《大唐:请陛下称太子!》 第1章 你想要教本宫做事? “痛!太痛了。” 林尘捂著额头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太子殿下醒了。” 旁边响起了声音。 很快,有温热的毛巾贴在了额头上,林尘感觉自己被人搀扶起来。 他睁开眼,只见四周古色古香,如同一个宫殿,旁边还有许多穿著下人服装的丫鬟,正一脸殷切地看著自己。 我这是在哪? 我不是加班太累睡一会吗,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下一刻,脑海之中的记忆涌现出来。 原来,他加班猝死,然后穿越到了大唐贞观年。 “我成李承乾了?” 林尘內心有些惊涛骇浪,连忙让人取来铜镜,细细观看。 果然,镜子里的已经是另外一人,二十岁,脸上有些英气,剑眉星目。 “这……” 林尘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有些难以消化,毕竟李承乾的下场,只要是知道歷史的都知道,造反失败,最终被流放,然后惨死。 最为要命的,偏偏还是李世民的儿子! 但很快,林尘就下定决心,不能让自己落一个这样的结局,毕竟自己不是李承乾。 就在这时,脚上一阵阵痛传来,林尘一看,却是发现,自己的脚好像受了伤。 之前的记忆回溯,林尘赫然是在骑马时摔倒,这才导致腿受了伤。 而林尘记得清清楚楚,这一次野外打猎,乃是自己弟弟李泰,提出的更换马匹。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最终那匹马莫名其妙受惊,才导致自己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现在脚受了伤。 “李泰!” 林尘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李承乾和李泰的夺嫡,现在就开始了吗? 看样子李承乾变成残疾,还真不像他人推测的是尿病引起,也不是先天因素,毕竟李世民不是残疾,李泰和李治也不是残疾。 林尘感受了一下回忆,当即將一个宫女唤来。 “我昏迷几日了?” “回太子殿下,昏迷三日了。” 林尘又问:“太医来看过了吗?” “看过了,给殿下开了一些药,让我们每日给太子服用。” “將药方取过来我看看。” “是。” 那宫女立即是去了,没有多久,將药方取来后,林尘仔细看了一下,他在现代,好歹也算是涉猎广泛,主要是自己爷爷就是个老中医,耳目濡染下,对中医也是略懂。 “药方倒是没问题,不过我感觉这药没用,我这应该是骨折了,但应该能够养好伤。” 林尘沉吟片刻,当即就是让宫女去找一些布匹,还有光滑的木板来。 宫女自然是照做,然后在林尘的指挥下,將木板和布匹,固定在林尘受伤的腿上,如此一来,一个简易的支架算是做好了。 “你们再去喊工匠来,本宫要做一辆轮椅。” 等到工匠来了,林尘又是画出图纸交给工匠。 “三日之內做出来。” “是。” 工匠也下去了,林尘这才让宫女將自己搀扶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护卫进来。 “殿下,魏王来了,说是要见您。” 林尘眼睛眯了眯:“魏王来了?” 他这才刚醒,魏王竟然就来了,那自己这东宫,有魏王的眼线啊。 林尘心中思量,又是看向护卫:“你叫什么?” “回太子殿下,卑职叫常胜。” 常胜这个人,林尘是知道的,也算是忠心,之前是隱太子李建成的死党,早在武德六年就潜入秦王府,做李建成的內应,后来李承乾在路上遭遇建成遗党追杀,多亏长史范兴和侍卫常胜拼死將他救下,之后常胜便成为李承乾的老侍卫。 林尘开口:“魏王就是一个人过来的?” “带了一些侍卫,好像还带了礼物。” 林尘嗯了一声:“扶本宫起来。” “是。” 常胜將林尘搀扶起来,到了椅子边上,正襟危坐后,才让人喊魏王进来。 今年李承乾二十岁,魏王李泰十九岁,只不过李泰深受李世民宠爱,又喜欢吃,所以才十九岁,就和朱棣的大儿子一般,圆圆胖胖,远远看去,就仿佛进来了一颗肉球。 “太子,我来看你了。” 李泰虽如此说,可脸上却没有一丝关切表情,见到李承乾坐在那,反而微微一怔。 “太子,我不是听说你受伤了吗?” 林尘淡淡道:“魏王,你倒是很关心本宫啊,是关心本宫死没死,还是关心本宫瘸没瘸啊?” 李泰皮笑肉不笑:“太子你说的哪里话,本王与你可是兄弟。” “是啊,都是兄弟,正因为是兄弟,你想夺嫡,自然也就对本宫甚为关心了。” 李泰盯著林尘:“太子,你不要诬陷我,我可是见到你不慎落马,这才过来看你死了没有。” 嗯? 林尘眼睛微微眯了眯,而李泰似乎也是觉得撕破了脸皮,肆无忌惮了,见到林尘的右腿还绑著木板和布匹,不由嗤笑。 “太子,在之前我就说过,让你小心,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呢,我那匹马,可是父皇赏赐给我的西域之马,性格是烈了一些,你又非说你能驯服,现在从马上跌落,又能怪谁呢?” 魏王是一点都不装了,直接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林尘沉默不语。 “太子殿下,做弟弟的来看你,好心慰问,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魏王李泰声音严厉。 林尘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虽然李泰和李承乾开始夺嫡,关係不怎么好,但表面上的关係还是要维繫的,加上李承乾实际上,並没有和李泰撕破脸,现在算是正式撕破脸了。 虽然李承乾自从长孙皇后死了,性情大变,荒唐放纵,但也不是一个魏王能够囂张的。 “常胜,扶本宫起来。” 一旁的常胜將林尘搀扶起来。 “魏王,过来。” 李泰没动:“太子殿下,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是了。” “魏王,本宫让你过来!” 李泰想了想,觉得李承乾拿自己也不会怎么样,便是走到了李承乾身前。 “我的太子殿下,你想说什么?” 魏王只见到李承乾没有丝毫犹豫,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抽过来。 啪! 响亮的声音出现,清脆无比。 这一巴掌,直接將魏王给抽懵了。 脸上的红印很快出现。 “你!” 魏王怒火衝天,正要动手,却见到林尘冷喝道:“怎么,你还想打太子?” 魏王悚然一惊,握著拳头,却放在半空之中。 林尘平静道:“我落马,你很幸灾乐祸是么?你用这种口吻跟谁说话?本宫是太子,你见到本宫,不行礼,还如此放肆?没人教你礼仪?” 魏王只觉得太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但他怒道:“太子!” “你想要教本宫做事?” 林尘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抽过去! 魏王都懵了。 “本宫身为太子一日,你身为魏王,目无尊长,本宫教训你,你有意见么?” 魏王愤怒得脸都快扭曲了。 “给本宫道歉,行礼!” 魏王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但见到林尘冷冷的目光,他直接道:“太子!你別得意,你这太子之位,也坐不了多久!” 说完,魏王转身离去! 林尘冷哼了一声,一旁常胜小声道:“殿下,魏王肯定会去陛下那。” “本宫知道,兄弟之间的矛盾,父皇拿我不会怎么样的。” 熟知歷史的林尘,自然知道,实际上只要李承乾不跨过造反的那条红线,太子之位,最终大概率还是会落到他的身上。 也就是说,自己只要在这条红线以外,想怎样就怎样,歷史上李承乾学突厥人的礼仪,宠幸男人,这都没被废掉太子之位。 当然,也幸亏是在唐朝,如果在清朝,估计太子之位直接没了。 “搀扶本宫坐下,拿纸笔来。” “是。” 很快,纸笔取来,笔是毛笔,而纸张,却是泛著黄色的藤纸。 贞观年用的纸张,自然是这种黄色藤纸,白色的宣纸,要到后面才会出现,大概是天宝年间才会出现,也就是李隆基时期。 林尘默默开始规划起自己的道路来,纵然李世民不会废掉自己的太子之位,可他也仍然有概率,传位给李泰,甚至是李恪也说不定,毕竟这夺嫡,李恪也参与进来。 那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又该如何去做,这些是李承乾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很快整理了一下,第一方面,还是钱的问题,没钱造什么反? 所以如何搞钱,是摆在目前的第一要务。 第二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在李世民眼皮底下,合理的培养出一支军队出来,虽然太子这边是有亲卫,可亲卫数量还是比较少,又或者说,他如何爭取其余武將的支持,掌握其余军队。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获得李世民的青睞,但因为李承乾之前放荡荒唐的表现,李世民其实对自己已经有些不满了。 正在这时,一个太监来了。 “太子殿下,陛下要见您。” 林尘嗯了一声,將那些写满了的纸张拿起,在一旁的蜡烛上点燃烧毁,等烧得乾乾净净后,这才道:“容本宫换衣。” 让身边的那些宫女,直接为自己换上太子服装,又是让东宫的侍卫,安排了车撵,弄来了简单的粗壮木头当拐杖,这才过去。 第2章 请陛下称太子! 林尘身边跟著东宫的一些侍卫,主要是他目前腿脚不便,拄著拐杖,还需要他人搀扶。 大唐年间的皇宫,是分为宫城和皇城,东宫在皇城东边。 此刻,林尘在太监带领下,穿过了与皇宫之间的一道门,名为通训门,然后朝太极殿过去。 太极殿內,魏王李泰,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泪。 “父皇,你要为我做主啊,太子受伤,我前去看望,可没想到太子將自己从马匹跌落下来的原因,怪罪於我,甚至他还动手抽了我一巴掌。父皇。” 李泰在抽泣,眼中满是泪水,一脸委屈。 而在正中间坐著的男子,四十岁,样貌俊秀,目光锐利,炯炯有神,正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的李世民。 “这个承乾,朕看他是愈发狂盪了,哪里还有一个太子的模样?” 李世民沉声道:“自从观音婢去世,太子就在让朕失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李泰內心之中有些欣喜,这是不是离废太子更进一步了? 太监王德立在一旁不远处,静默不语。 与此同时,外面有声音通报。 “太子殿下到。” 林尘来到了太极殿,一如电视剧里的场景一般,恢宏大气,古色古香,香炉里还有香料在燃烧。 林尘一进来,就见到了李世民,还有一旁的李泰,见到自己,李泰的目光里,分明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李世民沉声道:“太子,知道朕喊你来所为何事?” “不知。” “不知?太子,你让朕太失望了!” 林尘抬起头:“敢问陛下,我让陛下有何失望之处?” “跪下!” 李世民目光锐利起来。 林尘看了一眼李泰,一声不吭选择跪了下来,纵然他差点踉蹌摔倒,但林尘还是跪好,拐杖放在一旁。 “你从马背上摔下来,青雀去看你,你却出手伤人,这是太子该做的事?这是兄长该干的事?” “朕给你请了如此之多的名师,李纲、陆德明、孔颖达、杜正伦、于志寧、李百药、张玄素,这些哪一个不是朝廷重臣,不是当代大儒,才学德行,都足够教你了,可你呢,这么多年了,竟然反而越活越回去了!” 林尘抬著头,沉默不语。 “不止如此,你还荒唐叛逆,突厥不是草原蛮夷,更是朕的手下败將,你呢,学突厥人的生活方式,在宫中扎营帐,扮做突厥士兵,做了天子还要投靠突厥可汗?怎么,朕的大唐,还比不上一个突厥?” 李泰看著李世民怒斥李承乾,內心是狂喜,却又是哽咽道:“父皇,还是少说两句吧,太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太子,你看看魏王,魏王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你说话,而你呢,你进了太极殿就哑巴了?说话!” 林尘这才抬起头:“陛下要让我说什么?” “说什么,太子,你还不知罪?” 林尘直视李世民:“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世民都气笑了:“好好,王德,取马鞭来!” 一旁的太监嚇得一哆嗦:“陛下……” “朕让你取马鞭来!” 王德只能去做,而魏王更是心中狂喜,但面上却是装作阻拦道:“父皇,算了吧,毕竟他是太子。” “太子?你看他现在,哪里有一点有帝王之相?大唐交在他手里,迟早要毁掉!” 王德已经是將马鞭取来,递在李世民手中,而李世民起身,握著马鞭,居高临下看著林尘。 “太子,朕再问你最后一句,你知罪吗?” 林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知罪?陛下要给我安罪名,还需要我认罪吗?陛下,你既然想废太子,就別想著罗列那么多的罪名了,太过麻烦,毕竟贞观十年,你就想要废太子!” 李世民目光一凝:“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陛下,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想立魏王为太子!你给了他不亚於我的分封和奖励!他一来太极殿哭丧你就心疼不已,我从马背上摔下来,你就不闻不问!怎么?我不是母后的骨肉是吧?魏王才是亲生的,我是捡来的?” 本来正在偽装的李泰,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看著林尘。 “太子!” 李世民大怒。 林尘昂首,怡然不惧。 “我为何从马背上跌落,你应该好生问问魏王,看看他是不是想要致我於死地,想要夺嫡。” 李泰连忙道:“父皇,儿臣没有啊,儿臣不敢啊,儿臣只是看太子的马不好,这才问他一句是否换马,是他同意,我也不知道这马匹会如此烈啊。” 李世民冷冷看著林尘:“魏王要害你,朕也要害你?” 林尘沉声开口:“陛下,你想立魏王做太子! 贞观二年,李泰改封越王,並受封为扬州大都督与越州都督,督常、海、润、楚、舒、庐、濠、寿、歙、苏、杭、宣、东睦、南和等十六州军事扬州刺史,又督越、婺、泉、建、台、括六州,不仅不之官,封地更是多达22州!父皇,吴王才多少封地?” 李世民皱眉。 而林尘在继续说:“贞观五年到贞观八年,又是一系列的封赏,到贞观八年,更是成为雍州牧。京兆府都是他的管辖,陛下,这合乎礼制吗?” 李泰也是心中震惊,李承乾这是疯了吗,竟然敢当面指责父皇?而且还撕破脸皮? 李世民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够了。” 林尘却不依不饶:“贞观十年,你让魏王住进武德殿,魏徵曾说,今武德殿近储后焉、在东宫之西,你让他住进武德殿,陛下,难道还不够说明吗?你想立魏王做太子!你想让他做十三年前的李世民,可我不想做十三年前的李建成!” 李世民大怒:“太子,你想要做什么?” “陛下想要做什么?!” “太子!你要谋反吗?!你哪一点比得上青雀?” 李世民举起马鞭! 林尘抬著头:“来,抽!陛下,儘管抽!你问我想不想谋反,我还真就想反了!武德九年,高祖皇帝也在问你为什么谋反!对,我是没有帝王之相,我现在又处处不如魏王了,可您真把自己当孝子了?咱们全家造的反!就算你把贞观之治做成天下第一盛世,史书也不会记在你是嫡长子顺位继承的!玄武门之变,永远都写在史书里!永远都记在天下百姓心里!” “混帐!” 李世民气得手中的马鞭直接抽了下去。 啪! 这一下,李泰的內心也是一跳。 而李世民抽完之后,也是內心一阵后悔,连忙看去,只见到林尘的脸上,多出了一道鞭痕,还有血液流出。 太极殿內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了,而太监王德更是內心直跳! 林尘冷声道:“陛下是用国法还是家法?用国法,我犯了哪条罪?用家法,我又犯了哪条家法?” 见到李世民无言,林尘艰难起身,拿著拐杖拄著。 “你將洛水池赏给了魏王,贞观十年,李泰必须离京赴任,但你给李泰设置了文学馆,你不就是一直想废太子么,今天就废了我好了,从此以后,史书的笔,会牢牢將你钉在耻辱柱上!” 李泰连忙出言道:“太子,不可对父皇如此,父皇勤政爱民,会名留青史的。” 林尘哈哈大笑:“陛下,你杀了你的兄弟,你立杨王妃为王妃!你还將你父亲囚禁了起来,弒兄、淫嫂、囚父,等陛下再杀了我,就凑齐杀子四大成就,当然会名留青史了。” 李世民气得身体发抖:“李承乾!” “请陛下称太子!!” 李泰也有些被震慑到了,看著如同斗牛的林尘,又看看气得发抖的大唐天子李世民,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李世民气道:“你娘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林尘冷声道:“你不配提我娘,我现在就去母亲灵前跪著,你赐毒酒也好,三尺白綾也罢,这个位置你坐到底,千万別让给我,你別忘了,当年你提著大伯的人头在玄武门威风时,是母后手拿利剑挡在我身前保护我!” 李世民气得身体发抖。 而林尘拄著拐杖,朝外走去。 等到林尘离开,太极殿內的气氛,都好像显得凝固无比。 李泰小心道:“父皇。” 李世民手中的马鞭落在地上,身上好像被抽空了力气,颓然坐在了龙椅上。 “逆子,逆子。” 李世民喃喃自语,气得身体一抽一抽。 李泰连忙过去拍背安慰:“父皇,太子他只是一时糊涂。” “朕看他这个太子,是做到头了。” 李泰心中有著欢喜,脸上却是道:“父皇,这样不妥,太子他毕竟受伤了。” 李世民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看著李泰:“太子是怎么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 李泰內心一惊,却是道:“就是骑马跌落的,那马性子太烈了。” 李世民休息了一下,让李泰回去,隨后对黄德道:“去国子监,让孔颖达过来。” “是。” 黄德立马就是去安排了,孔颖达作为孔子世家的后人,现在又是国子监祭酒,又是一代大儒,思来想去,还是让他来做李承乾的思想教导最为合適。 “承乾啊承乾,你让朕太失望了。” 李世民话语之中也有著无奈,太子怎么就好端端变成这样了呢? 第3章 孔先生,本宫说得对吗? 而林尘在常胜的搀扶下,回到了东宫。 下人当即就是开始伺候起来,而常胜看著林尘面色如常,不由小心道:“殿下,您好些了吗?” “不急,养养就行了,去让人喊些工匠过来,我先做一个夹板,轮椅和拐杖。” “殿下,您今日在太极殿与陛下如此决裂……” 林尘看了一眼常胜,常胜当即心中一惊,连忙半跪下来:“请殿下恕罪,末將多嘴。” 他这就要掌嘴,可林尘却道:“无妨,你既然跟了本宫,又对本宫忠心耿耿,本宫与你说明也无妨。” 常胜一愣,而林尘淡淡道:“当今局势,魏王谗言,陛下不断压缩本宫的权利,这是迟早的事,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陛下不是觉得本宫这个太子当得不合格么,那本宫就让他看看,本宫这个太子,到底合不合格。” 当然,更为重要的原因林尘其实並没有说,那就是李世民还是喜欢李承乾的,歷史上李承乾真的造反失败后,李世民也捨不得杀了这个太子,而是选择了流放。 因为林尘知道李世民的底线,所以他敢这么做,更何况现在贞观十三年他压根就没有谋反,这种事对李世民而言,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相反,李世民反而会逐渐看到他身上的血性。 有的时候,人一旦捲入政治里,斗与不斗就由不得你。 就在这时,有下人稟告道:“太子妃到。” 苏玉儿迈著步伐,脸上有些焦急地走了过来,见到林尘坐在这里,如同一只受伤的老虎,正看向自己,不由心中一惊,连忙小心翼翼行礼。 “殿下,请殿下恕罪,妾身听闻太子足疾没有痊癒,又去了太极殿,现特来看看殿下。” 林尘看著苏玉儿,只见眼前这位低头的美人,当真是称得上绝色,她生就一副穠丽如牡丹的面容,偏被清泠的骨相压住了艷色。眉间天生一道浅緋痕,远看似未贴鈿。 只是苏玉儿此刻却是心惊胆颤,似乎在害怕。 这也正常,毕竟此刻就是李承乾的发病癲狂期,自然对这位太子妃也没什么好脾气了,之前打骂都算是轻的,而苏玉儿又是当今秘书监苏亶之女。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想到这里,林尘心中倒是有了主意,这苏玉儿长得又漂亮,而且又关心自己,老丈人还是秘书监的重臣,这岂不是有利於自己的谋反大计? 要知道现在自己可最缺人了,东宫里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庸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岂能靠他们? 见到林尘没开口,苏玉儿只能怯生生道:“殿下好了,妾身满是欢喜,妾身这就告退。” “等等。” 苏玉儿內心一颤,她抬起头,却是见到林尘平静道:“坐我身边来。” 常胜自然很识趣地告退,到外面去为林尘站岗。 苏玉儿忐忑不安过来,却没有坐,反而是站著,却没想到林尘一下搂住她的腰,让她坐下。 “怎么?如此怕本宫?怕本宫吃了你?” “没有,没有。” 林尘微微一笑:“不过本宫倒是真想吃了你,等今天晚上,你好生打扮一下。” 听到林尘这话,苏玉儿美眸睁大,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太子殿下已经半年没有碰过她了,整日都和突厥人廝混在一起。 “怎么,不愿?” “妾身愿意,”苏玉儿脸颊有著緋红之色,“殿下,您不生妾身的气了?” “自然不会,前段时间本宫癔症发了,但这一次跌下马来,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玉儿,你乃本宫王妃,掌管东宫府,日后还要掌管整个后宫,本宫疼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会生你的气?” 苏玉儿这一下,是真羞涩与欢喜,之前的忐忑不安消除,下一刻,她的眼眸里有著娇羞浮现,因为林尘毫不客气在她的腰间捏了一把,而那个位置很靠近臀。 林尘並不是一个孟浪之人,而是因为他知道,李承乾和苏玉儿这都半年冷战,没搭理过对方,调情是最快拉拢对方情感的方法。 果然,这一下之后,苏玉儿看向林尘的眼睛能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常胜又是远远稟告。 “殿下,国子监祭酒孔颖达求见。” 林尘眉毛一挑,好嘛,毫无疑问,这又是李世民派过来的人。 当然,这位孔颖达林尘自然也清楚,孔家圣人之后,他最大的贡献,在於编撰《五经正义》、修订《隋书》和参与修订《五礼》,这方面的確是功不可没,可在教育人方面,则是非常失败。 或者可以说,李世民派过来当老师的人,其实在教育方面都非常失败,这也和李世民有些关係,李世民为了树立从諫如流的形象,魏徵多次顶撞都没处罚反而奖励,自然也引起许多人的效仿。 所以这些担任李承乾的老师,在教导李承乾时,遇到问题,那都是直接当面就指责,玩的是魏徵那一套批评打压那一套,而且还是长期十几年,李承乾这受得了? 林尘脑海之中闪过这些想法,他拍了拍苏玉儿:“去让人做些饭,本宫饿了。” “是。” 苏玉儿起身,而孔颖达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六十六岁的老人,有些白髮,的確是一身大儒风范。 对於这一位老人,林尘也並不想为难他,只是道:“给孔先生看座。孔先生,本宫近日摔了腿脚,不能起身迎接,还请孔先生恕罪。” 见到林尘有礼貌,孔颖达也是道:“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下人將椅子搬来,孔颖达坐下后,这才感慨道:“殿下,您又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老臣教您,您那时是少年英才。” “孔先生也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到了现在过了十几年,更是名声斐然。” 这是开始的寒暄与客套,而孔颖达也是逐渐进入正题。 “殿下,您知道老臣来,是为了什么吗?” 林尘道:“孔先生亲自来,自然也是听闻了本宫在太极殿的大逆不道之言,因此奉了皇帝之命,想要前来劝諫本宫,让本宫回到正道上,继续做一个贤德贤能的好太子了。孔先生,本宫说得对吗?” 第4章 本宫不是秦朝的扶苏,本宫是汉朝的刘据! 孔颖达看著林尘,只觉得眼前的太子有些陌生,没了之前的狷狂,这一番话语多了一分冷静从容。 有点像是小时候,小时候的太子多么懂事聪明啊。 孔颖达脑袋里闪过各种思绪,他道:“殿下,既然您都知道,为何不去做呢?反而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言行有失,不符太子身份,常言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殿下失了太子之礼,朝野议论,天下耻笑,对殿下不利啊。” 林尘不屑道:“孔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个前提是什么?这个前提是做君王,要有做君王的样子,做父亲,要有做父亲的样子,但当今陛下有哪一样合格了?做君王,本宫治理朝政,没有什么过失吧?前些年本宫监国时,没给他朝政治理好吗?可他呢,违反君王之礼,给了魏王比肩太子的嘉奖,这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封魏王为太子! 做父子,那就更搞笑了,本宫为嫡长子,他魏王是本宫弟弟,可当今皇帝,他一昧纵容偏袒魏王,对本宫不是看不顺眼就是挑刺,怎么,本宫做这个太子,就是活靶子是吗? 他作为皇帝,作为父亲,都先不合格了,你来苛求我这个做太子的,做儿子的要恪守礼,岂不是搞笑?孔师,孔子都说,『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现在皇帝要废太子,本宫就不能翻脸?” 孔颖达无奈道:“天下,没有不是的君父。” 林尘冷笑:“孔师,本宫不是秦朝的扶苏,本宫是汉朝的刘据,你也別来为皇帝做说客了,你回去告诉他,他敢废太子,本宫就敢造反!” 孔颖达张了张嘴,眼前的太子是真不一样了,他也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 他想了想,最终只能道:“殿下,你担心的是太子之位而已,但你已是太子,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陛下的继承人,你是储君。” 林尘淡漠道:“孔师,你小时候教过本宫,但李纲也教过本宫,李纲除了本宫之外,他还有另外两个学生,一个叫做李建成,乃是本宫大伯,一个叫做杨勇,乃是隋朝太子。孔师,你知道太子正常继位,要往歷史长河里再数多少年吗?再数三百年看看。” 孔颖达嘆了口气:“殿下,我理解你,但你有没有想过,越是在这种逆境之中,越要坚守仁心,如此为表率,才有可能让文武百官心服於你,得了民心,才能登上帝位,你现在如此做,反而会適得其反。” “孔师,你说得也没错,但你不了解本宫,本宫学习儒家学说,不是为了当乌龟,道家有云,大道爭锋,前两位太子的经验告诉本宫,不爭,你会死得很惨,换你,你爭不爭?” 林尘说完之后,见到孔颖达为难的样子,又是道:“当然,本宫也不为难你,你取些书籍,本宫跟你学,如此一来,你也好回去交差,至於规劝本宫,没这个必要,你还是先去劝一下我那走火入魔的皇帝,劝他將我那好弟弟迁出皇宫,或者你去规劝一下魏王,让他学好做一个弟弟,不该爭的东西不要爭。” 孔颖达也没去拿书,他也知道自己没法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会,他道:“殿下,臣只是国子监祭酒,规劝陛下,那是御史大夫做的事情,这一次臣来规劝您,也是因为臣此前在东宫任职,老臣还是希望殿下能听进我之言语。” 林尘嗯了一声:“本宫是听劝的,但本宫不能照做,事关本宫生死。” 孔颖达摇了摇头,他准备起身离开,只是起身之后,又是不由问了一句:“殿下,请恕老臣再多嘴一句,您此前说您不做秦朝的扶苏,是汉朝的刘据,您想当哪位皇帝?汉武帝吗?” 林尘淡淡道:“汉武帝算什么?” 孔颖达吃了一惊:“殿下,汉武帝可是千古一帝。” “汉武帝挥霍了文景之治,將整个汉朝打得十室九空,和匈奴打的归根结底是经济战,趁匈奴战马养膘的时候去战斗,拖到第二年匈奴的马跟不上了,自然战斗力就下来了,所以,他的军事成就颇为杰出,但在本宫眼中,仍然不值一提,他没有將汉朝旗帜插满每一寸领土,没有让所有百姓都过上好生活,天下大同,他没做到。” 孔颖达有些沉默了:“殿下,这目標会不会太大了一些,就算是周武王,也不敢说天下大同。” 林尘淡淡道:“好了孔师,那是本宫的事情了,至於你,你就回去告诉皇帝,本宫知道他想要什么,他知道青雀有害我之心,却还想要维护与本宫『父慈子孝』的假象,本宫不想做这『弃卒保车'的卒,这长安城很大,可以有一位天可汗,但长安城也很小,只能有一个太子,有魏王,就没我!” 孔颖达倒吸凉气。 “常胜,送客!” 外面的侍卫常胜进来,拱手道:“孔大人,请。” 孔颖达向林尘行礼之后,这才朝外走去。 而林尘看著孔颖达离开的背影,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孔颖达这一边內心也是忐忑不安,太子所说,完全是大逆不道之言,这要是说给陛下听,恐怕自己这国子监祭酒也会被撤掉啊。 只是又不能不回去復命,现在太子已经快成了陛下的一块心病了。 很快,孔颖达来到太极殿。 李世民还在那有些伤神,太监黄德小心在一旁伺候,魏王倒是不在了。 “老臣参见陛下。” 李世民见到孔颖达来了,当即道:“颖达不用多礼,你去东宫了,太子表现如何?” “这……” 孔颖达欲言又止,李世民心也是沉了下去:“朕以为这个逆子乃是一时衝动糊涂,怎么,难道这逆子,真有不臣之心?” “哎,陛下,臣不知怎么说。” 李世民哼了一声:“说,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5章 吃完了该与本宫干正事了 见到魏王不在,孔颖达这才斟酌著开口,將自己在东宫之中与太子的对话说了出来。 而在听到林尘的话语后,李世民气得直接起身:“逆子!” 他来回踱步,胸口起伏:“真以为朕不敢削了他的太子之位吗?身为太子,身为长子,竟然口口声声说有他没魏王,怎么,想要在朕面前上演骨肉相残?这是太子能说来的话?哼,要做汉朝的刘据,不做秦朝的扶苏?朕看起来像昏君么?” 见到李世民如此生气,孔颖达嚇得连忙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之前林尘还让他劝一下李世民,这哪里敢劝,恐怕整个朝野上下也就只有魏徵一人敢在李世民面前顶撞他了。 旁边那些宫女太监,也是连忙嚇得跪在了地上。 而李世民又是呵斥道:“让你去教太子,你怎么教的?” “陛下恕罪,老臣,实在是教不动啊,太子聪慧,老臣所讲的他都懂,老臣再多说也无益啊。” “无益?那现在怎么办,让朕真的废了太子?” 李世民皱著眉,他之前的確动过这个心思,哪怕是刚才也有这个想法,可之前林尘在太极殿发飆所说的话,也是刻在了他心里,囚父、淫嫂、弒兄,现在如果再废掉太子,史官的笔就真不知道怎么写了。 再有,林尘爆发出的这股血性,倒是让李世民有些所料不及。 孔颖达颤颤巍巍道:“陛下,老臣不知,还是让老臣回国子监去教书吧。” “滚滚。” 李世民不耐烦挥手,他沉吟了片刻:“让长孙无忌进宫。” “是。” 太监连忙下去小跑出去,並没有多久,长孙无忌便是来了,一来便是行礼。 “臣长孙无忌,参见陛下。” “无忌,朕喊你来,是让你给朕出出主意,观音婢去世之后,太子就愈发不像太子,就在今天,他竟然还敢冲朕咆哮,还扬言有青雀就没他,长安只容得下一个太子,无忌,朕现在,真是左右为难。” 李世民愁容满面,他又依稀想起了武德九年,自己对高祖皇帝所说,从今天开始,只有一个太子! 这才多少年,这番话竟然就要再度上演了,难道玄武门之变真是他李家逃不脱的命运吗? 长孙无忌连忙道:“陛下,这种事,臣也不好插话,魏王虽然心宽了一些,但对您孝心可鑑,也有才学,太子聪慧,虽然近些狷狂了一些,可他是嫡长子,自古以来,又是立长为先。” “哎。” 李世民坐了下来,之前的情绪也是逐渐恢復冷静:“你有什么法子,再消弭青雀二人的恩怨?太子始终是太子,但没磨难过的太子,又如何能堪当大任?” 长孙无忌没敢说话,这哪里是磨刀了?您对魏王的偏心,可是满朝上下都看在眼里,其余皇子,比如李恪等人,可是全部去就藩了,就偏偏魏王还没去,甚至因为他身体肥胖,还允许他乘坐轿子进宫,其余哪个人不是走来的? 这种待遇,你说是拿李泰当磨刀石? 这不把太子这把刀给崩断才怪。 当然,长孙无忌自己是个人精,无论是李承乾还是李泰当皇帝,对他而言都没什么损失,反正都是自己的外甥。 “陛下,臣觉得,皇后没去世前,太子品性上好,治国有方,举止有当,可自从我妹妹去世,太子就变成如今这样,这其中固然有陛下对魏王的赏赐与恩宠,可更多的,臣觉得还是没了后宫家庭品德方面的管教,陛下对他的管教,都是更偏向於朝堂,偏向於政治,那些老师所说,太子也未必听得进去。臣觉得,不如带太子去一趟与皇后有关的场地,如此一来,想必能唤醒他的记忆。”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睹物思人,是个好法子,就如此办吧。” 而林尘这一边,等孔颖达离开之后,便是有工匠来了,他开始给工匠说轮椅和拐杖,同时还有固定腿部骨骼的木板也要打造出来。 轮椅和拐杖,並不算是难事,林尘甚至是让人拿来了纸笔,直接开始绘画蓝图,如此一来,就能让工匠看得一清二楚。 等到工匠了解之后,便让他们快速去製作轮椅。 与此同时,典膳厨的饭菜也是送来了,宫女端著各种佳肴,在长方形的桌子上摆下,有胡饼、麵食、汤,更多的是羊肉炙,当然名字叫灵消炙,还有热气腾腾的鹿肉。 苏玉儿也是来了:“殿下,您今天还没怎么吃东西,多吃些才能让身体健康。” 林尘在长桌边上坐下,苏玉儿坐在他边上,便是开始伺候他来。 这些菜的味道,虽然比不上现代,但也是足够美味,尤其是胡饼,就是肉夹饃,唐代的很多饮食都是西域流传过来。 不过,林尘还是琢磨著,让工匠打造一口铁锅,將炒菜弄出来,长时间吃这些麵食可以,但久了还是不適应,毕竟林尘穿越之前,是南方人,南方人基本很少吃麵食,还是吃米饭炒菜为主,而古代的炒菜流行起来,要到宋朝了。 林尘填饱肚子,而后苏玉儿又是为林尘倒了一杯酒。 “殿下,请饮酒。” 林尘接过一看,这酒有著绿意,喝下之后,只觉如同碳酸饮料一般舒爽。 怪不得李白说会须一饮三百杯,唐代的这种酒还不如说是饮料更合適,和现代的酒天差地別。 林尘一边享受,看著温婉的苏玉儿,也是道:“玉儿,你可想念你阿耶?” 苏玉儿自从进了东宫后,是很少见到他爹的。 “自是想念。” “那正好了,本宫也很久没有见过泰山大人,岳丈若来,本宫定要与他好好敘閒,玉儿,你今日便写封书信,让人送与泰山大人。” 唐代对岳父尊称,便是泰山大人,这个与泰山封禪有关。 苏玉儿有些吃惊,她的美眸不可置信看著林尘,毕竟在此之前,太子殿下从未说过这话。 “怎么?本宫脸上有?嗯?” 林尘笑著將苏玉儿搂在怀中,苏玉儿心跳加快,红著脸颊道:“不是的殿下,是,是殿下让妾身有些陌生,妾身感觉殿下,更,更像太子了。” 林尘哈哈一笑,左手搂著苏玉儿,右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这才道:“本宫还是本宫,之前不过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现在是看山还是山。吃完了吗,吃完了该与本宫干正事了。” 苏玉儿脸颊红扑扑的,声音细弱蚊子。 “妾身,妾身还没吃呢。” 第6章 今日本王正好再进宫,將此事告诉父皇! 当夜,林尘第一次体会到了古代女子的乐趣。 温婉,服从,又因为林尘腿脚受伤的缘故,因此根本不用他动,全自动。 第二日,林尘从床上甦醒,又有宫女来为他换衣洗漱。 “这才是太子的生活。” 林尘目前居住在东宫,不过东宫是很大的,从北面玄德门一直往南,大殿有承恩殿、光天殿、丽正殿、崇教殿、嘉德殿,在每一个殿左右两旁,则还有一些宫和坊市,比如在崇教殿左右两旁,便是左右春坊,丽正殿左右两边,则是崇仁殿与崇文殿。 具体一点来说,林尘现在居住的是丽正殿,这个宫殿,也是贞观元年到贞观三年,李世民所居住的地方,当然等到贞观三年李世民就將李渊从太极殿赶了出去,自己居住到太极殿去了。 等到梳洗完毕,林尘拄著简易拐杖走出房间,只见到常胜带人在外等候。 “常胜,何事?” “殿下,昨日殿下让工匠做的轮椅与拐杖,都已做好了,特让他们带来与殿下瞧瞧。” 林尘道:“好,让本宫看看,先看看拐杖。” 常胜將拐杖恭敬双手呈给林尘,后面那工匠道:“殿下,这拐杖,是按照您给的草图设计,整体是由金丝楠木打造,在拐杖上方,用丝绸缠绕做成了一个区域,如此一来与手臂接触,会更为舒適。” 林尘尝试了一下,的確如此。 “好,轮椅呢?” 另外一个工匠,將轮椅推了上来,这轮椅,下面是由铁打造而成,左右两边上方则是由木头製成,下方则安插了两个马车轮子,前方有著两个木质踏板。 轮椅后方,还有著延伸出来的打磨好的木棍,能够作为推轮椅的人握住,整体打造还是很不错的,毕竟是皇宫里的工匠。 林尘点头:“善,常胜,每人赏钱五贯。” 两名工匠当即道谢。 林尘坐上轮椅,让常胜帮忙推车,在这东宫之內行走。 身后还有其余护卫跟著,林尘又是道:“东宫之內,可还有哪些突厥人?” “回殿下,有的。” “嗯,全部遣散,给每个人发笔钱,遣散出去,让他们离开东宫。” 常胜有些吃惊:“全部吗殿下,总共接近一千人。” “全部。” 对於李承乾的做法,林尘也是有些不认可的,突厥都被大唐打灭国了,还在这学突厥人? “对了,东宫之內,是不是有一个叫紇干承基的人?” 常胜道:“回殿下,有。” “將他也遣散了。” 歷史上,李承乾就是被紇干承基告密,导致功亏一簣,本来还有一个荷兰楚石,此人是东宫千牛,乃是侯君集的女婿,李承乾也是因为他才与侯君集搭上线,之所以没有將他遣散,主要是林尘也需要人手,侯君集虽然能力差了一些,可还是能有用的。 毕竟贞观年间,愿意造反的武將真不多。 林尘又道:“再有,找一些工匠来,本宫要开始经商,你选些可靠的人手,在东宫之內,圈出一块地来,这一块地,除了本宫,谁也不许靠近。” “是。” 林尘开口道:“常胜,你跟了本宫十几年了,本宫现在相信的只有你,本宫也不会亏待你。” 常胜当即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不让殿下失望。” 很快,林尘的一道道命令施行,东宫之內的那些突厥人,全部被发了遣散费,一人少的有几贯钱,多的十几贯,全部勒令离开东宫。 图兰阿尔普就是其中之一,他此刻和其余突厥人一样,正在东宫的一处宫殿里,这个宫殿里还搭起了帐篷,学突厥人的生活习惯,在这之前,图兰阿尔普还与其余人,在背地里嘲笑太子是个傻子,人傻钱多,自己等人只需陪太子过唐人的家家,就能拿到钱,出去还有权。 可没想到,今天一切都变了。 大殿门外,东宫的千牛卫士兵,披著鎧甲站在大殿之外,冷漠看著他们。 “太子有令,今日起,每人发放遣散费,拿钱之后,速速离开东宫!” 图兰阿尔普懵了,他连忙扯著嗓子喊:“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是太子殿下的盟友,我们全力支持太子殿下做可汗!” 还有一些披头散髮的突厥人喊:“他们肯定是挟持了太子,衝散他们!” 闻言顿时有人朝外衝去。 唰! 寒光出鞘,护卫直接拔刀,面无表情朝前劈去,一个突厥人当场惨叫。 其余突厥人顿时清醒了不少,图兰阿尔普也是睁大眼睛。 “太子有令,所有突厥人,拿了遣散费,离开东宫,再有不从者,斩!” 这一下,没有突厥人敢再抗拒了,只能是乖乖拿遣散费,而后被驱赶出东宫。 图兰阿尔普被赶出皇宫,他回头看著城墙高大的安上门,那里还有禁卫军在看守。 他有些恼怒:“竟然拿些钱就將我们打发了?” 旁边一个突厥人道:“现在我们干嘛去?” “算了,先去延康坊吧。” 图兰阿尔普憋了一肚子火,万万没想到来到延康坊之后,坊市里红袖招的妓女,却不接待自己,甚至是老鴇,都道:“这里是延康坊,这里是唐人,你们是突厥人,崇仁坊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图兰阿尔普一下就是火了:“看清楚了,我是东宫太子殿下身边的勇士!” 他上前,直接將那老鴇推搡开。 这一下,红袖招里如同炸了锅,那老鴇冷哼一声:“哪里来的突厥蛮子,敢来延康坊撒野?鶯儿,去喊巡逻禁卫军过来。” 图兰阿尔普大怒,他还想撒野,但很快就被来的护卫摁住,扭送给了禁卫军,最后投到了长安县的大牢里去。 这种消息,在长安城里不算什么,甚至都掀不起什么浪,毕竟长安现在人口如此之多,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可是,却有人匆匆来到了魏王府,而后进入房间,在魏王耳边说了一些话。 “哦?此事当真?” 魏王李泰眼中有著喜色:“好好好,本王就知道太子迟早会出事,养的这些突厥人,会给他带来祸患,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昨日太子惹了父皇生气,今日本王正好再进宫,將此事告诉父皇!” 第7章 一个太子,敢冲朕说造反! 李泰想要起身,却因为过於肥胖差点摔倒,好在旁边的人眼疾手快,直接將他搀扶住。 在旁边的文人司马苏勖也是开口道:“魏王,这的確是一个好机会,太子邪魅狷狂,更是在东宫之中行突厥人之祀,陛下此前虽知,却碍於亲情太子身份,並没有下令阻止,此次魏王若是让陛下知晓,陛下自然勃然大怒,到时太子在陛下心中,自然是更弱一分,只不过魏王,你还是要按此前所为,万万不可故意直白。” 李泰点头:“放心,本王自然知晓,快令府上庖厨,准备好洛阳水席、长安红和核桃酪,本王要带进宫去。” “是。” 下面人当即就是去办了,而李泰看向皇宫方向,內心还有些暗恨:本来贞观十年,他就能住进武德殿,若不是那些臣子阻扰,他就成功了。 “不急,太子现在疯癲如此,自然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本王还是要先多爭取父皇宠爱,等有了宠爱,自然能吸引朝中那些臣子,臣子站队后,等太子被废,本王自然就能上位。” 魏王想著就露出了笑容,至於李承乾他大哥,他压根就没想过放过对方。 帝王家的孩子,尤其是夺嫡,是没有兄弟一说。 李世民这边在处理政务,或者说,是在与房玄龄等人,聊关於刺史世袭一事。 “玄龄,你们都是从秦王府时就跟朕打天下,朕让你们世袭刺史,又有何不可呢?像秦琼他们,已经不在了,这些老臣,朕也心中想念,朕,自然要给你们最好的待遇。” 房玄龄诚惶诚恐,连忙跪下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臣已经位列国公,若是再被陛下世袭刺史,会遭到天下人非议,更何况,从秦朝开始,哪有世袭刺史一说?” 李世民皱眉:“这又有何不可?你们忠心於朕,忠心於大唐,你们当刺史,能治理好地方,能让百姓对大唐更为信赖,有何不可?一件事,不要只看它的反面,也要看它的正面。” 一旁的长孙无忌也是道:“陛下,这件事,还是再缓一缓吧。” 房玄龄也是道:“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世民道:“罢了罢了,先再看看,玄龄,这件事不可,朕还有一件事,而且还非得是你来不可。” 房玄龄道:“敢问陛下,是何事?” “太子愈发狷狂,昨日在太极殿,敢扬言要造反,敢衝撞朕,这哪里是一个太子?朕看他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的品性,朕已经在担忧,他能否当好这个太子,朕很怀疑。” 房玄龄道:“陛下,教导太子,臣並不擅长,可以请其余人。” “请谁?朕让孔颖达昨日去了东宫,你猜那个逆子说什么,那逆子说,他不是秦朝的扶苏,他是汉朝的刘据,长安很小,小到只有一个太子,有他就没有青雀!” 说著,李世民还用力在扶手上捶了一下。 房玄龄小心斟酌著措辞:“陛下,这可能是太子的气话,臣听闻太子从马匹摔落,腿受了伤,又遭陛下问话,这才如此。”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他直接掌摑了青雀,这是一个兄长能做出来的事?” 房玄龄不答。 李世民道:“孔颖达不行,人老了,李纲他们也去世了,为今只有你能去教导太子,朕希望你能將太子带到正道上来,身为一个太子,品性最为重要。” 房玄龄內心嘆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没法拒绝,只能道:“臣领旨。” 就在这时,有太监通报,说是魏王来了。 “哦?青雀来了?让他进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胖乎乎的李泰,亲手拿著三个食盒,满脸笑容进来。 “父皇,儿臣来看您了,梁国公好,国舅好。” 李泰很乖巧行礼,嘴巴很甜,长孙无忌笑著頷首回应。 李世民笑道:“青雀,来这里坐。” “父皇,儿臣知道父皇操劳政务,虽然是初春,可寒气却又没消,想吃些东西也找不到,因此儿臣特意亲自做了一些父皇爱吃的饭菜,能驱寒。” 李世民脸上满是喜色:“是吗,青雀亲手做的,那朕要尝一尝。黄德。” 一旁的太监连忙过来帮忙打开食盒,將食盒里的菜餚摆在桌上。 “洛阳水席、长安红和核桃酪,青雀,你真是有心了。” “应该的,父皇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这大唐江山社稷,日夜操劳,儿臣才心疼父皇。” 长孙无忌没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看著,內心却也是感慨,自己这个小外甥在陛下心中,分量也太重了,太子之位,仍然是悬的。 虽然现在林尘还是太子,可长孙无忌他们都是从隋朝那一批经歷过的人,只有真正得了人心,得了朝中臣子的跟隨,这个太子之位才能坐得稳,不然太子之位被废,不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陛下本身就不是嫡子继位,所以陛下內心偏袒魏王,也是说得过去的。 “父皇,这一道长安红,除了之前的枣泥、红豆沙、红蜜饯,儿臣还往里面添加了和蜂蜜,一起熬製而成。” 李世民用筷子夹了一口,细细品尝,不由感慨道:“还是青雀深得朕心,不像太子,胡作非为,哪有一个太子样?” 李泰见到机会来了,当即道:“父皇,太子乃是储君,压力大一些也是正常的。” “正常?哼,一个太子,敢冲朕说造反,敢冲朕咆哮!” 李世民脸色又是不好看了起来,林尘昨日所说,完全就是揭他的伤疤,伤口上撒盐! 房玄龄自然更不敢多说,李泰连忙道:“父皇息怒,气坏了身体不值当,其实儿臣觉得,是太子气昏了头,但还有一些事,可能更严重一些,但儿臣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讲了,可能让父皇误会。” “说!” 李泰小心斟酌著措辞:“儿臣,听到在延康坊,有一伙突厥人,在那里撒泼,殴打了坊市里的百姓,还和前去抓捕的禁卫军,发生了一些衝突。” 第8章 皇帝想要搜,让他亲自来搜 李世民眼睛一眯:“是太子的那些突厥人?” 李泰小心翼翼道:“是。” “胡闹!” 李世民气得一甩袖子,坚毅的脸上有著怒气:“真是天大的笑话,朕都打得頡利在朕面前俯首称臣,他身为太子,学突厥人装扮,还纵容突厥人在长安闹事。这是朕的太子?” 李泰连忙道:“父皇息怒,也许是儿臣了解错了也说不定。” “这件事长安人都知晓?” “父皇,当时许多人都瞧见了,也是那突厥人亲口所说,说他是太子麾下勇士,现在这群人,已经是被关在长安县。” “都这样了,还是了解错了?青雀,他是太子,太子就这种德行,怎么当储君?朕迟迟下不了废太子的决心,但现在看来,这个太子,真没必要再有了。” 长孙无忌没有说话,房玄龄还是有些於心不忍,当即道:“陛下,这件事影响比较大,说不定会有一些误会,还是让太子前来,问问清楚吧。” “还有什么好问的,昨日朕让他前来太极殿,这个逆子直接朝朕咆哮,没必要问了。” “陛下,您现在一时处於怒气……” “闭嘴!” 李世民勃然大怒。 房玄龄不敢说话了,只是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后:“玄龄,窥一斑而见全豹,太子品德不行了,他让朕太失望了,你领禁卫军去一趟东宫,最后一次规劝太子,让他將那些突厥人都交出来,然后全部惩戒,赶出东宫!” 房玄龄只能道:“是。” 李泰见状,犹豫道:“父皇,这件事,还是父皇亲自去吧,太子恐怕並不服房大人,也就只有父皇您现在,说的话,他才能勉强听,也只有父皇您才能,压得住他。” 李世民沉吟片刻:“也罢,朕亲自去看看,看看这位太子,在东宫都做些什么!” …… 东宫。 自从將那些突厥人扫地出门之后,东宫內倒是清净了不少。 林尘坐在轮椅上,正在院落之中,而这院落內,有侍卫正在看守,还有不少工匠,正在忙活之中。 林尘身前,站著一位工匠。 “殿下,按照您的吩咐,目前已经有三十位工匠,正在进行原料浸泡,用的全是树皮、麻纸,有一部分已经是放入了大锅里熬煮。” 在不远处,有著好几个简单搭建起来的灶台,有工匠在往里面將植物纤维等原料倒进去,还有一些工匠拿著一盆盆的石灰一同倒入进去,这样一来,就可以用石灰去除里面的杂质。 林尘满意点头:“很好,你们以后就是本宫的私人工匠,工部也不用去了,到时候本宫去找工部要人。” 那工匠当即道谢:“谢谢殿下。” “你们每个月的俸禄是多少?” “回殿下,俸禄每月一百文,禄米每月一石。” “若是这纸张造出来了,你们每人每月俸禄加到三百文。” “多谢殿下。” 林尘又是看了一下院落里其余东西,这里还有水槽、石碾、铡刀等物品,当然最关键的,还有那些著床。 著床是用竹皮织成的竹帘置入与之匹配的木框上,这是造纸的倒数第二步,等这些植物纤维等材料,再经过蒸煮、洗涤、舂捣、搅拌之后,就可以进行抄纸了。 用这个著床在纸浆里悬浮,让竹帘上附著一层均匀的白色膜状物,这就是纸张的雏形,反覆操作多次,將纸张揭下后再晾晒,等到干了再裁剪,就行成了纸张。 毫无疑问,造纸是最为赚钱的一种產业,尤其是现在贞观年,大部分人採用的纸张,都是黄色的藤纸,林尘这和宣纸媲美的白纸一出,自然会卖爆。 造反其实很简单,造反要钱,林尘没有钱,就没有办法培养自己的军队,培植亲信,所以赚钱就是第一步。 简单看完了院落里的情况后,林尘对那工匠道:“等到做出成品,让人来通知我。” “是。” “常胜,推本宫出去。” 常胜在后面推著轮椅,將林尘推出院落,外面站岗的士兵,当即就是將院落的门关上。 现在林尘还是在测试纸张製作,只要能成功製作完美纸张,接下来就可以开设工坊了,当然工坊不能开在东宫里,容易招人耳目。 正在林尘思忖的时候,有一名太监,急匆匆跑来。 “殿下,不好了。” 林尘回过神:“什么事?” “陛下,陛下带著禁卫军来了。” 林尘眼睛一眯,身后常胜担忧道:“陛下是不是因为昨日,这才过来。” “不会,本宫这位皇帝,没有如此小心眼,更何况,昨日本宫难道说的不对?本宫在理,皇帝他就算怨恨,也奈何不了本宫。皇帝带了多少人?” 那太监连忙道:“有一队人马。” “不是奔著昨日之事来的。” 常胜道:“殿下,我送您去大殿?” “不用,本宫就在这里等,皇帝自己会过来。” 並没有多久,不远处就是千牛卫的士兵到来,一路小跑,身上的鎧甲叮噹作响。 来到林尘身边不远处,为首那千牛卫中郎將当即抱拳:“太子殿下,奉陛下之命,末將需要搜寻东宫,还请殿下见谅。” “搜寻东宫?本宫的东宫,没有什么可搜的,本宫不准。” 那中郎將脸色有些为难:“这,殿下,末將也只是奉令行事。” “在这东宫,本宫的命令才是第一,皇帝想要搜寻,让他亲自来搜,无凭无据,没有任何缘由就要搜查本宫的东宫,那是不是下次本宫正在行房,你们说搜也要搜?” “这……” 那中郎將不敢接话,就在这时,李世民带人走了过来。 “朕亲自下令搜查,逆子,你想要阻拦?” 在李世民身边,房玄龄他们也在,李泰自然也是跟隨。 林尘脸色冷淡:“原来是陛下搜查,不知陛下要在东宫找些什么?” “找些什么?逆子,你应该清楚,你真是將朕的脸都丟尽了!” 李泰也是在一旁道:“太子,父皇很生气了,你就將那些突厥人交出来吧,你是太子,何必行突厥人仪式。” 李泰这么一说,林尘也算是弄懂李世民为何到来了,这里面,毫无疑问,自然又是李泰搞的鬼。 林尘脸色平静:“哦?魏王,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行突厥人仪式了?” 李世民一脸冷峻:“事到如今,你还要在这里嘴硬狡辩么?” “你是皇帝,为君者,当光明正大,陛下,你要搜东宫,孤本权阻止,但你莫名其妙搜查,难道孤就不要面子?孤看起来不是太子,更像是囚犯。” “青雀,告诉他。” 李泰只能道:“太子殿下,您招的那些突厥门客,昨日在延康坊闹事,目无遵纪,还扬言是你的勇士,现在这件事在长安传开了,百姓议论。” 李世民淡漠道:“听到了?这才是朕要查你的原因!之前你在东宫,胡作非为,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所作所为传不出东宫,可现在你养的那些突厥人,在长安闹事,丟的就是李家的脸!你是大唐太子,你拿大唐百姓赋税,你拿他们来养突厥人,学他们的文化?” 林尘平静道:“陛下是从哪里听说,本宫学那些突厥人的文化了?” “没有?那些突厥人都在延康坊闹事。给朕查!” “是!” 千牛卫的中郎將应了一声,当即就是要带人搜查。 “等一等!” 林尘一声爆喝,千牛卫的那中郎將又只能停下来。 “常胜,扶本宫起来。” 常胜不敢怠慢,他也是有些头皮发麻,就在前面不远处,大唐天子,外加大唐两位重臣和魏王,如此注视著太子,而太子还要以一己之力,硬扛他们,常胜也没办法。 但谁让他现在是李承乾的侍卫,昨日还刚刚被提拔,所以常胜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常胜將林尘搀扶起来,而林尘站起后,平静看著李世民。 “陛下,你要查东宫,臣没意见,但若是在东宫,没有查出突厥人,也没有查出突厥人的帐篷、物品,又该如何?” 李世民都快气笑了:“逆子,你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嘴硬?” “臣不是嘴硬,按大唐律例,诬告者实行反坐原则,臣只想问一句,没查出陛下需要的东西出来,陛下,又该当如何?” 听到林尘这话,房玄龄都忍不住头皮发麻,这位太子疯了,敢这么和陛下说话。 李泰连忙道:“太子,陛下是天子!要查东宫也是理所当然。” 林尘冷笑:“魏王,何必如此假惺惺,是你在陛下面前告密吧,是你对陛下说,本宫在东宫行效仿突厥人仪式一事吧?我的要求很简单,若是在东宫,没有搜查出突厥人,没有搜查出突厥人的物品,你该当如何?” 场中的气氛有些凝固,李泰道:“太子,你要怎么样?” “简单,若是东宫之內,有突厥人,本宫当即下跪道歉,哪怕陛下废掉本宫这个太子,本宫眼睛都不眨一下,但若是没有查出来,魏王,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魏王,滚出京师去就藩,如何?” 李泰睁大眼睛,胖乎乎的他没有说话,他在心中快速权衡,一时半会,没有开口。 “不敢?” 林尘笑了,看向李世民:“陛下,你看到了。” “朕只相信朕看到的,给朕查!” 李世民一声令下,千牛卫的中郎將不敢怠慢,应了一声是,立即就是带人开始搜查起来。 林尘重新坐在轮椅上,平静无比。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这种事他就不好开口,房玄龄也是一样,他內心也有些嘆气,早知道陛下喊自己是这件事,自己就应该称病不来。 东宫其实很大,不过千牛卫带的人也不少,而且就是直接开始分散搜查,所以仅仅是一炷香时间,这些千牛卫,就將东宫其余地方,都给搜查了一遍。 千牛卫重新回到此处,那中郎將在李世民面前抱拳。 “陛下,末將没有搜到突厥人。” 李世民略微皱眉,看向不远处平静的林尘,只觉得不应该。 身旁的魏王李泰当即道:“父皇,太子不在殿內却在此处,而且身后就有一处院子,那院子还没查过,想必能在里面搜到一些线索。” 李世民頷首:“查查院子。” 林尘沉声道:“这是本宫的私人院落,本宫正在专研一些东西,需要保密。” 李泰当即来劲:“太子,在父皇面前,不应该有秘密。里面想必就是你与突厥人行突厥仪式所在!” 林尘盯著李泰:“魏王,你想过没有,如果里面,什么都没有呢?” 魏王內心一咬牙:“查过才知道!” 中郎將带著人,直接朝前面院落过去,那东宫的护卫,自然也不敢阻拦,只能是让开。 李泰眼神深处还有著一股胜利的期待,仿佛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看到和突厥人有关的一切,就能证明太子品德不端。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中郎將带著千牛卫的士兵走了进去,他们只看到满院的各种工匠器械,还有那些工匠在忙活,却唯独没有突厥人。 很快,中郎將重新带人走了出来。 李世民等人看向他。 “陛下,没有找到。” 魏王李泰懵了:“没有?” 李世民微微皱眉,他直接朝那院落过去,李泰也是跟上,等来到门口,只见到那些工匠忙活的场景,的確是没有任何与突厥人有关的东西。 “这……” 李泰真的有些懵了,怎么会没有? 李世民看了一下那些工匠,看向中郎將:“房间都搜查过了?” “回陛下,都搜过了。” 李世民没说话,只是退了回来。 “陛下看完了?” 轮椅上的林尘开口。 李世民沉吟了一会:“太子,既然那些只是谣言,你便继续保持。玄龄,今日起,你为太子太师,兼任左春坊大学士,负责教导太子。” 房玄龄无奈,只能应了下来,魏王李泰跟著离开。 林尘坐在后面,不由道:“陛下,你查错了,难道一句道歉都没有吗?陛下!诬告者施行反坐!陛下,你太偏心了!!” 第9章 治天下,首要的目標不是仁 李世民离开的背影停顿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就直接上了龙輦离开。 等到李世民走后,林尘眼眸变得平静,还好自己提前遣散了那些突厥人,不然这一次,恐怕自己就真遭重了。 之所以遣散,一个是因为林尘看不上突厥人,第二个就是因为林尘也知道,突厥人迟早会给自己带来一些祸患,政治夺嫡,肯定要除去所有祸患。 房玄龄没走,他在一旁道:“太子殿下。” 林尘道:“常胜,扶本宫起来。” 常胜將林尘重新搀扶起来,而林尘对著房玄龄,直接作揖行礼。 房玄龄嚇了一跳,连忙躲避:“太子殿下这是何故?臣万万担当不起。” “房大人你担得起,房大人自隋朝大业年间就起兵跟隨我李氏,到今天为大唐江山尽心尽力,而今担任左春坊大学士,又为本宫太子太傅,本宫自然要以弟子礼待之。” 林尘一脸正色说道。 房玄龄眼中有些惊疑不定,啥?太子竟然向自己行礼?而且还说以弟子之礼待之? 这,这合理吗? 他此前也听闻过太子的事,自从长孙皇后去世后,太子就是放浪形骸,討厌约束,那些教导他的老师,都被他打了出来,哪里还有人敢教? 可今天一见,好像並非如此啊。 房玄龄內心飞速想过这些事情,却也是同样还礼道:“太子殿下,莫要折煞老臣,若是太子修品德,学治国,大唐以后,也会有一位明君。” 林尘微笑问道:“房大人,刚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你认为本宫能登上皇位吗?” 房玄龄避而不答,只是道:“太子,你一日为太子,始终为太子。” 林尘笑了笑:“若是本宫腿脚不便,必然亲自搀扶房师,都说房谋杜断,房大人之学,本宫也想请教请教。” 房玄龄再行礼:“不敢。” 很快,林尘就拉著房玄龄去请教了,而林尘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非常简单,那就是房玄龄绝对是朝野之中可以说得上话的臣子。 而他自己与魏王党爭夺储君之位,本质上爭的还是影响力,只有自己多拉拢一些老臣站在自己这一边,那他的影响力,自然而然也就能增加他的胜算。 歷史上记载,永乐年间,朱棣的二儿子朱高煦,是想要太子之位的,而朱高炽也因为肥胖,所以被朱棣不喜,而朱棣也经常找茬朱高炽,就是想要废掉他的太子之位。 可最终,因为朱高炽处理朝政得当,而且满朝文武,也都信赖支持太子,后来朱棣废太子的心思,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一段歷史,並非电视剧上演的那样朱棣一家子父慈子孝,当时朱棣让朱高炽监国,等回来之后,就挑朱高炽批改的奏摺里的刺,更是直接將太子府的所有属官打落到大牢里去,而且朱高煦就藩,朱棣也没让他出去,前期朱棣的心思,的確如此。 权利的爭夺是极为残酷的事情,所以林尘虽然知道李世民心里的底线,但对於爭夺皇位,他自然也要全力以赴。 就李世民今天的表现,这对魏王的偏心,明目张胆。 另外一边,李世民回宫之后,坐在龙椅上,直接让黄德派人去查查东宫的突厥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李泰在一旁很紧张,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好一会,终於算是查清了,黄德一路小跑回来,小声將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哦?也就是说,在昨日,太子遣散了那些突厥人?” 李世民有些讶异。 “是的陛下,那群突厥人,都被太子遣散,每一人都给了钱,在被遣散之后,突厥人才去延康坊闹事,实际上突厥人和太子没什么关係了。” 李泰连忙道:“父皇,虽然如此,可那突厥人所说他乃太子勇士,这一番话也没错,在此前,太子的確是招了突厥人为门客,只是昨日才遣散,这不能代表父皇此前说的错。”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缓缓頷首:“此前太子在东宫养突厥人,虽然遣散,但也確实是事实。” “对啊父皇,儿臣没诬告,也是因为儿臣了解的信息片面,给太子造成了困扰,是儿臣才弄得父皇与太子之间的关係,如此僵硬。” 李泰说著说著,竟然是有眼泪出来。 李世民摸了摸李泰的脸:“青雀何故如此,虽然太子这件事做得对,但你也没做错,太子猜到是你对朕所说,所以才提诬告者反坐,他这是明显想要严惩你啊。” 李泰嚇得连忙跪在地上:“父皇,儿臣没了解清楚。” “起来,朕不会惩罚你,朕当然知道你是好心,反而是太子做得不对,他为兄长,既然知道却不说,反而想要藉此机会惩罚你,哪有如此希望自己弟弟受到惩罚的?” “父皇。” 李泰眼中有盈盈泪光。 李世民感慨道:“黄德,派人去告诉太子,就说三日后,隨朕一同去古观音禪寺。” “是。” 而林尘这一边,在东宫之內,认真听房玄龄所说,房玄龄所说的,还是治国理政那一套,也就是儒家的那一套,以仁为主。 林尘笑了笑,房玄龄注意到林尘的笑容,不由问道:“太子殿下,臣说得不对吗?” “房大人,你说得很对,但本宫不如此认为,治天下,首要的目標不是仁。” “那是什么?” “第一,是钱,是经济。” 房玄龄一愣,这个观点,让他闻所未闻。 “请太子赐教。” 林尘道:“房大人,一个国家,说到底最为基础的东西,就是钱粮,这两样就是经济统称,治国理政需要钱,賑灾需要粮食,战爭更需要钱粮,就连给朝堂上的大臣们发俸禄,更需要俸禄俸米,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无论是在贞观元年定下的休养生息之策,还是汉朝初期的黄老之学,为的都是恢復经济,提高粮食產量,充盈国库。” 房玄龄眼睛亮了,他看著侃侃而谈的太子,只觉得这位太子,洞察犀利,有明君之相!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钱粮是基础,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像太子这般,將这件事讲得通俗易懂。 而林尘继续道:“而在国家有钱后,必须要让百姓有钱,不能国强民弱,国富民贫,经济的第二层,就是要让百姓也富裕。房大人想想,百姓有钱时,生活过得好,能吃饱穿暖,天天吃肉,每个月能换上新的衣裳,你觉得他们还会造反吗?” 房玄龄本能摇头。 “为何在东汉末年,张角发动黄巾起义,那是因为百姓活不下去了,百姓身上没钱了,百姓承担国家的徭役赋税,他们都没钱了,交不出钱,还要被朝廷压榨,自然而然,这个国家,也就走到头了。” 房玄龄眼中满是讚赏与佩服,太子今年才二十岁啊,二十岁就有这种洞见,大唐未来可期! 第10章 说的只有四个字:爭当皇帝 “所以一句话可以概括,仓廩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所以治国理政,不是说什么仁,那不是主要的,是次要的,关键就是经济,发展才是硬道理,等百姓有钱,国家强大,自然而然,仁政就能施行了。” 房玄龄拱手:“惭愧,老臣学了这么久的孔孟之道,今天却是大开眼界,老臣受教了。不过殿下,这治国理政,还有其余目標么?” “简单,在满足经济的基础上,又分为对內和对外,对外自然不必多说,对內很简单,只要能做到两个字即可。” “哪两个字?” “公平。” 房玄龄琢磨著这个词,林尘微微一笑,让下人开始上酒,他又是一边道:“孟子说,君子之泽三世而斩,这大唐的江山,若按一代六十年来说,我看是撑不过五世的,任何朝代都是如此,核心永远是公平。” 房玄龄有些不解:“殿下,老臣看起来,现在大唐倒是颇为公平。” “那百年之后呢?大唐的官僚体系塞满了人,科举被把持,寒门士子走投无路,还会公平吗?更何况,不说国家,就说皇帝,本宫乃太子,更是嫡长子,可皇帝却偏心如此,偏袒魏王,你也是亲眼所见,这又公平吗?” 房玄龄哑口无言。 林尘喝了一口酒,继续道:“贞观十二年,皇帝声称『设无太子,则母弟次立』,这话是什么意思,房大人很清楚,魏王隨时可以取本宫而代之,这也是为何本宫此前不再参加早朝的原因。皇帝尚且如此,何况国家?” 房玄龄也是嘆了口气,在这个问题上,他却不好多说。 “房大人,你知道史书浩如烟海,可史书记载的所有东西,最终的四个字是什么吗?” 房玄龄沉吟了一下:“包罗万象。” “错,房大人,翻开所有的史书,三皇五帝到如今,说的只有四个字:爭当皇帝。” 房玄龄愣了一下,满是错愕,表情变得极为精彩,他刚想本能张口否认,可话到嗓子里,却又说不出来。 房玄龄开始思考,他越是思考,好像觉得太子所说,越有道理。 从他进秦王府,再到后面跟隨秦王打了天下,后来被李元吉李建成逼迫,於是房玄龄等人一起鼓动李世民发动了玄武门之变,这为的,不就是爭当皇帝么? 房玄龄看向林尘的眼神有些复杂:“太子言之有理。” “既然言之有理,房大人,请饮此杯。” 房玄龄喝了一口酒,林尘见到时机成熟了,当即对常胜道:“常胜,搀扶本宫起身。” 常胜搀扶林尘起身,房玄龄也想起身,林尘却道:“房大人坐著別动。” 房玄龄只好不动,下一刻,林尘道:“常胜,扶本宫跪下。” 房玄龄吃了一惊,他连忙要起身,可林尘却喝道:“房大人,別动!” 房玄龄忐忑不安坐著,而林尘在房玄龄面前跪下。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老臣不敢。” 林尘跪在地上,郑重对房玄龄道:“房大人,如今情形你也看到了,本宫目前看似是太子,可被废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这太子之位,本宫爭也得爭,不爭也得爭,本宫不爭,我大伯就是前车之鑑。” “太子殿下,你先起来,这太折煞老臣了,有什么话,起来说。” 房玄龄想要起来,林尘又道:“房大人勿动!” 房玄龄无奈,林尘继续道:“但本宫虽是太子,可在朝中,却没有多少话语权,朝中像房大人您这样的老臣,信的都是皇帝,虽然有一些臣子比如魏徵魏大人会保本宫,可他们不会站在本宫这一边,他们站的是礼法,再则魏王在朝中也成了气候,魏王党身边的那些人,据本宫所知,就有駙马都尉柴令武,黄门侍郎刘泊、中书令岑文本,秘书少监萧德言,而本宫身边,却连一个像样的人都没有。” 林尘说完之后,直接就是郑重对房玄龄道:“恳请房大人,助本宫一臂之力。” 说完,林尘直接磕头,头停顿在地面,一动不动。 “哎呀太子殿下!” 房玄龄急了,这夺嫡的事情,他才不想掺和,要知道他现在位高权重,而且又都是跟隨李世民一路过来的老臣,只需要保持中立,自然没有什么事,可在这种事情上,要是站错了队,那就是真完了。 万一,他站的是太子,可最后上位的是魏王呢? 那他积累的这些房家功勋,就全都没了。 可太子现在对自己长跪不起,这也不是办法,於是房玄龄乾脆也是直接跪了下来,直接同样磕头,头碰著地面,一动不动。 “太子,你折煞老臣了,老臣著实担当不起。” 林尘抬起头来,见到房玄龄如此,也是嘆了口气:“房大人,你不愿意帮本宫么?” “太子殿下,老臣年龄大了啊,今年老臣已经甲了,再有几年,就要乞骸骨了,殿下你让老臣卷进来,老臣也卷不动啊。” 房玄龄说完,颤颤巍巍道:“老臣,真帮不上什么忙。” 林尘平静道:“那房大人,愿意给本宫出出主意么?” 房玄龄犹豫,林尘道:“房大人,本宫也不需要你帮我,只需要魏王党在朝堂上攻击本宫的时候,能为本宫说句话,可以么?” “这个自然,这样吧太子殿下,老臣也有一些想法。” “常胜,搀扶房大人起来。” 房玄龄重新被搀扶起来,林尘也是艰难坐下来:“房大人,愿闻其详。” 房玄龄道:“其实现在,魏王八字还没一撇呢,最终的决定人,是陛下,陛下虽然宠溺魏王,可这种事上他也会有自己的考量,老臣在这里,有两条计策。 第一,魏王对陛下投其所好,展示孝心,太子殿下,你身为嫡长子,自然也可以,此种事情,魏王可以,你也可以,而且你现在又是太子,你照做,自然能让陛下更为龙顏大悦。” 林尘听了之后,直接道:“第二条呢?” 房玄龄无奈:“太子殿下,你脾性太过倔强,有时候,善於低头,也是一种智慧。” 第11章 李泰就算封了魏王,他在本宫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废物 房玄龄將话说得很委婉,纵然一开始是李世民宠溺李泰,可太子此前並不是没有机会,甚至可以说,还是牢牢掌握著大优势。 当时太子处理朝政,没有任何错误,並且温良恭俭让,可是储君的完美模板,但就是长孙皇后去世后,开始自暴自弃,品德败坏,还屡屡和陛下顶撞,这种情况下,陛下又怎么会钟意太子呢? 而李泰又乖巧听话,並且关心陛下,孝心可嘉,如此情况,也难怪陛下动废太子的心思,更何况,陛下本身就不是嫡长子顺位继承,是通过玄武门继承。 纵然陛下动了废太子的心思,只要太子温良忍让,这太子之位,不让陛下挑出毛病,这太子之位,自然还是他的。 林尘道:“房大人,本宫低不了这个头,现在魏王已经要骑在本宫头上,还要本宫去给他伏低做小?皇帝这心思已经偏袒到安南去了,本宫还得逆来顺受?抱歉,房大人,本宫真做不到。” 房玄龄有些无奈:“老臣知道,如此一来的话,太子殿下,如果要想顺利登基,您只有第二条路走,而且这一条路,难度极高。” “请房大人赐教。” 房玄龄沉吟了片刻:“你知道陛下的遗憾是什么吗?” 林尘摇了摇头,他虽然是穿越者,可李世民的遗憾,谁又能知道? 他也知道几个,比如说留下长孙皇后,不让长孙皇后去世,可他办不到啊,林尘是人,不是神,如果穿越得早一些,或许藉助现代医学,还有一点可能,毕竟长孙皇后得的是气疾,也就是哮喘肺炎之类,不是什么绝症,可现在这贞观十三年,长孙皇后已经死了。 房玄龄道:“当年,陛下通过玄武门之变,顺利登基,但在早些年,高祖皇帝其实对陛下,是有些怨恨的,是不理解,不接纳,不接受,这也是为什么高祖皇帝,在陛下继位之后,却仍然不愿意让出太极殿,那段时间,陛下处理政务,都只能在东宫。” 林尘頷首,这个他知道。 “陛下曾经在老臣面前抱怨过,说高祖皇帝不理解他,不接纳他,甚至两人之间,还有过激烈的爭吵。” 说到这里,房玄龄嘆了口气:“高祖皇帝说,陛下纵然登基做了皇帝,又岂能做好一个皇帝?煌煌史册,掩盖不了玄武门的血。” 说到这里,林尘倒是有些隱约猜测:“所以,皇帝的遗憾,是没有让高祖认可自己?” “对,陛下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太子殿下,你要与魏王爭皇位,而陛下心系魏王,殿下您又不肯低头表示孝心,既然如此,剩下的这一条路,就是在文治武功方面,做出一番独有的成绩,比陛下当年做的还要耀眼,如此一来,陛下也就会逐渐认可你了。” 林尘內心道:还有第三条路,玄武门之路。 当然,林尘並没说,因为这第三条路风险很大,李世民当年用八百士兵就能成功,那是有內应,现在同样再做,林尘的胜算几乎没有,因为他首先要控制的就是李世民,可李世民设置的十二卫又不是吃素的,更何况那么多勇猛武將都还在,这一条路的风险很高,暂时林尘是不会考虑的。 房玄龄看著林尘:“殿下,您是聪明人,老臣並不相信您放浪形骸,但老臣也不知道,到底要怎样的文治武功,才能比陛下还要耀眼,而且陛下,也未必会给殿下您机会,所以这第二条路,仍然是希望渺茫。” 林尘頷首:“多谢房大人,本宫知晓了,纵然是希望渺茫,本宫也会试一下,本宫要证明,李泰就算封了魏王,他在本宫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废物。” 房玄龄道:“太子殿下,不要小瞧了任何人。” 说完后,房玄龄喝了口酒,这才继续道:“好了太子殿下,老臣要说的,也都说完了,陛下虽然那任命老臣为左春坊大学士,但老臣知道,老臣能教给殿下的,並没有多少,以后老臣来东宫,会照例执行。” 房玄龄起身要走。 林尘却是忽然道:“房大人,本宫听闻,您有两个儿子,其中有一个儿子叫房遗直,他为人正直、谦虚、清廉,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本宫这东宫里,正缺人才,不知房大人是否愿意,让令郎屈尊来东宫任职?” 房玄龄睁大眼睛,可见到林尘一脸认真的模样,他又不好拒绝。 “太子殿下,等老臣回去问问犬子,若是他愿意,老臣就向陛下举荐,如何?” 林尘拱手:“多谢房大人,东宫洗马、舍人一职,虚位以待。” 等到房玄龄离开,林尘这一边也是在沉吟,他刚才其实也是在爭取房玄龄的支持,毕竟如果房玄龄的长子来到自己麾下,那房玄龄就算是中立,在关键时刻也会为自己说上话。 而且,房遗直这人在歷史上记载,的確不错,品行端正、宽容谦让、恪尽职守,歷史上担任过汴州刺史和礼部尚书,不像房玄龄另外一个儿子房遗爱,房遗爱那可是赫赫有名,贞观绿帽王。 房玄龄刚走,就有侍从过来通报。 “殿下,陛下那边派了內使过来。” 林尘眼睛眯了眯,李世民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很快,那太监到来,而后开口。 “奉陛下口諭,著太子三日后,一同出游,前往古观音禪寺。” 很简单的一句口諭,说完之后,这传旨太监就走了。 林尘在沉吟,太子妃苏玉儿过来了。 “殿下,您饿了吗?” 林尘笑道:“还不饿。” “殿下,可已经正午了,是时候吃饭了,您又还在养伤,不吃饭,对身体不好的。” 听著苏玉儿满是关切的话,林尘微微一笑:“好,吃饭,和玉儿吃饭,本宫倒是开心。” 苏玉儿脸颊红扑扑的,颇为好看。 “殿下,妾身搀扶您。” 林尘手放在苏玉儿的肩膀上,重量压了一半在她身上,只感觉柔香满怀。 “玉儿,此前本宫与你所说,让你与岳丈敘敘旧,你可有写书信过去?” “殿下,妾身已经写了,不过尚未回信,还请殿下稍待几日。” 另外一边,房玄龄回去復命,等到下值后,便是回到了家中,坐在客厅休息,隨后对下人道:“去將遗直唤来。” 第12章 杜荷求见 很快,房遗直便是走了进来,恭恭敬敬行礼后,道了一声爹。 “坐吧。” 房遗直坐下,房玄龄这才缓缓开口:“遗直,爹方才从东宫回来,太子殿下想要邀请你过去,担任他的属官。” 房遗直一愣:“爹,太子殿下要让我过去?” “嗯,太子殿下亲口对我所说。” 一边说著,房玄龄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这才有些沧桑道:“爹老了,是时候为你们谋一些出路了,不然等爹走了,你们若是走错了路,那就完了。正所谓一著不慎满盘皆输。” 房玄龄这话,还真没说错,房遗直虽然歷史上继承了他的爵位,但后来受到房遗爱和高阳公主的谋反,被贬为了庶人。 房遗直有些好奇:“爹你同意了吗?” “爹在考虑。” “可是爹,此前您不是教育我们,要明哲保身,在朝堂之中,尤其是党爭,万万不要站队,只需要跟隨陛下即可。” “是啊,我说过,可现在爹老了,总得为你们的將来,进行一些下注。” 房玄龄沉吟了片刻:“此前,太子的確品德不行,並且逐渐昏庸,纵然魏徵他们將陛下废太子的想法驳了回去,我也认为,太子殿下的太子之位,很悬。可今日在东宫与太子殿下聊了之后,我发现,这位殿下,並不昏庸,相反,野心勃勃,有少年英主的感觉。” 房遗直还是第一次听到房玄龄评价如此之高,也都有些讶然了。 房玄龄又是看向房遗直:“我几个孩子里,遗爱不学无术、骄纵荒诞,若是不位居高位还好,若是入朝为官,反而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遗则与遗义较为平庸,寻常听话,无法挑起房家的重任,能挑起房家重任的,也只有你了,能保房家兴盛的,只有你一人。” 房遗直当即道:“爹,那您的意思是,孩儿去不去?” “去,可就是押注太子了,可这皇位爭夺,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我拿捏不定,陛下的心意我猜不透,所以,我想要看看你的想法。若是你进了东宫,就成了太子党了,而且太子没登上皇位,你这辈子也就到头,甚至还会被牵连。” 房遗直认真想了想:“爹,您觉得太子此人如何?” “聪明,透彻,野心勃勃,骄傲,坚毅果敢。” 房遗直又问:“那魏王如何?” 房玄龄想了一下:“魏王啊,聪慧机敏,仁厚亲和,但同样野心勃勃,骄傲自负。” 房遗直道:“谁最像陛下。” 房玄龄毫不犹豫:“太子。” “既然如此,孩儿愿意进入东宫。” 房玄龄点点头:“好,遗直,明日我就去与陛下说。” …… 接下来这三日,林尘基本上也都是在盯著造纸术的进展,原因很简单,在贞观年间,这造纸术就是一本万利。 一刀上好的宣纸,价值最少能有一百铜钱,而贞观年间钱的购买力是非常高的,一石米斗只要二十铜钱,所以在古代,读书文化传播產业,就是有钱人才能玩得起的,那些没钱的读书人,古时候只能不辞辛苦跑到大儒那里去求学,或者如明朝宋濂的《送东阳马生序》里所写的自传一样,去抄书,才能节省成本。 而贞观年的书就更值钱了,拿最为普通的儒家经典来说,都需要几百文钱,一本书,能买上几十斤到上百斤的米。 而工坊之內那些工匠也都是在忙碌,不过整个造纸术的流程,还是比较慢的,最快也要十日,所以这三日的时间,纸张还没有造出来。 除此之外,林尘便是喊来医师,又仔细看了一下腿部情况,確认只需要养上三个月左右,就能恢復,这让林尘鬆了口气,他可不想真的变成瘸腿的李承乾。 当然,好消息是,房遗直成功入职东宫。 在李承乾还没发疯之前,东宫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地方,一些人各种托关係想要进来,在李承乾发疯之后,东宫的吸引力就没那么高了。 林尘这一边,其实也还有杜如晦之子杜荷在辅佐,但杜荷这个人嘛,林尘並不看好,歷史上就是他出的餿主意,怂恿李承乾装病,诱使唐太宗亲自前往东宫探视,然后趁机將其控制,效仿李世民当年的 玄武门之变,逼迫李世民传位给李承乾。 这个主意他没考虑过失败怎么办,纯粹就是將自己的想法凌驾在了李承乾身上,所以自从甦醒过后,对於杜荷,林尘是並没有想见,这几日一直推辞不见。 此刻,在东宫宫殿,林尘坐在轮椅上,看著眼前清瘦的年轻人,年龄和自己相仿,一股书生气。 “房遗直参见太子殿下。” 林尘笑道:“免礼,本宫对梁国公敬仰无比,今日有遗直担任本宫的洗马,本宫就如得了梁国公辅佐。” “殿下过誉。” 林尘頷首:“从今日起,你就隨本宫左右,对了,东宫里的书籍、典籍,你先带人整理一下。” “是。” 房遗直去忙了,林尘看著前方那些宫殿景象,其实景物不怎么样,这宫殿还是隋朝时期的,早就破败不堪,地面的青砖缝隙,全都是杂草,不过架不住林尘心情好。 不管如何,先將房遗直收服了,就是迈出去的重要一步。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过来,然后在一旁稟告。 “殿下,殿中省尚乘局尚乘奉御杜大人,前来拜见。” 林尘神色不变:“就说本宫身体不佳。”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殿下,这位杜大人说,今日一定要见到您,他有重要情报要报告。” 林尘看了一眼这侍卫,侍卫当即就是低头,不敢再多话。 “你收了他多少钱?” 林尘淡淡问道。 一句话,让这侍卫神色一慌,连忙跪了下来:“殿下,卑职再也不敢了。” “常胜。” 常胜低头道:“殿下。” “带下去处罚,让他长长记性。” “是。” 林尘沉吟了片刻,在常胜要带人走的时候,又是改变主意道:“让杜荷进来。” 第13章 我那太子哥哥,想要玩一出臥底? 並没有多久,一个比李承乾小不了多少的年轻男子,来到了宫殿房间內,朝著林尘,行礼作揖。 “下官杜荷,见过太子。” 林尘打量著杜荷,杜荷是杜如晦之子,京兆杜氏,外貌上倒是算英俊。 杜荷此刻也是內心有些忐忑不安,自从他父亲死后,杜荷就有著强烈的不安感,因为杜如晦有四个儿子,长子?杜构承袭了爵位,所以杜荷自己的一切,只能自己去爭取。 可惜的是,在贞观年头想要出头,难度真的太大了,朝堂文星將星如云,他如何能出头呢? 他混到了一个为李世民管理出行马车的官职,不过这个官职也不过是从五品下,太低了,当然好处是能隨时了解李世民的动静。 於是,杜荷在此之前,就早早向太子自荐,而太子也毫无疑问接纳了他,他也算是东宫的幕僚了。 只不过,隨著太子从马匹跌落下来后,自己的好几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这让杜荷有些担忧起来,莫不是太子有变? 好在今日,太子终於再度接见了自己。 林尘嗯了一声:“杜荷,本宫近日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你来东宫,所为何事?” “臣听说殿下与陛下,发生了一些衝突?” 林尘淡淡道:“不错。” “殿下,您此前,不该在太极殿与陛下起衝突,忤逆陛下,您的处境就不好过了,现在本来就是魏王党占了上风,殿下您再如此,就是自毁前程啊。” 林尘似笑非笑:“杜荷,你在教本宫做事?” “不敢,只是殿下,您现在虽是太子,可这储君之位,並未稳固,朝野上下都能看在眼中,而且魏王现在太得陛下恩宠,加上陛下又非嫡子登基,因此,魏王是很有可能被扶持上台的。” 林尘淡淡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 杜荷道:“臣是来为殿下,提建议的,现在魏王想要与殿下爭太子,殿下现在又处於下风,还衝撞了陛下,因此,必须要採取一些措施。” “什么措施?” 杜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简单,太子殿下,有些时候,我们解决不了事情,就解决人,而且,下官还听说,李泰已经是在府里,招募学士,开始编撰一部典籍。殿下,魏王才华横溢,不可不防。” “说重点。” 林尘有些不耐烦了。 “下官的意思是,不如派出一名杀手,直接……” 剩下的话杜荷没说了,只不过手上做了一个手势,直接一个手刀切下。 他的意思,就是直接请杀手,杀了李泰。 林尘面不改色,只是心中摇头,杜荷这种蠢货,果然提出的建议,也是完全的疯狂,歷史上的李承乾,身边的谋士就这种货色,怪不得会输。 而且歷史上,李承乾还真的让刺客去刺杀过李泰,只不过失败了。 “杜荷,现在本宫与魏王的斗爭已经白热化了,若是魏王被人杀死,你说满朝文武,第一个怀疑的是谁?” “无妨殿下,只要做得乾净一些,不被发现,自然也就没人怀疑殿下了。” 蠢货! 林尘沉声道:“有的时候不需要证据,虽然皇帝偏心魏王,但皇帝不是傻子,魏王一死,皇帝就怀疑本宫知道吗?更何况,除了本宫之外,皇帝还有几个儿子?別的不说,吴王李恪,最似皇帝,再有晋王李治,最小的皇子,又如何不会有机会?” “本宫弄死魏王,让皇帝怀疑本宫,然后皇位落入他人之手?” 杜荷连忙跪下道歉:“太子殿下恕罪,杜荷一时没想那么多。” 林尘淡淡道:“本宫要重新考虑到你的才学了,政治斗爭,暗杀是最下策。也罢,杜荷,自今日开始,你便离开东宫,你的理念,与本宫不符,你自行另谋出路。” 杜荷当即就是慌了,就在这时,房遗直走入大殿,正要稟告,见到杜荷,不由微微一愣。 杜荷也见到了房遗直,林尘道:“遗直,有什么事?” “殿下,臣是来稟告东宫库房的许多书,已经是被老鼠咬烂,再有一些书存放时间过长,字跡模糊,因此需要组织人手,重新开始抄录才行。” “嗯,这种事你自己去办。” “可是,殿下,这需要您的拨款。” “要多少?” “可能,初步预估,需要数百贯钱,需要重新买上好的纸张抄录,並且再行编撰成册。” 林尘沉吟了一下:“去找家令寺司藏署,看下有多少钱,有的话先拨款一些,先重新修缮一下库房,革除老鼠,纸张方面,本宫来想办法。” “是。” 房遗直走了,林尘重新看向杜荷,而杜荷苦苦哀求:“殿下,臣对殿下忠心耿耿啊。” “杜荷,本宫不怕魏王绞尽脑汁,就怕蠢人灵机一动啊,本宫不能留你,你好自为之吧。常胜,送客。” 常胜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杜荷旁边。 “杜大人,请吧。” “殿下,殿下!” 可惜,林尘转过轮椅,不愿再见他。 杜荷有些失魂落魄起身,看向一旁的常胜,见到他脸上面无表情,最终也是只能朝东宫之外走去。 等到走出东宫,杜荷回过头,看著东宫面前看守的侍卫,他眼中的惊慌,已经转变为了恨意。 “太子,你竟是这种人,枉我辛辛苦苦为你出谋划策,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你却一句话不说,就將我赶出东宫,让我如同丧家之犬!想必你是招募了房遗直,便不再需要我了,卸磨杀驴,可惜你还没登上皇位呢。” 想到这里,杜荷直奔颁政坊,也就是魏王府所在,来到颁政坊后,杜荷直接向那站岗的侍卫求见,没有多久,杜荷便是走入到魏王府中。 见到李泰,杜荷拱手行礼:“杜荷参见魏王殿下。” 李泰抬起头,不由笑道:“哟,这不是杜荷吗?本王之前还与你父亲聊过政务呢,今日怎么到本王府邸来了?” 杜荷笑道:“特来投奔魏王。” “哦?投奔本王?可本王记得你,进出东宫,已经是太子的人了?怎么,我那太子哥哥,想要玩一出臥底?” 第14章 古观音禪寺 杜荷当即道:“魏王殿下,並非如此,我向太子献策,太子非但不採纳,反而將我赶出了东宫。” “献的什么策?” “杀了魏王您。” 李泰嚇了一跳,看向认真的杜荷,而杜荷道:“现在太子在与魏王您的斗爭中,处於下风,太子之位难保,但只要除了您,太子之位自然稳固,可太子没有採纳,还骂了我一顿,我气不过,就来投奔魏王您了。魏王,您敢收我么?” 李泰在思考,他道:“这是玩的苦肉计?” “並没有,魏王殿下,因为太子已经招募了房遗直作为属官,自然也就不需要我了。” 李泰吃了一惊:“房遗直进东宫了?” “是的,我今日亲眼所见。” 李泰来回踱步:“这是不是代表著,房玄龄也站在太子那边了?我这大哥现在还不死心,还想要抓著太子之位不放手吗?” 杜荷当即道:“魏王殿下您不用慌,您可以亲自启程前往房大人处拜访一下,太子挖了房遗直,您完全可以挖房遗爱,如此一来,他也有儿子在您这里,日后您与太子爭了起来,房大人自然是两不相帮了。” 李泰眼睛一亮,重新看向杜荷:“好,好主意,行,以后你可以留在本王府邸。” “多谢魏王殿下,日后若是我知道陛下任何消息,会第一时间送到府上。” 李泰非常满意:“好,本王不会亏待你的,太子有眼无珠,我自然能慧眼识珠。” 很快,杜荷告退,而李泰哈哈大笑,颇为高兴。 “太子啊太子,你这是自毁长城啊,杜荷这种人才都不要,那本王就笑纳了。来人,准备下礼物,本王今天下午要去拜访梁国公。” …… 林尘的生活一下就是变得很平静。 毕竟现在和李世民闹掰不用上朝,过得还是很舒服的,如此,便是到了三日之后。 这一日,太极宫来了人,林尘东宫这一边也准备好了马车,房遗直跟隨,而后出了东宫,去和李世民的车队匯合。 马车在青石板上嘎吱作响,等来到承天门,就见到了皇帝的车队。 李世民坐在马车里,这马车非常豪华,而李泰已经在其中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他的大眼睛如同葡萄一样,看著李泰。 晋王李治。 “陛下,太子已经来了。” 李世民掀开马车窗帘,朝外看了一眼,见到林尘的马车队伍到来,也没多少人,就只一辆马车,而后四周便是跟隨著的护卫。 “让他跟在后面便是。” “是。” 李泰內心还是颇为高兴的,毕竟他上了李世民的马车,却没让林尘上车。 “父皇,这是不是不太妥,太子毕竟身份尊贵。” “青雀啊,你这么向著你哥哥,你哥哥向著你吗?这一次带他去观音禪寺,也是希望他能睹物思情,想起他母后来,然后好懺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李世民又是看著李治,不由教育道:“稚奴,你长大之后,万万不可学太子一般知道吗,人的品行是很重要的,你要多多与青雀学习,知道吗?” 李治嗯了一声,可却又道:“可是父皇,太子哥哥对我也很不错啊。” 李世民摸了摸李治的脑袋,並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外面道:“出发吧。” “是。” 身边那些披甲的千牛卫,有的翻身上马在前面开路,有的则是骑马在左右两边护卫,在后方还跟著一群走路的太监,他们都带著各种伺候的物品。 林尘的马车在队伍后半段,在马车之內,房遗直有些拘谨。 “遗直,本宫现在在朝中,也算是岌岌可危,你还愿意来本宫麾下,本宫颇为感激,日后,你就是本宫的肝胆了。” “殿下客气。” 房遗直只说了一句话,又是不说话了。 林尘哑然失笑。 他掀开窗帘,看著外面的情况。 只见车队顺著承天门,一直朝南走,而后穿过皇城,穿过朱雀门,便是来到了朱雀大街。 从那高耸繁华威严的皇宫內走出,林尘只感觉眼前豁然开阔,这一条大街宽得嚇人,比现代深圳的公路还要宽阔,在远处是不少马车,而后是那些整整齐齐的木质建筑,各种坊市规划得极为到位。 坊市之外並没有什么摆摊的小摊贩,除了行走的行人、马车之外,没有任何摊贩,但打开著大门的坊市里,则是叫卖不断,还能依稀看到冒著腾腾的热气。 因为贞观年还施行宵禁政策,在坊市之外是严格禁止摆摊的。 古色古香的长安如同画卷在林尘眼中展开,林尘这才发现,车队是沿著朱雀大街一直往南,等到出了皇宫后,车队继续往南。 终南山距离长安,用现代的距离算,大概有十五公里左右,纵然是坐著马车,林尘也是感觉过了足足一个半时辰。 车队停下,房遗直掀开帘子,配合常胜,小心搀扶林尘下马车,而后又將林尘放在轮椅上。 林尘这才有空朝前看去,一条河流朝前流淌,而在河流前方,则是一座耸立的青山。 终南山。 这一座山在中国歷史上传的神乎其神,可真切看到了,却並没有什么。 林尘收回目光,再看向前方不远处,只见到有著一个佛寺,佛寺修得不错,前面已经有一些和尚在迎接。 佛寺的牌匾上写著“古观音禪寺”五个字,前面地坪修整过,贴了青石板,还种植了一些银杏。 李世民也是下了马车,那些和尚当即过来行礼。 林尘由常胜推著朝前过去,就见到李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李泰莫名的笑了一下,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喊道:“太子哥哥。” 林尘目光落在那小男孩身上,也是道:“你也来了?” “是的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腿脚受伤了,不能抱你。” 李世民站在一旁,看著坐著轮椅的林尘,淡淡道:“隨朕一同进去吧。” 常胜推著轮椅,其余跟著的僕人都是远远退后,前面那些和尚也是让开,唯有住持陪伴同行。 这古观音禪寺,今天並没有什么人,毫无疑问是被李世民清场了,毕竟皇家出行,其余百姓都要迴避。 李世民在跨过寺庙的门槛后,直接开口问道:“太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第15章 臣只是在想,为何陛下不与大伯四叔他们,和平共处? 林尘此刻拄著拐杖,淡淡道:“陛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贞观二年,观音婢气疾发作,朕去佛寺祈愿,那些佛寺高僧,念经祈福,可还是没有效果,於是朕修此观音禪寺,希望能为观音婢带来庇佑加持,寺庙里的银杏,还是朕种下。” 李世民转头看向林尘:“承乾,虽然你近年来忤逆了一些,但此前,你品性端正,治国有道,朕希望你能在观音禪寺,好好想想,好好反省反省。” 林尘淡淡道:“陛下,臣反省得够多了,反省到现在这条腿快瘸了,也没见到陛下派太医来瞧瞧,毕竟陛下身边有魏王就足够了,哪里还需要臣这个太子?” 李泰当即可怜兮兮:“太子,你毕竟是我哥哥。” “我没你这个弟弟。” 李治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李世民一阵恼火,沉声道:“先进大殿。” 眾人穿过前院,旁边有人递上香来,林尘没接,等到进入大殿,里面的佛像庄严无比。 李世民拜佛,其余人自然也跟著拜,可林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世民见状,也是內心嘆气。 “太子,你为何不拜?” 林尘淡淡道:“回陛下,臣腿脚有疾,拜不了。” “朕让你来,一个是让你好好想想你母亲,第二个,是你与魏王,都是朕的儿子,和平相处,又有什么难的?” 李泰当即道:“是的太子殿下,只要你愿意,我愿意与你和平相处。” 林尘淡淡道:“魏王,你说的和平共处,就是偷偷更换马匹,让本宫从马背上摔下,然后再假惺惺地来东宫看笑话?还是动不动便在陛下面前进谗言,想要让陛下迁怒於本宫,你好坐收渔翁之利?如果这些都算和平共处,那本宫也不说什么。” 李泰惊慌道:“父皇,儿臣没有,太子又冤枉儿臣,儿臣哪里敢做这些。” 李世民沉声道:“太子,朕让你拿出证据,你却拿不出来,空口无凭,青雀心地善良,又怎么会如此?” 林尘笑了。 “逆子,你笑什么?” 林尘收敛笑容:“没什么,陛下,臣只是在想,武德年间,为何陛下不与大伯四叔他们,和平共处。” “你!” 李世民气得身躯都在抖,可见到林尘面不改色的样子,他冷哼一声。 “太子,你牙尖嘴利,看样子房玄龄是教不了你了。” “陛下,何为嘴利?是臣按照陛下的话,將事实重复了一遍吗?” 旁边那主持也是看得瞠目结舌,其余人更是不敢乱说,大气不敢喘。 “行了!太子,你死不悔改,就先在这里,好好反思反思。青雀、稚奴,隨朕一同前去种植银杏。” 李治满是担心看著林尘,跟著李世民走了,而等到他们走了之后,林尘这一边,拄著拐杖,在一旁的功德箱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他要好好休息一会。 另外一边,李治在为林尘求情。 “父皇,承乾哥哥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还在气头上。” 李世民抚摸了一下李治的脑袋:“稚奴啊,承乾他愈发不像朕了。” 他带著两人,来到了后院,银杏种子等东西,都有旁边的侍卫准备好了,那些隨从太监都是在忙活。 “好了,不管他,先种树吧,让他在佛堂好好反省反省。” “是,父皇。” 李泰心中畅快,看样子,太子在陛下心中是愈发不受宠,那自己上位的机会,自然也是越来越大了。 李世民拿著锄头开始挖,但挖了一会,又道:“广能大师。” 一旁主持开口:“阿弥陀佛,陛下。” “广能大师,你觉得太子如何了?” 广能道了一声佛法:“陛下,贫僧方才所看,太子很有可能是著相了,有心魔,无法摆脱心瘴,这才言语乖张。” “大师,你可有解决之法?” 李泰和李治也是看向广能,广能道:“陛下,贫僧虽然佛法浅薄,却也愿意一试,愿为太子殿下祈福讲道,除去心魔,若太子殿下能开悟,则心魔去,想必也会恢復正常。” “好,就劳烦大师你了。” 广能双手合十,隨后就是朝之前的大殿过去。 李世民又是一锄头下去,很快就是挖出了一个坑。 他又道:“黄德。” “奴婢在。” “派个人,去大殿听著,那逆子讲了什么,都一字不漏地告诉朕。” “是,陛下。” 李治笑道:“父皇,你还是惦记太子哥哥的。” 李泰虽然心中不快,却也是只能道:“父皇仁慈之心,但愿太子能够醒悟。” 林尘坐著一动不动,他並不喜欢寺庙的气息,浓重的香油味道飘散在半空之中,那些佛像看上去也是並不庄严。 可能林尘自己就是一个无神论者,他不信任何教,就算是穿越到了唐朝,他也不相信。 “阿弥陀佛。” 正在这时,一道佛號出现,广能和尚从外面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 林尘见到广能朝自己行礼,淡淡道:“大师,可是受了皇帝所託,想要前来劝解本宫?” “非也,非也,殿下,贫僧看殿下有慧根,眼中有佛光,只是却被心魔所遮,无法展露出来,因此贫僧特来为殿下开解,希望殿下能早日除去心魔。” 在大殿后方,几道侍卫和太监的身影来到佛像之后,悄然听著林尘与广能的对话。 林尘不由笑了起来:“大师,你知道为何本宫不喜欢佛教吗?说话弯弯绕绕,云遮雾绕,看似满是禪机,实则不过是洗脑忽悠。” 广能双手合十:“殿下,您的心魔更甚了,佛曰,『妄念若生,当下即觉,觉之即无』,你现在並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妄念,若是察觉到了,也不会有这种想法。佛来拯救世人,世人皆苦,佛度眾生。” 敢情是来和我辩论来了? 林尘不屑道:“错了大师,你这句话里,是有逻辑错误的。最起码你说这一句,世人皆苦,佛度眾生,它就不对。” 广能道:“阿弥陀佛,愿闻其详。” 第16章 信什么狗屁如来,不如本宫自己来! 林尘淡淡道:“简单,眾生皆苦,佛度世人,这两句话,都是错的,眾生皆苦,这个苦,都是相对的,那些没有粮食的百姓苦,但在城內有粮食万石的世家苦么?那些没有子女的爹娘苦,可正在享受天伦之乐的爹娘,他们苦吗?所以,眾生並不苦,有的人是乐,人生是苦乐交织,很有可能之前苦,现在乐,又何来眾生皆苦一说?” 广能內心也是颇为诧异,他道:“太子殿下,果然聪慧,只是佛教里的眾生皆苦,指的是三苦,苦苦,这是明显痛苦,坏苦,这是乐境消逝的痛苦,行苦,这是无常迁流的痛苦。 又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別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苦,与太子所言,並不准確。所以佛曰,『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认识到苦痛,便是解脱的起点,只有放下心中的执著,才能不再痛苦。 殿下,你心中执著於什么呢?” 林尘冷笑:“大师,你这么能说会道,那你猜猜看,本宫內心的执著是什么?” “阿弥陀佛,贫僧猜不出来,殿下既然不愿说,贫僧並不勉强,不过殿下方才说还有一句错的,佛度眾生也是错的,贫僧还未请教。” 林尘淡淡道:“佛度眾生,这更是狗屁,若是有一个无所不能的佛能度眾生,那此前天下大乱时,就应该有佛出现,帮助人们解决战乱,解除痛苦,可你口中所说的佛呢,为什么还没出现?等到了天下安定,你们这些佛就又出现了,打著拯救眾生的名义,开设佛寺,赚取香油钱,大师,红尘里的百姓,都没有你们赚得多。” “阿弥陀佛,殿下,佛度眾生,但佛度有缘之人。” “你的意思是,极乐世界太小,容纳不了那么多人?” 林尘话语里有些戏謔:“大师,极乐世界多小才算小,是只能容纳佛祖一人吗?既如此小,又何必再执著度眾生。大师,你说佛度有缘人,那本宫问你,当今陛下,算不算有缘之人?” 在佛像后面偷听的侍卫太监,都是惊出一身冷汗。 广能心中也无奈,只能道:“阿弥陀佛。” “大师,不要念佛號,你既然来为本宫开度,那就为本宫解惑,这疑惑要是解不了,你又何谈大师呢,本宫看,你不过是在骗皇帝,赚了这佛寺,日日骗香油钱,你不说,本宫就让人拆了你这佛寺。” 广能心中暗暗叫苦,这太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他也只能道:“殿下,陛下,慧根深厚,自然是有缘之人了。” 林尘又道:“那本宫母后算不算有缘之人?” 广能道:“自然是算的。” “那好,本宫就有话要问了,大师,既然本宫母后算有缘之人,那为何此前贞观元年、贞观二年,包括后面的几年,陛下大修佛寺,让得道高僧为本宫母后祈福,甚至这观音禪寺,也是为了母后修建,可为何,本宫母后在你们的祈福下,没有任何好转,反而还是因为气疾去世?” 广能道:“殿下,佛度有缘人,这一世皇后受苦,来世自会享福,我等的祈福,会化为皇后娘娘下一世的福缘,围绕在皇后左右。” “放屁!” 广能睁大眼睛,万万没想到太子会说出如此粗俗的话语。 而林尘淡淡道:“你们说来生,意思是说信了你们的信徒,千辛万苦祈福,就是为了来生?你们说过得好,那本宫说过不好呢,母后这一世辛苦,下一世好运,你们又怎么证明?本宫只相信亲眼所见。 再有,若是都信来生,乾脆让那些过得不痛快的百姓,全部自杀好了,早早解脱,也就没了痛苦,可若是他们都自杀死了,又有谁来向佛寺捐献香油钱?” 林尘说著,眼中也是有了杀气:“大师,既然你说来世,那本宫看你福缘深厚,下一世必定享福,如此,这一世你就早早去,早点到第二世,岂不美哉?” 广能睁大眼睛,不是,殿下,咱们这是在开悟,怎么聊著聊著,你就要杀我了? 不过广能也不慌,只是道了一声佛法,这才继续道:“殿下,你要杀贫僧自然可以,佛法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是贫僧还未为殿下除去心魔。” “行,本宫就告诉你,本宫的心魔是什么,本宫的心魔就是魏王!你去告诉皇帝,让他將魏王调出长安,安排封地,不让他与本宫爭这太子之位,那本宫就没心魔了。大师,你愿替本宫前往么?” 广能真的额头满是冷汗:“殿下,你著相了。” “著相?本宫是太子,魏王不是,他想要太子之位,他才是著相,为何本宫维护自己的利益,反而成了著相?大师,你学的哪门子佛法?大师,本宫建议你,从今日开始,日夜为自己祈福,否则本宫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就是灭佛!而灭佛,因你而起,全天下的佛寺,都会感激你的。”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广能只能双手合十道佛號。 “阿弥陀佛,殿下执著於心魔,自然滋生邪念,殿下,你应该信佛,或许现在大唐的佛法並不深厚,无法为殿下开悟,可贫僧听闻,在西方天竺,有大乘佛法,你信释迦牟尼如来佛,学大乘佛法,去除心魔,去除虚妄,才能得到所要。” 林尘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本宫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禿驴,本宫要什么?你听好了,本宫要皇位,本宫要大唐百姓都安居乐业,本宫要歷史上刻下本宫的名字,中国第一个一统全球的皇帝,本宫要开千秋万世!” 广能是惊得后退一步,而林尘继续问道:“你说的如来佛,它有多少兵马?能挡得住大唐的骑兵衝锋么?挡得住一轮箭雨么?呵,如来?信什么狗屁如来,不如本宫自己来!” 广能此刻,是只感觉如同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目瞪口呆看著林尘,完全没有半点主持的样子。 而在佛像后面的那些侍卫和太监,也是大气都不敢喘。 天啊,太子大不敬啊! 第17章 要什么顏色的舍利子,和本宫说一声 佛像后面的那些侍卫和太监,真的嚇得半死。 就连在不远处的房遗直,也是一脸惊惧,怪不得父亲说太子更像陛下,这份气吞山河的气魄,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林尘说完后,淡淡看著那主持。 “禿驴,还想劝本宫么?你还是回去劝劝陛下,让他按照礼法,送魏王出长安,劝劝魏王,离开长安,那本宫还认他这个弟弟,否则,休怪本宫无情。” “阿弥陀佛,殿下,贫僧佛法修为过低,无法为您解惑,贫僧这就將您的话去转达给陛下。” 听到两人的对话结束,广能和尚离开,佛像后面的侍卫与太监,也是纷纷离开。 此刻,李世民又是种植了一棵银杏,旁边魏王也是种了一棵。 “好啊,当年朕为了观音婢,种了这一棵银杏,现在倒是长得不错了,今日为了你们兄弟二人,再种一棵,希望你们兄弟,彼此和睦。” 魏王当即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像父皇爱护三弟一样爱护他。” 李世民很满意:“若是太子有你这种想法就好了,也不知广能大师是否能够劝解太子。” 正在这时,黄德与其余护卫回来了。 “黄德。” “陛下。” 黄德脸色极为难看,李世民自然是注意到了:“怎么,那逆子又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这……陛下,奴婢耳朵有点背,没听太清楚。” “是没听清楚,还是不敢说?” 黄德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陛下,奴婢不敢说。” “哼,朕说得果然没错,那个逆子又说了大逆不道之言,好好好,你说。” 李世民看向那护卫,护卫也是直接毫不犹豫跪了下来。 “陛下,卑职不敢说,太子大不敬。” 大不敬三个字一出,李泰內心就是一喜,好好好啊,大不敬都出来了,太子真有你的。 李世民沉著脸:“大不敬?” 好在这时,广能大师回来了,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见到李世民,先是行礼道了一声佛法。 “大师,太子怎么说?” 广能大师嘆了口气:“陛下,请恕贫僧佛法修为不够精深,未能去除太子殿下心魔。” “太子说了什么?” 广能欲言又止,李世民道:“儘管说,难道朕还能被这个逆子气死不成?” 广能这才道:“陛下,贫僧一开始,想要点拨太子殿下,谈到世人皆苦,佛度眾生,结果太子却说这是错的……” 广能开始娓娓道来,当说到太子自称自己的心魔就是魏王时,李泰脸色大变。 还有后续的灭佛,言语之中大不敬,这些都让李世民脸黑了。 “好好,好一个逆子,信什么如来,不如他自己来?他还要反了天了?灭佛也是他能提出来的?” “哼,朕看房玄龄教不了他,那就找其余人,如此忤逆,如此疯癲,就该禁足!” 毕竟,在贞观年的时候,佛教还是大兴的,李世民对宗教的態度,就是儒释道一起发展,兼收並蓄,李世民自己也是经常去佛寺,无论是此前为长孙皇后祈福,还是后面兴建佛寺,都有信一部分佛教的原因。 可现在自己儿子,口口声声说要灭佛,还问如来有多少兵马,李世民自然是勃然大怒了。 李泰只能劝道:“父皇,可能是太子他一时半会想法还没扭过来。” 李世民沉声道:“佛教存在,自然那有存在的道理,狂妄至极,广能大师,你可有展示佛跡显灵之法,朕要让这个逆子,眼见为实。” “阿弥陀佛。” 广能道:“陛下,若是说佛跡,现世倒是有一法,相传在得道高僧圆寂之时,若是佛法圆满,佛祖便会感悟,从而让他在火化时產生舍利子,若能让太子殿下看到舍利子,想必他也会感悟到佛跡。” 李世民微微皱眉:“得道高僧圆寂,但上哪里找能圆寂的得道高僧?” “阿弥陀佛,陛下,贫僧在华严寺有一位好友,两日前有一位高僧坐化,正打算举行火化,算算时间,应当就在三日后,到时可让太子殿下一同前去观礼,说不定会有所感悟,缓解心魔。” 李世民点头:“好,去告诉那个逆子,三日后一同前去华严寺观礼。” 林尘此刻还在大殿这里坐著,房遗直已经是过来了。 “殿下,臣觉得,君子修行,要先修言。” 林尘笑了一下:“遗直啊,本宫若是不如此张狂,恐怕这登基的最后一丝机会,都会从本宫手中溜走,现在陛下宠爱魏王,心完全偏在魏王那,无论本宫做什么,其实已经是很难挽回了,倒不如如此,张狂之中,还有一丝机会。” 这就像是交往,若是一个人变心,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当然林尘也是李世民嫡子,李世民还是有感情的,杀他自然不会杀,所以林尘也就肆无忌惮。 当然,林尘並不会完全寄希望於通过这种行为,来得到李世民好感,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实力,实力强了,这皇位不是你的,也是你的。 正在这时,林尘就见到广能和魏王他们一同来了。 “阿弥陀佛。” “禿驴,再找本宫,还有何事?” “太子殿下,你不信佛,但佛却真实存在,华严寺有一位得道高僧坐化,两日后火化,他到时体內会有舍利子產生,陛下想要邀请你两日后前去观礼,见证舍利子的诞生。” 林尘脸色古怪,舍利子? 这玩意別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李泰开口:“太子,这是父皇的意思。” 林尘只是嗤笑了一声:“魏王,本宫不信佛教,难道陛下还想按著本宫的脑袋信教?告诉他,这所谓的舍利子,在本宫眼中,根本就不是什么佛法圆满的表现,他想要舍利子,本宫烧给他就是了,要什么顏色的舍利子,和本宫说一声,本宫两日后,一同拿给他,是要黑的、红的、黄的,还是蓝的?” 听到林尘这话,李泰睁大眼睛:“你。” 大不敬,真的大不敬。 广能大师连忙道阿弥陀佛:“殿下,舍利子唯有得道高僧才能火化產生。” “禿驴,这就是你无知了,要相信科学知道吗?也罢,回去告诉皇帝,两日后我会去,不就是烧舍利么?本宫也下场表现一下,让他看看,这所谓的舍利,要多少有多少!” 第18章 他虽然是太子,可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广能他们只好回来復命。 李世民负著双手:“这个逆子,两日后,朕倒要看他,是怎么烧出舍利来的,得到高僧修行才能產生的物品,他能烧出来?” “算了,青雀,稚奴,咱们去吃斋饭。” 李治好奇问道:“父皇,不喊太子哥哥吗?” “不喊他了,喊这个逆子来,朕吃不下饭。” 李泰也是连忙道:“让太子好好冷静一下,父皇,等下儿臣亲自为您祈福,希望您延年益寿。” 李世民笑道:“青雀孝心可嘉。” 林尘这边,还在坐著,主要是腿脚不便,本来接下来这三个月,他应该是在东宫休养,可却被李世民拉出来。 房遗直在一旁有些担忧:“太子殿下,舍利的確是只有高僧才能烧出来的,一般寻常人是没有舍利的。” 林尘笑道:“但本宫不是一般人,放心吧,要相信科学,本宫隨便找个法子,就能烧出舍利来,也不需要人坐化,等回东宫后,本宫有任务要交给你。” “殿下儘管吩咐。” “好了,扶本宫起来,本宫也逛逛这观音禪寺。” 房遗直道:“殿下,您饿了吗?” “不饿,见到皇帝都能气饱。” 常胜跟在后方,而林尘逛著这观音禪寺,还能见到后面种植的许多树木。 他又是见到后面的终南山,不由感慨:“这就是终南山啊,本宫曾听闻,有一位高人叫袁天罡,看人极准,本宫真想找他给我看看。” 接下来,林尘也没去吃斋饭,不过房遗直还是去討了一些斋饭来,让林尘吃下。 而后的祈福环节,林尘自然也没参加,李世民带著李泰他们祈福,还有其余环节,统统都没了林尘。 毕竟林尘刚才那番言论,太过惊世骇俗。 所以,等到下午,行程结束,又是重新上了马车,李世民都没怎么搭理过林尘。 林尘也乐得轻鬆自在,他现在只想养精蓄锐,同时默默积累自己的势力。 在朝堂,只要涉及到政治,就一定有党爭,太子党,魏王党,中国古代那些党派,宋朝的新旧党爭,明朝的东林党眾正盈朝,就没有不党爭的,所以他林尘,自然也要发展势力。 如果换个皇帝换个身份,比如朱元璋和朱標,他也能顺利继位,奈何这位是李世民,玄武门之变、现在所处的情况,让林尘不敢按部就班。 又是一个多时辰,马车重新回到了长安城。 等回到东宫后,林尘也有些疲倦。 但林尘並没有休息,而是让人去工部,再喊一些工匠过来,尤其是要那些会烧炉子的。 两日后的华严寺高僧火化,他要提前做一些准备,先將所谓的舍利子烧出来,而且不仅个头要大,数量要多,甚至顏色还要各一,如此一来,才能在烧舍利方面,比拼碾压过那些得道高僧。 而这个流程,自然也和烧玻璃有关。 林尘內心想著方法步骤,这些舍利先烧好,等到时候直接现场包装一下拿出来就行。 很快,那些工匠来了。 “参见太子殿下。” 林尘看著眼前的五名工匠,又是道:“本宫现在要做一些特製东西,你们都是会烧炉炼钢?” “是的殿下。” “很好,你们先去准备一些骨头,石英,再有准备一些製造陶瓷的稀土、石英砂、天然矿石粉…… 忘了你们都不会,本宫已经写下来了,直接去採购这些材料,沙子之类的直接挖就行。” “是。” 按照林尘的要求,这些工匠当即开始忙活起来。 另外一边。 李泰也是心情愉悦,他回到了自己的魏王府,而他的那些幕僚已经在等候了,甚至包括杜荷。 “魏王,今日观音禪寺一行如何?” 杜荷问道。 “哈哈,从未如此畅快过,本王看啊,这位太子怕是坐不了多久的太子之位了,你知道他今日在古观音禪寺干了什么吗,他竟然大放厥词。” 李泰笑著,將今天在古观音禪寺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林尘所说的话。 杜荷也是嗤笑起来:“身为太子,如此口无遮拦,甚至还扬言灭佛,怪不得陛下会生气,魏王,这两日之后,华严寺得道高僧圆寂火化,我看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场合,魏王可以准备一些礼物,烧出了舍利,就献给陛下,称陛下也是得道修行之人,再有,太子说他也能烧出舍利,这个机会不要放过。” “知道,这一次本王要痛打落水狗。对了,本王看太子的这番言论,惊世骇俗,甚至癲狂,要不要將他这份言论,直接散播出去,让朝野的文武百官也知道太子言论,尤其是支持太子的那些重臣。” “魏王聪明。” “行,那就你去办吧。” “是。” 很快,在长安林尘的言论,很快就是席捲。 那些百姓听得震惊无比。 “啊,这真的是太子所说吗?” “太子竟然不信佛,他虽然是太子,可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太子不信佛就算了,可两日后华严寺高僧坐化,他还要去观礼,要是烧出了舍利,这就是佛跡,由不得太子不信。” 长孙无忌府邸,他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 “我看啊,两日后的华严寺观礼,太子是真要吃大亏,这种话也能说?哎。” 长孙无忌嘆气。 一旁的妻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为他夹菜,而长孙无忌的二儿子长孙温,却是道:“爹,为何你不出手帮帮太子,他再怎么说也是你外甥,若是太子成了皇帝,我们一家,也能继续荣华富贵。” “你不懂,我若是站在太子这一边,若陛下最后册立的是魏王呢?我长孙一家下场会怎么样?” “那就站魏王那一边。” 长孙无忌有些失望:“你不如你大哥,他如果在这里,就不会说这么蠢的话。太子是我的大外甥,魏王也是我的外甥,他们两个谁当皇帝,对我们都一样知道吗,只要不是李恪、李宽这些人当皇帝,只要是我妹妹的儿子登上皇位,那对我们来说,都一样,反而现在站队,会有风险给我们长孙家带来杀身之祸。这可是皇位之爭,自然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第19章 明日去华严寺,要將这头鹿带上 不止是长孙无忌,还有程府,一家人在吃饭时,自然也是討论上了。 程咬金坐在那里,程处默、程处亮、程处弼三个儿子,在桌旁吃饭。 “爹,最近太子的消息你听说了吗?” 程处弼不由提了话茬。 程处亮沉稳道:“爹肯定听说了,最近闹得这么火不听说才怪。太子敢说这些话,真是太勇敢了,换我我没有勇气。” 程处默则是不说话,默默吃饭,他比较稳重一些。 程咬金嘿嘿冷笑一声:“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知道什么,吃你们的饭,这种事可不是你们能瞎掺和的。” 程处弼问道:“爹,现在魏王和太子爭得如此厉害,太子是不是大势已去,我们要不要投奔魏王?” 程咬金直接一巴掌过去:“你想害死你爹啊?” 程处弼不说话了,结果一旁的崔氏当即眼睛一瞪:“做什么呢?” 程咬金只得訕訕道:“这不教育儿子吗。” “教育就教育,动什么手?” 程咬金无奈,毕竟他娶了两个老婆,第一个老婆前妻早死,这第二位老婆赫然是博陵崔氏,程处弼就是她所生,自然得护著了。 程咬金道:“你们三个,政治的东西不要碰,老老实实积攒军功奋斗,投机取巧的事情,不是你们能玩明白的。” 程处亮问道:“爹,你怎么看?” 程咬金喝了一杯酒,这才慢条斯理道:“这个嘛,无论说是太子癲狂也好,叛逆也罢,关键为的还是皇位,別看魏王现在占据上风,可只要这太子之位一朝还是太子的,那陛下想要废太子,难度仍然很大,最好的法子,是两不相帮,反正也不影响我们,你爹我都混到国公了,还缺政治身份么?像我们这一批人,都不需要,而且我们只忠心陛下即可。” 不仅仅是程咬金,还有其余贞观老臣,想法都很简单,看戏就行。 不管外界如何吵闹,在东宫林尘还是按部就班来。 他现在在做两件事,第一件事自然是造纸,不过造纸最少需要十日,所以纸张还没造出来。 第二件事是烧舍利,而这个只要东西到位,烧出来也只需要一两天而已。 林尘此刻,正在殿內看书,太子的生活还是很悠閒的,有人伺候,苏玉儿还在一旁为他添酒,至於他受伤的腿,也是在继续养,三个月后,差不多就能走路了。 一个太监小步跑来:“殿下,方工匠说,您要的舍利已经烧出来了,还烧了不同的顏色。” 林尘眼睛一亮:“好,常胜。” 常胜当即走来,推著林尘的轮椅,朝烧舍利的院子过去。 来到院子,守卫的士兵行礼,而后林尘进入其中,前面那些工匠当即行礼。 “太子殿下。” 林尘道:“舍利呢?” 有工匠拿著托盘呈了上来,林尘只发现,这托盘里,少说有十几个舍利,大的有拳头大小,小的有拇指大小,而且顏色各异,有黑的、蓝的、黄的,之所以有这些顏色,是因为烧制定型的时候,添加了不同的染料作为材料。 林尘拿起一个,这个所谓的舍利,一瞬间恍惚让他想起了现代小时候玩的弹力球,只不过因为现在在工序上,还添加了骨灰,所以这个舍利外表看上去,是有舍利的质感的。 那些工匠颇为紧张和忐忑,林尘微微一笑:“好,有赏。” “听到这话,那些工匠鬆了口气,再度道谢太子。 “等明日本宫从华严寺回来,你们就可以离开了,记住,在这里的一切,不要与外人说,下次本宫再想烧点什么东西,继续找你们。” “是。” 所谓的舍利有了,而且每一枚舍利,都是在高温之中烧出来的,自然也能再经受住高温。 林尘开始思忖起来,隨后对常胜道:“常胜,去找一头鹿来,可以打死。” “是。” 东宫的侍卫很快就是出去了,东宫很大,可再大也是被围墙围起来,没有鹿,要说小动物有不少,大型的,还是得去野外,要么就是去西市购买。 但不论如何,侍卫办事效率很快,一头死鹿,就是摆在了林尘面前。 “找些裁缝来,將鹿的肚子挖开,然后將这些舍利放进去,小的不用放了,先放大的,这几个大的都放进去。” 东宫自己就有裁缝,內直局相当於尚衣局与尚輦局兼符璽郎,掌衣服、伞扇、符璽,所以裁缝自然是有的。 很快,就有裁缝和典膳局的庖丁过来,后者將这头鹿从肚子处整齐切开,然后將舍利塞入进去,裁缝又是將鹿给缝上,如此一来难以看出这头鹿被解剖过,毕竟东宫裁缝技艺是颇为高超。 做完这一切后,林尘很满意,皇帝不是相信佛教有奇蹟么,那自己不仅能创造奇蹟,而且还能按照需求,超额完成奇蹟。 “就是不知道明日在华严寺,皇帝和他们见到这些所谓的舍利,会作何感想。” “常胜,將这头鹿放好,明日去华严寺,要將这头鹿带上。” “是。” 做完这件事后,林尘这才重新回到了殿內。 苏玉儿起身迎接。 “殿下,您的腿还没好,不要隨便乱跑,好好休养才是。” “本宫也不想乱跑,但形势不饶人。” 林尘笑著摸著苏玉儿。 苏玉儿脸颊红了一下:“殿下,阿耶给妾身回信了。” “哦?岳丈怎么说?” 苏玉儿將书信交出,她本来就是跪姿,所以双手呈交到头顶,更为尊重。 “请殿下过目。” 林尘拿起一看,上面的內容,倒也是颇为关切,先是关心了苏玉儿,而后给出了来探访的时间,当然信中也颇为关怀:是否太子殿下同意。 “殿下,您若是同意,妾身这就回信。” “同意,自然同意了,如此,就定三日后吧,三日后本宫的第一批纸张,应当能造出来了,到时候岳丈来了,给他看看纸张,想必岳丈自会明白。” 林尘之所以要將造纸术交给苏亶来经营,一方面苏亶是自己的岳丈,有这层关係在,自然算是自己人,第二个就是在贞观年间,其实朝廷对皇室成员经商,是有限制的。 第20章 太子悖反癲狂,汝当勉励之 在贞观早年,李世民就制定了《官品令》,明確规定 “工商杂色之流,必不可与朝贤士大夫比肩而坐,同坐而食”。 贞观元年,又发布詔令 “五品以上,不得入市”,次年再次重申 “禁五品以上过市”。 虽然这些詔令规定的是官员,但皇室成员,品级和地位更高,也是在限制范围之內的,这是怕利用自身权利与民爭利。 再另外一个,林尘目前是太子,又走了这一条对抗证明自己的道路,本来就是万眾瞩目了,要是再被发现造纸,那御史台的弹劾自然就来了,也会被魏王抓住机会。 所以,经过考量,將造纸术交给苏亶是最好的选择。 苏玉儿满是欢喜道:“殿下,妾身这就回信。” 林尘笑道:“去吧。” 等苏玉儿走了后,林尘又是开始进一步思考接下来的规划。 第一条规划,自然是先赚钱,任何东西都离不开钱,只有经济足够强大,才能支撑自己的想法。 第二条,便是发展自己的班底和实力,整个东宫其实就可以看做是一个小朝廷,要知道贞观年间太子监国时,採用的不是皇帝的朝廷班底,而是太子自己东宫左右春坊、詹士府的班底。 所以这些班底,林尘肯定要自行挑选,重要部门上放上自己人才行。 房遗直算一个,还有一些遗漏的名人,林尘也不能放过,比如说,苏定方! 这些在贞观年因为李靖等將星过於耀眼而没有绽放机会的武將,在李治年间大放异彩,所以林尘自然而然,也要將这些人寻到自己的麾下。 第三条,就是爭取朝中臣子的支持。 一些臣子,比如魏徵等人,他们是为了维护社稷秩序,这才维护自己的太子地位,林尘要找的是,维护自己这个人,而维护太子地位,这就需要对方真心支持自己。 现在朝堂上,还是有很多大佬的,比如程咬金、尉迟敬德,李靖,而文官方面,比如尚书右僕射高士廉,中书舍人的马周,民部尚书唐俭,这些人都是目前朝中的重臣。 这是林尘目前擬定的三条路,如果实在是爭取不到支持,林尘就发展自己的班底,毕竟林尘头脑里掌握的现代知识,就算是这些文臣武將,他也能碰一碰。 …… 第二日。 今日便是前往华严寺观礼之日。 常胜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队伍,林尘上马车之前问道:“那头鹿可在?” “殿下放心,鹿在,我亲自看守,除此之外,那些工匠所制的舍利,卑职还保有一些,防止出意外。” 林尘这才頷首,在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李世民这一边,也是淡淡道:“那个逆子可准备好了?” 一旁太监黄德连忙道:“陛下,太子自然准备妥当了。” “呵,太子越发狂悖,让他看看佛祖显灵,他才知这世上是有佛的。佛教,天地,都是值得敬畏,贞观二年,蝗灾旱灾,朕下罪己詔,说年穀丰稔,天下乂安,移灾朕身,以存万国,如此,到了贞观三年,粮食收成便不错了。益多损少,故人不怨;功大过微,故业不墮,太子永远不会懂得这句话。” 在李世民的心中,这些东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此乖张的话语,岂能是从一个太子口中说出? 要知道,唐朝信佛教的人可不在少数,南北朝时期信佛的人很多,说出灭佛这些话语,让信佛的百姓怎么想? 李世民最为生气的,是这些方面。 所以这一次华严寺,李世民倒也想看看,这个逆子面对佛跡显现的情况,还能有几分嘴硬。 “陛下,魏王来了。” “哦?青雀来了?” 魏王提著肥胖的身躯,艰难朝李世民跑来。 “父皇,今日要去华严寺,儿臣也想一同前去。” 李世民笑道:“自然,青雀也一起去看看。” 李世民带著李泰上马车,除此之外,整个马车队伍里,还有不少跟隨过去的文臣班底,比如起居郎褚遂良,就一直是跟著李世民的。 “青雀,朕带你去华严寺,是要让你记住,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身居高位,对待则应该慎之又慎。” “是。” 李世民看著乖巧认真的李泰,內心又是忍不住在想:“若是魏王是太子,恐怕朕现在也不用如此劳心伤神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又忍不住说了一句:“青雀,太子悖反癲狂,汝当勉励之。” 李泰眼睛一亮,强压著兴奋:“父皇您放心,儿臣一定勤勉刻苦学习,不负父皇所託。” 可能李泰也不会想到,在八百多年后的大明朝,有一位皇帝,也会对自己的二儿子说出类似的话语。 李泰愈发觉得自己那些谋士定下的策略是正確的,他们採取的策略就是,简在帝心。 林尘这一边,也是上了马车,跟隨著李世民的车队,往华严寺过去。 华严寺並不在长安城內,它所在的位置,是在长安城南大概三十里左右,在韦曲东南少陵原半坡上。 又是足足一个多时辰,林尘听到外面人喊到了,这才下了马车。 而后抬头看去,只见严寺居高临下,襟山带河,远远看去,殿宇庭院精致幽邃。 整个华严寺俯瞰樊川,西望神禾原,南望终南山雾岩、玉案诸峰,地理位置是极好的,修建得也不错,纵然是现在,林尘也能见到寺外正有不少百姓。 除了百姓之外,长安城內一些有头有脸的人也来了,李世民这一边正要进去,却是见到不远处有人行礼。 “陛下。” 李世民看去,也是眼睛一亮:“孝恭,你也来了?” 四十九岁的李孝恭走了过来,精神奕奕,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四十九,反而只是三十多岁,毕竟李孝恭自从平定天下后,就不再处理政务,反而是当了一个逍遥王爷。 “陛下,臣也是过来华严寺观礼,听说今日有得道高僧火化,这种场景,可不要错过。” 李孝恭哈哈笑道。 李世民转头看了身后的林尘一眼,也是道:“行,与朕一同进去。” 第21章 若非得道高僧,又怎能烧出舍利? 林尘跟在后面。 华严寺门口,已经是有僧侣在迎接,主持在道佛號,除此之外,后面还有一大群乌央乌央的百姓。 这一次华严寺观礼,也没阻止百姓。 “那就是圣人吗?” “那是太子?太子的腿好像受伤了。” 在华严寺里的中间大殿广场,此刻已经有许多百姓坐在这里,李世民他们的观礼位置也安排好了,在最前方,左右千牛卫的士兵,站满了整个华严寺,百姓也有观礼的区域,只不过距离皇帝有著一段距离。 李世民进入华严寺內,那些百姓都是在欢呼。 “见过陛下。” “陛下!” 百姓很激动,李世民也是笑著回应,他结束了几十年的战乱,让大唐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百姓自然也是感恩的。 林尘在后面默默看著,没有人为他欢呼,他作为太子反抗的这一条道路,註定艰辛。 李世民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又让人去拿了椅子,也让李孝恭坐在自己左手边,本来再按照礼制,应该是林尘坐在右手边,可李世民却道:“青雀,你坐这里。” 李泰內心狂喜,可脸上却是有些犹豫:“父皇,儿臣坐这不太好吧,这是太子的位置。” 李世民道:“他是长兄,理应谦让。” 林尘也没说什么,只是拄著拐杖,走到了属於李泰的位置。 见到林尘乖乖听话,李泰也是假惺惺道:“太子,你不要生气,这个位置还是属於你的。” 林尘都懒得搭理他。 常胜站在了林尘身后,林尘轻轻问了一句:“鹿在哪?” “殿下放心,在马车內,有人看守,需要隨时可以拿来。” “嗯。” 李孝恭此刻也满是笑容:“陛下,真是盛况啊,这么多人。” “今日乃是得道高僧坐化,这位高僧潜心修炼了几十年,佛法高深,应当会烧出舍利。” 李孝恭点头,不由看了侧旁的林尘一眼,而后压低声音。 “陛下,太子毕竟是太子,还是要稍微留个面子。” 李世民淡淡道:“朕有分寸。” 李孝恭也不好再说话,不过他也不再关心了,毕竟他现在就是个閒散王爷。 李泰內心则满是欢喜,他等下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这位高僧火化后有舍利,那么他就当场与这佛寺的住持进行交换,换下这舍利,然后送给父皇。 林尘仍然是保持淡然,静静等待著火化的开始。 很快,华严寺的住持现身,他身后还有不少其余高僧。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今日乃是本寺云禪法师火化之日,特感谢诸位施主前来观礼,也希望在圣人的注视下,云禪大师,能成功化为舍利。” 等主持陈述完云禪大师的一生,紧接著,准备好的和尚们,开始用梵音念经,他们的念经声迴荡起来,还有人在敲木鱼,还有颂钵声。 林尘听不太懂,只能听懂一句话,“南无阿弥陀佛”。 主持也是双手合十站在旁边,有和尚在后方抬著一个木头椅子,上面正坐著低著头的云禪大师。 此刻的云禪大师,已经去世,只不过低著头,还保持著坐禪状態,身体外表很乾枯瘦弱。 “云禪大师出来了。” 百姓都是投去热切的目光。 那些和尚过来,將云禪大师放在草堆上,周围的和尚诵经超度,一群和尚围坐下来。 作为一个现代人,林尘对这仪式並无多少感觉,对宗教天然不感冒。 很快,就有和尚拿著火把,將这些稻草点燃,焚烧台开始燃烧起来,云禪大师则是仍然盘坐在那里。 所有人都注视著场中,云禪大师的身体逐渐被火苗所吞噬。 “云禪大师开始火化了,也不知是否有舍利。” “肯定有,这舍利是佛法高深的大师才能有,而云禪大师已经是修炼了几十年了。” 李世民倒是显得平静:“青雀,你认为会有舍利吗?” “自然,父皇亲临,这位云禪大师又是佛法高深,如何不会佛跡出现?” 李孝恭哈哈一笑:“这场景倒是壮观。” 他看了一下旁边的林尘:“太子,你觉得如何?” “一般。” 李孝恭一愣:“一般?” 林尘嗯了一声:“不过是寻常的火化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李孝恭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怎么接口,好像这位太子的確是有些不一样啊,这察言观色的本领没有吗? 李世民黑著脸:“孝恭,你看见了,这逆子狂悖无比,並无敬畏之心。” “陛下,为何要敬畏?因为佛教?” “因为神秘。” “神秘是因为无知,当足够了解它,自然也就没多少敬畏之心。” 李泰当即道:“父皇,不要生气,等下太子见到舍利,自然而然也就会悔改了。” 李世民轻轻哼了一声,李孝恭看得直摇头,太子不如魏王懂事啊,这么下去,这皇位,太子危险。 场中的火焰变得很大,云禪大师的身体被全部吞噬,很快就是开始燃烧起来。 林尘能闻到一股肉烧焦的臭味,除此之外还有一股麝香,这位大师的身体估计是涂抹了香料。 燃烧持续了並没有多久,也就十几分钟,换算便是一盏茶。 等到燃烧完,住持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法,紧接著便是有弟子上前,將火焰扑灭。 而在焚烧台上,云禪大师自然是烧没了,变成了一堆黑乎乎的无机物,当然,还有零散的骨头架子。 场中那些百姓屏住呼吸,看著那弟子在黑乎乎的无机物里扒拉寻找,魏王李泰也是担忧起来,李世民微微拧著眉,难道说云禪大师没有烧出舍利? 那如此一来,还怎么降服这逆子? 百姓在议论。 “有没有舍利?” “舍利是什么样的,我今天是特意过来看看。” “应该会有。” 就在这时,仔细搜寻的那弟子,骤然满是兴奋:“找到了,云禪师丈的舍利!” 听到这话,所有人不由睁大眼睛,仔细看去,只见在那小和尚手中,右手拇指和食指中间,夹著一粒大概指头大小的舍利,那舍利如同珠子一般圆润,表面虽有一些坑坑洼洼,可却也看不清楚。 “真有舍利!” 魏王李泰满是欢喜。 李世民鬆了口气,这才道:“逆子,你看清楚了?这便是佛跡,若非得道高僧,又怎能烧出舍利出来?” 第22章 朕要看看,你怎么让朕眼见为实 林尘看了李世民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场中主持起身,朝著李世民躬身。 “阿弥陀佛,圣人亲临,云禪大师的舍利,还请圣人一观。” 远处的百姓伸长著脖子,想要看看这舍利到底是什么样,不过皇帝在这里,自然是皇帝先看了。 有和尚用一个托盘托著一个玉碗,然后將舍利放入其中,跟在住持身后,来到了李世民身前。 李世民他们看著这舍利,虽然是圆的,但也有些坑洼,而且不算大,只有大拇指大小。 李世民道:“云禪大师不愧为得道高僧,真能炼化出舍利。” “阿弥陀佛,陛下肯定,乃是云禪大师的光荣。” 李泰和李孝恭也是看了,他们讚不绝口,李孝恭也觉得新奇,人体內真能烧出舍利这种玩意? 林尘淡淡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主要是因为他知道这舍利玩意,是怎么来的。 因为高僧都是长期吃素的,而植物里是有大量的纤维素和矿物质,在人体新陈代谢里,矿物质经过复杂的生理过程,会在体內某些部位沉积下来。 等到了焚烧高温时,这些有机物燃烧殆尽,发生化学反应,重新结晶聚合,就会形成类似舍利的矿物质,比如骨骼里的磷酸钙就会形成晶体结构。 而且这种舍利,看上去还不如玻璃球美观。 李世民看完后,也是道:“给百姓一观。” “是。” 和尚又是端著托盘,到百姓区域去给百姓看。 那些百姓看了之后,有的是一阵恍然,有的则是更为疑惑。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就是舍利吗?” “有些小啊。” “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一个个百姓讚不绝口,虽然有一些百姓觉得舍利不过如此,却也不敢乱说。 李世民微笑道:“高僧化为舍利,此乃佛法显现,这足以证明,佛也算是存在的。青雀,你以为呢?” “自然如此,父皇,这是高僧舍利,儿臣打算將它送给父皇,也希望舍利伴隨父皇,父皇能延年益寿。” 李世民一愣,满是欣慰:“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李泰道:“不,父皇,儿臣有所准备。” 等那主持重新回来,李泰当即起身:“大师,本王手中有一件乃是吐蕃密宗大师的天珠,今日得见云禪大师的舍利,甚为满意,本王想要將这串天珠,送给贵寺,希望大师能將云禪大师的舍利,转赠於我。父皇为大唐日夜操劳,本王希望父皇能长命百岁,希望主持成全本王一片孝心。” 周围百姓也是看著这一幕,李孝恭又看了看没什么反应的林尘,內心嘆了口气:太子这还怎么打得过李泰? 可惜了。 主持道:“魏王殿下,不必多礼,圣上亲临观礼,严华寺蓬蓽生辉,若能让圣人增寿,云禪大师想必也极为愿意,如此,正好可以成全魏王殿下一片孝心,以此为佳话。” 李泰大喜:“多谢主持。” 他將那串天珠拿出来,这是他从西域商人手里收来的,当然他也分不清真假。 李泰小心取了托盘,然后恭敬將托盘递在李世民身前。 “请父皇取捨利。” 李世民满是笑容:“青雀有心了。” 李世民取了舍利,却也只是摸了一下,隨后道:“只是这舍利,还是放在严华寺更好,云禪大师在严华寺修佛,坐化后,自然也应成为严华寺之宝,供人瞻仰,朕有百姓庇佑。” “阿弥陀佛。” 李泰此刻见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內心也是十分高兴,他见到林尘一言不发,不由道:“父皇,虽然此前太子出言不逊,但太子毕竟是太子,还请父皇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林尘心里冷笑,李泰真是小人嘴脸。 李世民一听,当即脸色也是沉了下来,转头看向林尘。 “太子,自从进入华严寺,你就一言不发,此前你说,舍利不是佛法圆满的表现,现在你也亲眼所见,这舍利,如何不是佛法圆满的表现?寻常人,能火化出舍利么?” 林尘淡淡道:“陛下想说什么?” “太子,认错。” “本宫何错之有?” 李孝恭也是觉得不妙,当即道:“太子,认错又有何妨?” 李泰也是假意道:“父皇,算了,太子毕竟是太子,顏面很重要。” “顏面有多重要?太子,你不记得你之前说了什么?” “自然记得,本宫之前说过,舍利子,根本不算什么。” 前面的住持和其余和尚,都是惊得睁大了眼睛。 主持都忍不住出口:“太子殿下,不要打妄语。” “本宫是一个实事求是之人,陛下,你只信眼见为实,那本宫让你眼见为实便是。” 李泰假装劝道:“太子,这种事又如何能再眼见为实,佛跡不是如此容易显灵,若是弄巧成拙,反而会惹得佛祖怪罪,算了吧。” 林尘没搭理他,而是看著李世民:“陛下,如何?” 李世民都快气笑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个逆子还如此嘴硬? “好好,朕要看看,你怎么让朕眼见为实。” “常胜,搀扶本宫起身。” 常胜当即上前,搀扶林尘起来。 不远处的那些百姓本来就见到李世民这边似乎有一些小爭吵,都看著这边,见到太子起身,一时之间注意力都过来了。 前面那主持都是有些惊愕,而林尘淡淡道:“主持,本宫能否借贵寺一用?本宫需要再搭建一个坐化焚烧台。” 主持也是无奈,但他也只能道:“太子殿下稍等,贫僧这就让人去安排。”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那些徒弟,那些和尚也不敢怠慢,当即就是好几人去清理场中的灰烬,有人拿了扫把开始扫地,另外一些人,则是去寺庙的其余地方,將木柴拿来,在原地再搭建出一个焚烧台出来。 现场百姓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啊,难道太子殿下也想焚烧出一个舍利出来?” “不可能,舍利这种物品,只有得道高僧才有。” 李孝恭也不知如何是好,太子这为人处世、察言观色水平这么低吗,现在弄得双方都下不来台,若是你输了,你这太子脸面何存? 若是你贏了,你让陛下脸面何存? 李孝恭內心嘆了口气,当然,他也认为,太子不可能贏。 舍利这种东西,寻常人根本就火化不出来。 更何况,太子又上哪里去找一个人来火化? 第23章 这一头鹿,它不是普通的鹿,它是跟隨本宫日夜修炼的鹿 李泰更是內心狂喜,脸上没表露出来,但看向林尘的眼神,却满是期待。 期待太子出丑,期待太子名誉一落千丈。 大师才能烧出舍利子,这几乎是佛教的共识,之前一些寺庙的和尚去世时,又不是没有烧过,可结果呢,什么都没烧出来。 “太子还以为隨便就能烧出舍利,当真可笑,等下你就知道,你的想法有多荒谬。” 而林尘站在那里,脸色平静。 他已经站了起来,拄著拐杖,旁边常胜在隨时待命。 严华寺的和尚,已经是快速將场地中间的焚烧台,重新搭建了起来。 “太子殿下,焚烧台已经搭建好了。” 主持双手合十道。 林尘点头:“多谢。” “殿下,焚烧台虽然搭建好,可是,要焚烧舍利,必须要有坐化的大师,严华寺已经没有圆寂的大师。” “无妨,对本宫而言,舍利並不需要在大师身上烧出来,常胜,让人去將马车內的鹿取来。” “是。” 常胜当即就是去了,而林尘环顾四周,发现那些百姓也是在伸长著脖子,窃窃私语。 “太子想要用鹿烧出舍利?这不可能吧。” “鹿怎么可能烧出舍利来,之前我们也打猎过,烤过鹿肉,可鹿里面没有任何舍利呀。” “这会不会太荒谬了?” 百姓自然不信。 李孝恭转头看向李世民:“陛下,要不还是叫停太子吧,这若是再进行下去,真烧一头鹿,没有烧出舍利出来,太子脸面会荡然无存啊。” “哼,既然这逆子执意如此,朕不会阻止他,路是他自己选的。” 李世民一脸淡漠。 李孝恭无奈,也只能静静看著情况。 林尘因为腿脚不便,所以乾脆是让人將椅子拿到了场中坐下,没有多久,东宫的侍卫扛著一头鹿来到了场中。 刷! 所有人投去好奇的目光,只见那头鹿,是已经死了的鹿,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生机。 “將鹿放在焚烧台上。” 林尘指挥。 “是。” 侍卫照做。 林尘这才道:“诸位,此前本宫与魏王打赌,魏王说,这舍利,乃是佛教高僧,才能火化而出,但本宫不信,本宫认为这舍利,能从万物之上获得,万物有灵,自然能与人一般,就能焚烧出舍利。” 哗! 林尘的话,让现场百姓譁然一片。 “太子这说的什么话呀这是。” “万物都能焚烧出舍利,这根本不可能。” “太子莫不是疯了?我听说京师的小道消息,说是太子在东宫扮突厥人呢。” 李世民哼了一声:“孝恭,你看见了,这就是太子说出的话,荒谬至极!” 魏王也是连忙道:“父皇別生气,太子恐怕有些偏执。” 林尘看著那些百姓,指著那头躺在焚烧台上的鹿。 “这一头鹿,它不是普通的鹿,它是跟隨本宫日夜修炼的鹿,它是听著本宫授业传道长大的鹿,它是能烧出舍利的鹿!“ 譁然的声音更大了。 李世民直摇头,魏王內心直乐,疯点好啊,太子更疯了。 那主持一脸茫然且不知所措,旁边的那些和尚,看著林尘,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林尘不是太子,恐怕现在主持已经下令,將林尘给驱逐出严华寺。 “阿弥陀佛,太子殿下,您所说,有点不妥,鹿怎么可能修炼?鹿又怎么可能识得人言?” 林尘平静道:“因为是本宫亲自所讲,所以它懂得,本宫不信佛教,也不信道教,本宫所修之学,名为科学,但凡科学尽头,皆能焚烧出舍利,哪怕它只是一头鹿。” 主持张了张嘴,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感觉一片荒谬。 他看了一眼李世民,见到李世民没说话,主持摇头嘆气。 “太子殿下,你有些走火入魔了。” 魏王李泰都差点没绷住,想要笑出声来,太子估计真是疯了。 周围的百姓也是脸色古怪。 “这真的是大唐太子吗?” “科学?这又是什么学说?从春秋到现在,我也没听过有科学一说啊。” “我听到儒学,佛学,但没听过科学,这科学修炼起来,也能焚烧出舍利吗?” “但这是一头鹿啊,就算是儒学,鹿也不能修炼出舍利吧?” 这些百姓脸上都满是疑惑,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林尘这里。 林尘神色平静,继续道:“本宫知道这些话,诸位难以理解,但不要紧,眼见为实,这头鹿前日圆寂,坐化在东宫,本宫念其可怜,又恰逢本宫与魏王打赌,要来华严寺观礼,因此才带了这头鹿过来。” “好了常胜,拿火把,点火。” “是。” 常胜点燃火把,然后用火把点燃焚烧台下面的树枝。 熊熊燃烧的火焰从下面出现,所有百姓都是伸长脖子在看。 “真能烧出舍利出来吗?” “要真能烧出来才见鬼了,一头鹿也能修炼?” “可太子说得信誓旦旦,他不可能开这么大的玩笑吧?” 李世民仍然脸色如常,等烧完之后,若是没有检查出舍利,那这一场闹剧,也应该结束了。 李泰坐在椅子上,內心已经是胜券在握:太子啊太子,这一回,你可是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眾人內心心思各异,但所有人都是看著场中的熊熊大火。 大火已经是將台上的鹿给吞噬了,整只鹿都开始了燃烧,不一会就是浓郁的肉香散发出来。 鹿肉在唐朝也算是一道美味佳肴,因此不少百姓闻到这味道,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林尘神色平静无比,常胜也有些担心,殿下先將那些舍利缝入鹿体內,只要这些舍利不在大火之中破裂,那这一场就是殿下胜。 可万一破裂了呢? 熊熊的大火,再度燃烧了十几分钟,靠得近的百姓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隨著浓郁飘散的烟雾,大火也总算是逐渐小了下去。 百姓都是精神一震,知道要见证最后的结果了。 李世民也是身体前倾,李泰眼中有著笑意,准备等待太子的出丑。 “阿弥陀佛。” 旁边的住持他们也是道了一声佛法。 林尘平静道:“好了,这一头有修为的鹿,已经焚烧殆尽,现在,就是见证奇蹟的时刻,本宫所教的科学將会显灵,诸位,敬请见证。常胜,上去搜寻舍利!” 第24章 这到底是头什么鹿啊,竟然能同时修炼出两枚舍利? 常胜朝著焚烧台边上走去,他手里拿著木棍,然后开始在那堆黑色的灰烬之中搜寻。 百姓伸长著脖子在看,就连旁边那些负责诵经的和尚,此刻也是双手合十在看,他们內心自然是不愿意相信的,云禪大师修炼了几十年,最后才得以在焚烧时烧出舍利,这一头鹿能烧出舍利,这不是侮辱了云禪大师吗? 这不是侮辱他们这些和尚吗? 要知道,舍利可是他们佛教最为独特的东西,其余人压根没有,每一个和尚都以能修炼出舍利为荣。 主持也是在一旁看著,他倒是不太担心,在他看来,太子这简直就是在胡闹。 李世民仍然平静无比,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问道:“孝恭,你觉得太子的这头鹿,能烧出舍利来吗?” “这……臣不知。” 李世民悠悠道:“一头鹿,若是也能修炼出舍利,那真是志怪了。” 百姓也满是期待,都在看常胜。 而常胜仔细搜寻,他牢记林尘的嘱託,必须要多搜寻一下,装作艰难的样子,不然太容易,容易打击到他们的信心。 所以,这一搜,就是足足搜了一盏茶的功夫。 李泰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不由道:“太子殿下,你说的这头鹿里的舍利,为何迟迟还没发现?” 林尘看了李泰一眼:“魏王如此著急?还没找完呢。” “太子殿下,舍利乃是佛门高僧苦修得来,一头鹿就算学了所谓的科学,也是不会有舍利的,你这科学学科,从未听闻,所以……” 李泰的话还没说完,正在搜寻的常胜,忽然是大声道:“找到舍利了!” 嗯? 李泰瞪大眼睛,只感觉自己好像是听错了一样。 这不可能吧? 他朝常胜看去,只见常胜满是兴奋,然后用手从那灰烬之中,拿出了一枚圆形的舍利! 主持也是瞳孔一缩,一脸不可置信。 “阿弥陀佛,这,这,佛祖显灵?” 旁边那些和尚更是一片躁动,他们一个个都没有了淡定的神情,也是一个个脸上有著吃惊、有著不安、有著惶恐的神情。 什么玩意? 一头鹿身上,真的能修炼出舍利?? 玩呢? 李孝恭满是吃惊:“太子真的做到了?” 李世民也是目光一凝,眉毛拧了起来。 至於周围那些观礼的百姓,更是一片譁然,死死看著常胜手中的那枚舍利。 “真是舍利吗?天啊!我看见了什么,真是一头鹿体內修炼出来的。” “嘶!快看啊,这舍利,怎么比刚刚云禪大师的舍利,还要更大?更圆?” “对啊,之前云禪大师的舍利,好像也不过才只指甲盖大小,可这个舍利,竟然足足大了一半啊!”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百姓已经骇然一片了,现场全部沸腾。 而林尘一片冷静,他淡淡道:“常胜,將这舍利,送入托盘,给陛下一观,陛下乃是天子,理所应当他先看。” 李世民脸黑了,主持的脸也是绿了,不是,太子殿下,你怎么说的是我的词? “是。” 常胜让东宫侍卫將准备好的托盘端好,这才將这枚舍利,放在托盘之上,让那侍卫端到李世民身前。 旁边的李泰呆呆看著这舍利,他只感觉到懵了,这舍利,为何如此之大? 难道一头鹿,真的修为能修到这样吗,比云禪大师还厉害! 李孝恭也满是吃惊,看著那托盘上的舍利,惊异道:“这舍利,如此之大?而且看这色泽,还是黑色?” 林尘看著李世民,不由道:“陛下,可对这舍利满意?” 李世民脸更黑了:“送给百姓去看看。” 身前那侍卫应了一声,端著托盘到百姓前面,送给他们端详。 无数百姓睁大眼睛,看著这拳头大小的舍利。 “好大,天啊!” “一头鹿的舍利,闻所未闻!简直可以载入奇闻了!” 等百姓看完,又是送到了那群和尚身前,住持见到这么大的舍利,差点当场晕倒。 云禪师兄,您的佛法,白修了啊! 天塌了啊! 林尘见到四周的表情,尤其是李泰跟见了鬼一样,心中满意,继续道:“诸位,万物虽然有灵,但也並非所有万物都能开智,必须要听了本宫的讲道才行。科学一道,在求真务实,这头鹿她听了,就修出了舍利。” 那些百姓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原来是太子的科学!” “这科学竟然比佛学还厉害,这科学到底说的什么?” 林尘一脸平静,现在藉助宗教之法,先將科学的名字打出去再说,一头鹿跟著自己都能修炼出舍利,那如果人跟著自己呢? 如此一来,就能方便自己笼络人才了。 毕竟在古代,没有什么比宗教更能笼络人才。 李世民脸都黑了:“真有这种舍利?” 林尘看向常胜,常胜会意,当即趁此机会,继续在灰烬堆里搜寻。 就在所有人还沉浸在第一个舍利的时候,常胜又满是兴奋大喊一声。 “找到第二个舍利了!!” 什,什么?? 主持一个踉蹌,差点晕倒! 这到底是头什么鹿啊,竟然能同时修炼出两枚舍利? 那些和尚更是从震惊到惶恐,还有第二枚舍利?? 魏王李泰惊呆了,因为他见到常胜的手上,真的还有一枚舍利! 李孝恭震惊无比,他忍不住发出了呜呼这两个字,这放在现代,类似於臥槽这个词。 李世民也是一愣一愣的,什么情况,一头鹿而已,还有两枚舍利? 要知道歷史上的高僧,能同时修炼出两枚舍利的,也是少之又少啊! 周围百姓也是一片譁然,但此刻他们脸上都有些狂热。 “天啊,还有舍利!” “太子殿下说的对,这不是一头普通的鹿,这是一头修道有成的鹿!” 林尘淡定道:“常胜,將这第二枚舍利,呈到托盘上,给陛下瞧瞧。” 每提起一次陛下,李世民就只感觉太子像是在打自己的脸。 要知道在古观音禪寺,太子就说这舍利,能够直接炼出来,这哪里是用什么科学,这分明就是这个逆子早就炼好的! 第25章 我佛经念得少,你別骗我啊 此刻,严华寺內,所有人都是陷入到了狂热之中。 那些百姓满是期待,眼睛在放光。 “两枚舍利!一头鹿修炼出两枚舍利!天啊!” “这是太子修炼的科学,这不比佛教好?” 魏王李泰此刻一脸不可置信,他只感觉他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怎么可能? 东宫的护卫又是托著托盘,里面有两枚舍利,一枚黑的,一枚蓝的,就摆在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黑著脸,挥手道:“让百姓去看。” 百姓早就迫不及待,一旁的李孝恭也是看得大为出奇。 “陛下,太子真的让这头鹿烧出了舍利,这这,闻所未闻。” “哼,也不知这逆子想了什么法子。” 那些百姓满是惊奇。 “第二枚舍利,也是如此浑圆。” “是啊,比云禪大师的舍利大多了,这证明这头鹿的修为更为高深。” 不远处那些和尚听到这话,差点气晕。 什么叫做舍利越大,修为更高深? 可是他们见到那两枚如此浑圆、並且还是顏色不同的舍利时,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林尘脸色平静,继续对常胜微微点头,常胜当即继续在灰烬堆里搜寻起来。 不过片刻, 在其余百姓还在看第二枚舍利,常胜就是又从里面拿出一枚舍利。 “找到第三枚舍利了!” 住持在一旁本来就感觉內心沉重,本来今天是云禪大师的火化之日,可却莫名其妙发展到太子焚烧一头鹿,还焚烧出了舍利,甚至还烧出了两头,这不得不让他好好消化一下这种衝击。 可还没消化好,结果常胜的这句第三枚舍利,差点让他魂飞魄散。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佛祖,这不可能啊! 他惊恐无比,看向常胜手中那枚舍利,这枚舍利,依然和之前两枚一样浑圆饱满,甚至也足够大,可是这枚舍利,为什么是黄色的?? 一种火化,能烧出三种不同顏色的大舍利? 我佛经念得少,你別骗我啊。 周围的和尚,已经是完全失去面部管理,他们脸上有著惊骇,有著震惊,全部看著常胜,甚至一些张著嘴的和尚,都差点忘了呼吸。 魏王李泰只感觉自己的嘴巴都快掉到地上,三枚舍利,还如此之大,他只感觉自己之前用天珠兑换云禪大师的舍利,这种行为一下就成了笑话! “太子!” 李泰內心满是妒火中烧,只感觉满是愤怒,太子这不是在耍自己吗? 百姓更是惊呼:“还有第三枚??” “这头鹿修为高深到什么地步,第三枚了!” “这枚好像是黄色的!” “太神奇了,大饱眼福,这一次严华寺观礼没白来啊,回去有吹嘘的东西了!” “还是太子的科学厉害,竟然让一头鹿焚烧出三枚大舍利!” 林尘看了一眼李世民,见到他脸都黑了,继续平静道:“常胜,让人將第三枚舍利,取给陛下一观,他是天子,应当先看。” 李泰受不了了:“太子,父皇已经看了两枚舍利了。” “那又如何,这是第三枚,这是不同的舍利,魏王,难道你想阻止陛下观看舍利?如此神跡,世间少有,自然要让陛下好好观赏,这才能尽到本宫的孝心。” 李泰有些咬牙切齿,李世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又怎么听不出林尘这话是绵里藏针? 百姓都在欢呼:“第三枚,不知道有没有第四枚。” 常胜继续在灰烬堆之中搜寻,並没有多久,他又是惊喜道:“找到第四枚了!” 哗! 真有第四枚啊?? 百姓一阵讚嘆,这头鹿真了不得,若是放在古代,岂不是要得道成仙? 住持已经是一个哆嗦,踉蹌朝后倒去,好在身后的和尚连忙扶住。 “住持,住持。” 住持喃喃道:“贫僧的佛,都白学了,云禪师兄的佛,也白念了,阿弥陀佛。” 对和尚来说,最骄傲的事情莫过於圆寂之后烧出舍利,可现在太子一来,直接在一头鹿身上,烧出了四枚舍利,而且这舍利,怎么又成绿色的了? 住持定睛一看,差点眼珠子都掉出来,因为常胜手中的舍利,成了绿色! 四枚舍利,每一枚舍利,顏色截然不同,这怎么可能? 李泰只感觉到近乎一种昏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舍利这种玩意,真能隨便烧出来? 而林尘继续平静道:“请陛下一观。” 李世民眼中满是厌恶了,如果说第一次云禪大师的舍利,他倒是高兴,可现在连续看了四枚舍利,他已经不想看了。 就好像,原本传得神乎其神的舍利,一下就褪去了神秘面纱,变得一文不值,就如同西市的那些羊肉一般,烂大街了。 李孝恭倒是看得高兴:“太子真不一般啊。” 他是不相信鹿能烧出舍利的,而且这几枚舍利都如此之大,顏色还如此不一。 周围的百姓一个个都满是兴奋。 “第四枚舍利!” “真有四枚啊,会不会还有?” 住持这个时候在不停念经,转动著佛珠,內心则是在祈祷,不要再有舍利了,不要再有舍利了,这样下去他们內心的佛,都要被彻底摧毁了。 “殿下,我发现了第五枚舍利!” 然而,常胜的话语,无情击碎了住持的想法。 住持颤颤巍巍看过去,见到这是一枚紫色的舍利,这一刻,住持直接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云禪师兄,您的修为,连一头鹿都比不过啊。 “住持!住持!” 那些和尚乱成了一团,周围的百姓则是兴奋无比。 魏王李泰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原本他还想著在这一次大出风头,显现自己的孝心,也让太子出丑,可现在看来,完全是反过来了。 太子这一手,直接让舍利变成了笑话,什么所谓的得道高僧烧出来的舍利,全都是烂大街的东西,如此一来,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成了一个笑话。 李世民想要拂袖而去,他不知为何,感到的只有愤怒,因为林尘通过这种行为,好像就是在对他,蔑视和嘲笑。 下一刻,又是听到常胜在喊。 “殿下,发现第五枚舍利了!” 李世民终於是忍不住了,他怕太子再说请陛下一观,乾脆是起身拂袖而去! 第26章 不敢,还是不能? 林尘见到李世民离去,內心只感到好笑,看来李世民是真的完全偏袒李泰了,所以这才会感到愤怒。 而接下来,常胜也没迟疑,紧接著又是拿出第六枚、第七枚,每一次都能引起百姓的欢呼。 李泰也看不下去了,他算是知道太子现在,完全就是在拿他们当猴耍。 这玩意肯定不是舍利。 但百姓不相信啊,大家都眼见为实,一个是人身体里焚烧出来的,一个是从鹿身体里焚烧出来的,不能说人体內烧出来的是舍利,鹿体內烧出来的就不是啊。 而且鹿体內烧出来的,个大、浑圆,顏色还多,这不是舍利,你说百姓相信吗? 总而言之,现场乱成了一锅粥,等到七个舍利之后,常胜这才没有再找出舍利来了,这让周围围观的百姓,一阵感到遗憾。 “没有了,只有七个。” “七个也足够了,七个舍利啊,还这么大,我真想知道这头鹿是怎么修炼科学的。” “难道这一头鹿也是每日打坐,念经?” “笨,鹿怎么打坐?” 林尘又是对周围百姓道:“好了,这一头鹿的火化仪式到此结束,还请大家记住,就连一头鹿修了科学后,都能修炼出七枚舍利,人又如何不能?” “太子殿下说得对!” 百姓在欢呼。 林尘这才在常胜搀扶下,缓慢离开,跟著来到了休息的后院。 后院大殿里,李世民和李泰等人,包括褚遂良已经是在等候了。 林尘回来后,李世民没说话,李泰也不知道说什么,原本好好的观礼,直接变成了这样。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李孝恭走了进来:“陛下,太子这一次的舍利,简直闻所未闻啊。太子,你是如何做到的?” “简单,先烧出七枚舍利,然后塞入一头鹿体內,如此便能烧出七枚舍利来了。” 林尘言简意賅,而李孝恭睁大眼睛:“先烧出来的?” “正是,此前本宫与魏王说过,这所谓的舍利,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没有什么佛祖显灵,但魏王不信,还邀请本宫来严华寺观礼,本宫就与魏王打赌,现在本宫证明了所谓的舍利,完全可以烧出来。魏王,你信了没?” 李泰脸色很不好看,李世民更是如此,因为林尘这番话说李泰,但实际上却是在说他呢,太子这是在借力打力、阴阳怪气。 “好了!” 李世民开口:“太子你有本事,能烧出舍利,这个赌约,你贏了。” “多谢陛下,陛下难得公平公正,陛下不赏本宫点什么?” 李世民淡淡道:“你要什么?” “简单,本宫觉得魏王的那串天珠不错。” 李泰咬牙道:“太子,你別太过分!” “魏王,怎么和本宫说话的?愿赌服输,你不愿意?给本宫道歉!” 见到太子如此强硬,直接在李世民面前和李泰发生衝突,李孝恭也是吃了一惊,旁边那些侍卫太监,包括一些文臣,更是大气不敢出。 李世民深深看了一眼林尘:“太子,提一个正常要求吧。” 林尘这才道:“陛下,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一个公平,我希望以后陛下在对待本宫时,能和对待魏王一样,只求陛下不要偏袒。” “朕没有偏袒,你是长子,你是太子,玉不琢不成器,你註定要承担责任,承乾,朕给你起的名字,你好好想想。” 林尘有些失望,便是道:“也行,我就最后一个要求,不用再派所谓的少师、太师过来教导我,我也二十了,一些知识我能自学。” “朕不能答应,如此,朕赏你一些金银铜钱。” 林尘不再说话了。 李世民道:“好了,休息一会,隨后吃了斋饭,就回长安。” 各自散开,林尘在常胜搀扶下,拄著拐杖,来到寺庙边上,俯瞰下方的风景。 河流奔腾,山岭秀丽。 “太子殿下。” 林尘转过身,见到是李孝恭到来,当即拱手道:“堂伯。” “殿下可是在生闷气?” 李孝恭笑道。 林尘转头看著风景:“不敢。” “不敢,还是不能?” 李孝恭笑了起来:“其实啊,一碗水是难以端平的,你也不要怪罪陛下,就像是陛下还是秦王的时候,那时候高祖皇帝,也是端不平,他最后甚至想要分裂而治,將洛阳以东全部分给陛下。” 林尘默默听著。 “现在也是如此,不过我很看好殿下,纵然这些舍利是烧制出来提前放入鹿体內,那也与真舍利无异,这世上,又有谁能烧出舍利来呢?殿下,你有能力。” 林尘道:“堂伯,我与魏王必有一爭,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哈哈哈,殿下,我老了,我现在只想享受享受,一个我,一个李靖,若是还不学会享受,就是功高震主了。所以你和魏王的事情,我是无法插手的。不过,我有一句话可以告诉你。” “什么话?” “屈身守分,以待天时。” 李孝恭说完后,又是说道:“若是刘据当时能够沉稳一些,或许结局会截然不同,过刚易折,太子殿下,要能文能武,能屈能伸,不要做刘据,应当学刘邦。” 林尘点头:“多谢堂伯。” 等到李孝恭走后,没有多久,也是到了回城之时,只不过这一次边上有许多百姓,都是在等候。 见到林尘来了,他们在欢呼。 “太子殿下来了!” “那就是太子?刚才太远了我没看清,果然是龙凤之姿!” “太子殿下!” 那些百姓在欢呼,甚至眼中还有著崇拜之意。 这让要上马车的林尘一愣,他方才和李世民他们一起来,那些百姓,可没有注意到他的,现在欢送他的声音,甚至还盖过了李世民的。 林尘朝那些百姓一笑,然后上了马车。 好像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 华严寺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是传遍了整个长安。 古代没有报纸,但发生的一些大事,在风月场所传播最快,又加上口耳相传,第二日就已经是长安百姓,人尽皆知了。 “听说了吗,前些日子华严寺观礼,太子竟然在一头鹿身上,焚烧出了七枚舍利!” “不会吧,能在鹿身上烧出舍利来?” “真的,我亲眼所见,而且那些舍利又大又圆,顏色还不同,简直就是神跡!” “太子说是那头鹿学了科学才烧出舍利,诸位可知这科学是何物?” 第27章 殿下,纸张已经造好了 长安坊市里,都是流传著华严寺的消息。 在场见证了的百姓,激动无比,脸色通红,其余人则是震惊嚮往。 魏王府。 李泰神色极为不悦坐在椅子上。 “太子怎么会真的烧出舍利出来?这舍利明明只有佛教高僧才能烧出,他是怎么做到的?” 杜荷沉声道:“怪不得太子有恃无恐,不过魏王殿下不急,此次陛下依然为你说话,自然是偏心於你,优势还在我们,而且此次太子如此作为,也等同於和陛下对抗,这是最为愚蠢的做法。” 李泰脸色放鬆:“这倒是,父皇仍然没给太子好脸色看。” “魏王殿下,与太子角力是一个漫长过程,所以魏王你也不用过於担心,小小的一次观礼影响不了什么,接下来抓住机会才是重点,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对了,殿下可以赏赐给房遗爱一些礼物,或许他在梁国公面前,就能多多说些好话了,最为重要的,还是爭取朝中大臣的支持。” 李泰笑著点头:“说得对,太子不用你,乃是他的损失。” 杜荷露出笑容:“能为魏王效力,是我杜荷的荣幸。” 太极殿。 李世民將长孙无忌等人,也是喊来了。 而长孙无忌听完李世民的问题,人都懵了。 “陛下,您的意思是说,这舍利是能直接烧出来的,问臣等知不知道这种法子?” 李世民负著手:“不错,朕今日在华严寺,被太子上了一课,他竟然能烧出五顏六色的舍利,而且那些舍利,还比云禪大师的舍利要圆,你们去问问那些工匠,看看是怎么做到的。” 长孙无忌有些为难:“陛下,太子既然知晓,为何不去问太子。” 李世民哼了一声:“朕去问那个逆子?他在严华寺,每一次舍利都要朕先观礼,这是摆明了在告诉朕,此前朕所说的佛跡是错的,朕要知道他这舍利,是不是真舍利。” 马周道:“陛下,臣认为,太子既然有能力,陛下应当感到高兴才是,太子有了能力,大唐才有未来。” “朕还没死呢。” 马周只能跪下来。 房玄龄道:“陛下自然万福,老臣所见,太子此次所为,倒是有利於大唐,陛下您想,不管这舍利是真是假,但太子能弄出来,这岂不是说,太子比佛教厉害?那些信教的百姓,自然就信太子了,太子得了民心,这天下才会愈发安定。” 李世民沉吟,过了一会他脸色缓和:“罢了,朕此次不追究,这逆子此前说不要派人给他上课,那朕就让他放鬆几日,不过还是先找下工匠去问问。” “是。” 东宫。 林尘很懒散坐在一个躺椅上,苏玉儿坐在后面,为林尘按摩脑袋。 林尘闭著眼,一脸享受,苏玉儿笑道:“殿下您昨日在严华寺的所为,妾身也是知晓了。” “传得这么快?” “自然了殿下,您这般英明神武,连舍利都能烧出来,现在长安百姓都在传呢。” 林尘嗯了一声:“本宫性子也是惫懒,若不是皇帝咄咄相逼,本宫也不会打皇帝的脸。” “呀,殿下,此言千万不要说了,当心大不敬。” “无妨,现在本宫都和皇帝这样了,还能再差到哪里去。”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来报。 “殿下,造纸坊那边说,纸张造出来了。” 林尘瞬间来了精神,一下坐起。 “哦?造出来了,好啊,比本宫预料的快了一些日子,不错,造出来了就好。玉儿,伺候本宫上轮椅。” 苏玉儿將轮椅推来,温柔蹲下身为林尘穿特製靴子。 “殿下,您腿脚不便,为何不让那些工匠亲自过来,还要亲自过去?” “因为这东宫太大了,到处都是耳目,指不定就有魏王的眼睛和耳朵。” 造纸在古代绝对是极大的利润,林尘自然不能將配方泄露出去,这关係到他前期的资金来源。 而且造纸也不缺买家,能买得起纸张的,都是士大夫阶层,古代的士大夫阶层,是极为有钱的。 很快,常胜就推著轮椅,来到了造纸坊的院子,看守的护卫纷纷行礼。 进入院落后,林尘发现院落的东侧,晾晒了不少纸张,有工匠上前。 “殿下,纸张已经造好了。” 林尘頷首:“给本宫瞧瞧。” 工匠將纸张送来,林尘一看,只见这纸张洁白无比,伸出手触摸一会,纸质柔软,手感绵韧,光滑平整,纹理清晰,白度柔和不刺眼,虽然和宣纸差了一点,但比起市面上的其余纸张,绝对要高出一大截。 所有的工序都没有问题,要改进的话,则必须要用青檀皮和沙田稻草为原材料,才能达到宣纸效果。 “很不错,每个人都有赏,每人赏钱一贯,另外从今以后,你们就专门为本宫造纸,本宫打算开一个造纸坊,日后你们每人有底薪,还有提成,做得好了,本宫继续开新的造纸坊,让你们当坊长。” “多谢殿下。” 那些工匠脸上有著喜色,太子真是大方啊,这可比在工部赚得多。 一贯钱,这可是巨款了,长安的米价也不过才三铜钱或五铜钱一斗。 林尘看著纸张,颇为满意:“接下来,就是等明日岳丈上门了。” 他是太子,朝廷有规定限制宗室经商,魏王更是盯著,自然不能亲力亲为。 …… 第二日。 秘书丞苏亶,便是来到了东宫。 他的內心颇为紧张,恭恭敬敬通报,然后隨著詹士府的太监带领到殿內等候。 苏亶在歷史上並不出名,不过他出身名门望族,曾祖苏绰是西魏度支尚书,祖父苏威是隋朝名臣、尚书左僕射,父亲苏夔是隋朝通议大夫、鸿臚卿。 现在苏亶是秘书丞,这个位置也是挺重要的,因为唐朝的衙门机构,除了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秘书监这个机构,是没有归纳在里面的,相当於皇帝的私人秘书机构。 苏亶已经四十好几,两鬢有了白髮,宫殿之內没有他人,苏亶有些忐忑不安。 “也不知太子唤我来所为何事,哎,早知太子性情变得古怪,还对抗陛下,我就不將玉儿嫁给太子了。” 正在想著,一道声音出现。 “泰山大人来了,泰山大人在上,受本宫一拜。” 苏亶一愣,就是见到太子满脸殷切,由人搀扶拄著拐杖过来。 第28章 一间变五间,五间变十间,做大做强 这一刻,苏亶哪里还敢受林尘的拜,连忙起身道:“太子殿下客气。” “岳丈大人,应该是您客气才对,本宫虽然是太子,但您是我的岳丈,岳丈大人,本宫真的谢谢您,有一个如此之好的女儿。” 苏亶见到林尘如此客气懂礼,也是放下心来:“能嫁给殿下,也是玉儿她修来的福分,只愿殿下好生相待。” 林尘拉著苏亶:“岳丈大人放心,岳丈大人,本宫腿脚受伤,不能搀扶您坐下,是本宫的不是。” 一边说著,林尘竟然是有些伤心嘆气:“让岳丈大人看到本宫的丑態,非本宫所愿。” 苏亶慌了:“殿下不要紧,殿下您先坐。” 若是刘备在此,必然会瞠目结舌:不是,你姓李啊,怎么把我们老刘家的这一套给学会了? 礼贤下士这一套,对大部分人而言,是真的管用! 苏亶自然也不例外。 林尘让苏亶坐下,自己也在一旁被常胜搀扶坐下,而后他挥手,让常胜退下,四周的护卫也是在警戒,防止其余人听到两人的对话。 而苏玉儿也是亲自带著宫女,端著一些酒菜上来。 “爹。” 见到苏玉儿笑容可掬,苏亶也是彻底放下心来,笑道:“见到玉儿开心,爹也满足了,你和太子恩恩爱爱,比什么都重要。” 苏玉儿道:“爹,殿下对我可好了。” 苏亶点头,林尘又道:“岳丈大人,虽然是玉儿写信请岳丈大人来,但实际上还是本宫想请岳丈大人来,多走动走动。“ 那些宫女放好食物,只剩下苏玉儿林尘苏亶三人,在这桌子边上,就连伺候的宫女都下去了。 “岳丈大人,您尝尝,这是长安有名的浑羊歿忽。” 苏亶看著面前这一整头羊,色香味俱全。 林尘主动帮助用刀切开,只见羊身里,露出了香喷喷的各种肉和糯米饭。 “岳丈大人,这道羊肉用各种佐料醃製后,放入烤羊肚子里烤熟,味道极好。” 苏亶连忙道:“太子殿下用心了,殿下,您请我来,是有事吗?” 受不了林尘如此客气,苏亶只能率先將话题挑明。 林尘听闻,不由嘆了口气。 “岳丈,本宫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依靠,想来想去,也只有岳丈大人您了,魏王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陛下又偏袒魏王,本宫已经挨骂数次,深感太子之位不保,本宫想要做出一些事情出来,想要招揽人才,可却又没有钱財。 岳丈您也知道,当今天下財赋统归户部掌管,財政收入统交国库,东宫的钱財,都是户部审核发下来,本宫想要动用钱財,自然会被立刻发现,从而上报给陛下,如此本宫想要做一些事情,也无法去做。” 苏亶道:“殿下您可是要钱?” 林尘摇头:“不,岳丈大人,本宫不要钱,相反,本宫还要给您送钱。” 苏亶这一下有些疑惑了,林尘对苏玉儿道:“玉儿,去將本宫昨日的那些纸张拿来。” 苏玉儿起身去拿纸,並没有多久,便是一叠纸拿了过来,摆在苏亶身旁的茶几上。 苏亶拿起纸张,开始检查起来,看著这些纸张,苏亶目露惊异。 “白色的纸张?这纸张质地如此之好?” 林尘点头:“不错,虽然还没到最好,但已经可以碾压长安市面上绝大多数纸张了。” 苏亶也是来了精神:“这种纸如果拿出去卖,必然极为畅销,根本不愁买家,而且只要开在长安,肯定畅销,一刀纸说不定能定价数百文。” 林尘笑道:“岳丈大人与本宫所想一样,不过本宫觉得,长安其余地方的百姓,可能没什么钱,唯有东市的达官贵人才有钱,而本宫不想赚穷人的钱,只想赚有钱人的钱,直接在东市开店售卖,然后取一个好听的名字,打造品牌,一刀纸,定价还可以再高一些,纸也分个三六九等,最高的,直接定价一贯!” 苏亶目瞪口呆:“殿下想得周到。” “不仅如此,到时候还可以开连锁造纸坊,大唐又不止长安,江南道、河北道、河东道,这些地方也可以完全开设分坊,从而一间变五间,五间变十间,做大做强。” 苏亶见到林尘说如此详细,也是道:“殿下,那您要我做什么呢?” “岳丈大人,本宫是太子,若是敢明目张胆去开造纸坊,恐怕朝野的那些御史,第一时间就弹劾本宫,何况魏王还盯著本宫,本宫不能经商,不能给他抓住我的把柄,所以只能请求岳丈大人,代为销售,最好是再招一些掌柜,岳丈大人您在背后做东家。” 苏亶醒悟过来,林尘又道:“当然,本宫也绝不会亏待了岳丈大人您,这造纸坊的纯利润,咱们八二分成,本宫八,岳丈大人二。” 苏亶点头:“没有问题,殿下您儘管放心,不出半月,我就能將造纸坊开起来。” “嗯,本宫將造纸技术给你,再给你一些工匠,他们可以放心培养。” 两人在一边饮酒吃菜,一边商討细节。 等喝了酒后,苏亶又是问道:“敢问太子殿下,有了这笔钱后,您打算做什么?” “岳丈大人有什么好建议?” 苏亶斟酌著措辞:“陛下在秦王时,身边有玄甲军,太子您身边的护卫,虽然是东宫侍卫,可还是听从左右卫、千牛卫的调遣。” 他说得很隱晦,林尘点头:“多谢岳丈点提,本宫记下了。” 苏亶又道:“我也会在朝中多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为太子您拉拢一些盟友,陛下那边有什么大事,我也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您。” “真多谢岳丈大人,有岳丈大人在,本宫如虎添翼。” 等到吃完喝完,苏亶这才笑著起身,之前对太子的忐忑完全消失。 在他看来,太子知道利用优势,並且要培植自己的力量,这是好事啊,毕竟自古以来大部分皇帝,都是提防太子,架空太子的权利。 现在太子懂得培养力量,纵然魏王想要夺嫡並且占据优势,可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第29章 魏王,我有一计 接下来几日,林尘的日子倒是过得非常轻鬆。 毕竟是太子,魏王因为他在华严寺的表现,也没有再贸然过来找麻烦,又因为林尘在养伤,所以早朝也没参加,自然也图个清閒。 苏亶那边的动作也非常之快,毕竟苏家也不是什么小家族,选址商铺,选址工坊,选择人手,这些都安排得非常快。 苏亶那边也都派人来东宫匯报,让林尘知道具体情况,比如商铺,就选在了东市区域,按林尘设想,选在了长安达官贵人最多的地区。 整个长安都是东边的富人多,西边的穷人多,这是因为长安的地势是东高西低,每次一下雨,西面就有积水,所以达官贵人都选择住在东边,从西市和东市贩卖的不同货物也能看出来,东面主要都是奢侈品,而西边则是生活必需品为主。 至於造纸坊,综合考虑之下,还是选在了东南面的修政坊,因为这里距离秦岭比较近,获取造纸原料如木材、竹子等相对便利,再一个是附近有曲江,是有水流的,也方便造纸。 修政坊,再往上面经过五个坊市,便是东市了,地理位置方面也比较合適。 地点选定,商铺买了,坊市的地皮也买了,而后就是开始修建造纸坊,东市的店铺也是开始修建。 等到第一批白纸售卖,少说也要等到半个月之后。 魏王虽然这些天一直没有动静,但却也是在盯著太子。 除了日常往太极殿跑,与李世民联络感情,最为重要的,就是想要知道太子的一举一动,东宫之內的暗探,也是在为他传递情报。 “太子这些日子,没有动静,在读书弹琴,见鬼,这不像是本王的兄长能做出来的事,他什么时候还会读书了?” 魏王拧著眉头。 一旁的杜荷道:“魏王,可有进一步的情报?” “没有,本王安插在东宫內的人,官职並不够高,只知道太子见过秘书丞苏亶,但苏亶回去后,也没什么异样。” 恰好此刻房遗爱也在,他不由道:“魏王,或许是太子殿下,正在养病也说不定,他的腿疾还没好,我们也按兵不动就是。” “不,本王不这么认为,太子若是像此前一般,与突厥人廝混,本王毫不在意,可你们也知道,太子自从前些日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仅敢和父皇顶撞,更是在华严寺烧出七枚舍利,此前的太子,根本就做不出来。太子好像,又变成了之前的太子,本王拖下去,还是有压力的。” 虽然李世民对他说过,太子癲狂,汝当勉励之,可太子之位还不是他的,若最后定太子的时候,朝中老臣反对他魏王,那也是功亏一簣,所以,还是得主动出击。 杜荷在一旁想,不由之间,他道:“魏王,我有一计。” 李泰眼睛就亮了:“哦?计將安出?” 杜荷压低声音:“魏王,你有所不知,太子与太子妃,其实早些日子没有在一起了,太子不碰太子妃,此前与那些突厥人在一起时,甚至还与突厥女子有染。” 李泰不屑道:“那些蛮夷,也亏他看得上。” 杜荷又是道:“不仅如此,我曾经也参加过太子殿下的宴会,臣注意到,太子殿下並不偏好那些跳舞的美姬,反而是多次看向一名乐童。” 李泰一愣:“你的意思是,本王这位兄长,喜欢养男宠?” “据臣观察,太子虽然没有养过男宠,但他可能会喜欢男宠,若是太子养了男宠,魏王,您的胜算,是不是又多了一分?” 李泰来回踱步,他的脸上有著期待,又有著不解。 “若是太子养男宠,只要父皇知道此事,自然会对太子大为失望,那本王机会自然多,而且养男宠,为目前风气所不容,满朝文武,自然也会对太子失望。可是,如何让太子养男宠?” 魏王有些不解:“总不可能將男宠送到他身边吧?” “魏王殿下,您猜对了。” 李泰好奇问道:“你要怎么做?” 杜荷笑得神秘:“臣注意到太子的目光后,就在当晚宴会结束后,去了一趟务本坊,找到了这位乐童,这位乐童,名为称心,长得是俊秀无比,比女子还女子,此刻也不过才十二岁。” “到时候,魏王找些人,去太常寺走一趟,运作一番,等到下次东宫宴会,將这位称心乐童,塞入到表演的乐师里去,如此一来,太子想要不注意到他都难。” 李泰抚掌一笑:“是个好办法,如果太子真好这一口,你说的这个称心,自然会被他收入囊中,只不过,这称心,能否为本王所用?” 杜荷一愣。 “本王的意思是,让太子宠幸称心还不够,还要让这位称心,蛊惑太子,让太子变回与突厥人在一起时的太子,如此一来,本王夺太子之位,机率也就更高了。” 李泰是个玲瓏剔透的人,他很清楚太子之位主要还是李世民的一句话,主要看李世民內心偏向哪边,只要他比太子的满意度更高,那太子之位就很有机会。 杜荷沉吟了一番:“臣可以去试一试,若是他家境不好,臣想法子,將他请到魏王府来一趟。” “好,如若你真能办成,本王重重有赏。” 杜荷从魏王府出来之后,他就是开始沉思起来,这件事要怎么做。 “先去一趟务本坊看看。” 务本坊靠近皇宫,从皇宫的安上门出来后,就是务本坊,太常寺就在务本坊之內。 而太常寺,就是专门负责宫廷宴会的音乐舞蹈。 杜荷从马车上下来后,来到了务本坊,他之前知道称心住在哪里,於是直接来到称心的住处。 这是一个几人住的宿舍,一个俊秀的小男孩,正在苦练乐器。 下一刻,一道身影站在大门口。 “称心,本官找你,有些事。” 称心一愣,见到是上次来的大人,连忙道:“杜大人,您找我?” “自然了,本官要带你去见个人,你不是家境不好么,母亲臥病在床,只要你见了这个人,你就有钱给你娘治病了。” 第30章 你去找太子詹事,看看东宫还有没有什么职位空缺 称心自然同意。 杜荷解决完这件事后,內心也是鬆了口气,接下来便是去找太常寺的人,看下如何安排人员,將称心塞入到下一次东宫宴会中。 当然,这部分就是要魏王出手了,他杜荷目前的官职远远不够分量,如何不露痕跡將称心,塞入到东宫去,这就是最大的难题,但如果解决这个难题,魏王夺嫡的机率,又更大了一分。 …… 东宫。 林尘並不知道李泰,已经是找到了称心,他也並不在乎,因为在现代的时候,林尘家不在四川,他是直的。 他腿上的木板已经换过一次了,腿脚方面,能勉强伸长,但在收缩还有些痛,但好在林尘没有断腿,没有变成瘸子。 他的生活也很放鬆,比现代还要舒服得多。 然后,房遗直来了。 “殿下。” 林尘嗯了一声,放下书本:“遗直找本宫何事,可是为了库房里的图书誊写编修?” “殿下,臣倒不是为了这个,殿下此前答应重新修缮库房,並且编修库房內的存书,殿下自然言而有信,下官並不担心,只是……” 林尘见到房遗直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笑道:“遗直,在本宫面前,还如此吞吞吐吐?你是本宫的肝胆,你提要求,本宫自然会答应。” 房遗直著才道:“不,殿下,不是臣要提要求,是,臣有一个弟弟,名为房遗爱,他昨日晚上找到臣说,羡慕臣在东宫担任洗马,他也很崇拜殿下,因此想要来东宫投奔太子。” 林尘面色一僵,那位大唐有名的绿帽王房遗爱? 他脸色略微古怪,说实话林尘是真看不上房遗爱,懦弱就算了,关键是没才学啊,只是当著房遗直的面也不好拒绝。 见到林尘沉吟,房遗直当即道:“若是殿下不愿,臣这就回绝了他,虽然遗爱是臣胞弟,但臣认为殿下用人,应该用人唯才。” 林尘笑道:“遗直不急,你素有雅名,房遗爱既然是你弟弟,想必也与你大差不差,本宫又与梁国公关係好,如此,本宫见见你弟弟就是,再设宴款待一番。” “多谢殿下。” 房遗直似乎鬆了口气,他看样子不太会处理被人求情的事情。 林尘道:“什么时间,本宫也好准备准备。” “殿下,臣带他晚上过来。” “好。” 房遗直告退后,林尘重新拿起书本。 “不过歷史上记载,房遗爱倒是与李承乾算得上关係密切,但也仅局限於狐朋狗友了,等晚上找个理由拒绝他便是。“ 林尘也是看在房遗直面子上,不然的话房遗爱是连面都不会见,毕竟一个猪队友,可比敌人可怕多了。 等到了晚上,房遗直已经是带著房遗爱,来到了东宫之外。 房遗直看了看房遗爱身后跟著的两人,都是蒙著面纱,不由皱眉道:“遗爱,你这是做什么?” 房遗爱笑道:“哥,见太子殿下,肯定要用心准备礼物。” 房遗直又看了看那两人,其中一人是女子,另外一人,好像是个男童?但那男童看起来,反而是目光清纯,又带著一丝羞涩怯意。 这比女人还像女人。 房遗直皱著眉头:“你不要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太子不需要这些,等下见到太子殿下,你就认真好好表现便是。” “当然,不会给大哥您丟脸。” 房遗爱拍著胸脯。 很快,两人就是来到了嘉德殿外,等人通报后,房遗直和房遗爱,才跟著走入殿內。 在大殿之內,已经是布置好了酒席,还有一些乐师歌姬也在,安静坐在一旁,场中则是按照大唐的礼仪流程,摆了小长桌和小马扎,可以让房遗直等人坐。 林尘就是坐在前面的主位上。 房遗爱让跟隨的两人在外面等候,跟著房遗直进入,见到林尘,当即行礼。 “房遗爱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几日不见,您可真是愈发英俊,英姿勃发。” 林尘笑道:“遗爱啊,都坐吧,你和遗直都是梁国公之子,都有才学。” “多谢殿下。” 等他们坐好了,一旁乐师们便是开始弹奏,歌姬们开始跳舞,这些都是率更寺安排的,率更寺就是东宫的太常寺,掌宗族、礼乐、刑罚及漏刻。 “遗爱,你此次来,所为何事?” 房遗爱这才拱手道:“殿下,臣听闻大哥在东宫担任洗马一职,臣虽然不才,也愿意为殿下尽忠。” 林尘笑道:“遗爱,你这话说得本宫就不爱听,不是为本宫尽忠,而是为陛下尽忠,为大唐江山社稷尽忠才是。” 房遗爱一愣:“对对对,太子殿下说得对,臣自罚一杯。” 而林尘放下酒杯,又是道:“既然遗爱也想来东宫,那本宫就问问,看看东宫还没有缺漏,如此一来,遗爱也可以补上。常胜。” 一旁的常胜当即道:“殿下。” “等下你去找太子詹事,少詹事也行,看看东宫还有没有什么职位空缺,可以让房遗爱担任,现在就去。” “是。” 常胜直接就是去了,林尘笑著举起酒杯:“遗爱,来,共饮此杯。” 房遗爱连忙举起酒杯。 场中的歌姬是继续舞,房遗直没怎么说话,只看著房遗爱和太子閒聊,聊得哈哈大笑,主要是房遗爱讲的一些风流勾当,宴饮、玩乐等等。 房遗直有些担心起来,这要是自己这个弟弟来了东宫,还不得把太子带坏?太子好不容易逐渐走上正轨,如果被房遗爱给带坏了,那就是千古罪人了。 房遗直本来在想,该怎么出言,替太子婉拒,可他毕竟是大哥,又不好开口。 终於,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常胜回来了。 林尘问道:“怎么样?太子詹事怎么说?” 常胜道:“回殿下,太子詹事说,东宫目前职位都已满,暂时没有空缺。” 林尘眉头一皱:“怎么可能,最少的空缺閒职总该有吧?” “回殿下,没有,詹事说,东宫此前的空缺职位,都有人补上,若是殿下要安排,可能需要將其余人撤职。” 林尘当即哼了一声,酒杯放在桌上。 “將太子詹事喊来,本宫要安排一个人进东宫都安排不了,他是太子,还是本宫是太子?” 第31章 称心,还不向太子殿下道谢? 常胜低著头:“殿下,太子詹事那边说了,最近东宫之內职位没有空缺,就算殿下你將人喊来了,他也还是会这么说。” “混帐,那本宫这个太子,乾脆別叫太子了,这点权利都没有,怎么,就连太子詹事也是皇帝的人了?” 房遗爱已经人傻了,房遗直连忙起身:“太子殿下,若是东宫职位没有空缺,那便算了。” 房遗爱连忙道:“对对对,我可以下次再来。” 本来还怒气冲冲的林尘,瞬间变脸,他脸上有著歉意看向房遗直:“遗直,本宫对不住你,这样吧,下次你弟弟来东宫,本宫一定为他好生安排职位,下次一定。” 房遗直內心哭笑不得,纵然他再怎么笨,也能听出太子的弦外之音了,太子不好做恶人,就让太子詹事来做这个恶人了。 当然,他也知道太子是看在自己面子上。 “殿下,我弟弟才疏学浅,等回去之后,再让我爹多教育教育。” 林尘挥手让常胜退下,这才道:“玉不琢不成器,本宫看遗爱兄,有名臣之姿啊,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为大唐的栋樑。” 房遗爱眉开眼笑:“多谢殿下夸讚。” 林尘拿起酒杯:“这一次是本宫的不是,遗爱,遗直,本宫敬你们一杯。” 房遗爱两人连忙举杯,三人將酒喝下肚,场中的气氛也算是活络了起来,正在跳舞的歌姬也是愈发灵动。 房遗爱见状,趁热打铁道:“殿下,要不咱们玩下投壶游戏,若是谁输了,谁就要饮酒。” 房遗爱想的很简单,先將太子灌醉一点,自己的目的也容易达成一些。 岂料林尘微微一笑:“遗爱啊,你看看本宫这腿,现在都还没好呢,又怎能起身玩投壶游戏,此次怕是不行嘍,等日后本宫腿好了,本宫再与你玩这投壶游戏,定要你大败而归。” “哈哈哈,太子殿下客气,我再敬太子殿下一杯。” 林尘又喝了几杯酒,便是想要藉故驱赶房遗爱离开了。 “哎呀,本宫不胜酒力啊,往常能喝三斤,今日这才区区几杯,竟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遗爱兄,你……” 房遗爱见到太子似乎是醉了,当即道:“太子殿下,我差点忘了,我今日来东宫,还为太子殿下准备了礼物,想必这礼物,太子殿下,一定喜欢。” 林尘有些好奇:“礼物?” 房遗爱露出笑容:“是的,这是我寻了良久才寻到的礼物,不若先请殿下过目,如何?” 林尘沉吟片刻,这才道:“也好,先看看遗爱的礼物是什么。” 房遗爱拍拍手,对外面道:“都进来吧,太子殿下想要见你们。” 林尘看向殿外,没有多久,就是见到有两人走了进来,这两人都是穿著歌姬服装打扮,戴著面纱,一点朱唇,面若白玉,尤其是左边那女子,简直就是惊为天人,皮肤细腻,柔弱之中带著一股怜意,五官柔和,眉眼精致如画。 只不过,林尘什么没见过,现代的那些美女见过得太多了,所以林尘很快就免疫了。 他看向房遗爱:“这两女就是礼物。” 房遗爱笑道:“太子殿下,您稍等片刻,他们是长安最好的歌姬了。” 隨后,他又是对两人道:“你们跳一段给太子殿下看看,表现得好,太子殿下就留你们在东宫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房遗直听到这话,顿时皱著眉头看向房遗爱,而林尘眼睛也微微眯了眯,这是想用美人计? 殿中的两人,听了这话之后,也是开始跳舞起来。 这两人都是开始舞动起来,尤其是左边那人,身姿如弱柳扶风,一袭轻薄的舞衣,袖袂飞扬,仿若蝶翼翩躚。 不得不说,跳得確实好,可是为什么,这女子的胸,竟然是平的? 林尘总算发现了异常,这左边人和右边女子,不一样啊。 林尘仔细查看了一下,终於他確定了,这特么是个男的啊! 这一刻,林尘只感到了恶寒,古代就算是有男的从事舞蹈这个职业,跳的基本上也是以力量为主的舞蹈,像这种和歌姬一样的舞蹈,男的跳,那就让人感到噁心了。 关键是这个男的,竟然还如同和女人一样柔弱阴美,这岂不就是现代人所说的,男娘? 林尘又是汗毛都竖了起来,房遗爱,你竟然给本宫送男宠,安的是什么居心? 而房遗爱在观察太子,见到太子紧紧盯著跳舞的称心,內心也是笑开了。 果然啊,太子殿下好这口啊,魏王这一步走对了,这把稳了! 林尘脸上不动声色,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压压惊,內心则是开始揣测这个男娘的身份。 等到这两人跳完后,房遗爱当即道:“跳得好,太子殿下,您觉得跳得如何?” 林尘笑了笑:“跳得不错,这两人,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最左边的,叫称心,是称心如意的意思,今年十二周岁,右边的名为箐箐,也是擅长舞乐。” 称心,果然是称心,有意思,房遗爱竟然將称心送到了本宫面前。 林尘脑海里已经开始了脑海风暴,房遗爱这个二世祖,他怎么会接触到称心,要知道称心是太常寺的乐童,房遗爱和称心,八竿子打不著,而且还是特意送上门。 如今看来,房遗爱来东宫投奔索求职位是假,將称心送到自己面前,这才是真。 如果是人为安排,那是谁在背后干这事? 林尘很快就锁定了魏王,毕竟这也不用猜,现在和他作对的,只有一个魏王。 房遗直的眉头紧锁,而房遗爱期待道:“殿下,这份礼物您喜欢吗?称心虽然是乐童,但他的舞姿在太常寺也十分有名,而且他很会伺候人。” 林尘微微頷首:“舞姿的確不错,如此,就先留在东宫吧,另外的箐箐,给她点钱,送她离开。” 那女乐师眼中有些失望,她竟然比不过一个乐童? 房遗爱眼中狂喜:“称心,还不向太子殿下道谢?” 称心跪下来行礼:“谢谢太子殿下!” 房遗直起身:“殿下,还请三思啊。” 第32章 你不说清楚,本宫今天就杀了你 房遗直眼中有些著急:“殿下,虽说收乐童没什么,可他毕竟是太常寺的乐童,人在太常寺,不隶属於东宫。” 房遗爱当即道:“大哥,这有什么难的,太子殿下找太常寺要人而已,而且还只是一个乐童,难道太常寺敢不给吗?而且太子殿下腿脚受伤,又没有人在身边照顾,称心会照顾人,我看挺好的。” “遗爱,我是看你无处可去说得可怜,想要投奔太子殿下才带你来见太子,可你心生奸计,竟然想要通过送乐童来笼络太子?” 房遗爱有些尷尬:“哥,没这么严重。” 房遗直一身正气:“你现在带著人离开,我不追究,否则回去之后,休怪我这个当哥哥的,直接教训你了。” 林尘饶有趣味:“遗直,无妨,正好率更寺缺了乐童,就让他留下来即可,影响不了什么。” 见到太子开口,房遗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拱手坐下来生闷气。 而林尘看向房遗爱:“遗爱,东宫暂时没有职位,等东宫有空缺,本宫会让人通知你。” “多谢太子殿下。” “好了,本宫乏了。” 房遗爱两人起身告退,等到走出大殿,房遗直冷哼一声,没给房遗爱好脸色,朝外走去,而房遗爱內心哈哈大笑,只要事情办成了就行。 房间內,林尘重新看向称心,脸色已经是冷了下来。 歷史上李承乾喜欢男娘,但不代表他喜欢男娘,他对这种奇奇怪怪的癖好是真感到噁心,真男人就该喜欢女人,怎么能男上加男? 所以,林尘只是盯著称心,並没有说话,房中的气氛一下就是冷了下来。 称心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他只能低著头,瑟瑟发抖。 “常胜。” 常胜走了过来。 “推本宫进房间,让他跟著。” “是。” 常胜推著林尘的轮椅,朝房间过去,称心小心在后面跟著,很谨慎。 等到了房间后,林尘淡淡道:“常胜,附近有守卫吗,去检查一下,確保不会隔墙有耳。” “是殿下。” 常胜出去检查,而林尘看著称心,这个目前也不过才十二岁的乐童。 等到常胜回来確保房间附近没有人窃听,林尘这才让常胜將房门关上。 “说吧,谁让你来的?” 称心紧张起来:“殿下,没有谁让我来。” “没有?你不过是太常寺的一个小乐童,房遗爱是谁,他是梁国公的二儿子,虽然房遗爱整天摸鸡偷狗正事不干,但也不是你能接触到的。” 林尘目光愈发锐利:“告诉本宫,谁送你来的?” “是,是房大人他送我来的。” “他为什么送你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我,我……” 称心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林尘淡淡道:“你不说清楚,本宫今天就杀了你,本宫是太子,要杀一个乐童,不需要其余理由。” 称心一下就是嚇坏了,他瑟瑟发抖,那模样看上去的確比女人还女人,但林尘只感到噁心。 噁心,真的噁心,怎么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他还真就吃这个美人计了。 见到称心没动静,林尘冷哼一声:“常胜。” “末將在。” “开始计时,十息之內,他再不说话,掐死他。” 称心慌了,他脑海里开始回想和魏王见面的场景。 李泰对他道:“称心,本王要你做的很简单,你就留在太子身边,照顾他就行,如果太子要问你来歷,你就坚持说是房遗爱带你来的,是在太常寺看你跳舞不错,这才带你去东宫。记住,如果太子逼问,你千万不要说,否则的话,不仅你的命保不住,就连你爹娘的命,也保不住。” 想到这里,称心又是身体哆嗦起来,如同抖筛糠一样。 “八,七,六……” 称心愈发害怕了,他才只十二岁,被捲入到政治旋涡里,他也无能为力。 “太子殿下饶命,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愿意回太常寺。” “四,三,二。” “太子殿下,真,真是房公子带我来的,他说我的舞蹈很美,太子殿下喜欢欣赏舞蹈,这便將我送来,请太子殿下饶命。” 林尘一脸冷漠:“常胜,掐住他。” 常胜直接执行,如同提小鸡一样將称心提了起来,然后便是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称心一下就感觉到了窒息感。 他整个人更是被提了起来,他哀求的目光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太子,可此刻的太子,就像是冰冷无情的一道石像。 “咳……咳” 称心想要咳嗽,可呼吸困难,他根本咳不出来,整个人的脸更是一片通红。 我要死了。 这是称心的想法,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留下自己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要掐死自己。 他在慌乱,他在害怕。 眼看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林尘的声音响起。 “放开他。” 常胜鬆开手,称心掉下来,他大口呼吸,就如同差点死在岸上的鱼一样。 “咳咳,咳咳。” 称心感受著自己的脖子,死亡的阴影还没散去,太子令人恐惧的声音,又是平静响起。 “你现在有第二次机会,但本宫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在本宫这里,事不过三。” 称心脸上满是惶恐,他的內心在煎熬,如果他说了,魏王就会杀了他父母。 称心张了张嘴:“是,是房公子带我来的。” 林尘冷笑:“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本宫就不知道了?本宫让人去太常寺一查,就能知道是不是房遗爱带你出来的,你以为你不说,本宫就不知道,在背后让你接近本宫的是魏王?” 称心睁大眼睛,而林尘见到他的反应,自然也知道是坐实了是魏王所为。 “说吧,魏王让你做什么,又是拿什么作为交换?魏王可以给你的,本宫一样可以给你。” 林尘一脸微笑。 可他的笑容,在称心眼中看来,却恍如魔鬼。 称心哆哆嗦嗦:“殿下,我,我……” “没事,本宫可以既往不咎,你为他做事,不如也为我做事,本宫的出价,更高。” 第33章 这一次,他贏定了! 称心眼中有著惊恐和畏惧,他並不知道太子所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尘淡淡道:“本宫的话,不说第二遍,要么为本宫做事,要么现在被本宫斩杀在此,你自己选,至於说什么不知道的託词,那就不用说了,你敢说你不知道,本宫当即斩了你。” 称心目光看向一旁的常胜,常胜一脸漠然,看自己好像看一具尸体一般。 称心知道,他是躲不过去了。 “是,是魏王让我来的。” 林尘微微頷首:“很好,继续说,从头开始说。” “一开始,並不是魏王来找我,是另外一人,他也是魏王的人,然后他对我说,魏王找我去做事,只要做得好,我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这样我就有钱救我娘了,我娘臥病在床,我爹也赚不到多少钱,所以,所以我就答应了。” “到了魏王府之后,我就见到了魏王,魏王先是让我跳舞,然后再对我道,要送我来东宫,就待在太子身边,要尽心尽力伺候殿下您。” 林尘平静道:“还有呢?” “没了,魏王只说了这个。” 林尘在沉吟起来,熟悉歷史的他,自然知道魏王是什么想法了,原因很简单,只要自己喜欢上或者称心,將称心带在身旁,如歷史上那一般,那下一刻,消息就会传到李世民耳中,毕竟魏王什么德行,林尘再清楚不过。 “你怎么和魏王联繫?” 称心怯声道:“魏王说,如若我要出东宫,可以称回去看望我娘。” 林尘听完之后,没有再说话,只是手指轻轻敲打著一旁的桌面。 见到太子不说话,称心內心七上八下,他是真怕一旁的护卫再將他掐起来,那种死亡縈绕的感觉,真的不想再经歷第二次。 气氛有些凝塞,过了好一会,林尘这才道:“你能进魏王府么,能否见到魏王,並在魏王府居住一晚?” 称心虽然不知太子为何如此问,却是道:“可以,我会向魏王通报我在东宫的情况,只是在魏王府居住,可能需要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这个简单,只要你有见到魏王的权利就行。” 林尘目光锐利看著称心:“从今天开始,你就为本宫做事了,你所有的任何举动,都要照本宫的去做,明白么?” 称心低著头:“称心明白。” 见到称心如此诚惶诚恐,林尘觉得立威也差不多了,这才道:“本宫说过,魏王能给你的,本宫不仅能给你,还能给得更多,等你下次出宫,本宫会给你钱,让你给娘治病,如若找不到大夫,本宫可以让东宫的大夫隨你去一趟。” 称心连连道谢:“多谢殿下,殿下,我还能求您一件事吗?” “说。” 称心鼓起勇气道:“魏王说,如若我將这些都告诉给了太子殿下,我娘我爹就危险了。” “这个简单,本宫安排一些人,暗中保护你爹娘即可,本宫与魏王的事,不会牵涉到你家人。” “谢谢殿下。” 称心再度磕首。 林尘頷首道:“很好,从今日起,你就按本宫说的做,你不用去率更寺,就直接住寢宫,在外人面前,要与本宫寸步不离。” “是,殿下。” 林尘的想法很简单,魏王是想要利用称心,让自己入套,因为贞观风气再怎么开放,对於养男宠这件事,也是颇为不屑的,如若传出去太子养男宠,风评可想而知。 既然如此,林尘就將计就计,他魏王不是想要陷害自己么,自己直接將称心变成双面间谍,表面是在为魏王做事,按照魏王需要的剧本走,等到了关键时刻,就直接给魏王致命一击。 至於还有什么比太子养男这种事,更能惹得朝野譁然、皇帝震怒的,林尘瞬间就想到了一件事,而且还是中国歷史上发生最多的事情。 “常胜,再去將太子妃喊来。” “是。” 没有多久,苏玉儿来到了房间,对林尘行礼。 “殿下。” 她看向在一旁不远处站著的称心,美眸中有些困惑。 “玉儿,过来,本宫有话对你说。” 苏玉儿过去,林尘带著她去了另外一个房间,说了一番话,苏玉儿先是微微一怔,而后道:“只要殿下心中还有妾身,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殿下还先与妾身商量,这是妾身的荣幸。” “嗯,委屈你了。” 第二日。 李泰在魏王府早就等候多时,房遗爱来了之后,他当即问道:“如何,成功了吗?那称心送到太子手中了?” 房遗爱点头:“魏王放心,称心已经送入太子手中,魏王不知,昨日晚上在宴会上,太子可是盯著称心的舞姿,那模样简直是想要吃了他,哈哈哈。” 李泰也是哈哈大笑:“真没想到,太子竟然喜欢男宠,嘖嘖,难得难得,不过还要再稍待几日看看,等到这件事確定,本王就可以去找父皇了。” 李泰有些春风得意、志得意满,这一次,他贏定了! 而在东宫,那些伺候太子的宫女和太监,也是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因为早上在寢宫之中待著的,不是太子妃,而是一个乐童! 那些伺候林尘穿衣洗漱的宫女眼中都有著震惊,可一个个都低著头,不敢多语。 很快,林尘宠幸了一个乐童的消息,就是开始在东宫流传。 林尘更是並不担忧,扶轮椅的人,从常胜换成了称心,更是带著称心在东宫內行走,在东宫其余人面前露脸。 如此一来,林尘养男宠的消息,更是传播得飞快。 如此几日之后,林尘正在殿中读书,称心在一旁伺候,帮助林尘泡茶、水果剥皮,隨后更是到前面去跳舞。 並没有多久,太子妃苏玉儿带著宫女来了。 见到这一幕,苏玉儿当即行礼:“殿下。” 林尘嗯了一声,苏玉儿目光直勾勾盯著林尘:“太子殿下,这几日,为何你不去妾身那里,反而日日与这乐童在一起?” 林尘放下书本:“你说称心?他不是乐童,他是本宫的挚爱,他甚至是本宫的心头肉,他甚合本宫心意。” 苏玉儿咬著唇道:“殿下!他是男儿身,他是乐童!” “是男是女,又有什么要紧呢?行了,莫要打扰本宫读书,下去吧。” 周围的侍卫大气都不敢喘,那些宫女也都是低著头。 下一刻,苏玉儿走上来,抓著摆在林尘面前小桌上的那些书目,这么一掀。 书目纷纷扬扬,那些水果点心也是洒落一地。 这一下,四周的宫女傻眼了! 林尘沉声道:“你做什么?” “殿下,你是太子,別人可以养男宠,但你不行!你是大唐的储君!” 第34章 魏王派人联繫我了 林尘平静道:“储君?有瘸腿的储君么?本宫这腿现在还没好,本宫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不错的男宠,宠爱一下又有何妨?玉儿,你敢掀本宫的桌子?” 苏玉儿指著一旁的称心:“殿下,你真的要將一个男宠带在身边,还堂而皇之?” “是又如何?你太无礼了。” 苏玉儿泫然欲泣:“太子,是妾身无礼了,妾身告退。” 见到苏玉儿带人离去,称心有些手足无措,而林尘淡淡道:“称心,收拾一下桌子。” “是。” 很快,东宫之內苏玉儿和太子闹矛盾的消息很快就是飞速传开来。 李泰安插在东宫內的眼线,也是將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李泰。 魏王府。 李泰脸上有著喜色:“当真?” 那人道:“魏王殿下,是真的,太子这几日过於宠幸那乐童,逼得太子妃去找太子,当场还將太子的书都给扔了,而且太子在东宫去哪里,都带著那乐童。” “好,好啊,竟然如此之快,本王本来还以为需要等上一月半载,没想到这短短时间,太子就上鉤了,看来这称心当男宠,是很合適。” 魏王挥手:“你回东宫,继续看看,对了,再想办法给称心传个消息,让他来本王府邸一趟。” “是。” 等到眼线走了后,魏王激动无比,他在房中来回踱步。 恰好此刻杜荷来了,李泰见到杜荷,激动得上前去握住杜荷的手。 “襄阳郡公,你来得正是时候,你这一招,真乃神机妙算,本王有你帮助,如虎添翼啊。” 杜荷一脸微笑:“可是那乐童称心,起了作用?” “作用太大了,这才短短几日,太子就离不开称心了,闹得东宫是人尽皆知啊,甚至就连太子妃都和太子闹矛盾。杜荷,若不是你这计策,恐怕本王还想不到扳倒太子的机会,太子將你赶出东宫,是太子有眼无珠。” 杜荷笑了笑:“那魏王准备什么时候发难?” “不急。” 李泰拉著杜荷坐在椅子上,肥胖的他脸上满是自信。 “本王还要再確定一下,如若是真的,本王再选一个合適的时机,就去找父皇,想必父皇对当朝太子养男宠一事,会十分震怒。” 东宫,称心也有休息的时候,林尘並不是让他全天跟在身旁,上午和下午,他会一人在寢宫附近练习舞蹈、乐器。 等称心练完了,要去伺候太子的时候,一名东宫的下人和称心擦身而过,更是在经过的瞬间,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了称心耳朵里。 “魏王要见你。” 称心脸色一震,他连忙回头,想看看对方长什么样,可那下人脚下很急,走得很快,不过是片刻之间,一个转弯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称心內心忐忑不安,他来到丽正殿,见到林尘。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林尘坐在那里,东宫药藏局的侍医正在为林尘端上熬製的中药,林尘虽然用了木板固定腿部,但同时也在喝中药,希望让骨头癒合更快一些。 等到喝完,林尘皱著眉,挥手让侍医退下,就是见到称心小心站在不远处。 “称心来了啊,过来。” 称心小心翼翼来到林尘身前:“殿下。” 林尘拿起一串葡萄送入口中:“有什么事?” 称心抬起头:“魏王,魏王派人联繫我了。” 林尘眼中放出精光,手中拿著的葡萄也是停了下来。 “怎么联繫你的?” “一个东宫的僕人,在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说的,我没看清对方的脸。” “好,魏王是坐不住了,称心,你跟在本宫身边也有几日了,到时候魏王问你,你就照著这几日你所见所闻说,知道吗?” “知道。” “那本宫问你,白天你在为本宫做什么?” “在伺候殿下,为殿下跳舞。” “晚上呢?” 称心柔弱道:“伺候殿下,殿下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了什么。” “很好,你回答得不错,称心,你这一次若是做好了,本宫让你离开东宫,还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带著你爹娘,一起离开长安。” “谢谢殿下。” 林尘转头道:“常胜。” “殿下。” 林尘沉吟了片刻:“去本宫的寢宫,在本宫的床头柜子最下层,有本宫做的一个小玩意,將它取来,不要让其余人瞧见了。” “是。” 没有多久,常胜就是將东西取来,林尘將这被黄布包裹的物品,放在了桌上。 “这便是本宫要你做的事情,此物你不要打开,等你出了东宫,去魏王府见太子的时候,想办法將它待在身上,记住了不要被魏王发现,你选择晚上去魏王府,如此一来,因为宵禁原因,你晚上无法离开魏王府,自然就能住下来了,你趁晚上,想方设法將此物放在魏王府房间隱秘地方,儘量是魏王常去的房间,如若不行就找更私密一些的房间,等回来之后,再將放东西的位置告诉本宫,为本宫画出一个草图,如此,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记住了么?” 称心点头:“称心记住了。” “嗯,你全身上下,也没有好藏的地方,等出去后,寻个绳子,將它绑在你的腰间,藏在裤襠里,魏王想要发现,自然不可能。” 唐朝人所穿的服装,其实是很长的,不像现代,而林尘给他的玩意,也不过一只手掌大小,所以这是完全可行的,毕竟去魏王府,自然不能拿其余包裹,带包裹进府都是要被检查的,而且一个乐童拿包裹也说不通,要將东西带进去,藏在身上是唯一的选择。 “称心记住了。” 他小心拿起这被包裹的物品,林尘道:“等下你再向本宫请辞,常胜,去司藏署取些钱財来,拿个五贯钱,让称心带出宫去。” “是。” 林尘又是看向称心:“你出宫后,先拿著钱去你你爹娘,然后再按本宫说的做,记住,这一次,不仅事关你自己的生死,更事关你爹娘的生死,你若是被魏王发现,他必然会当场杀了你。” 称心一个哆嗦,林尘深邃看著他:“你就按在本宫身边的表现来演便是,魏王看不出什么来的。” “是,殿下。” 第35章 还乐童?一个男宠罢了 没有多久,称心便是请辞离开东宫,身上带著几贯钱,內心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等离开皇宫,称心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脸上情绪复杂,等下魏王问起来,他到底是该怎么回答呢? 是將这一切告诉魏王,还是按太子所说的做。 他到底要站哪一边? 不过才十二岁左右的称心,脑袋里不太懂这些,他只能隱隱约约知道,这一件事非常重要,甚至有可能决定他的生死。 当然,称心不知道的是,他无论怎么做,林尘都稳占上风,如果按林尘说的做,自然对林尘有利,如果称心將这一切告诉给了魏王,纵然李泰再诬陷,林尘也能用一句非本宫所为就能推掉,因为称心是房遗爱送来的,林尘可以说根本就不知道称心与李泰的关係,反而还能陷李泰於不利的位置。 称心满是不安,恍恍惚惚回到了父母的房子,刚进来,就听到臥病在床的娘亲在咳嗽。 “娘,我回来了。” 称心连忙是上前。 “称心,好孩子,你在宫里,没吃什么苦吧?” “放心娘,我没吃苦,而且我还赚到了俸禄,我有钱了,等下我就去找大夫为您看病。” 称心將一个大包袱放到一边,这个包袱里全都是铜钱,他拿了一些装在小钱袋里,这整个包袱又藏在了房间里,隨后又是急匆匆出门,去找大夫。 他现在没有心思去想是听太子的还是听魏王的,他现在只想让他娘好受一些。 等请来了大夫诊治一番,大夫又开了药,称心付了诊金,又是去买了不少肉蔬菜回来。 正在这时,在木工坊做工的阿耶回来了,称心连忙道:“爹。” “称心回来了,爹去为你买些好吃的。” “爹,不用,我表现好,遇到贵人了,贵人赏赐了我好几贯钱。” 称心將装钱的包袱拿了出来。 他爹满是高兴:“好呀,好好干,这位贵人很看重你,竟然赏赐如此之多,或许再有几年,我们就能在长安买房子了,不用租房。好,阿耶来给你做菜,你应当还没吃午饭吧。” 称心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快傍晚了,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宵禁了,去魏王府可能来不及,因为魏王府在皇宫西侧的颁政坊里。 “爹,我就不吃了,贵人给我交代了一些事,我要去做。” 他爹点头:“好,贵人的事重要,称心,你要好好干。” “好的爹。” 称心又看了一下娘亲,见到她好了一些,这才鬆了口气,隨后进入自己房间,將门关上,將太子给他的物品拿了出来。 “太子殿下说,將此物带进魏王府。” 称心有些忐忑,他打开这个丝绸看了一下,只见在丝绸里的,赫然是一个木雕的小人,但这木雕小人竟然是被刻成了一个中年男子模样,大概四十岁,威武不凡,栩栩如生。 甚至在这木头小人的背后,还写上了生辰八字,出生年月,而后这个小人身上,还有不少孔穴。 除此之外,被丝绸一起包裹的,还有好几根细致的银针,这些银针很明显,能够刺入小人身上。 “这……” 称心隱隱约约觉得,这个玩意很要命。 称心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做,但一想起那天太子深邃看著自己,还有那个侍卫掐著自己的那种窒息感,称心浑身一哆嗦。 还是太子比魏王更可怕。 想到这里,称心重新將这巴掌大的木雕,捲入丝绸,银针也是小心放好,然后又取来了一根小小的绳子,將整个用丝绸包裹的木雕,放进自己的裤襠位置,然后用绳子围著腰系好。 除了这个位置,称心本来是想要绑在身上,可走路之间,还是容易被人看出异样,但藏在裤襠里,只要不细看,小心一些,完全可行。 称心將东西放好之后,尝试走了几步,正常走路微微影响,不能跑不能跳,否则外人肯定会看出来。 而后称心出了家门,朝颁政坊匆匆过去,等来到魏王府后门,称心敲了敲房门。 吱呀一声,后门打开,那看守后门的下人打量了一下称心,称心连忙说道;“是魏王殿下找我来的,我是太常寺的称心。” “等会。” 门重新关上,而后没有多久,门重新打开,那人让称心进来,並且带著称心,在魏王府里穿梭,要知道皇城两侧的坊市是最大的,南北长八百米,东西宽一千米,而魏王府几乎又占了颁政坊大半位置,自然大了。 称心看著周围情况,默默记下来时的道路。 很快,那下人就带称心来到了大殿,通报后,称心走入进去。 此刻王府大殿,魏王正坐在首位,下方左右两边,则是各摆了二十张小桌子,魏王府的那些人,正坐在这桌子后,一边畅饮,一边观赏大殿中心那些歌姬的舞姿。 称心当即行礼:“称心见过魏王殿下。” “来得正好,本王正是高兴时候,你是太常寺的乐童,精通歌舞,不若如此,先给本王助助兴,来上一段舞蹈。” 左右两边那些谋士和文人,更是轰然叫好。 “好,来上一段。” “我还没看过太常寺的乐童跳舞,听说你的舞蹈,能將太子殿下迷得死去活来,我得好好看看。” 左右两边那些人都满是笑意,称心內心慌了,他现在裤襠里都有著一个木雕娃娃,如何能跳? 他站在那里,低著头一动不动。 房遗爱哈哈一笑:“称心,跳一段又有何妨,魏王殿下想看,你给太子跳了,自然也能给魏王殿下跳。” 称心只能道:“魏王殿下,称心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无法跳舞。” 嗯? 此言一出,魏王挑了挑眉,左右两边那些人,更是脸色沉了下来。 “哼,一个乐童而已,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今天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就是,你想惹魏王不快?” 称心连忙摇头:“不是的,我真的今日不太舒服。” 下一刻,旁边一道人影起身,来到他身前,直接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啊!” 称心惊叫一声,柔弱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红了的脸颊,泪水在眼中打转。 “嘿,还真是比女人还媚啊。” 见到称心这副柔弱姿態,周围人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杜荷起身道:“魏王殿下,还是正事要紧,这舞可以下次再跳。” 李泰笑道:“不错,本王倒是差点忘了,行,诸位不用为难他了,他只是一个乐童。称心,本王要问你一些问题。” “是。” 称心低著头。 “你在东宫,可有跟在太子身边?” “回魏王殿下,称心进了东宫后,便被太子殿下收在身边。” “哦?都做了些什么?” “伺候太子殿下,照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读书时,我在一旁伺候,太子累了乏了,我为他跳舞。” “晚上呢?” 李泰紧紧盯著称心。 称心有些支支吾吾:“晚上,太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杜荷直接问道:“太子可有宠幸你?” 称心低著头,声音很微弱的嗯了一声。 杜荷內心鬆了口气:“宠幸了便好,如此算起来,你也是太子殿下的男宠了。” 称心小声道:“我,我是乐童。” 周围两边那些人,都是哈哈大笑,那笑声肆无忌惮,满是嘲讽。 “还乐童?一个男宠罢了。” “当乐童哪有当男宠好,而且还是太子殿下的男宠,这可是整个大唐,独一份啊。” 称心站在场中,忍受著他们的嘲笑,手不停地捏著自己的衣襟。 “好了,称心,你既然在伺候太子,可有和太子妃发生爭吵?” “回魏王殿下,太子妃找过太子,我亲眼所见。” 魏王对称心的回答很满意,如此看来,太子的的確確是喜欢男宠,並且还宠幸了称心。 “太子宠幸你这件事,东宫其余人可都知晓?” “知晓。” “好,称心,你所作所为,令本王很满意,等下本王有赏赐,你也好生下去休息,今天天色晚了,等明日你再离开。来人,给称心安排一间房间。” 有王府的下人来带著称心离开,等称心走后,房遗爱笑道:“魏王,此次太子宠幸男宠,陛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父皇自然会雷霆大怒,太子宠幸男宠,这传出去,皇室的脸都要丟尽了,但同样的,本王的机会也更多了。” 李泰沉吟了一番:“你们说,本王该如何隱晦向父皇提起这件事?” 下座的谋士蒋亚卿道:“魏王,可以从《地扩志》入手,期望陛下给予指点,等指点完要离去后,再提上一句。” 魏王颇为高兴:“好,就如此做。” 与此同时,称心已经到了一个房间,她默默记下了这个房间的位置,然后等对方出去后,又小心吹灭蜡烛,这才从裤襠內,將那用丝绸包裹著的木雕小人拿了出来。 他先是取出包裹著的银针,將这小人身上的孔穴刺满,而后再环顾房间,思考著要將小人放在哪里。 毕竟下人是会打扫房间的。 想了半天,称心不由抬头,看向了房梁。 第36章 你的意思是说,太子养男宠?! 第二日。 阳光再度照耀在了长安大街上,也照进了魏王府。 胖乎乎的魏王睁开了眼睛,那些丫鬟当即来伺候,甚至还有人专门搀扶著他,唯恐魏王站著太累。 魏王一边享受,一边道:“称心离开王府了吗?” “回魏王殿下,天一亮就走了。” “很好,他今日应该就是去东宫了,去让庖厨准备一些父皇喜欢的点心,本王等下要进宫。对了,再有让谢偃他们,將括地誌遇到的问题都匯总一下,再有一些书写出来的卷宗誊写版也给本王。” “是。” 下人去准备了,而魏王换上衣服,又是吃了早饭,这才上了马车,准备前往皇宫。 等来到皇宫,李泰重新下了马车,又是上了跟在马车后面的轿子,马车是不允许进入皇宫的,但李泰坐轿子上朝,是李世民特批的,原因无他,太胖了,而从皇宫入口到太极殿,可是有不小距离的。 今日李世民並没有上朝,贞观年的早朝不是天天上。 此刻,李世民还在研究世袭刺史一事,除了长孙无忌上书之外,房玄龄等人也上书,希望停止世袭刺史一事。 “父皇,自秦以来,刺史为朝廷派遣,若是刺史世袭,岂不是会与汉朝分封一样,掀起动乱?” 说这话的,並不是別人,而是李世民的长女,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已经年芳十八,但已经有著成熟的人妻感,毕竟孩子都有了,贞观七年就嫁给了长孙冲。 “无忌为了劝朕,连你都来了。” 李世民摇头苦笑:“朕又何尝不知呢,只是朕念著这些和朕打天下的兄弟,总希望他们过得好一些。” “陛下可以赏赐,无论是金银財宝还是美女,陛下都可以赏赐,唯独这刺史不能世袭,父皇,您是明君,您心中是清楚明白的。” “你呀,让朕想起了观音婢。” 长乐公主笑道:“若是母后在,也会劝父皇的。” 正在这时,太监通报,李泰来了。 “哦?青雀来了,正好,长乐,你也见见青雀,你们兄妹二人,许久都没见了。” 长乐公主頷首:“好的父皇,对了父皇,太子他还好吗?” 长乐眼中有著关心。 李世民顿时皱起了眉头:“若是太子能像你这般懂事识大体,朕还担心什么呢?现在承乾没有一个太子样,而且处处与朕作对,远不如青雀让朕舒心。” 正说著,李泰来了,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 “父皇,我带来了您最喜欢的长安红,咦,长乐也在?” 长乐行礼:“二哥。” 李泰笑道:“好几月没见,长乐又更美了,也这么大了。” 李泰一边说著,一边將点心拿了出来。 “还是青雀有心,长乐,一起吃。” 长乐犹豫了一下:“父皇,要不將太子也喊来吧。” “喊他做什么?他在东宫就跟没了消息一样,也不来请安,也不上朝,他有朕这个父皇吗?” 李世民內心是真不满。 长乐无奈,李泰笑道:“父皇,先不生气,儿臣这一次来,知道父皇您学识渊博,因此儿臣特地带来了部分编修的括地誌,想要听听父皇的教诲。” 李泰將部分括地誌取出,这括地誌虽然才编写了一年,可在李泰身边的那些谋士文人,也的確是有些才华,进度还是明显的。 李世民满是兴趣:“好,朕看一看。” 所谓地扩志,其实算是一部地理说明书,李世民將整个天下分为十道三百五十八州,而李泰的括地誌,则是以州为单位,分述辖境各县的沿革、地望、得名、山川、城池、古蹟、神话传说、重大歷史事件等。 李世民看了一会,不由直点头:“挺好,表述清楚,这也是个大工程。” “父皇喜欢就好。” 李泰看著李世民在看,同时也趁机提出一些问题进行请教。 长乐见到父子二人如此和谐,她又想起了太子。 “哎,承乾哥哥,再这样下去,你真要被父皇嫌弃了。” 凡事就怕对比,李泰如此殷勤热情,太子却连在陛下面前脸都不露,自然而然李泰在陛下心中,地位也就更高了。 等到问完后,李泰满是激动:“谢谢父皇。” “青雀,你干得不错。” 李泰问完后,见到有其余臣子送来奏摺,他便是打算起身要走,然后又装作想起了什么,不由道:“父皇,您知道最近太子殿下在做什么吗?” 李世民淡淡道:“那个逆子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在东宫天酒地,不过朕看在他在严华寺的表现,先让他將腿伤养好再说。” 李泰欲言又止,李世民自然察觉到了。 “怎么,青雀,你有什么想说的?” 李泰斟酌道:“父皇,儿臣也只是听说,並不確定,说是太子在东宫,看上了一位太常寺的乐童,宠爱有加,几乎是整个东宫都知晓。” 李世民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乐童?” “是。” “青雀,你没弄错?这乐童可是男儿身?” 李泰小心道:“父皇,是的。” 李世民脸色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太子养男宠?!” “这,父皇,儿臣也不太確定,但东宫都这么传,也传到儿臣这里来了,儿臣想著父皇应该有权利知晓。” 李世民瞬间起身,勃然大怒,负著手走来走去。 “荒谬!这个逆子,他是太子,天酒地宠幸宫女朕不说什么,可他竟然宠幸男宠!一个储君,竟然养男宠?是嫌我们李家不够丟人么?他知不知道他是太子,知不知道丟的是朕的脸!” 长乐见状,连忙道:“父皇,此事应该稳妥一些,二哥说的也是听说,所以此事並不確定。” 李世民压下怒气:“黄德!” “奴婢在。” “你派人去东宫打听一下,看看太子是不是在养男宠,快去!” 黄德没动,他只是迟疑了一下,李世民当即皱眉:“怎么,你早知道了?” 黄德扑通一下就是跪在了地上:“陛下,奴婢是担心陛下知道了,会气坏了龙体,因此奴婢这才没说,陛下,龙体要紧啊!” 哐! 李世民气得抽出一旁侍卫的宝剑,狠狠劈在了桌子上! “逆子!!!” 李泰连忙道:“父皇,你不要生气,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李世民脸色阴沉得可怕:“黄德,立即去找千牛卫,朕要下旨,立刻诛杀那个乐童,朕要让太子亲眼看著,他的男宠死在他面前!” 黄德不敢怠慢,当即就是应了一声是,然后去外面通知千牛卫了。 李泰见到目的已达到,自然也就开始安慰李世民。 “父皇,太子可能只是一时糊涂,或许是图一个新鲜感。” “新鲜感?他是太子,他这哪里有太子的样?养男宠,古往今来,哪个太子养过男宠?丟人,丟人啊!” 李世民气得坐了下来,胸口起伏。 长乐真的都有些看呆了,承乾哥哥都已经这样了吗? 小时候的承乾哥哥,照顾自己,温润如玉,一个翩翩公子,怎么会养男宠? 长乐也不太相信,可连父皇身边的內侍黄德都如此说,那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真的了。 与此同时,千牛卫中郎將,率领著部分千牛卫,披著鎧甲,便是直接赶往东宫! 东宫距离太极殿,其实只有一墙之隔,不过那个小门,只有太子能用,他们还是只能往东南方向过去,抵达通训门进入东宫后,再行去找太子。 他们匆匆赶往丽正殿,林尘此刻还在殿內安静思考,这鱼饵撒了下去,不知道魏王什么时候咬鉤啊。 就在这时,太监匆匆过来。 “殿下,不好了,千牛卫的中郎將带人来了,气势汹汹。” 林尘顿时抬头,露出笑容:“很好,魏王咬鉤了。” 第37章 太子殿下,您这是在抗旨! 他看向一旁的称心:“接下来,就没你什么事了,等下他们问起轮到你说话时,你就一口咬死,只是在东宫担任乐师,知道么?” 称心连忙点头:“太子殿下放心,称心知道。” “嗯,等下发生什么也不用慌,本宫在,天塌不下来。” 林尘一脸平静,继续翻阅著书籍,常胜就站在不远处,这些天来,太子的表现他看在眼中,外人只看到了太子与陛下作对,与陛下对著干,但常胜才知道,太子这几乎是步步为营,布局深远。 这绝对是一位雄才大略的明君! 常胜內心对太子有信心。 与此同时,那群千牛卫也是来到了丽正殿,进入院中,就见到太子坐在那里,一脸平静看著自己等人。 为首的中郎將来到林尘身前,拱手道:“太子殿下。” 林尘淡定放下书本,慢吞吞道:“这位將军,怎么又到东宫来了?” “奉陛下口諭,前来处置一些事情,敢问太子殿下,东宫之中,可有一名叫做称心的乐童?” “有,还就在本宫身后。” 称心有些畏惧后退了一步,那中郎將抬头看向称心,点头道:“好,陛下有令,乐童称心,色相媚主,蛊惑君心,似那狐媚之妖,以卑贱之身扰乱朝纲,祸乱宫廷。当场行刑,斩杀於此。 太子殿下,得罪了。” 说完后,那中郎將一挥手,身后几个千牛卫,就是想要绕过去,抓住称心。 称心嚇坏了,十二岁的他,瑟瑟发抖,眼中满是惶恐不安。 “且慢!” 林尘的声音响起,要进去抓人的千牛卫有些迟疑,前面的中郎將沉声道:“陛下有令!抓人!” “没听到本宫的话,安敢如此放肆?!常胜!” 常胜直接抽出了长刀,往前一站,挡在了房中,沉声道:“太子殿下有令,你们不能进去抓人!” 更是在这一刻,左右两边,更是有不少东宫侍卫进来,站在左右两侧。 千牛卫中郎將看著左右两边的侍卫,他有些吃惊,重新看向坐著的太子,脸色阴沉道:“太子殿下,您知道您在干什么吗?您这是在抗旨!” “没错,本宫就是在抗旨,本宫抗的什么旨?本宫抗的是黑白不分、顛倒是非的旨意!这种昏庸的圣旨,也要本宫遵行?荒谬!” 中郎將沉著脸:“太子殿下,不要让卑职难做。” “难做?让你难做又如何?怎么,你还想跟本宫在这里拔刀?” 林尘眼皮都没动一下,平静看著对方,纵然此刻林尘是坐著的,但却威慑十足。 中郎將深吸一口气,他的確在刚才,有著拔刀的衝动,但他很清楚,一旦自己拔刀,那事情就完全变了,自己可就变成了袭击太子。 所以中郎將只能再度行礼抱拳:“太子殿下,请不要让臣难做。” “本宫不让你难做,你就是一个传声筒,去告诉皇帝,让他亲自前来,本宫也挺好奇,皇帝又是听了谁的谗言,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来东宫杀人。” “这……” 林尘淡淡道:“去,你不將皇帝喊来,你拿不了人,你要强拿人,你走不出东宫。” 中郎將赵成烈,此刻是真不知如何是好,太子竟然敢抗旨,他是真没想到,而且这態度摆明了,他想要拿人,太子就敢让人动手,到时候无论是伤了太子,还是自己被伤,这都不好。 思来想去,赵成烈只能拱手道:“请太子殿下稍等,臣这就去太极殿。” 赵成烈行礼后,匆匆离开,前往太极殿。 而林尘挥挥手,那些护卫又是退到了一边,剩下称心提心弔胆,脸上满是惶恐。 常胜收起长刀,也是退到了一旁,他只感觉,明明太子殿下是坐著的,却有著一种掌握乾坤的感觉,好像这一切,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太极殿。 李世民此刻,还在生闷气,长乐只能是好声安抚。 “父皇放心,太子绝不会昏庸到如此地步,千牛卫去东宫,必然能完成命令。” 结果话刚说完,黄德就进来通报。 “陛下,千牛卫中郎將赵成烈在外求见。” “如此之快?让他进来。” 李泰也满是期待,看著赵成烈走了进来。 赵成烈半跪下来,李世民道:“可有当著那逆子的面,將那男宠斩杀?” “回陛下,不曾。” 李世民怒目一睁:“不曾?如此简单的命令,你也完不成了?” “请陛下恕罪,並非臣无能,而是太子殿下直接抗旨,臣本要直接拿人,可太子早就安排了侍卫阻拦,更是放言,若是臣强行拿人,他就对臣动手,要臣走不出东宫。” “混帐!” 李世民大怒:“这是一个太子所说的话?朕看他是反了天了,为了一个男宠,还敢抗旨?” 李泰也是一愣,但隨即心中更是大喜。 “好,搅吧搅吧太子你继续搅吧,迟早你要从东宫之位上下来!” 这就是李泰要的效果,不过李泰还是假惺惺道:“父皇,或许是太子另有隱情。” “他能有什么隱情,还敢抗旨了,逆子!” 赵成烈赶忙继续道:“陛下,太子殿下说,他希望陛下能亲自到东宫去一趟。” “让朕去东宫?” “是,太子殿下说,陛下要拿称心是因为听信谣言。” 李世民都快气笑了:“谣言?青雀都听说了,甚至就连黄德都知道,只是没有告诉朕,到现在还跟朕说是谣言。好,朕就亲自去一趟,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成烈內心鬆了口气:“臣遵旨。” 旁边的长乐满脸担忧,太子哥哥真变成这样了? 旁边的李泰內心狂喜,好啊,抗旨好啊,太子你多抗旨,那你就距离被废不远了。 这么发展下去,太子之位迟早是他的。 李世民起身,黄德赶忙伺候,长乐怕事情发展超出意料,连忙道:“父皇,我也要去。” “行,长乐你要去,那就一起去吧。” 李泰也是起身:“父皇,儿臣也想跟著去,儿臣也想劝劝太子。” “嗯。” 第38章 不是栽赃陷害,那就是蓄谋已久了,魏王? 於是,李世民带著一行人,又是风风火火来到东宫。 林尘还是在丽正殿院中等著,见到李世民来了,一脸平静。 “逆子,你让朕来,朕来了,朕让人斩了你的男宠,你竟然为了男宠而抗旨?” 李世民沉著脸:“中郎將,你现在可以去斩了那男宠,朕倒要看看,现在太子是否还会抗旨!” 他负手站在那里,散发著龙威,气息嚇人,毕竟是马背上的皇帝,六世纪东半球最强碳基生物,周身的杀气还是很强的。 如果换一般人,面对李世民如此气度,恐怕早就嚇得瘫软,在地上磕头,可林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成烈只是应了一声,准备带人去房间抓称心。 “等一等!” 林尘再度开口。 李世民目光一凝:“太子,你要抗旨?!” 长乐满是担忧看著林尘,她开口道:“父皇,太子……” “长乐!不用为这个逆子说话,朕知道你们兄妹感情深厚,但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太子,朕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要抗旨!” 李泰內心狂喜,更是满怀期待,希望太子说出那句抗旨。 林尘仍然一如既往平静:“本宫也想问问陛下,陛下这是想要凭一己之恶,栽桩陷害吗?本宫抗的是黑白不分、是非顛倒,本宫维护的是大唐律法的正义!” “荒谬!你宠幸男宠,看看你成什么样了!你哪里还有一点太子的样子!” “呵,陛下看本宫哪点不像太子,还是哪一点不像陛下?” 林尘有著冷笑:“本宫倒是要问问陛下,为何要派人斩了这么一个小小乐童,他在东宫率更寺奏乐跳舞,又犯了哪条法律?陛下仅凭自己喜恶,就要杀人,我看陛下才是昏君!” “逆子!你宠幸男宠!” 林尘哈哈大笑:“陛下,我哪里宠幸男宠了?这话你是从何听来?又是何人,栽桩陷害本宫?” 林尘说这话,目光確实直勾勾看向李泰,李泰果然没忍住:“太子,连我都听说了,你在东宫宠幸男宠。” “哦?敢问魏王殿下,是听谁说的?好端端就將一顶帽子扣在本宫头上,是想要趁著本宫腿脚不便,栽桩陷害?” “什么栽赃陷害?不要血口喷人。” “不是栽赃陷害,那就是蓄谋已久了,魏王?” 李世民冷哼一声:“够了!少在这东拉西扯,逆子,你还敢抗旨?” 林尘看向李世民:“皇帝此前说过一句话,要眼见为实,本宫现在用这句话反问一下皇帝,可有眼见为实?” 李世民冷著脸:“你的意思是,东宫这么多僕人都看到你宠幸这个乐童,就连黄德都听闻了,这些都是假的?” “敢问陛下,他们可有眼见为实?既然黄德听闻,那就让黄德说说,他可有眼见为实?” 黄德一个激灵,李世民看向他,他连忙跪下:“陛下,奴婢,奴婢只是耳闻,这种事,奴婢怎么会看到?” 李泰道:“对啊太子,宠幸男宠这种事,乃是私事,谁也看不到。” 林尘淡淡道:“魏王,好在本宫有人证,常胜,你来说说看。” “是。” 常胜走了出来,先是行礼,这才道:“启奏陛下,乐童称心虽然进了东宫,可並没有受到殿下宠幸,臣日夜跟在殿下身边,可以亲自为殿下作证,若臣有半句虚言,臣甘愿伏法。” 听到常胜如此说,李世民微微皱眉,李泰不由道:“父皇,常胜乃是太子的侍卫,他说的话……” 林尘冷笑:“魏王,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进献谗言?” “太子,我这不叫谗言,若是常胜为你做假证怎么办?” 李世民也微微眯了眯眼睛:“既然你没有宠幸这个乐童,为何要將他留在东宫?” 林尘平静道:“因为他身世可怜,他娘臥病在床,他爹在木工坊做工,一天赚不了多少钱,长安居,大不易,因此本宫这才可怜他,將他带在身边,让他能多赚些钱,却没想到被人误会,当真可笑。本宫是太子,如何会喜欢男宠?” 魏王瞪大眼睛,你睁眼说瞎话啊你,明明杜荷说你喜欢男宠,现在你还否认? 李世民皱眉:“称心何在?” 称心连忙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参见陛下。” “你在东宫,可有被太子宠幸?” 魏王眼中有著期待,只要称心说话,那太子就坐实了,可没想到,称心的话让他一愣。 “回陛下,没有,太子殿下只让我跳舞,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此前我出宫,太子殿下还赏赐了五贯钱。” 李泰睁大眼,他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了,他死死看著称心,那天晚上,自己问称心的时候,称心说的是宠幸了啊。 那他到底是在对谁撒谎?! 他本能想要指著称心鼻子说撒谎,可反应过来的他,硬生生止住了。 如果他现在戳穿称心撒谎,这太子要是接著问,自己怎么知道他撒谎,那自己怎么回答? 想到这里,李泰猛然睁大眼睛,看向林尘,见到林尘平静看著自己的目光时,李泰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等等,这不会是太子为我设的一个局吧? 他脑袋心思急转,而称心还在说:“可能是太子殿下,將我带在身边,东宫其余下人都看到了,这才有了误会,还请陛下明鑑。” 李泰猛然想到了:“父皇,此前儿臣听闻,太子妃为了太子宠幸男宠一事,还与太子发生了衝突,现在太子在撒谎,这乐童也在撒谎,只要將太子妃喊来,想必就能一清二楚。” 李世民想了想,点头道:“去將太子妃唤来。” 林尘平静道:“陛下,我算是看清了,原来又是魏王在诬陷本宫,行,常胜,去將太子妃喊来。” 李泰道:“太子殿下,我没有诬陷你,我只是想让父皇看清楚。” 林尘冷笑,一言不发。 李世民负著手,他只是看了看称心,又是看向林尘,见到林尘一脸平静,之前的怒火上头,也是逐渐冷静了下来。 但李世民还是颇为怀疑,太子难道真的没有宠幸这个乐童? 很快,太子妃苏玉儿,就是款款到来。 她来到李世民身前,直接行礼:“儿臣参见陛下。” 第39章 太子,你好狠! 李世民沉声道:“朕问你,你身为太子妃,应当知道太子近日行为,太子与这乐童在一起,宠幸乐童,甚至为此事,与太子发生矛盾,可有此事?” 李泰也是看著苏玉儿,却没想到苏玉儿直接摇头道:“启稟陛下,並无此事。” 嗯? 李泰懵了,他感到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为何太子妃会否认? 李世民也是微微一怔,苏玉儿继续道:“陛下,太子见这个乐童可怜,这才將其收在东宫率更寺当乐童,况且太子並不喜欢男人,儿臣与太子也从未发生过爭吵衝突。” 李世民沉声道:“你所说一切,是否属实?” “回陛下,一切属实,若是不实,儿臣甘愿受罚。” 李泰已经一脸惊骇,他终於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不可能,太子妃,你在撒谎,当时你与太子发生矛盾,东宫有许多侍卫下人都看见了,父皇,儿臣认为,应当去问问那些当日在场的下人。” 林尘看著李泰:“魏王,你身在颁政坊,却对东宫发生之事,一清二楚,甚至就连本宫是否与太子妃发生了衝突,你都知晓,魏王,你还有什么是不知晓的?” “太子殿下,这不是我要知晓的,是你发生的事情,传到了我这里。” “敢问魏王,是听谁所说?现在太子妃在这里,回应了你的问题,她说没有与本宫发生衝突,本宫爱护太子妃都来不及,又怎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乐童,而发生衝突?” 李世民见到李泰还想说话,不由道:“好了,太子,朕问你,既然你与这乐童並无瓜葛,又为何要阻拦千牛卫拿人?” “陛下何故明知故问?陛下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斩杀一个乐童,乐童的命就不是命吗?都是我大唐子民,又为何如此践踏人命?本宫说过,本宫抗的是黑白不分,本宫维护的是大唐律法。只是可惜,皇帝没听到。” 李世民冷著脸,而林尘淡淡道:“当然,我知道陛下不信,既然如此,本宫愿意今日就將这乐童从东宫驱逐出去,不让他踏入东宫半步即可。” 长乐见状,当即道:“太子哥哥,既然这是一个误会,那这件事就此结束好了,此次是父皇没有查证清楚。” 李世民深深看了林尘一眼:“既然朕听到的是谣言,那此事,就此过去。” 见到李世民想走,林尘当即道:“皇帝不问青红皂白想要拿人,现在了解了事情原委又想一走了之?” 李泰当即道:“太子,你想要做什么?父皇也只是想维护皇室的脸面。” 林尘似笑非笑:“本宫不想干什么,陛下,臣听闻魏王在魏王府,施展巫蛊之术,想要以此陷害陛下,狼子野心,臣恳请陛下彻查魏王府!” 什么?! 李泰睁大眼,他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慌乱之色。 “你血口喷人!太子!谁都知道我对父皇忠心耿耿,更希望父皇长命百岁,什么巫蛊之祸,本王从来不知,本王也从来没做过!” “魏王,本宫也说我没有宠幸这个乐童,但魏王並不信,现在魏王你说没有进行巫蛊仪式,本宫照样不信,不能只凭你一张嘴,本宫要,眼见为实。” 林尘加重了眼见为实四个字,李泰气得不轻,他直接怒道:“太子,你这是故意栽赃陷害!” “魏王,你这话说得本宫就不爱听了,魏王说本宫宠幸男宠,可是信誓旦旦,为何本宫说你魏王进行巫蛊仪式,你却反咬一口?我也听闻你魏王府进行了巫蛊仪式,听得真真切切!你现在所作所为,全都是表面功夫。” 李泰急了:“好,太子,你既说你是听人所说本王在进行巫蛊仪式,那本王问你,人呢?你听谁所说?” “魏王,你说本宫宠幸男宠,你先回答本宫,你又是听谁说的?” “我……” 李泰一阵语塞,他这绝对不能说,说了就是將插在东宫的暗桩给暴露了出来,而且也会让自己在李世民面前顏面扫地,更为重要的是,很有可能导致父皇不再宠爱自己,所以自己是打死都不能说的。 常胜都看得震惊不已,而身后的称心更是瑟瑟发抖。 不过李泰也是聪慧之人,他当即道:“我自然是听说的,本王並非捕风捉影。” “那本宫就是捕风捉影了吗?魏王,你不能只有在本宫落难的时候,就进谗言,轮到你的时候,就开始拒不承认。” 林尘看向李世民:“陛下,我相信陛下一定会一视同仁,对吧?东宫这么多人,陛下身边这么多人,都能作证。长乐,想必你也能为本宫作证。” 李世民心中有些暗暗惊奇:太子的政治手腕,怎么一下如此老辣了? 李世民自然不蠢,从一开始的怒火到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就发现太子这政治手腕,简直有些高超,更像是在为李泰布的一个局。 而现在,李泰已经落入陷阱。 李世民不动声色:“朕自然会一视同仁了,太子,你想要说什么?” “简单,臣恳请陛下,彻查魏王府!” 李世民沉声道:“太子,若是没查出呢?” “没查出,臣恳请废太子!本宫拿太子之位出来,而若是查出来了,臣要的也很简单,歷史上巫蛊之祸如何处理,陛下就如何处理,如何?” 李泰慌了,他脑子在飞快地转,他现在並不怀疑太子是无的放矢,就刚才太子这些准备说辞,很明显他就是將所谓的巫蛊物品,放在了自己的魏王府! 可是,他是怎么放进去的? 李泰可以確认,魏王府没有太子的奸细,除非…… 李泰猛然脑海之中回闪画面,他大吃一惊看向称心,见到称心躲躲闪闪的目光,顿时浑身冰冷! 是称心! 李泰再看向林尘,不由咬牙切齿,这个太子,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甚至就连杜荷故意投奔自己,说不定也是太子安排的,如此一来,杜荷提出的计谋就成了陷阱,而自己却浑然不知,掉了进来。 太子,你好狠! 第40章 魏王,你的心智和你臃肿的身材一样都是肥肉吗? 李泰此刻是真的心惊肉跳,他连忙道:“父皇,太子毕竟是太子,不可废太子。” 李世民道:“太子,你想要让朕杀了青雀吗?你想要杀了你兄弟吗?” “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有巫蛊仪式,那魏王就是覬覦太子之位、覬覦皇位,难道陛下到了现在,也还要包庇恩宠他吗?” 李世民脸色有些掛不住:“朕並不认为魏王府会有巫蛊仪式。” “陛下,眼见为实,这是你教臣的,对魏王府的巫蛊仪式,臣只认眼见为实。” 场中的氛围有些凝重,千牛卫中郎將赵成烈,此刻只想默默后退,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是想离开这里,此刻他听得满头大汗,只想逃离这场政治旋涡。 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太子现在反而是將魏王和陛下架起来了。 李泰脑海在飞快想著应对之法,他额头都只感觉有冷汗。 李世民无奈,只能看向李泰:“青雀,既然太子想要查魏王府,那就让他查吧。” 李泰只能道:“好的父皇,儿臣並没有进行所谓的巫蛊仪式,天地可鑑。” 林尘冷笑:“魏王,心口不一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嘴上说没做,但暗地里呢?还是先查吧,就如你说本宫宠幸男宠,还將太子妃喊来了,本宫也让你喊了,现在本宫要查魏王府,你若是拒绝,你心里就有鬼。” 李泰只能梗著脖子:“我没有。” “一查便知!” “好,查就查!” 李泰咬牙道。 林尘点头:“陛下,魏王同意了,还请陛下稍等片刻,我这就换身衣服,让人准备马车,前往魏王府。常胜,去调集一些侍卫。” 李世民淡淡道;“有千牛卫在。” “不了,还是东宫的护卫用起来放心,查起来安心。” 常胜去做了,李世民沉声道:“黄德,陪朕回太极殿一趟。” 李世民带人先离开,林尘平静看著李泰,一言不发。 长乐见到自己的两个哥哥如此针锋相对,不由好心劝道:“太子哥哥,你是兄长,又何必如此呢?母后看到了,肯定会很伤心的,她希望能兄友弟恭。” “长乐,非本宫不想兄友弟恭,但魏王虎视眈眈,本宫也无可奈何。” 李泰道;“太子,我没有。” “魏王,无论你有没有,本宫都盯著你呢,你使的那点小计谋,真以为本宫不知道?房遗爱带来称心,他早就投奔你了吧,是你魏王府的人,他將称心带来,想必也是受了你的命令,魏王,你將一个太常寺的乐童,塞到东宫里来,是何居心呢?你说说看,若是本宫真的宠幸了这个乐童,那今日,又会变成如何?恐怕你魏王,已经踩著本宫的头上,肆意嘲笑了。你做了初一,就別怪本宫做十五。” 李泰怒道:“太子,本王没有做,不要在这里污衊本王,更何况,杜荷是你派到本王府邸上来的,是你故意让他出了计谋,布下陷阱,引诱本王。” “魏王,你前面说没做,后面又说是本宫引导你如此做的?好,本宫让你离开长安,放弃这夺嫡之心,你会照做么?魏王,你的心智和你臃肿的身材一样都是肥肉吗?” 长乐见到两人越说越激烈,当即道:“好了,你们都是皇室,母后在天之灵看著呢。” 林尘淡淡道:“本宫给长乐一个面子,魏王,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办吧。常胜。” 常胜推著林尘的轮椅进去,魏王沉声道:“太子,要去查魏王府,可以,你將称心也带上,本王到时候有话问他。” “不用你操心。” 李泰沉著脸向外走去,千牛卫中郎將默默不说话,陛下这两个儿子之间斗得如此激烈,难道要復刻当年玄武门之变吗? 常胜安排的护卫都准备好了,都是他从东宫左右卫里挑选出来的,绝对放心。 马车也准备好了,林尘上了马车,带著常胜和护卫,便是准备朝魏王府过去。 李世民也是在太极殿更换了衣服,带著千牛卫,匯合了后朝魏王府过去。 此刻李泰內心焦急,他恨不得立刻回到魏王府,让人去查一下,那个乐童到底將巫蛊仪式的物品安在哪里。 对了,她所居住的那个房间,必须要儘快喊人回去彻查。 李泰心急如焚,只不过他环顾了一下身边,见到东宫的护卫竟然是跟隨在自己身边。 “本王想到有些事,要先行一步,在魏王府等候太子。” 常胜淡漠道:“抱歉魏王殿下,太子有令,要一起抵达魏王府,不许魏王先行。” 李泰无奈,他看了一下身边跟隨的护卫,那些护卫都被常胜用人隔开了,根本无法传话。 等横穿了皇宫,来到布政坊魏王府前,林尘在常胜搀扶下,重新坐在轮椅上,李世民也是从马车上下来。 李泰连忙上前:“父皇。” 李世民看向林尘:“太子,你想怎么搜?” “简单,让东宫的护卫直接搜就行,其余人不要动,本宫要一间间房间搜过去。” 林尘看向李泰:“青雀,你有什么要说的?” “父皇,天地可鑑,儿臣绝对没有用巫蛊之祸,儿臣为何要害父皇,儿臣希望父皇长命百岁,儿臣希望父皇平平安安,身体健康,儿臣绝对没有不臣之心。” 李世民道:“青雀,朕当然知道你的孝心,无妨,先让太子查吧,不然太子不安心。” 林尘直接看向常胜:“常胜,带人进去,开始彻查。” 在这之前,林尘就告诉常胜,要搜查哪里,当然前提其余房间也要做做样子,不能被发现异常。 “是。” 常胜带著东宫的护卫,当即就是进去搜查起来,而林尘也是和李世民他们,进入了魏王府,不过在魏王府的前院院落之內等候。 李泰內心七上八下,这一次他是真的將自己给绕进来了,能否安然渡过此劫,都看父皇了。 李世民倒是恢復了古井无波的神情,负著双手,背对著眾人,在独自观赏这一棵古木。 常胜则是带人,开始到处搜查起来。 “让开让开!奉旨彻查魏王府!” 魏王府的那些下人,还有那些侍卫,见状都是心惊肉跳,面对著杀气腾腾的一帮人,根本不敢阻拦。 与此同时,魏王府前院的动静,也是很快传到了其余院落,李泰的那些谋士,也是听到了动静。 “怎么回事?” 苏勖直接开口问道。 “苏司马,不好了,太子和陛下带人来了魏王府,太子更是让人在魏王府搜查,似乎要查什么东西。” 苏勖一听,当即就是眉头皱了起来。 “不好,魏王殿下可能有难,去通知其余人,速速前往前院。” 第41章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只有一个太子! 苏勖匆匆抵达前院,但见到李世民坐在那里,李泰脸色紧张,甚至太子也在。 这个场景,让苏勖不由微微一愣。 “臣参见陛下。” 李世民嗯了一声:“无妨,太子要来魏王府查些东西,你们让他查便是。” 苏勖有些犹豫,见到魏王的脸色並不好看,这才看向太子,小心道:“不知太子要查什么东西?” “简单,本宫听说,魏王在魏王府,在行巫蛊仪式,本宫自然不能放任不管,陛下乃万金之躯,这大唐贞观之治还未完成,本宫又怎能让陛下的贞观盛世半途中断?因此,本宫亲自前来魏王府,为的就是找出魏王行巫蛊仪式的物品!“ 李世民冷著脸,太子这阴阳怪气的话语,跟谁学的? 苏勖当即道:“太子,您一定是听错了,魏王孝敬陛下还来不及,又怎会用巫蛊仪式?”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是谁?” “回太子殿下,臣是魏王府司马。” “哦,司马苏勖,就是你啊。” 林尘话语嘲讽,他加重了司马二字,苏勖並不明白林尘话里的含义,毕竟这是唐代,还没到后世司马二字都能变成骂人话语。 “太子殿下,这是否可以撤回?” “撤回?为什么撤回?本宫都派人来了,岂有半途而废之理?魏王为了本宫,煞费苦心,关心本宫是否宠幸男宠,本宫自然也关心魏王,是否进行巫蛊仪式了,什么叫兄友弟恭,这便是兄友弟恭。” 苏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看向李世民,李世民沉声道:“让他查!” “多谢陛下!” 魏王只感觉度日如年,他忽然开口问道:“杜荷可在?” 如果实在没辙,他就只能往杜荷身上推了。 “回魏王,杜荷没在。” 李泰看了一眼太子,见到林尘古井无波,內心更是忐忑不安。 並没有多久,也就是小半个时辰,所有人就是见到护卫常胜,带著侍卫匆匆回来了。 “如何?” “回殿下,我等已经有所发现,但不敢乱动,防止破坏房中情况,因此请殿下亲自前去查看。” 林尘嗯了一声,看向李世民。 “陛下,已经查到巫蛊仪式的房间了,陛下该移驾了。” 李世民起身:“太子,这一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陛下,此前你要斩了称心的时候,可没有说是闹剧,这巫蛊之祸,歷朝歷代,可是能诛连九族的,以巫蛊之术诅咒陛下,难道陛下愿意忍受这份诅咒吗?到时贞观盛世完不成,陛下下去见到高祖爷爷,如何面见高祖爷爷。” 李世民沉著脸:“太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陛下,玄武门时,你为何不饶过大伯他们?” “你!太子!” 李世民有些动怒了,如果真去了房间,那就没有斡旋余地了。 林尘冷冷道:“陛下,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只有一个太子!” 常胜低著头,沉默不语,旁边的魏王府司马苏勖,也是心惊肉跳。 场中的氛围,一下降到了冰点。 林尘肆无忌惮,原因很简单,他有理! 李世民歷史上虽然想要將李泰扶正当太子,可最终在李承乾谋反时也没有杀掉李承乾,这就说明,李世民还是陷入到了和李渊一样的境地,手心手背都是肉,左右为难,在林尘没有做什么错事的情况下,李世民要是废太子,那可真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兄弟相残,但他却无能为力。 李泰是真的慌了,他连忙道:“太子殿下,只有您一个太子,所有人都承认。” 林尘冷冷看著李泰:“那魏王是否愿意离开长安?” 李泰张了张嘴,他这话说不出口,离开长安,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请陛下进入房间!” 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阳谋,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好,朕就进去看看。” 林尘道:“常胜,推著本宫。” “是。” 常胜连忙推著轮椅,一行人在东宫侍卫带领下,朝魏王府里面走去。 长乐此刻已经是完全不知如何是好,魏王脸色惨白,他当然知道太子的想法,这栽赃陷害的巫蛊之术,对他而言是个死局啊,他要是明说,就说明称心是他送入东宫,他想要谋害太子,可不说,更是死路一条。 等来到房间面前,房间四周还有常胜安排的护卫看管,不让魏王府那些人靠近。 “就是此处了吗?” 林尘问道。 “回殿下,就是这个房间,我等在房间房樑上,搜索到了巫蛊之物。” 林尘点点头:“陛下。” 李世民走入房中,李泰也是紧跟著走入,林尘进来后,他道:“常胜,取下来。” 常胜拿著椅子,踩在椅子上,將之前称心摆放的那个巫蛊娃娃取了下来,放在桌上。 “殿下请看,这就是臣找到的巫蛊之物。” 李泰脸色惨白,李世民深吸一口气,长乐不知如何是好。 林尘拿起那巫蛊之物,沉声道:“陛下,这巫蛊之物上,刻的是您的模样,这后面还有您的生辰八字,这娃娃上更是扎满了银针!这是要诅咒您啊!” 林尘冷笑看向李泰:“魏王,你不愧是好手段,想要让父皇早些去死,让父皇做不成这贞观盛世吗?如此行为,说一套做一套,这也叫做孝心?” “不,不是儿臣!父皇,就算您死了,也是太子继承皇位啊,和儿臣没什么关係!” “魏王!你想要夺嫡,你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你何尝不想来一场玄武门之变!” “够了!” 李世民一声沉喝,让林尘与魏王的爭论停止。 而李泰连忙跪下来:“父皇,真不是儿臣,儿臣真不知啊!” 林尘淡淡道:“魏王,你对东宫发生的鸡毛蒜皮之事都一清二楚,却对发生在近在眼前的事一无所知?魏王,你觉得这可能吗?” 李世民深深看著林尘,他只觉得这个太子好陌生。 “太子。” “陛下,不是我不愿意网开一面,实在是巫蛊之祸,祸乱朝廷。远的不说,就说汉朝汉武帝,一场巫蛊之祸,险些葬送整个大汉!而现在大唐刚刚建立,我不想大唐步了大汉的后尘!所以,巫蛊之祸,必须要严惩!” 第42章 本宫倒是小看了魏王府 “够了!” 李世民沉声道。 林尘淡淡道:“陛下,这可是刻的您啊,魏王如此种种,他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出来,是他所为,难道父皇要为了一己私慾,而罔顾朝廷社稷吗?” 司马苏勖都看呆了,这太子直接往陛下头顶上扣帽子? 但苏勖也是猜到了前因后果,略一思索,就知晓了来龙去脉! 因此,苏勖当即出列:“太子殿下,您误会了,这个巫蛊之祸,还真非魏王所为。” 李泰眼中有著喜色:“对,非本王所为,司马,你继续说。” 林尘眼睛眯了眯,看向苏勖。 苏勖此人,之前就是亲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后来娶了南昌公主,又被选为魏王府的司马,是一个聪明並且有才学的人,而且括地誌,也是他向魏王提的建议。 “苏司马,这不是魏王所为,又是何人所为呢?” “太子殿下,这或许是,您的乐童称心所为。” 在后面的称心,当即嚇了一跳,他脸上满是慌乱。 李世民转头一看,见到称心模样,心中也是明白了几分。 林尘笑道:“荒谬!苏司马,你在逗本宫发笑吗?称心不过是太常寺的乐童,他如何能进得你魏王府?你要不说出个所以然出来,本宫可就无情了!” 苏勖拱手:“太子殿下,在早些天,杜荷来到魏王府登门求见,杜荷与太子您走得近,又在东宫待过,说是被您驱赶出来,走投无路,这才投奔魏王,魏王怜其才华,这才將他收入魏王府,而称心被送入东宫,正是杜荷一手策划。” 林尘眼睛眯了眯,好一个司马苏勖,竟然想要將责任,全部推给杜荷。 李泰也是內心稳定下来,没有那么慌乱了,他也明白了苏勖的想法,现在就是將杜荷与称心推出来当替罪羊,才能躲过这一次危机,否则这一次巫蛊危机,就算陛下想要保他,可眾目睽睽之下,自己不能自圆其说,陛下也没办法保。 毕竟满朝文武这么多人看著呢,那些大臣,还有魏徵等諫臣,都是不会轻易放过李世民。 苏勖继续道:“我现在也才知道,这杜荷好狠,是將太子与魏王都给算计了,杜荷对太子殿下怀恨在心,又在东宫待过,所以他怀疑太子殿下喜欢男宠,这才想出將称心送入东宫,只待太子宠幸称心,就让陛下知晓。” 李世民微微皱了皱眉,他又看了李泰一眼。 林尘似笑非笑:“然后呢?” “魏王不忍这么做,拒绝了杜荷的提议,但没想到杜荷还是这么做了,后来告知魏王,魏王也无奈。” 林尘笑了:“那为何称心又能进入魏王府呢?” “这是因为魏王在知道杜荷这么做了之后,担心称心受到什么欺辱,这才將称心唤到魏王府上,想要问个明白,也给称心安排了房间,没想到这乐童称心,竟然在房间之中安下了巫蛊娃娃,如今看来,这称心手段惊人,反而想要陷害魏王。” 林尘淡淡道:“不对吧,一开始你们弹劾本宫宠幸称心,现在称心又转眼成为了狡诈之徒,还能往你魏王府放巫蛊娃娃?我看著称心,不过才十二岁,如此柔弱,怎么能做到?更何况,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没有这个动机。” “太子殿下,她必然是受到杜荷指使,而杜荷,因为被您赶出东宫的经歷,又担心魏王也將他赶出魏王府,所以这才提前下手,以防万一,如此,就说得通了。太子殿下以为呢?” 苏勖这意思很明显了,直接將杜荷给牺牲掉,然后换取太子与魏王的和平,这件事也就能到此为止。 不得不说,这的確是急智,硬生生想出了一条自圆其说的生路。 李泰道:“太子,这巫蛊既然是称心所放,还诬陷本王,想要离间本王与父皇的亲情,本王绝不能轻饶了他。” 常胜还有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这房中的局势,又是为之一变。 林尘看向李世民:“陛下,你怎么看?” 林尘將问题拋给李世民,而李世民道:“青雀的心思,朕是知道的,他没什么坏心思。” “陛下,那我就是一个宠幸男宠的太子吗?” “太子,你也没有宠幸男宠,虽然东宫的流言蜚语不断,但你还是有基本的品性和德操。” 李世民看向称心:“既然都是这个小乐童和杜荷引起,那就先將他推出去斩了。” 称心一听就是脸色煞白,腿直接软了,当即跪了下来:“陛下饶命。” “且慢!” 林尘喝道。 李世民看向林尘:“太子有什么话想说?” “称心现在是东宫的人,陛下,在我看来,称心並没有什么错,他对此一无所知,更何况凭司马苏勖一番推论,又岂能说明真相?不如问问杜荷,看他怎么说?” 李泰內心又是提了起来。 “好,来人,去將杜荷唤来。” “是。” 千牛卫匆匆去了。 李世民走出房间,李泰跟著走了出去,长乐看得满是焦急,见到所有人都走了,不由对林尘道。 “太子哥哥,还是各退一步吧,这样下去,骨肉相残,母后会伤心的。” “长乐,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你不爭,自然有人会爭,本宫倒是小看了魏王府,这魏王府,也的確有能人。” 不过,魏王將杜荷推出来卖了,这恐怕也会让其余想要投奔效忠他的人望而却步了。 一行人,便是在客厅等候起来,李世民坐在那里,保持沉默,对他来说,內心之中,自然跟明镜一样,苏勖一番话,也是让他借坡下驴。 对李世民而言,他不可能真的斩了李泰,又或者流放李泰,巫蛊之祸,最低也是流放,所以能將李泰摘出来,就儘量摘出来。 林尘也是沉默,他知道李世民要硬保李泰,又有了一个藉口,自然会保了。 但也还有转机,只要等下杜荷咬死了是李泰所为,那李泰就会受到牵连,到时候他再发动满朝文武进行上书弹劾,李泰命虽然能保住,但想要留在长安却难,如此一来,这皇位,也就稳固了。 並没有多久,千牛卫来通报。 “陛下,杜荷在外面等候。” 第43章 太子锋芒过盛,魏王还是稍避他锋芒吧 杜荷此刻是內心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他还没下值,却是千牛卫亲自来找他,而千牛府基本上是皇帝身边的护卫了,因为贞观十二卫的左右卫、左右驍卫等十二卫遥领全国府兵,主要负责宿卫京师以及京城的警备等,而千牛卫不领府兵,专职负责皇帝的贴身护卫和仪仗工作。 现在千牛卫来找他,那必然是李世民要见他,可为何不是在太极殿內,反而还是在魏王府? 一个太监走了出来:“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你。” “是。” 杜荷连忙低头,他虽然是杜如晦之子,可他只是二子,长子杜构才继承了爵位,所以还是要自己奋斗才行。 等到进入房间,杜荷只是扫了一眼客厅內的情况,不由心中倒吸凉气。 什么情况? 魏王在,太子在,陛下也在? 他心中翻江倒海,可还是快速行礼。 “臣杜荷,参见陛下。” “杜荷,你是莱国公之子,莱国公此前是朕的左膀右臂,可为何到了你这里,你却要陷害朕的儿子?!” 李世民语气措辞有些严厉,杜荷睁大眼睛,难道陷害太子一事,被陛下知晓了? 不对,魏王也在啊。 苏勖沉声道:“杜荷,认罪吧,你寻找称心想要栽赃陷害太子一事,陛下已经知晓,而你又更为过分,竟然让称心在魏王府留下巫蛊娃娃,想要藉此陷害魏王。杜荷,魏王有哪里对不住你的地方?” 杜荷睁大眼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会陷害魏王?还有这巫蛊娃娃,我没有啊。 他本能想要反驳,可下一刻,李泰当即道:“杜荷,速速认罪,不要让本王失望。” 杜荷看向李泰,却见到李泰脸上著急的表情,听到李泰这话,內心也是醒悟过来,出事了,魏王这是想要自己顶上去? 顶不顶? 杜荷有些犹豫,但这犹豫只是一瞬间,如果他不顶,现在他被太子驱逐,又要被魏王驱逐,以后他就没有一步登天之日了。 想到这里,杜荷当即道:“臣有罪。” 听到杜荷的话,李泰內心鬆了口气。 李世民冷声道:“杜荷啊杜荷,你心胸狭隘,陷害太子,而今又要陷害魏王,不过为的是你一己之私,为你的个人前途?真以为你是莱国公之子,朕就不敢斩你?来人,將杜荷推出去,斩了!” 杜荷睁大眼睛,我就顶个罪就要斩我? 他刚想反驳,可李泰当即道:“父皇,这件事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听信杜荷之言,可这若是贸然斩了他,那全天下就会以为,是儿臣没能保护好属官,杜荷他也是为了儿臣好,罪不至死,而且杜大人早逝,子嗣不多,恳请父皇看在杜大人面子上,放杜荷一马,更何况,若是杜荷死了,城阳公主怎么办?他又是駙马,父皇,宽恕他一回吧。” 林尘冷眼旁观,李泰在生死攸关时刻倒是不笨,他如果不为杜荷求情,杜荷真要被处斩,那杜荷肯定不会扛这个罪名,如此一来,李泰就真的危险了。 杜荷內心鬆了口气,看著李世民。 李世民冷冷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先打三十棍,再削去爵位官职,贬为庶人。” 杜荷慌了,李泰却道:“杜荷,还不谢恩?” 杜荷此刻真有些不知所措,他进了房间,都还没怎么开口说话,他的罪名就被定死了? 见到杜荷没开口,司马苏勖淡淡道:“杜大人,魏王也是为你好,日后若是立了功,陛下再让你官復原职也说不定。” 杜荷只能道:“多谢陛下。” “拖下去。” 杜荷被拖了下去,李世民看著一言不发的林尘,开口道:“太子,此事已经清晰明了,杜荷陷害你,朕为你做主,还有这乐童称心,你既然喜欢,留在东宫,那便留在东宫。” 林尘淡淡道:“既然如此,多谢陛下。” 李泰內心也鬆了口气,这一件事,算是过去了,他这才察觉自己后背早已经汗湿。 而林尘又道:“既然陛下惩罚了杜荷,那我也就不追究了,我有些累,就先回东宫了。” 见到林尘告退,李世民嗯了一声,等到林尘走后,李世民沉著脸:“所有人都出去,魏王留下。” 李泰內心一慌,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李世民淡淡道:“说吧,事情的原委到底是如何?那称心是受你指使的,还是杜荷指使的?” 李泰慌了:“父皇,儿臣,儿臣……” 下一刻,李泰直接跪了下来:“父皇,儿臣不孝,是儿臣一时糊涂,杜荷被驱赶出东宫,他来魏王府想要投奔儿臣,儿臣一时心软就同意了,隨后杜荷献出计策,说太子喜欢男宠,之前宴会上,经常看向太常寺的乐童称心,儿臣被他蛊惑,这才同意了杜荷的计策。” 李世民嘆了口气:“青雀啊,朕让你勉励,不是让你们兄弟相残,朕是看到你比太子更聪慧,更仁心,这才希望你努力,可你用这种法子陷害太子,若不是苏司马机智,这一次朕也帮不了你。” “儿臣知罪,儿臣再也不敢。” 李泰泪眼婆娑,就在李世民脚边抱著他的腿,仰头看著,看得李世民父爱泛滥。 “下不为例了,这一次太子若是咬死是你所为,非杜荷所为,再面对群臣弹劾,朕也无能为力。” “是,父皇,儿臣一定谨言慎行。” “你好好休息,朕先回宫了,那杜荷为你戴罪,你先收他在府中吧,日后为他立功,再官復原职。” “多谢父皇。” 李泰內心放鬆下来,父皇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等到李世民也走了后,李泰这才放下心来,喊来苏勖。 “苏司马,这一次多亏你了,不然本王危矣。” 苏勖道:“魏王,太子锋芒过盛,魏王还是稍避他锋芒吧,等括地誌编好,魏王照样有反击之日,而且太子自负癲狂,迟早会引得陛下不快。” 李泰点头:“多谢苏司马,对了,將杜荷喊进来吧。” 第44章 取纸笔来,本宫有言上奏! 杜荷是被抬进来的。 他气若游丝,屁股开,见到前面坐著的魏王,这才沙哑道:“魏王殿下。” 李泰沉声道:“幸好你刚才足够聪明机智,否则咱们都得死,也幸亏你抗下了罪名,不然的话,本王真会怀疑,你是太子设好的陷阱,专门请本王入局。” “魏王说的哪里话,我连事情都还没弄明白。” “你献的计谋,被太子看穿了,太子將计就计,將称心养在东宫,並且故意让外人看见,就连本王也瞒过去了,后来称心来了王府,本王又问了他一番,可没想到,太子已经將称心策反,他这一次来王府,不是来向本王报告东宫情况,而是要將那巫蛊娃娃,偷偷藏在本王王府!” 李泰脸色铁青。 杜荷吃了一惊:“什么?” “太子不好对付,你这一条计策,差点將本王带进去,不过你为本王抗下罪名,也算功过相抵了,你没了爵位和官职,就先待在魏王府,好生休养,再寻找机会。” “多谢魏王殿下。” …… 林尘返回了东宫。 身边的常胜不由低声问道:“殿下,为何方才,不直接逼迫杜荷否认,只要杜荷否认不是他所为,那就是魏王所为了。” “因为没用。” 林尘平静道:“本宫和魏王的爭斗,本质实际上,还是要看陛下的心意,你以为陛下不清楚么,不,陛下心中一清二楚,陛下知道那巫蛊娃娃是本宫让称心放的,本宫也知道陛下知道,大家都心知肚明。” 常胜有些吃惊。 “而陛下铁了心要保魏王,所以无论杜荷说什么,只要司马苏勖能自圆其说,能为魏王圆过来,陛下一定都会相信苏勖,否决掉杜荷所说,最终的结果,魏王必定会安然无恙,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用再费这个口舌了。” “陛下如此不公吗?” “从来就没有一碗水端平过,不过陛下也算给了补偿。” “什么补偿?” “他让称心住在东宫,这就算补偿。” “这……” 常胜都懵了,这算哪门子补偿? 而林尘淡淡道:“无妨,虽然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但可以將这一座山给一次次挖掉,失望是会不断积累的,等到失望积累得足够多了,魏王自然也就失势了。更何况,与魏王的爭斗,只是本宫顺手解决的一件事,微不足道。” 林尘看著跟过来的称心:“你做得很好,本宫很满意,不过既然事情已了,你便可以离开了,常胜,等下带他去司藏署取钱,十贯钱,或相应价值的金银。” 称心有些慌了:“太子殿下,您不要我了吗?” “本宫不养閒人,留你在东宫也无用,另外本宫告诫你,拿了钱离开东宫之后,要第一时间离开长安,这些钱,足够你带你父母离开长安,然后找大夫治好病,並且再买一些田產宅子了,如果你久留长安,魏王与杜荷,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称心打了个寒颤,道谢之后,脸色匆匆跟著一个护卫去领钱了。 而林尘回到丽正殿之后,却是见到苏玉儿在等候。 “殿下,您来了。” 林尘笑道:“放心,本宫没事。” “殿下您去魏王府,妾身一直担心,妾身还担心我哪里没做好。” “不,你做得很好,这一次魏王上套,就是你的表现,过来。” 林尘坐在轮椅上,伸出手,苏玉儿盈盈走了过来,而林尘一下就是將苏玉儿抱在腿上。 苏玉儿脸颊飞红:“殿下,这,还是白天呢。” “白天又如何,本宫高兴,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次,高兴了,就要做高兴的事。” 苏玉儿恨不得將头埋进林尘的胸口:“殿下~” 声音很轻微,林尘哈哈一笑:“推本宫进房间。” …… 太子与魏王的这一次交锋,很快也是被长安其余勛贵和大臣所知晓。 长孙无忌知道后,不由重新思考了起来。 “父亲,您在想什么?” 在一旁练字的长孙冲有些好奇。 “我是在想,这一次太子做得当真漂亮啊,他已经算得上一个成熟太子了,弄不好以后真是太子继位,那大唐难道会迎来一位像汉武帝一样的君王吗?” 长孙无忌自言自语。 程咬金在自家院落里,正在练他的长斧,练累了之后,见到兴奋的程处亮他们跑了回来。 “爹,我在衙门里听到了一件事。” 说完,他將太子与魏王的一件事,绘声绘色说了出来。 程咬金瞪了一眼:“怎么?还关心这个?太子与魏王的爭斗你这么关注做什么,来来来,给你爹我做下陪练。” “啊?” 程处亮一下就成了苦瓜脸,当即道:“爹,我想起衙门还有一些事,我先走了。” 他跑得飞快。 “哼,小兔崽子。” 程咬金放下长斧,他想了一会:“这一件事,太子倒是聪明得紧啊,不像此前的太子,不过魏王没出长安,这件事就不好说,陛下还是宠爱魏王。” 毕竟程咬金也是参与过玄武门之变的,所谓的嫡长子继承,太子顺位,在程咬金这里,不值一提。 一切都看皇帝。 东宫,林尘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静,早朝是惯例不参加的,毕竟腿脚还没好,但早朝的內容,林尘是要知道的,而在唐朝,五品以上官员一般需要参加早朝,太子洗马官居从五品下,是需要参加早朝的,这就很方便林尘了,反正早朝发生了什么,回来让太子洗马念一遍就行。 所以,房遗直就承担了林尘在朝堂上的窗口,还有和其余官员连接,也是通过房遗直。 此刻,林尘正悠閒坐在房间內,烧的是精致木炭,旁边苏玉儿在伺候,好不快活。 而房遗直也是来了。 “殿下。” 房遗直行礼。 “遗直回来了,怎样,今日的早朝,又发生了什么事?魏王有没有动静?” 房遗直道:“今日早朝倒是没有多少事,主要是探討了废除刺史世袭一事,目前陛下犹豫不决。” 林尘笑道:“是吗?你怎么看?” 房遗直道:“殿下,我倒是认为,也该废除刺史世袭,只是我又不知从哪里下手。” 林尘嗯了一声:“魏王呢?” “魏王,他倒是支持刺史世袭。” “哦?有意思,凡事魏王赞成的,那本宫就要反对了,取纸笔来,本宫有言上奏!” 第45章 这真是太子殿下所写? 很快,就是有人取来纸笔,苏玉儿在一旁亲自为林尘磨墨。 房遗直在旁边等候,虽然太子早慧,对於那些四书五经,也是通读,但要想写出策论,並且还是能在朝廷上读,能经过朝堂上房玄龄、马周、唐俭、魏徵这些人过目,难度还是非常高的。 要知道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名臣,哪一个不是对古代典籍信手拈来,太子虽然有水平,可还远远没到那个地步。 这么多人劝陛下,陛下还在犹豫不决,太子这一篇文章,难道就能让陛下回心转意吗? 房遗直还在思忖,他虽然入职了东宫,成为太子洗马,可主要也是在考察太子,並不是说就一定效忠太子了。 而林尘这一边,见到苏玉儿磨好墨,不由笑道:“玉儿,我来念,你来写。” 苏玉儿不疑有他,只是道:“殿下,妾身写这奏摺,是不是不太合適,要献给父皇看的,我这字一看,便知是女儿家的字。” “无妨,內容好看就足矣,开始写吧。” 苏玉儿执笔,很快,林尘就是轻轻念了起来,苏玉儿也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写起来自然是行云流水。 等到写完后,洋洋洒洒近一千个字,字体娟秀工整,等到写完后,苏玉儿搁置毛笔:“殿下请过目。” 林尘检查了一遍,不由笑道:“玉儿这一笔好字,让本宫自愧弗如。” “谢殿下夸奖。” 苏玉儿美滋滋的,她哪里知道,眼前的太子殿下真不会毛笔字,毕竟现代社会,毛笔字已经退化成了一种兴趣爱好,而不是专门拿到檯面上来书写的行文。 而林尘继续看了起来,他看了之后,倒是发现了一个问题,和东宫的那些藏书一样,有同样的问题,那就是没有句读。 为何古代有文化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因为在古代有文化这个成本太高昂了,第一就是古代的繁体字,学起来非常费劲,而简体字是在建国之后扫盲运动才出现的,第二就是古代没有句读,也就是没有標点符號,普通人光是读一遍古文,学会在哪里断句,都是一个很让人头痛的事情。 只要是上学学过文言文翻译,就知道句读有多么重要,句读差一点,有可能一句话的意思就是天壤之別,所以古代会有很多译註版,就是后人读了先人的书,给出的解释版本,也就是现代的译版。 光是这两点,就足以形成一道很高的门槛,而第三道门槛,就是古代的书籍太贵了,一般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也读不起,只有有钱人家里,才会有大量藏书。 这就是古代文化人的三重门槛,所以寒窗苦读要十几年才能入门。 苏玉儿见到太子重新將纸张放在桌子上,拿起毛笔,她正疑惑之间,只见太子在文章上写写点点,过了一会,太子这才满意放下毛笔。 “好了,玉儿,你再读读看。” 苏玉儿看了一下,只见竖著写的文章,每隔几个字,在字体右下角就多出了一些符號,而她读下来,到这些符號的地方,便是微微一断,整个意思,简单明了,没有任何误差。 苏玉儿美眸有些震惊:“殿下,您加的这些是什么?” “標点符號,你看,这个標点符號是逗號,作为停顿之用,这个是句號,意思是一句话讲完……” 听著林尘的讲解,苏玉儿也是美眸闪烁,她满是笑容。 “殿下,您这些標点符號,让人一读,便是一目了然呀。” “自然。好了遗直,这份奏摺拿去,等明日早朝,你就去將它拿出来吧。” “是。” 房遗直小心接过纸张,飞快看了起来,初读第一段,只觉得笔力深厚,然而越往后,只见这一篇文章,引经据典,旁徵博引,文采斐然,条理清晰,这一刻,房遗直是越读越吃惊! 而且,这些文字之间添加的標点符號,让他完全没有阅读障碍,读起来非常通顺,意思也非常简洁明了! 因此,房遗直直接一口气读完! “好通顺的文章,如同浮一大白,太子好文采!” 房遗直內心有震惊得如同翻江倒海,太子竟然如此有才华? 这一刻,房遗直愈发激动,他要速速返回自己房间,然后將这一篇文章抄录下来。 房遗直走出丽正殿,刚走出宫殿没多久,就见到房玄龄在僕人的带领下过来。 “父亲。” 房遗直当即行礼。 房玄龄笑道:“遗直啊,在东宫当太子洗马,可还习惯?” “习惯,父亲,太子殿下当真是才华横溢,近日朝中不是在討论刺史世袭一事吗?我亲眼所见,太子今日就这件事挥毫而就,没有半分停顿,直接就是写出了一篇策论,而这一篇策论,立意宏伟,才华卓绝。” “哦?是吗,给我看看。” 房遗直小心拿出纸张,房遗直飞快看了起来,而越看,他也是越为吃惊。 “这真是太子殿下所写?” “是,但由太子妃代笔,太子所念。” “太子殿下,恐怕与曹子建相差无几,这篇文章还不是最为重要,重要的是,这文章里的句读,我从未见过,但根据这句读的停顿,我读起来,通顺无比,没有歧义,这句读若能推广,將会是对天下读书人有利的一件大事啊!” 房遗直一愣,太子殿下的这標点符號,比文章还厉害? 房玄龄爱不释手:“如此,你抄写一份,等我教完太子殿下,我拿一份,带回尚书省去。” 现在房玄龄的职务是,尚书省左僕射兼太子太师。 “是,阿耶。” 房玄龄心情激盪,因此当他见到林尘时,愈发恭敬。 “太子,犬子手中那文章,是您所写?” “是啊,怎么了?” “那文中句读,是您所加?” “標点符號罢了,隨手一加,为了读起来通顺一些。” 房玄龄见到一脸平静的林尘,当即道:“太子殿下,这文章写得好,標点符號更好,太子殿下,老臣能否向您请教一下,这標点符號的用途?” 林尘哑然失笑:“自然。” 第46章 太子这一篇文章,有十几年的功底 很快,房玄龄出了东宫,说是教导,倒不如是探討,太子的一些观点,总是如同奇思妙想一般,能给他新的想法。 房玄龄而后又是去太极殿回稟李世民,不过路过中书省时,也是进去看了一下。 而正好,中书令杨师道,和其余人,也是正在探討刺史世袭一事。 “此次世袭刺史,陛下如此犹豫不决,还是陛下怜其老臣。” “主要魏王在支持,甚至还上书了一封奏摺,那奏摺我看了,文采飞扬,不是魏王所写,应该是魏王府苏司马代笔。” 马周不由有些好奇:“哦?杨大人,陛下是什么反应?” “陛下虽然没有对这一篇文章做出点评,但却是非常高兴的。” 马周是个大嘴巴,他听完之后,当即道:“魏王殿下,如此爭宠,恐怕还是有著小心思,也不知太子殿下在做什么,这种关头,他连早朝都不参加了,道家说大道爭锋,这不爭,甚至不来早朝,只让魏王与陛下走得近,若是陛下太过恩宠魏王,恐怕会出事。” 其余官员,自然也知道马周所说的出事是个什么意思,朝中老臣还好,魏王与太子斗爭,基本不会站队,也影响不到他们,可一些年轻的臣子,对此还是颇为关注的,若是下注能贏,那就是从龙之功,一步登天啊。 岑文本倒是道:“太子性情大变,陛下令孔颖达他们劝諫教导,可太子依然我行我素,並不听劝,不理政务,这差不多也有小半年时间了,我看……” 他摇了摇头。 马周看向不远处默默整理那些卷宗的许敬宗,不由道:“许敬宗,你说句话。” 许敬宗道:“太子与魏王之爭,別的我不知道,但这一次可能魏王要占据上风了,魏王那篇文章我看了,写得確实好,只是可惜,太子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若是也写上一篇文章,说不定也会得到陛下赏赐。” 正在这时,房玄龄走了进来,所有人行礼。 “见过房大人。” 房玄龄嗯了一声:“你们在聊什么呢?” “正好在閒聊刺史世袭一事,说是魏王上了一封策论奏摺,写得妙极,陛下大喜。” 马周笑道:“太子殿下其实也应该写上一篇文章的,这种政务,他应该发声。” 杨师道在一旁道:“马周,少说两句。” 房玄龄笑道:“巧了,今日我去东宫,太子殿下就写了一篇文章,刚好也是论述刺史世袭一事,我看这一篇文章,有大家风范。” 杨师道好奇道:“房大人,太子殿下也写了策论?他近日都许久没上朝了,还能写策论?” 许敬宗道:“杨大人,房大人长子担任太子洗马,需要上朝。” 杨师道醒悟过来:“房大人,是不是令郎为太子殿下所写?” 房玄龄笑道:“非也,非也,是太子自己所写,这一篇文章,可要比魏王那篇,好过不少。” “不可能吧,房大人,魏王那篇,可是苏勖所写,他此前就是陛下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他来代笔,还真没几个人的文章能比他厉害。” 马周有些不信。 房玄龄將那张纸取出,直接平铺在桌子上,用砚台小心压好,转身对所有人道:“你们自己看吧。” 这一下,中书省的官员,几乎都是凑了过来。 马周、许敬宗和其余人都是在看,杨师道也颇为好奇。 他们一目十行看起来,结果越看,就越感到吃惊。 马周看得眼睛睁大,喃喃自语:“这,的確写得好啊,论述清楚,旁徵博引。” “这真是太子所写?太子这一篇文章,有十几年的功底,不比苏勖的要差。” “岂止,我看要更好,不可思议!” “我的天,太子殿下虽然小半年没上朝,可这篇奏摺,就足以说明太子殿下的实力,说得在理,恐怕会比我等的劝諫,还要有用。” 岑文本也是看得吃惊不已,通篇看下来,几乎没有什么紕漏,笔力不比他这个笔桿子要差。 “太子真如此厉害?此前没见到太子有这种才学啊。” 房玄龄有些笑道:“看完了?” 马周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內看了两遍,继续看第三遍,一边看一遍道:“写得的確好。” 房玄龄道:“还看出什么来了?” “还看出?咦,房大人,你是说这些句读?” 此言一出,其余人也是不由將注意力看向句读。 岑文本看了一下:“这句读从未见过,但这句读標的很准確。” 房玄龄笑道:“这句读由太子所创,太子叫它標点符號,我是在想,若是在朝中施行,日后每人上奏的奏摺里,必须用句读,这读起来,岂不是通顺许多?政务处理,岂不是也更方便了?” 马周眼睛亮了:“对啊!而且这標点符號用在写书上,可能就不需要那么多译註版,意思也能更精准,对读书人是个好事啊!这標点符號,得要施行,不行,我得写个奏摺。” 房玄龄淡淡道:“等下我就去见陛下,这件事,我自然会与陛下说。” 马周訕訕道:“房大人,我不是抢功。” 杨师道也是颇为吃惊:“太子有此等才学?” 房玄龄点头:“我也不太相信,但这的確是真的,遗直不会撒谎,更何况这些天我担任太子太师,与太子近距离接触,太子的確不是所传的言行不检点,暴躁易怒。” 说完,房玄龄將这一张纸收起,马周道:“我还没看完。” “没看完,明天看吧。” 房玄龄一笑,朝中书省外走去。 马周有些无奈,不过他和其余那些人,都满是好奇和困惑。 “文章是太子所写?太子这才学,堪比大儒了呀。不可能。文本,你怎么看?” 岑文本沉吟了一下:“我持怀疑態度。” 马周点头:“我也是。” 而房玄龄,也是朝太极殿过去。 太极殿,李世民正在此地,魏王也在一边,长孙无忌也在。 此刻,李世民道:“魏王,你是支持刺史世袭?” 魏王点头:“是的父皇,刺史世袭,现在大唐初定,若是刺史世袭,也有利於天下安寧。” 李世民笑道:“魏王你的文章朕看了,写得很好,朕要奖赏你,而且分封无忌他们,朕也是放心的。” 正在此时,有太监通报。 “陛下,尚书左僕射房大人来了。” “哦,玄龄来了,来得正好。” 房玄龄进来后,先是行礼,他还没说话,李世民就道:“好了,不用多礼了,你去东宫教导太子,太子近况如何了?” 李泰也是看向房玄龄,自从此前巫蛊娃娃一事,也是过去了数日之久,而太子没有任何动静,他也想要知道太子在做什么。 想必,太子又是在饮酒作乐,只是可惜,自己不能轻易动用那枚暗棋了。 岂料房玄龄直接道:“回稟陛下,太子在东宫,看书学习。” 李世民有些不可思议:“当真?这个逆子,还会看书?” “陛下,太子不止是看书,他听闻朝中关於刺史世袭一事,还写了一封策论作为奏摺。” “哦?呈上来,让朕看看写的是什么。” 第47章 逆子,安敢如此嘲讽朕? 房玄龄將这张纸张交给一旁的黄德, 黄德连忙小心端著这份奏摺,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展开看了起来,当见到纸张上的內容时,他飞速看了起来,因为有標点符號的原因,李世民看得是非常快的。 贞观时期的奏摺都没有句读,但能进朝廷当官的人,辨別判断句读是基础的能力,但林尘標了標点符號,读起来自然更为通顺和快速。 李世民看著看著,眉头开始微微皱起。 “周有天下,裂土田而瓜分之,设五等,邦群后。布履星罗,四周於天下,轮运而辐集;合为朝覲会同,离为守臣扞城。然而降於夷王,害礼伤尊,下堂而迎覲者…… 秦有天下,裂都会而为之郡邑……时则有叛人而无叛吏,人怨於下而吏畏於上,天下相合,杀守劫令而並起。 汉有天下,矫秦之枉,徇周之制……数年之间,奔命扶伤之不暇,困平城,病流矢,陵迟不救者三代。后乃谋臣献画,而离削自守矣。” 林尘所写的文章,正是大名鼎鼎柳宗元的《封建论》,恰好封建论也是驳斥分封制,整篇论文,从三皇五帝,从秦朝一直讲到唐朝,主要论述到底是分封制还是郡县制。 现在李世民要弄刺史世袭,本质上走的是分封制的路子,所以林尘用了这篇《封建论》。 而李世民读的內容,主要是周朝、秦朝、汉朝的情况,周朝虽然因分封制强大,但传到周夷王的时候,破坏了礼法,损害了尊严,天子只得亲自下堂去迎接朝见的诸侯,最终日渐衰败,到了周幽王、周厉王,国都到了洛邑,天下大乱。 秦朝施行的是郡县制,虽然因为百姓暴动,杀了县令,导致秦朝灭亡,但秦朝灭亡的原因不是郡县制,而是激起了人民的怨恨。 等到汉朝这里,就更为直白了,意思是汉朝最初想要纠正秦朝的错误,认为秦朝灭亡便是郡县制,所以沿袭了周朝的分封制,分封功臣子弟,可结果呢,刘邦被围困在平城,被飞箭射伤,如此衰落不振达三代之久。 毫无疑问,柳宗元的这一篇《封建论》,整体的论述,就是反对施行分封制。 不得不说,柳宗元的策论水平是很顶的,不然也不会称为唐宋八大家。 李世民读到一半,忽然抬头问道:“这一篇策论,当真是太子所写?” 他眼中有著一丝不可置信,即使在早些年,太子聪慧好学,可也没有写出过这种文章。 “回陛下,犬子目前为太子洗马,这一篇文章,是他亲眼所见,太子念、太子妃写成,所耗时间,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 房玄龄停顿了一下:“犬子性情刚直,必然不会说谎,而且老臣与太子相处,太子的確聪慧。” 李世民沉默不语,只能继续读。 一旁的李泰內心却有些慌了,他想要看看太子写的是什么,怎么会让父皇如此心情沉重。 很快,李世民就读到了最后一段,也就是整篇文章的总结。 “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使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后可以理安。今夫封建者,继世而理;继世而理者,上果贤乎,下果不肖乎?” “將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视听,则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以尽其封略,圣贤生於其时,亦无以立於天下,封建者为之也。” 读到这里,李世民脸黑得不行,这最后一句,读起来简直是在骂他,更何况林尘还又加了一句,“如今世袭刺史,无异於邯郸学步、东施效顰,秦二世而亡,唐远乎?” “混帐!” 李世民气得將纸张一甩,胸口起伏。 “这就是逆子写的文章?” 房玄龄嚇到了:“陛下,臣认为太子所写这一篇文章,当真不错。” “不错?逆子,安敢如此嘲讽朕?” 房玄龄嚇得跪著不敢动,旁边的长孙无忌连忙捡起那张纸看了起来,想要看看太子说了什么。 等看到最后的时候,长孙无忌也是一哆嗦,这是在嘲讽唐朝如果用了分封制,就会和秦朝一样,二世而亡? 真敢说啊太子,你是真不怕死是吧? 李世民沉著脸:“魏王,你看看。” “是。” 李泰也是看了起来,他越看,就越是有些心惊,太子的文采怎么这么猛了? 条理清晰、逻辑明確,立意论述更是厉害,而且这结尾,他真敢说啊,贴脸开大。 这一刻,李泰內心也是凉了半截,从这一篇文章来看,苏勖写的那篇文章,还真比不上太子。 苏勖那篇文章,只是辞藻华丽,真切性比不上这个。 毕竟这个是策论,策论要的就是论述的有力和精准。 长孙无忌试探性道:“陛下,太子也是肺腑之言,世袭刺史,的確大为不妥,汉朝的確就是前车之鑑,造反不断,还是后来的推恩令才逐渐收回来,如太子所言,若是陛下开了这刺史世袭的口子,现在可能不会出问题,可以后呢? 臣可以保证臣清廉,公正,可臣的后代呢,太子这文章说得好,一切都是未知数啊,前车之鑑,后事之师,臣恳请陛下重新考量刺史世袭。“ 魏王听得有些慌了,如果世袭刺史取消了,那他让苏勖写的文章,岂不是拍在了马蹄上? 李世民没有说话,他过了好一会,这才道:“朝中其余臣子,也是如此认为吗?” “回陛下,大部分人都如此认为。” “魏徵呢?” “魏徵也是如此认为,几乎所有人都不赞同刺史世袭,只是他们都不如太子这篇文章,来得直接。” 李世民看向跪著的房玄龄:“玄龄,起来吧,你又没错,这一次,是朕错了。” 房玄龄內心鬆了口气,当即道:“陛下,现在刺史世袭不过才只刚开始,收回即可,没有造成大碍,对社稷也无害。” 李世民重新看向李泰拿著的纸张,又是有些怒气:“但太子在这文中,直接说朕邯郸学步、东施效顰,真是混帐!写策论就写策论,还要对朕阴阳怪气。青雀,你怎么看?” 李泰懵了,啊,我怎么看?我还能怎么看啊父皇! 第48章 本宫只听说过迟来的爱情,没听说过迟来的太医 李泰自然是巴不得太子死了,可他不能明说,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还在这里呢。 “父皇,儿臣认为,太子这一篇文章,虽然不错,可有一些小瑕疵,用词不太准確。” 李泰斟酌著道。 李世民道:“青雀,这一篇文章,写得不错,比你写得要好,你好好看看,以后思考问题,多用这个角度,对你写文章,会有极大的帮助。” “好的。” 李泰內心有股憋屈感,他此前刚刚將苏勖的文章献上去,父皇表彰了他,今天更是还將他唤来,想要让他学习政务,可没想到,太子直接一篇文章,让他的辛苦又白费了。 还要学习他? 李泰內心真是恨得有些咬牙切齿,太子,你在东宫饮酒作乐就饮酒作乐,好端端的,干嘛又写文章出来啊。 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让中书省去擬旨吧,此前世袭刺史,全部取消,按照此前郡县制,由吏部出任刺史选拔標准与轮换標准。” “是。” 房玄龄试探问道:“那太子呢?” 李世民此刻还算是平静:“太子,这一篇文章写得还行,虽然用词不当,故意激怒朕,但朕不计较,太子腿伤未愈,黄德。” “奴婢在。” “去太医院,找些太医去东宫一趟,带些治腿伤的药,给太子好好看看。” “是。” 房玄龄內心也算是鬆了口气,这一回,太子算是用才华战胜了亲情,不然以陛下对魏王的偏袒程度,是断然不会承认这一篇文章的。 李泰是看的內心愤懣,他好像见到了太子在对自己无情嘲笑。 房玄龄也是告退,长孙无忌也起身离开。 李世民看著魏王,笑道:“青雀,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儿臣不敢。” “青雀啊,你那篇文章,的確写得不错,可治理天下,是要从实际看问题,不能全迎合朕的喜好,这一次朕是过多考虑到那些跟朕打天下的老臣,想要照顾他们,这才想要推行世袭刺史,朝中许多大臣都看得清楚,但朕没听他们的,太子这一篇文章,的確写得好,你要吸收太子的长处,知道吗?” “儿臣知道了,等儿臣回去,这就多多看书学习。” “嗯,青雀,朕相信你的才华。” 中书省,杨师道他们等传达口諭的太监走后,一个个都满是震惊。 “陛下这就將刺史世袭给取消了?这都好几个月了,甚至今天早朝还在討论,可却忽然就取消了?” 岑文本也感到不可思议:“太子那篇文章,杀伤力如此之大?” “能不大吗?最后一句,唐远乎,唐和二世而亡的秦如此之近,太子都这么说了,而且到陛下,大唐的確算得上二世,恐怕陛下会大怒。” 马周说完,又是感慨道:“但陛下能控制自己的愤怒,下达这样的旨意,从江山社稷出发,的確为明君。” “好了马周,你也议论起陛下来了,处理政务吧。” 不仅仅是中书省,消息很快就是传遍了相关衙门。 门下省。 魏徵见到这道圣旨,他满是惊讶。 “陛下竟然就將世袭刺史给取消了?我本还打算去覲见陛下,好好劝说陛下,没想到陛下竟然就取消了?” 一旁的官员笑道:“魏公,就您消息最不灵通,听说是今日太子写了一篇文章,送到了太极殿,陛下看完之后,先是勃然大怒,然后又不得不承认刺史世袭的错误,这才下令取消刺史世袭。” 魏徵惊了:“什么,一篇文章,有如此威力?还是太子写的?我要看看。” 而东宫,林尘见到那些太医院来的太医,有些神色古怪。 “你们说什么?” 为首的太医躬身道:“太子殿下,陛下让我等前来,为太子殿下检查腿脚,此前陛下听闻殿下腿脚受伤未愈,因此让我等带了药前来。” 林尘沉默了一会,这才道:“本宫只听说过迟来的爱情,没听说过迟来的太医,若是本宫靠你们,这腿脚早就废了。” “太子殿下,我等为您看看?” “不用了,本宫这腿脚,已经自己想法子了,等陛下下令,黄菜都凉了,你们回去復命,就说本宫腿脚快好了,不需太医院查看,所带的药也全部拿回去。” “这……” 那些太医有些为难。 林尘淡淡道:“陛下问起,你们就说,是本宫让你们所为。” “好吧,太子殿下,臣等告辞。” 他们走后,一旁的苏玉儿有些不解:“殿下,为何不让他们看看?” “小恩小惠,要之无用,若是让他们看了,反而还与陛下距离拉近了,本宫要的不是这个,本宫要的是,他在太子之位这件事上让步,而不是继续偏袒魏王。” 而魏王李泰,脸色极为不好看地回到了魏王府。 他在侍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而后又是上了准备好的轿子,由魏王府的下人抬进了房间。 李泰的身高体重,用现在的话语来说就是,体重古代数字,比身高还要大,真就胖成了一个球。 李泰坐在了椅子上,舒服呻吟了一声。 “去將苏勖司马请来。” “是。” 很快,苏勖便是来了。 “魏王殿下。” “苏司马,这一次,本王又输了。” 苏勖一愣:“又输了,此言从何谈起?我所写的那篇文章,此前陛下不是嘉奖了殿下您么?怎么又输了?” “父皇今日,將世袭刺史给取消了,这也让此前父皇的嘉奖成了笑谈。” “怎么会?难道我写的文章有问题?” “不,苏司马,你写的没问题,是太子,太子他今日不知抽什么疯,竟然是直接写了一篇策论,然后由房玄龄送到了太极殿,那一篇文章,压过了你的文章,这才导致父皇做出决断,下旨取消世袭刺史。” 李泰很鬱闷。 苏勖满是吃惊:“太子写的文章?不可能吧,太子虽然会处理政务,可写这种文章,他不擅长啊。魏王殿下,可有太子所写文章?” 李泰將纸张取出:“这是本王让人誊写的,你看看吧。” 苏勖当即就是看了起来,当见到里面的內容后,不由一愣,隨后细细读起来,然后不知不觉念出了声。 第49章 上元节举办宴会,让太子也一併过来 “余以为周之丧久矣,徒建空名於公侯之上耳。得非诸侯之盛强,末大不掉之咎歟?遂判为十二,合为七国,威分於陪臣之邦,国殄於后封之秦,则周之败端,其在乎此矣。” 苏勖有些感到不可置信,他继续往下读,只觉得这一篇文章,流畅自然,达到了大巧不工的地步,没有追求所谓刻意的排比,但看问题鞭辟入里。 他一口气读完之后,李泰当即问道:“苏司马,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不像是太子所写。” 苏勖皱眉。 “为何?” “殿下,一个人的文章是和一个人的性格息息相关的,太子的表现,锋芒尽露,而这一篇文章,满是睿智沉稳,除了最后一句,所以,我觉得,这一篇文章,很有可能是太子从那里得到,他再最后添加了一句。” 李泰有些怀疑:“当真?” 苏勖道:“殿下,我在陛下还是秦王时,就担任学士,写过的文章、看过的文章不知其数,这种文章,就算是太子博学,也不可能是他写出来才对。” 李泰靠在椅子上沉思:“可这又能如何,现在父皇已经下令取消刺史世袭,本王在这件事上输了,说实话,本王也不信,在文学方面,本王能远胜太子。” 苏勖也是在想,他忽然问道:“魏王殿下,陛下本月是不是要办宴会?”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近些日子,陛下经常办宴会,宴请老臣。” 苏勖道:“魏王,我有一计。” “哦?苏司马,计將安出?” “魏王,这一件事很简单,等到陛下举办宴会时,你想方设法,让陛下邀请太子,到时候太子在场,你就向陛下进献诗词,讚扬陛下,隨后,你再让太子写诗。” 李泰一愣。 “魏王你想想,若是太子真学富五车,写一首诗,难度总比写这么一篇策论要容易吧,若是他写不出来,那么他就会当场露怯,如此一来,你再提起这一篇文章,想必以陛下的玲瓏心思,自然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李泰大喜,但很快,他又是想了一下:“可若是太子写出来了呢?” “写出来也无妨,都是祝贺陛下,不会有什么影响,也就证明这篇文章,確实是他所作。” 李泰点点头:“好,本王知道了,隔几日本王进宫时,再与父皇说。” …… 林尘的这一篇《封建论》,不仅仅是在宫廷之中流传,甚至是长安之內,那些书生也是在读,读了之后,都是爱不释手。 “太子殿下文韜惊人啊,陛下此番刺史世袭,的確是做错了。” “太子一篇文章,就陛下取消了错误的政令,也的確是一件美谈。” 而在第二天,魏王就再度进宫了。 “父皇,儿臣来给您请安了。” 李世民见到李泰,非常高兴:“青雀,你来了。” “是,父皇,这次给父皇带了喜欢的长安红。” 趁著李世民吃东西时,李泰问道:“父皇,我们一家好久都没有聚在一起过了,稚奴,长乐,还有太子,又快上元节了,母后也不在。” 说著,李泰有些伤心,李世民嘆了口气:“观音婢没福气呀,现在太平盛世,若是她能看到,朕也欣慰了。” 李泰抹了抹眼泪:“父皇,上元节聚会,可否邀请姐姐弟弟一起来,一家人也好坐下来。” “青雀你有此等孝心,朕很欣慰,如此,黄德。” “奴婢在。” “下令,上元节举办宴会,再派人去东宫,让太子也一併过来,这个逆子在东宫又没动静了,是时候该出来走走。” “是。” 黄德应了一声是,便是要下去安排了。 要办一次宴会,流程还是很复杂的,首先要去礼部的礼部司,整个宴会的规格流程要定下来,然后再是由陛下批阅同意,同意之后,再有太常寺安排礼乐、光禄寺安排膳食,钦天监先看天气,再选地点,是选户外还是选殿內,他们內侍省要负责各种细节。 李泰又是问道:“父皇,此前您让太医前往东宫,给太子治腿,情况如何了,太子的腿好些了吗?” “別提,这个逆子没有接受,反而还將所有太医赶出来了,还说只听过迟到的爱情,没听过迟到的太医。” 李世民脸色不好看:“这个逆子,朕现在是愈发不看好他了,如若不是青雀你提,此次宴会,朕也不想邀请他。” “父皇,毕竟都是一家人。” 李世民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这才道:“青雀你心善,朕最看重你这一点。” 东宫。 林尘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平静养伤,调戏下太子妃。 当然,林尘主要还是在等待苏亶那边的反馈,只不过苏亶的造纸坊,现在才只刚刚开始,纸张估计还在造,售卖还要一段时间。 隨后,太极殿的太监到来。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陛下有口諭。” 林尘抬头:“又有什么口諭?” “太子殿下,陛下说了,过些日子就是上元节,上元佳节,正好举办宴会,与民同乐。因此让太子殿下您,在上元节这一天,前往皇宫,参见宴会。” 林尘脸色平静:“本宫对所谓的宴会,没有任何兴趣,更何况本宫腿脚不便。” 那太监笑道:“太子殿下,陛下说了,直接请您过去,也正好一同思悼长孙皇后。” 说完之后,太监就是行礼告辞,毫无疑问,李世民的態度是,这一次宴会必须参加,不能拒绝。 等到太监走了,林尘在沉吟,房遗直在一旁道:“殿下,上元佳节,既然是陛下邀请,去又何妨?而且殿下,这种重要场合,您不能缺席。” “知道了,去就是了。” 林尘摇了摇头,看向房遗直。 “遗直,本宫要写两本书,正好到时候白纸出现,若是能用这白纸写成书,那价格自然会昂贵,但本宫需要你来帮忙,本宫告诉你大致故事情节,你来写出润色。” 房遗直当即道:“殿下放心,不知殿下要写什么?” “先写《红楼梦》。” 第50章 朕打算重修洛阳宫,诸位以为如何? 时间过得很快,也不过几日之后,就是上元佳节。 贞观时期的上元节,还是很热闹的,普通百姓的习俗主要有张灯结彩、赏灯、猜灯谜、吃元宵、舞龙舞狮、放烟等,而皇室的上元节,自然就会更高级一点点,在这些基础上,举办宴会,宴会上眾人欣赏歌舞,猜灯谜、开玩笑,写诗词,各种吹捧。 林尘穿越之前就不喜欢这种场合,不过现在李世民命令强行参加,再加上自己的確没有参加过早朝,所以这个脸,还是得露的。 而这段时间,林尘就是在教房遗直写红楼梦,只是可惜房遗直写不出那韵味,最后还是林尘念,房遗直写,而林尘因为穿越后,记忆力特別好,因此念出的红楼梦,原汁原味。 这短短几天,就让房遗直足足抄写了二十几回了,速度还是很快的。 当然,接下来的印刷才是重点,要將这內容印刷成册,也是需要有不小的成本,但这些林尘並不著急,直接房遗直安排人,去找了一趟苏亶,將红楼梦的原稿交给了他,让他先印刷成册,先弄个《红楼梦》上集出来,隨著纸张一起卖。 唐朝是雕版印刷,只要印刷出第一版,后续的印刷就非常简单了。 林尘的腿脚也是好了一些,不过距离完全走路最少还有两个月时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不是开玩笑的。 很快,在常胜等护卫的陪同下,林尘和苏玉儿便是上了马车,准备去和李世民的车队匯合,前往芙蓉园。 这种宴会不算家宴,但苏玉儿等女眷其实是可以在侧殿游玩赏的。 贞观时期的宴会举办地点,其实是根据宴会的性质来决定的。 比如太极殿,它作为皇宫正殿,是举行重大典礼和朝会的地方,比如元旦的朝会大宴,这种规格高仪式隆重且具有政治意义的宴会,往往在太极殿举行。 再就是两仪殿,这是李世民日常听政和举行小型宴会的地方,这里的宴会,主要是相对私密、规格稍低但参与人员较为亲近的宴会,比如宗室近亲、宠臣。 而后是甘露殿,这个和两仪殿差不多,剩下的一个,就是皇家园林了。 而上元节的举办地点,就是皇家园林。 在春天举办的春宴等以赏景娱乐为主的宴会,就会选择在皇家园林,长安的皇家园林有西內苑、大明宫、禁苑和曲江池,曲江池也就是芙蓉园。 这一次的地点,就在芙蓉园,也就是长安的东南角。 林尘和苏玉儿上了马车,东宫车队来到皇宫,和李世民的马车队伍匯合后,便是朝芙蓉园过去。 芙蓉园平时是僧侣、平民聚集游会之地,不过因为今天李世民要办宴会,因此芙蓉园部分地区已经是由禁军清场,然后腾出空地出来。 等到了芙蓉园,林尘和苏玉儿,跟隨队伍,进入了一座临湖的宫殿。 只见这一座宫殿,精致恢弘,足足有四层,进入之后,內侍省的太监宫女们,早就安排妥当,中间两边摆著宴会桌。 林尘在一个內侍省的太监引导下,来到了自己的座位,其余受邀参加的臣子也是来了。 “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长孙无忌满是笑容。 “无忌,坐。” 林尘看向长孙无忌,见到他朝自己点头,也是微微頷首。 “陛下,公主殿下也来了。” 除此之外,魏王李泰、晋王李治,也是纷纷到来,各自落座。 “太子哥哥。” 李治大眼睛眨著,林尘也是笑著点头,李治才十岁,他的脑袋里还没有皇位这件事,而且只要自己和李泰还活著,李治就不会有任何机会。 虽然说李治成为唐高宗后,让大唐达到了版图的巔峰,但持续时间太短了,而且將武则天扶持起来,导致后来武则天將大唐败家败得让人肉痛,西域几乎全丟了,甚至差点就连青海等地区也差点丟掉。 就连现代很火的电视剧《掌心》皇子和亲的荒谬剧情,也是以武则天让自己的侄孙去和亲作为原型,结果就是突厥认为武则天派的不是李唐的后代,抓了武则天的侄孙,然后发兵。 宫廷斗爭武则天很厉害,但作为皇帝,她很垃圾,耗费了前面所有皇后上百年的信誉,换来了一次登基的机会,却將国家治理得乱七八糟。 林尘內心在胡思乱想,旁边內侍省的太监与宫女,都在忙活,太常寺的那些乐童和歌姬也都准备就位,朝外看去,还能看到波光涟涟的湖面。 李泰在小心查看太子,可见到太子只是平静坐在自己位置上,没有任何反应,这让李泰內心有些嘀咕。 “等下要按照苏司马所说,试探一下太子才行。” 臣子方面,该来的也都来了,都是老一批的臣子和朝中的重臣,就连中书舍人马周此刻也没有上桌的资格,程咬金、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些人,才有资格,还有李孝恭、李靖也被请了过来。 李世民很高兴,看著这些老臣坐在两侧。 “今日是上元节,朕颇为高兴,朕的儿子女儿聚在一堂,还有诸位肱骨也在,难得啊,这悠閒的日子,可要珍惜啊。” 长孙无忌笑著举起酒杯:“陛下,现在大唐国力蒸蒸日上,离不开陛下的贤明治理。” 程咬金也是笑道:“没错陛下,现在大唐威服四海,百姓安居乐业,好日子来了啊。” 李世民笑道:“李药师,你的堂前虎,可还在啊?” 林尘看向李靖,只见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有些两鬢斑白,毕竟也都六十八岁了,如此颓颓老矣,还能出来参加宴会,也足以说明精气神了。 怪不得李世民要远征高句丽的时候,还特意去李靖府上看了他一趟,就算是李靖身体不好,都要拉著他一起去,司马懿啊司马懿,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林尘內心吐槽,而李靖笑道:“陛下,老臣的那只堂前虎,也和老臣一样,老態龙钟嘍,大唐是年轻人的天下。” 李世民点头:“是啊,朕和你们一样,都老了,来,喝酒。” 一壶酒下肚,李世民感慨道:“若是太上皇还在,他也会悠然自得吧。魏徵,这种日子,你没什么想说的,朕记得你做御史的时候,可是弹劾朕这个,弹劾朕那个。” 魏徵道:“陛下,臣虽然五十九了,可陛下要这样说,那臣,可又有话要说了。” 李世民哈哈大笑:“你这个老傢伙,朕看你可一点都不老。” 其余人也是哄堂大笑。 李世民又笑道:“朕打算,重修洛阳宫,到时候,朕带你们这群老伙计,也一同到洛阳宫去赏,那又是美事了,诸位觉得如何?” 第51章 魏徵,你是要逼朕在这种场合抽你吗? 此言一出,长孙无忌笑道:“陛下,这自然是好事啊,洛阳宫那边,也没修过,这一次修缮,也方便陛下。” 房玄龄保持缄默,尉迟敬德对这些不懂,自然也就不说话了,李靖也是自己喝酒。 唯独魏徵道:“陛下,你错了。” 嗯? 其余人都是一愣,然后看向魏徵,本来正在笑的李世民,也是不由愣了一下。 “哦?魏徵,朕为何错了?” 李泰也是看向魏徵,他此前想要拉拢魏徵,让魏徵站在他这一边,可魏徵理都没理他,如今看到魏徵真的敢在如此之多人的面上懟父皇,李泰也是微微一愣。 林尘也是看向魏徵,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魏徵。 魏徵道:“陛下,洛阳宫如此之大,与长安差不多了,而且洛阳宫完善,又不是不能用,陛下要修缮,那得要多少百姓来服徭役?这一抽调,又是数万农夫和百姓,虽然现在大唐好过了一些,可也是三年一小仗,五年一大仗,寻常的普通百姓,也是只能勉强度日,你要他们去修徭役,这岂不是又是让数万百姓耗费几年时间,年轻的,没有办法娶妻,娶妻的,没有办法见到自己妻子,这样农田荒废,无法生育,大唐子民又怎么能变多呢?” 洋洋洒洒一大堆,房玄龄心中暗自摇头,这个老东西,又开始了呵。 他还记得刚刚玄武门之变后,他们坐在旁边,就在东宫,招魏徵来问话,当时那句“我当时就建议杀了秦王,太子没听”,是真將房玄龄嚇一跳,没想到现在又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李世民有些不高兴:“魏徵,现在长安斗米也才不过四个铜钱,百姓富裕,长安几个粮仓也都堆满了,现在朕只不过要修缮洛阳宫,你却阻止朕,你是要扫朕的兴么?” 魏徵道:“陛下,臣始终记得臣是一名諫臣,而諫臣的作用,就是说出正確的话,哪怕这些话,陛下觉得刺耳,臣也要说,陛下想要带老臣们去赏,洛阳现在的宫城,完全够用,陛下想要修缮,无非就是好大喜功罢了。” “魏徵,你!” 李世民有些怒火了,这个魏徵,真就什么都敢说啊。 魏徵继续道:“陛下,贞观贞观,是以正道治国,展现清明政治,可陛下现在看起来,並不清明,不是粮仓里粮食满了,也不是国库里钱多了一些,就要浪费在无用的宫殿上,天下的民心不在宫殿上,在田地里的百姓,在百姓的肚子。” “魏徵,你是要逼朕在这种场合抽你吗?” 听到李世民这话,魏徵动了动嘴唇,这才道:“陛下,这不太合適吧?” “你也知道不合適?朕就不该喊你来,朕喊你来,不是让你讲大道理的。” 长孙无忌连忙道:“陛下,魏徵他也是无心之言。” 李世民哼了一声,长孙无忌连忙让太常寺的乐童和歌姬表演,不然现场气氛都要隨著李世民这一声冷哼压抑起来。 过了一会,李世民道:“洛阳宫,朕修定了,朕戎马一生,灭掉东突厥,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朕不过要修个洛阳宫,又怎么了?” 魏徵还想开口,可长孙无忌道:“陛下,今日是上元节,是大喜之日啊,我们这帮老臣能再聚的机会不多了,如此美妙的日子,应当喝酒才是。” 程咬金也是道:“对对对,喝酒。” 李世民这才脸色稍微缓和:“魏徵这张嘴,真是咄咄逼人,不过朕也不介意。” 林尘將这一切都收在眼底,其实李世民变成这样,有一个很大的转折,就是长孙皇后的去世,长孙皇后死后,李世民越到后期,就越有些刚愎自用了,有个观点是,幸好李世民死得早,不然像唐玄宗一样,半生英明毁於一旦。 李泰见状,也是道:“父皇別生气,今日是上元节,儿臣特意为父皇准备了一首诗。“ “哦?青雀还准备了一首诗,念来看看。” 李世民来了兴致,他也是喜欢文学之人,不然也不会让人去搜索兰亭序的真集了,而且他自己也写过诗,其中比较出名的一首是《赐萧瑀》,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李泰道:“父皇,儿臣这就念了。” 所有人都是看著李泰。 “龙衔火树千门晓,凤吐莲万户春。” 第一句。 李世民眼睛亮了,下面懂诗句的人,也是在心中暗自点头,这首诗开头的確不错。 “月满金轮承玉露,星垂宝阁映朱尘。笙歌夜动长安市,罗綺香飘紫陌津。愿以南山同圣寿,长瞻北极奉尧仁。” “好。” 李世民哈哈大笑,心情非常不错。 下面的长孙无忌也是笑道:“魏王这一首诗当真好,也是祝福陛下万寿南山。” 李泰道:“国舅过奖了,我这一首诗,不过是苦心孤诣想出来的,但其实,我这算不了什么。” “哦?青雀,不要太过自谦了。” “父皇,儿臣这一首诗,真算不了什么,父皇忘了太子的《封建论》吗?从《封建论》就可以看出,太子绝对是才学过人,若是太子殿下要写诗,势必比我写的好。” 李泰一脸认真。 而他这一番话,就是將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林尘身上。 林尘心中冷笑一声,这李泰的確聪明啊,不过是小聪明,这一招捧杀之术,他此前在职场上就玩腻了。 这就是捧杀,在公眾场合將一个人捧到高位,只要对方做不到,自然就能让对方下不来台,摔得更惨。 关键是这种做法,对方还不能挑出毛病,因为口头上可是吹捧对方,难道要因为吹捧而生气? 程咬金不由看向林尘,他默默喝了一杯酒,心中暗道了一句:这还是在针对太子啊,这一招高明。 房玄龄眼中不由有些担忧,魏王李泰这一首诗是有所准备的,也不可能短时间写出来,可现在却是要太子短时间写出来,这是不是有点为难人了? 又不是谁都可以七步成诗。 第52章 这特么是奔著陛下去的啊! 魏徵目光看向太子,他眼中倒是有些期待,那一篇《封建论》写得是真的好,足以看出太子是有治国大才的,那自然创作一首诗,也不在话下。 贞观年的诗,其实也差不多在格律方面成型了,比如说虞世南,他所写的诗《蝉》,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这一句还是比较出名的。 房玄龄想要为太子解围,他开口道:“魏王殿下,写诗是需要机缘的,太子现在腿伤未愈,心思都还没在诗词上。” 长孙无忌並不说话了,魏王和太子又要斗起来了吗? 李泰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只是道:“房大人,《封建论》真可谓大家手笔,我对太子当真佩服得紧,能写出封建论,又如何写不出诗呢?太子在封建论里旁徵博引,才华横溢,一首诗,自然也是信手拈来了。” 李世民看向林尘:“太子如何,能作诗否?” 有人举起的酒杯悬停在半空之中,目光却在太子身上。 场中舞动的歌姬和乐童还在继续,可在这快活的氛围下,却潜藏著一股暗流。 才十岁的晋王李治,睁著大眼睛,看了看满是笑容的李泰,又是看向一脸神色平静的太子。 林尘不慌不忙端起酒杯,先是喝了一口,这才放下酒杯道:“魏王要本宫作诗?不过也正如房大人所言,本宫腿脚不便,没有什么兴致做诗。” 听到太子就这么退缩了,魏王大失所望,李世民也是微微皱眉,不过他也不打算再继续追问,可没想到的是,林尘却接著说。 “不过,诗作写不出来,但却偶得一篇文章。” 李泰故作惊讶:“哦?诗写不出来,却能写出文章来?” 下面那些文臣,也都是有些面面相覷,这写文章可比做诗难多了啊,要知道诗也不过才不到一百字,可一篇文章,那就是几百字甚至接近一千字,而且文章要考虑的更多。 李世民来了兴致;“太子,是何文章?” 林尘平静道:“陛下,臣这文章,还是不念了,不是什么好文章。” 李泰当即道:“太子,你《封建论》足以证明才学,你所谓的不是好文章,那是相对你,但对我们,那可是甘之如飴了,还请太子不要吝嗇。” 林尘道:“主要是这一篇文章,我若是念了,陛下会不开心,而我又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无论是诗,还是文章,若是由我来念,那就一定要念完。” “朕能有什么不开心,朕现在很开心,你念,儘管念。” 李泰也是道:“放心吧,父皇心胸开阔,不会生气的。” 长孙无忌也是笑道:“太子殿下,若是有文章的话,的確可以念一遍,我等也好拜读。” 高士廉也是道:“如若是与封建论一般的文章那是最好不过,封建论我读了好几遍,太子的確有当世大儒风范。” 林尘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念了,我这一篇文章,名为《阿房宫赋》。” 阿房宫? 这名字一出,在座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 阿房宫不是秦朝的宫殿么,秦朝距离现在都多久了,怎么写一篇阿房宫赋? 而且赋这种题材难度也是很高的,讲究辞藻,还要有立意,难度可不小。 李世民道:“念来听听。” 林尘这才开始念道:“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驪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 听到林尘的文章,李世民等人都是开始认真聆听。 而这第一段,大家也都听出来了,说的是阿房宫的宏大。 李泰內心摇头,这一段没有什么特別,而且念阿房宫,和现在又有什么关係呢,不应景,那这一盘,太子输了。 李泰信心高涨。 “妃嬪媵嬙,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輦来於秦。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 魏徵听到这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中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太子这不是在写阿房宫赋,这是在劝諫! 他在劝諫陛下不要修洛阳宫,所以用的是秦朝的阿房宫! 李世民也並不笨,他陡然就是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沉声道:“太子,不用念了。” 林尘仿若未闻,继续念道:“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錙銖,用之如泥沙?” 这一句一出,下面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特么是奔著陛下去的啊! 长孙无忌也是睁大眼睛,不是,太子,这是上元佳节啊,您和陛下的关係刚缓和,您这又直接贴脸开大了啊? 魏徵则是眼睛放光,太子,好! 太子这劝諫手段,比自己高明多了啊,自己只会直白,可太子却会拐著弯骂人啊! 李世民脸已经沉了下来,他洛阳宫还没修呢! “够了,太子!” “使负栋之柱,多於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於机上之工女;瓦缝参差,多於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於九土之城郭;钉头磷磷,多於在庾之粟粒;管弦呕哑,多於市人之言语。” “太子!” 李世民有些怒了。 李泰此刻脸上已经完全写满了震惊,这,情况怎么变成这样了? 自己不过是想要试一下太子的才华是否真实,可他现在竟然又直接和父皇较劲了? 林尘越念声音越大。 “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太子!” 李世民直接起身,满是愤怒。 下面的人满是惊惧,而林尘仿若没看到,继续念道: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太子,朕让你停下!” “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復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 李世民简直要气炸了,林尘终於看向了他,念出了最后一句。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復哀后人也。陛下,臣念完了。” 场中房玄龄等人,面面相覷,而魏徵双眼放光,恨不得现在站起来鼓掌! 好啊,好啊,合著我此前的直臣这个位置,该太子你来坐啊! 第53章 陛下,你不能只有在听好话的时候才开心 此刻,场中气氛有些凝重,眾人表情各异。 李泰跟见了鬼一样看著林尘,太子的表现让他感觉到陌生。 如果说之前看《封建论》还有那么大的衝击力,可现在林尘直接念《阿房宫赋》,那就是真的杀伤力更大,因为《阿房宫赋》这一篇文章,辞藻更为华丽! 长孙无忌也是有些惊愕,太子真敢啊,这毕竟是上元节,不说点祝福的话就算了,怎么还和魏徵一样,专门给陛下添堵呢? 李靖不由多看了太子一眼,程咬金眼中先是有些吃惊,然后有些讚许。 场中似乎安静了那么几秒钟,过了一会,李泰连忙道:“太子,这是上元节,父皇心情高兴,你念这个,不太適宜。” “魏王,我说过我这一篇文章,不適合念出来,是你们让我念的,而且说陛下开心。陛下,你不能只有在听好话的时候才开心,那不是明君所为。” “够了!” 李世民满是怒气:“太子,朕问你,朕从打下天下开始,治理天下到现在,百姓安居乐业,长安斗米不过四钱,国库充盈,修缮一下洛阳宫,又怎么了?” “那敢问陛下,目前大唐有多少户百姓?” 李世民微微皱眉:“此前户部报上来的人口是三百零四万户。” “那陛下可知,隋文帝开皇年间,有多少户人口?” 李世民看向房玄龄,房玄龄道:“回陛下,隋文帝开皇年间,百姓户数,大概是八百多万户。” 此言一出,在座其余臣子,也是有些微微讶然,李孝恭看著太子,不由露出笑容,这个太子,有明君风范。 “所以陛下,还需要臣继续说么,陛下治理天下十四年,的確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要享受享受很正常,但你不能將自己的享受,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之上,更何况现在所取得的成就,与隋文帝相比,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李泰道:“太子,你不能这样说,长安路不拾遗。” 林尘淡淡道:“那是因为宵禁和巡逻,有本事,你让百姓將家门晚上敞开看看?” 李泰被懟了个半死。 而林尘又是继续道:“再有,长安百姓过得好,可大唐难道就只有长安吗,天下十道,岭南道的百姓呢,他们是否能和长安百姓一样,衣食富足?陛下,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母后在此,她就会劝諫你,可惜母后不在。陛下,你飘了。” 李世民愤怒之中,又带著一股无可奈何。 魏徵看看李世民,又看看太子,场中其余人都不说话了。 林尘喝了一杯酒,这才道:“好了,我不该说话的。” 魏徵当即拱手道:“陛下,恭喜陛下。” “恭喜朕什么?” “恭喜陛下,大唐有望再兴盛一百年,太子如此,何愁天下不定?陛下,你应当嘉奖太子,就像早年间,你嘉奖臣一样。” 这一下,李世民內心是真的难受,而李泰也是有些著急,这怎么好端端的,从试探就变成这样了? 反而是太子大出风头? 那这样下去,本来太子是有可能被废太子,但现在这么一闹,反而他这太子之位,会不会坐稳了? 但李泰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他只能心中著急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没说话,李孝恭也是开口:“陛下,臣附议。” 李靖道:“陛下,太子为了天下苍生,的確有明君风范。” 见到这么多臣子开口,而且还都是重臣,李世民这才道:“嗯,太子该赏,太子你要什么?” 林尘淡淡道;“臣不要什么,臣要的陛下也给不了。” “除了你让魏王离开长安,你们是兄弟,观音婢离世,朕不希望她的儿子离开长安,你知道吗?” 李泰內心鬆了口气。 林尘道:“既然如此,臣並没有其余要求。” “既如此,朕回宫之后,再赏你一些。诸位,喝酒吧,上元佳节,还是得聊一些开心的事,这洛阳宫,朕也就不修建了。” “陛下圣明。” 林尘开始默默坐著,因为刚才的风波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很识趣,没有將话题往他身上引,就连李泰也是学乖了不少,只不过林尘能注意到,李泰经常偷看自己。 林尘淡定自若,场中李世民和这些老臣饮酒吹牛,閒聊当年时光,而后又是让有才学的臣子开始作诗。 对这宴会,林尘只觉得无趣,终於,等到宴会短暂告了一段落,等休息一会,就可以离开了。 林尘让常胜推著自己的轮椅,到湖边去吹风,夜风吹来,让他感觉到有些清冷,又有些冷静。 “殿下的表现,让臣刮目相看。” 魏徵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他笑呵呵看著林尘。 林尘转过身,魏徵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魏公您不必多礼,本宫仰慕魏公已久。” 魏徵感慨:“太子殿下,您比臣厉害啊,这两篇文章,造诣都极高,此前我还差点信了那些谣言,现在看来,殿下真是仁德之人,天下百姓有这样一位太子,是百姓的福分。” 林尘道:“但可惜,太子这个位置,实际上还是悬的,刚才在宴会上魏公你也看到了,陛下並不愿赏赐本宫,也是你们出言,陛下这才赏赐,陛下心中还是更偏向魏王。” 魏徵道:“自古以来,立长还是立贤,都是一个抉择,可现在看来,並不存在这样一个抉择,殿下是太子,殿下又贤能,那这太子之位,自然非殿下莫属。殿下放心,若陛下要废太子,那老臣自然会全力阻止!” 魏徵说得很认真,林尘微微一愣,而后行礼。 “多谢魏公。” 如此一来,他也算是得到了魏徵的支持,魏徵在朝中的影响力可不小,有魏徵在,自己这太子之位,还是有所保障的,更为重要的是,他成为了林尘爭取朝中大臣支持的第一步。 魏徵又是笑道:“太子殿下,您真不会做诗吗?刚才那些文臣都写了诗,却唯独没有你,按太子殿下才华,是应当有诗的,若是有诗,能否给我这个老头子一观?我最为喜爱诗词。” 第54章 朕要他们,再一同去劝諫太子! 林尘只是一笑,看向不远处繁华热闹的坊市,那坊市里,灯火通明,一盏盏灯笼如同纷纷扬扬的繁星。 “魏公,我倒是有一首词。” “词?” 魏徵一愣,这词他没听过啊,他只听过赋、诗。 “魏公,是本宫新发明的一种体裁,比诗更为自由,既然魏公问起,那我就写上这一首词。” 魏徵当即道:“洗耳聆听。” “东风夜放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魏徵咀嚼著林尘的词,只是片刻,他眼睛就亮了。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眾里寻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林尘看向魏徵:“魏公,你就是我寻找千百度,回首见到的那人。” 魏徵当即道:“多谢太子殿下的看重。” 和魏徵聊了一番后,魏徵也是离开了,而林尘有些感慨,其实在歷史上,李承乾他的人格魅力很差,朝中愿意和他亲近的大臣真的不多,只是因为他是太子,所以为了避免国家动乱,这才维护他的太子之位。 而现在,因为自己的一篇文章,魏徵差不多算是隱晦表达了帮助自己的意思,当然,魏徵不会站队,但他会儘量帮助自己,这也算是极大的好处。 一位有分量的朝中老臣说话,其余人自然会仔细斟酌。 而且,李孝恭和李靖,他们也是开口说话,这足以证明,自己此前的预想是对的。 林尘也算是信心大增,这一次,他一定要改写自己的命运。 宴会结束,便是各自打道回府,林尘上了自己的马车,没上李世民的马车,李世民马车內,李泰和李治都在。 “父皇,太子哥哥为什么不上父皇的车?” 李治懵懂问道。 “那是因为太子有自己的车。” 李世民淡淡开口:“这个太子。” 李世民眼角有些不悦,李泰也是道:“父皇,都怪儿臣。” “青雀,与你有什么关係?太子的確是变了,他是朕的儿子,却在这种场合,不顾朕的感受,与那魏徵无二。” “父皇,如若不是儿臣想要让太子也写一首诗,太子也不会写出这一篇文章。” 李泰一脸愧疚。 “和你没关係。” 李世民抚摸了一下李泰的脸颊:“你不用自责,也不用往心里去,有的时候,不需要看说什么,而是要看做什么,太子口头说得漂亮,但此前呢,狂悖犯上,交结突厥人,甚至还想要刺杀他的老师,朕不会因为他这一晚的表现,就认定他变了。” 李泰內心重燃希望:“父皇,儿臣会努力的。” …… 对於长安的百姓来说,皇宫贵族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八卦。 这和现代也是一样的,那些明星网红,他们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八卦。 昨天李世民带人前去芙蓉园举行宴会的事情,很快就是被传播出去。 可能是现场伺候的宫女,也有可能是太常寺的乐童和歌姬,甚至有可能是跟隨而去的邸报官员。 总而言之,这一件事在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延康坊的红袖招里,出现在了各大坊市的茶馆酒楼里,出现在了士子的谈话里。 “听说上元节那天,陛下和太子等人去芙蓉园,当时陛下想要修建洛阳宫,没想到太子用一首《阿房宫赋》,劝諫陛下!” “是吗?这《阿房宫赋》是什么样的?” “我也不太清楚,但这绝对是一篇好文章。” 不少士子千方百计將《阿房宫赋》打听到手,如饥似渴看著这些文字,越看眼睛越亮。 “好一篇借古讽今啊,太子殿下大才。” “谁说太子没有才华?这一篇文章,堪比《洛阳赋》!” 魏王府。 李泰坐在椅子上,满是鬱闷,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房间內的其余谋士,也都是一脸惊愕。 苏勖感到不可思议:“太子殿下,当真念了一篇文章?而且这一篇文章,还是此前从来没有过的?” 李泰点头:“正是,当时本王听到太子说他不会写诗,本王还以为胜券在握了,没想到太子转口就说他能写一篇文章。” 李泰嘆了口气:“当时本王都不相信,可他就是完全念出来了,甚至还是针对父皇要修缮洛阳宫一事,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做到吧?难道写文章,都不需要修改吗?” 李泰受到打击也比较大,本来在这方面,他应该更为擅长才对,可昨天却被太子比下去了。 房遗爱想了想:“魏王,这件事影响也没那么大,陛下肯定心中不快,但碍於场面陛下又不好直说,只要陛下没有最后开口说,那我们就有机会。” 李泰道:“本王现在感觉,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无妨,可以先不用下手,先等段时间,保持与陛下的感情,再送些独特的礼物。” 太极殿。 李世民在沉思,昨日太子虽然表现出彩,甚至还落了个美名,但李世民感觉很不舒服,太子的这个美名,完全就是踩在他身上建立的。 而且,太子言语之中,对他並不敬重。 “黄德。” “奴婢在。” “去將岑文本、于志寧、张玄素唤来,朕要他们,再一同去劝諫太子!让太子有他应有的品行!” 现在的太子,和李世民所想像中的並不一样,以前的太子让他更为舒服,敬重自己,做事稳重,可现在呢,极端张扬,將自己毫不放在眼中。 很快,于志寧他们就是来到太极殿。 李世民沉声道:“此前,你们有的人去做了太子少师,但没多少效果,今日,朕要你们一同前去,劝諫太子,改正太子品性,最少见到朕,要尊敬和敬重朕,改掉他的毛病。” 岑文本有些懵了,但见到李世民的神色,也不好拒绝,只能道:“是。” 岑文本和于志寧他们走出大殿,于志寧摇头:“又要去劝諫太子,岑大人,这一次你来吧,我们是劝不动。” 张玄素也是道:“是啊岑舍人,还是你来合適。” 岑文本指了指自己:“我??” 第55章 是碾死魏王,还是碾死百姓? 岑文本都有些懵,怎么好端端的,就让自己上了? 说实话,你们两个资歷都比自己老,还要我上? “张大人,这不太妥当吧,我目前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我的才学,还不足以去教育指导太子。” 张玄素淡淡道:“岑大人,这是陛下旨意。” “张大人,你此前也劝諫了陛下,不要重修洛阳宫,你也是有名的諫臣,就该你上。” 张玄素看了岑文本一眼:“罢了,一起吧,於大人以为呢?” “一起吧,虽然太子有所改观,但太子对陛下,的確有些目无尊上,陛下也是希望我们继续劝导太子的品德。” 三人来到东宫,经人通报之后,便是来到了殿內。 房间中,林尘正坐在那里,旁边房遗直正在快速书写。 林尘抬头:“陛下的旨意本宫收到了,既然让你们三位来为本宫上课,那就上吧。来人,赐座。” 见到太子主动给座,于志寧都稍微愣了一下,之前的太子可没这么好脾气。 “多谢陛下。” 三人道谢之后,纷纷坐下,张玄素沉吟了一下:“太子殿下,您知道我们来,所为何事?” “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关係,就算本宫知道,你们难道就会不说了吗?你们照样会说。” 于志寧当即道:“殿下,身为储君,理所应当有宽宏之仁,要有中庸之道,殿下最近衝撞陛下,又与魏王相斗,这非太子所为。” 林尘冷笑:“陛下还杀了他兄弟呢,在本宫看来,这也非明君所为。” 于志寧差点当场噎死,这是能说的吗?这是一件事吗? “殿下,你所言不对,陛下是被逼到退无可退了,这才奋起反击。” “本宫也是被逼到退无可退了, 再退下去,本宫是什么下场?若本宫不是太子,魏王会放过本宫么?” 张玄素沉声道:“殿下,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苟违天道,人神同弃。殿下虽然才华横溢,可却少了品性,身为太子,要以仁为先,要慎终如始。” “行了行了,別扯这些,本宫都听腻了,你们一个个说本宫不遵仁德,那你们也先回答下本宫的问题!” “太子殿下请说。” “本宫的问题很简单,你们说要以仁德为先,孔子说达者为师,意思是要教导他人仁德,必须自己先具备仁德,敢问三位,可否具备仁德?” 张玄素迟疑没有作答,林尘看向于志寧。 于志寧道:“太子殿下,我等自然具备仁德。” “好,你为本宫翻译翻译,什么是仁德?” “殿下,所谓仁德之心,是要有爱人之心,仁者爱人,人与人之间,要相互关爱、要尊重和同情。这是最为重要的,而殿下就没有做到。再要有克制自己的私慾,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更要修身为本,注重自身的修养。” 林尘直接打断:“你的意思是,仁德要有爱人之心,那敢问,仁德是否要爱天下百姓?” “自然如此。” 张玄素道:“殿下,也要爱陛下,爱魏王。” 林尘都听笑了,你以为搁这演女频电视剧呢? “三位都是如此认为了,那本官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若是这个问题回答出来,那本官就遵从你们的教诲,你们说让本宫往东,本宫就绝不往西。” 张玄素內心受到鼓舞:“殿下的问题是什么?” “简单,比如现在朱雀大街上有一辆狂奔无法停下的马车,现在面临一个岔道,往左边,道路上捆著本宫亲爱的魏王,往右边,道路上捆著成百上千无辜的百姓,若是这马车往左,车轮將会直接碾压死魏王,但若是马车往右,將会碾压死成百上千无辜的百姓。是碾死魏王,还是碾死百姓?敢问三位,该如何选呢?” 这个问题一出,张玄素他们当场就被干懵了! 张玄素看向于志寧,于志寧看向岑文本,岑文本冥思苦想。 林尘淡淡道:“只能向左或者向右,来,告诉本宫,你们朝哪边,是要保魏王施行仁德的爱,还是要保这上千百姓,施行仁德的德?” 旁边的房遗直也是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说实话,真不好回答,左边是魏王,右边是百姓,这怎么回答,都不妥,如果说碾死魏王,那传出去陛下震怒,大逆不道,可如果说碾死百姓,那简直就是违背了仁德! 见到太子直勾勾看著自己等人,张玄素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岑文本思考了一会,这才道:“殿下,这个问题不妥。” “不妥?如何不妥,你们既然饱读诗书,那肯定知道春秋的赵氏孤儿,晋国权臣屠岸贾诛杀赵氏满门,赵朔的妻子庄姬公主生下遗腹子赵武。程婴和公孙杵臼面临著艰难抉择。一方面,要保护赵氏孤儿,为赵氏留下血脉,这关乎忠义和延续;另一方面,屠岸贾以全城婴儿的性命相威胁,若不交出赵氏孤儿,便要杀死所有婴儿。你看,这种问题,很容易遇到。” 岑文本有些哑口无言了,林尘看著张玄素:“这个问题,你们回答不上来吗?” “臣惭愧,臣回答不上来。” 林尘似笑非笑:“现在本宫遇到的也是一样的问题,本宫若是不展露锋芒,便会被魏王逼迫,被陛下逼迫,本宫这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可若是本宫展露锋芒,又会被你们说,没有品德,连你们都答不上来,却要本宫遵守,真是放屁!“ 张玄素瞪大眼睛,于志寧也是吃了一惊:“殿下怎能说如此粗鄙之语?” “粗鄙?粗鄙又怎么,儒家的学说再怎么高贵,本宫也不学。” “那殿下想学什么?或者说,想学谁?” “本宫想学的很简单,本宫要学的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顏,本宫要学的是,日月所照皆为唐土,本宫要学的是,从长安到安南的距离,缩短到一天之內。” 听到林尘的话,张玄素睁大眼睛,他脑海里就冒出一个念头:太子疯了? 于志寧此前是经常劝諫太子,並且经常挑刺批评打压,他听到太子这话,本想打压,可最后却发现自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太子说这番话,如同有种无形的气场! 虽然荒谬,可就好像能让人感觉到,他能做到! 而林尘看著他们:“告诉本宫,仁德,能帮助本宫做到这些吗?” 第56章 想学啊?本宫教你们啊 张玄素张了张嘴,为何总有一种被太子碾压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 于志寧也是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因为太子所图,太大了! 凡是日月所照,皆为唐土,这就很难做到。 岑文本忽然道:“殿下,从长安到安南,如何能一天之內到达,顺流而下,也要一个月。” 林尘淡淡道:“简单,飞过去。” “飞过去?” 岑文本睁大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另外两人,也是面面相覷。 张玄素嘆了口气:“太子殿下,人又如何能飞?”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於物也。常胜,去给本宫取些竹节和刀来。” “是。” 很快,常胜就將林尘要的东西取来,而林尘一边將竹子削成竹片,一边道:“本宫现在问你们,你们见过不需要马匹拉著就能自己跑的车吗?” 张玄素无奈道:“太子殿下,你有点走火入魔了。” “只需回答本宫,见还是没有见过。” “太子殿下,这根本不可能,没有马匹,车如何能动?” 林尘不慌不忙,將手中的竹节开始按照齿轮来雕刻,又將这齿轮连接,再用一根竹节安插绑定,做成了一个简单的装置。 而后,林尘又拿出另外一根小的竹节,削成了一根细小的长木条,直接插入到装置的后面。 林尘开始拧动木条,如同在拧发条一样,虽然简陋了一些,拧的圈数不多,却也能拧动。 岑文本三人不知道太子在做什么,可他们此刻也不太好说话,更不能像之前一样隨便呵斥,因为此刻的太子,给他们的感觉不一样。 再加上林尘此前的行为,张玄素毫不怀疑,自己如果敢叱责太子,那太子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好了,你们没看过不需要马拉动能跑的车,本宫现在简单给你们做了一个,你们看这个,觉得它自己能动吗?” 三人看著桌子上怪异的装置,外形像是一只老鼠,但非常简陋。 “太子殿下,这如何能动,它只不过是死物。” 林尘看向于志寧:“於侍郎认为呢?” 于志寧道:“臣也是一样的看法,这不过是一堆死物,动不了。” 毕竟他们是亲眼看著太子,將这些竹子製作成这个装置的。 岑文本等林尘看过来,也是道:“太子,我认为它动不了。” 林尘頷首:“好,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蹟的时刻。” 林尘手鬆开这个装置,下一刻,本来应该是死物的装置,竟然是一颤一颤地朝前走,虽然走的很僵硬,还带著卡顿,但確確实实是在走! 这也是因为林尘用小刀手搓齿轮,精度不太够,走了不过区区几步,就直接歪倒在一边。 但就这简单的一幕,却让张玄素三人,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张玄素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 于志寧也是人懵了:“它真的能动?” 岑文本更是一脸惊骇看向太子,林尘淡定自若道:“没见过,不知道?此物不过是本宫隨手做出来的,虽然说要做出能不需要马匹拉动就能跑的车麻烦了一些,但本宫也照样能搓出来。” 蒸汽汽车,或者说蒸汽火车,还是完全可行的,只要发明蒸汽机,就能製造出这两种东西了。 张玄素忍不住道:“太子殿下,臣能否试下?” “当然,你只需拧动这个,然后鬆开就行。” 张玄素照做,开始拧动发条,隨后鬆开,这个装置当即就是开始了一颤一颤的爬行。 于志寧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这怎么做到的?” 林尘似笑非笑:“想学啊?本宫教你们啊,只要你们日后,拜入本宫麾下。” “这……” 张玄素和于志寧都懵了,他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要拜太子为师? “孔子说,达者为师,两位既然是学儒学的,为何孔子说的话都不听?” 张玄素自然不能这么做,他是来教导太子的,要真拜太子为师,陛下那边怎么交代? “罢了,本宫该给你们讲的都讲了,至於你们要劝本宫,不用劝,只要魏王离开长安,本宫立刻就温良恭俭让,孝顺陛下,治理国家,给你们展现一个完美的太子。” 岑文本忍不住道:“太子殿下,此前你问我们的那个问题,如果是太子殿下你,你会怎么做?” “这还用想?肯定是直接碾死魏王啊,多想一秒,都是对那数千百姓的不尊重,数千百姓,能產多少粮食,打仗的时候能出多少力?魏王他行吗?他都胖得跟球一样,先碾死他,自然是最佳选择了。” 岑文本內心摇了摇头,这杀心也太重了。 另外两人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我等告辞。” “嗯,走吧。” 林尘都没有要让常胜起身相送的意思。 等这三人走后,房遗直忍不住道:“太子殿下,刚才那是怎么做到的?一堆死物,是怎么动的?” 林尘道:“简单,因为本宫给它施加了力,齿轮转动,就积蓄了这股力,而后释放出来,就能动了,你现在不懂,等日后若是学了物理,你自然就懂了。红楼梦写到多少章了?” “殿下,一共是写到四十二章了。” “嗯,很快,等岳丈那边造纸坊和书店开起来,这两样东西,將会风靡长安。” 房遗直放下笔,又是道:“太子殿下,近日朝中还有一事。” “什么?” “司农寺上言,要进行春耕礼了。” 所谓春耕礼,乃是古代王朝在春季做的一个样子,就是让皇帝和百官,到田地里去耕一下,体验一下耕种的辛苦,这就算是春耕礼。 “这种事,不是礼部会安排么?” “太子殿下,臣要说的意思是,今日在早朝上,陛下想要让魏王,一同进行春耕礼,如果真是这样,这对太子殿下不利,春耕礼还从没有过这个先例,而且陛下没提让殿下参加春耕礼。” 林尘手指轻轻敲打著桌面:“有没有人,为本宫说话?” “有的,魏公说了,不过被陛下驳回了,现在这件事,如果等礼部的审议流程下来,那这件事,就板上钉钉了。” 房遗直说完后有些担忧:“殿下,春耕礼是大事,这件事会传遍全国的。” 第57章 这才几日啊,我这太子哥哥就快成妖道了? 林尘只是略一思索,便是道:“既然如此,这一次春耕礼,本宫要参加,本宫不仅要参加,本宫还要给皇帝送一份大礼,他想要扶持魏王,没本宫点头,想都別想!” 房遗直有些担忧:“殿下,您不会胡来吧?” “想什么呢,本宫自然不会,放心,优势在本宫这里。” 虽然现在的魏王优势很大,但林尘並不担心,他现在相当於是在和李世民对垒,至於玄武门之路,暂时还不能走,因为林尘现在还没积蓄足够的能量。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房遗直当即道。 “你去找皇帝,告诉他,本宫要参加春耕礼,本宫是太子,如此重大节日,岂能没本宫的身影?再有,魏王要进行春耕礼,本宫也要有权进行春耕礼。” 房遗直起身:“是。” 隨后他离开宫殿,朝太极殿过去。 与此同时,太极殿內。 于志寧三人正在李世民身前,一五一十匯报著和太子的教学记录。 李世民眉头已经拧了起来:“真是狂妄,口口声声就要弒杀自己的兄弟!” 李泰也满是胆怯道;“父皇,太子为何一定要杀我?甚至就连在接受於学士他们的教导,都想要用碾死我来举例?』 “放心,朕还没死呢。” 李世民脸色很不好看地看向三人。 “你们的劝说,难道就半点用都没有?让那逆子回心转意。” “陛下,我们说了,口舌都说干了,一点用也没有,太子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太子所图太大了,我等,无能为力。” “所图甚大?他图什么?想要图朕的皇位?” 李世民冷笑。 “不,陛下,太子所图的,罢了,陛下,臣用太子原话来说,『本宫想学的很简单,本宫要学的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顏,本宫要学的是,日月所照皆为唐土,本宫要学的是,从长安到安南的距离,缩短到一天之內』。” 听到这话,李世民眉头拧得更深:“口气倒是不小,可惜,人还飘在天上。” “这,陛下,臣等怀疑,太子並不是在说大话,岑舍人问太子,长安到安南,如何能一日就到,太子说飞过去,我等都不信,太子就为我等演示,说马车不需要马也能跑。” 于志寧说完,张玄素接著道:“太子用竹子,在我们眼前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外表像是老鼠,然后他用一根木棍,再加上其余两个带著锯齿边缘的物品,组合起来,就让那老鼠一颤一颤走动了。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臣等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李泰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这才几日啊,我这太子哥哥就快成妖道了? 这怎么说得这么神呢? 李世民道:“张爱卿,就算是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此前这个逆子在华严寺,直接从鹿的体內,取出了足足七枚舍利,那个时候朕就知道,这个逆子会一些墨家的机关术,会一些奇淫技巧,但作为一个储君,整日研究这些,还能研究治国么?治国理政,並不需要他的这些机关术,需要的是仁德,朕打下天下,如同汉朝一般,接下来的更是需要休养生息,而不是再盲目扩张。” 张玄素他们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李世民道:“你们改日再去。” 张玄素无奈:“陛下,臣劝諫不动,太子聪慧,他也不学仁德,臣实在没有办法。” 于志寧拱手:“陛下,臣也一样。” 岑文本默默跟著拱手:“陛下,臣附议。” 面对著三人齐齐退出,不想再教太子,李世民都有些气笑了。 “你们三人,官也都不小了,见识多,都是精通四书五经,可现在竟然被一个整日荒淫的太子给难住了?连他的品性都扭转不过来?” 岑文本没办法,很利落乾脆跪了下来:“请陛下恕罪。” 张玄素二人也是连忙跪下来:“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有些烦了,直接挥手:“罢了,都出去吧。” “谢陛下。” 见到三人外出,李世民沉著脸:“看样子,朕是越来越难以管教这个逆子了。” 李泰连忙道:“父皇,太子他只是一时如此。” “青雀啊,太子要是有你一半仁德就好了。” 就在这时,黄德快步进来。 “陛下,东宫太子洗马房遗直在外求见。” “哦?难得,太子竟然还派人来朕这里,让他进来,朕要看看,他说了什么。” 很快,房遗直就是走了进来,直接行礼。 “参见陛下。” “太子让你来做什么?朕派去的三位老师,反而都还被他责难?” 房遗直连忙道:“陛下,太子殿下並非责难,而是与三位大臣进行了探討,只是到了后面,三位大人都被太子殿下的知识给折服了。” “折服?朕让他们去教的是品德,太子却扯到其余地方去,顾左右而言他。罢了,那个逆子让你来为了什么事?” 房遗直拱手:“陛下,太子也想要参加春耕礼。” 李世民一愣:“今年的春耕礼的確是定好了,只是太子腿脚不便,如何能参加?” 李泰也是连忙道:“对啊,父皇不是不让太子参加,是太子腿脚不便,至於所谓的亲耕,更是本王为太子代耕。” 房遗直道:“魏王,这种事情怎么能代耕?春耕礼,礼部也有规定,陛下犁多少,臣子犁多少,太子身份特殊,纵然腿脚不便,却也不能不到场,只要太子到场,这春耕礼代犁,也有其余法子。” 李世民道:“所以那个逆子的意思是,他要参加春耕礼?” “是,陛下,太子想要有参加春耕礼的权利,並且他也想要与魏王一样,亲自春耕。” “呵,看来朕不让太子去,倒是在太子眼中,是朕的不是了,太子將魏王想得太贪婪阴暗了,佛教里说,境由心造,看他人是什么样的自己便是什么样,这还不足以说明太子品德不行吗? 朕派了三位大臣去教导,可太子眼中却是对魏王处处提防,不讲德行,让朕太失望了。” 房遗直不敢说话,李世民说完后:“回去告诉逆子,春耕礼他可以参加,別说朕没给他机会。” “多谢陛下。” 房遗直內心鬆了口气,不论如何,太子可以参加春耕礼了。 第58章 今日是他的项上人头,明日未必不是你的,本宫的好弟弟 房遗直返回东宫,回到房间,见到林尘。 “殿下。” 林尘抬起头:“如何?” “陛下同意了,他允许您去参加春耕礼。” 林尘嗯了一声:“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他沉吟了一下:“常胜,你让人去工部找些工匠过来。” “是。” “然后和上次的造纸一样,单独安排一个院落,但这一次明里不要安排人看守,直接设暗哨,混在工匠之中,再在东宫放消息出去,就说本宫准备了一样物品,能在春耕礼上大放异彩,本宫有信心能让陛下龙顏大悦。” 常胜拱手:“是。” 他也不问什么,只管照做即可,一旁的房遗直有些不解:“殿下,这样大张旗鼓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揪出內鬼了,魏王往东宫不知道安插了多少钉子,之前称心一事就已经验证过了,所以这一次,本宫正好埋个陷阱,魏王收到消息,加上最近被本宫压了一头,自然不爽,只要他动用內鬼,那本宫就能將內鬼一网打尽。” 房遗直点头:“原来如此。” 很快,常胜那边就是去工部喊了一些工匠过来。 院落里,工匠纷纷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林尘嗯了一声:“本宫喊你们来,是要你们为本宫,改良一样器具。” “请殿下吩咐。” “这是本宫的草图,这是百姓犁地所用,你们按照草图,將此物打造出来。” 那些工匠小心接过草图一看,不由一愣,他们原本以为太子喊他们来,要打造的物品会是比较少见的玩意,没想到却是百姓犁地所用。 虽然这图上的犁看起来怪怪的,此前並没见过,但这的確就是犁。 “要多久?” 林尘问道。 “回太子殿下,此物较为简单,並且又有参考,只需一两日即可。” “用十天,十天时间里,你们拖慢时间,十天后,本宫给你们赏钱。” 这些工匠都是一愣,哪里还有嫌时间短的? 但眼前这位是太子,自然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另外,再有此事要保密,任何人都不能提起,等下常胜会派人保护你们,会给你们说一下规矩。” “是。” 林尘吩咐完之后,便是离开了,而常胜將早已安排的护卫,换上工匠服装,进入这些工匠的队伍。 做完这些之后,常胜又是喊来一些太监宫女,按照林尘的吩咐,让他们在閒散之时,与其余人閒聊,要散布言论。 不过短短一天时间,林尘放出去的那条信息,就是传遍了东宫。 一日后,有人离开东宫,悄然去了魏王控制的一个店铺,留下纸条后离开。 消息辗转反侧来到了魏王手里。 李泰此刻坐在房间里,看著纸张上的信息,脸色极为不悦。 “本王这个太子哥哥,他是真不死心,何必要死抱著太子之位不撒手呢?父皇已经不看好他了。” 旁边的房遗爱问道:“这纸条上说什么?” “说太子想要在春耕礼上大放异彩,特地准备了一物,有此物,就能让父皇龙顏大悦。” 李泰说完之后,拧著眉头:“我在太极殿陪父皇的时候,你哥哥去了,正好说了太子想要参加春耕礼一事,现在看来,太子又是有备而来,按太子现在的性格,他指不定要在春耕礼上,狠狠贬低本王。” 杜荷也是在房间里,他的屁股倒是算好了一些,但坐姿也是侧著的。 “魏王,春耕礼是大事,万万不可让太子再度出风头,就像是华严寺那样,而且春耕礼百官在场,更有百姓在,影响会很大。” “本王知道,可谁知道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勖不由道:“魏王,能否探查一下?现在的太子,不可不防啊,如果又是奔著魏王您来的呢?” 房遗爱想了一下:“我觉得,我们要做两手准备,第一手自然是去探查一下太子准备的物品是什么,第二手,就是我们要想一下,如何让魏王在春耕礼上,大放异彩。” 整个春耕礼的流程,其实也就那样,前期的焚稿祭天,然后再皇帝等人亲自下场犁地一遍,春耕礼就算结束。 魏王也是在挠头:“如何能大放异彩?” 苏勖道:“陛下让殿下你去犁地,那在此过程中,殿下不若表演一番,在礼仪上下一番功夫。” 李泰想了一下:“那总不可能,本王犁一下,念一句诗吧?” 此言一出,其余人都是愣了一下,苏勖道:“这个,好像的確可行。” 杜荷也是想了一下:“还真可以。” 李泰有些傻眼:“真的?” “真可以,只要情感真挚,应该不算问题。” “好吧,那本王就这样做,另外本王再安排下人,去看下太子在东宫准备的东西是什么。” …… 东宫。 张十三重新进入了典设局,东宫的典设局相当於皇宫的尚舍局,掌汤沐、铺设、洒扫,用现代话语来说,就是干保洁的。 其余僕人也是有说有笑在聊,见到张十三,不由道:“张十三,你享受回来了?” 张十三笑道:“是啊,发了俸禄,总得享受享受。” “真羡慕你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们不行嘍,这钱还得攒著。” 张十三笑笑:“最近东宫有什么新传闻吗?” “哪里有什么传闻,和之前相比,太子殿下可太平了,如果换之前,太子殿下不是和突厥人胡来,就是在饮酒作乐、骑马游玩,哪里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在殿中。” 旁边一人道:“嘘,你不要命了,別被其余人听到了,不要议论太子。” 那人连忙捂住嘴巴,张十三问道:“之前不是宫里流传消息说,太子殿下也要参加春耕礼,为了春耕礼准备了一样物品么,是什么物品?” “这谁知道,我们还没到那种知道的资格啊,不过听说太子又喊了工部的工匠过来,在崇文殿附近,弄了一个院落。” 张十三內心一动,看来太子就是將物品放在那里了。 旁边两人又是將话题聊到了旁边,张十三已经是开始换衣服,他们出值打扫是要换上统一服装的。 而张十三根据洒扫流程,找到了负责崇文殿附近洒扫的另外一名僕人。 张十三过去打了个招呼:“何兄弟,你今天打扫哪里?” “崇文殿,哎,太累了,崇文殿太大了,如果是打扫重明门附近就好了,那里比较小,又是宫门,没有什么好打扫的。” 张十三笑道:“巧了,我本月就是打扫宫门,主要是打扫奉义门,你要是想换的话,我跟你换。” 对方一愣:“你对我这么好?” “我也想换个地方嘛,下次你再跟我换回来就行,下次我有事的话,你帮我顶一下。” “那好。” 两人愉快交换了打扫的地方。 等到开始打扫,张十三跟著其余人,便是来到崇文殿附近,开始打扫。 本来他们小队,是要划分任务,毕竟崇文殿这么大,里里外外都要打扫,但张十三主动道:“我打扫前院吧。” 其余人自然也不反对,反正打扫哪里都是打扫,於是,张十三开始清扫起来。 他的目光朝不远处看去,就是见到那里的確有著一个院落,但却並没有其余士兵看守。 通过打扫的这段时间,张十三注意到,快接近中午的时候,院落里就会有工匠走出来,然后前去吃饭。 张十三判断出,中午应该是自己动手的最佳时机,因为每到晚上,东宫的各道宫门是会关闭的,他又不能去宫门局去偷钥匙。 判断清楚之后,张十三又是开始用清水除尘,开始寻找机会,甚至小队的人喊他一起去吃饭,张十三又是道:“我还差一点,你们先去吧。” 其余人都是笑道:“张十三,你那么认真?” “自然,为太子殿下做事,应当如此。” “行,我们先去了。” 等到其余僕人走了后,张十三借著除尘的契机,一边往院落这边走,然后极为自然地就进入院落,反正他现在是在打扫,就算里面有人也可以用藉口出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院落里並没有人。 张十三见到没人,先是一愣,而后飞快看了起来,这院落之后,只有一个房间,而且庭院里散落著不少木屑,还有著平刨等刨木头的工具,还有其余散落的铁器。 毫无疑问,这就是工匠捣鼓太子所说的物品地方。 张十三不敢怠慢,连忙就是四处搜寻起来,他只要看到那件物品,然后回去稟告给魏王即可。 可院落里並没有,他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房间,那间房间紧闭著。 张十三內心一咬牙,速度极快地过去,先是透过窗户看了一下,发现里面没人,而且中间有一样物品,的確是被一块布匹盖著。 难道就是此物? 张十三尝试性推了一下门,门打开之后,张十三直接进入,来到这红色丝绸布匹前面。 “竟然用丝绸来盖,必然是此物了,不知太子准备的是什么。” 张十三喃喃自语,他直接伸出手抓住红色丝绸,就这么一掀,顿时之间,一个奇怪的犁出现在眼前。 张十三睁大眼睛:“太子想要献给陛下的,难道就是此物不成?” 只是很快,张十三就想通了,春耕礼,自然是和农业有关,太子捣鼓出一个犁也理所当然,只要这犁真的有用。 “得赶紧將这个消息告诉给魏王。” 张十三想要將红色丝绸重新盖上,可下一刻,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不用盖了。” 张十三內心一惊,他二话不说转身拔腿就要跑,可突然之间,从上方的房樑上,一道身影直接跳了下来,正是扮作成工匠的护卫。 那护卫落下,直接拦在门前,让张十三无处可逃。 张十三脸色一变:“你是谁?” “我是谁?根据太子殿下吩咐,我在这房梁之上,已经藏了三日之久,如若你再不出现,我还要再藏七日,大部分时间都在上面,你可算是来了。” 那护卫冷笑一声,朝著张十三走去。 张十三眼中一狠,当即一拳朝护卫打去,想要出其不意,却没想到被护卫一伸手抓住他的拳头,然后这么一拧,便是將他的手臂给旋转拧住! 不过片刻,张十三就被摁住了! 这护卫没手软,直接一下將他打晕! 没有多久,张十三感觉有水扑在自己的脸上。 “咳咳” 张十三醒来,想要有所动作,可这才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在一根木桩上,前方太子和护卫正看著自己,在四周,也都是太子的护卫。 张十三看向太子,只见太子面若冠玉、剑眉星目,此刻正打量著自己。 林尘看著张十三:“你就是魏王在东宫的棋子?” “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尘平静道:“不用在本宫面前装傻,本宫既然能布下陷阱抓你,自然就是知道魏王在东宫有暗桩,你有什么话要说?” 张十三保持沉默。 “很好,重情重义,本宫爱惜人才,给你一条活路。” 张十三看著林尘。 “效忠本宫即可,为本宫当双面间谍。” 张十三摇头:“太子殿下,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尘笑道:“那你为何要去那座院落,还要掀开本宫用红布盖著的犁?” “我是误打误撞进入。” 林尘点头:“既然你如此嘴硬,忠勇可嘉,那本宫就砍下你的头颅,直接送给魏王。” 张十三瞳孔一缩,他有著害怕,林尘对常胜道:“等下用木盒將他的头颅装起来,你再亲自去魏王府走一趟,將木盒送给魏王。” “是。” 张十三有些惊恐,而林尘平静看向他。 有侍卫直接抽出了长刀,上前,直接一刀捅进了他的身体。 张十三睁大眼睛,他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他眼前太子的身影,在逐渐模糊。 见到张十三死了,有人將他的头颅割下,然后放入木盒里。 常胜道:“殿下,末將这就去走一趟。” “嗯,辛苦你了,再为本宫向魏王带一句话,就说:今日是他的项上人头,明日未必不是你的,本宫的好弟弟。” 第59章 你!你竟然將人头送给魏王?! 魏王府。 李泰坐在椅子上,还在与苏勖探討春耕礼的时候,他到底该说什么词,这样犁一遍,说一遍,才不会让陛下感到突兀,又能彰显自己的真心实意。 “殿下,臣认为,春耕礼不应过度宣扬辞藻,要朴实一些,你比如推一遍,就说『原来百姓犁地如此之累,本王现在才感觉到』,还可以说『百姓不易,粮食来之不易,要珍惜』。 重要的是,这些话,一定要让陛下听到。“ 李泰点头:“本王记住了。” 其实宫斗也没那么好斗,就连这种春耕礼也要反覆练习。 正在这时,外面一个侍卫来报。 “殿下,东宫护卫常胜在府外求见。” “常胜?” 李泰一愣。 “他说他奉太子之命,前来为魏王送一样东西。” “奇了怪了,太子竟然还要送本王东西,他不掐死本王都算他心善了,还要送本王东西?” 李泰皱眉。 就之前那一次巫蛊娃娃事情,李泰就是看出来太子对自己有多恨,那一次不是苏勖救场,而且李世民也看出巫蛊娃娃有可能是太子所为,顺水推舟让杜荷背锅,不然的话,他李泰真有可能要交代在那次巫蛊之祸。 都这种水火不容了,还来给他送东西? 所以,李泰本能认为,太子送过来的,绝对不是好东西。 “苏司马,本王要不要见?” 旁边的杜荷道:“殿下,见一见又有何妨?这里是魏王府,就算太子再怎么恨你,也不可能对你动手,因为太子一旦对你动手,他就会背上弒弟的名声,难道他还能当太子吗?” “这倒是,行,本王就见见他,让他进来吧。” 不过保险起见,魏王还是让不少护卫来到房间。 很快,常胜就是进来了。 他左手夹著一个木盒,来到房中后,便是看向李泰。 常胜放下木盒,双手抱拳行李。 “末將常胜,见过魏王殿下,今天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为魏王殿下,赠送一份礼物,太子殿下有交代,要魏王殿下,亲自拆开这份礼物。” 李泰满是狐疑:“常胜,本王与太子,关係可不算融洽,太子送给本王的,是什么?” “回魏王殿下,末將不知,末將只负责执行命令。” “哦?难道会伤本王性命?“ “魏王殿下请放心,並不会伤您性命,殿下打开一观,便可知晓。” “行,拿过来吧。” 旁边有护卫上前去接木盒,常胜將木盒递给他,护卫將木盒放在桌子前。 魏王看著这木盒,內心也是在猜,他伸出手,將木盒的锁打开,然后这么一掀木盒,下一刻,里面张十三瞪大眼睛、满脸血污、狰狞无比的头颅,就出现在了魏王面前。 “啊!!” 饶是以李泰的体型,他嚇得也是直接蹦了起来,尖叫著跑到一遍。 周围的护卫嚇了一跳,当即就是抽出长剑,对准了常胜。 唰! 房间之內气氛有些凝重,苏勖沉声道:“你给魏王殿下送了什么?” 常胜道:“末將不知。” “你不知?你不知,魏王会惊嚇成这样?” 李泰惊魂未定,主要张十三那张脸太过恐怖。 苏勖朝桌子边上走过去,见到木盒里的情况,也是嚇得连连后退,满是震惊看向常胜。 “你!你竟然將人头送给魏王?!” 李泰也是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常胜!你真以为本王没有脾气吗?你送人头过来是什么意思?” 常胜淡淡道:“魏王殿下,此人叫做张十三,魏王殿下应该清楚他是谁。” 李泰內心一惊,他眼神之中有些慌乱,刚才那人头满是血污,虽然有种熟悉感,可他没来得及多想,现在常胜一提,李泰这才確认那是张十三。 但纵然如此,李泰也只能选择嘴硬:“本王不知道。” 常胜淡淡道:“魏王殿下,末將只负责执行,太子还让我带一句话给您,您需要听一下。” “什么话?” “太子说,『今日是他的项上人头,明日未必不是你的,本宫的好弟弟』。” 苏勖愤怒无比:“安敢如此说话?!” 常胜朝李泰行礼:“魏王殿下,末將的话带到,事情做完,告辞。” 常胜朝外走去,苏勖愤怒道:“留下他!” 周围的护卫直接抽出长剑,常胜淡漠无比,只是转过头,看向李泰。 “魏王殿下,你不让末將走吗,末將奉了太子之命过来,现在末將回不去,是要与太子开战吗?” 李泰胸口在起伏,他此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现在自然是不敢和太子正式撕破脸,可太子这种行为,真的是无异於赤裸裸的嘲讽和打脸! 而且太子能挖出张十三,就確定掌握了张十三是他李泰间谍的证据,这要是撕破脸,像上次一样,捅到陛下那里去,最终吃亏的还是他李泰。 因此,李泰沉声道:“让他走!” 周围护卫让开,常胜拱手:“多谢魏王殿下。” 李泰沉声道:“你也为本王给太子带句话,就说太子这份礼,本王收下了,到时候,本王也会送他大礼。” “好的。” 常胜离开魏王府,李泰这才道:“將那个木盒扔了,这个头颅直接找地方埋起来。” 李泰神色很不好看,旁边苏勖道:“殿下,张十三暴露了。” “暴露了也就暴露了,可被太子將头颅扔来,嘲讽本王,这个仇,本王记下了。” 李泰有些烦躁:“关键是,他没有告诉本王,太子到底弄的什么东西,能在春耕礼上让父皇眼前一亮。” 现在太子的东西不知道,他的间谍又被太子识破,现在真就只能靠自己了。 苏勖想了一下:“春耕礼,的確是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这种祭祀典礼,最多就是在祭祀文稿上下功夫,但文告这些有司农寺写好,咱们还是按照既定的计划吧,太子那边,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 “也只能如此了。” …… 东宫。 林尘看著回来的常胜。 “如何,人头送给魏王了吗?” “回殿下,已经送给魏王,他亲自打开。” 林尘似笑非笑:“哦?是吗,本宫那好弟弟表情如何?” “受到惊嚇,惊魂未定。” 林尘放声大笑:“哈哈哈,好。” 能噁心李泰,这种事就必须干。 “常胜,接下来,就是等春耕礼了,你去安排一下护卫,还有先让人试一下犁,到时候装好,一併带过去。” “是。” 第60章 春耕礼 所谓春耕礼,最早可以追溯到周朝的 “籍田礼”,由周天子主持,亲耕农田以劝农。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原分裂,此礼被废,直至贞观三年才重新恢復。 而李世民举行这个春耕礼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鼓励发展农耕,毕竟在古代生產力低下,吃饭永远是头等大事,所以农耕必须要放在首位。 这一天,便是春耕礼之日。 林尘早早醒来,有宫女来为林尘换衣服,苏玉儿也是在一旁亲自服侍。 “殿下,今日春耕礼,你腿脚不便,就不要亲自犁了。” 林尘看著苏玉儿担心的模样,不由笑著伸出手託了托她的下巴。 “放心,本宫怎么会亲自下场?这一次本宫前去春耕礼,主要为的还是魏王,魏王想要大出风头,本宫不答应,他就別想出这个风头。” 苏玉儿有些担忧:“殿下,咱们安然居於东宫,不与魏王发生衝突,这岂不是更好?” “玉儿,想问题不是这么想的,退让不会换来妥协,斗爭才会。本宫这不是在与魏王斗,本宫这是在与陛下斗。” 当然,林尘更多的想法也还没说出来,李世民贞观二十三年就去世了,现在是贞观十三年,最多也就还有十年时间,他斗爭的原因,是在这十年时间之內,积蓄自己的实力。 虽然说太子也算是储君,位高权重,可如果为皇帝所不喜,那这东宫就是处处限制了,东宫的护卫,都是听皇帝的,而且太子是没有兵权,调动不了禁军,想要造反都难,之前李承乾造反,最后定下的计谋,也不过是李承乾装病,將李世民引到东宫来刺杀。 由此可见,造反的风险真的太高了,毕竟李世民自己就是造反起家,怎么可能不会防著? 但林尘还是要做这一手准备,万一李世民死的那天,皇位没有传给自己,林尘会毫不犹豫发动玄武门之变,当然,在这十年之內,时机合適,胜券在握,林尘也会毫不犹豫,弄死李泰。 但目前来看,林尘暂时不用,他的布局初步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苏玉儿为林尘整理好衣襟:“殿下,妾身不懂,妾身只希望殿下平安。” “放心,等本宫回来。常胜。” 常胜过来搀扶林尘坐在轮椅上,然后推著林尘到殿外去,殿外的护卫早就等候多时,包括房遗直也是跟隨。 而后,上了马车,去太极殿与百官队伍匯合。 房遗直在为林尘介绍:“殿下,这一次的春耕礼,咱们要先去城东,在先农坛祭祀,隨后再进行春耕礼。” 林尘嗯了一声。 太极殿这一边,李世民和百官也都是换好了衣服,身上穿著青色的服饰,至於其余准备事项,比如座位安排,人员安排,自然有司农寺等部门准备好。 李泰也是在李世民身旁,他胖乎乎的,除此之外,身旁还有另外三人,都是十一二岁,其中就有晋王李治。 见到太子的马车来了,李世民这才开口:“走吧,前往祭坛。” 一群人,浩浩荡荡,直接出了皇宫,直奔城东。 此刻城东郊外,禁卫军已经是沿途都站好了,负责安保的千牛卫將道路清理出来,远处的百姓都是在围观。 “陛下来了。” “陛下举行春耕礼,这是好事。” 此地设了一个祭坛,等李世民他们到来后,李世民下了马车,林尘也跟著下了马车,在司农寺官员的带领下,来到了李世民身后,和魏王站著。 李泰转头看了林尘一眼,林尘也是看了他一眼。 两人都没说话,但彼此的眼神之中,已经交锋过无数次。 而后,仪式开始,李世民走上祭坛,林尘和魏王在身后,三公九卿又在后面站好。 李世民看著前面的黄色香台,摆著贡品,他手持三根香,这才道:“维大唐贞观十三年,岁次己亥,二月初一日,朕李世民,昭告於先农神农氏: 赫赫先农,德被八荒。始尝百草,辨五穀之嘉良;乃制耒耜,启农耕之滥觴…… 今我大唐,承天景命,继往开来……虫蝗不起,水旱无殃,家给人足,国祚隆昌。 朕不胜惶悚,稽首再拜,伏惟尚饗!” 隨后,李世民开始参拜鞠躬,林尘和身后的其余百官也是跟著鞠躬。 不远处站著的百姓,也是在看热闹。 等到做完这一切,与司农寺的官员喊:“礼毕!” 祭祀就是为了求风调雨顺,而在祭祀完之后,当即有执事者送来金根车给李世民乘坐,载著耒耜前往籍田。 身后百官跟上,等来到需要耕地的田块,甚至连牛都在田地里,一切都准备好了。 很快,便是按照礼仪的方位,李世民走到耕地的位置,面向南方站立,廩牺令走到铺有草蓆的南方进前,面向北方,解开农具的套子拿出耒,握著耒站起身来,司农卿走上前接过耒,把它交给侍中,侍中恭敬地捧著进献给李世民,隨后李世民接了过来,进行三次推耕的动作。 周围百官都看著,林尘也是看著,而在李世民做完这三个动作之后,皇帝的亲耕礼,就算完成了。 而再接下来,就是廩牺令將器具復位,等三公、诸王来进行五推,尚书、九卿进行九推。等这些完成之后,就交给其余人完成整个耕作。 林尘看得微微皱眉,这春耕礼显然是面子工程啊。 农田附近都是士兵,士兵后面都是百姓,那些百姓也是在看著亲耕礼,並且还在议论。 “见到陛下了,这就是春耕礼吗?” “为何不持著耒,將田地犁一遍,这轻轻推三下就行了吗?” “这可是陛下,陛下推三下不是很正常吗?” 一些百姓內心中还是有落差的,最少这春耕礼,他们想看的是,这些朝廷的贵人们,亲自犁一遍。 林尘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旁边的魏王李泰低声道:“太子,本王听说你为了这次春耕礼,准备了一样东西,能让父王高兴,不知太子准备的是什么?” 第61章 陛下,是你让儿臣失望才对! 他们二人此刻所站的位置,差不多也是离百官有几米远,李泰声音又小,只有林尘能听到。 而林尘压根连回答都懒得回答,他只是看著场中的春耕礼。 他觉得这春耕礼,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就像是现代体制內,只知道开会开会,这是不对的。 而在李世民退下来后,他坐到为他准备好的东面御座上去,接下来就是三公。 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三人出来,太尉、司徒、司空,也是去进行耕礼。 等到三人进行完了之后,再就是诸侯王了,也就是到太子与魏王。 除了林尘与李泰之外,还有越王李贞,纪王李慎,不过他们都太小了,都是十一二岁,他们都不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孩子,所以此刻在后面,並没有过於靠近李泰和林尘。 “太子殿下,轮到您了。” 一旁的官员道。 林尘淡淡道:“本宫腿脚不便,让魏王先推吧。” 那官员愣了一下,李泰假惺惺道:“太子殿下,这我可不敢。” “魏王你若不推,就让弟弟他们推吧。” 官员道:“魏王殿下,您先推吧,太子腿脚不便。” 李泰走入田间,他心中恪记著苏司马所说,他站好之后,接过农具,並没有装模作样,而是认真在耕地,拿著耒耜,一下一下。 李世民眼中有著高兴,而李泰耕了一会,一旁的官员好心提醒:“魏王殿下,可以了。” “不,我要亲自推完这一列,我想亲自感受一下百姓的辛苦。” 官员一愣,魏王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不得已,只能是將情况告诉给李世民。 李世民倒是笑道:“朕早就说过,青雀有仁德之心,愿与百姓同甘共苦,这是春耕礼,就让青雀推完这一列吧。” “是。” 周围百官也是在议论頷首。 很快,李泰气喘吁吁回来,从田地里出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拱手对李世民道:“父皇,儿臣感觉,百姓耕种,真的太劳累了,儿臣真希望能帮他们分担一些。” “青雀,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 李泰又道:“父皇,儿臣刚才,心有所感,有了一首诗。” 李世民笑道:“什么诗?” “晨钟催月落,晓雾锁青峦。赤足耘星秽,青衫染露寒。耒耜沉如铁,躬耕瘁不言。愿化甘霖润,苍生共一欢。” 李世民龙顏大悦:“好好,青雀,你能体谅百姓,朕很欣慰。” 见到李泰三下五除二,就让李世民笑容满面,不少百官也是看得瞠目结舌。 要知道陛下可不是好糊弄的,魏王哄陛下的本事,真就一套一套的,怪不得陛下这么宠爱魏王。 李世民又是看向林尘,不由微微皱眉,太子站在那里,拄著拐杖,也没有要下去耕地的意思。 “太子。” 李世民开口。 所有人看向林尘。 林尘道:“陛下想要说什么?” “该你去推了。” 林尘淡淡道:“陛下,我腿脚不便。” 后面的百官有些惊愕抬头,他们都知道太子腿脚不便,可这毕竟是春耕礼,不至於这样说出来吧? 果不其然,李世民脸色沉了下来:“太子,这是春耕礼,本来朕不让你来,体谅你腿脚不便,可你既然要来,但来了之后,你却如木头一样站在那里,这是做什么?看看你弟弟,他虽然身宽不便,却想推完整个田,体谅百姓耕地辛苦,你却连下田都不愿意?又不需要你推完整个田,你瞧瞧你的样子!” 百官內心一紧,田地里的官员有些不知所措,李泰內心狂喜,还得是苏司马,出的这法子真好。 房玄龄有些担忧,好端端的春耕礼,怎么又出岔子了? 林尘却是脸色平静:“陛下,我什么样子?无非就是没有推田罢了,陛下,这个田,我不推是因为,这个所谓的春耕礼,不过是陛下你自己发起,自欺欺人、彰显自身的面子工程罢了!我最开始还以为,春耕礼是真的为百姓谋事,可现在看来,浮於表面罢了。既然如此,这个春耕礼,我为何要下去推?” 听到林尘的话,其余百官都是睁大了眼睛,一些人,更是倒吸凉气! 房玄龄只感觉后背一凉,长孙无忌也是感觉凉颼颼的,疯了,太子殿下疯了! 而且他说的这些词,面子工程,这这,简直就是完全没给陛下面子啊,这可是陛下亲自提出来的春耕礼啊! 纵然是李靖,他也感觉头皮发麻,看著站在那里的太子,甚至是都看不懂他了,不是,太子这是要找死吗? 这太子真就不想当了? 李泰內心狂喜,好啊好啊,太子愈发癲狂了,好事! 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林尘要开始冲塔了,他李泰能当躺贏狗! 现场官员都是一片譁然,魏徵也是急了,可问题是这不是李世民的错。 房玄龄只能硬著头皮出列:“陛下,太子是一时糊涂,说了气话……” 李世民简直就是气炸了,他目光冰冷盯著林尘:“太子!你太让朕失望了,如此重大礼仪,你却在这里大放厥词,你是大唐的储君,但你却没有一丝储君的风范。魏王掛念著百姓,你却丝毫不將百姓放在心中!从今日开始,剥去你的太子之位!” 听到李世民的话,又是如同一枚重磅炸弹扔下来! 李泰都懵了,他只感觉被巨大的胡饼砸晕! 真的吗,要废太子了吗? 百官更是一片譁然,魏徵嚇得连忙出列:“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废长立幼,取乱之道啊!” “陛下,三思啊!” 现场顿时就是乱了起来,就连站在田地里的司农寺官员,此刻都是有些手足无措,一阵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好端端的春耕礼,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就连百官队列里的程咬金,他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然后有些庆幸对一旁的尉迟敬德道:“牛鼻子,幸好我们跟的是陛下。” 如果打天下的时候,跟的是太子,恐怕他们都死了八百回了。 就这种不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的,如何能当太子? 房遗直满是焦急,他的內心也是沉到了海底。 李世民沉声道:“魏徵!太子都这样了,你还要为太子说话吗?这是春耕礼,不远处还有那么多百姓看著,他丟的是皇家的脸!来人,將太子押送回宫,听候处置!” 千牛卫中郎將赵成烈,他只能拱手,然后带著人走向林尘。 不远处的百姓也看得满是惊愕,什么情况? 而就在千牛卫走向林尘时,林尘不由放声大笑。 “陛下,是你让儿臣失望才对!” 魏徵倒吸凉气,差点晕死当场。 倒反天罡! 第62章 若是有用,还请陛下下旨,向本宫道歉 说实话,作为諫臣,作为知名的直臣,魏徵有无数次的向李世民进諫,甚至当面顶撞、衝撞李世民,也能將李世民气得牙根痒痒,甚至骂他是个乡巴佬,但从来没有像太子这一次过,一开口,就是奔著杀身之祸去的! 就算他此刻想为太子说话,可太子说出的这些內容,他敢帮言吗? 长孙无忌头皮发麻,疯了,太子真的疯了! 其余百官倒吸凉气,眼神之中有著惊骇。 果不其然,李世民已经气得身体发抖,咬牙切齿:“逆子!” 如此重大的春耕礼,竟然就被逆子给毁了! 这春耕礼是他重新设立,都隔了上千年了,为的就是宣扬自己,可没想到全被这个逆子给毁了! 要知道,这些可是要上史书的,现在发生的一切,史官会怎么写? 他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后,只有两个心愿,第一个,是向李渊证明,他才最適合当这个皇帝,因此他大破东突厥,抓来劼利可汗跳舞;第二个,就是证明他是一个好皇帝,在死后能被諡號称为文皇帝! 要知道,諡號这方面,最为高贵的諡號是高,比如汉高祖、明高祖,刘邦和朱元璋,含金量直接拉满,一个四十五岁还在村口看狗打架,然后几年时间登顶天下,另外一个开局一个碗。 除了高之外,剩下最好的諡號便是文,比如汉文帝! 可现在被太子这么一搅,他还能得到文吗? 再一个,太子如此忤逆,处处和自己作对,难道就当他真不敢废太子? “押下去!” 李世民怒道! 林尘沉声道:“陛下急著將本宫押下去,是不敢让本宫讲话吗?” 其余百官都是沉默,根本不敢出来为太子说话。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逆子,你还有何话说?” 李世民保留著最后一丝理智。 “所谓的春耕礼,在本宫看来,应该是真切为百姓著想的礼节,如果真是如此,敢问陛下,为何要將那些百姓拒於千里之外,让士兵阻隔他们,难道陛下还比耕种的百姓更有发言权吗,这种春耕礼,为何不让百姓也参与进来?” 嗯? 李泰也是一愣,太子这还能找到反驳的角度? 周围要去抓林尘的千牛卫停在那里,没有上前,而林尘继续道:“陛下下田进行春耕礼,不过就是推了几下农具,陛下並没有真正做到与百姓一样,亲自耕田,自然也就不能体会到百姓的不易,没有身体力行,没有长期犁地直不起腰,没有感到手酸腰酸手掌气泡口渴,一亩地都没犁,叫什么春耕礼?” “逆子,说完了吗?” “没有!魏王装模作样,在你眼中看来就成了关心百姓,隨便念几句诗,然后回头在魏王府就大鱼大肉,肆意浪费,这也能叫关心百姓?相反,本宫才是关心百姓,为了这一次春耕礼,本宫找了工部的工匠,日以继夜,夙兴夜寐,为了改良现在百姓用的农具,本宫茶饭不思,这才卓有成效,打算在春耕礼上献出,可陛下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废掉本宫太子之位,陛下当真昏聵不成?” 李世民也是大怒:“好!太子,你说你研究了农具,拿出来给朕看看!空口无凭!” “常胜!” 在不远处的常胜一激灵,连忙就是小跑过来,隨后拱手道:“殿下。” “將曲辕犁取来。” “是。” 听到太子的话,李泰觉得有些不妙,太子准备的东西,是一个犁? 而其余百官,此刻更是不敢出声,就连房玄龄等人,也是保持缄默,甚至房玄龄此刻也是心中暗暗后悔,当时陛下让自己去东宫担任太子太师,自己就不该答应,现在太子和魏王的斗爭如此厉害,一不小心,就真的波及到自己了。 马周也感受到了一点来自太子小小的震撼,太子真不怕被废太子吗? 整个田地附近,竟然没人敢说话,只能听到风颳过的声音。 不远处的百姓,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能隱隱约约看到发生了大事,但是因为比较远,所以不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为何春耕礼停了?” “不知道啊,那站著的是谁,好像陛下很生气?” “那是太子!” 李贞和李慎两人,看著比他们大十岁的哥哥,和父皇如此说话,他们也是感觉到害怕和畏惧。 长孙无忌也是只能保持沉默,太子和魏王都是他妹妹的孩子,他能说什么,他又能帮谁? 李世民此刻沉著脸,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曲辕犁,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很快,东宫护卫就是从马车上,將盖著红布的曲辕犁带了过来,放在田边上。 所有百官都是看向这曲辕犁,李泰也是看了过去。 林尘直接將红布掀掉,露出了曲辕犁的样子。 “这就是曲辕犁,这就是本宫改良的农具,本宫在东宫反覆尝试多遍,这种曲辕犁,绝对能方便百姓犁地,让百姓的耕种效率大大提升,百姓种地方便了,那自然產量也就提高了,如此一来,我大唐才能粮食充足,逐渐富裕起来,而不是仅靠念几首诗,就让大唐富裕起来,如果动嘴皮子有用的话,那大家不如都去寺庙求神拜佛,也轮不到魏王。” 李泰急了:“太子,我也是感觉百姓耕种不易,百姓辛苦,我是有感而发。” 林尘冷笑:“是吗?既然如此有感而发,也没见到魏王你平时帮助过百姓,到了春耕礼你就感受百姓辛苦,能有感而发了,你与陛下一样虚偽。” “够了!太子,真以为朕不敢废太子?你这个所谓的曲辕犁,若是没用呢?” “若是没用,不需要陛下废太子,本宫自行辞让,但若是有用,还请陛下下旨,向本宫道歉。” 嘶! 百官真的倒吸凉气,嘴角直抽,內心更是翻江倒海,完全失去脸部表情管理。 这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哪里有做皇帝的,给太子道歉? 倒反天罡,倒反天罡! 李世民冷哼一声:“来人,试一下太子这所谓的曲辕犁。” 司农寺官员当即上前,拱手称是,林尘却是道:“且慢!” “如何,太子想反悔?” 林尘表情平静:“並非如此,本宫认为,让官员来试,不如直接让百姓来试,拿之前的农具来,同时犁两亩田,有了对比,陛下才会更清楚认识到,这曲辕犁的厉害。” “好,太子,朕成全你!” 第63章 太子,这是深藏不露! 很快,隨著李世民下令,不远处围观的百姓,都是被士兵放了进来。 百官看著那些进来的百姓,有些畏惧,又有些期待,但对他们而言,能如此近距离观看朝廷的春耕礼,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这群百姓来了之后,见到李世民,便是开始喊圣人,李世民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太子,百姓来了。” 林尘看著那群百姓,直接道:“现在朝廷研发了一样新式农具,需要进行测试,你们有谁会耕田的?” 那些百姓笑道:“殿下,我们都是百姓,百姓哪里有不会耕田的?” “是啊,说別的俺们不行,可耕田俺们太会了。” 林尘頷首:“好,现在本宫需要两个人,这附近就有两亩还没有开垦的田,这里是曲辕犁,你们其中一人用这曲辕犁,另外一人,用之前你们犁地时所用的犁,然后同时开始耕田即可。等完成之后,本宫付赏钱给你们。” 那些百姓当即道:“不用,殿下,我们乐意帮忙,能帮上圣人的忙,是我们的荣幸。” 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林尘隨意挑选了两人,隨后又是看向李世民。 “陛下可以让司农寺选两亩没有犁地的田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田很好找,官员当即就是將曲辕犁放到了一个田里,另外一亩田,是另外一个百姓,用的是此前的农具。 林尘拄著拐杖来到田岸边上,指点那百姓如何使用曲辕犁。 “曲辕犁使用很简单,你先將它套在牛身上,这个挽具这样套,正確连接起来即可。 然后关键是曲辕犁的犁评、犁箭这些,可以调节犁鏵入土的深浅,你只需要通过移动犁评来控制犁箭的上下位置,进而改变犁鏵入土的深度。“ 林尘一边指点,那百姓照著做,发现犁鏵果然插入土里更深了,而隨著他的操作,犁鏵又能再往上提一些。 “这个好。” 这百姓眉开眼笑,他可以看出,做出这个曲辕犁的人,是真的懂种地,因为不同的土地它的土质是不同的,比如鬆软的土地,入土可以稍浅一些;在较坚硬的土地上,则需要適当增加入土深度。 再有,这种调节很简单,不像之前的犁麻烦。 “再有,你只需要手扶犁梢,通过控制犁梢的方向来引导曲辕犁的行进路线。大致就这么多,你耕完一行后,即可转向。明白了吗?” 这百姓直接点头:“明白了,殿下讲得好,俺听懂了。” “好。” 林尘后退。 其余百官都看著,见到太子后退,那百姓也是准备开始,司农寺官员这才道:“开始。” 一声令下,相邻的两亩地里,两个百姓开始用不同的犁具,开始犁地了。 这种对比,更为直观鲜明,纵然不懂种地的官员,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只要谁最先犁完,那自然就是哪一方占据优势。 旁边的百姓更是看的起劲,刚才官员们的仪式他们看的不太懂,可这个比试犁地,他们就懂了。 很快,两名百姓几乎是同时从最左边开始犁,牛拉著犁具往前,牛的速度差不多,可旁观的官员和百姓顿时发现了差异,因为仅仅是片刻,用曲辕犁的百姓,他犁地距离就更多了一些。 “咦?朝廷弄出来的这个曲辕犁,距离还真的更远。” “不是远,而是犁地速度快,原来的犁具,速度就慢了一些,这是为什么?” 百姓看得大为不解,这才刚开始,就有了差距,那接下来的差距可就大了。 司农寺的官员也是看得一愣,他们和农业打交道,自然也能看出曲辕犁的优势,这似乎是曲辕犁更轻一些? 果不其然,在短短时间,曲辕犁就领先了几乎四分之一的距离。 很快,就是第一行要犁完了,这个时候要换行了,如果是之前的犁具,那换行会非常麻烦,可用曲辕犁的百姓,確实轻轻抽了一下鞭子,牛转向,整个曲辕犁就是丝滑无比,如同漂移一般,甚至都不需要停下再修正位置。 这一幕,就是將那些百姓看傻了! 就连附近的官员,也是看得一愣一愣。 “不对啊,这个曲辕犁转向这么方便?” “而且它的速度还如此之快。” “会不会是没犁好,速度这么快,还要再犁第二遍?”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李世民也是在看,一炷香后,右边用曲辕犁的百姓,竟然比左边百姓,犁地效率快了近乎一倍! 尤其是左边的那牛,好像是不听使唤了一样,可右边的牛,却仍然是任劳任怨。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用再比了,右边的曲辕犁,已经获胜了! 司农寺的官员有些激动,这曲辕犁,还真是厉害! 有官员直接下到田里,检查曲辕犁犁出来的地,看那些翻开的土壤,因为犁地是很麻烦的,犁地完之后,还要考虑到鬆土,起垄,也就是说犁完地之后,还要进行著两步,就比较耗费时间,可此刻这两个司农寺官员一看,不由满是惊骇。 因为曲辕犁犁出来的土地,根本就不用再进行这两步,整个土地的土壤已经被鬆软破开翻开! 相当於说,原本犁地后还要再来一遍鬆土,相当於两遍,可现在用这个所谓的曲辕犁,只要一遍就可以! 这,简直是极大提高效率! 不仅速度更快,而且还能省去鬆土时间,神器! 实际上,曲辕犁自从发明后,一直用到了明清都没变过,也由此可以看出曲辕犁的地位,它对耕作的质量和效率,提高是非常之大的! 左边那百姓犁得也累,可当他扭头一看,发现右边那百姓,竟然已经是犁完了! 他瞪得眼睛都快凸出来:“怎么可能?” 司农寺的官员议论纷纷,百官也是看得一阵惊愕。 李泰只觉得不妙,这曲辕犁,真有这么厉害? 百姓更是激动不已,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李世民皱著眉头:“百姓说什么?去,带些百姓来,朕要问问。” 他並没有急著问结果,因为结果显而易见,可如此一来,太子贏了,他怎么办? 所以,李世民想先问问百姓。 魏徵內心鬆了口气,太子这个曲辕犁一出,经过验证后,太子之位,应当是保住了。 而且,太子在这种场合拿出曲辕犁,这是会被记入史册的,更为重要的是,太子大出风头啊! 这一刻,魏徵才明白刚才太子所作所为,太子,这是深藏不露! 第64章 陛下在说什么,本宫听不见 到了现在,魏徵才算明白,为何太子会在此前,直接指责之前的春耕礼不过是面子工程了,就太子这一次捣鼓出来的曲辕犁,完全能造福天下百姓! 这种功绩,是要进史书的! 以后后人提起曲辕犁,就离不开大唐贞观太子,这就是这一次的意义! 当然,就现在情况而言,太子更是能稳稳压住魏王。 其余那些百官,也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曲辕犁,效果如此之好? 程咬金有些嘀咕:“太子还懂这些?” 尉迟恭道:“你说,会不会太子殿下也是一位雄主?” 程咬金当即道:“別想这件事,现在形势並不明朗,你不要站队,我们这帮老臣,安心看著就是。” 其余百官,则是有些感慨,太子竟然绝地反击,狠狠打了魏王的脸啊。 此刻李泰心中很不好受,太子又指著他的鼻子骂,可偏偏他还拿出了这所谓的曲辕犁,偏偏这曲辕犁还有用,那岂不是说,太子骂得有道理? 今天春耕礼的事情,肯定是要传播到天下人,那他魏王不要面子的啊? 大家都姓李! 李泰內心咬牙切齿,可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是看著李世民將那些百姓喊到身边来。 “你们说什么?” 百姓当即满是兴奋:“圣人,这犁真是太好了,用这个犁,我算过了,之前我犁一亩地,加上鬆土那些,需要一天的时间,可如果用这个犁,几乎半天多点就能犁完了!” “没错,圣人,您太厉害了,这个曲辕犁,我刚才看了一下,非常容易操纵,而且还轻巧,这样牛就不会容易感觉到累,能耕作更多时间,圣人,您懂天下百姓,如果您不懂种地,您又怎么能做出这种曲辕犁。” 李世民面无表情:“这是太子弄出来的。” “原来是太子殿下。” 那些百姓也愣了一下,还是一个机灵的百姓道:“圣人,太子殿下弄出来的,也是圣人您弄出来的,太子是大唐的储君,都一样的。” 李世民又问那用了曲辕犁的百姓:“你刚才用了曲辕犁,这犁如何?” “太好用了,非常方便,而且犁出来的土地还能自己控制深浅,像之前如果要犁得深一点,俺们就要停下自己调,很耗费时间,可现在不一样,这曲辕犁,真的將俺们百姓需要什么,都考虑得清清楚楚。” 这些百姓很激动。 “圣人,这曲辕犁什么时候能有呀,我们也想买。” “没错圣人,就算这曲辕犁售价上百铜钱,俺也要攒钱买一辆。” 听到百姓的这些话,李世民更是只感觉闷得慌,这曲辕犁,竟然真的如此有用? 李世民挥手让他们下去,又是唤来司农寺的官员。 司农寺寺卿满是兴奋:“陛下,太子殿下的这曲辕犁,的確神奇,我们方才看了,这曲辕犁手柄短,好操纵,转向灵活,功能多样,臣建议,將这曲辕犁由朝廷下旨,让各官府照学,然后让百姓知晓,工部直接生產这曲辕犁,绝对能让大唐的粮食產量,再翻一番!” 李世民脸色更不好看,他看著站在不远处的太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太子就是故意的,故意引诱自己暴躁,他有这东西,为何不早跟朕说一声,偏偏还要激怒朕,然后再將这东西拿出来? 其心可诛! 可李世民此刻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魏徵已经出列了。 “陛下!臣认为,太子虽然衝撞了陛下,但太子其心可嘉,这曲辕犁更能造福天下百姓,乃是国之重器,因此,臣认为,非但不能惩罚太子,反而还要重重嘉奖太子!如此,方能公平,方能让其余天下百姓心悦臣服。” 房玄龄也是道:“陛下,臣附议。” 李世民也是打算借坡下驴了,直接沉声道:“太子,这曲辕犁是国之重器,朕误会了,你的確心繫百姓。” 林尘平静道:“陛下在说什么,本宫听不见。” 啊? 周围百官再度瞪大眼睛,不是,太子殿下,陛下都开始服软了,你竟然又要搞事吗? 李世民沉著脸:“太子!” 林尘沉声道:“请陛下道歉!刚才不是说要废了本宫么,刚才魏王不过是一首诗,就让你觉得他心繫百姓,而本宫拿出曲辕犁,才能算的確心繫百姓?” “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问陛下是什么意思!” 魏徵人麻了,太子殿下,您能不能不要如此刚烈啊,你都这样了,老夫怎么办? 其余人更是看傻了,一些人急的满头大汗,因为在场的还有百姓,这种事情要是百姓乱说,那可就真的糟了。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太子,春耕礼乃是国之祭祀,一开始你出言不逊在先。” 李泰也是连忙道:“父皇乃是大唐君王,父皇没错,太子殿下,父皇不能错!” 林尘冷声道:“是吗?魏王,既然陛下不道歉,那就魏王你亲自向本宫道歉好了,谗陷小人,若非你在此谗言,陛下又怎能如此不信任本宫?” “我?” 李泰又懵了,合著绕了半天,最终还是要打到自己身上来? 李泰也是感觉悲愤憋屈,合著我是魏王,你是太子,我就该被你欺负? 林尘又是道:“请陛下让魏王道歉!” 李世民此刻是真感觉脸上无光,就算他不承认自己错又有什么用呢,这个逆子,是真的要將自己的脸都丟光了。 “够了!” 李世民沉声道:“太子,不要胡闹了,你献上曲辕犁有功,朕自然会嘉奖你,你仍然是太子。黄德。” 黄德连忙过来,李世民道:“春耕礼继续进行,让百官开始推。” “是。” 林尘站在那里,倔强看著不远处的李世民和李泰,他的目光平静,而李世民虽然浑身不自在,可他也没有办法。 哪里有皇帝道歉的,哪里有皇帝认错的? 没错,皇帝是可以下罪己詔,但那是什么情况,那是大自然天地的原因,皇帝这才將原因归於自身,现在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太子就要自己道歉? 真是倒反天罡! 第65章 反正陛下对本宫也不在意,还在意本宫说什么吗? 其余百官也是內心嘆了口气,他们自然能看出,陛下还是护著魏王的,不然这种情况下,让魏王道个歉,那这件事就过去了。 马周真的都看惊了,太子真是刚烈如火啊,可陛下毕竟是陛下,他不愿意,也没人能逼他,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问题是,这件事有这么多百官看著,又有百姓看著,真的能不了了之吗? 而林尘此刻也算是体会到了歷史巨大的惯性,李世民恩宠李泰,就算是自己穿越而来,做出了不少功绩,仍然不 能扭转李世民的想法,反而还在加深他的这种印象。 魏徵走了过来,小声道:“殿下,还是退一步吧。” 林尘嗯了一声:“现在你知道,本宫这个太子,当得有多难了吧?“ 魏徵也是无可奈何。 这场小插曲和风波,就是如此过去了,这一场看似是林尘输了,但实际上,是他贏了! 因为这是百官见证的,曲辕犁是他拿出来的,是李世民又要强保李泰,这才选择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人心中的想法只要有了种子,就会不断发芽成长,现在林尘就是在百官心中,埋下了一个种子。 这个种子就是,並不是我这个太子当得不好,也並不是我这个太子昏聵昏庸,而是陛下昏庸! 林尘这还是算在爭取朝中百官的支持。 只要百官支持自己,就算陛下不支持,那又如何? 林尘继续安静下来,本来他还有一些春耕礼的想法,可如今看来,这个想法也不用提出了,相反,这个想法应该由自己来推动才行。 春耕礼的环节等到百官推完之后,接下来就是司农寺的官员,开始將剩下的步骤完成,比如播种种子。 等到播种环节结束,就还剩下一个环节,这个环节便是赐宴。 李世民和其余百官一起吃饭,此刻光禄寺的庖厨们正在忙活,將带来的食材就地处理,带来的锅碗瓢盆拿出,现场切菜做菜,而后化做一道道菜端上来。 林尘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李世民看了林尘一眼,並没搭理,而是道:“诸位爱卿,此次春耕礼成,想必今年能风调雨顺。” 其余臣子配合道:“陛下说得对。” 林尘隨意喝了一杯酒,唐朝的酒就好比可乐,度数不高,酸酸甜甜,还是很好喝的。 李泰內心之中也是有些得意,无论太子再怎么出彩,又有什么用,还是自己在父皇心中更胜一筹,如苏司马所说,只要牢牢抓住这一点即可,这太子之位,本王未必没有机会。 而李世民用刀割下一片鹿炙,送入口中后这才道:“方才,魏王念了一首诗,其实朕觉得这首诗不错,关心百姓、心繫百姓,这又是春耕礼,朕看大家,也可以多写些百姓的诗。” 百官没有贸然说话,李世民直接点名道:“岑文本,你有才情,你来。” 岑文本心中真是欲哭无泪,上一次让人去东宫给太子讲学被懟的是我,这一次点人做诗的,还是我? 陛下,您能不能换个人薅羊毛? 当然,岑文本也不敢拒绝,他只能沉吟一会,然后念出了一首诗。 当然,这一首诗只能算一般,因为思考时间太短。 李世民笑道:“你这首诗,一般般啊。” 岑文本正要说话,林尘忽然开口:“陛下想要听诗,找其余大臣做什么,本宫有,本宫不仅有诗,而且比魏王的还好。” 唰! 所有人目光看向林尘,此刻他们都知道,太子准没好话。 李泰有些不高兴:“太子殿下,我写出来的诗,都是真情实感。” 林尘没搭理他,只是看向李世民:“陛下要听么?” 李世民切下一片鹿肉:“说。” ““帝耒开玄畛,龙旗拂紫烟。 三推苍土润,九扈翠华悬。 野老荷蓑立,飢乌啄粒旋。 谁怜筋力尽,岁岁奉宫田?” 嗯? 魏徵喟然一嘆:果然,太子没憋好屁。 又是贴脸开大。 李世民哼了一声:“太子,又要搅兴么?” “不敢,只是有感而发,本宫还有好几首诗,陛下要听么?” 李世民沉著脸,他自然知道太子是在为刚才的事情找补。 “太子,现在贞观百姓生活富足,赋税轻鬆,没有你说的这种情况。” 林尘淡淡道:“敢问陛下,你去过其余州县吗?你没有亲眼所见,又怎能知道农村百姓过得如何?” “好,太子,你念,朕倒要看看,你还有哪些诗。” 林尘脸色平静,直接念了起来。 “老农家贫在山住,耕种山田三四亩。苗疏税多不得食,输入官仓化为土。” “运锄耕拄侵星起,垄亩丰盈满家喜。到头禾黍属他人,不知何处拋妻子。”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閒田,农夫犹饿死。” “够了!” 李世民气得手中的刀都扔了,其余执事者嚇得大气都不敢喘。 李世民看著林尘:“太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和魏王一样,有感而发了,反正陛下对本宫也不在意,还在意本宫说什么吗?” “逆子,你是太子,太子,就要有太子的样子!” 其余百官也不敢动筷子,见到太子和陛下又是吵起来,真的说话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无论帮哪边都不行啊。 马周大大咧咧,只管看戏,其余官员则是有些害怕。 李泰连忙道:“父皇,太子也不是有意,今日太子大功,这曲辕犁,的確有功於社稷,有功於百姓。” 李世民哼了一声:”曲辕犁,朕会让司农寺、工部推到大唐各地,太子,你还想要什么,想说什么,一併说了,但魏王是你弟弟。” 林尘直接道:“既然如此,本宫要有领兵权,本宫要重新设立一支军队,再有,本宫要自行开设文学馆。” 这些都是东宫可以做到的,太子却重提了,那很显然,也是想要走李世民当秦王时的道路。 李世民道:“朕准了。” “太子,你要的,朕可以给你,但你要有太子的样子,品行必须跟上!” 林尘淡淡道:“魏王什么时候离开长安,本宫瞬间温良恭俭让。” “你!” 第66章 刚好我发现了一样物品,倒是能送给陛下消遣解闷 在场其余大臣,自然是话都不敢说,就算是魏徵,也是闷头在吃饭。 长孙无忌,內心也是摇头,他觉得太子这样做极为不理智,这样做只会让陛下更为厌恶啊,距离太子之位会越来越遥远,为何不能顺著陛下的心思呢? 房玄龄满头大汗,现在只要太子和陛下在一起,惨烈程度不亚於骑兵对冲。 李泰满是委屈:“太子殿下,你看本王这样,还能去过封地的生活吗?其实我没有什么野心,我只想在父皇身边,好好侍奉父皇。” 林尘冷笑,只是转头对站在后方的房遗直道:“遗直。” 房遗直连忙过来:“殿下。” “刚才本宫做的那几首诗,等下编辑成册,在长安售卖,就说太子诗词,在春耕礼上特意所做。” “是。” 李世民脸都黑了,可他现在还真不能拿太子怎么样,因为太子此刻,除了叛逆不满,好像还真没做错什么,甚至这一次的曲辕犁,更是大功一件。 所以,李世民只能草草吃完,就起驾回宫。 林尘在回去之前,特地找到了司农寺寺卿。 司农寺寺卿叫做张峰,张峰见到太子找他,当即行礼。 “太子殿下。” “张大人,本官想要推行一个措施,需要司农寺帮忙。” “殿下请说。” “本官想要设立一个农业奖,日后大唐百姓,若是改良或研发了不错的农业工具,能提升耕种效率,或者发现了新的种子,能够提升食物亩產,都可以申报给官府,然后再申报到长安,交给本宫,如此本宫將会大赏,根据交上来的东西,最高能赏赐十贯钱。” 听到太子的话,张峰都愣了一下,林尘淡淡问道:“能做吗?” “这,是否需要请示一下?” “不用,直接上传给中书省,让他们批阅就行,这钱本宫来出。” “是。” “每个月都向本宫来匯报一下进度。” “是。” 而后,林尘又找到了工部尚书张亮。 “太子殿下。” 见过刚才太子和李世民的对话,张亮也不敢大意。 “张大人,这曲辕犁,是否要大量製作,並进行收售卖?” “是的,陛下已经下旨。” “既然如此,这曲辕犁是本宫改良,那本宫是否应该有曲辕犁的版权费?” 张亮懵了:“殿下,什么是版权费?” “本宫的独家发明,以后製作曲辕犁售卖出去,工部得到的钱,本宫要有份。” 张亮人傻了:“这,殿下,下官要请示一下陛下。” “罢了,既然工部拿不出章程,那就將曲辕犁改名为太子犁吧,这是本宫的改良,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张亮有些犹豫:“还是要请示一下陛下。” “那你请示吧。” 很快,林尘就是上了马车,跟隨队伍回东宫。 但这一次春耕礼上的事情,却是如同旋风一般席捲了整个长安! 首先是那些邸报机构的官员,他们急匆匆兴奋返回,然后撰写邸报,再让人快速送交到各地州县去。 长安之內,一些好事者说了这件事后,一传十、十传百,也都是在聊起了春耕礼。 比如某酒楼里,好几个士子就是在聊这件事。 “今天上午的春耕礼,听说发生了大事,当今太子和陛下,似乎不合啊。” “啊?真的假的?” “真的,已经传开了,陛下甚至差一点废太子。” “我的天,这到底怎么回事?” 於是,知道情况的人,就这么说了一遍,听得周围人,一愣一愣的。 “这,我倒是觉得太子说得对啊,这所谓的春耕礼,真不如太子拿出的曲辕犁好。” “可惜这一次的春耕礼,没有亲自去看。” “太子殿下的这个曲辕犁,真如此厉害?” “还有太子殿下的那几首诗,我品味了一下,写得真好啊,很有才学。” “没想到当今陛下与太子,矛盾如此。” 其余各位大臣,也是在家閒聊,也聊到了这件事。 长孙无忌和长孙冲,也是在饭桌上閒聊。 “哎,也不知太子到底怎么了,明知陛下的逆鳞,却故意去激怒陛下。” 长孙无忌有些无奈:“虽然太子的曲辕犁不错,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可太子在陛下心中,已经越来越偏,也不知这个太子,能坐多久。” 长孙冲道:“爹,太子这一次春耕礼,也算贏得了民心。” “哪里贏得民心了,冲儿,民心只有在打天下的时候才有用,现在这种政治斗爭,重要的不是民心,而是陛下的心意,如此长久下去,如果太子犯错,恐怕陛下不满积累后,会直接废了太子。” 长孙冲一愣:“不会吧,再怎么说,废长立幼,取乱之道啊。” “冲儿,圣人的书,是拿来读的,不是用来看问题的,陛下首先就不是顺位继承,所以对於这件事,他其实心里没那么多的负担,其二是,你没发现自从贞观十年后,陛下就愈发有些独断专行了吗?” 长孙冲想了想,贞观十年正是长孙皇后去世。 长孙无忌道:“不过太子聪明的是,他直接將和魏王的斗爭摆在了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也是不敢轻易废太子的,至於接下来具体怎么发展,我也不知道了,魏王和太子的斗爭,会越来越激烈,就一如武德年。” “是。” 李泰也是回到了魏王府,他往椅子上一坐,只感觉到疲惫。 房遗爱他们也是进来了。 “殿下,今日春耕礼,可还顺利?” “別提了。” 李泰摆摆手,闭著眼道:“太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又开始攻击本王,父皇本来都要除去他的太子之位,可没想到太子竟然拿出了曲辕犁。” 苏司马一愣:“曲辕犁?” “嗯,一种新的犁地农具,能將此前的犁地效率翻倍,现场比试后,很多百姓都说要买,父皇脸上有点掛不住,也就不好再提废太子之位了。” 李泰睁开眼:“太子准备的东西,就是这个,他真是藏得够深啊。而且,他还专门和父皇对著干,又是念诗来嘲讽父皇,可惜,偏偏父皇还不能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苏勖沉吟了一下:“殿下,不用著急,上天欲让其灭亡,必然让其疯狂,现在太子越疯狂,离灭亡之路也就越近了,魏王只要稳住心態即可,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嗯,但这一次春耕礼,本来该本王大出风头,没想到最后又是太子,哎。” 李泰有些头疼揉著额头:“该想想其余法子了。” 苏勖一笑:“殿下,刚好我发现了一样物品,倒是能送给陛下消遣解闷。” “什么?” “红楼梦。” 第67章 招募將领 林尘已经回到了东宫,对於其余人怎么想的,他並不在乎。 此刻,林尘正和苏玉儿在一起。 苏玉儿依偎在林尘怀中:“殿下,您能安然回来真是太好了,每一次您出去,妾身都在担心。” 林尘享受著苏玉儿的温软,一边道:“这是迫不得已,所谓以斗爭求和平,以斗爭求安全,现在本宫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反而只有这种斗爭之法,才能让皇帝不敢轻举妄动。” “那殿下,就要这样一直保持下去吗?殿下,您会不会累?” 林尘抚摸了一下苏玉儿的头髮:“並不会,最多坚持十年,甚至,十年可能都用不了,魏王不会是本宫的对手。” 苏玉儿又是道:“对了殿下,今日您离开后,妾身父亲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刚好你们都出去参加春耕礼了。” 说著,苏玉儿將书信拿出。 林尘接过一看,不由脸上出现喜色。 “第一批纸张,可以售卖了!” 造纸术,古代的黄金製造机。 自从此前苏亶开设工坊后,林尘就在日夜盼望,现在造纸坊终於开始售卖纸张,而且按照林尘的吩咐,第一版的前二十集的《红楼梦》也是一併售卖,造纸坊还顺便开了一个书店。 甚至昨日第一日的开张营业,所造的纸张,卖出去大半! 顺便开设的书店,《红楼梦》也是大卖,可以说,长安的那些士子哪里见过这本书,通俗小说主要是在明朝时期才崛起,而《红楼梦》更是清朝所写,这种写法放到唐代,那就是降维打击! 整个营业额就比较夸张了,一刀纸,定价是十贯钱! 纵然如此,昨日就卖出了足足九刀纸张,入帐九十贯钱,贞观朝的钱购买力可值钱了,甚至长安的宅子,也就只需要十几贯铜钱就可以,这九十贯钱,林尘能分四十五贯,也是巨款了。 而且,红楼梦也很赚钱,一本二十集的红楼梦,定价是三贯钱,竟然也卖出了足足十几本! 由此可见,长安的有钱人,的確是多! 每个朝代都是如此,在首都,穷人多,有钱人也多,对有钱人而言,钱对他们那都不叫事。 林尘嘴角露出笑容,有钱了,就能做事了。 这钱才算是他真正自己的钱,而不是必须动用司藏署的钱,这些都是要送到户部去审核的,要是被户部知道,他拿著钱去养兵,下一刻奏摺就送到李世民那里去了。 东宫的护卫,他用起来不放心,不能算亲兵,都是李世民的兵,再一个,林尘也有打算更新强化一下战力,最起码必备的火药该弄出来。 而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钱,养士兵是很耗钱的,尤其是要养精兵,每天的蛋肉消耗,就是一笔大钱。 而见到林尘如此开心,苏玉儿靠著林尘的胸口。 “殿下,阿耶没有让殿下失望吧?” 林尘收起信,放在一旁的蜡烛上点燃。 “自然没有,岳丈大人办事,本宫放心,玉儿,咱们是不是该睡觉了?” 苏玉儿红著脸:“嗯。” ……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等到了第二日,林尘就是开始做规划了,昨天找李世民要的赏赐,其中有一个是自己开设文学馆,再有一个是要有领兵权,都是计划好的。 而林尘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招募將领! 贞观时期是將星如云,一个比一个耀眼,就说李世民自己,打仗就很厉害,整个唐朝打下的江山,他最少有一半功劳,剩下的才是別人的,什么一战擒两王这种,太过彪悍了。 而除了李世民自己之外,李靖、程咬金、尉迟敬德,还有各种名將,徐世绩、秦琼,这些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名將。 当然,这些还在世的老將,林尘自然那是请不动的,身为李世民的太子,很多时候也不被老臣放在眼里,反正他们跟著李世民就行,太子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除了这些名將之外,还有一些漏网之鱼,等到唐高宗时期也大放异彩。 比如苏定方! 征西突厥,平葱岭,夷百济,伐高句丽,“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史无前例地將大唐帝国版图向西开疆到中亚咸海,国境直抵波斯,向东拓土至朝鲜半岛南部。 这就是一名猛將,也有帅才,林尘自然是要用他了,而且再有重要的一点是,现在苏定方並不受重用,原因很简单,苏定方在隨李靖攻打东突厥的时候,纵容士兵劫掠,於是被直接贬职,整个贞观年,也就没了动静,直到唐高宗时期才再被启用。 想到这一点,林尘直接喊来常胜。 “常胜。” 常胜走来,拱手道:“殿下。” “你让人去一趟吏部,看看有没有苏定方这个人,有的话,去找吏部要人,告诉他们,这个人,本宫要了,陛下准许本宫成立一支太子近卫,现在缺统帅人选,他最为合適。” “是。” 而林尘又是开始想到第二个人。 便是传奇武將薛仁贵了,只是可惜按照时间线,薛仁贵还在河东务农呢,並没有参军,从时间线来说,大概是贞观二十年之后,李世民东征高句丽,薛仁贵这才投军。 林尘沉吟了一下,又是对常胜道:“再安排一些人,去一趟河东道,河东薛氏南祖房,找一个叫薛仁贵的人,如果找到了,就將他带来。” 常胜有些不解:“殿下,此人有什么特殊能力吗,能让殿下点名要他?” 林尘笑道:“此人,很强,去安排人吧。” “是。” 常胜也是去执行。 当然,还有一些其余人,不过对林尘而言,剩下的就不重要了,剩下的他打算亲自来教,就算没其余名將那么厉害,林尘直接安排装备,直接就平推了,用装备代差来弥补差距。 第68章 本宫与皇帝,现在只论君臣,不论父子 除了武將,其实还有一些文臣,比如狄仁杰,但狄仁杰是630年出生,贞观十三年也就才只九岁,所以林尘主要的目標,还是放在一些能招募的文臣身上,其中,王玄策算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正想著,有人来通报。 “殿下,晋王殿下来了。” 林尘有些诧异:“稚奴来了?他一个人来的吗?” 李治毕竟才只十岁,一个人来东宫不太现实。 “还有长乐公主一起。” 林尘一听,自然就知道长乐为何而来,他道:“让长乐进来吧。” 並没有多久,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太子哥哥。” 一道小身影欢快跑来,林尘坐在轮椅上,笑著看著他扑了过来,而后摸了摸他的脑袋:“稚奴啊,今日有空来东宫看我吗?” “是的,太子哥哥。” 李治抬头,大眼睛阿巴阿巴在眨:“太子哥哥,长乐姐姐也来了。” 林尘看著长乐公主进来,她步履盈盈,只是道:“皇兄。” “长乐,你也有空来了?正好,一起坐。” 有僕人上来伺候,长乐在一旁坐下,林尘又是道:“上一些瓜果点心来。” 长乐道:“皇兄,近日可还好?我听了春耕礼发生的事情,比较担心你,这才带稚奴过来看看。” “放心,本宫没事,皇帝还算有点良心,没废了本宫的太子之位。” 长乐嘆了口气:“皇兄,你与魏王,也是兄弟,又何必如此呢,你本来是一片好心,可最终却让春耕礼变成这样,这传出去,让天下百姓怎么想。” “无妨,有皇帝在前面顶著,他与隱太子斗没有兄友弟恭,本宫与魏王自然也不需要,上樑不正下樑歪嘛,这件事,需要皇帝自己检討。” “皇兄,父皇毕竟也是你的父皇。” “打住,现在別提这个词,春耕礼若不是本宫拿出曲辕犁,你觉得本宫还能在东宫吗?本宫与皇帝,现在只论君臣,不论父子,他什么时候按照礼法,让魏王离开长安,那本宫就认这个父子。” 林尘说完后,又是道:“好了,不说这个,长乐,本宫知道你的意思,可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本宫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註定要承担一些东西,他魏王滋生了野心,想要夺本宫的东西,本宫怎会拱手相让?多余的也不用说了,这种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皇帝改变不了,你也改变不了。” 李治在一旁,四处转悠,他见到不远处桌上摆著的书目,不由拿起来看了一下。 “红楼梦?” 李治翻开书,读了几句后,不由继续往下看。 “原来女媧氏炼石补天之时,於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 李治才十岁,读得不是很懂,不过这里面的故事,却让他很读得如痴如醉,只感觉颇为神奇。 长乐这一边,见劝说不了太子,也是只能与太子开始拉家常。 林尘倒是道:“长乐,你与长孙冲,有几个子嗣了?” 长乐道:“目前是两个。” “长乐,你暂时不要再生了,这对身体损害太大,等你二十岁之后,你再进行生育。” 长乐脸颊有些微红:“可是皇兄,有时候这种事情,也是避无可避的。” 林尘知道长乐话里的意思,她意思是说,在行周公之礼时,很多时候是不可控的。 “长乐,你让长孙衝去找鱼鰾,把鱼鰾洗乾净晾晒之后,再將它套上去,这便是避孕之法,再有,羊肠的肠衣若是乾净后,製作成也可以暂时代替,不论什么方法,你不能再生了,你现在还比较小,身体要紧。” “是,皇兄。” 家常拉扯完,长乐终於注意到了李治,李治已经是在旁边一声不吭,这么站在桌子边上,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了。 “稚奴,你在干什么呀?” 长乐上前,抱住稚奴。 李治这才回神:“姐姐,我在看这个,这个好看。” 长乐翻开书目,只见上面写著《红楼梦》三个字。 “红楼梦?皇兄,这本书是谁所写呀,好看吗?” 长乐也来了兴趣,她也是喜欢读书的。 “本宫写的,算是一个有趣的故事,长乐,你和稚奴喜欢,各自拿一本回去,本宫这里还有,目前桌子上的是最新版,更到了第四十回,长安市面上的《红楼梦》,只有二十回。” “哇,皇兄你还会写书?” 林尘笑道:“自然,本宫要將这文学馆利用起来,也招募不少有文采之人过来,然后让他们给本宫写书。” 別的不说,最起码在大唐写书,这將会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书可是奢侈品,一本书就要几贯钱,而且通俗小说看的人又多,这样一来,林尘就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 “皇兄,那我拿回去看看。” 长乐也是拿了一本《红楼梦》,李治也拿了一本,看得入了迷,甚至临走都忘了和林尘打招呼。 林尘微微一笑,或许在皇室,只有小的时候,或者没有利益衝突,才有可能感受到亲情。 其余的,不可能。 与此同时,太极殿內。 “陛下,魏王覲见。” “青雀来了,让他进来吧。” 李泰一来,便是给李世民行礼,李世民笑道:“青雀啊,朕一日不见你,朕就很想念。” “儿臣也一样,父皇,儿臣这一次,又是为父皇来送好东西的。” “哦?又是什么点心吗?” 李泰恭敬道:“父皇,这一次,是一本书。” “书?” “是的,这一本书,乃是我在长安坊市书店游玩的时候发现,这一本书,写的故事精彩绝伦,因此儿臣买下来后,直接看完,看后欲罢不能,特来献给父皇。” 李世民来了兴趣:“什么书能將青雀迷成这样,那朕要好生看看了。” “就是这本《红楼梦》,父皇。” 李泰將书拿出,李世民接过书,不由翻了起来,但刚打开第一页,李世民就惊觉了一声。 “咦,这纸张好舒服,这本《红楼梦》,应当挺贵吧?” 第69章 皇兄,这是太子哥哥写的书,自然和他有关係了 “是的父皇,这一本书,定价是三贯钱。” 李世民点头:“这种纸张,不贵,竟然比藤纸还要好,这是城中哪一家造纸坊造出来的?” “父皇,书店有售卖,只要父皇需要,儿臣这就去採购一批,送入宫中。” “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出钱,朕会让少府监去採购,这纸张,完全可以用作詔书、奏摺的书写了。” 李世民感慨完了之后,这才开始看书,只是看了第一回,就是忍不住继续往下看。 虽然红楼梦距离真正的通俗小说,还有一定的距离,可李世民的文学水平也是很高的,这一往后读,李世民就发现,这个故事,的確精彩。 黛玉进府,太虚幻境,故事精彩,贾宝玉、薛宝釵这些人物,当真一个个写活了。 李世民看得极为投入,甚至李泰在身边也忘了,就是在安静翻书。 李泰也不打扰,他知道这本书的魔力,最为重要的是,想必通过这一次送书,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会更高一些。 李世民很快就看到了第二十回,他正要往后继续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没了。 “没了?” 李世民一愣,不由看向李泰。 “父皇,这本《红楼梦》,目前就只写了前二十回,儿臣找遍了市面上的其余书店,那些书店都没有卖,就只有一家书店有,没有其余的,说是这位撰者还没写完。” “这本书写得好,这个撰者,才学惊人,甚至比青雀你也不遑多让,你要好好学习。” “是,父皇。” 李泰內心极为高兴,又是道:“想必太子殿下,也不比这位撰者要差。” 李泰是故意说这话的,果不其然,在听到李泰这番话后,李世民当即就是哼了一声:“別提那个逆子,那个逆子能有什么才学?在春耕礼上,胡乱诌几首诗,就算是有才学了?完全不顾场合、不顾地点,念的都是些什么?他那不叫才学,他那叫狂悖,想要出尽风头,你让这个逆子来撰书,他能撰写得出来吗?” 李泰內心满是高兴,嘴上却是道:“父皇,太子没这么差吧?” “青雀,你就是太善良了,太子只有小才,而无大才,这本书的境界很高,前二十回,朕就能看出立意不是一般的高,他是要通过贾府、通过这些人物来讲一些东西,只是可惜,没有下文,朕最討厌这种没有结尾的书了。” 李泰当即道:“父皇放心,儿臣会时时刻刻去书店看,若是这《红楼梦》出了新的,儿臣第一时间买回来献给父皇。” 李世民满是欣慰:“青雀有心了,不像那个逆子,不知恩感恩。”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黄德。” “奴婢在。” “你让人將这本书赏给东宫,再告诉太子,好好看,好好学,这本书里有大智慧,让这个逆子,不要再卖弄他的小聪明,做到如此这般撰书,才算是大才学。” “是。” 黄德小心接过《红楼梦》,当即匆匆离开太极殿。 李世民又是道:“青雀啊,你老师身体可还好?” 李泰的老师,便是之前的礼部尚书王珪,不过王珪最近身体不太行了。 “回父皇,老师他近日身体並不好,已经臥病在床了,儿臣上次去看他的时候,老师脸色蜡黄,恐怕儿臣,以后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说著,李泰就是开始抽泣。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王珪乃是名臣,朕也不愿失去他。” 正在聊著,就是有太监进来通报,说是长乐公主与晋王李治来了。 李世民很高兴:“长乐与稚奴来了。” 长乐带著李治到来,李世民道:“稚奴,过来。” 李泰也是脸上有著微笑,长乐行礼后,不由道:“父皇,你整日都在討论国事,都没有时间陪陪稚奴。” 李世民將稚奴搂在怀中道:“长乐,有你在也行,你让朕想起了你们母亲。” 正说著,李世民发现李治还是低著头,不由好奇:“稚奴,你在看什么?” 李治看得入迷,长乐为他回答:“在看一本书。” “是吗?稚奴如此聚精会神,也不知是什么书。” 李世民笑著拿起李治的书本一看,只见上面写著三个字,《红楼梦》。 这一下,李世民一愣。 旁边脸带微笑的魏王李泰,也是不由懵了一下。 什么鬼? 又是《红楼梦》? 这本书明明是他当时跑遍了东市,除了一家书店之外,其余书店都没有这本书啊,怎么李治手里会有? “稚奴怎么会有这本书?” 长乐道:“父皇,我也有。” 说著,长乐也拿出了自己那本《红楼梦》。 “父皇,这本《红楼梦》我看了,写得很好,故事精彩,人物鲜明,是一本好书,父皇喜欢看书,我將这本书献给父皇。” 李世民懵了,李泰结结巴巴道:“皇姐,这本《红楼梦》,你们怎么会有?我刚才,就送了一本《红楼梦》给父皇。” “啊?” 长乐也愣了一下:“你去过东宫了?” “这和东宫有什么关係?” 而李世民已经是翻了一下,他发现这本《红楼梦》,比李泰给自己的要厚一些,果不其然,里面已经写到了第四十回,二十回后面的內容都有。 李治奶声奶气道:“皇兄,这是太子哥哥写的书,自然和他有关係了。” 李治一句话,直接差点將魏王李泰,和李世民的脑袋给干冒烟! 他们都不由瞪大了眼睛,看向李治。 “稚奴,你说什么?” 李世民忍不住发问。 “父皇,这本书,是太子哥哥写的,我拿起来看的。” 李世民都懵了,他这一辈子,就算是面对竇建德王世充他们,都没有如此懵过,李治的一番话,就好像是晴天霹雳炸响在他耳边! 李泰更是不能接受,如果这书是太子写的,那他拿著这本书献给父皇,岂不是成了跳樑小丑? 而李世民想起自己刚才所说,太子没有大才,要好好看看这本书,还让黄德去东宫赏赐《红楼梦》,將他的原话带给太子。 这一刻,李世民只感觉脸颊阵阵发烧,极为不自然! 那朕刚才让黄德说的话,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那个逆子听了,不知还在怎样笑话朕! 岂有此理! 第70章 太子要调谁? 李泰更是不能接受,这本书,明明是他在书店看到的,怎么好端端就变成太子所写了? “皇姐,这不对吧,这本《红楼梦》,明明是我在长安书店发现,然后这才將它拿来献给父皇,为何东宫会有?” 李治奶声奶气:“青雀哥哥,太子哥哥写的,他让人拿去印刷的。” “这……” 李泰觉得还有些不甘心,而李世民开口:“好了青雀,这本《红楼梦》,有足足四十回,看来这本《红楼梦》,的確和太子脱不了干係。” 李泰內心欲哭无泪,不是,自己只不过是发现了一本不错的书籍,想要献给父皇,好得到父皇的夸奖和宠爱,可为什么偏偏这本书,竟然会是太子所写? 这不可能,太子怎么还会撰书? 长乐倒是道:“父皇,您既然喜欢看,那这《红楼梦》就先看,太子那里有最新的,四十回好像还没有写完,等太子写了最新版的,我去为您寻来。” 长乐也知道李世民和太子之间,关係並不融洽,也就只能她来充当缓和的人选了。 李世民勉强道;“长乐有心了,不过朕忙於国事,没多少时间看书。”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让人將黄德喊回来。 长乐笑道:“父皇,书您就先留著,我带稚奴先下去游玩了。” 长乐带著李治离开,房间內剩下李世民和李泰,空气之中,似乎有一种別样的沉默和尷尬。 李泰当即跪下:“父皇,此事是儿臣不对,儿臣並没查清楚这本书的撰者是谁,儿臣不知道它是太子所著。” “起来吧,朕没有怪你,別说是你,朕也不相信,这本《红楼梦》,遣词造句,都是极高的水平,里面的诗词也是一等一的,太子能有这种文学水平?让人代笔的可能性极大。” 说完之后,李世民道:“罢了,这件事不用再纠缠不清,让那个逆子好好在东宫待著,朕短时间內,也不想再见到他。” 毕竟派黄德去东宫,赏赐《红楼梦》,再加上將自己的原话带到,想到这一点,李世民就是坐立难安。 另外一边,常胜也是来到了兵部。 贞观十三年的兵部尚书是侯君集,当然现在还没有发生侯君集征高昌从而被李世民处罚一事,因为征伐高昌,是十二月份,此刻侯君集还在兵部任职。 常胜行礼:“东宫太子亲卫府中郎將常胜,见过侯大人。” 侯君集坐在案牘之后,放下兵书:“唔,你是代表太子来的?” “正是。” “所为何事?太子是储君,但想必也没有什么事是和兵部相关的吧?” 常胜道:“侯大人,下官奉太子之命,前来兵部,討要一人,陛下已经准许太子,在东宫之內,重新组建一卫,因此太子想要在兵部討要一名將领,担任该卫中郎將。” 侯君集淡淡道:“太子想要谁?” “苏定方。” “苏定方?” 侯君集努力在想此人,只是可惜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名字非常模糊,毕竟苏定方此刻还远远没到能与他们相提並论的地步。 因此,侯君集直接喊来兵部司的官员。 “去查查看,有没有一个叫苏定方的武將,现在担任何职?” “是。” 兵部和其余部门一样,总共有四个细分的衙门,兵部司,掌管武官的评选、选授等,职方司,掌管地图、城隍、烽候,驾部司,掌管马牛、驛站,库部司,掌管兵器、仪仗等。 那兵部司的官员下去后,侯君集又是开始与常胜閒聊。 “太子近况可还好,此前在春耕礼上,又与陛下起了衝突,早朝也许久没见到太子参加了。” “多谢侯大人关心,太子殿下並无大碍。” 侯君集点头:“如此便好。” 他也不便多问,毕竟此刻太子极为敏感,侯君集也不想捲入到党爭里来。 很快,兵部司的官员回来稟告。 “大人,查到了,苏定方,目前担任左武候中郎將,此前最近的一次隨军出征记录,乃是贞观四年,隨李靖將军,北征东突厥,他作为先锋官。” 侯君集有些诧异:“倒是不错,但距离贞观四年,也有九年了,为何他还只担任左武侯中郎將?” 这个官职並不大,而先锋官立下的功劳可不小,不应该只有这点奖赏才对。 “回大人,书册上记载,苏將军纵兵劫掠,因此被贬,没有得到重用,算是閒散下来。” “原来如此。” 侯君集缓缓頷首,唐朝的军功制是十分明確的,基本来说,採用的是三马分肥,士兵在战场上获取的战利品要分为三部分,一部分上交国库,一部分留给军队集体,剩下的才归士兵个人所有。 隨军出征的,除了后勤之外,还有不少商人,如果纵容士兵劫掠,那么这个原则就被破坏了,怪不得会被贬。 “行,这不算什么大问题,但兵部的人员调动,尤其是成为四品官,又是东宫这种地方,还是需要陛下过目的,等我去找陛下一趟,然后就將苏定方调到东宫去。” 常胜拱手:“多谢侯大人。” 说完之后,常胜便是告辞,而侯君集动身,前往太极殿一趟。 从兵部衙门到太极殿,也算是有一段距离,不过他们早已经习惯了。 经过內侍省的太监通报,侯君集进入房间,见到了李世民和李泰。 “臣侯君集,参见陛下。” 李世民笑道:“侯將军啊,不必多礼,怎么样,兵部尚书当得还习惯么?” “习惯,多谢陛下。” “你要是再不习惯,那朕就只能给你三公的职位了,不过,还得等等。” 侯君集也是一笑。 其实李世民和他们这帮老臣的关係是真的不错,也能开玩笑,在一般时候,李世民也是非常隨和的。 “来见朕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陛下,太子侍卫来兵部,想要调一个人去东宫担任中郎將。” 一旁的李泰,当即就是目光一紧。 李世民微微皱眉,他现在听到太子这两个字,就感觉有些应激了。 更何况,就在刚才,他还让黄德去了东宫,虽然黄德刚才回来,他问了黄德太子的反应,黄德说太子表情平静,没有任何反应,但纵然如此,李世民也是认为,太子在心中嘲笑自己。 所以,现在侯君集一提到太子要调人去东宫,当即就是沉声问道:“哦?太子要调谁?” “左武侯中郎將苏定方。” 第71章 侯大人,这世间的任何事,只要价码足够,就没有问题 苏定方? 李泰有些疑惑,这个名字他听都没听过。 李世民也没印象,贞观年的名將真的太多了,就算秦琼等老一批武將病逝了,现在还有程咬金、尉迟敬德、侯君集这批人,真要打仗打起来,完全够用了。 侯君集道:“此人之前是匡道府折衝,在贞观四年隨李將军征伐东突厥,作为先锋官,立下了功劳,只是可惜纵容士兵劫掠,在战爭结束后,才被封为左武侯中郎將,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调动过。” 左武侯中郎將,这个官职是正四品下,贞观设有十六卫,左武候是其中之一。左武候主要负责皇帝出行时的仪仗、护卫以及京城昼夜巡逻、警戒等事务,职责重要,而左武候中郎將,是左武侯下的重要属官,算是军队里的中级官员。 当然了,长达九年没有调动,也算不上公平了。 李世民没有急著回答,而是道:“青雀,你怎么看?” 李泰想了想:“父皇,儿臣认为,苏定方作为左武侯中郎將,兼负职责重大,贸然调动,还是有所不妥。” 嗯? 侯君集內心有些略微诧异,但很快就醒悟过来,魏王和太子不对付,自然是处处使绊子了。 当然,主要还是看陛下。 李世民道:“青雀说得有道理,他是左武候的属官,日后也算是要接替左武候了,调此人不妥,让太子换个人。” 侯君集有些无奈,陛下也给否决了? 看来还是因为之前春耕礼的事情,陛下和太子之间,有间隙啊。 皇家的父子之情,向来复杂无比,侯君集也不想掺和,便是道:“既然如此,臣回兵部,將太子的调令否决。” 很快,侯君集离开太极殿,李泰內心也是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从目前来看,自己这位太子哥哥,表现出的能力和眼光,都是颇为独到,他既然看中这个苏定方,那苏定方肯定有过人之处。 “不管了,太子看中的,就不能让他得逞。” 因此,李泰便是直接道:“父皇,儿臣魏王府也缺人才,王府的典军没有合適人选,不若將苏定方调入魏王府?”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泰,自然一下就看穿了李泰的想法。 “青雀啊,现在苏定方担任正四品下,魏王府的典军不过是从五品上,你让他如何愿意去魏王府?再则,太子派人前脚去兵部要人,后面朕就將此人调入魏王府,太子又岂会没有怨言?” 李世民徐徐道:“苏定方就暂时担任原职吧。” “是。” 李泰没有办法。 侯君集离开太极殿后,沉吟了一下,也是亲自前往东宫走一趟,本来这件事派人给太子说一下即可,太子想必也能理解,但侯君集觉得,由自己亲自去讲更妥当一些,更何况,他也想亲自看看,这位太子是个什么样。 虽然说,当朝重臣,是不能私下与太子走得过近的,但他此刻有正当途径,也不能算是私下会见。 林尘此刻还在殿中房间,东宫的太医正在为他的腿做拉伸,到目前为止,他受伤的这条腿,已经是可以简单做到站立行走,再养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好了。 “总算不算是瘸腿李承乾了,一个正常人,好端端的腿瘸了,尤其还是储君这个位置,换谁心理不出问题?” 林尘有些感慨,就算是现代一些重要部门的岗位,选人也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五官端正,如果是一个瘸腿残疾人过去,面试就直接给刷下来了。 正在这时,有下人匆匆来报。 “殿下,兵部尚书侯君集求见。” “哦?” 林尘眼中浮现一抹诧异,旁边的常胜当即道:“估计是卑职去找侯大人,要调动苏定方有消息了。” “侯大人说了什么?” “侯大人说,正四品的武將调动,需要陛下过目。” 林尘眼睛一眯:“那这一次的调动,算是失败了。” 常胜一愣:“不会吧。” “没有什么不会,现在皇帝已经有些走火入魔。” 就在刚才,李世民竟然派黄德来赏赐《红楼梦》,还转说了一堆道理,林尘就知道,李世民有点走向极端和狭隘了。 正常的皇帝,面对自己亲生的太子,赏赐东西,哪里会採用这种打压式的法子,明面上是赏赐,暗地里还是打压。 很快,侯君集来到庭院,见到林尘后,便是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侯大人不必多礼,侯大人来东宫,是想告诉本宫,本宫想要调动苏定方的调令,是被皇帝否决了么?” 侯君集点头:“正是,虽然我不知为何陛下会否决,但陛下確实否决了。” 林尘简单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这点小事还要劳烦侯公你亲自跑一趟,真是对不住。” 侯君集內心有些小小的惊讶:“无妨,太子殿下,我也刚从太极殿出来,也算是顺便来一趟东宫。” 林尘转头对下人道:“上茶。” 隨后,林尘又道:“本宫早就听闻过侯公的大名,早前没得一见,今日幸会。” “哪里,太子殿下果然是英姿过人。” 侯君集笑道:“太子殿下能与我说说,为何要调苏定方么?兵部其实还有其余將领。” 其余將领本宫也看不上啊。 林尘笑笑:“本宫找人了解了苏定方早年的经歷,他在贞观四年担任李靖军中的先锋官,亲自去抓捕劼利,这种勇气和实力,加上现在的职位,本宫认为他被埋没了。” “那现在陛下否决了,殿下又准备怎么办呢?” 林尘平静道:“简单,本宫打算亲自去见见苏定方,皇帝否决的是,作为左武侯中郎將的苏定方加入东宫,可他並没有否定平民苏定方加入东宫。” 侯君集吃了一惊:“你想让他主动辞官?” “如此一来,本宫要调一个平民进东宫,自然就轻而易举、不用皇帝过问了。” 林尘喝了一口茶,侯君集忍不住问道:“问题是,苏定方会同意么?” 林尘意味深长道:“侯大人,这世间的任何事,只要价码足够,就没有问题。” 第72章 在下现在是中郎將,只认兵部和陛下的调令 “这是自然。” 侯君集笑道:“太子,我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侯大人儘管说。” “我有一个女婿,名为贺兰楚石,近日倒是无所事事,不知殿下可否为他在东宫,安排一个职位?” 听到侯君集这话,林尘表面不动声色,內心却是暗自眉头一挑,歷史上,可是李承乾主动让荷兰楚石將侯君集引到东宫来,没想到轮到自己,却是侯君集主动为荷兰楚石谋差事。 不过也可以看出,侯君集和其余老臣比起来,的確是谋划方面差了一些,这种事情,怎么能当面如此说呢? 见到太子没说话,侯君集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贺兰楚石的为人还是不错的,有些武功,只是閒散没有官职,我虽然身为兵部尚书,可却无法安排他去做官,不然被查起来也麻烦,如果太子愿意,本官感激不尽。” “侯大人言重了,不过是区区一个官职罢了,东宫的官职要多少有多少,侯大人,但本宫有一个要求和前提。” “殿下请说。” 林尘看著侯君集:“还请侯大人注意身体即可,等本宫继位,本宫正缺能征善战之人。” 听到林尘的话语,侯君集先是一愣,但隨即他就哈哈一笑。 “好,太子殿下,我等著,不过今日之话,不能入第三人之耳。” 林尘笑著頷首:“侯大人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两人又是开始饮茶。 没有多久,侯君集便是告辞。 “常胜,送送侯大人。” 等侯君集离开,林尘沉吟起来,一般情况下,老臣为了避嫌,基本上很少往东宫来,侯君集算得上主动来的第一个,林尘最后那个要求,也不过算是提前挖坑,就看侯君集跳不跳了。 政治上的口头承诺,谁当真,谁傻。 而且歷史上,李承乾向侯君集询问自我保全之策,侯君集也是见到李承乾愚昧,怂恿他造反,太子造反,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而侯君集造反的原因,便是他攻打高昌,纵容士兵劫掠,被李世民惩罚而不服,心中怨恨。 等到常胜回来,林尘在那沉思:“常胜,千牛府的位置不能安排给贺兰楚石,安排一个不太重要的职位扔给他,再派人密切注意他,看有没有办法,让魏王主动派人联繫他。” 常胜虽然不解,却是应了下来。 对林尘而言,贺兰楚石这个人是绝对不能用的,他后面反手就將侯君集给告发了,现在林尘直接和侯君集有了联繫,贺兰楚石也就没任何价值了,如果再能废物利用,扔给魏王,那就再好不过了。 隨后,林尘又是道:“再安排一下,本宫要亲自前去看望一下苏定方。” “是。” 常胜当即就是下去安排了,现在苏定方是左武侯中郎將,他自然是住在长安的官署附近,而且住址兵部那边是知晓的。 很快,林尘就是上了马车,常胜和一队太子亲卫护送,朝苏定方所在的左武侯卫官署前去。 与此同时,左武侯卫官署附近,一名国字脸、脸色坚毅的中年男子,正手持一把长枪挥动,庭院之中,长枪如寒芒一般刺出,身影跃动,前面树木的叶子纷纷落下。 等到操练完毕,苏定方脸不红气不喘站定,他只是看著前面的树木,有些怔怔出神。 到今年,他已经是四十有七了,古人云,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他都要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可却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將。 苏定方脸上也有些不甘心,论能力,他相信他的能力並不差,纵然和李靖这等人比起来稍微差了一些,可也能数一数二,比起程咬金之流,他也丝毫不弱,可其余人都封国公了,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將。 当真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啊。 正在感慨之时,外面一道声音响起。 “可是左武侯中郎將苏定方?” 苏定方有些诧异,转过头去,只见院子入口,正站著一个人,那少年不过十几岁,胖乎乎的。 “我是,敢问阁下是?” 魏王李泰见到苏定方承认,不由眼睛一亮,这才笑道:“苏中郎將,本王是魏王。” 魏王?! 苏定方吃了一惊,连忙行礼:“苏定方,参见魏王殿下。” “哈哈,免礼免礼,本王这一次来找你,原因也很简单。” 李泰朝院落內走了进来,他打量著这个住处,又是道:“苏中郎將,你已经九年没有升迁了,当了这么久的中郎將,心中可服?” “回魏王殿下,哪里有什么服不服的,陛下的安排,自然有其用意。” 李泰笑道:“本王看好你,而且本王正是用人之际,你早些年曾隨李將军大败东突厥,却当了九年的中郎將,本王看来是大材小用,只要你投奔本王,本王愿意向父皇请奏,提拔你为將军,日后立功的机会,也会给你。” 苏定方內心一动,他並没有心动,反而是很谨慎问道:“敢问魏王殿下,为何会好端端地前来找到我?要知道苏某已经当了九年的中郎將,没有任何人找我,甚至此前,兵部也没有调令,可魏王殿下却忽然来找我?” “这不显得本王爱才?苏將军,你是有才之人,投奔本王,如何?” 李泰笑盈盈的,他肥胖的脸上此刻看起来满是喜感。 苏定方自然也是听过魏王和太子的党爭,为了太子之位是明爭暗斗,现在加入魏王,岂不是就要捲入党爭了? 苏定方当即道:“敢问魏王殿下,加入魏王府,是有兵部的调令吗?” “並没有。” “那请恕在下不能加入,在下现在是中郎將,只认兵部和陛下的调令。” 李泰不由眉头一皱:“本王是爱才的,也是惜才的,你投奔本王,才能有更大的作为,不然一辈子就当一个中郎將了。” 苏定方不卑不亢:“一切都看陛下之意,如若魏王殿下没有什么事,还请回吧。” 李泰有些生气,如果说苏定方是朝中的其余老臣也就罢了,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將,还敢在他面前摆谱? 第73章 本宫想要问你一句,《红楼梦》好看吗? 李泰內心是有些看不起苏定方的,如果不是他那太子哥哥,指名道姓要调苏定方进东宫,他才不会来找苏定方。 李泰身边的护卫不由沉声开口:“苏定方,有的时候,人生更重要的是选择,而不是坚持,你就算选择当这个中郎將,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定方道:“如果魏王殿下真的想要调我进魏王府,那就请去兵部,或者找到陛下,发出调令,那在下立即服从,除此之外,恕难从命。” 李泰有些咬牙切齿,这个苏定方,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啊。 自己如果能走兵部的调令,还需要亲自来找你? 见到苏定方咬死不鬆口,李泰直接转头:“我们走。” 苏定方看著魏王一行人离开的背影,脸色平静,可下一刻,他就见到魏王一行人,停在了门口不远处。 苏定方一愣,他朝外看去,只见到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另外一行人对上了魏王。 李泰见到太子带著人也是来到了此地,內心不由一慌,但很快就是镇定下来。 而林尘看著李泰出现,只是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毫无疑问,侯君集去找李世民要调令的时候,李泰就在场,听到自己要调苏定方,当场就想截胡。 “魏王,本宫看中的人,你也想抢?” 李泰皮笑肉不笑:“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到处走走,也没想到就碰上太子殿下了。” “哼,魏王,看样子当时你就在皇帝身边啊,本宫想要问你一句,《红楼梦》好看吗?” 只是一句话,李泰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咬牙切齿一般看向林尘,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太子,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不是本宫故意,因缘巧合罢了,皇帝派人过来,给本宫赏赐《红楼梦》,还说了一番大道理,你知道本宫当时怎么想的吗,本宫只想笑,而在本宫知道这《红楼梦》还是你献上去的,本宫就更想笑了。魏王,拿著本宫的东西去借献佛,却不小心拍在了马蹄上,这种感觉,如何?” 李泰阴沉著脸。 林尘冷笑道:“本宫看上了苏定方,你也想要和本宫抢,皇帝不让我调,看样子原来是为你准备,魏王,本宫就不信了,倒要看看皇帝能偏袒你到几时。” “不劳太子殿下费心,太子殿下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我们走。” 李泰气冲冲带著人从另外一边走开,等到李泰他们走了,林尘这才平静道:“常胜,推本宫进去。” “是。” 常胜推著林尘的轮椅,进入到庭院里,见到了站在那里的苏定方。 苏定方此刻也是有些惊疑不定,刚走了魏王,又来了太子? 他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接连来两个大人物? “苏定方,见过太子殿下。” 苏定方行礼。 “无妨,不用多礼,可是苏將军?” 林尘看著眼前这个四十七岁的中年男人,鬢角有些白了,整体的头髮还是黑的,但看起来精神矍鑠,而且手臂粗壮,胸前是完全的脂包肌。 毕竟之前是干先锋官的,虽然老年了开始用脑子打仗,但这身体素质,还是能碾压大部分人,就像是现代一些老年人,晨练是诸神的黄昏,而年轻人一起身,就是眼前一黑。 “正是在下。” 林尘頷首:“苏將军,不请本宫进去坐坐?” “太子殿下请。” 林尘跟著苏定方进房间,而苏定方內心也是觉得,太子和魏王比起来,还是不同的,这位太子,倒是让自己颇为舒服。 很快,房间之中两人也是坐了下来。 林尘倒是直入主题:“苏將军,你应该能猜到本宫来找你是所为何事了?” “是的,太子殿下莫非难道也想和魏王一样,想要招募在下?” “正是,魏王开了什么条件?” 苏定方道:“太子殿下,能否先告诉在下,为何要招募在下?在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將,並没有什么不同,而朝中有能力的武將並不少。” 林尘笑道:“本宫翻过苏將军的书册,知道苏將军的勇猛,苏將军十五岁时就开始隨父亲征战,打败敌军张金称、杨公卿,后来又在河北义军竇建德和竇建德旧將刘黑闥麾下作战,等到贞观四年,你更是大放异彩,只是可惜,你却当中郎將,当了九年,此前吐谷浑之战,在本宫看来,完全可以点你一起去。” 苏定方张了张嘴,他没想到太子对自己的经歷,如此了如指掌。 “所以,本宫认定你有才学,有真才实干,所以本宫这才想要找兵部调你进东宫,可本宫和皇帝之间有些矛盾,你想必也听到过,无论是之前的春耕礼,还是华严寺,皇帝偏袒魏王,这一次本宫要调你,直接被皇帝给否了,所以本宫就亲自前来。” 苏定方有些吃惊,他不由道:“太子殿下想要怎么做?” “简单,兵部的规定是正四品的官员,必须要经过皇帝的点头才能调动,而本宫也可以发太子令,调一些百姓进东宫也是可以的。” 苏定方道:“太子想要在下先辞去这中郎將官职,然后再將在下调入东宫?” “正是。” 苏定方脸上有些为难:“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在下的一家老小,也在长安,而要住长安,每个月的销不小,这中郎將对在下来说,还是挺重要的,更何况,如果不走兵部的调令,日后陛下追查起来,要是再將我驱逐出东宫呢?此事风险太大了,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林尘道:“无妨,怎样才能调你进东宫?” “在下还是那个观点,只需殿下从兵部发调令即可,殿下,苏某非常感谢殿下的关注和赏识,可考虑到一家老小,在下真的不能贸然同意。” 苏定方说的恳切,林尘道:“不要紧,既然你不同意,那本宫不走这条路就是,虽然皇帝否决了我的调令,可本宫还有其余法子,那你先多等几日,本宫回去想想办法。” “多谢太子殿下。” 第74章 我都几乎没怎么出过门,这还能被太子盯上啊? 林尘招呼常胜进来,推著自己出去,等到出了院落之后,林尘开始沉吟起来。 现在看似是他和魏王在斗,但实际上,是他在和李世民斗,李世民不同意,不肯调苏定方进东宫,而苏定方又只认调令,那这件事,就算是卡住了,钱倒是小问题,主要是苏定方也不想捲入自己与魏王的斗爭,不走正规流程,他內心也是担忧。 而林尘要想完全降服苏定方,自然也得按照苏定方的要求来。 当然,对林尘而言,要解决的法子,还是有的,而且要解决,並不难。 “常胜,將此前那些製作了舍利的工匠再找回来,本宫要找他们製作新东西。” “是。” 很快,林尘回到东宫,常胜安排人去找此前的工匠,大概半个时辰后,那些工匠就到齐了。 “太子殿下。” 工匠齐齐行礼,眼中有著敬畏之色。 “嗯,本宫这一次喊你们来,自然是又有任务要交给你们,而且这一次的任务,比较重,也比较严密,你们现在都算是东宫的工匠了,本宫也信得过你们。” 林尘缓缓开口:“去买一些粗盐回来,然后按本宫的要求,准备好大锅、柴火、乾净的铁棍。” 那些工匠当即就是去忙活起来,而林尘让常胜安排人员把守这个院落,等工匠將东西取来,林尘这才开始指点他们,该怎么做。 其实要做的很简单,无非就是一道蒸馏的实验,將粗盐进一步提纯,提纯为可食用的细盐。 那些工匠先是將粗盐都放入水中,形成盐水,同时一边加热一边搅拌,这样融合得会更充分一些。 紧接著,林尘又让工匠用麻布、纱布、活性炭,这些组成了一个简单的过滤装置,將过滤装置安在一个器皿底部,再將盐水缓缓倒入,如此一来,盐水经过这过滤装置,那些杂质就会被层层留下来。 等到第三步,又是將这些过滤后的盐水,再度倒入大锅之內进行熬煮,继续搅拌,然后用大火烧,这样水分开始蒸发,盐会逐渐结晶析出,形成大量的盐晶体。 而这些盐晶体,再进行一遍筛选和打磨即可。 没有多久,按照林尘的吩咐和要求,那些工匠,就是小心端著一个陶罐上来,端到林尘身前。 “殿下,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將粗盐进行了炼製,现在这些都是炼製过后的细盐。” 林尘嗯了一声,让人用勺子舀出一部分盐,仔细查看了一下,不由微微一笑:“差不多了,这些粗盐,也能算得上是细盐了。常胜,你过来瞧瞧。” 常胜走了过来,看了一下细盐,也是有些惊讶:“殿下,这可比官家的精盐,还要细致,这差不多算是雪盐了。” “本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本宫打算拿此物,去兑换苏定方。” 常胜都吃了一惊:“殿下,这精盐炼製,您想交给陛下吗?” “不,交给陛下,恐怕他也不会同意,本宫要找个人去当说客,而且这个人,要知道精盐的厉害,还能说得动皇帝。” 林尘思虑一番之后,直接对常胜道:“你派人,去一趟卢国公府,为本王投递拜帖。” “是。” 所谓卢国公,自然就是程咬金、程知节了,看似粗獷大老黑,实则却是心思细腻、精准站队、政治嗅觉极为敏锐之人。 很快,常胜就是派人去了,现在差不多是快傍晚,今日也不好拜访,只能是先投拜帖,明日再去。 卢国公府。 程咬金哼著小曲,喝著小酒,看著自己家的三个好大儿,在那练武。 现在天下太平,用武之地其实並不多,所以程咬金也是过上了舒坦日子。 “还是这种日子好,可惜叔宝无福享受了,去得太早了,想当初一起从瓦岗到现在,可惜。” 程咬金又小喝了一口,旁边的崔氏走了过来。 “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程咬金道:“多喝点没什么关係,妇道人家,懂什么?” 崔氏当即眉头一挑:“嗯?” 程咬金脖子缩了一下:“我说,我就再喝三杯。” 崔氏脸色这才算是缓和,看著正在扎马步的三人,对程咬金道:“差不多就行了。” 崔氏进房间后,程咬金看著苦苦坚持的程处默他们,淡淡道:“想你们老爹练天罡三十六斧的时候,可是日夜苦练,想要成才,必须先吃苦,咬牙坚持住了,谁要是坚持不住,老子用鞭子伺候。” 程处默、程处亮、程处弼三人,同时內心一苦,只盼著有人能来解救他们。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过来。 “主君,外面有人投来拜帖。” 他双手捧著那拜帖,恭恭敬敬等程咬金拿。 程咬金漫不经心:“拜帖?谁的拜帖?老夫可没空。” “对方说是奉了太子之命,这是东宫的拜帖。” 这一下,程咬金一个哆嗦,猛然睁大眼睛,看向那下人,然后快速將信封从他手里拿出来,拆开一看,里面的確是太子的拜帖。 程处默三人都看著程咬金,此刻他们三人满头是汗,而程咬金又没说结束。 就在这时,程处弼坚持不住了,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旁边程处亮二人內心一凛,估计下一刻程咬金拿著鞭子抽的画面就出现了。 可没想到,程咬金只是道:“都散了吧。” 三人如蒙大赦,一路小跑溜走,而程咬金坐在这里,看著那下人皱眉道:“东宫那人走了吗?” “走了。” 程咬金喟然一嘆:“我都几乎没怎么出过门,除了必要的早朝之外,这还能被太子盯上啊?现在被太子盯上,准没好事。” 程咬金嘀嘀咕咕,他可不想站队太子或魏王,完全没必要,他都是国公了,还参与政治斗爭干什么,反正谁当皇帝,他一家荣华富贵,都是没问题的。 可现在太子拜访,他又不能不见,如果处理不好,得罪了太子,他也危险了。 思来想去,程咬金不由想了个法子,当即对下人道:“你去將程处默、程处亮、程处弼三人再给我喊来。” 第75章 至於卢国公是否出来见本宫,毋庸置疑 没有多久,程处默三人,苦兮兮走了回来。 “爹。” 程咬金道;“我要吩咐你们三个一件事,你们三个必须要做好。” 时间说快不快,说短不短,一日的时间,弹指而过。 贞观的早朝,也叫常朝,是每日举行,地点大多在太极殿或者两仪殿。 而林尘已经是让常胜准备好了马车,还有相昨日炼製出来的细盐,上了马车之后,林尘穿著常服,朝卢国公府过去。 林尘挑选的时间,已经是早朝完毕之后,程咬金自然会在家。 很快,林尘的马车,就是来到了卢国公府大门,林尘在常胜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 敲了敲门,僕人打开大门。 常胜道:“卢国公何在?” “回殿下,我家主君有吩咐,已经做好宴请安排,太子殿下请。” 林尘带著常胜进来,进入卢国公府,来到东院院落,就见到三个年轻人,恭恭敬敬站在这里,然后行礼。 “太子殿下好。” 林尘微微頷首:“你们三人,应当就是卢国公之子吧。” “回太子殿下,正是。” 林尘笑道:“你们今日聚在此地,是何缘故?” “回殿下,我们正在按照阿耶的吩咐,每日练武,爭取有朝一日,能为大唐效力。” 回答得很官方,林尘点头:“你们阿耶呢?” “不知道,阿耶此前本来是要迎接殿下,可他忽然身体不舒服,就让我们在此迎接。” 程处弼也是道;“还请殿下稍等。” “无妨,本官腿脚不便,就不进去了,拿把椅子来,本宫就在这院子坐著,看你们练武。” 程处亮他们不敢怠慢,很快林尘坐下来,而程处亮三人內心紧张,一时之间,也没有动。 “你们不用管本宫,继续练就是。” “是。” 程处亮三人只能照做。 而林尘就好像是真的在看他们三人练武,安安静静等著,除了下人上茶之外,林尘没有任何异常。 这一坐,就是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暗中一直观察的崔氏,也是不由微微皱眉,她小心退后,当即去了另外一个院落,找到程咬金。 “夫君,太子殿下一直在等。” 程咬金皱著眉头:“不能见,绝对不能见,现在太子和魏王斗得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太子与陛下的关係並不好,春耕礼都差点废太子了,我避嫌都来不及,我见太子做什么?无妨,他想等多久,就让他等多久,就说我肚子痛,还在茅厕。” 崔氏无奈,只能应下来,然后前往院中。 程处弼三人也是神经紧绷,昨日程咬金告诉他们,今日必须表演好,不能出现紕漏,可这太子殿下,为何迟迟没有动静,真就来看他们练武了? 林尘看到崔氏到来,而崔氏先是行礼,这才道:“太子殿下,今日我家夫君,不知为何肚子忽然疼痛难忍,已经在茅厕待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了,今日恐怕没有机会宴请款待太子殿下了,真是十分抱歉。” 林尘似笑非笑:“程夫人,卢国公他在茅厕能待这么久?放心,本宫別的不多,时间是多的,本宫会在这里一直等,卢国公不出来见本宫,本宫就不走了。” 崔氏心中是真无奈,她只能道;“太子殿下误会,夫君他是真身体不舒服。” “无妨,总有舒服的时候,这样吧程夫人,本宫这里带了一样东西,你將此物交给卢国公,他若是感兴趣呢,就从茅厕里出来,若是不感兴趣,就继续待在茅厕即可。” 崔氏有些好奇:“敢问殿下,是什么物品?” 林尘转头看向身后的侍卫,侍卫將一个陶罐拿了出来。 “就是此物,你將它交给卢国公,再告诉卢国公,以后边防將士,都能吃上这陶罐里的盐,只要话带到即可,至於卢国公是否出来见本宫,毋庸置疑。” 崔氏只能应下来:“请太子殿下稍等。” 林尘拿起酒杯,淡淡喝了一口,这酒的味道的確好喝,毕竟唐代的酒,和饮料差不多。 程咬金在另外一个院落等著,崔氏来了。 “如何,太子殿下怎么说,他有没有生气?” 崔氏摇头:“夫君,太子殿下没有生气,只是太子殿下说,你不出去,他就一直等。” 程咬金有些恼怒:“太子这是做什么,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寻上我呢?早知道陛下想要调我去普州,我不如去好了,何必拖到现在?” 崔氏又是道:“太子殿下知道你躲起来不见他,他让我將此物交给你。” 崔氏將陶罐递给程咬金。 “这是什么?” “盐,太子殿下说,他能让边防將士,吃上这陶罐里一样的盐。” 程咬金有些狐疑,伸出手进陶罐,將陶罐里的盐拿起来一把,然后见到这手掌里的细盐,眼珠子一下就快凸出来了! “嘶!这是精盐啊!而且这精盐,比官家的盐还要好,太子殿下这是想要拿精盐来收买我?不对,从太子的行为来看,他是一个聪明人,如果只是官家的精盐,我是不屑一顾的,除非,这精盐,是能炼製出来的。” 崔氏道:“那还见不见太子殿下?” 程咬金当即道:“见!太子殿下连此物都拿出来了,我又岂能不见?不管如何,我都要见上一番,看下他是不是有精盐精炼之法,如果能让大唐的边防將士都吃上这精盐,那可是大功一件!” 大唐虽然已经是开始量產食盐,各种井盐也有,但那些盐,都远远称不上是细盐,普通百姓甚至用的都是醋布,好一些的,也是那些大块的疙瘩盐,这样做出来的菜,一下就咸了。 唯有宫里用的精盐,才算细致,可普通人,尤其是边关將士,哪里用得上精盐? 崔氏问:“夫君,要不要想个藉口?” “没事,你先去,我等下就来。” “好。” 林尘在院中静静等著,看著程处亮三人还在练功,他不走,三人也不敢停下来。 好在崔氏来了,对林尘行礼之后道:“殿下,盐我家夫君看过了,他说等他从茅厕出来,就来找殿下。” 林尘露出笑容:“看来本宫这一罐精盐,能治好卢国公的腹泻啊。” 第76章 大唐哪里能有瘸腿的太子呢? 崔氏也不答话,只是道:“我去为殿下准备食物。” 她看向程处亮三人:“你们三人也別练了,別打扰太子殿下。” 程处亮三人如蒙大赦,应了一声是,快速逃离。 很快,院落之中就只剩下了林尘和常胜,其余护卫站在外面,没有进来。 並没有等多久,程咬金的人还没出现,粗獷爽朗的笑声就是出现了。 “哈哈哈,刚才突然腹中疼痛难忍,上了趟茅厕,太子殿下久等了。” 林尘看向五十岁的程咬金,他满是憨笑,来到自己面前拱手行礼:“太子殿下。” “卢国公客气,卢国公可是陛下的功臣,不必与本宫客气。” 程咬金见到太子没追著上茅厕这件事不放,便是道:“太子殿下,贱內等下准备了一坛好酒,还请太子殿下赏脸。” 林尘淡淡嗯了一声:“常胜,搀扶本宫起来。” 程咬金不由问道:“殿下,您这腿……” “不碍事,一个月之后就能好了,毕竟,大唐哪里能有瘸腿的太子呢?” 程咬金打了个哈哈。 很快,两人就在房中的桌子边上坐下,程咬金为林尘倒酒。 “太子殿下,您当真是聪明绝顶,今年发生的事情,让臣是刮目相看。” 林尘淡淡道:“那看来卢国公此前没看得起本宫了。” 程咬金差点被噎死,而林尘又是道;“无妨,被人看不看得起,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就好比卢国公你不想见本宫,但在本宫拿出细盐之后,就愿意出来了。” 程咬金看著平静的林尘,不由试探道:“太子殿下,臣方才真是在茅厕。” “卢国公,你是聪明人,本宫也是聪明人,本宫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確定你还要糊弄本宫?” 程咬金只能道:“臣不敢。” 林尘喝了口酒:“你有什么想问的?” 见到太子主动问起,程咬金便是道:“太子殿下,您给我的这精盐,可是皇宫里拿出来的?” “若是皇宫之中拿出来的,卢国公你也不会见本宫了,这些细盐,乃是本宫直接从粗盐里提炼出来的。” “提,提炼?” 程咬金睁大眼睛,他倒是知道一些唐朝的製盐工艺,虽然说粗盐能够提炼,但很困难,所以精盐都是不多的。 而现在太子拿出的这些精盐,要说提炼的话,需要的粗盐更多,肯定也更为复杂。 林尘看著程咬金的反应,並不言语,而程咬金见到太子乾脆,也是直接问道:“太子殿下既然来找我,又是所为何事?这精盐提炼之法,太子想要拿出来交换什么?” “简单,本宫就两个要求。” “太子请说。” “第一,由你出面,去找陛下,帮本宫要个人。” “要谁?” “左武侯中郎將苏定方。” 程咬金又是吃了一惊,太子將这个给自己,竟然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將? 程咬金愈发小心:“那第二个要求呢?” “第二个要求很简单,那就是卢国公你將这精盐提取之法,传给陛下之后,告诉陛下,本宫要求分帐。” “分帐?” “没错,这精盐提炼之法,能將粗盐变成精盐,而精盐价值足足翻了几十倍,售卖价格自然更高,纵然扣掉各种分成,也能剩下不少,本宫自然要求分帐了,不然本宫难道白献上去吗?” 程咬金斟酌了一下:“太子殿下,此事过於重大,为何殿下不亲自去找陛下谈?” “你觉得本宫与皇帝谈有用?要是有用,本宫找你做什么?现在皇帝已经走火入魔,只要与本宫沾边的事,他就陷入偏执之中,为了否定而否定,所以需要你们这帮朝中老臣出面。” 程咬金內心鬆了口气,原来是这个原因,不是来让他站队,这就好办了。 程咬金笑道:“太子殿下放心,此事臣一定会做到,只是这精盐提炼之法,该如何证明呢?到时候,臣又如何向陛下交代?” 林尘似笑非笑:“卢国公,皇帝还没答应本宫的要求,本宫会將配方交出去吗?如此这般,本宫带了一些亲卫,你去准备一些粗盐,还有本宫需要的物件,本宫可以將这些粗盐,直接提炼成精盐,让你亲眼所见,如何?” 程咬金思虑一番,不由点头:“如此也可。” 很快,程咬金就喊来了下人,而林尘將需要的东西说出来,那下人就匆匆去採办了。 没有多久,林尘需要的东西,都是到了庭院之內。 林尘坐在椅子上,看著庭院外的情况,直接吩咐道:“常胜,將庭院封锁,任何人不得偷看,围者可杀。” “是。” 林尘又是看向程咬金:“卢国公,你现在可以去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有藏匿的精盐。” 程咬金打了个哈哈:“殿下,不用了,臣自然是信得过殿下的。” 林尘微微頷首:“那咱们就喝酒,最多也就一两个时辰,这精盐,就能提炼出来了。” 程咬金此刻是终於確定,太子真的不似之前那般,但他还是想要再多试探一下。 “太子殿下,臣近日遇到了一个问题,能否请太子殿下解惑?” “说。” “陛下想要调臣去普州,普州这个地方殿下您也知道,乃是山川瘴地,那些獠人又多,不服管教,东南蛮夷经常作乱,此前臣就是因为头疼,就给推脱了,臣想问问,若是臣去了普州,又该如何治理呢?” 说实话,程咬金问这个问题,也是抱著试探的心思,如何治理獠人,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就算是当朝那些名臣,也不敢说百分之百的把握。 林尘看了一眼程咬金:“卢国公,这有何难?说到底,针对獠人,也就四个字足矣。” “哪四个字?” “改土归流。” 程咬金一愣,而林尘继续说道:“川蜀的獠人,虽然是獠人,可却也是能教化的,只需改土归流,將他们纳入到大唐管辖,自然而然,长久教化之下,他们也就融入到大唐,成为大唐的子民了。” 程咬金笑道:“殿下,您说得太笼统了,能否细化一些?我这人比较笨,太笼统,听不懂。” 第77章 臣在太子殿下身上,看到了陛下的影子! 林尘似笑非笑:“好,既然卢国公想要考校本宫,那本宫就为卢国公细说。首先,卢国公如果你到了普州,最需要做的,就是整顿吏治,普州山高皇帝远,从长安出来的政策,在普州变成什么样,那都是一个未知数,官僚是否腐败,是否欺压獠人,这些都必须整治,这是治理普州的前提。 治理天下,要將天下人视为平等,治理獠人也是一样,而为官者,能影响一方,所以到任后,各州县的吏治,必须整顿。 第二,便是完善户籍制度、方便管理,將所有獠民全部纳入大唐编户,实行保甲制度,可以与唐民混合,以四家为 邻,五邻为 保,百户为里,如此一来,獠人与唐人,在保甲制度的压力下,能互助生產、互相监督,这样就能加速獠人的汉化过程。 第三,要发展经济。为何普州那边的獠人多,为何又觉得獠人难以教化?其实归根到底,所有的问题,都是经济问题,獠人在山旮旯,吃不饱、穿不暖,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他们对很多事情都不理解,所以,你到了普州之后,可以鼓励新户獠民、外出民眾回乡开荒种地,州县免费提供粮食、药材种子,免徵两年贡赋,以此吸引劳动力。 再有,也可以考虑种植荔枝,獠人种了荔枝,交给官府换钱,又或者种植药材,这些都是加速獠人汉化之法。当然,这个过程中,卢国公你需要选任那些平等对待獠人的官员,要与獠人同吃同住,亲自教化,这样就算獠人不解,他们也会照做,久而久之,獠人就会服从管理了。” 林尘说著,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而程咬金,已经是目瞪口呆! 在一开始的时候,太子说的比较笼统,他还以为太子不过什么都不懂,可当这些细致的步骤说出来,卢国公就发现,太子是真的有真才实学! 就太子说的这些步骤,只要自己照做,那到了普州,绝对能將当地治理得极好,將獠人治理得服服帖帖! 见到程咬金呼吸急促,而林尘又是道:“还没结束呢,再有一个,普州那边,地势复杂,除了獠人之外,还有不少蛮夷,獠人可以教化,蛮夷却未必能教化,就算是在教化獠人过程中,也有一些獠人会反叛,所以卢国公你还要修建军事建筑、训练士卒,最好是分化那些獠人,让獠人为你所用。” 程咬金激动不已:“太子殿下,您说的这些,当真是太有效了,臣真是拜服。太子殿下,臣敬你一杯。” 程咬金主动端起酒碗,咕噥咕噥喝了个乾净,然后满是笑容道:“太子殿下,您有治理天下之才,也就是说,这么多的措施,其实就是改土归流?” “没错,改土归流,改掉那些獠人土司的生活习俗和习惯,由朝廷派官员去治理,这才是长久之计,再说白了一点,你还可以往那些獠人里面掺沙子,让汉人与獠人通婚,久而久之,也能汉化。” 程咬金连连点头,他听得很认真,这些东西记下,他到时候就能在陛下面前用到了。 而见到太子如此,程咬金內心也是一动,太子有如此见识,如此才学,那自己押注太子的话…… 程咬金內心顿时活络起来,之前他就是靠著一次又一次的站队,才成就了今天的卢国公。 第一次是投奔瓦岗,投奔李密之后,就执掌精锐部队,第二次是在两军阵前倒戈,直接投降李唐,第三次,则是坚定支持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当时就连秦琼都在犹豫。 不得不说,程咬金是真的有政治眼光。 但同样的,他也清楚,现在站队太子,是真的风险太大了,现在太子与魏王斗爭,就算太子厉害,魏王也不差呀,关键是陛下宠爱魏王,已经隱隱约约有托举魏王的意思了。 这要是站队错误,之前所有的一切,可就都灰飞烟灭了,甚至还会身死族灭。 想到这里,程咬金又是內心嘆了口气,他的確没勇气再赌了,不过他自己不能支持,还是能让儿子站队的。 “太子殿下,臣有几个儿子,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缺將领,臣有三个儿子,二儿子程处亮,忠厚尽职,三儿子程处弼勤勤恳恳,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任选一人,让他加入东宫,担任將领。” 林尘有些诧异,他放下酒杯:“卢国公,本宫现在还在与魏王爭雄呢,本宫看似是团锦簇,可实际上是烈火烹油,你想要让儿子进入东宫,这种下注,风险可是极大啊。” 程咬金却是果断道:“臣在太子殿下身上,看到了陛下的影子!” 林尘似笑非笑:“你意思是说,本宫有九五至尊之姿?” 程咬金憨笑,並不答话。 林尘道:“卢国公,你长子呢?” “回殿下,程处默他需要继承爵位。” 林尘頷首:“如此,你看著办吧,本宫的东宫的確是缺人,虽然东宫人多,护卫多,但本宫能信赖的,没有几个。” 程咬金大喜:“好,殿下放心,回头臣与那几个兔崽子说一下。” 並没有多久,外面有亲兵敲门。 “进来。” 门打开后,常胜拱手道:“殿下,精盐提炼完成了。” 林尘看向程咬金:“卢国公,您请吧,本宫腿脚不便,就不陪你看了。” 程咬金起身:“是,殿下。” 他匆匆朝庭院走去,只见到庭院里那大锅,下面还有柴火在烧,而锅內水似乎都烧乾了,在这锅內,还有不少残余的白色盐晶体,在一旁,则是装著精盐的瓦罐。 常胜道:“为了防止卢国公您不相信,所以这大锅上的精盐,还有一些没弄下来,卢国公您可以对比一下这精盐。” 程咬金仔细对比,他又是伸出手,將锅內的精盐弄下来一些,放入口中。 没有任何沙子等物,非常纯,很咸。 “好盐,好盐。” 程咬金满是欣喜。 见到程咬金这表情,常胜也知道,太子的目的,达到了,卢国公被说动了。 第78章 怎么又是太子? 很快,林尘就和程咬金达成了约定。 “太子殿下放心,明日我就进宫,覲见陛下,到时候我与陛下说起,陛下应当是会听的,而且殿下您给出的这细盐提炼之法,的確颇为重要,若是真能运用,最少能让大唐大半部分人,都吃得上这精盐了。对了,殿下,您所说的分成,要多少?” “五成?” 程咬金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多少?五成?” “嗯,你就这样去给皇帝说便是。” “这,好吧。” 林尘道:“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叨扰了,卢国公,告辞。” “我送送殿下。” 很快,程咬金將林尘送上马车,看著马车离开后,这才感慨著回到之前的客厅。 一回来,崔氏也是立刻来了。 “和太子殿下聊得如何?” “太子殿下,真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啊,而且这份大礼,我还不得不接。” “那太子殿下给你提了什么为难的条件?” “没有,太子殿下的两个条件,都很合情合理,而且我也只是传个话,我不会捲入到太子与魏王的爭斗之中。”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程咬金喝了一口酒,这才道:“我只是在想,太子与此前的传言不符,如今看来,太子殿下聪慧无比,有雄才大略,我在想,將处亮送入东宫。” 崔氏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是道:“夫君,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相信你,这位太子殿下若是明君,处亮以后也会平步青云。” “嗯,看明日吧,不知陛下会是何反应。” …… 第二日。 太极殿的朝会结束,其实到贞观十三年,该处理的政务也没那么多,天下太平,无非就是一些西域诸国的事,各地方送来的政务,也都有这帮能臣帮著处理。 等到下朝之后,程咬金,便是来到李世民的寢宫,甘露殿。 “陛下。” “哦,是知节来了啊,知节私下找朕,想必也是为了事情而来,而且还是大事。” 李世民一边说著,一边转头对魏王道:“你拿著这奏摺,到一旁去,先好生看看。” “好的父皇。” 李泰乖巧到一旁去。 见到这一幕,程咬金內心也是有些一嘆,太子能否顺利登基,恐怕也是一件比较悬的事情,这件事不到最后,真的不知道鹿死谁手。 但很快,程咬金就收敛心神,直接笑道;“还是陛下知道臣,臣这一次来,是要为陛下献宝的。” “是吗?你程知节还能有什么宝贝不成?又是王羲之的书画?” “那个我倒是没有,不过臣有更珍贵的。” 李世民笑道:“还能有比王羲之书画更贵重的?行,让朕瞧瞧看。” 一旁的李泰也是在偷偷观察这边,他也好奇,程咬金能拿出什么出来。 程咬金小心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著的牛油纸,然后將这牛油纸小心展开。 “陛下,臣说的宝贝,就是这个。” 李世民一看,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知节啊,你没老糊涂吧,这不就是宫中的精盐么,这种精盐,虽然珍贵是珍贵了一些,但也不至於说它是宝贝吧?” 程咬金笑道:“陛下,它的確称不上是宝贝,可如果,有能提炼精盐的法子呢?” 一句话,瞬间让李世民的笑意消失,他脸色一凝:“卢国公,你在说什么?” “陛下,这些精盐,並非宫中的精盐,而是用粗盐进行提炼之后,形成的精盐。” “什么?” 李世民这才看向这牛皮纸里的精盐,伸出手捏了一小簇,甚至还亲自尝了一下。 “的確和宫中的精盐有些不同,若是这精盐能够提炼出来……” 李世民在沉吟:“卢国公,成本如何?” “成本,並不高,也並不繁琐,成本可能还不到三个铜板。” 毕竟林尘用的那些东西,压根就是没有成本,最多用来作为过滤部分的原材料,採购需要一点钱。 李世民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若是如此,朕大唐百姓,倒是都能用上精盐了。” “是陛下,大唐的边关將士也能都用上精盐。” 李世民笑道:“卢国公,说吧,你想要什么?朕有什么可以赏你的?” 程咬金做了一下心理准备,这才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李世民有些诧异,而程咬金直接道:“陛下,这精盐提炼之法,並非为臣所寻到。” “那是谁?无妨,只要找到人就行,朕让国库直接出钱买。” “是太子。” “太……” 李世民的话语噎住,不远处的魏王李泰,也是一愣,直接转过身来。 不是,怎么又是太子? 太子怎么到处都有他的影子,甚至就连程咬金这位重臣,也能被说动吗? 李泰眼中有著浓浓的不解之色,他之前其实也拜访过好多位老臣,可这些老臣,都只是糊弄搪塞,根本不正面回答,可现在太子又请动了程咬金? 李世民重新打量起程咬金,话语之中有些冷意:“知节啊,你这次来,是太子授意?” “不,陛下,不是太子授意,是臣自愿前来!” 程咬金乾脆直接跪下,然后这才继续道:“陛下,太子昨日来了老臣的府邸,像臣展示了这粗盐提炼成精盐之法,老臣在想,若是大唐有了这精盐提炼之法,大唐边关將士,就可以吃上精盐,这对大唐將士,大有裨益。所以,臣这才来求见陛下。” 李世民脸色稍微缓和:“那个逆子倒是聪明,自己不来找朕,偏偏让你来当这齣头鸟。说吧,那逆子提了什么条件?” “太子提了两个要求。第一是,他希望陛下能出一份调令,將左武侯中郎將苏定方,调到东宫去。” 李世民嗤笑起来:“太子第一个要求,就是这个?” “正是。” “好一个太子,这苏定方,倒是算一般,太子想要调苏定方,竟然愿意拿这精盐提炼之法来换,这是想要千金买马骨啊。第二个呢?” “第二个要求……” 程咬金吸了口气:“太子想要这精盐售卖的利润分帐!” 第79章 你却想要和朝廷分钱? 听到这话,李泰人都傻眼了。 李世民也是一愣,隨即脸色阴沉。 “好一个逆子!朕还从没听说过,朝廷还要和他人分钱,意思是这食盐,他分十万贯,朕分五万贯,还要朕感谢他吗?” 李世民真的是压抑不住愤怒,岂有此理,从没来听过如此荒谬的事情,身为太子,捣鼓出了能让天下百姓吃上精盐的配方,可到了最后,竟然是要和朝廷分钱? 真就掉钱眼里去了? 程咬金有些瑟瑟发抖:“陛下,臣不知道啊,太子是这么和臣说的,但具体分多少,他也没有说。”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精盐提炼的配方可有?” “这,太子没有给我。” “朕明白了,这个逆子,是让你来传话的,精盐提炼的法子,他还捏在手里呢,真有这个逆子的,他是想让朕,去主动找他。” 一旁的李泰也是不由道:“父皇,您先別生气,太子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朕看他精明得很。” 李世民沉著脸,程咬金拿出的这个精盐,的確是比官盐还要好,而且这精盐,如果能大规模提炼,无论对大唐谁来说,都是极为有利! 百姓能吃上精盐,朝廷征的盐税也能更多一些,大唐边关將士也能吃上精盐,唯独他李世民,又要被太子摆一道。 见到李世民如此生气,程咬金也算弄懂为何太子要来找自己了,估计现在太子说话,陛下已经听不进去了。 “陛下,臣认为,应该將太子召来,当面问话,这样也能更清楚一些。” 李世民看向黄德:“去东宫,將太子喊来。” “是。” 东宫,林尘已经是让房遗直准备写一些告示,他打算招募一些长安的落魄士子,然后给他当枪手。 主要在大唐年间,一本书籍,或者小说之类,能卖出不菲的价格,能为林尘带来丰厚的利润,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古代的世家是文化垄断,比如现在贞观年间,为何那些名门望族,博陵崔氏、河东裴氏等等,这些仍然被天下人所熟知? 就算李世民弄的《氏族志》,李氏也不是排在第一,还是后面李世民发火,才將李姓改为第一。 这就是因为这些世家,掌握了文化垄断,这是古代最为高级的垄断,也就是古代说得读书人得天下,林尘自然也要做这方面的准备。 “殿下,太极殿派人来了。” “嗯。” 很快,黄德又是出现在林尘面前,他行礼之后,这才道:“殿下,陛下请您去太极殿一趟。” “哦?难得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皇帝要本宫去太极殿?呵。” 黄德小声道:“殿下,这和您让卢国公献上去的精盐提炼之法有关,现在陛下有些生气。”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就因为本宫要分成的钱?” 黄德没说话,林尘淡淡道:“既如此,本宫去一趟便是。” 常胜推著林尘的轮椅,朝太极殿过去。 等来到太极殿,进入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那里、霸气侧漏的李世民,还有旁边不远的李泰,甚至还有跪坐在下面的程咬金。 “太子来了。” 李世民淡淡开口。 程咬金看了林尘一眼,然后装没看到。 林尘倒是淡淡道:“皇帝喊我,那我不来也得来。” “哼,太子,你让程知节来找朕,拿出的精盐提炼之法,这本是好事,可你却和朕提要求?要调苏定方也就罢了,一个武將,调到东宫又有何妨,可你却想要和朝廷分钱?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个先例!” 林尘淡淡道:“陛下,从今天开始,就有了。” “你!” 林尘继续道:“陛下的意思是,本宫就应该无偿献出这精盐提炼之法,然后什么都不要?这精盐提炼,在大唐售卖,自然能够畅销,日进斗金都不为过,这精盐提炼是本宫发现,陛下却想踢开本宫,单独让朝廷赚钱,陛下是不是心太黑了?” 嘶! 李泰都看傻了,现在太子已经发展到见面就和李世民对喷的地步了吗? 李世民沉声道:“朝廷的所有衙门,都是要按公处理,更何况从衙门分出去的钱,都是为了天下百姓。” “陛下不要用天下大义来压本宫,陛下也没做到兄友弟恭,另外既然陛下觉得朝廷的衙门办不了,那也很简单,那就本宫来办,这精盐提炼,本宫找人来做,这利润,本宫再分朝廷三成,如此一来,朝廷躺著收钱,一贏;陛下也不用担心破坏规矩,双贏,陛下以为如何?” “你!” 李世民是真气了个半死,程咬金缩了缩脑袋,压根就不敢答话,他之前还以为是太子和魏王之爭,现在看来,是太子和陛下之爭啊,难道接近水火不容了? 但程咬金又不得不开口,再吵下去,会波及到他的。 “陛下,殿下,容臣说一句话,太子殿下献出这精盐提炼之法,乃是利国利民之事,这足以证明太子殿下心怀天下,当然陛下担心也有道理,朝廷户部不好管理这方面的钱財,不若如此,就將盐政单独设立出来,设立专门的盐政使,精盐提纯售卖后,户部统计时,从其中分出太子的利润。” 说完之后,程咬金怕李世民不答应,又是道:“现在长安市面上的精盐,只是一斗,就足足要上百文钱,纵然日后精盐普及,价格会略微下降,但最少也要几十文,朝廷是稳赚不赔的。” 被程咬金这么一劝,李世民也算是冷静了下来。 “太子,这精盐提炼,需要多少成本?” “不用多少成本,无非就是请些人,工序繁琐一些罢了。” “你要多少分成利润?” “五成。” “不可能!朝廷来负责成本、售卖,怎能分五成给你,更何况这是全天下的盐政收入。” “那就四成。” “两成。” “三成,不能再低了,再低本宫一个人单干。” 李世民眼睛微微眯了眯:“好,三成就三成。” 两人之间就如此达成局面,而林尘道:“还请陛下下旨,陛下下了旨后,本宫这就將精盐提炼之法上交。” 林尘这是想要將任何漏洞都给堵死,而李世民沉声道:“行,朕满足你。” 第80章 你以为本宫招募你,是为了对抗魏王? 见到李世民同意,林尘这才道:“多谢陛下,臣就先告退了。” 他坐在轮椅上,常胜將他推走。 程咬金內心鬆了口气,他內心也有些嘀咕:这不会是太子故意让自己卷进来吧? 李泰此刻也是终於回过神来,他突兀发现,太子不声不响之中,就將苏定方收到了东宫。 而且太子所用的手段,这一次他都没太看懂,一个精盐提炼之法,就能让父皇改变主意? 林尘回到东宫,房遗直在房间等候,见到林尘到来,当即恭敬问道:“殿下,陛下答应了吗?” “自然,利益太大,由不得他不心动。我让你去长安放出招募告示,你可有放出?” “回殿下,已经放出,想必不需多久,就会有士子前来应聘,担任小说撰者一职。” 林尘嗯了一声,微微一笑:“应当没有多久,苏定方就能过来了。” 与此同时,苏定方也是在院中练武,他的中郎將职位,主要还是晚上巡防。 正在这时,外面一道声音响起。 “可是左武侯中郎將苏定方?” 苏定方停下练武,转头看去,见到是太监,连忙道:“正是下官。” “苏定方听旨。” 苏定方吃了一惊,连忙跪下接旨。 “大唐皇帝令:左武侯中郎將苏定方,早有战功,武艺嫻熟,谋略过人,现调苏定方进入东宫,成为太子亲卫。担任太子右率,钦此。” 听到这个圣旨,苏定方愣了一下,太子当真让陛下调动自己了? “臣苏定方,领旨。” 太监將圣旨交给苏定方,便是自行离开,而苏定方起身之后,站定,只感觉有些如处梦中。 这么多年的抑鬱不得志,难道自己真要平步青云了? 苏定方內心有些激动,既然太子如此看重自己,那自己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於是,苏定方很快收拾好东西,便是直奔东宫。 等来到东宫,在那些下人的带领下,苏定方来到宫殿,走入房间,便是见到了林尘。 “臣,苏定方,参见太子殿下。” 林尘笑道:“本宫的肝胆来了,苏將军,从今日起,你可算是升职了,不过本宫腿脚不便,就不能去迎接你了。” “不敢。” “苏將军,请坐。” 苏定方忐忑坐下,林尘又道:“知道本宫为什么要调你来东宫么?” 苏定方摇头。 “因为本宫求贤若渴,当今虽然天下安定,陛下武功盖世,一扫宇內,可然而力有未逮,並没有安抚四夷,草原灭了东突厥,可还有薛延陀,薛延陀也在逐渐坐大,西面一点又有西突厥,东面有高句丽,隋朝三征高句丽,都没有將高句丽打下,西面有西域,西域诸国,仍然未曾臣服大唐,西南有吐蕃,吐蕃虎视眈眈,不能灭国,本宫心不安啊。” 听到太子的一席话,別说是苏定方,就连旁边的常胜也是惊呆了。 一个是太子对大唐周边版图的国家了如指掌,第二个是太子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而林尘继续道:“再继续往西,便是骑著骆驼的大食一统阿拉伯半岛,卡住中西要道,西边的欧罗巴,东罗马帝国旗帜还在飘扬,其余的王国如法兰克王国也是林立,大唐的旗帜与兵锋,没有推到欧罗巴,岂不是大唐的遗憾?” 苏定方傻眼了。 林尘停顿了一下,给苏定方消化的时间。 苏定方醒悟过来,连忙道:“太子殿下所图甚大,是下官狭隘了,下官一开始还以为太子招募下官,是想……” “想什么?” 苏定方憨笑一下,並没有回答,他已经算是高龄了,步入老年,一些人情世故方面自然还是懂的。 林尘倒是主动道:“你以为本宫招募你,是为了对抗魏王?” 苏定方点头。 林尘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魏王,呵,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不值一提,不足为虑,若非陛下偏袒,本宫已经让他死了两次了。” 別的不说,就说巫蛊之祸那一次,按大唐的情形,就算皇帝知道是自己所为,魏王被驱赶出长安,那也应该是板上钉钉,可皇帝终究是太偏袒魏王了,就和永乐年间朱棣偏袒朱高煦一样。 林尘继续道:“本宫的对手,从来都不是魏王,本宫也从来没有將魏王看在眼里过,这大唐十道,没有在他的肩上挑著,本宫的对手,从来都是陛下。” 苏定方感觉头皮发麻:“殿下,还是慎言。” 林尘洒脱一笑:“无妨,反正皇帝也习惯了,苏定方,你知道本宫是用什么东西,说动皇帝將你调到东宫来的吗?” 苏定方摇头。 “精盐提炼之法。” 苏定方一阵骇然,连忙起身跪下:“臣,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起来起来,別动不动就跪,没本宫的命令,不许跪。” 苏定方小心翼翼起来,他太清楚精盐的含金量了,而林尘喝了一口酒,这才道:“精盐算什么,精盐什么都不算,本宫现在缺武將,缺人才,纵然大唐的武將多,可那些都不是本宫的武將,都是陛下的武將,程咬金、尉迟敬德、李靖,这些武將,他们不会为本宫所用,所以,本宫需要自己的羽翼。” 苏定方安心听著,听到这里,他內心只犹豫了一秒,便是开口说道:“殿下,若是说到人才,臣还能再为殿下举荐一人。” “哦?是谁?” 林尘眼睛亮了。 “此人很年轻,官职很小,不过臣与他交谈时,发现此人的潜力很大,在用兵方面很有天赋,他目前是左屯卫仓曹参军,他叫裴行俭。” 林尘不由抚掌而笑:“哈哈,好,既然是苏將军推荐人才,本宫自然就用人不疑了,常胜,你去走一趟,將裴行俭调到东宫来。” “是。” 林尘內心是颇为高兴,因为裴行俭也算是一位人才,裴行俭后来同时兼任文臣和武將两个职位,文武双全,威震西域,当时在突厥反叛唐朝时,就是裴行俭统帅三十万人马,大败突厥。 如此一来,他几乎是短时间之內,得到了两位名將! 第81章 区区十几贯钱,也不过是本宫一天的盈利 林尘內心是高兴坏了,这一次千金买马骨,的確有效。 苏定方见到太子如此听劝,內心也是鬆了口气,然后拱手道:“殿下,臣在东宫,该做些什么,还请殿下示下。” 林尘回过神来:“苏將军,东宫虽然护卫眾多,可耳目也眾多,本宫对他们並不信任,现在能信任的,也就只有常胜所率领的太子亲卫,这是他经过亲自筛选出来的將士。 本宫需要你做的很简单,你亲自挑选,然后亲自训练,本宫会给你最好的条件,你要什么,儘管开口,本宫要你打造出一支威武之师出来,战力方面,本宫要求更简单,那就是能以陛下的玄甲军为目標,能战胜他们就行。” 苏定方吃了一惊:“殿下,以玄甲军为目標?” “不错,玄甲军乃是皇帝为秦王时所创,现在本宫为太子,自然要有自己的太子卫了,如何苏將军,敢接吗?” 苏定方沉吟了一下,然后道:“殿下,养兵很费钱,尤其是玄甲军那种级別的士兵,太子要养多少兵马?” “先养三千吧。” 苏定方睁大眼睛,先养三千? “殿下,三千重甲骑兵,这耗费,光是人吃马嚼,一个月下来,耗费钱財,可是十几贯钱,更不用说购买马匹、购买装备……” 苏定方小心翼翼道,他怀疑眼前的太子殿下,並不是很懂军事,其实军事最重要的还是经济,只要战爭机器发动,后勤跟不上,那必败无疑。 这也是为何汉朝刘邦会將萧何封为首功了。 林尘笑道:“无妨,一个月也就才十几贯钱罢了,区区十几贯钱,也不过是本宫一天的盈利。” 苏定方人懵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太子殿下是说,一天就有十几贯钱?” 林尘哈哈大笑:“苏將军放心吧,钱財罢了,不值一提,只需苏將军为本宫训练军队。” “既如此,请殿下放心!” 林尘点头:“本宫已经向皇帝求来了新的编制,你儘管招募,要钱本宫就拨给你。” “是。” 林尘又是想了一下:“至於装备,先別急著买,本宫要改良一下。” 苏定方也是拱手应下。 “好了,去为苏將军准备房间。” 苏定方下去之后,林尘是精神气爽,苏定方、裴行俭都来了东宫,如此一来,自己也不算是没有武將人才了。 再有,好像程咬金也说,要將程处亮送到东宫来。 林尘愈发满意,现在他的局面在越变越好,至於魏王嘛,他还真没放在眼里,现在他几乎就是在以魏王为手段,在直接或间接和李世民交手。 政治斗爭,早就开始了。 …… 很快,林尘让房遗直和苏定方去放手做,两种不同的告示,很快就是传遍了长安。 长安那些百姓看了告示,都是不由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太子要为文学馆招募学士了。” “是啊,要求是饱读诗书的书生,可惜了,若是我当时读书努力一些,也不至於错过这次机会。” “如果能进入东宫,跟隨太子殿下,那这一辈子都有了啊。” 至於苏定方招募士兵的告示,也是让长安百姓,看得心神嚮往。 “太子殿下竟然要组建新的卫士,要招募士兵?” “虽然不知太子殿下为何要招募士兵,可这也是好机会啊,不管如何,进入东宫,跟隨太子殿下,我等指不定就能飞黄腾达。” “没错!” 百姓都是沸腾了,那告示上写的报名地点和时间,也都有標明。 除此之外,便是长安之內的那些士子了,林尘招募学士的消息,传得飞快。 客栈之內,好些士子也是在探討。 “太子招募学士,这也是我等的机会呀。” “你疯了?太子这很明显是想要和魏王对抗呀,之前魏王组建弘文馆,现在太子要招募士子进入文学馆,这很明显是想和魏王爭斗。” “是啊,太子与魏王之间还没分出胜负呢,现在太子招募士子,肯定也是想要和魏王一般,编撰一部作品?” “可现在报名进入东宫,机会大呀,若是被太子看中,可就真一步登天了。” “还是考科举吧,现在的科举科目这么多,录取人数也多,明经科二科也不算难,说不定下一年就能考上了,走朝廷科举这条路,朝廷用起来也好,可如果进入太子的文学馆,那日后就是与太子绑定了,此前太子殿下,狂悖癲狂,还和突厥人混一起,最近又是在春耕礼上,驳了陛下的面子,太子与陛下之间的关係,非常紧张。” 听到这么一分析,其余人也是犹豫起来。 除此之外,皇宫里其余衙门的官员,也是在探討。 “太子这大规模招募学士,还有招募士兵,他这是要做什么?” “陛下同意了,也就隨太子去吧,总不能让太子再和突厥人混在一起?” 李泰在魏王府走来走去,他將两份告示放在桌上。 “殿下,太子这两份告示,显然就是全面针对殿下您,奔著您来的,文学馆招募学士,是要针对魏王您的弘文馆,招募士兵,也是在为以后做准备,太子行动起来了。” 李泰嘆气:“那本王能怎么办?当时苏定方本王也去招了,可他咬死不鬆口,一定要父皇的调令,太子竟然拿精盐提炼之法来换,本王也没辙。” 杜荷沉声道:“殿下,不要自乱阵脚,陛下同意调苏定方到东宫,完全是精盐提炼之法,而且一个苏定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现在殿下要做的,就应该是继续增进与陛下的感情,再有,抓住一些机会,展现自己,挽回自己口碑,证明自己能力。” “本王知道,但机会本王暂时还没看到。” “所以不用著急,咱们先继续编撰《括地誌》,这一部作品出来,陛下必然高兴。” 李泰点头:“就先如此,本王还要再派些人去东宫,看看太子到底在干什么。” 东宫,文学馆。 房遗直已经是挑选了一些士子,而这些士子,现在就是正在经歷第二次面试。 面试之人,正是林尘。 第82章 请根据本宫给的这一段话,写出不低於两千字的小说 林尘坐在文学馆的大殿之前,前面是一个个整齐坐著的士子,他们身前都有著一张桌子,还有摆著的纸墨笔砚,纸张还是最新的白色纸张。 这些士子此刻內心颇为紧张,但也有些期望,如果能被太子殿下选中,那他们就能改变命运了。 纵然现在大唐已经开始科举,而且科举还是一年一次,可大唐的科举,难度太大了,上万人里,选出几十个人,好一些的也就选上百人,这得要祖坟冒青烟才能考上。 所以,从太子这里入手,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选择。 前提是,能被太子看中。 此刻,他们都在等著太子的题目。 林尘淡淡道:“诸位,本次面试,主要考核你们的文学水准,本宫的题目很简单,请根据本宫给的这一段话,描写出不低於两千字的小说。现在,假设你回到了秦朝,被关进了大牢,旁边的狱友是扶苏,你熟悉歷史,开始劝諫扶苏造反,而你劝扶苏造反的话语,全部被刚来看望扶苏的始皇帝听到。现在,写两千字以上。” 林尘说完后,便是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 而那些在座的士子,在听完太子的问题后,一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面面相覷,甚至眼神之中满是困惑,似乎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没搞错吧,这里是东宫啊,这是太子在招募学士啊,可这算什么问题啊! 难道就不该问一些诗词歌赋吗,要知道大唐的科举里,诗词歌赋是必考的,內容占比还不少。 再者,考一些策论也行啊,他们饱读诗书,又经常请教大儒时局看法,每月的邸报绝不落下,可现在,太子竟然要他们写一篇不知所谓的,小说? 关键是写小说也就罢了,小说毕竟都短,可太子竟然要他们写两千字?这岂不是纯纯折磨他们吗? 林尘见到那些士子急得抓耳挠腮,嘴角不由有些微笑,他在穿越之前,也兼职网络小说家,饱受一天四千字的困扰,现在看到別人挤不出半个字,倒是觉得有趣。 不过林尘並不著急,长安的士子是有不少的,基数这么大,总能挑出一些不错的。 至於他们的政治见解、是否聪明,这根本不重要,他们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拥有后世视野的林尘聪明。 旁边的东宫侍卫站著,还有一些下人在等著收卷,考试的倒计时已经是开始。 一些士子没辙了,只能是开始想,太子所说的这一段话,该怎么写出两千字的內容。 房遗直在一旁听了一下,也是只觉得很难。 “看来这所谓的小说,真不比其余的流派要容易,春秋战国的小说家,想必也是如此。” 也就一个半时辰,一个半时辰后,时间结束,开始交卷,那些士子一个个愁眉苦脸,而在护卫的带领下,他们便是准备离开东宫了。 “文兄,太子的这一道题,到底该怎么答?” “我也不知,太子让我等写小说,可这小说內容,真是闻所未闻,太古怪了。” “回到秦朝,狱友是扶苏,劝扶苏造反,对话被始皇帝听到,这如何写成小说?” 一些士子摇头嘆气:“看来太子要招的学士,也不容易啊。” “是啊。” 而林尘在房间里,淡定翻阅著那些士子交上来的试卷。 后面等到看烦了,便是让房遗直念,因为写的都是繁体字,这些士子,又基本上不分句读,所以还要断句,很麻烦。 房遗直开始念,大部分士子的文章,只是念了一两段,林尘就直接喊停了。 “停,这个不行,下一个。” 林尘看的,主要还是这些士子,是否有作为小说家的天赋,虽然大部分士子都读过书,但读书和写作,还是两码事,能否將自己心中所想写出来,还是要看天赋的。 尤其是这些人,有的是直接写成了议论文,有的是直接写成了駢文,空洞没有內容。 在念了二十几篇之后,房遗直念的这一篇文章,不由让林尘微微頷首。 这一篇文章,虽然写的较为简单,但也算是具备了小说的基本要素,行文也算流畅,只是用的是文言文。 “这个可以。” 林尘这一边,还在阅卷,另外一边,那些士子走出皇宫,就有不少人在外等候,围上来直接问在东宫考核的是什么。 这里面,有其余士子,也有邸报机构的记者官员,更有魏王府的探子。 “考什么?其实就只一道题,但是太子考核的比较古怪,他考的是,当你回到秦朝时,身处牢狱之中,你的狱友是扶苏,你要劝扶苏造反,而所说的內容,全被始皇帝听到,就根据这个,写不下於两千字的小说。” “啊?两千字??” “不对,太子怎么会出这样一道荒谬的题目,太子是大唐储君,应该心繫社稷,就算是招募的学士,那也应该出和诗歌文学有关的问题吧?这小说,不入流啊。” 贞观年间的小说,往往是篇幅短小、內容驳杂,包括街谈巷语、奇闻軼事、志怪传说、杂谈琐语这些东西,可太子是储君啊,招这么多士子,就只为写小说? 太子疯了? 其余士子也只觉得不可思议,甚至那些邸报机构的小吏还忍不住多问了几遍。 魏王府的那探子,也是多问了几遍,那些士子有些不耐烦。 “就是如此,我骗你们做什么,太子出的题目,就是这个,反正我是写不来,还要两千字,这不是要了我的命?” “我倒是瞎编乱造出了两千字,但写成什么样,恐怕都不配出现在太子的案牘之上,哎。” 见到事实確实如此,虽然感到荒谬,可那些邸报机构的小吏们,还是匆匆离开,魏王府的探子也是如此。 那探子回到魏王府,然后去求见李泰,很快,他就是在房间內见到了李泰。 李泰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不少美食,他身宽体胖,所以嘴巴有些閒不下来。 “殿下,目前东宫招募的第一批士子考核,题目已经出来了。” 李泰眼睛一亮:“哦?太子出的题是什么?” 第83章 大唐版保底分成俸禄 那探子犹豫了一下:“太子出的题,很怪。” 探子將那士子所说的话语,完整转述了一遍。 李泰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本王那位好哥哥,他大费周章、甚至闹得满长安都知道招募学士的行为,只不过是为了招一些撰者,为他撰写小说?” “这,应该是吧。” 噗! 李泰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本王了,本王这位好哥哥,他可是太子啊,太子是储君啊,不关心江山社稷,竟然一天到晚沉迷这些小道,笑死本王了,这传出去,都要被全天下人所耻笑。” 李泰神清气爽:“这简直就是堪比和突厥人廝混的昏招,若是父皇知道太子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会不会气晕过去。” 旁边的杜荷却谨慎道:“殿下,要谨慎一些才好,殿下別忘了此前太子的算计,按太子的所作所为,这很有可能是一个障眼法。” 李泰沉吟了一下:“这倒也是,可以再等等看,看下第二批士子,他们被考核的题目是什么,如果太子真的在招募学士当撰者写那些小说,那太子就是又玩物丧志了。” 与此同时,林尘在东宫招募学士,只为撰写小说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长安地区。 茶馆和客栈里的士子,各坊市里的风月场所,士子也都是在閒聊。 “太子殿下这是疯了吗?兴师动眾就为招学士撰写小说?春秋时期小说家也不出名,比不上儒家,现在太子这是要復兴小说家这个流派吗?” “小说家虽然自成一家,但並不入流,刘歆列九流十家,惟小说家不在九流之列,影响甚小,太子这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这完全就是大材小用,招这些士子用来写小说,完全浪费!” “是啊,身为太子,就应该关心朝政,关心江山社稷,怎能如此关注微末小道?” 卢国公府,程咬金和崔氏在閒聊,他们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 “夫君,太子招募学士写小说,你怎么看?” 程咬金倒是想了想:“我看不透,一开始,我以为太子的確放浪形骸,但上次接触后,我就发现这位太子,乃是雄才大略,他现在招募这些学士写小说,虽然我看不透太子用意,但我知道,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程咬金停顿了一下:“现在可是太子与魏王在爭,太子又怎么会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呢?” 长孙无忌,此刻与长孙冲他们,也是在閒聊。 “爹,太子招募的这些学士,可真是要大材小用了。”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再看看吧,太子剑走偏锋,此前春耕礼就是如此,这一次招募如此之多的士子当小说家,我不信太子真的就只为写小说。” 太极殿。 李世民看著內侍省的太监报上来的情况,不由哼了一声,隨手將那奏报扔到桌上。 “哼,这个逆子,他又是在做什么?招这么多学士,竟然是为了写小说?” “这个逆子,朕还是秦王时,招募学士,为的是图谋天下大业,增强自己的实力,让他们出谋划策,编纂书册,为日后治理天下打下基础,所以招募学士,最重要的,是看他们聪明的头脑,而这个逆子,竟然要招小说家,看的第一点,竟然是他们这小说写的好不好,荒谬,荒谬至极!” 李世民又是嘆气:“朕怎么就有这么一个逆子,真是將皇家的脸都丟尽了!” 黄德也不敢回话,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每次太子做错事,都是他来传达,难免陛下会將气撒在他身上。 李世民有些烦躁:“算了,下去吧,这逆子现在所作所为,总好过此前与突厥人廝混,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 黄德內心也鬆了口气,这才道:“陛下,此前太子也送上了精盐提炼之法,太子还是才华横溢的。” “朕知道,但这个逆子,没拿好处吗?朝廷制的精盐,他能直接拿走三成,每个月户部都要直接拨银子给他,呵,这可真是开天闢地头一回。” 东宫。 纵然外界传得越来越离谱,但林尘一如既往的淡定。 这些天,已经是进行了好几批的学士面试,少说也有数百人参与面试,而林尘最终挑选出了十几人。 十几人,也算是足够了,林尘打算將他们当做大唐第一批小说写手,毕竟大唐的书太值钱了,他现在掌握了造纸术,活字印刷提前发明也不成问题,然后活字加雕版,就能开始哐哐印书了,一本书下来,便宜的能卖上百钱,贵的几贯甚至十几贯,这简直就是收割世家商贾士大夫的利器! 而且,林尘甚至打算以此为支点,后期直接打破世家的文化垄断! 此刻,这十几人都是面色忐忑,坐在大殿之中,等待著太子的到来。 很快,林尘就是被常胜推著轮椅出来。 “诸位,恭喜你们,你们成功通过了本宫的笔试,现在,你们算是东宫的第一批小说作者,本宫给这个官职起名为小说家,日后,你们就为本宫產出小说,待遇丰厚,本宫给你们的,都是保底俸禄。” “每年大概一百石的粮食,钱每月俸钱为百文铜钱,这个钱为基础,若是写出的小说在书店畅销,那么你们还能拿到畅销的分成,分成根据你们的评级不同,最高的甲等,能拿到五成分成。” 听到林尘的话,这些士子,一个个都是眼睛放光! 要知道,选择进东宫当学士的士子,基本都是寒门,那些世家大族的士子,直接打个招呼、科举走个过场就行了,只有真正的寒门士子,才只能苦哈哈地来东宫当学士。 最起码,太子开出的待遇並不低。 而林尘又是道:“当然,你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如果还有足够的政治才华,本宫也会让你们参政议政,日后也未必不能青史留名。” 这些士子的呼吸,都是开始急促起来。 太子所说,真的打在了他们的痛点上! 第84章 掌柜的,为何这本书后面没有?它是残本吗? 在將这些士子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之后,剩下的就好办了,他们写的小说故事性还不错,接下来就是调教了。 “接下来,你们需要先写新的字体,此前的繁体字写作时间太慢。” 林尘一挥手,旁边的下人,就是將简体字分发下去。 那些士子接来一看,顿时都懵了,比如龙这个繁体字,它的简体就成了龙,非常简单,而且大部分简体字,的確是一看便知是哪个繁体字。 “这,这是太子殿下改良的字体吗?” 一个士子有些吃惊,如果他在启蒙的时候学的是这个字体,那当时识字肯定会轻鬆很多! 简体字的难度,不到繁体字的一半! 其余士子,也是讚嘆不已,这简体字,当真简单,他们只不过需要几日,就能掌握了。 林尘又是道:“再有,要运用这一套標点符號。接下来,我来告诉你们,该怎么写小说。” 林尘开始讲解小说写法,还要求他们用最简单的文字,这也並不难,只要他们能做到明朝小说的行文水准就算合格。 再紧接著,林尘就是给他们安排各自的题材,一部分选择了诸如《三国演义》、《聊斋》这种,还有一部分直接选择网文,而这一块主要以歷史和修仙文为主。 简而言之,林尘要一口气,让长安百姓都读上小说,那些世家读书人,字看得懂,普通百姓,林尘还打算成立一个说书人公会,將长安各坊市的说书人收入进来,然后让他们开始说书。 大概培训了两天后,林尘就开始选择让这帮士子,写各自不同的小说,不断写,不断纠正,而这帮士子痛苦的写文生涯就此开始。 若是走入东宫的宫殿,就会发觉这里都是士子在写,哼哧哼哧,一天少说要写五章一万字,从上午写到下午,一些士子,还是按照林尘给的开头和剧情在写,相当於也是在復刻现代的一些网文。 等到写了有差不多一百章,林尘又让苏玉儿將苏亶喊了过来。 “岳丈,这里是本宫近日忙活的东西,你拿著这些,回去后找印刷坊,將这些都印刷成书籍,小说標题本宫已经在第一页標註出来了。” 苏亶看著太子递过来的,那足足几十叠半人高的文稿,不由直接看傻了。 “太、太子殿下,这些都要印刷?” 他真的目瞪口呆,印刷这么多,这工坊怎么忙得过来? “不错,而且后续都会有这么多,只要印刷速度能跟上,不仅是钱能赚,这长安的舆论,可就被本宫掌握在手里了。” 苏亶咽了下口水,他小心拿过来一本,只见上面写著的標题是《凡人修仙传》,简单看了一下,苏亶不由惊疑了一下。 “咦,这小说……” 林尘微微一笑:“岳丈以为如何?” “与我此前看的一些小说不太一样。” 苏亶又看了一下其余的,比如《家父汉高祖》,讲述的是一个唐朝人穿越成为了刘邦的儿子,还有《开局狱中讲课,学生是秦始皇》。 这些小说,光是看名字,就和市面上的不一样。 “殿下,这印刷坊可能真印刷不过来。” “无妨,本宫也想好了,现在印刷坊用的都是雕版,雕版的优势在於一本定型后,印刷很快,但初期没定型就很麻烦,所以本宫这里有一套活字印刷术,效率能比雕版快上不少。等到时候岳丈直接开几个印刷坊,自然就能赚钱了。” 苏亶睁大眼睛:“殿下,印刷术这方面,您也知道?” “哦,略懂,本宫就一个要求,那就是要快,最少七日之內,必须印刷出一册出来。” 苏亶点点头:“好的。” 很快,林尘就是將活字印刷术写了下来,交给苏亶,等到苏亶离开后,他便是带著一马车的文稿离开。 苏亶的执行力也很强,直接就是让人开了几个印刷坊,然后动用活字印刷术,又是日夜赶工,开始將这些小说,进行印刷。 在东市开设的书店,在半个月后,书店之內,便是多出了不少薄薄的书册,一本书册也就是只有三十到五十章,標价方面,倒是要定了数百文,毕竟这书还没写完,標便宜一些,等那些士大夫、读书人看进去了,后续接连不断的收费,总价自然就高了。 那些走进书店的书生,见到书店里的书,都是愣了一下。 “奇怪,圣人儒家经典没有,有的是什么?《凡人修仙传》?《西游记》?” 见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书籍標题,这书生不由忍不住拿起一本翻了起来,这一看之下,他不由皱了皱眉,因为他的习惯是从最右往左边读,自上往下读,而这本標明了,是从左往右。 他强行改变阅读习惯,本来有些不適,再加上这些简体字,也是让他一愣一愣。 “这些字好奇怪,好像简化了,可偏偏大部分我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等到读完第一章,这书生就是感觉到新奇无比! 毕竟大唐人民哪里接触过这个,里面的故事娓娓道来,很快就是沉浸进去。 等到看完三十章,发现后面竟然没了。 “掌柜的,为何这本书后面没有?它是残本吗?” 这书生忍不住问道。 “並非残本,这本书还在连载中,你七日后再来,会有第二册,不过下次你得需要买了才能看。” 那书生內心一动,这个小说,写得如此精彩,为何不给其余朋友推荐推荐? “这本书多少钱?” “两百文。” “才只要两百文?如此便宜?我要了。” 他又是看其余书籍,很快,书店又是进入了其余书生,他们好奇也是拿了起来,这一看之下,都是只觉得非同小可。 不知不觉,书店里的书生越来越多,而这些小说,也是开始售卖起来。 甚至一些下值的官吏,在走入书店后,见到这些小说,稍一阅读,也是不由沉浸在其中。 这些来自后代的网文作品,对大唐人民,真的就是降维打击。 很快,在第二日,有的官员,便是拿著购买的书籍去皇宫。 第85章 你们竟然在这里討论小说,你们是要投靠太子吗! 寧中立便是这样的一个官员,昨日他看到书店的那些小说,写得当真不错,今日来上值,自然是要带上没看过的了。 昨日看《凡人修仙传》,竟然是看得茶饭不思,甚至是在上床和夫人睡觉时还在看,惹得夫人不快。 想到这里,寧中立不由笑了一声,他昨天一口气买了好几本,了足足一贯钱,还是有些心痛的。 上完早朝,回到衙门,寧中立便是开始看了起来。 他是国子监的一个官,这一看,又是沉浸在其中,这是一本在大秦狱中讲课的小说,而里面的主角所说的歪理,让他一愣一愣的。 什么儒家五艺,仁,指持按双腿或肩胛骨把人一分为二的技艺,义:双臂交错,以手刃削首的技艺,礼:镰刀或其他利器藏於袖管衣物之內的技艺,看得寧中立一愣一愣的。 再有什么君子爱財,取之有道,意思竟然是我喜欢你的钱,所以抢走它是有道理的,诸如此类。 这看得寧中立哭笑不得,他本来觉得这算是有辱圣人经典,但细细一想,好像说得也有些道理,粗略去理解,也是可行。 “寧大人,在看什么呢?”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寧中立一惊,转头一看,见到是同僚,不由鬆了口气。 “我说苏大人,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声音?” 那位同僚凑近,不由一愣:“这是,小说?你看这个,你疯了?不研究经史子集了?” “没事,閒著看看。” “好看吗?我看看。” 那同僚拿去,快速翻了起来,只是一会,他就是笑了出来。 “这小说很有意思啊,哪里买的?” “东市那家新开的书店,叫什么番茄书店,很奇怪的书名。” 那同僚点点头:“我记下了,这本先借我看,等我下值还给你。” “哎哎,我还没看完呢。” 结果下一刻,孔颖达走了进来。 “在爭吵什么?” 两人顿时老实了。 孔颖达皱著眉头:“在藏什么,交出来看看。” “没什么祭酒,一本书。” “书?拿出来。” 孔颖达拿出来一看,皱了皱眉:“小说?此类小道,不过是玩物丧志,你们也算是国子监的主簿了,现在都是监察时间,你们却在这里看小说?” “祭酒,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孔颖达哼了一声,他將书本收走。 孔颖达忙了一圈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著这本小说,他皱了皱眉,也是不由翻开,想要批判一下。 但只是一会,他也是沉浸在了其中。 因为这种小说,完全和他预料中的不一样。 唐朝或唐朝以前的小说,基本的行文都很难具备,甚至都只是只言片语或者一小段,也没有小说具备的要素,什么矛盾衝突、埋鉤子,这些都没有。 因此,孔颖达虽然是大儒,但只是这么一看,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但当他看到对孔子话语的解析时,不由勃然大怒。 “荒谬!儒家经典,怎能如此解读?本官一定要弹劾!” …… 在各大坊市,一些茶馆里,那些说书人,在经过林尘安排的人培训之后,还给了小说最近进度的稿子,他们读了后,便是开始各自在自己的坊市客栈茶馆说书。 “在一个茅草屋,有一个小孩睁著大眼睛,看著茅草和烂泥糊起来的黑屋顶…… 此人姓韩名立,这是他父亲用两个粗製的窝头,求村里老张叔起的名字。” 现场那些普通百姓,听得有滋有味,加上说书人就是大唐的播音主持,也都有两把刷子,配上好的小说,便是让这些百姓,听得如痴如醉。 有一些士子走入进来,就是听到百姓在叫好。 他们內心不屑,但坐下来听了一会之后,也是不由惊异起来。 “这韩立进了七玄门,却又遇到一老者,带领韩立二人的师兄张均,不敢怠慢,当即上前,躬身道:『墨大夫,您老人家好』。” 这两个书生也听入迷了。 很快,那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有书生直接问道:“您这说书內容,哪里来的?” 那说书人笑道:“东市番茄书店里所得。” 这也是林尘的要求,如此一来,就能让他的书店,在长安爆火。 因此,通过简单的几日传播,林尘让人写出来的这些小说,便是彻底爆火,真的是风靡了长安。 而且最受欢迎的人群,不是书生,也不是说书人,竟然是青楼、勾栏瓦舍这些风月场所,买了这些书籍,然后由专门的人念,甚至是表演出来,因此生意更为火爆! 如此一来,去勾栏的人也知道了番茄书店,知道了《凡人修仙传》和其余小说,短短时间,真的就是风靡了全长安。 魏王这几日,也是让人在盯著太子,可太子在东宫没有任何动静,他也不敢贸然再动自己其余的暗棋,所以也就暂时僵住了。 “罢了,本王先去看看府中的那些学士,看看《括地誌》编写得如何了。” 李泰起身,朝著弘文馆过去。 等来到弘文馆,这才发现弘文馆里,好不热闹。 一走进,就听到有人道:“也不知《凡人修仙传》接下来会说什么,这韩立的修仙之路才刚刚开启,不会下面就没了吧。” “我看得如痴如醉,真不知小说竟然能写成这样,看来春秋时期的小说家,还真是小看了它。” “我將那番茄书店里的各小说,都买了一本回来,当真好看。” “还有这本家父汉高祖,真敢写啊,妙,可惜没人写三国与魏晋南北朝,如若回到过去,定然要力挽狂澜才是。” 这些学士,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李泰脸都黑了。 那些討论的学士,见到李泰,当即脸色一变,连忙闭嘴。 有人小心道:“魏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本王怎么来了?哼,真有你们的,本王不在,你们不好好编撰《括地誌》,竟然在这里討论小说?而且还是太子弄出来的那些小说?你们是要投靠太子吗!?啊?!” 那些学士一个个大气不敢喘,李泰是真气坏了,原本以为太子又是如同和突厥人廝混一般,弄出的这个小说,又是无稽之谈,可现在看来,这小说的威力,太大了! 第86章 陛下请看,就是这种小说 好在杜荷走了进来,他见状不由问道:“魏王,发生什么事了?” 李泰生闷气道:“太子弄出来的那些小说,在长安传疯了,就连本王这些学士,也一个个沉迷其中。” 一个学士道:“魏王殿下,我等也不想,只是这些小说,的確不一样。” “魏王殿下,太子弄出的这些小说,不过是虚妄故事,各种荒诞离奇之事,他弄这些小说,就是玩物丧志,如此一来,他距离皇位,只会越来越远,陛下见到这些小说,又作何感想?因此,魏王不用过多担心。” 听到这话,李泰倒是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本王是真没想到,这些小说,不到一月时间,就能风靡整个长安。” 杜荷也是好奇,朝一个学士走了过去,然后拿起一本书看了一下。 “的確不一般,咦?这个字体与排版也不一样,这字体好像有所简化。” 杜荷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同。 “是的,这是简体字,书店在售卖时,还特意有卖大唐现在的字体与简体字对应的书册,除了少数几个字之外,大部分字体,甚至不需要看书册,就能一目了然。” 杜荷有些吃惊了:“这简体字,影响甚大,这,太子弄出这简体字,仅仅只是为了写小说吗?” 他也有些弄不懂了,连他都能看出,这所谓的简体字,比起现在的字体,更为简单高效。 难道太子还另有所图? 杜荷想不明白。 李泰仔细想了一下:“杜荷,你说太子弄出的这些小说,会不会与民爭利?” 杜荷转过头,看向李泰,李泰却道:“你想想看,现在这些小说卖疯了,长安城內的其余书店,必然没有生意,而且一本书就要上百文,光是一个书店,太子就能日进斗金啊,这不是与民爭利,这是什么?对,就是如此,本王要进宫,要去找父皇。” 李泰现在是真有些著急,別的先不说,太子这小说让他感到隱隱约约不妙,虽然说不上是哪里的不妙,可太子的影响力,却是实打实的藉助小说,传出了东宫。 虽然看不清太子的目的,但不管怎么说,先遏制他,总是对的。 与此同时,长安城的崔府。 贞观年初的五姓七望,崔氏还是非常有名的,而崔氏又分为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其中博陵崔氏出身的崔民干,便是非常出名。 因为贞观十二年,《氏族志》编撰而成,博陵崔氏被排为第一,李世民非常不满,因此博陵崔氏被降为第三等家族。 此刻,崔民干也在府中,他此前出任地方刺史,现在年龄大了,也就重新回长安任职,估计再过几年,就要乞骸骨了。 崔民干手中拿著的,正是薄薄的一册小说,在他身前,还有崔民干之子,崔仁孝。 “太子,不简单啊。” 崔民干感慨著將小说放下,崔仁孝有些不解:“阿耶,一本小说罢了,放在此前,不过是不入流的物品,与书画差远了,都登不了大雅之堂,为何现在阿耶对它如此推崇备至?” “太子弄的这小说,与其余小说不一样,我看了,写得很好,怪不得能风靡长安,其次,是太子在这小说里,用的是所谓的简体字,如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要学简体字,比学现在的汉字,可简单多了,你想想看,若是全天下的百姓,都通过看小说学会了简体字,那朝廷的政策、官府的告示,他们都能看懂,还需要士族做什么?” 崔民干颇有深意道:“富人的富裕,背后是有无数个穷人,而士族的高贵,是由无数个不识字的白丁托举,这对我们,是不利的,而且他们会学字了,会思考了,就会开始爭利了。” 崔仁孝有些惊讶:“太子有这一深层的意思吗?” “暂时不得而知,现在太子所作所为,我看不懂,是真的疯疯癲癲,还是大智若愚,还要再看看。” 崔民干拿起小说:“我再好奇的一点是,太子到底弄了多少个印刷坊,那书店里小说有十几种,这要印刷,可是量大的工作。仁孝,我们的书店,现在收入多少?” “倒是没多少人买书。” 崔民干若有所思:“既如此,仁孝你去拜访一下太子吧,投个拜帖,看下太子是否有愿意合作的意思,长安这么大,一家书店是不够的,到时候太子负责印刷,各书店开始负责售卖,如此一来,大家一起赚钱。” 崔仁孝道:“是。” …… 太极殿。 李世民倒是还没收到消息,因为內侍省的太监也不敢告诉他情况,李世民不问,他们自然不会傻到去说。 更何况,下个月就是各国使臣,来大唐朝贺的日子,自然也要上上心。 简单忙完后,李世民也是打算到处走走,第一个要去的,便是中书省。 与此同时,中书省內,马周他们,手中也是捧著一本薄薄的册子,看得如痴如醉。 “妙,妙啊,小说竟然能这么写,这些都是太子捣鼓出来的吗?” “此前太子招了那么多学士,最后竟然是写小说,我原本还以为太子又在胡来,没想到太子弄出的这些小说,的確好看!” “岑文本,你看的是《凡人修仙传》吗?” 岑文本没抬头:“不是,我看的是《败家帝师》。” “哪个朝代的?” “大奉。” “没听说过呀。” “虚构的。” 杨师道也是坐在那,不由笑道:“如此看来,日常倒是不缺消遣之物了,就是更新太慢了,书店说,最新的內容,要等七日之后,印刷坊印刷出来,才能看到。” “太子会做生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不將內容写完就能发出来的。” “书店那边说,这叫连载,但毋庸置疑,都是太子的主意。” 杨师道又是拿起小说,正在这时,身后一道声音问道。 “这看的是什么?” “凡人修仙传。” 杨师道刚回答完,忽然之间转头看去,见到是李世民来了,当即嚇得连忙起来行礼。 “臣,参见陛下。” 李世民笑道:“都免礼,你们一个个,都在这坐著低头聊什么呢。” 杨师道有些訕訕然:“陛下,臣等正在討论小说。” “小说?” 李世民一愣,难道不会又是太子弄出来的吧? “是的,陛下请看,就是这种小说。” 杨师道將《凡人修仙传》递了过去。 第87章 魏徵,你也染上小说了? 李世民拿起小说一看,他的眉头,顿时蹙得愈发厉害。 虽然这小说內容,的確是不错,与之前所读的小说,天壤之別,可这一刻,李世民却是直接想到了太子。 因为这小说,不正是太子之前给文学馆招士子弄出来的? “这是东宫出的?” “是的陛下,现在这小说,已经在长安卖疯了,普通百姓,不识字的,就去各大酒馆茶楼客栈听书,识字的就去书店买书,像是这种小说,书店还有十几本,都是不一样的。” 杨师道说完后,不由补充道:“陛下,您也要看吗?还有新的?” “哼。” 李世民黑著脸將小说往桌子上一扔:“看看你们,都是中书省的官员,不处理政务,在这里看小说?现在还是在当值期间,你们来皇宫是来处理政务,还是来看小说的?” 杨师道被劈头盖脸说了一顿,而其余官员,诸如马周、岑文本等人,更是缩了缩脖子。 看来陛下对太子还是心生不满啊。 李世民沉著脸:“以后上值期间,不许看小说,尤其是太子写的小说。” “是。” 李世民转身离开,其余官员內心鬆了口气。 “陛下何故如此生气?” 马周看向许敬宗:“你知道吗?” 许敬宗沉吟了一下:“依下官推测,应当还是太子与魏王之爭,陛下偏向魏王,本以为太子招募士子撰写小说,不过是小打小闹,哪里却想到,太子弄出的小说,风靡了长安,这才让陛下龙顏不悦。” 岑文本也是点头:“我也如此认为,不过这小说,还怪好看的,等回去后看吧。” 而李世民负著双手,又是朝其余衙门过去,等来到门下省,结果发现,魏徵等人,也是正捧著个小说,正在观看。 “真没想到,太子竟然撰了如此之多的小说,这所谓的修仙小说,和歷史小说,当真好看,尤其是这穿越到秦朝,与始皇帝所讲的这些治天下分析,完全可以用到大唐上来啊。” 李世民黑著脸:“魏徵。” 魏徵连忙起身:“陛下。” 门下省其余官员也是如此,李世民走过去,看了看桌子上的小说。 “你怎么也在看这玩意?魏徵,你也染上小说了?” 魏徵道:“陛下,臣閒来无事,隨便翻阅,此乃太子命人所撰,臣也想透过小说,看看太子所思所想。” “是吗?那你看出了什么?” 李世民淡淡问道,却没想到魏徵倒是颇为激动。 “陛下,太子当真有治天下大才,他在里面一语道透大汉亡国原因,他说大汉灭亡,是因为汉武帝之后,无法再抑制那些世家大族,而世家大族又通过向朝廷输送经济,绑架政治,选出自己的代言人,如此一来,朝廷就为世家大族所绑架,后来的三国曹操、袁绍,他们都是被世家推举出来的代表,等到了九品中正制,则是將世家门阀利益確定下来,所以才导致了魏晋南北朝的黑暗……” 正说著,魏徵见到李世民脸色不好,不由道:“陛下,您身体有恙?” “无恙,魏徵啊,一个撰写出来的小说,能有这么多道理?不过是供百姓消遣罢了。” “陛下,您一读便知。” 李世民淡淡嗯了一声:“朕会读的。” 他转身就走。 等到李世民离开,魏徵他们,倒是继续看了起来,而李世民则是脸色愈发不好看。 黄德小心翼翼道:“陛下,要不还是回太极殿吧。” “黄德,你去將太子所写的那些小说,都取来与朕瞧瞧。” “是。” 李世民回到太极殿,却是见到魏王李泰已经在等他。 “儿臣参见父皇。” 李世民露出笑容:“青雀,今日有空过来?” “父皇,儿臣今日进宫,是有事而来,父皇您可曾看了太子所撰的那些小说?” “尚未观看。” 李泰道:“父皇,现在这所谓的小说,已经传遍整个长安,这还不是最为重要的,最为重要的是,长安城的其余书店,都已经开设不下去,那些书生都在太子开设的书店里,购买小说,太子日进斗金,而其余书店却是即將被迫关店。儿臣认为,太子这是在与民爭利啊,兴起了太子一家书店,却有上百家书店倒下,这岂不是与民爭利?” 李世民坐下:“青雀,这话是否有些言过其实?” “父皇,儿臣並没有说假话,更何况,太子撰写的这些小说,如此受欢迎,岂不是他想在小说里说什么,就说什么?在他一本小说里,儿臣看那些內容,很有影射父皇之意,说往往得国不正的皇帝,必会遭到报应,什么三国司马家族指落洛水发誓,最后各个都是短命鬼,隋朝杨广杀了太子上位,导致隋朝灭亡……” “够了!” 李世民脸色不太好看,而李泰连忙跪下:“父皇,请恕儿臣多嘴,儿臣是考虑到父皇的顏面,这才口无遮拦。” “青雀,朕不是在说你,朕原本以为,太子弄出的这些东西,不过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上不了台面,可经过你这么一说,朕也才算意识到,这小说的可怕之处,他只需稍加添油加醋,恐怕这全天下的百姓,都要受到影响。” 李世民沉吟起来,他在想,要是否直接禁掉太子的小说。 而就在这时,外面又有太监来通报,说是国子监祭酒前来求见。 “让他进来。” 孔颖达进来之后,当即行礼。 “颖达啊,你来找朕,是为什么?” “回陛下,臣来,是为了太子所撰小说一事,近日臣发现长安出现了大量的小说,便是此种。” 孔颖达从袖子里取出好几本:“请陛下过目。” “朕看了一些,中书省、门下省,还有各衙门的官员,都在看。” “陛下,这就是问题所在,这些小说,依臣所看,最少有三个问题。” 李泰內心有些喜色,万万没想到,孔颖达也来助攻。 “其一,太子在这內容里,胡乱解读,陛下,比如这本《大秦帝师》,里面的人物回到秦朝,见到始皇帝,他引用孔圣人之语,可却怎么解释?朝闻道,夕死可矣,在小说里被说成是『早上打听到了去你家的路,晚上你就得死』。陛下,臣为孔圣人之后,类似的话语,数不胜数,臣认为,这是太子殿下对孔圣人之语的褻瀆啊!” 第88章 看看他来找本宫,是为何而来 李泰眼睛发亮,孔颖达这一波助攻来得好啊,而且孔颖达身份地位並不低,他说的话,与自己不谋而合。 “陛下,当今天下士子,当今天下读书人,都是指望通过学习儒家学说来提升自己品德,就算是天下百姓也是如此,可现在太子在这些小说里,胡乱修改、篡改孔圣人之语,这会让那些士子误解,带坏他们的品德,对其余百姓,也不是一件好事。” 李世民嗯了一声。 孔颖达继续道:“其二,太子在这小说里,用的字体,並非大唐现在所用的汉字,而是一种简化后的字体,这种字体,对大唐的统治,也不利。” 李世民问道:“如何不利?” “子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其实是不需要知道太多,如果百姓知道得太多,就会引发质疑或者抵抗朝廷的某种政策,並不利於大唐的稳定。而现在,百姓通过阅读小说,学习这种简化后的字体,日后也能逐渐读懂朝廷的圣旨告示,对於这些政策,肯定会引发一些百姓的质疑,这对大唐是不利的。” 李世民沉吟著,並没说话,孔颖达继续道:“这第三点,臣认为太子写这小说,真实目的,其实是想在民间百姓之中,树立自己的威望,通过撰写小说,吸引百姓阅读,从而让百姓產生依赖,自然而然,百姓就会对太子心生嚮往了。” 说完这一段后,孔颖达补充道:“臣,虽然也算半个太子之师,可臣认为,这並非正道,太子作为大唐储君,得位必须要正,用这些歪门邪道,是有损太子品德。” 李泰听完之后,当即道:“父皇,孔大人说得对啊。” 李世民想了一下:“太子弄的这些小说,赚钱么?” “父皇,很赚钱,长安城內,就只有太子这一家番茄书店,最为受欢迎,其余的书店,门可罗雀。” “但朕若是要强行封禁太子撰的小说,甚至禁止太子日后写小说,太子也必会不服,虽然孔祭酒所说,也合情合理,但毕竟只是猜测,所以,朕决定了,黄德。” “奴婢在。” “派人去东宫一趟,告诉太子,明日必须来太极殿参加早朝。” “是。” 李泰內心一喜,看来这一件事,也算是落定了,太子的这些小说,必然会被封。 与此同时,东宫。 太子妃苏玉儿依偎在林尘怀中:“殿下,父亲又来信说,那些书卖得太快了。” 林尘哑然失笑:“再怎么快,也快不起来,文学馆的这些小说家们,笔桿子都要冒烟了。” 苏玉儿美眸一眨一眨:“殿下,笔桿子如何冒烟?” 正在这时,房遗直走了进来。 “殿下,这是这一次那些小说家所写的小说內容。” 旁边还有下人抬著一箱文稿。 “这么多,本宫也看不完,你帮著过目一下即可,大差不差即可。” “是。” 目前这种速度,也算是最快了,苏亶弄的几个印刷坊,那可真是日夜不停,两班工人接连不停,这才算是勉强跟上了印刷速度,到了后面,一连七日,可能最多也就只能印个二十章內容出来。 一个下人匆匆进来,对林尘行礼。 “殿下,太极殿来人了。” 林尘看过去,便见到一个太监走来,先是对自己行礼,而后道:“陛下口諭,让殿下您明天早上,务必前去太极殿参加早朝。” 林尘挑了挑眉,算起来,他也是有接近半年没参加过早朝了,而现在李世民叫自己去参加早朝?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有说是什么事吗?” 那太监摇头:“殿下,奴婢只负责传话,其余一概不知。” “下去吧。” 对方走了之后,苏玉儿有些担忧:“殿下,会不会是陛下,又要指责你?” 林尘看向房遗直:“遗直,你去那些衙门打听打听看,看下是怎么回事。” “是。” 房遗直当即就是去了,大概也就一个时辰后,房遗直回来。 “殿下,打听清楚了,陛下今天去了中书省和门下省,然后见到诸位大臣在看小说,似乎面露不悦,许敬宗对臣说,他揣测是陛下认为,殿下您弄出的这些小说,压过了魏王,这让陛下心中不悦。” 林尘淡淡道:“倒是也有可能,不过无妨,上早朝而已,也好,本宫此前都没上过早朝,正好此次去上。遗直,你今日就不用回去了,就留宿东宫,明日与本宫一同前去上朝。” “是。” 林尘吩咐完后,又是道:“对了,苏定方和裴行俭招兵选拔怎么样了?” “按殿下吩咐,直接採用武举形式招募,倒是选出了不少优秀士兵,但若要形成战斗力,苏將军说,可能需要小半年的时间。” 练兵,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需要日积月累,古代的作战很麻烦,要看阵旗,要注重阵法,不然很容易引起溃散。 林尘頷首:“练兵他是专家,不过嘛,造武器鎧甲本宫是专家,你去工部再要些工匠来,本宫要开始炼钢。” “是。” 反正现在林尘不缺钱,一个是食盐,来自朝廷的利润分成,第二个就是这卖书,卖书简直就是暴利,甚至比起食盐来也不遑多让,现在印刷坊就是印钞机。 林尘打算休息一下,结果又有下人匆匆而来。 “殿下,有人投递了拜帖。” “哦?谁?” “说是博陵崔氏崔民干之子,崔仁孝,目前担任礼部郎中。” 林尘嘴角有些玩味起来:“博陵崔氏,有点意思,没想到撰了小说,这么快就將他们引来了,本宫倒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就与他们打交道。让他们进来吧。” 林尘又看向房遗直:“遗直啊,你对博陵崔氏知道多少?” 房遗直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家父倒是与臣说过,博陵崔氏是秦朝崔意如任秦国大夫,封东莱侯,到了汉朝,崔意如长子崔业袭爵,居於清河,为清河崔氏始祖;次子崔仲牟则定居於博陵安平,成为博陵崔氏的始祖。 等到了东汉,博陵崔氏耕读传家为传统,注重培养子弟,等到了魏晋南北朝,博陵崔氏步入士族行列,更是在北齐北周时期地位全面上升,成为一流士族。” 林尘頷首:“崔氏不得了,五姓七望里,就有两个崔氏。见见吧,看看他来找本宫,是为何而来。” 第89章 若是真心投奔,明日早朝,出列为本宫说话 很快,崔仁孝就是进入房间,先是对著林尘郑重行礼。 “殿下。” 林尘淡淡嗯了一声:“本宫听闻博陵崔氏,乃是天下大族,此前陛下修《氏族志》,高士廉他们还將你们博陵崔氏排为第一,由此可见一斑,所以,今日你来找本宫,是你的意思,还是令尊的意思?” 崔仁孝当即拱手道;“殿下果真聪慧,我爹身体有恙,这才让我代他前来。” “好,既然是你爹让你来,所为何事?” 崔仁孝有些犹豫,林尘微笑道:“慢点说,本宫不著急。” “是,殿下,殿下此前为文学馆招募士子,而后弄出了好些小说,这些小说在长安非常流行,甚至让其余书店也没了生意,所以,我爹让我来请教太子殿下,这小说,是否能放在其余书店进行售卖,或者,小说是否能否印刷得过来,我等也能否为太子,尽绵薄之力?” 林尘淡淡一笑:“说得倒是足够委婉,倒不如说,是想来从本宫手里,分一杯羹出来,对否?” 崔仁孝当即道:“殿下,下臣不敢。” “你不敢,你爹倒是敢,整个博陵崔氏也敢,你们家在长安,是否有不少书店?” 崔仁孝犹豫了一下:“是的殿下,目前崔氏在长安,总计有十二所书店。” 林尘淡淡道:“想要从本宫这里分一杯羹出去,没有问题,但问题是,本宫能得到什么,这天底下,没有亏本的买卖,你们既然来找本宫,想必也有相应的贺礼了,说说看,你爹为本宫准备的贺礼是什么。” 崔仁孝道:“若殿下愿意,臣愿意投奔太子殿下,为太子殿下效忠。” “这是你爹的意思?” “是的。” “你爹呢?” “我爹,身体有恙,所以只能在家养病。” 林尘慢条斯理:“本宫的意思是,你爹给本宫的东西,是整个博陵崔氏的支持,还仅仅只是你爹的支持?” 崔仁孝又犹豫起来,他发现好像和自己爹说得不太一样,他爹告诉他的是,只要去和太子谈一场,然后说出自己等人愿意帮助太子,太子必然会同意。 当时崔仁孝问他爹原因,崔民干道:“原因很简单,现在的情势对太子並不友好,太子虽然是太子,可你別忘了,玄武门之变近在眼前,魏王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陛下又纵容魏王,太子身边其实无人可用,否则他此前也不会用精盐提炼之法,去调一个中郎將进东宫了,而我,也能为太子帮上忙。” 崔民干停顿了一下:“切忌,不要押上我们崔氏一族,最多只说到我。” 崔仁孝收起回忆,看向眼前盯著自己的俊秀太子,那双眼睛太过明亮,好像只要自己一说谎,他就会察觉。 “殿下,只有我爹,但我爹说了,我们会全力支持太子。” 出乎崔仁孝的意料,太子简单摇了摇头。 崔仁孝惊愕住:“太子殿下,您这是拒绝吗?” “没错,你们开出的条件,不太够,你知道这是一笔多大的生意吗,一本书的利润有多少,更何况,这些书都还在连载,一个月上三次,一次能卖上百文钱,一个月要卖多少本? 本宫將书放你们书店售卖,还得给你们分钱,本宫又何必呢?自己再多开几家印刷坊便是。” 听到林尘的话语,崔仁孝目瞪口呆。 “这,殿下,您考量的是钱这个方面,可是,我爹能提供的,是政治方面的支持啊,殿下您现在和魏王爭雄,陛下又偏袒魏王,身边正是需要人出谋划策……” 林尘淡淡道:“不够,如果是博陵崔氏投靠,那本宫自然乐意至极,可仅仅只是你爹,一句空口无凭的承诺,就要躺著从本宫这里分钱,这事很难办啊。” 崔仁孝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拒绝,而且仅仅是因为钱,太子会不会太短视了? 要知道这小说赚的钱虽然多,可难道有成为皇帝之后多吗?对皇帝而言,钱只是个数字了。 崔仁孝无奈,准备拱手告辞:“既然如此殿下,那下臣就先行离开。” “哎,不著急,本宫话还没说完呢。” 崔仁孝又是一愣,太子到底什么意思? 林尘慢悠悠道:“虽然你崔家对本宫而言,並没有什么看得上的,本宫也並不喜欢交易一般的投奔,若是投奔,自然当竭尽全力,而不是坐在这里和本宫交易,但奈何本宫心善,也喜欢用人,所以,本宫想要看看,你的诚意,或者准確一点来说,是你爹的诚意。” “请殿下明示。” 崔仁孝直接道。 一旁的房遗直也是一头雾水,他还以为太子会直接让崔仁孝走,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让崔仁孝留下来。 林尘淡淡道:“本宫弄出小说,原本是想造福百姓,一则是长安百姓缺乏这种娱乐读物、消遣时间,二则是目前大唐百姓识字率,仍然不够高,普通百姓学习成本太低,所以本宫这才改良简化汉字,降低普通百姓的门槛,如此他们通过阅读小说,就能逐渐提高识字率。 奈何,总有人对本宫虎视眈眈啊,別的不说,魏王自然会不服,陛下也是心中不满,更不用提其余朝中大臣,御史台势必会有弹劾,而陛下派人来通知本宫,让本宫明日参加早朝,想必明日的早朝,势必会有詰难。” 林尘停顿了一下,看向崔仁孝:“你回去告诉你爹,若是真心投奔,想要助本宫一臂之力,明日早朝,出列为本宫说话。” 崔仁孝当即拱手:“臣记住了。” 林尘嗯了一声:“常胜,派人送送崔卿。” 常胜出来,崔仁孝也是起身告辞,而等到崔仁孝走后,房遗直也是没忍住。 “殿下,臣没看懂。” “没看懂什么?” “臣一开始以为,殿下是想拒绝对方,可最后又绕了个弯,要招募对方,所以臣没看懂,既然如此,为何不一开始就同意呢?” 第90章 太子殿下也来参加早朝了? 林尘笑道:“遗直啊,你为人正直,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也罢,本宫就为你解惑,崔民干让他儿子前来找本宫,是来找本宫谈生意的,而並非是真的投诚,如果本宫直接答应了,一来就算是定为了合作关係,真遇到事情,崔民干会出手相助与否,还是一个问题,二来嘛,本宫是太子,一些东西,他不能要,只能本宫给,本宫不让崔民干懂得尊卑,他真拿自己当大族了?” 房遗直似懂非懂,林尘泡了一壶茶:“崔民干身体有恙,就算再有恙,那来东宫也不是什么问题,他只派他儿子前来,那摆明了,只不过是想在本宫这里打个秋风,本宫同意,他赚到了,本宫不同意,他也没什么损失。 而本宫提出的这个要求,就是投名状,他要是敢在朝廷上为本宫讲话,那他就会被別人认为,是本宫的人了,就算是站队本宫,而且为本宫说话,风险可够高了,惹得皇帝厌烦,说不定官都没得做,这个风险自然更高,也能看出一个人的诚意。” 房遗直苦笑道:“殿下,臣是榆木脑袋,不太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无妨,本宫就是看中你的榆木脑袋,为人正直清廉,日后为官,定然能造福一方百姓,做中书令,也能秉公处理,这就够了。” “多谢殿下夸讚。” 与此同时,崔仁孝也是回到了府邸,见到了崔民干。 “仁孝,如何,太子怎么说?” 崔仁孝坐下后:“爹,太子很奇怪,他先是否决了你的要求,说爹你给出的贺礼不够,他根本不需要与任何人合作。” 崔民干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鬍鬚:“太子当真这么说?” “是,我以为太子並不想接纳我,便是想要起身告辞,可在我要走的时候,太子却又说了。” 崔仁孝將林尘所说的话语,一五一十说出来。 崔民干这一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好一个太子啊,这提出的要求,是真要命啊。” 崔仁孝有些不解:“爹,我不懂。” “你不懂很正常,我还是小看了太子,我一开始让你过去,並且提出你投奔东宫,如此一来,也算是投诚,可这样做的好处是,我不用出面,这样一来,你出了错,我还能斡旋,將你保下来,就不算是彻底支持太子,而太子要求是,早朝时,让我为太子说话,这就是直接將你爹我,绑在太子的船上,我都上船了,那你自然也上了,这是要断绝我们的所有后路。” 崔仁孝惊了:“那爹你会出来为太子说话吗?” 崔民干抚摸了一下鬍鬚,他沉吟片刻:“看情况吧,谁知道明日早朝会是什么情况,你爹我现在担任黄门侍郎,就算不不用投奔太子,日后也能稳稳噹噹,只不过是你的前程比较堪忧,让爹想一想。” 黄门侍郎是门下省的重要官员,已经算是决策层的官员了,能审核中书省的詔令並修改,传达皇帝的詔令,监督詔令执行,掌管门下省日常事务,总而言之,职责很大。 现在太子给他出了一道难题,是押上自己的政治身份、未来,上太子这一条船,再去为自己儿子博一个好前程出来,还是保守一些,保持中立即可。 崔民干內心嘆了口气,他也拿不定主意,风险太高了,他只要不出差错,是能被封为国公的。 “罢了,明日早朝,再看吧。” …… 第二日。 林尘已经是早早醒来,太子妃苏玉儿在一旁亲自为他穿衣服,其余宫女,则是端来了铜盆等洗漱物品。 苏玉儿蹲下来,將木板重新固定在林尘腿上,然后用绳子固定绑好。 “殿下,您的腿好些了吗?” 林尘笑道:“好多了,再多一月,就能去掉木板,下地走路了。” 也幸好他不是李承乾,懂一些现代医学,否则这瘸腿命运,还真难以逃脱。 而就冲这一点,林尘都会整死李泰。 只不过,时机未到。 太子虽然听著唬人,可是就在李世民眼皮子底下,东宫里两万多人,又有几人是完全忠心於他,让他们去和李世民对砍,估计那些护卫,马上就会转头来劈了自己,去向李世民邀功。 李承乾造反败露时,不是有好几人就这么做的吗? 苏玉儿有些担忧:“陛下今日让你去参加早朝,殿下你在太极殿稳妥一些,千万不要与陛下对著干,不然在陛下心中,殿下您会愈发被嫌弃的。” 林尘笑著抚摸了一下苏玉儿的脸颊:“放心,本宫心中有数。” 林尘起身,苏玉儿为他穿好最后一件外衣,是一件蟒袍。 有宫女推来轮椅,林尘上了轮椅,外面的常胜带著太子卫在等候了。 “遗直呢?” 常胜拱手道;“在外等候。” “嗯,一起去吧,也来不及吃饭了。” 贞观年的早朝时间,其实和其余朝代没什么区別,因为古人认为,五更天適合开始处理政务,此时天色渐亮,这个时间点,差不多是五点到七点。 对林尘而言,这时间起来,也算是有些困难,不过起来之后,过了一会,倒是精神了。 房遗直也是换好了官袍,在外等候,见到林尘坐著轮椅出来,当即道:“见过殿下。” “好了,一起走吧,若是本宫如魏王一般,也被赏赐能坐轿,那本宫就带著你一起坐过去。” 房遗直道:“不敢。” 林尘笑道:“你不用不敢,因为本宫也没被皇帝赏赐这种特殊礼仪。” 房遗直和林尘,从通训门出去,又穿过恭礼门,来到太极门之外,此刻已经有不少文臣武將在此等候,內侍省的太监们,会在太极门等著,让大臣按照官职站好。 林尘来到此处,一时之间,有不少臣子都是有些惊异。 “太子殿下也来参加早朝了?” “不可思议,太子殿下上次参加早朝,已经是半年前了,不知道太子殿下这次参加早朝,所为何事?” “说不定,是小说的事情,昨日陛下视察中书省等衙门,见到杨大人等人,都在看小说,甚为不满啊。” “啊?那岂不是说,这次早朝,太子必然会遭到弹劾?” 第91章 此言,不值一驳 能参加早朝的臣子,基本都是老臣了,政治嗅觉自然灵敏,现在陛下和太子不太对付,又加上昨天的事,喊太子过来,弹劾不一定,但詰难肯定是有的。 林尘脸色古井无波,让常胜推著他来到前方。 很快,那些太监示意,可以进入太极殿了,常胜抓起林尘轮椅,进入太极殿,而后推著林尘,到了最前方。 太子,本就是处於文臣的最前方,比三公还要站在前面。 一些臣子看著林尘的背影,內心也是有些嘀咕。 魏徵:“太子今日,不知会遭遇什么,弄不好陛下又会为难他,必要时候,我得出来维护。” 魏徵现在对太子是愈发欣赏,就冲那些小说,也足够看出太子之才。 程咬金倒是有些犹豫,他不知道等下太子真遇到麻烦了,自己是否要站出来。 等到文臣武將都来到太极殿,位置站好,而这个时候,李泰这才匆忙进来,他一头大汗,身上的肥肉隨著小跑好像在隨之顛簸。 李泰来到最前面,站在林尘身边。 “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来参加早朝了。” 林尘看了一眼李泰,淡淡道:“魏王,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横向生长。” 横向生长? 李泰回过味来,哼了一声。 “陛下到~~” 太监扯著嗓子喊了一声,李世民从侧旁房间走了出来,在龙椅上坐下,虽说是龙椅,但其实这把椅子朴实无华,毕竟对李世民而言,他坐在哪把椅子上,哪把椅子才叫龙椅。 所有群臣行礼,而后纷纷坐下。 李世民看了一眼林尘,淡淡道:“今日先议政,诸位爱卿,可有奏?” “陛下,臣有奏!” 李世民看向孔颖达:“说吧,你想说什么?” “陛下,老臣想说,近日长安市面上出现了所谓的小说,那些小说,打著所谓穿越名义,却故意顛倒歷史、顛倒黑白,而小说如此风靡,势必会影响读书人,比如一本小说里,將孔子话语,故意曲解,譬如『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里面却说,你父母在我的手上,你就跑不远,就算跑了我也知道你去哪,这是完全对儒家的误解! 长此以往,儒家学说,威信何在?” 李泰內心满是高兴,好呀,针对太子的弹劾开始了。 孔颖达继续道:“臣知道太子聪颖,这些小说也是为了让百姓消遣,但这种错误的知识,是会带来误导的,所以,臣恳请太子殿下,收回这些小说,或者对小说进行修改。” 崔民干此刻內心纠结起来,他既惊讶太子昨日预言,又迟疑等下自己是否到底出来为太子说话。 孔颖达亲自出来弹劾,如果为太子说话,那就要得罪孔颖达了。 李世民淡淡道:“还有吗?” 见到皇帝如此,当即又有臣子道:“陛下,臣认为,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这种小说乃是歪门邪道,而且它完完全全是与民爭利啊,现在长安的其余书店,根本卖不出去书籍,而太子的书店,却是售卖一空,这难道不是对那些百姓的掠夺吗?” 林尘神色平静,他看了一下对方,可以確定对方是李泰的人。 而见到今天早朝这个架势,魏徵內心一嘆,太子和魏王明爭暗斗,真是一刻也不得空閒。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程咬金也是在等,等太子说话,可林尘似乎並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而是保持沉默。 在那个臣子说完后,又有臣子道:“陛下,太子弄出的这些小说,除此之外,它甚至是修改了汉字,小说里的汉字,与目前的汉字截然不同,而且,整个小说的排版,是从左至右,不是从上到下,若是小说长久以往,那大唐就有两套文字体系,当年秦始皇一统六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书同文、车同轨,由此可见,文字的重要性,若是让太子的小说继续流传,这些文字被百姓所接受认可,那对大唐会不利,长此以往,民间一套文字,朝廷一套文字,岂不是费时费力?” 在队列里的崔民干,已经额头有些冷汗了,太子一上来就遭受如此围攻,他要是出来为太子说话,也未必有用啊。 崔民干,很显然那要退缩了,现在站队太子的风险,真的太大了,太子是有才,可有才並不等於他能直接登上皇位,成为皇帝啊。 房玄龄等老臣,都是微微皱眉,从小说为切入点,对太子弹劾,这简直就是吹毛求疵了。 房玄龄內心在沉吟,是否出来为太子说话,但他们现在身份不同,不能轻易出来。 房玄龄又是看了一下太子洗马的位置,房遗直一动不动,房玄龄也算是放下心来,若是太子要辩护,遗直肯定会为太子辩护。 李世民淡淡道:“还有谁附议?” 有臣子道:“臣附议。” 魏徵本来想出来为林尘说话,可他却硬生生忍住了。 李世民看向林尘:“太子,你有何话要说?” 林尘这才抬头,看向李世民,脸色极为平静。 “陛下昨日让人去东宫通知本宫,为的就是今日早朝的弹劾吗?既然陛下內心有了答案,又何必还让本宫说话?” 一开口,就差点噎死李世民。 李泰当即道:“太子,父皇给了你说话的机会,难道你不想辩驳?” “莫须有之罪,何需辩驳?” 李世民气笑了:“莫须有,你弄出来的这些小说,不仅是让长安的百姓看,还让衙门的官员看,上值在看,下值也在看,在朕看来,这小说,害人不浅。” 林尘淡淡道:“陛下,一把刀,它可以用来切肉,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杀人,陛下怎么就能说这把刀害人不浅呢?” “你!混帐!” 李世民一拍龙椅:“朕喊你来参加早朝,就是为了给你机会,省得你像此前一样不服,臣子们的弹劾,朕看並没有说错。” “此言,不值一驳。” “必须回驳。” 林尘慢吞吞推著轮椅来到中间,没有著急说话,而是目光在群臣扫了一眼,在崔民乾的身上停留了一会。 那意思很明显,现在是时候出来了。 崔民干脑袋一缩,装作没看到,毕竟对他而言,现在站队太子,风险还是太大了。 林尘內心嗤笑一声,这才道:“既然陛下让本宫回驳,那本宫就驳,在本宫看来,他们的弹劾,都不过是魏王的唆使,故意抹黑罢了。” 第92章 你要说不出来,就是莫须有! 李泰睁大眼睛,当即怒道:“太子,这又和本王有什么关係?这小说本王没参与,都是你在弄,现在说本王抹黑,本王可一句话都没说,本王抹黑你什么了?” 林尘淡淡道:“魏王,你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刚刚弹劾本宫的,就有你的人。” “够了!” 李世民沉声道;“回驳,要么朕就直接下旨。” 林尘这才看向孔颖达:“孔祭酒,你弹劾小说內容,说扭曲了儒家学说,说这种扭曲,会为天下士子,会让天蝎爱百姓,对儒家產生误解,说儒家学说,日后没了威信,可对?” “正是如此。” 林尘嗤笑起来:“当真是放屁,孔颖达,此前本宫尊师重道,称你一声孔师,现在看来,你不配。” “太子殿下,你……” 孔颖达气到了,而林尘冷笑:“若是一本小说,就能改变一个学派的观念,能让其余人轻而易举改变想法,那这个学派,本身观点就站不住脚,真正的经典,是能够经受得住解读,如果一个学说只能通过距离来让人產生神秘感,那这种学说就是错的。” 李泰抓住机会:“太子,你意思是儒家学说是错的?” 孔颖达则是道:“太子,但你在那些小说里,说的是错的。” 林尘没搭理李泰:“敢问孔祭酒,当年孔子周游列国,传播自己的思想,靠的是什么?”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自然是仁德。” 林尘冷笑:“你才是错的,孔祭酒,让本宫告诉你,孔子当年周游列国,还让小国听他的话,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他孔武有力、靠的是他能举起城门、靠的是跟隨他的三千弟子。 当年孔子开办私学,鲁国大夫少正卯也开私学,孔子之门,三盈三虚,唯顏渊不去。门人去孔子,归少正卯。等到鲁定公十四年,孔子以乱政的名义將少正卯杀死在两观的东观之下,曝尸三日,孔子给出的理由,是仁吗? 所以小说里对儒家经典的解读,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完全正確。” 孔颖达睁大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说出这样一番歪理出来,可一时之间,他还真想不到回驳之话,毕竟林尘这些话,都是来自后世一千多年的网络上,可是对史料挖了又挖。 “孔大人你弹劾本宫的小说,会影响儒家威信,本宫想问问,具体影响到儒家哪些威信了?详细一点,不要空泛, 你要说不出来,就是莫须有!” 程咬金睁大眼睛,好傢伙,太子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群臣也是有些譁然,在窃窃私语,崔民干也是愣了一下,这,太子有备而来啊。 林尘又道:“诸位,就连百姓都知道,小说里的內容,都是虚无縹緲,一个人回到秦国,难道真有人可以回到秦国吗,无非就是一个用来消遣的故事,而身为国子监祭酒,却上纲上线,孔大人,你为孔子之后,难道你的心胸,却如同针眼一般狭小?” 好傢伙,太子就不带停的! 魏徵倒是露出笑容,太子不当御史,真是屈才! 李泰也是目瞪口呆,他第一次见到孔颖达被说到哑口无言啊。 “至於与民爭利,更是笑话!第一,那些书店卖的,是什么书,是圣人之言,是儒家经典,是各种经史子集的注释版,而本宫的书店卖的是什么,是小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內容,根本就不存在竞爭关係,百姓选择来买小说,那些读书人也选择买小说,难道是本宫逼著他们买的吗? 第二,能开书店,就並非普通人,往往家世深厚,比如黄门侍郎崔民干崔大人,他家里就开了十二家书店,难道崔大人是普通人吗?要说爭利,本宫爭的也是这些人的利,何来与民爭利一说?” 崔民干睁大眼睛,不是殿下,你有病啊? 不少臣子目光看过去,崔民干只能挤出难看的笑容。 而林尘还在滔滔不绝。 “再说最后一条,在本宫看来,更是荒谬至极,他说这些小说,修改了汉字,长此以往,將会让大唐形成两套汉字体系,费时费力,更是闭著眼睛瞎咬。常胜,將本宫的小说取来。” 在外面等候的常胜,当即就是进来,取出了一本小说。 林尘拿著这本小说:“这就是本宫的小说,看过的诸位应该都知道,本宫在这小说里,用的字体,乃是简化过后的汉字,这简化后的汉字,和没简化后的汉字,学习难度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本宫就是为了考虑到百姓不识字,这才將文字简化,如此一来,百姓也就能逐渐识字,这样大唐的识字率提升上来,日后也能多多培养出人才,让大唐不缺人才,可到了你口中,却成为了费时费力?本宫倒是想要问问你,你安的是什么心!” 隨著林尘在殿中开始呵斥,李泰有些傻了眼,不是,太子这也能逆转局势? 怎么经过太子一说,反而他在长安印刷这些小说,反而成了利国利民一事? 那些群臣窃窃私语,房玄龄內心大为欣慰。 林尘又是道:“诸位没看过的,可以传看一下,看下小说里的字体,这是本宫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每一个字体都有对应,甚至本宫认为,现在朝廷使用这一套字体,將会让公文更有效率,也更能节省时间。” 常胜帮著传递小说,那些没看过的官员打开看了一下,见到简体字后,都是有些惊异。 “这……” 他们当了这么久的官,长期和文字打交道,自然知道这简体字的含金量了。 “这个字,是繁体二字吧?” 他们没看对照表,但繁体二字,和之前的“繁体”两字,这么一看,第一个字熟悉,第二个字本能就感觉到它是体字。 如此一对照,简体字的確要简单很多,轻鬆很多。 李泰有些急了,太子这是早有预谋啊。 李泰忍不住道:“陛下,还有一个问题,若是读书人都去看小说了,那谁还来参加科举,又哪里来的人才呢??” 第93章 轮到本宫给皇帝上课了 听到这个问题,林尘嗤笑起来,然后是放声大笑。 “哈哈哈!” “太子,你笑什么?” “魏王,都说你比本宫聪慧,可今日本宫看来,你却是蠢笨如猪,小说不过消遣读物,与科举有什么关係,能考上的,自然能考上,考不上的,因为他看一本小说就考不上了? 无非就是诸位,觉得本宫的小说风靡长安,那些士子爭抢,觉得影响不好罢了,但本宫並不认为它有什么不妥,它乃是开民智的读物,让全天下的百姓,也能逐渐识字。” “荒谬!需要那么多人来开民智?治理天下,最差也是只需要寒门。” 看著其余臣子反驳,林尘內心极为不屑,他也懒得再开口了,毕竟这里是古代,不是现代,在古代,百姓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朝廷从来只將那些有地有房的人称为百姓,至於没地没房的,不好意思,你叫流民。 而在朝堂这些人眼中,甚至有房有地的普通百姓,也不需要开过多的民智,只需要他们这些名门来治国就行。 李世民靠坐在龙椅上,抚摸著自己的鬍鬚:“太子,为何不辩了?” “本宫还有什么好说的,朝堂之上,儘是豺狼,他们担心的不过是大唐百姓人人如龙之后,他们地位不保罢了,在陛下眼中,这些百姓,甚至连看一本小说的权利都没有,他们只配服徭役,啃窝头,他们不配吃肉,所谓的大唐,也无非就是南北朝的延续罢了。” “放肆!” 李世民哼了一声。 魏徵是在擦额头的冷汗,瞧瞧,这种话他是永远都说不出来的,不是说不出口,而是他压根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论攻击力,还得看太子啊。 林尘淡淡道:“皇帝打算怎么处置本宫的小说,直接说便是,用不著婆婆妈妈,还將本宫请过来,在这里走过场。” 李世民淡淡道:“诸位爱卿认为呢?” 有臣子道:“陛下,臣认为,太子殿下这小说,还是取缔的好。” 房玄龄出来道:“陛下,臣认为,这小说无伤大雅,大唐,应该是包容的,上进的,太子又没有与突厥人廝混,只不过是捣鼓了小说,这春秋时期的小说家,在太子手中发扬光大,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如太子所说,大唐百姓识字后开民智,那大唐也就有了更多人才。” 孔颖达没说话,但他的目光,却是看向其余臣子。 过了一会,当即有人出列。 “陛下,太子这小说,影响太大,若是殿下用这小说操纵人心、含沙射影,自然不妥,臣建议,还是让太子將这小说,交给朝廷吧,由朝廷来管理,如此一来,倒是皆大欢喜,也不用取缔。” 魏徵出列:“陛下,太子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是让人写小说,卖给长安百姓,这就成了大罪过?若是如此,陛下又何谈圣明?” 李泰又是道:“陛下,其实小说倒是也不用取缔,太子弄出的小说和书店,那些小说刊印极快,还有书店之中,有一种纸张,乃是极好的白纸,儿臣认为,若是太子將这些献给朝廷,倒是也无妨继续刊印。” 听到李泰的话,林尘淡淡道:“魏王,好算盘,机关算尽,就不怕误了自己的命?” 李世民虎目看著林尘:“好了,太子这些小说,就先停一下,长安百姓若是沉迷下去,茶饭不思,又有什么功夫做別的,先关停。” 房玄龄內心喟然一嘆,要知道之前的陛下可不是这样的,尤其是在长孙皇后还在的时候,听劝、每个人的諫言都能听取,甚至是一些官员衝撞了他,比如大理寺的孙伏枷,陛下都没罚他,更是奖赏他。 可如今,太子只不过是弄出小说,而且这小说还是有益,陛下非但没有夸讚,反而还將小说给封禁了。 陛下与太子之间,父子相疑如此了吗? 陛下这是不顾一切,也要打压太子,扶持魏王啊。 房玄龄心中有种隱约不妙的感觉,若是如此,恐怕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一次玄武门之变。 林尘嗤笑:“皇帝想要直接明抢,还弄什么早朝,直接抢就是了,反正天下都是你的,但如果母后在,她就会尊重本宫的意见。” “太子,闭嘴!” 林尘哼了一声:“皇帝,你今日能封掉本宫的小说,他日能封掉长安百姓之口么?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皇帝既然不知,那本宫今日就教皇帝这句话。” “太子!” “本宫不是太子,魏王才是太子,皇帝不恢復本宫的小说,本宫也不当什么太子了,让魏王当吧。” 说完,林尘自己就是转动轮椅,然后朝大殿之外离去。 见到太子孤身一人直接离开早朝的身影,其余群臣,都是颇为唏嘘,心中百感交集。 崔民干內心鬆了口气,还好自己没有站出来,这朝堂,终究是陛下说了算,陛下不给你的,你始终得不到啊。 程咬金等人內心也是感到复杂,太子又如何斗得过陛下呢? 李泰则是內心狂喜,那看来,这一场的太子之爭,要落下帷幕了啊。 李世民见到太子不等早朝结束,就要离开,不由怒道:“太子,早朝尚未结束。” “不用了,本宫不想参加这所谓的狗屁早朝,无非就是皇帝的一言堂,有什么好参加的。” “你!” 李世民真想下令直接让人將太子给抓起来,好生惩戒,可见到旁边的起居注郎,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等到太子的身影,消失在太极殿內,房玄龄等人的內心,也是喟然一嘆。 难道太子,真就不再是太子了吗? 只不过,接下来李世民倒是也没有说要除掉林尘的太子之位。 林尘这一边,在常胜的护送下,回到了东宫。 並没有多久,房遗直回来了,他回来之后,当即来求见林尘。 “殿下。” 林尘淡淡嗯了一声:“早朝无论本宫说什么,结果都难以更改了,皇帝要针对本宫,其余人说什么也没用。” 房遗直有些不甘心:“可是,这些小说,是殿下你千辛万苦才让人写出来的,有殿下您的心血,更何况这些小说才刚开始连载……” 林尘抬起头:“不急,本宫的东西,没本宫允许,谁也拿不走,轮到本宫给皇帝上课了。” 第94章 殿下这是想要利用民意? 房遗直当即道:“殿下,该怎么做?” “简单,你过来。” 房遗直走了过去,在林尘面前的桌子前跪坐下来,中间有一个类似小马扎的椅子,跪坐是不费力的。 林尘这才道:“你等下出宫一趟,去一趟本宫岳丈大人家里,见到岳丈之后,告诉他,这一期所有书目,卡在关键地方,给我戛然而止,然后在后面写明原因,就说,经过国子监祭酒孔颖达、魏王李泰,还有今天出列针对本宫的那些臣子姓名,全部写上去,说是皇帝受到他们的蛊惑,皇帝这才下令,要关停小说。” 房遗直愣了一下:“这样有用吗?” 林尘淡淡喝了一口茶:“魏王要跟本宫玩舆论战,朝堂的舆论战算什么,皇帝要针对本宫,但他不知道,皇权不是最强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最强大的力量,永远是民间的百姓。你將今日朝堂之上那些人弹劾本宫的理由,也一併写下来,让百姓也看看。” “是。” 林尘又拿出一张纸条:“將这个再交给本宫岳丈,他看了之后自然知道怎么做,等第一步完成之后,剩下的只要照著上面做,本宫就不信,玩不死魏王他们。” “是。” 林尘又道:“对了,做完这些之后,你回去一趟,见到梁国公后,记得为本宫带句话,就说到时候时机到了,让他为本宫说说话。” 房遗直应了下来,见到林尘没了下文,不由疑惑道:“太子殿下,不需要说具体是什么话吗?” “不用。” 见到太子安排妥当,房遗直也不好多问,虽然他一头雾水,却也只好去照办。 林尘又是喝了一口茶,看著殿外那些风景,林尘沉吟了一下:“常胜。” “末將在。” “你再从天子亲卫里,挑选一批合適的人出来,然后让他们离开东宫。” 常胜愣了一下:“殿下,这……” “別急,本宫不是不要他们,而是有更重要的事让他们去做,身世方面要清白,忠诚度方面要达到死士的地步。” “殿下放心。” 林尘又道:“这些人,先分散下去,等合適的时机,看看魏王府、长孙无忌府,这些比较重要的府邸,是否招募家丁,往里面塞些人。” “再有,现在本宫手上有钱了,看下能否买通魏王身边的人,本宫需要里应外合之人。” 常胜这才明白,太子殿下这是要玩间谍战。 “是。” “去吧。” 常胜也下去了,林尘又喝了口茶,其实林尘这也是按照锦衣卫的雏形来打造情报组织,无论古今中外,情报永远是重中之重,现代的情报,能让你快人一步、捷足先登、发家致富,而古代的情报,就拿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来说,他在李渊身边、太子身边,就有间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才让玄武门之变概率提高。 但打造这样的情报组织,光是维持他们的开销,就是一笔不菲的数字,锦衣卫那样的组织,要想將耳目遍布长安,要的钱可不少,但好在,赚钱对林尘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另外一边,在早朝结束之后,李泰陪著李世民又聊了一会,然后这才回到魏王府。 一回来,李泰便是非常高兴,他从马车上下来,满是开心,进入房间见到杜荷,当即哈哈大笑。 “魏王殿下,发生什么高兴的事了?” “杜荷,你是不知道,今日早朝,成功让太子吃瘪了,他不是要在长安搞什么新小说吗,本王就让他搞不成!这一次早朝,弹劾他的人可多了,国子监祭酒、王家的人,还有本王的人,到了最后,父皇直接下令,关停太子的书店,禁制他再售卖这些小说。” 李泰满是高兴,肥胖的脸上甚至都笑出了褶皱。 “你说说看,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哼,太子囂张,此前得意,今日本王就將你踩在脚下,迟早有一日,你太子之位,要乖乖让给本王!” 杜荷又是问道:“陛下真这么说了?” “当然,眾目睽睽之下,太子更是负气离开太极殿,当时真给本王看乐了,太子,你也有今日,此前用称心,將本王逼到绝境,没想到今日被本王逼迫如此吧?” 李泰让下人去端莲子羹来,杜荷倒是在沉吟。 “殿下,不可大意,我觉得太子没有这么容易就放弃,这些小说我也看了,太子在上面是费了不少心血,他没这么容易放弃。” “大局已定,太子折腾不出什么浪了。” 李泰信心满满:“本王確信,父皇是有意废太子的,只要时间长了,太子之位,就是本王的了。” 房遗直出了东宫之后,就是直奔苏亶所在的府邸。 苏亶作为秘书丞,又是太子的岳丈,在长安购置房產,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房遗直是等到皇宫下值之后,这才再来拜访的,毕竟苏亶现在还没退下来,而秘书丞这个职位,又比较重要。 苏亶回到府邸后,就听到下人来报。 “主君,东宫太子洗马投递了拜帖。” 苏亶一惊:“是吗?什么时候?” “说是晚上来拜访。” 苏亶点头:“好,去准备一下饭菜。” 很快,饭菜准备好,而房遗直也是登门而来。 双方行礼之后,房遗直这才道:“大人,下官这是奉太子之命,前来拜访,太子有一些话,要对大人说。” 苏亶道:“今日早朝,真是將我惊出一身冷汗啊,我本想出来为太子求情,可又顾虑重重,现在见到太子派你来,我也算是放鬆了一些,太子应该是有应对之策?” 房遗直点头:“是的,太子说,让大人在这一期的所有小说后面,挑选最为精彩的章节戛然而止,然后在小说结尾处写明,小说停写原因,就说是朝堂之上、国子监祭酒孔颖达、魏王等人,联合弹劾他,再將早朝弹劾的原因写上去。” 苏亶醒悟过来:“殿下这是想要利用民意?可是,这好像还不够吧,民意不是那么好用的。” 第95章 当今圣人,德不配位啊 苏亶在朝堂混了这么久,一眼就能看出太子的想法,可这个想法要想真施行,难度真的很高。 房遗直倒是道:“太子殿下说了,將此物交给大人,大人看了之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將林尘给的纸条取出,苏亶接过打开看了一下,然后满是愕然。 “这……” 苏亶有些惊愕抬起头,房遗直道:“下官並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內容,但看大人的反应,想必这会有效?” “有效,只是,这会不会,太……” 苏亶有些找不到那个形容词,过了一会他才说道:“陛下与太子之间的关係,已经势同水火了吗?” 房遗直道:“今日早朝,陛下关停太子书店,禁止售卖小说,陛下还是想要让魏王上位,这才打压太子,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余理由。” “明白了。” “既然如此,下官告退。” 等房遗直走了后,苏亶也是嘆了口气,这种情况,还真没法避免了。 “可惜,我女儿现在是太子妃,註定了我要帮助太子。来人。” 苏亶喊来僕人,然后快速写了一张纸,纸上的內容,便是早朝百官弹劾太子小说的原因。 “將这个,送去各大印刷坊,然后让他们在书籍结尾处,加上这段话。” “是。” 趁著还没到宵禁时间,僕人直奔城南的坊市,將信息传到后,印刷坊的工匠们,便是开始劳作起来。 很快,便是两天过去。 在东市的书店,有不少人都在此等候。 “昨日书店掛出了牌匾,说是今日就能上新新一批的书籍了。” “太子殿下这些小说当真好看,只是一次不写完。” 很快,书店门打开了,无数士子,当即就是蜂拥进入,直接开抢。 “我要一本《凡人修仙传》第三册。” “我要一本《败家帝师》。” 这些士子疯狂购买,毕竟这里才能看到最新的內容,甚至看完之后,还能再將它卖给其余没看到的士子,收回一些钱,不算太亏。 这些士子买了书籍之后,等到出了书店,飞快看了起来。 也就一炷香时间后,一些士子翻到最后,却是见到那结尾上写著。 “诸位读者,太子殿下於前几日早朝被国子监祭酒孔颖达弹劾,称这些小说,內容曲解儒家经典,读者读了之后,会误解儒家典籍,魏王李泰弹劾称称读了这些小说,会影响诸位士子科举;朝议郎王通弹劾,称本宫开设书店,乃是与民爭利……” 一条条控告,写得清清楚楚。 那些士子,完全傻眼了! 在控告之后,便是皇帝下令,要求太子关停书店,禁售小说,而这些小说,便是最后一期。 “什么?!禁售小说?陛下疯了吗?那我以后看什么?我还不知道凡人修仙传接下来的剧情呢!” “荒谬!朝堂之上那帮人都是庸才,本士子读小说,不过是为了消遣,与我考科举有什么关係?” “这些弹劾的藉口,一个比一个荒谬,还曲解儒家经典,儒家的经史子集,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小说里的內容,我也就一笑而过,现在朝廷竟然说曲解?但在我看来,在小说里的情景,对这种儒家经典解读,倒是颇为贴切!” “我不管那么多,我如果看不到接下来的內容,我內心就如同无数只虫子在咬!” 那些士子,一下就是激动了起来。 而买了书回去的士子,包括勾栏瓦舍的那些掌柜,包括一些商人,见到书最后的话语,也是全部破防了! “什么?就因为这些理由,朝廷要封禁小说?” “这是凭什么?” 勾栏瓦舍的那些掌柜,也是人傻了,主要是为了吸引人流,他们让人表演的进度是最快的,基本上就是贴合最新剧情,可现在告诉他们,小说以后都没了,那还怎么办? “该死,朝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禁小说?这些小说,没有任何问题!” 小说被禁售的消息,飞速传播,从长安东市,一直传遍整个长安。 更不用说,人群之中,还有苏亶找来的书生,再有苏亶买通了一些孩童,直接编织了歌谣传唱,所以短短两天,小说被禁售,这消息就是传遍了长安城。 李世民在太极殿內,也並不关心这个,太监黄德提了一嘴,李世民淡淡道:“封了也就封了,短时间之內討论多一些,过段时间,百姓也就不討论了。” 他並不在意。 而李泰也是愈发高兴,因为这一次,是太子实打实地付出了代价。 而在两日后,苏亶安排的士子,便是开始出手了。 某坊市结社內,一群士子正在討论小说封禁,其中一人忽然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会被封禁吗?” “为什么?” 其余人纷纷看了过来。 “简单,因为魏王想要谋夺太子之位,而陛下偏袒魏王,这才故意针对太子,否则这些小说,为什么会被封?” “啊?” 其余士子,都是愣了一下,眼中有著惊愕。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包括孔颖达他们的弹劾,都是无稽之谈,这些小说没有任何问题,他们以莫须有之名,封掉太子小说,就是为了打压太子。” “这,为什么圣人要偏袒魏王,太子都是太子了啊。” “因为偏心,圣人根本就不喜欢当今太子,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吗,叫做『子不类父,父厌之,子若类父,父疑之』,因为长孙皇后过世,太子殿下特立独行了一些,加上魏王擅长爭宠,这才导致圣人对太子的厌恶。” “原来如此。” “加上最近太子与圣人之间对立了好几次,现在圣人只想换太子,將魏王扶上位,这才无底线打压太子,这一次封禁书店,禁售小说,便是明证,只是可惜了我们这些人,我们只想读小说,却因为圣人与魏王对太子的打压,连小说都读不上,殃及池鱼。” “是啊。” 其余人都是有同感点点头。 而这人又是低声道:“照我看,当今圣人,德不配位啊。” 其余人悚然一惊:“方兄,你別乱说啊。” 第96章 逆子,你这是要与朕斗法啊 “我哪里乱说了,你们瞧瞧,圣人怎么成为皇上的,不就是通过玄武门之变,这才登基几年啊,就开始想著打压太子,古往今来,歷代王朝都是立长,当然,这也怪不了圣人,当年他玄武门之变时,就是杀兄、弒弟,还囚禁了高祖皇帝,现在要杀子,对他而言,又有什么难的呢?” 听到这人的话,其余士子虽然有些迟疑,却也是不由有些认同。 有人道:“你说的是假的。” “假的?那这封禁书店、禁售小说怎么解释?那售卖的《败家帝师》里都说了,帝王之家、最是无情,他们先是君臣,才是父子,而君臣之间,是没有感情的。” 这士子又是喟然一嘆:“可惜了太子殿下啊,英明神武,如今却要死在自己父亲手中,也不知道当今陛下去世后,见到高祖皇帝,不知是否有这个顏面。” 其余士子,也都是一阵沉默。 不仅仅是这一处结社,其余客栈、酒馆,也是有这样类似的话语传出。 到了最后,这些话语,统统指向当今陛下,残暴不仁,打压太子,想要扶持魏王上位,当年更是通过玄武门之变,杀了自己的兄弟、囚禁自己的父亲,这才登上皇位! 一开始,有一些百姓是不信的,可偏偏对方又拋出一句,“若不是如此,圣人为何要封禁太子的书店,又要禁售小说,大家都看了小说,这小说只是单纯的故事,可偏偏圣人却要封禁,这不是打压是什么?” 如此一来,就让想要反驳的人,哑口无言。 所以长安之中,谣言四起,而眾所周知,谣言一旦出现,想要闢谣的难度,几乎是翻倍上升,像京师的延康坊內,风月场地的谣言扩散,更为迅猛。 短短一日,谣言就从此前的李世民是通过玄武门之变登基,逐渐演变成了李世民残暴不仁,他想要杀了太子,再扶持魏王上位,他是一个没有情感、冷酷无情的帝王。 李泰还在魏王府这边,悠哉悠哉看著自己的学士们编写《括地誌》,而后就见到房遗爱匆匆忙忙进来。 “不好了殿下。” “怎么了,可是太子在东宫又有新样了?” “不是,是长安里,谣言四起啊。” “谣言?区区谣言罢了,什么谣言啊?” “谣言说,陛下残暴不仁,想要谋杀太子,让魏王你担任太子,魏王你想谋夺太子之位。” 李泰睁大眼睛:“放屁!本王怎么会是这种人呢,本王向来对太子恭敬有加!谁散布的谣言,立刻將人抓起来!” “没用的魏王殿下,现在这谣言,传得非常之快,各个坊市都有人在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泰急了。 房遗爱道:“是因为小说被封禁,那些士子聚在一起閒聊,然后就不知道怎么提到这上面去了,说是陛下封禁小说,全部是因为陛下想要扶持魏王您上位,打压太子,还说陛下杀了兄弟,杀了高祖皇帝,现在又要杀太子了。” 李泰咬牙切齿:“该死的,本王要马上进宫!” 太极殿內,李世民靠坐在那里,正在处理政务,主要还是外宾来朝贺的事情,还有新罗想要求大唐庇护的奏摺。 处理了一下,李世民有些累了,这才唤来下人,准备休息一会。 “陛下。” 黄德將银耳莲子羹端来。 李世民道:“近日衙门,那些官员,可还有看小说?” “陛下,太子那些小说已被封禁,他们哪里还有看呢?” 李世民点头:“如此甚好。” 这个时候,有人通报长孙无忌求见。 “让他进来。” 长孙无忌进来之后,便是脸色著急道:“陛下,长安城有谣言。” “什么谣言值得无忌你亲自过来?” “陛下,那些谣言说,陛下你,你……” “直说便是。” “说陛下,杀了自己兄弟,杀了高祖皇帝,这才登上皇位,现在又要杀了太子,好让魏王登基。” “嗯?” 李世民目光一凝,当即就坐直了。 “谣言从哪里传出的,立即让长安县、万年县去查。” “查不出来,传得太快了。” “荒谬!” 李世民气得起身:“朕登基,那是合情合理,乃是陛下提朕为太子,朕这才即位!” 他转过身:“那些谣言里还说了什么?” “还说,还说陛下残暴不仁,打压太子,现在又想要提魏王为太子,废长立幼,取乱之道,大唐,恐怕也会像秦朝一样……” 李世民脸色铁青:“不用让人去查了,是东宫那个逆子所为,好啊,真是好啊,朕还以为你消停了一些,没想到你又安排了这么一出?” 长孙无忌小心翼翼道:“陛下,要不要喊太子前来?” “喊他前来,你觉得他会承认吗?这个逆子记恨朕,此前早朝不服,现在乾脆发动百姓,在百姓之中散布谣言,想要以此来逼迫朕让步?做梦!” 长孙无忌迟疑了一下:“那怎么办?” “著令,立即让人去彻查谣言,谁再敢传播谣言,直接抓起来!再有……”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的確,堵不如疏,百姓不就是要看小说么,朕让他们看便是,但这些小说,不能再由太子来负责,无忌,你去负责,招募些士子,也弄些小说出来,百姓有了小说,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了。” “是。” 长孙无忌匆匆去了,而李世民哼了一声,看向东宫方向。 “逆子啊逆子,你这是要与朕斗法啊。” 东宫,林尘坐在那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是抬头看去,纵然是无尽的宫墙,却好像也能看到太极殿內的情况。 “殿下,目前长安城內,谣言四起,接下来该怎么办?” 房遗直问道。 “不著急,遗直啊,这政治,有时候就像是下棋,你下了棋,要让对方再落子,这样你才能继续下,不然你下得太快,看不清对方的招式,很容易陷入到被动里来。” 林尘淡淡说道:“如若本宫猜得不错,要么就抓人,要么,就仿照本宫的那些小说。” 第97章 太子的確在受到打压!陛下想要废太子! 无论李世民採取哪种方法,林尘自然都有应对之策,而且只要李世民抓人,那就是坐实谣言,让谣言愈演愈烈,更何况,林尘真正的杀招还没出来。 要论操纵舆论,李世民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房遗直道:“殿下,那我再去打探下消息,若是陛下有任何一步的动作,我再来告诉您。” “嗯,去吧。” 房遗直去了之后,林尘看著那只跳到案牘之上三猫,不由抚摸了一下它的毛髮。 “李世民,这一次,你要输给本宫了。” 林尘现在的优势很简单,就是李世民无法真的做到废太子,在没有任何大错的前提下废太子,那他绝对会被钉在耻辱柱上,而且林尘让谣言里,直接最后转到李世民的伤疤上,如何面对高祖,如何面对长孙皇后,这些谣言的杀伤力,要多强有多强。 而李泰也是匆匆进宫,见到了李世民。 “父皇。” 李世民沉声道:“长安谣言四起,你知道了?” “儿臣刚刚知晓,立即就赶来了,父皇,那些谣言就是故意奔著中伤您和儿臣来的,父皇千万不要相信。” “朕相不相信,能阻止它扩散?朕已经让无忌去发动长安县、万年县,准备抓人了,谁有散布谣言,一律抓起来再说,再有,你也发动一下你府邸里的学士,多写些小说出来,放在长安书店,如此一来,百姓有了小说,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 “是。” 李泰內心鬆了口气,而后他小心翼翼道:“父皇,您不觉得这件事很可疑吗?” “不用想了,太子所为,但没有任何证据,现在这逆子,是在和朕斗法呢,朕还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个逆子,去办吧,要快。” “是。” 李泰匆匆去了,回到魏王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那些学士,先將《括地誌》的编写暂停一下。 苏勖有些不解,而李泰沉声道:“诸位,现在长安城谣言四起,而究其原因,便是太子那些小说被禁售,因此,陛下让本王也撰一些小说出来,放到书店售卖,你们快些写小说。” 那些学士,听到这个命令,全都懵了。 “啊?魏王殿下,我等不会啊。” “没有什么不会,不会就学,现在开始!” 而万年、长安两个县,则是开始了全城的搜捕。 甚至禁卫军都出动了,一队队披甲的士兵走上街头,有的还负责张贴告示,禁止传播谣言。 禁卫军也去各酒馆盘查,让各坊市的坊正开始仔细搜查。 这一切也被百姓看在眼里,一时之间,长安城有些风声鹤唳。 背后操盘的林尘,知道这个消息后,不由嗤笑起来,李世民毕竟不是万能的,这又是走了昏招,谣言这种东西,越堵,它反而传播得越厉害,就像是正史不记载,那野史就足够野了。 李泰也很著急,因为那些谣言,越来越离谱了,什么魏王陷害太子,魏王想要学习李世民,杀兄弒弟,登上皇帝宝座,魏王心怀不轨。 这些谣言,急得李泰团团转。 他只能是加强督促府內的学士撰写小说,而司马苏勖、谢偃、蒋亚卿这些学士,真的是苦恼无比,这小说读起来简单,但写起来,是真的难上加难,坐下来一个时辰,甚至写不了几百个字,一写完一读,狗屁不通。 但好在,李泰逼迫之下,有些小说,还是写完了,李泰又让人找了印刷坊,直接开始印刷,又联繫了好些书店,让书店发出告示,定好日期,將会上新新的小说。 长安城的士子们,在没了小说后,真的是心里如猫抓,毕竟大唐可没有手机,没有游戏、没有其余的消遣方式,但现在得知其余书店將会上新小说后,都是期待起来。 “又有小说了?” “难道是陛下解除了对小说的禁售?” “先看看,明日就上新了。” 第二日。 那些书店面前,等满了士子,等到书店一开,士子们纷纷进入其中,快速查看书架,只见书架上也有一些小说,甚至名字都起得类似,但等到翻开一看,首先是纸张粗糙无比,手感和之前的番茄书店差远了,再就是內容,写得极为垃圾,和太子那些小说比起来,味如嚼蜡! 一些士子有些愤怒了:“这是在糊弄我们吗,这种小说,也配称小说?” “为何这些小说能售卖,太子的小说就不能售卖!难道真如谣言所说,是陛下为了扶持魏王上位,这才对太子进行打压吗?但太子撰这些小说,又影响了谁?” 旁边的士子傻了:“兄台,你少说几句,外面还有士兵巡逻呢。” 各大书店都是如此,而这些情况,也是被很快传给林尘。 林尘微微一笑:“抓人,照著本宫的小说上新,李世民,你落入下乘了啊,苏亶应该可以出手了,真正的杀招。” 很快,在各大士子聚集在一起討论的时候,一些士子,又是悄然出现。 “谣言没错,太子的那些小说,好看,而这些小说,很明显是朝廷为了敷衍我等弄出来的,但问题来了,为何这些垃圾小说能在书店售卖,太子所撰的小说却无法售卖?” “太子的確在受到打压!陛下想要废太子!扶持魏王上位!” “当今圣人无德啊,杀兄弒弟,囚禁亲爹,现在又要打压太子!” “魏王如此凶狠,他这种人,怎能做皇帝?” 那些士子本来就年轻,而年轻容易受到蛊惑,其余人也都是附和。 隨后,那人直接道:“这些本和我们这些士子没有关係,但但圣人禁售太子所撰小说,让我们看不上最新的小说,没有消遣之物,这就和我们有关係了!诸位,可敢与我等,直接前去皇宫之外,跪请圣人开恩,解开对太子小说的禁售?” 那些士子一愣,有的人热血要退却,但突然之间,有人道:“对!我等要去皇宫之外,我等要看小说!我要看《凡人修仙传》!” “我要看太子所撰小说!!” 那些士子高呼起来! 第98章 去將太子喊到太极殿来 不仅仅是这一处士子,还有其余的士子,也是在被煽动。 现在长安城的士子,直接被煽动起来,朝著皇宫过去。 他们组成了队伍,共同前行,一边走还有人一边喊:“请圣人开恩,解开小说禁售,我等要看小说!” “请圣人开恩!” “我等要看小说!!” 就连旁边的百姓看到了,好奇之下,也有人在跟隨观看,毕竟这件事就是目前长安城的热点事件,百姓肯定要一探究竟。 有好几处士子的队伍匯聚在了一起,在街道上负责治安的士兵,当即赶了过来,直接喝道:“尔等想要做什么?” “我们要求圣人开恩,我们要看小说!” “求求圣人开恩吧,我每天晚上,想到那看了一半的《凡人修仙传》,脑子里有蚂蚁在爬。” 那些士兵看著眼前的这些士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大唐还是优待读书人的,而且这些读书人里,也绝对有不少高门的人。 “去通知陛下。” 为首的將领也不敢乱来,四周的百姓聚集得很多,而这些士子,更是群情激昂。 “我要看小说!” 藏在人群里煽风点火之人又是道:“陛下针对太子我们不管,但我们只想看小说!” “对,朝廷所作所为我们不想管,但必须让小说重新在书店售卖!” 为首的將领,此刻也是头晕脑胀,他咬牙道:“再往前,就全部抓起来!” “抓吧!有本事就將我等全部抓起来,没有想到在大唐还能因言获罪,难道这是秦朝吗?都说圣人开明,可现在看起来,圣人禁售小说,打压太子,现在又要抓我等读书人,这算什么开明?” “对,我等只想看小说!” “就让魏王成为太子吧,这样就好解除对太子书籍的禁售了。” 为首將领咬牙只能后退,而那些书生继续朝皇宫进发,其余游行的书生也聚在一起,整个队伍越来越大。 这个消息,飞速传到了魏王府。 李泰此刻,也是紧锁著眉头。 “为何写出来的这些小说,与太子所撰的那些小说,差距如此之大?” 太子的小说,他也看了,平平无奇,可偏偏自己这些学士一写,差距就太大了。 就在这时,有僕人火急火燎赶来。 “魏王殿下,不好了,长安城里的那些读书人都聚在一起,前往皇宫了,口口声声说圣人禁售书籍,打压太子,还有人说,魏王您要残害兄长啊。” 李泰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荒谬!这谣言怎么还越来越离谱了?万年县、长安县的人呢,去抓人啊。” “不敢抓啊殿下,那些士子说,在大唐还能因言获罪?难道这是秦朝?一句话就將赶到现场的县令都给镇住了。” 李泰有些牙疼:“读书人是真烦啊,本王必须要赶去太极殿了,不知道父皇会如何打算。” 而此刻,太极殿。 李世民皱著眉头:“现在皇宫午门之外,一大群书生跪在那里?” “是,陛下。” “他们做什么?” “他们……” 黄德欲言又止。 “说。” “陛下,他们说,希望圣人开恩,將太子的那些小说禁售全部解除。” “荒谬,他们说解除就解除?” 黄德欲言又止,李世民道:“你一次性说完。” “陛下,此前的谣言並未消除,而且这一次那些读书人聚在一起,更是各种话都说出来了啊。” 正在这时,长孙无忌匆匆进来了:“陛下。” “无忌,这个谣言,你还没有处理好?” 长孙无忌有些惶恐:“陛下,臣尽力了啊,现在那帮士子聚集在一起,只要陛下下令,臣这就去將他们全部抓起来。” “晚了。” 李世民脸色难看:“此前的谣言,还不知是从哪些角落里冒出来,可现在的谣言,都是从这群士子嘴里出现,再说下去,就算是假的,也要变成真的了。” “那,臣…” 长孙无忌也有些无奈了,主要这谣言的进展速度太快,而且这些士子聚集起来,如若不处理,谣言愈演愈烈,就要变成真的,如若处理,反而还坐实了士子所言,那些谣言就是真的,百姓虽然不说,可发生的这一切,绝对会严重影响陛下的形象。 “这个逆子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他竟然能用小说来做文章,煽动民意,来与朕作对。” 李世民沉著脸,他还真不好將这群士子给抓了,他是要脸的,本来他就是玄武门继位,现在真抓人了,他可就要变暴君了,史书会如何记载? 李世民在太极殿內走来走去,他知道,只要他下一道圣旨,这件事就能结束,但这一道圣旨,也意味著他对太子的低头,更是对太子的认输。 “要不,去將太子请来?” 长孙无忌道:“这些小说,的確只有太子撰得出来,魏王撰的那些小说,並不受百姓的喜爱。” 此刻,李泰也是匆匆赶到了太极殿。 “父皇,舅舅。” 李世民看向李泰:“李泰,你府邸的那些学士,写的小说,没有代替太子的那些小说?反而让那些士子游行起来了?” “请父皇恕罪,儿臣尽力了,那些学士都在写,可写出来,的確短时间之內,难以比得上太子那些小说。” 李泰有些犹豫道:“父皇,现在那些皇宫之外的士子,该怎么办,许多百姓都在看,也都在议论。” “都议论些什么?” “议论……” “说。” “说我狼子野心,想要陷害兄长,说陛下您残暴无情,对不起爷爷和娘亲,还说太子无辜可怜……” “够了!” 李世民差点气得半死,李泰连忙跪下:“父皇,儿臣也不知怎么,情况就变成这样了,现在朱雀大街那里,都在议论,这可怎么办?”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会:“黄德,去將太子喊到太极殿来。” “是。” 听到李世民下这个命令,长孙无忌內心也是鬆了口气,太子是有本事,都不见怎么发力,就几乎將整个长安搅得天翻地覆。 第99章 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黄德再一次来到了东宫,见到林尘坐在那里,一脸淡然。 “太子殿下。” 黄德小心行了一个礼,说实话,太子和皇帝之间斗法,最伤的还是他们这些被夹在中间的人,尤其是他,不仅要面对陛下的喜怒无常,还要来面对太子。 林尘眼皮都没抬:“哦,原来是皇帝身边的內常侍来了。” “不敢,不敢。” 黄德小心无比,林尘淡淡道:“来找本宫什么事?” “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林尘抬起头,似笑非笑:“皇帝有请?笑话,皇帝恨不得废了本宫,好端端的要请本宫过去做什么?” 黄德满头大汗:“太子殿下,奴婢不知,奴婢只负责传话。” “哦,你只负责传话,行,那就为本宫传个话吧,就告诉皇帝,本宫不去太极殿,此前他枉顾公平,封了本宫的书店,封禁了本宫的小说,现在又要本宫过去,不给本宫一个说法,现在让本宫过去就过去?” 黄德急了:“殿下,这……” 林尘抬手:“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为本宫將原话传到就行,要么他来东宫见本宫,要么下圣旨,恢復本宫的书店,恢復本宫的小说,然后向本宫道歉。” 黄德真就只感觉自己在被两麵包夹,里外不是人,这种话他怎么敢回去一字不动给陛下稟告,陛下非得让人斩了他不可。 “本宫要说的话说完了,你可以去稟告了,对了,在为本宫向陛下问问。” 黄德小心道:“太子殿下想要问什么?” 林尘冷笑:“皇帝因为此前那荒唐的理由,封禁了本宫的小说,可本宫却听说,在封禁本宫的小说之后,好像让魏王和赵国公也撰写小说,怎么,此前弹劾本宫小说祸乱朝廷,现在魏王和赵国公他们撰写小说,就能畅通无阻了?告诉皇帝,本宫最討厌双標,本宫只看重两个字,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黄德睁大眼睛,林尘端起茶杯:“常胜,送客。” “是。” 常胜走上前:“公公,请吧。” 黄德简直快哭了,但他此刻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拱手告退。 等黄德重新回到太极殿,李世民、长孙无忌正在等著,李泰也是到了,却並没有见到太子到来。 黄德小心走了进来,只见李世民黑著脸,他就是不由一哆嗦,甚至不由李世民问,黄德就直接跪了下来。 “陛下,请陛下饶命。” 李世民眉头一皱:“起来说话,动不动就跪,成何体统?” “陛下让奴婢去东宫传口諭,让太子殿下前来太极殿,可,可太子殿下……” 李世民冷笑:“怎么,那逆子不愿意过来?” 黄德不敢说话,只是头磕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旁的李泰道:“太子殿下,不会让我们还要去东宫见他吧?” 黄德小心道:“太子,有这么说过。” 李世民简直快气笑了:“逆子,逆子啊,他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太子还说了什么,一併说出来。” 黄德期期艾艾,不敢说话。 “朕赦你无罪,快说。” 黄德鼓起勇气,这才开口,將林尘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然,一些该需要委婉的地方,还是委婉了一下。 当听到林尘的要求,甚至还有林尘的那个问题,李世民气得一脚踢在桌子上。 “逆子!” 他暴跳如雷,脸色阴沉,甚至感觉到大脚趾隱隱作痛。 长孙无忌都惊呆了,就算这件事是陛下的不是,可身为太子,怎么能这样说,甚至不顾陛下顏面? 李泰当即道:“父皇,恢復太子的书店和小说,这个简单,但让父皇道歉,这是万万不可,儿臣认为,不如直接下一道圣旨,让太子恢復小说即可,这样长安的那些士子,也能得到满足了,至於道歉……” 李泰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父皇可以隨便选一位大臣前去,劝一下太子,此前魏徵为太子说话,想必魏徵的话,太子一定会听。” 说实话,李泰並不想让魏徵和太子走得太近,可现在却並没有其余办法,眼前的关键,是先解决长安城內那些游行的士子。 长孙无忌也是道:“陛下,魏王这个建议,的確可行。” 李世民道:“让魏徵去?无忌,你去可合適?” 长孙无忌连忙道:“陛下,臣去不合適,臣若是去了,太子必然会与臣拉拢关係,臣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臣现在是陛下的臣,就只想做好臣子的本分,臣必须要避嫌。” 李世民哼了一声:“既如此,朕直接下旨。” “陛下,这,太子若是再抗旨呢?” “他敢!” 长孙无忌小心道:“陛下直接下旨,让太子恢復小说,可太子若是不肯呢,现在这些小说,只有太子能写出来,太子招的那些学士,都是根据太子所教在写,甚至一些书的剧情走向,都在太子手中,太子若是抗旨,照样不会有小说出来。” 李世民气得胸口起伏:“可以啊逆子,还真能將朕给拿捏了,草原十八部都不是朕的对手,你竟然会是朕的对手?” 长孙无忌连忙道:“陛下,您与太子是君臣,更是父子,不是对手。” “哼,不是对手,这个逆子在做什么,在和朕对抗?” 李泰低著头,他並不说话,毕竟他现在占了优势。 长孙无忌道:“陛下,臣去通知魏徵吧。” “去吧。” 李世民挥手,长孙无忌连忙告退,等长孙无忌走了,李世民看向还跪著的黄德。 “起来吧。” “多谢陛下。” 黄德內心鬆了口气,神仙打架,他也遭殃啊。 太极殿房间內气氛有些压抑,李泰连忙是道:“父皇,儿臣为父皇捏捏肩吧,父皇不要生气。” 李世民感慨:“还是青雀心疼朕啊,也不知太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偏执、极端,这哪里有太子样。” 东宫,林尘淡然无比,房遗直在一旁问道:“殿下,若是陛下也不退让呢?” “放心,皇帝没得选,他要是不退让,没了小说,他的口碑,在长安可就要开始烂了,这件事更是会上史书,本宫知道皇帝想要什么,他想要得到高祖的认可,想要得到史官的认可,若是有了这个污点,这岂不是会大大影响他的形象?” 房遗直似懂非懂点点头,正在这时,下人小碎步进来通报。 “殿下,门下省侍中魏大人来了。” 第100章 本宫这里,没有商议,只有条件! 东宫,显德殿。 殿內香炉里燃著上等的檀香,青烟裊裊,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肃杀与紧张。魏徵站在殿中,一身緋色官袍,在这略显空旷的大殿內显得有些单薄。他微微垂著头,目光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心中却翻涌著惊涛骇浪。 太子就端坐在不远处那张象徵著储君威仪的紫檀木大案之后。他今日穿著一身玄色常服,上面用金线绣著含蓄的云纹,不似朝服那般繁复,却更添了几分內敛的锐气。 魏徵在心中轻轻嘆了口气。曾几何时,这位太子殿下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初涉朝堂,尚需提点,甚至需要他魏徵用“逆耳忠言”来为其博取贤名的青涩少年。可如今,短短时日,风云变幻,眼前的储君已然脱胎换骨,其心智之深沉,手腕之老辣,便是许多在朝堂浸淫数十年的老臣,恐怕也望尘莫及。这一次,更是直接將陛下逼到了不得不派他这个“諍臣”前来斡旋的地步。 “太子殿下,”魏徵清了清有些乾涩的喉咙,儘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而恭敬,“陛下体恤城中士子之心,亦不愿因此事扰乱朝纲国本。故特命老臣前来,是想与殿下好生商议,如何平息城中风波,儘快恢復朝局之安稳。” 林尘闻言,一直平视前方的目光终於微微一动,落在了魏徵身上。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带著三分讥誚,三分冷漠,还有四分洞察一切的瞭然。 “商议?”他轻轻重复著这个词,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嘲讽的意味,“魏公,您这话,本宫听著怎么就这么刺耳呢?父皇若真有心商议,为何不亲自驾临我这小小的东宫?莫不是他那九五至尊的脸面太过金贵,不屑於踏足此地?还是说,父皇觉得,本宫这东宫的门槛,比他那太极殿的还要高,他迈不过来?” 殿內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连那裊裊的青烟似乎都停滯了片刻。 魏徵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戎马一生,辅佐两代帝王,以刚直不阿闻名於世,朝堂之上,便是面对盛怒的李世民,他也敢据理力爭,面不改色。可今日,面对太子这看似平静却字字诛心的质问,他竟一时语塞,竟有种无力反驳的窘迫。 太子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李世民此刻的尷尬与被动。陛下確实是派他来“求和”,甚至可以说是来“服软”的,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帝王骄傲,又岂容他轻易向自己的儿子低头?太子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如此不留情面。 “殿下……殿下息怒。”魏徵艰难地组织著言辞,声音有些沙哑,“陛下日理万机,国事繁忙,並非不愿亲至。实在是……实在是分身乏术。陛下对殿下,一向是寄予厚望的,此次事件,其中或有误会……” “够了!”林尘猛地一拍紫檀木大案,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打断了魏徵那苍白无力的辩解。 他目光如电,直视著魏徵:“魏公!你我之间,就不必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了!父皇是什么心思,你我心知肚明!他派你来,不就是因为你魏徵是天下闻名的『諍臣』,觉得本宫会给你几分薄面,好让你从中斡旋,替他挽回些顏面吗?” “可惜,父皇打错了算盘!本宫今日,谁的面子也不给!”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不容置疑的决绝,“本宫这里,没有商议,只有条件!他要么答应,要么,就等著看这长安城的士子们,將他太极宫的门槛踏破!” 魏徵被林尘的气势所慑,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著心中的震动,涩声道:“殿下……有何条件,还请明示。老臣定会一字不落地转达陛下。” 他知道,今日若不能让太子满意,这场风波,绝无可能平息。 林尘冷哼一声,重新走回案后坐下,眼神锐利如鹰隼,一字一句地道出他的条件: “第一,父皇,必须亲自下旨,昭告天下!不仅要恢復本宫的小说发行,重开番茄书店,更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天下人,先前禁书之举,乃是他受了奸佞小人的蒙蔽,是他这个皇帝判断失误!如今,他要拨乱反正,还本宫一个清白,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魏徵心中猛地一沉。这第一条,何止是让皇帝承认错误,这简直是要皇帝当著天下人的面,自扇耳光!其用意之狠,远超他的预料。 林尘似乎很满意魏徵脸上的惊骇之色,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继续道:“第二,即刻成立『大唐皇家出版司』!此司不归三省六部任何衙门管辖,直接对本宫负责,由本宫亲自掌印!往后,大唐疆域之內,无论是文武百官,王公贵胄,包括他魏王李泰在內,任何人想要刊印发行小说、话本、诗集、乃至任何集结成册的书籍,都必须先將书稿送至出版司审批!唯有拿到本宫签发的『准印令』,方可刊印!否则,一经查出,不论其身份地位,一律以『私撰妖书,蛊惑民心』论处,严惩不贷!抄家灭族,亦非戏言!” 此言一出,魏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如果说第一条只是让皇帝顏面扫地,那么这第二条,简直就是要从根本上动摇大唐的文化根基,將天下文人的笔桿子,牢牢攥在太子一人手中!这是何等庞大的野心!何等骇人听闻的权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恢復小说,这是要建立一个独立於朝堂之外,却能深刻影响朝堂乃至整个天下的文化权力中心!太子殿下的图谋,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 林尘欣赏著魏徵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冷笑不已。他要的,就是这种震撼效果。他要让李世民,让满朝文武都明白,他林尘,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慢悠悠地拋出第三个条件:“第三,也是最简单的一个。让魏王李泰,立刻,马上,给本宫滚到东宫来!跪在本宫面前,磕头道歉!他先前不是喜欢搬弄是非,构陷污衊吗?本宫今日大人有大量,只要他真心实意地磕三个响头,认个错,本宫可以考虑既往不咎。当然,这个头,他必须磕得心甘情愿,磕得响亮!” 每一个条件,都像是一柄千斤巨锤,狠狠地砸在魏徵的心坎上。他甚至可以想像,当这些条件原封不动地传回太极殿时,李世民会是何等暴怒的景象。这位以刚直著称的老臣,此刻竟觉得有些手脚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他知道,太子这是铁了心要將事情闹大,要逼迫陛下做出前所未有的让步。 第101章 跪下! 太极殿,两仪门后的偏殿內,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世民在听完魏徵面无人色地复述完林尘开出的三个条件后,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瞬间爆发了! “放肆!竖子!逆子!他这是要反了不成!!” 李世民只觉得一股热血直衝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他猛地將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连同笔墨纸砚一股脑儿地扫落在地,名贵的端砚砸在坚硬的金砖上,发出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成立出版司?他想干什么?想將天下的笔都管起来吗?还让朕的皇子,朕的魏王,去给他磕头认错?!他把朕当成什么了!把他自己又当成什么了!朕是天子!天子!!” 李世民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得通红,指著东宫的方向,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有些嘶哑和扭曲。 殿內侍立的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一眾心腹重臣,皆是噤若寒蝉,垂首不语。 “陛下!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 长孙无忌连忙上前一步,声音带著一丝焦急和沉稳,“太子殿下此举,確实、確实有失分寸,太过孟浪。但……但如今宫外士子群情激奋,已成燎原之势,若强行弹压,恐激起更大民变,届时朝局动盪,后果不堪设想!” 他斟酌著用词,小心翼翼地劝道:“出版司之事,听起来確有越权之嫌,但若细细想来,也並非全无道理。太子既有此才,能引万民追捧,由他来规范引导,或许……或许能將这股力量用於正途,使其不至失控,后续见到时机合適,朝廷再派人入驻出版司。至於魏王殿下……” 长孙无忌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的魏王李泰,语气温和:“魏王殿下素来识大体,顾大局,为国分忧,乃是臣子本分。眼下为了平息风波,安抚民心,魏王殿下……受些委屈,想必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与江山社稷相比,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泰闻言,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臟。长孙无忌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字字句句都在逼他就范!什么为国分忧,什么顾全大局,说白了,就是要牺牲他魏王李泰的尊严,去满足太子的囂张气焰! 他想反驳,想怒斥,想將心中的不甘与怨毒尽数倾泻出来。可当他接触到父皇那依旧带著怒意,却又夹杂著一丝疲惫和无奈的眼神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此刻的父皇,正在盛怒与理智之间挣扎,自己若是再不知好歹地火上浇油,恐怕只会招致更严厉的斥责。 只是,那“滚过来道歉”和“磕头”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让他痛不欲生。他堂堂魏王,未来的储君热门人选,竟然要向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废物太子下跪磕头?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陛下,辅机所言,老臣亦以为然。” 房玄龄也適时出列,声音平和却带著不容忽视的分量,“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消弭隱患。太子殿下的条件虽然苛刻,但並非完全没有迴旋的余地。至少,恢復小说和书店,便能立竿见影地安抚住宫外那些激动的士子。至於出版司,陛下可以先允其筹备,具体章程,再行商议,徐徐图之。只要將主动权掌握在手中,便不怕太子失控。” 长孙无忌又道:“陛下,臣以为,太子此番看似咄咄逼人,实则也是抓住了时机。若错过了这个时机,待到士子们的情绪彻底失控,演变成更大的骚乱,届时再想弥补,恐怕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啊,陛下。” 李世民在殿內来回踱著步。 太子这是在赤裸裸地逼他!逼他在天下人面前低头!逼他承认自己的失策!这种被儿子拿捏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愤怒。多少年了,自从他登基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 良久,良久。李世民猛地停下脚步,紧握的双拳缓缓鬆开,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传……传朕旨意!即刻恢復太子所办小说及番茄书店的发行!不得有误!”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至於那什么出版司……”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太子……先擬个章程上来,朕……朕再看!” 这算是变相的妥协,但至少留了一点缓衝的余地。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如死灰的李泰身上,眼神复杂无比,既有不忍,也有不容置疑的决绝:“青雀,为了大局,为了……大唐的安稳,你……就去一趟东宫吧。记住,你是朕的儿子,是魏王,莫要失了皇家体面。” 李泰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乾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屈辱和深不见底的怨毒。他慢慢地弯下腰,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儿臣……遵旨。” ^ 通往东宫的宫道,对於此刻的李泰而言,仿佛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屈辱之路。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灼痛著他的心。 当他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踏入显德殿,看到那个高高在上,嘴角带著一抹若有若无嘲讽笑意的林尘时,李泰只觉得一股汹涌的血气直衝头顶,几乎要將他的理智吞噬。 “哟,这不是魏王殿下吗?真是稀客啊。不知魏王殿下今日驾临本宫这小小的东宫,有何贵干?”林尘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主位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语气轻佻,带著毫不掩饰的戏謔。 李泰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嫩肉之中,渗出了丝丝血跡,他却浑然不觉。 “本宫的第三个条件,想必魏王殿下已经从父皇那里听清楚了吧?” 林尘端起手边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著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动作优雅而从容,“本宫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魏王殿下,可別让本宫等太久。” “太子!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李泰终於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低吼。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瞪著林尘,那眼神仿佛要將林尘生吞活剥一般。 “欺你?”林尘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本宫就是欺你了,你又能如何?李泰,收起你那可怜的骄傲吧。在本宫面前,你没有討价还价的资格!” 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著李泰,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压迫感: “跪下!” 第102章 百官震惊!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李泰的头顶! 李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他的膝盖上。他看著林尘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感受著大殿內那些东宫侍卫们投来的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心中的那道防线,在一点一点地崩溃,瓦解。 他想挺直脊樑,他想拂袖而去,他想告诉林尘,他寧死不跪! 可是,父皇那双带著疲惫与命令的眼神,长孙无忌等人那看似劝慰实则逼迫的话语,还有宫外那些因为小说而沸腾的士子……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知道,今天他若是不跪,不仅无法走出这东宫的大门,更会彻底断送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甚至可能连累整个魏王府。 “噗通”一声! 在无尽的屈辱与绝望之中,魏王李泰,这位曾经集万千宠爱於一身,意气风发,自詡为大唐储君不二人选的天之骄子,终究还是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金砖之上。 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的闷响,在寂静的大殿內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那一刻,李泰感觉自己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一切,都被林尘狠狠地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不留一丝痕跡。他紧紧地闭著眼睛,不敢去看林尘的表情,也不敢去看周围那些人的目光。泪水,不爭气地从眼角滑落,混合著屈辱与不甘,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林尘静静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身体微微颤抖的李泰,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也没有半分的得意。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李泰的这点屈辱,与他前世所受的苦难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磕头吧,魏王殿下。”林尘的声音依旧平静,“三个响头,本宫可还记著呢。” 李泰猛地睁开眼睛,血红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林尘,那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但他最终还是缓缓地弯下了腰,將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坚硬冰冷的金砖之上。 “咚!” “咚!” “咚!” 三声沉闷的响头,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也敲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 几乎在李泰屈辱地跪在东宫的同时,一份由中书省擬就,盖著皇帝玉璽的皇榜,被迅速张贴在了长安城的各个主要街口和宫门之外。 皇榜的內容並不复杂,言简意賅:奉天承运皇帝詔曰,先前查禁太子所办小说及番茄书店之举,乃因查察不明,有所误解。今圣躬三思,体恤万民之心,特下旨,即刻恢復太子所办小说之一切发行,番茄书店照常营业,各地官府不得阻挠。钦此。 守在朱雀门外,已经鼓譟许久的士子们,在看到皇榜贴出的那一刻,先是死一般的寂静,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接著,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恢復了!恢復了!太子殿下的小说恢復了!” “苍天有眼啊!我们又有书看了!”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陛下圣明!” 短暂的沉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无数的士子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互相拥抱著,跳跃著,將手中的书册拋向空中,尽情地宣泄著心中的喜悦与激动。压抑了数日的怨气和焦虑,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对太子的无限崇敬和对未来美好“精神食粮”的无限期待。 “太子英明!陛下圣明!”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 紧接著,“太子英明!陛下圣明”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了整个长安城的上空,仿佛要將皇宫的琉璃瓦都震落下来。 之前瀰漫在长安城上空的紧张、压抑、甚至带有一丝火药味的阴霾,似乎在这一刻被这股巨大的声浪彻底驱散,阳光重新普照大地。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也迅速传到了朝中百官的耳中。 一时间,朝堂震动,百官譁然! 皇宫內的衙门里,刚刚散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陛下下旨了,太子的小说和书店,全都恢復了!” “何止恢復!据说魏王殿下还亲自去了东宫,给太子殿下……赔罪呢!”说这话的官员声音压得极低,脸上却带著掩饰不住的震惊和一丝看好戏的神情。 “什么?!竟有此事?这……这怎么可能?太子殿下这手腕,也太……” 崔民干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听著周围同僚们那些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清晰可闻的议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头顶,让他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怎么也想不通,局势怎么会反转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前几日,太子还因为禁书之事被陛下当朝训斥,看似已经陷入绝境。可转眼之间,太子不仅安然无恙,反而逼得陛下低头让步,逼得魏王屈膝认错! 他先前在朝堂之上,面对孔颖达等人的弹劾,选择了明哲保身,没有出言相助太子,甚至还暗中幸灾乐祸,以为可以藉此打压一下太子日益膨胀的势力。此刻想来,自己是何等的愚蠢!何等的短视! 他错估了太子的决心,更错估了太子的能力!这位看似年轻的储君,其城府之深,手段之狠,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 “乖乖隆地咚!太子殿下这手段,真是……真是绝了!” 兵部衙门里,粗獷的声音响起,却是混世魔王程咬金。他摸著自己那標誌性的大鬍子,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佩服和讚赏,“俺老程就喜欢这种乾脆利落的!有啥事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干就完了!比那些整天在背后嘀嘀咕咕,玩弄阴谋诡计的强多了!痛快!实在是痛快!” 他一边说著,一边还用力地拍了拍身边尉迟恭的肩膀,震得尉迟恭一阵齜牙咧嘴。 房玄龄府邸,房玄龄则是轻捋鬍鬚,深邃的眼眸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芒。他微微頷首,低声对身旁的房遗直道:“遗直,太子殿下此番,看似行的是一步险棋,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之上,实则却是深思熟虑,步步为营。他將人心、舆论、乃至陛下的性格与顾忌,都算计得分毫不差。先是以雷霆之势推广小说,引爆民情;继而借魏王和孔颖达等人的弹劾,將矛盾公开化,激化衝突;再利用禁书令,彻底点燃士子们的怒火,形成倒逼之势。最后,再以强硬的姿態提出条件,逼迫陛下做出让步。这一连串的组合拳下来,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这份心智,这份魄力,当真是……可怕啊。” 房遗直亦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父亲所言极是。” 第103章 崔侍郎跪了这么久,膝盖……还好吧? 就在整个长安城都因为小说的恢復而陷入一片欢腾的海洋之时,一队身著东宫制式甲冑的卫士,在一名內侍的带领下,策马径直来到了位於西市的清河崔氏,崔民干名下最大的一家书坊——“博文斋”。 “奉太子令!查封博文斋!所有库存书籍、帐册,一律清点造册,暂时封存入库!任何人不得擅动,违令者斩!” 为首的內侍手持东宫令旨,声音尖细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博文斋的掌柜和伙计们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如狼似虎的东宫卫士便已经冲了进去,开始清点货物,驱赶客人。很快,书坊的大门上便被贴上了交叉的封条,上面盖著鲜红的东宫印信。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崔府。 这突如其来的查封,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崔民干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倖。 当崔民干听完管家的稟报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他面如死灰,嘴唇哆嗦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是太子的报復,更是对他的无情敲打和严厉警告!他先前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太子贏了之后,或许会顾及世家大族的脸面,不会立刻对他进行清算,至少会给他一个解释和补救的机会。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如此之不留情面!直接查封他崔家在长安最重要的產业之一,这无疑是在狠狠地打他的脸! “备轿!快!备轿!去……去东宫!”崔民干声音嘶哑地喊道,语气中充满了惶恐与绝望。 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甚至来不及更换一身更体面的朝服,便连滚带爬地衝出了府门,钻进了早已备好的轿子,一路催促著轿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东宫。 一路上,他心乱如麻,脑海中不断回想著自己与太子交往的种种细节,越想越是后悔,越想越是恐惧。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把太子得罪狠了。如果不能得到太子的谅解,恐怕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当崔民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赶到东宫门外时,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崔侍郎,太子殿下正在处理公务,暂时不便见客。还请崔侍郎在此等候。”侍卫面无表情地说道。 崔民干心中一沉,知道这是太子故意在晾著他。但他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满和怨言?他连忙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下官就在此等候,不打扰太子殿下公务。” 说完,他竟真的不敢再往前一步,就在那冰冷的宫门外,直挺挺地站著,任凭初冬的寒风吹拂著他单薄的官袍。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站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诚意,心一横,牙一咬,竟“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了显德殿外的庭院之中,那冰冷坚硬的青石板,硌得他膝盖生疼。 来来往往的宫娥內侍,看到堂堂黄燜侍郎,清河崔氏的嫡系子弟,竟然如此狼狈地跪在殿外,都忍不住投来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崔民干只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不敢起身,只能低垂著头。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每一分每一秒对崔民干而言都如同酷刑一般煎熬。太阳渐渐西斜,寒意愈发浓重。殿內时不时传来林尘与属官交谈的声音,那声音清晰而从容,仿佛带著一种掌控一切的魔力,更让跪在殿外的崔民干心惊胆战,如坐针毡。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觉得双腿早已麻木不堪,失去了知觉,浑身也冻得瑟瑟发抖。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以为自己会冻死或者屈辱死在这里的时候,那紧闭的殿门终於“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名身穿青衣的內侍缓步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用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说道:“崔侍郎,太子殿下让你进去。” 崔民干闻言,如同听到了天籟之音,精神猛地一振。他想立刻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早已不听使唤,挣扎了几下,才在旁边一名侍卫的搀扶下,踉踉蹌蹌地站了起来。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让他险些再次跌倒。 他顾不上整理有些散乱的衣冠和满身的尘土,也顾不上擦拭额头的冷汗,怀著一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到极点的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显德殿。 大殿內温暖如春,与外面料峭的春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子林尘正悠閒地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手中端著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慢条斯理地品著,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崔民乾的到来,也仿佛外面那个跪了几个时辰的人与他毫无关係。 崔民干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走到殿中,再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將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哭腔和颤抖: “微臣……微臣崔民干,叩见太子殿下!” 林尘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淡淡地扫过伏在地上的崔民干,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平缓却带著一丝戏謔:“哦?是崔侍郎啊。这么冷的天,崔侍郎跪了这么久,膝盖……还好吧?” 崔民干听到这话,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辱感涌上心头,但他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满?他连忙將头磕得更低,声音愈发卑微和惶恐:“微臣……微臣罪该万死!微臣有眼不识泰山,鼠目寸光,先前多有冒犯殿下虎威之处,还请殿下恕罪!微臣知错了!微臣是真的知错了!” 他一边说著,一边竟真的用力地磕起头来,额头与坚硬的金砖碰撞,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求殿下给微臣一个改过自新、將功赎罪的机会!只要殿下能饶恕微臣这一次,微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任凭殿下差遣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了活命,为了保证自己的產业,崔民干此刻已经彻底拋弃了所有的尊严和底线。他明白,如今的太子,已经不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了。 第104章 此仇不报,我李泰誓不为人! 林尘静静地看著伏在地上,涕泪横流,卑微到了尘埃里的崔民干,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敲打,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对於这些首鼠两端的人,只有让他们真正感到恐惧,让他们明白背叛的代价,他们才会真正地臣服。 “崔侍郎言重了。”林尘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本宫一向赏罚分明,恩怨两清。你先前如何行事,本宫心中有数。不过,念在你今日能主动前来请罪,態度也还算诚恳,本宫也不是那种不讲情面,喜欢赶尽杀绝的人。” 他顿了顿,语气微微一缓,道:“起来吧。地上凉,跪久了,对身体不好。崔侍郎毕竟是朝廷命官,也是世家栋樑,总要注意些体面。” 崔民干听到这话,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狂喜过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这是太子要放过他了? 实际上,崔民干很清楚,他的书店被太子查封,就是太子在敲打他,如果他还傻乎乎来问原因,恐怕只会吃闭门羹,尤其是最近的那个新筹备出来的出版司,还在太子掌握手中。 如果他此前不派自己儿子过来,不牵扯进来,恐怕还没事,可既然牵扯了进来,又没按太子所言行事,自然会被太子所敌视。 他连忙再次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声音哽咽地说道:“谢殿下!谢殿下宽宏大量!” 在內侍的搀扶下,崔民干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腿依旧有些发软。 林尘看著他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淡淡说道:“往后,崔大人的能量,本宫希望能用在正途上,本宫新设的出版司,百废待兴,正需要有经验、有渠道、有能力的人手来协助打理。崔侍郎,在长安经营书坊多年,想必对此道並不陌生。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崔民干何等精明之人,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太子的用意!这分明是要將他彻底绑上太子的战车,让他为出版司效力!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不仅意味著太子原谅了他之前的过失,更意味著崔家从此以后就能名正言顺地投靠太子,成为太子阵营中的一员!虽然可能会因此得罪魏王和其他一些势力,但与得罪太子相比,那些都不算什么了! 崔民干心中狂喜,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连忙再次躬身行礼,语气无比恭敬和激动地说道:“微臣明白!微臣完全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看得起微臣,看得起崔家,是微臣和崔家的荣幸!微臣一定竭尽所能,鞠躬尽瘁,为殿下分忧解难!出版司之事,崔家愿全力相助!保证將出版司办得妥妥当帖,让殿下满意!” 林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如此甚好。崔侍郎能有这份心,孤心甚慰。你先回去吧,好好休养一下身体。至於出版司的具体事务,以及博文斋解封之事,孤稍后会派人与你详细接洽。” “是!是!微臣遵命!微臣一定不负殿下所託!”崔民干如蒙大赦,心中一块巨石终於落地。他再次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地躬身退出了显德殿。 走出殿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回想起刚才在殿內的一幕幕,他依旧心有余悸。 林尘看著崔民干狼狈却又带著一丝欣喜离去的背影,端起几案上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收服崔民干,只是他整合力量,掌控大唐文化命脉的第一步。 …… 魏王府內,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名贵的瓷器碎片散落一地,一张上好的紫檀木案几被从中劈开,裂痕狰狞。魏王李泰,他那张曾经丰腴浑圆的脸庞此刻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双目赤红如血,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华丽却显得空洞的殿宇內来回踱步,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李泰猛地停下脚步,嘶声怒吼,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竟敢如此辱我!竟敢逼我下跪磕头!此仇不报,我李泰誓不为人!” 他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廊柱上,坚硬的木料发出沉闷的响声,手背瞬间红肿起来,渗出了血跡,他却恍若未觉,心中的怒火与屈辱早已將这点皮肉之痛完全淹没。 几名魏王府的心腹幕僚和內侍战战兢兢地跪伏在殿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何曾见过魏王殿下如此失態?在他们的印象中,魏王殿下虽然骄纵,却也极重仪態,今日这般歇斯底里,足见其心中所受的创伤有多么巨大。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一位年长的幕僚颤声劝道,“太子殿下如今势大,又有陛下……陛下偏袒,我等暂且不宜与其硬碰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殿下!” “暂且隱忍?” 李泰猛地转过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名幕僚,语气森寒如冰,“你让本王如何隱忍?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本王跪在了他的脚下!本王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你让本王如何面对那些朝臣?如何面对那些曾经追隨本王的人?!” 他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他不仅要夺走本王的一切,还要將本王的尊严踩在脚下,碾得粉碎!本王若不能亲手將他拉下马,亲眼看著他比本王悽惨百倍,本王死不瞑目!” 另一名幕僚也连忙磕头道:“殿下,越是这个时候,您越要冷静啊!太子殿下虽然暂时得势,但其行事乖张,树敌亦多。他如今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只要我们小心筹谋,静待时机,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切不可因一时之怒,自乱阵脚啊!” 李泰喘著粗气,胸中的怒火依旧翻腾不休,但幕僚们的话,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他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硬碰硬,他现在绝非太子的对手。 他缓缓走到窗边,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眼神阴鷙得如同寒冬的潭水。 “好……好一个太子……” 李泰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本王倒要看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本王与你,不死不休!” 他紧紧握住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股尖锐的疼痛,反而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几分。 第105章 这几位军爷,是来找你的 太极殿,偏殿之內。 李世民端坐在御案之后,面色有些沉鬱。长孙无忌、房玄龄、唐俭、高士廉等几位心腹重臣分列左右,殿內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太子將房遗直调入了出版司,任了个主事之职,诸位爱卿如何看?” 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房遗直是房玄龄的长子,为人方正,颇有才干。太子此举,无疑是在拉拢房玄龄,同时也是在向朝中传递一个信號,他要重用有才干的年轻官员。 长孙无忌率先开口道:“陛下,太子殿下新掌出版司,正是用人之际。房遗直乃房相之子,素有贤名,由他辅佐太子,想来也是好事。出版司事关教化,责任重大,有房相长子在,也能让朝野上下更为放心。” 他这话看似在夸讚,实则也是在点明,太子此举有其政治考量。 房玄龄闻言,出列躬身道:“陛下,犬子顽劣,蒙太子殿下不弃,委以重任,实乃犬子之幸。臣必当严加管教,令其恪尽职守,不敢有负太子殿下与陛下之厚望。”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感谢,也表明了立场。 李世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转向其他几人。 唐俭沉吟片刻,说道:“陛下,出版司乃新生事物,其权责之重,前所未有。太子殿下虽有奇思妙想,但毕竟年轻,於政务之上,经验尚浅。若能有老成持重之人从旁辅佐,或更为稳妥。” 高士廉也点头附和:“唐相所言甚是。出版司不仅关乎书籍刊印,更牵动天下文人士子之心,不可不慎。若能遣一位得力干臣入內,既能襄助太子,亦能为陛下分忧。” 李世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房玄龄身上,缓缓说道:“玄龄,朕看,不如就由朝廷再委派一人,入出版司担任侍郎之职,与太子一同打理。一来,可以分担太子肩上之重担;二来,太子毕竟是储君,日后要治理天下,这出版司,便当做是他歷练政务,培养治国能力的一块试验田。你看如何?” 这话听起来是在为太子著想,实则是想在出版司內安插自己的人手,监视並制衡太子的权力。 房玄龄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李世民的弦外之音?他心中微嘆,面上却不动声色,躬身道:“陛下圣明。太子殿下年轻有为,若能得陛下悉心指引,多加歷练,於国於民,皆是大善。臣以为,此法甚好。” 长孙无忌也附和道:“陛下此举,既能培养太子殿下,又能確保出版司稳健运行,实乃两全其美之策。” 李世民见眾臣並无异议,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稍减,但面色依旧沉闷,点了点头:“既如此,此事便这么定了。具体人选,朕再斟酌一二。” 他心中清楚,出版司这块肥肉,太子是吃定了,但他绝不能让太子如此轻易地將其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这场父子之间的博弈,还远未结束。 …… 河东道,絳州龙门县郊外的一处大户人家田庄。 时值初春,田庄內正在修缮房屋,一群精壮的汉子正在热火朝天地搬运木料,吆喝声此起彼伏。 人群之中,一个身材异常魁梧雄壮的青年格外引人注目。 他穿著一身粗布短打,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烁著健康的光泽,虬结的肌肉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只见他轻轻鬆鬆地便將五六根成人大腿粗细的圆木扛在肩上,脚下生风,稳步如飞,看得周围那些一同干活的汉子们目瞪口呆。 “乖乖!薛大个子这力气,真是没得说!一个人顶咱们好几个!” “可不是嘛!你看他挑水,一根扁担两头掛上七八个大木桶,十几桶水啊,他挑起来跟玩儿似的!” 此人,便是薛仁贵。 田庄的主人姓王,是个略有些吝嗇的富户。他远远地看著薛仁贵干活,心中既满意於薛仁贵的力气能顶十个人用,又有些心疼薛仁贵那惊人的饭量。 到了午饭时分,工人们围坐在一起吃饭。大盆的粟米饭,几样简单的菜蔬。薛仁贵一个人就干掉了五六个人的饭量,看得其他工人眼睛都直了。 “主君,主君!” 一个尖嘴猴腮的管事跑到王主簿面前,指著薛仁贵低声告状,“您看看那薛礼,太能吃了!照他这么个吃法,咱们田庄的粮食,不出半月就得被他吃光了!咱们是雇他来干活的,可不是雇他来当饭桶的啊!” 王主簿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好像,近些日子消耗的粮食的確多了些。 他走到薛仁贵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小薛啊,你这力气確实不小,干活也卖力。只是……只是你这饭量,我这小小的田庄,实在是有些供养不起啊。这样吧,今天的工钱我照给,你……你还是另寻高就吧。” 周围的工人们都停下了筷子,幸灾乐祸地看著薛仁贵。 薛仁贵闻言,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和无奈。他放下手中的饭碗,默默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便离开了。这种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他怀揣著微薄的工钱,拖著沉重的脚步往家里走。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向新婚不久的妻子柳氏交代。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连让妻子过上温饱的日子都做不到,实在是愧为人夫。 “唉,难道我薛礼这辈子,就只能这样庸庸碌碌,埋没於乡野之间吗?” 他仰天长嘆,心中充满了不甘与失落。 怀著沉重的心情,他终於回到了位於村边那座简陋的茅草屋。还未进门,便听到屋里传来妻子柳氏与人交谈的声音。 他心中一紧,莫不是家里来了催债的?他推开柴扉,走了进去,顿时愣住了。 只见不大的堂屋內,除了妻子柳氏之外,还站著七八名身著劲装,腰佩横刀的汉子。这些人个个神情彪悍,目光锐利,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沉稳,正微笑地看著柳氏。 柳氏见他回来,连忙迎了上来,脸上带著一丝喜色和紧张:“夫君,你回来了!这几位军爷,是来找你的。” 第106章 不如,就当场测试一下他的能力,如何? “找我?”薛仁贵一怔,疑惑地看向那群人。 为首那汉子上下打量了薛仁贵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讚许,拱手道:“足下便是薛礼,薛仁贵?” 薛仁贵点了点头:“在下正是。不知各位军爷寻我何事?” 那汉子微微一笑,也不多言,突然一拳朝薛仁贵面门攻来!拳风凌厉,带著一股劲气! 薛仁贵虽然惊愕,但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一侧身,避开拳锋,同时右手探出,如铁钳般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汉子手腕被制,却不慌乱,另一只手化掌为刀,直劈薛仁贵颈侧!薛仁贵左臂一格,挡开掌刀,脚下一个错步,便想將对方摔倒。 两人兔起鶻落,眨眼间便过了三五招。那汉子虽然攻势凌厉,却始终占不到薛仁贵分毫便宜,反而被薛仁贵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住手!”旁边一名汉子连忙出声制止。 与薛仁贵交手那汉子借势跳出圈外,脸上却並无怒色,反而哈哈大笑道:“好!好身手!果然名不虚传!” 薛仁贵有些不明所以,皱眉道:“各位究竟是何人?为何无故与我动手?” 为首那汉子收起笑容,神色一正,从怀中取出一份盖著朱红印信的捲轴,朗声道:“薛仁贵听令!奉太子殿下钧旨,闻汝有万夫不当之勇,特召你入东宫效力!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太子殿下?” 薛仁贵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个乡野村夫,何德何能,竟能惊动当朝太子殿下,亲自下旨徵召? 他愣愣地看向妻子柳氏,只见柳氏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声音带著一丝颤抖:“夫君!还愣著做什么!快……快谢恩啊!这是天大的机缘啊!” 薛仁贵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跪倒在地,朝著长安的方向重重叩首,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草民薛礼,叩谢太子殿下隆恩!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知道,自己苦苦等待的机会,终於来了! …… 东宫,临时搭建的演武场。 阳光温暖和煦,照在宽阔的演武场上。苏定方一身戎装,身姿挺拔如松,正大声向著面前一队队排列整齐的东宫卫士讲解著阵法变幻和协同作战的要领。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士兵们的耳中。 裴行俭和程处亮则侍立在苏定方身旁,神情专注地聆听著。裴行俭不时点头,眼中闪烁著思索的光芒;而程处亮虽然也听得认真,但脸上那股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林尘在演武场边缘的高台上,目光平静地注视著下方的一切。他看著那些士兵们在苏定方的指挥下,时而如猛虎下山般发起衝锋,时而又如磐石般稳固防守,虽然还略显青涩,但已经初具几分精锐之师的雏形,心中不禁感到一丝满意。 苏定方果然不愧是当世名將,练兵之法,確有其独到之处。而裴行俭沉稳好学,程处亮勇猛果敢,也都是可造之材。 就在这时,一名东宫內侍快步登上高台,来到林尘身边,脸上带著掩饰不住的喜色,压低声音稟报导:“启稟殿下,常胜將军派去河东道的人回来了!已经……已经將薛仁贵找到了!如今人已带到宫外,等候殿下召见!” “哦?” 林尘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好!好得很!让他即刻將人带到演武场来!本宫要亲自见他!” 他心中確实有些小小的激动。薛仁贵啊,这可是他期待已久的一员猛將!有了他,自己手中的力量必將如虎添翼! 很快,在內侍的引领下,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憨厚,眼神中却带著一丝好奇与拘谨的青年,被带到了林尘面前。正是从河东道风尘僕僕赶来的薛仁贵。 他一见到高台之上,气度不凡的太子,连忙就要下跪行礼。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免礼。”林尘抬了抬手,温和地说道,目光仔细地打量著薛仁贵。果然是英雄不问出处,虽然衣著朴素,但那股子隱藏在眉宇间的英气和那身强健的体魄,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你便是薛礼,薛仁贵?” “草民正是。”薛仁贵恭敬地答道,声音洪亮。 林尘微微一笑,转头对身旁的苏定方说道:“苏將军,这位便是本宫与你提起过的薛仁贵。此人勇力过人,是个难得的將才。从今日起,你便好生带带他,让他跟在你身边学习用兵之道。” 苏定方闻言,也仔细打量了薛仁贵一番,点了点头。 林尘顿了顿,朗声宣布道:“本宫今日便封薛仁贵为东宫卫率『白虎』军先锋官!日后隨军出征,当为我军破阵杀敌,勇往直前!” 此言一出,演武场上顿时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那些平日里自詡勇武的东宫校尉和小头领们,都有些不服气地看向薛仁贵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先锋官”。 “殿下!” 一名身材壮硕,满脸络腮鬍的校尉忍不住出列,大声嚷道,“这不公平!凭什么一个刚来的乡下小子,就能直接当上先锋官?俺不服!” “没错!俺们也不服!”其他几名校尉也纷纷附和。 先锋官,那可是仅次於主將和副將的重要职位,往往由军中最勇猛善战之人担任,是无数军人梦寐以求的荣耀。 林尘看著他们群情激奋的样子,脸上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没有说话,只是將目光投向了苏定方。 苏定方依旧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也没有开口制止那些校尉。 林尘心下瞭然,苏定方这是想看看,自己看中的这个薛仁贵,到底有几斤几两。军中向来以实力为尊,若薛仁贵没有足以服眾的本事,就算自己强行任命,日后也难以在军中立足。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苏將军,既然眾將士对薛仁贵的任命有所异议,不如,就当场测试一下他的能力,如何?也好让大家心服口服。” 第107章 松赞干布 苏定方这才抱拳道:“殿下圣明。军中无戏言,先锋官之职,非同小可,自当以能力为先。若薛仁贵確有其才,末將自当遵从殿下之命。” 那些校尉们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殿下!这个先锋官,俺们也想要!” “没错!谁的拳头硬,谁就当这个先锋官!” 林尘笑了笑,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观察著四周的薛仁贵。 薛仁贵似乎感受到了太子的目光,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来到演武场的中央,对著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校尉们拱了拱手,声音平静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在下薛仁贵,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却蒙太子殿下错爱,委以重任,实感惶恐。今日,愿向各位將军討教一二,还望不吝赐教!” 程处亮和裴行俭站在一旁,都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场中的薛仁贵。 “裴兄,你看这薛仁贵,也没什么三头六臂啊,就是个子高点,壮实点,太子殿下怎么就对他如此看重?”程处亮摸著下巴,有些不解地说道。 裴行俭则是微微眯起了眼睛,沉声道:“莫急,且看下去。太子殿下慧眼识人,此人既然能得殿下如此青睞,必有过人之处。” 话音未落,场中已经有两名校尉按捺不住,同时冲了出来,一左一右,向著薛仁贵攻了过去! “看招!” 那两名校尉也都是军中好手,配合默契,攻势凌厉。 然而,面对两人的夹击,薛仁贵却是不慌不忙,脚下步伐微动,身形如同鬼魅般在两人之间穿梭。 只听“砰砰”两声闷响,那两名气势汹汹的校尉,竟如同断了线的风箏一般,齐齐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嘶——” 演武场上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薛仁贵这乾净利落的身手给震住了! “好快的速度!好强的力道!”程处亮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惊呼出声。 裴行俭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异彩。 紧接著,又有三名校尉不信邪地冲了上去,想要凭藉人数优势將薛仁贵拿下。但结果依旧没有任何悬念,薛仁贵如同虎入羊群,三拳两脚,便將那三人尽数击倒在地,一个个哎哟叫唤,狼狈不堪。 这一下,连一直面色平静的苏定方,眼中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之色!他原以为薛仁贵只是力气大些,没想到其身手竟然如此矫健,招式也颇为精妙,显然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接下来的场面,几乎成了一边倒的表演。 那些平日里在东宫卫率中耀武扬威的校尉们,在薛仁贵面前,竟如同三岁孩童一般,不堪一击!无论他们使出何种招数,用上多大的力气,都会被薛仁贵轻描淡写地化解,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击败! 演武场上,只剩下薛仁贵一人傲然挺立,而他的脚下,则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片“挑战者”。 程处亮和裴行俭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对薛仁贵的佩服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程处亮激动得满脸通红,“这薛仁贵,简直就是个怪物啊!” 裴行俭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此人之勇,恐不在尉迟大將军之下!” 比试结束,苏定方走到薛仁贵面前,脸上露出了由衷的讚赏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好小子!果然有真本事!这个先锋官,你当之无愧!” 周围那些被击败的校尉们,虽然一个个鼻青脸肿,但此刻看向薛仁贵的眼神中,却再无半分不服,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军中,强者为尊,薛仁贵用他无可匹敌的实力,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薛仁贵被苏定方这么一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声说道:“……苏將军,各位將军,俺……俺还没吃饱饭呢,能不能……能不能先让俺去吃点东西?” “噗——” 此言一出,苏定方和周围的將士们都愣住了,隨即爆发出了一阵惊愕的议论声。 “什么?打了这么半天,他还没吃饱?” “这傢伙的肚子是无底洞吗?” 高台之上的林尘,在听到薛仁贵这句话后,先是一怔,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畅快,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好!好一个薛仁贵!不但勇冠三军,饭量也是无人能及啊!常胜,传令下去,今日演武场所有將士,加餐!好酒好肉,管够!让咱们的薛先锋,吃个痛快!” “谢殿下!”薛仁贵闻言大喜,连忙再次行礼。 …… 时间悄然流逝,薛仁贵在东宫待了下来。 而太子与魏王之间,斗爭又是缓和了下来,表面平静,却暗流涌动。 与此同时,转眼间便到了各国使者循例前来朝贺的时节。陆续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使团,带著各色奇珍异宝和邦国的表文,风尘僕僕地抵达长安。 高句丽、新罗、百济这三个常年在大唐东北边境线上明爭暗斗的邻邦,几乎是同时派出了使者。此外,西北的吐谷浑、北方的薛延陀汗国,也纷纷派遣了规模不小的使团。 而在这些形形色色的使团之中,一支来自西南高原的队伍,显得尤为低调而特殊。他们自称是某个小部落的使者,人数不多,衣著也儘量朴素,但队伍中为首的那名青年男子,虽然刻意收敛了气势,眉宇间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他,便是化名而来的吐蕃赞普——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骑在马上,缓步进入长安城高大巍峨的城门。望著街道两旁鳞次櫛比的商铺,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那些衣著光鲜、神態自信的大唐百姓,他的眼神深处,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凝重与忧虑。 “好一座长安城!好一个大唐盛世!”松赞干布在心中暗嘆。眼前的繁华与强大,远超他的想像。这与他治下那广袤却略显贫瘠的雪域高原,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 第108章 炼出比当今天下任何铁器都要坚硬、都要锋利的钢! “赞普,大唐虽强,不过是占了地利与人和罢了。我吐蕃勇士,不畏严寒,驍勇善战,未必就输给他们!” 松赞干布身旁,一名身材魁梧,面容粗獷,眼神锐利如鹰的吐蕃猛將,似乎察觉到了赞普的情绪,忍不住低声嗤笑道。此人名叫噶尔·东赞,是松赞干布最为倚重的勇將,他极为年轻。 松赞干布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噶尔,切不可小覷大唐。你看到的,只是这长安城的冰山一角。其国力之强盛,军队之精锐,远非我等先前所能想像。如今,这大唐,已然是我吐蕃崛起之路上,不得不面对的心腹大患!” 噶尔·东赞闻言,脸上的轻慢之色收敛了几分,但眼中依旧带著一丝不服。 松赞干布继续说道:“更何况,如今的吐谷浑,名义上虽是独立王国,实则早已沦为大唐的傀儡。慕容顺父子,不过是李世民扶植起来的棋子。若大唐彻底掌控了吐谷浑,便如同在我吐蕃的咽喉之地悬上了一柄利剑,隨时可以切断我等与西域的联繫,甚至威胁到我逻些城的安危。”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所以,我们必须想方设法,重新夺回对吐谷浑的控制权,至少也要將其从大唐的手中撬动。此次前来长安,一则是为了摸清大唐的虚实,探探这位大唐天子和他那位声名鹊起的太子的底细;二则,也是想看看,能否寻觅到可乘之机,为我吐蕃爭取更大的空间。” 噶尔·东赞听著赞普的分析,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知道,赞普所言非虚。吐蕃虽强,但与大唐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依旧有不小的差距。此次长安之行,註定不会平静。 一行人隨著鸿臚寺的官员,被安置进了专门接待各国使臣的馆驛。松赞干布不动声色地观察著周围的一切,將每一个细节都默默记在心中。他知道,未来的较量,已经从踏入这座长安城的那一刻,便开始了。 …… 东宫,显德殿偏殿书房內。 太子林尘正端坐在书案后,听取著东宫属官匯报近期的各项事务。 一名身著青色官袍,掌管东宫钱粮度支的官员,手捧著帐册,躬身稟报导:“启稟殿下,截至上月末,东宫各项產业,尤其是番茄书局的小说发行,盈利极为丰厚。扣除各项开支用度,以及拨给出版司的启动款项后,目前库房之中,尚盈余铜钱十三万贯,另有金银布帛若干。” 十三万贯!这对於东宫而言,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要知道,太子每年的份例和各项补贴加起来,也不过数万贯而已。如今单是小说的盈利,就远远超出了这个数目。 林尘闻言,脸上却並无太多喜色,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帐目务必清晰,不可有丝毫差错。將这些钱款妥善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微臣遵命。”那名官员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待那官员走后,林尘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钱,自然是好东西,尤其是对於想要做大事的他而言,更是多多益善。有了充足的財力支持,他许多的计划才能得以顺利实施。 他略微沉吟片刻,扬声道:“常胜何在?” “末將在!”常胜魁梧的身影立刻从门外闪了进来,单膝跪地。 “起来吧。”林尘摆了摆手,说道:“你即刻派人,在长安城內外,秘密寻访一批技艺精湛的冶铁工匠,尤其是那些懂得高温冶炼,或者对矿石甄別有独到经验的老匠人。找到之后,以东宫的名义,高薪聘请他们。记住,此事要办得隱秘,不可声张。” 常胜闻言一怔,有些不解地问道:“殿下,寻那些铁匠做什么?莫非……是要打造兵器?” 林尘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打造兵器,只是其一。本宫要他们做的,是更重要的事情——炼钢!炼出比当今天下任何铁器都要坚硬、都要锋利的钢!” “炼钢?”常胜虽然勇猛,但於此道却是一窍不通,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林尘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沉声道:“你无需多问,只需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办即可。人手越多越好,技艺越高越好。找到人后,將他们安置在城郊一处隱秘的庄园之內,严加看管,所需一切物料,皆由东宫供给。本宫要儘快看到成果!” 他心中清楚,钢铁是工业的脊樑,也是一个时代强盛与否的重要標誌。大唐虽然已经掌握了灌钢法等相对先进的冶铁技术,但距离他心目中真正意义上的优质钢材,还有著不小的差距。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改良现有的冶炼技术,更是要尝试引入一些超越这个时代的概念和方法,比如利用焦炭代替木炭进行高温冶炼,甚至尝试建立小型的“高炉”,以期能够大幅度提高钢铁的產量和质量。 一旦成功,不仅仅是兵器鎧甲的革新,更將对农具、工具乃至整个大唐的生產力发展,產生难以估量的深远影响。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末將遵命!末將这就去办!”常胜虽然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对炼钢如此上心,但他对太子的命令,向来是无条件执行的。他领了命,便迅速退了下去,开始著手安排此事。 林尘看著常胜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小说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和財富,但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將这些资源,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为大唐的未来,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炼钢,便是这宏伟蓝图中的关键一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当超越时代的钢铁洪流,在这个古老的帝国中奔腾起来时,將会是何等壮丽的景象。 魏王府內,春日的阳光透过雕窗格,斜斜地照在李泰略显阴鬱的脸庞上。他那曾经因为养尊处优而略显丰腴的脸颊,此刻却因为连日的焦躁与愤懣而微微有些消瘦,眼神中不时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厉色。那日宫中被迫向太子下跪磕头的耻辱,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著他的心。 他负手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来回踱步,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压抑。书房內,香炉中升腾的龙涎香也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烦闷。 第109章 哪位爱卿愿意下场,与这位吐蕃勇士切磋一番? “太子那边,究竟在搞什么鬼?”李泰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带著一丝压抑的怒火,转向侍立在旁的一名心腹幕僚,“本王就不信,他安安分分地待在东宫,会没有一点异动!” 那幕僚姓韦,名琮,是李泰最为倚重的智囊之一。他闻言,连忙躬身道:“回稟殿下,据我们安插在东宫外围的人手回报,太子殿下近来的確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东宫卫率的操练之上。每日天不亮,演武场便鼓声阵阵,杀声震天。据说,太子殿下还效仿军中制度,对东宫卫率进行了整编,设立了新的军职,並且请了左武侯中郎將苏定方亲自入东宫指点。” “苏定方……”李泰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寒光更甚,“好个苏定方!枉父皇对他信任有加,他竟然也投靠了太子!哼,这太子,倒是越来越会收买人心了!” 韦琮小心翼翼地观察著李泰的脸色,继续说道:“太子殿下似乎对此次练兵极为重视,不仅亲自督促,还会亲自讲话,,据说颇得军心。只是……东宫如今防卫比以往森严了数倍,核心的操练內容,例如具体的兵种配置、阵法演练,以及是否有新式军械的研发,我等的人手实在难以渗透进去探知详情。只知道太子殿下从民间招募了不少能工巧匠,似乎在秘密打造什么东西。” “秘密打造?”李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查!给本王不惜一切代价地查!本王要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多一分实力,本王就少一分机会!” 韦琮沉吟片刻,道:“殿下,如今万国使者云集长安,即將举行盛大的朝贺大典。这既是大唐彰显国威之时,亦是各方势力暗中角力的舞台。太子殿下风头正劲,必然是各方关注的焦点。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想想办法。” 李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猛地转身,走到窗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你说得对。这么热闹的场面,本王岂能让他一个人独占鰲头?是该给他找点『乐子』了。” …… 终於,国宴之期来临。 太极殿內,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巨大的琉璃灯盏映照得整个大殿金碧辉煌,悠扬的宫廷雅乐在殿內迴荡,身著彩衣的宫女们如同翩躚的蝴蝶般穿梭其间,为宾主奉上美酒佳肴。 唐太宗李世民身著龙袍,头戴通天冠,端坐於大殿正上方的龙椅之上,俯瞰著下方济济一堂的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 林尘,则侍坐在李世民的左手下方,神態从容,目光平静。魏王李泰则坐在皇子席的另一侧,眼神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期待。 宴会伊始,各国使者纷纷起身,按照国力大小和与大唐关係的亲疏远近,依次向李世民敬酒,並献上早已准备好的颂词。 “大唐皇帝陛下,文成武德,泽被苍生!我新罗国小民弱,幸得陛下庇佑,方能苟安於海东。愿陛下圣寿无疆,大唐国祚万年!” 新罗使者金春秋率先起身,用略显生硬的汉话,极尽諂媚地说道,並献上了新罗特產的精美螺鈿漆器。 紧接著,百济、高句丽的使者也纷纷上前,言辞一个比一个华丽,马屁一个比一个响亮。什么“天可汗风采,日月同辉”,什么“中原上国,万邦归心”,听得李世民龙顏大悦,频频举杯示意。 大唐的官员们,脸上也都带著自豪的笑容。这种万国来朝,爭相献媚的场面,无疑是对大唐国力最直接的肯定。 酒过三旬,歌舞渐起。正当殿內气氛热烈,一片祥和之际,坐在使臣席位中段,一直默默饮酒,鲜少言语的吐蕃“苏毗部落”使者“利赞”,即松赞干布,忽然站起身来。 他端起酒杯,先是对著李世民遥遥一敬,然后朗声道:“大唐皇帝陛下,小使自高原而来,久闻大唐兵甲强盛,猛將如云,今日得见天朝上国之繁华,更是心嚮往之。我吐蕃男子,素来崇尚勇武,今日有幸得见大唐各位將军,心中技痒,斗胆恳请陛下恩准,能否让我等与大唐的英雄们切磋一二武艺,以开眼界,亦可助兴今日盛宴?”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太极殿內,瞬间安静了许多。正在演奏的乐师们也识趣地停下了手中的乐器。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这个皮肤黝黑,眼神锐利的“部落”使者。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歌舞昇平,一团和气的场合,竟然会有人主动提出要“切磋武艺”。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李世民的目光如同鹰隼般落在松赞干布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哈哈一笑,声音洪亮地说道:“哦?贵使有此雅兴,朕心甚慰!朕大唐的勇士们,也从不畏惧任何挑战。既然是切磋助兴,朕岂有不允之理?来人,將殿中歌舞撤下,为勇士们腾出场地!” 他语气虽然轻鬆,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很快,殿中央的舞姬和乐师们退下,迅速清理出了一块方圆数丈的空地。 各国使者见状,顿时来了精神,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国使者,甚至已经开始低声起鬨,期待著一场好戏上演。 松赞干布见李世民应允,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对著身旁那位身材魁梧,气息彪悍的噶尔·东赞使了个眼色。 噶尔·东赞心领神会,大步从席间走出,来到场地中央。他先是按照吐蕃的礼节,对著李世民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挺直腰杆,环视四周,声如洪钟,带著一股强烈的自信:“外臣噶尔·东赞,不才,愿向大唐的各位將军討教一二!” 此人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古铜色的肌肤在灯火下闪烁著金属般的光泽,双目炯炯有神,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尊移动的铁塔,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气势。 李世民目光扫过阶下侍立的武將班列,朗声道:“我大唐勇士何在?哪位爱卿愿意下场,与这位吐蕃勇士切磋一番,为今日盛宴助兴?” 第110章 末將尉迟恭,请战! “末將薛万彻,愿为陛下一战!”话音未落,薛万彻便越班而出。他乃是李世民的妹夫丹阳公主的駙马,素以驍勇善战闻名,性情刚烈,此刻见有外邦之人前来挑战,自然是当仁不让。 “好!薛將军勇武,朕拭目以待!”李世民微微頷首。 薛万彻大步走到场中,与噶尔·东赞相对而立。两人简单行礼之后,便不再多言,瞬间拉开了架势。 只听薛万彻一声暴喝,率先发动了攻击! 他使得是一套大开大合的拳法,招招势大力沉,虎虎生风,显然是战场上磨礪出来的杀伐手段。 而噶尔·东赞却是不闪不避,同样以硬碰硬,双臂格挡之间,发出“嘭嘭”的闷响。他的招式看似简单直接,但每一击都蕴含著惊人的爆发力,而且身法灵活,远超其魁梧的身形所能展现的敏捷。 两人拳来脚往,兔起鶻落,转眼间便斗了二十余合。薛万彻越打越是心惊,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而且耐力极好,自己几招势在必得的重击,都被他硬生生扛了下来,反而震得自己手臂发麻。 “著!” 噶尔·东赞抓住薛万彻一个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小小空档,猛地一个进步冲拳,正中薛万彻的胸口! “噗!” 薛万彻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喉头一甜,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一般,踉蹌著向后连退了七八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承让了!” 噶尔·东赞收拳而立,脸上带著一丝傲然的笑意,对著薛万彻抱了抱拳。 “薛將军!”几名与薛万彻交好的武將连忙上前扶住他。 李世民的面色依旧平静,只是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並未说话。 “陛下,末將契苾何力,愿再与此人较量一番!” 契苾何力见状,也按捺不住,出列请战。 契苾何力也是军中宿將,勇力过人,此前他为铁勒族契苾部人,投靠大唐后,奉了李世民詔令来到长安担任官职。 李世民点头,契苾何力上场,他与噶尔·东赞交手三十余合后,依旧因为气力不济,被噶尔·东赞一记凶狠的扫腿击中下盘,狼狈倒地。 紧接著,又有左监门中郎將云庭和几位將军相继下场,结果无一例外,都在数十回合之內败下阵来。 这噶尔·东赞,简直如同不知疲倦的战神一般,越战越勇!他不仅力大无穷,而且招式狠辣刁钻,往往能在看似不可能的角度发动攻击,令人防不胜防。 大唐一方连输四阵,殿內百官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那些原本兴致勃勃的外国使者们,此刻也多了几分低声议论。 “看来这大唐猛將如云的说法,也有些言过其实啊。” “是啊,连派四人,都败於一人之手,这……” 李世民端坐龙椅,面色微沉。 就在殿內气氛有些凝滯尷尬之时,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沉喝响起: “陛下!末將尉迟恭,请战!” 只见鬚髮戟张,面如黑炭,身形如同铁塔一般的鄂国公尉迟恭,排眾而出,双目圆睁,杀气腾腾! “是尉迟將军!” “尉迟將军亲自下场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看到尉迟恭出马,大唐百官顿时精神为之一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高呼起来,一扫之前的颓势。尉迟恭乃是大唐开国数一数二的猛將,当年玄武门之变,单人独骑,力敌千军,其勇武之名,早已深入人心。 李世民见尉迟恭请战,紧锁的眉头也终於微微舒展开来,沉声道:“好!敬德出马,朕心甚慰!务必让这些远人知道,我大唐並非无人!” 尉迟恭领命,大步走到场中,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瞬间瀰漫开来,让原本有些囂张的噶尔·东赞,也不由得神色一凛,收起了轻视之心。 “吐蕃小子,报上名来!尉迟爷爷鞭下,不打无名之辈!”尉迟恭声若洪钟,气势逼人。 “外臣噶尔·东赞,见过尉迟將军!”噶尔·东赞虽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却依旧不卑不亢地回道。 两人不再多言,瞬间战作一团! 尉迟恭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將,他使得一手精纯的马槊功夫,此刻虽然徒手搏击,但一招一式依旧带著横扫千军的气势。他的拳脚刚猛霸道,每一击都仿佛能开碑裂石。 而噶尔·东赞也毫不示弱,將自身年轻力壮,反应敏捷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身形闪转腾挪,如同高原上的猎豹一般,不断寻找著尉迟恭的破绽。 两人你来我往,拳风呼啸,劲气四溢,看得眾人眼繚乱,心惊肉跳。这才是真正顶尖高手的对决! 转眼间,两人已经恶斗了五十余合,依旧难分高下。噶尔·东赞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他虽然勇猛,但尉迟恭的战斗经验实在太过丰富,每一招都看似平平无奇,却暗藏杀机,让他应付得十分吃力。 “喝!” 尉迟恭久攻不下,也有些动了真火,猛地一声暴喝,双臂肌肉虬结,使出了一招压箱底的绝技“推山填海”!只见他双掌齐出,带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直取噶尔·东赞中宫! 噶尔·东赞脸色剧变,自知无法硬接,急忙侧身闪避,但尉迟恭这一招乃是虚实结合,掌势陡然一变,化推为抓,如铁钳般扣住了噶尔·东赞的左肩! “不好!” 噶尔·东赞心中大骇,刚要发力挣脱,尉迟恭的右拳已经如同出膛的炮弹般,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的右侧腰肋之上! “嘭!”一声沉闷的巨响! 噶尔·东赞只觉得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腰间传来,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箏一般,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数丈之外的地面上,张口便喷出了一小口鲜血,挣扎了几下,竟是没能立刻爬起来! “贏了!尉迟將军威武!” “好!打得好!!” 太极殿內,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和叫好声!大唐的文武百官们一个个扬眉吐气,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是自己打了胜仗一般。李世民的脸上也终於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抚掌赞道:“好!敬德宝刀未老,勇武不减当年啊!赏!” 第111章 请太子为大家举荐一人出场,也好为大唐扬威於万邦之前啊 尉迟恭咧开大嘴,露出憨厚的笑容,对著李世民抱拳道:“谢陛下夸奖!这小子倒也硬朗,是个好苗子!” 然而,就在眾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那噶尔·东赞却在几名同伴的搀扶下,挣扎著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擦去嘴角的血跡,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中却充满了不服与倔强,他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大声道:“我不服!尉迟將军武艺高强,我噶尔·东赞心服口服! 但是,將军年长我近二十岁,无论是力气、经验,还是对战机的把握,都远胜於我!我如今尚不足二十五,將军已近知天命之年!若我到了將军这般年纪,定然不会输得如此轻易!以长辈之尊,对阵我这等后辈,即便胜了,也……也难免有以大欺小之嫌!” 他这话虽然说得有些强词夺理,带著几分年轻人的气盛,但也並非全无道理。毕竟,年龄和经验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 此言一出,殿內刚刚热烈起来的气氛,又是一滯。大唐官员们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不少人怒视著噶尔·东赞,觉得他这是输不起,在狡辩。 而松赞干布,则恰到好处地再次站起身来,对著李世民拱手说道:“大唐皇帝陛下息怒。噶尔·东赞年轻气盛,言语多有冒犯,还望陛下海涵。不过,他所言也並非全无道理。拳怕少壮,尉迟將军乃是名震天下的宿將,能胜过噶尔,实乃情理之中,我等亦是心悦诚服。只是……”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等远道而来,实是想见识一下大唐年轻一代的英姿。若总是劳烦尉迟將军这等前辈高人出手,即便我等输了,心中也难免会有些许遗憾,传扬出去,恐怕世人也会说大唐虽强,却似乎后继乏人,需要老將出马方能镇住场面。不知陛下可否再从大唐的年轻才俊中,选派几位与噶尔年纪相仿的將军出来,与他公平切磋一番?如此,无论胜负,方能真正彰显大唐武风之盛,也能让我等这些外邦使臣,对大唐年轻一代的英雄豪气,有一个更直观的认识。” 松赞干布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为噶尔·东赞的失言打了圆场,又巧妙地將了李世民一军。他明著是请求公平比试,实则是想进一步试探大唐的底细,看看大唐年轻一辈的將领中,是否真有能够与噶尔·东赞抗衡的人物。 殿內的外国使者们闻言,也纷纷点头附和起来。 “是啊,这位使者言之有理,公平比试,方能看出真实水平。” “我等也想见识一下大唐年轻將军的风采!” 李世民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再次微微蹙了一下。他心中暗骂这吐蕃使者狡猾,但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再推三阻四,倒显得大唐无人,心虚怯战了。 只是,放眼朝中,年轻一辈的將领中,虽然也有不少勇武之辈,如程处默、秦怀道这些国公之子,但他们大多是战场上衝锋陷阵的好手,若论这种纯粹的徒手搏击,而且是要面对噶尔·东赞这等天赋异稟的强手,李世民心中还真没太大的把握。刚才已经连输几阵,若是在年轻一辈的比试中再输,那大唐的脸面,可就真的要丟尽了。 一时间,太极殿內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那些年轻的武將们,虽然个个义愤填膺,跃跃欲试,但见识了噶尔·东赞的强悍实力,以及连薛万彻等前辈都败下阵来的前车之鑑,也不敢轻易上前送人头。 就在李世民心中暗自权衡,思考著该派谁出场,才能既保住大唐顏面,又不至於以强凌弱的时候,一个略显尖锐却又带著几分幸灾乐祸的声音,忽然从皇子席位那边响了起来。 “父皇!” 只见魏王李泰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脸上带著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与算计,他先是装模作样地对著李世民行了一礼,然后朗声说道:“父皇,儿臣以为,这位吐蕃使者所言,倒也並非全无道理。我大唐英才辈出,年轻一辈中,自然不乏驍勇善战之辈。只是,或许他们平日里更专注於领兵作战,弓马骑射,对於这等赤手空拳的搏击之术,可能略有生疏,一时未能尽展所长。”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对面太子席位上,那个从始至终都面色平静,仿佛置身事外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了恶意的弧度,继续高声道: “不过……儿臣近日倒是听闻,太子励精图治,在东宫之中勤於操练兵马,麾下更是招揽了不少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想必定然有能够与这位吐蕃勇士一较高下的年轻俊彦!不如,就请太子为大家举荐一人出场,也好让我们这些做弟弟的,以及在场的各国使臣们,一同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东宫的实力,也好为我大唐扬威於万邦之前啊!” 李泰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表面上是在为大唐著想,实则是將了太子林尘一军! 他这话一出口,太极殿內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大唐的文武百官,还是各国的使臣,包括龙椅之上的李世民,都齐刷刷地,如同探照灯一般,聚焦到了太子林尘的身上! 剎那间,太子林尘成为了整个大殿的中心! 李泰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倒要看看,这个平日里总是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太子,今日要如何应对这个局面!若是太子派不出人,或者派出来的人输了,那丟脸的不仅是太子自己,更是整个大唐的储君!这对太子的声望,无疑將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太子,在万眾瞩目之下,依旧端坐在那里,脸上古井无波,仿佛没有听到李泰那充满挑衅的话语一般。他只是缓缓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地呷了一口,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此刻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殿內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微妙起来。 第112章 儿臣麾下,正有一人,或可与这位吐蕃勇士切磋一二 李泰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太极殿內微妙的平衡。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大唐的文武百官,还是各国的使臣,都齐刷刷地投向了端坐在李世民左手下首,神情依旧平静如水的太子林尘。 林尘自然清楚李泰打的什么算盘。这个二弟,素来心高气傲,睚眥必报,那日在宫中受辱,必然怀恨在心。此刻借著吐蕃使者的挑战,將自己推上风口浪尖,无非是想看自己出丑,以此打击自己的声望,甚至藉机向父皇暗示自己不学无术、刚愎自用。 然而,林尘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波澜。他端坐著,目光平静地看著大殿中央,仿佛李泰说的事情与他无关一般。这种镇定自若的气度,与李泰那带著几分挑衅和兴奋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徵见状,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他知道太子殿下虽然在处理政务和民生上颇有建树,但在沙场武艺方面,却並非强项。而且,东宫卫率虽然在操练,但毕竟时日尚短,能否应对这种顶尖的武力挑战,实难预料。更何况,吐蕃的这个噶尔·东赞,刚刚连败数位大唐悍將,实力深不可测。 他不能让太子殿下孤立无援地面对李泰的攻訐。 “陛下!”魏徵立刻越班而出,对著李世民深深躬身道:“臣有奏。臣以为,魏王殿下此言,恐有不妥之处。” 他顿了顿,声音洪亮地说道:“太子殿下自受陛下册封以来,一心扑在政务之上,处理民生,体恤百姓,兴办书院,修订律法。东宫卫率的操练,亦是为了维护宫廷安全,震慑宵小,而非专门为了擂台比武。太子殿下身为储君,理应专注於治理之道,而非武力爭锋。且东宫卫率,终究只是卫戍之职,平日所学,与沙场对阵、个人搏击,实有不同。” 魏徵这番话,是想將太子从这场武力比试中摘出来,强调太子作为储君的职责所在,以此对抗李泰的挑衅。委婉点出,太子不擅长此道,也无需为此感到羞愧,因为他的价值在於治国,而不在於单挑。 然而,李泰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嘴角带著嘲讽的笑容,立刻反驳道:“魏大人此言差矣!太子身为储君,日后是要继承大统,治理天下,难道就不需要一身过硬的本领吗?文武兼备,才是真正的英主!更何况,父皇此前曾有言,储君当『军国重事,无不与知』。太子既在东宫操练新卫,这便是军务的一部分!如今有外邦勇士前来挑战,正是检验我大唐年轻一代武力之时,也是为父皇扬威的好机会!太子哥哥若连区区一个吐蕃勇士都应对不了,日后又如何统领大唐百万雄师,如何震慑四方蛮夷?” 他语气尖锐,咄咄逼人,將太子摆在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太子不应战,便是怯懦,便是能力不足,不仅会丟自己的脸,更会让大唐在外国使臣面前失了顏面;如果太子应战,而派出的將领又输了,那更是证实了他无能识人、东宫练兵也无成效。 李泰和魏徵之间的唇枪舌剑,瞬间成为了太极殿內的焦点。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看著这对表面兄弟,实则水火不容的皇子之间的交锋。百官们虽然明知其中有储位之爭的影子,但碍於身份,大多沉默不语,只是用眼神交流著彼此的看法。 松赞干布坐在那里,饶有兴致地观察著这一切。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唐的皇子们,似乎並不像表面那样团结,这对吐蕃而言,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他一边品味著大唐的美酒,一边在心中思量著大唐內政的复杂与权力斗爭的残酷。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面色恢復了平静。他没有阻止李泰和魏徵的爭论,显然是默许了这场皇子之间的交锋在某种程度上的公开化。他既想看看太子將如何应对这个局面,也想藉机敲打一下太子,让他知道,储君之位並非稳如泰山,他需要不断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淡淡地扫了下方一眼,威严的声音响起,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好了,朕听到了。魏王所言,虽有偏颇,但也道出了几分道理。太子。” 他將目光投向林尘,“朕此前让你在东宫招募勇士,重新操练新卫,也让你招募了苏定方等军中宿將入东宫辅佐。既然你正在著手组建一支全新的卫率,想必麾下也定有不凡的年轻才俊。如今,吐蕃勇士噶尔·东赞在此,欲要与我大唐年轻將领切磋。你,可敢有人应战?” 李世民这是直接將皮球踢给了林尘,而且,他將太子最近的练兵和招揽人才的举动,与这次挑战直接掛鉤,使得太子无法再用“不擅长武艺”或者“练兵是为了卫戍”之类的理由推脱。如果太子此时退缩,那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在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眼中,都將成为笑柄。 殿內许多与太子亲近的官员,比如房遗直和魏徵,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担忧之色。他们知道太子虽然足智多谋,但在这种硬碰硬的武力比试上,实在没什么优势。而那噶尔·东赞的实力,已经得到了证明,寻常年轻將领上去,只怕是白白送辱。 李泰看著林尘,脸上带著掩饰不住的冷笑。他已经在心中准备好了无数种嘲讽和落井下石的言辞,只等著太子开口认输或者推諉。他几乎可以想像,当太子在万国使臣面前丟尽顏面时,父皇將会是何等失望,而自己的机会,又將变得何等巨大!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面对李世民那带著一丝压力的问询,以及李泰那充满恶意的目光,太子林尘却並未露出丝毫为难之色。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平静地说道: “回稟父皇。儿臣麾下,正有一人,或可与这位吐蕃勇士切磋一二。”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內,瞬间响起一阵低低的躁动声! 第113章 金甲白袍藏少年,东宫帐下点兵来 百官们都惊愕地看向太子,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竟然真的有人?!而且,听他这语气,似乎还颇有信心? 李泰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变成了一种愕然。他原以为太子会百般推脱,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乾脆利落地应下了挑战!这怎么可能?!他招揽的那些人,不是文士,就是工匠,哪里来的能与噶尔·东赞抗衡的绝世猛將? 李世民也微微一愣,隨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太子竟然真的敢接下这个挑战,而且似乎胸有成竹。他本以为太子会陷入窘境,没想到他竟还有这样的底牌。 松赞干布坐在席间,原本略显放鬆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看著太子林尘那镇定的模样,心中也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大唐的太子只是个空有其表的人物,如今看来,似乎並非如此简单。他立刻趁热打铁,朗声说道:“哦?太子殿下果然气度不凡,人才济济!既如此,还请太子殿下速速將此人请出,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见识一下大唐年轻一代的风采!” 他的声音带著一丝催促和期盼,意图不给大唐留有任何迴旋的余地。 这时,程咬金那粗獷的声音打破了殿內的寧静:“太子殿下啊,您可得想好了!这个吐蕃小子,他那一身力气和身手,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您要找人应战,可千万得找个真正的硬茬啊!” 他没把话说完,但那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別隨便找个人来送死,这吐蕃人武力强劲,寻常人根本不是对手。 程咬金的话,让一些原本对太子抱著看好戏心態的官员,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程咬金虽然粗鲁,但在识人看事,尤其是在战场武力上,却极有经验,他说不是对手,那便是真的厉害。太子能找到这样的人吗? 然而,林尘却对程咬金的提醒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满殿文武和外国使臣,最后落在了龙椅上的李世民身上。 他没有直接回答程咬金,而是语气平静而略带一丝神秘地说道:“父皇,诸位大人,各位使者……实不相瞒,儿臣之所以知晓此人,乃是源於一个梦。” “梦?” 殿內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百官和使臣们都有些摸不著头脑,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说起了梦。 林尘继续说道:“就在前些日子,儿臣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朦朧之中,儿臣做了一个十分清晰的梦。梦中,儿臣身陷绝境,被……被某位亲王,率领伏兵围杀,危急万分,九死一生。就在儿臣心灰意冷,以为必死之时,忽然有一位身著白袍,手持画戟的年轻將军,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杀入了重围,他一戟在手,纵横披靡,挡者披靡,硬生生地从重重包围之中,將儿臣救了出来。” 他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亲身经歷一般。殿內眾人听著,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梦中被“某位亲王”伏杀?这……这是意有所指吗?李泰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林尘没有理会眾人的反应,继续说道:“那位白袍小將救下儿臣后,便转身离去,身姿矫健,如同惊鸿。在他离开之前,他留下了四句诗。儿臣醒来后,对那四句诗记忆犹新,始终无法忘怀。”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那四句诗一般,然后缓缓念道: “家住逍遥一点红,四下飘飘无踪影。金甲白袍藏少年,东宫帐下点兵来。” 林尘念完这四句诗,殿內一片寂静。许多文官都在低声揣摩这诗句的含义,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总觉得透著一股神秘的韵味。 林尘接著说道:“儿臣醒来之后,对此梦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这四句诗,总觉得其中蕴藏著某种天机。於是,儿臣便按照诗中『家住逍遥一点红』的提示,派人去了河东道龙门县,按照其余三句诗的描述,秘密寻找这位『金甲白袍』的少年將军。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周折,终於让儿臣找到了他。此人,便是儿臣要推荐应战之人。” 他的故事,听起来有些离奇,甚至是荒诞,竟然是靠一个梦,靠四句诗,找到了一个能够应对吐蕃勇士挑战的奇人? 李泰听完林尘的话,先是脸色铁青,因为林尘在梦中影射了“某位亲王”伏杀,这无疑是將矛头指向了他;隨后,当听到林尘竟然声称靠一个梦和几句诗找到能人时,他心中的怒火反而转化成了极度的轻蔑与嘲讽。 “哈哈哈哈!”李泰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刻薄与不屑,“好一个太子!竟然如此相信梦境之说!难道太子平日里治理东宫,也是靠做梦来决断的吗?区区一个梦,几句不明不白的诗,就能找到能与吐蕃勇士匹敌的猛將?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依我看,太子不过是黔驴技穷,找不到能够应战之人,这才编造出这等荒谬的梦境故事来搪塞!这等怪力乱神之说,父皇向来嗤之以鼻,太子今日却在大庭广眾之下,在万国使臣面前如此宣扬,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这岂不是让我大唐蒙羞,让父皇蒙羞?!” 李泰的话,如同尖刀一般刺向林尘,试图將他钉死在“迷信”、“无能”、“荒谬”的耻辱柱上。 一旁的房玄龄,虽然是太子的支持者,但听著太子这番“梦中寻人”的解释,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太子向来行事出人意料,也相信太子不会无的放矢,但这种解释方式,实在太过玄乎,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有损太子的稳重形象。 而坐在席间的松赞干布,原本凝重的神色在听到林尘的“梦境”解释后,也悄然放鬆了下来。他看著李泰那毫不掩饰的嘲讽,又看著太子那看似平静实则离奇的解释,心中不禁暗自嗤笑。 “大唐的太子,竟然如此相信虚无縹緲的梦境?” 松赞干布在心中冷冷地想道,“看来,这位太子殿下,要么是个愚不可及的迷信之人,要么就是个只会玩弄故弄玄虚之术的骗子。若真是如此,大唐的未来,也不过如此。与这样的对手相爭,我吐蕃又有何惧之有?” 他原本因为尉迟恭的强大而升起的警惕,此刻因为太子这番言语而消减了许多。他觉得,自己或许高估了大唐的储君。一个將希望寄託於梦境的人,如何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他看向林尘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轻蔑。 第114章 薛仁贵出场 就在这满场或嘲笑、或疑惑、或担忧的目光中,林尘依旧端坐席间,神色平静得仿佛耳边的嘈杂都不存在。他甚至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著一丝运筹帷幄的自信,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知道李泰想看自己出丑,想藉机打压东宫。但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小把戏。那些嘲笑和质疑,林尘更是不放在心上。嘴皮子上的功夫,永远比不上实实在在的结果。 “父皇,”林尘没有理会李泰,而是转向了李世民,声音清晰而沉稳,“儿臣所言句句属实。那位在梦中救儿臣性命的白袍小將,儿臣已经找到了。” 他顿了顿,提高了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他姓薛,名仁贵。” 薛仁贵?这个名字,在场的文武百官,没有几个人听说过。一些军中老將,比如程咬金和尉迟恭,更是皱起了眉头,在脑海里飞快地搜索著姓薛的年轻將领,却完全没有符合太子描述的人。 李世民淡淡地开口:“既然太子如此自信,认为此人能担此重任。那便让他出场吧。” 李世民这话一出,百官顿时来了精神。虽然很多人对太子的“梦中寻人”嗤之以鼻,但陛下既然发话了,总要看看这个神秘的薛仁贵到底长什么样,有什么本事。 “谢父皇!”林尘对著李世民拱手行礼,然后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侍从,“常胜,去宣薛仁贵覲见。” “喏!”常胜躬身领命,快步退出了大殿。 没等多久,脚步声在大殿外响起。隨著一声唱喏,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 然而,当那道身影完全进入大殿,呈现在眾人眼前时,原本充满期待的百官和使臣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低低的骚动声。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並非想像中那位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少年將军,而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朴实的年轻人。 他穿著一身乾净但不显眼的衣袍,身材不算特別高大,面容也算不上英俊,只是眉宇间透著一股子坚毅和清澈。整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是乡下某个勤劳的农家子弟,或是城里某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完全没有半点军人或者武者的气质。 殿內百官的骚动声更大了,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这就是太子殿下从梦里找到的人?看著也太普通了吧?” “是啊,连个佩刀都没有,不像练家子啊……”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不会是太子殿下为了应付差事,隨便找了个人来吧?” 外国使臣们更是议论纷纷,许多人甚至直接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嘲笑声。 吐蕃使团那边,噶尔·东赞上下打量著薛仁贵,眼中完全是赤裸裸的轻视。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瘦瘦弱弱的,根本不像能扛得住他一拳的人,更別提是他的对手了。刚才跟自己交手的那些大唐猛將,哪个不比眼前这人看著强壮? 李泰看著走进来的薛仁贵,先是一愣,隨即眼中便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他几乎要笑出声来。这就是太子口中“梦中”的绝世猛將?看来太子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竟然找了这么个人来充数! 李世民看著薛仁贵的样子,眉毛也微微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原本对太子的话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真的找到了什么隱藏的奇才。但眼前这人……確实与他想像中的少年英杰相去甚远。 他压下心中的失望,儘量平静地开口,声音带著一丝探究:“你便是薛仁贵?” “回稟陛下,草民正是。”薛仁贵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朴实,不卑不亢。 “多大了?此前可有军中任职的经歷?”李世民问道,同时也在观察著薛仁贵的气度。 “草民年方二十有二。”薛仁贵恭敬地回答,“此前並未在军中当过兵。草民自幼隨家中学过一些武艺,平日里也勤於操练,但从未与人交手过。” 这话一出,大殿里的失望之情更甚。没有军旅经验,没跟人动过手?这不就是个纸上谈兵的?甚至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他只是自己练著玩儿的? 李世民转向太子林尘,目光带著一丝复杂。 队列里的程咬金和尉迟恭,此刻更是惊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程咬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啥?没当过兵?没跟人交过手?这咋上啊?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尉迟恭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也透著浓浓的怀疑。他见识过噶尔·东赞的实力,那可不是闹著玩儿的,这薛仁贵看著这副样子,怕是连那吐蕃勇士一招都接不住吧? 李世民看了看貌不惊人却神色平静的薛仁贵,最终还是沉声道:“好。既然如此,那便你下场,去切磋一番吧。” 噶尔·东赞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他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薛仁贵上来。在他看来,对付这种看著就不堪一击的年轻人,根本不需要动真格的,隨便应付一下就行了,別伤了他,省得大唐说他欺负人。 薛仁贵对著李世民和太子行礼后,便缓步走到了场中。他看著眼前体格健壮,目光凶悍的吐蕃勇士,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眼神依旧平静。 “请。”薛仁贵对著噶尔·东赞拱了拱手。 噶尔·东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发出一声粗哑的笑声,然后隨手挥出一拳,朝著薛仁贵的肩膀砸去。这一拳,在他看来,力道刚好处,既能让这年轻人吃点苦头,知难而退,又不至於伤筋动骨。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也出乎噶尔·东赞自己的意料。他的拳头砸在薛仁贵的肩膀上,预料中的年轻人被击飞或者痛苦倒地的场景並没有出现。 薛仁贵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就像一座山。他只是轻轻抬起手臂,看似隨意地一挡,便將噶尔·东赞的拳头卸去了大部分力道,虽然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却稳稳地站住了。 硬……硬扛住了?! 第115章 简直是叔宝再世啊! 噶尔·东赞脸上的轻蔑之色瞬间凝固。他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著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刚才虽然没用全力,但那也不是寻常人能挡下的啊! 殿內原本窃窃私语的百官和使臣们,声音也瞬间小了许多,不少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噶尔·东赞感觉到自己被轻视了。他收起脸上的轻佻,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决定不再保留,发力! 他怒吼一声,双臂鼓起,如同两根铁柱,带著强劲的破空声,朝著薛仁贵猛攻过去!每一拳,每一脚,都带著开山裂石般的力量!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面对噶尔·东赞狂风暴雨般的猛攻,薛仁贵不闪不避,只是稳稳地站在那里,以一种极其沉稳的方式,或挡、或架、或引。 每一次身体的接触,噶尔·东赞都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和一个血肉之躯交手,而是在撼动一座巍峨的泰山! 他的力量仿佛泥牛入海,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反而有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松赞干布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死死地盯著场中那个看似不起眼,却稳如磐石的年轻人。这个大唐太子,竟然真的从“梦”里找出了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李泰脸上的幸灾乐祸早已荡然无存,他紧紧地皱著眉头,眼神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程咬金和尉迟恭更是看得目不转睛,脸上的怀疑渐渐变成了惊愕。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將,一眼就看出这薛仁贵绝非等閒之辈。他的力量,他的沉稳,远超同龄人,甚至比许多成名已久的大將还要强悍! 噶尔·东赞越打越心惊,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却连对方的防御都突破不了。 终於,在又一次剧烈的对撞后,薛仁贵找准一个空当,没有用哨的招式,只是简单而有力地,一个侧身,然后肩膀一靠,手顺势一带。 “砰!” 一声闷响。体格健壮的噶尔·东赞,竟然就这么被薛仁贵像个破麻袋一样,“放倒”在了地上! 整个大殿,先是一片死寂。然后,猛地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贏了!” “好!好样的!” 大唐的官员和將领们激动得满脸通红,刚才被吐蕃人压抑的鬱气一扫而空! 李泰站在那里,脸色铁青,拳头紧紧地攥著,指节泛白。他死死地咬著牙,盯著场中那个平静站立的身影,心中充满了不甘和嫉妒。竟然让太子矇混过关了!而且还贏了!该死! 松赞干布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看著倒在地上的噶尔·东赞,又看看平静的薛仁贵,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地上的噶尔·东赞在短暂的震惊和疼痛后,迅速爬了起来。他刚才只是被巧劲放倒,並没有受重伤,但那种无法撼动对方的感觉,以及被一个看著瘦弱的年轻人放倒的耻辱感,让他彻底暴怒了。 他怒吼一声,再次冲向薛仁贵,这次,他再也没有丝毫轻视,使出了全部的力量和技巧,招招狠辣,直取要害! 然而,结果还是一样。无论他如何凶猛,如何发力,在薛仁贵那如同泰山一般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仅仅几个回合,薛仁贵抓住机会,再次一个看似简单,实则蕴含著巨大巧劲的动作——一个垫步,然后顺势一个肩靠加推掌。 “砰!” 噶尔·东赞再次被放倒在地!而且这次摔得更重,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半晌没能爬起来。 两次放倒!而且都是如此乾净利落! 这一次,大唐官员们的欢呼声更加响亮,甚至带著一丝狂热! 噶尔·东赞挣扎著从地上爬起来,头髮散乱,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他彻底被打出了真火,眼中充满了疯狂的血丝。 “杂碎!你敢!” 他怒吼著,猛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柄短刀,直直地朝著薛仁贵的面门劈了过去!这是杀招!他竟然想在比试中杀人! 周围的官员和使臣们都惊呼出声,场边的卫士们也紧张起来。 松赞干布惊得猛然站了起来!这个噶尔,你疯了吗? 然而,面对这致命的一击,薛仁贵神色依然平静,没有丝毫慌乱。他微微侧身,避开刀锋,然后,他不再保留。 他双臂陡然发力,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伸出手,不是去挡刀,而是直接朝著噶尔·东赞的胸口,狠狠地,没有任何哨地,推出了一掌! 这一掌,简单到了极致,却蕴含著薛仁贵全部的力量! “轰!” 就像一声惊雷在殿內炸响!薛仁贵的手掌,带著无可匹敌的力量,重重地印在了噶尔·东赞的胸口! 噶尔·东赞眼睛猛地突出,身体如同被巨石砸中,倒飞了出去!他在空中划过一道拋物线,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躺在那里,身体微微抽搐了几下,然后便一动不动了。他的胸口塌陷下去一块,显然是被这一掌打断了肋骨,震伤了內腑,已经彻底晕了过去,生死不知! 满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场中那道平静的身影,以及地上生死不明的吐蕃勇士。 程咬金和尉迟恭更是像见了鬼一样,张大了嘴巴,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不敢置信。他们都是知晓此等力量的可怕的!这不是寻常武者能达到的境界! 寂静持续了片刻,紧接著,爆发出比刚才响亮百倍的惊呼声和议论声! “这……这怎么可能?!” “吐蕃勇士被……被一掌打晕了?!” “这是什么力量?太可怕了!” 程咬金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两眼放光地盯著薛仁贵,激动得鬍子都翘起来了。他喃喃自语,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后,他一把抓住旁边的尉迟恭,大声喊道:“老尉迟!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这小子……这小子!简直是……简直是叔宝再世啊!!” 他那句“叔宝再世”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太极殿內,將无数人从震惊中惊醒。 秦叔宝!那是大唐赫赫有名的战神,程咬金竟然將眼前这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与秦叔宝相提並论? 但看著地上人事不省的噶尔·东赞,以及场中那仿佛从未出过手的平静身影,没有人能反驳程咬金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太子林尘身上。 而太子林尘,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大殿之上,因为薛仁贵这一掌,彻底沸腾了! 第116章 回稟陛下,草民蒙太子殿下赏识,愿一生追隨太子殿下 太极殿內,死寂瞬间被打破,隨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般的喧譁。程咬金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叔宝再世啊!”还在殿內迴荡,就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人的迷惘。 李泰的脸色煞白,双目圆睁,震惊、愤怒、嫉妒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都在颤抖。他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个被自己嘲笑为“梦中寻人”的无名小卒,竟然一掌就把吐蕃的悍勇武士给打晕了!这怎么可能?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也彻底打乱了他所有落井下石的计划! 龙椅上的李世民,也是身躯微震,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原本对太子林尘的“梦中奇人”之说,虽然不至於全盘否定,但內心里也存著七八分疑虑,觉得太子是在故弄玄虚。 可现在,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实实在在地打破了他的固有认知!这个叫薛仁贵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力! 他看向薛仁贵的目光,由惊讶转为审视,又带上了几分强烈的兴趣。 而在另一边,松赞干布的脸色已经不仅仅是凝重了,他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从席位上站起,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对著李世民的方向,伏首在地,颤抖著声音道:“大唐陛下!万岁!万岁!万岁!此等神勇之人,臣下有眼无珠,冒犯了天威!恳请陛下恕罪!饶过噶尔·东赞性命!” 他的声音里带著明显的恐惧和敬畏。噶尔·东赞是吐蕃年轻一代中最强大的武士,是他们的骄傲。可如今,他却被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一招制服,甚至生死不明!这样的实力,简直是神鬼莫测!他不敢再有丝毫囂张跋扈,唯恐激怒了这位深藏不露的大唐太子和那位神勇的年轻人。 殿內其余文武百官,看向林尘和薛仁贵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刚才那些窃窃私语,嘲笑太子的声音,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低低的窃窃私语。 “这……这就是太子殿下说的那位?” “简直是天降神將啊!之前竟无人知晓!” “太子殿下深藏不露啊,竟然能找到这等人物!” “这哪是梦里找到的,这简直是仙人下凡啊!” 眾人的目光在林尘和薛仁贵之间来回流转,有惊嘆,有敬畏,有疑惑,也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一个能从民间挖掘出这等奇才的太子,其眼光和手段,绝非寻常。 李世民此刻已经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跪地求饶的松赞干布,心中冷笑。这个高原蛮子,也只有在感受到绝对实力的时候,才会如此服软。 他淡淡地挥了挥手,对身边的太监道:“將噶尔·东赞抬下去,找御医诊治。他无故伤人,但念在边疆来使,从轻发落,直接逐出长安,限他三日內,离开大唐!永世不得入长安!” “喏!”几个內侍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人事不省的噶尔·东赞,快步退下。 松赞干布听到这判决,虽然有些肉痛,但总算保住了噶尔·东赞的性命,也保住了吐蕃使团的脸面。他再次重重地磕头,然后带著吐蕃使团的其他人,灰溜溜地退下了宴席。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吐蕃使团,此刻个个如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再无一丝傲气。 处理完吐蕃使团的事情,李世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薛仁贵身上,他的眼神里带著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好奇。 “薛仁贵,”李世民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带著帝王特有的拉拢之意,“你很好,当真很好!朕登基以来,还从未见过你这般勇武的年轻人!武力惊人,又沉稳內敛,太子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这番话,既是夸讚薛仁贵,也是变相地肯定了太子林尘的眼光。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金银珠宝?高官厚禄?还是……你儘管提,朕都能满足你!”李世民语气豪迈,仿佛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绝世猛將。他此刻对薛仁贵,当真是喜爱之情溢於言表,如同当年对待秦琼、尉迟恭那般。 然而,薛仁贵的回答,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对著李世民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平静而坚定:“回稟陛下,草民什么都不要。” 殿內又是一片譁然。什么都不要?这人是傻了吗?陛下亲口许诺,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机会啊! 薛仁贵仿佛没有察觉到眾人的惊讶,他抬起头,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太子林尘,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敬意:“草民一介布衣,本是籍籍无名之人,若非太子殿下慧眼识珠,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草民,草民绝无今日在大殿之上扬名立万的机会。草民蒙太子殿下赏识,愿一生追隨太子殿下,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 此话一出,李世民的眼神骤然一亮! 他看著薛仁贵那坚定的目光,再看看太子林尘那平静而从容的侧脸,脑海中,仿佛瞬间浮现出了当年秦王府的场景——他自己身为秦王,身边跟著秦琼、尉迟恭、程咬金、李勣等一眾绝世猛將,那些人对他忠心耿耿,为了他甘愿赴汤蹈火,为他打下了这片大唐江山! 薛仁贵这番话,活脱脱就是当年秦王府的將领对他的忠心表白啊!而薛仁贵此人,其武力之强,甚至不在当年的秦琼之下! 李世民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看向太子林尘,眼神中既有欣慰,也有那么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审视。 太子果然有其父之风,竟然也能凝聚如此强大的忠诚!但同时,他也在思考,太子培养出这样一支效忠於他的力量,是要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沉声说道:“好!好一个薛仁贵!既如此,朕也不勉强你。你武艺超群,当入我大唐禁军,为国效力!朕今日便封你为致果校尉,归於东宫卫率管辖,日后,便跟著太子殿下!” 第117章 这下东宫的声势,可就更盛了 致果校尉,虽然官职不算特別高,但在禁军中也算得上是实职,更重要的是,归於东宫卫率管辖,这无疑是对太子权力的进一步肯定。 “谢陛下!”薛仁贵再次行礼,然后退到太子林尘身后。 这场宴席,因为薛仁贵的横空出世,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画上了句號。百官们带著复杂的心情散去,而太子林尘和薛仁贵的名字,註定要在整个长安城,乃至大唐,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此事过去后,整个长安城,乃至皇宫的各个衙门,都炸开了锅。中书省、门下省、六部……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在议论著太极殿上发生的一切。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从民间找了个绝世猛將,一掌就打晕了吐蕃那个悍勇的武士!” “可不是嘛!听说叫薛仁贵,太子殿下说是在梦里遇到的!这简直是神仙下凡啊!” “太子殿下真是深藏不露啊,魏王这下可是彻底吃瘪了!” 中书省內,许敬宗和岑文本两位大学士,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探討著。许敬宗抚著鬍鬚,眼中精光闪烁:“此次太子殿下可谓是大出风头,那魏王李泰,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岑文本也微微点头,神色复杂:“是啊,陛下对太子殿下和那薛仁贵,可谓是青睞有加,那薛仁贵竟然说只愿追隨太子,陛下也默许了。这下东宫的声势,可就更盛了,莫不是说,陛下心意,有所转变?” 就在他们议论之时,恰好魏王李泰带著几个心腹,阴沉著脸从门外经过。他听到了许敬宗和岑文本的几句议论,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黑著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心里的怒火和不甘几乎要將他整个人燃尽。 李泰直接去了太极殿,求见李世民。他进去的时候,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几位重臣恰好也在殿內议事。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李泰躬身行礼,语气看似恭敬,实则暗藏机锋。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何事?” “父皇,今日太极殿上,儿臣见那薛仁贵武艺超群,实乃旷世奇才。” 李泰先是赞了一句,隨即话锋一转,语气中带著一丝担忧,“只是儿臣心中有些不安。那薛仁贵说,他只愿追隨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又私下里培养如此一支精锐,儿臣担心……”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层意思,却像毒蛇一样,蜿蜒而出:太子培养这样一支只效忠於他个人的军队,究竟想做什么?是不是在防著父皇?是不是有不臣之心? 旁边的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听到李泰这番诛心之言,都是心中一凛。这种话,一旦说开了,便是严重的储位之爭,甚至可能引发皇室血腥。他们个个都低著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不敢做声。 李世民的脸色,也微微皱著眉,他並没有回覆。 就在这殿內气氛微妙,压抑得令人窒息之时,一名內侍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拿著一份战报。 “启稟陛下,加急战报!” 李世民接过战报,展开一看,眉头顿时紧紧地皱了起来。 “侯弘在交州、桂州与蛮、俚等少数民族交战,战况不利,数次受挫,僵持不下,请求增援!” 李世民沉声念完,哼了一声:“连这些獠人都打不过?” 听到这话,李泰眼睛一亮,刚才被压制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他立刻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这正是检验太子殿下新练卫队的好机会!不如將太子殿下的那支卫队调过去,让他们去平定交州、桂州的叛乱,如此既能平叛,又能检验太子殿下练兵之效,还能显示我大唐皇室的齐心!” 他这话,虽然表面上是为了大唐著想,但实际上却是在挖坑。如果太子去了,贏了,虽然立功,但也等於被支走了;如果输了,那更是在父皇面前彻底失去了信用。而且,他言下之意,是把太子和他的卫队,从朝廷中剥离出来,独自去执行任务,这其中便有了诸多可操作的空间。 李世民闻言,陷入了沉思。他看向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寻求他们的意见。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对视一眼。太子和魏王之间的爭斗,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最忌讳在这种时候明確站队。而且,太子那支卫队的战斗力如何,谁也不知道。 长孙无忌率先开口,语气模稜两可:“陛下,交州、桂州叛乱,事关边疆稳定,確实需要一支精锐之师前往平定。至於是否调动东宫卫率……”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將目光投向了房玄龄。 房玄龄也立刻接话,同样是滴水不漏:“陛下,东宫卫率组建时日尚短,但太子殿下素来严谨,想必训练有方。然则,平叛之事,牵涉甚广,非同小可,还需陛下圣裁。” 两人都把皮球踢了回去,既没有明確支持,也没有明確反对,將决定权完全交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看著他们的反应,心中瞭然。他沉吟片刻,最终挥了挥手,对身边的內侍道:“王德,去东宫传话,让太子过来,朕有要事相商。” “喏!”王德躬身领命,快步离开了太极殿。 此时的东宫,太子林尘刚刚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的双腿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和特殊药浴的治疗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能够重新站立,行走自如,这让他心情大好,脸上洋溢著轻鬆愉快的笑容。 “玉儿,”林尘走到太子妃苏玉儿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腰肢,语气中带著几分亲昵的打趣,“你看,为夫的腿终於好了,以后就不用再让你主动了。” 苏玉儿依偎在他的怀里,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殿下这伤,好得可真快。妾身还想多伺候殿下几日呢。” 她的脸上带著娇羞的红晕,眼中却充满了喜悦。两人之间流淌著一股温馨而曖昧的气氛。 就在两人享受这难得的甜蜜时光时,一名小黄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打破了这份寧静。 “启稟太子殿下,陛下派人前来传话!” 第118章 本宫以为,此事……大为不妥! 东宫之內,暖阳透过窗欞,洒下一地斑驳。 “殿下,父皇此时召见,可是为了前日之事?”苏玉儿轻声问道,语气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前日薛仁贵技惊四座,固然大涨东宫声威,但也无疑將太子推向了风口浪尖。 林尘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捏了捏,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无妨,兵来將挡,水来土掩。有些人既然按捺不住,本宫便陪他们好好玩玩。”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著一股洞察一切的从容与掌控力,更何况,他现在的腿伤已经好了,能够站立行走了。 苏玉儿凝视著他深邃的眼眸,她心中的担忧稍减,轻轻頷首:“殿下万事小心。” 林尘微微一笑,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吻,温热的触感让苏玉儿脸颊泛起一抹动人的红晕。他转身,换上一身绣著五爪金龙的太子常服,那暗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流淌著沉稳而尊贵的光泽。整个人更显英姿勃发,气度非凡。 在內侍王德略带恭敬与探究的目光引领下,林尘步履沉稳地踏入了太极殿。 此刻的太极殿,气氛远比昨日宴会时更为凝重。 龙椅之上,李世民面沉似水,不怒自威,魏王李泰侍立在侧,脸上掛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与幸灾乐祸,看向林尘的眼神,充满了挑衅与期待。 殿下两侧,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一眾朝廷重臣肃然而立,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宛如入定的老僧,对即將到来的风暴,既有预感,又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儿臣参见父皇。” 林尘走到殿中,躬身行礼,声音朗朗,不卑不亢。 李世民的目光在林尘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將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如同沉钟暮鼓,在空旷的大殿中迴荡:“太子,平身。” “谢父皇。” “前日薛仁贵之事,你办得不错。”李世民先是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喜怒,“为我大唐扬了国威。” 李泰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忿,但旋即被他很好地掩饰下去。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林尘神色不变,淡然道:“此乃儿臣分內之事,亦是薛仁贵忠勇过人。” 李世民微微頷首,话锋一转,终於切入了正题:“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桩军国要务。想必你也听说了,交州、桂州一带,蛮俚诸部聚眾作乱,刺史侯弘连番上奏,言战事不利,胶著难下,请求朝廷速派援军。朕与诸位肱股大臣商议,皆认为你东宫新组建的卫率,虽成军时日尚短,但兵员皆是精挑细选的锐卒,又有名將苏定方与奇才薛仁贵为你操练,当是一支可堪大用的劲旅。” 李世民说到这里,语气微微加重,目光灼灼地盯著林尘:“朕意,由你亲率东宫卫率,即刻南下,前往交州、桂州平叛,为国分忧,亦可藉此沙场歷练,让你这支新军早日成为我大唐的栋樑。太子,你意下如何?” 將一支新军,还是太子的嫡系部队,直接投入到南方那环境恶劣、敌情复杂的战场,这其中的凶险与算计,不言而喻。 李泰的嘴角,已经忍不住微微上扬,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他几乎可以预见到,林尘一旦领兵出征,无论胜败,都將远离长安这个权力中心。若是胜了,功高震主,父皇未必会高兴;若是败了,那更是罪责难逃,储位堪忧!这简直是一石数鸟的妙计!他心中暗自得意,看来父皇还是更看重自己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尘会陷入两难,或者不得不硬著头皮领命之时,林尘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如同金石掷地,响彻大殿: “回稟父皇!本宫以为,此事……大为不妥!” 石破天惊! 满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李泰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竟然……他竟然敢当面拒绝父皇?! 李世民的龙目之中,陡然射出两道凌厉的寒光,周身的气势也变得森寒起来。他缓缓坐直了身体,声音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哦?太子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那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怒意和压迫感。 然而,林尘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 他依旧身姿挺拔,神色平静,条理清晰:“父皇,恕儿臣直言。其一,东宫卫率,自组建至今,不过区区数月。將士们虽皆是精壮,但操练时日尚短,军阵配合、攻防战法尚未纯熟,更未经歷过真正的沙场血火。让他们此刻便仓促南下,面对那些熟悉地形、悍不畏死的蛮俚叛军,无异於驱羊入虎口,白白葬送我大唐將士的性命。此非为国分忧,实乃拿將士的鲜血去填无底的欲壑,儿臣……不忍为之!” 李泰见状,心中冷笑连连,立刻抓住机会,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声音尖锐刺耳,如同夜梟啼鸣: “太子此言差矣!父皇让你领兵平叛,乃是信任你的能力,更是给你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天赐良机!太子怎能以兵士操练不足为由,推三阻四,辜负父皇的一片苦心呢?” 他故意提高了声调,转向李世民,一脸“痛心疾首”地说道:“父皇,依儿臣看,太子不是不忍將士伤亡,恐怕是怯战避战,担心自己无法胜任,有损储君威仪。毕竟,这领兵打仗,可不比在东宫吟诗作对,更不是靠做几个荒诞不经的『梦』就能克敌制胜的!” 他这番话,恶毒至极!不仅暗讽林尘无能怯懦,更是將昨日薛仁贵“梦中寻人”之事也拿出来大肆嘲讽,意图激怒林尘,让他方寸大乱。 大殿之內,气氛愈发紧张,长孙无忌等人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两位皇子,今日是彻底槓上了! 然而,面对李泰这般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林尘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他口中的话语,不过是夏日蚊蚋的嗡鸣,不值一哂。 他依旧凝视著龙椅之上的李世民,语气淡漠,却带著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第119章 放肆!太子!你太放肆了! “其二,南方烟瘴之地,气候恶劣,疫病横行,歷来是我朝军队的险地。我东宫卫率的將士,多为北方健儿,骤然南下,水土不服,非战斗减员定然惨重。若无万全之准备,只怕未曾接战,便已先折损过半。如此用兵,岂非儿戏?” 顿了顿,林尘的眼神如同万年寒冰,骤然转向了兀自得意的李泰,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寒风,颳得李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当然,父皇若是执意要让儿臣出兵,也不是不可以。” 李泰心中一凛,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听林尘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字字句句,都带著雷霆万钧之势: “父皇只需下一道圣旨,將魏王李泰,即刻逐出长安!削其爵位,贬为庶人,发配岭南烟瘴之地,永世不得归京!本宫,不希望在前方为国浴血廝杀之时,还要日夜提防京中有一条毒蛇在暗中窥伺,更不希望听到有一只只会摇唇鼓舌、搬弄是非的老鼠,在本宫的背后嘰嘰喳喳,扰乱军心,动摇国本!” “轰——!”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如同被投入了一枚威力巨大的炸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魏王李泰脸上的得意与嘲讽瞬间凝固,然后迅速被极致的震惊和狂怒所取代!他的脸颊因为血液的急速上涌,涨得如同猪肝一般赤红! “你……你……”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著林尘,嘴唇哆嗦著,眼珠子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爆裂出来,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直衝喉咙,气得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 “噗——” 李泰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滔天怒火与屈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若非身旁的內侍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恐怕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魏王殿下!” 內侍惊呼。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更是被林尘这番话震得魂飞魄散,一个个目瞪口呆,如遭雷噬! 太子殿下这是……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与魏王不死不休啊!而且,他竟然敢如此胁迫陛下?! 龙椅之上,李世民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无比!他猛地站起身,龙袍鼓盪,一股远比刚才更加恐怖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的惊涛骇浪一般,向著林尘席捲而去! “放肆!太子!你太放肆了!” 李世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指著林尘,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仿佛要將眼前的逆子吞噬,“他是你的亲弟弟!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还有没有纲常伦理!” 那恐怖的威压,足以让任何一个臣子心胆俱裂,跪地求饶。然而,林尘却依旧如同一桿刺破青天的长枪,傲然而立,纹丝不动! “回稟父皇!儿臣自然知道,他是儿臣的弟弟!但儿臣更知道,儿臣是大唐的储君!是大唐未来的皇帝!”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懣与不屈: “父皇!儿臣还没死呢!儿臣这太子之位,坐得堂堂正正!可他呢?他仗著父皇的几分偏爱,便敢覬覦不属於他的东西!结党营私,构陷忠良,屡次三番欲置儿臣於死地!这些,父皇难道真的都不知道吗?还是知道了,却一直在纵容他,默许他?!” “父皇,您今日可以为了他,將儿臣逼上绝路!但您想过没有,若有朝一日,儿臣真的不在了,他坐上了儿臣这个位置,他会如何对待儿臣的妻儿?会如何对待那些曾经忠於儿臣的臣子?父皇,您真的想看到我大唐皇室,再次上演玄武门的悲剧吗?!” 字字诛心!句句泣血! 林尘这番话,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李世民的心臟!也像一道道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玄武门”三个字,更是如同禁忌一般,让李世民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看著眼前这个神情悲愤、目光决绝的儿子,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太子的这番质问,太尖锐,太直接,也太……真实了! 大殿之內,落针可闻。 李泰此刻已经被气得浑身瘫软,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李世民胸膛剧烈地起伏著,他看著太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失望,有震惊,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 良久,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而疲惫: “够了……够了!”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朕知道了……朕知道了……此事……此事容后再议!” 他缓缓地坐回龙椅,眼神有些空洞。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掌控不了局面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即將以李世民的退让而告一段落之时,林尘却再次开口了。 他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言辞,只是为了宣泄积压已久的情绪。 “父皇息怒。” 林尘微微躬身,声音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歷经风雨后的沉静,“儿臣方才言语过激,多有冒犯,还望父皇恕罪。” 李世民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只听林尘继续说道:“其实,为父皇分忧,为大唐平叛,乃是儿臣身为太子义不容辞的责任。交州、桂州之乱,儿臣……可以去。” 嗯?! 此言一出,满殿再次譁然! 李泰原本已经心如死灰,听到这话,眼中又陡然爆发出一点微弱的希望之光。他要去?他竟然还要去?难道他真的不怕死吗? 长孙无忌等人也是面面相覷,完全搞不懂太子殿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刚才还誓死不从,甚至不惜与魏王撕破脸皮,怎么转眼间又同意了? 李世民也是一脸错愕地看著林尘,眉头紧锁。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声音沙哑地说道:“哦?太子转变得倒是快!怎么,现在又肯去了?莫不是……又想跟朕提什么惊天动地的条件不成?” 他倒要看看,这个让他越来越看不透的儿子,究竟还有多少底牌没有亮出来! 第120章 儿臣,並无异议 林尘的目光,从盛怒未消的李世民脸上缓缓移开,望向了太极殿外那一片辽阔无垠的湛蓝天空。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深邃与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某个遥远而温暖的身影。 殿內的喧囂与紧张,似乎在这一刻与他隔绝了。他的周身,笼罩著一层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哀伤与思念。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重新看向龙椅之上的李世民。 “回稟父皇,儿臣的条件,其实很简单。” “儿臣希望,能在东宫之內,为儿臣的母后,文德顺圣皇后,修建一座衣冠冢。” “儿臣希望,在儿臣领兵出征之前,以及日后凯旋归来,都能在母后的衣冠冢前,焚香祷告,叩首祭拜,向母后倾诉儿臣的思念,祈求母后在天之灵的庇佑。如此,儿臣方能安心领兵,为父皇分忧,为大唐开疆拓土,死而无憾!”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龙椅之上,李世民脸上的讥誚与怒容,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彻底僵住了! 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又在瞬间放大,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错愕,以及一种……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刺穿心臟般的剧痛与慌乱! 长孙…… 那是他一生之中最爱的女人,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是他灵魂深处最柔软、最不容触碰的逆鳞!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太子……他的这个儿子,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 一个让他根本无法拒绝,也无从拒绝的条件! 李世民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衝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太极殿內,那压抑的寂静,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世民怔怔地看著太子,他的观音婢,那是他一生征战杀伐、权谋倾轧之后,唯一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感受片刻温暖与安寧的港湾。她的离去,带走了他心中最后的光明,也让这巍峨的皇宫,变得愈发冰冷孤寂。 这些年来,他刻意迴避著所有与她相关的记忆,將那份思念深埋心底,以为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却没想到,今日,被林尘以这样一种近乎“胁迫”的方式,血淋淋地重新揭开。 他看著太子那与长孙皇后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那眼神中的哀伤与坚定,像极了当年观音婢劝诫他时的模样。一时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愤怒、愧疚、悲伤、无奈……交织在一起,让他这位以铁血手腕著称的帝王,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茫然。 他想发怒,想斥责林尘竟然敢拿他最敬爱的母后来要挟自己,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林尘说的,或许並非全是虚情假意的要挟,那份对母亲的思念,是真真切切的。 良久,良久…… 李世民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嘆息了一声。 那一声嘆息,苍老而疲惫,充满了无尽的萧索与悵然。 “罢了……罢了……” 他缓缓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无奈,“此事……朕……准了。” “交州之事,你不必去了。你是大唐的储君,国之根本,安危至重,不可轻涉险地。朕……再点派其余得力將领前往便是。程知节、尉迟恭他们这些老將尚在,平定区区蛮俚之乱,还不在话下。” 这话一出,一直低著头、装作鵪鶉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都是心中一震!陛下竟然……竟然真的退让了?! 魏王李泰此刻正被內侍搀扶著,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著血跡。他原本已经心如死灰,觉得自己彻底败了,却没想到峰迴路转,父皇竟然主动免了林尘的出征! 他心中顿时又燃起了一丝不甘的火焰!不行!绝对不能让林尘如此轻易地就躲过去!就算林尘不去,他手下那支新军,也必须派出去!那是林尘的爪牙,必须折损掉! “父皇圣明!”李泰强撑著虚弱的身体,急切地开口,声音嘶哑却带著一股子不容忽视的煽动性,“父皇体恤太子殿下,实乃仁君之举!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万金之躯,自然不宜亲身犯险!” 他先是恭维了李世民一句,然后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不过父皇,太子殿下不去,但东宫那支新练的卫率,儿臣前日在太极殿上可是亲眼所见,那薛仁贵当真是勇冠三军,他为太子梦中猛將,苏定方又是太子用细盐换取的將军,必然也是运筹帷幄!由他们率领这支新军前往交州,定能旗开得胜,为我大唐扬威!如此,既能平定叛乱,又能让太子殿下的这支精锐之师得到真正的沙场歷练,岂不是一举两得?” 李泰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处处为“大局”著想,实则包藏祸心! 长孙无忌內心暗嘆一声,此刻他也只能默不作声。 李世民听了李泰的话,眉头微微皱了皱。他自然明白李泰的小心思,但也不得不承认,李泰的话,有几分道理。东宫那支新军,尤其是那个薛仁贵,確实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若能善加利用,未必不是一支奇兵。只是…… 他看向林尘,眼神中带著一丝探询:“太子,你意下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林尘身上。他们都想知道,面对李泰这般釜底抽薪的毒计,太子会如何应对。是据理力爭,保全自己的羽翼?还是……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尘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或者为难。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面带得色的李泰,仿佛在看一个跳樑小丑。 然后,他转向李世民,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父皇圣明。魏王所言,亦有几分道理。儿臣的东宫卫率,组建之初,便是为了为国效力。既然交州战事紧急,他们能为父皇分忧,为大唐平叛,也是他们的荣耀。儿臣……並无异议。”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第121章 在本宫看来,那里,却是尔等一飞冲天的最佳机会! 李泰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错愕与不敢置信!他竟然……他竟然同意了?!太子疯了吗?!他辛辛苦苦组建的军队,就这么轻易地派出去?!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是面面相覷,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他们完全看不懂太子殿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李世民也是一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尘。 “你確定?” 林尘微微頷首,语气依旧淡然:“父皇,儿臣確定。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儿臣相信,苏定方和薛仁贵,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 那份从容与自信,让李世民心中的疑虑更深。难道,太子真的如此大公无私?还是……他另有图谋? “好!”李世民最终一锤定音,眼神复杂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命苏定方为平南行军副总管,薛仁贵为先锋,即日点齐东宫卫率,南下交州,听候侯弘节制,协力平叛!所需粮草军械,兵部户部全力支持!” “儿臣,遵旨!”林尘躬身领命,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消息传出,整个长安城再次为之震动。 魏王府內,李泰正与心腹谋士杜荷、駙马都尉房遗爱以及司马苏勖等人议事。此刻的李泰,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却比在太极殿时好了许多,眉宇间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 “哈哈哈哈!”李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畅快地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本王原以为,太子会死保他那支新军,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愚蠢,自断臂膀!父皇也真是,竟然真的同意將那支军队派去南方!” 房遗爱也连忙附和道:“魏王殿下英明!太子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看似硬气,实则外强中乾!这次將他的爪牙派去交州,看他还如何囂张得起来!” 司马苏勖也捻著鬍鬚:“交州、桂州之地,山高林密,蛮俚凶悍,更有瘴气毒虫。那支新军,多是北方人,去了那里,水土不服,能活著回来一半都算是奇蹟了!到时候,林尘在军中威望尽失,看他还拿什么跟魏王殿下您爭!” 几人的吹捧,让李泰更是得意忘形,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尘眾叛亲离、悽惨落败的下场。 然而,一直沉默不语的杜荷,此刻却微微蹙起了眉头,眼神中带著一丝迟疑。他沉吟片刻,开口道:“魏王殿下,诸位,此事……会不会有些蹊蹺?” 李泰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滯,不悦道:“杜卿何出此言?林尘那廝已经同意出兵,父皇也下了旨意,还能有什么蹊蹺?” 杜荷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太子尘此人,素来心思深沉,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他今日在太极殿上,先是以退为进,逼迫陛下答应修建衣冠冢,而后又如此轻易地同意將他视若珍宝的新军派往险地,这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下官总觉得,他似乎……另有图谋。”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太子殿下同意將苏定方和薛仁贵的新军派出去,会不会是想藉此机会,为苏定方和薛仁贵等人,以及他手下的那批將士,快速积累军功,提升他们在军中的资歷和威望?” “攒军功?”李泰闻言,先是一愣,隨即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杜卿,你未免也太高看他了!也太小看那南方的獠人了!” 他端起酒杯,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轻蔑:“獠人若是那么好打,侯弘大將军至於屡屡上书朝廷,请求增援吗?那地方,就是个无底洞!再精锐的军队填进去,也未必能捞到什么好处!苏定方是有些本事,那个薛仁贵也確实勇猛,但他们带的是什么兵?一群刚放下锄头的泥腿子!能有什么作为?” 他越说越是篤定,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不必杞人忧天!太子此举,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罢了!等他那支宝贝军队在南方折损大半,哭都来不及!我们只管等著看好戏便是!” 杜荷见李泰听不进劝,只能无奈地嘆了口气,不再多言。但他心中的那份不安,却始终縈绕不散。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之內。 林尘端坐於上首,神色平静地品著香茗。苏定方、裴行俭以及程处亮三人,侍立在下首,神情各异。 苏定方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此刻眼神中充满了昂扬的战意和对太子的绝对信任。裴行俭则显得文雅许多,眉宇间带著一丝好奇与思索。而程处亮,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將门虎子,此刻却显得有些侷促和犹豫。 “定方,行俭,处亮,今日太极殿之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林尘放下茶杯,目光缓缓扫过三人,语气平静地说道。 苏定方当即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钟:“殿下!末將已经听闻!请殿下放心,末將此去交州,定不负殿下所託,誓死平定叛乱,纵使马革裹尸,也绝不让殿下失望!”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军人的血性与忠诚,以及对建功立业的渴望。 林尘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紧张:“定方,坐下说话。本宫知道你的忠心和能力。”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语气中带著一丝意味深长:“此番南下,並非是让本宫失望与否的问题。而是……为你们自己,为我们东宫这支新军,去挣一份泼天的军功,去打出一个威震天下的名號!” “如此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若是白白错过了,岂不可惜?”林尘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別人都以为交州是龙潭虎穴,是九死一生之地,但在本宫看来,那里,却是尔等一飞冲天的最佳战场!” 苏定方和裴行俭闻言,都是精神一振,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他们知道,太子殿下既然这么说,定然是有所倚仗! “殿下,您……”苏定方有些激动地想要询问。 林尘却抬手打断了他,继续说道:“此次南下,除了你们的本部兵马,本宫还会为你们调拨一批技艺精湛的工匠隨行。在此之前,本宫会亲自传授这些工匠一些特殊军械的製造之法。” 第122章 东宫卫率?太子殿下培养的? “特殊军械?”裴行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好奇地问道。他素来对奇门遁甲、机关製造之术颇有研究,听到“特殊军械”,立刻来了兴趣。 林尘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等你们到了交州,因地制宜,將这些东西造出来,到时候,你们自然就会明白,那些所谓的凶悍獠人,在我大唐的天威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苏定方和裴行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与期待。他们知道,太子殿下从不做无的放矢之事,他既然如此篤定,那所谓的“特殊军械”,定然是威力无穷的杀手鐧! 林尘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程处亮身上,带著一丝笑意问道:“处亮,此番南下,路途遥远,战事凶险,你……也要去吗?” 程处亮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他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那丝犹豫便被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所取代。他猛地一咬牙,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地说道:“殿下!末將……末將也去!” 林尘眉梢一挑,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为何?你可知此去凶险,不比在长安城內安逸?” 程处亮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与他平日憨厚形象不符的坚毅与渴望:“回殿下!我爹的卢国公爵位,已经传给了我大哥程处默。我程处亮,虽是程家子弟,却也不想一辈子活在父兄的庇荫之下!大丈夫在世,自当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末將也想凭自己的本事,为自己挣一个爵位回来!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程咬金的儿子,不止一个程处默!” 林尘听完程处亮这番话,先是一愣,隨即抚掌大笑起来,眼神中充满了讚赏与欣慰: “好!说得好!不愧是程伯父的儿子,有志气!有血性!” 他站起身,走到程处亮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郑重地说道:“处亮,本宫记住你今天的话了!你放心,只要你敢打敢拼,本宫保证,此番南下,定能让你如愿以偿,挣回一个让你爹都为你骄傲的爵位!” “谢殿下!”程处亮激动得满脸通红。 林尘的目光,望向了遥远的南方,嘴角勾起一抹运筹帷幄的笑容。 游戏,才刚刚开始! 苏定方与裴行俭,领著號称“白虎军”的东宫卫率,以及太子殿下亲自挑选的一批能工巧匠,一路晓行夜宿,马不停蹄,终於在月余之后,抵达了遥远的大唐南疆——交州。 交州之地,与长安的繁华景象截然不同。这里山峦叠嶂,古木参天,浓密的原始丛林几乎遮蔽了天日。空气潮湿而闷热,即便是深秋时节,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挥之不去的湿黏。林间时常传来不知名鸟兽的怪异啼鸣,更添几分蛮荒与神秘。 大军在交州都督府外十里处安营扎寨。中军大帐之內,交州都督、平南行军总管侯弘,正一脸凝重地看著风尘僕僕的苏定方和裴行俭。 侯弘年约五旬,久经沙场,面容黝黑,脸颊上留著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锐利如鹰。他本是太宗皇帝潜邸时的旧部,也算是军中宿將,此次南征不利,心中本就憋著一股火气。 “苏將军,裴长史,一路辛苦了。”侯弘的声音低沉沙哑,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上下打量著苏定方和裴行俭,见二人虽然年轻,但眉宇间自有一股沉稳刚毅之气,心中略微点头。 “侯大总管客气了,为国效力,何谈辛苦。”苏定方抱拳回礼,不卑不亢。 “不知二位將军此番带来了多少兵马?长安那边,可还有后续援军?”侯弘直接切入了主题,语气中带著一丝急切。 裴行俭上前一步,朗声道:“回稟大总管,我等此番奉太子殿下之命,率东宫卫率『白虎军』五千人前来助战。至於后续援军,暂时未曾听闻。” “东宫卫率?太子殿下培养的?”侯弘听到这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他原本以为,朝廷会派来一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太子的亲卫部队! 在他看来,太子的卫率,多半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紈絝子弟,或者是些初出茅庐、未曾见过血的毛头小子。让他们来这凶险异常的南方战场,不是添乱吗? “哼,”侯弘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淡,“太子殿下倒是有心了,竟捨得將自己的亲卫派来这烟瘴之地。只是,这交州的獠人,可不是长安城里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角色,他们凶悍异常,熟悉地形,滑如泥鰍,可不好对付啊!” 他这话语之中,明显带著几分怨气和轻视。怨的是朝廷派来的援军不尽如人意,轻视的自然是这支所谓的“白虎军”。在他看来,太子此举,多半是为了给自己的亲信镀金,捞取军功,根本不顾及前线战事的实际需要。 苏定方和裴行俭何等人物,自然听出了侯弘话中的不满和轻蔑。裴行俭眉头微蹙,正欲开口辩解,苏定方却暗暗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苏定方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沉稳如山的模样,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侯大总管所言甚是。獠人凶悍,我等初来乍到,確实需要仰仗大总管的经验。只是不知,大总管与獠人交战数月,屡屡受挫,其癥结究竟何在?还请大总管不吝赐教,也好让我等有所准备。” 侯弘闻言,脸色稍缓,但依旧带著几分鬱闷。他嘆了口气,將眾人让到沙盘之前,指著那错综复杂的山川河流,沉声说道: “苏將军请看,这交州、桂州之地,十万大山,连绵不绝。山高林密,道路崎嶇,我大唐的铁骑到了这里,根本施展不开。那些獠人蛮子,自幼生长於此,对地形了如指掌,他们在山林之中,如鱼得水,行动迅捷如风。往往我们大军刚一靠近,他们便『唰』的一下,钻进林子里不见了踪影,连个鬼影子都抓不到!” 第123章 这……这简直是神仙手段啊! 他越说越是气恼,狠狠一拳捶在沙盘边缘:“更可恶的是,这林中瘴气瀰漫,毒虫遍地!那些天杀的獠人,常常引诱我军进入丛林深处,然后利用各种阴险的陷阱、毒虫、瘴气来对付我们!我军將士,多为北方人,不服水土,不耐湿热,一旦感染疾病,便战力大减,甚至……甚至不治而亡!” “我们想追,根本追不上!想打,找不到人!斥候派出去,十有八九回不来!就这么被他们拖著,耗著,士气日渐低落,粮草消耗巨大,却连獠人的主力都找不到!简直是……憋屈!太他娘的憋屈了!”侯弘说到最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可见其心中的鬱闷之深。 营帐之內,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苏定方手下的几名校尉,包括程处亮在內,听了侯弘的描述,也是眉头紧锁。 苏定方却依旧神色平静,他仔细听完了侯弘的敘述,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沉吟片刻,忽然微微一笑,说道:“侯大总管,依末將看来,您所说的这些困难,虽然棘手,但並非无法克服。瘴气、蚊虫、陷阱,固然可恶,但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於……我们找不到獠人的踪跡,无法確定他们的主力所在,以及他们的老巢究竟在何处。若是能解决了这个问题,其余的,便都好办了。” 侯弘闻言,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著苏定方,眼神中充满了不信:“苏將军,你这话说的轻巧!找不到獠人的踪跡,这正是困扰本督数月之久的最大难题!你……难道有什么好办法?” 苏定方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带著一丝神秘的自信:“侯大总管,办法嘛……自然是有的。不过,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请大总管给末將三日时间,让末將先造出一物。待此物造成,獠人的踪跡,便再也无所遁形了!” “造出一物?”侯弘更加疑惑了,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怀疑。这苏定方,莫不是在故弄玄虚?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之流? “苏將军,军中无戏言!”侯弘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如今战事紧急,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苏定方神色不变,语气坚定地说道:“侯大总管放心,末將以项上人头担保!三日之后,必让大总管亲眼见证!” 见苏定方如此篤定,侯弘虽然心中依旧將信將疑,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倒要看看,这个太子殿下派来的年轻將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接下来的三日,苏定方下令白虎军在营地內单独划出一块区域,戒备森严,不许任何人靠近。他带来的那些工匠,便在这片区域內,日夜赶工,叮叮噹噹之声不绝於耳,却无人知晓他们究竟在製造何物。 侯弘派人暗中打探了几次,都被白虎军的士兵客客气气地挡了回来,更增添了他心中的疑虑和好奇。 三日之后,清晨。 苏定方亲自来到侯弘的中军大帐,朗声道:“侯大总管,末將幸不辱命,那件可以洞察獠人踪跡的『神物』,已经造好了!还请大总管移驾一观!” 侯弘心中一动,带著满腹的狐疑,领著一眾將校,跟著苏定方来到了那片被严密看守的空地。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只见空地中央,赫然摆放著一个巨大无比的、用色彩斑斕的绸布缝製而成的巨大“口袋”,口袋下方,则是一个用藤条编织的巨大篮筐,篮筐旁边,还架设著一个造型奇特的火盆。 “这……这是何物?”侯弘看著眼前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满脸的困惑与不解。这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能克敌制胜的利器啊!倒像是个……小孩子们玩的巨大灯笼? 苏定方微微一笑,朗声道:“侯大总管,此物名为『热气球』,乃是太子殿下亲自设计,传授製造之法。它……能带我们的人,飞上天空!” “飞上天空?!”侯弘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指著那巨大的“口袋”,难以置信地说道:“苏將军,你莫不是在消遣本督?这……这东西,如何能飞上天?” 他身后的那些將校,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甚至有人忍不住窃笑起来,觉得这苏定方多半是疯了。 苏定方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对著早已准备就绪的工匠点了点头。 只见几名工匠立刻上前,点燃了那火盆中的木炭。不一会儿,火盆上方便升腾起一股股灼热的气浪。他们小心翼翼地將那巨大的绸布口袋的口子,对准了火盆的上方。 奇蹟,就在下一刻发生了! 隨著灼热的空气不断涌入绸布口袋,那原本瘫软在地上的巨大口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膨胀起来,鼓胀得如同一个即將升空的巨大彩色气泡! “这……这……”侯弘和其他將校们,一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当那热气球完全鼓胀起来之后,几名工匠合力,將那巨大的篮筐固定在热气球的下方。然后,一名身材瘦小的工匠,敏捷地跳进了篮筐之中。 苏定方对著那工匠点了点头。 那工匠立刻开始操作火盆,控制著火焰的大小。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个巨大的热气球,竟然真的晃晃悠悠地、一点一点地……离开了地面! “飞……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人群中爆发出阵阵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热气球越飞越高,越飞越稳,很快便升到了数十丈的高空之中,像一只巨大的飞鸟,翱翔在营地的上空。篮筐中的那名工匠,甚至还兴奋地对著下方挥了挥手! 侯弘此刻已经彻底呆住了!他仰著头,张著嘴,看著那在半空中飘荡的热气球,大脑一片空白!他戎马一生,征战无数,见过各种奇人异事,却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景象!人……竟然真的可以像鸟儿一样飞上天空?! 这……这简直是神仙手段啊! 过了好半晌,侯弘才猛地回过神来!他不是傻子,短暂的震惊过后,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个“热气球”的巨大军事价值! “天……天助我也!天助我大唐啊!”侯弘激动得浑身颤抖,声音都变了调,“有了此物……有了此物……我们便可以居高临下,將方圆数十里的一切尽收眼底!那些獠人的踪跡……他们的埋伏……他们的老巢……都將无所遁形!无所遁形啊!” 他猛地抓住苏定方的手臂,眼神中充满了狂喜与激动:“苏將军!苏將军!你……你真是本督的福星!不!你是大唐的福星啊!”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神色慌张地飞奔而来:“报——!启稟大总管,营外东南方向十里处,发现大批獠人踪跡,正向我军营地袭来!人数约有三四千人!” 第124章 我们降了 “来得好!”侯弘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眼中精光一闪,大声喝道,“苏將军,检验你这『神物』威力的时候到了!此战,便由你来策应!” 苏定方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说道:“侯大总管放心!请即刻派遣一名眼明心细的斥候,隨我这热气球一同升空,负责观察敌情!其余將士,听我號令,准备迎敌!” 很快,一名经验丰富的斥候被挑选出来,与一名操控热气球的工匠一同登上了篮筐。热气球再次缓缓升空,这一次,它没有在营地上空盘旋,而是径直朝著东南方向飘去。 地面上,侯弘亲自率领大军,严阵以待。白虎军的將士们,在苏定方和裴行俭的指挥下,也迅速列好了阵型,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 片刻之后,热气球上的斥候,通过旗语,不断地將观察到的敌情传递下来: “敌军距离我营八里……七里……他们正在进入前方那片密林……” “发现敌军伏兵!在密林左翼山坳处,约有五百人!” “敌军主力已出密林,正加速向我军衝来!” 有了热气球在高空提供的“上帝视角”,獠人的一切行动部署,都如同掌上观纹一般,清晰地暴露在了唐军的面前! “哈哈哈!好!好一个热气球!”侯弘兴奋地一拍大腿,“传我將令!左军前出,佯装不敌,引诱敌军主力深入!右军迂迴,给我狠狠地打掉他们左翼的伏兵!中军稳住阵脚,待敌军进入我包围圈,再全力合围!” 命令一下,唐军各部如同精密的战爭机器一般,迅速行动起来。 来袭的獠人,原本以为可以像往常一样,利用熟悉的地形和伏兵,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天上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 獠人的伏兵,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被唐军的精锐部队精准地包抄歼灭!而他们的主力部队,则一头扎进了唐军精心布置的包围圈之中! 白虎军的將士们,在薛仁贵和程处亮等猛將的带领下,更是如猛虎下山,杀得獠人哭爹喊娘,溃不成军!尤其是薛仁贵,手持方天画戟,所到之处,无人能挡其一合之將,宛如天神下凡! 仅仅一个时辰的激战,那三四千气势汹汹的獠人,便被杀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余下的残兵败將,狼狈不堪地向著来时的方向逃窜而去。 “穷寇莫追!”侯弘及时下令,脸上洋溢著久违的畅快笑容。这一仗,打得太痛快了!太解气了! 苏定方却在这时开口道:“侯大总管,莫急。让热气球再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穫。” 侯弘一愣,隨即大喜:“苏將军言之有理!快!让天上的兄弟们,跟紧那些逃跑的獠人!务必查清他们的老巢所在!” 热气球如同忠实的猎犬一般,远远地缀在溃逃的獠人身后,一路追踪。 足足等了半日之后,傍晚时分,热气球才缓缓飞回了营地。负责观察的斥候,带著满脸的兴奋,从篮筐中跳了下来,向苏定方和侯弘详细稟报了追踪到的情况,並且在地图上,精准地標记出了一个位於群山深处的隱秘山谷。 “獠人的主力,以及他们的老弱妇孺,都聚集在这个山谷之中!那里地势险要,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以进入!”斥候激动地说道。 苏定方接过地图,仔细看了一眼,然后用硃笔在那个山谷的位置,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哈哈哈!找到了!终於找到这群该死的蛮子的老巢了!”侯弘看著地图上那个清晰的標记,激动得热泪盈眶!困扰他数月之久的难题,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解决了! 他转身,对著苏定方深深一揖,语气诚恳无比:“苏將军!苏將军啊!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错怪將军了!將军真乃神人!奇才啊!” 苏定方连忙扶起侯弘,微微一笑,道:“侯大总管不必如此。此等神物,皆是太子殿下呕心沥血,奇思妙想的成果。末將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要谢,便谢太子殿下吧。” 侯弘闻言,心中更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生出了敬佩与感激。能设计出如此神鬼莫测之物,太子殿下的智慧,当真是深不可测啊! “好!好一个太子殿下!” 侯弘感慨万千,隨即眼中厉色一闪,对著帐下诸將沉声喝道:“诸位將军听令!” “末將在!”眾將轰然应诺,士气高昂。 侯弘手指重重一点地图上的那个山谷,语气森然:“明日凌晨,兵分三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围此獠人总部!此战,务必將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遵命!” 程处亮也是精神抖擞,主动出列请战,他渴望著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次日,天还未亮。 苏定方率领的白虎营,作为中路主力,配合侯弘亲自统帅的数万大军,如同三把锋利的尖刀,悄无声息地插向了獠人总部的核心地带。 热气球再次升空,在高空之中,为大军指引著方向,並实时监控著獠人营寨內的一切动静。 当数万唐军神兵天降一般,將整个山谷围得水泄不通之时,还在睡梦中的獠人,才如梦初醒! “不好啦!唐军……唐军杀进来了!” “唐军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快!快去稟报首领!” 整个獠人营寨,瞬间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恐慌与混乱之中。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隱秘老巢,竟然会如此轻易地暴露在唐军的面前! 几个獠人小头目,慌慌张张地跑到首领的帐篷前,哭喊著求问对策。 獠人首领,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此刻也是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大势已去!在唐军的绝对实力面前,任何抵抗都將是徒劳的。 山谷之外,战鼓如雷,喊杀声震天。白虎军的將士们,在薛仁贵的带领下,一马当先,率先攻破了营寨的木製柵栏,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冲入了敌阵! 面对唐军排山倒海般的攻势,本就人心惶惶的獠人士兵,更是毫无战心,纷纷丟下武器,四散奔逃。 然而,整个山谷早已被围得铁桶一般,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眼看著族人一个个倒在唐军的屠刀之下,营寨內的哭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獠人首领的心在滴血。 最终,在一片绝望的死寂之中,他颤抖著,走出了自己的帐篷。 “我们……我们降了……” 第125章 陛下!大喜!交州大捷! 太极殿內,大唐皇帝李世民眉头微蹙,房玄龄、长孙无忌,以及兵部尚书李勣、吏部尚书侯君集,这几位几乎是大唐帝国的中枢大脑,此刻正神情凝重地商议著军国大事。 议题的焦点,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交州獠人战事。 “唉,”李世民轻嘆一声,揉了揉眉心,声音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苏定方领著东宫那支卫率南下,至今已有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如今战况如何。” 他心中对自己的这个安排,多少还是存著几分疑虑。苏定方虽然在军中有些名声,但毕竟年轻,真正独立统兵作战的经验几乎没有。而那支所谓的“白虎军”,更是新募之兵,能否適应南方的酷烈战场,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兵部尚书,同时也是国公的侯君集,闻言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无需过分忧虑。苏定方此人,虽然勇武,但毕竟缺乏独当一面的经验。他率军行进一个多月,估计也才刚刚抵达交州,熟悉当地情况、整顿兵马,尚需时日。依臣之见,獠人盘踞交州、桂州多年,熟悉地形,悍不畏死,想要彻底將其平定,恐怕……至少也需半年之功。” 侯君集素来治军严谨,也颇为自负,对於苏定方这种资歷尚浅的年轻將领,心中多少有些轻视。他这番话,虽是分析战局,却也隱隱带著几分对苏定方能力的不看好。 英国公李勣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侯尚书所言甚是。臣也听闻,那东宫卫率之中,有个叫薛仁贵的,確实有万夫不当之勇。但交州之地,十万大山,瘴气瀰漫,我军的优势难以发挥。这並非一人之勇武便能解决的。最大的难点,始终在於那复杂的地形和獠人的飘忽不定。苏定方,他……他毕竟未经大战检验,能否妥善处置这等棘手局面,臣亦不敢断言。甚至,他此去,能否真正解决獠人之患,都还是未知之数。” 李勣的语气更为谨慎,但也点出了关键。南方战场,天时地利皆不在唐军,对统帅的应变能力和战略眼光要求极高。苏定方,显然还未证明他具备这种能力。 李世民心中的那份忧虑,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同意太子那个看似荒唐的“条件”,將这支未经检验的新军派往交州,究竟是对是错? 整个太极殿的气氛,因为这番討论,而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著,一名內侍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因为激动和喘息而显得有些尖利刺耳: “捷报——!陛下!大喜!交州大捷——!八百里加急——!” “什么?!” 內侍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太极殿內激起了千层巨浪! 李世民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龙目圆睁,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也是面面相覷,眼神中充满了错愕!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而李勣和侯君集,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直接愣在了当场!他们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充满了懵圈和不可思议! 交州捷报?! 开什么玩笑?! 苏定方那小子,按照他们的推算,现在顶多也就是刚到交州安营扎寨,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算他真是天神下凡,用兵如神,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平定獠人叛乱吧?!更何况,这捷报从交州传到长安,快马加鞭也需要十天半月!这时间上,根本就对不上啊! “这……这怎么可能?”侯君集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怀疑。 “莫不是……前方军情有误?”李勣也是眉头紧锁,觉得此事太过蹊蹺。 殿內其余的几位大臣,也是议论纷纷,脸上都写满了怀疑和不解。这捷报来得太突然,也太……不合常理了! “快!快將信使宣进来!”李世民毕竟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帝王,短暂的震惊之后,立刻恢復了镇定,沉声喝道。 很快,一名风尘僕僕、满身尘土的信使,被带进了太极殿。他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一个用火漆封口的信封:“启稟陛下!交州都督侯弘、平南行军副总管苏定方,联名急奏!交州、桂州獠人已尽数平定!首领被擒,余者皆降!” 信使的声音虽然疲惫,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兴奋与自豪!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说刚才內侍的通报只是让人震惊,那么现在信使这番言之凿凿的稟报,简直就像是一道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真的……真的平定了?! 这么快?! 李世民身边的太监总管王德连忙上前,从信使手中接过那封沉甸甸的捷报,恭恭敬敬地呈送给李世民。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颤抖著手,接过了那封关係著南疆战局的捷报。他迅速撕开火漆,展开信纸,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起来。 越看,他脸上的表情越是精彩!从最初的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狂喜,最后,化为了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其中夹杂著欣慰、讚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好!好!好啊!”李世民猛地一拍龙案,龙顏大悦,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獠人……真的平定了!” 侯君集和李勣等人,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震惊,连忙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陛下!敢问……敢问苏定方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內平定叛乱的?侯弘总管在信中可有详述?”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苏定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李世民將手中的捷报递给他们:“你们自己看吧。” 几位重臣连忙凑上前,爭相传阅那封捷报。 然而,当他们看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却比之前更加的震惊和困惑了! 第126章 这才过去了多久?!你莫不是在胡说八道?! 因为,捷报之上,对於平叛的具体过程,描述得极为简略,只说苏定方抵达交州之后,並未急於进兵,而是先“闭门造车”数日。而后,用太子殿下所传授的一种“墨家之法”,製造出了一种可以“腾空而起,洞察百里”的奇物。凭藉此物,轻易便锁定了獠人的主力行踪及其老巢所在。隨后,与侯弘总管合兵一处,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捣毁獠人总部,迫使其首领投降。 “墨家之法?腾空而起,洞察百里?” 李勣手捻鬍鬚,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不解,“这……这怎么可能?太子殿下……他……他竟然还懂得早已失传的墨家机关之术不成?” 侯君集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墨家不是讲究兼爱非攻吗?他们的机关术,多用於守城器械,何曾听说过有能让人飞天遁地、侦查敌情的奇物?”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太子殿下这段时间在东宫,究竟在鼓捣些什么?竟然连这等近乎神仙手段的墨家奇术都能掌握? 李世民看著眾臣那副惊呆了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他这个儿子,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从最初的荒诞不经,到后来的锋芒毕露,再到如今这神鬼莫测的手段…… 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他也是凭藉著各种奇谋险招,在乱世之中,为大唐打下了这片锦绣江山。 只是,林尘的手段,似乎比当年的自己,更加的……匪夷所夷所思,也更加的……难以捉摸! “这个逆子……”李世民心情复杂,低声自语道,“真是越来越……让朕看不透了。” 他心中,既有为人父的骄傲与欣慰,也有一丝作为帝王的警惕与审视。这个越来越强大的太子,对他而言,究竟是福,还是…… 与此同时,长安城,魏王府內。 魏王李泰此刻正斜倚在锦榻之上,手中把玩著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脸上带著几分慵懒与得意。他的面前,杜荷与司马苏勖正陪坐著,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閒聊著。 “说起来,太子最近倒是安分得很吶。”苏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意有所指地说道,“听说他整日待在东宫,也不怎么见外臣,反倒是在后苑里,捣鼓著什么……做菜?” “噗——做菜?”李泰闻言,忍不住嗤笑出声,手中的玉杯都险些掉落在地,“哈哈哈哈!本王这个皇兄,还真是越来越有『雅兴』了!莫不是觉得当太子太辛苦,准备改行当个厨子,討好父皇的胃口?” 谢偃也附和著笑道:“殿下说的是。太子殿下这般『不务正业』,恐怕是知道自己派苏定方去交州,乃是一步臭棋,心中没底,所以乾脆眼不见为净,躲在东宫享清福吧!” 李泰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他將杯中酒一饮而尽,畅快地说道:“那是自然!苏定方那廝,不过是仗著几分蛮力,在父皇面前侥倖露了脸罢了!真要让他去交州那种地方独当一面,哼!不碰个头破血流,灰头土脸地回来,就算他运气好了!本王就等著看,太子这次,如何在父皇面前丟尽脸面!”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苏定方大败而归,太子在朝堂之上被父皇训斥的狼狈模样,心中不由得一阵快意。 就在李泰得意洋洋,幻想著林尘倒霉的场景之时,一名王府的僕人,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启稟……启稟魏王殿下!宫……宫里传来消息!” 李泰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微微一皱,不悦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什么消息,快说!” 那僕人咽了口唾沫,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回……回殿下……宫里传出话来……说……说交州……交州大捷!獠人叛乱……已经……已经被平定了!” “啪嗒!” 李泰手中的玉杯,应声而落,摔在光洁的地板上,跌得粉碎!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僵在了那里! “你……你说什么?!” 李泰猛地从锦榻上坐直了身体,一把抓住那僕人的衣领,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变得尖锐刺耳,“交州大捷?!獠人被平定了?!这……这怎么可能?!这才过去了多久?!你莫不是在胡说八道?!” 那僕人被他嚇得魂飞魄散,连忙磕头如捣蒜:“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小的……小的说的句句属实!消息千真万確!现在整个宫里都传遍了!说是……说是苏定方將军,用太子殿下传授的奇术,一举荡平了獠人!” “轰——!” 李泰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巨响,眼前金星乱冒,身体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与此同时,长安城因交州大捷而沸腾,各种版本的传闻在坊间流传,將苏定方和那位神秘的太子殿下几乎渲染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此刻的东宫之內,却是一片与外界喧囂截然不同的平静。 书房之中,林尘正临窗而立,手中捧著一卷古籍,神態悠然,仿佛那足以震动朝野的赫赫战功,与他並无太大干系。 阳光透过雕的窗欞,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更衬得他丰神俊朗,气度不凡。 房遗直此刻正满脸喜色地站在一旁,语气中充满了由衷的钦佩与激动:“殿下!殿下!您听说了吗?交州大捷!苏將军和薛將军他们,真的……真的凭著您传授的奇术,一举荡平了獠人!这……这简直是天大的功劳啊!” 他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有了这份泼天军功,苏將军他们在军中必然声威大振!日后,殿下在军中,也算是有了自己真正的班底和助力了!这对於殿下稳固储位,乃至將来……將来继承大统,都是至关重要的啊!” 林尘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过身,脸上带著一抹淡然的浅笑,那笑容温和而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遗直,不必如此激动。”他语气平静地说道,“苏定方和薛仁贵他们能建此奇功,固然可喜,但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他走到窗边,目光望向巍峨的宫墙,眼神深邃而悠远:“本宫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时的风光,也不是一两个得力干將。本宫要的,是整个大唐的革新与强盛,是万民的安康与乐业。这条路,还很长,我们……不著急,慢慢来。” 第127章 葱爆羊肉、醋溜白菜,还有这道酱爆鸡丁 就在此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清脆欢快的脚步声,紧接著,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 “皇兄!皇兄!治儿来看你啦!” 话音未落,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小身影,便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了进来。来者正是晋王李治,此刻的他,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生得齿白唇红,眉清目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了灵气与好奇。 “稚奴,慢些跑,別摔著了。”林尘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弯下腰,张开双臂,將扑过来的李治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对於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林尘心中还是颇为喜爱的。李治天真烂漫,不似其他皇子那般过早地沾染了宫廷的权谋气息,与他相处,倒也轻鬆自在。 “皇兄,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呀?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林尘笑道:“皇兄最近在研究一些新奇的东西,这不,刚有点成果,你就来了,正好让你尝尝鲜。” “新奇的东西?是什么呀?好吃吗?” 李治一听到“尝鲜”二字,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只等待投餵的小猫咪。 林尘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恰在此时,东宫的內侍们端著几个精致的食盒,鱼贯而入,將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摆放在了书房內的案几之上。 与以往宫廷宴饮中常见的蒸、煮、烤、燉不同,今日这几道菜,都散发著一种与眾不同的浓郁香气,色泽也更加鲜亮诱人。 李治立刻被那扑鼻的香气吸引了过去,他从林尘怀中挣脱下来,跑到案几旁,伸长了小脖子,好奇地打量著那些从未见过的菜餚。 “皇兄,这些是什么呀?好香啊!”李治指著其中一盘翠绿欲滴,点缀著几点嫣红的菜餚,好奇地问道,“这个白白嫩嫩的,像小芽儿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呀?” 林尘微微一笑,介绍道:“这个,叫做『炒青蔬』,你说的那个白白嫩嫩的,是皇兄最近让人找到的豆芽,清脆爽口。旁边这几道,分別是『葱爆羊肉』、『醋溜白菜』,还有这道酱爆鸡丁。这些菜,都是用一种新的烹飪方法——『炒』,做出来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大唐时期,主要的烹飪方式还是以蒸、煮、烤为主,“炒”这种快速翻炒的技法尚未普及。林尘凭藉后世的记忆,指导东宫的厨子们改进了灶具和厨具,並引入了“炒”的烹飪理念,这些菜餚,便是他小试牛刀的成果。 虽然没有辣椒,但林尘用黄豆酱代替了辣椒,也算是另外一种味道。 李治听得似懂非懂,但那诱人的香气和鲜亮的色泽,早已让他的小馋虫蠢蠢欲动了。他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翠绿的豆芽放进嘴里。 “唔——!”李治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小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好吃!皇兄,这个豆芽脆脆的,甜甜的,好好吃啊!”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他又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葱爆羊肉,那羊肉鲜嫩多汁,葱香四溢,与以往吃过的烤羊肉或煮羊肉截然不同,口感更加丰富,味道也更加鲜明。 “这个也好吃!这个也好吃!”李治吃得不亦乐乎,小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像只快乐的小松鼠。 醋溜白菜的酸甜开胃,宫保鸡丁的咸鲜微甜,都让他讚不绝口。 “皇兄!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比御膳房的还要好吃一百倍!”李治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对著林尘竖起了大拇指,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林尘看著他那副满足的小模样,心中也是一阵好笑。看来,无论在哪个时代,美食的魅力都是无穷的啊。 “喜欢就好。”林尘笑著摸了摸他的头,“等会儿皇兄让人给你备上几样,你带回去自己慢慢吃。” “真的吗?太好了!”李治高兴得手舞足蹈。 半个时辰后,晋王李治带著几个装满了“新奇菜餚”的食盒,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太极殿。 此刻,李世民正与房玄龄、长孙无忌等几位重臣商议完交州大捷的后续封赏事宜,气氛颇为轻鬆。 “父皇!父皇!”李治人未到,声先至,迈著小短腿跑了进来。 李世民一见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来了,脸上立刻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他张开双臂,將李治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温和地问道:“雉奴,今日怎么有空来找父皇了?可是又闯了什么祸,来找父皇庇护啊?” 李治嘟囔道:“才没有呢!治儿是来给父皇送好吃的!” “哦?给父皇带好吃的了?”李世民闻言,更是龙心大悦,笑著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我们雉奴真是越来越孝顺了。快告诉父皇,给父皇带了什么山珍海味啊?” 一旁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是面带微笑,看著这对父子情深的温馨场面。 长孙无忌更是打趣道:“陛下,晋王殿下带来的,定然是天下少有的美味佳肴,臣等今日可有口福了?” 李治小脑袋一扬,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舅舅,房伯伯,你们今日可有口福了,可好吃了!” 李世民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是新菜?快让父皇猜猜,是什么好东西?莫不是新式糕点?” 李治摇了摇小脑袋:“不是糕点!” “那莫非是……什么珍奇的野味?”李世民又猜。 李治依旧摇头:“也不是野味!” 李世民猜了好几个,李治都连连摇头,小脸上满是“你猜不到”的得意表情。 “好了好了,父皇猜不到了,我们的小福星,快把你的宝贝拿出来,让父皇和诸位爱卿开开眼界吧。”李世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李治这才得意洋洋地一挥小手:“来人呀,把我带来的食盒打开,让我父皇和舅舅、房伯伯好好品尝品尝!” 候在一旁的內侍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食盒打开,將里面的几道炒菜一一摆放在了御案之上。 当那几道色泽鲜亮、香气扑鼻的炒菜出现在眾人面前时,李世民和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都是微微一愣,眼神中充满了惊异。 这些菜餚的形態和香气,与他们平日里所食的宫廷菜餚,確实大相逕庭!那翠绿的豆芽,鲜红的羊肉,油光鋥亮的白菜,还有那酱色浓郁的鸡丁,无一不散发著诱人的光泽和浓郁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这些与尚食局的不同啊。”李世民看著眼前的菜餚,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父皇,您快尝尝这个豆芽,可好吃了!”李治迫不及待地用小银勺舀了一勺豆芽,递到李世民嘴边。 第128章 青雀这孩子,失態了 李世民笑著张开嘴,尝了一口。 下一刻,他脸上的表情,便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惊喜,再变成了……深深的讚嘆! “嗯——!”李世民的眼睛猛地一亮,细细品味著口中那清脆爽口、带著一丝甘甜的豆芽,以及那从未体验过的、鑊气十足的鲜香滋味,不由得连连点头,“好!好一个清炒豆芽!爽口!鲜嫩!这口感……当真是奇妙!” 他又夹了一筷子葱爆羊肉,那羊肉入口即化,鲜香四溢,葱香与肉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比起平日里吃的烤全羊,少了几分粗獷,多了几分精致与回味。 “此菜……风味独特!妙!实在是妙啊!”李世民讚不绝口。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见状,也是食指大动,纷纷拿起筷子品尝。 “这醋溜白菜,酸甜適口,开胃解腻,老夫喜欢!”房玄龄尝了一口,捋著鬍鬚,赞道。 “这道宫保鸡丁,咸鲜中带著微甜,鸡肉滑嫩,滋味浓郁,下饭佐酒皆是上品啊!”长孙无忌也是吃得眉开眼笑。 太极殿內,一时间竟被这几道家常炒菜的香气和眾人的讚嘆声所充斥。谁也想不到,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帝王將相,竟然会被几道看似普通的“炒菜”所折服! 李世民笑道:“稚奴,这是哪位厨子做的?” 李治摇头:“父皇,不是厨子做的,是太子研究出来的,他说这叫炒菜,目前大唐只有他有。” “什么?” 李世民一愣,长孙无忌也是不由抬起头来。 怎么又是太子? 李世民这一刻的脸上,又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个逆子,不仅在朝堂之上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竟然……连这庖厨之事,也能鼓捣出如此惊艷的新样? 李治在太极殿陪著父皇和几位重臣享用了一番“新奇美食”,见父皇龙顏大悦,心中也是得意洋洋。待那些菜餚被品尝得差不多了,他才心满意足地告辞,一溜烟地跑回去向皇兄报喜去了。 李治前脚刚离开太极殿,后脚魏王李泰便带著几个捧著精美食盒的內侍,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李泰今日特意从长安城最有名的几家酒楼搜罗了些招牌菜,又命王府的厨子精心烹製了几样点心,打算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以弥补近日来因交州之事在父皇心中可能產生的负面印象。 “哦?青雀也来了。”李世民心情正好,见到李泰,脸上依旧带著笑意,“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李泰连忙躬身笑道:“父皇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儿臣心中感念。听闻父皇近日胃口欠佳,特意寻了些长安城中別具风味的佳肴,带来给父皇品尝,希望能博父皇一笑。” 他说著,便要示意內侍將食盒打开。 然而,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御案之上,那几个尚未撤下的,盛著残羹冷炙的盘子。那些盘中的菜餚,虽然只剩下些许,但其独特的色泽和隱约飘来的、与寻常御膳截然不同的香气,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咦?”李泰脸上露出一丝讶异,“父皇,尚食局今日是做了什么新菜式吗?看著倒像是民间的小炒,香气倒也別致。不知儿臣可有口福,能尝上一尝?” 他心中暗想,尚食局那些老厨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做这种看著颇有新意的菜了?不过,只要是父皇在吃的,自己尝一尝,顺便点评几句,也能显得自己与父皇口味相投。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他点了点头,指著那些盘子道:“嗯,这几道菜確实是刚送来的『新菜』。青雀你既然来了,便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谢父皇!”李泰心中一喜,连忙示意內侍取来乾净的碗筷。他先是夹了一片残留的醋溜白菜,放入口中。 “唔!”李泰的眼睛也是微微一亮,那酸甜爽脆的口感,確实与他平日所食不同,颇为开胃。 他又尝了尝盘底剩下的一点宫保鸡丁的酱汁,那咸鲜微甜、带著浓郁酱香的味道,也让他觉得颇有新意。 “父皇,这几道菜確实不错!”李泰放下筷子,由衷地讚嘆道,“尤其是这烹飪之法,似乎与尚食局惯用的手法大相逕庭,滋味浓郁,口感也更为丰富。不知是尚食局哪位庖厨新创的菜式?当真是有巧思,儿臣回去之后,定要好好让人学习!”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夸了菜,又显得自己体恤下人,还暗示了自己对美食的鑑赏能力。 然而,李世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李世民淡淡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这几道菜,並非尚食局所做。它们……是太子命东宫的厨子新琢磨出来的,方才雉奴那孩子,特意给朕送来尝鲜的。” “什……什么?!” 李泰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冰封了一般,瞬间凝固!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嘴巴微张,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与荒谬! 太子……太子做的?! 那个在他眼中只知道沽名钓誉、不务正业,甚至被他嘲笑躲在东宫“捣鼓做菜”的太子,竟然……竟然做出了连父皇都讚不绝口的美味佳肴?! 这……这怎么可能?! 李泰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发烫,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几个耳光!他刚才那番自以为是的点评和讚赏,此刻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吞了一只活苍蝇一般,喉咙里堵得难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表情尷尬到了极点!原本准备献上的那些长安美食,此刻也觉得索然无味,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致了。 “父……父皇……儿臣……儿臣府里还有些事务……就……就先告退了……”李泰再也待不下去了,他语无伦次地找了个藉口,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太极殿。 看著李泰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李世民內心嘆了口气,青雀这孩子,失態了。 第129章 都是太子害的! 李泰尷尬离去后,太极殿內恢復了寧静。 李世民摩挲著手中的玉如意,沉吟不语。今日之事,无论是交州大捷中那神鬼莫测的“墨家奇物”,还是这几道看似简单却滋味无穷的“家常炒菜”,都让他对太子承乾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个儿子,似乎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他带来巨大的惊喜。 “玄龄,无忌,”李世民缓缓开口,目光投向两位心腹重臣,“承乾此番,无论是举荐苏定方平定南疆,还是这日常饮食上的奇思妙想,都让朕颇为……欣慰。朕在想,是否应该给他一些奖赏,以示嘉勉。” 长孙无忌闻言,上前一步道:“陛下圣明。太子殿下近来確实表现优异,沉稳了许多,也颇有建树。適当的嘉奖,既能彰显陛下对储君的重视,亦能激励太子殿下再接再厉。” 房玄龄也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进言道:“陛下,臣以为,对太子殿下的奖赏,需得审慎。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其身份尊贵,寻常的金银赏赐,反倒显得轻慢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近些时日,因身体缘故,未曾参加早朝。如今看来,殿下精神尚佳,且屡有佳绩。陛下不如藉此机会,彰其贤德,擢其虚名,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臣以为,可比照魏王殿下之例,赐予太子殿下更高的虚职荣衔,以示恩宠。其次,苏定方、薛仁贵等人,为国平叛,功不可没,自当重赏,如此亦能彰显太子殿下知人善任之明。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请陛下恩准,允太子殿下自明日起,恢復参加早朝,参与政事。如此,既是奖赏,也是鞭策,更能让朝野上下,看到陛下对太子殿下的期许与信任。” 房玄龄这番话说得有条不紊,考虑周全。既肯定了太子的功绩,又提出了具体的奖赏方案,更重要的是,將“恢復早朝”这一点巧妙地融入其中,这对於太子而言,无疑是比任何虚名荣衔都更为实际的政治信號。 李世民听完房玄龄的建议,龙目之中精光一闪,抚掌赞道:“玄龄所言,深得朕心!好!就依你所议!” 他当即下令,著中书省擬旨。 片刻之后,东宫,书房之內。 太监总管黄德手捧明黄圣旨,在一眾东宫属官的簇拥下,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太子承乾,性资纯孝,器宇恢弘。近献奇策,举荐良將,一举荡平南疆之乱,功在社稷;又研饮膳之道,悦朕心怀,孝悌可嘉。朕心甚慰,特加封太子太傅虚衔,以彰其德。平南副总管苏定方、先锋薛仁贵,克敌致胜,功勋卓著,各晋爵一级,赏金千两,绢千匹。著太子承乾,自明日起,恢復早朝,参与议政,以佐朕躬。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黄德满脸堆笑地將圣旨递给林尘:“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陛下对殿下可是恩宠有加啊!” 林尘神色平静地接过圣旨,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有劳黄总管,本宫领旨。” 那份从容淡定,让黄德心中暗暗称奇。这位太子殿下,如今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面对如此皇恩,竟能做到这般宠辱不惊,当真是不简单。 待黄德等人离去之后,房遗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上前一步,满脸喜色地对林尘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陛下此举,不仅赏赐了苏將军他们,更重要的是,让您恢復了早朝!这……这无疑是陛下向殿下您示好,也是对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一个警告啊!陛下,这是在向殿下您让步了!” 在他看来,这绝对是太子与魏王之间权力斗爭的一次重大胜利! 然而,林尘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他將圣旨隨意地放在案几之上,走到窗边,语气平静地说道: “遗直,莫要高兴得太早。”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洞察世事的清醒与冷静:“父皇此举,固然有安抚和嘉奖之意。但所谓的让步,也仅仅只是表面的。只要这储位之爭一日没有尘埃落定,本宫就一日不能鬆懈。” “今日的恩宠,或许便是明日的捧杀。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已。” 房遗直听著太子殿下这番话,原本激动的心情,也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下,瞬间冷静了不少。 他看著太子殿下那略显孤高的背影,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敬佩与担忧交织的复杂情绪。 这位太子殿下,看得太远,也活得……太清醒了。 魏王李泰狼狈地从太极殿逃回自己的王府,一进书房,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砰”的一声,將桌案上的一个名贵瓷瓶狠狠地扫落在地,摔了个粉身碎骨!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李泰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双目赤红,如同受了奇耻大辱的困兽一般,在书房內来回踱步,口中不住地咒骂著。 “太子!又是太子!这个废物!这个蠢货!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能得到父皇的青睞?!不就是会做几道破菜吗?!不就是运气好,让苏定方那莽夫瞎猫碰上死耗子打了个胜仗吗?!他算个什么东西!” 李泰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憋屈。他自詡才华横溢,文採风流,深得文人士子之心。可偏偏,在父皇面前,却屡屡被那个在他眼中一无是处的太子压过一头!这种感觉,让他几欲抓狂! 杜荷与駙马都尉房遗爱等人,见魏王殿下如此失態,连忙上前劝慰。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杜荷小心翼翼地说道,“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小事?!”李泰猛地转过头,怒视著杜荷,“这叫小事?!本王今日在父皇面前,简直是丟尽了脸面!顏面扫地!都是太子害的!本王恨不得……恨不得將他碎尸万段!” 房遗爱也劝道:“殿下,太子近来確实有些反常,行事出人意料。但越是如此,我们越要冷静。今日之事,不过是些许口舌之快,於大局无碍。殿下万不可因此乱了方寸啊。” 第130章 太子,你还想当眾抗旨不成?! 李世民同意由魏王李泰主祀王珪丧礼的消息,如同一阵风般,迅速传遍了长安城的各个角落,自然也第一时间送到了东宫。 书房之內,太子洗马房遗直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林尘面前来回踱步,满脸都是焦虑之色。 “殿下!殿下!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房遗直声音都有些变调了,“陛下竟然真的同意让魏王主祀王太师的丧礼!这……这岂不是明摆著要抬举魏王,打压殿下您吗?若是让魏王在此事上占了上风,朝野上下,还不知会如何议论!这对殿下您的声望,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他心中暗道,太子殿下近来好不容易才扭转了颓势,在朝中树立了一些威信,若是被魏王藉此机会压了下去,之前的努力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然而,出乎房遗直意料的是,太子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或愤怒,反而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模样。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仿佛这件足以让东宫上下人心惶惶的大事,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遗直,稍安勿躁。”林尘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地说道,“父皇下旨,同意他李泰的请求,那又如何?圣旨,不代表一切。更不代表,这主祭之位,就一定是他李泰的。” “可是,殿下……”房遗直急道,“陛下金口玉言,圣旨已下,难道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转圜?”林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本宫为何要转圜?”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 “按《大唐仪注》,国之重臣薨逝,太子为主祭,此乃定製,是为『礼』!父皇的圣旨,许的是李泰的『情』,却不能废了这大唐的『法』!” “本宫,才是这王珪丧礼名正言顺的主祭之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房遗直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如此强硬的一面!“殿下……您的意思是……?” 林尘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没有可是!圣旨?他李泰有父皇的圣旨,本宫……就用抢的!” “去,把薛仁贵给本宫叫来!” 数日后,王珪的葬礼如期举行。 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长安城的上空,淅淅沥沥的秋雨,如同无尽的哀思,笼罩著整座城市。 王珪府邸门前,早已是车马盈门,素縞飘扬。大唐的文武百官,除了少数奉旨留守或身有要务之人,几乎都已到齐。 魏王李泰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白色孝服,头戴孝巾,神情肃穆,却难掩眉宇间的那一丝得意与自矜。他早早地便来到了王府,与前来弔唁的房玄龄、唐俭、岑文本、长孙无忌等几位重臣寒暄著,不时地表达著自己对恩师王珪的深切哀思与孺慕之情,言辞恳切,姿態谦恭,引来不少官员的暗暗称许。 “唉,王太师一生为国,鞠躬尽瘁,如今溘然长逝,实乃我大唐之一大损失啊!”李泰对著长孙无忌等人,痛心疾首地说道,眼圈甚至微微有些泛红,仿佛真的悲痛欲绝。 长孙无忌等人也纷纷附和,表达著对王珪的敬意和惋惜。 寒暄已毕,眼看吉时將至,王府的管事小心翼翼地走到李泰身边,低声提醒道:“启稟魏王殿下,时辰差不多了,该……该进行主祭仪式了。” “嗯。”李泰矜持地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露出一抹庄重而肃穆的神情。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在一眾官员的簇拥下,迈步走向灵堂,主持这场万眾瞩目的祭奠大典。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般,在略显压抑的人群中骤然响起: “且慢!”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府门之外,雨幕之中,一道修长而挺拔的身影,正负手而立,缓缓走来。 来人身著与魏王李泰同样制式的白色孝服,头戴玉冠,面容俊朗,神情淡然,一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著某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不是太子,又是何人?! 李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看著那缓步走来的太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子?!他来做什么?!难道……难道他真的敢在这种场合,当著文武百官的面,抢夺自己的主祭之位不成?!他疯了吗?! 在场的文武群臣,也是一片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疑惑,以及一丝……隱隱的期待! 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林尘无视了周围那些各异的目光,径直走到了李泰的面前,停下了脚步。雨丝轻轻打湿了他的发梢,却丝毫没有影响他那份从容淡定的气度。 他看著脸色铁青的李泰,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魏王,王太师为国操劳一生,乃我大唐之栋樑。今日他不幸仙逝,举国同哀。这主祭之位,理应由本宫来担任。” “你?!”李泰闻言,怒极反笑,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尖锐,“太子!你莫要在这里胡搅蛮缠!王珪太师,乃是本王昔日的授业恩师!本王与他有师生之谊!於情於理,都该由本王来为他主祭!这一点,父皇也是知道的!” 林尘淡淡一笑,语气依旧平静:“魏王此言差矣。王太师贞观初年,亦曾任职东宫,为詹事府詹事,辅佐东宫事务,亦可算作本宫名义上的师长。论及与王太师的渊源,本宫未必在你之下。” “更何况,”林尘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父皇是下旨,准了你的请求,让你『为王珪致祭』。但这圣旨,可曾明言,让你取代本宫,担任这主祭之人?” “你……你强词夺理!”李泰气得脸色涨红,指著林尘,厉声喝道,“父皇既然准了本王的请求,便是默许了由本王主祭!太子,你休要在这里狡辩!难道,你还想当眾抗旨不成?!” 第131章 这主祭之位,你,没资格! “抗旨?”林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本宫何曾抗旨?” 他环视了一眼周围那些噤若寒蝉、心惊胆颤的文武百官,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本宫不认你那断章取义的圣旨!本宫只认我大唐的律法!《贞观礼》有载,凡朝廷一品大臣及国公以上者薨,太子为主奠!王珪太师,官居从一品,追赠司空,按我大唐律法,这主祭之人,舍本宫其谁?!” “魏王李泰,你不过是一介亲王,有何资格,僭越礼法,与本宫爭夺这主祭之位?!” 林尘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义正言辞,直接將李泰逼到了一个极为尷尬的境地! 李泰被他驳斥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他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敢如此强硬,当眾拿出大唐律法来压他! “你……你……”李泰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猛地一挥手,“来人!给本王……” 他话音未落,他身后的魏王府侍卫们,便蠢蠢欲动,想要上前。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更为整齐划一、带著凛冽杀伐之气的脚步声,从太子林尘的身后响起! 眾人骇然望去,只见数十名身著银甲、手持横刀的白虎军精锐士兵,在“玉面阎罗”薛仁贵的带领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在了太子殿下的身后!他们一个个目光如电,杀气腾腾,手中的横刀在阴沉的天光下,闪烁著森然的寒光! 这一下,李泰的脸色,变得比锅底还要黑! 他带来的那几个王府侍卫,在这些如狼似虎的白虎军面前,简直就像是几只待宰的羔羊! “殿下息怒!魏王殿下息怒啊!” “太子殿下,魏王殿下,今日是王太师的葬礼,还请二位殿下以大局为重,莫要在此爭执啊!”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几位老成持重的朝臣,如房玄龄、唐俭等人,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试图劝解。 然而,林尘却对他们的劝解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只是冷冷地盯著李泰,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霸气。 “魏王,本宫再说一遍。”林尘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本宫,是大唐的太子!这大唐,也只有一个太子!” “这主祭之位,你——没资格!”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尘猛地伸出手,一把推在了李泰的胸前! 李泰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推,踉踉蹌蹌地向后倒退了好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身后的侍卫连忙上前扶住他,才让他勉强站稳了身形。 “魏王殿下!”几名亲近魏王的官员惊呼出声。 而其余的文武百官,则是个个看得心惊胆颤,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太子殿下……竟然……竟然当眾推开了魏王?! 这……这简直是石破天惊啊! 林尘推开李泰之后,不再看他一眼,而是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视著在场的所有文武百官,声音沉稳而洪亮,带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诸位大人,王太师为国尽瘁,劳苦功高。今日,就由本宫,带领诸位,一同入內,祭奠王太师之英灵!” 那一刻,站在雨幕之中的太子殿下,虽然身形略显单薄,但在所有人的眼中,却仿佛散发著一种令人心折的……王霸之气! 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那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在场的许多官员,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灵堂之內,哀乐低回,香菸裊裊。 太子林尘身著素服,神情肃穆,一丝不苟地按照大唐礼制,主持了整场祭奠仪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標准而得体,既表达了对逝者的哀思与敬重,也彰显了储君应有的威仪与风范。 文武百官跟在太子身后,依次上香、行礼。虽然方才在灵堂之外发生的那一幕,依旧让他们心有余悸,但此刻,在太子殿下那沉稳庄重的气场影响下,眾人也都收敛了心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与不敬。 整个祭奠仪式,虽然开场时波澜骤起,但在太子殿下的强势主导下,最终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完毕。 待一切礼毕,林尘对著王珪的灵柩,深深一揖,然后转身,在一眾官员敬畏的目光中,从容不迫地离开了王府,仿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衝突,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另一边,被太子当眾推开,顏面尽失的魏王李泰,在太子离开后,终於再也绷不住了! 他先是愣在当场,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最后,“哇”的一声,竟然当著眾多官员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呜呜呜……父皇啊!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太子他……他目无君父!他……他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啊!呜呜呜……” 李泰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涕泪横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將太子太子如何囂张跋扈,如何藐视圣旨,如何当眾羞辱他,添油加醋、顛倒黑白地说了一遍。周围的官员们,有的面露同情,有的暗自摇头,有的则冷眼旁观,心思各异。 哭诉了一番之后,李泰也不等丧礼完全结束,便在一眾心腹的簇拥下,带著满腔的悲愤与委屈,直奔皇宫,要去找李世民告状! 太极殿內,李世民听完魏王李泰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以及那些被刻意夸大甚至扭曲的“事实”之后,龙顏大怒!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世民猛地一拍龙案,震得案上的奏摺都跳了起来!他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一股怒火直衝脑门! “这个逆子!这个逆子!朕……朕真是白疼他了!”李世民气得浑身发抖,“朕已经下旨,准了青雀的请求,他太子竟然还敢当眾夺权,羞辱自己的弟弟!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132章 父皇,您说,是这个道理吗?! 李泰见父皇震怒,哭得更加悽惨:“父皇啊!儿臣……儿臣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可是太子他……他今日之举,分明就是在挑战您的皇威啊!他连您的圣旨都敢公然违抗,將来……將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来啊!求父皇明鑑!严惩太子,以儆效尤啊!” “放肆!”李世民怒喝一声,打断了李泰的哭诉,但那怒火,却更多的是衝著太子承乾去的。 “来人!”李世民强压著怒火,沉声喝道,“即刻传太子,到太极殿来见朕!朕倒要亲自问问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片刻之后,林尘身著太子常服,不卑不亢地走进了太极殿。 他一进殿,便感受到了那股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的低气压。龙椅之上,李世民脸色铁青,双目圆睁,显然是怒火中烧。而一旁,魏王李泰则是一副泪眼婆娑、委屈至极的模样,正用一种既怨毒又带著几分得意的眼神看著他。 “儿臣参见父皇。”林尘神色平静,对著李世民躬身行礼,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殿內的紧张气氛。 “哼!”李世民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眼神如同要喷出火来一般,死死地盯著林尘,厉声质问道:“太子!朕问你!今日王珪的葬礼,你为何要当眾与魏王爭夺主祭之位?!为何要公然违抗朕的旨意?!你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龙威赫赫,声震殿宇!若是换了以前的李承乾,恐怕早已嚇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了。 然而,此刻的林尘,却依旧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他缓缓抬起头,迎著李世民那愤怒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回父皇,儿臣並未收到父皇明发的圣旨,言明由魏王取代儿臣,担任王珪太师丧礼的主祭。儿臣所行,皆是依照大唐礼之规定。”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金石落地,在空旷的太极殿內激起阵阵迴响。 “父皇明鑑,”林尘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贞观礼卷一百二十七,『王公以下丧葬』篇明確记载:『一品及国公薨,皇太子为主奠,百官陪祭。』王珪太师,官居太子太师、礼部尚书,追赠司空、諡曰『懿』,其品级与哀荣,皆在国公之上。按此律法,儿臣身为大唐太子,主祀王太师,乃是名正言顺,合乎礼法,更是儿臣身为储君应尽之责!”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依旧在“演戏”的李泰: “至於魏王殿下,父皇的圣旨,儿臣也略有耳闻,是『准其为王珪致祭』,以尽师生之情。这『致祭』与『主祭』,一字之差,谬以千里!魏王殿下可以去祭奠,但若想越过儿臣这个太子,去行那主祭之礼,便是僭越!便是乱我大唐之法度!” “儿臣今日所为,非为与魏王相爭,更非有意违逆父皇。儿臣所爭者,乃大唐之礼法!所守者,乃储君之体统!若连国家定製之礼法都可隨意更改,若连储君之尊严都可肆意践踏,那我大唐的纲纪何在?朝廷的威严何存?!” 林尘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引经据典,鏗鏘有力!他没有直接否认李世民的圣旨,而是巧妙地从“圣旨內容”和“大唐律法”两个层面进行辩驳,將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维护礼法、坚守原则的储君形象!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李世民被林尘这一番话,直接给懟得哑口无言!他原本是想兴师问罪的,却没想到,反被儿子用大唐的律法给上了一课! 他想发火,却发现林尘说得句句在理,让他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破绽! “你……你……”李世民气得指著林尘,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往上涌,脑袋都有些发懵! 这个逆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能言善辩,如此……如此难以对付了?! “好好好!”李世民怒极反笑“就算你说的有理!就算你占著大唐的律法!可他李泰,是你嫡亲的弟弟!你们是手足兄弟!你为何就不能退让一步?!为何要当眾让他下不来台?!” 听到李世民这番话,林尘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起来。 他直视著龙椅之上的父皇,语气淡漠,却带著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父皇此言差矣。” “在东宫之內,在私下场合,儿臣可以是他李泰的兄长。” “但是,在朝堂之上,在万民之前,在涉及国之储位、涉及大唐纲纪礼法之时——” 林尘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冷的利剑,刺破了太极殿內那压抑的沉寂: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只有君臣之別,没有兄弟之情!” “除非……”林尘的目光转向一旁早已被他这番言论惊得目瞪口呆的李泰“除非他魏王李泰,愿意放弃长安的荣华富贵,离开这权力中枢,去做一个逍遥自在的藩王!否则,只要他还在这长安城一日,只要他还对那不属於他的东西心存覬覦,那他,便永远只能是臣!而本宫,永远是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让,臣岂敢不让?!” “父皇,您说,是这个道理吗?!” 林尘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李世民和李泰的心头! 太极殿內,死一般的寂静! 李世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太子。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一般!那份决绝,那份狠厉,那份不留丝毫余地的强硬,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只有君臣,没有兄弟?!除非离开长安?! 这是何等赤裸裸的警告!这是何等不加掩饰的野心! 李泰更是嚇得脸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 他从太子太子那冰冷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意与决绝!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挑衅,这个疯子太子,真的会不惜一切代价,將自己彻底踩死! 太极殿內,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133章 有本事,让陛下手刃了本宫 太极殿內,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李世民粗重的喘息声。 他怒视著眼前的太子,胸膛剧烈起伏,想要发作,却发现自己竟然被儿子那番“君臣无兄弟”的决绝言论给堵得哑口无言!这个逆子,今日是铁了心要与他,与魏王,划清界限,甚至不惜撕破脸皮! 最终,李世民那满腔的怒火,也只能化为一声无奈而疲惫的怒吼: “滚!给朕……滚回你的东宫去!” 他知道,今日再爭执下去,除了让君臣父子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不会有任何结果。这个儿子,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懦弱无能的承乾了。 “儿臣告退。”林尘神色平静,对著李世民再次躬身一礼,然后转身,在一眾官员复杂而敬畏的目光中,从容不迫地退出了太极殿。 等林尘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李世民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气一般,靠在龙椅之上。他看著一旁依旧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李泰,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强打起精神,对著李泰挤出一丝笑容,温言安慰道:“青雀,今日之事,让你受委屈了。太子也是一时糊涂,你莫要往心里去。” 说著,他当即下令,赏赐了李泰大量的金银珠宝、綾罗绸缎,以示安抚。 “父皇……”李泰眼中含泪,声音哽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手,嘆了口气道:“好了,莫要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今年夏日,天气炎热之时,朕带你一同去九成宫避暑散心,如何?” 九成宫,乃是皇家避暑行宫,能得皇帝亲自邀请同往,这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恩宠与荣幸。 李泰闻言,脸上这才稍稍有了一丝血色,连忙叩首谢恩:“儿臣叩谢父皇隆恩!” 然而,儘管得到了父皇的安慰与赏赐,甚至还有同去九成宫的许诺,但今日在王珪葬礼上以及太极殿內所受的奇耻大辱,依旧像一根毒刺般,深深地扎在了李泰的心里。 魏王府內,气氛一片愁云惨澹。 李泰一回到府中,便將自己关在了书房之內,任凭谁也不见。他时而暴躁地摔砸器物,时而又颓然地枯坐不起,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抑鬱与不甘之中。 杜荷、房遗爱等人,也是忧心忡忡。他们想尽了办法安慰,却都收效甚微。太子今日那番决绝而强硬的姿態,不仅震慑了魏王,也让他们这些魏王党的核心成员,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与压力。 难道……太子,真的要崛起了吗? 与魏王府的愁云惨澹截然不同,东宫之內,却是一片欢欣鼓舞。 崔民干此刻正满是兴奋,为林尘道喜。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今日在王太师葬礼之上,以及太极殿內,力压魏王,大展神威!朝野上下,无不为殿下之风采所折服!经此一役,看那些宵小之辈,谁还敢再小覷殿下!” 然而,林尘却依旧是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他摆了摆手,示意崔民干不必多礼。 “今日之事,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林尘语气平静地说道,“本宫要做的,远不止於此。” “近日长安书店情况如何?出版司可有遭遇什么问题?” 崔民干连忙稟告情况,等稟告完之后,林尘沉吟后一挥手,他这才小心告退。 出版司没有什么问题,而且那些小说,已经是逐渐占领长安百姓的生活了,茶余饭后看一本,甚至还討论剧情,而林尘可以逐渐將简体字安插在其中,还有一些现代思想,也安插在其中。 这就和美国的流行文化是一样的,做到一种文化上的逐渐影响。 房遗直过来:“殿下,今日您去太极殿,与陛下可发生了衝突?” “自然。” “这,可殿下明日还要去参加早朝。” “无妨,不影响本宫参加早朝,本宫有理,皇帝没理,有本事,让陛下手刃了本宫。” …… 第二日,早朝。 太极殿內,气氛显得有些诡异的凝重。 太子林尘一身朝服,昂然立於百官之前,神情淡漠,目光平静,仿佛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衝突,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而他对面不远处的魏王李泰,则是脸色铁青,眼神阴鷙,连往日里那副虚与委蛇的客套笑容,都懒得再装出来了。他只是冷冷地瞥了太子一眼,便將头转向了一边,显然是恨极了对方。 其余的文武百官,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都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不敢隨意插话,生怕引火烧身。昨日太子与魏王的激烈交锋,以及太子在李世民面前的强硬態度,早已传遍了整个朝堂。谁都知道,这两位皇子,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未来的储位之爭,恐怕会更加残酷和激烈。 早朝按部就班地进行著。 就在此时,尚书省的官员出列奏事:“启奏陛下,近来掖庭女官选拔,多有不合规制之处。或出身微贱,不知礼仪训教;或其家人曾受刑遭戮,德行有亏。臣等以为,后宫及东宫女官,乃侍奉君上、太子之近人,其品行德才,至关重要。恳请陛下下旨,自今日起,凡后宫及东宫女官有缺,皆应从家世清白、有才行之良家女子中选拔,以礼聘纳,方能正內宫之风,安社稷之本。” 李世民听完奏报,沉吟了片刻,目光扫过阶下群臣,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话音刚落,素以刚直著称的諫议大夫魏徵便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选拔女官,当以德才为先,何必过於苛求出身?若仅以家世论,恐会遗漏贤才,亦有违陛下尚贤之德。” 魏徵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安静了几分。 就在此时,魏王李泰却突然踏前一步,朗声道:“父皇,儿臣以为尚书省所奏,甚合情理!內宫乃万民瞻仰之地,女官品行,关乎皇家顏面。选用良家女子,知书达理,品行端正,方能更好地侍奉父皇与太子皇兄,亦能杜绝宵小之辈混入宫闈,此乃利国利民之举,儿臣以为可行!” 第134章 陛下,臣,想向您討要一人! 他这番话,显然是在与太子唱反调,同时也想在父皇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顾全大局”。 李世民听了李泰的话,点了点头,沉吟道:“嗯,青雀所言,亦有几分道理。宫中女官,近来確实也少了一些,趁此机会,充实一下,倒也是好事。” 他显然是倾向於同意尚书省和魏王的意见了。 然而,就在李世民准备下旨定夺之际,一个平静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在朝堂之上骤然响起: “陛下,臣有话说!”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內的气氛,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说话之人——太子! 李世民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魏王李泰的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怨毒与不安。其余的文武百官,则是心中一紧,暗道:又来了!这位太子殿下,又要搞什么么蛾子?! 李世民强压下心中的不悦,儘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太子有何话说?” 林尘上前一步,目光清澈,语气坚定,直视著龙椅之上的李世民,朗声道: “启稟父皇,儿臣以为,尚书省关於选拔掖庭女官之提议,以及父皇欲广纳良家女子充实后宫之想法,皆有不妥之处!”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李世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尘却仿佛没有察觉到父皇的不悦,继续侃侃而谈,声音清晰地迴荡在太极殿內: “儿臣以为不妥,其原因有三!” “其一,徒增国帑,加重民负!所谓『礼聘纳』良家女子,其彩礼、赏赐、以及入宫后的份例用度,必然远超寻常宫女。若大规模选拔,少则数百,多则上千,所需耗费,將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如今我大唐虽国力日盛,然北方草原未平,西域诸国未定,国內亦有水旱蝗灾时有发生,民生尚艰。与其將大量钱粮耗费於充实后宫,何如用於强兵富国,賑济灾民?此非明君所为!” “其二,易生外戚,动摇朝纲!凡良家女子,必有家族背景。一旦其女入宫得宠,其家族便可能恃宠而骄,干预朝政,形成新的外戚势力。汉之吕后,前朝杨素,皆是前车之鑑!陛下励精图治,方有今日贞观之治,岂能因后宫之事,为大唐埋下祸乱之根源?此智者所不取!” “其三,有伤圣德,非仁者之举!父皇乃万民之表率,一言一行,皆为天下瞩目。若广纳美女,沉湎声色,恐会引起天下非议,有损父皇爱民如子、勤政为民之圣名!我大唐初定,百废待兴,正需君臣一心,励精图治,岂可因一己之私,而懈怠国事,辜负万民之期望?” 林尘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有理有据,从国家財政、政治稳定、到君主德行,层层递进,將广纳良家女子的弊端,剖析得淋漓尽致! 李世民听得是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被气炸了! 其余的文武百官,也是一个个目瞪口呆,惊骇不已!他们何曾见过,有哪个臣子,敢如此当面顶撞皇帝,而且还是太子?! 唯有魏徵,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与讚赏之色!好!说得好!这才是储君应有的担当与见识! 林尘仿佛没有看到眾人那震惊的表情,他继续说道: “父皇!您难道忘了,母后在天之灵,尚在看著您啊!母后生前,节俭贤德,劝諫父皇勿要沉迷女色,勿要大兴土木!如今母后尸骨未寒,父皇便要为了充实后宫,广纳良家女子,耗费民脂民膏,您……您让母后在天之灵,如何能够瞑目?!” “住口!逆子!”李世民终於忍无可忍,猛地一拍龙案,怒声喝道,“朕的事情,用不著你来教训!这宫中规矩,歷来如此!皇宫这么大,內侍省自然也需要人手!朝廷选拔女官,也从未亏待过她们!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 林尘面对李世民的雷霆之怒,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说道: “父皇息怒。儿臣並非危言耸听,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他话锋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既然父皇执意要充实宫中人手,又言朝廷不会亏待这些女官。” “那么……” “陛下,臣,想向您討要一人!” 李世民闻言,先是一愣,隨即冷笑一声,带著几分嘲讽的语气说道:“哦?你要谁?朕倒要看看,你看上了哪家的女子,竟然让你如此费尽心机,在此与朕爭辩不休!” 在他看来,太子说了这么多,恐怕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某个女人! 林尘迎著李世民那冰冷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儿臣所要之人,乃是掖庭之中一名籍籍无名的才人。” “她的名字,叫做——武媚娘!”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世民脸上的冷笑,骤然凝固!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太子林尘,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武媚娘?! 李世民龙目圆睁,死死地盯著太子林尘,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武媚娘,这个名字,对於李世民而言,並不算陌生,但也绝非深刻。她是大將军武士彠的次女,因其父之功,在贞观十一年,年十四,被选入宫,封为才人。 李世民记得,初见此女,確实姿容秀丽,眉宇间带著一股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然而,或许是她那过於明艷的容貌,又或许是她眼神中那份不甘平凡的野心,让李世民本能地生出几分疏离。加之当时后宫之中,佳丽如云,贤淑温婉者眾,这位性情略显刚烈、且並非出自顶级门阀的武才人,便渐渐被他遗忘在了掖庭的深处,如同无数寂寞宫中的一朵,未曾真正沾染过君王的雨露。 算起来,武媚娘入宫已有数年,李世民几乎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可今日,他的太子,竟然当著满朝文武的面,向他索要这个……几乎等同於他女人的才人?! 这……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太极殿內,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紧接著,便是如同炸开了锅一般的窃窃私语! 第135章 朕看你是疯了! “武媚娘?那是何人?竟能让太子殿下当朝索要?” “听闻是掖庭的一位才人,似乎並不得陛下恩宠……” “即便不得恩宠,那也是陛下的女人啊!太子殿下此举,未免也太……太荒唐了吧!” “是啊!这……这於礼不合啊!有悖人伦纲常!” 群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向太子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不解,甚至还有几分鄙夷。在他们看来,太子此举,简直是昏聵到了极点!覬覦君父的女人,这是何等大逆不道之事?! 魏王李泰的眼中,更是闪过一抹狂喜与幸灾乐祸!好啊!太子,你真是自己作死!竟然敢当眾提出如此荒唐无礼的要求!这下,看父皇如何收拾你! 李世民的脸色,此刻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心中的怒火,比之前太子顶撞他时,还要旺盛数倍! “混帐东西!”李世民指著林尘,厉声怒斥,“你……你竟然敢覬覦朕的女人?!你……你眼中还有没有君父之別?!还有没有伦理纲常?!朕看你是疯了!彻底疯了!” 龙威震怒,整个太极殿都仿佛在颤抖! “陛下息怒!”林尘却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仿佛没有看到李世民那即將喷薄而出的怒火,他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说道,“父皇误会了。儿臣並非覬覦父皇的女人,也无意冒犯父皇的威严。” “儿臣听闻,这位武才人,聪慧机敏,颇有才干,只是在掖庭之中,明珠蒙尘,无从施展。儿臣方才驳斥尚书省广纳良家女子之议,並非全盘否定充实宫中人手。儿臣以为,与其耗费巨资,从民间遴选那些未经世事、尚需教导的少女,何如从宫中现有之人中,挑选那些有才干、有品行,却未能尽其用者,委以重任?” “这位武才人,既然父皇並不常与之亲近,与其让她在掖庭之中虚耗光阴,何不將她赐予儿臣,让她在东宫之中,协助儿臣处理一些文书杂事,也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如此,既能为父皇分忧,又能为国家节省开支,岂非两全其美?” 林尘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仿佛他索要武媚娘,完全是为了“人尽其才”,为了“为父分忧”,没有半点私心杂念。 然而,在场的眾人,谁也不是傻子!太子要一个皇帝的才人去东宫处理文书杂事?这话说出去,鬼才信! 李世民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这个逆子,不仅荒唐,还学会了巧言令色,顛倒黑白! “住口!”李世民怒喝道,“一派胡言!她已是才人!此事绝无可能!你休要再提!” 他的態度异常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魏王李泰更是趁机落井下石:“太子,你莫不是读书读糊涂了?竟连这等基本的伦理纲常都忘了?父皇的才人,岂是你能隨意索要的?你这般行事,置父皇於何地?置我大唐礼法於何地?” 面对李世民的断然拒绝,林尘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失望或沮丧。他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一般。 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既然父皇不允,儿臣自然不敢强求。儿臣方才所言,也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罢了,还请父皇息怒。”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反而让李世民和群臣都愣了一下。 就这么……放弃了? 方才那般慷慨陈词,甚至不惜顶撞父皇,引得满朝譁然,就为了这“不成熟的想法”? 李世民眉头紧锁,心中疑竇丛生。这个逆子,今日的行事实在是太过反常,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就在眾人以为此事即將告一段落之时,林尘却话锋一转,再次开口道: “父皇,既然充实宫中女官之事,暂且搁置。那么,儿臣还有一事,想恳请父皇恩准。” 李世民心中一紧,暗道:又来了!这个逆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耐,沉声道:“说!” 林尘微微躬身,朗声道:“启稟陛下,儿臣身为大唐太子,储君之尊,然名下封地,却寥寥无几,与儿臣身份,以及所担负之社稷重任,颇不相称。” 他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对面的魏王李泰,继续说道:“据儿臣所知,魏王殿下,不仅食邑三千户,名下更有良田美池、园林庄苑数十处,遍布京畿內外。儿臣並非心生嫉妒,只是以为,身为储君,亦当有相应之產业,方能彰显皇家威仪,亦能为將来计,略作经营,以备不时之需。” “因此,本宫恳请陛下,能在长安左近,赐予儿臣一处封地。面积不必过大,土地不必过於肥沃,只需能容纳儿臣稍作规划,略施拳脚即可。本宫必將好生经营,绝不辜负陛下厚望!”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太子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惊呆了! 前一刻,他还在为了一个掖庭才人,与父皇据理力爭,闹得不可开交。转眼之间,他竟然就放弃了那个荒唐的请求,转而索要起了封地?! 这……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李世民也是一愣,他看著太子那坦然的眼神,心中那份疑虑更甚。这个逆子,今日究竟是何用意?他先是拋出一个荒谬至极的请求,引得自己和满朝文武震怒,然后再轻描淡写地放弃,转而提出一个相对而言,不那么难以接受的要求。 难道……他之前索要武媚娘,只是一个幌子?一个为了引开眾人注意力,从而达到他真正目的的……烟雾弹?! 李世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再看了一眼魏王李泰,想到他名下確实有大量的封地和產业,而太子承乾作为储君,在这方面確实显得有些寒酸。 若是太子真心想要经营產业,为將来计,倒也並非坏事。至少,比他整日里沉迷於那些不著边际的“奇技淫巧”,要强上一些。 而且,与方才那“索要父皇女人”的荒唐请求相比,这“索要封地”的要求,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李世民沉吟了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他觉得,或许可以藉此机会,安抚一下这个近来有些“叛逆”的儿子,同时也看看他究竟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嗯……”李世民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太子所言,亦有几分道理。” 他略作思忖,便开口道:“这样吧,朕就在长安以南,杜曲、韦曲一带,划出一块地,赐予你作为封地。此地靠近京城,交通便利,也算是一块不错的地段了。” “多谢陛下!”林尘谢恩。 他心中暗道:成了! 第136章 长安大学 早朝结束后,对於太子做法,各方面是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位行事愈发莫测的太子殿下,究竟要拿这块封地做什么。 是修建一座奢华的別苑,用以享乐?还是效仿魏王李泰,招揽文人墨客,著书立说,为自己博取贤名? 然而,林尘的举动,再一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既没有大兴土木修建宫殿,也没有立刻招揽什么名士大儒。他只是將房遗直叫到了自己的书房,平静地交代了一件事。 东宫,承恩殿。 林尘负手而立,他的面前,站著神情肃穆,但眼底深处却难掩激动的房遗直。 “遗直,本宫交代你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林尘手中把玩著一枚温润的玉佩,声音平淡,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房遗直深深吸了一口气,躬身道:“回稟殿下,都已经准备妥当。招募工匠的告示已经擬好,修建学堂的图纸也已初步规划。只是……殿下,此事一旦宣布,恐怕会引来朝野上下的巨大非议,甚至会触动那些世家门阀的根本利益,您……真的决定了吗?” 作为房玄龄的长子,房遗直的眼光远超常人。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看穿了林尘这个计划背后所蕴含的,那足以顛覆整个大唐现有格局的恐怖能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夺嫡之爭,这是要从根基上,改变“知识”的流向! “非议?”林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本宫自坐上这个位置以来,什么时候缺过非议?至於那些世家门阀……” 他抬起眼,目光如电,直视著房遗直:“他们的利益,与我大唐万千百姓的利益相比,孰轻孰重?与我大唐千秋万代的未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本宫要建的,不是一所简单的学堂。” “本宫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知识,从来都不是某些人可以垄断的私產!无论是王公贵胄,还是贩夫走卒,只要心向学问,皆有资格走进这座学殿!本宫不仅要教他们读书识字,更要教他们格物致知,经世致用之学!算学、物理、化学、农学、医学、营造学……凡是对国计民生有益的学问,长安大学,都要教!” “是,殿下!” 房遗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沸腾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他没有再犹豫,重重一拜之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第二天一早,数名东宫的侍卫,在长安城几个最热闹的坊市布告栏前,张贴了一张由房遗直亲笔署名的巨幅告示。 告示的內容,正是林尘昨日在东宫所说的那番话。 ——太子殿下,將在城南封地,修建官学学堂,名为“长安大学”! ——大学將开设儒学、算学、格物、化学、农学、医学、营造学等数十门学科! ——大学招生,不问出身,不分贵贱,凡大唐子民,通过考核,皆可入学! ——凡入学之学子,学费全免,成绩优异者,更可获得太子殿下亲自发放的“奖学金”! 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瞬间引爆了整个长安城! 起初,大部分百姓都是不信的。 “开什么玩笑?不问出身?我们这些泥腿子也能去读书?”一个扛著锄头的农夫,满脸的难以置信。 “学费全免?还有奖学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怕不是骗人的吧!”一个沿街叫卖的小贩,使劲地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看了。 然而,当他们看到告示上那清晰无比的“太子东宫”印信,以及下方“太子洗马房遗直”的亲笔签名时,所有的怀疑,都化作了滔天的震惊与狂喜! “是真的!是太子殿下颁布的令諭!” “天吶!太子殿下圣明啊!这是要给我们这些穷苦人一条活路啊!” “我儿子今年刚满十岁,识得几个字,我要让他去考!就算考不上,能有这个机会,我做牛做马也值了!” 整个长安城的底层百姓,在这一刻彻底沸腾了。他们奔走相告,对於他们而言,知识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是士族阶层用来统治他们的工具。而现在,太子殿下,竟然愿意將这扇大门,向他们敞开! 这不仅仅是恩赐,这简直是再造之恩! 一时间,“太子殿下”的欢呼声,在长安的街头巷尾此起彼伏,匯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直衝云霄。 然而,与底层百姓的狂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士族阶层和传统儒生们的震怒与恐慌。 一座装潢典雅的酒楼之內,几名衣著光鲜的世家子弟,脸色铁青地听著窗外传来的欢呼声,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刺耳的噪音。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一个崔氏的旁系子弟,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怒不可遏地低吼道,“那李承乾是疯了吗?他想做什么?让那些贱民与我等同堂为学?他这是在动摇我大唐的国本!” “何止是动摇国本,他这是要掘了我等世家的根啊!”旁边一个王氏子弟,声音中带著一丝颤抖,“自汉以来,我等为何能长盛不衰?靠的就是对经义的掌控,对知识的垄断!他现在搞一个什么『长安大学』,还要教那些闻所未闻的『杂学』,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啊!” “格物、化学……这些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他这是要用这些歪门邪道,来取代我儒家圣学吗?此子,当为天下读书人之公敌!”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儒生,气得浑身发抖,指著东宫的方向破口大骂。 恐慌、愤怒、不安……种种情绪在士族阶层中迅速蔓延。 “长安大学……不问出身……传授杂学……” 魏王府內,李泰听著手下人的匯报,眉头紧紧地锁成了一个“川”字。他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不同於那些只看到表面威胁的世家子弟,李泰的思考要更深一层。 但他同样无法理解。 “疯子,他绝对是个疯子!”李泰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困惑与烦躁。 在他看来,林尘此举,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 首先,这是在公然与天下所有的士族门阀为敌!这些人虽然在朝堂上被父皇压制,但他们盘根错节,影响力遍及大唐的每一个角落。得罪了他们,无异於自断臂膀。 其次,耗费巨资去教导一群泥腿子所谓的“杂学”,能有什么用?难道指望他们去考科举,去当官吗?別说那些“杂学”根本不是科举的內容,就算他们学会了,朝廷的官职就那么多,难道还真能轮到他们? 第137章 十六岁的武媚娘 这完全是一桩吃力不討好,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他到底想做什么?”李泰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只是为了收买人心?可这种虚无縹緲的民心,又有什么用?能帮他对抗父皇的意志,还是能帮他抵挡自己麾下的文臣武將? “殿下。”魏王府的司马苏勖走了进来,见李泰一脸烦闷,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依臣之见,太子此举,或许是故弄玄虚,譁眾取宠罢了。他刚得到封地,便迫不及待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无非是想向陛下,向满朝文武证明他有能力,想压过您一头。” “譁眾取宠?”李泰冷笑一声,“为了譁眾取宠,就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还得罪整个士族阶层?苏勖,你未免也太小看我那位太子了。” 经过数次的交锋,李泰早已不敢再对林尘有任何轻视。那个曾经懦弱无能的兄长,如今的每一个举动,都看似离经叛道,却又往往暗藏杀机,让他防不胜防。 “那……殿下的意思是?”苏勖问道。 李泰沉默了良久,缓缓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灰濛濛的天空,眼神变得愈发阴沉。 “我不知道。”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他就像一团笼罩在迷雾中的鬼影,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会从哪个方向给你致命一击。” 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他感到无比的憋屈和愤怒。 “不过……”李泰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既然喜欢折腾,那就让他去折腾!他越是离经叛道,行事乖张,父皇就越会对他失望!他建立大学,得罪士族,正好给了我们拉拢那些人的机会!” “传我的话下去,让府中豢养的那些文人,给我写文章!就写『论太子之举,实为祸国之策』!把那些泥腿子读书的危害,给我写得清清楚楚!我倒要看看,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大,还是天下悠悠眾口的力量大!” “是,殿下!”苏勖领命而去。 李泰站在原地,心中的不安却丝毫没有减少。他总觉得,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当整个长安城都因为“长安大学”而陷入一场舆论风暴的时候,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內,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后宫,一处偏僻冷清的宫苑。 这里是才人武媚娘的居所。 自十四岁入宫,她便被赐居於此。数年光阴流转,宫苑里的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而她的命运,却始终如一潭死水,未起半点波澜。 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大唐的皇帝李世民,似乎早已將她遗忘。她就像是一件被隨手丟弃在角落的精美摆设,纵有倾城之姿,满腹才情,也无人欣赏,无人问津。 久而久之,宫里那些最擅长拜高踩低的宫人,也都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她。她的宫苑,成了后宫中最无人愿意踏足的地方之一。 此刻,武媚娘正临窗而坐,手中拿著一卷《女则》,目光却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空洞地望著窗外那一方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 她的心,比这深宫还要寂寞。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在无尽的等待与落寞中耗尽。可她又能如何?在这座巨大的囚笼里,她无依无靠,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娘娘!娘娘!”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而急促的声音打破了宫苑的寧静。 只见一个名叫小翠的宫女,提著裙角,满脸通红地跑了进来。她是这宫里少数几个还愿意亲近武媚娘的人。 “何事如此慌张?忘了宫里的规矩了吗?”武媚娘缓缓收回目光,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情绪。多年的冷遇,早已让她学会了如何隱藏自己的內心。 “娘娘,顾不上规矩了!”小翠跑到她跟前,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她拼命压低声音,但那语气中的兴奋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天大的……天大的好消息啊!” “好消息?”武媚娘的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在这深宫里,对她而言,还会有什么好消息呢? “是关於太子殿下的!”小翠急切地说道。 “太子?” 她自然知道太子。那位最近在长安城中搅动风云,甚至敢当面顶撞陛下的储君。他的事跡,早已是宫女太监们私下里最热门的谈资。 “是啊!”小翠凑到武媚娘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道:“我刚刚听掖庭局的姐妹说,外面都传疯了!太子殿下要在城南建一座『长安大学』,要教天下百姓读书呢!可……可这不是最重要的!” 小翠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著八卦与激动的光芒:“最重要的是,我听一个在陛下身边伺候的老太监说,就在前几天,太子殿下……他……他竟然当著满朝文武的面,亲自向陛下开口,想要……想要您去东宫伺候呢!”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武媚娘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凤眸,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她一把抓住小翠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你……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千真万確!娘娘,您弄疼我了……”小翠被她抓得生疼,却还是用力地点头,“那老太监亲耳听见的!虽然陛下最后没有答应,还因此赏了太子一块封地,但……但是太子殿下他真的知道您!他还为了您,跟陛下要人!这件事,宫里好多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只是……只是没人敢来跟您说罢了!”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在这座冰冷的宫墙之內,並非真的无人知晓自己的存在。 原来,那个自己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太子殿下,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不仅知道,他甚至还愿意为了自己,去触怒天顏!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从心底涌起。 她那颗早已沉寂,甚至快要死去的心,在这一刻,被注入了无比强大的生命力。它开始重新跳动,一下,一下,强劲有力,带著一种破土而出的渴望。 那是一种绝处逢生的巨大震撼,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的狂喜,更是一种棋手终於看到了破局之机的激动! 第138章 顏相时与欧阳询 她鬆开了小翠的手,缓缓站起身,走到了铜镜前。 镜中的女子,容顏绝世,眉宇间却带著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鬱。但此刻,那双美丽的凤眸中,却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她不再是那个自怨自艾,等待命运裁决的武才人了。 “太子殿下……李承乾……” 她对著镜中的自己,轻声呢喃著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让她原本冰冷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柔和、坚定,最后化作了足以融化一切的灼热。 “或许,太子殿下是我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旦產生,便如同燎原的野火,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再也无法遏制。 她要走出这座囚笼!她要摆脱这该死的命运! 东宫之內,林尘负手而立,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俯瞰著整个风起云涌的长安城。 长安大学的告示,是他投下的一颗深水炸弹,如今,爆炸的余波已经席捲全城!世家门阀的怒火,平民百姓的狂欢,都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眼底,一切,尽在掌握! 然而,一个只存在於纸面上的大学,不过是空中楼阁。他需要真正的擎天之柱,来撑起这座即將顛覆时代的知识圣殿! “遗直!”林尘声音平淡,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臣在!”房遗直几乎是小跑著进入殿內。 “备上厚礼!隨本宫去拜见一个人!” 房遗直有些好奇:“殿下想去哪?” “礼部侍郎,顏相时府上!” “嘶——”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房遗直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顏相时! 那不仅仅是一个名字!在大唐士林,这三个字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此人乃是当世硕果仅存的儒学大家,更是当年秦王龙潜於渊时,身边最核心的智囊团——“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如今,当年十八学士中,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已是国之宰辅,而顏相时,则以其崇高的学术地位,成为天下读书人共同敬仰的泰山北斗! 他的家族,更是绵延数百年的书香世家——琅琊顏氏! 后世那位以书法冠绝天下,以忠义万古流芳的顏真卿,便是出自他这一脉! 请这样一尊神仙出山,来为一个被所有世家门阀抵制、被视为“储位之爭工具”的“野鸡大学”站台? 这……这难度,简直比登天还难! 房遗直急忙劝道:“殿下,三思啊!顏老先生早已不问世事,性情孤高。我等贸然前去,若是被他当眾拒绝,恐怕……恐怕整个长安大学,都会沦为天下士林的笑柄!到那时,就再也无人敢来任教了!” 然而,林尘听完,却只是淡然一笑,那笑容里,带著一种洞悉人心的绝对自信。 “遗直,你以为,像顏相时这样的大学者,他此生所求,究竟为何?” 房遗直一愣,下意识道:“自然是……青史留名,光耀门楣……” “说得对,也不全对。”林尘摇了摇头,缓步走到房遗直面前,替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声音悠远地说道:“金钱、地位,於他而言,早已是过眼云烟。他所求的,是一种超越世俗的……不朽!” “本宫今日,不是去求他,而是去……给他一个不朽的机会!他,拒绝不了!” 说罢,他补充道:“对了,厚礼之中,除了文房四宝、古籍珍玩之外,再把前些日子东宫编修的书带上几本,再有简体字书写的《红楼梦》,带上一本。” “是。” 当林尘的车驾载著这份別有深意的厚礼,来到顏府门前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顏相时,这位名动天下的大儒,竟然已带著另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亲自在府门口等候! 那老者,身形清瘦,精神矍鑠,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与顏相时並肩而立,气度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臣顏相时、欧阳询,参见太子殿下!” 林尘瞳孔猛地一缩! 欧阳询! 又是一尊大神!楷书四大家之首,书法地位与顏相时在经学上的地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傢伙,今天这是捅了泰山北斗的老窝了! “两位先生快快请起!万万不可如此,折煞本宫了!” 林尘连忙快步上前,姿態谦卑地亲手將两位老人扶起,那份发自內心的尊重,让顏、欧二人眼中都闪过一丝讚许。 进入古朴雅致的书房,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香气裊裊,沁人心脾。 几番寒暄,两位老先生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关於经义、书法的问题,本想试试这位太子的深浅,却不料林尘对答如流,见解独到,甚至还能引经据典,提出一些让他们都感到耳目一新的观点! 这一下,两位大儒心中的轻视,顿时收敛了几分。 眼看时机成熟,林尘不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语出惊人: “二位先生,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一不情之请。想诚心聘请顏老先生,出任我长安大学的首任祭酒!並聘请欧阳老先生,担任大学的书法院院长!” 此言一出,书房內原本融洽的气氛,瞬间凝固! 顏相时与欧阳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份果然如此的无奈和惊讶。 顏相时缓缓放下茶杯,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温和却带著疏离:“呵呵,殿下厚爱,老臣愧不敢当。只是,我大唐已有国子监,乃朝廷官学正统,为天下表率。殿下另立长安大学,又是为何呢?这储位之爭,乃国之大事,我等皆是局外之人。殿下又何必……將我等读书人,牵扯到这风口浪尖之上呢?” 老狐狸,一句话就给林尘的长安大学定了性:储位之爭的工具,还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欧阳询也在一旁长嘆一声,抚著长须道:“是啊,殿下。我等二人,皆是风烛残年之人,只想安安稳稳地整理些故纸堆,颐养天年。这朝堂纷爭,实在是太过凶险,我等……不愿捲入,也卷不动了。”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看似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实则已经把拒绝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第139章 这不是储君之言,这是圣人之言啊! 在他们看来,太子殿下所谓的“长安大学”,就是和魏王斗气的產物,是年轻人一时衝动、譁眾取宠的胡闹。他们活了一辈子,这点政治智慧还是有的,绝不会为了一个年轻太子的“胡闹”,押上自己一辈子的清誉。 然而,听完这番话,林尘的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被拒绝的失望或尷尬,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两个固执而又可爱的老小孩。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两位先生,以为本宫今日所为,只是为了和魏王李泰爭斗?” “哦?太子还有何深意?” 林尘淡淡道: “实话与二位说了吧。” “他魏王李泰……还不配!” 啊? 顏相时和欧阳询一愣,太子殿下,当真好大的口气啊。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说深受陛下宠爱、权势滔天的魏王……不配?! 可偏偏,这句话从眼前这位神情淡漠的太子口中说出,却带著一种理所当然、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让他们又觉得,理该如此。 林尘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著外面广阔的天地,声音变得深沉而悠远: “二位先生皆是当世大儒,穷经皓首,学富五车。那么,本宫想请问二位,如今我大唐號称贞观盛世,可放眼天下,这四海八荒的亿万百姓,真正能识文断字、读书明理的,又有几人呢?”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让二人微微皱眉。 是啊,又有几人?万中无一!这盛世,终究只是他们这些上层人的盛世! 林尘缓缓转身,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科举制,號称给了天下寒门一个机会。可二位先生捫心自问,自科举开创以来,最终能金榜题名、鱼跃龙门的,又有多少是真正的『寒门』?十之一二,了不起了吧?剩下的,不还是那些高门世家的子弟,换了身衣服,陪太子读书的游戏?!” 顏相时强自辩解道:“殿下此言差矣!科举取士,已是尽力做到公平公正,何来此说?” “公平?”林尘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不屑,“顏老先生,您是真不懂,还是在这里与本宫揣著明白装糊涂?” “本宫就告诉你们,为何不公!其因有三!” “其一,二位先生可知,在寻常百姓家中,一捲纸张的价格,便足以让他们数月不食肉糜?一支上好的狼毫笔,更是他们不敢想像的奢侈品!他们祖祖辈辈,连字都不识,拿什么去和那些家中藏书万卷、从小就有名师一对一教导的世家子弟去爭?!这好比让一个赤手空拳的农夫,去和一名全身鎧甲、手持神兵的將军决斗!这叫公平?!” “其二,考什么,怎么考,主考官是谁,他的学术偏好是什么,文风喜好如何?这些决定命运的关键信息,在长安城的权贵圈子里,或许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而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寒门士子,他两眼一抹黑,苦读数年,可能连方向都错了!他凭著一腔热血来到长安,却发现自己早已输在了起跑线上!这叫公平?!” “其三,世家子弟,自幼耳濡目染,他们的眼界、格局、谈吐、乃至举手投足间的自信,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同样一篇策论,由他们写出来,便显得大气磅礴,鞭辟入里!而寒门士子,纵有惊世之才,却可能因紧张、因见识局限而辞不达意!这无形的差距,才是最致命的!这,也叫公平?!” “还有最后,科举並没有糊名誊录,没有殿试,考出来的成绩,是谁说了算?你们在礼部,应该知道,若是有人打了招呼,这成绩卷子调换,也並不是难事。” 科举制,到武则天才有殿试,到宋朝才糊名誊录,就算到了黄巢时期,科举也並不公平,要不然也不会有满城尽带黄金甲了。 林尘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將“科举”这具看似光鲜亮丽的躯体,一层层地剖开,將其內里那早已腐烂生疮的现实,血淋淋地暴露在两位大儒的面前! 欧阳询脸色凝重,顏相时的脸色,也是如此。 这些潜规则,他们何尝不知?只是千百年来,所有人都习惯了,麻木了,甚至將其当成了理所当然! 欧阳询道:“可朝廷还有国子监。” “国子监?” 林尘平静道,“一个只招收王公贵族子弟的权贵俱乐部罢了!上国子监要多少学费?普通的农家子弟如何读得起?更何况,国子监四学,真能培养出有用人才吗?” “这样的国子监,本宫……看不上!” “本宫的大学,不问出身,不限门第!只要你想学,只要你有才!通过考试,你就能进!本宫要让这天下的书籍,不再是奢侈品!要让这世间的知识,不再被垄断!本宫要让天下所有想读书的人,都有书可读!让天下所有有才华的人,都有机会逆天改命!” 他一步步走到两位大儒面前,眼神中燃烧著熊熊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要將这千年的沉疴与黑暗,都焚烧殆尽! 顏相时抬头:“殿下,你到底何所求?” 林尘一笑,看著二人。 “本宫办学,所求很简单——”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轰!!!! 这短短四句话,二十四个字,却如同二十四道开天闢地的无上神雷,狠狠地劈在了顏相时和欧阳询的天灵盖上! 两名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岁的老人,此刻如遭雷击,浑身剧震,呆立当场! 顏相时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座洪钟狠狠撞击,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时已经滑落,滚烫的茶水浸湿了衣袍,他却毫无所觉! 欧阳询,这位一生与笔墨打交道的书法大家,此刻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在疯狂地颤抖!他不是想写字,而是一种源於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战慄与激动! 他们看著眼前的太子,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上古大儒的圣魂,降临於世!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天啊! 这是何等博大的胸襟!何等伟岸的志向! 这……这不是储君之言,这是圣人之言啊! 第140章 还是说,他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再造一个新朝堂啊?! 看著彻底呆滯的二人,林尘只是淡淡一笑,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毕竟这横渠四句,放在古代,影响力毋庸置疑。 “话已至此,两位先生,好生考虑。礼盒里有本宫让东宫编修的书,或许能让二位先生,看得更清楚一些。” “本宫,告辞。”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没有请求,没有逼迫,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转身离去。 直到林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庭院深处,顏相时和欧阳询才仿佛从失魂的状態中惊醒过来。 顏相时颤抖著手,打开了那个並不起眼的礼盒,看到了里面的书,有《红楼梦》,还有其余的书。 顏相时嘆了口气:“他……他不是在和魏王爭斗……” “他想当的……是雄才大略的,君主。” 欧阳询看向身边的老友,不由问道: “那……” “这趟浑水……不,这趟开创万世太平的圣道洪流……” “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次日,甘露殿。 李世民正处理著奏摺,心情却莫名有些烦躁。 自从那日被逆子当朝“冒犯”之后,他总觉得事情透著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尤其是那逆子索要武媚娘不成,转头就要封地的操作,怎么想都像是一个圈套。 果不其然,第二天,那逆子就弄出了个什么“长安大学”,还宣称“有教无类”,把整个长安城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寧! 一群老臣哭爹喊娘地上奏,说太子此举动摇国本,有违祖制,请求他下旨申飭,立刻关停那什么劳什子大学。 李世民看著这些奏摺,心中冷笑连连。 申飭?关停? 他偏不! 他倒要看看,这个逆子,究竟能折腾出什么样来! 就在这时,內侍通传,礼部侍郎顏相时、书法大家欧阳询联袂求见。 李世民眉头一挑,心中有些诧异。这两位可是大唐士林的泰山北斗,等閒不入宫城,今日怎么一起来了? “宣!” 很快,顏相时和欧阳询二人,便步入殿中。 “老臣参见陛下!” “二位爱卿平身。”李世民放下硃笔,和顏悦色道,“不知二位今日联袂而来,所为何事啊?” 顏相时与欧阳询对视一眼,隨即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稟陛下,老臣……是为太子殿下之事而来。” “哦?”李世民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太子?他昨日刚在长安城掀起轩然大波,今日就找到二位爱卿府上了?说吧,他又想做什么?” 顏相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太子殿下……昨日亲临臣府,想聘请老臣……出任他长安大学的祭酒,並聘请欧阳先生,担任书法院院长。” “什么?!”李世民闻言,先是一愣,隨即怒极反笑,发出一阵冰冷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好!好一个太子!好一个长安大学!” 李世民的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他这是嫌弃朕的国子监庙小,容不下他那尊大佛了?还是说,他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另立山头,再造一个属於他自己的……新朝堂啊?!” 恐怖的帝王威压,瞬间瀰漫了整个甘露殿! 顏相时和欧阳询二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衝天灵盖。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陛下对太子此举,已是动了真怒! 李世民冷冷地看著二人,道:“此事,你们自行决定!朕倒是很想瞧瞧,没有朕的许可,没有朝廷的支持,他这个所谓的大学,能折腾到什么地步!又能有几人,敢去他那里任教!”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 这等於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谁去,就是谁跟朕作对! 然而,顏相时犹豫了一下,想起昨日太子那番振聋发聵的言论,想起那足以开创万世的宏大誓愿,他一咬牙,竟是鼓起勇气,再次上前一步! “陛下,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世民眉头一皱,心中不悦,但还是沉声道:“说!” “老臣以为,太子殿下创办长安大学,或许……並非全是为了与魏王爭斗。”顏相时顶著巨大的压力说道,“昨日,殿下曾与老臣探討科举之利弊。殿下认为,如今的科举,看似公平,实则起到的效果……並不好。” “哦?”李世民的兴趣被勾起了一丝,“此话怎讲?科举取士,乃我大唐国策,何来效果不好一说?” 顏相时定了定神,將昨日林尘那番关於“科举三不公”的言论,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为了让陛下听得更明白,他还结合自己的理解,进行了一些补充。 “陛下,殿下所言,虽有些偏激,却並非毫无道理。其一,如今科举,並未糊名。考官批阅试卷,见到相熟的姓名,或是出自名门望族的考生,难免会心生偏袒。人情分,在这其中,占比不小!” “其二,缺少殿试。乡试、州试之后,便直接决定名次。这其中,地方官员徇私舞弊的空间极大!究竟谁是真才实学,谁是滥竽充数,陛下您在长安,也很难明察秋毫!” “其三,名次不公!最终录取的,依旧是那些高门子弟!他们占据了最好的书籍,掌握了最快的考试信息,其父辈、祖辈更是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这使得科举,更像是他们这些世家门阀,內部选拔的一个流程,而真正的天下寒士,依旧被排挤在外!” 李世民静静地听著,脸上的冷笑与不屑,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思索。 这些问题,他何尝不知?只是身在局中,或是积重难返,从未想过去真正地触碰和改变。 今日被顏相时借太子之口,如此系统、如此尖锐地摆在檯面上,让他也认真思考起来! 欧阳询见状,连忙上前补充道:“陛下,太子殿下的理想,或许远比我等想像的……更为崇高。他……他似乎並未將魏王殿下,放在眼中。” “哼!崇高的理想?”李世民回过神来,脸上再度浮现出冷笑,“一个终日沉迷於奇技淫巧,为了一个女人就敢当朝顶撞朕的逆子,他能有什么崇高的志向?!”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那逆子为了说服顏相时他们,而编造出来的冠冕堂皇的藉口罢了! 看著陛下那不信的神情,欧阳询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狂热与敬畏,他对著李世民,一字一顿,用一种近乎於咏唱的语调,將那四句足以让鬼神动容的誓言,念了出来! “太子殿下言:”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第141章 修城的钱,本宫自己出 这二十四个字,如同二十四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李世民的心头! 他一下就是脸色凝重,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李世民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有震惊,有怀疑,有荒谬,有触动,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 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他,都不敢轻易说出口的话! 哪怕他现在已经击破东突厥! 他那个逆子……他那个被自己视为荒唐顽劣的逆子……心中,竟藏著如此……如此宏伟到可怕的志向?! 过了许久许久,李世民才缓缓地坐了回去,他闭上眼睛,掩去眸中的惊涛骇浪,再睁开时,已恢復了帝王的威严。 他看著顏相时和欧阳询: “既然……是太子亲自邀请你们去当祭酒……” “那你们,就去吧。” “朕,也想亲眼瞧瞧,他这个所谓的长安大学,和他口中那『为万世开太平』的理想,究竟……和朕的国子监,有什么不同!” 与此同时,长安城南,那片新赐的封地之上。 林尘正带著房遗直、薛仁贵、苏定方等人,骑著马,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巡视。 “殿下,此地多是坡地丘陵,並非良田,开垦不易啊。”房遗直看著眼前的景象,不免有些担忧。 林尘却勒住马韁,立於山丘之上,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 “良田?本宫要的,就不是良田!” 他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用马鞭在空中勾勒著宏伟的蓝图! “你们看!那片平坦之地,临近水源,就作为居民区!要建得整齐划一,留足下水道和防火间距!” “东面那片山坡,向阳背风,环境清幽,就作为大学城!教学楼、图书馆、实验室、宿舍区,都要分开!本宫要让它成为天下士子最嚮往的学术圣地!” “西边那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作为兵营区!薛仁贵,苏定方,本宫要你们在这里,为我练出一支当世无双的铁军!” 薛仁贵和苏定方闻言,顿时热血沸腾,齐声应道:“末將遵命!” 这时,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工部尚书,听完林尘的规划,脸都绿了。他擦著额头的冷汗,忐忑不安地上前说道:“太……太子殿下!您……您这个规划……实在是太过宏伟了!这……这又是建城,又是修路的,耗费的钱粮……恐怕……恐怕比修建一座皇宫,都差不了多少啊!户部……户部是绝对不可能批下这笔钱的!” 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要是敢把这份预算报上去,户部尚书能当场拿椅子砸死他! 然而,林尘听完,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那眼神,平静,却带著一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漠然。 “谁说,要户部拨款了?” 工部尚书一愣:“殿下,您的意思是……” 林尘嘴角微微上扬,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当场石化,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的话。 “修城的钱,本宫自己出。” 什么?! 工部尚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难以置信地看著林尘,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太子殿下……自己出钱?! 修一座城的钱啊!那是个天文数字! 太子哪来这么多钱?!他……他难道把东宫给卖了?!不对,就算把东宫卖了也不够啊! 看著工部尚书那副见了鬼的表情,林尘心中暗笑。 开玩笑,拥有后世一千多年知识和眼光的我,赚钱,难道不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情吗? 而隨著林尘巡视封地,长安城的百姓也是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要自掏腰包,在城南建一座新城!” “我的天!这得多少钱啊?太子殿下哪来这么多钱?他……他该不会是发现什么金矿了吧?!” “谁知道呢!但你们没看东宫最新的告示吗?长安大学,不仅招收学生,还招募海量的工匠、农夫、医师、甚至是会算帐的伙计!只要有一技之长,包吃包住,工钱给得比市面上高三成!”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颶风,瞬间席捲了长安城每一个坊市,每一个角落! 如果说,之前创办长安大学,还只是让士子们激动,让百姓们看个热闹的话。那么此刻,这份招工告示,则是真真切切地將天大的馅饼,砸到了每一个普通百姓的头上! “高三成的工钱!还包吃住!这是真的吗?!”一个铁匠铺的师傅,看著告示,激动得浑身发抖。 “走!去报名!在家閒著也是閒著,能给太子殿下干活,那是天大的福分!” “我!我会种地!我种的瓜,全村最甜!太子殿下肯定要我!” 整个长安城的底层百姓,彻底疯了!他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著前所未有的希望与狂喜!那感觉,不亚於饿了三天的人,突然看到了一场任吃的饕餮盛宴! 而那些寒门士子们,更是摩拳擦掌,激动不已! 太子殿下连建城都自己掏钱,可见其决心之大,財力之雄厚!这哪里是和魏王斗气?这分明是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啊! 此时不追隨,更待何时?! 於是,在万眾期盼之下,长安大学入学考试的日子,终於到了! 这一天,天还没亮,东宫门口,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前来参加考试的士子,排成的长龙,从东宫门口,一路蜿蜒,几乎望不到尽头!他们之中,有衣衫襤褸、面带菜色的寒门子弟;也有衣著得体,却眼神忐忑的小族庶子。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眼中,都燃烧著名为“希望”的火焰! “快!快维持秩序!” 东宫的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 考场之內,更是落针可闻。 数千名士子,济济一堂,奋笔疾书!空气中,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专注与郑重!因为他们知道,这张试卷,承载的,可能是他们一生的命运! 而在考场的另一端,高台之上。 顏相时和欧阳询两位大儒,正一丝不苟地批阅著那些刚刚收上来的卷子。 他们的表情,由最初的平静,渐渐变为惊讶,再到后来的震撼与狂喜! 第142章 李治与武媚娘 “妙啊!此子的策论,鞭辟入里,直指时弊!竟是个难得的治世之才!”顏相时抚著长须,看著一份卷子,讚不绝口。 “你再看这份!此人对算学的理解,竟已远超国子监的博士!若能善加引导,必成一代大家!”欧阳询也是激动地说道。 他们发现,这些来自民间的士子,虽然在经义的某些细节上,不如世家子弟那般精通,但他们的思想,却更加鲜活,更加贴近实际!他们提出的问题,都是百姓最关心的民生问题!他们的解决方案,也更加朴实、更加有效! 这,才是大唐真正需要的人才啊! 两人废寢忘食地批阅了整整两日,终於从数千份试卷中,挑选出了一百份最优秀的。 他们將名单呈交给林尘,恭敬道:“殿下,这百人,皆是百里挑一的人才!足以撑起长安大学的初期框架了!” 林尘接过名单,只是隨意地扫了一眼,便放在一旁,淡淡道: “笔试,只是第一关。” “传我的话,明日,让这百人再来东宫,参加面试。” “本宫,要亲自见一见他们!” 次日,东宫偏殿。 一百名通过了笔试的士子,正襟危坐,一个个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大气都不敢喘。 昨日得知通过笔试的狂喜,早已被此刻的忐忑不安所取代。 因为,今日面试他们的,是那位一手掀起滔天巨浪,传说中神鬼莫测的……太子殿下! 就在他们胡思乱想之际,林尘身著一袭素色常服,缓步走入殿中。 他没有坐在高高在上的主位,而是隨意地走到了眾人面前,目光温和地扫过每一个人。 “诸位,不必紧张。”林尘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今日请大家来,不考经义,不论文采。本宫,只想和大家聊聊天,问几个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最前排的一名面容坚毅的青年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猛地站起,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草……草民,张玄策,参见太子殿下!” “好,张玄策。”林尘点了点头,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本宫问你,若將来,你学有所成,入朝为官,手握权柄。有一日,你的同窗好友,犯了国法,前来求你庇护。你,是帮,还是不帮?”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本以为,太子会问些经世济民的大道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考验人性的问题! 张玄策也是一愣,隨即陷入了沉思。许久,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道:“回殿下,法大於情!草民……会劝他去自首!若他不听,草民……会亲手將他,绳之以法!” “好!”林尘眼中闪过一丝讚许。 他又看向另一人:“你,若是做了县令,发现本地豪绅,与你的上官勾结,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你,是选择同流合污,还是……与他们死磕到底?” 那士子坚定道:“草民,会直接手刃了他们!” 林尘再看向第三人:“你的政治理想是什么?是想做一名流芳百世的清官,还是……做一名能让治下百姓,都吃饱穿暖的……能臣?” 这些问题,不涉及任何高深的学问,却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指每个人的內心深处! 它们考验的,是这些人的良知、是他们的勇气、是他们的底线! 林尘要筛选的,不仅仅是人才,更是……同志!是一群真正愿意追隨他,去实现那“为万世开太平”宏伟理想。 等到问题简单问完后,林尘这才淡淡道:“本宫要再告诉你们,进了长安大学,学习会很苦,因为你们不仅要学四书五经,更要学物理化学生物,这些乃是本宫所授的新式知识,若是考核不过关,不允许毕业。接下来的四年里,將会是你们最为难熬的四年,当然,只要你们能通过,科举也是板上钉钉。你们可愿意?” 那些士子齐齐跪下来,异口同声道:“草民愿意!” …… 就在长安大学的招生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城南的封地之上,一座新城的修建,更是热火朝天! 数以万计的工匠和百姓,在这里挥洒著汗水! 无数百姓扛著沉重的石料和木材,一条条宽阔的道路,如同棋盘一般,在这片土地上延伸。居民区、大学城、兵营区……一座雄城的轮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拔地而起! 后宫,御园。 与外界的热火朝天不同,这里依旧是一片幽静。 武媚娘正安静在此处等著,她回忆起小翠的话,晋王经常到这里来玩,而晋王,与太子的关係很好。 终於,一个身影,进入了她的视野。 不远处,一个身穿华贵锦袍,看起来约莫十岁出头的少年,正撅著屁股,兴致勃勃地趴在池塘边,用一根小树枝,逗弄著水里的一群锦鲤。他玩得不亦乐乎,身边甚至没有內侍紧紧跟隨著。 武媚娘的心,猛地一跳! 她没有像之前设想的那样,用假装摔倒那种略显拙劣的伎俩。对付一个孩子,需要的是更加高级的猎术。 她缓缓走到离池塘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哼唱起一首温柔婉转的江南小调。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谷中的黄鸝,瞬间就吸引了那个玩得正开心的少年郎。 李治抬起头,循著歌声望去。 只一眼,这个十一岁的少年,便彻底呆住了。 他看到,柳树下,站著一位他从未见过的、漂亮得不像话的大姐姐。 她比御园里所有盛开的朵都要娇艷,一双明亮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微风拂过,柳枝轻摆,她的裙角隨之飘动,整个人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身上带著一股让人心安的温柔香气。 李治看得小脸都红了,手里的树枝“啪嗒”一声掉进了水里,他却浑然不觉。 武媚娘见他望来,便停止了哼唱,对著他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一道暖阳,瞬间照进了李治这位十一岁少年的心里。 他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迈著小短腿,一步步地走了过去,仰著小脸,有些害羞地问道:“大姐姐,你……你唱的歌真好听。” 武媚娘缓缓蹲下身,让自己与李治平视,眼中带著柔和的笑意,声音更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晋王殿下谬讚了。” 第143章 我现在就去东宫找皇兄! “你……你认识我?”李治有些惊讶。 “当然啦,”武媚娘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替他拂去衣角上沾染的一点泥土,动作自然而亲昵,“晋王殿下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这宫里谁不认识呢?” 李治被她这亲昵的举动弄得更加脸红,心中却像吃了蜜一样甜。他觉得眼前这位大姐姐,和宫里其他人都不同,她好温柔,好好看,还好好闻! “我叫武媚娘,是陛下的一名才人。”武媚娘柔声自我介绍,眼中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她这番姿態,欲语还休,楚楚可怜,瞬间就激起了李治这位少年郎的保护欲。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李治由衷地讚嘆道,隨即又有些好奇,“姐姐一个人在此处做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武媚娘幽幽一嘆,目光再次投向池中的锦鲤,声音轻柔地说道:“这宫墙高深,妾身便如这池中鱼,看似光鲜,实则身不由己,终日无所事事,只能在此排遣愁绪罢了。偶尔听闻宫外之事,心中嚮往,却也只能是嚮往。” 李治好奇地问道:“姐姐嚮往宫外何事?” “妾身听闻……”武媚娘故作迟疑,美眸中闪烁著崇敬的光芒,“听闻太子殿下,为我大唐万世计,於长安城外开办大学,招收天下寒门士子,欲传授经世济民之学,此等胸襟,此等气魄,实乃我大唐之福。每每思及,都忍不住心潮澎湃。” 一听到是夸讚自己的皇兄,李治顿时来了兴致,挺起小胸膛,骄傲地说道:“那是自然!我皇兄乃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他做的炒菜,父皇吃了都讚不绝口!他派出去的將军,一个月就平定了南疆的叛乱!他……” 李治如数家珍般地將林尘的事跡说了一遍,言语间满是孺慕与崇拜。 武媚娘静静地听著,时而頷首,时而美眸中异彩连连,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崇拜者的姿態。 等李治说完,她才用充满嚮往的语气说道:“是啊,太子殿下文韜武略,冠绝当代,实乃我等女子的楷模。只可惜,妾身身处深宫,无缘得见太子殿下天顏,更无缘聆听教诲。” 说到此处,她眼圈微微一红,似有泪光闪烁,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若是……若是有机会能为太子殿下分忧,哪怕只是为那长安大学添砖加瓦,贡献一丝微末之力,妾身亦是死而无憾了。” 那柔弱无助、却又心怀大志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李治的心。 他看著眼前这位美丽动人又才情卓绝的姐姐,再想到自己那位无所不能的皇兄,一个念头猛然从心底冒了出来。 “姐姐,你別难过!”李治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皇兄最是爱才,也最是心善!你既有如此抱负,我这就去告诉皇兄!皇兄他一定会见你的!” 武媚娘闻言,故作惊慌地摆手道:“殿下,万万不可!妾身身份卑微,怎敢劳烦晋王殿下?此事若是被陛下知晓,恐怕会为晋王殿下惹来麻烦!” 她越是如此说,李治心中的英雄气概便越是高涨。 “姐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去东宫找皇兄!” 说罢,便如一阵风似的,带著他的內侍们,兴冲冲地朝东宫的方向跑去。 望著李治远去的背影,武媚娘脸上的柔弱与惊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 她缓缓直起身,重新將手中的鱼食撒入池中,看著那些蜂拥而至的锦鲤,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第一步,成了。 东宫,丽正殿。 殿內翰墨飘香,氛围肃然之中,又带著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 数十名出身各异的士子,正襟危坐,神情忐忑地望著上首那位身著太子常服的年轻储君。他们是林尘一手扶持起来的文学馆写手,是太子舆论战线的先锋。 可今日,他们心中却有更大的期盼。 长安大学,这四个字如今在整个大唐,尤其是士林之中,重若千钧。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早已隨著太子殿下的威名,传遍了每一个读书人的耳中,震撼著他们的心灵。谁不想成为这开创歷史的盛举中的一员? 终於,一名年长些的士子鼓起勇气,站起身来,对著林尘深深一揖: “启稟殿下,我等蒙殿下赏识,方有今日。如今殿下创办长安大学,此乃教化万民、功在千秋之伟业。我等不才,也愿入大学之中,聆听教诲,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还望殿下恩准!” 此言一出,其余士子纷纷起身,齐齐拜倒,异口同声: “我等愿为殿下效力,万死不辞!” 声浪在殿中迴响,充满了真挚的渴望与崇敬。 林尘坐在主位上,神色平静,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他將他们的忐忑、激动与期盼尽收眼底。 他抬了抬手,温和地说道:“诸位请起。” 待眾人起身后,林尘的嘴角噙著一抹淡然的微笑:“诸位之心,本宫知晓。你们为本宫做事,为东宫立下汗马功劳,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清晰而有力: “本宫可以答应你们,凡我文学馆之人,皆可免试,直接入长安大学就读。” “哗——” 殿內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喜欢呼。免试入学!这是何等的殊荣!要知道,如今长安城內外,不知有多少士子为了一个入学考试的名额挤破了头! 然而,林尘的下一句话,却又让这股狂热瞬间冷却,变得无比肃穆。 “但是,”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入学之后,你们与其他所有学子,都將一视同仁。功课、考核、品行,皆用同一套標准。若有懈怠、若有不合格者,本宫也一样会將其逐出大学,绝不姑息。能否顺利毕业,拿到长安大学的凭证,看的不是你们今日的功劳,而是你们日后的努力与才学。都听明白了吗?” 一番话,恩威並施。 士子们心中的侥倖与狂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重的责任感与被信任的激动。太子殿下没有將他们当作私臣,而是真正给予了他们一个公平竞爭、求取真才实学的机会。 “我等,定不负殿下厚望!”眾人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次,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林尘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欲再勉励几句,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而急促的脚步声。 “皇兄!皇兄!” 人未到,声先至。 只见晋王李治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兴致匆匆地跑了进来,小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得意与兴奋。 第144章 这个蠢弟弟!这个武媚娘!她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尘挥手让那些士子先行退下,士子们躬身告退,路过李治时,都恭敬地行礼。 “稚奴,何事如此高兴?”林尘看著这个天真烂漫的弟弟,脸上的威严化为一抹宠溺的笑容。 毕竟李治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纵然歷史他成功登基,可那也不过是捡漏罢了。 李治跑到林尘跟前,神秘兮兮地拉著他的袖子:“皇兄,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你猜猜是谁?” “哦?”林尘笑道,“能让你如此上心,想必不是一般人。” “那当然!”李治挺起小胸膛,得意洋洋地说,“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说罢,他转身朝殿外招了招手:“快进来呀!” 隨著他的呼唤,一道婀娜的身影,缓缓从殿外步入。 阳光透过殿门,洒在那女子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她身著宫装,身段窈窕,容顏绝世,一双明眸在踏入大殿的瞬间,带著几分好奇,几分敬畏,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最终落在了上首的太子身上。 殿內,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尘脸上的笑容,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微微一滯。 女子走到殿中,对著林尘盈盈一拜,声音柔美动听,却又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武媚娘,见过太子殿下。” 武媚娘! 林尘的瞳孔,在这一剎那,骤然收缩。 一旁的李治,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变化,依旧沉浸在自己“成人之美”的巨大成就感中,他上前一步,献宝似的对林尘说道: “皇兄,她就是武媚娘!武姐姐她特別仰慕您,想见您一面,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把她带来的!” 稚童天真烂漫的话语,此刻听在林尘耳中,却不啻於一声惊雷。 轰! 他的脑海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殿內,落针可闻。 武媚娘低著头,能感受到那道来自上首的目光,犹如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中没有惊艷,没有欣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平静,这让她那颗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更是沉入了谷底。 太子殿下……为何是这种反应?难道他……並不愿意见到自己? 而此刻的林尘,表面上面沉如水,波澜不惊,內心世界却已是风暴席捲,无数的念头在电光火石间疯狂交织、碰撞! 坏了! 真的坏事了! 这个蠢弟弟!这个武媚娘!她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林尘的心,在一瞬间沉了下去。 他此前在太极殿上,当著李世民和满朝文武的面,公然索要武媚娘,那真的是他想要这个女人吗? 不! 那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政治表演!是一招以退为进的阳谋! 他很清楚,武媚娘十四岁入宫,被封为才人,无论李世民碰没碰过她,在法理上,在天下人眼中,她都已经是李世民的女人!是大唐天子的妾室! 他一个太子,去索要父皇的女人,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乱伦!这是丑闻! 就算大唐风气再开放,也绝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储君身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品行问题,而是涉及到最基本的人伦纲常! 別说他那个多疑的父皇李世民绝不会同意,就算是满朝的言官,尤其是魏徵那样的倔老头,都能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 他若真是铁了心要武媚娘,那根本不是在为自己爭取什么,而是在自掘坟墓!亲手將一把足以致命的刀,递到所有政敌的手中! 这种事情,放在南北朝时期混乱的北齐,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已经逐渐步入正轨、强调儒家伦理的大唐,尤其是在他这个需要爭取人心、稳固储位的关键时刻,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 他之所以那么做,目的只有一个——被拒绝! 他就是要用一个绝对不可能被答应的、荒唐的请求,去试探父皇的底线,去激化矛盾,然后在他被理所当然地拒绝之后,再“退而求其次”,索要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一块可以建立自己独立王国的封地! 整个过程,他表现出的,是一个被逼到墙角、开始胡搅蛮缠、却又带著几分天真的叛逆太子形象。这样既能掩盖他真正的战略意图,又能让李世民在理亏的情况下,为了平息事端而做出妥协。 事实证明,他的策略成功了。他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封地,得以开始修建长安大学,建立自己的班底。 可现在呢? 武媚娘的出现,让这一切都变了味! 他之前所有的表演,所有的铺垫,他那“以退为进”的阳谋,在武媚娘踏入东宫的这一刻,都有可能被瞬间摧毁! 李世民会怎么想?满朝文武会怎么想? 他们不会再认为太子是在用一个荒唐的藉口去爭取自己的利益。他们只会认为——太子殿下,是真的就奔著他父皇的女人去了!他之前在朝堂上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女人! 一个为了美色,连人伦都不顾的储君! 这个標籤一旦贴上,他之前所有苦心经营的形象——那个虽然叛逆、但有能力、有底线、被逼反抗的太子形象,將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將是一个沉溺女色、不顾礼法、甚至有禽兽之行的荒唐形象! 这对他爭夺皇位的计划,是致命的打击! 他现在採取的策略是什么? 是以斗爭求团结,以抗衡求和平! 他不断地和李世民、和魏王李泰对著干,不是为了单纯地发泄情绪,而是为了在一次次的碰撞中,打出自己的价值,展现自己的手腕和能力! 让朝臣们看到,他李承乾,不是一个可以隨意拿捏的软柿子!让李世民看到,他这个太子,依旧有掌控一切的魄力! 他要在这个过程中,一步步地改变朝臣对他的看法,爭取那些中立派的支持,分化魏王身边的力量,同时,利用获得的资源,积蓄自己的实力——比如白虎军,比如印刷司,比如现在的长安大学!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至於直接造反? 开什么玩笑! 他现在手里有什么?几千人的新军?一个还没建好的大学?几个摇笔桿子的文人? 而他的对手是谁? 是李世民! 是那个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天可汗!是那个一手策划了玄武门之变,干掉了自己的亲大哥和亲弟弟,逼著亲爹退位的男人! 在李世民这个造反界的祖师爷面前玩造反,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他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只能玩“阳谋”!只能在规则之內,用最激烈的手段,去爭取最大的利益! 可武媚娘,这个他计划中一个完美的“工具人”,一个完美的“藉口”,现在却自作主张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这一刻,林尘甚至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一个不慎,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化为泡影。 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林尘的目光,如同千年寒潭,静静地看著殿中那个美丽却又无比危险的女子,大脑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著,思索著破局之法。 他该怎么办? 將她赶出去?这也不妥,她来已经被看到了,不少人的耳目已经知道,而且更会让天真的李治心生间隙。 留下她?那又该用什么理由?如何才能將这件足以引爆整个朝堂的“私会”,变成一件无懈可击的“公事”? 一瞬间,无数的方案在林尘心中闪过,又被一一否决。 大殿之內,死一般的寂静。 李治终於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有些不安地看看面沉如水的皇兄,又看看低著头、身体微微发抖的武媚娘,小声地问道: “皇兄……你怎么了?” 第145章 朕,倒也想看看她何德何能! 殿內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李治不安地看看面沉如水的皇兄,又看看低头不语的武媚娘,完全不明白好端端的气氛为何会变得如此压抑。 林尘的目光,如同古井深潭,静静地注视著下方的女子。 许久,他那冰冷的目光才缓缓收敛,化为一片淡漠,开口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武才人,你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武媚娘娇躯微微一颤,她能感受到太子语气中的疏离与审视。她贝齿轻咬红唇,稳住心神,这才缓缓抬起头,那双绝美的眸子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委屈与苦闷,言辞更是经过了千锤百炼,显得极为婉转: “回殿下,妾身……妾身只是宫中一寻常才人,终日困於深宫,百无聊赖。前些时日,偶闻殿下曾在朝堂之上……提及妾身,言欲招募。妾身……妾身心中惶恐,却也……也存了一丝妄念。今日斗胆前来,只是想……亲眼见一见殿下天顏,並无他意。”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来意,又將姿態放得极低。 林尘脸上依旧平静,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你如今是父皇的才人,身份已定。没有陛下的旨意,本宫也帮不了你。” 这是拒绝,也是试探。 果然,武媚娘的眼中瞬间漫上一层水雾,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让任何男人心软。她向前一步,屈膝便要跪下:“殿下……” “不必多礼。”林尘抬了抬手,阻止了她。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才状似隨意地问道:“也罢。本宫的长安大学,正欲开设女子学堂,倒是缺些教习。你若真有才学,倒也並非全无机会。只是不知,你能教什么呢?” 机会来了! 武媚娘精神一振,连忙道:“回殿下,妾身自幼隨父读书,《四书》、《五经》皆已通读,不敢说精通,却也熟记於心。琴、棋、书、画,亦略知一二。” 林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並不意外。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淡淡道:“本宫知道了。此事,本宫会尽力而为,但成与不成,还要看天意。你先出去吧。” 这便是逐客令了。 武媚娘心中虽有万般不解和忐忑,却也不敢再多言,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大殿。 殿內,只剩下林尘和李治二人。 李治见武媚娘走了,这才凑上前来,有些不解地问:“皇兄,你不是也觉得武姐姐很有才华吗?为什么对她那么冷淡?” 林尘放下茶杯,看著自己这个单纯的弟弟,嘆了口气,脸上终於露出一丝严肃。他招手让李治附耳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吩咐道: “稚奴,皇兄现在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李治一听,眼睛顿时亮了:“皇兄请说!” “你等一下,马上去一趟太极殿,面见父皇。”林尘的声音沉稳而清晰,“你就跟父皇说,今日武才人来东宫求见於我。本宫见她言谈不俗,才学颇佳,而我的女子学堂正缺教习,因此,想向父皇討个人情,聘请她为我长安大学的女子教习,你看父皇是什么反应。” 李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尘看著他,又加重了语气,继续道:“你记住,父皇听了这话,十有八九会龙顏大怒。你不要怕,若是父皇真的不愿意,你就再跟他说,『父皇若是不信武才人的才学,不如就举办一场小宴,公开测试一下她,也让皇兄死了这条心』。这样,既能证明武才人是否名副其实,也能堵住悠悠之口。” 说到这里,林尘的目光变得格外深邃,他盯著李治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叮嘱道: “最关键的一点,记住!这最后一番话,提出举办宴会测试的话,千万不能说是本宫教你的!你就说是你自己情急之下,想出来为皇兄解围的法子。明白了吗?” 太极殿。 李世民正在批阅奏摺,魏王李泰侍立在侧,正为他研墨。 就在这时,李治一路小跑著闯了进来。 “父皇!父皇!” 李世民抬起头,看到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脸上露出笑容:“稚奴来了,何事如此匆忙?” 李治喘了口气,將林尘教他的第一番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皇兄说,他见武才人才学颇佳,想聘她做长安大学的女老师,特让儿臣来问问父皇的意思。” 话音刚落,殿內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怒意。“砰”的一声,他將手中的硃笔重重地拍在龙案之上,龙目圆睁,怒喝道: “混帐东西!他把朕的后宫当成什么地方了?聘一个才人当老师?” 那股恐怖的威压,嚇得李治小脸煞白,差点哭了出来。 一旁的李泰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冷笑,立刻上前煽风点火:“父皇息怒。太子此举,確实……確实是有些孟浪了。这武才人毕竟是父皇您的女人,太子竟与她私下在东宫见面,还想將其招揽出去……这要是传出去,皇家顏面何存?朝野上下,又该如何议论太子殿下的德行?” 殿內的几位大臣,如中书侍郎马周、中书令杨师道等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这等皇家秘辛,他们可不敢隨意掺和。 李治看著暴怒的父皇和一旁不断拱火的李泰,急得满头大汗。他猛然想起皇兄的第二步计划,连忙鼓起勇气,大声道: “父皇!您別生气!皇兄他……他没有別的意思!他就是觉得武媚娘有才华!父皇若是不信,不如……不如就办一场宴会,当著大家的面,考一考武媚娘!若是她真的没本事,那正好也让皇兄死了这条心!这……这是儿臣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稚嫩的声音,在充满怒火的大殿中迴响。 正欲发作的李世民,动作猛地一滯。他低头看向自己这个满脸急切、情急之下想出“笨办法”的小儿子,心中的滔天怒火,竟莫名地消散了几分。 李世民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测试一下那个武才人?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龙案。他倒也想看看,那个让太子不惜冒著触怒自己的风险也要“招揽”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哼。”李世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语气依旧冰冷,但杀气却已收敛。 “朕,倒也想看看她何德何能!” 第146章 这第二题,便是它! 三日后,御园,清雅小苑。 一场小规模的宫廷宴会在此举行。出席者不多,除了李世民与太子林尘、魏王李泰外,便只有寥寥几位心腹重臣——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徵,以及程咬金等武將。 酒过三巡,歌舞散去。 李世民放下酒杯,目光扫过林尘,淡淡地说道:“太子,前几日,稚奴替你传话,说你看中了朕的一位才人,赞其才学,欲聘为长安大学的教习。可有此事啊?”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林尘起身,不卑不亢地答道:“確有此事。儿臣以为,治学之道,唯才是举,不应有男女之別,身份之分。” “好一个唯才是举!”李泰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附和道,“皇兄可真是求贤若渴啊,连父皇的后宫都不放过。” 李世民没有理会李泰,只是盯著林尘,缓缓道:“太子说她才思敏捷,可为师表,朕,不信!来人,传唤武媚娘。” 话音中,带著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 武媚娘此刻正候在殿外,听到传唤,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迈著莲步,走入了这决定她命运的漩涡中心。 当她出现在眾人面前时,即便是这些见惯了绝色的大臣,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惊艷。 李世民目光落在她身上,带著审视与压迫。 武媚娘强忍著紧张,屈膝行礼:“妾身武才人,参见陛下,参见各位大人。” 李世民淡淡道:“朕听闻你想要当长安大学的教习,但朕不信你有真才实学,你若是能答出,朕就信你,让你出任教习。” 武媚娘將目光投向了李世民,声音清越,不卑不亢:“请陛下出题。” 李世民悠悠道:“第一题,考你政事!如今我大唐均田制下,民有余田,然府兵征战、徭役繁重,常有百姓因徵召而误农时,致田地荒芜。於国,损耗税赋,於民,生计艰难。你且说说,此事该如何缓解?” 这是一个真正的治国难题!在场的都是人精,都明白此题的棘手之处。 房玄龄听了这个问题,便是知道陛下压根就没有让武媚娘去当教习的想法,毕竟一个女子,如何懂政治? 而且这个问题,涉及到的问题太大,如若不是长年累月处理政务,很难短时间想到法子。 武媚娘沉思片刻,条理清晰地答道:“回陛下,妾身以为,可以『募兵』与『徭役折钱』之法,双管齐下。其一,於府兵制之外,另设『长征健儿』,以优厚军餉招募愿常年戍边征战之人,如此可减少对农耕府兵的频繁徵调。其二,对於寻常徭役,可令百姓按丁缴纳一定的钱或粟,由官府统一僱人修造,如此,百姓可安心农桑,官府工程亦不耽误,一举两得。” “募兵制?”“徭役折钱?” 这些超前的想法,让在场所有大臣都是心中一震!尤其是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此法……似乎真的可行! 林尘眼中有著一丝微微的诧异,看来这位被记录在歷史的女帝,似乎也有一定的政治水平,而不是只擅长宫斗啊。 李世民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凝重。他深深地看了武媚娘一眼,这个女人,绝非池中之物!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认可之时,他却缓缓开口,声音变得冰冷: “能言善辩,不过是纸上谈兵。这第二题,朕不考你诗书,也不考你政论。” 他拍了拍手。 一名內侍立刻会意,不多时,竟牵来一匹高大健硕的西域宝马!那马儿野性十足,不断地刨著蹄子,嘶鸣不止,几个健硕的宦官合力才勉强拉住。 李世民指著那匹烈马,对武媚娘道: “这第二题,便是它。你若能將此马驯服,朕便信你才思敏捷,准你入大学为教习!” 此言一出,满座譁然! 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驯服一匹连壮汉都控制不住的烈马?这简直是必输之局!李世民此举,就是要让她彻底死心! 群臣们也是议论纷纷,皆认为陛下此举是故意刁难。 唯有林尘,脸色平静如水,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提出这个公开测试的法子,就是要將武媚娘推到风口浪尖,他没有给她提供任何帮助,因为他同样也想亲眼看一看,这位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大周女皇,究竟表现如何。 就在这议论纷纷之际,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猛然响起。 “陛下!这有何难!不就是一匹烈马吗?看俺老程的!”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卢国公程咬金已然按捺不住,站起身来,拍著胸脯,一脸的跃跃欲试。 李世民见状,也被逗乐了,笑道:“知节有兴趣?好,那你就去试试,也让大家开开眼!” “好嘞!” 程咬金大笑一声,將外袍一脱,露出里面的劲装,大步流星地就走了过去。他绕著那匹烈马转了两圈,口中嘖嘖称奇:“好俊的畜生!这要是上了战场,绝对是宝马良驹!” 说罢,他瞅准一个时机,猛地一跃,便想跨上马背。 然而,那马儿性子极烈,察觉到有人靠近,猛地向后一蹬,后蹄带风,险些踢中程咬金。程咬金狼狈地躲开,却不甘心,再次尝试。 那烈马仿佛通了人性,人立而起,疯狂嘶鸣,前蹄乱踏,根本不让他近身。 程咬金试了好几次,连马毛都没摸到一根,反倒被逼得手忙脚乱,引得席间眾人一阵鬨笑。 “老程,你这身子骨不行了啊!”尉迟恭抚著大鬍子,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程咬金老脸一红,怒道:“放屁!俺这是爱惜马才,不忍伤了它!” 他心一横,卯足了劲,趁著马儿转身的瞬间,用尽平生之力,总算是勉强爬上了马背。 “上去了!上去了!” 可他笑声未落,那烈马便如疯了一般,疯狂地原地打转、高高跃起,猛地一弓背! “哎哟!” 只听一声惨叫,堂堂大唐卢国公,竟被那烈马硬生生从背上甩了下来,四脚朝天,摔了个结结实实。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下,再也无人忍得住,李世民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著灰头土脸爬起来的程咬咬,半天说不出话。满朝文武,无论平日里多么严肃,此刻都笑得东倒西歪。 程咬金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悻悻地走回座位,嘴里还嘟囔著:“这畜生,脾气比婆娘还大……” 第147章 武才人,好大的志气! 一场闹剧过后,似乎无人再敢尝试。 李世民的笑意渐渐敛去,他將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安静站立的女子,那目光中带著一丝戏謔与居高临下的审视。 “武才人,现在,你还想试试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武媚娘身上。 在眾人看来,连程咬金这样的沙场猛將都鎩羽而归,她一个弱女子,上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然而,武媚娘却缓缓抬起头,迎著所有人的目光,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怯与退缩。 “陛下,”她的声音清脆而平静,“妾身想试。” 李世民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武媚娘继续道:“不过,妾身需要几样东西。” “哦?”李世民饶有兴致地问,“你要什么?” 只见武媚娘对著李世民,不卑不亢地伸出三根纤纤玉指,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陛下,妾身只需三件东西,便可降服此畜。” “其一,铁鞭。” “其二,铁锤。” “其三,匕首。” 她顿了顿,那双美丽的眸子里,闪烁著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光。 “妾身先用铁鞭抽打它,它若不服,妾身便用铁锤击其头颅,它若再不服……”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声音陡然变得锋利如刀: “妾身便用此匕首,断其喉咙!” 话音落下,整个清雅小苑,瞬间死寂! 刚刚还充满欢声笑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剎那被彻底抽空,温度降到了冰点。 所有大臣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他们难以置信地看著那个说出如此血腥之语的娇美女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狠! 太狠了! 这哪里是一个深宫女子该说的话?这分明是乱世梟雄才有的铁血心肠! 李泰脸上的幸灾乐祸,也变成了深深的震惊与忌惮。他看著武媚娘,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女人,或许比他想像中要可怕得多! 林尘深深看了武媚娘一眼,他也没想到,她敢在李世民面前,如此赤裸裸地展露自己的爪牙。 李世民,此刻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经歷过尸山血海、洞悉世事沧桑的龙目,冷冷地注视著武媚娘。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讚许,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审视。 他仿佛要將眼前这个女人的灵魂,都彻底看穿。 一时间,君臣相对,鸦雀无声。 那匹烈马依旧在不远处嘶鸣,但此刻,它的野性与狂暴,在武媚娘那三言两语所构建的血腥图景面前,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真正的“烈”,不是这匹马。 而是眼前这个,敢於对天子说出要用铁鞭、铁锤和匕首来解决问题的女人! 帝王如渊,深不可测。 李世民那双经歷过玄武门喋血、见证过渭水之盟的龙目,此刻,正冷冷地注视著武媚娘。那目光中没有惊奇,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半分情绪的波动,只有一片如深海般的寂静。 然而,正是这份寂静,才最是令人恐惧。 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武媚娘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她引以为傲的镇定与聪慧,在李世民那洞穿一切的帝王威压面前,被寸寸碾碎。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不受控制地沁出,顺著她光洁如玉的脸颊缓缓滑落,滴落在尘埃里。 她毕竟,才年方十六。纵有天大的野心,也终究未经真正的风浪。她今日的豪言壮语,是她赌上一切的锋芒毕露,却未曾料到,这锋芒刺向的,是一片无法撼动的汪洋。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终於,李世民那薄薄的嘴唇,缓缓开启。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席捲了整个宫苑,冻结了所有人的心。 “武才人,好大的志气!” 这七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千钧重锤,不带一丝温度,却狠狠地砸在了武媚娘的心臟上。那不是夸讚,而是带著无尽嘲讽与警告的宣判。 “扑通!” 武媚娘再也承受不住这泰山压顶般的恐怖压力,双腿一软,整个人狼狈地跪倒在地。她那华美的宫裙,瞬间沾染了尘土。她引以为傲的尊严与胆魄,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化为了最原始的恐惧。 “陛下息怒!妾身……妾身失言,请陛下降罪!请陛下降罪!” 她將头深深地埋下,娇躯在地上瑟瑟发抖,语无伦次地求饶。方才那个言辞锋利的女子,此刻只剩下了一个卑微求饶的剪影。 李世民冷冷地看著匍匐在地的女子,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厌弃:“身为才人,不想著以柔顺侍君,心思却如此狠辣!动輒便是铁鞭、铁锤、匕首。朕让你去教化宫中女子,你是要教她们如何温良恭俭,还是教她们如何屠戮生灵,掌控权术?” “如此心性,如何能为人师表?!” “退下吧。”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一座大山,彻底压垮了武媚娘所有的希望。这不仅是让她退下,更是將她打入了冷宫,宣判了她政治生命的死刑。从今往后,她在这个皇宫里,將再无出头之日。 “是……妾身告退……告退……” 武媚娘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凭藉著最后一丝力气站起来,如何行了一个僵硬的礼,如何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在满朝文武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浑浑噩噩地走出这片决定了她失败命运的宫苑。 望著武媚娘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魏王李泰的心中,简直是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一般,舒爽到了极点。他强忍著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笑意,得意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太子。 成了!这一次,总算是让这个无所不能的皇兄,结结实实地吃了个大瘪! 看他之前煞费苦心,又是朝堂索要,又是安排见面,结果呢?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个他看好的武才人,更是因为一番愚蠢至极的狂言,彻底断送了前程,成为了整个长安城的笑柄! 痛快!实在是痛快! 第148章 届时,本宫,就再名正言顺地帮她一次 然而,当李泰的目光落在林尘身上时,他的笑容却微微一僵,心中的得意,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不上不下。 只见林尘的脸上,没有他预想中的丝毫懊恼、愤怒或是失望。他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那个被父皇斥责的女子,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 这份超乎寻常的平静,让李泰心中莫名的有些发堵,甚至……有些发毛。 宴会早已散去,夜色如墨,將巍峨的宫殿群笼罩在一片深沉的寂静之中。 一处偏僻宫墙的角落里,靠近废弃的冷宫,隱隱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泣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淒凉。 晋王李治提著一盏小小的羊角灯笼,微弱的烛光只能照亮身前三尺之地。他循著那哭泣声,小心翼翼地绕过几块杂草丛生的太湖石,终於在墙根下,看到了那个蜷缩成一团的、熟悉的身影。 正是武媚娘。 她蹲在地上,將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华美的宫装早已皱成一团,沾满了尘土和草屑。那瘦削的肩膀,隨著哭泣声剧烈地耸动著,显得那样的无助与可怜。 “武姐姐……”李治小声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內疚。 听到声音,武媚娘猛地抬起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她那张梨带雨的绝美脸庞,再无白日里的半分神采,只有无尽的悲伤与绝望。一双明眸哭得红肿,看得李治心都揪紧了。 “武姐姐,你別哭了……都怪我,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去见皇兄的……”李治走上前,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武媚娘看著他,泪水流得更凶了,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哽咽道:“不……不怪殿下……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太愚蠢,太狂妄……是我自己说错了话,断送了一切……” 她不是在怪任何人,她是在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沉不住气,为什么要在羽翼未丰之时,就暴露了那足以致命的野心。 看著她伤心欲绝的模样,李治的心里难受极了。他犹豫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说道:“你在这里等著!我再去帮你找皇兄问问!皇兄他那么厉害,那么有办法,他一定……一定还有办法的!” 说罢,也不等武媚娘回应,这位天真善良的晋王殿下,便提著他的小灯笼,再一次,像一只义无反顾的飞蛾,一路小跑著朝东宫的方向而去。 丽正殿內,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李治找到林尘时,他正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后,手中捧著一卷古籍,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囂都与他无关。 “皇兄!”李治带著哭腔跑了进去,將刚才看到的情形,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最后拉著林尘的袖子,满怀期盼地哀求道,“皇兄,你再帮帮武姐姐吧,她真的好可怜啊!她一个人蹲在墙角哭,父皇以后肯定再也不会见她了,她该怎么办啊!” 林尘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头,神色淡然地看著自己这个满脸急切的弟弟。他伸出手,轻轻吹了吹灯芯跳动的火苗,让光芒变得更加稳定。 “没有方法,”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她只能等。” “为什么?”李治不解地瞪大了眼睛,“皇兄你不是最会想办法的吗?” 林尘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他耐心地解释道:“稚奴,你要明白。今日之事后,在父皇的眼里,那个武才人,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有才华的女子,更是一柄锋利而不知收敛的匕首。任何在这个时候为她说话,向她伸手的人,都会被父皇视为心怀叵测。本宫此刻,必须在陛下面前避嫌,绝不能再为她提一个字,否则,非但救不了她,反而会將我们自己都拖入泥潭。这是为君之道的『趋利避害』。” 他顿了顿,看著李治那似懂非懂的眼神,继续说道:“其次,本宫已经给了她一个最好的机会。一个能让她直面天顏、当著满朝重臣展现自己的舞台。是她自己的回答,出了差错。路,是自己走的,棋,是自己下的。走错了,下错了,就要自己承担后果。若连这点都想不明白,那她也不值得本宫再费心。这是为人之道的『自负其责』。” 李治听得云里雾里,他不懂什么君臣之道、为人之道,他只知道武姐姐现在很可怜,需要帮助。他拉著林尘的袖子,不依不饶地摇晃著,用上了他最后的撒手鐧:“皇兄,我不管!我求求你了,你就再帮她最后一次吧,你看她……” 林尘看著自己这个心地善良、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弟弟,心中终究是泛起一丝柔软。他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嘆息,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 他沉吟了许久,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案上轻轻敲击著,仿佛在进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终,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罢。看在你稚奴的面子上,皇兄便再给她指一条绝处逢生的路。” 他看著李治,缓缓说道:“如此,就让她为本宫当一个写手吧。” “写手?”李治一愣,这个词他听过,东宫文学馆里就有很多人是写手。 “对。”林尘的嘴角,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意味深长的弧度,“本宫,亲自教她如何写一种……叫做『言情小说』的东西。” 他看著满脸困惑的李治,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条件,声音里带著一种奇特的引导性:“稚奴,你听好。父皇厌弃她,是因为她展露的『利』与『权』。那本宫就让她换一条路,去掌握『情』与『名』。刀剑可以征服男人的城池,但一支笔,却可以征服女人的心。” “你告诉她,她若是能靠自己的笔,在这深宫之中,写出能让整个京师的贵妇、小姐们都为之痴迷、为之落泪、为之疯狂的故事,让她『武媚娘』这个名字,成为长安所有女子口中最津津乐道的话题。当她爭取到这些女人的支持,在闺阁之中有了自己的號召力和影响力……” 林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到那时,她便不再是父皇眼中那柄危险的匕首,而是一块能引动舆论的奇石。届时,本宫,就再名正言顺地帮她一次。” 第149章 陛下似乎打算在今年夏天,前往九成宫避暑 李治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虽然他听不懂什么是言情小说,更不懂什么掌握“情”与“名”,但他听懂了!皇兄愿意再给武姐姐一次机会!而且这个办法听起来,似乎比当教习还有趣! “谢谢皇兄!谢谢皇兄!我就知道皇兄最好了!”李治大喜过望,连连道谢,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兴冲冲地提著灯笼,又跑回了那个阴冷的角落。 他將林尘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还在啜泣的武媚娘。 黑暗中,武媚娘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一点一点地,重新燃起了光芒。那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明亮,更加坚定。 被陛下厌弃,被断绝了官途,她以为自己已经坠入了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却没想到,那位深不可测的太子殿下,竟然在深渊的另一头,又为她垂下了一根救命的绳索。 “武姐姐,我皇兄说,他明天就会派人送来大量的纸笔,还有……还有几本他亲手写的范本,告诉你该怎么写。”李治在一旁补充道。 武媚娘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擦乾脸上的泪水,对著李治,也对著东宫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请晋王殿下,代妾身,叩谢太子殿下再造之恩!”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决心。 武媚娘的事情,对於林尘而言,只是他宏大棋局中落下的一枚閒棋。或许將来有妙用,但眼下,他真正的重心,依然是巩固和扩张自己的基本盘。 东宫的命令一条条地发出,如臂使指,精准而高效。 在他的封地上,一座座崭新的坊市与农庄正在拔地而起,规划得井井有条,充满了生机。引水渠、新式农具、轮作制度……这些超越时代的技术与理念,正在將那片土地,改造成一个丰饶的样板。 与此同时,东宫出版司的规章制度也已初步建立。从稿件的审核、字体的统一,到印刷的流程、分发的渠道,再到写手的分成与激励制度,每一项都清晰明確。一个集內容创作、生產、销售於一体的文化帝国,已然现出了雏形。 此刻,林尘便是在教导房遗直,如何管理这套复杂的体系。 房遗直胜在沉稳踏实,勤勉好学。他看著太子殿下亲自撰写的那些规章制度,以及对未来商业蓝图的规划,眼中充满了震撼与崇敬。 “殿下,您所构想的连锁书局、报纸期刊、版权概念……这些,遗直闻所未闻,却又觉得句句在理,振聋发聵。”房遗直捧著手中的册子,由衷地感嘆道,“若此法能成,天下文脉,尽入东宫矣!” 林尘笑了笑,指点道:“文脉是其一,舆论才是其二。当天下百姓都习惯於看我们的报纸,读我们的话本时,他们的所思所想,便会不自觉地被我们引导。这,才是笔桿子真正的力量。” 房遗直听得心潮澎湃,正欲再问,却忽然想起一事,神色一肃,稟报导: “对了,殿下。今日下官入宫时,听家父与几位宰辅商议。陛下似乎打算在今年夏天,前往九成宫避暑。按照惯例,届时,朝中政务,可能会下旨由您监国。” “九成宫……” 林尘的瞳孔,在听到这个地名的瞬间,骤然收缩。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思索。 房遗直见状,以为太子是在担心监国之事,连忙道:“殿下不必忧心,有家父和诸位大臣辅佐,监国当万无一失。” 林尘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他的思绪,早已不在监国这件小事上,而是瞬间穿越了时空的迷雾,精准地锁定在了贞观十三年夏天,於九成宫发生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阿史那结社率,刺杀李世民! 阿史那结社率,这个名字对於旁人而言或许陌生,但林尘却再清楚不过。 此人乃是东突厥突利可汗的亲弟弟,身份尊贵。当年他哥哥突利可汗归顺大唐后,他也跟著来到了长安,被授予了中郎將之职,隶属禁军。 然而,此人心胸狭隘,品行卑劣,与他哥哥的宽厚完全是两个极端。他在长安钻营取巧,恃强凌弱,就连他哥哥都多次劝他要修身养性,与人为善。可这番好意,却被他当成了驴肝肺,反而因此恨上了自己的亲哥哥。 最卑劣的一次,他竟恶人先告状,跑到李世民面前,诬告自己的亲哥哥突利可汗意图谋反。 李世民是何等人物,识人的眼光何其毒辣。他早就看透了阿史那结社率的人品,当庭便將其痛斥了一顿,非但没有採信,反而因此事,在此后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都未曾给他任何升迁的机会。 这一下,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在阿史那结社率看来,自己尊贵的突厥王子之身,来到长安,却受此奇耻大辱,十多年来投閒置散,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李世民的偏见与羞辱。怨恨的种子,在他心中疯狂滋长,最终,他决定鋌而走险,来一场鱼死网破的惊天豪赌——刺杀大唐天子! 林尘记得很清楚,歷史上的那场刺杀,就发生在李世民巡幸九成宫之时。 阿史那结社率利用自己禁军中郎將的身份,联络了数十名心怀不满的旧部。他原本的计划,是趁著晋王李治向李世民请安的间隙,发动突然袭击。 然而,此人虽狠,心性却极为浮躁。在九成宫外埋伏了一天之后,因为李治迟迟未到,他便失去了耐心,悍然决定——强攻! 他和他的人马,仗著身上穿著唐军的服饰,如同一把尖刀,凶狠地冲入了防备鬆懈的九成宫北门。他们见人就杀,一路连克四道暗哨,以极快的速度,直逼李世民的寢宫——含凉殿。 那场混战,可谓是惊心动魄。 幸好,在最危急的关头,李世民身边一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的贴身侍卫,一个名叫孙武开的男人,挺身而出。他悍不畏死,一边组织侍卫们进行拼死抵抗,一边亲自杀出一条血路,死死地將刺客挡在了殿外。 正是这宝贵的喘息之机,拖到了外围的禁军接到消息后火速赶来,最终才將这场叛乱平息。 而阿史那结社率,见事不可为,夺门而逃,妄想一路逃回塞外的草原。但天网恢恢,他最终在渭水之畔,因无船渡河,被追兵生擒,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第150章 「弒君」的魔火 “殿下?殿下?” 房遗直的呼唤,將林尘从深沉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林尘缓缓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幽深,深不见底。 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机会,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足以让他一举定乾坤的机会!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两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充满了致命诱惑的道路,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 第一条路:推波助澜,坐收渔利。 他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他可以暗中动用自己如今的力量,给那个本就计划周密的阿史那结社率,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比如,想办法调开孙武开那个碍事的侍卫。 比如,为他们提供一份更精確的九成宫布防图。 再比如,在他们强攻之时,让某些负责守卫的將领,“恰好”拉肚子…… 如此一来,阿史那结社率成功的机率,將大大增加! 一旦李世民死於这场刺杀,他林尘,作为太子,又领著监国之职,便是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 届时,他可以立刻封锁消息,掌控禁军,以雷霆手段,將京城牢牢控制在手中。而后,再將刺杀的罪名,栽赃到魏王李泰的身上——毕竟,谁不知道他李泰与突厥人来往密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石二鸟,一箭双鵰! 只要操作得当,他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內,以最小的代价,清除掉通往皇位的所有障碍! 这个念头,像一团魔火,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充满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然而,另一条路,也同样清晰。 第二条路:力挽狂澜,再造圣恩! 他同样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以一种“偶然”或者“未卜先知”的方式,出现在九成宫,出现在李世民的身边。 他可以提前“发现”阿史那结社率的阴谋。 他可以带著白虎军,在刺客们冲入含凉殿的前一刻,神兵天降! 他甚至可以,在万军丛中,亲自挡在李世民的身前,为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刀! 如此一来,他將获得什么? 他將获得整个大唐帝国,从上到下,无可爭议的巨大声望! 他將成为拯救了天子、拯救了大唐的英雄!这份泼天的功劳,足以让他所有的“劣跡”都被洗刷乾净,让他变得比任何健全的皇子更加伟岸! 他將获得李世民的“圣恩”。一份救命之恩,足以让那位多疑的帝王,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內,都无法再对他动任何废立的心思。这份恩情,就是他太子之位最坚固的护身符! 他將彻底贏得满朝文武的心!连魏徵那样的倔老头,恐怕都要对他刮目相看,长孙无忌这些重臣,將再无任何理由支持魏王李泰! 这条路,风险极小,收益同样巨大,而且是阳谋,是正道,是足以名留青史的壮举。 林尘的指尖,在冰冷的桌案上,缓缓划过。 他的內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一条路,是阴谋,是捷径,是弒父登基的梟雄之路。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復,但若成功,便是一览眾山小的帝王。 另一条路,是阳谋,是正道,是光芒万丈的圣君之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最终收穫的,不仅仅是皇位,更是无上的声望与人心。 一个是高风险、高回报的赌博。 一个是低风险、高回报的投资。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储君,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二条路。 但是……林尘的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他不是正常的储君。他知道歷史的走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李世民的强大与可怕,也比任何人都渴望,將命运,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让李世民活著,变数就永远存在。 只有他死了,自己才能真正地,高枕无忧。 可那份风险……真的能承担得起吗? 林尘缓缓站起身,走到殿中的巨大沙盘前。那上面,是整个关中地区的舆图。他的目光,落在了长安,落在了西北方向的九成宫。 他的手指,仿佛一枚棋子,悬在了半空之中。 这一步棋,究竟是该落在“生”,还是“死”? 他,举棋不定。 房遗直的呼唤,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林尘思绪的深潭,將他从那血腥而诱人的未来图景中拉了回来。 他缓缓转过身,眼中的波澜已经尽数敛去,恢復了古井般的平静。他看著面前一脸关切的房遗直,仿佛只是隨口一问,语气平淡地说道: “无事,只是在想,父皇巡幸九成宫,乃是国之大事,安保绝不可有半点疏忽。本宫记得,父皇身边的亲卫,皆是百战精锐?” 房遗直不疑有他,只当是太子殿下出於孝心,关心则乱。他立刻恭敬地回答道:“殿下所言极是。护卫陛下圣驾的,乃是『百骑司』与羽林军中的精锐。尤其是常隨陛下左右的百骑司,名义上只有百人,但个个都是当年跟隨陛下南征北战,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猛士。其中更有不少是玄甲军的老卒,以一当十,万夫不当之勇!” “玄甲军老卒……”林尘在心中默念著这个词。 仅仅这五个字,就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心中那团名为“弒君”的魔火。 玄甲军!那是李世民一手打造的、堪称冷兵器时代巔峰的重装骑兵!是曾经在虎牢关前,以三千五百骑,一举击溃竇建德十万大军的战爭神话! 而能从玄甲军中活下来,並被李世民选为贴身亲卫的,又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林尘的大脑飞速运转,冷静地评估著。 刺杀这种事,机会本就稍纵即逝,电光火石之间便要分出生死。阿史那结社率那几十號人,虽然也是亡命徒,但对上这群真正的战爭机器,胜算能有几成? 歷史上他们能衝到含凉殿前,已是侥倖。自己若是插手,稍有不慎,非但不能助其成功,反而可能暴露自己。一旦自己与刺杀天子之事扯上哪怕一丁点的关係,那便是万劫不復!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將化为乌有。 风险太高了! 高到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准则。他喜欢掌控一切,喜欢用阳谋碾压,而不是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一场胜率不足五成的豪赌之上。 第151章 太子,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第一个念头,那条通往深渊的捷径,被他毫不犹豫地斩断了。 “呼……” 林尘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再无半分动摇。 既然不能成为那个“弒君者”,那便只能成为那个“救驾者”了。 既是救驾,便要將利益最大化!如何才能让这份泼天的功劳,变得名正言顺,又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爆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他需要一个由头,一个能让他合理地將自己的力量,安插到九成宫的由头。 林尘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他看著窗外那变幻莫测的天空,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完整的剧本。 他对房遗直摆了摆手,语气恢復了往日的淡然:“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將出版司的事务处理好。” “是,殿下。” 房遗直退下后,林尘走到书案前,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了四个大字: 夜观天象。 而后,他对殿外的宦官吩咐道:“传令下去,明日早朝,本宫参加。” 翌日,太极殿。 百官肃立,庄严肃穆。 朝会按部就班地进行,各项政务在几位宰辅和太子的沟通下,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毕。效率之高,让许多老臣都暗暗点头。 政务处理完,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队列前方的太子身上。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沉吟了片刻,终於开口道,声音洪亮,传遍整个大殿: “太子。” 林尘出列,躬身行礼:“儿臣在。” “自你执掌东宫以来,虽偶有叛逆之举,屡屡衝撞於朕。但你在封地、学宫、出版司等事上的作为,朕与诸位臣工,都有目共睹。”李世民的声音中,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也有一份不易察觉的认可,“今岁夏炎,朕欲往九成宫避暑。朕离京期间,朝中政务,便由太子你监国,诸位宰辅协同辅佐。望你克勤克勉,勿负朕望!”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陛下圣明”的附和之声。 魏王李泰站在一旁,听到“太子监国”四个字,只觉得牙根都恨得痒痒的。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酸又妒。可这是父皇的金口玉言,是祖宗传下的规矩,他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低著头,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会立刻叩谢皇恩,接下这份无上的荣耀。 然而,林尘却抬起头,平静地说道: “启稟父皇,儿臣以为,父皇此行,极为不妥。”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错愕地看著太子。监国之权都给你了,你还不满意?还要当眾反对陛下? 李泰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狂喜,这个蠢货,又开始犯病了! 李世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沉声道:“哦?有何不妥?” 林尘一脸的肃穆与忧虑,朗声道:“父皇容稟。儿臣近日,夜观天象,发现紫微帝星光芒黯淡,荧惑守心之兆若隱若现。此乃大凶之兆,预示君主出行,恐有刀兵血光之灾。因此,儿臣恳请父皇,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苍生计,取消此次九成宫之行!” “夜观天象?!” 李世民闻言,先是一愣,隨即发出一声嗤笑。他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著林尘,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荒唐!” 不等李世民发话,李泰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指著林尘反驳道:“太子,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父皇乃是真龙天子,受命於天,自有上苍庇佑,区区星象,何足道哉?你此番言论,分明是在动摇军心,诅咒父皇!其心可诛!” 一顶大帽子,毫不留情地扣了下来。 李世民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淡淡地瞥了林尘一眼,威严地开口:“传,太史令。” 很快,二十六岁的李淳风,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臣,太史令李淳风,参见陛下。” 李世民指著林尘,冷冷问道:“太子说,近日天象有异,荧惑守心。你且告诉朕,可有此事?” 李淳风闻言,连忙叩首道:“回陛下,臣等日夜监看天象,不敢有丝毫懈怠。近来天朗气清,星河灿烂,紫微星明亮,四海皆安,绝无荧惑守心之异兆啊!” 此言一出,真相大白。 李世民的脸上,已是寒霜遍布。他重重地冷哼一声,对著林尘厉声叱责道:“听到了吗!信口雌黄,妖言惑眾!朕看你不是夜观天象,是得了癔症!再敢胡言,禁足东宫,闭门思过!” “哈哈哈……”李泰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得意的笑容,他看著被父皇训斥得“体无完肤”的林尘,心中舒畅到了极点。 然而,面对父皇的雷霆之怒,同僚的讥讽目光,林尘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他对著李世民,再次深深一拜,用一种固执而又无奈的语气说道: “父皇息怒。或许是儿臣学艺不精,看错了星象。但儿臣心中,实在是为父皇的安危而担忧,寢食难安。” 他话锋锋一转,提出了一个看似退而求其次的请求: “既然父皇圣意已决,儿臣不敢再劝。但儿臣恳请父皇,准许儿臣派遣麾下白虎营统领薛仁贵,率领一队白虎亲卫,隨驾护卫。他们虽人马不多,但皆是儿臣心腹,忠勇可靠,有他们在父皇身边,儿臣在京中监国,也能稍稍心安。” 整个大殿,再次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懵了。搞了半天,又是劝阻,又是夜观天象,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私兵,跟在皇帝身边? 李泰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他隱隱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疑虑。他完全搞不懂,自己这个儿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沉吟了许久。 这个要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让太子的私兵护驾,有些不合规矩。但林尘的理由,却是“为父担忧”,是“孝心”,他若强硬拒绝,反倒显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近人情。 而且,区区一队亲卫,不过百十人,也翻不起什么浪。 “也罢。”李世民思量再三,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带著一丝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朕,准了!” 第152章 儿臣看太子此次的举动,处处透著诡异 金殿上的朝会,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宣告结束。 李世民面沉如水,拂袖而起,带著一身的帝王威严,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太极殿。百官恭送,无人敢多言一语。 魏王李泰见状,眼中精光一闪,连忙小跑著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父皇身后。 穿过长长的宫廷走廊,来到了处理日常政务的甘露殿,李世民屏退了左右的宦官,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揉著眉心,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父皇。”李泰凑上前,小心翼翼地为李世民递上一杯热茶,语气中充满了愤愤不平,“儿臣实在是为父皇感到不值!太子今日之举,实在是太过分了!” 李世民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李泰见状,胆子更大了,开始肆无忌惮地詆毁起来:“他先是妖言惑眾,说什么『荧惑守心』,被太史令当眾戳穿了谎言,这已经是欺君之罪!而后,他又藉口为您分忧,强行要將他的私兵安插到您的身边,这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他越说越激动:“还有,他说什么此行会有突厥人作乱,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谁不知道,父皇您天威浩荡,早在数年前便已生擒頡利可汗,一举击破了东突厥!如今的西突厥,不过是苟延残喘,闻我大唐兵锋,便如惊弓之鸟,狼狈逃窜!他们哪里还有胆子敢来我大唐腹地行刺?太子此言,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这一番马屁,拍得李世民极为受用。 他一生最自得的功绩,便是彻底解决了困扰中原王朝百年的突厥之患。李泰的话,精准地搔到了他的痒处。 李世民脸上的寒霜,终於融化了几分,他放下茶杯,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拍了拍李泰的肩膀:“青雀,还是你知朕心啊。” 他心情好了些,便说道:“好了,你也回去准备一下。此次九成宫之行,你与稚奴,便一同隨朕前去吧。” “儿臣遵旨!”李泰大喜过望,能隨驾出行,这本身就是一种恩宠。 但他並未就此满足,眼珠一转,又阴惻惻地补充了一句:“父皇,儿臣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儿臣看太子此次的举动,处处透著诡异,甚至……可能有天大的阴谋!”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您想想,太子此前,为何会在东宫之內,私藏突厥服饰,甚至亲自穿上扮演突厥人?如今,他又『预言』突厥人会来行刺。这两件事联繫在一起,难道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这句话,如同一根毒刺,精准地刺入了李世民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李世民的眉头,当即微不可查地一皱。 是啊,那小子之前扮突厥人,如今又说突厥人要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李泰见父皇的脸色变了,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连忙又找补道:“当然,这或许也只是儿臣的胡乱猜测,太子毕竟是储君,应该不至於……”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重新靠回龙椅,眼中闪过一丝睥睨天下的傲气与冷酷。 “他派薛仁贵那一队人马来,又能有何妨?区区百人,还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翻了天不成?” 李世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要真想耍什么手段,朕也想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手段!” “传朕旨意,让百骑司和羽林卫,打起十二分精神。若真有宵小之辈,来一个,杀一个!” 说到最后,他的眼中已是杀机毕露。 如果太子真的愚蠢到想要行弒君之事,他李世民,绝不会有半分心慈手软!他能亲手杀了兄弟,就能毫不犹豫地废掉儿子! 东宫,丽正殿。 林尘將身披铁甲,气宇轩昂的薛仁贵喊到了面前。 “仁贵,明日,你便率一百白虎亲卫,隨同圣驾,前往九成宫。”林尘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末將遵命!”薛仁贵抱拳领命,但脸上却充满了不解,“只是殿下,为何要让末將去保护陛下?我等白虎营,理当守护东宫,护卫殿下周全才是。” 林尘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道:“让你去,你便去。这是命令,你照做便是。” “是!”薛仁贵立刻挺直了身躯,不再多问。 林尘放下茶杯,看著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继续吩咐道:“记住了,到了九成宫,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寸步不离地跟在皇帝身边,尤其是晚上,绝不能离他的寢宫太远。” 他停顿了一下,双眼微眯,声音压得极低,却带著一股刺骨的寒意: “若……我是说若,遇到有人行刺。你第一时间,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住陛下。最好……” 林尘的目光,落在了薛仁贵那健壮的臂膀上。 “最好是能替他挡上一刀,假装受点伤,要见血,皮肉伤即可,明白吗?” “什么?!”薛仁贵大吃一惊,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命令。 一旁的房遗直,也听得目瞪口呆,太子殿下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林尘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盯著薛仁贵:“听不懂吗?” “不……末將明白!”薛仁贵被太子那慑人的目光一瞪,心中一凛,立刻大声应道。 虽然他不懂殿下为何要下达如此奇怪的命令,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 魏王府。 李泰一回到自己的府邸,便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发出了畅快淋漓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太子自以为聪明,却在朝堂之上,被父皇训斥得像条狗一样!真是大快人心!” 幕僚杜荷,以及其余几位心腹,也都纷纷上前恭贺。 “殿下英明,几句话便让陛下对太子起了疑心!” “太子此举,愚不可及,竟將自己的心腹猛將,亲自送到了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这简直是自断臂膀!” 眾人吹捧了一番,杜荷眼中却闪过一丝阴冷的寒光,他上前一步,献策道: “殿下,薛仁贵乃是太子麾下第一猛將,更是白虎营的统帅,深得太子信赖。此次他孤身隨驾,乃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第153章 想请太子殿下……亲自教教我 李泰的笑声一收,来了兴趣:“哦?计將安出?” 杜荷压低声音,阴狠地说道:“殿下此行,也可带上我们的人。到了九成宫,我们可以双管齐下。其一,派人暗中接触薛仁贵,许以高官厚禄,重金美女,设法將其策反!此人若能为我所用,等於斩了太子一臂!” 他顿了顿,眼中杀机更盛。 “若他冥顽不灵,不肯归顺……那便更好办了!” 杜荷凑到李泰耳边,做了一个乾净利落的手起刀落的手势。 “届时,寻个机会,將他暗中做掉!然后栽赃给刺客!陛下本就对太子心存芥蒂,若他最信任的猛將,死在了他『预言』的刺杀之中,陛下会怎么想?只会觉得是太子无能,识人不明!一石二鸟!” 李泰听得双眼放光,沉吟了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杜荷,此事就交给你去安排!” 一切都在暗中涌动。 在皇家车队即將出发的前一个时辰,晋王李治又急匆匆地跑来了东宫。 “皇兄,你明日就要监国了,我跟父皇他们也要去九成宫了,你……你可要好好照拂一下武姐姐啊。”李治一脸的恳求。 林尘看著自己这个天真善良的弟弟,点了点头:“放心吧,本宫会安排妥当。你安心隨父皇去吧。” “那就好,那就好!”李治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告辞了。 终於,吉时已到。 长安城朱雀大街上,旌旗招展,御道清场。 李世民那庞大的鑾驾车队,在数千名羽林卫和百骑司禁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驶出了明德门,朝著西北方向的避暑行宫——九成宫,缓缓行去。 帝王鑾驾的滚滚烟尘,在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缓缓散去。 隨著李世民的离开,整个长安城的权力中心,也暂时从太极宫,转移到了城东的东宫。 林尘,正式开始了他穿越以来的第一次监国。 此刻的丽正殿,已然成为了一个高效运转的小朝廷。殿內,东宫属官们来回穿梭,脚步匆匆却井然有序。一卷捲来自尚书六部、御史台、中书门下的奏摺,如流水般匯集到林尘的书案上。 林尘坐在案后,神情专注,他处理政务的速度快得惊人。他往往只扫一眼奏摺的標题和核心內容,便能立刻抓住问题的关键,然后用硃笔在上面迅速做出批示,或“准”,或“驳”,或提出具体的修改意见。他的批示,言简意賅,却一针见血,往往能直指问题的核心,让一旁负责整理的房遗直和其余东宫幕僚们看得嘆为观止。 他们发现,太子殿下不仅对民生、经济、军事了如指掌,甚至对一些偏远州县的人事任免、歷史沿革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整个大唐的版图,都装在他的脑子里。 在这种高效的运转下,不过一个上午的功夫,堆积如山的奏摺,便被处理了大半。 林尘放下手中的笔,端起茶杯,正准备稍作休息,殿外一名宦官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通报: “启稟殿下,武才人求见。” “武媚娘?” 林尘的目光微微一凝。他算算时间,自己將她从冷宫的边缘拉回来,又给了她“写书”这条路,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想来,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让她进来。”他淡淡地吩咐道。 “是。” 很快,一个裊裊婷婷的身影,出现在了丽正殿的门口。 今日的武媚娘,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她没有穿才人品级的华丽宫装,反而选择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裙,裙摆上只绣著几支清冷的寒梅。她未施粉黛,一张绝美的脸庞略显苍白,更衬得那双明眸水光瀲灩,楚楚动人。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极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她缓步走入殿中,对著书案后的林尘,盈盈拜倒,行了一个大礼。 “妾身武媚,叩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再造之德。”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与敬畏。 林尘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回到了面前的奏摺上。他一边翻阅,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起来吧。本宫这里不是后宫,军国大事繁忙,有什么要求,直说。”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一丝私人感情。 武媚娘缓缓起身,她咬著下唇,一副欲言又止、满腹委屈的模样。她挪动著莲步,朝书案的方向靠近了几分,柔声道:“殿下……殿下所指点的『言情小说』之路,媚娘愚笨,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下笔。媚娘斗胆,想请太子殿下……亲自教教我。” 林尘批阅奏摺的笔,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摆出柔弱姿態的女子,心中瞬间瞭然。 但转念一想,自己既然答应了李治要照拂她,教导一下也无妨。这条路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若她写不出来,自己的计划也无法推行。 “也罢。”他沉吟片刻,指了指自己书案旁的一张小一些的桌子,“你便在那里坐下吧。” “谢殿下!”武媚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莲步轻移,在那张小桌旁坐下。 那张桌子离林尘的书案很近,近到她甚至能闻到林尘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墨香。 林尘隨手拿起一本空白的册子和一支笔,递了过去,言简意賅地说道:“所谓言情,核心便是『情』字。写男女之间的爱慕、纠葛、误会、重逢……故事要有衝突,人物要有性格,情感要能让读者代入……” 他正在讲述著创作的核心要素,岂料,异变陡生。 只听“哎呀”一声轻呼,武媚娘手中的毛笔,像是没拿稳一般,滚落到了地上,正好落在了林尘的脚边。 “殿下恕罪!”她连忙起身,满脸的惶恐与自责,然后便很自然地蹲下身去捡。 她蹲下的位置极为巧妙,正好是在林尘的身侧。从林尘的角度看去,能清晰地看到她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以及因俯身而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一片细腻如雪的肌肤。一股若有若无的、幽兰般的体香,也隨之飘了过来。 第154章 李泰的拉拢 林尘的眉头,不著痕跡地皱了一下。 武媚娘捡起笔,重新坐好,脸上带著一丝羞赧的红晕。她將册子往林尘面前推了推,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殿下,您说的这些,媚娘还是不懂……要不,您亲自写个开头,让媚娘学学?” 说著,她竟站起身,绕到了林尘的身后,俯下身,一只手扶著林尘的椅背,另一只手指著那空白的册子,整个身子,几乎都快要贴到林尘的背上了。 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地吹拂在林尘的耳畔。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暗示与引诱。 然而,她面对的,是林尘。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魅力即將奏效之时,一个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武才人。” 仅仅三个字,让武媚娘的身体瞬间一僵。 林尘缓缓转过头,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冷硬。他的眼神,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里面没有半分的欲望与欣赏,只有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与冰冷。 “请你,站好。” 武媚娘的心,猛地一沉。她从那眼神中,读懂了极致的警告。她连忙后退一步,重新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红晕变成了尷尬的苍白。 “武才人,”林尘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你是陛下的才人,是本宫的庶母。请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武媚娘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那副模样,当真是见者心碎,闻者断肠。 她带著哭腔,泣不成声地求道:“殿下明鑑!我虽为才人,可……可在这深宫之內,却与囚徒无异!陛下从未正眼看过我,自上次之事后,宫中之人更是对我避如蛇蝎……若非殿下垂怜,媚娘早已是死人一个了!媚娘只是……只是想抓住殿下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啊!” 她哭得梨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而,林尘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本宫给了你方向,给了你道路,甚至给了你笔和纸。这条路,你走不走,如何走,是你自己的事。” “不要试图用这些后宫女子爭宠的手段来试探本宫,这对本宫,没用。” “你若想继续学,就回到你的位子上坐好。若不想学,现在就可以离开。” 他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將武媚娘所有的偽装、所有的心机,都一层层地剥开,暴露在空气中,让她无所遁形。 武媚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呆呆地看著林尘,满脸的难以置信。她引以为傲的容貌与手段,在这个男人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一个温婉贤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殿下,妾身为您燉了些参汤,您处理政务辛苦了。” 话音未落,太子妃苏玉儿端著一个托盘,裊裊娜娜地走了进来。 在看到苏玉儿的瞬间,武媚娘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猛地一颤! 她脸上的悲戚与委屈,连忙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无比恭敬、无比谦卑的姿態。她迅速后退了几步,与林尘拉开了安全的距离,然后对著走进来的苏玉儿,深深地福了一礼。 “武媚,见过太子妃殿下。” 隨后,她又转向林尘,行礼道:“殿下教诲,媚娘感激不尽,今日多有打扰,媚娘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林尘和苏玉儿再说什么,便低著头,快步离开了丽正殿,背影显得有些仓皇。 …… 从长安通往九成宫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大唐天子的鑾驾,在数千精锐禁军的护卫下,如同一条金色的长龙,缓缓向西行进。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甲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尽显皇家威仪。 在这支庞大的队伍中,有一小撮人马显得格外醒目。 他们大约百人,人人身著黑鳞甲,外罩白袍,胯下是清一色的河西骏马。虽然人数不多,但队列整齐,气势沉凝,每个人身上都散发著一股生人勿近的铁血煞气。正是由薛仁贵率领的、来自东宫的白虎亲卫。 魏王李泰骑在马上,与晋王李治並驾齐驱,他的目光,却不时地越过前方的人群,瞥向那支跟在队伍末端的白虎营。他的眼中,闪烁著算计与不屑。 车队行至渭水之畔,已是午后。李世民下令就地休整,埋锅造饭。 数千禁军立刻散开,警戒的警戒,安营的安营,动作嫻熟,井然有序。 李泰的眼睛一亮,知道机会来了。 他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自己华贵的衣袍,脸上掛著一副礼贤下士的和煦笑容,径直朝著白虎营的驻地走了过去。 薛仁贵正安排手下布防,见到魏王李泰亲自前来,他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一步,抱拳行了一个標准的军礼:“末將薛仁贵,参见魏王殿下!” 他身后的百名白虎卫,也齐刷刷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声势慑人。 “薛將军,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李泰连忙上前,亲热地扶住了薛仁贵的手臂,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薛仁贵,口中讚不绝口:“本王在长安,就久闻薛將军之勇,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不凡,虎狼之將啊!” 李泰的热情,让薛仁贵有些不太適应,但他依旧保持著军人的姿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殿下谬讚,末將愧不敢当。” 李泰哈哈一笑,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拉起了家常:“薛將军今年贵庚啊?家住何处?家中可有妻儿老小?” 这番操作,让耿直的薛仁贵更加摸不著头脑,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李泰听完,故作关切地嘆了口气,用力地拍著薛仁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唉!仁贵啊!以你这一身惊天的武艺和才能,就应该去北面的草原上,为我大唐开疆拓土!去西域的沙场上,让那些不知死活的胡人,闻你之名而丧胆!这才是大丈夫施展抱负的地方!” 他的话锋一转,语气中充满了“惋惜”。 第155章 为我们死去的族人报仇!恢復我们突厥的荣光! “如今,却屈居於东宫,整日守著一座宫殿,这岂不是明珠蒙尘,宝剑入鞘?太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啊!”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极具煽动性。任何一个有抱负的武將,听到这番话,恐怕都会心潮澎湃,引为知己。 然而,薛仁贵却只是平静地回答道:“能为太子殿下效力,护卫东宫周全,是末將的荣幸。”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让李泰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仿佛打在了上。 李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他並未放弃。他挥了挥手,身后的隨从立刻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放著一锭锭黄澄澄的金饼和几件华美的玉器。 “仁贵啊,本王与你一见如故。这些许俗物,不成敬意,你且拿去,给家中的妻儿添置些衣物首饰。”李泰的语气中,带著一种不容拒绝的豪爽。 薛仁贵看了一眼那托盘,眉头一皱,想都没想,便抱拳拒绝道:“殿下厚爱,末將心领。但这赏赐,末將不能要。” 这一下,李泰的脸色,是真的有些掛不住了。 他故意虎著脸,声音也沉了下来:“怎么?薛仁贵,你这是看不起本王吗?” 一股属於亲王的威压,朝著薛仁贵笼罩而去。 若是换了旁人,此刻恐怕早已嚇得跪地领赏了。 谁知,薛仁贵那张黝黑的方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困惑。他看著李泰,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耿直无比的语气说道: “殿下误会了。” “我是太子殿下的人。” “没有太子殿下的允许,任何人给的东西,末將都不能要。” “……” 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狠狠地堵在了李泰的喉咙里。 他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假装的威严,变成了真实的错愕与恼怒。 我是太子殿下的人! 这叫什么话?这是在向他魏王示威吗?这是在告诉他,別白费心机了吗? 这个薛仁贵,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愚忠!彻头彻尾的愚忠! 李泰看著薛仁贵那张写满了“理所当然”的脸,只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他原本准备好的一系列后手,拉拢、试探、施压……全都被这一句朴实无华的大实话,给懟了回去。 “好!好!好!”李泰气极反笑,连说三个“好”字,他狠狠地一甩袖子,再也没有脸面待在这里。 “薛將军,你……很好!” 他几乎是咬著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然后转身,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都带著几分狼狈。 看著魏王殿下那气急败坏的背影,薛仁贵挠了挠头,依旧是一脸的困惑。 自己……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 从渭水之畔到九成宫,还有数日的路程。 这一路上,魏王李泰就如同一个鍥而不捨的苍蝇,一有机会,便会凑到薛仁贵的身边。 他时而引经据典,畅谈天下大势,彰显自己的博学;时而又嘘寒问暖,许以高官厚禄,施展怀柔手段;甚至还旁敲侧击,暗示太子林尘如今在朝中树敌颇多,前途未卜,跟著他未必有好下场。 然而,无论李泰使出何种手段,薛仁贵都如同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你讲经义,他便垂手肃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却绝不发表任何意见。 你许官职,他便抱拳谢恩,然后用一句“末將乃太子之人”给顶回去。 你暗示太子有危险,他更是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在他心中,太子殿下就是战无不胜的神明。 几次三番下来,李泰彻底没了脾气。他看著薛仁贵那张古板耿直的脸,心中的恼怒,逐渐转为了森然的杀意。 既然拉拢不成,那便只有……除掉他了! 而李泰並未注意到,在他一次次徒劳地试探薛仁贵时,队伍中,另一股更加危险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是夜,月黑风高。 大军在山谷中安营扎寨,篝火噼啪作响。 在营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几名身著唐军服饰,面容却带著明显胡人特徵的士卒,正围坐在一起,压低了声音,用突厥语飞快地交流著。 坐在主位的,正是禁军中郎將,阿史那结社率。 他的脸上再无平日里对上官的恭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抑了许久的怨毒与疯狂。 “將军!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兄弟们都等不及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今晚就衝进那老傢伙的营帐,砍下他的狗头!”一个满脸络腮鬍的胡人士卒,激动地说道。 “没错!杀了他,为我们死去的族人报仇!恢復我们突厥的荣光!” “闭嘴!” 阿史那结社率低声喝止了手下的鼓譟。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眾人,沉声道:“你们懂什么!李世民身边的百骑司,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就凭我们这几十號人,今夜强攻,与送死何异?” 他眼中闪烁著狡诈的光芒:“此番行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必须要等到一个最好的时机!” “那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阿史那结社率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不急。先等到了九成宫再说。那里的地形,比这荒山野岭要复杂得多,便於我们行事。到了之后,我们先仔细探查清楚李世民的寢宫位置、守卫换防的时间规律,以及……最重要的一点,逃跑的路线!”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都给我沉住气!等我找到万无一失的机会,再听我的消息动手!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杀了李世民,还要活著回到草原上去,做真正的王!” 几日后,车队终於抵达了目的地——九成宫。 这座隋朝时便已建成的避暑行宫,坐落在山林之间,殿宇连绵,风景秀丽,果然是人间仙境。 李世民看著这满目的苍翠,心情大好。他带著李泰和李治,在宫中四处行走,谈笑风生,颇为开心。 李泰见父皇心情愉悦,知道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他指了指远处,正在指挥白虎营在宫墙一角安营扎寨的薛仁贵,故作忧虑地说道:“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第156章 先把李治给宰了!再弄死李世民! “说吧。”李世民兴致正高。 “父皇您看,”李泰压低声音,一副为父皇安危著想的忠臣模样,“那薛仁贵乃是太子皇兄的心腹,如今太子监国,手握大权,却又派此人名为护驾,实为监视。儿臣以为,让他的人马驻扎在宫城之內,离您的寢殿如此之近,实在是……有些不妥。” 李世民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顺著李泰指的方向看去,看著那支军容严整、气势肃杀的白虎营,沉吟不语。 李泰见状,继续添油加醋:“依儿臣之见,不如就將薛仁贵和他的人,调到九成宫最外围的山门处去驻守。如此,既全了太子的一片『孝心』,也能確保父皇您身边的绝对安全,岂不两全其美?” 將太子的亲信,调到离自己最远的地方去。这个提议,让李世民有些心动。 他虽然不认为林尘敢做什么,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將这支不属於自己掌控的军队调远一些,总归是好事。 “嗯……”他沉吟了一下,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准了。就依你所言去办吧。” “父皇圣明!”李泰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又上前一步,笑著奉承道:“说到底,还是太子太过杞人忧天。说什么天象显示,会有突厥人前来作乱,简直是危言耸听!父皇您乃是万邦来朝的『天可汗』,那些突厥余孽,早就被您打得俯首称臣,闻风丧胆了,哪里还敢生出半点不臣之心?” 这番话,再次说到了李世民的心坎里。 “哈哈哈!”李世民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他豪迈地一挥手,揽住李泰和李治的肩膀,笑道:“说得好!不提那些扫兴之事了!” “走!青雀,稚奴,陪父皇去泡泡这山中的清泉!这九成宫的汤浴,可是天下闻名啊!” 调令很快便传到了薛仁贵的营中。 传令的宦官捏著嗓子,趾高气昂地宣读了旨意,命白虎营即刻移防,前往九成宫最外围的南山门驻守。 南山门,距离李世民所在的含凉殿,足有数里之遥,中间还隔著重重宫墙与数个防区。將他们调到那里,无异於彻底解除了他们“护驾”的职能,变成了一支可有可无的看门部队。 白虎营的將士们闻言,个个面露怒色。他们是太子亲卫,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薛仁贵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沉默不语。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沉的光。 他想起了临行前,太子殿下那句奇怪的嘱咐——“最好是能替他挡上一刀,假装受点伤,要见血。”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当时不解,现在,他似乎隱隱明白了什么。 太子殿下,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们会被排挤,会被调离。而这,或许……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末將……遵旨。” 薛仁贵沉闷地应了一声是。这个声音不大,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服从。 传令的宦官满意地走了。薛仁贵转过身,面对著身后一脸不忿的袍泽们,用他那贯有的、简洁有力的声音下令: “全营听令!开拔!移防南山门!” “是!” 儘管心中有万般不解与憋屈,但出於对统帅的绝对信任,百名白虎卫还是齐声应诺,迅速收拾行装,牵著战马,在宫中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中,沉默地离开了这片核心区域。 远处,李泰正陪著李世民在迴廊上散步,他看著薛仁贵那支队伍灰溜溜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洋洋的弧度。 他觉得自己又一次完胜了太子。这个愚蠢的武夫,被自己轻而易举地就调离了父皇身边。接下来,便是他李泰的表演时间了。他要抓紧一切机会,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彻底將父皇的心,从太子那边拉拢过来。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 当这头被眾人忌惮的“猛虎”被调离山中之后,一条真正致命的“毒蛇”,已经悄无声息地,探出了他那闪著寒光的獠牙。 阿史那结社率,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利用自己禁军中郎將的身份,將整个九成宫的地形和防守部署,摸得一清二楚。 哪里的守卫最鬆懈,哪条路在夜里光线最暗,哪面宫墙的高度最適合翻越,以及,事成之后,从哪个方向逃跑,能最快地衝出宫门,没入山林。 所有的信息,都在他那张绘製於袖中布帛上的简易地图上,被一一標註。 是夜,他再次召集了所有的心腹死士。 “我已经探查清楚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著一种即將喷发的兴奋与残忍,“李世民那老傢伙,就住在北面的含凉殿!殿外的守卫,由羽林卫和百骑司共同负责。换防的时间,定在每日的卯时三刻!” “將军,那我们就趁著换防的时候动手?”一名手下激动地问。 “没错!”阿史那结社率眼中闪烁著疯狂的光芒,“卯时三刻,天刚蒙蒙亮,正是人最睏乏、警惕性最低的时候!我们借著巡逻交接的名义,靠近含凉殿。然后,一鼓作气,衝杀进去!” 他详细地布置著计划,每一步都清晰明確。 “第一队,由我亲自带队,主攻!目標只有一个,李世民的项上人头!” “第二队,负责在外围製造混乱,见到羽林卫,格杀勿论!为我们爭取时间!” “第三队,在得手之后,立刻在含凉殿放火!火光一起,便是我们撤退的信號!” 计划布置完毕,所有人都热血沸腾,摩拳擦掌。 然而,阿史那结社率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如同恶魔般的笑容。 “不……这还不够!” 他环视著眾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杀了李世民,只是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在死前,也尝一尝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 他眼中迸发出刻骨的仇恨:“我要让他也尝一尝,丧子之痛!” “李世民最疼爱的儿子,是那个病秧子晋王李治!每日清晨,李治都会准时前往含凉殿,向李世民请安!” 阿史那结社率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到极致的弧度。 “我们的计划,要改一下!” “明天卯时,我们提前埋伏在含凉殿门口!等那个晋王李治一到,我们立刻现身,当著所有守卫的面,先把他给宰了!” “我要让李世民,在殿內,亲耳听到他爱子的惨叫!我要让他,亲眼看著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死在自己的寢宫门口!” “然后再衝进去,解决掉那个绝望的老傢伙!” “一箭双鵰!哈哈哈哈!” 第157章 朕,何曾避过他们的锋芒?! 卯时,晨光熹微。 九成宫还笼罩在一片寧静的薄雾之中,含凉殿外的宫道上,阿史那结社率和他麾下的一百多名突厥死士,早已如同鬼魅一般,潜伏在道路两旁的假山与树丛之后。 他们的身上,还穿著唐军的服饰,但手中紧握的,却是来自草原的、闪著嗜血寒光的弯刀。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著復仇与贪婪的火焰,死死地盯著宫道的尽头。 他们在等。 等那个每日都会准时前来请安的晋王李治。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薄雾渐渐散去,天色由灰暗转向鱼肚白,眼看著就要大亮了。 宫道上,却始终空空如也,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头儿,情况不对啊!那小子怎么还没来?”一名手下焦急地凑到阿史那结社率身边,低声问道,“是不是我们的计划暴露了?” 阿史那结社率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心中也充满了疑虑。按照情报,李治每天雷打不动都会在这个时辰出现,今日为何会迟迟不到? 再等下去,天色大亮,巡逻的禁军越来越多,他们就会彻底失去突袭的优势! 不能再等了! “不管了!” 阿史-那结社率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决绝。他猛地站起身,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对著身后的死士们,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直接杀进去!” 一声令下,如同狼群出笼! 一百多名突厥骑兵,瞬间从藏身之处暴起,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咆哮著冲向不远处的含凉殿! “杀!” 他们刚衝上宫道,便迎面撞上了一队正在巡逻的羽林卫。 那队羽林卫还没反应过来,这群穿著友军衣服的人为何会突然拔刀,便被凶猛的刀锋瞬间淹没! “噗嗤!” 鲜血飞溅,惨叫声划破了九成宫清晨的寧静! “敌袭!敌袭!” 一名羽林卫小队长拼死发出一声吶喊,但声音很快便被斩断。 阿史那结社率一马噹噹先,状若疯魔,手中的弯刀舞成一片寒光,將面前的敌人尽数砍翻,继续朝著含凉殿的方向猛衝。 寢宫內的禁军,终於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呜——呜——呜——!” 悽厉而急促的號角声,骤然响彻了整个九成宫! 九成宫,南山门。 被排挤在最外围的薛仁贵和白虎营將士们,正在进行晨练。 当那代表著最高等级警报的號角声传来时,薛仁贵的身形猛地一滯。他霍然转身,望向宫城深处的方向,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出事了! “全营集合!”他没有丝毫犹豫,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 百名白虎卫闻声而动,在数息之內,便已集结完毕,人人翻身上马,蓄势待发。 一名负责监视他们的禁军將领,连忙带著人跑了过来,拦在他们面前,厉声喝道:“薛仁贵!你想干什么?没有命令,不许擅离职守!” 薛仁贵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著他,冷冷地说道:“宫中有变,號角示警,末將奉太子之命护驾,自当第一时间赶赴寢宫!” “放肆!”那名將领嗤笑道,“本將只听陛下的调遣!太子的命令,在这里不好使!” “是吗?”薛仁贵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他沉声喝道:“既如此,得罪了!” 话音未落,那名將领只觉得眼前一,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袭来。 “砰!” 薛仁贵根本不与他废话,直接探身出拳,一记势大力沉的直拳,精准地轰在了那名將领的下巴上。 那將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双眼翻白,直挺挺地被打晕了过去,从马上栽倒在地。 薛仁贵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对著他昏死过去的身体,冷冷地拋下了一句话: “有什么话,去跟太子殿下说去吧!” 说完,他猛地一拉韁绳,从旁边抢过一匹无人看管的战马,高举手中的方天画戟,对著身后的一百名袍泽,发出了惊雷般的咆哮: “白虎营!隨我,勤王救驾!” “杀!” 一百匹战马,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冲开了外围的阻拦,朝著那號角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含凉殿內。 李世民早已被惊醒。 他披著一件外袍,坐在床榻之上,面沉如水,听著外面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廝杀声和惨叫声。 一名內侍总管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恐:“陛……陛下!不好了!有……有人刺驾!” “陛下!快走!从秘道走!” 李世民的眼中,没有半分的慌乱,反而燃烧起一股滔天的怒火。 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暂时还不知是何人!”內侍总管带著哭腔道,“但对方锋芒太盛,悍不畏死,外面的兄弟们快要顶不住了!陛下,留得青山在,您还是暂避锋芒吧!” “避他们的锋芒?” 李世民闻言,不怒反笑。他缓缓站起身,一股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帝王霸气,轰然爆发! “朕纵横天下三十载,尸山血海,何曾怕过谁?王世充的十万大军,竇建德的百万之眾,东突厥的控弦之士!朕,何曾避过他们的锋芒?!” 他的声音,在殿內滚滚迴荡,充满了无尽的威严与铁血。 “就凭外面这群跳樑小丑,也配让朕暂避锋芒?” 他对著嚇得瑟瑟发抖的內侍,发出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为朕,披甲!” 含凉殿外,已然变成了一座修罗场。 阿史那结社率和他麾下的突厥死士,如同一群出闸的猛虎,疯狂地衝击著由羽林卫和百骑司组成的防线。 他们手中的弯刀,狠辣而刁钻,专攻咽喉、心口等要害。他们悍不畏死,即便身上中刀,也要在临死前,將手中的兵器送入敌人的身体。 而负责守卫的禁军,也都是百战精锐! 他们迅速组成了一道道盾墙,长枪如林,从盾牌的缝隙中凶狠地刺出! “噗!噗!噗!” 刀锋入肉的声音,骨骼碎裂的声音,临死前的惨叫声,兵器碰撞的鏗鏘声,交织成了一曲最惨烈、最血腥的死亡交响曲! 一名突厥死士怒吼著,用身体硬生生撞开了一面盾牌,他身后的同伴立刻跟上,挥刀砍向盾牌后的唐军。但那名唐军还未倒下,他身旁的袍泽,便毫不犹豫地將手中的长枪,捅进了这名突厥人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宫殿前的白玉石阶。 阿史那结社率杀得双眼通红,他如同一头人形凶兽,连斩七八名禁军,硬生生地在防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冲!衝进去!李世民就在里面!” 他咆哮著,带著身后的死士,朝著那近在咫尺的含凉殿大门,发起了最后的、最疯狂的衝锋! 第158章 逆子说的一切,竟然……真的应验了? 九成宫的黎明,被鲜血彻底染成了猩红色。 阿史那结社率和他麾下的突厥死士,其战力之强悍,爆发力之惊人,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他们就像一群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恶狼,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缠绕著死亡与毁灭的气息。他们放弃了所有不必要的防御,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最极致、最疯狂的进攻之中! 第一道防线,是由五十名羽林卫组成的盾墙阵。 他们是皇帝禁军的精锐,训练有素,意志坚定。面对衝锋而来的敌人,他们沉稳地將一人高的巨盾狠狠砸在地上,盾与盾之间严丝合缝,如同一堵移动的城墙。锋利的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探出,组成了死亡的丛林。 然而,这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战阵,在今天,却遇到了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对手。 “为突厥的荣耀!” 一名突厥死士发出悽厉的咆哮,他竟完全无视那刺向自己胸膛的长枪,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朝著盾墙撞了过去! “噗嗤!”长枪毫无悬念地洞穿了他的身体,但他在临死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抱住了枪桿,用自己的尸体,为身后的同伴创造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空当。 “杀!” 更多的突厥人,用同样自杀式的攻击,前赴后继地撞向盾墙!他们用尸体、用牙齿、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疯狂地破坏著这道防线。盾牌被撞开,阵型出现了混乱。 阿史那结社率抓住机会,如同一头猎豹,从缺口处闪身而入,手中的弯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瞬间割断了三名长枪兵的喉咙! 第一道防线,在开战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內,被彻底撕碎! 第二道防线,是含凉殿前,白玉石阶上的宫廷卫士。 他们的人数更少,但个个都是好手。他们居高临下,刀法沉稳,试图利用地利优势,阻挡敌人的脚步。 但阿史那结社率的队伍,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协同作战能力。三五成群的突厥人,组成一个个小型的攻击箭头,他们互相掩护,交替衝锋,用刁钻的弯刀,专门攻击唐军的手腕、脚踝等薄弱之处。他们寧可用自己左臂硬抗一刀,也要保证右手的弯刀能砍中敌人。这种以伤换命的打法,让习惯了阵地战的宫廷卫士们,一时间难以適应。 鲜血顺著白玉石阶,汩汩流下,匯聚成一条条刺目的溪流。很快,第二道防线也被衝垮,突厥人的兵锋,已经来到了含凉殿的庭院之前! 第三道防线,是守卫在庭院中的最后一道屏障,由百骑司的精锐组成。 这些人,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挑选出来的精英,是李世民的嫡系。他们的战斗力,远非外围的禁军可比。 战斗,也在这里进入了最为惨烈的白热化阶段。 一名百骑司的校尉,与一名突厥头目缠斗在一起。校尉的横刀刚猛霸道,大开大合;而那突厥头目的弯刀则诡譎灵动,如同毒蛇吐信。两人在瞬息之间,交手十余招,兵器碰撞发出的鏗鏘之声,密集如雨。最终,校尉抓住一个机会,一刀劈开了对方的肩膀,但自己的腹部,也被对方的弯刀,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两人同时重伤,却都怒吼著,扑向了对方,用最原始的方式,扭打在了一起,直到双双气绝。 这样的场景,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阿史那结社率杀得浑身浴血,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战爭机器,手中的弯刀,已经因为砍杀了太多人而出现了卷刃。他一脚踹飞面前的对手,目光死死地锁定著那紧闭的含凉殿殿门。 只要衝开这扇门,他就能亲手砍下李世民的头颅! 就在这时,东方的天际,一抹鱼肚白终於挣脱了黑暗的束缚,刺破了云层。 天,开始亮了。 也就在这一刻。 “吱呀——” 那扇被无数鲜血和尸体所拱卫的含凉殿大门,缓缓地从內打开了。 万丈晨光,从殿门內倾泻而出。 一个高大而威严的身影,逆著光,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他身著一套玄黑色的明光鎧,甲冑之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跡,那是无数场血战留下的荣耀勋章。他没有戴头盔,白的头髮在晨风中微微飘动,那张充满了岁月沧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与慌乱,只有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以及,被触犯了逆鳞的、滔天的帝王之怒! 正是大唐天子,李世民! 在他的身后,以及两侧,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三十余名同样身著玄黑色战甲的武士。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座座不可逾越的山峰。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都如同古井一般,沉静,却又蕴含著足以吞噬一切的死亡气息。 玄甲军! 是当年跟隨李世民南征北战,亲手打下这片大好河山的玄甲军老卒!他们才是李世民真正的底牌,真正的护身符! 阿史那结社率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的呼吸,都为之一滯。 但旋即,无尽的仇恨与疯狂,便淹没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理智。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举起了手中那把卷刃的弯刀,指著那个沐浴在晨光中的帝王,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李世民在那!杀了他!杀了他啊啊啊!” “杀!” 残存的几十名突厥死士,像是被注入了最后的疯狂,他们发出一声吶喊,无视了身边正在与之廝杀的禁军,朝著李世民的方向,发起了决死衝锋! “护驾!” 剩余的禁军与百骑司成员,也怒吼著,组成了一道血肉长城,拼死拦截。 而那三十余名玄甲军老卒,却动了。 他们的动作並不快,甚至有些沉稳。他们迈著整齐划一的步伐,迎著衝锋而来的突厥人走了上去。他们手中的横刀,没有丝毫哨的动作,只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劈、砍、刺。 然而,就是这最简单的动作,却爆发出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属於战爭艺术的美感。 一名突厥人挥刀砍来,一名玄甲军老卒只是微微侧身,便让过了刀锋,同时手中的横刀,如同羚羊掛角,无跡可寻地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捅进了对方的心窝。 一击毙命,乾净利落! 另一名玄甲军老卒,面对两名突厥人的夹击,不退反进,手中的横刀化作一道残影,在格开一把弯刀的同时,顺势一划,將另一名突厥人的手臂齐肩斩断!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冷酷的、高效的屠杀! 然而,即便如此,阿史那结社率和他麾下的死士,依旧如同疯狗一般,不断地衝击著防线。他们的人数在飞速减少,但他们的兵锋,却依旧在一点一点地,朝著李世民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推进。 李世民站在台阶之上,面沉如水。 他亲眼看著自己忠心耿耿的卫士,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心中,怒火滔天,杀意沸腾。 但他並没有惊慌。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眼前这惨烈无比的修罗场,看著那些状若疯魔的突厥人。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此前在太极殿上,他的那个逆子,当著满朝文武的面,一脸严肃地告诉他: “儿臣近日,夜观天象,发现紫微帝星光芒黯淡,荧惑守心之兆若隱若现。此乃大凶之兆,预示君主出行,恐有刀兵血光之灾!” 当时,他只当是笑话,是太子为了爭权夺利,而编造出的荒唐藉口。他为此勃然大怒,当眾叱责他妖言惑眾。 可是现在…… 眼前的这一幕,这突如其来的刺杀,这悍不畏死的突厥死士,这飞溅的鲜血与惨叫……不正是“刀兵血光之灾”最真实的写照吗?! 他说,会有突厥人作乱。 而领头的阿史那结社率,正是突厥的王族! 他说的一切,竟然……真的应验了? 一个让李世民感到彻骨冰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 这个逆子…… 他难道,真的会观天象? 不,不可能!天象之说,虚无縹緲。 那……如果不是观天象呢? 一个更加恐怖的猜测,让这位身经百战、心硬如铁的帝王,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这一切,本就在他的算计之中呢? 第159章 休伤陛下! 庭院中的廝杀,已经进入了最原始、最血腥的阶段。 玄甲军的强大,毋庸置疑。他们就像一台台精准而冷酷的战爭机器,每一次挥刀,都必然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然而,阿史那结社率和他麾下的突厥死士,此刻已经完全拋弃了生的希望,他们化身为从地狱归来的復仇恶鬼,唯一的信念,就是在自己倒下之前,將利刃送入更深处,离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更近一步! 以命换伤,以伤换命! 一名玄甲军老卒的横刀,乾净利落地捅穿了一名突厥人的胸膛,但那名突厥人在临死前,竟死死抱住了他的身体,而另一名突厥人则趁机衝上,用弯刀狠狠地劈砍在了这名玄甲军的脖颈上! 鲜血喷涌而出,两具尸体,轰然倒地。 阿史那结社率身边的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减少。一百多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但他们也成功地,用超过一百条性命作为代价,硬生生地將玄甲军组成的防线,凿穿了一个血淋淋的缺口! 他们距离台阶上的李世民,只剩下不到三十步的距离! “保护陛下!” 一名跟隨李世民多年的卫將军,也是这支玄甲军的统领,见状目眥欲裂。他发出一声虎吼,手持一柄厚重的陌刀,主动从李世民身边冲了下去,迎向了为首的阿史那结社率。 “叛国逆贼,受死!” 卫將军的刀法,沉稳厚重,大开大合,充满了沙场之上正面搏杀的刚猛之气。每一刀劈出,都带著撕裂空气的呼啸之声。 然而,阿史那结社率的武艺,同样是千锤百炼的杀人技。他的弯刀轻灵而诡譎,如同黑夜中的毒蛇,总能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向对手的要害。 “鐺!鐺!鐺!” 陌刀与弯刀在瞬息之间,碰撞了十余次。火星四溅,金铁交鸣之声不绝於耳。 那名卫將军越战越勇,陌刀舞得虎虎生风,逼得阿史那结社率连连后退。他抓住一个破绽,怒吼一声,手中的陌刀自上而下,用尽全身力气,力劈华山般地斩了下去! 这一刀,势不可挡! 阿史那结社率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竟不闪不避,反而猛地向前一步,用自己的左肩,硬生生扛住了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刀!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阿史那结社率的左肩,瞬间塌陷了下去,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 但他,也为自己换来了一个致命的机会! 就在陌刀陷入他肩膀的瞬间,他忍著常人无法想像的剧痛,狞笑一声,右手手腕一翻,那柄如同毒牙般的弯刀,以一个快到极致的速度,向上撩起! “噗嗤!” 锋利的刀锋,从卫將军的腹部,一直划到了胸膛! 卫將军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涌出大口的鲜血。 “砰!” 他手中的陌多噹啷落地,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溅起一片尘土。 “下一个,就是你!” 阿史那结社率一把拔出插在自己肩头的陌刀,隨手扔掉,他拖著一条废了的左臂,一步一步地,朝著台阶上的李世民走去。他浑身浴血,状若恶鬼,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脚印。 残存的十几名玄甲军,被其他的突厥死士死死缠住,根本无法回防! 李世民,这位大唐的开国君主,竟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难之中! 阿史那结社率的脸上,露出了大仇得报的、狰狞而扭曲的笑容。他高高举起了手中那把沾满了鲜血的弯刀,对准了李世民的脖颈,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劈了下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李世民的瞳孔中,倒映著那越来越近的、闪著寒光的刀锋。他身经百战,心志坚毅如铁,即便是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无尽的冰冷与愤怒。 然而,就在那把弯刀即將触碰到李世民脖颈的千钧一髮之际! 一道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滚滚惊雷,从远处轰然炸响,瞬间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廝杀与惨叫! “休伤陛下!” 这声音,雄浑、高亢、充满了无尽的威严与焦急,声如洪钟,仿佛能震慑人的心魄! 阿史那结社率的动作,下意识地微微一顿。 战场上所有的人,无论是唐军还是突厥人,都不由自主地循著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也就在这一剎那的停顿之中! “咻——!” 一道尖锐无比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眾人只看到,在东方那片蒙蒙亮的晨光之中,一道黑色的流光,如同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跨越了数百步的遥远距离,精准无比地射了过来! 这一箭,仿佛算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它藉助著黎明前最昏暗的光线作为掩护,预判了阿史那结社率所有可能的动作,携带著一股一往无前的、摧枯拉朽的霸道气势! 阿史那结社率刚刚被那声暴喝震慑心神,此刻又听闻这致命的破空之声,心中警铃大作!他想要躲闪,但身受重伤的他,动作已然慢了半拍。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枚黑色的箭矢,在自己的瞳孔中,飞速放大! “噗!” 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的声音响起。 那枚箭矢,並没有射中阿史那结社率的要害。 而是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射穿了他握著弯刀的右手手腕! 巨大的衝击力,带著他的手臂猛地向后一扬。那柄即將饮血的弯刀,再也无力握住,“噹啷”一声,掉落在了李世民脚前的台阶上,距离他的战靴,不过咫尺之遥! 阿史那结社率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踉蹌著向后退去,他低头看著自己被一箭洞穿、鲜血狂涌的右手手腕,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是……是谁?! 是谁有如此神乎其技的箭术?! 李世民也从生死一线间回过神来,他猛地抬头,与战场上所有倖存下来的人一样,將目光投向了那声音与箭矢飞来的方向。 只见远处宫墙的拐角处,一骑如风,正在朝著含凉殿的方向,狂奔而来。 为首一人,身披白袍,手持一张巨大的铁胎弓,高大的身躯在马背上稳如山岳。 正是,薛仁贵! 第160章 將此逆贼,五花大绑!带回去,交由陛下发落! 那石破天惊的一箭,彻底击碎了阿史那结社率所有的希望与疯狂。 他看著自己被洞穿的右手腕,又看了一眼远处那道如同天神下凡般、正朝著此地疾驰而来的白袍身影,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倖,也化为了冰冷的绝望。 他知道,大势已去。 玄甲军虽然伤亡惨重,但已经重新稳住了阵脚。此刻又来了一支援军,而且是拥有如此恐怖箭术的神射手,再不走,今日所有人,都將埋骨於此! “撤!撤!撤!” 阿史那结社率发出一声夹杂著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嘶吼。他不再恋战,捂著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腕,转身就跑,抓了一匹马翻身上马,带著仅剩的十几名突厥死士,如同一群丧家之犬,朝著来时的方向仓皇逃窜。 “哪里走!” 薛仁贵人还未到,那洪钟般的声音便已再次响起。他拍马如飞,手中的铁胎弓早已换成了一桿寒光闪闪的方天画戟,一马当先,紧追不捨。 含凉殿前,一片狼藉。 李世民依旧静静地站在台阶之上,他没有下令追击,也没有去安抚那些受伤的將士。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著满地的尸骸,看著那些为了保护他而战死的忠诚卫士,看著阿史那结社率狼狈逃窜的背影,眼神深邃得如同万年寒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魏王李泰带著他的一眾护卫,终於姍姍来迟。 当他看到眼前这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惨状时,整个人都惊呆了,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看著台阶上身披玄甲、宛如杀神般的父皇,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父……父皇……” 李泰的声音都在颤抖,连滚带爬地衝到台阶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著冰冷的、沾满血污的石板,惊出一身冷汗。 “父皇!您……您没事吧?儿臣……儿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他此刻內心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惊恐与后怕,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臟。 真的……真的有人敢在九成宫刺杀父皇! 太子……太子说的话,竟然是真的!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认为是危言耸听的预言,竟然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应验了! 他回想起自己前几日,还在父皇面前信誓旦旦地嘲讽太子杞人忧天,说什么“天可汗威加四海,突厥余孽闻风丧胆”,现在想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李世民缓缓地低下头,用一种李泰从未见过的、冰冷刺骨的眼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李泰如坠冰窟,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慈爱与欣赏,没有了对“青雀”的宠溺。有的,只是失望,是审视,是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冷意。 “起来吧。” 李世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但他越是这样平静,李泰的心中就越是慌乱。他知道,父皇是真的动怒了。因为自己的谗言,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父皇放鬆了警惕,將太子派来护驾的精锐调离了核心,这才导致了今日之惨剧,导致了这么多忠勇的良家子,枉死於此! 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李泰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与父皇之间,似乎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深深的裂痕。 另一边,薛仁贵的追击战,已经进入了尾声。 他一人一骑,一桿方天画戟,如虎入羊群,杀得那十几名突厥死士丟盔弃甲,哭爹喊娘。白虎营的將士们,紧隨其后,负责清剿漏网之鱼。 阿史那结社率拖著重伤之躯,亡命飞奔,眼看著就要被追上,他回头看著那如同杀神附体般的薛仁贵,心中又惊又怒。 “站住!本將乃是突厥王族!你若放我一条生路,他日我回到草原,可保你一生荣华富贵,金银美女,享之不尽!”他试图用利诱来换取生机。 薛仁贵面沉如水,理都未理,胯下战马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眼看利诱不成,阿史那结社率又色厉內荏地威胁道:“你可想清楚了!我乃是禁军中郎將,与朝中诸多权贵都有交情!你若杀我,便是与他们为敌!你一个东宫的小小校尉,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回答他的,是薛仁贵手中那杆破空而来的方天画戟! “聒噪!” 薛仁贵冷喝一声,眼中充满了鄙夷。 阿史那结社率见状,知道今日已无幸理,心中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化作了同归於尽的疯狂。 “既然如此,那你就给我陪葬吧!” 他怒吼一声,竟不再逃跑,反而拨转马头,用他那只尚能活动的左手,拔出肋下的备用短刀,朝著薛仁贵迎面冲了过来! “来得好!” 薛仁贵毫无惧色,双腿一夹马腹,不退反进! 双马交错,只在一瞬之间! 阿史那结社率用尽全身力气,將手中的短刀劈向薛仁贵的头颅。 然而,薛仁贵只是微微一偏头,便轻鬆躲过。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方天画戟,如同灵蛇出洞,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向上猛地一挑! “鐺!” 画戟的月牙刃,精准地挑在了阿史那结社率握刀的左手手腕上! 一股巨力传来,阿史那结社率再也握不住短刀,吃痛之下,短刀脱手飞出。 紧接著,薛仁贵手腕一抖,画戟顺势下压,沉重的戟杆,狠狠地砸在了阿史那结社率的胸膛之上! “噗!” 阿史那结社率如遭雷击,口喷鲜血,整个人直接被从飞驰的马背上,硬生生地挑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其余的叛乱者,也很快被白虎营的將士们悉数解决。 薛仁贵翻身下马,手持画戟,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已经无力再战的阿史那结社率。他本想直接用戟杆將此人敲晕,捆绑起来。 但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了太子殿下在临行前,那意味深长的嘱咐。 ——“最好是能替他挡上一刀,假装受点伤,要见血。” 薛仁贵的眼神微微一凝。 他懂了。 擒下叛军首领,是大功一件。但若是“身受重伤”而擒下首领,那便是“拼死护驾”的泼天大功!其中的差別,不可以道里计! 太子殿下,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吗? 就在薛仁贵思忖的这一瞬间,那倒在地上的阿史那结社率,眼中闪过最后一丝疯狂。他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了一把匕首,趁著薛仁贵走近,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將匕首刺向薛仁贵的心口! 这是一次绝望的偷袭! 周围的白虎营將士,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然而,面对这致命一击,薛仁贵却仿佛被嚇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噗嗤!” 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薛仁贵的左肩!鲜血,瞬间便染红了他那身雪白的战袍。 “嗯!” 薛仁贵发出一声闷哼,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仿佛被这一刀激怒了,反手一挥,沉重的方天画戟的戟杆,狠狠地抽在了阿史那结社率的头上。 “咚!” 阿史那结社率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双眼翻白,彻底昏死了过去。 薛仁贵这才“踉蹌”著后退了两步,他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眉头紧锁,隨即用布条草草包扎了一下,对著赶上来的手下,沉声下令: “將此逆贼,五大绑!带回去,交由陛下发落!” 第161章 我这是为了自救!想要自救,就必然要冒犯你们的根源! 九成宫。 刚刚经歷了一场血腥廝杀的寢宫,此刻却显得异常寧静。內侍们早已手脚麻利地清理了殿前的血污,但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依旧顽固地钻入鼻息,与殿內醇厚的龙涎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息。 薛仁贵身披的明光鎧上,还残留著夜战的尘土与划痕。他一手提著方天画戟,另一手则像拎著一只待宰的公鸡般,押著被反绑双手的阿史那结社率,大步踏入了灯火通明的寢宫。他左肩的甲叶已经碎裂,露出底下被鲜血浸透的白色战袍,伤口显然经过了草草的包扎,但血色依旧在缓慢地向外渗透。 寢宫深处,大唐天子李世民並未安坐於象徵九五之尊的龙椅上。他仅著一身明黄色的常服,略显疲惫地斜倚在一张宽大的软榻上。烛光在他的脸庞上投下摇曳的光影,让他那张素来威严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似乎连鬢角的银丝,都在这短短的一夜之间增添了许多。 “臣,薛仁贵,奉太子令,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薛仁贵走到大殿中央,將阿史那结社率往前一推,令其踉蹌跪倒,自己则隨之单膝跪地,声若洪钟。 李世民的目光,先是如利剑般在阿史那结社率那张桀驁不驯的脸上一扫而过,隨即缓缓地,落在了薛仁贵的身上。他没有立刻让他起身,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细细地打量著这位在危难之际救了自己性命的年轻將领。当他的视线触及薛仁贵肩头那片刺目的血红时,眼中的锐利悄然化去了一丝,化作一声悠长的嘆息。 这声嘆息里,有后怕,有欣慰,亦有一位帝王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后的无尽疲惫。 “起来吧,”他的声音不大,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朕,看到了你的伤。多谢你了。” 薛仁贵依言起身,垂手侍立一旁,神情肃穆。 李世民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阿史那结社率的身上,这一次,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漠然。魏王李泰与晋王李治侍立在侧,兄弟二人皆是神情紧张,寢宫內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然而,不等天子开口,阶下囚阿史那结社率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不甘与嘲弄,在空旷的大殿里迴荡不休,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哈哈!李世民!你终究只是个运气好的汉人罢了!” 他笑得浑身发抖,用一种淬了毒的眼神盯著李世民,“若不是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愣头青坏了我的大事,此刻,你的人头!早就被我砍下来当夜壶了!” “大胆逆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魏王李泰勃然大怒,指著他厉声呵斥。 李世民却只是抬了抬手,制止了儿子的怒火。他面无表情地看著阿史那结社率,平静地问道:“为何谋反?” “谋反?” 阿史那结社率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化作了刻骨的恨意,“我这是为了自救!为了我的族人能够活下去!想要自救,就必然要冒犯你们的根源!冒犯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天可汗!” 他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李泰和李治,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冷笑道:“我阿史那氏,曾是纵横草原的雄鹰!如今国破家亡,我堂堂东突厥的王子,却要在你这长安城里,当一个任由你们呼来喝去的禁军中郎將!这岂不可笑?!我每日看著你们这些唐人的脸色过活,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李世民静静地听著,既不动怒,也不反驳,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待他说完,李世民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既然如此,”他用一种近乎冷酷的语气,淡淡地说道,“將他拖下去,直接处死。” 命令下达得如此轻描淡写,连李泰都为之一怔。 阿史那结社率也是一愣,但隨即,他爆发出更加猖狂的大笑。两名侍立在殿门的金甲武士立刻上前,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將他从地上架了起来。他放弃了挣扎,任由武士向殿外拖去,口中却依旧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李世民!我在黄泉路上等著你!我等著看你这大唐江山,是如何被你这些『孝顺』的儿子,一块一块啃食乾净的!你等著!哈哈哈哈!” 那疯狂的笑声在殿外渐渐远去,直至被夜风彻底吞没,寢宫內才重新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静。 晋王李治的脸色有些发白,他上前一步,声音里带著一丝掩饰不住的担忧,轻声问道:“父皇……您龙体无碍吧?” “朕没事。” 李世民摆了摆手,目光从两个儿子脸上一一扫过,声音里透著一丝倦意,“青雀,稚奴,你们也都先出去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是,父皇。” 李泰与李治不敢多言,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大殿。殿內的內侍、宫女也屏息敛声,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並体贴地將殿门轻轻合上。 转眼间,诺大的寢宫之內,烛火摇曳,便只剩下了李世民与薛仁贵二人。 李世民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薛仁贵的身上,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如海,再无半分先前的温和,只剩下一种能將人灵魂都看穿的审视。 寢宫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被拉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薛仁贵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帝王的目光,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终於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轰然砸入薛仁贵的心湖。 “太子让你来,都跟你说过些什么?” 薛仁贵心中猛地一突,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躥上后背。他知道,真正严酷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这看似平淡的一问,实则暗藏著君王的猜忌与杀机。他不敢抬头,立刻躬身,用最沉稳的语气答道:“回陛下,太子殿下只说京中有宵小作乱,恐惊扰圣驾,特命臣率东宫六率精锐,火速前来护卫陛下周全,確保万无一失。” “哦?只是如此?” 李世民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他缓缓从软榻上站起,一步步向薛仁贵走来,“朕这个逆子……他就没想过,让你趁著这个机会……顺便杀了朕吗?”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在薛仁贵的耳边炸响。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想也未想,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著冰冷的金砖。 “陛下明鑑!太子殿下绝无此心!殿下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表!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殿下从未对臣有过半句类似之言!” 李世民没有说话,也没有让他起来。他踱步到薛仁贵的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审视著这个跪伏在地的年轻將领,那眼神,如同在审视一件即將决定其命运的器物。 “忠心耿耿?” 李世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嘲讽,“他让你带兵入宫,你就真的带兵来了。你可知,无朕的旨意,擅自带兵闯入九成宫禁苑,是何等滔天大罪?” 他绕著薛仁贵缓缓走了一圈,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 “太子难道没有告诉你,若是朕今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太子,便能名正言顺地登上大宝。而你薛仁贵,就是他登基的第一號功臣?届时,你便可一步登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大殿之內,气氛尷尬而又危险到了极点。烛火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薛仁贵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君王的猜忌,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已將他牢牢困在中央,让他百口莫辩。 第162章 朕自会给你册封,奖你功劳 薛仁贵伏在地上,只觉得背上早已被冷汗浸透。君王的猜忌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筋骨欲裂,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这死寂的寢宫內,显得如此突兀。 他用沉默,来承受著这帝王之威的无情碾压,等待著那最终的裁决。 李世民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血肉,直视他的灵魂。见他只是伏地不语,李世民向前踏出半步,声音里的寒意更甚: “怎么,无话可说了?那朕来问你。太子此前上奏,说他夜观天象,见荧惑守心,断言必有刺王杀驾之事。你告诉朕,这天象,是他真的看到了,还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 这个问题比刚才的更加歹毒。说太子看到了,岂不是证明太子早有预谋?说太子没看到,那就是欺君之罪!薛仁贵只觉得喉头一阵发乾,他万万想不到,太子殿下当初的一句示警,竟会在此刻,成为悬在自己和东宫头顶的一柄利剑。 他將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艰难地吐出三个字:“臣……不知。” “不知?” 李世民冷笑一声,追问道:“好一个不知!那你再告诉朕,太子平日在东宫,除了办他那个什么劳什子『长安大学』,印那些小说,在文学馆里收拢天下士子之心,他还做过些什么?他身边,都聚集了一些什么人?你,也是他收拢的人心之一,对吗?” 一连串的逼问,如同一阵密不透风的急雨,狠狠地砸向薛仁贵。每一个问题,都直指东宫结党营私之心。薛仁贵哑口无言,他只是一个武將,奉命行事,如何能知晓並评说太子殿下在朝政上的布局?任何一句辩解,都可能被视为巧言令色,反而坐实了罪名。 李世民看著他被问得体如筛糠的模样,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都撕裂。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著雷霆万钧之势,一字一句地说道: “太子是不是让你做了两手准备?他让你带兵前来,若是朕安然无恙,你便是救驾的大功臣,为你,也为他东宫在军中搏一份天大的军功!若是……若是朕被这些突厥逆贼得手了,你带来的兵马,便是立刻掌控宫城,助他顺利登基的保障!甚至,他是不是还给了你第三道命令,若是刺客失手,便由你……” “杀了朕?!” 最后三个字,如同三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地刺入薛仁贵的耳中。他浑身猛地一颤,再也承受不住这泰山压顶般的皇威与猜忌,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万念俱灰。 一切的言语都已苍白无力。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却一言不发,只是闷声道歉,而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將自己的头颅,狠狠地朝著身下的梨木地板磕了下去! “咚!”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在空旷的寢宫內骤然炸开! 那坚硬厚实的梨木地板,竟被他这捨命一撞,生生磕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而薛仁贵的额头,也瞬间皮开肉绽,鲜血顺著他的脸颊流淌下来,与他唇边的尘土混在一起,显得狼狈而又决绝。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李世民也为之一怔。他看著地板上的裂痕,又看著伏地不起、身躯微微颤抖的薛仁贵。烛光下,他清晰地看到,隨著薛仁贵身体的颤动,他左肩那刚刚止血的伤口,绷带下的血色又加深了几分,正缓慢而又坚定地向外渗透,染红了一大片明黄色的烛光。 那是为了救他,而留下的伤。 那是为了忠诚,而流出的血。 李世民的眼中,那如刀锋般的锐利和冰冷的猜忌,终於在这一刻,缓缓地消融了。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又复杂的嘆息。 “唉……” 他摆了摆手,声音里恢復了一丝作为君主的温度,却依旧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起来吧。” 薛仁贵並未立刻起身,依旧伏在地上,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李世民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看你的行为,是个忠心耿耿的。朕信你。今夜,若无太子之令,让你及时赶到,朕的江山社稷,的確危险。”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眸子再次落在了薛仁贵的身上,其中意味,已然不同。 “回长安后,朕自会给你册封,奖你功劳。” 薛仁贵的额头依旧紧贴著那片被他自己撞裂的地板,君王的许诺在耳边迴响,他却丝毫不敢放鬆。 直到李世民说了一声“你先退下吧”,他才如蒙大赦,恭恭敬敬地叩首告退,带著一身的伤、满额的血,以及一颗仍在狂跳不已的心,退出了这片皇权的风暴中心。 殿门重新合上,寢宫內又恢復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李世民仿佛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气,他缓缓走回到软榻边,重重地坐了下去。方才审问阿史那结社率时的冷酷,盘问薛仁贵时的锐利,此刻都已荡然无存。 他揉了揉发紧的眉心,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挥之不去阿史那结社率那疯狂的诅咒,以及薛仁贵叩首时,那决绝而沉闷的巨响。 良久,他才睁开眼,对著殿外轻声唤道:“传稚奴进来。” 很快,晋王李治便低著头,迈著小步走了进来。他不像李泰那般锋芒毕露,总是带著一种与世无爭的温和与谨慎。 “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李世民看著自己这个最年幼的嫡子,神色稍缓,“坐吧。” 李治依言在不远处的锦凳上坐下,却只坐了半个臀部,身子微微前倾,一副隨时准备起身聆听教诲的模样。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你与你皇兄,平日里相处得如何?” 李治微微一怔,没想到父皇会突然问起这个。他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回父皇,皇兄待儿臣很好。时常会叫儿臣去东宫,考校儿臣的功课,也会赠予儿臣一些新印出来的书籍。儿臣……儿臣觉得,皇兄是个好皇兄。” 他说得真诚而坦率。李世民静静地听著,眼神幽深。 李治见父皇不语,心中有些忐忑。他犹豫了许久,仿佛在內心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用一种近乎试探的、小心翼翼的语气说道:“父皇……儿臣斗胆……您是不是……是不是对皇兄,太苛刻了一些?”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父皇的眼睛。 第163章 太子殿下……他確实提前预言了! 李世民闻言,微微一愣。 他似乎没想到,一向懦弱温顺的稚奴,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审视著眼前这个儿子,心中竟真的闪过一丝反思。是吗?自己对承乾,真的太苛刻了吗?从寄予厚望到渐渐失望,从耳提面命到冷眼相对……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想到了自己当年在血与火中夺取江山的艰险,想到了太子之位背后潜藏的无数危机。作为帝国的继承人,仅仅“好”是远远不够的。 他的脸上恢復了往日的威严,沉声道:“玉不琢,不成器。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朕若不苛待他,將来的天下,便会苛待他。” 李治听出父皇话中的不容置疑,心中一颤,不敢再多言,只是低声应道:“是,儿臣……受教了。” “你退下吧。”李世民挥了挥手。 李治如释重负,躬身告退。他走后不久,魏王李泰便被传了进来。 与李治的温和不同,李泰一进殿,便立刻感受到了父皇身上那股还未完全散去的威压。他心中一凛,连忙摆出最恭顺的姿態,小心翼翼地走到殿前。 “儿臣拜见父皇!听闻逆贼惊扰圣驾,儿臣心急如焚,幸得父皇龙体无恙,实乃社稷之幸,天下之幸!” 李世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並未让他起身,只是不咸不淡地说道:“青雀啊。” “儿臣在。” “朕知道,你素有才名,朕也颇为看重。可朕也知道,你妒忌太子。” 李世民的声音平静,却像一块冰,瞬间让李泰心底发寒,“近来,你的言行,愈发地口无遮拦了。” 李泰浑身剧震,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净净。他完全没想到父皇会如此直接地戳穿他的心思。他所有的侥倖和偽装,在父皇洞若观火的目光下,都显得如此可笑。 “父皇!父皇!”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双膝一软,直接跪伏在地,痛哭流涕起来,“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儿臣只是一心想为父皇分忧,绝无半点覬覦之心啊!求父皇明察!” 他哭得声泪俱下,肩膀一耸一耸,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看著跪在地上哭泣求饶的儿子,李世民心中那股因猜忌而起的戾气,不知不觉又消散了许多。他心软了。毕竟,这也是他的儿子。他长长地嘆了口气,那嘆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失望。 “起来吧。” 他摆了摆手,声音里带著一丝倦怠:“你们兄弟二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亲王,朕希望看到的,是你们兄友弟恭,和睦相处,共同辅佐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爭暗斗,让外人看了笑话。” 李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胡乱地擦著眼泪,一边抽噎著一边连声答应:“是,是!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一定多加收敛,以皇兄为尊,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李世民看著他,已经没了再多说的兴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李泰如蒙大赦,躬著身子,一步步倒退著离开了寢宫。 当殿门再次关上,这偌大的寢宫,终於只剩下了李世民一人。他靠在软榻上,望著跳动的烛火,眼神深邃。一个桀驁不驯的逆贼,一个忠心耿耿的將领,一个心存仁厚的儿子,一个野心勃勃的儿子,还有一个……远在东宫,让他爱恨交加,既寄予厚望又深深猜忌的太子。 …… 九成宫喋血,天子遇刺! 这个消息,仿佛一道滚滚惊雷,在事发后的第三天,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態势,轰然传入了帝都长安。 整个长安城,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压抑的沸腾之中。 太尉府。 长孙无忌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得粉碎。他顾不上滚烫的茶水溅了自己一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掌控的骇然之色。 司空府。 房玄龄手握著塘报,久久不语,平日里温和儒雅的面容上,此刻写满了凝重与忧虑。他担心的不是刺杀本身,而是刺杀背后,所可能引发的朝堂剧烈动盪。 卢国公府。 程咬金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起掛在墙上的萱大斧,扯著嗓子吼道:“他娘的!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东西,敢动陛下!来人,备马,俺老程要点齐兵马,去把那逆贼的祖坟给刨了!” 皇宫之內,各个衙门更是炸开了锅。 中书省內,杨师道、马周、唐俭等人凑在一起,面色沉重,议论纷纷。 “此事,太过蹊蹺!九成宫守卫森严,阿史那结社率区区百余人,是如何能接连突破三道防线,直抵陛下寢宫的?” “不错!而且,为何偏偏是突厥余孽?这与月前,太子殿下在朝堂上的预警,简直……不谋而合!” “慎言,慎言!” 提起太子,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这股议论的风暴,很快便席捲到了太史局。 作为掌管天象观测、历法修订的机构,太史局的官员们,此刻比任何人都更加迷茫和震撼。他们围在一起,拿著星盘和观测记录,反覆推演,却怎么也想不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名官员喃喃自语,“近一月来,紫微帝星稳固,四方清明,绝无『荧惑守心』之兆!我等日夜观测,绝不会看错!” “可是,刺杀之事確实发生了!而且,太子殿下……他確实提前预言了!” “难道……难道太子殿下在天象卜算之道上的造诣,已经超过了我等所有人?”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太史局的最深处,李淳风独自一人枯坐在观星台下。他的面前,是一副凌乱的龟甲和铜钱,他已经卜算了整整一个时辰,但卦象始终是一片混沌。 他仰头望著殿外的天空,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挫败。 “荧惑守心……刀兵血光……突厥作乱……” 第164章 他为何要救李世民? (从本章开始主角名改为李承乾) 他一遍遍地復盘著太子当初的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衝天灵盖。 “这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將天机,窥探到如此精准的地步?” 当整个长安城都为此事而风声鹤唳之时,风暴的中心,东宫,却是一片寧静祥和。 丽正殿內,薰香裊裊。 太子李承乾,正与当世大儒顏相时、书法大家欧阳询,探討著他一手策划的“长安大学”的课程设置问题。 “二位先生请看,”李承乾指著面前草擬的章程,温和地说道,“本宫以为,求学者,当『知行合一』。光学书本上的道理,而不去亲身实践,便如纸上谈兵,终究是空中楼阁,於国於民,皆无大益。” “因此,本宫想在大学的学业考核中,加入『实践课』这一项。无论是农学、工学、还是经义,学生每年都必须要有一定的时间,去田间地头,去工坊司局,去地方州县,將所学付诸实践。此项,要算入学分,作为评判其学业优劣的重要標准。” “知行合一?实践课?学分?” 这几个闻所未闻的新鲜词汇,让顏相时和欧阳询这两位学究天人的大儒,都愣住了。他们细细品味著其中的含义,越想,眼睛便越亮。 李承乾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又拋出了一个更加重磅的炸弹。 “再有,二位先生所精通的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乃是立身之本,是为『旧学』,自然是大学的根本。但本宫以为,时代在变,学问也当与时俱进。”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缓缓说道:“本宫近来,也潜心研究了几门『新学』,分別是格物致理的『物理』、探究万物变化的『化学』、解析生灵奥秘的『生物』,以及经世致用的『数学』。这四门新学,也要作为必修之课,教给所有的学生!” 物理?化学?生物? 这又是什么学问?听都没听过! 顏相时和欧阳询二人,彻底被李承乾这一连串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震住了。他们感觉自己穷尽一生所建立起来的知识体系,在太子面前,仿佛变成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然而,震惊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內心的、深深的敬佩! 他们虽然不懂这些“新学”究竟是什么,但“知行合一”的理念,以及那份敢於开创学问新天地的魄力与远见,却让他们这些皓首穷经的读书人,感到由衷的折服。 “殿下……殿下之思,远迈古今!殿下之见,石破天惊!”欧阳询鬍子都在颤抖,“老臣……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殿下圣明!” 顏相时也起身,恭恭敬敬地对著李承乾行了一个大礼:“有殿下在,何愁我大唐文教不兴!老臣,愿为殿下之马前卒,为这开万世之先河的大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就在这时,房遗直在殿外求见。 顏相时与欧阳询识趣地告退,两人走的时候,还在激动地討论著“物理化学”到底是什么。 房遗直快步走进殿內,他甚至都来不及行礼,便一脸狂喜地压低声音道:“殿下!九成宫的消息传回来了!成了!全都跟您说的一模一样!阿史那结社率谋反,被薛將军当场生擒,陛下龙体无恙,已经下令班师回朝了!” 面对这个足以震动天下的消息,李承乾只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淡淡地“哦”了一声。 那平静的反应,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小事。 房遗直看著太子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恕臣愚钝,您……您是如何能知道,会发生这一切的?” 李承乾呷了一口茶,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吐出两个字: “算的。” 算的? 就这么简单? 房遗直被这两个字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在他看来,太子殿下那云淡风轻的背后,隱藏著神鬼莫测的滔天智慧。 等房遗直晕晕乎乎地退下后,一直侍立在旁,沉默不语的常胜,终於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困惑。 “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您既然早就知道阿史那结社率会谋反,甚至连细节都了如指掌。那为何……还要派薛仁贵將军前去护驾呢?”常胜的眼中,充满了不解,“若是让那阿史那结社率……得手了,那……” 那这天下,不就顺理成章地,是您的了吗?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李承乾没有直接回答他。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殿门口,负手而立,看著庭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目光深远。 良久,他才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地说道: “时机,未到。” 常胜似懂非懂。 而李承乾的內心中,思绪却清晰无比。 他为何要救李世民? 原因有二。 其一,他如今虽然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也初步拉拢了一批文臣武將,但根基尚浅。整个大唐的军政大权,依旧牢牢地掌握在李世民和他麾下那群百战功勋的手中。李世民若是此刻暴毙於刺杀,天下必定大乱,他这个太子之位,非但坐不稳,反而会成为第一个被集火的目標,李泰、李恪,二人岂会没有野心?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魂穿而来,最大的优势,便是对歷史大势的掌控。时间,是站在他这边的。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布局,去培养自己的势力,去推行自己的新政,去一步一步地,將整个大唐的权力,平稳地过渡到自己手中。 走阴谋诡计的“霸道”,终究风险太大,充满了不確定性。 而他现在手握文武,心有乾坤,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走一条收揽人心、稳固江山的“王道”。 既然能躺贏,何必去冒险呢? 第165章 本宫现在火气很大 李承乾刚刚送走了心悦诚服的顏相时与欧阳询,正准备小憩片刻,便见太子妃苏玉儿,领著一个身姿婀娜的身影,款款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武才人,武媚娘。 与上次那略带轻浮与试探的姿態不同,今日的武媚娘,显得格外恭谨和谦卑。她穿著一身素雅的宫装,螓首低垂,跟在太子妃身后,不敢有丝毫逾越。 “殿下,”苏玉儿柔声开口,脸上带著温婉的笑意,“媚娘这几日,按照您之前的指点,写了一篇话本小说的开头,妾身读了,觉得真是不错呢。今日特地带她来,请殿下您这位『大家』,再给指点指点。” 武媚娘连忙上前一步,盈盈一拜,將手中一叠厚厚的稿纸,双手奉上,声音清脆悦耳,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臣妾愚钝,胡乱写了一些,还请太子殿下斧正。” 李承乾点了点头,接过了稿纸。 他本以为,这只是寻常的宫闈消遣之作,但细细看下去,眼中却不禁露出一丝欣赏。 武媚娘的文笔,確实不俗。辞藻华丽,敘事流畅,人物的情感也颇为细腻。她写的是一个很寻常的古代言情话本——一位才貌双全的相府千金,与一位家道中落的英俊书生,在灯会上一见钟情,从此开始了鸿雁传书、私定终生的爱情故事。 故事很美,文笔也好。但在李承乾这个看惯了后世网文套路的“大神”眼中,却少了一样最关键的东西——鉤子! 故事太平了,像一杯温吞的白水,虽然解渴,却不够刺激,无法让人產生欲罢不能的追读欲望。 “文笔是好的,”李承乾放下稿纸,一针见血地评价道,“但故事本身,缺了『衝突』与『悬念』。” “衝突?悬念?”武媚娘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 李承乾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你看,你的故事里,相府千金和穷书生一见钟情,然后呢?无非就是遇到一些门第之见的阻碍,最后靠著书生高中状元,抱得美人归,对不对?” 武媚娘点了点头,这正是她构思的后续情节。 “这不够!”李承乾摇了摇头,“这样的故事,读者看完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尾,没有了期待感。我们要做的,是在故事的每一个关键节点,都埋下一个『鉤子』,让读者明知是坑,还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他拿起稿纸,信手拈来地举例道:“比如,你这开头,一见钟情,太顺了。我们为何不改一下?” “让这位相府千金,她的家族,正面临著一场巨大的危机,而她,正想方设法,想要力挽狂澜。而那位穷书生呢?他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读书人,他接近相府千金,或许……是带著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他其实是朝中另一派系派来的探子,他父亲的冤案,就和相府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这样一来,衝突不就有了吗?女主角爱上了一个可能是自己家族仇敌的人,她该如何抉择?男主角在利用与真情之间摇摆,他又该何去何从?他们每走一步,都充满了矛盾与挣扎。这样的故事,才能真正地牵动人心!” 李承乾的一番话,仿佛为武媚娘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她冰雪聪明,瞬间便领悟了其中的精髓,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举一反三地说道:“臣妾明白了!按照殿下的意思,那若是后面写到女主角的闺中密友,是否也可以让她看似亲密,实则因为嫉妒,暗中与女主角的对家联手,在关键时刻背叛女主角,给女主角致命一击?” “孺子可教也!”李承乾抚掌大笑,“正是此理!要有反转,要有误会,要有高潮,要让读者的情绪,跟著主角的命运,一起一伏,如同乘坐过山车一般,这才能让他们欲罢不能!” 经过李承乾这番现代网文技巧的降维打击式指导,武媚娘只觉得茅塞顿开,之前许多想不通的情节,此刻都有了全新的思路。 她对著李承乾,发自內心地深深一拜,眼中充满了崇拜与感激:“多谢殿下指点,臣妾……受益匪浅!” “嗯,”李承乾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先按照这个思路,回去好好修改。什么时候写够了二十万字,本宫就帮你拿去出版发行,让你也做一做这大唐开天闢地以来,第一位靠写书赚钱的女才子!” “谢殿下隆恩!”武媚娘激动地再次行礼,这才小心翼翼地告退。 看著武媚娘离去的背影,一旁的太子妃苏玉儿,这才柔声开口道:“殿下,您可要多帮帮媚娘妹妹。她也是个苦命的人,父亲武士彠去世得早,她又不得陛下喜爱,一个人独处在这深宫之中,无依无靠,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李承乾闻言,促狭地一笑,转过头看著自己的太子妃,开玩笑地说道:“哦?既然她如此可怜,那不如,本宫將她直接收入东宫,由你我二人亲自照料,你看如何?” 苏玉儿闻言,顿时一愣。 她看著李承乾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真是假。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顺从夫君的心意。 她脸上微微一红,隨即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殿下……妾身自然是同意的。只是……媚娘妹妹毕竟是陛下的武才人,身份在此,想要將她转入东宫,恐怕……难度太大了。” 她顿了顿,又体贴地补充道:“若是殿下真有需要,妾身……妾身再为殿下寻几个品貌端庄的女子入宫伺候,也是一样的。” 看著太子妃这一脸认真,甚至开始为自己“纳妾”之事操心的模样,李承乾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把將苏玉儿揽入怀中,在她那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傻瓜,本宫跟你开玩笑的。这天下的美人虽多,但在本宫眼里,都及不上我的玉儿一人。” 苏玉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顿时霞飞双颊,粉拳轻轻捶打著李承乾的胸膛,娇嗔道:“殿下,您……您又欺负人!” “哈哈,”李承乾紧紧搂住怀中的温香软玉,只觉得一股邪火,从心底窜起。他压低了声音,在苏玉儿耳边吹著热气,用一种充满侵略性的语气说道: “不过现在正好,九成宫那帮逆贼,惹得本宫现在火气很大。” “你,隨本宫来!” 说罢,也不等苏玉儿反应,他便直接拦腰抱起又羞又惊的太子妃,大步流星地朝著內殿的寢宫走去。 第166章 这,才是这件事背后,真正的大风暴! 一番云雨过后,內殿之中春色无边。 苏玉儿面色潮红,髮髻微乱,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儿,蜷缩在李承乾的怀中,享受著片刻的温存与寧静。 然而,这份温情很快便被殿外內侍的通传声打断。 “启稟殿下,司空,房玄龄大人求见。” 李承乾的眼神,在瞬间便从刚才的柔情蜜意,转为了属於储君的沉稳与深邃。他轻轻拍了拍苏玉儿的香肩,为她拉上锦被,自己则起身,从容不迫地穿上太子常服,整理好衣冠。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已经从一个耽於温柔乡的夫君,变回了那个威严日盛、心有乾坤的大唐太子。 书房內,李承乾端坐於主位之上,开始批阅今日送来的政务奏章。 鬚髮皆白的房玄龄,安静地站在一旁。他看著太子那专注而沉静的侧脸,心中不禁暗暗点头。喜怒不形於色,动静皆有法度,太子殿下这段时日以来的成长,实在是快得惊人。 “房相来了。”李承乾放下手中的硃笔,抬头看向房玄龄,示意他坐下,“可是为九成宫一事而来?” 房玄龄微微躬身,道:“然也。老臣听闻此事,心惊胆战,幸而陛下洪福齐天,龙体无恙。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不知殿下……” “房相想问本宫,知不知道此事?”李承乾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房玄龄一愣,隨即苦笑道:“殿下料事如神,老臣不敢在您面前卖关子。只是此事影响甚巨,老臣想听听殿下的看法。” “看法?”李承乾笑了笑,“重要的,从来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这件事发生之后,所带来的影响。” 此言一出,房玄龄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讚赏!是发自內心的讚赏! 寻常人遇到此事,第一反应必然是追查元凶,严惩逆党,或是加强防卫。而太子殿下,却能穿透迷雾,直指问题的核心——影响!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聪慧了,这是一种真正具备高瞻远瞩的、属於上位者的政治嗅觉! “殿下圣明!”房玄龄由衷地讚嘆道,“老臣,正是想与殿下探討此事之影响。不知殿下,如何看待?” 李承乾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扬声道:“来人,传房遗直。” 很快,房遗直便恭敬地走了进来。 李承乾指著房玄龄,对他说道:“你父亲大人,正在与本宫商议九成宫刺杀案。遗直,你来说说,你觉得此事,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房遗直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又看了一眼太子,沉思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殿下,臣以为,此事最大的影响,在于禁军防卫。阿史那结社率能以区区百人,直闯御前,说明宫中,乃至整个禁军体系,都存在著巨大的疏漏。臣以为,事后朝廷必然会以此为戒,彻查禁军,罢黜尸位素餐之辈,加强京城与宫城的防卫等级。同时,对阿史那结社率这样的突厥降將,也必然会严加看管,削其兵权,以防再有此类事件发生。”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也算是看到了问题的关键。 然而,李承乾听完,却是摇了摇头。 “遗直,你想得,还是太浅显了。” 他站起身,不疾不徐道:“禁军疏漏,將领任用,这些都只是皮毛。这件事,真正捅破的,是一层窗户纸。它影响最大的,是如何安置十万归降我大唐的突厥人!这个才是重中之重。” “这,才是动摇国本的大策!” 此言一出,房遗直当场愣住,而房玄龄也是頷首。 “本宫记得,早些年,我大唐大破东突厥,頡利可汗被俘,其麾下部落,数以十万计,尽数归降。当时,朝堂之上,为了如何安置这些突厥人,曾有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辩论。” 他转头看向房玄龄,缓缓道:“一方,是以魏徵魏大人为首。魏大人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人面兽心,自古便是中原祸患,就算不將他们赶尽杀绝,也应该將其放归漠北塞外,任其自生自灭,绝不可留在心腹之地,以防『五胡乱华』的悲剧,再度上演!” “而另一方,则是以中书令温彦博温大人为首。” “温大人认为,既然突厥人已经诚心归顺,便是我大唐子民,天子应一视同仁,以示天朝胸怀。他主张,將突厥降民安置在黄河以南水草丰茂之地,仿效东汉安置南匈奴的旧例,保全他们的部落,不改变其风俗,让他们为我大唐守卫边疆。如此,既能充实边境空虚之地,又能以恩义结其心,以礼法化其俗,假以时日,便可將其彻底同化,成为我大唐的忠实屏障。” 李承乾说到这里,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最终,陛下採纳了温彦博大人的建议,在內地安置突厥人,推行『羈縻政策』,以示怀柔与恩德。这些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但是现在,”李承乾嗤笑一声,“身为突厥王族的阿史那结社率,在长安城外,公然刺杀大唐天子!” “这就好比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羈縻政策』的脸上!它向天下人证明了,魏徵当年的担忧,並非杞人忧天!” “房相,你现在明白了吗?此事之后,朝堂之上,必然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所有对『羈縻政策』不满的官员,所有对突厥人怀有戒心的將领,都会藉此机会,群起而攻之!要求朝廷,重新审视,乃至彻底推翻对突厥人的安置国策!” “这,才是这件事背后,真正的大风暴!” 房遗直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 他听著太子殿下那条理分明、直指核心的分析,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这才惊骇地发现,自己和太子殿下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了如同萤火与皓月一般的地步! 他看到的,是禁军的疏漏,是刺客的惩处,是如何亡羊补牢。 而太子殿下看到的,却是整个大唐立国以来,关於民族融合与边疆安定的根本国策,即將面临一场顛覆性的风暴! 第167章 朕,要去一趟东宫 四日后,天子还朝。 当那支明显带著血与火气息的鑾驾,在数万禁军的簇拥下缓缓驶入朱雀大街时,整条长街,鸦雀无声。 队伍中,甲士的衣甲上尚有未曾洗净的暗褐色血渍,一面面龙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却少了往日的威仪,多了一股沉凝与肃杀。 鑾驾没有片刻停留,径直穿过皇城,抵达了太极宫。 殿內,文武百官早已齐聚。 太尉长孙无忌面沉如水,手藏於袖中,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司空房玄龄双眉紧锁,目光深邃,脑海中飞速盘算著此事可能引发的朝局剧变;而卢国公程咬金则像一头焦躁的猛虎,瞪著铜铃大眼,来回踱步,搅得人心烦意乱。 “陛下驾到——” 隨著內侍高亢悠长的通传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世民身著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在一眾內侍的簇拥下,龙行虎步地踏入了大殿。他的面色一如往常,甚至还带著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步伐稳健,眼神锐利,丝毫看不出刚刚经歷过一场生死血战的痕跡。 “臣等,恭迎陛下回朝!陛下圣躬安!”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在大殿內轰然响起,带著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激动。 “眾卿平身。”李世民走到龙椅前,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转过身,目光温和地扫过阶下那一张张熟悉而又忧虑的脸庞,朗声笑道:“瞧瞧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不过是些许跳樑小丑,也想撼动我大唐江山?” “陛下!”程咬金第一个冲了出来,声如洪钟:“您可算回来了!俺老程一听说有不开眼的狗东西敢在九成宫撒野,恨不得立马带兵去把他们剁成肉酱!您没伤著哪吧?” 他那粗豪而真挚的关切,让殿內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了几分。 李世民指著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迴荡在殿宇之间,仿佛要將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知节还是这般急性子。朕乃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区区一小撮蟊贼乱匪,也妄图行刺於朕?简直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他摆了摆手,示意程咬金起来,“朕好得很!毫髮无伤!反倒是那群逆贼,在我大唐精锐面前,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他谈笑风生,仿佛九成宫那场血战,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闹剧。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对视一眼,他们都是洞察人心的高手,自然能看出陛下是在刻意安抚人心。但见陛下確实龙体无恙,精神矍鑠,他们也便將悬著的心,缓缓放回了肚子里。 君臣又敘话片刻,安抚了眾臣之后,李世民便让他们各自散去。 当所有大臣都恭敬地退出大殿,厚重的殿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內外之后,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才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缓缓地、重重地坐回了龙椅之上,脸上再无一丝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人能懂的疲惫与深沉。他闭上眼睛,九成宫那血流成河的画面,忠心护卫临死前的嘶吼,以及阿史那结社率那怨毒疯狂的眼神,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让他心悸的。 最让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的,是他的儿子,太子李承乾,在事发之前,於朝堂之上那石破天惊的预言。 当时,他只当是痴人说梦,是太子腿疾之后,性情扭曲的胡言乱语。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深邃得如同万年寒潭。他不在乎阿史那结社率为何谋反,不在乎禁军防卫的疏漏,这些,他都有信心在事后一一清算解决。 他唯一在乎的,是他的太子,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这其中,到底隱藏著怎样一个他无法掌控的秘密? “黄德。”李世民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老奴在。”一直躬身侍立在旁的大內总管黄德,连忙上前一步。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下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最终,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说道:“摆驾……朕,要去一趟东宫。” “遵旨……啊?”黄德下意识地应了下来,隨即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中写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骇然。 去……去东宫? 黄德在李世民身边伺候了几十年,对他这位主子的心意,揣摩得最是透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从贞观十一年,太子殿下因腿疾加重,性情日渐乖张,开始疏远师长之后,陛下便对这位曾经寄予厚望的嫡长子,日渐失望,乃至厌弃。 这两年来,除了必要的朝会与大典,陛下几乎从未主动踏足过东宫一步!父子之间的关係,早已降至冰点。 而今天,陛下在经歷九成宫惊魂、返回长安的第一时间,竟然就要主动前往东宫! 黄德的心中,瞬间翻起了滔天巨浪。他不敢多问,將所有的震惊与疑惑死死压住,连忙躬身应道:“是,老奴……老奴这就去准备!” 东宫,丽正殿。 当李世民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整个东宫的內侍宫女,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跪伏在地,噤若寒蝉。 李承乾正在批阅奏章,听闻通报,亦是微微一愣,隨即立刻放下硃笔,起身相迎。 “儿臣,恭迎父皇。”李承乾走到殿外,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他的动作从容不迫,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惊讶或惶恐,平静得有些过分。 “起来吧。”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迈步走进大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殿內的陈设,最后,落在了自己这个儿子的身上。 父子二人,一个站著,一个坐著,相对无言。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著尷尬与疏离的气氛。他们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但此刻,却像两个许久未见的陌生人,找不到任何可以拉近关係的话题。 李世民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该和自己的儿子说些什么。曾经那个在自己怀中撒娇、骑在自己脖子上的孩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变得如此陌生,如此让他看不透。 过了许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还是李世民率先打破了沉默。 “太子……在做什么?” 第168章 太子,告诉朕,你是如何得知的? “回父皇,儿臣在处理一些政务。”李承乾平静地回答。 “嗯。”李世民踱步走到殿內,目光扫过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摺,隨口问道:“九成宫一事,你应该知晓了。” “是,儿臣知晓。” 李世民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李承乾的眼睛。那属於千古一帝的、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你此前在朝堂之上,预言突厥作乱,荧惑守心。当时,朕不信,满朝文武,也无人信你。” “但这一次,若非你派去的薛仁贵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李世民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太子,告诉朕,你是如何得知的?”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面对父皇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审视,李承乾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 他不慌不忙地从座位上起身,躬身一礼,用一种近乎於梦囈般的语气,缓缓说道:“回父皇,此事……说来有些玄妙。” “哦?”李世民眉头一皱,不动声色。 “是。”李承乾继续道,“儿臣前段时日,在梦中,曾遇到一位鹤髮童顏、仙风道骨的老神仙。” “神仙?” “正是。那位神仙邀儿臣对弈,儿臣才疏学浅,却侥倖贏了他半子。他抚掌大笑,说儿臣与他有缘,临走前,便將这『荧惑守心,突厥作乱於九成宫』的天机,告知了儿臣,权当是儿臣贏下那半子的彩头。” 这番说辞,荒诞不经,简直是匪夷所思! 任何一个正常人听了,恐怕都会將其当成是掩饰罪责的谎言。 但李世民,却没有立刻发作。他只是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儿子,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跡。 然而,没有。 李承乾的表情,坦然、真诚,没有半分心虚与躲闪。仿佛他说的,就是这世上最理所当然的真理。 大殿內,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许久,李世民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神仙……叫什么名字?” 李承乾抬起头,迎著父皇的目光,微微一笑,吐出了一个在史书中,充满了传奇与神秘色彩的名字。 “他说,他叫……左慈。” 左慈。 当这两个字从李承乾的口中,被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时,整个丽正殿的空气,仿佛都为之一凝。 李承乾微微垂下眼帘,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他知道,这个理由,是何等的荒诞不经。梦中遇仙?棋局问卜?这种说辞,骗一骗乡野村夫尚可,想用来搪塞眼前这位开创了贞观盛世、心机深沉如海的千古一帝,无异於痴人说梦。 但,这恰恰是最高明的说辞。 因为,它无法被证实,也同样,无法被证偽。 你信吗?你可以不信。但你如何证明我没有做过这个梦?你如何证明,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叫左慈的神仙?这是一个玄学问题,而非一个现实问题。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任凭你李世民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从这件事上,找到任何可以攻訐的破绽。 用一个无法被逻辑证明的答案,去回答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问题,这,便是李承乾的阳谋。 果然,李世民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儿子,似乎想要將他的灵魂从躯壳里揪出来,看一看里面到底藏著怎样的惊天秘密。然而,李承乾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神情坦然,目光清澈,任由他审视。 过了许久,久到殿外的阳光都偏移了半寸,李世民才缓缓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嗯。” 他没有再追问,而是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那场关乎生死的问对,从未发生过一般。他转身走回桌案前,那属於帝王的威严,再次笼罩了他。他拿起一本太子刚刚用硃笔批阅过的奏摺,隨手翻阅起来。 这是一份关於陇右道官员调任的奏疏,其中人事关係错综复杂,牵扯到数个家族的利益。李世民本以为,以太子如今的年纪,处理这等事务,必然会顾此失彼,漏洞百出。 可他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心中也越是惊讶。 奏摺上,李承乾的批红,字跡稳健,言简意賅。他不仅將各方利弊分析得条条是道,更是在原有的调任方案上,做出了几处看似微小、实则精妙绝伦的改动。这几处改动,如神来之笔,既平衡了各方势力,又巧妙地將朝廷的利益,最大化地嵌入其中,手段之老辣,眼光之长远,竟丝毫不逊於在中书省浸淫多年的老臣! “这份奏疏……是你一人批阅的?”李世民放下奏摺,沉声问道。 “回父皇,儿臣不敢假手於人。”李承乾谦恭地回答。 李世民又拿起几本,皆是如此。无论是民生、军政、还是漕运,每一份奏章,都被处理得井井有条,处置方案,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不错。”李世民的语气中,带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讚许,“监国数日,於政务之上,大有长进。” “儿臣愚钝,不过是拾父皇牙慧,不敢居功。”李承乾依旧是那副不骄不躁的模样。 李世民的目光,又落在了桌案的另一角。那里,摆放著几本装订奇异的书册。他信手拿起一本,封皮上,赫然印著三个大字——《出版司》。 翻开来,里面並非文章,而是一些极为古怪的规定。比如,句末要用一个空心小圈,句中停顿要用一个逗点,还有问句、嘆句,都有各自对应的符號。 “这標点符號,是何物?” “回父皇,此乃儿臣所立出版司的规章。儿臣以为,文章断句,全凭心领神会,颇为不便。若能统一符號,规范句读,则天下学子读书,可省去无数功夫,亦能更精准地领会其中文意。”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个想法,看似微小,实则对整个天下文教的推广,有著难以估量的深远影响。 他又拿起旁边的一本小说,书名《大秦帝国》,翻看了几页,发现写的竟是始皇帝一统六国的故事,文笔磅礴大气,故事引人入胜,与市面上那些才子佳人的风月话本,截然不同。 “这小说,朕此前倒是没看过。回头,你送一套到甘露殿去。” 第169章 天下,无不是的君父 “是,儿臣遵旨。” 放下小说,李世民的手,触碰到了一本最为厚重的、封面独特的课本。那上面,用一种崭新的宋体字,印著两个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词——《物理》。 他翻开书页,只见里面画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图形,什么槓桿、滑轮、斜面,还有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公式与符號,仿佛天书一般。 “这……又是何物?” “回父皇,此乃『物理』之学,格物致理,探究天地万物运行之规律。”李承乾解释道,“这是儿臣为即將筹办的『长安大学』,新擬的课本之一。” “长安大学?”李世民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你教他们这个?” “是。”李承乾直视著父皇的眼睛,语气平静而坚定,“父皇,国子监,教的是经世济民的『为官之道』。而儿臣的长安大学,想教的,是『求真务实』的『格物之学』。前者,是让学子如何治理国家;而后者,是让学子明白,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 求真务实! 这四个字,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李世民的心湖,激起了圈圈涟漪。他沉默了,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儿子,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许久,李世民缓缓地站起身,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和力气。 “罢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他转身,朝著殿门口走去。东宫的內侍们,连忙跪下,准备恭送。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即將迈出殿门门槛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那宽阔的、仿佛能撑起整个大唐江山的背影,对著殿內的李承乾,用一种极为沙哑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声音,问出了那个他从踏入东宫开始,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承乾。” 他第一次,没有称呼“太子”。 “若是……你没有告诉朕,没有派薛仁贵过来。那朕在九成宫,或许……难以倖免。” “你,为何要救朕?”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剑,瞬间刺穿了所有的偽装与疏离,直指父子关係最核心、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李承乾看著父皇那略显萧瑟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轻轻地嘆了口气,那声嘆息,仿佛跨越了无尽的时空。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李世民的耳中,也仿佛一道惊雷。 “天下,无不是的君父。” 李世民的身影,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猛地一僵! 他整个人,都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他怔住了。 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无论是“因为您是儿臣的父亲”,还是“为了大唐江山社稷的安稳”。他得到的,是一个標准到无可挑剔、却又冰冷到不带一丝情感的、属於“礼法”的答案。 君,父。 因为你是君,所以我不能让你死。 因为你是父,所以我必须救你。 这里面,没有爱,没有恨,只有责任,只有规则。 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才缓缓地抬起脚,迈过了那道门槛。他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离开了东宫。 …… 与东宫那潭深不见底的平静不同,此时的魏王府內,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宽敞奢华的厅堂內,暖炉烧得正旺,但丝毫驱散不了那股子浸入骨髓的阴冷与颓唐。 魏王李泰,正烂醉如泥地瘫坐在主位的锦榻上。 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身体却已经发福得不成样子,圆滚滚的,像一个巨大的肉球。一身华贵的紫色王服,被他身上的肥肉绷得紧紧的,领口敞开,露出下面同样肥硕的胸膛。他的脸喝得通红,双眼迷离,手中握著一个金樽,里面本应盛满的葡萄美酒,此刻却空空如也。地上,东倒西歪地扔著好几个空酒瓮。 在他的下首,杜荷、苏勖、谢偃、蒋亚卿等一眾魏王府的心腹幕僚,一个个面色凝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王爷!王爷您不能再喝了!”司马苏勖苦口婆心地劝道,“为今之计,当养精蓄锐,静观其变,岂能自暴自弃,沉湎於杯中之物啊!” “是啊王爷,”著作郎谢偃也附和道,“太子虽然一时得势,但其根基未稳,行事乖张,日后必有疏漏。王爷您圣眷正隆,文采盖世,只要我们稳住阵脚,来日方长,何愁大事不成?” “来日方长?呵呵……来日方长……”李泰打了个酒嗝,醉眼朦朧地看著他们,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惨笑。 他猛地將手中的金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 “你们懂什么!”他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嘶吼道,“你们只看到本王圣眷正隆,可你们看到东宫那位了吗?!” “九成宫!九成宫啊!”李泰撑著肥硕的身子,挣扎著坐直了一些,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恐惧,“他竟能未卜先知!他能通神!父皇遇刺,他派去的人,如天兵天將一般,救驾於危难!这是多大的功劳?这是泼天的功劳!” “本王呢?本王在做什么?本王像个傻子一样,等著父皇的死讯!” “现在,朝野上下,谁不称讚太子殿下神机妙算,孝感动天?本王苦心经营多年的贤名,被他这一手,就冲得一乾二净!你们告诉本王,拿什么爭?啊?!本王还怎么跟他爭?!” 他越说越是激动,肥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著,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在大厅中蔓延开来。魏王府的幕僚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哑口无言。 是啊,面对一个能“通神”的太子,谁能不绝望? 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一个冷静而锐利的声音,陡然响起。 “王爷,您忘了,当今天子,是如何登上这至尊之位的吗?” 说话的,是杜荷。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急著劝慰,而是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李泰的情绪宣泄到了极点,他才缓缓开口。 他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大厅內的阴霾!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烂醉的李泰,动作也是一僵。 第170章 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良策? 杜荷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目光炯炯地看著李泰,一字一顿地说道:“王爷,大唐立国之初,高祖皇帝册立的太子,是隱太子李建成,而非当今陛下!” “论嫡长,李建成是嫡长子;论名分,他是大唐储君,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当时,天下谁人不知,未来的皇帝,只会是李建成?” “可结果呢?”杜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结果是玄武门前,血溅五步!秦王殿下,也就是当今陛下,亲手终结了自己兄长的性命,也终结了他那个看似不可动摇的『太子』名分!” “王爷!”杜荷上前一步,死死地盯著李泰的眼睛,沉声道:“歷史早已告诉我们,储君之位,从来都不是靠等的,更不是靠別人施捨的!而是靠爭的!靠抢的!” “太子李建成优柔寡断,坐视秦王府势力坐大,终被反噬,身死名裂!这,就是前车之鑑!” “太子承乾如今看似风光,但他有腿疾,性情乖张,这便是他最大的破绽!他能通神一次,难道还能次次通神吗?只要他还是个人,就必然会犯错!” “而王爷您,文採风流,深得陛下宠爱,又有我等誓死效忠。您所要做的,不是在此怨天尤人,而是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积极地去爭!去抢!去向陛下一遍又一遍地证明,您,比一个跛足的、只会装神弄鬼的太子,更適合继承这个天下!” 杜荷的这番话,如同一剂最猛烈的强心针,狠狠地注入了李泰的心臟! 李泰眼中的醉意,瞬间褪去了大半。他怔怔地看著杜荷,脑海中反覆迴响著那八个字——“玄武门前,血溅五步”。 是啊……父皇……父皇他自己,就是从秦王之位,硬生生杀出来的皇帝! 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有什么好颓废的? 太子之位,从来都不是铁打的! 一股冰冷的、夹杂著野心与狠厉的火焰,重新在他的眼底燃起。他那肥硕的拳头,猛地攥紧了。 “杜荷……说得对!” “本王……还没输!” 第二日,太极殿。 天子还朝后的第一次大朝会,气氛显得格外凝重。文武百官列於殿下,鸦雀无声。龙椅之上,李世民面无表情,目光如渊,让人看不出丝毫喜怒。 果然,朝会刚刚开始,礼部尚书还没来得及奏报秋祭的仪典规章,便被一个激昂的声音打断了。 “臣,给事中许敬宗,有本启奏!” 只见许敬宗手持笏板,快步走出:“陛下,九成宫一事,人神共愤!此皆因朝廷以往对归降之突厥部落,推行『羈縻之策』,太过怀柔,养虎为患所致!臣以为,此国策不改,我大唐边境,乃至心腹之地,永无寧日!请陛下三思!” 此言一出,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整个朝堂,瞬间嗡然。 “臣,附议!” “臣,亦附议!” 一时间,数名或与突厥有旧怨、或对羈縻政策早有不满的官员,纷纷出列。 就在此时,一个清瘦而倔强的身影,从文官队列的最前方,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魏徵。 他手持笏板,对著龙椅上的李世民,深深一揖。 “陛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乃古之明训。戎狄之性,贪婪如狼,野蛮如兽,不可以常理度之,不可以德化感之。今阿史那结社率之叛,便是明证。” “老臣昔日便曾言,当效仿汉武驱逐匈奴之策,將归降之突厥部落,悉数迁回漠北塞外之地,划地而治,任其自生自灭。如此,方能永绝后患,保我中原万世平安。今日之祸,正应老臣当年之言。恳请陛下,当机立断,拨乱反正!” 魏徵的话,掷地有声。 李世民听完,面色依旧沉静,他缓缓开口,声音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魏卿之言,朕知晓了。只是,数十万之眾,尽数驱逐,恐非一日之功,亦恐再生事端。不知……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良策?” 他將问题,拋给了整个朝堂。 话音刚落,中书侍郎岑文本出列道:“陛下,魏大人之策,虽能解一时之危,却恐有伤天朝怀柔之恩德,亦会將这数十万本已归心之眾,再度推向我大唐之对立面。臣以为,堵不如疏。” “臣之策,在『分化』与『同化』。” “当效仿昔日汉宣帝瓦解匈奴之法,將其部落,尽数打散,分迁至我大唐各州、县。將其部眾,与我汉家百姓,一同编入民户,登记在册。废其酋首,授其田亩,以我大唐律法管之,以我圣贤礼教化之。” “如此,不出二三十年,所谓的突厥人,便將不復存在。他们,都將是我大唐的子民,他们的子孙,说的將是我汉家之言,读的將是我圣贤之书。这,才是长治久安的万全之策!” 岑文本的这番话,条理清晰,引经据典,代表了朝中另一派“主融”的观点。 两派意见,针锋相对! “荒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岂是分化田亩便能更改的?” “此言差矣!圣人云,有教无类!只要以王道教化,何愁不能使其归心?” “教化?阿史那结社率也曾饱读诗书,结果如何?还不是狼子野心,反噬君父!” 一时间,整个朝堂,如同一个烧开了的沸水锅。文臣武將,你一言我一语,爭执不休。一派主张快刀斩乱麻,以雷霆手段,行驱逐之策;另一派主张温水煮青蛙,以怀柔之术,行同化之道。 双方引经据典,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在这场激烈的爭辩之中,太子李承乾,始终一言不发。他静静地站在百官之前,垂著眼帘,仿佛老僧入定,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李世民高坐於龙椅之上,冷眼看著这一切。 眼看著爭论愈演愈烈,甚至有几位老臣已经吹鬍子瞪眼,面红耳赤,李世民才缓缓地抬起了手。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好了。”李世民的声音,带著一丝疲惫,“此事,关乎国本,非一朝一夕可以定论。” 他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诸位爱卿,想必都还未用早膳吧?” 眾臣一愣,不知陛下此言何意,都面面相覷。 只听李世民继续道:“饿著肚子,吵起架来,也没甚力气。这样吧。” 他对著殿侧的黄德,朗声下令: “传朕旨意,命尚食局,速备御宴。今日这早朝,朕请诸位爱卿,一边吃,一边议!” 第171章 太子,你……可有良策? 尚食局的效率高得惊人,由不得他们细想。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数十名內侍便如流水般鱼贯而入,他们脚步轻盈,悄无声息,手中的朱漆食盒稳稳噹噹。他们熟练地在每一位四品以上的重臣面前,都摆上了一张小巧的黑漆描金几案。 案上之食,並不奢华,却处处透著精致。一碗热气腾腾、颗粒饱满的粟米粥,散发著朴实的穀物香气;两个烤得金黄酥脆、撒著芝麻的胡饼;一碟碧绿的凉拌时蔬,一碟酱色油亮的滷豆干,以及最引人注目的一小份,切得薄如蝉翼的清燉羊肉,整齐地码放在白瓷盘中。 这香气,霸道地钻入每一个人的鼻孔,瞬间便勾起了腹中的馋虫。要知道,为了参加这卯时便开始的早朝,满朝文武,无一不是寅时便已起身,此刻早已是飢肠轆轆。 龙椅一侧,同样为李世民摆上了一份。他率先拿起象牙汤匙,在眾目睽睽之下,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著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吃吧。都尝尝尚食局的手艺。朕常常在想,诸位爱卿,为国操劳,披星戴月,朕能与你们共享的,除了这江山社稷,还有这人间烟火。” “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为国分忧。今日之事,关乎国本,急不得。边吃,边想,边议。” “臣等……谢陛下隆恩!” 山呼海啸般的谢恩声中,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眾人再不敢迟疑,纷纷整理衣冠,就著那小小的几案,小心翼翼地落座,拿起了餐具。 一时间,庄严肃穆的太极殿內,出现了滑稽而又和谐的一幕。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和眾人刻意压抑的咀嚼声。 但这顿饭,谁能吃得安稳? 卢国公程咬金这等武將,饿了一早上,早就忍不住了,拿起胡饼夹上羊肉,三口两口便解决了一个,吃得满嘴流油,却还要时刻注意著吃相,不敢发出太大声响,憋得老脸通红。 而房玄龄、长孙无忌这等文臣之首,则几乎没怎么动筷。他们只是象徵性地喝了两口粥,心思却全不在这饭菜之上。他们的目光,或明或暗地交匯,用眼神交流著彼此的惊疑与揣测。陛下此举,看似体恤,实则高深莫测,他究竟是想藉此缓和气氛,还是想借这难得的“非正式”场合,看一看眾人最真实的想法? 在这诡异的安静中,魏王李泰,心中却在冷笑。他慢条斯理地吃著,姿態优雅,尽显亲王贵气,但那双藏在肥肉下的眼睛,却像毒蛇一般,死死地锁定著不远处那个沉默的身影——太子,李承乾。 从朝会开始到现在,无论爭论多么激烈,李承乾都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垂著眼帘,一言不发。这份镇定,在李泰看来,便是心虚,是怯懦! 昨夜杜荷之言,犹在耳边。爭!抢!不能等! 一个绝妙的、將太子架在火上烤的毒计,在他心中酝酿成型。 时机到了。 李泰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玉箸,用一方洁白的锦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嘴角油光,那张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看似恭敬敦厚的笑容。 他霍然起身,这突兀的动作,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先是转向李世民,朗声道:“父皇。” “父皇体恤臣等,赐下御宴,此等恩德,旷古未有,儿臣感激涕零。”他先不急著入正题,而是先狠狠地拍了一下李世民的马屁。 隨后,他话锋一转,目光直勾勾地投向了李承乾,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整个大殿:“儿臣以为,这突厥之策,关乎国本,我等凡夫俗子,爭论不休,也难有定论。驱逐之策,失之刚硬,有伤天和;同化之策,失之绵软,恐养后患。左右为难,皆因我等,眼界有限,思虑不周。” 他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困局,又將所有人都囊括了进去,让人挑不出毛病。 紧接著,他脸上笑容更盛,语气也变得更加“诚恳”: “不过,儿臣以为,我等多虑了。我大唐,自有定海神针!” “太子哥哥聪慧过人,此前更能於梦中得神仙指点,预知九成宫之祸,以一人之力,挽救父皇於危难,挽救江山於倾颓!此等神机妙算,经天纬地之才,想必对於这区区突厥之策,太子哥哥心中,早已有了万全之良方!” “儿臣愚钝,恳请太子哥哥不吝赐教,將那神仙之策,说与我等凡人一听,也好让我等,拨开云雾,开一开眼界啊!” 他躬身一揖,姿態谦卑到了极点。 然而,这番话,却如同一柄最恶毒的、淬了剧毒的软刀子,狠狠地捅向了李承乾! 这是最无耻的捧杀! 他直接將李承乾与“神仙”捆绑在了一起,將他彻底架在了火上! 你不是能通神吗?好啊,现在满朝文武,帝国精英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就请你这个“活神仙”来解决吧! 你要是说不出来,那你之前所谓的“梦中遇仙”,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是欺君之罪! 你要是说出来了,但凡有一点瑕疵,他李泰就能立刻抓住,发动他所有的党羽,群起而攻之!將你这“神仙”打回原形! 霎时间,整个太极殿,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正在吃饭的,还是已经停箸的,全都“唰”的一下,如探照灯般,聚焦到了太子李承乾的身上。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徵……这些朝堂巨擘的眼神,或审视、或好奇、或凝重。他们都清楚,这是魏王李泰,对太子发起的,最致命的一次攻击! 李世民也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汤匙,他静静地看著自己的嫡长子,那深邃的目光,让人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开口问道: “太子,你……可有良策?”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在万眾瞩目之下,在著足以將人彻底压垮的巨大压力之下,李承乾终於有了动作。 第172章 太子!你说得这般云里雾里,玄之又玄!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用餐巾,优雅地、一丝不苟地擦了擦嘴。那从容不迫的姿態,仿佛他不是在朝堂上,而是在东宫的书房里,即將点评一首诗作。 他站起身,对著李世民躬身一礼,神情淡然。 “回父皇,儿臣之所想,与诸位大臣,並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死寂的湖面,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他本以为,承乾会先辩解,会先撇清,却不想他竟如此直接。 “哦?有何不一样?” 李承乾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儿臣以为,无论是魏徵的驱逐之策,还是岑文本的同化之策,都有其可取之处。”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是一愣。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先否定对方,而是先给予了肯定。 “魏公之策,在雷霆手段,以刚克刚,可解心腹之患,永绝后患,此为『安內』之刚;岑侍郎之策,在润物无声,以柔化之,可收归降之心,彰显天朝王道,此为『王道』之柔。两者,皆是站在我大唐的立场上,为国为民的良策。”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魏徵和岑文本,都微微頷首,脸色稍缓。 “但是……” 他话锋一转。 “但是,诸位大人,都只是將目光,局限在了『我大唐』与『突厥降民』这两者之间的关係上。思考的是如何处置,如何安置。这,是战术,是方法,却不是真正的『国策』。”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最终,迎上了李世民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一字一顿地,拋出了一个让整个太极殿都为之震动的话。 “若是……我们將视角,再往外放一些呢?” “將视角……往外放?” 李世民喃喃地重复著这句话,整个人,猛地一震!他那端坐於龙椅之上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 作为大唐帝国的掌舵者,作为一位胸怀天下的千古一帝,他那如猎鹰般的战略直觉,让他瞬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什么叫……往外放? 魏徵那张万年不变的古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之色,他穷经皓首,读遍了史书,从未听过如此说法。 房玄龄手捻长须的动作,彻底停在了半空,他那颗被誉为“智囊”的大脑,在这一刻,竟有些宕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的思索之中。 长孙无忌更是双眼微眯,浑浊的老眼中,闪过精光。 “往外放?放到哪里去?” “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其余的群臣,则彻底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之中,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不解与好奇。这个说法,太过新奇,也太过模糊,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魏王李泰,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满肚子的嘲讽之词。只要李承乾说出任何具体的、有破绽的方案,他就会立刻发难。 可此刻,他却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硬生生地將所有话,都憋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李承乾根本没有给出任何方案。 他只是……提出了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因为,你无法反驳一个你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 整个太极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满殿的惊疑与思索之中,一个充满著不耐与尖酸的声音,极为刺耳地打破了这片凝重的寂静。 “故弄玄虚!”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魏王李泰,一张肥胖的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他再也忍不住了,霍然起身,指著李承乾,厉声质问道: “太子!你说得这般云里雾里,玄之又玄!什么叫『將视角往外放』?这里是太极殿,是父皇与满朝文武商议国事的地方!” 他刻意加重了“太极殿”三个字,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这里可不是你的东宫,现在也不是在夜里,你更不是在跟你的神仙做梦!还请你用我等凡人能听得懂的话,说清楚,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自以为抓住了李承乾的痛脚,用“做梦”和“神仙”来攻訐他,试图將他刚刚建立起来的神秘与威望,重新打回“装神弄鬼”的原形。 然而,这一次,李承乾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他完全无视了李泰的叫囂,仿佛那只是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他只是对著龙椅之上,那个真正值得他对话的人,用一种平静而悠远的语调,继续说道: “父皇,诸位大人。在討论如何处理眼前的突厥降民之前,儿臣想请大家,隨儿臣一同,回顾一下歷史。”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开始讲起了歷史。 这种做法,让李泰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从发作,只能憋著一口气,脸色由红转紫。 “我华夏立於世界中央,自古以来,北境之患,便如影隨形,从未断绝。” “自秦时起,蒙恬將军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收復河套,『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何其壮哉!然,始皇崩,大秦二世而亡,匈奴復起,冒顿单于控弦之士三十余万,遂为汉之大患。” “高祖皇帝,曾有白登之围,七日不食,何其辱也!此后,我大汉,为求安稳,行『和亲』之策,以宗室之女,以无尽之金银丝绸,换取边境数十年的虚假和平。直至汉武大帝,卫青、霍去病横空出世,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將匈奴逐於漠北,才算一雪前耻。可诸位想过没有,为了这所谓的胜利,我大汉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海內虚耗,户口减半』!数十年间的文景之治所积累的財富,一朝耗尽!” 他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洞穿时空的厚重感,將那段波澜壮阔而又充满血泪的史诗,清晰地展现在了眾人面前。殿內许多熟悉这段歷史的文臣,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李承乾顿了顿,继续道: “匈奴之后,北境就安稳了吗?没有。” 第173章 魏王,你还是没有明白 “两汉倾颓,神州陆沉,五胡乱华!其中,尤以鲜卑为甚!慕容氏、拓跋氏……他们入主中原,建立国度,与我汉家王朝,分庭抗礼,南北对峙。他们甚至一度统一了北方,建立了北魏王朝。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战爭,更是文化的衝击与融合。时至今日,我大唐臣民之中,又有多少人体內,流著鲜卑人的血液?”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眾人的心上。包括长孙无忌在內,朝中不少重臣,其祖上,都与鲜卑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鲜卑之后呢?”李承乾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 “是柔然!其势最盛之时,控扼大漠,『西则焉耆之地,东则朝鲜之地,北则沙漠,穷瀚海,南则临大磧』,隋朝的建立者,文帝杨坚,对其何等忌惮?不得不倾国之力,修筑长城,屯兵边境。” “可结果呢?” “柔然被我们自己扶持起来的另一个部落——突厥所击败。而隋朝,也因连年征战,东征高句丽,北拒突厥,国力耗尽,民怨沸腾,最终,二世而亡!” 他一口气,將自秦汉至隋,近千年的北方边患史,以一种极其宏观的视角,串联了起来。 匈奴、鲜卑、柔然、突厥…… 一个个曾经让中原王朝头疼不已、甚至付出亡国代价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在这一刻,满朝文武才骇然发现,原来他们此刻面对的突厥问题,根本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 这,是一个持续了上千年的……轮迴! 李承乾看著眾人脸上那震惊、茫然、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用一个极其形象的比喻,做出了总结: “父皇,诸位大人。北方的万里草原,就像一块肥沃的田地。而那些游牧部落,就是这块田地里,不断生长的野草。” “我们今天费尽心力,拔掉了匈奴这株野草;明天,它又会长出鲜卑;后天,又会长出柔然。现在,我们倾尽国力,好不容易才击败了东突厥这株最为高大、最为茂盛的野草。可是,我们能因此就高枕无忧了吗?” “不能!”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只要草原还在,这片土地还在,游牧的生存方式还在,那么,就算我们今天將所有突厥降民,全部坑杀,或者全部同化。十年、二十年、或许五十年后,草原上,必定会诞生出一个新的、甚至更强大的部落!或许它不叫突厥,又或许,是一个我们从未听过的名字!” 这番话,如同一道刺目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所有人心中的迷雾!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太子殿下所说的,“將视角往外放”的真正含义! 他不是在討论如何处理眼前这几十万突厥降民,他是在討论,如何一劳永逸地,解决这困扰了中原王朝上千年的北方边患问题!他要做的,不是“拔草”,而是要彻底地,改变那块不断生长“野草”的“土地”! 房玄龄激动得浑身轻颤,他看著李承乾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他自问智计过人,为陛下谋划天下,可他的所有谋划,都未曾跳出过这个“轮迴”的圈子。 魏徵更是怔在当场,他一生都致力於研究如何“拔草”,如何用最刚硬的手段,將“野草”连根拔起。可他从未想过,问题,或许出在那片土地上。 李世民龙椅上的身体,已经完全坐直。他的一双拳头,在龙袍之下,死死地攥紧!他看著自己的儿子,眼神中,除了震撼,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炽热的激赏! 这,才是帝王的视角!这,才是储君该有的胸襟与格局! 他原以为,承乾在九成宫一事上的预言,只是某种奇诡的权谋之术,甚至是不光彩的巫蛊之道。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或许……真的只是冰山一角。眼前这个儿子,他所拥有的,是一种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战略思维! “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就在此时,李泰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跟上李承乾的思路,而满朝文武,甚至是他最为敬畏的父皇,都露出了那种他最痛恨的、名为“欣赏”的表情。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讲那些虚无縹緲的歷史!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的对策是什么?!是让我们发兵百万,去把整个草原都翻过来,烧成焦土吗?!”他口不择言地质问道。 这一次,李承乾终於將目光,转向了他。 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不屑,只有一片深沉的、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般的平静,甚至……还带著一丝怜悯。 “魏王,”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你还是没有明白。” 他转过身,不再理会脸色阵青阵白的李泰,而是面向了整个大殿的文武百官,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极为简单,却又无人能够回答的问题。 “在回答父皇,我们该怎么办之前。我想先问诸位大人一个问题。” “东突厥,已然覆灭。那么,有谁知道,此时此刻,在那片我们日夜忧心的万里草原之上,最强大的部落,是哪一个吗?” 话音落下。 太极殿內,鸦雀无声。 魏王李泰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显得格外突兀。他发现自己再一次被孤立了,所有人都被李承乾牵著鼻子走,而他,就像一个上躥下跳的小丑,所有的攻击,都打在了一团上。 这种无力感,让他出离了愤怒。 “荒唐!”他终於忍不住,“问这个做什么?知道草原上现在谁最强大,又有什么用?这和我们討论如何安置这几十万突厥降民,有任何关係吗?太子,请你不要再转移话题,回答父皇和诸位大人的问题!”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无比尖利。 然而,不等李承乾开口,文官队列中,一个身著緋色官袍、鬚髮微白的老臣,犹豫了片刻,还是手持笏板,站了出来。 “臣,鸿臚寺卿崔仁善,启奏陛下。” 第174章 所谓的『恭顺』『感恩』,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此人正是大唐负责外交、接待四夷宾客的最高长官。他的脸色有些惭愧,躬身道:“回稟陛下,回太子殿下。微臣……失职。关於草原深处的动向,鸿臚寺的情报確实有所滯后。不过,根据近几个月从各方商人、使节口中零散得到的消息,如今在漠北草原,隱隱有独大之势的,应该是……薛延陀部落。” 崔仁善的声音有些不確定,因为这个名字,在以往,从未被真正地放到太极殿上,与“国策”二字联繫在一起。 李承乾向他投去一个讚许的眼神,点了点头。 “崔大人所言不错。” 他转向眾人,声音重新变得沉稳而有力:“薛延陀,本是铁勒诸部之一,昔日,他们与我大唐一样,同样深受东突厥的压迫。在我大唐与突厥頡利可汗决战之时,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夷男,审时度势,选择背叛突厥,归附我大唐,並与我大唐南北夹击,为我军大破突厥,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这些信息,在场的许多高级將领和官员都知晓。 李承乾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凝重:“然而,就在东突厥覆灭之后,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薛延陀部落,已经迅速吞併了大部分溃散的突厥部眾,以及周边的其他铁勒部落。根据儿臣从东宫渠道得到的一些零星情报估算,如今的薛延陀,控弦之士,恐怕已不下二十万!他们占据了东突厥最肥美的故地,漠北的郁督军山,其实力,已然超过了当年全盛时期的东突厥!” “若是我们对此不加防范,任其坐大。那么,今日的薛延陀,便是下一个东突厥!我大唐將士用鲜血换来的和平,恐怕,持续不了十年!”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他们刚刚还沉浸在灭国之功的喜悦中,却被告知,一个新的、甚至更强大的敌人,已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崛起! “不可能!”李泰下意识地反驳道,“薛延陀对父皇恭顺有加,其可汗夷男,更是主动上表,尊奉我父皇为至高无上的『天可汗』!他们感念我大唐助其復国之恩,怎会成为敌人?太子,你这是危言耸听,是凭空臆想!” 李承乾猛地转过头,双目如电,直刺李泰! 那是李泰从未见过的眼神,冰冷、锐利,充满了帝王般的威严与不容置喙的决断! “天可汗?” 李承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誚,他厉声怒叱道: “李泰!你给我记住!” 他第一次,在大庭广眾之下,直呼魏王的名讳! “国与国之间,从来没有永恆的朋友,更没有永恆的臣服!有的,只是永恆的利益!” “当他弱小时,他可以尊你为天可汗,可以做你脚下最温顺的绵羊!可一旦他羽翼丰满,一旦他认为你的存在,威胁到了他的利益,他就会在瞬间,变成最凶残的饿狼,毫不犹豫地將利爪和牙齿,刺入你的咽喉!” “所谓的『恭顺』『感恩』,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文不值!你將国之安危,寄託於敌人的感恩戴德之上,这是何等的幼稚与愚蠢!” 石破天惊! 整个太得殿,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李承乾这番充满了铁血与冰冷气息的言论,给彻底镇住了! 这番话,完全拋弃了儒家所宣扬的“王道教化”“以德服人”,赤裸裸地揭示了国与国之间,最真实、最残酷的丛林法则。 魏徵张大了嘴,太子的这番话,比他更硬,更直白,也更……正確。 李世民坐在龙椅之上,一动不动。他深邃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李承乾的身上。 “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 他反覆咀嚼著这句话,只觉得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鲜血和刀剑铸就而成,深深地刻入了他的骨髓!他想起了当年渭水之盟的耻辱,想起了自己对突厥的隱忍,想起了玄武门之变的冷酷。 这,不正是他自己行事的准则吗?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样的话,会从他那个看似仁厚的太子口中,以如此决绝的方式,说了出来! “你……”李泰被他叱喝得面色惨白,嘴唇哆嗦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强撑著,发出了最后的反驳:“好!就算你说的都对!就算薛延陀是未来的威胁!可你说了这么多,长篇大论,这与我们今日討论的,如何安置这几十万突厥降民,到底有什么关係?!” 他终於把话题,拉回了最初的原点。 这一次,李承乾没有再看他。他重新转向李世民,神情恢復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爆发,从未发生过。 “当然有关係。” 他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因为这几十万突厥降民,既是我们的累赘,同样,也是我们手中的……一张牌。” “父皇,诸位大人。从长远角度来看,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草原问题,靠堵,是堵不住的;靠杀,也杀不尽。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能让草原上,出现一个统一的、强大的政权!” “以夷制夷,方是上策!” “因此,对於这些突厥降民,儿臣的意见是,既不能全数驱逐,也不能全盘同化。” 他终於,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我们应当,从这些部落中,挑选出那些对我们大唐真正忠心、与薛延陀有世仇、且有一定威望的酋首,比如,阿史那思摩等人。册封他们为新的可汗,让他们统御自己的部眾。” “然后,將他们,整体迁徙到漠南之地,靠近薛延陀部落的草原。以陛下的名义,將那片水草丰美的土地,划作他们新的地盘。” 他伸出手,在空中,画出了一道无形的界线。 “如此一来,父皇请看。” “这两大部落,比邻而居。他们都是游牧为生,必然会因为牧草、水源、牲畜,而发生最直接、最剧烈的衝突!我们册封的突厥可汗,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与薛延陀爭夺生存空间。而薛延陀,也绝不会容忍一个昔日的手下败將,在自己的臥榻之侧酣睡!” 第175章 太子此策,有大格局,见识深远,深得朕心 “到那时,薛延陀若敢动手,便是在攻击我大唐册封的藩属,是在侵占我大唐御赐的土地!我大唐天兵,便可名正言顺地出兵,对其进行『惩戒』性的打击,削弱其力量,却又不至於將其一棍子打死!” “他若是不敢动手,那更好!我大唐扶持的突厥部落,就会像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他的心腹之地,不断蚕食他的力量,让他永无寧日,根本没有精力,更没有胆量,来窥伺我大唐的边境!” “如此,在草原之上,便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两虎相爭,而我大唐,便是那个高坐於山巔之上的猎人!他们斗得越凶,对我大唐便越有利!我们可以根据需要,时而敲打一下薛延陀,时而扶持一下突厥,让他们始终处於一种可控的对抗之中,从而將整个草原的命运,都牢牢地,掌控在我大唐的手中!” 话音落下。 整个太极殿,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计划的宏大、精密与冷酷,给彻底震撼了。 这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安置方案了。 这是一个將地缘政治、人心诡道、军事威慑,完美融合在一起的,足以影响大唐百年国运的……惊天阳谋! 片刻之后,如同冰封的湖面,终於裂开了一道缝隙,压抑不住的、嗡嗡的议论声,瞬间炸响,充斥了殿堂的每一个角落。 李靖,压低了声音,对他身旁的英国公李勣说道,“太子此计,有点妙。” 李勣缓缓点头:“此非战阵之谋,此乃国运之谋。此乃阳谋!堂堂正正的阳谋!太子殿下將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那薛延陀的夷男可汗,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可他看得清,却躲不掉!因为那片肥美的漠南牧场,就是他无法拒绝的诱饵,而新立的突厥部,就是他臥榻之侧,不得不拔的尖刺!他无论动,还是不动,都已然落入了太子殿下为他设下的棋局之中。此等手笔,已非寻常智谋,近乎於『道』了!” 龙椅之上,李世民深深地、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儿子。 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撼,有惊艷,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共鸣与熟悉感。一种仿佛从一面尘封已久的镜子中,看到了年轻时自己,那个还是天策上將的李世民的影子! 他想起了当年,玄武门之变前夜。面对的是大哥太子建成的步步紧逼,是父皇李渊的偏袒,是整个国家机器的天然压制。他退无可退!他没有选择哭诉,没有选择摇尾乞怜,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亲手终结了自己兄长和弟弟的性命,用最冷酷、最直接的方式,夺取了储君之位。因为他知道,在皇权面前,亲情,是最廉价的东西。 他又想起了当年,突厥頡利可汗率数十万控弦之士,兵临城下,陈兵渭水,距长安城不足四十里。满朝震动,甚至有人提议迁都以避其锋芒。他又是如何做的?他亲率房玄龄等六骑,於渭水便桥之上,在数十万敌军的注视下,从容不迫,隔水斥责頡利背信弃义。 他身后,是看似空无一人的长安城,实际上,他早已布下疑兵,旌旗林立,尘土飞扬。他赌的就是頡利的多疑,赌的就是对方不敢拼个鱼死网破!最终,他以一座空城,换来了斩白马立盟,换来了大唐最宝贵的、休养生息的时间。 这些,靠的都不是书本上那些温良恭俭让的仁义道德,而是对人性最深刻的洞察,是对利益最冷酷的计算,是对时局最精准的把握!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和帝王心术! 而今天,他从太子的这个“以夷制夷”之策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东西!一样的冷酷,一样的精准,一样的宏大格局!这孩子,不再是那个他印象中因腿疾而自暴自弃、温厚仁善到甚至有些懦弱的储君了。他的內里,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生长出了与他李世民一般无二的、属於帝王的铁血与风骨! 这发现,让他感到无比的欣慰,也感到了一丝……莫名的警惕。 “父皇!” 就在李世民心潮起伏,百感交集之际,魏王李泰那绝望而不甘的声音,如同夜梟哀鸣,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他实在是急了,他眼看著局势已经完全倒向了太子,所有人都被太子那神神叨叨的理论所折服,他必须做最后一搏,哪怕是胡搅蛮缠! “父皇!此策……此策太过阴诡!有伤我天朝大国光明磊落之顏面!我大唐乃天下共主,当以王道教化四夷,以德服人,岂能行此等挑拨离间的小人之术?更何况,將数十万降民重新安置於草原,万一……万一他们非但不与薛延陀为敌,反而与之合流,那我大唐岂不是亲手为自己,製造了一个比东突厥更为强大的敌人吗?!” 他的话,听上去似乎有几分道理,是在为国家大义和长远风险考虑。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李世民一声冰冷的断喝,如同晴天霹雳,在殿上炸响! “住口!” 这一声断喝,不带丝毫感情,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绝对威严。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分,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李泰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净净,变得煞白。他从未见过父皇用如此严厉、如此不留情面的语气,在文武百官面前,当眾呵斥自己。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宠溺与包容,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带著极度失望的眼神。 李世民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一种浪费。而是將目光,重新投向了李承乾,那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公开的讚许。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太子此策,”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为今日这场国策之爭,盖棺定论! “有大格局,见识深远,深得朕心。” 短短一句话,却重若千钧! 第176章 父皇您千万不要被太子给骗了啊! 魏徵、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心中皆是剧震!他们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事实——这,好像是自贞观十一年,太子因腿疾而性情大变,君臣父子之间渐生嫌隙以来,这么多年里,陛下第一次,在如此正式的、决定国策的大朝会之上,如此明確地、公开地称讚太子! 这其中代表的政治信號,让这些在官场宦海之中,沉浮了几十年的老臣,都感到了一阵心悸。 天,要变了。 李世民的讚许,並未停止。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他又看向李承乾,以一种考较的口吻问道:“既有此宏观之策,那么,具体的章程与步骤,你可有想过?” 这是一个帝王对储君的最后一道考题。 一个宏大的战略构想,固然令人惊艷,但若没有切实可行的执行方案,那便是空中楼阁,纸上谈兵。李世民要看的,是太子,是否兼具了战略家的远见,与实干家的细致。 李承乾心中瞭然,他知道,这是父皇在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將威望彻底巩固的机会。 他再次躬身一礼,姿態从容,不假思索,侃侃而谈,仿佛一切早已烂熟於心: “回父皇。具体措施,儿臣已有腹稿,可分三步而行。” “其一,可下明旨,令此前为躲避突厥之乱,而被我大唐安置於朔方、灵州、延州等地的突厥及诸胡部落,悉数渡过黄河,重返漠南故地。如此,既能减轻我朝腹地之压力,又能使其部眾得以团聚,令其感恩戴德。” “其二,当从降眾之中,择其首领,立为藩王。原东突厥突利可汗之子阿史那思摩,此人自归降以来,久居长安,对我大唐忠心耿耿,言行无差,且在突厥降眾之中素有威望。可册封其为『乙弥泥孰俟利苾可汗』,赐我大唐龙旗,赐其可汗鼓纛,令其统御漠南诸部,为我大唐北境藩篱。如此,名正而言顺。”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承乾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当以天可汗之名,同时下两道国书。一道,送与薛延陀可汗夷男;一道,送与新立之突厥可汗阿史那思摩。国书中,当明確告诫双方,划分疆界,各守本土,互为兄弟之邦,永世不得互相侵掠!若有违背,便是与我大唐为敌,天兵必至!” 这三条措施,层层递进,环环相扣。既给了突厥人名分和地盘,安抚了降眾之心;又用大唐的无上威严,给双方都套上了一道名为“和平”的枷锁。 而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这道枷锁,名为“和平”,实则,却是点燃他们之间衝突的导火索!因为两个世仇部落,被强行按在了一起,却又被命令不许打架,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矛盾!任何一方的任何小动作,都可以被另一方,以及作为“裁判”的大唐,解读为“违背盟约”! 李世民听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而过。他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將目光,扫向了因为这番详尽的阐述,而彻底陷入沉寂的满朝文武。 “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余意见?” “臣,魏徵,附议!” 魏徵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手持笏板,躬身一礼,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太子殿下此策,高屋建瓴,远见卓识,刚柔並济,一劳永逸,乃万全之策!老臣,心悦诚服!” “臣,房玄龄,附议!”宰相房玄龄紧隨其后,“此策不耗国库,不疲士卒,而能安北境百年,实乃上上之策!” “臣,鸿臚寺卿崔仁善,附议!” 一时间,朝堂之上,附议之声,此起彼伏。先前还爭论不休的两派,此刻,竟在太子殿下的方案之下,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李世民缓缓点了点头,那张威严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此事,关乎国本。容朕,再思量思量。”他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目光,却在李承乾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退朝!” 隨著內侍的一声高唱,这场足以载入大唐史册,决定了未来数十年北境格局的朝会,终於结束。 百官躬身行礼,恭送圣驾离去。 李承乾转身,正欲离去,一个清瘦而倔强的身影,却主动走到了他的面前。 正是魏徵。 这位以“犯顏直諫”而闻名,连皇帝都敢当面顶撞的老臣,此刻,脸上却带著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著欣赏、感慨与一丝惭愧的神情。他对著李承乾,极为郑重地,深深一揖。 “老臣,今日方知太子殿下胸中丘壑,远非我等所能及。昔日,老臣或有言语不当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他的声音,竟有些沙哑,“大唐有储如此,乃社稷之幸,万民之幸!” 这番话,其分量之重,让周围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官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面对这位昔日对自己多有批评的“帝之名镜”,李承乾只是平静地还了一礼,那张清秀的脸上,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骄傲。 “魏公,过誉了。孤,亦受教良多。” 说罢,便转身,在一眾早已欣喜若狂的东宫属官的簇拥下,缓缓离去,步伐依旧平稳。 而另一边,太极殿的后殿,甘露殿內。 李世民刚刚换下繁复的朝服,穿上了一身舒適的常服,魏王李泰便如同一条受了惊的家犬,一路小跑著跟了进来,完全不顾內侍的阻拦。 “父皇!父皇您千万不要被太子给骗了啊!”他一进殿,便带著哭腔,重重地跪倒在地,那肥硕的身体,让殿內的地毯都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小心翼翼地,又开始了那套重复了无数遍的、碎碎念的詆毁。 “他那个计划,听上去天乱坠,可实际上风险太大了!父皇您想,万一……万一那阿史那思摩是个白眼狼,他得了地盘和人马,非但不与薛延陀为敌,反而与之合流,那我大唐岂不是……” “够了。” 第177章 太子今日,倒是真的让朕,另眼相看了 李世民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平静,却带著一丝冰冷的疲惫。他正端著一盏茶,轻轻地吹著气,甚至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儿子。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著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儿子,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失望。 “青雀。”他缓缓开口,用的是李泰的小名,这曾是父子间最亲昵的称呼,此刻听来,却无比的疏远,“你素来聪慧,好读史书,今日,为何如此失態?” “儿臣……儿臣只是担心父皇,担心江山社稷啊!”李泰慌忙辩解道,这是他惯用的藉口。 “是吗?”李世民放下了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朕看你,不是在担心江山,而是在担心你的太子哥哥,彻底站稳了脚跟,挡了你的路吧?”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李泰的心上! 他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丝绸的里衣,他伏在地上,连连叩首,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父皇明鑑!儿臣不敢!儿臣对太子哥哥,绝无此心啊!儿臣只是……只是觉得他的计策,太过阴险,不符合圣人教诲……” “圣人教诲?”李世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缓缓走下台阶,站到了李泰的面前,看著他那肥硕的、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轻轻地摇了摇头。 “青雀,你今日,让朕,很失望。” “你的兄长,”李世民的声音,平静而冷酷,像是在给他上最后一堂课,“他想的,是如何利用突厥这颗废子,去制衡整个草原,为我大唐,谋取百年之安。因为他知道,帝王之术,本就无所谓光明与黑暗,唯有利益与结果。” “而你,”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想的,却只是如何在这朝堂之上,用些上不得台面的言语,用你那套所谓的『圣人教诲』,去詆毁他,扳倒他。” “格局,太小了。” 这五个字,像五座大山,轰然压下,让李泰彻底喘不过气来。 李世民弯下腰,亲自將他那瘫软的身体扶了起来。这个动作,让李泰心中稍安,以为父皇还是疼爱自己的。 却听到了让他如坠冰窟的,最后一句话。 李世民拍了拍他那宽厚的肩膀,语气悠远而复杂,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向整个空旷的大殿宣告: “太子今日,倒是真的……让朕,另眼相看了。” …… 三日后,中书省正式颁下詔书,由鸿臚寺卿崔仁善为正使,兵部侍郎为副使,携天子节杖,往突厥降民大营宣詔。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詔书的內容,与三日前太子李承乾在朝堂之上所提之策,几乎別无二致: 一、册封原东突厥贵族阿史那思摩为乙弥泥孰俟利苾可汗,赐天子龙旗、金鼓,统御漠南之地。 二、令原羈縻於朔方、灵州等地的突厥及诸胡部落,尽数渡过黄河,回归漠南故地,悉数归於阿史那思摩可汗帐下。 三、以天可汗之名,告诫新立之突厥汗国与漠北之薛延陀汗国,各守疆界,互为兄弟,永不侵掠。 詔书一出,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整个大唐,乃至周边的邦国之中,都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各方反应,耐人寻味。 卢国公府。 夜幕降临,长安城內灯火璀璨。与朝堂之上的庄严肃穆不同,卢国公程咬金的府邸,此刻正是一片热闹喧囂。 府內演武场上,篝火烧得正旺,一只烤得焦黄流油的全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程咬金赤著膀子,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和纵横交错的伤疤,正与几名亲信將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酣畅淋漓。 他的妻子,出身清河崔氏的崔氏,端著一碗醒酒汤,款款走来。她虽已年过四旬,却依旧风韵犹存,眉宇间自有一股世家贵女的端庄与从容。她看著自家夫君那豪放不羈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夫君,慢些喝,莫要又醉了过去。”崔氏將醒酒汤放在石桌上,柔声劝道。 “誒!夫人你来得正好!”程咬金一把拉过妻子,將一大块烤得最嫩的羊腿肉塞到她手里,哈哈大笑道:“今日高兴!必须大醉一场!来来来,你也陪我喝一碗!” 崔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没再多说,只是问道:“又有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莫不是陛下又赏了你几箱金子?” “金子?金子哪有这个来得痛快!”程咬金灌下一大口酒,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妻子耳边,“夫人,你还记得不?我让处亮那臭小子,到东宫去当差,你还老大不情愿。” 崔氏闻言,微微一愣,点了点头:“確有此事。我当时还说,东宫势弱,太子殿下又……你把处亮送过去,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火坑?嘿嘿嘿……”程咬金髮出一阵得意至极的笑声,他指了指皇宫的方向,一双铜铃般的大眼里,闪烁著与他粗獷外表截然不符的精明与睿智。 “夫人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以为我老程,只会抡斧子,是那没脑子的莽夫吗?”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炫耀,“我告诉你,这一次,咱们这步棋,可算是走到老天爷的心坎里去了!你是没见著啊,三日前那朝堂之上,太子殿下……嘖嘖,那叫一个威风!那番『以夷制夷』的计策,把魏徵那老货,房玄龄那老狐狸,一个个的全都给镇住了!连陛下,都当眾夸讚,说是『深得朕心』啊!” “我当时就明白了,东宫,哪里是火坑?分明是一座就要喷发的火山!太子殿下,不是病猫,他是一头睡醒了的猛虎!现在,陛下詔书已下,满朝文武,谁还敢小瞧东宫?我把处亮送过去,那叫雪中送炭!等日后太子殿下登临大宝,咱们程家,那便是铁打的从龙之功!” 程咬金一边说,一边比划,唾沫横飞,兴奋之情溢於言表。他这番话,看似粗鄙,却將最直接的政治投机,剖析得淋漓尽致。 崔氏静静地听著,眼中也渐渐露出了震惊与瞭然的神色。 第178章 唐人把我们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赵国公府。 与程咬金府上的热闹喧囂截然不同,赵国公长孙无忌的府邸,此刻正是一片沉寂。 书房之內,只点著一盏孤灯,豆大的火光,將长孙无忌那张略显阴沉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没有看书,也没有处理公务,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无意识地摩挲著一枚温润的玉佩。 他是大唐帝国的外戚之首,是皇帝陛下的內兄,是关陇集团的领袖。他的喜怒,足以让长安城的政治风向,都为之变色。 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太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几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反覆回放。从太子那句石破天惊的“將视角往外放”,到那番冷酷精准的“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再到最后那套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的“以夷制夷”之策。 这一切,都完全顛覆了他对那个外甥的固有认知。 在他印象里,承乾自幼仁善,聪慧好学,但也正因如此,性子偏软,缺乏帝王应有的杀伐决断,而且对那些老师唯唯诺诺。尤其是在腿部残疾之后,更是性情大变,自暴自弃,亲近小人,行为乖张。这也是他,乃至整个关陇集团,在储位之爭中,渐渐偏向於同样出身长孙一脉、且聪慧过人的魏王李泰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这个他认为“不堪大用”的太子,却突然展现出了连他都为之惊心动魄的帝王心术与宏大格局。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一直以为在看一只温顺的绵羊,可那绵羊一转身,却发现它有著一双属於苍龙的、睥睨天下的金色瞳孔。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感到了不安。 一个强大的、英明的储君,自然是大唐之福。但是,一个强大到……让他都有些看不透的储君,对於他长孙无忌,对於整个长孙家族而言,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在皇帝与太子之间,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可现在,这个平衡,似乎正在被打破。 灯火摇曳,將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又细又长,充满了不確定性。 漠南,突厥降民大营。 与长安城內的波澜暗涌不同,位於黄河以南的突厥降民大营,在接到詔书的这一刻,则彻底陷入了狂喜与骚动的海洋。 数不清的帐篷,延绵数里,数十万突厥降民,如同被圈养的羔羊,在这里度过了近一年的迷茫与忐忑。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可汗,失去了荣耀,每天都在为下一顿的吃食和不可知的未来而忧心忡忡。 而今天,大唐天子的使者,带来了他们的“新生”。 当鸿臚寺卿崔仁善,用字正腔圆的汉话,与生硬的突厥语,交替著念完那份詔书之后,整个大营,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隨即,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回家!我们可以回家了!” “长生天保佑!大唐天可汗没有拋弃我们!” 无数突厥汉子,这些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草原狼,此刻却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跪倒在地,朝著长安的方向,拼命地磕头。女人们紧紧抱著自己的孩子,喜极而泣。 然而,在狂喜的表象之下,担忧与议论,也如同暗流,在各个帐篷之中,迅速蔓延。 最大的一个营帐內,数十名突厥各部的酋首,正围绕在新任的可汗,阿史那思摩的身边。 “可汗!这……这是真的吗?唐人,真的肯放我们回草原?”一个络腮鬍的酋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詔书在此,岂能有假?”阿史那思摩手捧著那份用明黄色丝绸写就的詔书,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既有被委以重任的激动,更有对前途未卜的忧虑。 “可是……可是他们让我们去的地方,是漠南!是靠近薛延陀的地方啊!”另一个较为年轻的酋首,满脸忧色地说道,“谁不知道,薛延陀的夷男,如今是草原上的新霸主!他吞併了我们多少部落?杀了我们多少族人?唐人把我们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这分明是想让我们,和薛延陀那头饿狼,去狗咬狗啊!” 这番话,让帐篷內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在场的,都是各部落的首领,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瞬间就明白了唐人此举背后,那不加掩饰的深意。 “这……或许是太子的计策。”一个曾在长安城待过一段时间,对朝堂之事有所耳闻的酋首,低声说道,“听说,如今的太子殿下,今非昔比,智谋深沉如海。此计,怕是出自他手。” 阿史那思摩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是阳谋。可他有得选吗? 没有。 拒绝,便是抗旨,这数十万族人的性命,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 接受,前途便是刀山火海,要直面如今草原上最强大的薛延陀。 他看了一眼帐外,那些依旧在欢呼雀跃的普通族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够了!”他沉声喝道,“天可汗的恩典,是给我们一个重返家园的机会!是给我们一个重新建立我们自己汗国的机会!这是恩赐!不是阴谋!”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是继续留在这里,像羔羊一样,靠唐人的怜悯活著,还是回到草原,像一头真正的狼一样,去为自己的牧场和未来战斗,哪怕会死!你们选哪一个?!” 帐內一片死寂。片刻之后,所有的酋首,都低下了头,用生硬的汉话,齐声应道: “我等……愿隨可汗,重返草原,为大唐天可汗,镇守北疆!” 声音中,充满了悲壮,与一丝被逼出来的,破釜沉舟的勇气。 东宫,丽正殿。 就在外界因为一纸詔书而风起云涌之时,风暴的中心,东宫,却是一片寧静祥和。 丽正殿內,檀香裊裊。 李承乾身著一袭月白色的常服,姿態閒適地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之后。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一种脱胎换骨的蜕变。曾经縈绕在他眉宇间的那一丝阴鬱与不自信,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与淡然。 此刻,他正饶有兴致地批阅著面前一叠厚厚的手稿。这些,都是他新成立的“文学馆”中,那些小说家们呈上来的最新作品。 一旁,太子詹事房遗直,正恭敬地侍立在侧,为他研墨添茶。他的眼中,对这位太子殿下,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与敬仰。 “这个《隋唐演义》的设定,有些意思。”李承乾拿起一份手稿,用硃笔在上面批註道,“但人物的刻画,还是太脸谱化了。告诉作者,英雄,不是天生就喊打喊杀的莽夫。就以卢国公为例,他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如髮,让他多去揣摩一下人物的复杂性。” 第179章 本宫也去转一转,看看咱们自己的田庄,是个什么样子 “还有这个《西游释厄传》,想法不错,让佛法东传,歷经磨难,可以宣扬向善之念。但主角,为何一定要是僧人?格局小了。可以让他,更像一个求道者,所求之道,也未必就是佛法嘛。让他去改。” 房遗直在一旁,一一记下,心中对太子的佩服,又深了一层。世人皆以为太子殿下,是以雷霆之策,定北境之安。却不知,殿下早已在用这种“小说”的形势,润物无声地,向天下输出自己的价值观。这等手段,比刀剑,更高明,也更长远。 处理完最后一本手稿,李承乾伸了一个懒腰,整个身体舒展开来,发出一阵轻微的骨骼脆响。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著外面明媚的阳光,整个人都显得无比放鬆。 “嗯……最近还有何事?” 房遗直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殿下,朝中大事,皆已步入正轨。剩下的,都是些琐事。比如,殿下您在长安城南的封地,『驪山別业』的修建,已初具规模,內务府那边,请示殿下何时前去视察。” “哦?封地修好了?”李承乾闻言,倒是来了兴趣,“说起来,自父皇將那块地赐予本宫,本宫还从未去亲眼看过。也好。” 他点了点头,转身道:“那就今日吧。本宫也去转一转,看看咱们自己的田庄,是个什么样子。” 他话音刚落,一个温柔婉转的声音,便从殿外传来。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呀?也不带上臣妾吗?” 话音未落,太子妃苏玉儿,便带著两名侍女,巧笑嫣然地走了进来。她今日穿著一身鹅黄色的宫装,身姿绰约,明眸皓齿,如同一朵盛开的芙蓉,让整个大殿,都为之明亮了三分。 她走到李承乾身边,极自然地为他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衣领,动作亲昵而温柔。 李承乾看著她,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他握住苏玉儿的手,笑道:“正说要去城南的封地看看,你便来了。也好,你整日待在宫中,也该闷了,便隨我一同出宫,去散散心吧。” “真的?”苏玉儿的眼中,顿时闪烁起惊喜的光芒,“那太好了!臣妾这就去准备!” 看著她那雀跃的样子,李承呈的心情,也愈发好了起来。他转头对房遗直和一直侍立在殿角的侍卫常胜说道: “遗直,常胜,你们也一同去。备车马,轻车简从,不必太过张扬。” “是,殿下!”两人齐声应道。 很快,一行人便准备妥当。一辆並不算奢华,但极为宽敞舒適的马车,在数十名东宫卫率的护卫下,缓缓驶出了东宫,朝著长安城南的方向,行去。 …… 魏王府。 与东宫那份正在悄然滋长的生机与从容截然不同,此刻的魏王府內,正是一片压抑的暴戾之气。 “砰!” 一只前朝的上等青釉瓷瓶,被狠狠地摜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发出刺耳的悲鸣。碎片溅开,险些划到一旁噤若寒蝉的侍女。 “废物!全都是废物!”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魏王李泰,那张原本白皙俊秀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涨得通红,五官都有些扭曲。他胸口剧烈地起伏著,指著满堂的幕僚与宾客,破口大骂。 “你们不是说,他懦弱吗?!你们不是说,他早已自暴自弃,不堪大用吗?!可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 他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上面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墨汁將名贵的地毯染得一片狼藉。 “『以夷制夷』……说得好听!父皇夸他,魏徵那个老顽固夸他,满朝文武,现在都快把他捧到天上去了!那我呢?我李泰呢?!在父皇眼里,在他们眼里,我算什么?一个只知道爭风吃醋、毫无见识的小丑吗?!” 他的咆哮声,在华丽而空旷的大殿中迴荡,充满了不甘与羞辱。 杜荷与房遗爱等人,侍立在一旁,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他们是魏王最核心的党羽,魏王失势,他们自然也脸上无光。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杜荷硬著头皮,第一个上前劝諫。 “太子此番,不过是侥倖罢了!他被压抑了这么多年,偶尔灵光一现,想出一条计策,也是有的。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那懦弱自卑的性子,是刻在骨子里的。这次占了上风,必然会得意忘形,迟早会露出破绽!我们只需耐心等待,无需自乱阵脚。” 一旁的房遗爱,也连忙附和道:“杜兄说的是!殿下,您想啊,治国,又不是只靠一条计策就行了的。太子他还能天天想出这种计策不成?咱们……咱们不跟他比这个!” “不比这个?那比什么?!”李泰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著他们。 在李泰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下,房遗爱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壮著胆子说道:“比……比殿下您的长处啊!”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暴怒中的李泰。他喘著粗气,渐渐冷静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长处?我的长处是什么? 李泰自幼聪慧,博览群书,在文学、书法、史学上的造诣,远非李承乾可比。父皇也正是因此,才对他青眼有加,甚至特许他在府中开设文学馆,招揽天下文士。 对!文学!这才是我的领域! 李承乾那个武夫,他懂什么叫文治天下吗?他懂什么叫经史子集吗?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想出了一条兵家的诡计罢了!父皇最看重的,终究是文德! 李泰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他拂袖,重新坐定,虽然周围一片狼藉,但他整个人的气势,却似乎又找回了那种属於文人领袖的骄傲。 “你们说的不错。”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復了镇定,“本王,不屑於与他在阴谋诡计上,一爭长短。本王要发挥自己的长处,用煌煌大道,来胜过他!” 他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书稿,眼中燃起熊熊的斗志。 “传令下去!命我府中所有文学馆学士,即刻起,放下手中所有杂事!全力以赴,协助本王,抓紧编撰《括地誌》!” “本王要修出一部囊括我大唐万里山河、风土人情、歷史沿革的煌煌巨著!我要让父皇,让天下人都看看,谁,才真正拥有治平天下、经纬日月的文韜!谁,才是真正的储君之选!” “是!” 杜荷与房遗爱等人,见他重拾信心,皆是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躬身应诺。 第180章 感谢咱们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啊! 就在魏王府內气氛凝重,眾人挖空心思想要在文学上扳回一城之时。 李承乾的马车,已经来到了长安城以南,他那片广阔的封地之上。 撩开车帘,一股混杂著泥土芬芳、木屑清香与人间烟火的热浪,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李承乾,也微微一怔。而他身旁的太子妃苏玉儿,更是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美眸中,异彩连连。 只见原本记忆中那片略显荒芜的郊野,此刻,已经完全变了一番模样。 一条宽阔平坦的主干道,如同一条巨龙,从脚下一直延伸向远方,道路两旁,栽种著整齐的行道树。在这条主干道的两侧,一个崭新的城镇雏形,已经拔地而起。 这里没有长安城那种里坊制的森严与封闭,街道是开放的,布局更为科学合理。左边,是鳞次櫛比的住宅区,一排排青砖黛瓦的两层小楼,正在热火朝天地修建之中,脚手架上,工匠们来来往往,吆喝声、锤打声,谱成了一曲充满生命力的交响乐。 右边,则是规划得井井有条的商业区,已经建成的店铺,掛上了各式各样的招牌:“王氏布行”、“李记铁匠铺”、“张家酒肆”……伙计们在门口招揽著客人,街道上,满载著货物的马车、牛车川流不息,百姓们脸上掛著喜悦而忙碌的笑容,整个区域,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更远处,大片大片的田野被重新规整过,一道道水渠纵横交错,將渭河的活水,引入田间地头。甚至还能看到几座巨大的风车,正在缓缓转动,那是用来提水灌溉和磨麵的新式工具。 “殿下……这……这里真的是咱们的封地吗?” 苏玉儿的声音,充满了不敢置信的讚嘆,“臣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荒野,这快要成第二个长安了。” 李承乾微微頷首,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目光所及,看到了一队队身著统一制式皮甲、腰悬横刀的士兵,正在街道上巡逻。 他们不是寻常的衙役,他们的站姿,挺拔如松;他们的眼神,警惕而锐利;他们走过时,百姓们非但不怕,反而会主动笑著和他们打招呼,甚至有顽童,会追在他们身后嬉闹。 这,正是苏定方,为他训练出来的“白虎营”锐士。他们在这里,不单是卫戍,更是秩序的维护者,是律法的执行者,是百姓安全感的来源。他们纪律严明,秋毫无犯,与百姓的关係,早已亲如一家。 “走,下去看看。” 李承乾心情大好,牵著苏玉儿的手,走下了马车。房遗直与常胜等人,立刻跟上,护卫在侧。 一行人行走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李承乾並没有惊动此地的管事,而是决定,亲自走访一些百姓,听听他们最真实的声音。 他隨机走进了一条生活气息最为浓郁的小巷。 李承乾停在了一户门前掛著两条咸鱼乾的小院前。院子里,一位鬚髮皆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在用竹篾编著簸箕。他的动作嫻熟,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沟壑,但那双眼睛,却浑浊中带著一丝安详。 “老丈,叨扰了。”李承乾微笑著上前,用温和的语气问道。 老者抬起头,看到李承乾一行人衣著不凡,气质高贵,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有些拘谨地站起身:“贵人……贵人有何事?” “老丈不必多礼,我们只是路过,看您这小院,打理得乾净,便想进来討碗水喝。”李承乾说道。 “誒!誒!使得,使得!”老者连忙將他们请进屋。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李承乾打量了一下,发现这房子,竟是砖石垒砌,远比寻常农户的土坯房,要坚固得多。 “老丈,您一直住在这里吗?看您这身体,还硬朗得很啊。”李承乾隨意地拉著家常。 一提到这个,老者的话匣子,便打开了。他端来几碗粗陶盛著的凉茶,嘆息道:“硬朗什么哟!老汉我,是从前隋那会儿,就活过来了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兵灾、匪祸、饿肚子……那日子,是不叫人活哟!前些年,就算是太宗皇帝登基了,这地界,也还是荒凉得很,晚上连门都不敢出,生怕遇上剪径的强人。” 他指了指脚下的地,又指了指屋顶的瓦:“可自打听说这片地,成了太子殿下的封地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先是来了好多穿军爷衣服的兵,把附近的盗匪,抓了个乾乾净净!然后,就有管事的大人,给我们重新分地,还教我们挖渠引水。像老汉我这样,年纪大了,干不动重活的,就给安排了编簸箕、编草鞋的活计,拿到镇上的『合作社』,每天都能换钱、换粮食!” “最重要的是,踏实!”老者用他那满是老茧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声音都有些哽咽,“晚上睡觉,能睡安稳了!不用担心半夜有人闯进来!我家那小孙子,还能去镇上的学堂,免费念书认字!这……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啊!这都得感谢……感谢咱们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啊!” 听著老者发自肺腑的话,苏玉儿的眼圈,都有些红了。她看著自己的夫君,眼中充满了骄傲。 告別了老者,李承乾一行人,又来到了商业区。他走进了一家“李记铁匠铺”,里面炉火正旺,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正挥舞著铁锤,叮叮噹噹地敲打著一块烧红的铁坯。 看到李承乾等人进来,汉子放下铁锤,用掛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满头的热汗,瓮声瓮气地问道:“几位客官,要打点什么?农具,还是菜刀?” 李承乾笑著摇了摇头:“我们不打东西。看师傅你这生意,红火得很啊。” “嗨!托福,托福!”铁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都是託了这片新地方的福!” 第181章 咱们长安大学,教的,是『本事』! “哦?此话怎讲?师傅你不是本地人?”房遗直在一旁问道。 “不是。”铁匠说道,“我本是在长安西市,租了个小铺子。那地方,寸土寸金,租金贵得嚇人,再加上各种杂税,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就能混个温饱。” “后来,听人说,太子殿下的封地这边,招揽百业工匠,不仅头三年免租金、免税收,还能从『官府钱庄』里,低息借贷一笔启动的本钱!我当时一咬牙,就把长安的铺子给退了,带著婆娘孩子,来了这里!你猜怎么著?” 他得意地一拍胸脯:“来了没多久,我就还清了借贷,还收了两个徒弟!如今啊,这镇子上到处都在盖房子,修路,我打的农具、铁钉,根本不愁卖!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有盼头!” 他的身上,充满了那种属於创造者的、朴实而强大的自信与活力。 最后,李承乾在一处正在修建的民居工地上,看到了一个正在卖力搬运砖块的年轻人。他虽然衣衫上还打著补丁,但人很精神,脸上是健康的红润色。 李承乾走了过去,主动递给他一个水囊。 那年轻人受宠若惊,连忙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才感激地说道:“谢……谢谢贵人!” “小兄弟,听你口音,不像是关中人氏啊。” 年轻人闻言,眼神黯淡了一下,点了点头:“回贵人,俺是……是从河南道那边,逃荒过来的流民。” 他简单地讲述了自己的经歷。去年家乡遭了蝗灾,颗粒无收,父母都饿死了。他一路乞討,辗转来到了长安。本以为天子脚下,能有条活路,却依旧只能在城外挣扎求生,食不果腹,与野狗抢食。 “就在俺快要饿死的时候,是这里的『招抚处』,收留了俺。”年轻人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他们没嫌俺脏,没嫌俺臭,给俺饭吃,给俺衣穿,还给俺治了病。等俺身体好了,就安排俺来这工地上干活。” “管事的大人说了,只要俺们这些流民,肯卖力气干活,遵守这里的规矩,干满一年,就能分到一小块地,或者,一间屋子!还能给俺们登记户籍,成为真真正正的唐人!从今往后,俺……俺也是有家的人了!” 说到最后,这个在生死线上挣扎过的年轻人,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没有哭出声,只是用那脏兮兮的袖子,狠狠地擦著脸,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却又充满了希望的笑容。 李承乾静静地看著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其意义,究竟在何处。 它不在於朝堂之上的权谋机变,不在於口舌之上的辩论输贏,而在於,让这位老者,能安享晚年;让这位匠人,能实现抱负;让这位流民,能重获新生。 离开这里后,李承乾带人前往长安大学。 长安大学,如今在整个长安城的士子圈里,都带著一种神秘而又充满爭议的色彩。 与国子监那高墙大院、衙门般森严的格局不同,这里,几乎是完全开放的。低矮的竹篱笆象徵性地围著广阔的园林,清澈的溪流穿园而过,几座石桥横跨其上,处处是亭台楼阁,鸟语香。 若非门口那块由当朝书法大家欧阳询亲笔题写的“长安大学”牌匾,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处顶尖权贵的私家园林。 “殿下,咱们到了。” 马车停稳,李承乾牵著苏玉儿的手,缓缓走下。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如同一位寻常的士子,负手漫步於这片由他一手打造的理想国度。 耳边,传来的不再是枯燥的“之乎者也”,而是一种充满了生命力的、嘈杂的交响乐。 “不对!我认为孟子的『性善论』有其局限性!人之初,更应是混沌,是善与恶的聚合体,后天教化与环境,才是塑造其品性的关键!” “你这说法,有违圣人教诲!” “圣人为何不能被质疑?顏校长第一课就说了,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不远处,几名学子正为了一道哲学命题,爭论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但眼神中,却都闪烁著思想碰撞的火。 更远处,一间敞开著门窗的“阶梯教室”里,一位白髮苍苍的老学究,正指著一块巨大的黑板,上面画满了各种李承乾才看得懂的几何图形,唾沫横飞地讲著:“此法,可用於丈量土地,可用於计算工程,此乃经世致用之学问,尔等必须牢记!” 李承乾微微一笑,这番景象,正是他想要的。 他拉著苏玉儿,信步走到一棵巨大的古槐树下,目光瞬间被树荫下的两个年轻人吸引了。 其中一个,赫然便是写《隋唐演义》的柳青。 此刻的柳青,早已洗去了昔日的落魄,一身合体的学子袍,让他显得英气勃发,眉宇间,是那种找到人生方向后,独有的自信与从容。 他对面,是一个刚入学不久的少年,正满脸崇拜地向他请教。 “柳师兄,小弟实在不解。”那少年挠著头,满脸困惑,“小弟也是从国子监考过来的,在那边,咱们每日卯时闻鸡起舞,晨诵暮省,背的都是圣人经典,读的都是先贤註疏。可到了这里……为何,为何我感觉,像是在……游玩?” 听到这话,柳青忍不住笑了。 他呷了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过来人的睿智光芒,缓缓道:“王师弟,你这个问题,我刚来的时候,也想过。后来我才明白,国子监和咱们这里,根子上,就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王师弟愈发好奇。 “国子监,教的是『规矩』。” 柳青道,“它教你如何遵循前人的道路,如何写出四平八稳的文章,如何通过科举,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官』。它的目標,是培养帝国的那些官。” 他顿了顿,眼中绽放出夺目的神采。 “而咱们长安大学,教的,是『本事』!” 第182章 用大唐的律法,来压本宫? “在这里,先生们不会告诉你什么是標准答案,他们只会教你,如何去寻找答案的方法!你看那边!” 柳青指向远处一栋掛著“格物院”牌子的建筑,里面隱隱传来金属敲击和玻璃器皿碰撞的声音,“那里的人,在研究天上的星辰,在研究脚下的大地,在研究钢铁为何会生锈,在研究如何让火焰燃烧得更旺!他们称之为『科学』!” “至於我,”柳青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脸上洋溢著自豪,“我在这里,钻研的,是如何用最生动的故事,去开启民智,去传播思想!殿下说了,一支笔,有时候,胜过千军万马!”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王师弟的心头! 他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著眼前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从脚底直衝天灵盖! 原来……原来读书,还可以是这个样子!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大学!一个探索未知、创造未来的地方! 李承乾將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没有打扰,转身带著苏玉儿,走向了那棵古槐树。 树下,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刚刚结束了他的讲学。正是这所大学的校长,顏相时。 学子们散去,李承乾才缓步上前,微微躬身:“先生辛苦。” 顏相时见到李承乾,先是一惊,隨即老怀大慰,连忙起身行礼:“殿下!您……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先生,看看我这片心血。”李承乾扶住他,两人就著石凳坐下。 “殿下,您看到了。”顏相时感慨万千,指著那些朝气蓬勃的学子背影,“这里,就是大唐的未来啊!只是……朝中非议不断,经费也时常捉襟见肘,老臣……有愧殿下所託。” “先生何愧之有?”李承乾笑了,那笑容,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经费,孤来想办法!至於非议?一群夏虫,何足语冰!先生,您只需放手去做!天,塌不下来!有任何人敢为难您,为难我长安大学,您记下名字,孤,亲自去收拾他们!” 一句话,让顏相时瞬间热泪盈眶。 士为知己者死!有储君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辞別了顏相时,李承乾的心情,愈发舒畅。 他带著苏玉儿,又转道去了封地边缘,那片肃杀之地——白虎营! 人未至,那股由金戈铁马与万人呼喝匯聚而成的铁血煞气,已经扑面而来,让空气都变得燥热了几分。 校场之上,黑色的潮水,正在翻涌! 三千白虎营將士,身著特製的黑色百炼钢扎甲,手持寒光凛凛的破甲长矛,正在进行著最严酷的实战操演! “杀!杀!杀!” 吼声如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每一个士兵的眼神,都如同最飢饿的饿狼,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与疯狂! “末將苏定方,参见殿下!” 一身戎装的苏定方,大步流星而来,那股沙场宿將的悍勇之气,几乎凝为实质。 “练得不错。”李承乾的目光扫过眼前的铁血雄师,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殿下!”苏定方声如洪钟,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骄傲,“如今的白虎营,上到军官,下到伙夫,皆能披甲而战!配上殿下您赐下的神兵利器,末將敢立军令状!便是对上李靖大將军麾下的百战精锐,我白虎营,也敢与之一较高下!” “好!”李承乾重重吐出一个字。 这,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苏定方却忽然上前一步,眉头微皱,低声道:“殿下,有件事,末將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前日,雍州府衙来人了。”苏定方压低了声音,“他们说,咱们这片封地,既然已经建了城镇,那城卫管辖权,就该交由他们雍州府衙来负责。他们……想把手,伸进咱们的城里来。” 李承乾的脚步,瞬间顿住。 他缓缓转身,眸光,在一瞬间,变得幽深似海。 雍州? 大唐京畿之地,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便是雍州牧。 而这个头衔,正掛在一个人身上——魏王,李泰! “是府尹的意思,还是……雍州牧的意思?”李承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来人说是雍州牧的意思!”苏定方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们说,殿下您私设城防,已经是逾制之举,雍州牧殿下宽宏大量,只要您交出管辖权,此事,便可既往不咎!”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定方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身前的太子殿下,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呵……” 一声极轻的、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冷笑,从李承乾的唇边逸出。 “李泰……他还真是不死心啊。” “摘桃子,摘到孤的头上来了?” “用大唐的律法,来压本宫?” 他抬起头,那双原本平静的眸子里,燃起了一簇名为“狂怒”的金色火焰!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自重生以来,他步步为营,隱忍至今,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覆辙,不就是为了將所有胆敢挑衅他的人,都狠狠地踩在脚下吗! 李泰,这一次,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好!好得很!” 李承乾猛地一挥袖袍。 “本宫今日,手痒得很!” 他骤然转头,目光如刀。 “苏定方!” “末將……在!”苏定方浑身一激灵,被太子身上那股恐怖的杀气,震得心神摇曳,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 “传孤將令!” 李承乾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场,带著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白虎营!全员!披甲!执锐!” “一刻钟內,校场集合!” “孤,要亲自点兵!” “今日,孤要让某些人,好好看一看!这长安城內外,到底,谁说了算!” 轰! 苏定方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衝脑门! 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太久了! 太子殿下,终於要亮出他那锋利无比的爪牙了!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右拳猛地捶在胸甲之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咆哮道: “末將!遵命!” 一声令下,號角长鸣! 沉睡的猛虎,终於睁开了它那双饥渴的、准备噬人的血色双瞳!整个长安,即將为之颤抖! 第183章 但有反抗者,立斩无赦! 號角声,如龙吟,刺破云霄! 那不是演练的號角,而是代表著一级战备、即將出征的血战之音! 整个白虎营,这头已经蛰伏了太久的猛兽,在听到这声號角的瞬间,彻底甦醒! “鏗鏘!鏗鏘!鏗鏘!” 无数营房的大门被同时踹开,一个个彪形大汉,如同出闸的猛虎,狂冲而出!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一种被压抑了许久,终於得以释放的、近乎变態的兴奋! 他们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衝到兵器架前,取下自己那套不知擦拭了多少遍的黑色扎甲,穿戴在身。动作行云流水,快到极致,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不过短短一刻钟! 一刻钟的时间,对於寻常军队来说,或许才刚刚完成军官的集结。 但在这里,三千道黑色的铁甲洪流,已经匯聚成一个死寂的、散发著无尽寒意的钢铁方阵! 他们手持著闪烁著幽深寒芒的百炼钢长矛,腰悬著足以斩金断玉的横刀,背负著能洞穿重甲的强弓,静静地肃立在校场之上。 三千人,仿佛一人! 没有交头接耳,没有多余的动作。 除了那整齐划一,仿佛踏在人心臟上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的轻微声响,整个校场,死寂一片! 这股恐怖的、凝如实质的杀气,让天空中的流云,都仿佛为之停滯! 李承乾一袭月白色常服,站在这片黑色的杀气海洋之前,显得那般卓尔不群。 “出发!” 李承乾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喏!” 苏定方拔出腰间横刀,向前一指,声嘶力竭地咆哮道:“目標,雍州府衙!开拔!” 轰! 死寂的钢铁方阵,动了!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三千重甲步兵,迈著整齐划一的步伐,如同一座移动的黑色山峦,带著碾碎一切的气势,轰然涌出了营地! 这支恐怖的军队,就这样毫无徵兆地,出现在了长安城南的大道之上! 一瞬间,整条街道,都被这股冰冷的铁血洪流,彻底清空! 百姓们惊恐地躲在街道两旁,商贩们手忙脚乱地掀翻了摊子,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般的眼神,看著这支从天而降的军队! 这是谁的兵? 他们要去干什么? 他们身上的甲冑,为何如此精良?他们手中的兵器,为何散发著让人灵魂都为之战慄的寒光? 这支军队,没有骑兵,却比骑兵的衝锋,更具压迫感! 他们没有吶喊,但那整齐划一、如同死神心跳般的脚步声,却比任何吶喊,都更加令人恐惧! 很快,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整个长安城,疯狂蔓延! “出事了!出事了!有一支黑甲大军,正朝著雍州府衙开进!” “天啊!那气势太嚇人了!我敢说,就算是左右监门卫的精锐,也绝没有这等杀气!” “他们……他们打的,好像是东宫的旗號!” 东宫! 当这两个字传开时,所有听到消息的王公大臣、世家豪门,全都懵了! 疯了! 太子疯了! 他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动私兵,直扑朝廷官署?!他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魏王府內。 刚刚还在畅想著如何用《括地誌》羞辱李承乾的李泰,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李承乾他……他带兵围了雍州府衙?!”李泰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与不敢置信,都变得尖锐起来。 “是……是的,王爷!”前来报信的家奴,嚇得浑身发抖,“那支军队,杀气腾腾!雍州府衙的衙役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做?!”李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让雍州府尹去刁难李承乾,本是一招借力打力的妙棋。是利用大唐的律法,去噁心对方,去抢夺对方的胜利果实。在他想来,李承乾最多就是忍气吞声,或者跑到父皇那里去哭诉。 他做梦也想不到,李承乾的反应,竟然是……直接掀桌子! 不跟你讲道理,不跟你玩规则! 我,直接动兵! 这种蛮不讲理、霸道至极的行事风格,彻底打乱了李泰所有的部署! “蠢货!莽夫!他这是自寻死路!”李泰气急败坏地咆哮著,但他的眼底深处,却悄然浮现出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 雍州府衙门前。 府尹赵谦,一个靠著钻营,才爬上这个位置的油滑官僚,此刻正带著百十名衙役,色厉內荏地与那片黑色的钢铁森林对峙。 他看著眼前那一张张冷酷如冰的脸,感受著那几乎让他窒息的杀气,两腿,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地打颤。 但他身后,站著的是魏王李泰!他只能硬著头皮,壮著胆子,指著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的李承乾,厉声喝道: “太子殿下!您这是何意?!” “无故调兵,围困朝廷官署,您可知,这是谋逆大罪!” 李承乾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樑小丑,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弧度。 “谋逆?赵府尹,你是在跟本宫,讲笑话吗?” “你!”赵谦被他那眼神刺得生疼,强撑著说道:“我乃朝廷命官,奉雍州牧之命,前来与殿下商议城卫管辖之事,何错之有?!殿下此举,目无君上,目无法纪!我……我定要上奏陛下,弹劾於你!” “弹劾我?”李承乾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缓缓上前一步,那股无形的帝王威压,让赵谦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两步。 “赵谦,孤只问你一句。”李承乾的声音,很平淡,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赵谦的心口,“这雍州府衙,是你说了算,还是……孤说了算?” “自然是……是王法说了算!”赵谦还在嘴硬。 “很好。”李承乾点了点头。 他不再看赵谦,只是淡淡地对身后的苏定方,下达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肝胆俱裂的命令。 “苏定方。” “末將在!” 李承乾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意志。 “缴了他们的械。” “但有反抗者,立!斩!无!赦!” 最后四个字,如同四道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第184章 朕还以为你真的长进了! 赵谦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他做梦也想不到,李承乾竟然敢…… “你敢!”他尖叫出声。 然而,回答他的,是苏定方那张狞笑著的脸,和他手中那把悍然出鞘的横刀! “奉太子令!缴械!” “哗啦!” 三千白虎营將士,齐齐向前踏出一步! 那一步,仿佛让整座长安城,都为之震颤! 那股凝聚到顶点的铁血煞气,终於如火山般,轰然爆发! 雍州府衙的百十名衙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他们手中的佩刀,平日里嚇唬嚇唬百姓还行,此刻,在这支真正的虎狼之师面前,简直如同牙籤一般可笑! “哐当……哐当……” 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一大半的衙役,被嚇得魂飞魄散,手中的佩刀,拿捏不住,掉了一地。 剩下的几个,还想仗著胆子反抗,可还没等他们举起刀,一道黑影闪过,苏定方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砰!砰!砰!” 几声闷响,那几个衙役便如同破麻袋一般,倒飞了出去,口喷鲜血,人事不省。 整个过程,兔起鶻落,乾净利落! 转瞬之间,雍州府衙的武装,便被彻底瓦解! 赵谦呆呆地站在原地,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他看著那把闪烁著寒芒的刀尖,就停在他的喉咙前三寸之处,一股骚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裤管里,流了出来…… 他,被嚇尿了。 李承乾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只是用他那平淡,却足以让整个长安城都听清楚的声音,缓缓说道: “回去,告诉李泰。” “这长安城,是父皇的,將来,是本宫的。他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让他收起来。” “再有下次……”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杀机。 “本宫,会亲自去他的魏王府,问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脖子……太硬了些!” 说完,他再也不看那瘫软如泥的赵府尹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三千白虎营,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隨著他们的太子,化作黑色的潮水,缓缓退去。 只留下,一地的狼藉,一个被嚇傻的雍州府尹,和满城的……震撼与死寂! 这一日,整个长安,都记住了一个道理。 东宫太子,不可辱! 当三千白虎营化作的黑色潮水,悄无声息地退去时,整个长安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仿佛一场惊天海啸,刚刚退潮,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沙滩,和所有倖存者那呆滯而又惊恐的目光。 紧接著,这片死寂,便被彻底引爆! 无数的信使,如同被捅了窝的马蜂,从各个府邸中狂奔而出,拼了命地冲向皇城! 无数的官员,连官服都来不及穿戴整齐,便惊慌失措地跳上马车,朝著同一个方向匯聚! 整个长安的政治神经,在这一刻,被狠狠地挑断了! 太极宫,甘露殿。 “砰!” 一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御案,被一只充满了滔天怒火的脚,狠狠踹翻在地! 案上的奏摺、笔墨、玉器,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逆子!逆子啊!!!” 身著明黄龙袍的李世民,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跳,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所有的宦官、宫女,全都匍匐在地,身体抖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刚刚,来自雍州府衙和御史台的奏报,如同雪片一般,飞入了他的案头。 每一份奏报,都用最惊悚、最骇人的词汇,描述著同一件事: 太子李承乾,公然调动私兵,围攻朝廷官署,武力缴械雍州府衙,形同谋逆! 李世民只觉得一股热血,直衝头顶,气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刚刚才对这个儿子,重新燃起希望! 他刚刚才在朝堂之上,为他的“以夷制夷”之策,而感到由衷的骄傲! 他甚至在內心深处,已经开始相信,那个让他失望了多年的储君,真的脱胎换骨,浪子回头了! 可结果呢? 结果转眼之间,这个逆子,就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调动私兵!围攻官署! 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在公然践踏他这个天子的脸面!是在向整个大唐的法度,发起最狂妄的挑衅! “好……好啊……”李世民怒极反笑,那笑声,比哭声还要森寒,“朕还以为你真的长进了!原来,骨子里的乖张暴戾,一点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了!” “来人!”他怒声咆哮。 “奴婢在!”內侍总管王德,连滚带爬地膝行上前。 “传朕旨意!明日大朝会,朕要亲审此案!朕倒要看看,他李承乾,到底长了几个胆子!” …… 夜色,笼罩了东宫。 与外界的风声鹤唳不同,丽正殿內,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李承乾早已换下常服,此刻正悠閒地陪著苏玉儿,下著一盘围棋。他神態自若,落子从容,仿佛下午那场搅动了整个长安风云的兵锋所指,与他毫无关係。 就在这时,房遗直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地从殿外疾步而入,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殿……殿下!”他一进门,声音都带著颤音。 李承乾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將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截断了苏玉儿的一条大龙。 “哎呀!”苏玉儿苦著小脸,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殿下!”房遗直急得都快哭了,“您……您还有心思下棋啊!太极殿那边,已经传遍了!陛下雷霆震怒,摔了御案,传旨明日大朝会,要……要亲自审您啊!” 苏玉儿闻言,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棋盘上。她的小脸瞬间没了血色,美眸中充满了惊慌与担忧,一把抓住了李承乾的手臂。 “殿下,这……这可如何是好?您下午,实在是太衝动了!” 看著妻子和下属那惊惶的样子,李承乾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露出一个安抚的、温和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苏玉儿的手背,柔声道:“放心,无事。” 而后,他又看向房遗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慌什么?天,塌不下来。陛下盛怒,本就在本宫的意料之中。你下去好生歇息,明日,看戏便是。” 看……看戏? 房遗直彻底懵了。 第185章 朕就听听,你这逆子,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第二日,太极殿。 天还未亮,文武百官,便已齐聚殿前。 只是今日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所有人的脸上,都带著凝重与不安,窃窃私语声都听不到,只有一片死寂。 “咚——咚——咚——” 朝钟响起,殿门大开。 百官鱼贯而入,气氛愈发凝重。 龙椅之上,李世民面沉似水,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冰冷与失望。那股无形的帝王威压,让整座大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朝会一开始,甚至不等礼官走完流程。 “臣,御史中丞张玄素,有本启奏!” 一个鬚髮白,以刚正不阿著称的老御史,第一个站了出来,手持玉笏,声色俱厉! “臣,弹劾太子李承乾!无故兴兵,围困官署,目无法纪,形同谋逆!请陛下降罪,以正国法!” 他开了个头,就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臣,监察御史王伯当,弹劾太子!骄奢淫逸,豢养私兵,意图不轨!请陛下严查白虎营,废黜太子!” “臣,諫议大夫刘洎,弹劾太子!性情乖张,暴戾不仁,不堪为国之储君!请陛下行废立之事,另择明主,以安天下!” 一时间,御史台和諫官系统,如同发了疯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出列! 十几位言官,义愤填膺,口诛笔伐,將无数顶大帽子,狠狠地扣在了李承乾的头上!唾沫星子,几乎要淹没整个太极殿!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而魏徵,则是眉头紧锁,站在那里,罕见地没有出列。他总觉得,这件事,透著一股不寻常。 就在这时,一个哭哭啼啼的身影,从队列中扑了出来,正是魏王李泰。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对著龙椅上的李世民,拼命磕头。 “父皇!儿臣有罪!儿臣有罪啊!” “此事……此事都怪儿臣!是儿臣没有管好下面的人,才让他们与太子,產生了误会!太子他……他一定不是有意的!求父皇看在儿臣的面上,饶过太子这一次吧!” 他哭得声泪俱下,情真意切,將一个受了委屈,却还在为兄长求情的好弟弟,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番表演,更是火上浇油! 李世民看著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的李泰,再看看那个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仿佛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的李承乾,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指著李承乾,怒声叱道: “太子!” “你还有何话可说?!” “看看你做的好事!再看看你弟弟!你就是这么当兄长的吗?!你就是这么当太子的吗?!” “朕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朕还以为你前些时日,是真的改过自新了!原来,一切都是装的!你的心,比石头还要冷!你的性子,比恶狼还要狠!” 帝王之怒,如山崩,如海啸,狠狠地压向了李承乾! 满朝文武,看著这一幕,心中都升起了同一个念头: 完了! 太子殿下,这一次,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就在这山崩海啸般的帝王之怒下,就在满朝文武都认定太子今日必倒的绝境之中。 李承乾,动了。 他缓缓从队列中走出,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仿佛脚下不是冰冷的大殿地砖,而是他自家庭院的青石板。 他没有跪,甚至连腰都未曾弯一下。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央,独自一人,面对著来自龙椅之上的雷霆震怒,与来自四面八方的口诛笔伐。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与慌乱,只有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 “父皇息怒。”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那平淡的语调,与周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无比诡异而又鲜明的对比。 “儿臣有话要说。” 李世民看著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极反笑:“好!好!朕就听听,你这逆子,还能说出什么来!” 李承乾微微頷首,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寻常的朝对。他转过身,目光,第一次,正视那些弹劾他的御史言官。 那目光,很平静,却带著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让刚才还唾沫横飞的张玄素、王伯当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诸位大人,弹劾本宫,洋洋洒洒,罪名罗列,真是辛苦了。” 他的开场白,平淡中,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誚。 “只是,本宫听了半天,总结下来,无非三条大罪:其一,围攻官署;其二,豢养私兵;其三,性情乖张,不堪为储。” “本宫,便一条一条,与诸位分说分说。” “第一条,围攻官署!敢问张玄素张大人,本宫围攻的,是哪门子官署?!” 张玄素一愣,下意识地答道:“自然是雍州府衙!” “错!”李承乾断然一喝,声如洪钟! “大错特错!” 他朗声道:“我大唐律法,诸王、勛贵、皇子,皆有食邑封地!封地之內,除税赋、律法需遵从朝廷定製外,其余一切內政,皆由封主自行管理,此乃太祖皇帝亲定之规矩!雍州府衙,乃朝廷官署,管的是雍州一地之民政。而本宫的封地,是父皇亲赐!是我东宫的產业!他雍州府衙,有何资格,將手伸到本宫的封地里来?!” “他派人前来,名为『商议』,实为『逼宫』!言语之间,以『雍州牧』之名,行『强占』之事!试图夺我封地管辖之权,乱我封地內政!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 “本宫调兵,不是在『围攻官署』,而是在本宫自己的土地上,驱逐一群试图强占本宫產业的强人!是在维护父皇亲赐的神圣產业!请问张大人,本宫此举,何罪之有?!” “这……”张玄素当场语塞,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承乾竟然从这个角度,对事件进行了定性! 第186章 攻守之势,彻底逆转! 封地之內,確实是太子的私人地盘!雍州府衙跑去指手画脚,严格说起来,的確是过界了! 不等他想出辩驳之词,李承乾已经目光转向了王伯当。 “第二条,豢养私兵!王伯当王大人,你这顶帽子,扣得可真够大的!” 他冷笑一声,声音传遍大殿:“我大唐定製,东宫属官,设左右卫率,统领卫士,以卫储君!本宫的白虎营,上至军官,下至兵卒,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东宫卫率的兵籍名册之上!他们吃的是东宫的俸禄,穿的是东宫的甲冑,是父皇准许本宫拥有的,合法卫队!” “反倒是那雍州府衙,其衙役,不过是地方治安之用。他们奉了某些人的『命令』,试图缴了本宫封地城卫的械,这,才是真正的『以下犯上』,『意图不轨』!” “本宫的卫队,在本宫的土地上,看到主人即將受辱,看到主人的產业即將被夺,他们挺身而出,履行护卫之责!请问王大人,他们,何错之有?!本宫,又何罪之有?!” “我……我……”王伯当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这才想起,太子,是真的有合法卫队的! 白虎营,是有册封的 滴水不漏! 所有大臣都听傻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个侃侃而谈的太子,心中同时涌起一个荒谬的念头:这……这还是那个懦弱口吃的太子吗?他何时变得如此巧舌如簧,心思縝密到这等地步?! 而龙椅之上的李世民,那滔天的怒火,不知不觉间,已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复杂和惊疑的眼神。 他发现,从法理上讲,李承乾说得……竟然全都对! 就在此时,李承乾的目光,扫过所有弹劾他的言官,最后,落在了那个还跪在地上的李泰身上。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重。 “第三条,诸位大人说,本宫性情乖张,不堪为储。” 他自嘲地笑了笑,对著龙椅上的李世民,深深一拜。 “父皇,儿臣,有罪!” 这一拜,这一声“有罪”,再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听李承乾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沉声道:“儿臣最大的罪,就是太过看重皇家的体面,太想维护朝堂的安稳了!” “魏王,遥领雍州牧,此乃父皇对他的恩宠。然,其治下雍州府衙,竟敢公然干涉东宫內政,意图染指储君封地!父皇啊!此事若是摆在明面上,让您来亲自裁决,您该如何是好?!” “您裁决儿臣,则天下人会说您偏袒储君,有损您公正之名!您若裁决魏王,又会坐实他行事不端、覬覦东宫的事实,让我李氏皇族,顏面何存?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们父子,如何看待这朝堂?!” “无论您如何裁决,都將是一场风波!一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政治风波!都会让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小人,看我皇家的笑话!” 李承乾的声音,掷地有声,充满了大局观的考量! “所以,儿臣做了一个衝动的决定!儿--臣要用储君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此事,绝不能上达天听,绝不能让父皇您来为难!” “这件『脏活』,必须由儿臣来做!我要用最直接、最强硬的手段,斩断这件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东宫与亲王,各有界限,不可逾越!我要將这场足以动摇朝堂的政治风波,压制在最低的层面,用最快的速度,將它彻底熄灭!” “我寧可自己,背上一个『行事霸道』『性情乖张』的罪名,被父皇责骂,被百官弹劾!也不愿看到,朝堂因此动盪,父皇您因此而陷入两难之境!” “父皇!”李承乾猛地抬起头,虎目之中,精光四射,那是一种为了维护江山社稷,不惜己身名节的决然! “儿臣此举,行事或有不当!但儿臣这片为君分忧、为国分忧的公心,天地可鑑!” 啊??? 文武百官,全傻眼了! 李泰目瞪口呆。 魏徵一愣一愣的,看向太子,那眼神分明在说:太子,你是高手啊! 绝了! 这番说辞,简直是绝了! 他竟然將一场霸道无比的武力示威,硬生生,升华成了一场“为君分忧、为国除弊、不惜自污”的储君担当! 瞬间,攻守之势,彻底逆转! 那些弹劾他的御史言官,一个个张口结舌,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上,不,是打在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之上!不但没伤到对方,反而把自己,烫得体无完肤! 现在,他们倒成了只知照本宣科、不明大局,反而在这里上纲上线,试图挑起皇子內斗,破坏朝堂安稳的“政治白痴”了! 而跪在地上的李泰,更是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他感受著来自四面八方,那一道道变得无比古怪的眼神,尤其是龙椅之上,父皇投来的那道充满了审视、失望与怀疑的目光,他知道…… 完了! 他这一次,精心策划的局,不但没能扳倒太子,反而把自己,彻底地……埋了进去! 整个太极殿,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被李承乾那一番“为君分忧,不惜自污”的宏大敘事,给震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们看著那个身姿笔挺、眼神决然的太子,一时间,竟真的產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昨日那雷霆万钧的行动,真的是一场深谋远虑的政治秀! 而跪在地上的李泰,脸色惨白,汗如雨下。他能感觉到,父皇那道冰冷的、带著审视的目光,已经从李承乾身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完了! 然而,他没想到,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李承乾根本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就在眾人还沉浸在刚才那番话的震撼中时,李承乾忽然长嘆一声,脸上,露出一种意兴阑珊的疲惫。他转过身,再次对著龙椅上的李世民,深深一拜。 那姿態,充满了决绝与坦荡。 “父皇,”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著一种足以让任何人动容的真诚,“诸位大人,或许还是觉得,儿臣巧言令色,行事霸道。” “也罢。” 他缓缓直起身子,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后,定格在李世民的脸上。 “若是父皇觉得,儿臣德不配位,不堪为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 “今日,就在这太极殿上!您只需一道旨意,废了儿臣便是!” “这东宫,儿臣不住了!” 第187章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轰!!! 如果说刚才的说辞是惊雷,那这句话,就是足以顛覆整个天地的原子弹! 废太子?! 他竟然……他竟然主动请废?!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了!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猛地抬起头,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这是何等样的气魄!这是何等样的疯狂! 就连龙椅上的李世民,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儿子! 李承乾却仿佛没看到眾人的惊骇,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伸手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李泰,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继续说道: “正好,请魏王进去。” “魏王遥领雍州牧,已然觉得儿臣小小的封地碍眼,想要代为『管理』。想必,对儿臣这东宫之位,也是心嚮往之,更想『管理』一番吧?” “父皇,您成全他!也成全儿臣!” “从此,儿臣做一个逍遥王爷,再也不用烦心这些构陷与爭斗!而魏王,得偿所愿,也能更好地,为父皇您『分忧』了!” 诛心! 这是赤裸裸的诛心之言! 他这番话,看似是退让,是自暴自弃,实则,是化作一柄最锋利、最恶毒的尖刀,狠狠地捅进了李泰的心窝子里! 他直接將李泰那点隱藏在內心最深处的野望,血淋淋地,当著满朝文武,当著皇帝李世民的面,彻底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没有!!!” 李泰再也撑不住了!他像是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彻底急了!方寸大乱! “父皇明鑑!儿臣绝无此心!儿臣对东宫之位,绝无半点覬覦之心啊!我没有!”他语无伦次,拼命地摇著头,朝著李世民的方向,疯狂地狡辩。 李承乾冷冷地看著他,就像在看一个跳樑小丑。 等到李泰的哭喊声稍歇,他才慢悠悠地,吐出了两个字。 “没有?” 那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李泰的神经上。 李泰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李承乾那双冰冷、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只听李承乾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带著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咄咄逼人地问道: “魏王既然绝无此心,为何你麾下的雍州府尹,敢打著你的旗號,要接管本宫封地的城防?” “嗯?” 一个字,如山,压下! 李泰的狡辩,戛然而止!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是啊! 这个问题,他该如何回答?! 说不知道?那便是失察之罪!连自己遥领的雍州都管不好,还谈何管理国家? 说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那更是无能的体现!连区区一个府尹都敢假传他的命令,他这个魏王,当得有多窝囊? 说是他授意的?那更是直接坐实了覬覦东宫,意图不轨的弥天大罪!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李承乾亲手为他打造的,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的,绝命死局! 李泰张著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著眼前那个神情淡漠的太子,第一次,从心底深处,涌起了一股无边的、彻骨的寒意与恐惧! 眼前的,哪里还是那个兄长! 这分明是一头甦醒的、择人而噬的史前凶兽! 太极殿中,死寂如坟。 李泰张著嘴,面如金纸,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他被李承乾那最后一句如同神来之笔的质问,彻底钉死在了耻辱柱上。那是一个无论他如何回答,都將万劫不復的绝命陷阱。 他看向龙椅,渴望著父皇能为他解围。 他也看向满朝文武,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打断这令人窒息的审判。 然而,没有。 所有人都被太子李承乾这一套行云流水、从法理辩驳到诛心之言、再到主动请废、最后图穷匕见的连环杀招,给彻底震慑住了! 眼前的太子,哪里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弱储君? 这分明是一头甦醒的、智谋深沉、爪牙锋利到令人胆寒的绝世凶龙! 就在李泰感觉自己即將窒息,精神即將崩溃的剎那。 “够了!” 龙椅之上,李世民终於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了这紧绷到极致的气氛之上。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神情淡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李承乾,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复杂。有怒其不爭后的惊艷,有看到儿子成长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自己儿子那份狠辣手段的……陌生与忌惮。 这个儿子,真的不一样了。 他那双曾经只懂躲闪与懦弱的眼睛里,现在,藏著一片他都快要看不懂的深海。 “太子!”李世民的声音,带著一丝疲惫,“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李承乾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甚至没有丝毫的意外或者得意,只是微微躬身,姿態谦恭,语气平淡地应道:“是,父皇。” 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在朝堂之上,掀起惊涛骇浪,將一位亲王逼入绝境的人,根本不是他。 收放自如,恐怖如斯! 李世民又將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劫后余生、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的李泰。后者心有余悸,接触到父皇目光的瞬间,便如同惊弓之鸟,猛地一哆嗦,再次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李世民冷著脸,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猛地一挥龙袖。 “退朝!” 內侍总管那尖利悠长的唱喏声,终於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满朝文武,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 退朝的人流中,几位大唐帝国的中枢重臣,不约而同地,走在了一起。 房玄龄,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紧锁的眉头,却显示出他內心的极不平静。 魏徵则是满脸凝重,这位素来以“敢喷天下不平事”著称的硬骨头,今日从头到尾,一言未发。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口。 太子的每一句辩驳,都站在法理与大义的制高点上,让他都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漏洞。 第188章 长安城,从此无寧日矣 良久的沉默后,还是马周,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无限感慨的长嘆。 “今日方知,何为龙潜於渊,一飞冲天!” 他摇著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撼与一丝钦佩,“太子殿下藏锋於拙,下官看走了眼啊!” 魏徵闻言,抚了抚自己的长须,沉声道:“宾王,你只看到了其表。太子的辩驳,字字句句,皆在法理之內,引经据典,无懈可击。这份才思敏捷,確实令人惊嘆。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贯的忧虑:“……只是,其行事之风,未免过於凌厉霸道。尤其是最后那番主动请废、逼宫魏王之言,虽是阳谋,却也尽显其狠辣心性。为君者,当以仁德为本,太子此举,刚则刚矣,却少了三分仁厚。老夫,心有不安啊。” 房玄龄听著两人的议论,脚步微微一顿,他看了一眼远处那渐渐消失的东宫仪仗。 他的目光,深邃而又忧虑,他缓缓说道:“仁德,是太平盛世的守成之君,所应具备的。然,当今是何局势?陛下春秋鼎盛,太子之位,便如百尺危楼,四面皆是覬覦之狼。若无雷霆手段,若无霹雳心肠,如何能坐得稳这江山储君之位?”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今日之事,怕只是一个开始。太子锋芒已露,魏王经此大辱,岂会甘心?两位殿下背后,皆有党羽,皆有势力。长安城,从此无寧日矣。” 太极殿的侧殿,光线昏暗,气氛压抑。 李世民负手而立,背对著门口,只留给李泰一个沉默而又威严的背影。 李泰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今日在朝堂上的惊魂未定,让他此刻面对父皇时,更是如履薄冰。 良久,李世民终於缓缓转过身,看著自己这个曾经最宠爱的儿子,轻声问道:“青雀,为何你总是要与太子爭斗呢?” 这句问话,没有雷霆之怒,没有严厉的斥责,只有一种来自於父亲的最纯粹的痛心。 这,比任何责骂,都让李泰感到难受。 “儿臣没有!”李泰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积攒了一早上的委屈、恐惧、羞辱,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父皇!儿臣真的没有要与太子爭斗!这一次,真和儿臣没关係!是……是雍州府尹赵谦,他……他定是揣摩错了儿臣的意思,自作主张!儿臣……儿臣也是今日才知晓此事啊!” 他极力地辩解著,试图將自己摘得一乾二净。 然而,李世民只是静静地看著他,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里,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就在李泰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李世民却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 “好了。” 仅仅两个字,便让李泰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李世民的脸上,带著一种深深的倦意,他走到李泰身边,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略显散乱的衣领。 “青雀,你很聪明,文章写得好,对格物之学,也有著常人难及的天赋。你大哥……今日你也看到了,他自有他的长处。” “你们兄弟二人,本该是朕的左膀右臂,是朕的骄傲。为何,就不能各自发挥自己的才学,共同辅佐朕,开创一个盛世呢?” 李世民的目光,充满了期许,也充满了警告。 “你痴于格物,善於文章,便將心思,都用在编撰《括地誌》上。写出一部足以流传千古的巨著,为朕,为我大唐,立下一桩不世之功业。这,才是你应该走的正道。” 李泰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这是父皇对他的最后警告。 他只能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是……” 回到魏王府,那扇朱漆大门被重重关上的瞬间,李泰所有的偽装,轰然崩塌。 “砰!” 一只价值连城的白玉如意,被他狠狠地摜在地上,摔得粉碎! “啊!!!” 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双目赤红,状若疯狂! “李承乾!李承乾!!”他咬牙切齿地念著这个名字,仿佛要將这两个字,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本王与你,不共戴天!” 他衝进正厅,如同旋风一般,將案几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扫落在地!瓷器碎裂之声,不绝於耳。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 杜荷等人,连忙冲了进来,看到这满地狼藉和状若癲狂的李泰,都是嚇了一跳。 “息怒?你让本王如何息怒?!”李泰一把揪住杜荷的衣领,唾沫星子横飞,“你们看看!你们都看看!今日在朝堂之上,本王受了何等的奇耻大辱!那个废物!那个废物,他竟然……他竟然当著满朝文武的面,把本王,逼到了那步田地!” “父皇看我的眼神……你们知道吗?那是失望!是怀疑!本王在他心中,所有的好印象,全都被李承乾那个混蛋,毁了!全毁了!” 杜荷被他摇得头晕眼,只能苦苦劝道:“王爷!冷静!您要冷静啊!今日之败,非战之罪,实在是……是我等,所有人都大大低估了太子!他藏得太深了!” “是啊王爷,”另一名幕僚也急忙附和道,“谁能想到太子,竟有如此心机和口才?当务之急,不是发怒,而是要冷静下来,从长计议!我们必须重新审视太子,重新制定对策!” 李泰喘著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他一把推开杜荷,跌坐在主位上,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杜荷见他稍稍冷静,这才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陛下今日之言,既是警告,也是在指点您。他说让您专心编撰《括地誌》,这正是您挽回圣心的最好机会!只要您能將此事办得漂漂亮亮,写出一部前无古人的地理巨著,陛下自然会重新看到您的才华!到那时,今日之辱,又算得了什么?” 李泰沉默了。 他知道杜荷说得对。 现在,和李承乾硬碰硬,已经是不智之举。他必须蛰伏,必须按照父皇指点的路,先重新贏回父皇的欢心。 第189章 正因如此,这个担子,朕才敢交给你 “李承乾……”他喃喃自语,眼中,是冰冷彻骨的寒意,“你给本王的羞辱,本王记下了。我们,来日方长!” 另一边,房玄龄正准备下值回府。 今日朝堂上的风波,让他心力交瘁。他只想早点回到家中,中,静静地喝杯茶,好好理一理这乱成一团麻的思绪。 可他刚走到宫门口,一名太极小太监,便一路小跑著追了上来。 “梁国公请留步!梁国公请留步!” 房玄龄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那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躬身行礼道:“房相,陛下有请,请您即刻回太极殿一趟。” 陛下有请? 房玄龄的心,咯噔一下,又提了起来。 这个节骨眼上,陛下单独召见自己,所为何事?难道……还是因为太子和魏王之事?陛下是想听听自己的看法,还是要定下什么基调? 他怀著满腹的疑惑,跟著小太监,再次返回了那座让他心神不寧的太极殿。 殿中,李世民已经换下了一身龙袍,只穿著一件寻常的明黄色常服,正负手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老臣,参见陛下。”房玄龄躬身行礼。 “玄龄来了,坐吧。”李世民指了指旁边的锦凳,语气隨意,像是在和老友聊天。 等到房玄龄坐下,李世民却久久没有开口,只是盯著舆图,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国家大事。 这沉默,让房玄龄內心的揣测,愈发沉重。 终於,李世民嘆了口气,转过身来,开口道:“玄龄啊,今日叫你回来,是有一桩正事,想与你商议。” 房玄龄心中一凛,连忙道:“陛下请讲,老臣洗耳恭听。”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说道:“户部度支司的郎中一职,已经空缺了月余。前些时日,下面举荐了几个人,朕看了,都觉得不甚合意。今日,朕忽然想到一个人选。” 听到这里,房玄龄的內心,猛地鬆了一大口气! 不是太子和魏王的事! 太好了!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再掺和进那兄弟二人的旋涡里去了。 他连忙问道:“不知陛下看中了哪位才俊?” 李世民看著他,忽然笑了笑,道:“朕看中的,就是你,房玄龄。” “啊?”房玄龄当场就愣住了。 “朕想让你,再兼任这度支郎中一职。”李世民语出惊人。 房玄龄的冷汗,差点又下来了。 他赶紧起身,躬身请辞:“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他急忙解释道:“陛下,老臣年事已高,精力早已不济。这尚书左僕射之职,总领百官,已令老臣殫精竭虑,日夜忧思。这度支郎中一职,又岂是寻常官职?” 说到此处,房玄龄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度支郎中,位在户部,官阶虽仅从五品上,却是天下钱粮转运之枢纽。凡天下之赋税收支,军国之粮餉耗费,皆需其审核、调度。此职权柄之重,远超品阶。更因其经手天下財富,若非清正廉洁、心思縝密且精力过人之辈,断然无法胜任。稍有不慎,便是国库亏空,社稷动摇之祸啊!” 他抬起头,诚恳地看著李世民:“陛下,如此重要的职位,老臣……实恐有负陛下圣托,为我大唐,埋下祸根啊!还请陛下,另择贤能!” 李世民看著他那诚惶诚恐的样子,无奈道:“玄龄,朕知道你辛苦。只是这朝中,能让朕信得过,又有此等算学之才,能把这天下钱粮算得清清楚楚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啊。” 太极殿內,气氛依旧凝重。 面对房玄龄那合情合理、发自肺腑的推辞,李世民却只是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个不容置疑的表情。 “玄龄,你的辛苦,朕知道。你的忠诚,朕更知道。正因如此,这个担子,朕才敢交给你。” 他走回御案后坐下,目光灼灼地看著房玄龄,语气由刚才的商议,转为了不容置喙的决断。 “朕跟你说句交心的话。这大唐的江山,看似稳固,实则处处都需要用钱。北地要防备突厥残部,西域要设置都护府,南疆要安抚俚僚,哪一样,离得了钱粮?这几年风调雨顺,国库是比前些年充裕了些,但朕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他拿起一份奏疏,在手中掂了掂,又重重放下。 “户部的那帮人,不是说他们不尽心。但算帐,是一门大学问!算得粗了,国库有多少窟窿都不知道;算得精了,又容易在小处著眼,失了大局。满朝文武,论军略,朕有李靖、李绩;论政务,有你房玄龄、长孙无忌;论諫言,有魏徵。可要论这天下钱粮的大算盘,能让朕睡得著觉的,思来想去,唯你一人!” 李世民的话,说得极为恳切,这已经不是君臣奏对,而是將整个大唐的钱袋子,捧到了房玄龄的面前,请求他来接管。 房玄龄心中苦笑不已,他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推辞不掉了。 但他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 “陛下,非是老臣推諉。只是度支郎中一职,事无巨细,每日需要核算的帐目,多如牛毛。老臣如今早已眼,看文书尚且吃力,若是算错了帐目,哪怕只是一笔,都可能影响军国大事。老臣是怕,有负陛下这份天大的信任啊!”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满脸都是真诚的无奈,“老臣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世民闻言,却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房玄龄身边,亲手將他扶起。 “玄龄啊玄龄,你这点心思,还能瞒得过朕?”他拍了拍房玄龄的手臂,笑道,“朕知道你怕麻烦。但朕也知道,这世上,就没有你房玄龄办不明白的事!” 他脸上的笑容一收,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朕把话给你挑明了。朕让你兼任此职,不只是让你去算帐。朕是要你,给朕把户部,把整个大唐的钱袋子,给朕牢牢地看住!” “朕不需要你事必躬亲,你可以自己挑选佐官,组建班底。朕给你特权,让你放手去做!朕只要一个结果:国库的每一文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房玄龄,都要给朕弄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第190章 是时候再给这个时代,一点小小的震撼了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强制命令了。 君主意志,不容违逆。 房玄龄知道,自己再推辞,便是矫情,便是不识大体了。他长长地、长长地嘆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充满了对未来无数个不眠之夜的预见。 他对著李世民,深深一拜,那腰,弯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低。 “老臣……领旨。” 这四个字,他说得万般无奈,却又字字千钧。 李世民的脸上,终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知道,只要房玄龄点了头,这天下的钱粮,就乱不了。 与此同时,东宫,丽正殿。 当李承乾的仪仗回到东宫时,整个东宫都沸腾了。 今日朝堂之上的那场惊天逆转,早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回了宫中。那些宦官、宫女、卫士,看著自家太子殿下的眼神,已经从过去的同情、怜悯,彻底变成了狂热的崇拜与敬畏! 殿內,房遗直、苏定方、常胜等人,早已等候在此。 见到李承乾进门,房遗直第一个冲了上来,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声音都带著几分颤抖。 “殿下!您今日在朝堂之上,真是神了!” 他搜肠刮刮肚,似乎也找不到合適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那番辩驳,有理有据!那最后一番话,更是將魏王,逼入了万劫不復的境地!实在是太解气了!” 常胜这个粗豪的汉子,更是直接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殿下天威!末將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错!魏王那小子,平日里仗著陛下宠爱,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今日,总算是让他知道了,这大唐,到底是谁说了算!” “殿下略施小计,便让魏王苦心经营的局面,土崩瓦解!此等智谋,我等望尘莫及!” 一时间,殿內全是此起彼伏的恭维和马屁之声。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著一种扬眉吐气的兴奋。 然而,作为这场风暴中心的李承乾,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 他只是隨意地挥了挥手,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侍女奉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那份从容与淡定,与周围的喧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抬起眼皮,扫了一眼依旧处於极度兴奋中的房遗直等人,淡淡地开口了。 那声音,像是带著冰碴子,瞬间让殿內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区区一个魏王,也配做本宫的对手?” 一句话,让所有的喧囂,戛然而止。 眾人全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李承乾。 只听李承乾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带著一丝轻蔑的语气,继续说道:“本宫的眼中,从来就没有將他,放在过眼里。” 霸气! 在別人看来,魏王李泰,是圣眷正浓、权势滔天、足以与太子分庭抗礼的强大对手。 可在太子殿下的口中,他,竟然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短暂的寂静之后,常胜等人眼中的狂热,更盛了! “殿下说的是!区区魏王,不过是跳樑小丑,岂配与皓月爭辉!” “是我等眼界窄了!殿下的胸襟与格局,我等拍马难及!” 李承乾懒得再理会这些吹捧,他將目光转向苏定方,神情终於认真了几分:“定方,白虎营的训练,进行得如何了?” 苏定方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稟殿下,三千將士,操练不輟。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房遗直,便苦著脸,接过了话头。 “只是,殿下,我们……快没钱了!” 这句话一出,殿內那股打了胜仗的喜悦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李承乾眉头微挑,看向房遗直:“怎么说?” 房遗直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数字。他走上前,將本子呈给李承乾,一脸的愁容。 “殿下,您看。我们这支白虎营,您没有走府兵制,而是直接从百姓中招募青壮,加以整训。这就意味著,这数千人的衣食住行、军餉操劳,全都要我们自己一力承担!” “正常的府兵,朝廷是有补贴的。可我们这支兵,说白了,就是您的私兵,户部那边,一文钱都不会给我们。这几个月,光是军餉,就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房遗直指著帐本上的另一项,继续道:“还有装备!殿下您要求,所有將士的甲冑、兵器,都必须是百炼钢打造的精品。这东西,太烧钱了!一套下来,足以让一个寻常的中產之家,直接破產!我们这三千套,再加上后续的损耗更换,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更別提,为了將来的骑兵扩军,您还让我们提前购买、饲养了上千匹战马!这战马,比人还能吃!每日嚼用的豆料,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他翻了一页,又指向另一处:“还有您的封地!那座新城的修建,虽然主体已经完工,但后续的维护、官吏的俸禄、百姓的安置,都需要源源不断地投钱进去。” “最后,便是……便是那长安大学。”房遗直的声音更小了,“招募天下大儒,修建馆舍,购置书籍……这里的每一项,的钱,都如流水一般!” 他合上帐本,对著李承乾,深深一躬。 “殿下,您之前靠著小说,確实赚取了海量的財富。但是,也经不住我们这么啊!这些產业,摊子铺得太大,几乎每一个,都是吞金巨兽!现在,帐面上的流动资金,已经快要见底了。若是再没有新的进项,不出两个月,我们……恐怕连军餉都发不出来了!” 李承乾静静地听著,面无表情。 他没有去看那帐本,因为每一笔钱是怎么出去的,他比谁都清楚。 他之所以不动用东宫的份例钱,就是要將这些產业,彻底与朝廷分割开来,打造成完全属於他自己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 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他將来与整个世界博弈的底牌。 良久,他才缓缓点了点头。 “本宫知道了。” 他看著窗外,眼神深邃。 看来,是时候,再给这个时代,一点小小的震撼了。 赚钱,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难事。 就在这时,一名东宫的僕人,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躬身稟报导:“启稟殿下,梁国公、尚书左僕射房玄龄大人,前来拜访。” 第191章 房相的头疼之症,本宫有法子可医 房玄龄? 李承乾和殿內的眾人,都是一愣。 这个时间点,他来干什么? 房遗直反应最快,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道:“殿下,臣去迎接!” 说完,他便兴冲冲地,朝著殿外跑去。 李承乾看著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个莫名的微笑。 片刻之后,房遗直陪著一脸严肃的房玄龄,走了进来。 刚一进殿,房遗直还想说些什么,房玄龄却脚步一顿,转头看著他,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公式化的语气,沉声说道: “在东宫,殿下面前,公眾场合,要称职务。” 这句话,他说得不大声,却字字清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房遗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仪了。在太子面前,他首先是东宫属官,然后,才是房玄龄的儿子。 他连忙低下头,恭声道:“是,房相,孩儿知错了。” 房玄龄这才点了点头,不再看他,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对著李承乾,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標准的臣子之礼。 “老臣房玄龄,参见太子殿下。” “房相免礼,赐座。”李承乾抬了抬手,示意下人看茶。 房玄龄坐下后,並没有立刻切入正题。他先是循著惯例,与李承乾说起了今日的朝堂之事。 “殿下今日之风采,老臣,亦是深感佩服。”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以法理为基,以孝道为盾,以大局为矛,环环相扣,將魏王逼入死角。此等机变与口才,便是当年的纵横家,怕也多有不及。” 李承乾淡然一笑:“房相过誉了。本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房玄龄点了点头,又与他聊起了一些日常琐事,从天气,聊到民生,再到长安城的一些趣闻,仿佛真的只是来与太子拉家常一般。 李承乾也极有耐心地,一一应对。 两人这一番机锋暗藏的閒聊,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直到茶水都续了第二遍,房玄龄才像是终於想起了什么正事一般,话锋一转,脸上,也適时地,露出了一副无比苦恼的神情。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气,那口气,嘆得是肝肠寸断,愁云惨雾。 “哎……” 他摇著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脸上,写满了“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的表情。 “殿下啊,老臣今日,真是流年不利,被陛下,给硬塞了一个苦差事啊!” 他看著李承乾,满脸苦相地抱怨道:“陛下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让老臣,去兼任那户部的度支郎中!殿下您是知道的,老臣这把年纪了,眼手抖,哪里还算得清楚那比牛毛还多的帐目啊!” “老臣推辞了半天,可陛下他……他就是不准啊!”房玄龄一拍大腿,脸上,是三分无奈,三分愁苦,还有四分,是恰到好处的“我被逼无奈”的委屈。 “这下好了,以后怕是连个囫圇觉,都睡不上了!真是……命苦啊!” 房玄龄那张布满了褶皱的老脸上,写满了“愁苦”二字,他那一声接一声的长吁短嘆,足以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仿佛接任度支郎中一职,不是权柄的增加,而是人生不可承受之重。 李承乾静静地看著这位大唐相国,上演著这一出精彩绝伦的“诉苦大戏”,心中,却是洞若观火,明镜似的。 他知道,房玄龄的苦,有三分是真的。毕竟度支司的帐目,繁杂如麻,足以让任何一个神算子都感到头疼。 但剩下的七分,却是一种高明无比的政治姿態。 他这是在向自己,向东宫,表明一种態度:陛下强塞给我这个职位,我是被逼无奈的,我本人对户部的钱袋子没有丝毫兴趣,更不会因此而倒向任何一方。我,房玄龄,依旧是那个中立的、只忠於陛下的宰相。 同时,他也是在试探。 试探自己这位刚刚在朝堂上,展露出惊天手段的太子殿下,对自己兼任此职,究竟是何看法。是 想通了这一层,李承乾不由得失笑。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声音里,带著一丝轻鬆的笑意。 “房相,依本宫看,这倒是天大的好事啊。” 房玄龄闻言,脸上的苦色更浓了,他连连摆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殿下可莫要取笑老臣了!”他苦著脸道,“老臣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好事?陛下是信任老臣,可这份信任,实在是太沉重了!度支一司,权柄之重,牵扯之广,远超旁人想像。毫不夸张地说,老臣现在,是坐在火山口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抱怨的意味更浓了。 “再者说,这权柄,要来何用?位高权重,从来都是过眼云烟。老臣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地告老还乡,含飴弄孙,便心满意足了。哪里还希望,再多这么一份足以让全天下人都眼红的权柄?这哪里是好事,分明是催命符啊!” 他看著李承乾,言辞恳切。 “而且,殿下您是有所不知。”房玄龄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算帐,最是耗费心神!尤其是国帐!每一笔军费开支,都要核对兵部的文书;每一笔税收进项,都要查验地方的黄册。前年的帐,去年的帐,今年的帐,盘根错节,互相纠缠。老臣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疼欲裂!这差事,太折磨人了!” 听著房玄龄这一番滔滔不绝的抱怨,李承乾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浓郁。 他缓缓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眼神中带著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微微一笑。 “无妨。”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房相的头疼之症,本宫有法子可医。” 房玄龄当场就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著李承乾,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自己抱怨了半天,又是怕担责任,又是怕算帐头疼,核心思想,就是想让太子殿下知道,自己对这个职位没兴趣。 可太子殿下这回答……是什么意思? 他有法子? 房玄龄的第一反应,也是一个政治家最本能的反应,脱口而出,急切地问道:“什么法子?莫非……是殿下有举荐的治世良才?若真有精通术算、品性又信得过的人,殿下不妨向陛下举荐,由他来担任此职,老臣,也好早日脱离苦海啊!” 第192章 本宫这个不一般 在他看来,解决职位问题的最好方法,自然是换人。如果太子能推荐一个自己派系的人才,既能解决自己的麻烦,又能卖太子一个人情,还能藉此观察一下太子的人才储备,简直是一举三得! 然而,李承乾闻言,却是哈哈一笑,摇了摇头。 “房相,你误会了。” 他看著一脸错愕的房玄龄,眼神中,闪过一丝神秘的、足以让任何智者都为之好奇的光芒。 “本宫所说的法子,不是人。” “而是一种,全新的『术』!” “房相,请稍等。” 李承乾並未过多解释,而是转头,对著一旁同样听得云里雾里的房遗直,吩咐道。 “遗直,去本宫的书房,將那个本宫亲手用牛皮纸包裹好的、三指厚的书册,取来。” 房遗直虽然不明白殿下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躬身应是,快步退了出去。 大殿之內,只剩下李承乾和满腹狐疑的房玄龄。 房玄龄看著眼前这位气定神閒的太子,心中的好奇,已经被彻底勾了起来。 不是推荐人才,而是一种“术”?还是记录在书册上的? 难道是某种失传已久的上古算经?比如《九章算术》之外的奇篇?可即便是再精妙的算经,也只是提供算法,对於那浩如烟海的帐目,又能有多大的帮助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房遗直已经捧著一个厚厚的、用结实的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快步走了回来。 “殿下,取来了。” “呈上来,给房相看看。”李承乾示意道。 房遗直小心翼翼地,將包裹放在了房玄龄身前的案几上。 房玄龄带著强烈的好奇,伸手,一层一层地,解开了包裹。 露出来的,是一本装订得极为精美的书册。封面,用的是上好的蜀锦,上面,用金线绣著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数理之基》。 “这是……”房玄龄看著这四个字,不由得念出声来,眉头微蹙,“数学?也就是我等常说的『术算』?” 他哭笑不得地抬起头,看向李承乾。 “殿下,您莫不是在与老臣开玩笑?这术算之学,国子监亦有明经科,老臣虽然不甚精通,却也知道其大概。这东西,如何能解老臣的头疼之症?” 他以为,太子是拿了一本寻常的算学书籍,来与他消遣。 李承乾却只是一笑。 “房相,本宫这个不一般。” “你看看再说。” 他站起身,走到房玄龄身边,亲自伸手,將那本《数理之基》,翻开了第一页。 “房相请看。” 房玄龄將信將疑地,將目光,投向了书页。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洁白的书页上,並未出现他所熟悉的“壹、贰、叄、肆”这样的大写或小写汉字。 取而代之的,是一排他从未见过的、形態奇异、却又简单到极致的符號。 1、2、3、4、5、6、7、8、9、0 在这排符號的旁边,才对应著汉字的“壹、贰、叄……” “这……这是何物?”房玄龄指著那排符號,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与困惑。这符號,弯弯绕绕,形如鬼画符,却又似乎……蕴含著某种奇特的规律。 李承乾微微一笑,解释道:“此乃『阿拉伯数字』,是本宫偶得的一种计数符號。房相您看,从一到九,再加一个『零』,仅仅十个符號,便可代表天地间所有的数字。” 他拿起笔,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道:“譬如,我大唐去岁税赋总额,若以大写汉字记,需书『叄佰玖拾柒万贰仟伍佰陆拾肆贯』。何其繁琐?” “但若用此新法,则只需书写3972564即可。孰简孰繁,房相,一目了然吧?” 轰!!! 房玄龄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死死地盯著纸上那串简单的符號,再对比那长长一串汉字,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是一位处理了半辈子文书的宰相!他太清楚,这意味著什么了! 这意味著,记录的速度,將提升十倍不止! 这意味著,誊抄出错的概率,將降低百倍! 这意味著,核对帐目时,所需要耗费的精力,將减少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仅仅是这一排小小的符號,就足以在整个大唐的文书、计帐领域,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 “神……神乎其技!简直是神乎其技啊!”房玄龄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他看著那些简单的数字,眼中,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然而,李承乾只是笑了笑,將书,又往后翻了几页。 “房相,这只是开胃小菜。您再看这个。” 房玄龄连忙凑上前去。 只见新的书页上,画著一些更加奇怪的图形。 其中一页,画著许多高低不一的柱子,排成一排。每个柱子下面,都標註著地名,如“江南道”、“河南道”、“剑南道”……而柱子的高度,则对应著旁边的数字。 “此为何物?” “此为『柱状图』。”李承乾解释道,“房相请看,此图,乃我大唐各道,去年秋粮之总產。往日,想要对比各地收成,需得从浩如烟海的文书中,將数字一一找出,再行对比。可如今,只需看这柱子高低,何地丰饶,何地贫瘠,岂非一目了然?” 房玄龄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他看著那高低错落的柱状图,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直衝天灵盖! 是啊! 太直观了! 这种方法,简直就是为他们这些需要处理宏观数据的决策者,量身定做的神器! 李承乾没有停,又翻了一页。 这一页上,画著一个坐標系,上面有一条蜿蜒起伏的曲线。 “此为『折线图』。”李承乾的声音,仿佛带著一种魔力,“此图,可观我大唐国库,近十年来,每年税收之增减变化。何年增长,何年下滑,其趋势,尽在掌握。若是有朝一日,房相发现,某军镇之粮草消耗,其折线图,忽然在非战之时,出现了不正常的剧增……那,意味著什么,想必,不用本宫多说了吧?” 第193章 他倒向了太子! “唰”的一下,房玄龄的脸色,变了! 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想到了!他瞬间就想到了这东西,最可怕的用途! 查贪!防腐! 任何数据的异常波动,在这种直观的图形面前,都將无所遁形! 如果將这种方法,运用到整个大唐的財政审计上……那,那將会是何等恐怖的场景?! 房玄龄感觉自己的心臟,都在“怦怦”狂跳!他抬起头,看向李承乾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臣子对储君的审视,也不是长辈对晚辈的考量。 那是一种,复杂的震惊! 一旁的房遗直,从头到尾,都看得清清楚楚。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看到自己那个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父亲,此刻,竟然会因为一本小小的书册,而震惊到失魂落魄。 他心中,对自家太子殿下的崇拜,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殿下,究竟还藏著多少,足以顛覆这个时代的惊天手段? 就在此时,李承乾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將书册合上,微笑著看著兀自处於巨大震撼中的房玄龄,缓缓说道。 “除此之外,房相,本宫再送你一样,价值不菲的利器。” “有此物,莫说是区区度支司的帐目,便是穷尽这天下所有的加减乘除,亦可变得极为简便。” 房玄龄猛地回过神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李承乾的衣袖,急切地问道:“是……是什么?!” 他已经被“阿拉伯数字”和“统计图”彻底折服,他无法想像,还有什么东西,能比这些,更加神奇! 李承乾看著他那急切的模样,却是朗声一笑,卖了个关子。 “哈哈哈,此物,现在还没做出来。” “等做出来了,本宫,第一个就送给你。” 房玄龄一愣,隨即也反应过来,自己是失態了。他连忙鬆开手,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却依旧带著无法平復的激动与期待。 他知道,太子殿下口中的东西,绝对非同凡响! 他终於明白,为何太子殿下,根本不將魏王放在眼里。 两者的格局,眼界,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魏王还在为了蝇头小利,与太子进行著低级的政治构陷与爭斗时,太子殿下,却已经站在了一个足以俯瞰整个时代的高度,思考著如何用全新的工具,来改造这个国家! 降维打击! 这,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房玄龄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对著李承乾,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礼,深深地,拜了下去。 “老臣今日方知,殿下胸中自有丘壑万千,经天纬地之才,远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度。” “陛下能有殿下这般麒麟之子,实乃我大唐之幸!社稷之幸!” 李承乾坦然地受了他这一礼,伸手將他扶起。 房玄龄直起身,临走之前,他看著李承乾,无比郑重地说道: “殿下,今日陛下虽在朝堂之上,盛怒不已。但老臣看得出,陛下他,很看好你。” “您今日之表现,虽有锋芒,却也尽显储君担当与绝世之才。在陛下的心中,这太子之位,殿下您,还是稳如泰山的。” “老臣,告退。” 说完,他再次一拜,而后,转身,迈著一种与来时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力量与希望的步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丽正殿。 他知道,大唐的未来,有了。 …… 夜色,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笼罩著长安城。 与东宫內那份智珠在握、从容淡定的气氛截然不同,此刻的魏王府,却被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焦虑与阴霾所笼罩。 白日里被摔得粉碎的白玉如意碎片,早已被下人小心翼翼地清扫乾净,但那股暴戾与屈辱的气息,却仿佛渗透进了王府的每一根樑柱之中,挥之不去。 李泰坐在书房的主位上,没有点灯,任由自己整个人,都隱没在黑暗里。 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白日里的癲狂与暴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阴沉。 今日朝堂之上的惨败,如同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他骄傲的內心。李承乾那淡漠的眼神,那一句句诛心之言,那最后將他逼入死角的绝命陷阱,如同梦魘一般,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自己那位太子大哥的、足以致命的威胁。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心腹幕僚杜荷,快步走了进来,他的声音里,带著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王爷,刚刚得到消息,梁国公房玄龄,从宫里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而是去了东宫!” “你说什么?!” 黑暗中,李泰的声音,如同两块浮冰在摩擦,尖锐而又冰冷。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像极了一头被惊扰的饿狼。 杜荷被他这反应嚇了一跳,连忙道:“千真万確!东宫的门禁,並未阻拦,房玄龄在里面,待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出来!” “半个时辰……”李泰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一个更加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的心头。 杜荷咽了口唾沫,又拋出了一个更加重磅的消息。 “还有……还有一件事。宫里传出確切消息,陛下,今日在召见房相之后,已经下旨,命他……命他兼任户部度支郎中一职!”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李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度支郎中! 掌管天下钱粮赋税的枢纽! 房玄龄!这个在朝堂上,素来以中立、稳健著称,从不轻易站队的政坛不倒翁! 他先是接下了这个足以影响天下经济命脉的要职,紧接著,便马不停蹄地,去了东宫! 这两件事联繫在一起,释放出的政治信號,强烈到让李泰,感到一阵窒息! “他……他倒向了太子!”李泰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与不安,而变得有些嘶哑。 这比在朝堂上被李承乾当面羞辱,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李承乾的口才再厉害,也只是匹夫之勇。可若是让他得到了房玄龄这位百官之首的鼎力支持,那便如同猛虎添翼!房玄龄在朝中经营数十载,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其政治能量,深不可测! 一旦他们二人联手,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第194章 也让父皇看一看,谁才是为君分忧的国之栋樑! “不……不行!绝不能让他倒向太子!”李泰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起来。他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杜荷也是满脸凝重:“王爷,房玄龄此人,素来老成谋国,轻易不会下注。如今他既然去了东宫,必然是太子,许给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或者说……是太子,向他展示了什么足以让他动心的东西!” “本王知道!”李泰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绝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搞清楚,房玄龄和李承乾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骤然锁定在了杜荷的身上。 “房遗爱呢?”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杜荷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李泰的意思。 房遗爱,房玄龄的次子,当今陛下的駙马,也是魏王府的常客,更是他杜荷的至交好友。与他那个在东宫任职、被太子视为心腹的兄长房遗直不同,房遗爱性情粗豪,头脑简单,却也因此,更好控制。 “回王爷,遗爱此刻,应该正在府中。”杜荷答道。 李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 “杜荷,你立刻亲自去一趟,將房遗爱,给本王喊来!” “不,还是本王亲自见他。”李泰思索片刻,又改了主意,“你让他,今晚就回房府一趟!以探望父亲为名,去跟房玄龄聊一聊!旁敲侧击,一定要给本王,探探虚实!” “告诉他,若是办好了此事,本王,重重有赏!” 第二日,清晨。 天色刚蒙蒙亮,一身酒气的房遗爱,便哈欠连天地,走进了魏王府。 书房內,李泰已经等候多时。他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 “怎么样?!”一见到房遗爱,李泰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房遗爱打了个酒嗝,挠了挠头,回忆道:“王爷,我昨晚回去了。我爹他……他好像挺高兴的,还多喝了两杯。我问他,陛下为何突然让他兼任那什么度支郎中,他说,是陛下看得起他。” “废话!”李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本王是问你,他去东宫,干什么了?!” “哦哦哦,”房遗爱连忙道,“我问了,我问我爹,是不是太子哥哥许了他什么好处。我爹瞪了我一眼,没多说,就说什么……太子殿下,有经天纬地之才,还说……还说太子送了他一样宝贝,能帮他解决算帐头疼的大难题。” “宝贝?什么宝贝?”李泰的心,猛地一紧。 房遗爱又挠了挠头,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啊,我爹没说。我后来又偷偷去问了我大哥房遗直,我大哥那嘴巴,跟蚌壳一样紧!就说什么,是殿下亲手编撰的一本神书,叫什么……《数理之基》,能让算帐,变得简单无比。” 《数理之基》? 神书? 李泰和一旁侍立的杜荷等人,面面相覷,都是一脸的困惑。 术算之学,还能写成什么神书不成? 就在此时,魏王府的一眾核心幕僚,杜荷、苏勖、谢偃、蒋亚卿等人,也陆续赶到。 当李泰將房遗爱探听来的、这含糊不清的消息,告诉眾人后,整个书房,都陷入了沉思。 “一本术算之书,就能让房相那样的老狐狸,心甘情愿地倒向太子?”幕僚谢偃首先提出了质疑,“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或许,这只是太子放出的烟雾弹,真正的交易,我们並未看到。” “不错。”另一位幕僚苏勖也点头道,“房相何等人物,岂会因一本区区书册,就决定自己的政治立场?依我之见,房相此举,依旧是在待价而沽。他去东宫,是表明一种姿態,也是在敲打我们。他是在告诉我们,太子已经出手拉拢了,魏王您,也该拿出些诚意来了!” 这番分析,立刻得到了李泰的认同。 对!一定是这样!房玄龄这个老狐狸,一定是在两头下注! 他感觉自己,又抓到了一丝希望。 那么,自己该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才能將房玄龄,从东宫那边,再拉回来呢? 就在眾人苦思冥想之际,杜荷的眼睛,却猛地一亮! 他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王爷!诸位!我等,何必去想那些复杂的阴谋诡计?太子,不是已经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吗?” 眾人皆看向他。 只听杜荷振振有词地分析道:“太子想要用什么『术』,来帮助房相解决算帐的难题,以此来拉拢他。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能投其所好?” “太子能给的,我们,也能给!而且,我们能给的,比他更好!” 他看著李泰,献宝似的说道:“太子给的,不过是一本虚无縹緲的『书』!而我们,可以直接给房相,送去实实在在的『人』!” “王爷您可以立刻下令,遍访整个长安,將那些最负盛名的术算大家,全都请到我们魏王府来!再从国子监的明经科里,挑选出那些术算成绩,最为顶尖的人才!我们將这些人,直接送到房相的面前,送到户部度支司去!就说是您,体恤房相年老辛苦,特意为他寻来辅佐之人!” “如此一来,一来,彰显了您尊老敬贤的气度;二来,也显示了您为国分忧的担当;这三来嘛……”杜荷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只要房相用了我们的人,这户部的钱袋子,不就等於,间接掌握在了我们的手中吗?!” “此计,一石三鸟!远比太子那本不知所云的破书,要高明百倍!” 杜-荷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李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他激动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好!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 “杜荷!你这个计策,实在是太妙了!” 他看著满屋子的幕僚,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就按此计行事!速速去给本王找人!要最好的!最快的!本王要让房玄龄,让满朝文武,也让父皇看一看,谁,才是真正有能力,为君分忧的国之栋樑!” 第195章 魏王送人! 三日后,户部衙门。 与往日的清净不同,今日的户部公廨,显得格外热闹。 新官上任的度支郎中、当朝宰相房玄龄,今日,是第一天,来度支司点卯。 户部左右侍郎等一眾高官,全都陪同在侧,以示尊重,除此之外,昨日早朝,唐俭被调回户部尚书,马周调为户部侍郎。 公廨之內,堆积如山的帐册文书,如同一座座小山,散发著陈年纸墨与灰尘混合的气味。几名度支司的主事、令史,正站在几案前,对著一卷长长的帐目,愁眉不展。 “如何了?”户部左侍郎刘存敬,皱著眉头问道。 为首的一名主事,擦了擦额头的汗,苦著脸回道:“回稟侍郎大人,这……这是刚刚匯总上来的,今年春季,江南东道一十三州的税赋总帐。光是初步的核算,我等五人,不眠不休,怕是……怕是也要十天半个月的功夫。若是还要与往年帐目进行比对,查验有无疏漏……那,那没有一两个月,根本下不来。” 此言一出,在场的眾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江南东道,就要耗费如此之久!那全大唐十三个道,数百个州府的帐目,全部统计核算完毕,岂不是要到明年开春去了? 户部尚书唐俭,忍不住摇头嘆息:“国朝承平,疆域日广,这钱粮帐目,也愈发繁杂。度支司的诸位,確实是辛苦了。” 侍郎马周,也看向了一旁气定神閒的房玄龄,半开玩笑地说道:“玄龄公,您这回,可是接了个天大的苦差事啊!以后,怕是连安生日子,都过不上了。” 眾人闻言,皆是善意地笑了起来。 他们都以为,会看到房玄龄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房玄龄非但没有丝毫的愁容,反而,是微微一笑。 那笑容,从容不迫,胸有成竹。 “不急。”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用一种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道。 “老夫,今日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 眾人皆是一愣,纷纷好奇地看向他。 这位房相,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小吏,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稟报导:“诸位大人!魏……魏王殿下,驾到!” 话音未落,身穿华贵亲王朝服的李泰,已经在一眾隨从的簇拥下,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参见魏王殿下!” 唐俭、马周等人,皆是心中一凛,连忙躬身行礼。 户部,是朝廷重地。魏王,身为亲王,若无要事,是绝不会轻易踏足此地的。他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问號。 李泰却是看也不看旁人,径直走到了房玄龄的面前,脸上,掛著无比尊敬与和煦的笑容。 “梁国公,不必多礼。”他亲手將正要行礼的房玄龄扶住,语气,充满了关切。 “本王今日冒昧前来,是听闻梁国公,不辞辛劳,以宰相之尊,兼领这度支郎中一职。本王,心中,实在是感佩万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堆积如山的帐册,脸上的关切之色更浓了。 “本王也知道,您年事已高,而这度支司的公务,又如此繁重。所以,本王特意为您,寻访了一些在术算方面,颇有建树的人才,希望能为您分忧,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 说完,他对著门外,拍了拍手。 立刻,便有五名身穿国子监监生服饰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五人,个个神情倨傲,眼神中,带著一种身为顶尖技术人才的自负。 李泰指著他们,无比自豪地向眾人介绍道: “梁国公,诸位大人!这五位,乃是国子监明经科中,术算一学,最为顶尖的才俊!尤其是这位,王勉之策,其心算之能,冠绝国子监!寻常的田亩、赋税之帐,他只需心念一动,便可得出结果!” “本王想著,有他们几位来辅佐梁国公,定能让这繁杂的帐目核算,事半功倍!” 李泰的这番“雪中送炭”,让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感到有些始料未及。 唐俭和马周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魏王这一手,玩得实在是高! 他明面上,是为房玄龄分忧,为国举才。可实际上,却是想將自己的势力,安插进户部这个最核心的要害部门!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房玄龄的身上。 大家都在看,这位刚刚才表现得“胸有成竹”的房相,究竟会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好意”。 只见房玄龄,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对著李泰,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多谢魏王殿下美意。只是,区区帐目,老臣这里,自有准备,怕是……用不上魏王殿下的人了。” 他竟然,直接拒绝了! 拒绝得如此乾脆! 李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他没想到,房玄龄竟然会当著这么多人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但脸上,却依旧强撑著笑容。 “梁国公何出此言?” 李泰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压迫感。 “本王带来的这几位,可都是万里挑一的术算天才!他们的本事,房大人您,一试便知!” 他根本不给房玄龄再次拒绝的机会,直接对著那名叫王勉之的监生,下令道。 “王勉之!你,便当著诸位大人的面,將那江南东道春季税赋总帐,给本王,当场算出来!” “是,殿下!” 那王勉之傲然一笑,大步走到那堆积如山的帐册前。 他身后的四名同伴,立刻熟练地铺开一张巨大的算席,取出了一盒盒精致的算筹。 户部主事连忙將最关键的几卷总帐,呈了上去。 只见那王勉之,目光如电,飞快地扫过帐目上的数字,口中,念念有词,语速快得惊人! “歙州,田税,壹百贰拾柒万叄仟伍佰贯……婺州,商税,柒拾玖万……” 而他身旁的四名同伴,手指,则如同在算席上跳舞一般! “啪!啪!啪!啪!” 第196章 户部重地,竟然被你当成了炫技卖艺的戏台子 那一根根乌木算筹,在他们手中,上下翻飞,不断变换著位置,发出一阵阵清脆而又密集的敲击声! 那场面,极具观赏性,看得在场的一眾官员,都是眼繚乱,惊嘆不已! 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用算筹,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唐俭和马周,更是看得连连点头。 “此子,真乃神童也!” “这般算速,怕是比我部中令史,快了十倍不止!”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就在眾人还沉浸在这场精彩的“表演”中时,那王勉之,已经猛地停下了口中的报数。 而他身后的四人,也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王勉之上前一步,对著李泰和眾位官员,无比自信地一拱手。 “启稟殿下,诸位大人!江南东道,一十三州,今岁春季,各项税赋总计为……壹仟贰佰叄拾柒万玖仟肆佰贰拾伍贯!” 他报出的数字,精確到了个位! 户部主事连忙拿起一本已经初步核算过的底帐,颤抖著声音,对比了一下。 “没错!数……数目完全一致!天哪!他们一炷香的功夫,竟然就完成了我们五个人,要算上好几天的活计!” 轰! 整个公廨之內,一片譁然! 所有官员,看向那五名监生的眼神,都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如何?” 李泰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得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用这种最直观、最震撼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他魏王府的人才,是何等的强大! 他转过头,再次“诚恳”地看向房玄龄,语气中,带著一种胜利者般的宽宏。 “梁国公,本王也知道,您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人选。不过,多几个人,总是多几分力。让他们留下,与您的人,一同为朝廷效力,並不衝突嘛。” “您看,如何?” 他將皮球,再次踢给了房玄龄。 这一次,他相信,房玄龄,再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当著这么多同僚的面,在亲眼见证了这些人才的“神技”之后,如果房玄龄还要执意拒绝,那便不是清高,而是不识大体,是意气用事,是嫉贤妒能! 房玄龄的眉头,终於,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心中,无奈地嘆了口气。 又被这位魏王殿下,给盯上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缠住了脚踝,阴冷而又黏腻,甩都甩不掉。 接受? 那便等於,让魏王的势力,渗透进了自己刚刚接手的核心部门。 拒绝? 那便是在打魏王的脸,也是在打自己的脸。 整个户部公廨,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尷尬与微妙。 正在这时。 一个清朗、淡然,却又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从门外,悠悠地传了进来。 “魏王殿下,真是好兴致。” “户部重地,竟然被你,当成了炫技卖艺的戏台子。” 这声音?!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皆是猛地一震! 唐俭、马周等人,更是心神一紧,猛地回头,看向门口! 只见太子李承乾,身穿一身玄色常服,在一眾东宫卫士的簇拥下,正背著手,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李泰,扫过那五名洋洋得意的国子监监生时,却带著一种,如同在看跳樑小丑般的…… 怜悯与不屑。 这番话,不轻不重,却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正志得意满的李泰脸上。 公廨之內,瞬间,鸦雀无声。 唐俭、马周、房玄龄以及户部的一眾官员,皆是心神剧震,猛地回头望向门口。 只见太子李承乾,身穿一身简便的玄色常服,在一眾东宫卫士的簇拥下,负著手,从容不迫地跨过了户部的门槛。 阳光从他身后洒入,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显得高深莫测。 他的脸上,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满脸错愕的李泰,扫过那五名刚刚还在洋洋得意的国子监监生时,却带著一种,如同在看一群跳樑小丑般的……怜悯与不屑。 “参见太子殿下!” 短暂的死寂之后,唐俭、马周等人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其余的户部官员,也如梦初醒,纷纷跪倒一片。 李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承乾竟然会亲自来到这里! 但他毕竟是亲王,很快便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怒,对著李承-乾,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原来是太子殿下驾到。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他直起身,语气中带著一丝挑衅,反驳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臣弟见梁国公为国操劳,心有不忍,特为国举才,以分君忧。何来『炫技卖艺』一说?莫非在太子殿下眼中,为父皇分忧,为朝廷尽力,也是一场戏不成?” 他这是在反將一军,將自己的行为,拔高到“为君分忧”的道德制高点上。 一时间,户部公廨內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官员都低著头,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两位殿下之间的交锋,他们谁也得罪不起。 然而,面对李泰的詰难,李承乾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李泰的话,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那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无视。 他径直走到房玄龄的面前,脸上,露出了真诚的微笑,亲自將这位老臣扶起。 “房相,本宫来迟了。” 他的声音,温和而又充满了力量,瞬间便驱散了房玄龄心中那一丝被李泰逼迫的无奈。 “让您受惊了。” 房玄龄心中一暖,连忙道:“殿下言重了。老臣,恭迎殿下。” 李承乾点了点头,然后,他才转过身,仿佛刚刚看到李泰一般,用一种平淡到近乎漠然的语气说道: “为国举才,自然是好事。但,也要看举的是什么才。” 他目光扫过那五名脸色涨得通红的国子监监生,轻轻摇了摇头。 “用最繁琐的办法,耗费最长的时间,算出最简单的结果,然后,便沾沾自喜,自詡为『天才』。这,不是在为国分忧。” “这是在,浪费国帑,虚耗光阴。”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第197章 太子殿下,您,可敢应战?! 那五名监生,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是为首的王勉之,当场便要站出来反驳,却被李泰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李承乾不再理会他们,而是再次转向房玄龄,笑道:“房相,您昨日所言的头疼之症,本宫,早已为您备好了良药。” 说完,他对著身后的东宫卫士,使了个眼色。 一名卫士,立刻上前,双手,捧上一个长约一尺半、宽约半尺、用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精致木盒。 那木盒,雕工精美,通体散发著一股淡淡的幽香,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是何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神秘的木盒,给吸引了过去。 李泰和他身后的杜荷等人,却是嗤之以鼻。 在他们看来,这又是太子故弄玄虚的把戏。一个破盒子,还能比得上他们找来的五个大活人不成? 李承乾没有卖关子,在眾人好奇的注视下,亲手,打开了木盒的搭扣。 “啪嗒”一声轻响。 盒盖,缓缓开启。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向盒內望去。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那木盒之內,静静地躺著一个……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玩具”。 它由一个长方形的木框构成,框內,有一根横樑,將框分为上下两部分。一根根光滑的木档,竖著贯穿了横樑,每一根木档上,都穿著一些可以上下滑动的圆形木珠。 上樑,每档两颗珠子。 下樑,每档五颗珠子。 这东西,造型奇特,结构简单,看起来,就像是……给小孩子拨著玩耍的计数玩具。 “太子殿下……这……这是何物?”户部尚书唐俭,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李承乾微微一笑,伸手,將那物事从盒中取出,托在掌心,向眾人展示。 “此物,名为『算盘』。” “乃本宫所造奇物,专为算术而生。” 他看著眾人那迷惑不解的眼神,用一种石破天惊的语气,缓缓说道: “若论算帐之速,此物,远胜尔等方才所用的『算筹』,百倍不止!”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著,一阵压抑不住的、噗嗤嗤的笑声,从魏王府的阵营中,爆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李泰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指著李承乾手中的算盘,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百……百倍?!太子殿下,您莫不是在说梦话吧?!” 他身后的杜荷、王勉之等人,也是满脸的嘲讽与不屑。 “一个孩童的玩具,也敢妄言胜过我等苦学十数载的算筹之法?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王勉之高傲地说道。 “我看太子殿下,是黔驴技穷,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便找了这么个玩意儿,来故弄玄虚吧!” 不只是他们,就连唐俭、马周等一眾户部官员,脸上,也写满了怀疑。 算筹之法,传承千年,乃是圣人所创,是术算之学的正统。眼前这个造型古怪的“算盘”,怎么可能比算筹,快上百倍?这实在是,太过於天方夜谭了。 房玄龄的眉头,也微微皱起。他虽然相信太子绝不会无的放矢,但这“算盘”,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看著眾人那怀疑、嘲讽、不信的眼神,李承乾,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欲扬,先抑。 不將他们的骄傲,彻底踩在脚下,他们又如何能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降维打击”? 就在这时,信心爆棚的李泰,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李承承,大声提议道: “太子殿下!” “既然您对这『算盘』,如此有信心,称其能胜过算筹百倍。那,口说无凭!” “臣弟,在此,斗胆向您挑战!” 他环视四周,声音,提到了最高,確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便在此地,当著房相和户部诸位大人的面,来一场公平的较量!” “就由我这五位国子监的才俊,使用算筹,与您那使用『算盘』的人,比试一场!题目,就由户部的唐尚书和马侍郎,一同来出!” “看看,究竟是您这『玩具』厉害,还是我大唐传承千年的算筹之法,更胜一筹!” “太子殿下,您,可敢应战?!” 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逼迫的意味。 他这是要將李承乾,架在火上烤! 在场的所有官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公开挑战!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政治斗爭了! 房玄龄的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他想开口劝阻,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承乾的身上,等待著他的回答。 答应?若是输了,那太子殿下,將沦为整个长安的笑柄,威信扫地! 不答应?那便等於,承认自己是在虚张声势,同样是顏面尽失! 这是一个,死局! 然而,面对这个李泰精心设计的死局,李承乾的脸上,却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啊。” 他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那语气,轻鬆得,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这个提议,甚好。” 李泰一愣,他没想到,李承乾竟然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他心中,瞬间被狂喜所填满! 他贏定了! 然而,下一刻,李承乾的动作,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泰在內,全都石化当场。 只见李承乾,拿著那个算盘,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目光,没有投向自己带来的那些精锐的东宫卫士。 而是,扫过了那些因为两位殿下驾到,而嚇得瑟瑟发抖、跪在公廨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的、户部的低阶小吏和书佐们。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其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年轻人身上。 那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衣著朴素,面黄肌瘦,跪在那里,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脸上,写满了惶恐与不安。 李承乾,对著他,温和地招了招手。 “你,过来。” 那年轻书佐,猛地一抬头,脸上,是极致的错愕与恐惧。他看看太子,又看看周围,不確定太子是不是在叫自己。 在李承乾鼓励的眼神下,他才连滚带爬地,跪行到了大殿中央。 “小……小的户部录事……张……张小敬,参见……参见太子殿下……”他嚇得话都说不囫圇了。 李承乾笑了笑,將手中那个金丝楠木的算盘,亲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著满脸错愕、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李泰,以及所有呆若木鸡的官员,用一种平淡,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宣布道: “本宫这边使用算盘的应战之人,便是他了。” 轰!!! 整个户部公廨,仿佛被一道天雷,给劈中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著李承乾。 疯了! 太子殿下,一定是疯了! 他竟然,要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嚇得话都说不清的低阶小吏,去对战五位国子监最顶尖的、心高气傲的术算天才?! 这,已经不是在应战了! 这,分明是在,自取其辱! 李泰的狂喜,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看著那个瑟瑟发抖的张小敬,再看看李承乾,差点就要当场笑出声来! 他完了! 这个太子,彻底完了!他竟然狂妄自大到了这个地步!他这是在,亲手將自己的脸面,送到自己的脚下,让自己来踩啊! 而那个被选中的年轻书佐张小敬,在听到太子的话后,两眼一翻,竟是……竟是直接,嚇得晕了过去。 第198章 什么?! 他算完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当李承乾云淡风轻地说出,他选定的应战之人,便是那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名叫张小敬的低阶小吏时,整个户部公廨,都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法。 所有人,无论是身居高位的尚书侍中,还是魏王府的囂张幕僚,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李承乾。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过后,魏王府的阵营中,爆发出了比刚才还要肆无忌惮百倍的、雷鸣般的嘲笑声! 杜荷对李泰说道:“王爷!王爷!太子是来给我们送脸面的啊!” 其余人也道:“晕了!晕了!还没比,就嚇晕过去了!” “就这种货色,也配当我们的对手?太子殿下,您这是在羞辱谁呢!” 李泰本人,也已经从最初的错愕,转为了极致的狂喜与轻蔑。他看著李承乾,就像在看一个主动走上断头台的傻瓜,那眼神中的嘲讽,几乎要溢出眼眶。 “太子殿下,您可真是让臣弟,大开眼界啊!”他强忍著笑意,话语里却充满了刀子般的讥讽,“莫非,东宫已经无人可用到如此地步了吗?还是说,太子殿下您,觉得我大唐的术算之学,已经沦落到,可以任由一个黄口小儿,拿著一个破烂玩具来羞辱的地步了?!” 那五名国子监的术算天才,更是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为首的王勉之,脸色铁青,对著李泰一拱手,傲然道:“王爷!何须五人!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这等货色,学生一人,足矣!” 户部的官员们,也是面面相覷,脸上写满了荒谬与不解。唐俭和马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他们想不通,一向沉稳睿智的太子殿下,为何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这已经不是自信,而是自负,是拿自己的储君威严,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然而,面对这满堂的讥讽与嘲笑,面对这已经演变成闹剧的局面,李承乾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定模样。 他甚至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 他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声身旁的东宫卫士:“去,取一盆冷水来,把他给本宫泼醒。” 那份从容,那份镇定,与周围的喧囂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竟让李泰的笑声,都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几分。 很快,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从张小敬的头顶,浇了下去。 “啊!” 张小敬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坐起,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恐惧。 “殿……殿下……”他看著眼前的李承乾,牙齿都在打颤。 李承乾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他蹲下身,將那个金丝楠木的算盘,再次递到了张小敬的面前,声音,温和得不带一丝火气。 “別怕。” “本宫,现在教你如何使用此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知道,诸位心中都充满了疑惑。为何本宫会选一个看似普通的小吏,来应战国子监的算学高才,为何本宫,会拿出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玩具』,来对抗传承千年的算筹之法。 他拿起算盘,向眾人展示。 “在此,本宫可以明確地告诉诸位。我大唐如今所用的计算之法,乃是筹算,在当今之世,筹算,仍是主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我这算盘,能更胜一筹。” “所以,”李承乾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今日,诸位所见的,並非什么孩童玩具。而是本宫,依据古籍中的零星记载,復原並改良出的一种,全新的,足以顛覆过往的计算之术!” “正因其全新,所以使用者,无需任何术算基础。这,便是本宫,选择张小敬的原因。” 说完,他不再理会眾人,而是低头看著依旧在发抖的张小-敬,用最简单最直白的话语,开始了他的现场教学。 “看清楚,此为算盘。此为框,此为梁。樑上之珠,一颗,代表『五』。梁下之珠,一颗,代表『一』。” “你看这第一档,下五珠,上二珠。拨下一珠,靠梁,便为『一』;拨下两珠,便为『二』……拨下五珠,归位,再拨上一珠,靠梁,此为『五』。” “上一下一,为『六』;上一下二,为『七』……” “逢十进一,个位满十,便在十位档,拨上一珠。百位、千位、万位,以此类推。” “其诀,亦不过『加法见五加五去补,进位加补去九进一』,『减法见五去五加补,退位减补加九退一』……” 李承乾的声音,清晰而又平稳。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算盘上,快速地拨动著,演示著加减之法。 那清脆的、富有节奏的“噼里啪啦”声,开始在大殿內响起。 起初,魏王府那边,还是一片嗤笑之声。 “装神弄鬼!” “就这么拨几下,能算出什么来?” 可渐渐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发现,那个原本嚇得魂不附体的年轻书佐张小敬,在李承乾手把手的教导下,眼神,正在发生著惊人的变化。 从最初的恐惧、茫然,到后来的疑惑、好奇,再到他颤抖著手,学著李承乾的样子,拨动第一颗算珠,算出第一个简单的“三加五等於八”之后,他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了一道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光芒! 他有些震惊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算盘,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太……太简单了! 这种方法,比他过去学过的任何一种心算、笔算,都要直观!都要简单! 他不需要去记那些复杂的换算,不需要在脑中,构建繁琐的筹算模型。他只需要,按照太子殿下所教的口诀,去拨动这些小小的珠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开始在他的心中,悄然萌发。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 李承乾站起身,拍了拍张小敬的肩膀。 “学会了吗?” 张小敬猛地抬头,他看著太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依旧紧张,但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好了。”李承乾转过身,对著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李泰,淡淡一笑。 “我们可以,开始了。” 一场荒唐而又万眾瞩目的比试,终於,在户部公廨之內,正式拉开了帷幕! 比试的双方,涇渭分明。 一方,是魏王李泰精挑细选出的,三名国子监术算高才。他们以王勉之为首,身后铺著巨大的算席,算筹、笔、纸,一应俱全,神情倨傲,蓄势待发。 另一方,则是太子李承乾临时指定的、刚刚学会算盘不到一炷香的户部小吏,张小敬。他独自一人,跪坐在一张小小的案几后,面前,只放著那个金丝楠木的算盘,神情,紧张中,带著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 户部尚书唐俭,亲自从一堆还未曾核算过的、全新的帐册中,抽出了一卷,高声道:“第一题!此乃河东道,蒲州,去年夏粮入库之总帐!共有大小帐目,一百七十三笔!请双方,核算出其总和!” “开始!” 一声令下! 李泰那边的三人,瞬间便动了起来! 为首的王勉之,目光如电,飞快地瀏览著帐目,口中,以一种令人眼繚乱的速度,飞快地报出一串串数字! “玖仟伍佰贰拾柒!” “壹万柒仟肆佰玖拾!” “叄仟零捌拾肆!” 他身后的两名同伴,则手指翻飞,在那巨大的算席之上,疯狂地摆弄著算筹!数以百计的乌木算筹,在他们手中,不断地被拆分、组合、移位,发出一阵阵密集的、如同雨打芭蕉般的“啪啪”声! 那场面,极具视觉衝击力!那份默契的配合,那份惊人的熟练度,让在场的官员们,嘆为观止! “好快!”马周忍不住低声讚嘆。 李泰的脸上,已经重新掛上了稳操胜券的得意笑容。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算筹那边的精彩表演所吸引时,一阵与眾不同的、更加清脆、更加富有节奏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眾人闻声望去,只见张小敬,正双眼紧紧地盯著帐册,双手,如同两只飞舞的蝴蝶,在那小小的算盘之上,疯狂地拨动著! 他的动作,或许还有些生涩,但他的速度,却快得不可思议! 只见那一颗颗算珠,在他的指尖之下,上下翻飞,不断地撞击著横樑,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加!进位!再加!再进位! 那复杂的、成百上千的数字,在算盘这个精妙的工具面前,被迅速地、毫不留情地,分解、重组、归纳! 就在王勉之那边,刚刚报完不到一半的帐目,两名同伴还在满头大汗地进行著紧张的筹算之时。 “啪!” 一声脆响! 张小敬,放下了手中的帐册,按住了算盘。 他抬起头,虽然额上也有细汗,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对著唐俭,用一种还有些不太確信、但却清晰无比的声音,报出了答案。 “回……回稟尚书大人!总计……总计为……叄拾柒万捌仟玖佰肆拾贰!” 什么?! 他算完了?! 王勉之的报数声,戛然而止。他和他的同伴,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原地,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他们这边,连初步的加总都还没完成!他怎么可能,就算出了最终的结果?! 在场的所有官员,也都惊呆了! 李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不可能!”他失声叫道,“他一定是胡乱报的数!唐尚书!烦请核验!” 不用他说,户部的一名侍郎,已经颤抖著手,拿起了早已备好的底帐,飞快地核对了起来。 片刻之后,那名侍郎,猛地抬起头,脸上,是如同见了鬼一般的震惊! 他指著张小敬,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对……对上了!分毫不差!就是这个数!” 轰!!! 整个公廨之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的一下,从那名侍郎的脸上,转移到了张小敬的身上,最后,又死死地,定格在了他面前那个小小的、朴实无华的算盘之上! 房玄龄的瞳孔,剧烈地收缩著!他看著那个算盘,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此物……此物,竟然真的如此厉害?! 能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在术算能力上,碾压国子监的顶尖高才?! 李泰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不……这不可能!一定是巧合!是运气!”他咬著牙,沉著脸,嘶吼道,“继续!再比!” “好!”唐俭也被激起了兴致,他立刻又抽出了一卷更加复杂的帐册。 “第二题!剑南道,赋税、盐铁、商税混合总帐!共计四百一十五笔!开始!”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算盘那清脆的响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王勉之等人,拼尽了全力!他们额上青筋暴起,双眼赤红,手中的算筹,几乎舞出了残影! 然而,没有用。 在算盘那恐怖的计算效率面前,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仅仅是他们一半的时间。 “啪!” 张小敬,再次,算完了。 “回稟大人!总计为,壹佰玖拾贰万零柒佰伍拾叄!” 户部官员,飞速核对。 “稟……稟告!数目,完全正確!” 又贏了! “继续!”李泰已经状若疯虎。 “第三题!” “噼里啪啦……” “啪!” “总计为……” “正確!” 一次! 两次! 三次! 连续五轮比试,面对越来越复杂的帐目,张小敬,贏得一次比一次轻鬆!一次比一次快! 到最后,王勉之那边的三人,甚至已经心神崩溃,算筹,都拿不稳了。他们看著那个在张小敬手中,上下翻飞的算盘,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他们引以为傲的、苦学了十数载的算筹之法,在这个小小的“玩具”面前,被击败得,体无完肤! “啪!” 隨著最后一轮比试的结果,被高声宣布出来。 张小敬,这个前一刻还在瑟瑟发抖的部小吏,此刻,已经成为了全场,最耀眼的明星! 他贏了。 贏得,酣畅淋漓!贏得,无可爭议! 整个户部公廨,落针可闻。 第199章 房玄龄也服气了? 李承乾,缓缓地站起身,脸上,带著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看著脸色已经由铁青,转为死灰的李泰,用一种温和,却又充满了压迫感的语气,缓缓说道: “魏王,看来,本宫说的没错。” “户部,似乎,真的用不到你的人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泰的心口上! 他看著李承-乾,看著那个被眾星捧月般围起来的张小敬,看著那个散发著无穷魔力的算盘,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他今日,本是想来打太子的脸。 结果,却被太子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想像的方式,將他的脸面,连同他所有的骄傲,都狠狠地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 “我们……走!” 李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再也无顏在此地停留片刻。他猛地一甩袖子,带著他那群同样面如死灰的幕僚和监生,狼狈不堪,仓皇离去。 隨著李泰的离开,公廨內那股紧张到极致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的兴奋! “殿下!” 房玄龄第一个,快步走了上来!他身后,跟著唐俭、马周,以及户部所有的大小官员! 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热地,盯著那个算盘,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 “殿下!此物……此物究竟是何神器?!”唐俭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是啊,殿下!此物,竟然能让术算能力,凭空增加如此之快?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马周也是一脸的震撼。 李承乾笑了笑,將算盘,从张小敬的手中,拿了过来。 他转过身,面对著房玄龄,郑重地,將算盘,递了过去。 “房相。” 他的脸上,带著真诚的笑容,缓缓说道。 “这,便是本宫,为您准备的礼物。” “这,也是本宫,为您医治头疼之症的良药。” “现在,你可还喜欢?” 房玄龄看著眼前这个,足以改变整个大唐財政格局的神器,他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算盘,如获至宝。 他抬起头,看著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太子殿下,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发自內心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对著李承乾,深深一揖。 “老臣,非常喜欢!” “多谢殿下厚赐!” …… 甘露殿。 李世民端坐在龙椅之上,手中,把玩著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双目微闔,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但殿內侍奉的宫人,却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他们知道,这是陛下在真正动怒或是陷入深度思考之前的徵兆。 大太监黄德,如同雕像一般,侍立在旁,连眼皮都不敢多眨一下。 今天,发生在户部衙门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对决,早已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而作为皇帝的耳目,黄德,自然是在第一时间,便將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不差地,匯报给了李世民。 从魏王李泰如何带著国子监的术算高才,气势汹汹地前去“雪中送炭”;到太子李承乾如何后发而至,轻描淡写地拿出一个古怪的“玩具”;再到那个名叫张小敬的户部小吏,如何从嚇晕过去,到最后以一己之力,將魏王府的五名天才,碾压得体无完肤。 整个过程,跌宕起伏,精彩纷呈,堪比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良久,李世民终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你是说,”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磁性,听不出任何情绪,“朕的那个逆子,就用一个……叫『算盘』的玩意儿,便让整个户部,都对他服服帖帖了?” 他口中的“逆子”二字,说得格外清晰。 黄德连忙躬下身子,用一种无比恭敬的语气回道:“回陛下的话,千真万確。老奴派去的人,亲眼所见。那场比试之后,户部尚书唐俭、侍中马周,还有户部的一眾官员,看太子殿下的眼神,都……都像是见了神仙一般。”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也是最关键的一句。 “梁国公,房相,也当场对太子殿下,行了大礼,心服口服。” “房玄龄也服气了?”李世民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这,才是他最在意的地方。 唐俭、马周,甚至整个户部,都不足为虑。但房玄龄不同,他是百官之首,是自己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是政坛上一言九鼎的不倒翁。能让他都当眾折服,那便说明,他那个儿子,这次是真的,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是。”黄德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捧出一个物件,“陛下,老奴费了些功夫,从户部那边,將太子殿下,送给那个叫张小敬的算盘,拓印了图样,又命將作监的巧匠,连夜赶製了一个出来。此物,便是那所谓的『算盘』。” 李世民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黄德手中捧著的,正是一个与昨日户部公廨中,一模一样的金丝楠木算盘。 “呈上来。” “是。” 黄德躬著身,將算盘,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李世民面前的御案之上。 李世民伸出那只曾指点江山、批阅过无数奏章的手,轻轻地,抚摸著算盘光滑的边框,拨动了一下那些温润的算珠。 “噼里啪啦。”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大殿內,显得格外清晰。 “口诀呢?”他又问道。 黄德连忙將自己默记下来的算盘口诀,一五一十地,背诵了出来。 “樑上之珠,一颗为五;梁下之珠,一颗为一……其诀有云,加法见五加五去补,进位加补去九进一……” 李世民静静地听著。 他的一生,戎马倥傯,文治武功,皆是顶峰。其智慧与学习能力,远非常人可比。 黄德仅仅是背诵了一遍,李世民的眼中,便闪过了一道明悟的光芒。他伸出手指,开始在算盘上,尝试著拨动。 第200章 才华横溢,大唐有幸 从最简单的“三加五”,到稍微复杂的“十九加二十七”,再到三位数、四位数的加减…… 他的手指,从最初的生涩,到后来的流畅,再到最后的行云流水,仅仅,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那清脆的算珠撞击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 当他隨口给自己出了一个“一千三百四十五,加上两千八百七十九”的题目,並在一瞬间,便通过拨珠,得出“四千二百二十四”这个准確答案之后。 他,停了下来。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世民死死地盯著眼前这个小小的算盘,他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的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极致的震惊! 快! 太快了! 这种计算方式,比繁琐的算筹,快了何止十倍、百倍! 它简单、直观、高效!它几乎不需要任何门槛,只要是智力正常的成年人,稍加学习,便能迅速掌握! 这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大唐帝国的財政核算效率,將得到一个质的飞跃! 这意味著,查帐、审计、税收统计,这些以往最耗时、最耗力、也最容易滋生腐败的环节,都將变得,无比的清晰与高效! 这小小的算盘,其价值,足以抵得上十万大军! “这当真是那个逆子弄出来的?”李世民的声音,有著不掩饰的震惊。 就在这时,殿外,有宦官通报。 “启稟陛下,梁国公房玄龄,求见。”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恢復了帝王的威严。 “宣。” 很快,房玄龄便迈著稳健的步伐,走进了甘露殿。 他一进来,目光便落在了御案之上的那个算盘上,眼中,闪过一丝瞭然。 “臣,房玄龄,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李世民抬了抬手,指了指那个算盘,开门见山地说道:“户部的事情,朕,已经知晓了。” 房玄龄直起身,躬身道:“陛下圣明。臣今日前来,正是为了此事,也是为了这『算盘』而来。” 他看著李世民,神情,变得无比郑重。 “昨日,太子殿下,已经与臣商议了一个章程。殿下他,希望能够將这算盘进行量產。” “量產?”李世民眉头一挑。 “是的,陛下。”房玄龄解释道,“殿下的意思,並非是由朝廷,將此物无偿分发。而是,將其,作为一种商品,卖给天下的商贾、店铺、以及有需要的富户。” 只听房玄龄继续说道:“殿下说,此物,若只掌握在朝廷手中,固然可以提高官府的效率。但,若是能让天下商贾,都用上此物,那么,整个大唐的商业活动,帐目往来,都將变得更加清晰、便捷。长远来看,这对於朝廷的商税徵收,有著难以估量的好处。” “而且,殿下,还为这算盘,定下了一个价格。” “哦?多少?”李世民问道。 房玄龄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文,一具。” 这个价格,不算贵,但也不便宜。对於寻常百姓而言,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对於那些日进斗金的商贾而言,却又显得,微不足道。 “最关键的,是这售卖算盘,所得的利润。”房玄龄深吸一口气,拋出了整个计划的核心,“太子殿下,提出了一个,『三七分成』的法子。” “三七分?” “是的,陛下。”房玄龄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殿下说,这算盘,乃是他所创。他,要占这利润中的三成,作为他这个发明创造者的『版权』之利。而剩下的七成,则全部,归入户部国库!” 说完之后,房玄龄抬起头,直视著李世民,开始了他作为宰相的陈述。 “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此议,堪称绝妙!臣,斗胆为殿下,辩说一二。” “其一,此举,开闢了我大唐,前所未有的財源!五百文一具,看似不多。可天下商贾,何止万千?这笔收入,若是匯集起来,將是一笔足以让国库,都为之侧目的巨款!而这笔钱,来得光明正大,取之於商,用之於民,不伤农本,不加赋税,实乃上上之策!” “其二,『版权』一说,更是神来之笔!殿下身为储君,要这三成之利,並非为了一己之私慾。他这是在,向天下人,树立一个標杆!一个尊重知识、鼓励创新的標杆!陛下您想,若是天下的能工巧匠、奇人异士,看到连太子殿下的发明,都能获得如此丰厚的回报,他们,又会爆发出何等惊人的创造力?长此以往,我大唐,何愁不能百工兴盛,国富民强?!”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殿下,將七成的大头,主动让与户部,让与朝廷。这,展现的是何等的胸襟与气度!他没有將此物,视为自己的私產,没有利用它,来为东宫,谋取私利。而是,將其,与国同享!这,正是一位合格的、成熟的储君,应有的担当与眼界!” 房玄龄这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条理清晰,层层递进。 他將李承乾这个看似有些“贪財”的举动,从国库收入、制度创新、储君德行三个层面,进行了完美的升华。 甘露殿內,再次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李世民,看著自己这位,跟了自己大半辈子、心思縝密、从不轻易夸人的宰相,此刻,却为了自己的儿子,不遗余力地,说尽了好话。 他,没有立刻就这个“三七分成”的计划表態。 而是,缓缓地问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玄龄。” 他看著房玄龄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觉得……太子,如何?” 这个问题,问得极有水平。 房玄龄闻言,身体猛地一震。 他知道,陛下这个问题的分量。他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影响到大唐未来的国本。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抬起头,迎著李世民那审视的、锐利的目光,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肃穆,缓缓地,吐出了八个字。 “才华横溢,大唐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