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画像破案成了警界瑰宝[刑侦]》 第1章 疏梅第一次去现场。…… 头发稀疏,眼睑浮肿,印堂凹陷,颧骨突出,法令纹凸显,鼻头歪斜,鼻梁起节,牙齿不整,嘴巴歪斜…… 典型的过度手.淫特征! 此时,秦东市公安局的办公楼内,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削男子被人带往审讯室。 一名中年警官朝另一名中年警官喊了一声:“老贾,刚逮住的,这龟孙在公交车上猥亵女学生,性质恶劣,交给你们队了。” “牛批啊老费。对了你们接了案子怎么还不去现场。” “我这就带李疏梅过去。” 李疏梅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个猥亵男脸上,她又一次感觉有些奇怪,这段时间她总是出现幻觉,在一张陌生脸上,会出现神奇的画面。 例如刚才,她只是看了一眼猥亵男,凭空就有一道微弱流光似的金线在他的脸上快速勾勒,勾勒出这个人的典型特征。 她发现这个幻觉越来越强烈了,金线在勾勒的时候,面部的肌肉特征也微微浮现,她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能看透人的骨骼。 这是她成为实习警的第二个月,一直在局里做文职工作的她,最近也偶尔被安排出现场,现场的工作很艰辛,上次见识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巨人观尸体后,她几天没吃下饭。 “小李,走吧,去现场。”费江河唤了一声。 “好。”李疏梅点了点头。费江河是一位老刑警,大约三十七八岁,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皮质夹克,李疏梅第一印象,雷厉风行。算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去现场,但却是费江河第一次带她去现场。 她不知道今天的现场又是什么案子,她一定要冷静,否则局里面私下里传出的玩笑话,她被叫作“废物美人”的笑话,不知道还要传多久。 * “你是说,夏局让老费带那个李疏梅来现场?”河道边上,杂草丛生,一个三十三四岁的男子身穿哈灵顿深色夹克,双手叉腰站在草丛里,询问面前的年轻人。 “是啊曲队,是夏局亲口说的。”大约年纪二十六七岁,穿着长袖警服的青年警官回答。 曲青川微微摇头道:“紫山,夏局是不是和这个女娃有仇啊,怎么老安排做刑警工作,好好做文职不好?” 祁紫山回答:“曲队你说的是,上次李疏梅被安排到老贾队里出现场,据说在现场呕到收队。后来老贾带着她追凶手,老贾开了一枪,结果李疏梅当场晕过去了。老贾为照顾她,凶手跑了。” 曲青川撇了撇嘴,笑而不语。 祁紫山接着说:“老贾气不过,跑到夏局那说理,他说局里是不是没人了,把一个女孩子,刚参加工作的女孩子给他带,老贾估计一时在气头上,又是直性子,就说李疏梅是个废物,这不局里都知道废物美人这回事。” “得了,咱也不八卦别人了,老夏的意思我大概猜出一些,咱们刑警都是大老粗,女同志细心,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曲青川边说话边转过头,观望现场,迎面是三个白衣法医和四个民警忙碌着,他们正伏身在草丛里寻找抛尸现场的蛛丝马迹。 不一会,不远处传来喊声:“曲队,这里发现一只断手!” 曲青川头皮微微发麻,凶手这是杀人后狂欢抛弃尸体啊,把一个人切成十几块,还在河道边肆意抛弃,简直是对他刑侦工作的挑衅。 曲青川往前走了段路,这条断手是在浅水旁的湿草里发现的,法医正在打捞,他仔细一看,手腕和手背没有明显外伤,因泡在水里,皮肤已经肿胀变质,呈现惨白。从手指情况看,窄而纤长,指甲上有淡红指甲油,看样子是一只年轻女性的手掌。 当手掌翻过来,却让在场的人怔了怔,五个手指指肚全部凹陷了一小块,凹坑里血肉模糊,接近焦黑色,像是被什么严重灼烧过。 这明显是被人抹掉了指纹。 指纹没了价值,曲青川朝周围喊了一声:“大家再加把劲,尽快把人头找到!” 他站在枯黄的草丛里,双手插在腰间,遥望着一片茫茫的枯草景像,他有种莫名的忧虑,如果凶手肆意抛弃尸块,还会刻意破坏指纹,那么很大可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人头未必在这里,只见尸身不见人头的案例在以前并不少见。 “找到人头了!人头!” 四十余岁的中年同志马光平高喊了起来,曲青川小跑了过去,一时一群人飞快围了上去,人头是证明死者身份的关键证据,大家的激动毋庸置疑。 但看到人头的那一刻,大家的表情瞬间不适,个个蹙着眉头,面色紧绷,个别年轻民警面色苍白,别过了脸。 对于十几年工作经验的老刑警曲青川来说,这幅画面也让他也有些不适。 四十岁左右的法医杜南峰,鼻子上挂着一对偏圆的眼镜,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拨掉了头颅周边的焦黑杂草,语气严肃:“曲队,照这个情况,很难分辨死者身份。” 曲青川也自知想要在这个毁坏严重的头颅上,查到死者身份难于登天,他双手叉腰往后退了退,望了望四周的环境,这里并不算人迹罕至,远远能看见居民楼的影子,他总觉得凶手将抛尸地点放在这儿有特别的含义。 现如今必须尽快确认死者身份才是。 马光平慢慢从头颅旁起身,感叹道:“曲队,你记不记得几年前有一则新闻,说是火车上丢下一具人头,那是破坏严重的无名人头,根本找不到来源,但省里有一位老专家,靠着模拟画像本事,画出死者真容,很快找到死者身份,破获命案。像这种画像专家一个省都不一定能出一个,那是凤毛麟角啊。” 祁紫山说:“老马,你别说,我对这则新闻也有印象……” “你们别忘记了,”曲青川打断两人的话说,“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新闻了,现在可能人家已经退休了,再说,这也不是毫无线索,大家再找找线索……” “好,曲队。”大家异口同声响应。 法医和民警继续忙碌时,祁紫山忽地指向远处,“曲队你看,老费带那个小姑娘过来了。” 曲青川抬眼一望,果然看见远远的车上走下两个人,女孩子大概二十岁左右,身材高挑颀长,一身橄榄绿长袖警服,十分合身。不过走在粗犷高大的男人身旁,女孩细胳膊细腿,显得特别娇小。 野外的风张扬地吹拂,将她的秀发吹起,扎起马尾的发型下,是一张十分姣好的面孔,这让他想起大家的玩笑话“废物美人”。 小姑娘越走越近,马光平不禁笑道:“现在的孩子啊,干啥啥不行,还一天到晚冷着个脸……” 曲青川也看了出来,小姑娘面色清冷,晚秋天气风景肃杀,她的出现增添了这种意境,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也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天生就是这样冷胚子。 祁紫山从远处慢慢回过神来,道:“她上次看到巨人观呕了一下午,要不曲队,这高度破坏的人头还是别让人看了,否则这个月她吃不下饭。” 马光平浅笑道:“小祁,人家来现场锻炼,你总不能让人家在一旁干站着看风景。要我说,得按夏局的意思,让小姑娘多锻炼锻炼才是。” 祁紫山说:“也毕竟人家刚接触现场工作……” “话怎么这么多!”曲青川命令道,“既然是夏局的意思,紫山,你等会带小姑娘在现场转转。” 曲青川说罢就朝河边走去。 马光平拍了拍祁紫山肩膀,挑眉:“我说小祁,你还是太年轻……我跟你打个赌,以老费这种暴脾气,小姑娘指不定今天要哭!” * 河道边拉起了黄色警戒线,李疏梅一手拨开半人高的芦苇,高一脚低一脚地跟着费江河赶往现场。 费江河一路不苟言笑,好像冷面金刚似的,说起来,李疏梅还挺忌惮这种性格。 这时他伸手把警戒线抬高了,示意她先钻进去,李疏梅说了声谢谢,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刑警队的同事带给她的温暖。 还没到那边,费江河响亮的嗓子就喊了起来:“紫山,你们忙活怎么样?” 祁紫山大声回道:“老费,你快来看看吧,找到了七八块尸块,人头也找到了,但是情况不理想……” “人头都找到了,情况还不理想,是不是等凶手坐这等你,才叫理想……” 费江河话糟理不糙,祁紫山撇了撇嘴:“你先看看吧,我还能骗你。” 费江河朝祁紫山的方向走快了,李疏梅也紧跟他的步伐,在枯萎的草丛里快速穿梭。 两人赶到所谓人头的抛尸地点,马光平也走了过来,几分阴阳怪气道:“老费,这位新同志,是你徒弟?夏局要给你表现的机会啊。” “表现你个机……”后面一个骂人的字被费江河卡在喉咙里,他显然是意识到身旁有位女同志。 祁紫山见状,解围道:“老费,你看看人头吧。” 费江河慢慢蹲了下去,但脸色马上就变了,一张金刚怒目的脸上添上了一份忧虑的色彩。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儿!”费江河咆哮起来,片刻又冷静地问,“法医检查了没?” 李疏梅也往前踏了一步,这不是第一次来现场,她听见费江河说的“不是人干的事儿”,就做了一些心理准备,她不能再出现上次看到巨人观那般的怂样。 她扒开杂草,微微俯身,朝人头望去。 那一瞬间,她忽觉四肢发麻,浑身如同蛊虫撕咬,胃里面翻江倒海,恨不得把整个胃呕出来。 但她仍旧坚持看了几秒钟,那几秒便是她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刻。 那根本不是人头,而是一具模糊且高度腐烂的球状物体,不,不是腐烂的,严格来说,那是一具强腐蚀性液体腐蚀过的人头。 第2章 看见死者容貌。 李疏梅仿佛看到了死者的容貌,她根本就不敢相信,她能看到死者容貌。 只是这幅神奇的画面还原时,她就产生窒息和眩晕交错的痛苦。 这短短几秒钟时间,李疏梅好像经历了死亡的痛苦,她的躯体瞬间犹如失去骨头的支撑,滚到了草丛里,然而她再也忍不住胃里的难受,趴在草丛里吐了起来。 吐了几口苦水终于舒服了些,祁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下来,“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没事。”李疏梅只觉还有些无力,但是没有大碍。 她支起一只手,想爬起来,祁紫山将她一只胳膊拉起,将她整个人带了起来。 起身后,李疏梅微微喘着气,站在他们旁边,平复仍旧不安的心情。眼前的杂草被风摇晃着,隐隐遮蔽了人头,她也不打算再次去查看人头的信息。 马光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劝说:“小姑娘,你还是做文职吧。现场真的不是你能来的,刑警工作不好做,打打电脑写写资料那多好。” 李疏梅没有回话,她略带苍白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脸色也冷冰冰的。 马光平摇了摇头,叹气道:“哎,还挺犟的。” 他又吩咐:“紫山,你按照曲队意思,带小姑娘四处转转,务必看清每一具尸块。”在“每一具”上他加重了口吻。 虽然李疏梅面上拼命镇定,但听到“每一具尸块”,心里还是毛了一下,这是什么样的人,会这样丧心病狂? 祁紫山撇了下嘴,手一挥道:“走吧。老费,一起看看。” 费江河点了点头,祁紫山二话不说,拨开杂草,引二人去观察新的尸块。 很快,李疏梅就看到了一只手臂,手臂躺在杂草里,卧在泥土上,与深灰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以至于皮肤显得极度苍白,这种白是失去血色以后的不自然色彩。 这是死亡的色彩,她的瞳孔接触时会不自动回避。 然而经历了刚才的人头事件,李疏梅仿佛有了一定程度心理阈值,她只觉胃液有种倒流的感觉,却没有到呕吐的地步。 但很奇怪,一道微弱的流光再次在手臂上划过,勾勒这块手臂的形状,她的脑海里闪过这块手臂的尺寸,28cm。 她越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因素,让她能顷刻间分辨尸块的尺寸。 她隐隐感觉,她对尸体有一种非常神奇的敏感度,因为现实里就有人能通过目视得出物体尺寸的能力,显然她一个数学能力并不出色的人,一瞬间掌握了这种能力。 祁紫山带着她和费江河看完了现场的所有尸块,几乎每一具尸块,都在她脑海里产生了尺寸。 “老费过来了?”曲青川踩着杂草走向他们,“有什么想法?” 费江河慢慢地从蹲着的状态站起,“没有想法,凶手就是故意破坏人头,让我们查不到死者身份。对了,现在到底找到了多少组织?” 祁紫山回道:“老费你刚才也看过了,人头,一只手,两只小臂,一只上臂,一只大腿,一只小腿,一只脚掌,一共八块。” 费江河蹙眉,“这是把人分成了多少份?加上躯干,是不是十四份。” 李疏梅身体仍有些不适,但是她听清了他们的对话,所谓十四份,她大致也明白了,人头,一对手掌,一对小臂,一对上臂,一对脚掌,一对小腿,一对大腿,再加上躯干,一共十四份。 当她意识到这是被凶手分割的人体时,胃里面又开始作妖,她根本无法想象,为什么有人那么残忍,能把人体切成十四份,而且她刚才仿佛看出这个人头的外貌是比较年轻的女子,是什么样的恶魔要对这个年轻女子实施这么残忍的手段。 “也说不定。”曲青川否认说,“谁知道躯干有没有被切割。” “那也是……”费江河道,“那必须尽快找到所有尸块啊老曲。” “但人头都这样了,怎么确认死者身份呢?”祁紫山说。 “我倒是认识一个识骨画像方面专家,虽然没有省里老专家厉害,但也能给些建议吧,曲队,要不我去联系下。”马光平建议。 “行啊,老马这事你办着吧。”曲青川嘱咐。 “其实如果把尸块找齐,死者的身高体重还有年龄基本能确定,”费江河道,“假如死者身体上留下了特殊的特征,例如纹身、伤疤、胎记等等,也能够缩小死者身份范围。” “老费说的是,”曲青川双手叉腰,又朝四周眺望,“刚才我周边望了望,河道两边三公里外都有居民区,我觉得凶手很可能对这块地熟悉,所以选择在这里抛尸。另外凶手刻意毁坏死者身份,这说明凶手和死者很可能也认识,死者也很可能就住在附近,我们须尽快对这周边居民区做一下排查。”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李疏梅听着他们的对话,将口袋里的笔记本拿出,她刚才跟着祁紫山看过尸块,她默背了半天尺寸,怕担心忘记了,打算先记下来。 无疑,她站在草丛里认真书写的画面,被曲青川注视到,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且不说真是废物美人?至少也不是一无是处!对于一个新人,能自主记录他们的案情讨论,那说明她的心思还是不错的。 祁紫山见曲青川望着李疏梅的方向嘴角隐隐噙笑,也转头看了看。 他发现,李疏梅站在那儿,扎着马尾的乌黑长发正被风吹拂,几缕细发调皮地纠缠她淡淡红色的唇角,她一手捧着笔记本,一手握笔,记录笔记的表情严肃认真、一丝不苟。 他也不自觉抿唇一笑。 “这样,我在现场跟着。你们分两队,尽快对河道两边的居民区快速走访下。”曲青川吩咐,“老马和紫山,去南边小区。老费,带……李疏梅去北边小区。” 李疏梅的笔停住了,她忽觉有些意外,她根本没想到曲队会给她安排新的任务。 她还记得上次被安排跟一队的贾队行动,那次行动后,贾队冲到局长办公室否决了她,口口声声说不要她,以后都不会要她,说她是废物。自那以后局里就传出了“废物美人”的玩笑话。 本来她以为她再也不会走进刑事现场,也不会再被任何一个刑警队要走,但没想到,她首次得到了曲队的信任。 马光平忽然说:“曲队,你不会真让小姑娘跟着老费去办案吧? “老马你有想法直说吧。”曲青川道。 “我哪有想法,”马光平呵呵笑道,“我就怕老费那脾气,把小姑娘弄哭了。” “老费,你带李疏梅走一遭没问题吧?”曲青川又问费江河。 “我没带过女孩子。”费江河冷声推脱。 那一刻,李疏梅仿佛被人掷来掷去的物品,她并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许每个人都认为女孩子不适合干刑警,但她一定要做出一些成绩,她主动说:“我可以做好,曲队,费哥,给我一次机会吧。” 曲青山笑道:“你看,老费,小姑娘都主动请缨了,这事就这么定吧。” 费江河冷漠地没说话,转身走向河道外,背影刚毅而倔强,就好像谁也无法要求他做什么,他的固执令人胆寒。 阳光在草丛里显得尤为枯萎,李疏梅微微低下头,那冰冷的脸上蕴含不甘的气质,让人有些心疼。 费江河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声音响亮:“走吧,还磨蹭什么!” 李疏梅忽地眼含晶莹,嘴角弯了几分,冰冷的脸庞仿佛雪化了一片,她快步跟了上去。 曲青川望着两人渐行渐远、一大一小的背影,笑了笑:“这老费,估计真能把人弄哭。” 马光平语气不平道:“曲队,你干嘛心软呢?现在的孩子其实都是心比天高,都以为进了刑警队,就是破案看尸体逮凶徒,个个想当英雄,但哪有什么英雄。你看李疏梅,是那块料吗?” 曲青川劝道:“老马,这你就不懂了,老费这臭脾气,需要有个人约束约束他,你真以为他还没脸没皮朝小姑娘发火呢,你不知道他多疼他女儿……” 马光平无奈地笑道:“合着曲队还是想给老费找个女儿呢?我可以打个赌,老费明天就得跟你发牢骚。”马光平又瞥了一眼在旁轻抿唇角的祁紫山,“我说,你笑笑不说话,是什么个意思。” “我哪有笑,不过老马,我觉得她人挺漂亮也很上进。” 马光平皱了皱眉,“漂亮能当饭吃?” “能……吧。”祁紫山喃喃道。 马光平白了他一眼,将曲青山拉到一旁,低声道:“老曲,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能心软。你要不是狠不下这个心,坏人就让我去做。而且我要提醒你,老夏、夏局的女儿今年警校毕业,我打听了,夏千金在警校全能,我们队今年只有一个名额。为了二队以后在局里能有最好的资源,夏千金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意味深长地抛下结论,“老曲,当老好人没得用。” 曲青川缓缓点了点头,“我们这种工作强度,你以为她能熬几天。老马,你的心意我知道,去忙吧。” 他又扭头朝祁紫山高喊了一声:“紫山,抓紧和各地派出所联系下,有没有报失踪案的,女性,年龄应该在二十到三十五岁之间。” “好嘞曲队!” * 李疏梅跟着费江河走访了几栋小区,没有什么收获,在下一个小区门口,费江河说:“小李,你等会,我去解个手。” 李疏梅点了点头,见费江河走向远处一个公厕,她在门口待了一会,这时,小区门口走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婆,头发花白,发型凌乱,见到她就问:“姑娘,你有没有见到我女儿?” 第3章 疏梅开始画像。 下午尸块运回了市局法医室,法医杜南峰将会对尸块进行检验。 李疏梅跟着费江河结束了排查,也回到了二队的办公室。 曲青川正站在罪案板前分析案情,马光平和祁紫山站在一旁聆听着。 两人进门,三人同时回望了一眼。费江河亮了一嗓子:“屁都没查到,老马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马光平摇了摇头。 “老费,根据仅有的线索,我们分析下案情吧。”曲青川说。 费江河道:“口里着了火,等我喝口水。”他奔向自己的桌位,拿起大塑料杯咕哝咕哝猛灌起来。 那久旱逢甘霖的吞咽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李疏梅舔了下干燥的嘴巴,她和费江河跑了大半天,早已干渴难当,但这不是她的办公室,也没有杯子,她想着这时候不能因为口渴就表示离开,一定要坚持到案情分析完。 费江河放下杯子一转头,皱眉道:“紫山,你没看见小李口渴,拿杯水啊。” “哦好。”祁紫山忙答应,到办公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她。 李疏梅接过,说了声谢谢。她喝了一口,终于把干涸的喉咙润湿了。 “我说老费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马光平笑了笑。 费江河走到罪案板前,一下子把本不富余的空间挤没了,费江河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把马光平并不宽阔的身躯挤到一旁,他揶揄道:“就你屁话最多。” “人都齐了,”曲青川肃了神色说,“我先来把情况简单说一下。目前,在河道我们进行了大量搜索,找到了十二块尸块,分散在河道北面各处……” 李疏梅把矿泉水放在旁边桌上,她站在人群最后面,但视线刚好从曲青川和费江河之间穿到罪案板,罪案板上的信息密密麻麻,应该是曲队提前写好的。 不过十二张照片是最醒目的,这十二张照片代表着人体十二个部分,贴在最右边的是人头,再次看到人头,李疏梅仍旧后背发凉,但是照片拍摄的角度偏了几分,加上视野里出现杂草,使得照片和真实相比,接受度好了许多。 人头照片依次向左,有四肢的各个部分的照片。 曲青川道:“按照推测,凶手把人体切成了十四块,除了人头和躯干,人体四肢都被分成了三份,现在照片都拍下了。” 李疏梅快速过滤了照片,除了人头,左右大小腿、足,共六块尸块,几乎都在,左右大小手臂、手掌,也是六块尸块,不,李疏梅察觉到,好像少了一只手掌。 “想必大家看出来了,”曲青川说,“死者的躯干和左手手掌没有找到,我们动用猎犬搜寻,范围已经扩大了一倍,包括河道也进行了打捞,也没有发现躯干和左手手掌。这很可能说明凶手并没有在河道附近抛掉躯干和左手手掌。” 李疏梅秀眉拧起,她觉得这太奇怪了,为什么独独少了这两样呢。 祁紫山问:“曲队,那地方人烟罕至,但不排除有野狗出入,会不会被野狗叼走了?” 李疏梅嘴角颤了下,她记得这是一位年轻女性,分尸已然是残忍至极,如果死后还被野狗分食…… “不,不可能。”费江河道,“叼走手掌还有可能,但躯干呢,那么大,怎么叼走,而且就算躯干被叼走,现场也会留下拖曳的痕迹,但现场没发现。” “对,老费说的对。”曲青川道,“现场确实没有拖曳的痕迹,也就是说,这就是完整的抛尸现场,至于左手掌和躯体未曾找到,很可能这两块,隐含着死者身份。” “老曲,这话有理。”费江河颔首道,“就像我今天说的,如果死者身上有纹身、胎记、伤疤,都有可能确认死者身份,那么这两处尸块完全有可能留下这些信息。” “对,所以我担心这件案子是个死局。”曲青川道,“凶手把能证明死者的信息全部抹除了,而把十二块尸块丢弃在荒野,并没有掩埋,甚至细心到抹掉指纹,那足以证明他有十足的信心置身事外。他这么做,我感觉是有意为之!” 曲青川的这番话使得整个氛围变得紧张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染上了若有若无的不安。李疏梅也是如此,她快速记录着关键词,但是在记录这句话时手指顿了一下,她意识到曲队话里的意思,凶手像是在挑衅公众认知。 半晌,马光平舔了下唇道:“曲队,也不要太担心,我中午联系了识骨画像专家,他明天一早就能过来,我看等他一到,死者身份就能确认了。” “但愿吧。”曲青川望了眼人头照片,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紫山,还没人到派出所报失踪案吗?”曲青川又问。 “没有曲队,我刚才还找信息科确认了一遍,没有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女性失踪报案。” 费江河道:“老曲,我刚才回来路上就在想,凶手和死者应该不住在河道附近,我觉得凶手很可能是通过交通工具从大路运尸到河道边,然后进行的抛尸。” “何以见得?” 费江河回道:“你还记得四年前发生在那儿的一起奸杀案吗?” 曲青川缓缓点了点头。 费江河说:“当年那起奸杀案,死者身份被刻意掩盖,凶手特意用土沙掩埋了尸体,这说明凶手担心死者身份被熟识死者的居民发现。但是今天的案子不一样,尸体是被随意而嚣张地抛弃,这说明凶手只是选择了这个地点,这个地点对他来说是安全的,如果凶手和死者都住在附近居民区,我觉得这种抛尸方式对他来说不安全。” 曲青川颔首道:“老费,你的分析我觉得很有可能。” “所以,这就让我们的排查范围变大了,我回来路上观察了,这附近道路没有摄像头,路人少,恐怕找到抛尸的车不容易。” 那是郊区,严格说是乡镇,要想找到摄像头和人证那确实不容易。 “好,”曲青川道,“大家都辛苦了,接下来的工作我说下吧,一是等等法医的尸检,万一老杜发现了什么呢。当然也要等等画像专家,希望能尽快确认死者身份。目前的重点工作仍然是从河道向周围辐射式摸排,同时,排查可疑车辆!先解散吧,大家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们继续开展工作。” 窗外的天早就黑下来了,费江河、马光平和祁紫山都走向了自己座位,只留下李疏梅站在罪案板前,默默地面向着曲青川。 曲青川大概是没想到队里还多出这么一个人,眼神恍惚了下,他朝办公室望了望,慢慢地抬起手,指向其中一个空位,“疏梅,你先跟着老费吧,把这个案子跟一跟……” 李疏梅有些受宠若惊,她忙说道:“谢谢曲队。” 曲青川道:“现在我们也正缺人,等人过来,你再回去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曲青川说的“等人过来”肯定是另有安排,二队后面有新人报道,她就是临时被充个数的。 李疏梅不言不语的时候,面色就有些冰冷,曲青川勉强笑了下:“那个桌位有点脏,叫紫山给你擦擦。” “我知道,谢谢曲队。” 李疏梅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这是一个布满灰尘的桌子,显然空了许久。祁紫山换了身衣服,准备下班,马光平笑道:“紫山,晚上和女朋友约会?” “……”祁紫山没理他。 李疏梅望着祁紫山和马光平离开办公室,没有言语,她也不想麻烦祁紫山,耽误他下班约会。 渐渐地人走光了,只留下了一盏灯,费江河离开前,特意看了她一眼,“疏梅,收拾完桌子,记得把窗台那盆草抬到桌上。” 李疏梅望向了窗台的一盆绿植,顽强但又有些枯萎的绿植,嘴角微弯:“谢谢费哥。” “别叫我费哥,叫我老费。” 李疏梅抿了下唇,没再回话。 费江河又问:“你是哪里毕业的?” “就是秦东市的警察院校。” 费江河眉毛拧了一下,在他的意识里,这所警校毕业的学生,基本上来不了市局,能去派出所就不错了,除非个人成绩很优秀,但是李疏梅不像学习好的学生,他忍不住问:“大学成绩怎么样?” “在班上排名中游吧。” 果然,费江河感觉,夏局大概和李疏梅有点儿关系,要不然这么小的警校一个中游学生怎么有资格进市局,又怎么有资格进刑警队。这几年局里对文凭还有能力那是越来越看得重了。 但是费江河这个人吧,从不看文凭,他当年就不是靠文凭办案的,他知道,一个人的能力是靠自己挣的。 “行,这段时间好好干吧,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干文职比较适合你。早点回去吃晚饭。” 费江河走后,唯一的一盏灯留给了李疏梅,已经过了晚上八点了,她用旧抹布清理完桌子,又回原来宣传科办公室把仅有的一个文件架搬了过来。 她听话地抬回了那个盆栽,放在桌子最外侧,这个办公桌终于有些生气了。 文件架里有她之前用过的画本,她曾经在进警校前是一名学习了两年的美术艺术生,因为时间短,她的美术功底不怎么样,但她闲暇时间只要有空就会练习,因此画本一直带在身边。 她再次拾起画本,又仔细削了一支铅笔,坐在这盏并不明亮的照明灯下,她开始描摹今天看到的死者面容。 她先是画了一个脸型轮廓,不过很快那死者血肉模糊的容貌就在脑海里厮杀,她又不小心看向了那块罪案板,罪案板印上了她这边的一袭光亮,那颗人头照片正直直地盯着她。 第4章 画骨成皮。 第二天早上,祁紫山走进办公室的门,发现曲青川已经坐在办公桌里,曲青川作为二队队长,总是第一个到,而且是整八点到。 他进门就喊了声“曲队早”。 走向自己办公桌的路上,祁紫山一眼就瞧见,靠近门口的一张新的办公桌,被擦拭得干净整洁。 桌上那盆快要枯死的盆栽,被摘去了死叶,萌发几许生机。 桌前还有一张画本,被门口穿堂风吹动,掀起了上面几页,落在他眼帘的是一副素描,年轻女性头像。 祁紫山觉得很有意思,想不到新来的李疏梅还会画素描。 “看什么呢?”马光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手臂搭上他的肩膀,朝桌上望去。 他皱了皱眉,评价道:“有鼻子有眼,就是画的不好。” 祁紫山道:“还行吧,也算是一个业余爱好。” “一大早就在观摩女同志的书桌!” 费江河的大嗓门在办公室响起,他从两人背后走了过去,又好奇地后退了两步,勾头看了一眼书桌,“画像!小姑娘技能挺多的。” “老费,这种素描在美术学院遍地都是,而且画的一般。”马光平道。 费江河笑道:“有本事你也画一张。” “我还真没闲工夫画这些乱七八糟的!” 李疏梅一大早就到了市局,在宣传科报道完,又跑到这边办公室,带着喘息进门时,却见三个大男人围在她的办公桌前。 她的桌子位置不太好,正好靠近门口,她不知道大家看的是什么,难道是她画的像,她记得画本是合上的。 费江河转过头问:“疏梅,这是你画的?” “呃……对,我画的……”李疏梅走上前,她必须找个时机透露她的想法,这也许对这起案子有帮助。她鼓起勇气说,“是受害者头像,我试着画了画。” “受害者头像?”马光平第一个发笑,“你能画出受害者头像?” “我在高中时学了些美术,所以想看看能不能画出来,不知道准不准。” “那能准吗?画的毛毛糙糙的。”马光平摇了摇头,负着手离开了她的位子。 祁紫山跟着离开后,费江河对她说:“有这份心是好的,也不要太把个人爱好带到工作里。” “我……知道了。”李疏梅明白他的意思,不要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要多专注刑侦工作。 * 一天后的办公室内,曲青川拿到了尸检报告。 死者女性,年龄大约在二十二岁左右,初步检验结果是九月二十五号晚上遇害,死亡时间为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目前并不能确认致命伤,头骨除了高度腐蚀,没有被击打、锤裂的痕迹。 尸块断口不整齐,切口有反复切割的痕迹,说明凶手手法并不娴熟,法医初步推断凶器是切骨刀之类的家用刀具。 十二具尸块没有致命伤,面部和手指指纹都是被浓硫酸破坏,并非致死原因,也就是说致命伤很可能是在躯体上,这让他不得不认为,躯体上包涵着巨大的信息,也许这就是凶手有意保留躯体的原因,但既然留下躯体,为什么要把人头抛出去? 人头有时候也是关键证据,凶手完全可以把人头一起留下,为什么要肆意毁坏人头,抛弃在外,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今天是九月二十八号,截至死者遇害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但现在仍旧没有死者的任何信息,这让他忽然有些焦虑,他喊了声:“祁紫山,还没人报失踪案?” 祁紫山忙站起回答:“曲队,我一直在跟着,早上还问了信息科,现在还没有和死者相近的失踪人口。” “画像专家呢?”曲青川又喊了一声,因为前天马光平告诉他,隔壁今阳市有位画像专家可以来协助。 办公室除了祁紫山,曲青川没有发现人影,都去哪鬼混了。他忽地记起来,今天费江河带李疏梅继续在走访调查,扩大调查范围。 此时,马光平拿着杯子走回办公室,吆喝道:“曲队,徐专家中午到!” 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曲青川吁了口气。 中午,一位叫徐文钲的四十多岁画像专家来到了市局,徐文钲是今阳市公安局的一位模拟画像专家,这些年靠着画像破了不少案子,因此也算是远近闻名。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画像专家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是稀有的存在,因此徐文钲的名声自然也不低。 徐文钲是干实事的人,来到市局也不喝水不吃饭,直接提出去看人头。 李疏梅跟着费江河刚回到办公室,一口吃的也没赶上,就带着本子过去了。 来到法医室,李疏梅再次看到人头的时候仍旧有些不适,虽然人头已经做了大量清理,那些血肉模糊的皮肉也被切除,如今在法医工作台上躺着的是一具比较干净的头骨,头骨仍旧残留了些肌肉,可能是时间比较紧没有清理干净。 而头骨呈现两种颜色,有惨白,有发黑,没有明确界限,发黑的部分就像是中了毒一般。 除了头骨之外,死者的四肢依次摆放,除了躯干空荡荡缺少一块,法医工作台上俨然躺着的就是一具人体,也许是法医控制了摆放的距离,李疏梅大致能看出,死者女性,身高约在165cm左右。 徐文钲第一眼看见头骨,整张脸就绷得紧紧的,眉毛也皱得老高,他摇了摇头,“怎么破坏得这么严重?” 法医杜南峰解释:“经我们检测,凶手使用的是强浓硫酸,也就是俗称的坏水,主要成分是硫酸分子,具有强大的腐蚀性和氧化性,对头骨造成了很大程度溶解腐蚀,导致头骨钙离子溶解,造成脱钙现象。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腐蚀完后的情况。” 不但徐文钲,在场所有人的眉头都紧锁着,李疏梅更是有种无法呼吸的压抑感。 曲青川问:“老杜,尸检报告怎么写的不清不楚,死者到底是在生前还是死后遭受硫酸毁容?” 当曲青川问出这个问题,现场气氛更加寒冷,李疏梅整个人都有种被地狱临门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恶魔会使用浓硫酸这种化学物品来残害女孩子?如果是在生前那得遭受多大的痛苦。 杜南峰回答:“是死后被毁容的。除了生活反应已核实这一信息。曲队,那天你也看到了,头颅周围的杂草都被焦化了,这说明凶手是在抛尸以后,再使用硫酸毁坏了容貌。” 这个答案让大家的情绪得到了浅显的安慰,这说明凶手使用浓硫酸的主要目的不是残忍迫害,而是模糊死者身份。 曲青川继续问:“能从硫酸用量、成分确认来源吗?” 杜南峰回答:“强硫酸腐蚀到这个程度,其实几百毫升足以。普通市民在市面上通常只能买到稀硫酸,强硫酸在工厂使用较多。但我们秦东市也是一座工业城市,工厂较多,而硫酸的使用比较广泛,只能说,很难确定来源。” 曲青川缓缓点了点头,但仍旧对马光平道:“老马,回头你安排人也到工厂走一走吧。” “好。”马光平应下后,见曲队没再讨论硫酸情况,便问徐文钲,“老徐,你看这种情况能复原头骨,画出死者头像吗?” 徐文钲要了手套,戴好后,上前两步,俯身仔细观察头骨,并且小心翻转了头骨。 过了几分钟后,他直起身,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缓缓说道:“想通过头骨画出死者面容,依赖的就是头骨上的骨点,这些骨点,通过转折,凸起,构成了轮廓的外形,对于大部分画像师来说,即便骨点完整,但肌肉厚度仍旧千变万化,其实想要还原,难度也很高。但是现在,这些骨点很多却被严重破坏。你们看这一块,眉弓点、眼眶外缘点、颧突、颧骨,左右两边都遭到了破坏,要想还原死者面容,以我个人的能力,非常困难。” 李疏梅跟着徐文钲的描述在观察头骨,很奇怪,又有微弱流光般的金线在头骨上游走,徐文钲刚刚提到的骨点特征,被金线快速复原,紧接着,金线又在快速构造骨头上的肌肉特征。 由于头骨特征较为干净,一张脸复原极快,李疏梅知道他们看不到这些奇怪的金线,然而她不但看到了,而且意识到前晚画的头像有一些差错,她得回去再补全一些。 然而每每看到这副画面,李疏梅就会出现呼吸困难和窒息感,她拼命抚着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 但是她急促的呼吸声还是被祁紫山发觉,他转过头,发现李疏梅额头上冷汗淋漓,像是生了一场病。 “疏梅!”祁紫山退后一步,扶住她的臂膀。 这时,大家的目光全部转过来,一齐望向她,大家从徐文钲的话语中回过神,费江河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曲青川命令说:“李疏梅,回去休息!” 李疏梅知道,大家一定以为她又是看到尸体产生不适。 她拼命镇定自己,摇头说:“我没事,曲队,我不用休息。” “别逞强啊!”费江河道。 “是啊,这年纪轻轻的,要学会知难而退!万一晕倒了怎么办。”马光平却“话里有话”般劝道。 “我真的没事。”李疏梅感觉自己好了很多,轻轻推开了祁紫山扶住她的手掌。 祁紫山放手后,李疏梅朝大家略微笑了笑,以表歉意,实际上她的笑容在冰冷的脸庞上,无人能感觉出。 马光平笑着对徐文钲道:“我们一个新人,对这个尸体啊有不适感,但人又比较要强,没办法。老徐,对于你刚才说的情况,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吗?我记得你认识省里一位画像教授。” 徐文钲说:“你说的是凌教授吧,他很厉害,他一生画了十几万张画像,几乎把所有人脸都画了一遍,通常画像师画头骨需要36个骨点,但像凌教授这般,6个骨点也能画出来。不过前年他提前退休了,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退休后他偶尔会到省厅帮帮忙,像我们地方市局的工作他不会跑了。” 第5章 “你画得有徐专家好?”…… 下午费江河又带李疏梅到外面走访调查,以河道为中心向更远的地方辐射调查。 黄昏回警局的时候,费江河淡淡说了一句话:“疏梅,这就是刑侦工作,很枯燥,也很辛苦,你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继续干。老夏你也知道,是个老古董,这几年特别喜欢搞形式主义,他巴不得娇滴滴的女孩子下现场,那好像是他的工作业绩,老实说,这工作有哪点好做……” 李疏梅全程没有说话,最后费江河也觉得挺无聊的,大概是觉得再干几天,她会主动放弃,也没有继续说道。 晚上,李疏梅将昨晚画的画像又进行了一些改进和加工,虽然线条粗糙,离专业美术生有差距,但是人像主要特征都已经表达清楚了,她相信只要认识死者的人看到这幅画一定能认出。 第二天上午,徐文钲还在会议室埋头复原头像,模拟画像。曲青川被夏局叫到了办公室,一进门,夏局就给他递了一颗糖。 曲青川接过,将糖纸剥开,塞进嘴里。 发糖果是老夏的习惯,夏祖德今年刚好五十岁,头发半白,平时一脸和蔼,看外表是个老好人形象,但光看外表就错了,关键时候发起火来也让人头疼。 他喜欢在兜里揣着糖果,他自己不爱吃,说是吃着牙疼,但喜欢给大家发糖果,好像别人的牙疼和他没半毛钱关系。此刻他关心道:“案子不顺利吧?” 曲青川坐在老夏办公桌对面,昨天又走访了一天,线索全无,他心里挺郁结的,吃着糖稍稍甜了些,嘴角弯了几度:“哪有案子顺利的。” “这死者身份要是查不出,案子肯定是没法破。但是你们不是把徐专家请来了?” 曲青川摇头道:“恐怕不容易,我早上还去见了他,他昨晚熬了通宵,画了一堆儿,没一张满意。” 夏祖德点了点头,“确实不容易。” “夏局,您叫我来,是有什么指示?” 夏祖德道:“这几天江河那臭脾气怎么样?” “老样子吧,昨天调查时,差点把一班小混混揍了一顿,据说把小姑娘吓得不轻。” “别老小姑娘小姑娘的,人家不是有名字。” 曲青川折着手里的五彩糖纸,试探问道:“夏局,你上次说分局调一个人上来可有眉目。” 夏祖德用指节点桌子,“你这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我……我得要即战力啊,”曲青川一咬牙,硬邦邦的糖果把自己的后牙槽硌到,嘎嘣一声,他干脆把糖果咬碎了,“夏局,现在案子特别重,今年我们队就一个新人名额,你也不想我们每天都加班吧。” “各行各业都在加班,年纪轻轻的,你这是什么态度……”夏祖德缓和的脸色拉了下来。 “我没说加班不好,但是我们现在缺的是能立刻下地,干苦活、脏活、累活的。局里的宣传科、信息科,多适合她,那细皮嫩肉的,我是养起来还是当牛马使唤?” “啪”的一声,夏祖德抓起手边的笔记本甩在桌上,震得曲青川一惊,整个人头皮发麻。 夏祖德严肃道:“我现在就跟你说,分局的同志没戏了,李疏梅你要是要就要,不要的话,那你们队还是四个活宝。你们供也得把她供起来!” “……”曲青川默了下,慢慢站起身,委屈道,“下次买点好吃的糖果吧,不甜!” 夏祖德冷瞟了他一眼,“那齁甜的叫糖精!” * “没任务时,记得去给徐专家加加水,”马光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李疏梅身后,像鬼魅一样,给她派起了事儿,“别老坐在这里发呆了!” 李疏梅没说话,马光平走开后仍旧盯着她,她起身走向开水瓶存放处,拿起一只开水瓶走向隔壁的会议室,那里徐文钲正在奋力画像。 其实她也想去看看徐文钲现在的进展,毕竟她的画像万一不被局里采纳,徐文钲的画像也许能帮局里破案呢。 她敲了敲门,里面说了声进,她推开门后,看见里面是一片暖和的灯光,徐文钲正在俯身对着一具泥塑后的头骨画像。 他应该不喜欢工作时有阳光,因此窗帘依旧是紧闭的,桌上亮着台灯。他的身前是一片暖光。 因她进屋,徐文钲略微偏了偏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依旧沉浸在画像工作里。 李疏梅给徐文钲的杯盖打开,加上了热水,放下开水瓶时,特意观察了一番,死者的头骨已经被特定的泥巴填充了,实际上这叫颅面复原技术,用泥巴填充颅面肌肉,对于一些资深画像专家来说也是一项必备技能。 但李疏梅总觉得颅面复原的效果和她看到的差距较大,譬如颞肌、颧肌、鼻背肌和鼻翼扩张肌差距都很大,这些没有明显骨点支撑的区域,需要颅面复原时发挥想象,也需要巨大的经验,由于颅骨破坏严重,徐文钲能做到这样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她又瞅着摆满了一桌子的画稿,几乎没有一张和她看到的死者面容相似,可能有某些特征相似,但是五官组合起来却差距较大。 李疏梅特别想和徐文钲探讨一下,但是想到她看到的那一切确实太神奇,她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你也喜欢这个?”徐文钲似乎发现她久久停留在画像上的眼神,抬颚瞥了她一眼问。 李疏梅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忙道:“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美术。” “噢,我这都学了二十多年了,还没摸透呢,这个不容易,我们全国又才几个画像专家,更别提我这种学艺不精的。” 徐文钲说得轻描淡写,但李疏梅听得出来,他十分谦虚,也是在提醒她,画像技术光靠兴趣没有用,得需要天赋和努力,更需要几十年的沉淀。 当他这番话说出来,李疏梅觉得她更不能有“卖弄”的想法,她提起开水瓶说了声“那你忙”,动作轻轻地出了门。 下午,徐文钲终于走出会议室的门,与昨天过来时,他显得十分疲惫。他手里提着三张画像,曲青川和马光平立即上前接过。 徐文钲说:“目前我最满意的三张,你们先用用看。” 马光平拿着画像欣赏,赞叹道:“老徐,太让人惊喜了,我相信一定能尽快找到凶手。” 曲青川也说:“老徐辛苦了,给你熬了通宵,实在不好意思。”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徐文钲表示回去。挽留不得,曲青川只得说:“代我和你们市局的韩局和孟队问声好。” “放心吧,我先撤了。” “我叫紫山送你到车站。” 徐文钲走后,马光平和曲青川观赏着桌上的画像,商量着选哪张,费江河拿着杯子走过来晃了一下,“别费那神了,三张都发布出去,总有一张碰得上。”说罢又回到了自己办公桌。 “你这瞎猫碰死耗子的方法好啊。”马光平笑道。 技术科的老钱跑进门,“曲队,我听紫山说你们画像好了,是不是真的?” 曲青川道:“是真的,老钱,得麻烦你打印公告,全城张贴。” “我就是来取的,别磨叽了给我吧。”老钱伸手取画像。 马光平忙拍了拍他的手背,“老钱,别毛手毛脚,弄坏了没第二份。” 老钱笑道:“弄得和林黛玉似的。” 曲青川嘱咐:“老钱,三张搁一起贴出去吧。” “没问题。” 正当老钱捧着画像出门时,办公室门口的办公桌旁站起一个人儿,举着一张画纸,她声音清亮:“曲队,我这张画能不能一并发了。” 钱智勇看了她一眼,站住脚步没有说话,显然对于这件事他有些迷惑。 办公室除了祁紫山不在,曲青川、马光平和费江河都望向了她,表情显得有些困惑,似乎没有人把她的话放在心里,然而又不得不面临她的问题。 马光平第一个反应过来,笑道:“这寻人启事就那么大页,哪里放得下四张画。” 钱智勇说:“要是四张就只能田字格排了。” 马光平嗤了一声:“老钱,我说的是马字格田字格的事?四张头像那多小,群众能看清吗?” “那倒也是。”钱智勇回答。 曲青川往这边小步走了走,问道:“疏梅,你认为你画得有徐专家好?” 彼时,马光平摇了摇头笑了。 曲青川的话已经非常委婉了,别说二队办公室,就是整个警局,也没有人会这么认为,曲青川是希望她知难而退。 但李疏梅今天看到了徐文钲的画像,她担心凭那些画像找不到死者身份,她必须做这个决定,不管结局是什么,她一定要为这件案子做些事实。 她走上前,将画像递给钱智勇,她的手紧紧捏住画纸一角,这是她日夜赶出的稿子,她坚信一定是最接近死者的形象。 钱智勇没有接,露出一副左右摇摆的笑容,看向曲青川,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 “你这画有什么不一样之处,非要贴出来?”曲青川走到两人面前,再次观看她手里的画像。 彼时马光平也走了过来,点评道:“这笔墨和徐专家差几个档次,连线条都画不流畅,到底想做什么?觉得自己很另类?你再看看,哪一点和专家的画像像了,哪怕嘴巴像一点也好吧。” “你连画像基本要求都不知道,这是模拟画像,又不是画展!”李疏梅冷声反驳。 “你这是什么态度?对前辈一点也不尊敬。”马光平没有发怒,但是稀疏的眉毛却高高挑起。 “你又懂什么叫做尊敬!”李疏梅语气冷冽,就像是被人生抓了一把火药吃。 马光平顿时噎住,缓缓捻起一丝笑教育起她:“呵……现在这些孩子,家里是不是没教过规矩?这么没教养。” 第6章 虎父无犬女。 李疏梅回到座位后,偷偷用手背把眼角的水珠擦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马光平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谁没有第一次,谁没有新参加工作的时候,为什么偏偏针对她。 她不过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留下来,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愿意。 这时,她耳边传来浇水声,她一转头,发现有人正给她的盆栽浇水,用的不是水壶,而是他的大茶杯。 费江河望着盆栽,不急不慢地说:“你得给浇浇水,不然枯死了。但是你也不能老灌它,这种绿植你看着脆弱,其实有时候很顽强,所以一周你起码浇两次,有时候放到阳台晒晒太阳。” 不知道为什么,李疏梅仿佛觉得费江河就是在安慰她,她感觉好受了许多,忙道:“谢谢费哥。” 费江河把杯盖拧上,“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叫我老费。” “谢谢……老费。”李疏梅努力弯了下唇。 下班后,费江河让她早点回去休息,李疏梅听话了,带上挎包,去停车场骑自行车。 她从口袋摸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将糖果含进嘴里,一丝甜味终于让味蕾卸下了防备,她从小到大会在口袋里装一两颗糖果,要是觉得心里苦涩时就会含一颗。 口中终于有了甜,她刚骑了几步路,在警局庭院门口,见到了季倩。 季倩是人事科副科,三十多岁,今年将她带到市局的就是她,毕业时,季倩曾对她说,“疏梅,你见义勇为、不畏生死的事迹,我也是刚刚从学校得知,所以市局决定破格录用你”。 如果没有那次勇斗公交车爆炸案,李疏梅在警校的成绩并没有资格进入市局,但是因为她的光荣事迹被市局破格录用了。 她骑车时,季倩也看到了她,朝她微笑打了个招呼。她刚进市局一个月,认不得几个人,然而季倩对她来说,却是不同的,她连忙下车,笑着打招呼:“季姐,你好。” “走,疏梅,陪你走走。” “好。”李疏梅推着自行车走到她身旁。 季倩要去附近赶公交,两人往公交车方向走,寒暄了一会儿后,季倩说:“疏梅,最近我听说了一些闲言闲语,但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因为我了解你。” 李疏梅不自觉咬了咬唇,她知道季倩说的闲言闲语是什么,无非就是“废物美人”的玩笑话,现在整个警局恐怕无人不知。 “我相信你,一定会让这些闲言闲语消失。”季倩站定,微笑地看着她,“疏梅,季姐祝福你。” “谢谢季姐。”李疏梅眼眶里略显酸涩。 一辆公交车缓缓地驶到路边,季倩说:“疏梅,我的车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和季倩告别后,李疏梅重新骑上自行车,在马路上轻踏着踏板,三十分钟后,自行车进入一片热闹的街区。 九月底的黄昏,天气渐凉,街道上的人们或穿长袖,或穿短袖,形形色色,络绎不绝。 他们有接小孩放学的,有出来摆摊的,有散步逛街的,也有购物买菜的。 街道两边不但有琳琅满目的商铺,还有各种吃摊、排档、零食摊、玩具摊、义乌小商品摊……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热门电视剧主题曲从拥挤的店铺传出来,飘进李疏梅的耳中。一群下课后的孩子们纷纷挤在屋门口看电视。 路上人多,李疏梅骑得慢了许多,常年在这摆煎饼摊的徐阿姨见到飒爽英姿的身影,不禁喊道:“秀秀,回来了?” “回来了,徐姨。” 坐在马路牙子边杀鱼的老唐也喊道:“李老师今天买了鱼!” 李疏梅弯了弯唇。 小区内外孩童的嬉闹声不绝入耳,让李疏梅的心情好了几许。 七栋三零二室门口,李疏梅看到门口摆放整齐的女士皮鞋,于是敲了敲门。 开门,露出一张四十七八岁的女人面孔,她长相温和,又带着几许富贵的气质。 “回来了秀秀。”李新凤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包,又蹲下把换穿的拖鞋递给她,笑着说,“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鲈鱼,半小时开饭。” 李疏梅换完鞋,说:“李老师,我回来路上吃了点,我不想吃了。” “呃?”李新凤关上门,略显不解,“怎么了秀秀?”她似乎一眼看出李疏梅情绪不好。 虽然她面色冷清,情绪不明显,但朝夕相处,李新凤早就了然于胸,她发现女儿今天遇到了事儿。 “今天忙了一天,下班路上太饿了,就买了一个饼。”李疏梅解释起来。 但李新凤知道,女儿是故意让她不引起怀疑,她笑着安慰:“没事,鱼留着明天吃。 “李老师,我去房里休息会。” 见李疏梅进了房门,李新凤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松散了,她重新系上围裙,将新买的鲈鱼放进冰箱,简单烧了两个素菜。 不到半小时,屋里传来钥匙开门声,李新凤知道夏祖德回来了,她撂下铁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向客厅就劈头盖脸地问:“老夏,秀秀这些天怎么了?回来的时候给我吓了一跳,受了天大委屈。” 刚从市局下班回家的夏祖德蹙起眉,担心说:“女儿说什么了?” “是不是局里有人欺负她了?” “没人欺负她。”夏祖德放下手提包,走向厨房洗手。 菜上桌后,夏祖德去敲李疏梅的房门,李新凤一把拉过他,低声说:“吃饭去,晚上我再给秀秀做新的。” 夏祖德没再说话,回到饭桌,拿起筷子。 李新凤一边吃一边看着他,眼色凉凉的,夏祖德终于不好意思,放下筷子说:“没多大事,不就是上次老贾开了一枪,女儿晕倒了嘛。” 李新凤两眼一红,也放下筷子,“老夏,你一个市局局长,这件事你不能解释,你知道秀秀有轻度低血糖,那次行动,她一天没吃饭,老贾这就是故意的你知道。” “老贾执行任务,谁能管那么多,再说,这件事我怎么解释,女儿又不让我在市局公布父女关系,我总不能当着全局的面说李疏梅同志有轻度低血糖,大家不能存在偏见,要学会理解。” “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女儿受欺负,你责任最大。”李新凤语速平缓,却带着冷嘲热讽的口吻。 夏祖德舔了下唇,没再言语。 “怎么了,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李新凤不依不饶,“要是秀秀今晚不吃饭,你以后也别回家吃饭了。”李新凤故意说得大声了点。 不一会,门吱呀开了,一张小脸露了出来,两人同时看过去。 李疏梅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走出门,打了个招呼:“老夏回来了。” “快快,来吃饭。”夏祖德连忙起身去厨房拿碗筷。 “老夏,把微波炉的鱼端过来。”李新凤留了个心眼,方才把鱼放进冰箱后又后悔了,她觉得鱼过了一晚肯定不新鲜,于是还是做了红烧鱼。 夏祖德端来鱼,又把饭盛给李疏梅,“女儿,你看,李老师对你多好,这个鱼宁愿留着也不给我吃。这个家,就你和你姐最重要,我一个市局局长,一点地位都没有。” 李疏梅坐下,拿起了筷子,望了望夏祖德,又望了望李新凤,嘴巴扁了扁:“谢谢爸,谢谢妈。” 夏祖德笑呵呵道:“好好,快吃饭。” 李新凤将鱼肚最好的肉夹给李疏梅,“你最喜欢吃的鱼肚。”又把鱼尾夹给夏祖德,“你最不喜欢的。”她自己夹了鱼头。 晚上,李新凤和夏祖德回到卧室,准备休息,她脱衣服时忍不住感叹:“女儿真的长大了。”她记得今天疏梅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她好像消纳了所有委屈,她把不高兴都藏了起来。 “这孩子也是可怜,记得当初她刚来我们家那会,又黑又瘦,上蹿下跳,就像一只猴似的,我看得是又心疼又嫌弃。”李新凤兀自感叹,“如今长得是真好看。” “想那些做什么?陈年烂谷子的事儿。”夏祖德半坐在床上翻着书,目光在书本里,语气淡定。 “你就是没得心,听不出重点。”李新凤讽刺道,“没心没肺。” 夏祖德挑了下眉,没有回应,他似乎知道怎么应付她的路数。 李新凤上床时,又想起了那次爆炸案,那还是疏梅毕业前半年,当时疏梅差点进了抢救室。 后来她听说了细节,公交车上有个歹徒携带的行李箱里面有炸药,被李疏梅察觉,歹徒打开行李箱引爆炸药的时候,李疏梅冲了上去,当时就和歹徒纠缠起来,听说是炸药,车上的几名乘客,加上司机一哄而散。 在纠缠时,李疏梅被歹徒一脚踢开,就在歹徒再次引爆炸药的时候,她飞快地跳下了车门,但是公交车爆炸了。 李疏梅被震出了好几米,当场昏迷。幸好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右腿留下了一个大疤痕,虽然行走无碍,但是格斗、跑步和翻跳都受到了一定程度影响。 那个时候,李新凤似乎明白了李疏梅的想法,她又重复了一遍:“秀秀肯定是因为你才去当刑警吧。” 是啊,夏祖德就是刑警出身,身上没少留下伤痕,他慢慢放下了书,他一直没明白疏梅为什么要坚持当刑警,他总是害怕她的想法不是那么简单,如果真是因为他,那也还好,他缓缓点点头,“虎父无犬女嘛。” * 第二天一大早,李疏梅起床还来不及梳理头发,打开房门后是老样子,李新凤已经将荷包蛋、包子和粥摆在桌上了。 李新凤却已经在玄关换鞋,李疏梅不禁问:“李老师,今天这么早出门?” “马上国庆了,今天学校大会。秀秀,你等会微波炉转一下。” 第7章 一百分抄五十分。 女警说:“曲队,报警人就在接待室,你们要不要去见见人家。” 曲青川点头后,女警离开了办公室。 费江河道:“老曲,我带疏梅和紫山去问问情况,把死者身份摸清楚,回来商量着办。” “行。” 曲青川转过头,才发现李疏梅站在他们的最后面,他吩咐:“疏梅,你以后就跟着老费行动,他带你够格。” 李疏梅方才看着画像,心里也吁了口气,照片和画像虽然并非十分相似,但主要特征几乎完全吻合,只要一对比,就能确定是同一个人。 照片里的女孩身穿一件蓝色卫衣,长相标致好看,眼睛乌黑明亮,皮肤很白。 唯一的问题是她的画像线条过于粗糙,她还得锻炼锻炼。 祁紫山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赞扬道:“疏梅,你这画是什么时候学的?太神了!” “你真是屁话啰嗦,”费江河道,“上次疏梅不是说,高中时候学的画。”他转向李疏梅,“疏梅,你高中就能画得这么好?” 李疏梅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一直以来她的画都是平平,她缓缓道:“其实不怎么好。” “也是,线条是粗糙了点,”费江河像是自言自语,“但又不用去参加画展对吧。” 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马光平面色青白,他把照片一拍,用力拍在费江河胸口上,转身走向自己办公桌。 费江河连忙用手压着照片,“你发什么疯!” 拿起照片,费江河冷眼瞄了一阵马光平的背影,才回过眼神说:“走了,疏梅、紫山!去见见报警人。” 待三人出门走了一会后,马光平不高兴道:“是个什么东西!” “谁啊?”曲青川看破不说破地道。 “老费啊。” “可能真把疏梅当他女儿吧。”曲青川感叹,“回想起来,我们对李疏梅是不是有些……” “曲队,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徐文钲画了那么多画像,李疏梅会不会是抄的人家。” “老马,你见过一百分抄五十分卷子。” 马光平舔了舔唇:“照这意思,你想把人留下来。” “主要是我要不留下来,回头老贾发现这宝贝,抢了去,我以后还得求着人家。也许这孩子真有这天赋,现在全国有几个有能耐的画像专家你可知道?” 马光平较劲道:“可老夏的千金怎么办?咱们不争取下吗?” “我们队一个个古怪脾气,你觉得老夏会把女儿放我们这……算了,不要猴子掰玉米,掰一根丢一根。” “哎!”马光平叹了口气,“罢了,我去给李疏梅领手机了。” 马光平写了申请单,到局长办公室签最后一道手续。这个年代手机很贵,但是作为专案组局里还是舍得给刑警队员配上手机,而通常手机配上了,也证明李疏梅留了下来,马光平自然也明白这个理儿。 走进局长办公室,夏祖德正在书写,抬头瞥了他一眼,“光平,找我有事?” “夏局,给李疏梅领个手机,麻烦你签个字。”马光平将单子放在桌上。 夏祖德钢笔一挥签上了名字,顺手给他递了一颗糖果。 “夏局啊每次来就盼着你的糖果。”马光平拿回签字单满意地离开。 “哎等等,光平……” 马光平转身问:“夏局还有事?” “照这意思,你们队把李疏梅留了下来。” “是这个意思吧。”马光平往回走了两步,勉强笑了一下。 “我还说呢,昨天曲青川那个混蛋还非说要分局的人,他这是脑子开窍了。” 马光平又勉强笑了笑:“曲队之前是觉得女孩子干刑警太辛苦,毕竟通宵办案不是一回两回,犯罪现场条件恶劣,追凶也很危险,但这两天吧相处下来,才发现李疏梅很优秀,他权衡再三,还是决定留下。” “你回去告诉他。”夏祖德不怒而威,“要留下来以后就好好对待,别三番五次地说我没给他人。李疏梅是不是把人画像画出来了?他还说人不行,到底是人不行,还是他自己不行。” 没想到老夏消息这么灵,马光平重重咽了口:“夏局你说的对,我回去就转达你的批评,老曲也真是,带队能力是不赖,怎么看人就不准了。李疏梅当初到我们队里,我就说,虽然是个新人,但培养培养,将来大有可为!” “老马,你们老同志知道轻重就好,以后对年轻同志要照顾照顾,还有老费那个臭脾气,你要多讲讲,不要让年轻同志受委屈。” “夏局你放心吧,我虽然没什么能力,但也有些老资格,只要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李疏梅。” “行了,回去忙吧。” “好,夏局那我先走了。”马光平走出局长办公室的门,手里紧紧攥着夏局给的糖果,手心里发着烫,半天没回过状态,额角的冷汗丝丝往下淌,他又吞咽了几口苦水,把签字单拿起来,在李疏梅这个名字上反复看了看。 又摇了摇头,他总觉得夏局今天话里有话,骂的不是曲青川,而是他。 * 李疏梅跟着费江河和祁紫山去接待室的路上,费江河吩咐:“紫山,今天你来记笔录。” 祁紫山点点头。李疏梅道:“我也一起吧。” “也行。”费江河又嘱咐,“疏梅,你记笔录时多思考思考,回头不排除我会问你问题。” “好。”李疏梅立刻应答下来,这好像是第一次费江河叫她多做思考,而且还要考察她的意思。她仿佛觉得,费江河决定以后会一直带着她。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也希望有师徒之实吧,她也想和费江河学习到更多的刑侦知识。 去接待室的路上,李疏梅终于看清了祁紫山右耳上带着的一只塑料环,那个环是米色的,很像皮肤的颜色,但是又略不同,之前她就觉得他耳朵上戴了什么,但没机会仔细辨认。 这一次,她才看清楚,那是助听器。 只有右耳有助听器,很可能他已经双耳“失聪”,现在靠右耳助听器在倾听别人的声音。所以他平时和别人对话,喜欢将身体稍稍向右斜靠近对方。 他的脸型很标准,五官柔和而又坚毅,眼睛漆黑明亮,光芒很纯粹。 这个助听器并非格格不入,就像一个人戴了眼镜,助听器是属于他的眼镜,也许有什么故事,但李疏梅不打算过问。 进入二队以来,祁紫山关心过她不少,因此给她的印象不错。正思绪时,三个人已经到了接待室门口。 推开接待室的门,李疏梅见到了报警人,是一位二十余岁的女孩,长相清瘦,乌黑长发,皮肤偏黑,穿着一身深蓝衬衫和灰色裙子,见了面立即站起,两只手攥着裙侧,显得有几分拘束。 “坐。”费江河招手叫她坐下,“还要加点水吗?” “不用不用。”女孩连连摆手。 李疏梅挨着费江河坐下,祁紫山坐在另一侧,助听器靠近女孩的方向。她打开本子准备记好笔记,也按照费江河的吩咐,多做思考。 “方便问下你姓名,你的职业,还有死者的信息,你和死者的关系?”费江河直接提问。 “我叫韦敏静,是德利电子厂的女工,姜琴玉也在那儿上班,琴玉是钢琴的琴,玉石的玉。我们是同事,不在一个工作岗位上,我们俩在工厂附近合租了一间房。对了,”韦敏静眉宇间忧虑不已,“她是姜琴玉吗?” 费江河道:“我们也正在证实,很快就有结果,你放心。” 李疏梅明白,即便现在画像一致,也并不能完全确认那就是姜琴玉,想要完全确认,需要和家属取得联系,最好的方式是通过dna(脱氧核糖核酸)正式确认。 韦敏静问:“那需要多久啊?” “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费江河道,“你别急,能说说你对姜琴玉的了解吗?这几天她去哪了?” 韦敏静说:“昨天下班回来我去银行取点钱,在银行门口看到琴玉的画像,我当时觉得太像了,其实我不敢相信,因为琴玉已经离职了,是几天前突然离职的。” “离职了?”祁紫山几乎脱口而出。 “对。”韦敏静点头。 祁紫山微讶之余看向了李疏梅,如果不是她画出死者画像,案子会变得更复杂,可能正是因为姜琴玉突然离职,导致无人报失踪案,禁不住他在内心对李疏梅赞扬起来。 费江河眉头微蹙,追问:“几号离的职?” “是……”女孩思虑了下,才说,“是九月二十六号我记得。” 九月二十六?死后离职? 几乎一瞬间,不但李疏梅,祁紫山面上的惊讶更加浓重了,只是费江河蹙眉的动作微微加重,仍旧比较冷静。 李疏梅记得今天是九月三十日,四天前就是九月二十六号。 姜琴玉的尸检结果是九月二十五号死亡,九月二十七号在河边发现尸体,但离职的时间却是姜琴玉被害后一天,九月二十六号,离职的时间太过离奇和诡异! 那么离职的人到底是姜琴玉本人还是?李疏梅在想,难道她的画像错了,死者不是姜琴玉。 费江河面颊沉重,法令纹如同两把刀子,“你确定吗?” 女孩点头,“我确定……”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十二朵向日葵。 韦敏静说:“我确定,我记得那天,她不在宿舍,我下午去上班也没见到她,我还问了车间领导,他告诉我,琴玉上午就离职了。” “在离职前你有没见过她?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费江河问。 “离职前一天我上的夜班,最后一面?是九月……二十四号晚上,我见过她。” “九月二十四号,她当时什么状态,有没有和你说什么话?” “没有,虽然我们合租,但是平时回来都很累,并不怎么说话,那晚她洗完澡就睡了。” 费江河眼神如炬,“是不是说,她离职后,租房里的物品都没有带走?” “对。东西都在,不过也没什么贵重物品,因为我们那比较乱,之前小区出现过好几起无故失窃的事,我们出门都是把贵重物品带在包里。” “你平时对她了解多少,知道的都说说。”费江河继续问。 “我记得她有个弟弟,妈妈卧病在床,她通常一个月会攒几天假,回去照顾妈妈,我们是单休,但是假期可以攒起来,一起休掉,琴玉通常是这么做,因为她家在农村,经常回去也不方便。她晚上还会去上课,几乎很少呆在宿舍……” 李疏梅一边听着,一边快速把这些信息记了下来,在几个关键词上她快速画了横线,例如,弟弟,妈妈病重,农村,晚上上课。在“上课”处她重重画了一笔。 “等等,”费江河打断了韦敏静的描述,“她晚上要上课,她还在读书吗?” 韦敏静舔了下嘴唇,说:“她在念成大教育。” “秦东市成人职业教育学校?” “对。”韦敏静拿起水杯洇下了干燥的唇瓣。看起来,她没有刚见面时的局促,她更想通过自己所知道的来配合警方的问题,因此她的回答基本比较翔实。 “她想通过文凭换一份更好的工作?” 韦敏静说:“她不喜欢现在的工作,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读了高中的,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前年,琴玉的工资涨了些,她拿出一部分工资报了成大。” “能说说她在成大的情况吗?” “她好像读的是艺术系。每周,五堂大课。” “艺术系?”费江河蹙眉,“这个专业找工作也不容易吧?” “琴玉喜欢画画,我见过她画的画,很好看,她应该就是喜欢吧。” 说起画画,李疏梅开始理解姜琴玉的想法,即便身处困境,但仍然想坚持自己的兴趣,而且她没有人云亦云,选择更热门的专业,也许她认为自己可以靠画画挣一份工作,有时候热爱比什么都重要。 “她通常什么时间去上课?”费江河问。 “每周,五大堂课,都是晚上开课,要学三年才能拿到毕业证,今年是她第三年。” “她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在成大有没有特别的人,例如有人追求她。对了,她有男朋友没?” 韦敏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男朋友。但追求的人挺多的,毕竟琴玉很漂亮。” “记得这些名字吗?追求者的名字。” “学校的情况我不知道,琴玉很少和我提起。厂里……她都拒绝了。” “那有没有哪个追求者和她关系闹得比较僵?” “没有,琴玉说她不想谈恋爱,几乎不给任何人机会。” 李疏梅开始明白费江河的想法,他可能认为,姜琴玉是被情杀的,也许这种残忍分尸的案子情杀的可能比较大,不然像这样一个勤勤恳恳工作、工作上课两点一线、又没有多少钱财的小姑娘,谁会对她起歹心,除非是爱而不得的追求者? 所以费江河现在要重点排查在工厂和学校追求过姜琴玉的男孩。 尸检报告里写明就是九月二十五号晚上遇害,也就是说那天姜琴玉下班离开电子厂后当晚就遇害了。 李疏梅推测,那天晚上,姜琴玉前往学校上课,很有可能再次见到了那个人,对方可能已经抱有得不到她就杀害她的念头,于是劫持了她,实施了犯罪。 还有一个问题,现在根本无法判定受害者是不是被性侵犯,因为躯体找不到,想到这,李疏梅忽地冷了一下,凶手会不会是因为担心有人找到性侵的证据,所以留下了躯体?想到这,她后背生出一阵凉意。 那天晚上是九月二十五日,也许姜琴玉被害以后,凶手当晚进行了分尸,然而趁着夜色抛弃到河道边。 但是第二天,凶手替她离了职,那么这种离职方式很可能是一个电话或者一个书信? 这一切是否就是这样呢?李疏梅的思考会不会是最终答案? 她收笔时,纸上已经画下了韦敏静的画像。不知不觉,她已经把韦敏静画了下来。 韦敏静写下了两个名字后,费江河又问了几个问题,今天的问询也基本结束了,最后费江河提起:“韦敏静,我们想跟你一起去姜琴玉的房间看看,没问题吧。” “没问题。” 费江河开车,将韦敏静一起带回电子厂附近的租房。 车子一路开向郊区,韦敏静的住址是一片老式居民楼里,楼高六层,楼前楼后晒满了衣服,说明这里住户较多。 李疏梅发现有不少身着不同厂服的年轻人,穿梭在小区内外,这个点正好临近中午,附近工厂较多,因此许多在这里租房的年轻人正往返于工厂和住所。 李疏梅记得韦敏静说这儿经常发生失窃,她大致看了一眼,小区房屋周围有不少树木,能遮蔽很多视线,屋型很旧,窗户大多没有防盗窗,而且小区门口没有保安亭,也不设防,因此给了小偷许多可乘之机。 韦敏静将三人带到一间一楼房门前,李疏梅观察了下,楼道内堆着杂物,还有自行车,阳光透不进来,环境很暗,开门后里面依然很暗,进门才知道这是一套房被隔出了四家住户,韦敏静和姜琴玉住在其中一间,四家住户共用厨房和卫生间,客厅几乎挤成一个过道。 韦敏静打开了属于她的那间房,阳光终于飘洒了进来,这是一间朝南的屋子,带阳台,里面有两张小床并排着,有衣柜也有餐桌椅,家具都很旧,李疏梅一眼就看到阳台上架着的画板。 韦敏静说姜琴玉喜欢画画,而且学的是艺术系,很可能她平时在家都会练习画作。 阳台外有不少树木,绿荫成群,因为在一楼,阳台是玻璃窗包裹着的,阳光照进并不多,但也算很温馨。 李疏梅觉得,这是姜琴玉唯一可以享受热爱和宁静的地方,工厂忙碌,住宅拥挤,而这个阳台却给了她一片小小的舞台。 一个几乎每天都在繁忙的工作岗位上奋斗,晚上抽出时间去夜校学习,其余时间在这里练画的女孩,到底谁和她有那么大的怨恨,要将她残忍杀害分尸,甚至用浓硫酸毁容。 她想一想,就觉得很心疼。 费江河望着阳台问韦敏静:“她都在这里画画?” “对。她平时……”韦敏静仿佛像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作画的身影,情绪有些低落,“她平时一有空……就会坐在这里,戴上耳机,在这里练画。” 可这里只有一架空空的画板,和一个小马凳,李疏梅在寻找她的画。费江河问:“画都在哪?” “柜子里。”韦敏静走上前,将画板后面的壁柜门打开,这里空间狭小,柜门打开,里面黝黑,但一摞摞画纸还有各种颜料画笔已然呈现在大家眼前。 “紫山,把画抱出来看看吧。”费江河吩咐。 祁紫山和韦敏静换了位置,他分成三次将画纸抱了出来,分别交给了费江河和李疏梅,他自己也拿了一份。 李疏梅手里的画纸都是a4纸,全是油画。她学过素描和油画,但以素描为主,这些油画的优劣她不好分辨,但是笔法,她觉得还不错,应该是刻苦锻炼的。 她面前的这张画,是暗黄色调的向日葵,一只花瓶里插了不少向日葵,这种构图,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她高中时主学美术,也涉猎了大量美术理论,她很快就记起画作的名称。 是梵高的“十二朵向日葵”。 当年她数理化不太行,选择了艺术生,然后又放弃了艺术生,读了警校。文化课并不怎么样的她,如今却好像有了一些作用了。 她又翻向了下一页,新的一副画里,由大及小隐隐约约十几只小帆船行驶在海浪里,海浪更像是麦浪,笔法很抽象,是“印象派”,李疏梅脑海里闪现一个词。 对,这是印象派画作,是梵高的“圣马迪拉莫海景”。 她又往下翻,是三棵紫色的树,形状很怪异,是梵高的“阿尔盛开的果树园”。 为什么全是梵高,李疏梅又继续往下翻,油画的信息就像流星在她脑海里划过。 梵高,夜晚露天咖啡座。 梵高,绑干草的农妇。 梵高,四朵枯萎的向日葵。 …… 全是梵高……荷兰著名画家,文森特威廉梵高。 这些全是对梵高名画的描摹,姜琴玉喜欢梵高,非常喜欢梵高。 作者有话说: ---------------------- 下章在周三上午发。 第9章 她被改写了人生。 正如她当年,因为高中教师对梵高的喜爱,她也爱屋及乌,对梵高进行了一些深入了解。 他是一位悲情画家,画作价值极高,被世人追捧,但梵高本人的人生很坎坷,他有癫痫病,发病率很高,但清醒时仍旧保持旺盛的创作力,三十七岁那年,他因精神错乱开枪自杀。 正是因为梵高的经历,很多画家对他都有特别的感情,特别是生于微末、命运崎岖的画家对梵高更是无限共鸣。 姜琴玉很年轻,她的生活也许很坎坷,她一定有自己的梦想,她喜欢梵高不意外。 “我不太懂,这画的算好吗,全是糊圈圈!”费江河看着手里的画评价起来。 李疏梅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画她记忆深刻,是梵高的名画“星空”,这幅画上有许多类似圈圈的星辰,即便画很出名,但不一定大家都认识,她忙解释:“老费,这画名叫,星空。是荷兰画家梵高,1889年,在法国一家精神病院里画下的。这张画是姜琴玉模仿的。” 费江河抬眼看了她一下,眼神里有几分变化的光芒。 他又仔细看着画说:“我说呢,原来是模仿的,画的不好。” 李疏梅忍俊不禁,其实画的很不错了,因为印象派就是这种画风,而且油画近看不如远看的漂亮。 祁紫山说:“疏梅,你是不是把梵高的画都背了下来?” 她忙说:“以前学画的时候,偶尔看到的。” “学霸!我没猜错吧。”祁紫山笑着夸奖起来。 费江河抬眼再次看向她,“疏梅,你既然对画这么了解,你看看这些画对我们破案有帮助吗?” 这还是老费第一次主动询问她破案的情况,实际上她可能在画作上知道的确实多一些,不过不等于她有破案技巧,她谦虚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不要紧,毕竟你们都是学画的,我相信有些想法可能会相似。” 李疏梅想了想说:“这些画都是描摹同一画家的画。” “同一画家?”费江河略显吃惊。 “对,都是荷兰画家梵高的作品,姜琴玉好像很喜欢他。梵高的画价值非常高,不过他患有精神疾病,创作很艰辛,三十七岁时开枪自杀了。” 费江河和祁紫山都蹙起了眉,站在一旁的韦敏静也怔了一下。 费江河似乎收到什么信息,问韦敏静:“姜琴玉平时性格怎么样?她是不是经常抑郁?” 韦敏静轻轻舔了下唇,回答:“她还好,我没见过她特别难过的时候,而且有时候她洗衣服还会唱唱流行歌曲,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费江河又从阳台往屋里走了走,李疏梅也一起左看右看,屋子里很简单,连一张展示生活状态的相框也没有。 “这柜里是你们的衣服?”费江河问。 “对。”韦敏静主动打开柜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衣服,李疏梅发现左边衣服色调偏深,比较朴素,右边色彩不同,衣服有些花样。 韦敏静介绍说:“右边的都是琴玉的衣服。” 李疏梅特意上前拿起一件衣服,这是一件红色连衣裙,布料质地还不错,她问:“这是姜琴玉自己买的吗?” “对,”韦敏静回答,“其实都是地摊货。” 李疏梅慢慢地放回衣服,她觉得姜琴玉和韦敏静的性格是很不一样的,姜琴玉更有理想色彩,她喜欢美丽的事物,如同她喜欢画画的颜料,那是多姿多彩的。 “她平时什么时候穿这些衣服?”在李疏梅的印象里,姜琴玉的个人时间很少,平时都是穿厂服,每个月攒假会回老家,这些衣服她可能并不一定都穿得上。 韦敏静回答:“琴玉上夜校,都会穿。” 对,李疏梅想起来了,姜琴玉还在读成大,她不可能穿着灰色的厂服去学校。 虽然李疏梅感觉她提的这个问题挺业余,但费江河的眼底却透出一种不同于以前,像是欣赏的目光。 她一时还以为自己歪打正着问出了些信息,但肯定不是。那很有可能她在提问,所以费江河认为她一直在思考,他应该是鼓励她吧。 费江河又查看了姜琴玉的抽屉,里面是一些简单化妆品,护肤品,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但是他戴着手套的手掌停在一处,将一个东西捡了起来,那是一只蓝色玻璃片,李疏梅也很好奇,沿着费江河的手指看过去。 那是一只圆形,大约8厘米直径,3厘米厚度的玻璃片,像是某种饮料玻璃瓶的瓶底。 “这是做什么的?”费江河好奇问韦敏静。 韦敏静回答:“我也不知道,有时候画画的时候,我看见她拿起过,对着灯光看看。” 打开灯后,费江河也照做,将玻璃片贴近眼球,对着灯泡望了望,放下后,又递给祁紫山,祁紫山也看了看,又给了她,李疏梅也照做,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光线变得迷幻了一些,就像小时候看到的万花筒,但是没有那么夸张。 “都带回去吧。”费江河吩咐。 李疏梅把玻璃片放进了祁紫山手里的物证袋。 费江河问:“韦敏静,平时姜琴玉洗澡时,你有没有注意到她身上不一样的地方?例如纹身、伤疤之类。” 李疏梅顿时明白费江河的用意,虽然初步确定死者是姜琴玉,但唯独她的躯体和左手手掌没有找到,那说明这两者上面可能含着什么秘密。 韦敏静摇了摇头,“费警官,我没有注意。虽然我们住在一起,但淋浴室是公用的,琴玉每次都是穿着衣服去洗澡,穿着衣服回来。” “那么左手手掌呢?” 韦敏静仔细回想后依旧摇头,“也没注意过。” “好,感谢配合。”费江河转头看向李疏梅,“疏梅,紫山,你们还有问题要问吗?” 祁紫山直接摇了摇头,李疏梅确实有个问题,因为那天在现场,她看见姜琴玉的断手上的指甲是涂抹了指甲油的,指甲油是淡淡的红色,很普通,因此并不能作为破案线索,但是她注意到韦敏静并没有涂任何指甲油,结合姜琴玉的衣服,她觉得姜琴玉很可能真的有男朋友。 她的生活很艰辛,但却那么在意外表,那么她一定有很在意的人吧。 她想和韦敏静确认下:“敏静,你们上班时都喜欢涂指甲油吗?” “很少吧,我们在电子厂分拣电子零件,工资是按件计的,为了更高效,通常都不戴手套,指甲涂东西很容易破坏。” “但姜琴玉喜欢涂指甲油?” 韦敏静顿了下说:“厂里没作要求,可能琴玉才会涂吧。” “好,谢谢,我的问题问完了。” 李疏梅说罢,就看见费江河眼神里的欣喜,好像她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般。 费江河表示离开,留下了韦敏静在厂里的电话,并递给韦敏静一张名片,“想到什么联系我们。” “费警官,如果确认她就是琴玉,能不能告诉我。”韦敏静眼睛里又染上几许忧虑。 “好。”费江河应答,又叮嘱她,“在没有确认姜琴玉失踪、遇害之前,希望你能保守秘密,不要将我们和你之间的任何对话信息透露出去。” “我知道,谢谢费警官。”韦敏静礼貌点了点头。 费江河吆喝了声:“画我们当作证物带走了,紫山。” 费江河的步子往外走去,李疏梅跟在最后面,祁紫山抱了一箱子物证,她帮祁紫山拿画,走出并不明亮的屋子,在外面的阳光里,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最上面的一张画纸上。 那是“十二朵向日葵”。 十二?姜琴玉被抛弃的十二具尸块? 李疏梅蹙起眉,她不知道这个数字是不是巧合? 不过她不打算马上提出,因为“十二”这个数字太过于普通,这也许纯粹是巧合。除了“十二”这个数字,这幅油画不过就是一副瓶插花画,和死者的死亡根本够不上什么关系。 费江河带着二人很快找到了德利电子厂负责厂工合同的领导胡经理。 言明情况后,胡经理吐露,他在九月二十六号上午收到了姜琴玉的电话,声称离职,胡经理按照厂里程序要求她到厂里办离职手续,但是对方表示急着用钱,要去深圳打工,已经上了火车。 因为已经到了月底,这个月工资姜琴玉在二十五号中午就领到了,离职手续只是一个程序,胡经理没有特别在意,而且厂里临时合同诸多,很多人都是在领完工资后以这种略显草率的方式离职的。 李疏梅意识到,凶手正是借助了这个漏洞,在杀害姜琴玉后,制造了离职的假象。 等一等,她忽然发现一件事,而费江河也意识到了,他当即问道:“打电话给你的是一个女孩子?” “对啊。”胡经理点头。 打电话离职的是一个女孩子?那么凶手也是女孩子吗?李疏梅的疑惑就在于此,不,她觉得,凶手不一定是女人,他也有可能利用帮手制造这种假象,至少可以说明凶手杀害姜琴玉前就做了充足准备,属于蓄意谋杀。 费江河问:“你不认识姜琴玉?所以对她的声音也不了解。” 胡经理回答:“厂里那么多号人,不认识也很正常。” “但是你怎么确认?打电话给你离职的是不是她本人呢?” 胡经理轻松回答:“都是临时合同,我们也没办法做到一一核实,所以每个厂工都是以小时考勤和计件算工资。” 临时合同本身就具有法律效应,对于这个厂来说,可能因为管理原因,解除临时合同的方式也很“草率”,所以这就造成了凶手合理地制造了假象。 但也说明一点,凶手对受害者的工作很了解,凶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能够如此准确设计这个迷局。 第10章 人心本来就有两面。…… 今天曲队去姜琴玉老家采dna样本了,想必采样过程中也会问询姜琴玉的家庭情况。等他们回来大概能对姜琴玉的近况有个完整了解。 费江河的眉头也紧了几分,看得出来,他对这件案子目前的进展也产生了担忧。 在和游主任交流过程里,得到了新的信息,姜琴玉退学前一直主修美术专业课程,主导老师是美术系的崔锐副教授。 游主任说,因为是成教,教师和学生的关系通常不像义务教育大学那样密切,相对来说,崔锐教授可能会对姜琴玉的情况多了解一些。 三人到崔锐的办公室找人,被告知崔锐正在上课,于是三人又赶到了上课的教室。 教室里传来一个男人抑扬顿挫的声音,从窗户里,李疏梅一眼瞧见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男人正在讲课。 费江河吩咐:“你俩从后门进去听一听,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两人点了点头。费江河一定是考虑到年龄,他进教室大概率会被人认出不是听课的,而她和祁紫山穿着便服和学生也很像。 在外办案,李疏梅喜欢在外面穿件浅蓝牛仔外套,里面会穿一件白衬衫,祁紫山也有这个习惯,也喜欢穿牛仔外套,但通常颜色较深。 祁紫山提议他先进去找位子,微微猫着腰从教室后门溜进教室,进门后他反而挺直了腰杆,朝她招了招手,李疏梅感觉里面的纪律应该很松,走进了门,原来那位教授正背对着大家在讲课。 教室很宽敞,前后纵深很大,估摸容纳了六七十个学生。 同学们有睡觉的,看小说的,听歌的,听课的倒是也有,主要集中在前排。 后面还有不少空座,祁紫山找了相邻的空桌坐下后,打招呼唤她。 李疏梅小心翼翼快步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虽然在后排,但是老师的讲稿看得清清楚楚,黑板上挂着一个幻灯布,上面投影了一副画,教室光线较亮,画呈现有些轻微模糊,但是整体能看出是什么。 李疏梅有印象,那好像是国外一副著名的画,色彩是丰收的金黄色,三个弯腰拾麦穗的农妇正在劳作,她们的身后是忙碌的人群和高耸的麦垛。画调非常安详,静谧,质朴,蕴藏泥土谦卑的气息。 名字叫“拾麦穗的人”,还是?正在她思虑时,她眼尖看到了画下面的一行小字:拾穗者,米勒画于1857年,现收藏于巴黎奥塞美术馆。 “每一副名画并不是你们看到的表象,其背后或许有引人深思的意义。”讲台上,崔锐手持话筒,声音响亮,“这幅极其简朴,甚至些许稚拙的画,当时却引起了社会激烈的争锋和矛盾。” “支持者认为,‘现代艺术家相信一个在光天化日下的乞丐的确比坐在宝座上的国王还要美;……当远处主人满载麦子的大车在重压下呻吟时,我看到三个弯腰的农妇正在收获过的田里捡拾落穗,这比见到一个圣者殉难还要痛苦地抓住我的心灵。这幅油画,犹如荷马和维吉尔的诗篇。’[1]” “但讥讽者却认为,这幅画背后暗含着画家的恶意,‘这三个突出在阴霾的天空前的拾穗者后面,有民众暴动的刀枪和1793年的断头台。’[2]他们认为,画家是借助穷人的痛苦宣扬对富人的仇恨和挑战!” “诚如你们所见,一幅你亲眼所见的画却体现了截然不同的意义?”崔锐一锤定音,“这正如人心——本来就有两面!” 李疏梅内心震颤,这句话好像给了她许多思考,她能感觉出,在座的同学们一刹那间都怔怔抬起了头,好像崔教授的话是在震醒他们的心灵。 “……”坐在她身旁的祁紫山微微张了张口。 悠扬的音乐从教室墙角的喇叭里传出,崔锐鞠了一躬:“好,下课!” “崔教授,”一个学生忽地站起,“听说您也喜欢梵高,下节课能不能和我们讲讲梵高的《星空》。” 崔锐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脸色高冷,并未回应,拿起讲义,从门口走出。 李疏梅拧着眉,目光跟随崔锐的背影出门。 “紫山,走了!”她站起,催促还在回味着课堂的祁紫山,得赶快出门和老费汇合,她相信从崔锐身上或许能了解到姜琴玉的一些信息。 去崔锐办公室的路上,费江河小声吩咐,关于姜琴玉是死亡还是失踪的消息,等会都不要和崔锐透露,以常规调查进行问询。 也许是对案子的保护工作,也许考虑到还没有正式确认死者身份,不宜在学校声张,费江河有他的考虑,所以在学校的调查全部以常规调查为由。 在崔锐办公室,李疏梅终于近距离见到了崔锐本人,一道微弱的金色流光快速在崔锐面庞上勾勒,勾勒这个人的典型特征。 短头发浓密,颧骨微凸,鼻梁高耸,上面架着框架眼镜,下巴尖瘦,皮肤白皙,棱角分明的脸颊,略带几分阴柔。 他的面部骨点也隐约显现,颞线宽度、颧骨宽度,下颌角宽度,下颌角到和颌结节的长度、角度,被金线快速勾勒,这张脸即刻在李疏梅眼里拓印出来,只要拿起一支笔,她可以精准画下他。 作为一个美术系副教授,而且年龄刚过三十,崔锐称得上是年轻有为。 也许是提前收到了学校的通知,他面色冷静,嘴角隐现淡淡的笑意,示意三人入座沙发。 李疏梅走在最后面,当她的脸从费江河高大的身材庞全部显露出来,崔锐的眼神滞了一下,明显亮了几分——眼轮匝肌微动,眉梢上移半厘。 李疏梅察觉到了这个微弱的反应,她和崔锐完全不认识,但崔锐的表情却说明他看到她有一种不一样的反应。 她觉得也许是自己太敏感,在崔锐给大家倒水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左右打量了下,这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的办公室,非常干净整洁,家居很简单,办公桌,书柜,沙发,茶几,还有三副挂在墙上的画。 她的目光在画上停留了几秒,其中一幅画就是梵高的《星空》,还有一副,也是梵高的画,画里面是四朵剪下的,平放在地上的向日葵花,花色深黄,略带幽暗,如同剪下后放置了一段时间后的枯黄。 她想了想,记起来了,是《四朵枯萎的向日葵》,梵高平生非常喜欢画向日葵,大部分向日葵都是插瓶或者生长着,但这幅向日葵却是枯萎的状态。这或许反应了崔锐的审美和心理。 第三幅画不是梵高的,画里面是一个慵懒而姿势独特的女人,正在熟睡,身材丰腴,露出小半边乳.房,风格抽象,色彩大胆,这是毕加索的《梦》。 这三幅画应该都是崔锐临摹的作品,画风非常细腻,这说明他本人画作技艺很高。 三副画里有两幅是梵高的,所以今天在课堂上,有同学提及崔锐也喜欢梵高。 崔锐倒好水后,也坐下沙发,他穿着印着小花纹的浅灰色衬衫,戴着红色领带,气质带着几分矜贵,他翘起二郎腿,坐姿偏随意,散发几分艺术家的恣意,他微笑问道:“听说三位警官是来了解姜琴玉的情况?” 费江河道:“崔教授,我们来做一个常规调查,希望你能配合。” “那自然配合,姜琴玉不是已经退学了吗,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因为有一个案子,可能牵涉到姜琴玉,所以了解一下她近期的境况。崔教授,最近半个月,你对姜琴玉在学校的情况知晓多少?” 崔锐像是习惯性地轻轻搓了搓手,缓缓说道:“可能你们不了解,我们成教和别的学校不同,对于学生来说,我们老师也不会过多关注他们的生活,因为他们都是成年人,我认识他们的名字,但鲜少关注他们人。” 在说话的时候,崔锐也许是课堂带回的习惯,目光在三个人脸上逡巡,然而在李疏梅脸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李疏梅抿了抿唇,没有正视他,而是紧紧握笔,打算记些什么,但她又觉得崔锐的话带着一层壳,一层保护他自己的壳,这些话非常冠冕堂皇,没有记录的意义。 她试图把他画下来,他的一对眼镜,她画成了一对椭圆形的壳。于是他就像长了两个鼓鼓的眼睛,李疏梅忍不住觉得这个形象有些滑稽,于是快速翻页过去,又试着画一张正式的。 “所以除了课堂上接触,在课堂外你们从来不接触?”费江河像是话里有话,在攻破对方的壳。 崔锐嘴角微微一抽,摆手道:“不,不是这样的,学生们有问题会私下找我,有的学生比较好学,也会私下请我多教一些”。 “姜琴玉私下里也找过你?” “有。”崔锐眼黑微微上仰,像是回想,“她很用功,我记得有那么几次,她主动找我探讨一些理论和技巧,我自然就一一解答了。” 虽然仅仅就这几句话,李疏梅却领悟了其中的微妙,这不是一段简单的对话,从一开始,崔锐就做出了不愿正面回答的准备,但费江河却紧追不舍,直接深入。 这个问题让崔锐将提前准备的心理防线主动后退了,他为了担心警方调查出他和姜琴玉的真实关系,所以适时给出了新的回答。 费江河追问:“姜琴玉退学的事情,提前知道?” “不知道。我也是听教导处说的。” “你认为她为什么会退学,她应该明年就毕业,这时候退学很可惜。”费江河层层追击。 崔锐缓缓染上一丝笑意:“费警官,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法回答你,成年人各有各的事,我也通常不去了解。” 第11章 宣告自己是胜利者。…… 晚上在学校附近吃完面条,三人再次回到了学校,沟通后,姜琴玉的三位同学答应做问询。费江河决定继续隐瞒这次问询的目的,这次问询不会透露姜琴玉的遇害情况,而仅仅告知对方要做一个常规调查。 问询的地点选在了一间空着的教室,第一个进来的是阮钰。 教室里有课桌椅,祁紫山提前摆好了桌椅,阮钰面对面坐下后,正式接受问询。 李疏梅打开本子,拿起笔,她面前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皮肤白皙,眼睛很漂亮,透着一股灵气。 她自我介绍,她在一家化妆品店任销售员,到成教学美术主要是因为自己的爱好。 了解基本情况后,费江河问:“和姜琴玉平时的关系怎么样?” 阮钰说:“说不上很好,她和顾笙的关系比较好。警官,姜琴玉退学了,你们是不是找她有事?” “只是一个很常规的调查。你刚才说到顾笙?能说说她?” “我记得刚来成教那会,顾笙受了欺负,姜琴玉帮过她,所以平时她们俩关系比较好。” “受了欺负?具体是什么事?” “这还是前两年的事了吧。我只记得当时姜琴玉为了帮顾笙,还用刀划伤了手腕。” “能不能展开说说。” “警官,其实我也是听来的,具体过程不清楚。” “姜琴玉有男朋友吗?” “没有。” 费江河点点头,对于人际关系这块又陆续问了几个新问题。 李疏梅觉得阮钰对姜琴玉的了解不多,毕竟在成教学习相处时间很少,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大家不会彼此去过多认识。 但费江河忽然问了一个不一样的问题:“你对你们崔教授印象怎么样?” 阮钰犹豫了一下说:“还好吧,崔教授学术能力很强。” 她的犹豫比较明显,李疏梅觉得阮钰可能隐瞒了什么,但也许正如费江河之前说的那样,每个人都存在一定防御形态,也许她不想过多点评别人。 费江河继续问:“你觉得崔教授和姜琴玉的关系怎么样?” 当他问出这句话,李疏梅明白了,其实费江河对崔锐仍旧存在怀疑,也许这就是他说的“合理怀疑”。 “呃。”阮钰依旧犹豫了下,咬了咬唇道,“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只是担心……” 不但费江河和祁紫山,李疏梅的眉头也不自然蹙了蹙。 费江河做起思想工作:“关于今天问话的资料,我们有专人保管,不会泄露,你尽管放心。” 在费江河锐利的眼神里,阮钰犹豫地给予了回答:“崔教授……喜欢邀请女学生吃饭。” 李疏梅终于明白了,崔锐很可能邀请过姜琴玉吃饭,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担心回答不好会损毁崔教授的形象。 费江河问:“崔锐经常邀请女学生吃饭?” “我也是听说,崔教授比较受学生欢迎,他是单身,平时下课会有到外面吃饭的习惯。” “你呢?”费江河问。 “我?”阮钰摇了摇头,“我有男朋友,我没去。” 也就是说崔锐曾经可能邀请了她,但是她拒绝了,所以她说的是“我没去”,这是发生在她身上真实的经历。 阮钰的回答很明确,崔锐不止邀请姜琴玉吃饭,而且和其他女学生也有关系。 费江河问:“他是怎么邀请你的?” 费江河问出了李疏梅同样想知道的问题,她觉得崔锐不可能明目张胆邀请,否则学校一定会给予干涉。 阮钰回答:“我们在教室画画时,他走过来,会帮忙画几笔,那次,他俯下身轻声对我说。有空吗,下课一起吃个饭。他邀请了两次,我直接无视,他就没再邀请过我。” 李疏梅意识到,如果有人愿意接受邀请,一定会有所回应,那么这就说明邀请成功了吧。费江河问:“你觉得崔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他很受学生欢迎,也很爱玩吧。” “好。”费江河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个答案无疑和今天走访崔锐的情况是不一样的,阮钰的证词说明,崔锐和许多女学生是熟悉的,而且这种关系让人不可描述,李疏梅觉得崔锐的个人生活不太检点,当然也可能崔锐自觉条件优秀,他想从自己的学生中挑选一个女朋友,那也有可能。 李疏梅终于领悟到了今天崔锐看她的那种眼神,那是对她“挑选”的眼神。 他的学生更像是他追求的猎物,而且因为他本人长相不错,条件优秀,一些女学生们接受了这种邀请,这其中无疑包括姜琴玉。 李疏梅开始联想姜琴玉的生活习性,她丰富的衣橱,即便在电子厂工作不便,仍旧涂指甲油的习惯,这些说明,她对自己在成教的形象很在意。 姜琴玉一定在乎崔锐的青睐,也许曾经,她以为崔锐喜欢她,甚至幻想依靠崔锐,梦想走出艰辛的生活,但是她为什么走向了生命的末路,又是谁要将她大卸八块,甚至毁尸灭迹? 这是李疏梅在脑海里闪过的一些犯罪心理侧写,侧写是作为刑警必备的能力,她自认为侧写的本领刚刚入门,所以十分谨慎。 最后费江河问了姜琴玉退学前几天上课的情况,阮钰说课堂很大,她没有注意姜琴玉那几天有没有来上课。 阮钰离开后,冯静秋作为第二名问询者接受了问询,冯静秋是一名年轻幼师,形象很乖巧,她说自己和姜琴玉不怎么认识,只是偶尔同过桌。 她也并不知道顾笙和姜琴玉的关系,当问到崔锐在她心目中的印象时,冯静秋也犹豫了下,在费江河的思想工作下,她还是做了简要回答,她的描述和阮钰不一样,她说的是,崔锐教授体贴学生,细心教导学生,他曾邀请她出去吃饭,她没有答应。 从冯静秋的语气中,李疏梅发现,她实际上在维护崔锐的形象。 也许崔锐长相不错,条件优秀,他单身的“花花公子”形象受到了学生们的欢迎。 在那个小小的容纳几十人的教室里,崔锐用他出色的教学能力让大家产生了心理上的仰视,而优秀的条件又让大家对他产生了好感,特别是部分女学生,对崔锐教授表现一种迎合。 李疏梅开始明白,阮钰和冯静秋为什么成为问询的对象,也许是崔锐刻意经过了挑选,这两个人和姜琴玉的关系并不密切,但是她们的言语里对崔锐的评价是正面的。 崔锐并不排斥别人知道他邀请女学生吃饭这件事,也许他觉得那是他天然的优势,他甚至想让警方得知,他在学校是很受欢迎的。 那么第三个人呢,顾笙,李疏梅记得今天崔锐写名字的时候手指犹豫了下,他为什么犹豫?因为顾笙,他不得不写下来,只要稍作调查,警方就会知道顾笙和姜琴玉的关系最好,所以他不需要隐瞒。 从顾笙身上能得到新的信息吗? 很快,顾笙出现了。 在她走进教室以后,李疏梅对这个女孩有一种不同的感觉,她漂亮,又不是那种普通的漂亮,李疏梅觉得她有一种冷漠、忧郁的气质。 其实李疏梅以前并不太喜欢说话,有时候的她也会让人觉得冰冷,所以这种气质会拒人千里,李疏梅上警校后,一直在试图让自己的话多起来。 而顾笙的这种冷漠是不一样的,她好像就是生了一张冷漠的脸,所以会显得有些厌世。 她五官不大,鼻翼小巧,整张脸看起来就一块巴掌大,因为冷漠和忧郁,而让人不自觉产生心疼,但是眼里的光又是慵懒的。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李疏梅想一探究竟。她甚至有种冲动,想把顾笙快些画到笔记本里。 顾笙坐下后,手掌很礼貌地放在桌子上,就像读书时的好学生,指型纤长好看,指尖皮肤却不是十分细腻,这可能和她的工作有关,她也涂了淡红色指甲油,和姜琴玉的指甲油很像。 她不自然散发出的忧郁气质让费江河的神态迟疑了一下,几秒钟后,他才开口:“方便做一下自我介绍?” 女孩开口:“我叫顾笙,今年二十二岁,是本地人,现在在一家理发店工作。我是成大美术系的大三学生。” 她回答得很详尽,回答时也不急不慢,不是很紧张,此前的问询者,阮钰有一些紧张,冯静秋略显胆怯,顾笙要比她们冷静。 费江河问:“平时和姜琴玉的关系怎么样?” 顾笙眉宇渐渐凝在一块,显得脸更加小巧,她的语气略显焦急:“警官,琴玉是不是出事了?” 费江河顺着她的话问:“你为什么觉得她出了事?” “她和我关系很好,忽然退学了,也没告诉我。”顾笙忧郁的脸色更加明显。 李疏梅见费江河没有马上追问,试探问了问:“你是说她平时有事会告诉你,但唯独这件事她没有说?” 顾笙抬了抬眼,眼黑向她的方向转了转,她的表情比较迟缓,但在看到李疏梅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坐在中间的费江河扭头看向疏梅,朝她使了个眼色,李疏梅看懂了,是让她继续问询。 也许她刚才的提问在费江河看来,是属于有价值的问题,对推动案情有利,所以费江河鼓励她继续提问。 通过前几次问询,李疏梅学习了不少经验,她对费江河层层抽剥的问询思路非常感兴趣,那是她以前在课本上根本学不到的,她刚才也是跃跃欲试,没想到费江河当场就肯定了她。 她带着几许激动和忐忑,问出了下一个问题:“平时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她和你说起过吗?” 第12章 “你那晚难道不主动?”…… 这些表面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在那一刻却全部怔住了,一个个骇得目瞪口呆。 黄毛松开了顾笙被饭渣和蔬菜屑杂糅的头发,向后退去。 随后,几个人飞快地跑出了这条阴森的小巷。 顾笙也吓坏了,但她的慌张里保留了一丝冷静,她快速脱下自己的外套,跑上去包住姜琴玉受伤流血的手腕,拼命抱住她的双腋,将她拉起来,“琴玉,快去医务室。” “我没事。”姜琴玉却笑了笑,嘴唇苍白,“我没事,顾笙。” 在医院室包扎完,两人刚走出门,顾笙就紧紧抱住了她,“琴玉,这辈子,只要你一句话,我会豁出我的命。” “你是不是傻。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姜琴玉却笑着安慰她,用手抚顺她脏湿的鬓发。 自此以后,顾笙和姜琴玉就形影不离,当然因为各自有工作,她们的“形影不离”多数是上完课一起吃个麻辣烫什么的。 但对于顾笙来说,那是她非常喜欢的生活。那也许是琴玉很喜欢的生活。她们就这样一起度过了两年。 顾笙的故事讲完了,她抬起些许湿润的眼眶说:“对,这就是我和琴玉的故事。” 她们的故事,李疏梅不知不觉就画了下来,她的画里,姜琴玉身材娇小,坐在地上,纤细的左手手腕上,鲜血流淌如一条蜿蜒的火焰。 它燃烧着,向天空飞翔。 顾笙就蹲在她的前方,握着姜琴玉的手掌,满脸怜惜。 姜琴玉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随着了解深入,李疏梅越发觉得这背后是一个很悲凉的故事,她想探索真相,但却越发不安。 但这绝不是姜琴玉的全部,李疏梅总觉得顾笙和姜琴玉的故事没有讲完,顾笙好像顾及着什么,结合费江河说的,人的防御心态,她觉得顾笙似乎不愿意透露姜琴玉更多的事儿。 她问道:“顾女士,很感谢你的配合,姜琴玉退学前的几天,你们见过面?她那几天有什么异常吗?” “见过面,”顾笙像是回想了下说,“我们一周有五堂大课,我们见过面。她像以前一样,我没感觉不一样。” “九月二十五号晚上,你们见过吗?”李疏梅提出的这个时间是法医鉴定的姜琴玉死亡时间。 “那天我身体不舒服,没去上课。” “就是说九月二十五号那天你都没见过姜琴玉?” “对,我是隔了一天晚上来学校上课,才知道琴玉突然退了学。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不辞而别。”顾笙轻轻摇了摇头,像是不敢相信会发生这件事。 李疏梅没有新的问题了,她看了一眼费江河。 费江河会意,面向顾笙,冷不丁问:“顾笙,你的右手食指是怎么了?” 顾笙忽然收了下手,李疏梅全程没有注意,因为顾笙一直把手放在下面,偶尔抬起,也是蜷着的。 因费江河的提醒,她像是意识到什么,轻轻把右手手掌打开,李疏梅看到,她的食指内部被刀子划伤过,伤口很深,没有完全愈合,应是刚刚拆过纱布。 “是自己切水果伤到了。”顾笙回答。 “什么时候受的伤?” “不太记得了。应该是几天前,后来我自己简单包扎了下。” “好。”费江河语气忽地严肃,“顾笙,有件事,我们必须通知你,希望你听后保持冷静。姜琴玉,可能遇害了。” 李疏梅愣了一下,她明明记得费江河说此次问询不吐露案情的任何细节。 这句话说罢,顾笙的反应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烈,但李疏梅却能感觉出,她的眼睛渐渐发红,泪水在眼眶里微微闪烁。 顾笙嘴唇动了动,就像鱼儿离水后,那种颤颤的翕动。 她好像要说什么,却并没有说话。不一会,泪水像一条线珠一般从脸颊上慢慢滑落。 那一刻,李疏梅有些酸涩,她觉得顾笙很难过,但是她又在拼命压抑那种难过的感受。 她一定想起曾经姜琴玉不顾生命危险救她于危难的往事,又想起这两年两人建立的美好友谊。姜琴玉的不辞而别,或许已经给她带来了不好预感,警方的话只是让她得到证实,因此她的表情才那么真实而令人心碎。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关于姜琴玉的一切,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只有你可以为她讨回真相。” 费江河的声音铿锵有力,李疏梅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告知对方实情,因为他一定也发现顾笙隐瞒了什么。 顾笙抬起通红的眼,眼睫因为湿润而倔强地站立。 “对不起……”她轻轻用手指抹去脸颊上附着的泪痕,“这是真的吗?已经确认了吗?她现在在哪?” “没有确认。”费江河安慰道,“所以我们才希望你帮助我们去证实,现在最重要的是配合我们。” “我……我知道的也不多,”顾笙的声音低沉而又压抑,“两个月前吧,她失恋了,其实,准确地说,是崔教授玩弄了她。” 果不其然这件事和崔锐有关,李疏梅紧紧握着笔,注视着顾笙沉重的表情,可能这件事也一定让顾笙难受过心疼过。 今年四月份,顾笙发现,姜琴玉坐上了崔锐的奔驰轿车,和崔锐一起去高档饭店吃饭,去ktv唱歌。 顾笙找到了她,劝告她:“琴玉,你知不知道,崔锐这个人,他人不行。” 姜琴玉轻轻舔了下厚实而鲜艳的红唇,抬起手腕说:“顾笙你看,这块表值一千多,你听都没听过的牌子。” “还有这个包包。”她把自己的挎包捧起来,“我要组装多少电线才能买得起!他愿意为我花钱,这难道不能证明他爱我吗?” 姜琴玉说这番话时,并非“趾高气扬”,她是欢喜的,她是激动的,她只是想让自己最好的朋友为她骄傲。 可是顾笙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姜琴玉被崔锐的花言巧语欺骗了,崔锐长相出众,条件优秀,而且还是本市颇有名气的画家,一些女同学对他很痴迷,姜琴玉自然也不例外。 姜琴玉已然陷进爱情陷阱,顾笙的劝解她根本就听不进去。 是姜琴玉的一句话让顾笙放下了进一步规劝,姜琴玉说:“顾笙你放心吧,我不会轻易跟一个男人上床,除非他答应结婚。” 一个月后,顾笙还记得那是七月份,天气炎热,但那天下了大暴雨,她的房门被敲响了,她打开门,才发现姜琴玉趴在她家门口,全身湿透,整个人就像刚从河水里爬出来,她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 顾笙很心疼,她拼命将她抱起,给她擦洗,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那天姜琴玉抱着她告诉了她经历的事。 原来一周前的晚上,崔锐带她到酒吧喝了酒,姜琴玉有些微醉,崔锐就把她带到了酒店,开了房间。 全程,姜琴玉都不知道怎么反抗,她身体软绵绵,头脑发热,崔锐的任何要求她都顺从答应,床上崔锐对她予取予求,脱光她的衣服,睡了她,她也不断迎合。 第二天早上,她才知道自己失身了,崔锐已经离开了酒店,屋子里空荡孤寂,她内衣内裤狼籍不堪的场景,让她觉得自己很下贱。 可怕的是,这件事以后,崔锐再没有联系她,反而结识了新欢,带着其他女孩子去外面玩。她这才发现自己被崔锐骗了,于是冲向了崔锐的办公室。 当时的崔锐正躺在椅子上,双臂枕在脑后,双腿架在桌上,摆出一副得意的丑恶嘴脸,他嘴角轻佻地勾起:“怎么了?不想和我分手?” 姜琴玉似乎不太会发火,她和顾笙不一样,性格有些软,但仍旧表现出一丝歇斯底里:“崔锐,你就是玩我?我要去告你强.奸。” “请便吧,你那晚难道不主动?我又没强迫你。一直以来,你接受了我多少礼物,那些钱不够买你一夜?” 姜琴玉心痛得牙齿打颤:“你害我?你陷害我?我上网查过了,你在酒里放了药,那种药叫听话水,只要我喝了,我就什么都听你的,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别天真了,酒吧里的酒水就是这样,好了,我没时间和你废话,出去!而且我警告你,你要再闹,你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崔锐放下长长的双腿,从椅子里起身,拿起讲义,擦过她颤抖的肩膀朝门口走去,他忽然停足,回过头对她微微一笑:“对了,不够紧。” ——李疏梅脑袋嗡了一下,“不够紧”,她一时之间没转过弯,但仔细想了一想,她好像明白了,她的情绪也随着顾笙的描述而变得愤怒和低落。 顾笙的泪水已经挂满脸颊,她最后说:“这以后,琴玉总不太爱说话,她特别孤独,我也替她难受,特别是她母亲的病情加重了,说是迟早要做一场手术,急需用钱,我把那两个月的工资给了她,她也变卖了崔锐送给她的礼物,攒了一笔钱送回了家里。” 顾笙的故事把姜琴玉这两年的人生串联了起来,从她走进成大,到离开成大,她的人生有了一些色彩,即便色彩沉重。 她离开成大去深圳打工的理由正是因为缺钱。但是九月二十五号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是谁冒充了她打给电子厂离职的电话,打给成教退学的电话。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将姜琴玉肢解分离,毁尸灭迹,又模拟她远赴他乡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 月底了,求求大家的营养液,一定会努力更新~ 第13章 当刑警的好苗子。 顾笙没有私人电话,留了一个她单位的电话,费江河表示了感谢,顾笙离开教室后,这间教室仿佛和之前有些不同,变得极其冷清和空寂。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祁紫山扭头望了望两人,李疏梅情绪不佳,她在消化这段故事的沉重,祁紫山的眼神里却透露着对她的安慰。 李疏梅只是没料到费江河这个钢铁大男人也会被顾笙的故事触动,不过,他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果然,费江河很肯定地说:“崔锐这个人有问题!” 李疏梅微怔。祁紫山也一样,神情肃然了几分,问:“因为他刻意隐瞒和姜琴玉的关系?” “不,隐瞒隐私是一个人的本能反应,他的问题在于——” 费江河表情严肃,分析说:“今天这三位证人,都是崔锐提供的姓名,顾笙不用说,她和姜琴玉的关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崔锐不得不提供给我们。而另外两个人,阮钰和冯静秋,是崔锐故意挑选的。” 李疏梅之前也有此猜疑,她的眉头不自觉微蹙,她期待费江河接下来抽丝剥茧的分析。 费江河眼睛明亮,“阮钰今天应该说了实话,她被崔锐邀请过,但对崔锐的评价是比较正面的,她只是陈述了崔锐邀请女孩吃饭的事实。而冯静秋呢,她看上去很乖,性格偏软,但她撒谎了。” 李疏梅眉头紧皱,她没有看出冯静秋说谎,她只记得冯静秋提供了几个信息:她对姜琴玉不怎么了解,她受到过崔锐的邀请,但是她没有答应。 费江河说:“和姜琴玉不熟,她应该说了实话。为什么崔锐会选她?明明我们要求崔锐写下和姜琴玉关系好的同学,但他却写下了冯静秋,那就是因为崔锐是有目的的,他就是想让冯静秋告诉我们,崔锐有邀请女学生吃饭的习惯。” 李疏梅听着听着,越发有些许不理解,祁紫山也紧紧凝视着他。 费江河道:“冯静秋矢口否认和崔锐交往,眼神里却透露出一种迎合,一种对亲近的人的迎合,对情人的迎合,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我敢肯定,她现在大概率正在和崔锐交往。” “嗯?”祁紫山疑惑问,“崔锐为什么要选择和他交往的女学生,接受我们的问询。” “因为崔锐想通过她们告诉我们,他有和女学生们交往的习惯,是和多名女学生。” 祁紫山问:“他在炫耀?” “炫耀个屁!”费江河白了他一眼,“你们知道第四面墙这个理论吗?” 李疏梅听过,但是并没有什么研究,她摇了摇头,祁紫山摸了下助听器,没有回应,表示他也不知道,但想聆听。 费江河饶有兴趣地说:“这是戏剧舞台上的一个术语,它通常可以理解为演员利用三向度空间,即三面墙舞台结构,来向观众表示,这是一个真实的戏剧,让观众沉浸其中,但是偶尔,有的演员会打破第四面墙,直接与观众互动,那么,这个戏剧还真实吗?但是很奇怪,当演员直接与观众互动时,却产生了意外的效果。” “崔锐很聪明地打破了第四面墙,他主动出击,和我们正面对话,直接展示他的真实一面,这看似不安全,但却又是很安全的,他主动告诉我们,他花心,他乱情,他和姜琴玉只不过是随便玩玩而已,他在模糊和姜琴玉交往的界限,他在试图让我们放松警惕。” 李疏梅大概明白了费江河的想法,崔锐乱情姜琴玉的行为,放在别人身上,足以成为情杀类的动机。但放在崔锐身上,又显得站不住脚,因为崔锐就是这样一个对感情不重视的花心渣男,他不可能是情杀姜琴玉的嫌疑人。 他利用第四面墙,将他和警方的距离拉近,将如此真实的他暴露在警方面前,别有用心。 费江河一锤定音:“崔锐这个王八蛋,精明着呢!” 祁紫山赞叹说:“老费,你的分析鞭辟入里!” 他又很合时宜地瞥了李疏梅一眼,李疏梅好像明白了,也慢慢竖起拇指,“老费!学到了!” “拍马屁,你们太嫩了,还得跟老马学!”费江河露出满足又诙谐的微笑。 李疏梅露齿而笑。 “哈哈。”祁紫山笑了笑,视线在李疏梅的面容上停留了几秒,大概这是李疏梅第一次展露显而易见的笑容。 他又慢慢回过眼神,问道:“老费,这是不是意味着,崔锐和姜琴玉的死有很大关系?” “目前不好说啊。”费江河又看向李疏梅,“疏梅,今天我是不是说过要考考你。” “呃?”李疏梅意想不到,费江河会记得他早上说过的话,她迟钝道,“对啊。” “今天顾笙说了一条线索,解答了我们一直以来困惑的一个疑点,你知道是什么?” 线索?李疏梅做了顾笙的所有笔录,她怎么没发现什么线索?祁紫山漆黑的瞳色也注视着她,似乎也在思考,同在期待她的答案。 两人都注视着她,让李疏梅产生了微微的紧张,她思考时,不自觉用食指在下嘴唇上摩挲,这源于她读书时,一旦动脑筋就有咬手指的习惯,后来被李新凤纠正了,但还是留下了用手指轻擦嘴唇的习惯,李新凤曾说,你要是涂口红,就全白搭了。 她思考时不自觉又重复了几回摩挲的习惯,忽然一条信息在脑海里闪过,顾笙说姜琴玉为了救她,用美术刀割伤了左手手腕。 对,左手手腕一定有一道明显伤疤。所以河道没有发现左手手腕这块尸块,凶手特意留下了这个可能会暴露死者身份的断手。这说明凶手很谨慎,他也许认识死者,但也许仅仅是因为谨慎。 “是左手的刀伤伤疤。”李疏梅微微转向费江河,瞳光明亮如许。 “当刑警的好苗子。”费江河几乎有些兴奋地站起,“有点晚,送你回家,你住哪个小区?” 李疏梅压着内心的喜悦,婉拒:“不用老费,我打车就行了。” 祁紫山后知后觉地笑道:“疏梅本来就是好刑警嘛。” “女孩子大晚上打车不方便,走走,上车。”费江河催促。 三个人上车后,李疏梅犹豫了片刻,最后说:“去幸福老街。” 路程过半,祁紫山开车时问:“接下来我们走哪个方向?” 费江河回答:“调查九月二十五号晚上,崔锐的行踪。还有,今天顾笙说,姜琴玉的母亲做手术缺钱?明天早会,老曲他们应该带回了一些消息,我们可以更加接近对姜琴玉的侧写。” “好啊。”祁紫山默默点头,又问,“疏梅,接下来我们走哪个方向?” 原来祁紫山是在问路,费江河无聊地瞥了他眼,没再说话。李疏梅望了望外面的路,指了方向。 车快到幸福老街,祁紫山说:“老费,夏局是不是也住在附近。” “好像是。” 李疏梅在幸福老街社区街道长大,街道有不少居民楼,她住在其中一栋幸福里小区,不说具体的名字,他们也猜不出她和老夏住在同一小区。 车子在幸福老街外的花园路公交站台停下,李疏梅对他们说,里面车不好开,她走几步就到家了,让他们早回。 走进幸福老街,白天热闹的街景早已落幕,不过仍然还有几家大排档灯火通明,照亮着她的步伐。 从幸福里小区侧门进去,上了七栋三楼,门打开后,李新凤接过挎包,心疼道:“秀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夏祖德正坐在沙发上,一手展开书,眼睛还沉浸在书里,没有抬眼,给她解释了句:“晚上去成教了吧。” “对,去成教了。”李疏梅一边弯腰换鞋一边换了话题,“李老师,你们今天校会可热闹。” “热闹是热闹,人倒是累个半死。饿不饿,给你煮碗面条。” “不饿,晚上吃了好多。” “好,赶快去洗漱吧。”在女儿换完鞋起身时,李新凤伸手捋了捋李疏梅额头的乱发,“明天国庆,放假了吧。” 夏祖德说:“照这个情况,她怕是休息不了。” “老夏说的对,明天上班。”李疏梅朝盥洗室走去。 “学你爸当什么刑警!”李新凤像是抱怨道,“明天起晚一点吧,过节迟到点没事儿。” “刚到新岗位,毕竟想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夏祖德头也不抬,不急不慢道。 “我说老夏,就你懂女儿是吧。” 夏祖德舔了下唇,没再说话。李疏梅偷偷笑了笑。 * 第二天晨会,二队所有人都集齐了,祁紫山把昨天调查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马光平也拿起本子说:“我来说下昨天我和曲队去姜琴玉老家调查的情况。目前姜琴玉家属的dna取样工作已经完成,昨天已寄往省厅进行核对。省厅说,费用高,dna检测不给单独做,要攒攒才行。” 今年是1999年,受科技条件限制,这个年代的dna检测条件苛刻,市局并没有检测设备,因此必须采样后送到省厅检测。一来一回,又加上各地都有送检任务,时间总是很漫长,保守要一周以上,最快也要三四天。 李疏梅印象里,dna检测要几千块,如果仅是一起案子,那做一次也无妨,但是省厅的设备资源都有限,倘若全省都把样本送过去,那就不是几千块的事儿,所以省厅一定会根据案情重要度做出选择,集中检测。 相对来说,省厅更希望地方单位将案情精确化,减少检测次数,节约dna检测的成本。 曲青川道:“大家也别急,我特意找老夏催了催,这起案子性质恶劣,老夏说,争取让省厅三天内回复结果。目前,我们没有顾虑,按照死者就是姜琴玉进行调查就行。” 第14章 生如尘埃。 费江河问:“这四万块钱的来源弄清了?” 马光平道:“姜琴玉还有一个弟弟,但这个,”他点了点自己的脑壳,“脑子多少有点智力障碍,但正常对话没多大问题,他没有正式工作,和母亲相依为命,全靠姜琴玉的那点微薄工资养活。姜弟说,那个陌生男人自称是姜琴玉的朋友,托他送的这笔钱。” 他顿了下继续说道:“姜琴玉遇害前,和家里通过一次电话,也是姜弟接的电话。姜弟说姐姐让他把钱收好,等她回家再说。后来我和老曲去医院走访了,治疗姜母的手术费四万还不够,所以我们猜,这就是姜琴玉无缘无故说去深圳打工的缘由。” 李疏梅感觉后背微微发凉,如果现在还没有确认死者是姜琴玉,那么姜琴玉离职和退学的动机的确十分明显,她缺一笔快钱,那就是给母亲治疗的手术费,因此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闭环的。 但正是由于画像锁定死者身份是姜琴玉,现在无疑可以反推,凶手一定认识姜琴玉,他了解姜琴玉的家庭情况和工作情况,他似乎也了解姜琴玉的性格,那个送钱的陌生男人会不会是杀害姜琴玉的凶手,她这想法一出,马上开口问:“那个送钱的陌生男人,长什么样?” 马光平自然目光瞥向她,两人目光顿时交汇,然而马光平的目光又闪烁了一下,他随手从旁边桌上拿起一只塑料袋,递给她,“手机。” 两人之前闹过不愉快,这一对视,李疏梅也觉得有些尴尬,那天她的确生气了,也是马光平惹了她,但是她也不是那种不理智不讲理的人,马光平主动给她领了手机,那是示好的意思,她没理由不接受。 “快接啊。”费江河点了一句。 “疏梅,这是局里给你配的手机,以后联系起来方便。”曲青川道。 李疏梅慢慢伸出手,从马光平手里接过手机,那一刻,除了她和马光平,大家都露出了微笑,李疏梅反而觉得怪怪的,这一幕好像是有人设计好的,让她感动。 紧接着马光平也勉强笑了一下:“我来回答下小李的问题,你一定想把陌生男人画出来对吧,曲队昨天就想到了,要求姜弟描述男人的长相,不过呢,姜弟脑子有些小问题,他不记得陌生男人的面部特征,只记得是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 马光平又翻了一页纸,说道:“还有件事,也和大家说说,姜琴玉从小喜欢画画,她画得特别好,我们在她家看过她以前画的画,她高中读的艺校,就是冲着美术专业去的。结果高考也如愿以偿,考上了一所本科大学美术系。” “按理说她的人生会很不同,”马光平的语气唏嘘了几分,“但是当时她母亲身体已经有些不大好,赚不到钱,家里又要攒钱给弟弟治病,就是治脑子,她上大学的费用根本付不起,于是家里找亲戚借,亲戚反而劝她家,说是念美术根本没出路。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姜琴玉没上大学,直接去打工了,就是那家电子厂,她也把钱存下来给家里人治病。她可能有过梦想,所以一直没有放弃,这才半工半读,上了成教美术系。” 原来这就是姜琴玉的人生,李疏梅听着感觉有一些忧伤,她好像有一些明白,姜琴玉为什么喜欢梵高,因为梵高一生也不被人理解。姜琴玉考上大学,考上了最喜欢的专业,却被告知上不了学,那一刻,她该有多崩溃。 祁紫山在罪案板上写下这个故事的关键词,说道:“她很努力!”他又朝李疏梅瞥了瞥,嘴角微微弯曲,像在安慰她的情绪。 李疏梅收到了紫山的眼神,她稍稍抿了下唇角。 “这说明姜琴玉是个善良的女孩,”费江河感慨道,“她那次见顾笙被欺负,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选择割伤自己,这足以说明她很善良。” 李疏梅觉得是,她第一次听了姜琴玉的故事就觉得她很善良,可是明明她很努力又很善良,为什么结局却惨不忍睹。 马光平试探说:“你们觉不觉得姜琴玉是因为给家里治病,所以被迫和崔锐交往,那四万块钱是两人交往的筹码。” 费江河蹙眉道:“老马你这话,我听着,和性.交易有什么分别?” “我也是猜测嘛。” 费江河冷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意味着这个话题待考察。 昨天调查的案情基本讲完了,祁紫山也很麻利,用粉笔在罪案板上将一些关键词写了下来。 这时,曲青川拿起一支粉笔,在其中几个信息上圈了圈,“我来说一下啊,目前值得怀疑的人,崔锐,他和姜琴玉曾经交往过,七月份分了手,分手的方式是崔锐违背她的意愿,强.奸了她。后来有一笔四万块的巨款,送到了姜琴玉老家,这笔钱很可能和崔锐有关。他有杀人动机,杀人动机应该不是情杀,是不是和这笔钱有关呢,所以,我们接下来一定要搞清楚这四万块钱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费,你们仨再回趟学校。” 祁紫山提醒道:“曲队,今天是国庆,崔锐应该不在学校。” “哦对。实在不行,传唤回局里。”曲青川继续说,“第二名嫌疑人,送钱的陌生男子,姜琴玉应该认识这个陌生男子,这个陌生男子和姜琴玉到底是什么关系?也有可能是姜琴玉的普通朋友,顺路帮她送了钱。如果排除这个陌生男子是凶手,那么应该有一个真正的嫌疑人,他了解姜琴玉,不仅了解她的家庭,了解她的工作,还了解她的性格,所以杀害姜琴玉后,又冒充她离职和退学。” 听着时,李疏梅内心的不安越发明显,就像一块大石头重重压着,她想到了一个人,但又觉得不会是她。 费江河似乎看出她的情绪,问她:“疏梅,你有想法?” “老费,我,我就是感觉有个人……”她犹豫要不要说。 “不要紧,这是讨论,感觉也可以说出来。” 李疏梅慢慢说道:“顾笙。” “顾笙?”在场的人除了费江河,几乎都微愣了下,这是第一次顾笙被正式怀疑为犯罪嫌疑人。 马光平质疑说:“小李,这想法是不是有点天马行空了。” 费江河直接驳回他的话:“那也说明疏梅敢想。” 马光平眄了费江河一眼,啧了下嘴。 “你为什么觉得是顾笙?”曲青川问。 李疏梅的确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把自己所了解的信息串联起来,“因为曲队说嫌疑人对姜琴玉很了解,所以我就想到了顾笙,对了,还有,冒充姜琴玉打电话离职和退学的人是个女人,如果是顾笙,那么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沿着她的话,大家似乎都在思考,曲青川缓缓点了点头,“有巧合,但顾笙的杀人动机实在太小了。” “虽小,”费江河道,“但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啊老曲。” 马光平又白眼瞟了下费江河,低声说:“提醒一下老费,办案不能凭感觉。” “布置下任务!”曲青川声音响亮,顿时压过马光平的声音,“今天我和老马去火车站看看情况,既然有人敢冒充姜琴玉去深圳,那么我们就去摸摸底。老费你那边,崔锐,是重点。” “没问题。” 当天上午,费江河带着李疏梅和祁紫山赶到了崔锐的住宅,这是一座独门别墅,崔锐不在家,但见到了保姆。 据保姆交代,崔锐和父母分开住,崔锐在这里一个人住。她通常白天来打扫清洁,不会久留。她声称崔锐今天去外面旅游了。 担心打草惊蛇,费江河决定等崔锐回来再说。尔后,三人驱车到了顾笙工作的理发店。 理发店并不大,除了老板娘,有两位男理发师,顾笙是这里的洗发师。老板娘说,今天国庆,顾笙请了一天假,出去散心了,明天回来上班。 今天正好赶上国庆,遇到这种事也不意外。 老板娘送三人到店门口时,费江河问她:“九月二十五号,也就是上周六,顾笙在不在理发店?” 老板娘回忆了下说:“在,那天都在,她是晚上九点钟回去的。” “那晚她没去上课?” “那天她大姨妈来了,但是店里又忙,她主动留下来帮忙,她不太舒服,我还给她冲了杯红糖水。” 简单交流了几句后,费江河说了声打扰,招呼李疏梅和祁紫山回去。 上车后,李疏梅想了想,她记得顾笙说过那天不舒服没去上课。 尸检报告推断姜琴玉的死亡时间是九月二十五号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顾笙是晚上九点后离开的理发店,她有作案时间。 但是顾笙那天身体不佳,她又是姜琴玉最好的朋友,而且姜琴玉对她有恩,因此李疏梅今天说出“顾笙”名字的时候,马光平质疑她,曲青川也像是存疑,费江河却意外力挺了她,她有一种很复杂的心情,她总觉得费江河仅仅是护着她,也许他自己也未必相信顾笙和这件案子有关吧。 下午,李疏梅决定把昨天走访调查的笔录资料,还有老马那边的调查资料全部整理一遍,她希望能有新的发现。 黄昏,李疏梅合上了本子,她头晕脑胀,感觉自己脑细胞不够用,从这些信息当中几乎再也攫取不到什么有用线索,她随手拿起桌旁的那一摞画,这是上次从姜琴玉的宿舍带回来的,可能大家都不懂画,就把这些画放在了她的桌上。 听过姜琴玉的故事,她再次翻看这些画,总觉得不一样,这些画兑现了姜琴玉的天赋,付诸了她的心血,临摹得近乎完美,惟妙惟肖。 姜琴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那么喜欢画画,那么喜欢梵高。 她家境贫寒,经历不平顺,电子厂工作忙碌机械,剥夺了她许多自由,电子厂的工资也并不高,而她要分出大部分工资补贴家用。 第15章 仰望星空。 三人上车刚出庭院,迎面正好开?来?一辆车,曲青川从主驾车窗微微探出脑袋问:“老费,下班了还去?哪?” 祁紫山伸出脑袋回答:“曲队,去?一趟现场,有发现。” “好,一起?过去?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一起?开?向了河道。 后面的一辆车里,马光平对曲青川说:“老曲,有句话得和你提一提。” “说罢。” “今天早上李疏梅凭感觉说顾笙是?嫌疑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吗。”曲青川慢悠悠道。 “顾笙,一个理发店的员工,她怎么得到那么多工业硫酸,她一个小女?孩,她怎么运尸到十几公里以外的河道,她又?是?如何将十二块尸块挨个摆放抛尸。就因为她和死者关?系好,就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多么牵强!” 马光平依旧不依不挠道:“更奇怪的是?,老费二话不说,就肯定了她的话。这?要搁以前,他会这?样?他向来?喜欢和人顶几句,但?凡有人没来?由,凭感觉办案,他指不定骂人祖宗。” “老费是?变了。”曲青川感叹。 “咱们队不能滋长这?种?歪风邪气?。” “歪风邪气??” “过分宠溺就是?歪风,无原则就是?邪气?。你看看以前,老费带徒弟多严谨,该骂骂该训训,一个二个哭得跟孙子似的,可如今,你看他有一点?带徒弟的样子。” “老马说得是?,办案还是?要严谨一些。有空我?和老费提一提。但?有句话,我?也正想和你说道两句。上次吵架,你一定放心上了吧,今天早上你主动示好,给李疏梅手机,李疏梅连句谢谢都没有,我?看得出来?,你心里不舒服。但?话说回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咱们和孩子置什?么气?呢。我?保证以后让疏梅主动跟你和好。” 马光平忽地语气?激动起?来?:“老曲,你这?话我?怎么听得别扭呢。搁着是?我?心胸狭窄,是?我?容不下李疏梅?我?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我?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我?都是?为了咱们二队,我?没有私心!” “我?知道我?知道,老马,说多说少?我?的问题最大。咱们二队是?完整的,既然疏梅都来?了,她以后就是?二队的人。” 沉默了会儿,马光平望了望窗外,语气?略显委屈:“老曲,咱们同事了这?么多年,你真的太不了解我?。我?这?辈子是?二队的人,我?始终是?为了二队好。疏梅是?好孩子,我?没有不喜欢。” “行,那行啊。” “但?丑话说前头。”马光平压低声腔,“知道老贾为什?么死活不要新人,非得把?李疏梅赶走,说人家是?废物,他不就是?为了老夏的千金。老夏千金很快就来?市局,她要去?了一队三队,老曲,你就后悔去?吧。” * 两辆车同时到达河道附近天已经黑了,这?段路全是?泥路,车子不好开?,祁紫山把?车灯开?着,照向命案现场,命案现场在芦苇丛里,车子开?不进去?。芦苇被车灯映照,光线穿梭在芦苇之间,呈现一种?白雾似的仙境。 下车后,三人往案发现场走去?,费江河手掌大,两手各提三只?大手电,祁紫山两手各提两只?大手电,李疏梅也一手一只?,总共十二只?手电。 刚才半路上,费江河轻车熟路在钓鱼店里买了十二只?钓鱼灯手电,这?种?钓鱼灯,光照强,甚至能穿透夜雾,费江河传言脾气?暴躁,但?是?他平时能耐下性子钓鱼。 按照尸块的标记位置,三人将十二只?钓鱼灯依次摆放,灯泡朝向天空,打开?灯光。 曲青川双手叉腰站在芦苇地外等待,刚才老费下车时让他和马光平在路边等,他们马上就回。他等了会儿,忽然看见命案现场渐渐亮了起?来?,很快被十二只?钓鱼灯点?亮如白昼般。 马光平疑惑问:“曲队,老费这?又?是?搞什?么鬼?” “不知道,等等看吧。” 不一会三人回来?了,马光平忍不住问:“老费,你开?这?么多手电做什?么,是?有钱烧的慌。” “我?自己花的钱,我?都不心疼。”费江河道。 “这?是?谁的想法?”曲青川问。 “疏梅的想法。”祁紫山回答。 马光平笑了笑:“那这?个能告诉我?们什?么?找到破案线索了?” 费江河道:“就你话最多,又?没叫你来?,就是?做个试验而已。” “行行,做试验。” 五人重新上车,曲青川开?着车跟着前面的车,费江河的车驶过了河道上的一座石桥,向南边开?去?。 马光平越发不解:“神神秘秘的。自从队里来?了个女?孩子,这?个老费就越发不着调。” “理解,他脾气?不好,但?对女?儿那是?千依百顺。” “把?女?同事代入女?儿的感情,我?不能理解。”马光平摇头道。 “只?是?打个比方。老费对女孩子态度都这个样。” “过分宠溺!” 车子朝南边开?去?,车灯照耀前方,费江河跟祁紫山说:“看到没,前面有个房子,那应该是养蜂房,往那边开?。” 李疏梅心里有些微微的忐忑,今天的主意是?她提出的,现在忙了这?么大阵势,如果结果不如人意,她也不知道怎么交代。 车窗打开?,她靠着窗户,望向外面的夜色,天全黑了下来?,天边依稀有紫色的光。 这?条已经没有路的泥路将车子阻挡在半路,三个人下车,拿着小手电,荡开?杂草,往前方五百米处前行。 曲青川和马光平紧跟其后,大家都没有说话,似乎也不知道这?趟行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走了一会儿,她发现并不全是?杂草,这?里还有成片的花,她用手电照了照,是?紫色的花,但?是?大部?分已经枯萎。 走过花丛,终于到了费江河所说的养蜂房下,实际上这?是?一座三层高的平顶小屋,屋型不大。 费江河率先推开?一扇没有上锁的旧门,随着门吱呀一声,里面传出一股旧旧的霉味,很显然这?里荒芜好久了,李疏梅打着手电照到了横七竖八、搁置不用的蜂箱。 费江河踩上梯子往上走,五个人一起?上了屋顶。屋顶上竟然还有一些饮料罐、啤酒瓶,这?说明?平时也有人来?过这?里。 但?李疏梅已经没有心情去?关?注屋顶的情况,她的视野迎向远方,不远处的河道将这?一片荒野隔开?,在河道北边,十二盏钓鱼灯正朝天空直射着白光。 从这?个角度,看到的是?十二朵白色光斑。 马光平说:“是?十二个圆。” “十二个摆放不规则的圆。”祁紫山说。 费江河提醒:“疏梅,画打开?。” “好。”李疏梅连忙将油画打开?,平放在地上,地上正好有空瓶子,她捡起?压住了四个角。 费江河将手电照上油画。油画里是?一张夜景图,图里面有月亮和星辰。 马光平蹲了下去?,仔细看了一眼,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感觉一阵莫名的震颤。 因为这?幅画里面,星辰的布局位置和河道北边白光的坐标位置是?一样的。 曲青川也慢慢俯下身,他想看得更清一些,不一会,他感叹道:“人头的位置,就是?画里面月亮的位置。” 马光平咽了咽,伸手把?压着画的一个倒了的瓶子扶正,又?心细地摆了摆。 费江河解释道:“河道北边的十二具尸块,对应着画里面的一轮月亮和十一颗星辰。坐标位置基本是?一一对应的。” 祁紫山激动说:“疏梅,这?就是?梵高最出名的《星空》?” 李疏梅吁了口气?,她在办公室里意外地发现十二具尸块和星空有关?,梵高在《星空》里画下了一轮金黄的明?月和紧紧相随的十一颗星辰,而凶手参照《星空》设计了一个“唯美”而“残忍”的命案现场。 河道的十二具尸块就是?《星空》里的月和星辰! 几个人没再说话,因为无论是?这?幅画,还是?命案现场,此刻给人的感受是?令人无比压抑和震撼的。 这?么美的画为什?么要和残忍的杀戮联系起?来?? 这?种?极致的冲击力将人的神经紧绷,让人陷在久久不能平静的情绪当中,无法自拔。所有人都凝望着河道,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思虑着不同的答案,但?是?所有的答案都殊途同归,那就是?“凶手是?谁”? 李疏梅感觉很难受,这?是?她第一次参与刑侦工作,她从未想过,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险恶最复杂又?最让人捉摸不透的。 而这?幅《星空》正是?姜琴玉亲手描绘的! 它就像预示着自己将以这?种?方式死亡! “老费,这?个线索非常重要,你觉得能够指向凶手吗?” 响亮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在曲青川问出这?个问题后,李疏梅也在开?始搜寻答案。 费江河道:“要想把?凶案现场布置成星空一模一样的结构,那无疑是?对星空这?幅画非常了解,而且他很可能对梵高有一定迷恋。目前最接近凶手的人无疑就是?崔锐。” 祁紫山马上补充:“曲队,昨天我?们去?崔锐的学校,我?听到有学生反应,崔锐喜欢梵高。疏梅,你当时也在场,你是?不是?也听到了。” “对,听到了。”李疏梅又?想到一个新的信息,忙说,“而且,崔锐的办公室有三副画,有两幅就是?梵高的作品,其中一副就是?《星空》。” 第16章 诡异向日葵花。 打印完报告,李疏梅加入了对?崔锐的追查工作,她跟着曲青川和马光平的车,到崔锐的同事家进行?走访调查。 国庆期间,各地分局和派出所抽调了警力,协助搜查市各交通出口,防止嫌疑人外逃。 正?在此时?,曲青川接到了一个电话,李疏梅见他眉头微蹙,只紧急言语了几句,放下电话他立马招呼马光平和她:“老马,疏梅,有命案,走,去?现场!” 上车后,马光平问:“什么案子这么急?” “说是有辆车都烧没了,人都快烧成炭。” 李疏梅心里?一怔,她刑侦经验不足,听到这般描述时?脑海里?立即就闪现各种烧焦的惨状。 “也有可能?是事故或者自杀。”马光平猜疑道。 “等法?医鉴定吧,南峰他们已经过去?了。” 和上次去?现场不同,上次李疏梅是跟着费江河一起去?的现场,去?现场时?根本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她是在看?到尸块后产生了不适反应,这一次她明显有一种惴惴不安,因为提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将要?面临现场,她有一种未知的不安。 一个小时?后,车子到达目的地,这里?并非市区,是属于乡镇,后半程基本是泥路,被汽车反复颠簸,人很难受,车一停,李疏梅只想下车透点新鲜空气。 推门下车,她抚着胸口,在路边缓了缓,这儿四?周是一片金黄黄的丰收颜色,李疏梅望向一片麦浪,风一吹,浪花此起彼伏,甚是壮观,远处有别的颜色的农作物,有红有绿,生机勃勃,令人心旷神?怡。 风吹起她鬓旁倔强的细发,有几丝漫爬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微微发痒。 李疏梅皓白手腕抬起,轻轻拨弄脸颊旁的细发,转头时?,就看?到了黄色警戒线,几名民?警正?守在线外,封锁现场。 警戒线内穿梭着法?医制服还有橄榄绿警服的忙碌身影。 李疏梅跟着曲青川的步伐走向警戒线,这里?守护的民?警应该是来自派出所,伸手要?求曲青川出示警官证,警示线里?有人大声在喊:“不长眼?是曲队!” 民?警连忙让行?,并提供了手套鞋套。 警戒线围着靠近路边的稻田,近一亩稻田,只剩下短短的被收割后的稻杆,密密麻麻的,就像从天空射下的箭羽。 马光平伸手抬起警戒带,让曲青川先过,他又回头望向李疏梅,意思是让她一同进去?。 李疏梅心里?一滞,她和马光平的关系在她印象里?还停留在那次吵架,但是今天马光平在开早会时?却为她维护求情,那时?她忽然不明白怎么定义彼此的关系,但是此刻,当马光平抬起警戒带,目光平和地看?着她时?,她恍然觉得老马并不是她的“敌手”。 钻进警戒线,她职业性地观察着眼前的情景,有两?条深深的汽车轮胎印,从马路边延伸至稻田,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案发现场中?心,平整的泥田被凹凸不平的花纹切割开来。 这很可能?是被烧毁车的轮胎印,一名民?警正?在对?轮胎印拍照,收集信息。 走了一小段路,几个人喊着“曲队”,一位痕检科同志给他做介绍:“曲队,技术勘察快结束了,但情况不容乐观。泥地里?的脚印像是被事后处理,车架烧成这个状态,汽车发生自燃的可能?性低,估计人为使用?了汽油助燃。还有诡异的事你来看?看?。” 痕检科同志引着曲青川朝前走。李疏梅跟着他和马光平的步子,一边观察现场状况,一边听着技术员的讲解,被“诡异”吸住了注意力。 七八名法?医和痕检同志正?在紧张忙碌,他们中?间,早已收割完的稻田里?,躺着一辆烧得只剩下炭黑骨架的轿车。 车架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稻杆也被灼烧成了灰烬。 与死亡和灰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现场已经被痕检同事摆放了数枚鲜明的黄色物证标记卡。 李疏梅跟在曲青川身后,往里?面走了走,在烧透的车架主?驾外,四?十余岁的法?医杜南峰正?蹲在那检查,两?个年轻法?医蹲在他身旁协助。 她视力尚好,眨眼间就看?到了杜南峰正?在检查的尸体?,实际上她看?到的第一眼,并不认为那是尸体?,因为在乌黑的车架内,那是一具烧得如炭木的东西。 烧成瘦枯、焦状的尸体?,并不是全黑干瘪的,死者腹腔已烧穿,隐隐透着模糊肉色,大便的焦臭和肉糊味交杂在一起,让人胃里?翻腾。 这般可怕悲惨的景象呈现在李疏梅眼前,抗拒和不适让她的眼球收缩成一条细线。 也许是上次高腐蚀头颅提高了李疏梅的心理阈值,这次见到现场的惨状并没有令人呕吐,但反胃感挥之?不去?。 然而,她的眼球一闪,被新的颜色刺激到。在漆黑如炭的尸体?旁边,整齐一字排开,摆放着四?朵快要?枯萎的深黄色向日葵。 如果仅仅是焦黑尸体?,人的视线是能?慢慢适应的,但是黄色向日葵却让这种适应变得极其延迟,如同黑色死亡之?上付诸秋黄的生机,极端颜色的强烈对?比,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不安和厌躁。 那四朵向日葵花瓣较大,边缘颜色较深,接近枯萎,花盘大概20多厘米直径,尺寸相差无几。 三朵花瓣朝上,紧挨在一起,边缘稍稍相叠,最右边一朵是独立的,花瓣朝下。 在南方天气,九、十月份向日葵仍旧开花,这一片都是农地,可能?附近就有向日葵种植地。 难道有人一直在旁边等待大火燃烧殆尽,才将采摘下的四?朵向日葵花,特意放在烧透的死者身边,如果这是真实的,李疏梅不敢想象那人是多么可憎! 李疏梅紧张地吞咽了下,忽然间,一道微弱的金色流光在那炭黑的尸体?上游走起来。 金线在死者所谓的脸上勾勒了几秒钟,然而并没有得出具体?的轮廓,金线就像是遇到了阻碍,突然四?分五裂,如同受到惊吓的萤火虫,四?散奔逃,消失了。 勾勒死者容貌失败。 李疏梅照样产生了一阵眩晕感,但并不严重,相比上次在河道看?到腐蚀人头时?的感觉轻了许多。 但她恍然意识到,她的神?奇能?力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上次那具高度腐蚀的头颅其实主?要?骨点仍有保留,所以金线勾勒得并不困难,这幅烧透了的头颅,她的神?奇能?力并不能?勾勒出来。 她越发不明白,她蓦然获得的神?奇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有限制,但是又让人惊叹。她还记得,她的这些能?力是那次公交车爆炸案昏迷后获得的。 “老杜,死亡原因找到了吗?”曲青川双手叉腰,问杜南峰。 “老曲,和你介绍下尸检的初步情况吧。”杜南峰从蹲着的状态起身,脱下手套,不急不缓地说。 李疏梅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将口袋里?的纸笔拿出,打算记一些关键词,以免自己忘记了。曲青川首先问死亡原因,李疏梅能?理解,他一定想知道死者是被火烧死还是死后被烧。 如果死者被困在汽车里?,起火后无法?逃脱,或者死者呈现不清醒意识,被火缠绕,那么都有可能?导致死者丧生火海。 杜南峰说:“我刚才检查了下死者的口腔,死者的会厌、喉头、气管有少量的炭末沉积,但是因为烧得太透,这个其实不能?完全判定死者到底是死后被烧还是死前被烧。像这种情况,就算是死后被烧,也得等到解剖后才能?找到死因在哪。如果是活着被烧,死亡原因也不尽相同,不排除是剧烈疼痛造成的原发性休克,进一步导致的心搏遽停。当然也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窒息而死等原因。”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在聆听杜南峰的话,他的声音不大,带了些微微嘶哑,然而在野风吹拂的田野却显得极为庄重悲悯。 沉重的气氛使得李疏梅手里?的笔仿佛被定住,她根本不知道从何记起。 杜南峰继续说:“假如死者在大火中?存在吞咽行?为,那么他的胃内就会有炭末沉积,解剖后,通过胃容物可证明死者是否被活着烧死。还有,血液中?碳氧血红蛋白饱和度也能?判定死者是否被活着烧死。所以,等回去?尸检吧。” 曲青川点了点头道:“死亡时?间也要?等到解剖后才能?确认吧?” “对?,没办法?检查到尸僵。” “好。”曲青川又问,“男性女性,死者年龄现在能?确定吗?” “检查过臼齿,初步推断是青壮年,但性别暂时?还不好说,我倾向于是男性,还要?等尸检确认。” 曲青川颔首时?,另一名年轻法?医举了下手里?的透明物证袋说:“曲队,在尸体?旁发现了被烧变形的眼镜架,初步证明死者平时?戴眼镜,而且是金属框。” 李疏梅仔细看?了看?,在透明物证袋里?,是漆黑的细铁片,被烧得已经没有眼镜架的形状。 了解了基本情况后,曲青川若有所思望着车架,不一会,忽然说:“周宁,车辆识别码检查了没?” 周宁是痕检科负责人,三十岁左右,他恍然大悟,“差点忘了,大家赶快检查一下。”两?名技术员快速走到车架前舱处进行?检查。 马光平说:“识别码是这辆车唯一身份证啊,看?来我们有机会锁定死者身份。” 一名技术员小心用?刷子对?炭灰覆盖的钣金表面进行?小心清理,另一名技术员目光炯炯,慢慢念下车辆识别码数字,其他人快速记下了。 第17章 疏梅进行犯罪分析。…… 收队时,曲青川带着两人到附近走了走,果然走了不到一里路,在田野里出现了一片向?日葵地。 笨重阔大的叶子被风翻卷,亮起银白的肚子,密匝匝的深黄色花盘低垂着,迎向?泥土。 向?日葵应该已经过了茂盛的季节,花瓣渐渐枯萎,或许不久后,籽将成熟饱满。 但是想从这片向?日葵地里,找到嫌疑人摘下哪朵向?日葵几乎不可能,而且也并不能断定那几只向?日葵就来源于此。 她跟着曲青川在向?日葵地周边转了转,寻觅地上的脚印。 命案就发生在昨晚,如果有新鲜脚印,或许能找到嫌疑人的线索,但明显的,这附近没有脚印痕迹,这也说?明嫌疑人很警惕,可能对足迹做了保护。 三人回去后,李疏梅打电话和本市奔驰经销商取得?了联系,又和车管所进行了复查,很快她就得?到了准确回复,被烧毁的车辆识别码被证实是崔锐所属的奔驰轿车。 这也就进一步证明死者很可能就是崔锐。当她放下电话的时候却有些不安,崔锐和姜琴玉曾经有一段不光彩的感?情往事。 依照顾笙的描述,崔锐“强.奸”了姜琴玉,姜琴玉并没有报警,如今这起强.奸案的当事人都死了,也正是这段不平常的关系让两名?死者产生了联系。 同时他?们又是成人教育大学?的师生,他?们同时喜欢梵高,他?们的身?旁都有梵高的画。 《星空》和《四?朵枯萎的向?日葵》不但被姜琴玉描摹,存放于她的宿舍,也被崔锐描摹,挂在他?办公室的墙上。 是谁?要将姜琴玉和崔锐全都置于死地,而且还和梵高的画绑上关系,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原定的三名?犯罪嫌疑人,崔锐、陌生送钱男子、顾笙,如今崔锐已经死了,那么犯罪嫌疑人在剩下两人之中?还是有新的犯罪嫌疑人? 李疏梅越发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当她将车辆识别码的信息告诉曲青川时,他?的脸庞同样产生了担忧。 黄昏时分,法医那边送来了稻田焦尸的初步尸检报告,报告显示,死者是死后被焚烧,虽然体?表烧烂,但体?内主要器官没有完全被波及,躯干部位没有发现致命伤,死亡原因被推断是咽喉遭刺,血液漫入气管导致气道阻塞,造成的窒息死亡。 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不久后,费江河和祁紫山回来了,他?们一直在追查崔锐的踪迹,如今崔锐被大概率证实死亡,他?们追查的工作停止,回来参加案情讨论。 曲青川早就把今天调查的线索写?在罪案板上,待他?们一回来,马上招手喊人:“开会吧!” 五个人再次围在罪案板前,马光平将稻田调查的信息分享了下,这时,一位年轻法医走进门,喊道:“曲队,省厅刚刚打来电话,姜琴玉的dna检测报告出来了。” 大家不约而同紧紧望向?他?,无疑那十二具尸块是不是属于姜琴玉,dna能给?出最确信的答案,万一不是,这几天的调查方向?都错了。 李疏梅的内心?更紧张,她第一次画像,第一次锁定死者身?份,如果得?出死者并非姜琴玉,那么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二队对她的信任。 年轻法医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曲青川,“我记录了电话内容,河道尸块dna和姜琴玉母亲的dna图谱高度相似,可以推断,死者就是姜琴玉。正式报告要等邮寄过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淡淡的轻松感?,李疏梅刚刚悬着的那颗小心?脏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好,谢谢小张,今天稻田焦尸的dna检测你们也催一催省厅。” 叫小张的年轻法医说?:“放心?吧,曲队,那我先回去了。” 年轻法医离开后,费江河笑道:“我得?说?一句,这次案子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最值得?表扬的是咱疏梅了。老曲我说?得?没错吧。” 他?的话说?罢,李疏梅身?体?里的血液仿佛瞬间热了起来,刚参加刑侦工作,她多么需要别人的肯定。 “是,”曲青川笑着说?,“的确是这样,没有画像就不可能有dna检测结果,更无法确认死者身?份。更可怕的是,凶手的嚣张企图,成功了,凶手毁坏死者身?份,试图做出姜琴玉外?出的假象,将来如果传出姜琴玉在深圳失踪的消息,谁能想到她早就在秦东市死了!” 祁紫山说:“这是不是说明疏梅的画,比dna还准。” 马光平笑呵呵说:“这是两码事,一个是技术手段,一个是科学?手段。” 费江河道:“你这话绕的,技术和科学不就是一码事。” “怎么叫一码事,技术是技术,侦查手段是技术,画像本领也是技术,疏梅的画像准,和dna检测确不是一回事。dna,那不能叫技术,那就是冷冰冰的机器,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那是科学?。” “你就是不承认人家画的好。”费江河揶揄。 “我哪句话没承认?”马光平冷眼?,“什么人嘛!” 在争辩声中,李疏梅却很感?动,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二队所有人接受了,他?们不但接受了她,而且认定她能为二队做出实事,这是她一直所期盼的,她很高兴,她也愿意为之付出所有努力?。 “好了好了,先看看案子吧。”曲青川提高音量制止他?们的争辩,敛了敛神色说?,“现在已经确认河道尸块是姜琴玉,我们也锁定了稻田焦尸很可能是崔锐,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简单。崔锐曾性侵了姜琴玉,这是顾笙的口供。现在姜琴玉和崔锐都死了,也就是说?这段关系除了顾笙,已经没人可以证实了。” 李疏梅不自觉点了点头,曲青川总结得?非常明晰,两人的死已经导致这起强.奸案无人能证实,也就是说?现在这起强.奸案只存在于顾笙的描述当中。 她自然就在想,顾笙本人和这起强.奸案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曲青川紧接着说?:“现在有几个疑点,四?万块钱,到底是谁的?那个送钱的陌生男子,又是谁?去火车站用姜琴玉身?份证买票的人又是谁?还有第四?件事,凶手为什么将命案现场布置成梵高的画?如果这几个疑点不能解决,我想这整件事都很难解答,姜琴玉和崔锐的死可能成为悬案。” 无疑,在曲青川提出这几个疑点后,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李疏梅的脑海里频繁跳出顾笙的名?字,但是顾笙和这件事却看起来丝毫无关。 她不可能是犯罪嫌疑人,但是又很奇怪,她和这件事又好像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但是这种联系,李疏梅找不到。 她觉得?自己有一种怎么转也转不出去的郁结。 “老曲,虽然现在线索不多,但我们仍然可以做一下推测。”费江河道,“首先,两起案件都和梵高的画有关,我们可以将之认同为同一凶手。” “对。”曲青川点头,“所以这是可以并案的。” 费江河面对罪案板,语气沉着有力?:“其二点,凶手明显对姜琴玉很了解,当然对姜琴玉很了解的人范围很大,包括她电子厂同事、成教同学?,也包括她社会上的朋友,但是,凶手又对崔锐比较了解,昨晚崔锐十点左右回到了秦东市,他?的车为什么开到了稻田?” 费江河顿了下继续道:“他?回家的方向?并不是那个方向?,所以很可能他?去见了凶手,他?和凶手的关系应该不陌生,或许他?们之间有一些秘密。凶手同时对姜琴玉和崔锐了解,他?的身?份最有可能是成教的人,成教的老师、成教的学?生都有可能!” 费江河分析案情时喜欢双臂相抱,整个人十分肃穆,透出一股气吞山河的气势。 他?一气呵成得?出凶手属于成教的结论,李疏梅也恍然大悟,她的刑侦经验并不丰富,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靠大量书本阅读积攒经验,实际上,真正的刑侦工作,并不是书本里所能概括的,对于费江河的分析,她十分认同。 大家都点了点头,然而并没有如她这般情绪激动,她知道,他?们平时都是这样讨论案情,也许费江河总是能够抽丝剥茧,找到案情的关键。 祁紫山摸了摸右耳的助听器,略带兴奋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要将嫌疑人锁定在成教大学?就行?” 费江河肯定:“理论上是这样的。” “我赞同老费的推测。”曲青川说?,“范围已然大大缩小,但这个人是谁呢?我觉得?成教有不少?教职工都能了解到姜琴玉和崔锐的信息,至于姜琴玉的同学?,那也不难,这个范围还是有点大。这样吧,我们可以一起来推演一下,紫山你来画卡片。” 罪案板下面的盒子里有许多嵌带磁铁的塑料卡片,卡片表面光滑如瓷,可以用油彩笔写?字,祁紫山连忙拿起卡片和笔做记录。 曲青川念道:“九月二十五号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姜琴玉被杀害,随后抛尸在河道。” 祁紫山写?上关键词,将卡片顺手贴在罪案板上的空白区域。 “九月二十六日上午,有人冒充姜琴玉先后给?电子厂和成教打电话,声称离职和退学?。” 祁紫山记下,依次贴上第二块。 “九月二十六日中午,有人冒充姜琴玉身?份证买票,乘坐火车前往深圳。” “九月二十七日清晨,村民发现姜琴玉的尸块,报了警。我们立刻进行了搜查,一共找出十二块,缺少?左手手掌和躯干。” “九月三十日上午,经韦敏静确认,疏梅的画像锁定死者身?份是姜琴玉。” “九月三十日上午,姜琴玉电子厂的胡经理和熟悉她的同事接受了警方问询。” 第18章 搜查,但猝不及防!…… 马光平笑呵呵说:“首先我觉得你们?的推测都?没有问题,疏梅也很好,但是有几个疑问我一定要提一提,顾笙是一家理发店的员工,即便她有作案时?间,她怎么能?得到那么多工业硫酸?她个头?不大,又是怎么运尸到十几公里以外的河道??她又是如何?将十二块尸块挨个摆放?还有昨晚,她又是如何?杀害比她体力更强的崔锐?那辆车烧毁成那样,她必须要带上几升汽油到现场,这不容易。” 马光平的话让大家的兴奋冷却了几分,诚然这些问题刚才都?没有考虑在?内,马光平四十余岁,干了二十年刑侦,经验丰富,他为大家的推测提供了一个需要落地的“降落伞”。 这些都?是需要冷静思考的,如果疑点不能?解答,顾笙的嫌疑是不可能?成立的。这些细节性的问题纷至沓来,李疏梅却忽觉不知道?从哪入手解决。 曲青川问:“老马的问题很好,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气氛一下子?冷凝,半晌,费江河道?:“我认为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 “我倒是听听你想法,什么时?候解决这些问题?”马光平不咸不淡地说,“闫岷卿迟早要过问细节,总不能?全?凭猜测。” 费江河似乎听不得闫岷卿的名字,浓眉深蹙,揶揄道?:“他算个屁,把他当根葱了!” “哎老费,案子?归案子?。”曲青川劝慰。 “我可以一五一十回答你老马,”费江河像是置气道?,“你说的这几个问题,顾笙为什么做不到,秦东市是工业城市,顾笙只要有心?,完全?买得到工业硫酸。她四肢健全?,行走自?如,如果还会骑电动车、机动车,抛尸到十几公里以外,并不困难。她也是美术生,把十二具尸块摆放成星空,这正是她的强项。至于崔锐,我先前也说了,崔锐那么晚如果去?见顾笙,说明他们?关?系本来不普通,顾笙完全?可以偷袭崔锐。至于汽油,同样可以用电动车摩托车带过去?,我说的哪样,顾笙办不到?” 费江河的话一气呵成,似乎这一切顾笙都?可以完成,而且并不复杂。 马光平撇了撇嘴,没有回话,祁紫山也没有回应,只有曲青川点了点头?,“好。” 在?李疏梅心?里,她是支持费江河的。 空气冷清了一会,曲青川说:“虽然顾笙锁定为第一嫌疑人,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她的任何?证据,我们?没办法拘捕她,只能?她传回来问问话,常规问询。” 马光平担忧说:“可是万一她什么都?不招呢,这些时?间线,在?她眼里是没有价值的,只要她坚持不开口……” 常规问询,顾笙可以什么都?不说,十二个小时?她就可以离开警局,除非有证据。 “去?顾笙家搜证呢?”祁紫山说,“现在?姜琴玉第一被害现场还没找到,如果是在?顾笙家中,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祁紫山的话让略显紧张的气氛平静下来,费江河说:“那我带紫山和疏梅去?一趟她家吧,正好也可以旁敲侧击探探她。” 曲青川思虑了下说:“可以,但,顾笙现在?应该自?认为是很安全?的,我们?一旦找她,她就会认为我们?警方怀疑她,她有可能?潜逃,所以我们?要安排人对她进行监控。” * 第二天早上,祁紫山顺利拿到了搜查令,费江河带着疏梅和紫山,还有两位痕检科同事,一起前往顾笙的住所。 在?理发店上班的顾笙接到了通知,答应马上回家一趟。 这是一栋新小区,里面的住户并不多,楼外有许多装修垃圾堆,应该是今年新入住的小区。 顾笙很快出现了,她骑着一辆女士电动车回到楼前,停好电动车后,顺手摘下头?盔,乌黑的长发从头?盔里胀开、散落,如一团随波逐流的海藻。 李疏梅他们?就站在?楼道?口等待,顾笙提着头?盔走过来,礼貌道?:“你们?好,又见面了。” 她看?起来比较平静,忧郁的眼睛也弯了弯,实际上她现在?的工作单位和住所都?被警方监控,她可能?没有察觉,但是不代表她不知道?警方已经怀疑了她。她的平静,在?李疏梅看?来,更像是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方便去?你家看?看?吗?”祁紫山把搜查令展示在?她面前。 “警官,我想问问,你们?是不是怀疑琴玉的死和我有关?。”顾笙平静的脸上浮现几许忧虑。 费江河安慰道:“顾女士不要紧张,是常规调查,你是姜琴玉的好朋友,所以我们?需要对你进行一下排查,希望你能配合。” “我愿意配合,可是……”顾笙犹豫了下,渐渐地眼神里像是有微光在波动,“我很心?疼琴玉,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希望你们早日找到凶手。走吧!”顾笙眼睫压了压,主动上前引路,拿出钥匙开门。 楼道里的结构是两家住房,房门对房门,顾笙开门时?,李疏梅观察了下,对面房间没有住人。 “这栋楼入住的住户多吗?”李疏梅在她开门时?问。 “不多,有一些在?装修,平时?很吵,我是因为便宜才租下的,我反正大多数时?间都?在?理发店,深夜回来就不吵了。”顾笙推开门,迎三?人进屋。 李疏梅踏进门,打量着屋子?,这是两室一厅的屋型,装修很简单,但家具基本都?齐全?。客厅里有沙发,一张圆桌,几只凳子?,还有一把躺椅。 靠近阳台处,有块画板,画板上是空的,画板下摆放着几板颜料。在?画板旁边的凳子?上,静静趟着一摞厚厚的油画。 五个人戴好手套鞋套,费江河一边观察房间,一边问:“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半年。” “好,我们?随意看?看?。” 痕检员很专业,提着专业仪器,率先进入了卧室。 在?客厅转了一圈后,李疏梅跟着费江河进了洗手间,洗手间不大,白色瓷砖地面洁净无尘。费江河蹲下,在?漏水槽边,伸手摸了摸,李疏梅知道?,他在?确认这里是不是分尸现场。 洗手台上有一面镜子?,李疏梅发现镜面旁边有把手,应该是一只带镜面的柜门,她拉开镜面柜门,里面是三?层隔的小空间,放了许多化妆品,她仔细瞧了瞧,有几瓶化妆品的牌子?和姜琴玉宿舍抽屉里的是一样的。 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好朋友。 她把镜面柜门关?上,镜子?缓缓转动,忽然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上的眼睛带着锐利寒冷的光芒,她吓了一跳。 镜子?很快合上,李疏梅再确认时?,镜子?里的眼神变了,变得缓和了许多。 她扭头?朝后一看?,只见顾笙就站在?门口,她的脸庞和眼睛刚才就倒映在?镜子?里,在?她回头?后,顾笙却抿了下唇,微笑问道?:“李警官,需要帮忙吗?” 李疏梅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费江河将漏水槽的铁网取了起来,戴着手套的手伸进去?,掏出了几缕长头?发,那应该是顾笙的。但他仍旧将头?发放入了物证袋。 他很细心?,又检查每一个角落,然后起身,告诉李疏梅:“我们?先出去?吧,让痕检同志进来。” 痕检同志带来了专业检测设备,让痕检同志进来就是为了检查地面和墙上有没有血迹。 痕检员进入洗手间后,李疏梅走向对面的卧室,卧室刚刚被痕检员用仪器检测过,地面泛起一股轻微的刺激性味道?,这是鲁米诺试剂的味道?,是专门用来检查血迹。 李疏梅掩了掩鼻子?,观察着卧室四周,一眼看?上去?这就是一个女孩的闺房,有化妆镜还有衣柜,李疏梅打开柜门,衣柜里的衣服很丰富,色彩较鲜艳,和姜琴玉的衣柜有些像。 又翻了翻兔子?图案的床被,还有化妆盒,没有什么发现,李疏梅又回到了客厅,她拿起那摞油画,这些画笔法很一般,显然比姜琴玉差了不少,画作内容不尽相同,这很可能?是顾笙的课堂练习。 翻着时?,一张梵高的《星空》豁然映入眼帘,她对这幅画几乎有些神经过敏,这幅画有些笔法出奇的好。这不是顾笙的笔法,她画不出。 风格和姜琴玉画的《星空》很像,但是又不一样,有些线条已经超出了姜琴玉的笔法。 她将画放在?画板上,特意走远望了望,忽然,微弱的金色流光在?画上跳动,它好像在?告诉李疏梅这幅画不简单。 她想起来了,崔锐,这幅画有一些细节很细腻,颜色掌握自?然流畅,在?崔锐的办公室,就有一副《星空》,这幅画的某些地方很接近那张《星空》。 梵高的后期作品通常是使用扭曲线条作为绘画笔法,但是很多人在?临摹时?却不自?觉揉进自?己?的画风,譬如姜琴玉使用更多的是大块色块,而崔锐的线条已经是专业级别,柔滑细腻,简单来说,那是他的特色。 仔细端详后,李疏梅渐渐发现,这幅画有两个人的笔法,一个是姜琴玉,一个是崔锐,崔锐的颜料在?上层,这说明这张画最初是姜琴玉画了很大一部分,崔锐又补全?了一小部分,这是他们?合力画的。 这里为何?出现崔锐的画,难道?是她看?走眼了?她转过头?问:“顾笙,这是谁画的?”她想知道?顾笙怎么回答。 顾笙两手相抱站在?客厅门框边,正冷静地看?着她,因她提问,她走了过来,凝视着画板上的画,回答:“是琴玉画的。” “你确定吗?” “嗯……”顾笙迟疑了下,“对,琴玉画完带回来的。” 第19章 疏梅极速画像。 费江河在车上告诉大?家,火车站提供给?市局的录像视频里,技术科经过分析,发现了在火车站用姜琴玉身份证买票的那个人。 她同时出现在秦东火车站和深圳火车站,也就是说她伪装了姜琴玉在秦东火车站买票入站到深圳火车站出站的过程。 车子回到市局,已经到了夕阳时分,顾不得吃上一口,费江河带着?疏梅和紫山赶到了技术科的图像侦查室。 室内里有四台台式电脑,两台电脑开着?,两名技术科同事坐在电脑前,曲青川和马光平正站在他们身后,观察视频。 见三人到了,曲青川招手道:“老费,你们来看看。” 李疏梅走到电脑前,技术科同事将视频再次播放了一遍,这是秦东火车站的进站口,一个穿着?浅蓝卫衣的年轻女孩出现在检票口,她身高和姜琴玉差不多,头上戴着?帽子,始终低着?头。 在检票口处,检票员接过她手里的火车票,应该是检票员提出了要求,她抬了下?头,检票员快速对比了身份证和她的脸,放行了。 视频结束了,费江河蹙眉,“还有吗?” “费哥,还有两段视频,一段是嫌疑人在秦东火车站售票处购票视频,还有一段是深圳火车站出站视频,那两个更模糊。”技术科同事回答。 诚然,这段视频确实还原了嫌疑人进站的过程,但是因为?距离较远,像素模糊,根本无法看清嫌疑人的脸。 “打开看看。”费江河提出要求。 技术员很耐心?,又?打开了另外两段视频,那两段视频里,女孩穿着?同一件卫衣,身形一致,但是没有明?显露脸画面?。唯独第一段进站视频,女孩抬头露脸了一刹那,所以技术员才说,那是最清晰的。 曲青川说:“我问过火车站了,身份证头像本身没有很高辨识度,如果嫌疑人和姜琴玉年龄相仿,稍微打扮一下?,就能蒙混过关。” 1999年使用的一代身份证,头像黑白,对于人工识别?的难度非常高,嫌疑人能够顺利进出站并不困难。 马光平补充:“嫌疑人非常高明?,她在火车站留下?了三段视频,特别?是售票处的视频,根据身份证出票时间,就能证明?她是姜琴玉。她有意留下?这些证据,就是故意让我们认定她是姜琴玉。而且她全程戴着?帽子,很显然她也是在躲避摄像头。” “把脸放大?看看。”费江河指示。 技术员将视频暂停到了嫌疑人抬脸那一瞬间的画面?,滑动?鼠标滚轮,放大?人脸头像。 像素本来不清晰,放大?后出现了马赛克,就像密密麻麻的方块构成?了这张很模糊的脸,卫帽下?是一张根本无法辨识的脸。 技术员又?通过鼠标,将头像缩放到最合适尺寸,放在屏幕适中位置,他收回手,规规矩矩等待新的指示。 如果是视频原来尺寸,还能感?觉这张脸是一个年轻女孩,但是放大?后,反而觉得这不是一张完整的脸,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似乎对于这个结果,非常遗憾。 李疏梅能感?受到大?家对于这个结果的失望,技术室里的气氛非常冷清,没人再言语一句,像在消化失望后的那种焦虑感?。 忽然,李疏梅眼前一闪,屏幕之上,几条微弱的金色流光再次游走起来。 忍不住,她往前倾斜了身子,那些流光在高速勾勒一张脸,很快视频里这张模糊的脸被一组精致的线条组合出一张清晰的人脸。 也就在这一瞬间,她产生了剧烈的眩晕感?,眼前的一切出现了重影。 她的手臂旋即被人扶住,让她的眩晕感?减轻了。“没事吧?”祁紫山担心?问。 她感?觉好了许多,那种感?觉就在那一瞬间,就像是血液供应不足,产生一瞬间的窒息和眩晕,那也是金色流光成?像的那一瞬间,带给?她的余震。 “怎么了疏梅?”站在前面?的费江河回过头问,曲青川和马光平也回过头看着?她,眼神当中透着?担忧,因为?此刻的疏梅额头正爬满细汗,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 “是不是太累了?”曲青川问。 “能不能让我试一试?”李疏梅顾不得身体状态,脱口而出,“我想画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这个小姑娘眼睛明?亮如许,就像无数的星辰充盈其间,她紧紧注视着?屏幕里模糊的脸型,说出了一句令人不可思议的话。 她想通过画像还原这个几乎不可能辨识的头像。 “我可以试一试。”李疏梅再次提出,她担心?这些线条很快消失,“能不能给?我纸笔。” “快,”费江河第一个反应过来,“纸和笔呢?” 另一名技术员连忙翻出抽屉里的圆珠笔,将桌上的练习簿一起交给?她。 李疏梅接过纸笔,曲青川招呼说:“来,来,都让下?,给?疏梅椅子。” “不用曲队。”李疏梅已经握住圆珠笔,她就站在显示器前,她必须要在那些线条消失前画下?来,她天生不太聪明?,记忆力也不好,她必须尽快画下?来。 所有人为?她让开了一片宽阔的区域,她直面?这个小小的电脑屏幕,屏幕闪着?亮点,金色线条缓缓地变淡,消失。 李疏梅快速下?笔,从脸型轮廓起笔,快速勾勒,又?画上眼睛、眉毛、鼻子、嘴唇…… 只是刚才的眩晕感?还没有完全消失,她画画时,由于太急,手指有些轻微地发抖,那些线条看起来并不流畅。 金线彻底消失了,李疏梅又?修饰了几笔,将画像修饰得与金线构成?的头像更接近一些。 “顾笙!”她还没有完全落笔,祁紫山已经喊了出来,“是顾笙!” 李疏梅手里一颤,她刚才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画下?的人是顾笙,屏幕很亮,金线勾勒后,其实一眼看上去不那么明?显,然而落在纸上后,线条的粗细使得这张脸很清晰,她仔细一看,这是顾笙无疑。 使用姜琴玉身份证买票,伪装她去深圳,这个人就是顾笙。 马光平不敢置信说:“我的天,这真是顾笙啊!” 费江河得意看向马光平说:“是不是觉得还在做梦。” “画得是真像!”马光平感?叹起来,他见过顾笙照片,很显然,他有一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画的还是对着?照片临摹的。 唯一的区别?是角度有些不同,但无可否认就是同一个人。 费江河笑道:“老马,‘这种素描在美术学院遍地都是!’” 明?显这句话是马光平曾经“奚落”李疏梅的话,费江河说出口,马光平就朝他挑起嫌弃的目光,“我说你还挺大?个人?” 曲青川笑而不语。祁紫山忍俊不禁,解围道:“还得靠咱疏梅的画像!” 李疏梅被大?家一顿夸,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个神奇的能力到底是为?何出现在她身上。 其实靠模糊视频画像的本领,那些非常厉害的画像专家的确拥有,在我国确实有那么几位,可谓是神通广大?,甚至被国家认定为?“大?熊猫”。 但她是什么,一个两年经验的美术生,刚刚入职的见习警察,她无法解释这个能力,也不能因此而骄矜。 “有了疏梅的画像,看来我们可以实施抓捕了。”费江河兴奋道,“顾笙承认上周她和理发店请了两天假,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两天,就是九月二?十六和九月二?十七号。她利用姜琴玉的身份证坐火车到深圳,然后乘坐大?巴车或私家车回到秦东市,因为?大?巴车、私家车不会留下?身份证记录。加上这张画像,现在可以逮捕顾笙来局里问话了。” 曲青川面?色很轻松,“好,我们马上申请逮捕令吧,顾笙去过火车站这件事,她无法狡辩。紫山,你去申请下?。” “好,我马上就去。” 几个人信心?满满带着?画像回到办公室,李疏梅大?半天没进水了,她连忙喝了半杯水,可能刚才太紧张,她感?觉还有些心?慌挥之不去,也许是神奇能力留下?的后遗症,也许是轻度低血糖又?犯了,她急忙剥了一粒糖含进嘴里。 不一会,祁紫山回来了,费江河吆喝要出发时,祁紫山却耷拉了下?眉头,“老费,闫支队让我们等一等再申请逮捕令。” “什么意思啊?”费江河火气上来了般,“他想耽误我们办案?” “不是,我和他说了,疏梅画了像,锁定嫌疑人是顾笙,但是他认为?这不严谨。” “不严谨?”费江河疑惑当中透着?愤怒,“他屁事是真多,知?道什么叫严谨!” “什么意思啊。”曲青川和马光平都忧心?忡忡走向祁紫山,“什么叫不严谨?” 李疏梅听着?他们的对话,口里的糖果也不那么甜了,这时竟出现了微微的苦涩。 她不知?道为?什么闫岷卿会这么认为?,明?明?她画出了嫌疑人头像,难道就是因为?她上次没从他手里双手接本子,和他说话没礼貌,他现在要针对她。 她正揣度时,闫岷卿走进了办公室大?门,他脸色很随和,眼镜背后是一对明?亮锐利的眼睛。 费江河瞥了他一眼,就冷声说:“闫岷卿,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让申请逮捕令?” “我这不是过来解释了嘛?”闫岷卿语气十分淡然,“我就知?道你有想法,急冲冲的。李疏梅同志在哪?” 李疏梅坐在椅子里,她忽觉身体有些沉重,一时没站起,曲青川、马光平和祁紫山都回望了她一眼,马光平立即给?她使了个眼色。 第20章 “装什么清纯!”…… 夏祖德一现身,众人都肃起神色,毕恭毕敬,纷纷叫了声“夏局”。 闫岷卿却突然咳嗽了几声,摸了摸脖子,委屈道:“师父,我刚才只不过有理有据,提出?了反对?意见,费江河就?掐我,你看,你看。”他?把脖子露出?来,仿佛有一点红印子。 夏祖德冷眼瞥了费江河一眼,严肃说:“江河,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写五千字检讨,给我认真写,明天?早上送到我办公室!” “我不写!”费江河硬气道。 夏祖德不急不缓道:“我不是和你商量,这也不是局长让你写的!是你师父让你写的,你要?不写,以?后我没你这个徒弟。” 果然这句话好使,费江河头?撇向一边,满脸委屈,没再说话。 夏祖德又扫了大家一眼,在人群里,他?看到了疏梅,疏梅的脸上有些淡淡的委屈,但她却努力?在掩藏。 他?问道:“事情经过说说吧。” 曲青川忙说:“夏局,我来说下吧。”曲青川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下,重点说明李疏梅的画像不是先入为主。 这时?,闫岷卿解释说:“师父,我没有质疑李疏梅画像,我只是想说办案一定?要?严谨,把顾笙逮捕,仅凭这副画像,她会招供吗?把她关在局里二十四小时?,又能怎么样?我们?一定?要?拿到最关键的证据才行。” 夏祖德缓缓点头?,“岷卿,你做事一向谨慎,思考问题周全,师父认可你。” 闫岷卿笑得有点合不拢嘴:“谢谢师父。” 费江河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夏祖德的目光再次在疏梅冰冷的脸上划过,又转向曲青川,“能取得关键的证据吗?” “夏局,要?想取得更多的证据,恐怕有些难,所以?我们?才想先发制人。” “如果二十四小时?,找不到新的证据,是要?无罪释放的。”夏祖德语气沉着。 费江河昂起头?道:“师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许人来了,审讯就?有结果呢?” “呵呵,有自信很不错。”夏祖德扫了大家一眼,缓缓道,“我得说一句,疏梅的画像没问题……” 李疏梅终于?抬眼瞥了他?一眼,祁紫山却看向了李疏梅,眼神里透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因这一句话,二队所有人的脸上都轻松了几分。 闫岷卿质疑李疏梅的画像,夏祖德却肯定?她的画像,这足以?证明夏祖德已经将天?平倒向二队了。 闫岷卿的笑脸隐隐暗了下来。 夏祖德道:“我们?既然通过画像掌握了顾笙初步犯罪的证据,带回来审讯,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哎,师父……”闫岷卿的笑脸全然没了。 “岷卿。”夏祖德严肃说,“你督促好这件案子,保证二十四小时?的审讯工作细致到位。” 闫岷卿欲言又止,审时?度势道:“是,夏局。” “青川,江河,给你们?二十四小时?,如果没有新的突破,今后我可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力?挺你们?。” “是,夏局。”曲青川满口回应。费江河露出?小孩子般藏都藏不住的笑,也着急应了声好。 夏祖德又看了看疏梅,“好,今天?就?到这里吧……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都回家吃晚饭吧。” 夏祖德和闫岷卿一起走后,马光平笑着说:“今天?老夏有点意思啊,他?不全向着闫岷卿了,以?前他?可是最喜欢他?那个好徒弟了。” 曲青川说:“是有那么一点奇怪。不过老夏能支持我们?,这不正说明老费就?是得老夏疼爱嘛。” “可别把我扯进去,这老头?早看我不爽了。”费江河口里这般说,表面却按捺不住的欣喜。 李疏梅听了这句话,忍俊不禁笑了笑。 祁紫山说:“夏局今天?主动说疏梅的画像没问题,这是不是也说明,他?也很看好疏梅。” “我觉得是。”马光平说,“老夏对?疏梅还是很不错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疏梅,好好努力?啊,咱二队以?后可全靠你争光了。” 费江河笑道:“老马,你这话,听得很舒服。” 李疏梅并不想大家知道她是老夏的女?儿,便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抿唇笑了笑,默默回到自己?位置上。 “紫山,明天?一早申请逮捕令吧。”曲青川又唤了声祁紫山。 “好,曲队。” * 门外的走廊里,闫岷卿跟在夏祖德身旁,夏祖德走路时?背着手,脸色威严,闫岷卿看得出?他?因刚才的事还有些微微的生气。 他?深知,夏祖德是一个喜欢局里同事们互帮互助、携手共进的人,要?不是今天因为费江河无理取闹,他?绝不会惹师父生气。 他?轻言细语说:“师父,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惹你老人家生气了。” 夏祖德停下步子,和蔼的眼神看向他道:“岷卿,你的工作能力?我向来看好,你是学院派,凡事求谨慎。而江河呢,事事激进,你们?俩的性格正好互补,你知道师父对你们俩都是给予厚望的。” 闫岷卿一下子明白夏祖德的潜台词,他?是希望他?们?二人重归于?好,他?含笑道:“师父说的是。” “你今年是三十三?”夏祖德问。 “三十四了。”闫岷卿回答。 “个人感情怎么一直拖着,到底是工作太忙还是有别的原因?” 夏祖德忽然转变话题,闫岷卿还没理解过来,明明刚刚说到工作,忽然转到个人感情问题,提醒他?还没有女?朋友。 他?知道夏祖德一定?话里有话,果然他?说:“岷卿,对?女?同志要?学会关爱。” 闫岷卿顿觉脖子里微微发烫,尴尬之色缓缓爬上脸庞,说起来,这还是师父第一次对?他?提出?这类要?求,难道师父认为他?个人感情问题一直拖着是因为对?女?同志不够关爱? 夏祖德的脸色很严肃,说明他?不是开玩笑。 他?瞬间明白师父话里的深意,他?是在点他?,今天?不该用那种态度对?李疏梅。 诚然,他?今天?确实?有些上头?,但当时?他?是因为李疏梅说话不尊重他?,而且李疏梅的态度越发有些像费江河,两个人又是“师徒”,他?很难不认为李疏梅是仗着费江河和他?对?着干。 但在师父面前,他?必须得承认,他?的工作方式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他?勉强笑了笑:“师父说得是,谨遵您的教诲。” “回去吧。” “师父还没吃晚饭吧,我陪你出?去吃点。” “你师母在家里留了剩饭,推脱不得。” 闫岷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啊。对?了师父,最近师妹可回家住了?” “还惦记着?”夏祖德直接否决,“关心好自己?的事情。” 看着师父决然离去的背影,闫岷卿总觉得师父今天?有点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皱着眉头?,感觉胸口有点难受。 * 夏祖德骑车回到家,进屋后发现疏梅不在,便问:“秀秀呢?” 李新凤手里拧着拖把,正在拖地,反问道:“我还问你呢,你怎么把女?儿落下了。” “我倒是想等她,结果她比泥鳅还滑,早没人影了。对?了,她怎么还没到家。”夏祖德换完鞋,去盥洗室洗手。 晚上拖地是李新凤的习惯,她喜欢家里一尘不染,也是希望疏梅住在家里能心情愉悦。 她放下拖把,到厨房按下微波炉,“我刚才打电话了,已经到了小区门口,我说老夏,晚上别让加班了,女?孩子夜里一个人骑车也不方便。” “你放心吧,有人开车送她。” 洗完手,夏祖德刚到客厅,就?听见敲门声,打开门是疏梅平平静静的一张脸,他?还记得今天?疏梅受到委屈的模样。 他?轻轻拨了拨她的臂膀,将她带进屋里,关上门,“不是坐车回来了?咋比一个骑车的老头?还慢。” “祁紫山非说给我买吃的,结果现烤的面包等了老半天?。” “这孩子也挺细心。快洗手吃饭吧。” 李疏梅换完鞋,李新凤刚把晚餐端到桌上,一看见她就?上前摸了摸她脸颊,“这么晚,也没人心疼。真是可怜死了。” “李老师我没事。”李疏梅笑了笑。 “快吃饭,肯定?饿了吧。” “我刚才吃了半边面包。” 李新凤刚要?皱眉,李疏梅笑道:“但我还想吃李老师做的饭。” “哈哈,学会贫嘴了,工作了是不一样。” 可这都九点多了,她不怎么吃得下,但还是想吃一点,她记得以?前,夏祖德忙得没吃饭,也有这么晚回来的时?候,有时?候也是这样凑合着吃一顿,但明显今天?桌上的菜要?丰富一些,李疏梅觉得不能浪费李老师的手艺。 李疏梅上桌后,夏祖德用公筷给她夹了菜。李疏梅道:“谢谢老夏。” “讲礼貌了?”夏祖德笑着说。 “一带把今天?的事情谢了吧。” “噢?爸爸心领了。” “老夏,我其实?想问你,今天?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做了那个决定??” 夏祖德细嚼了几口米饭,像是思考了下,才缓缓道:“实?际上,爸爸站在那个立场,总是要?从大局出?发。女?儿你放心,爸爸会一直信任你。” 李疏梅顿时?明白夏祖德的意思,他?并没有站在个人的立场做出?那个决定?,他?是站在市局的立场,虽然他?们?是父女?,但是在任何时?候,立场必须分得清。 第21章 “你撒谎了!” 二队办公室内,曲青川吩咐:“老费,这次审讯你来主?持吧。” “老曲还是你来吧,我担心审讯女孩子,万一心软了。” “你毛病还挺多。”曲青川笑着默认了,又对李疏梅说,“疏梅,你记下笔录。” 李疏梅点了点头。 马光平说:“要?不紫山记吧,回头,老闫肯定要?看?。” 曲青川微微颔首,他明白?马光平的意思,因为闫岷卿针对过李疏梅,所以这份笔录,紫山记才更妥帖。 马光平道:“你们审,我就不参加了。我去催催崔锐的dna,期待你们有所突破。” “放心吧老马,”费江河信心十足,“顾笙利用?姜琴玉买票的事实,就是我们突破的重?点,只要?打开这个缺口,不怕她不招。” 曲青川道:“那行,准备好?了过去吧。我们只有二十四小时,必须争分夺秒。” 一行四人赶往审讯室,李疏梅和祁紫山手里各拿着一些?证物,以便到时候协助审讯。 推开门,曲青川率先走进审讯室,坐进了主?座,李疏梅和祁紫山分别坐到曲青川左右边,费江河走在最后面,拿了把椅子坐在主?审桌旁。 李疏梅从进门就在注视顾笙的情?绪,她感觉顾笙和在理发店被带走时的情?绪是一样的,平静更多,只是眼睛里有些?红丝,像是伤心过,她不知?道,顾笙的真?实情?绪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很想画下顾笙,记得第一次在成教?的教?室见到她,她就有一种?冲动想画下她。 画下她,并非是复刻对方的五官,她希望画下对方的表情?和情?绪,那是更接近真?实的一面,也更能促使她对对方产生更深的认识。 今天祁紫山记笔录,她没有太多负担,无疑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坐下打开本子后,她就在白?纸上打了一个虚拟的坐标,准备作画。 同时她也会记下审讯时的关键词,这样更有助于她的记忆。 曲青川坐下不久,双手握拳放在摊开的笔记本上,问道:“姓名?” “顾笙。” “性别?” “女。” “年龄?” “二十二。” “现居住地?” “通化?路222号悦安小区八栋一零一室。” “顾笙,我们现在依法对你进行审讯,如?果作伪证,隐匿证据,你将要?付法律责任。清楚吗?” 曲青川平时说话语调平和,但审讯时的口吻却沉着有力,像老式收音机里的男低音,低频击打喇叭鼓膜,自?带一股天然?的压迫。 一时之间,顾笙略显松弛的神态也收紧了几分,她认真?回答:“我清楚。” 李疏梅刚好?画到她的下颌线,顾笙柔和的下颌线此时有些?绷紧,疏梅利用?略显粗粝且锋削的线条一笔勾勒。 她习惯从外向内、由上至下画下人的五官,顾笙的脸型外轮廓,是近似鹅蛋型但偏瘦削锋利的脸型。 曲青川严肃说:“顾笙,请你复述一下九月二十五号晚上,也就是上上周六晚上,你在哪?做了什么?从下午六点钟开始说。” 顾笙像是回想了下,才说:“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理发店,没有出去过,那天我不舒服,大姨妈来了,但因为店里忙,还是坚持到了晚上九点才下班回去。我是骑着电动车回去的,没有去别的地方,一直回了悦安小区的家,回家后,我擦了擦身子,因为不舒服就早点睡下了。” 李疏梅快速在画像旁边记下关键词,她印象中理发店老板娘提供了证据,顾笙那天确实不舒服,老板娘还给顾笙冲了红糖水,顾笙是晚上九点离开的理发店。 姜琴玉法医论定的死亡时间是九月二十五号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顾笙离开理发店后有作案时间,如?果没有新的证据证明她与姜琴玉未曾见面,她还是洗脱不了嫌疑。 果然?曲青川问道:“离开理发店以后,到回到家的整个过程,有没有人见过你。” 顾笙依旧像是思虑了片刻道:“我在小区外面一家超市买了一瓶牛奶。” “哪家超市,几点钟记得?” “是东哥超市,几点钟不记得了。我离开理发店没有看?过时间。” “你一般骑车多久到家?” “二十分钟不到吧。” 曲青川道:“也就是说,你在九点半之前一定到了家。” “差不多吧。”顾笙的语气仍旧很平静。 “回到家以后有没有和外界联系过?” “没有,我不舒服,开水泡了下牛奶,梳洗了下,什么事都没做,就睡下了。” 曲青川点点头,继续问:“顾笙,请你继续回答九月二十六号从早上醒来的一天活动?” 李疏梅紧紧握着笔,在刚才的过程里,她画至顾笙的鼻梁处,眼睛只是画了眼眶,没有画瞳孔,在还不确认对方的真?正情?绪前,她会在最后画下瞳孔,不过到目前为止,她的线条十分顺利,这也说明顾笙的情绪很稳定。 但她清楚,曲青川的审讯重?点来了,因为现在是有证据证明顾笙在九月二十六日中午从秦东火车站买票前往深圳,她一共请了两天假,这两天假她到底做了什么,如?果她撒谎,曲青川一定有机会揭穿她的谎言。 顾笙仍旧像是回想了一阵才说:“九月二十六号早上,我醒来后,发现头晕脑胀,身体很难受,我身体一向不大好?,每个月月底大姨妈来都像是遭劫一样,所以我通常都是月底调休,这个事老板娘也是知道的,所以我请了两天假。” “一整天你都没有出去?” “没有。我一直在家休息。”顾笙说话时,缓缓抬眼,“一直到二十七号,我才稍稍舒服了些?,然?后二十七号晚上我才去成教?上课了。” 李疏梅记得顾笙此前的口供,二十七晚上她上课时才知?道姜琴玉退学的事情?,她还询问了老师关于姜琴玉的事,她二十七号晚上出现在学校是有人证的。 曲青川问:“既然?身体欠佳,为什么还要?去上课?你家离成教?并不近,你骑车也要?半个多小时吧?” “因为二十五号二十六号我已经落了课,我不想再落了。” 曲青川忽然?严厉说:“你撒谎了顾笙!” 顾笙抬眼,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李疏梅能感觉出她情?绪的变化?,虽然?仅在一瞬。 她捕捉到后,快速画下那一瞬间的不安,眼睑微压,眼球微收,她加深了眼部线条。 顾笙并没有回应曲青川的质疑,她盯着曲青川,像是在等?他给出新的答案,或者说在等?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审判。 曲青川义?正词严道:“九月二十六号上午九点半左右,有人用?公用?电话给姜琴玉工作的德利电子厂打过电话,冒充姜琴玉辞职。上午九点五十左右,有人同样用?公用?电话给成教?打过电话,冒充姜琴玉退学。” 他加重?了音量:“当天中午,有人前往秦东市火车站,用?姜琴玉的身份证买了开往深圳的火车票,登上了火车。”他凝视着顾笙,眼神锐利,“你认为这个人是不是你?” 顾笙情?绪忽然?激动了几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怀疑我?” “因为我们有你前往火车站的证据。” 顾笙眉眼收了收,眼黑微凝,像是在窥视曲青川内心里真?正的想法。 曲青川伸了下手,祁紫山将证据交到了他手里,曲青川将照片一张张拿起,展示在顾笙的眼前,这是顾笙在秦东市火车站购买车票,进站,以及在深圳火车站出站等?多张视频照片。 顾笙盯着视频照片,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忧虑,不过很浅显。 李疏梅猜测,她一定做了最坏打算,认为警方迟早会查到这些?视频,所以从一开始,她的行为就十分警惕,她戴着帽子,始终低着头,试图避开火车站里的所有摄像头。她几乎全都做到了。 “我不明白?这些?照片是什么?”顾笙倔犟说。 “你还没有看?清楚吗?顾笙,视频中的女子身穿的衣服就是姜琴玉的卫衣,这件卫衣在她的照片里出现过。” 曲青川又拿起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姜琴玉的室友韦敏静曾经向警方提供的一张生活照,照片中的姜琴玉就是穿着浅蓝色卫衣。 他继续说:“有人用?姜琴玉身份证买了票,穿着她的衣服去了车站。而姜琴玉经常去你的住所,在你的衣橱里,也有她的衣服。不过,姜琴玉的身份证和这件卫衣现在应该被你销毁了吧?而且是在深圳火车站下车后,你应该找到了一个公厕,在里面换了衣服,然?后顺手将身份证和卫衣扔进了厕所,我说的对不对?” 顾笙不说话,但李疏梅明显能看?出她额头上细细的汗珠,曲青川似乎找准了她的行为轨迹。 “出了深圳火车站后,为了快速赶回秦东市,以防夜长梦多,你很快就去了汽车站,汽车站售票厅也需要?身份证买票,你担心事情?败露,于是在汽车站门口上了一辆大巴车,车辆管理并不严,上车后就算司机要?求你出示本人身份证,也不会记录下什么信息。” 顾笙坚决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我给你听一段声音。”曲青川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按下录音机的按钮,很快,录音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师傅,我回秦东市,能不能带带我,身份证丢了。”这声音就是顾笙的声音。 “没身份证不让上车,你再找找别的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师傅行行好?,我没身份证就回不了家,回不去也补不了证。”顾笙又软磨硬泡了几句,此时车厢里传来了杂音,有乘客数落起司机。 第22章 她为什么死在这儿? 两次杀人现场都非常完美,警方没有找到顾笙与杀人现场相关联的?任何证据,因此对于顾笙杀人一事是无法给予定罪的?,只要顾笙矢口否认,她就将无罪释放。 二队四人默默离开审讯室,回办公?室的?一路,脸上的?情绪都很低落。李疏梅的?心底有种沉沉的?感觉,如同?压着一块石头。 今天顾笙拒不招供杀人罪行,甚至,她使用姜琴玉身份证出行的?行为,也有了“合理”的?理由,她笃定了二十四小时后?,将被无罪释放。 李疏梅也开始转变对顾笙的?认知,刚接触顾笙时,她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让人吸引和心疼的?气质,甚至让人觉得她是脆弱的?,易碎的?。 但上次那?个一闪而过的?寒冷眼神让她意?识到顾笙并不简单,而今天,她真正认识到,顾笙内心很强大,她一点也不脆弱。 “还有二十一个小时。”回到办公?室,曲青川就抬起手?表说,“喝口水吧,我们再商量下怎么走。” 李疏梅回到座位,喝完水后?,剥了一粒糖果含进?嘴里,每回含一粒糖果,她就能感受到身体内不安的?因素在缓缓下降。 几?分钟后?,四个人围坐在办公?室里的?小会议桌前,费江河语气难得地低落:“老曲,是我们低估了顾笙,她心理防线很强大。” 审讯室四面密不透风,审讯桌上庄严的?警徽图案,白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警官们威严的?面孔,严肃的?气氛,这些足以让嫌疑人心理防线逐渐崩塌,很多嫌疑人几?乎没几?句话就交代了,可?是顾笙不但坚持到了最后?,而且仍旧保持着理性,这很不容易。 曲青川喟叹说:“是啊,现在我们掌握的?一些证据几?乎都抛出去了,我们没有底牌了,顾笙只要不开口,只能将其释放。我的?想法是,必须在余下的?二十一小时内寻找出新的?证据。大家有什么想法吗,觉得从哪里入手?比较好?” 李疏梅还没有什么想法,但她知道现在顾笙身上还有许多疑点没有解开,她就像一个谜。只要这个谜团没有打开,顾笙是不会开口说实话的?。 费江河说:“现在疑点还是太多了,特别是有件事,我们一直没搞清楚,那?就是顾笙和姜琴玉之间真正的?关系。姜琴玉救过顾笙,顾笙也一直表示她很感激姜琴玉,就是因为这种关系,很难想象杀人动机会是什么。” 曲青川说:“是我们激进?了,太想破案了,杀人动机我们根本没有找到,甚至连边儿都没探到,就妄想顾笙认罪,几?乎不可?能。” 曲青川这番话说罢,气氛更加低落,他抬了抬眼皮,“老费,我记得你上次分析,崔锐知道顾笙和姜琴玉之间的?秘密,导致他被顾笙灭口。我在想,是不是还有第二种情况,是崔锐和姜琴玉之间有秘密,这个秘密被顾笙发现,两个人都希望顾笙死?,而顾笙将他们反杀了。” 李疏梅陷入了新的?沉思,曲青川的?话无疑给这件事提出了新的?思路,但是她还是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祁紫山说:“曲队,我想到了第三?种情况,是崔锐和顾笙之间有秘密,被姜琴玉发现,所以顾笙不得不杀了姜琴玉,但之后?,崔锐和顾笙之间发生?了矛盾,而顾笙将他杀死?。” 这又是一个新的?版本,李疏梅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乱了。 过了一会,费江河说:“你们的?说法都有可?能,这三?人的?关系肯定不寻常。这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定和犯罪有关,其二,和那?四万块钱也有关联。” 他顿了下又说:“老曲,要想让顾笙认罪,一定要找到最关键的?证据,让她开口说话。” “最关键的?证据,你认为是什么?” “是姜琴玉的?躯干!”费江河一锤定音,“现在姜琴玉的?躯干和左手?手?掌缺失,其中左手?手?掌被凶手?隐藏的?原因,我们找到了,应该是手?腕上的?伤疤,但躯干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大家再次陷入沉思,门口响起脚步声,大家都没有在意?,以为是老马回来了。 “怎么样了?”没想到是闫岷卿的?声音。 大家都不自?然扭头望向门口,李疏梅的?目光就像被某一种力?量牵引,再次落在闫岷卿身上,她打探起他的?表情。 闫岷卿是对的?,他早就说过,顾笙不会招,没有关键证据,顾笙是不会招的?,他好像全说对了,这个时候,他一定有些“得意?忘形”吧。 闫岷卿的?面容上带着微微笑意?,又问了一声:“审讯是不是不顺利?” 李疏梅冷清的目光从闫岷卿脸上收回,移向会议桌,在这个过程里,她注意?到费江河的?脸色幽暗铁青。 “闫支,审讯遇到了些阻碍,我们在讨论新的方向。”曲青川给予了回答。 闫岷卿走至会议桌,坐在李疏梅身旁道:“笔录呢,我看看。” 祁紫山忙说:“我记了。”他将本子?打开递给闫岷卿。 闫岷卿却没有接。 “李疏梅没记吗?”闫岷卿一副没事找事的?样子?,“这么重?要的?审讯没记笔记?” 李疏梅冷冷说:“我没记。” 她在审讯过程里几?乎都在画像,偶尔记了几?个关键词而已。她不知道闫岷卿为何执意?要看她的?笔记。 费江河冷着脸说:“笔录看谁的?有什么分别?” 闫岷卿也冷下了脸,瞪着费江河,“我还没说你呢?也是老刑警了,做事毛毛躁躁的?,办案一点不严谨,还‘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枉费师父对你的?教诲!” 费江河咬着牙,攥起了拳头,却无可?辩驳,这一次他被闫岷卿拿捏得死?死?的?。 闫岷卿仍旧抓住李疏梅不放,“本子?呢?不会是什么都没写,全程看戏吧。这怎么成长?” 李疏梅冷着眼,根本就不理他。 “疏梅,把本子?给闫支看看吧。”曲青川只得做起和事佬,替紧张的?气氛解围,见疏梅没反应,他又劝了一句,“疏梅,闫支是想给你们一些经验指导,写得好不好没关系。” 李疏梅不想令曲青川难堪,慢慢将本子?拿起,一只手?递给闫岷卿。 闫岷卿瞥了她一眼,接过本子?,打开到最新页,这个过程,李疏梅有意?注视着他,她知道,闫岷卿接下来一定要找出什么理由刁难她。 闫岷卿的?视线在本子?上停留了一阵,才?慢慢抬起眼。李疏梅发现他的?表情是随和的?,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刻薄,不过这都是闫岷卿的?表象,他就是绵里藏针的?一个人。 很快,闫岷卿将本子?合上递还给她,李疏梅仍旧冷漠地一只手?接回,闫岷卿却意?外地随和,他反而淡淡地说:“画得还不错嘛。” “……”曲青川露出一副并不相信却又欣慰的?表情。 李疏梅也不相信,她以为闫岷卿还有话没说完,但并没有,不过,他脸上却呈现出自?信乃至骄矜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你看,即便你对我冷冰冰的?,但我却对你格外大度。” 闫岷卿好像对她的?态度有些转变,这不会是老夏和他说了什么吧。 老夏答应过她,绝不会在局里告诉任何人他们的?父女关系,她相信老夏。从六岁那?年走进?夏家,她就知道老夏对她好,总是能顾及她的?想法,然而老夏那?么精明一老头,他也可?以通过别的?隐晦的?方法,让闫岷卿改变对她苛责的?态度。 上次闫岷卿好像故意?要看她的?笔记刁难她,这次他好像故意?要看她的?笔记表扬她。他做得无痕无迹,特别老练。 李疏梅的?笔记里没什么信息,笔记本还回后?,闫岷卿又伸手?要祁紫山的?笔记。 看完完整笔录,他严肃道:“你们根本没有找到顾笙的?杀人动机和关键证据,这对刑侦工作来说是不严谨的?……现在时间并不多,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曲青川说:“闫支,刚才?我们一直在分析犯罪动机,我们认为顾笙、姜琴玉和崔锐这三?人之间肯定隐藏了什么秘密,现在姜琴玉和崔锐已经死?了,要想探知到这种秘密,恐怕有些困难。” 闫岷卿思虑了下说:“姜琴玉在今年四月份和崔锐开始交往,是不是我们可?以从姜琴玉和崔锐交往时间开始,走访调查下他们三?人之间的?行踪,回头把这些细小的?线索都串联起来看看,或许能找到什么?不要觉得这些工作没有意?义,老曲。” 曲青川缓缓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姜琴玉缺失的?躯干和左手?手?掌,到底去了哪?这是重?要证据,不可?能凭空消失,这也要作为接下来工作的?重?心。我再重?申一下,现在局里很重?视这件案子?,这件案子?的?性质有多恶劣你们应该知道,夏局三?令五申……” “屁话怎么这么多,”费江河大声打断闫岷卿的?话,“是不是还要开个座谈会?” 闫岷卿的?高谈阔论?被打断,意?犹未尽写在脸上,眉头也皱了起来,拧巴在一块。 费江河“喧宾夺主”道:“老曲,甭听些虚头巴脑的?,我提议再去河道现场走一遭。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明白,那?就是为什么凶手?会选择在河道抛尸,那?里和顾笙生?活的?路线几?乎可?以说完全没交集,而秦东市有许多偏僻的?地方,她偏偏选择河道,我不相信那?是随机抛尸,是不是河道对她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找到原因,或许能解答很多问题。” 第23章 这片花这片海。 我?画过的画布,怎么样也要?比空白的画布值钱吧。 ——文森特梵高 * 费江河从李疏梅手里接过蓝色玻璃片,朝有光的地方望了望,说:“我?不太懂艺术,这个星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费江河问的是李疏梅,她?明白他不是问“星空”本身,而是问为什么姜琴玉对“星空”如此着迷,而顾笙又如此对待姜琴玉。 他想更深入探索凶手的动机。 李疏梅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对艺术也是一知半解,当年学画并不是为了什么艺术,但是她?听高中美术教师系统讲过梵高,梵高在欧洲绘画史上是不容忽视的人物。 最近她?因为案子又对梵高的生?平和作品做了大?量阅读。回忆老?师的话,结合最近的阅读,她?做出自己的理?解道: “老?师说,梵高一生?都在追求画画,他主攻素描和油画,但那?个时代欧洲主流的画风都比较偏向写?实,换言之,就是比例、光影、透视都很真实,但梵高却喜欢不一样的风格,他的画风更……”李疏梅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想了想说,“更随意吧,不会完全遵循你眼睛看到的。” “所以他不被主流所接受,他的画被人认定没有灵魂,没有价值。梵高一生?倾注才华,费尽心血,到头?来,没有一个人欣赏他的作品,看中他的才华,他就像生?活在世界的另一面,无比孤独,所以三十多岁,他的精神世界就崩溃了,患了严重精神疾病,他在精神病院治疗时,偶然看到了与众不同的星空,里面的星星是扭曲的,梦幻的,就像一个个晕眩的漩涡,他将这个梦境画了下来。这就是后来闻名世界的名画。在那?以后,他就开枪自杀了。” 李疏梅说完后,大?家都没有回话,四野一片孤寂,结合梵高的生?平和他的星空,李疏梅相信他们能够理?解姜琴玉对这片土地,对蓝色玻璃片里虚假世界的喜爱。 一声手机铃将李疏梅从悲伤的遐想中拉了回来,或许是风沙侵袭,她?的眼睛艰涩不堪,手机上的屏显也有些模糊。 电话是李新凤打来的,问她?吃了晚饭没,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记得昨天也是很晚回去的,李疏梅连忙答应了,但是语气很沉,李新凤仿佛听出了什么,问她?:“女?儿?,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马上就回来了。”李疏梅假装笑了笑。 挂完电话,费江河道:“回去吧。” 回程的车上,李疏梅不言不语,祁紫山开车时也很沉默,费江河坐在副驾,望着夜空有一会儿?,慢声分析道:“顾笙将姜琴玉抛尸在那?,就是因为那?里是最美丽的星空?她?们曾经?一起来过河道,姜琴玉一定带顾笙看过蓝色玻璃片里的夜景。顾笙对河道印象深刻,所以最后,她?将姜琴玉摆放在她?最喜欢的地方。这是什么心理??” 李疏梅认真听着老?费的分析,她?也不理?解这是什么心理?。顾笙杀了姜琴玉,又将她?摆放在她?最喜欢的地方,并且毁了她?的容貌,这种变态又离奇的做法,到底出自一个什么样的人心? “但不管怎么样,紫山,今天这个发?现很不错。” “谢谢老?费,”祁紫山道,“很久没有被你表扬了。” “说得好像我?不喜欢表扬你似的。” “祁紫山,真的特别棒。”李疏梅也忍不住赞叹道。 祁紫山头?微微撇了一下,那?是在回应她?,他看不到后排的她?,随后是他磁性的声音:“疏梅,谢谢。” 半路,费江河收到了电话,他开了个免提,是老?曲的电话,曲青川说,一整个下午在顾笙家那?栋楼和楼附近都没有搜到尸块,姜琴玉的躯干和手掌应该不是藏在那?片区域。 下午四五点钟,闫岷卿还带人赶到了顾笙家附近,加入了搜查,又对几个可疑地点进行了勘察,但仍旧一无所获。 费江河也简单说明了这边的进展,曲青川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会碰头?。 挂完电话后,李疏梅忍不住问:“老?费,顾笙是不是明天上午十一点就要?释放了?”她?记得二十四小时以后正?好是明天上午十一点。 “对。也不要?急疏梅,办案就是这样,没有一帆风顺的事?。” 没有新的证据,顾笙将会无罪释放,虽然在河道找到了关键线索,但是根本不足以给顾笙定罪。 晚上李疏梅睡得不是特别好,她?记得刚进二队时也面临着很大压力,但是并没有那?种失眠感。 今天从河道探索到发生在受害者身上的故事?后,她?开始不断地回想,回想那?个星月夜,属于姜琴玉的星空。 因胡思乱想,她?又一次看到了恐怖的画面,一把明晃晃的刀,划破黑夜,鲜红的血液,弥漫她?的世界,她?拼命伸出小小的手掌,大?声呐喊。 “妈妈……” “妈妈……” “妈妈在呢,妈妈在呢。”一双温柔厚实的手掌将她抱起,李疏梅找到了温暖的港湾,沉重的身躯落向地面。 她?睁开眼,发?现眼前是李新凤担心又温和的脸庞,她?紧紧抱住李新凤,“妈,我?做噩梦了。” “宝贝女?儿?别怕,爸妈不都在这吗。” 夏祖德就站在李新凤的身后,身穿睡衣,脸上充满了担忧。 第二天李疏梅起了大?早,哈欠连连吃了早餐,骑车上班。 刚开早会时,费江河从技术科回来了,喜不自胜说:“找到了,找到了,姜琴玉有个远方亲戚,就住在狭水镇,但是前几年搬走了。这也就是说,河道,姜琴玉或许很久以前就知道,应该是有一次她?带着顾笙去了那?个地方,从此以后,顾笙记忆深刻。但是没想到那?里最后成为了姜琴玉的墓地。” “好,”曲青川肯定道,“这个消息无疑是我?们现在取得的最好进展。”他又问马光平,“老?马,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马光平打开本子说:“昨天我?带人基本上把姜琴玉的同班同学走访了遍,最后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他们对姜琴玉和顾笙的关系好是基本认同的,因为他们普遍发?现两人喜欢同进同出,还喜欢坐在一起,这是关系好的证明。但崔锐和两人的关系,没人知道,因为是成教,多是晚上上课,又加上崔锐行事?很谨慎,所以大?家不知道也属正?常。” 费江河道:“这应该也符合我?们最初的调查结果。根据目前取得的进展,就算知道抛尸在河道的原因,老?曲,我?们还是无法给顾笙定罪。” “是这样。”曲青川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还有两个半小时,顾笙就无罪释放了。但我?个人觉得,这次审讯还是有价值的,至少我?们可以肯定顾笙是河道碎尸案的最大?嫌疑人。” 见无人应答,曲青川道:“早会就这样吧,我?再想一想,后面怎么走。” 所有人的情绪难免有些低迷,虽然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是嫌疑人即将释放,这表明目前工作阻力重重。 曲青川又鼓励大?家,这并不等于嫌疑人就将逍遥法外,只?要?找到新的证据,仍旧可以再行刑事?追究。 回到座位上,李疏梅心情不好时,心里就有些轻微的慌乱,她?剥了一颗水果糖,含在嘴里。 糖果对她?来说,并非仅仅是缓解她?的轻度低血糖,也缓解她?的心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落下了这个小毛病,心情不好或心急紧张时,心里就有些轻微的慌张,这些并不影响上警校,也不需要?吃药,就是吃一粒糖果就能缓解。 生?活就是很奇怪,也许这是轻微的心理?疾病,不是生?理?疾病,所以糖果这种甜味的信号能让她?放松心情。久而久之,她?已经?依赖了吃一两颗糖果,每一天。 她?含着糖果,心里静下了许多,看了会笔记后,她?又拾起了姜琴玉的画,放在她?右手边的是从姜琴玉宿舍里带回的一摞画,全是对梵高的临摹,画得非常好。 而她?左手边,只?有寥寥的几张画,是从顾笙家带回来的,也是姜琴玉画的画,姜琴玉是顾笙好朋友,偶尔住在顾笙家,所以也会在她?家客厅作画,但很少。 其中一幅画,是姜琴玉和崔锐合力完成的,姜琴玉的笔法很娴熟,但崔锐更精湛,所以能看出区别,而这幅画正?好是《星空》。 还有一副画是《鸢尾花》,也是梵高的画,另外几幅画,不是梵高的,顾笙说过,姜琴玉来她?家,给她?演示过画画,所以另外几幅画可能是课堂练习。 李疏梅总觉得这其中有个解不开的郁结,但又总是参悟不透。 她?读书时就有个习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喜欢凡事?记下来,自从学会画画后,她?又喜欢把看到的画下来,刚到警局不久,她?的本子上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画得满满当当了。 她?再次打开本子,在空页上,写?下“星空”,“鸢尾花”,半天,她?总感觉少了什么。 对了,是崔锐办公室里的两幅梵高的画,她?又写?下“星空”,“四朵枯萎的向日?葵”。 正?是因为姜琴玉喜欢“星空”,她?的尸块在河道被布置成“星空”图案,然而崔锐的办公室里恰恰有“星空”画作,所以曾经?他们将崔锐列为最大?嫌疑人。 崔锐被杀害后,新的嫌疑人产生?,她?是顾笙。 第24章 刀刀致命。 很快,祁紫山从泥土里找出了断掌。被细菌侵蚀,被虫子?啃食的手?掌,呈现腐败暗灰色,手?掌断口处残缺不全,阴森的骨头,粘连丝丝缕缕的腐肉,裹着湿泥。 手?腕上的伤疤早已腐败殆尽,根本看不出清晰特征。 现场又翻出黑色塑料袋,从袋里翻出两把刀,费江河冷静地说:“找到了两把凶器,一把水果刀,一把切骨刀,应该是致死和分尸的两把工具。这两把刀上都残留了血迹,刀柄上也有很多血迹,很可能凶手?的血迹留在了上面?,必须尽快做dna检测。” 李疏梅记得顾笙的右手?食指内侧被刀割伤,也就是说,如果在这把刀上检测到顾笙的血迹,那基本可以确定凶手?就是顾笙。 费江河小心把两把杀人工具放入物证袋,他又继续探寻。 李疏梅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想?透口气?,离得远了几步,河道边新鲜的空气?让她的不安和反胃好了许多。 * 市局门口,杜南峰和周宁带着法医和技术人员出警,正好被闫岷卿撞见,他连忙问:“老?杜,哪里出事了,你们急急忙忙。” “闫支,河道附近发现了尸块,是姜琴玉的。” “河道?”闫岷卿不太相信,凶手?怎么会将重?要的证据继续留在河道附近呢? “对。”杜南峰道,“河道一公里外有一片鸢尾花,尸块就在下面?。” 鸢尾花?闫岷卿越发觉得有些新奇,但凶手?这么做仿佛是合理的,他连忙道:“行,你们赶紧过?去吧。” 杜南峰和周宁离开后,闫岷卿仍旧望着他们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半个小时后,杜南峰、周宁带着法医和痕检同志到了河道,现场工作全权交给他们。 二队的初步工作基本完成,静待尸检和痕检报告即可。 等尸块装袋后,杜南峰道:“曲队,你们挺行啊,竟然这都能被你们找到。” 费江河搓了搓手?道:“看见没——”他手?一指,指向正在人群外等候的李疏梅,“老?贾死活不要的人,看人家多棒!” 杜南峰感叹:“原来是她。” 马光平搭话:“可不是,疏梅年纪轻轻,已经是我?们二队的一把好手?了。” 这时,现场十几双眼睛一起看向李疏梅,就像是不敢相信这么年轻,就有不简单的刑侦能力。其中,祁紫山微笑?赞许的眼神?却更为动?人。 李疏梅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低了低头,她知道今天的发现完全是基于二队所有努力的基础上,她只不过?是最后进行了串联,而且这件案子?与画有关,正好是她熟悉的领域。 回去后,二队忙碌着整理新的证据,等待法医的尸检,只要新的证据落实?,完全可以给顾笙定罪。 中午,祁紫山邀她去吃午饭,李疏梅直接摆了摆手?,她根本吃不下,她估计这几天都吃不下肉。 虽然说她读过?警校,对尸体有一定免疫力,但那都是图片,说实?话,图片上的尸体和真?实?的尸体是完全不同的,即便图片很恐怖,但给人的感觉依旧是遥远的,你不会认为它对你有任何危害。 但是现场的尸体不同,它距离你的眼睛很近,每一个细节都紧紧压缩你眼球的神?经,强烈浓重?的气?味将你整个身?体器官翻江倒海,只要见过?,就忘不掉,就像经历了一场地狱之行。 上回见过?巨人观后,李疏梅好几天没吃下饭,这一回她大概率也要饿两天。 “不吃怎么行,下午还要审讯,去吃一点吧。”祁紫山好心相劝。 “我?去买点面?包吧。”李疏梅勉强说。 祁紫山微微蹙眉道:“疏梅,你的脸色有点白,是不是今天现场不适,你去休息一会,我?一会给你带面?包吧。” 李疏梅点了点头。回到座位,她含了一颗糖,心里舒服了些。很快祁紫山带了一大袋面?包回来。 “这么快,你吃饭没。”李疏梅接过?面?包问。 “放心吧,加速吃完。怕你饿了。”祁紫山发出淡淡笑?容,回到了自己位子?。 下午,二队都在办公室,围在会议桌前讨论?审讯计划。杜南峰忽然走进办公室,嗓门高:“老?曲,初步尸检出来了,有件事得马上告诉你们。” “什么?”曲青川好奇问。 杜南峰将报告交给曲青川,祁紫山给他拉了把椅子?,在一干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中,杜南峰坐到曲青川旁边,在他拆报告时说:“可能你不相信,尸体的子?宫内有一个两个月左右的胚胎?” 这条消息几乎将所有人的神?经镇住,李疏梅不自觉摇了下头,胚胎?那就是说姜琴玉怀孕了,而且是两个月? 曲青川将报告打开,没有立刻翻看,而是提醒说:“老?杜,得马上做dna检测,尽快确认胚胎的生父。” “放心吧,我?们已经在收集样本准备寄到省厅,你们说,和谁的dna进行匹配?” 这个年代即便确认了dna,但是没有基因库,根本无法确认胎儿生父是谁?除非指定某人的dna进行匹配,识别相似度。 马光平说:“不用说,肯定是崔锐。” “按照顾笙的证词,这个人基本可以确认是崔锐。”费江河也说道。 曲青川点头道:“崔锐的尸体样本已经送到了省厅,还待证实?。老?杜,你可以和省厅沟通下,将胎儿dna和崔锐dna进行匹配。” “没问题。”杜南峰答应。 “还有水果刀上的血迹,”费江河嘱咐道,“一定要尽快检测出是不是有顾笙的血迹。” “行,这些工作我?去催办。老?曲你们还有别的问题没?” 曲青川翻看了下报告,问:“老?杜,躯体除了胎儿,还有其他特别之处吗?” “没有,尸体表面?没有你们说的伤疤、纹身?、记号之类,致命伤就是腹部的创口,一共是四刀,刀刀致命。死亡原因,是腹部器脏受损,失血过?多导致的死亡。” 杜南峰离开后,大家的神?情都十分沉重?。 李疏梅在想?,姜琴玉怀孕这件事应该就是凶手?刻意隐瞒躯体的原因。也就是说,顾笙担心警方发现姜琴玉怀孕,检查出胎儿属于崔锐,所以对躯体单独做了掩埋。 可顾笙为什么要担心呢? 按理说,崔锐强.奸姜琴玉导致她怀孕这件事,和顾笙是无关的,正如顾笙曾经所说,她劝说过?姜琴玉离崔锐远逸点,在姜琴玉被崔锐欺负后,更是疼心不已。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顾笙痛下杀手?结束姜琴玉的生命,残忍地对待她的遗体,甚至隐瞒她怀孕的真?相? 这时,费江河说道:“老?曲,这件事我?觉得很不简单,顾笙和姜琴玉、崔锐有密切的关系不假,我?甚至怀疑顾笙之前所说的证词都是假的。” 曲青川疑惑说:“你是说,姜琴玉救她这件事不是真?的,姜琴玉和崔锐交往也不是真?的?” “我?觉得顾笙布了一个局,一个只有她不开口,谁也参不透的局。” 费江河总是提出一些想?法,很多次,李疏梅都觉得费江河的想?法很贴近真?相,他的心思永远都在案子?里,也许他时时都在琢磨真?相背后到底是什么? “老?费你说的对,只要顾笙不开口,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杀人动?机是什么。”曲青川说,“但是顾笙也犯了错误,她把凶器一起掩埋,这很可能就是让她伏法的关键证据。” “那就等dna吧。”费江河说,“现在审讯顾笙,她不可能交代的。” “好,我?相信等dna结果一到,我?们一定能使凶手?伏法,早日结案!”曲青川语气?激昂,又嘱咐说,“散会吧,这几天大家也辛苦了,在dna结果来之前,大家都休息休息,毕竟国庆大家也没休息,都挺不容易。” 马光平合上笔记本说:“紫山,该休假休假,年轻人要谈恋爱!” 祁紫山脸上顿显赧色,“老?马,你就喜欢打趣我?……” “什么叫打趣你,上次等你下班的那个,挺漂亮的,早就牵手?了吧。” 祁紫山露出腼腆的笑?意:“老?马,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算了……” 曲青川叮嘱:“紫山,多花点时间在女孩子?身?上,现在就你没结婚了。” “她不是?”祁紫山瞥了李疏梅一眼。 李疏梅正看热闹来着,忽然被点名,立即紧了些神?情,曲青川说:“疏梅年轻,还小,能和你一样嘛。” 祁紫山无奈道:“行,谢谢你们的关心。” 李疏梅笑?了笑?,费江河站起道:“紫山,给你一个任务,疏梅年纪小,以后执行任务,多保护她。” “没问题啊。”祁紫山满口答应。 但李疏梅觉得不合适,她就是一名刑警,让别人保护说不过?去,而且她知道祁紫山有女朋友,“保护”这个词可能会让人误会。她觉得老?费一定是因为她是女孩子?才需要人保护吧。 她回道:“老?费,我?不用人保护。我?在警校的格斗训练都是达标的。” 不知道为什么,曲青川和马光平都笑?了。祁紫山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淡了。费江河笑?而不语,转身?走向自己座位。 马光平笑?着说:“疏梅,紫山的枪法很好,在我?们局里也数一数二,当时老?曲就是因为他的枪法要的他。你不要嫌弃他。” “我?,我?不是嫌弃他。”李疏梅觉得百口难辩。 “今天早点下班吧。”马光平起身?,“大家回家吃个准时的晚饭。” 提到晚饭,李疏梅又有些丧气?,感觉完全不可能有胃口。 第25章 她不是谁的替代品。 这天,李疏梅同姐姐说了很?多?话?,还?陪她去小时候去过的地方转了转。十?月份了,天气还?有些热,两个人买了冰棍,一边走着?一边吃着?冰棍。 时光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姐姐那时候还?是扎着?两只小马尾辫,从李新凤手里要了几个钢镚,拉着?她的小手去买冰棍,多?余的钱就给她买糖果。 整个下午她玩得特别开?心,晚上?她们依旧睡在一起,夏忍冬握住她的手说:“秀秀,当刑警不容易,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姐,你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还?有,有空要给我打电话?,我不是把手机号码给了你吗,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好。” 第二天早上?,李疏梅迷迷糊糊摸了摸床边,笑?眯眯地醒了,忽然发现床边没?有人。 她连忙爬起床,喊厨房里的李新凤:“李老师,冬冬呢?” “你姐大清早就走了。” “李老师你咋不和我说一声?”李疏梅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新凤特意走到房门口?安慰她:“冬冬说,怕你伤心,她会给你打电话?。快洗脸吃饭吧。” “……”李疏梅难过地摇了摇头,连忙回床上?找手机,果然夏忍冬给她发了一条短信:秀秀,姐姐有事,临时走了,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叫醒你,姐姐永远都爱你。 李疏梅含着?湿润,把短信反复看了看,又回了一条短信:姐,一路顺风,秀秀永远都爱你。 * 两天后,省厅将dna检测报告的结果通过传真传了回来,稻田焦尸确认无误就是崔锐。 躯干dna确认是姜琴玉,子宫里的胚胎确认父系基因来自于崔锐。 杀害姜琴玉的凶器上?残留了两个人的血迹,一个是姜琴玉,一个是顾笙。 二队所有人围在一起,曲青川拿着?检测结果,激动不已:“各位,去审讯吧,我们的案子终于迎来最终的突破了。” “老曲,结案后,要论功行赏啊。”费江河提醒道。 “那肯定,这件案子大家都有功劳,但是谁功劳最大,大家都看在眼里。”曲青川特意看了疏梅一眼。 李疏梅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出多?么大功劳,这件案子她一直跟着?他们的步子走,很?多?时候也是在他们的推理和分析上?做出了一些补充。 “今天审讯,紫山来吧。”曲青川吩咐。 “好,曲队。” “那疏梅记个笔录。” 李疏梅正要说好,马光平道:“我来记吧,让疏梅多?发挥特长,多?画画。闫支不是说,她画得不错嘛。” 曲青川笑?道:“行啊。” 马光平又调侃起来:“老闫这会估计心里想,画画得不错,人怎么也那么聪明呐。” “哈哈,老马这话?我咋听都挺舒服。”费江河笑?道。 祁紫山也朝李疏梅投来微笑?的目光。 被老马一顿猛夸,李疏梅的却有些稍稍脸红。 现在一切证据都落实了,表面上?看,顾笙唯一的结局就是主动认罪。 李疏梅能感觉出,这几天证据逐渐落实,大家的心情也渐渐放松,和刚开?始来二队的紧张氛围完全不同。 五个人一起去审讯室时,李疏梅终于感受到,她成为了二队不可?或缺的一员。 但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白顾笙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也许这场审讯对她来说,才是一切较量真正的开?始! 李疏梅跟着?大家一起了审讯室,她再次见到了坐在审讯椅里的顾笙。 和三天前不一样,她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原本冷漠的面孔上?,带着?几分沧桑,眼底里的光也很?暗淡,她应该是听到躯干的证据被找到后,明白一切不可?挽回。 其实她只有二十?二岁,比李疏梅大一点,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她痛下杀手,一定要走到犯罪的那一步? 李疏梅很?好奇,她也很?想知道结局是什么? 祁紫山主持审讯,语气凛然道:“顾笙,我们已经掌握了你杀害姜琴玉的证据,在杀害姜琴玉的凶器上?留下了你的血液dna。” 他将蘸着?血迹的水果刀物证袋提了提,又将检测报告复印件展示给她看,“面对铁证,我们希望你如实交代一切罪行!” 顾笙没?有看向任何人,头微微低着?,眼睛里的光芒暗淡而无神。 祁紫山再次严肃道:“顾笙,听见了吗?请你如实交代犯罪过程!” 顾笙终于抬了抬眼,眼神在祁紫山脸上?瞥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她语气缓慢:“我可?以交代……” 顿了顿后,她像说平常故事一样说起她的经历:“和琴玉一样,我也有个弟弟,我记得八岁的时候,弟弟只有五岁,我其实不喜欢弟弟……” 顾笙说她小时候的名字叫顾引弟,一听名字就知道,这是祖辈父辈们的愿望,他们一心想要个弟弟。 顾笙长大后改掉了自己的名字,她说看过一本言情小说的女主人公叫顾笙,那个主人公?从小到大都备受宠爱,几乎人人都喜欢她,所以她改名叫顾笙。 她和弟弟相差三岁,那是因为在她三岁前,都没?有生出弟弟,生在农村的顾笙自然成为了不受待见的那一个,奶奶不喜欢她,甚至有一次将一根长长的缝衣针扎进她的手臂。 顾笙那天哭得很?大声,大人将扎进肉里面半截的针取了出来,却没?人责怪这是谁干的,也没?人关心她疼不疼,只是用了一些烟灰给她止了止血。 没?人疼爱她,注定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那一个。 一件天大的好事是,三岁那年,弟弟顾天昊出生了,这个名字说明了全家对他寄予厚望。 顾家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弟弟,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但是无论如何,她仍旧觉得她是父母的女儿,父母总归是要管她吃饭和读书的。 但是很?快一件事改变了她所有的希望,那是她八岁时,父母出去劳工,要求她带好弟弟,那一天下着?小雨,五岁的弟弟非要去小河边钓鱼,顾笙答应了。 结果,弟弟失足落水。村民发现时,顾笙全身湿透,她哭着?说下水救弟弟,但弟弟没?救上?来。 弟弟死了,然而所有人却把责任推给了顾笙,父亲脾气暴躁,那晚将她绑起来吊打,用竹条打了一个晚上?,直到伤痕累累,她被送进小诊所抢救,好在救了回来。 那是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死里逃生后,即便?她没?有再遭受毒打,但所有人都在责怪她,母亲总说,如果不是她带弟弟去河边,弟弟就不会死,是她想要弟弟的命。 好在,一两年后,父母终于妥协了,他们没?有再说是她的过错。 日子变得平常起来,只是母亲仍然时不时提起弟弟的名字,母亲没?有责怪她,但好像有了精神病,絮叨不断,她总说,要是弟弟不死的话?,也和你一样上?了学,要是弟弟不死的话?,也能像你一样得到鲜艳的奖状。 她的所有,几乎都被赋予了弟弟的影子,在母亲看来,她的人生应该是为弟弟而活。 终于考上?了高中,顾笙大多?数时间要住校,她回家也越来越少了,除了学费,她几乎不找家里要钱。她一日三餐多?是咸菜,身材也极瘦弱。 即便?很?少回家,她也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生活,很?快她就遭受到了霸凌,这源于一次早操不小心得罪了一位高年级女同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学校传开?,好多?人都说她小时候害死了弟弟,是她推弟弟下了水。 实际上?,这些说法最初源于父母曾经对她的责骂,父母认为是她害死了弟弟,村民也以讹传讹,“认可?”了这个说法。 不知道是谁,将她小时候的事添油加醋地传开?了。 从此以后,欺负她的人越来越多?,顾笙经常被人抓到学校的后山打,霸凌她的孩子们组成了一个小团体,逼迫她吃下泥巴,吃掉虫子。 顾笙高二就辍学了,她离开?了家乡,来到了市里,由?于没?有一技之?长,她只能到一家发廊找了一份工作,就是外面说的“洗头妹”。 她庆幸可?以凭自己的双手赚到钱,原以为她的人生会改变,但从到发廊工作的那天起,她才明白这才是一切罪恶的开?始。 为了提高她们的收入,发廊老板会暗示她们提供一些隐形色.情服务,她也认识了几个和她差不多?家庭条件的女孩,有些女孩为了生活,渐渐出卖了自己。 顾笙始终坚守自己的良心,在没?有任何职业技能的情况下,她找不到好的工作,所以几年内辗转来辗转去换了两三家发廊。 情人发廊老板娘对她稍好一些,这也是她留下来长期干的主要原因。 时常被男客人骚扰只是生活里的常事,谁会来一家叫“情人发廊”的理发店真正洗个头,不就是朝她们这些女孩子身上?揩点油。时间长了,她已经把被别人摸几下身子这件事,叫做家常便?饭。 她的人生很?灰暗,但是她只能认命。 有一次,她在公?园散步时,忽然被一个写生的女孩叫住,说想给她画幅画,顾笙答应了她。 那幅画呈现在她眼前时,她惊呆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她自己竟那么美。客人口?中的“美妞”、“漂亮妹”,那些称谓只是他们对她们调戏时的统一称呼,但这幅画上?的美才是属于她自己的。 这也成为了她学画的动力,她通过报纸得知没?有高考也可?以去正规学校学习画画,于是很?快用积攒下来的工资,报了成教大学的美术系,也顺利上?了课。 第26章 猎杀时刻。 事?后,姜琴玉跪在她?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地,朝她?道歉:“顾笙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崔锐,他说喜欢你,他说很喜欢你,所?以他找我,想让我帮帮他……是我鬼迷心窍,我不?好……”姜琴玉跪在地上狠命给自己打?了巴掌,乞求她?的原谅。 顾笙根本就不?会?原谅她?,看着眼前虚伪的女人?,她?冷笑道:“因?为他玩了你,你也不?想我好是不?是?” “不?是不?是,”姜琴玉哭着说,“我妈妈要做手术,崔锐答应给我一笔钱。” “是多少钱?多少钱你要背叛我?”顾笙几乎歇斯底里。 “是四万,四万。崔锐说让我灌醉你,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只有?我们俩知道。” “真是狼心狗肺的一对!” “顾笙,你别生?气,”姜琴玉跪着抱住她?的腿,哀嚎道,“我怀孕了,除了肚子,你想打?就打?吧……” “怀孕了不?起啊……”顾笙拼命挣开被她?双手箍住的牢笼,冲了出去。 那天正是周末,她?打?车到了崔锐家门口,那时崔锐正好开车出门,顾笙拦下他的车,质问他:“昨天晚上是你?是你侮辱了我?” 崔锐用?了避孕套,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顾笙知道是他,她?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崔锐推开车门,下车后慢条斯理?地解释:“顾笙,当时的情况和你想的不?一样,琴玉说你喝醉了,给我打?了电话,于是我就过去了,那时候你醉意朦胧,对我又搂又抱,我没有?办法,昨晚我在外面也喝了酒,然后就不?知道怎么了,在你床上睡了一会?,半夜我酒醒了,我就立马走?了。我真的不?知道对你做了什么。” “你太恶心了,崔锐,我一定要告发你。” “顾笙,这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喜欢你,是真心的,我会?对你负责,我们做男女朋友吧,我会?对你好,总比你在洗头房被那些老男人?喜欢的好。” “啪!”顾笙一巴掌打?了上去,“你真是让人?恶心!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崔锐摸了摸脸颊,笑道:“你告?你拿什么告我,这都是姜琴玉的安排,我做错了什么,我就是喜欢你而已!” 从崔锐那离开后,顾笙以泪洗面,她?知道没有?证据根本无法状告崔锐,而且这件事?一旦暴露出去,她?也不?知道会?被别人?怎么看待,一想到发廊那些男顾客对她?说过的轻佻的话,她?就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他们知道,以后会?一直拿着被强.暴的事?羞辱她?。 但?是顾笙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个坎,她?希望姜琴玉答应她?,去自首,去揭发崔锐,这也许是唯一可以让崔锐定罪的法子。 但?是姜琴玉始终没有?答应她?,直到那天晚上,姜琴玉再次来到她?的家,她?竟然求她?:“顾笙,顾笙,求求你做崔锐女朋友吧?哪怕就一晚。” “……”顾笙真的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她?冷笑地看着她?,看她?还要耍出什么新花样。 姜琴玉哭着说:“我妈妈手术费不?够,崔锐答应再给我一笔钱,只要你做他女朋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是你害了我你不?知道?”顾笙气得浑身发抖。 “我也救过你,顾笙,你不?会?见死不?救对不?对?”姜琴玉理?直气壮地说,“顾笙,我救过你,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拿命报答我?” 顾笙无奈又痛心地摇了摇头。 姜琴玉说:“崔锐喜欢你,你们也睡过了,有?什么不?可以,就算再帮我一次!” “……哈哈。”顾笙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悲哀,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将她?当成予取予求的可怜工具。 她?向后退去,在她?眼里,姜琴玉无可救药,已经变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躯壳,她?多么想她?去死。 她?悲痛地说:“姜琴玉,当初你救我,也是你预谋已久?你带我去看星空,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对不?对?因?为你知道崔锐喜欢我,你为了那四万块钱,你把?我当成了你的工具。” 她?一边痛苦诉说,一边向后退,大腿撞到了玻璃茶几。姜琴玉朝她?走?来,逼近她?,“我不?是,我对你是真心的,顾笙,只是这一次难关,我度不?过,只有?你能?帮我?” 她?伸出手,抓住顾笙的肩膀,紧紧不?放,“顾笙,求求你了,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回??我们扯平。” 她?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几乎掐进顾笙的皮肤,就好像今天不?答应,她?不?会?放她?离开。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报答你……”顾笙慢慢地从身后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用?力一刀朝姜琴玉的腹部捅去。 姜琴玉猝不?及防,她?竟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血正渐渐没出来,她?像是不?敢相信,顾笙会?杀她?。 她?忽然痛得浑身抽搐,眼睛红得如血,歇斯底里地反抓她的手腕,拼命欲夺她?的刀。 在剧烈争夺时,顾笙的手指不?小心划伤了,她?害怕刀被对方夺走?,又猛地连刺三刀。 姜琴玉身体渐渐不?支,直到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她?双眼惊恐地瞪着顾笙,栽倒在地。 姜琴玉死了,顾笙很慌乱,站在她?的尸体旁,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明明曾经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她?打?算抛尸掩埋,但?是尸体很重,她?根本搬不?动,她?没有?汽车,也做不?到安全抛尸,她?决定将姜琴玉切开,分装袋子,挂在电动车后座上,分开运尸。 她?的脑子里想到的唯一地点就是河道,那里很偏僻,鲜少有?人?过去,大片的芦苇也能?遮挡视线。 她?带上第一部 分尸块,骑车到了河道,一袋一袋,提到了河边,最开始她?想的是丢弃在河里,但?是又担心浮上来,漂到下游被人?发现。 在河道徘徊的时候,她?又想起了姜琴玉第一次带她?来河道看“星空”的画面,她?突然不?希望姜琴玉的尸骨沉入河道沉入泥沙,于是她?将十二具尸块布置成了“星空”构图,也许这是她?对姜琴玉最好的报答。 顾笙又返回?住处,带上了第二批尸块,并且带上了浓硫酸,她?最后用?浓硫酸毁掉了姜琴玉的头部和指纹。 在夜晚,她?看不?到硫酸腐蚀皮肉的画面,但?腐蚀的声音却让她?产生?毛骨悚然,原来那种声音她?听过,就像炸鸡块那样清脆。 正要毁掉琴玉右手手掌彻底抹除指纹的时候,她?想起琴玉这只手画下了那么美好的画,也曾悉心教过她?,她?最后只是在五个手指肚上滴上了硫酸,没有?把?整只手掌毁掉。 然后她?又将姜琴玉的躯干和左手手掌带到了河道对面的花丛附近。这个花丛,姜琴玉带她?来过,姜琴玉说那是梵高的“鸢尾花”。 姜琴玉怀孕了,是崔锐的孩子,姜琴玉曾告诉过她?,她?不?知道要不?要生?下来,如果生?下来可以让崔锐出一笔钱。 还有?,琴玉左手手掌有?一块伤疤,那是曾经为了救她?留下的。 这两点都有?可能?泄露姜琴玉的身份,担心她?的身份泄露,她?不?得不?把?躯干和手掌埋在鸢尾花下。 在河道布置完了一切,顾笙重新检查了现场,快到天明时才离开河道。 第二天上午,她?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冒充姜琴玉给电子厂和成教打?了电话,声称离职和退学。 完成这件事?,她?换上姜琴玉的浅蓝色卫衣,带上她?的身份证,打?了一辆车到了秦东火车站,冒充姜琴玉买了票,去往深圳。 在深圳火车站下车后,她?快速赶往深圳汽车站,在厕所?里换了衣服,将姜琴玉的身份证也销毁了。 汽车站外面,她?追上一辆前往秦东市的大巴车,报了一个假.身份证,乘车回?了家。回?来后的当晚,她?就去学校上了课。 九月三十号,警方找到了她?,她?被告知姜琴玉遇害了。她?不?敢相信,明明她?做得天衣无缝,怎么会?这么快调查出姜琴玉死了,但?她?又不?得不?相信,那一刻她?拼命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只能?把?姜琴玉和崔锐交往的事?说了出来,让警方减少对她?的怀疑。 被警方问询后,她?回?到家里,一直心慌意乱,做什么事?都安定不?下来,因?为警方接下来一定会?调查崔锐,而崔锐是知道这整件事?的人?,只要崔锐说出口,警方深入追查,一定会?找到她?的杀人?动机。 十月一号晚上,她?主动给崔锐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她?答应崔锐,想做他女朋友,崔锐很高兴,说当晚赶回?来,顾笙约定了见面地点,就在稻田。 崔锐不?知道姜琴玉死了,更不?知道她?对姜琴玉做了什么,那天晚上他毫无防备,车开过来以后,就下车抱住她?,在稻田里,亲她?的脖子和耳朵,甚至把?她?衣服全部解开,亲她?的身子。 趁着他意乱情迷之时,顾笙把?提前准备好的注射器拿了出来,扎进了崔锐的大腿,注射器里是迷药。 “你,你做什么?”崔锐忽然咬牙启齿,想抓她?,但?是没有?力气。 第27章 抛尸时间。 晚上没有聚餐,李疏梅下班直接回家了,饭桌上,夏祖德趁李新凤去厨房,悄悄问:“案子破了,怎么还愁眉苦脸?” “没,我想别的事呢。”李疏梅故意给老夏夹了菜,让他分心。 “我了解了你们的案子,你的工作我高度认可。” “谢谢老夏……”李疏梅心情忽觉好了不少,虽然老夏的表扬家常便饭,但是在这?个时候仿佛一道温煦的春风。 她?又主动?给他夹了菜,弯了弯唇:“我以后争取每天被你表扬。” “好,我也?喜欢表扬女儿。” “你们爷俩嘀嘀咕咕啥呢。”李新凤端着汤走过来,“怕我听见。” 第二?天,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重氛围,因费江河不愿意结案,曲青川也?不能强行?要求结案。 上午,马光平和李疏梅对了笔录,将?初步的结案报告写?完了。曲青川和祁紫山带犯罪嫌疑人?去指认现场,确认最?后的证据链。 下午,现场细节补充完成,马光平走向曲青川,大声说:“老曲,结案报告你交还是我交?” “你交吧。”曲青川又望了望费江河,只见他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像在较真什么。 这?么多年,曲青川算是了解他这?个人?,做事很激进,也?很细心,之前?也?有不愿结案的时候,最?后将?疑点?调查清楚,基本也?结案了。 然而这?一次,除了时间不是完全吻合,实际上所有疑点?都可以说是对得上的。 证据链是很完整的,没有不结案的道理。 马光平拿着报告走出门。“回来!”费江河忽然吼了一声。 “怎么回事啊?”马光平不耐烦地回过头。 “有疑点?为什么要结案?”费江河振振有词。 “有什么疑点??”马光平大声反驳,“拖几天不还是要结案,最?后还落个办事不力的名声,这?会结案多漂亮,老夏还会表扬我们。” “这?是表扬的事?求表扬有意义?” “为什么没有意义?你是老夏的徒弟,你不求表扬,我们求啊。” “反正谁把报告交上去,我和谁急!”费江河摆出桀骜的语气?。 李疏梅轻轻舔了下唇,一抬头就看见祁紫山也?正望向她?,他的表情和她?一样?,不知道怎么办。 曲青川从座位里站了起来,带着几许宽慰的口吻:“这?样?啊,我们再商量商量呗。” “商量什么,我还懒得交呢,要交你们交吧,我要下班了,累不累。”马光平走回来,猛地将?报告放在曲青川手上。 曲青川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疏梅压根插不上话,她?也?不知道怎么插话,实际上她?也?有疑虑,她?认为杀人?动?机还是有些单薄,但她?觉得自己刑侦经验不足,也?不要加入他们的“对峙”了。 又过了一天,因为结不结案的事情,办公室很寂静,没人?愿意说话。 这?时,夏祖德和闫岷卿一起走了进来,闫岷卿喊道:“来来,一起开个小会!” 两人?走到会议桌前?坐下,曲青川忙招呼人?,不一会都围坐在一起。 夏祖德问:“案子不是结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一直没收到报告。” 马光平笑着说:“报告写?好了夏局,所有证据链都是完整的,但还差一点?点?。” “什么叫差一点?点?。”夏祖德蹙眉。 “就是老费有一点?点?疑惑,我们还要证实下。” 夏祖德看向费江河,“说说吧,有什么疑惑?” 费江河说:“时间,顾笙杀人?分尸抛尸的时间我觉得还有些问题。” “什么叫有些问题,说得不清不楚的。” 马光平忙说:“是这?样?的,顾笙口供说那?天晚上十一点?后刺死姜琴玉,接着完成分尸、抛尸、埋尸等一系列操作……”他将?细节描述了遍,最?后说,“顾笙是天亮前?离开的,老费觉得,六个小时左右不可能完成这?么多事,而且挖那?个一米多坑,她?一个人?完成不了。” “所以,你们认为顾笙撒谎了?她?为什么要撒谎有没有想过?这?对她?有利吗?” 夏祖德的话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神情怔了怔,李疏梅忽然觉得,老夏平时在家,说话老依着李老师,不真不假的,但现在的这?几句话,却直中要害,无疑他提出了核心问题,如果这?些口供对顾笙无利,她?为什么要撒谎,因为无论如何,她?都已?经认罪。 “我,我还没想那么多。”费江河说道。 “你看看,什么叫没想那么多……”闫岷卿瞪了瞪费江河,又对夏祖德轻言细语道,“师父,案子交到检察院,他们还要复查,不至于疏忽这些有的没的,这?个案子社会影响力恶劣,受关注度高,我觉得尽快交出去比较好。” 夏祖德缓缓点?了点?头,“岷卿说得也不无道理。” 他扫视大家一眼,目光落在曲青川脸上,“青川,结案有没有问题?” “我……没问题。” 他又看向马光平。 “夏局,我也?没问题。”马光平回道。 “那?其?他人?呢,紫山,疏梅?” 祁紫山说:“我听你们的。” “什么叫听你们的,自己的主见呢?”夏祖德却像是温和地提醒。 “我……还没想好。”祁紫山咬唇道。 “好……”夏祖德又看向李疏梅。 李疏梅不知道怎么回答,此刻,她?有想法,她?的余光里,费江河铁青着脸,她?知道费江河有遗憾,他不希望这?个遗憾交由检察院复查,他希望自己完成,但是很多时候是要讲平衡的,不能因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就拖了案子。 但是她?天生却不是附和的人?,她?有想法,她?不得不提出来:“夏局,各位领导同事,我有想法。” 闫岷卿笑了笑:“李疏梅,有想法为什么不早提出来?快说吧。” “我只是不相信姜琴玉会背叛顾笙,我知道画画有多难,她?很辛苦,她?要养家,她?背负了很多不该属于她?自己的负担,但是我还是不相信她?会做那?样?的事。你知道一个人?,热爱梵高星空里的世界,她?的心灵会是多么美好,我不相信她?那?么自私!” 李疏梅一口气?说完,这?就是她?内心真正所想,她?多么想了解姜琴玉内心真正的想法,但是她?也?知道,或许不可能,永远不可能,但她?要把这?些话说出口。 也?许她?说话的语气?略显忧伤,在场的人?都默默地倾听,甚至也?感染了浅浅的惆怅。 “但我要说一句,”闫岷卿肃然道,“你的想法还是过于单纯,李疏梅,你刑侦经验不足,你根本不知道人?心是什么?以前?我们破了多少案子,多少看似善良无辜的人?,那?些老实巴交的人?,你不会想到,他们内心的阴暗,他们杀人?时的狂欢,不要简单看待一个人?的表面,复杂的人?心不是我们一眼能看穿的。” 闫岷卿说罢,看向夏祖德,他在征求他的意见。 然而夏祖德没有回应,他好像在思考什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夏祖德。 李疏梅也?不知道他在思虑什么,半晌,夏祖德沉着的目光转向费江河,“江河,我给你两天时间,如果找不到你所说的疑点?,以后所有结案报告,你没有任何资格拖延。” 费江河像是不敢相信师父会同意他的想法,他连忙点?了点?头,“我明白师父。” “师父,”闫岷卿斜着脑袋轻声道,“师父?” “岷卿,青川,我知道你们想早点?结案,包括我也?是。但是只要还有一个疑点?,我们都有理由去做一次尝试,我希望两天以后,我要看到最?满意的结案报告。”夏祖德站起,看了眼疏梅,负手走向门口。 闫岷卿挥了下手,“都忙吧。” 等闫岷卿离开后,马光平笑道:“看看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夏更偏心老费。” 费江河撇了下嘴:“这?老头最?近是变了,看不懂。” 曲青川微笑道:“那?既然老夏支持我们查找疑点?,老费,你有什么想法没?两天时间并不长。” 费江河思考了一会,祁紫山提醒:“老费,你不是说时间有问题吗,要不我们就测量一下时间。” “可以啊。”费江河提起几分兴奋道,“紫山的方法可行?,很务实。老曲,要不我带紫山和疏梅去验证下时间吧,我们还原下那?天晚上的场景。” “行?,就这?么办,”曲青川说,“但是必须提醒一句,今天最?好有个清晰的方向,否则明天恐怕来不及。” “放心吧。” “到饭点?了,”马光平提醒,“吃完饭干活去吧。” 匆匆忙忙吃完午饭,李疏梅跟着费江河和祁紫山再次来到顾笙的小区,她?的电动?车就停在小区内。由于顾笙认罪,杀人?分尸的地点?就在她?家,她?的住处已?经被警方封锁。 三个人?重回案发现场,无疑是想做一次周密复盘。顾笙已?经指认过现场,那?天她?在客厅刺死姜琴玉,在洗手间分了尸。 站在客厅,费江河分析说:“假如那?天顾笙杀害姜琴玉是在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他紧接着走到洗手间门口,锐利眼神望着镜子似的洁净地面说,“然后她?将?尸体带到洗手间,进行?了分尸,你们觉得以顾笙的体力,还有那?把切骨刀,需要多长时间能把人?体切割成十四份?” 第28章 真正的谎言。 “有这种?可能,”费江河道,“如果是两个人,是可以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的?。” 祁紫山疑惑问:“会是谁呢?我们?一直都在调查顾笙的?社会关系,她在秦东市,除了姜琴玉,和别的?人好像没什么来往。” 费江河说:“这个世界上,我们?不?知道的?事太多太多,顾笙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她的?口供可能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天已经黑了,费江河望了望天边最后一道晚霞,眉头微蹙,叹了口气,缓缓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走,送疏梅回家。” 忙了一下午,也算是对凶手作案和抛尸的?时间做了有效验证。 只剩下明天最后一天调查时间,费江河有些惆怅也情有可原。 晚上在家里?,李疏梅洗完澡,去客厅拿个吹风机,正在看书的?夏祖德低声问:“今天怎么样了?” 李疏梅一看,原来李新凤在阳台洗拖把,李新凤不?喜欢夏祖德在家讨论工作,所以夏祖德便偷偷打听下。 李疏梅走到他身旁,倚到他沙发?扶手上,俯身靠近他耳边,也压低声音说:“我们?还原了下抛尸过程,时间太紧了,感觉很难完成?那?么多事。” “那?就?是说顾笙说谎了。” “所以我们?觉得有人帮助顾笙。” “帮凶?” “对。老费说顾笙有可能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她交代的?口供或许都有问题。” “噢,看来这件案子?不?简单。” 恰好此时,李新凤拿着拖把走进客厅,瞟了两人一眼。 一看两人在偷偷商量着什么似的?,她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秀秀,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夏祖德顾左右而言他,“晚上要少洗头,以后年纪大了……” “对,年纪大了,喜欢背着人说话了。”李新凤讽刺道。 夏祖德轻咳了声,将书本举了举,遮了半边脸。 李疏梅忍住笑?,拿着吹风机回房间了。 第二天回到局里?,早会上,祁紫山把昨天的?调查一五一十?说了一遍,重点是认为如果没有帮凶,很难完成?这一系列过程。 马光平提议再去走访下顾笙的?理发?店,看看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社会关系。 马光平和祁紫山一起去做走访,一直到下午回来,李疏梅也一直在整理笔记,费江河像是和顾笙的?证词较上了劲,一整天在罪案板前转来转去。 马光平一回来就?说:“什么也没问到,顾笙没有关系特殊的?人。不?过我们?也不?是毫无收获。” 李疏梅连忙直起身子?聆听,费江河快步走到他面前,“快说说。” “让我喝口水。”马光平径直走向自己座位。 “紫山你说说。”费江河又拦住祁紫山。 祁紫山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说:“其实,就?是吧,顾笙在理发?店,倒是经常被?一些社会混混骚扰。顾笙换过两次工作,也是因为不?堪其扰。” “性骚扰?” “顾笙是洗头妹,有些客人喜欢咸猪手,动?手动?脚吧。也有些客人非常霸道,做一些猥亵的?事。老板娘不?想惹事,也是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马光平喝完水,大声道:“所以有没有可能那?个帮凶就?在骚扰顾笙的?客人里?面?” 李疏梅一愣,这个推测并非不?可能,顾笙生活路线单一,大部分?时间就?在理发?店,如果她在理发?店结识了什么人,也不?是不?可能。 费江河说:“那?调查结果呢?”他问的?是老马。 “没办法调查,理发?店客人太多了,又没有固定客人,顾笙在三家理发?店待过,而且超过了三年工作时间,老板娘也不?知道谁和顾笙是什么样的?关系。”马光平说,“难道要一个一个客人去走访?” “那?就?去走访!”费江河肃声道,“我就?不?相?信找不?出那?个人。” 马光平摇头道:“走访没问题,这不?就?今天一天时间吗,这都下午了。你去和老夏说,再给十?天半个月,我们?好好调查下理发?店客户。” “这跟时间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第一天干这个!”费江河像是责备道,“只要有一个疑点,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一年半载,那?不?也要查?” 马光平不?给他面子?,冷着脸,“我可没让你不?查,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我陪你查!奉陪你!查到天荒地老好不?好!” “哎,怎么又吵了。”曲青川刚刚回到办公室,满面无奈,看了两人一眼,“实在不?行,我去和老夏说。” “别说了。”费江河说,“结案报告就?不?交,让他来骂我!” “这不?是骂不?骂的?事。是一个工作流程。”曲青川劝说。 “我只要真相!”费江河大声道,“顾笙撒谎了,她肯定撒谎了,这是一个谎言!” “谁好像不为了真相一样。”马光平冷笑?,“因为顾笙是一个女?孩子?,老费不?相?信一个女孩子一个晚上能够完成那么多事,如果是一个壮汉,他绝不?怀疑。但你能不?能想想,一个人只要有毅力,任何事都是有可能完成?的?,谁说一定要到早上六点,早上八点她离开河道也有可能,那?里?荒无人烟,她想几点走就?几点走。” “你最好闭嘴!”费江河瞪了他一眼。 “行,不?说了,和你工作,真累!” 李疏梅看了半天,和祁紫山对望了一眼,彼此露出看戏的?淡淡沉默。 办公室寂静无声,过了半天,曲青川走到罪案板前,打招呼:“要不?这样,我们?再来分?析下,也不?能干等着。” 李疏梅拿起本子?站起来,祁紫山也站了起来,但另外两个人却一动?不?动?。 见气氛不?对劲,李疏梅也不?知道要不?要去罪案板那?,她和祁紫山互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踌躇。 “紫山,你叫叫人。”曲青川催道。 祁紫山“唉”了一声,他特意多走了几步,绕到离他座位更远的?马光平身旁,各个击破,劝道:“老马,曲队叫开会呢?” “我不?开。”马光平像是受了好大委屈,头别向一旁。 祁紫山无奈,又走向费江河,“老费,要不?先开个会。” “要开你们?开!”费江河直接拒绝。 祁紫山朝曲青川望了望,露出“我也没招”的?眼神。 曲青川拧着眉,又看了看李疏梅,显然他也想让李疏梅劝劝二人,但很快他改变了主意,直接走到马光平旁边,哄了哄:“老马,要不?你先做个表率。” 马光平微红着眼说:“曲队,哪一次,都是我先让步,你看老费他尊重过我吗?” “这怎么扯到尊重了,咱队里?谁不?尊重你老马,你老说他脾气差脾气差……他现在是越来越差了。” 见老马没反应,曲青川又走到费江河桌前,坐在他桌子?边上,细声细语道:“老费,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哪一次我们?不?支持你,老马一早就?带紫山去走访,他连一口饭一口水都没喝,回来你就?说他。” “我说他!”费江河冷声说,“我不?该说他吗?” 曲青川碰了一鼻子?灰,叹了口气,回到罪案板前,沉默了下,朝李疏梅和祁紫山招了招手,“我们?先看看,不?惯着他们?。” 李疏梅想这个时候怎么也得支持下曲队吧,她和紫山一同走了过去。 曲青川对两人说:“这样啊,既然认为顾笙口供不?实,怀疑她的?口供,那?我们?就?把顾笙的?口供全部拿出来对一遍,也许口供里?就?有自相?矛盾的?地方呢,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李疏梅早就?拿好了本子?,祁紫山拿起了粉笔,准备在罪案板上做记录。 曲青川说罢,似乎还抱有什么希望,朝有分?歧的?那?两个人送去目光。 他特意等了等。 马光平像是感应到曲队的?目光,终于不?情不?愿站了起来,不?声不?响走到罪案板前,低声道:“老曲,我不?像某些人。” “我才?不?和某些人一般见识!”费江河猛地站起,也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曲青川暗暗露出一丝微笑?,又压了压窃喜情绪:“行了,那?我们?开会吧。我刚才?说,把顾笙的?口供全部拿出来对一遍,大家没意见吧。” “老曲,你是队长,你说怎么来就?怎么来。”费江河明显还有些气话。 马光平笑?道:“老费,你这话说的?,在整个市局,有谁敢惹你老费。你连老夏都敢怼几句。” “我那?是怼?我是有什么话说什么,不?像有些人,心口不?一,你那?叫虚伪。” 曲青川连忙做出停住的?手势,“差不?多了,这个会还开不?开了。” 两人终于闭口了,但彼此都保持着不?待见对方的?表情。 曲青川看向李疏梅,“疏梅,笔录你记得最好,你把顾笙的?口供按时间顺序说一遍,紫山你写在罪案板上。” 李疏梅忙问:“我主要说哪一方面?” “主要是关于姜琴玉的?部分?。” “好。”李疏梅翻到笔记本最前面,这是第一次在成?教问询顾笙的?笔录。 她理了下关键词说:“1997年底,顾笙和姜琴玉成?为了成?教的?同学。两人彼此认识,偶尔同桌,但不?熟悉。” 第29章 疏梅第一次审讯。 “疏梅,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祁紫山帮她?从强烈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李疏梅只觉后背布上了涔涔的?冷汗。所有目光都看向?了她?,费江河说:“疏梅,有什么想法说吧。” “我也不知道。”李疏梅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如果是?那?样,顾笙太可怕了。” 马光平好?奇问:“你想到了什么?” “如果把?顾笙和姜琴玉的?名?字换过来呢?” 在她?的?提示下,所有人都看向?罪案板,陷入了沉思,渐渐地,他们的?表情凝住了。 不一会,马光平像是?捋出一条线,瞳孔睁大,感叹道:“如果名?字换过来,这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在成?教,顾笙得知崔锐喜欢姜琴玉,但遭拒绝。于是?她?有意接触姜琴玉,她?很可能,利用被黄毛欺负一事,迫使姜琴玉救她?,两人自然成?了好?朋友。她?和崔锐有过交往,知道崔锐的?为人,她?为了钱,设计迷晕了姜琴玉,然后崔锐迷.奸了姜琴玉,她?也顺利拿到了崔锐的?钱。但是?姜琴玉怀孕了,这可能是?顾笙没有想到的?,为了掩盖她?的?罪证,她?不得不杀了姜琴玉和崔锐!” 费江河兴奋道:“老马,脑子灵光,疏梅一点拨,你就理顺了。所以,姜琴玉和崔锐交往这件事就是?顾笙编造的?弥天大谎,顾笙从一开始就骗了我们。如果黄毛欺负顾笙一事,是?顾笙策划的?,那?么黄毛一定不简单,他很可能就是?顾笙的?帮凶!” 曲青川也十分兴奋:“太好?了,好?像所有事情都豁然开朗了。现在当务之急,查黄毛。” 祁紫山激动说:“黄毛有名?字,之前在调查姜琴玉时,我们调查过,黄毛叫黄志军。” “黄志军做什么工作?”曲青川问。 祁紫山回答:“其实他有一份正式工作,在欣化造纸厂工作。” “造纸厂?”费江河念叨了一遍。 “纸浆漂白!”费江河和曲青川几乎异口同?声。 在纸浆制造过程中,硫酸通常会被用于消除木质素,从而提高纸浆的?洁白度和品质。 “所以,黄志军是?可以轻易弄到浓硫酸。”曲青川补充。 “对,如果是?黄志军,他完全可以帮助顾笙分尸抛尸,在河道,他还可以和顾笙分开行事,挖开那?个一米深的?巨坑。”费江河激动道。 曲青川表扬:“太好?了,疏梅,你找到了这件案子的?重大突破口。” 李疏梅其实没有想到这么多,经大家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她?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豁然开朗,而且她?的?心里,至始至终都感觉姜琴玉绝不会那?么无情而自私。 祁紫山露出灿烂的?笑容:“疏梅太棒了。” 马光平笑着附和:“好?好?干呀,疏梅。” 李疏梅感觉不好?意思,但又觉得特别骄傲。 费江河很欣慰地看着李疏梅,又催促曲江河:“老曲,要控制黄志军。” 曲青川立即下令:“紫山,马上申请逮捕令,咱们去趟欣化造纸厂,把?黄志军带回来问问。” “好?,曲队。” 二十多分钟后,三四辆警车由市局出发,开往欣化造纸厂。 李疏梅坐在其中一辆车上,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去抓捕,但是?这一次她?却很紧张,似乎因为更加接近真相,她?的?心里就越沉重。 这个真相如果是?真的?,她?根本?就不敢想象,姜琴玉所经历了一切该有多么悲伤,顾笙又是?多么可憎! 警车在造纸厂大门停靠,一群刑警走?下车,迈着大步走?向?厂门,费江河走?在最?前面?,厂里一位领导,急急忙忙到门口迎接:“各位警官,你们是?找哪位?” 费江河亮了下警官证说:“我们是?市局的?,黄志军在哪,找他有点事。” “噢,小黄啊,应该在纸浆漂白段位工作,你们到休息室,我去叫他。” “不用了,带我们去找吧。” “好?好?。那?你们跟我来。”厂领导很和气地领路。 走?了会儿?,大前方?突然有个黄头发穿着灰色工服的?青年人拔腿往小门跑。 “那?个人是?不是?他?”费江河问。 “好?像是?,”厂领导喊了一声,“志军,志军!” 只在一瞬间,费江河已?经追了上去,祁紫山也紧跟不舍,两个人像是?两道高速发出的?弩箭。 黄志军一眨眼从小门跑出,费江河和祁紫山很快就跟着跑出了小门。 曲青川招手喊:“走!去追!” 李疏梅跟着七八人大部队很快跑出小门,小门后面?是?工厂的?后方?,操场上堆满了一大片成?捆成?捆、乱七八糟的?纸张废纸,俨然一座大型白色垃圾场。 黄志军就穿梭在白色中,白色纸屑在他的?脚底飞舞,他一路朝大路飞奔,而费江河和祁紫山,仅和他相差百米之距。 李疏梅这队人明显要慢一些?,但是?也跟上了视野。 李疏梅微喘着跑了一段路,她?的?右边大腿有些?吃力,在那?场公交车爆炸案里,她?的?右边大腿受过伤,虽然早就痊愈,但要是?高速追捕,就会出现刺痛,这是?爆炸留下的?后遗症。 此刻,她?已经和大部队落后了三五人距离,她?强忍着痛楚,拼命地追了上去,她?不想被甩在后面?。 追上大部队的?那?一刻,她?猛然发现前方?,黄志军冲向?了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他想穿过去。 “你站住!不要命!”费江河大吼。 “邦!”只听一声闷响,一辆高速驶过的?汽车迎面?撞上黄志军。 李疏梅内心一震,整个人都麻了一下。 当她?赶到马路边时,黄志军已?经栽倒地上,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四肢微微抽搐,整个人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伤势如何。 祁紫山赶忙打了急救电话,蹙着眉说:“120马上就到。” “这小子犯了多大错,不要命。”费江河的?额头已?经渗出豆大的?汗。 “希望没事吧。”曲青川叹息一声。 焦急等待了二十多分钟,救护车终于赶到,曲青川同?马光平一起?去医院照护,让费江河晚上再提审一次顾笙。 李疏梅也明白,黄志军不要命逃跑,很可能他知道自己涉及命案,这个时候,新的?证据足以使顾笙认罪。 回到警局后,费江河走?到她?面?前,“疏梅,晚上的?审讯你来吧。” “啊?我没有主持过审讯。”实际上正式审讯流程她?是?熟悉的?,但是?没有真正实践过。 “我相信你,而且这件案子你从头跟到尾,你对每个细节都很清楚,如今证据确凿,那?由你来为这件案子寻找最?后的?真相。” 他说话的?语气比起?平时变得淡寞了许多,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特别是?黄志军遭遇车祸这件事,其实是?费江河最?不想发生的?,万一黄志军出事了,他心里一定很不安。 在他提出审讯这件事时,李疏梅的?内心里却是?很激动的?,她?紧接着就郑重点了点头。 正是?因为现在证据确凿,无论如何顾笙也不可能守口如瓶,所以费江河一定是?想让她?锻炼锻炼,既然费江河信任她?,她?也要做好?这次审讯,她?希望这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尾。 “那?好?,你整理下笔记,半个小时后,我们开始。” “好?,老费。” 李疏梅连忙坐下打开本?子,准备提前整理一些?思路,虽然目前取得了新的?证据,但是?并不意味着顾笙会主动透露真相,她?需要做出充足准备。 半个小时后,她?觉得整理得差不多时,祁紫山过来了,“疏梅,怎么样了。老费去提人了,让我来叫你。” “好?,差不多了,待会我要口笨,帮我说几句。” “怎么可能,你那?么优秀。”祁紫山鼓励她?,“现在证据充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让顾笙说出真相。” “嗯。”李疏梅充满了巨大信心。 到了审讯室门口,费江河已?经在等他们。看来顾笙已?经被带到审讯室里了。 费江河走?到她?身前低声说:“疏梅,黄志军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相信很快就会苏醒。” 李疏梅也吁了口气。 “但我建议,待会可以说他目前正在接受审讯,看看顾笙反应。” “我明白。”李疏梅想到什么,直说,“老费,这场审讯,我如果做的?不好?……” “没事,任何事都有第一次,按你的?思路来。” “好?。” 走?进审讯室,李疏梅再次看到了顾笙,她?容颜很憔悴,皮肤几乎没了光泽,不过在他们进门的?时候,目光却一直在跟随他们,她?好?像在探索他们再次提审的?目的?。 李疏梅坐下,打开本?子,以严肃的?面?孔直视顾笙,开口道:“顾笙,我们的?审讯现在开始,希望你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顾笙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 李疏梅的?声音很婉转,也很清丽,但是?她?用了力气,字正腔圆之中透着几许庄严。 她?知道审讯时要高度集中,面?带威严,说话语气更要充满力量感,否则无法给予对方?震慑,往往也不能使对方?透露真相。 这是?她?之前参与审讯时的?感受,不过今天,她?非常希望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和她?交流,她?真的?很想知道顾笙心中的?故事,即便她?十万不赦,她?也想探索她?真正的?内心。 第30章 瞒天过海。 “我承认,我从?小到大就是那么坏。” 顾笙终于停止了抽泣,“我小时?候很不喜欢弟弟,我痛恨他,那次爸妈出去劳作,是我把他带到了深水边,我眼睁睁看?着他掉进了河水,他拼命地叫啊,叫姐姐,姐姐救我。他拼命地叫啊,叫姐姐,姐姐救我,那声姐姐叫得我头皮发麻……” “那个时?刻,我心里好难过,原来我痛恨的人并不是他。我跳了下去,想去救他,结果?我根本没救上来,我差点也被淹死。一个路过的村民救下了我,但弟弟却死了。” “当硬邦邦的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原来我不恨他,我恨的不是他,可是,是我害死了他。直到高中?,我都处在那种?悔恨当中?,如果?弟弟没有死,他一定会?保护我,我不会?过得那么孤独。高中?时?,我性格孤僻,好多同学欺负我,特别是校主任的女儿,叫什么小红吧,我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只记得她喜欢穿红裙子。” “我打过小红一巴掌,小红就叫几个流氓把我凌辱了,不,是强.暴吧。时?间一直到了高二上学期,那次我骗小红到校后山,我骗小红说我怀孕了,如果?她不来我就告诉所有人,小红果?然带了两个同学来,她们还想教训我,我借故摔倒,打翻了我提前准备的罐子,那里面?是蚯蚓和虫子,我大喊大叫不要啊不要啊。” “黄志军冲了过来,用棍子将三人狠狠打倒在地,三个人终于跪地求饶。黄志军喜欢我,我利用了他,我也告诉过他,我被小红的人凌辱过。那天,黄志军亲眼目睹我,将小红踩在脚下,被我塞进了满嘴的虫子,虫子的白浆都都爆了出来,我觉得太好玩了,只有黄志军觉得恶心,但后来,他又告诉我,挺爽的。” “后来因为这件事,我和黄志军都被校方无缘无故找理由劝退学了。我们没有学历,我只能找到了一个发廊工作,黄志军托关系找了一家?造纸厂工作。那段时?间我们也会?联系,但并不多。” “发廊经常有人骚扰我,后来黄志军听说了,他就染成了黄头发,故意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就是为了找那些骚扰我的人报仇。这也是我一直在发廊没有走的原因,因为没人真正威胁到我。” “没有什么赚钱的本领,生活很拮据,我也想过法子,有客人喜欢我,我想仙人跳敲诈一笔,但两回都失败了。后来我认识了崔锐,我知道他很有钱,最开始我也想打他的主意,但这个人很清高,他是喜欢女孩子,但是喜欢那种?特别清纯的,很显然我这种?洗头妹他并不喜欢。” “上了成教后,我慢慢了解到,崔锐很喜欢姜琴玉,他虽然很花心,但是对姜琴玉不一样,那种?眼神就很不一样。姜琴玉画画是班上最好的,她画的特别好,而且她没谈过男朋友,是个处女,崔锐喜欢她不意外。” “我和黄志军商量,如果?利用姜琴玉,或许能从?崔锐身上大赚一笔,因为崔锐太有钱了,他一辆车都够我过上两辈子。于是我主动接触了姜琴玉,每次上课就坐到她旁边,我笑着对她说,‘你?好,我叫顾笙’,她也很热情地回应我,‘你?好,我叫姜琴玉’。” “这是我们认识的开始,但离成为好朋友还很远,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法子。果?不其然,姜琴玉上当了,那天黄志军故意将我按进泔水桶,姜琴玉每次都会?从?那条路路过,不出意外她出现?了,她舍命救了我,我们也顺利成为了好朋友。我借着感激她,每天都和她形影不离,那次过生日,我痛下心花了很多钱给?她买了一个随身听,我还带她去买衣服,做指甲,姜琴玉真的以为我对她好。” “她教我画画,到我的住处睡觉,告诉我她的故事。有一次,她带我去河道,她带我看?星空,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哭了。” 顾笙的眼角缓缓淌下一滴眼泪,“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哭过,唯独那一次,我哭了,我抱着姜琴玉哭得稀里哗啦,我好犹豫,我好难受,我想放弃,我想成为她真正的朋友。” “在那一刻,我才知道,有些人像我,因为生活不好,心早就烂了;而像姜琴玉这种?人,生活即使待她何其不幸,她仍旧微笑面?对,我很羡慕她,也很嫉妒她,那段时?间我很痛苦。” “有件事改变了我的想法。发廊里我再次被一个流氓骚扰了,那人有关系,黄志军也拿他没办法,我觉得拿到一笔钱远走高飞,是最好的办法。我告诉黄志军,拿到这笔钱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们去结婚,他答应了我。” “正式开始我们的计划时?,没想到,崔锐突然主动找了我,他希望我为他和琴玉牵线搭桥,我表面?上假意拒绝,内心却有了盘算。我说我母亲需要手术费,缺四万块钱。崔锐答应只要能帮他,让姜琴玉做他女朋友,他可以出这笔钱。 我见崔锐这么恒心,就直接表达了我的想法,我说我很了解琴玉,她不可能答应做你女朋友,除非…… 崔锐问?除非什么?我说除非我让姜琴玉喝醉……崔锐半信半疑,但却当场同意了,但他非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把提前准备的答案告诉了他,如果?我拿不到这笔钱,我母亲就会?死。 崔锐这才完完全全地同意了,我要他小心,千万不能出事。这件事只能我们俩知道,姜琴玉醒了,如果发现不对劲,我会?想办法。” “那天晚上我在酒里面?放了药,我骗姜琴玉说我心情不好,想让她陪我喝喝酒,她喝了几杯,很快就醉倒了,崔锐接了我的电话?,来了我住的地方,将定金交给?我,我就离开了。” “但是我没想到那天晚上……”顾笙微微摇了摇头。 那天晚上,崔锐来到了顾笙的家?,反锁了门窗,他看?到了趴在桌上的姜琴玉,那时?候他热血沸腾,毕竟姜琴玉是他见过的最漂亮最清纯的女孩子,她热爱画画,眼睛里的光和别人也不一样。 他碰上她的手掌时?,只感觉暖意袭来,原来那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即便交了许多女朋友,但这是他最不一样的一次,因为姜琴玉一直拒他,得不到她,又心心念念,让他彻夜难眠,自从?知道顾笙和姜琴玉关系好,他就时?常提醒顾笙帮忙牵线搭桥,没想到顾笙为了钱,答应了他。 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崔锐很兴奋也很得意,他记得姜琴玉总是用她冷淡的表情拒绝他。 但这一次,他轻轻抬起她的脸,享受地看?着这幅面?孔,这幅清纯漂亮的面?孔,因饮酒而透着淡淡的酡红,更显娇媚,令人如痴如醉。他低下头,几乎屏住呼吸,在她淡红色的嘴唇上反复地舔舐。 他浑身发热难当,脱掉了上衣,将姜琴玉抱到身体?里,用力裹着她,摩擦了一会?。 这时?候他发现?客厅里有副画,那是画了一大半的星空,姜琴玉画的很好,但还是差了一些。 他抱着姜琴玉,放到了画板旁的椅子里,慢慢脱去她的上衣,摆放她的头,让她的眼睛看?向画板。再次吻了她后,他坐到画板前,一边观赏她,一边用画笔画完了最后一部分画。画完后,他又从?她耳朵一直亲到了下面?。 然后将她抱到了卧室,将她平放在床上,脱光了她的全身,他亲尽她的全身,姜琴玉的身子出现?了挣扎,于是他又在她鼻子上抹了些迷药,待她完全昏迷,他紧紧抱住她…… 他是被一阵闪光灯闪醒的,他和姜琴玉做了三次,最后累得趴在她身上,但是强烈的闪光灯将他彻底惊醒。 他面?前站着一个黄毛男子,手里端着相机,顾笙也出现?在卧室。 穿好衣服后,三个人一起上了崔锐的奔驰轿车,顾笙坐在前排,朝后面?说:“崔锐,要拿回照片,必须是五十万,否则这些照片会?全校公布,你?这是强.奸知道吗?” “说好的四万!”崔锐气急败坏,“你?们是不是早就设计好了,让我跳进来。” “只怪你?精虫上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拿不到五十万,后果?自负。” “我没那么多钱!”崔锐耍横道。 “没那么多钱?”黄志军啪啪地甩了他两个耳刮子,“你?奔驰车也不止五十万,你?骗鬼?” 汽车后排空间挺大,崔锐却被黄志军挤在狭小的空间,他用手护着脸颊,脸色很暗,委屈里拌着倔犟道:“这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你?们这是敲诈勒索,我能在学校玩得那么花不被人管,你?就知道我不简单,我爸是谁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信不信……” “信你?妈!”黄志军火冒三丈,对他狠命踹了几脚,脚脚踢在崔锐的腹部和前胸。 崔锐求饶起来:“别打了别打了。” 黄志军终于停手了,粗气连连朝他身上吐了口唾沫:“你?再他妈给?我顶嘴!” 崔锐终于安静了,缩在狭小的空间,捂着肚子一动不动,在他犹豫时?,顾笙拿捏了他,“崔教授,你?辛辛苦苦读了一辈子书,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你?是教授,你?是知名画家?,你?父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们什么都不是,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五十万对你?算什么,不就是换辆车吗?你?睡了你?喜欢的人,我们拿了钱销毁照片,从?此离开这,我们各不相欠。” 崔锐沉默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但小心翼翼地说:“我怎么相信你?们。” 顾笙把早就准备的台词拿了出来:“干我们这行最忌讳拖泥带水,这就是一锤子买卖,大家?不都求个心安理得吗,你?就当拿钱消灾,我们也不想留下来多生事端。彼此安好。” 第31章 犯罪侧写。 我想成为她?李疏梅仿佛明白了?一些,但又无法真正理解,也许人心?真的?让人无法参透。 李疏梅曾经有?个疑问,崔锐为何要为姜琴玉画完星空,她一直以?为崔锐对姜琴玉只不?过是随便?玩玩。 直到?她听到?这句话?,“我见她完全是因为喜欢她,只要她愿意,以?后可以?一直包养她。” 她觉得崔锐对姜琴玉可能不?仅仅是生理需求上的?喜欢。她能想象崔锐在画这幅画时的?兴奋感?,姜琴玉对星空十分热爱,而他本人也喜欢星空,在他办公室里就挂着那幅画。 占有?姜琴玉,是他生理和心?理上获得的?双重满足。 她想起姜琴玉的?同学阮钰的?证词,阮钰说,崔锐经常会手把手教学生画画,姜琴玉上了?两年成教,曾经她为了?追求梦想,一定对崔锐是崇拜的?,因为崔锐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君子。 她一定频频请教过崔锐,星空的?画法,那种?青春执着的?热爱,崔锐看在眼里,也加深了?对她的?占有?欲。 而顾笙呢,她从小就受到?了?偏见,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个,她从没有?安全感?。 她认为弟弟占有?了?她的?一切,她不?喜欢弟弟,痛恨弟弟,故意将他带到?深水区,在弟弟落水后,拼命喊姐姐救命的?时候,她忽然明白,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弟弟才是她最亲的?人,她跳下水救他,却无济于事。 从弟弟去世,所有?人责备她害死弟弟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失去了?意义,那不?仅仅是备受指责带来的?痛苦,还?有?失去弟弟的?悔恨。 她变得越来越冷血,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上了?高中以?后,她被同学霸凌,被流氓强.暴,被谣言侵蚀。因为黄志军喜欢她,她利用了?他。 她中途退学,一定想凭借努力走出牢笼,谁曾想牢笼永远跟随,她去理发店后受到?了?许多歧视和性骚扰,面临着无法逃脱的?局面,她想到?了?远走高飞,是赚到?一大笔钱后永远离开这里,她想到?了?敲诈理发店客人,实施仙人跳,但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遇到?善良的?姜琴玉,因为她很善良,什么都相信她,所以?成了?她利用的?工具。 顾笙说一辈子只哭过一回,那就是用蓝色玻璃片看到?漩涡星辰的?那一刻,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人生远不?止眼前的?苟且。 她才真正意识到?,姜琴玉纯净得让人嫉妒的?灵魂,她多么想活成她那样,那样纯粹的?样子,纯粹得令人心?疼的?样子。 她终究为她布下星空图案,她想成为她! 这是审讯后,李疏梅对这件案子的?一些思?考,或者?说是她的?犯罪心?理侧写。 犯罪心?理侧写是刑警必备的?素养,通常在刑侦工作进行时,就可以?通过犯罪心?理侧写推断出嫌疑人的?犯罪动机和犯罪行为,不?过李疏梅现在还?做不?到?那么好,她只能通过事后总结来侧写犯罪者?。 但她相信在今后,她会做得更好。 审讯结束,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走出审讯室的?门,李疏梅感?觉到?轻松了?许多,封闭的?审讯室很压抑,给人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外面的?空气?顿时让她清醒了?许多,轻松了?许多。 费江河说:“紫山,你先送疏梅回家。笔录你尽快整理出来。” 祁紫山满口答应:“好,没问题。” “我自己打车吧。”李疏梅说。 “没事,路也不?远。” 和祁紫山一起回家的?路上,李疏梅吹着夜晚的?凉风,又陷入了?沉思?,祁紫山说:“疏梅,你第?一次审讯,难免会有?不?适应的?感?受,记得我刚参加工作时也是,曾经有?个受害者?的?被害经过让我好几天没缓过神,不?过从那以?后,人就变得坚强了?许多,与其说是坚强,实际上是一种?免疫力,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去努力寻找真相,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他缓缓撇头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光柔和而明亮,“疏梅,你这次特别棒,是你让姜琴玉的?真相被大家看到?。” 李疏梅很感?动,祁紫山的?这番话?让她心?情好了?很多,是啊,她当?刑警,不?就是为了?真相,为了?受害者?的?真相,她相信,凭借她的?努力,她以?后还?会让更多的?真相大白天下。 不?过她也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整个二队的?坚持,老费的?坚持,她也绝不?会看到?真相,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她回道:“紫山,谢谢你,是你们一起还?原了?整个真相。” 祁紫山抿唇一笑,视线又回到?了?沉默的?夜色。 一晚上没吃任何东西,她感?觉有?点饿,剥了?一颗糖,含进嘴里,她又举了?一颗,“你要不?要吃,我给你剥一颗。”见祁紫山认真开车,她顺便?问问。 “不?用了?谢谢,”祁紫山笑着说,“想不到你也喜欢吃糖果,你知道夏局吧,总喜欢揣着糖,他自己不?怎么吃,喜欢给别人吃。” 李疏梅笑了?笑,老夏这个习惯说起来也坚持了十几年吧。 她印象里,六岁的?时候,刚来到?老夏家时,她特别调皮,她喜欢哭也喜欢闹,把家里的?沙发和床当?成游戏厅,像一只猴子上蹦下跳的?,没人捉得住她,一家子都因为她的?闹腾而备受折磨。 李新凤作为老师,对孩子们的容忍度已经是足够高的?,然而对她,却是愁眉苦脸,虽然如此,但李新凤却还?是能耐下心?哄她,也在她身上花了大量时间培养感情。 是李新凤无意间发现一件事,小小的?疏梅喜欢吃糖果,一旦嘴里含着糖就会安静一些。 发现这个秘密后,夏家安静了?许多,夏祖德一个平时口袋里只装手铐手枪的?人,竟然养成了?每天装几粒糖果的?习惯。 回想起来,李疏梅又心?酸又幸福,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糖,也许就是甜味能让人忘记痛苦。 祁紫山见她一直垂着头不?说话?,只是含着糖像是想什么心?思?,便?问道:“疏梅,你为什么喜欢糖果?” 李疏梅笑了?笑:“因为甜呗。” 祁紫山也笑了?,却是有?些腼腆地望着车窗外,没有?回话?。 之前和紫山不?熟悉,办完一个案子,两人也算是关系不?错的?同事,李疏梅一直有?个疑问留在心?间,这时也慢慢张口道:“冒昧问一句,你那个助听器是怎么回事啊?” 他的?右耳戴着助听器,刚开始注意到?会让人产生好奇,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但李疏梅和他熟悉后,总是想问问原因。 祁紫山缓缓撇头朝她看了?一眼,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没事儿,之前一个案子不?小心?受了?伤。” 李疏梅果然没有?猜错,如果听力有?严重问题,上警校也不?太容易,但是工作后受伤则另当?别论。 她慢慢“噢”了?一声:“所以?拿掉以?后就完全听不?见吗?” “也不?是。”祁紫山微微摇了?摇头,“其实还?能听到?声音,但是受影响,所以?戴一只嘛,我出警时开车声音大就听不?大清。” 李疏梅明白了?,戴在右耳也是有?选择的?,因为开车时,他的?主要听感?在右耳。 李疏梅不?打算再盘根究底。前面很快出现了?熟悉的?路口,也快到?家了?。 车子到?达幸福老街外的?花园路站台,和祁紫山彼此告别,李疏梅熟悉地进入老街,一直走向幸福里小区。 回到?家以?后,李疏梅只吃了?一点点,说是太晚了?怕长胖,洗完澡后,她穿着睡衣来到?客厅,夏祖德问:“秀秀,这次表现那么好,想不?想爸爸在局里表扬你。” 和平时不?一样,夏祖德的?声音大了?许多,好像是故意的?。 “不?用了?吧老夏。”李疏梅坐到?沙发,依着老夏的?胳膊,不?咸不?淡地说。 夏祖德放下书,瞥了?她眼,“语气?不?明,心?里有?想法。” “我是想你表扬我,但又不?想。”她觉得,该表扬的?人应该是老费,她轻描淡写地道,“我才刚到?二队,还?需要继续锻炼。” “也行吧,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我相信女儿会做得更好。” “谢谢爸爸。”李疏梅甜甜地笑了?,“有?空表扬表扬老费呢?” “呵呵,”夏祖德笑了?笑,“才刚没几天,就知道旁敲侧击给同事递好话?。” “我这叫递好话??老夏,你欺负人吧……” “怎么了?,欺负女儿了?。”李新凤从书房出来,手里还?拿着讲义,李新凤晚上要复习讲义,批改作业,她要不?是没听见两人大声谈话?,绝不?会走出来凑这个热闹。 “我敢欺负她,她心?里鬼着呢?”夏祖德笑着说。 “老夏你嗓门最大,就怕我听不?见?”李新凤走上前,捏了?捏李疏梅的?鼻子,“秀秀表现好,不?很正常,她从小到?大,哪次表现不?好。” “李老师,你这就夸大了?。”李疏梅握住李新凤白净修长的?手,“我从小到?大,总是调皮捣蛋,你还?总说我将来要讨饭吃。” 李新凤哈哈一笑:“有?我在,谁能让你讨饭,乖女儿,妈妈还?盼着你将来取代老夏,当?局长呢。” 第32章 “农药致死?” 周五下午,费江河提前下了班,只?身来?到高中学校大门门口,看着从校门口喷薄而出的放学学生,费江河望眼欲穿,他在寻找自己?的女儿。 蓦然之间,他看到了那个穿着红色校服,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女孩,乌黑明亮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她正左右遥望,寻找来?迎接她的人。 费江河激动不已,连忙快步上前,喊道:“宁宁!” 费安宁回过头,脸上顷刻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老费,你挺准时。” “来?看宝贝女儿能不准时。”费江河紧紧注视着女儿,他一个大男人,眼睛里?忽然闪现了一丝泪花,隔段时间没?见女儿,每次来?见她,总感?觉她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懂事了。 “书包给爸爸。”费江河从她手里?拿过书包,“告诉爸爸,晚上想?吃点什么?” “只?想?吃爸爸做的面条,鸡蛋肉丝面。” “行,那回家煮面条给你吃。不过今天爸爸还想?多?露两手,让你尝尝爸爸真正的手艺。” “好啊好啊。” 这时,人群里?走来?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女人,一手抓住费安宁的手腕。 她语气严肃:“老费,宁宁不能去你那了,要高考了,周末得好好复习,明天还要去补习班。” 费江河瞬间就像被凉水浇灌,整个人都冷落了下来?。这个女人是他的前妻宁露娟,离婚后两人商量好,由他每周接女儿回来?住一天。 “不是明年?才高考,怎么现在就,就复习?”从女儿的脸上他也看到了失望,小嘴撇着,很显然宁宁也想?休息一天,他试图说服宁露娟。 “什么叫明年?参加高考?你知道所有?的孩子从高一就准备高考。” 宁露娟据理力?争,在教育女儿方面,费江河自认为心中有?愧,他没?有?发言权,只?是女儿一直望着他,欲言又止地?想?跟他离开,他越发不舍:“要不明天一早我送她回你那?” “老费,你能不能理解孩子,理解我,你的工作我很理解,但是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们?” 一口气说了四个“理解”,费江河哑口无言,他妥协了,退而求其次道:“要不,我们一起在附近吃个饭。” “下次吧老费,”宁露娟见他低头,也缓和了语气,“晚上我妈煮了饭,正好她表哥在家,给她补习补习。” 费江河再次看向女儿,那是有?些委屈的小脸蛋,他心疼不已,但他还是挤出轻松的笑容安慰她:“女儿,好好念书,等你考上大学了,爸爸每天去大学看你。” “老费,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费安宁忽然神秘又警惕地?瞥了眼宁露娟,特意贴近他,在他耳边说,“我想?考警校。” 费江河的耳膜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那是令他兴奋又抗拒的声音,他觉得女儿像他,特别像,但是他不希望她考警校,他勉强笑了笑:“好,爸爸支持你。” 这个过程,宁露娟没?有?说话,她默默看着两人“密谋”什么,最后,她只?是淡淡地?说:“走吧宁宁。” 宁露娟拿过费江河手里?的背包,拉着费安宁朝反方向走去。 费江河一直望着她们的背影,还有?女儿时不时回头张望的模样。 直到她们消失在人群里?,他的眼睛里?像是揉进了沙砾,忽然特别生疼。 * 周日,一个名为“时代巨匠”的画展在一个小型体育馆里?举行。 观看画展的人并不多?,但是在崔锐的画展区域却凝聚了一大波人,可能是因为崔锐的死?导致了大家对他产生了许多?好奇。 观看崔锐画作的观众当中还有?不少摄影记者,他们手里?拿着照相机,对画进行拍照,显然是想?继续探索崔锐身上更多?的信息。 站在人群后面,李疏梅挨个看了遍崔锐的作品,他的作品色彩凝重,笔力?自然,李疏梅能感?受到画风当中渗透的自信和才华。 但很奇怪的是,在一干原创画作里?,她看到了崔锐的一副临摹作品,就是毕加索的《梦》。 其实很多?画家因为各种?原因,并不喜欢在公共场所展示临摹作品。但不排除会在私人场所展示,私人场所代表着他个人的喜爱,譬如崔锐就在办公室挂了梵高的两幅临摹画,还有?这幅毕加索的《梦》。 这幅《梦》色彩鲜艳,展示在最显眼的地?方,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很多?人对他的原创作品没?什么兴趣,反而是这幅临摹画让大家兴趣十足。 《梦》里面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身材丰腴,露出半边乳.房,她坐姿优雅,双目微合,斜靠红色沙发,头颅呈九十度偏向一旁,红唇轻抿,透露浅浅的微笑,她正在熟睡,似乎在享受一场愉悦的生活和甜蜜的梦境。 正是因为崔锐的关系,李疏梅对这幅画做过了解,这幅画的原型是毕加索的模特和情人,当时正值芳华的美?丽少女,玛丽德雷莎。 毕加索用独特优美的线条画出了玛丽的身形和神态,给人一种?无比梦幻的感?觉。 崔锐的原创作品普遍都很严肃,即便有?不少肖像画,但是模特多?数是形形色色的普通人,这说明崔锐对艺术和生活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因此这幅“尺寸偏大”的梦反而让大家产生探究崔锐的好奇心。 李疏梅隐隐约约听到观赏者在讨论这幅作品。 “崔锐一定喜欢这样的女人,他交了不少女朋友,但没?有?画下她们。有?可能他觉得不满意,所以才会一直在更换女朋友。” “你是说,他对姜琴玉的追求就是对玛丽的追求?” “艺术家多?数是理想?主?义者,他们心目当中有?很多?偏执的理想?,拿崔锐来?说,他一定将姜琴玉当成了玛丽。” 今天来?参观画展的有?不少是对画很感?兴趣的人,自然对这些名画都能滔滔不绝。但是他们谈讨的话题却始终离不开崔锐的私生活。 在他们侃侃而谈的时候,李疏梅却仿佛感?受到了崔锐对姜琴玉的执念。 毕加索四十多?岁时遇上了十七岁的玛丽,他对她一见钟情,两人很快坠入爱河,毕加索将玛丽画进了他的作品。 毕加索画了很多?张玛丽,作品价值都很不菲。然而现实并非是理想?的,在玛丽为毕加索生下孩子后,毕加索就移情别恋了。 但人们只?相信毕加索对玛丽最真挚的爱情,也赞叹玛丽的美?貌冠绝一时,因为她的美?丽,成就了世界上最名贵的画。 在观赏这幅画时,李疏梅却忽然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也许那天晚上,崔锐在顾笙家,将姜琴玉抱到椅子上,在为她画下余下的星空时,他一定是将姜琴玉摆成了《梦》一模一样的姿势。 姜琴玉彼时已醉,而且因为迷药加持作用?呈现熟睡姿态,崔锐对她为所欲为,他一定将姜琴玉在椅子里?摆成了他最喜欢的姿势。 崔锐最喜欢的姿势或许就是《梦》中的玛丽所呈现的姿势。 但是为什么有?人会把这幅画单独展出呢,这个画展的负责人是不是有?意为之? 李疏梅正思绪时,忽然感?受到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那眼神的光芒就像是阅读她,阅读她的内心。 生活中,时常有?人会打量你,有?时候,你会觉得他们的打量是有?目的的,你会马上感?觉到不自然。 李疏梅故作随意地?撇过头去,当她目光触及而去,是画展里?的一座不起眼的屏风,那人就像感?知到她的注意,一瞬间走到了屏风后面,李疏梅仿佛看到了她的背影,像是一个女人。 始终站在她身旁的祁紫山也朝那个方向瞥了瞥,问?她:“疏梅,看到什么了。” “没?事。”李疏梅轻轻摇了摇头,也许是她太敏感?了,那边人很多?,即使追过去,也不一定找到对方,何?况对方也许并没?有?什么目的呢。 她敏觉地?望着时,屏风旁立着的一幅画吸引了她的注意,画风熟悉又特别,让她忍不住想?去探视下。 画前围着不少人,遮挡了画的一半,李疏梅好奇地?走近一看,画布下出现了一行小字:临梵高《橘子,柠檬和蓝色手套》。 原来?这也是崔锐的临摹画,临摹的是梵高的作品,在这个画展里?,加上那张《梦》,这是第二张临摹画,如果不出意外,《梦》和《橘子》是唯二两张临摹画。 崔锐喜欢梵高,也喜欢毕加索,分别有?一张临摹画被选入画展并不奇怪,李疏梅也没?有?再多?想?,将剩下的画一一看完了。 回程路上,祁紫山开车时问?:“疏梅,今天画展你看出什么没??” 李疏梅不知道怎么说,关于姜琴玉被摆成《梦》的姿势这件事也只?是她的猜想?,而且姜琴玉是不是像他们讨论的那样,是崔锐心中的“玛丽”,同样只?是猜测。 她只?能摇头说:“没?看出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崔锐的画和他的人不太一样。” 李疏梅当然明白祁紫山的意思,崔锐为人轻浮,轻视男女关系,但是他的画却比较严肃,甚至在表达一种?社会含义。 也许人心就是这样复杂,或者说当你没?有?真正走进他的内心深处时,你根本无法了解一个人的本质。 同样,犯罪心理侧写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每个人的犯罪心理都是很复杂的,不能单纯用?一种?可能来?概全一切,就像顾笙一样,李疏梅到今天依旧不全认为,顾笙只?是为了钱而陷害姜琴玉。 第33章 “四马分尸。”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李疏梅默默听着,跟着一群人?上了二楼。 二楼是案发现场,曲青川对詹平说:“老?詹,回头?,我?找人?和你们分?局交接下材料。” “放心吧曲队。” 走上二楼,李疏梅看?到了民警的身?影,法医和痕检团队已?经提前到达了现场。 二楼有条长长的过道,一眼望过去有十几扇门,在靠近中间的一间办公室门口,一位青年民警招手,“曲队,老?费,你们到了。老?杜、周宁他们快检查完了,你们可以直接进去。” 刚走到门口,李疏梅就闻到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有点像蒜臭味,令人?胃里不适。 无疑这种味道出现在农药厂首先让人?想到的就是农药,而?且是长期挥发在空气里的农药。 在门口,青年民警将手套、鞋套分?发给大家,李疏梅戴上,跟着大家进了门。 办公室很宽敞,大概三四十平,就像是一间台球室大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的标语,类如“抓好?产品质量,必须从我?做起”。 办公室一眼望去是稀疏摆放的办公桌,桌上有许多文件,还有像是试验室的设备,例如显微镜之类。 靠里面有一张会议桌,以及不少零零碎碎摆放的椅子,还有不少靠在墙边的柜子和箱子。 李疏梅的视线隐隐约约穿过法医忙碌的身?影,死者好?像就躺在会议桌上,因离得远,李疏梅没看?得那么?清晰。 农药味是从死者附近传出来的,窗户几乎都是关上的,农药味走不出去,基本都是朝着门口扩散。窗帘没完全拉上,阳光照进来,屋子里比较明亮。 痕检员已?经做完了地面检测,鞋印收集工作?也已?结束,他们正在做桌面取证,不少黄色物证卡摆放在不同区域,这表示他们已?经发现了一些线索。 李疏梅还是适时地打量了环境,靠近门口的一张办公桌上,充满生活气息,说明有人?经常使用。物证卡主要集中在这张桌上,桌上摆着几张醒目的物证卡。 一张物证卡指向桌上一只不锈钢保温茶杯。一张物证卡指向一只被剥吃完的橘子皮,橘皮里白外红,非常新鲜,橘皮纹路细腻清亮,李疏梅印象中吃过这种橘子,属于很甜的品种,个头?不大,但她叫不上名?字。 还有一只物证卡指向一只烟灰缸,烟灰缸内有不少烟灰,一名?痕检员正在用镊子夹起烟蒂放进透明物证袋。 这一切可能是重要的线索,不排除嫌疑人?抽过烟,且在烟蒂上留下指纹或者唾沫,都有可能指向嫌疑人?的身?份。 几束微弱的金色流光在物证上快速勾勒,李疏梅脑子里也产生了它们的尺寸,例如这块橘皮,每一瓣的尺寸大小都映进了脑海,只要她动笔,随时可以精确画下来。 办公桌前有一张椅子,桌旁也有一张椅子,从两把?椅子所朝向的方?向来看?,很可能有人?曾经和死者在这张桌椅旁交流过。 除了这些,还有一张物证卡指向一份碗具,一个圆形带塑料盖的白色铁制饭盒和一个长方?形铝制铁饭盒,两个饭盒上下叠在一起,这很可能是死者生前用餐的餐具。 在这张办公室桌的里侧,一张小尺寸木制相框的家庭合照,吸引了李疏梅的注意力,那是一家三口的照片,丈夫二十七八岁,长相清瘦,黑发浓密,双眼有神,妻子二十六七岁,长相清秀,气质高雅,笑容可人?。两人?中间是一个小女孩,大概是三岁,非常可爱。 曲青川他们也在办公桌旁停留了几秒,他们观察的速度更快,李疏梅观察完,他们已?经走向了死者。 李疏梅跟了上去,在人?高马大的人?群外,祁紫山给她让了一个缺口,她的视野正好?对上了死者。 死者就平躺在会议桌上,是一个比较年轻的瘦弱男性,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八左右,死状颇为诡异,他四肢张开,四肢被红色尼龙绳绑缚在桌子的四个桌脚上,绳子呈现拉紧状,犹如“四马分?尸”的模样。 一道微弱的流光在尸体上划过,勾勒人?体的形状,人?体各关节长度在李疏梅脑海里蓦然产生。 死者身?材扭曲,就像是死前经历了惨烈的挣扎,整个身?体呈现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死者穿着白衬衫,深色西装裤,白袜,白衬衫上沾染了许多褐色块状的污渍。臀部区域的桌面上有大块的污渍,像是大小便?失禁流出的液体。 李疏梅正好站在死者脚前,她微微抬颚,延伸视线,望向了死者面部,死者眼皮睁开,瞳孔收缩,嘴巴张开,面部肌肉狰狞,鼻孔处流出白色泡沫。 整张面庞皮肤呈现的颜色并非全是惨白,而?是掺杂紫红色,鼻翼处紫红色更明显,如同被人?用钳子生生挤压出来的。但嘴唇周围皮肤呈现一道浅显的长方形白色印迹,像是被人?用胶带贴住过嘴巴,但是事后被撕掉。 然而?这张脸李疏梅觉得有些熟悉,她想起来,是刚才在那张办公桌子上的家庭合照里的丈夫,脸型轮廓和五官基本是一致的,但表情很拧巴,让人感觉不像一个人。 酸臭味大概就是从死者身?上挥发出来的,结合他四肢被绑缚,面部狰狞的死状,李疏梅几乎可以推断出初步死因,死者在生前被绑缚,凶手将农药灌入他的口中,灌入过程中液体有渗漏,在他的白衬衫上留下了斑状污渍。 死者被灌入农药后,估摸很快发生了痛苦生活反应,他在死前应该经历了巨大痛苦,因此绳子被拉紧,手腕处出现血色勒痕,大小便?失禁,整个人?就像是被推入地狱之门,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他嘴巴张开,身?体扭曲,死前应该拼命挣扎过,但是四肢被束缚,嘴巴被贴住,工厂里就算有人也不易听见。 观察死者后,费江河第一个发问:“老?杜,介绍下情况吧。” 杜南峰拉了拉白色手套,面朝着死者说:“老?曲,老?费,大致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死者四肢被凶手绑在桌上,凶手想控制对方?,在控制对方?后,他无法做出反抗。之后,凶手将农药强行灌入死者口中,虽然有小部分?溢出,但大部分?都灌入了死者喉咙,这时,凶手再把?死者嘴巴用胶带贴住,死者再痛苦也无法喊叫……周宁,现场的农药瓶给曲队看?看?吧。” 周宁拿起身?旁的一个物证,李疏梅看?了看?,那是一只类似小型点滴瓶大小的玻璃瓶,褐色玻璃,黑色瓶盖,瓶身?上面有红色标签。 周宁说:“这是桌子底下发现的一个农药瓶,盖子没有拧紧,里面还剩下四分?之一残留农药,从标签上来看?,是有机磷农药,也是东阳农药厂研发的农药产品‘千虫畏’,这种农药毒性很强,以前一直在本市农作?物上使用,效果很不错,曾受农民欢迎……另外,死者嘴巴曾被胶带封住,但是现场没找到胶带,很可能是被凶手带走。” 曲青川颔首,望向杜南峰确认:“也就是说,死者是有机磷中毒至死?” “对,”杜南峰回道,“目前初步确认是有机磷中毒死亡,死者面部发绀,瞳孔收缩,眼结膜点状出血,鼻孔出现白色泡沫,都是符合有机磷中毒身?亡的特征的。但是具体死因必须回去进行尸检,检查消化系统和中枢神经系统才能确定准确死因。” “好?,死亡时间能确认吗?”曲青川继续问。 杜南峰回答:“初步可以看?下尸僵,老?曲你们看?这个绑缚姿态还要检查吗?我?们要解绳子。” 曲青川会意,望向费江河和马光平道:“我?们检查下细节吧。” 由于血液沉淀,尸僵会呈现在背部,只要解开绳子翻动尸体才能确认尸僵情况。李疏梅明白杜南峰的意思。 费江河带头?,检查起绳子的细节,李疏梅也跟着他一起检查起来,绳子是绕过桌沿绑在桌脚上,在桌脚处打了死结,和绑缚在死者四肢的死结一样,这种死结只会越挣扎越紧。 “对了,这个绑人?的绳结,不要破坏。”费江河蹲在地上琢磨绳结时提醒。 绑缚类案件绳结往往都是破案的线索,不同的人?系绳的方?式都有差异,有些特殊系绳方?式能够锁定凶手身?份。 周宁回道:“放心吧老?费。” 费江河又道:“绳子不是很新,是普通家用尼龙绳,那种阳台吊衣服的绳子就像这种,老?曲,我?们可以四处寻寻来源。” 李疏梅也仔细观察了绳子,绳子不粗,大约是家用普通电线那么?粗,因为是麻花状,缠在人?手上只要一使力通常会勒出血痕。 绳子深红色,但有部分?段位颜色变浅发白,就像是曾经卷起长时间放在某个地方?,被阳光暴晒产生颜色不均。 围着桌子转了几个圈后,费江河道:“差不多了,周宁你们把?绳子打开吧。” 痕检员拿上剪刀剪掉了绳子,绳结特意被剪下留作?关键物证。 绳子处理?完,法医同志将尸体的白衬衫解开,剪掉了一只袖子,待将尸体慢慢翻到背面,李疏梅喉咙一紧,她的视线里出现了惨状的尸僵,死者背部的尸僵是很深的紫红色,不是一大块,而?是一块一块的,就像涂抹不均的涂鸦。 因为死者背部上侧和臀部紧贴着桌面,皮肤与桌面挤压,挤压区域尸僵不明显,反而?是惨白的,但没有被挤压的区域,是很严重的尸僵,所以造成尸僵一块一块,两种颜色形成鲜明对比,十分?瘆人?。 杜南峰上前俯身?做检查,几分?钟后他抬头?说:“死亡时间差不多是昨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左右,具体时间我?们回去做一下肛温检测吧。” 第34章 被断定为谋杀。 结束了曹进的问询后,费江河直接走向了厂长办公室,厂长办公室也在二楼,在东侧尽头。 李疏梅进门?时发现翁厂长正负着手在远眺窗外,见人敲门?,转过身,满脸都是愁容,眉头紧锁,他见人进屋,忙迎上前说?:“三位坐,真?是麻烦你们了。” 费江河道:“翁厂,我们聊一聊吧,也不耽误你太?多时间。我姓费,这两位是我的同事。” 翁爱兵一边引三人坐上沙发,一边拉了把椅子坐在沙发边上,语气略带焦急道:“费警官,现在厂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啊堵得慌,罗工是我们厂的精英骨干,我不知道怎么和他的家?属交代,也不知道怎么和厂里交代……” “翁厂,为了早日找到凶手,关于你们厂和罗向松,能不能和我们具体说?说?。你们厂去年是不是出了事?这件事和罗向松有关系吗?” 李疏梅并不意外费江河会?直接问出这个问题,罗向松死于农药中毒,而?去年农药厂就发生了农药致死事件,这两件事很难不让人产生联系。 翁爱兵嘴唇动了动,然而?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像是沉默了下,在酝酿那件事带来的情绪,大概三五秒钟后才说?:“对。去年高丰县有两名儿童死亡,但是事故原因后来调查清楚了,主要责任方是他们村的人对农药使?用不当,派出所有结案,这件事我们厂没?有主要责任。” “但是吧,”翁爱兵话锋一转,“我们也是有责任的,我们的那一批次产品被检查出有机磷一定程度超标,但是只要使?用正确,是不可能出事的。” 李疏梅也了解了翁爱兵周密的话术,他首先就划清了事故主次责任,但也不否定厂里的责任。 费江河问:“翁厂,这件事前因后果?能不能详细说?一下,罗向松和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算是有关系吧,”翁爱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小罗是化科重?点大学毕业,在我们厂学历最?高,能力很突出,六年前,他来到我们厂就致力于有机磷产品研发,不到两年,我们的新产品‘千虫畏’问世,千虫畏杀虫效果?极佳,是我们农药厂的救星,我们厂也由此扭亏为盈,一跃成为市重?点单位。小罗也顺理成章成为我们厂的楷模!我们厂是以农药化学制品制造业为主的私营企业,十年来的发展一直都是坎坎坷坷,但曾也辉煌……” 翁爱兵大概四十四五岁,头发前额稀疏,圆脸带着几分和气,今天全程都是愁眉苦脸,但在说?这番话时眉头却是舒展开的,甚至在他的眼中能看?出几分骄傲。 但这种骄傲的光芒很快散了,翁爱兵叹息说?:“大概是去年四五月份吧。高丰县一个叫大坪村的地方发生了农药中毒事件,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喝了刚打回?来的井水,导致中毒,送到医院后就去世了。那天,村子里中毒的人不下六七人,很快就发现是井水问题,井水里含有大量有机磷。当时这件事闹上了市报县报,矛头直指我们生产的农药。我们老厂长王厂被带去调查了,当时是我们东阳区分局的同志负责的案子,但是最?后查出的结果?并不只是农药的问题。” 翁爱兵缓了缓说?:“事发当天,有农民在井水边的地里给粮食打药,一大瓶农药被一个顽皮的小孩打翻了,农药倾倒进地边的小水沟里,那个水沟的水正好流入井水。这口井供应了七八口人家?打水,没?想?到当天傍晚,几户人家?挑了新水回?家?后就出事了,那两个出事的小孩都喝了井水。” “当时打翻农药的那对父子已经被派出所带走调查了,结果?也基本明了。但就在这时候,有个记者?来村里考察,将农药带回?一家?科研所检测,结果?检测出农药的有机磷轻量超标。” 翁爱兵摇了摇头说?:“因为农药有耐药性,这几年大家?都在研发新产品,我们的产品的杀虫效果?减弱了,市场也很快给出了负反馈,厂里经济效益日渐下降。当时罗向松给出了两个方案,一是对现有产品改进,二是研发新产品。厂里也同意了他的想?法,为了快速提高厂效,现有产品改进的方法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小罗将农药的有机磷含量加大了,提高了杀虫效果?。出事后,记者?调查到了我们厂,所以罗向松就成了‘罪人’。” 翁爱兵语气越发沉重?:“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离谱,大坪村村民几十个人来厂里闹事,甚至住厂里吃厂里,要求厂里赔偿,每次对王厂和小罗骂得最?狠,闹得次数多了,厂子就瘫痪了,王厂没?得法子,为了息事宁人,答应了一部分赔偿,他自己?也引咎辞职了。我原是副厂,现在算是代厂长吧,我亲眼看?到一年不到厂子衰败成现在这个样子,如今也没?有什么法子回?到正轨了。” 原来这件事是这样的,李疏梅很是惋惜,无论如何农药厂也是有错在先,如果?没?有有机磷含量超标这件事,村民也抓不住把柄要求他们赔偿,罗向松作为技术骨干,在农药厂经济效益不好的时候,制作了大胆的方案,不曾想?这也害了他。 费江河问:“罗向松一直都没有选择离开这里,他选择了留下?” 李疏梅明白费江河的疑问,对于大坪村农药中毒事件还有村民闹事事件来说?,罗向松可以选择回?避,他甚至可以选择永远离开这里,他何以仍旧留下,并且还经常在厂里加班? 翁爱兵叹息道:“小罗人很不错,虽然当时技术方案是他提出的,但是厂里也签字了,按理说他没有主要责任。但是他吧,曾经提出了一个研发新产品方案,他留下来,就是想?研发新产品,他骨子里还想挽救我们这个厂……” 李疏梅无疑看?得出来,翁爱兵是爱惜罗向松的,他眉宇间深深印着一个川字,情绪很沉重?。 费江河继续问:“当时厂里做了赔偿,你认为村里还有人对罗向松不满吗?” “这件事怎么说?呢,赔偿是永无止境的,我们一共做了三次赔偿,直到卖掉厂里设备。” “你们没?有诉诸法律来调解这件事?” “当然有过,但这个事,如果?法律能解决那就好了,村民们抓着我们的过错不放,王厂吧人又善,这事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趟,还是给他们赔偿了。” 费江河点了点头,他继续问:“昨天你们有几个人在厂里上班?” “罗向松,还有两个技术员,平时就罗向松和两个技术员在厂里上班,试验设备基本搬到了办公室,他们仨就在二楼工作,我基本也在,昨天五点下班,两个技术员先走了,我在他那坐了一会?,聊了聊最?新的进展。聊着时,小罗的爱人过来送饭了,我就提出离开,我就是那时候离开厂子的,给他们两口子一些说?话的时间。” “加上保安你们一共是五个人?”费江河确认。 “对。”翁爱兵点头。 “现在厂里还有多少人留下了,像罗向松这样?” “农药中毒事件后,产品严重?滞销,工厂入不敷出,工资一直发不出去,导致很多人离开了工厂,但不少人没?有签离职书?,岗位合同还在,他们也盼着厂子能够转亏为盈,我们也希望他们随时回?来上班。这里面,有十多位技术人员一直还留在厂里,由小罗带头做新产品攻坚,工资少得可怜,他们都怀揣着梦想?,就是想?挽救厂子。” 费江河问:“你觉得罗向松和厂里同事关系怎么样,包括和以前的同事?” “小罗人很不错,他是搞科研的,平时话很少,不会?和什么人有结怨。” 费江河颔首,又望向李疏梅和祁紫山,他像是有意将问询的流程交给两人,祁紫山则看?向了李疏梅。 李疏梅今天观察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罗向松桌上的橘子皮。她没?犹豫,直接接过问询,问:“翁厂,在罗向松办公桌上,有一只橘子皮,有印象吗?” “橘子皮?”翁爱兵摇头否认,“没?有,我没?太?注意。” “你觉得这只橘子是谁给罗向松的?是方雅雯吗?”她认为,按照生活上的常理,方雅雯给罗向松送饭,可能会?给他带点水果?,妻子给丈夫带一只橘子,也并不奇怪。 翁爱兵眉头微蹙,回?道:“不清楚啊。” 他应该是根本没?有留意现场,他今天突然被保安叫到了厂里,估计也就一眼匆匆瞥了现场,对于现场的细节并没?有在意,何况那种情况,他也不会?去留意细节。 李疏梅继续问:“平时罗向松除了他爱人,还有别的朋友来探访他吗?” “我没?听说?。”翁爱兵回?答,“没?听说?他什么朋友来探访他。” “昨天你离开厂子前,和罗向松交流时,他有没?有透露什么工作以外的事儿?” 翁爱兵短暂沉默了下,像是快速回?想?了下才说?:“就聊到他女儿,小罗很疼爱他女儿,他也很爱老婆。所以平时聊天我会?问候几句,其他,就没?有了。” “他爱人是做什么工作?” “好像是一家?销售公司的经理。” “哦好。”李疏梅将想?要了解的都问过了,她之所以问起方雅雯,主要是因为接下来他们的问询工作绕不开方雅雯,昨天晚上方雅雯来给罗向松送餐,如果?没?有新的人证出现,方雅雯也有一定的嫌疑。 她没?有新的问题了,朝费江河瞅了瞅,费江河给予了她很肯定的眼神。 结束问询,正当三人准备起身的时候,办公室电话响了,翁爱兵看?了眼来电显示,眼神忽然暗了下来,眉宇也幽幽。 第35章 一命抵一命。 找了一间空会?议室,祁紫山上前把窗帘拉开,一阵灰尘在阳光里跳动起来,祁紫山连忙用手臂挥动了下,从耀武扬威的灰尘里走了出来。 这间会?议室应该很?久没人收拾了,李疏梅发现办公桌和椅子都染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眼尖的她朝窗台一指,喊了一声:“紫山,抹布,给我。” 祁紫山拾回干抹布,李疏梅一手接过?,麻利地擦拭了四张椅子和桌面一隅。 方雅雯始终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李疏梅的动作。 李疏梅收起抹布,对她说:“方女?士,可以坐了,应该没灰了。” “谢谢。”方雅雯没有?任何情绪,坐入李疏梅指着的椅子里。 李疏梅三人坐到她对面,她坐在中间,刚才费江河在她落座时提醒了句,问讯她来。 李疏梅没有?想太多,但她心里确有?很?多疑问,这些疑问她需要方雅雯给出回答。 “你好,”她打开本子就?开门?见山地说,“方女?士,我们接下来的问询,关系到你丈夫罗向松被害的取证,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如实回答我们。” 方雅雯的眼皮跳了一下,并没有?抬头面向她,而是垂着眼睑,依旧沉浸在悲伤中,但她还是缓缓摁了下头。 “你和罗向松结婚几年?了?有?孩子吗?孩子多大了?” “五年?,我们是九四年?结婚的。孩子今年?三岁多了。” “夫妻感情怎么样??平时有?什么矛盾吗?” 方雅雯一层不变的眼皮终于掀动了下,仿佛这句话又勾起她的神经,她婆娑的眼向李疏梅瞥了一眼,“警官,我们的感情很?好,也不怎么吵架。” “昨天晚上六点?钟左右你给罗向松送过?晚餐,经常送餐吗?” “也不是经常,有?时候我去我妈家,我妈就?会?让我带点?吃的给向松。”方雅雯忽然?像是哑住了,沉默了会?儿,才说,“我没想到……呜呜……” 她垂下头,用手背抹着眼,沉浸在巨大的悲恸里。 特意等方雅雯调整会?情绪,李疏梅没有?打扰她,费江河和祁紫山很?平静,他们相信李疏梅会?安排好问讯的一切。 当方雅雯的手背抬起来的时候,李疏梅就?注意到了这只十分?秀美白皙的手,手指纤细漂亮,皮肤细腻光滑,指甲涂着淡红的指甲油,一看就?是平时没怎么做过?家务的手。 也许在外人看来,她一定在家中受宠,俗话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此刻的李疏梅作为一名刑警,她对方雅雯始终抱有?“怀疑”精神。 当她回想起死者办公桌上,那只新鲜的橘子皮时,她就?在想,是不是这双白净的手剥开了那只橘子,是不是方雅雯剥开了橘子。 她十分?想把方雅雯的手画下来,但正在主导问讯,她不能分?心。 一分?多钟后,方雅雯冷静了几分?,李疏梅才继续问:“方雅雯,昨天晚上和你一起来的还有?别人吗?” “我同事小?蒋,蒋晓丽。” “昨天从到厂区,和罗向松见面,一直到离开厂区的过?程,能详细描述一下吗?当时罗向松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他有?没有?和你提到什么你觉得不平常的事情?”为了使得她回忆更确切,李疏梅提醒,“方女?士,这对调查罗向松的死因很?重要,请你仔细回想一下。” 方雅雯微微抬头,眼睑微动,像是仔细回想昨天的事情,然?而也许回忆让她触到了什么,嘴唇发生?了干瘪的翕动,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 李疏梅理解她此刻复杂的心情,于是引导道?:“昨天车开到了技术楼下?” “对。” “你和蒋晓丽一起下了车?” “她没有?,我一个人下了车。” “罗向松当时一个人在办公室?” “不,”方雅雯摇头道?,“当时翁厂在,他见我过?来,就?先走了。” “你在那逗留了多久,你们聊过?什么吗?” “没多久。我就?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家。他说十点?多。” “十点?多?”李疏梅像是抓住了什么。她感觉费江河朝她瞥了眼,也像是告诉她这里是个重点?。 李疏梅立即问:“昨天离开厂区后去了哪,为什么一直到今天早上才打电话给工厂询问罗向松的事?” 丈夫一夜未归,妻子何以不会?担心。除非罗向松经常留宿在工厂,是家常便饭,但从翁爱兵和曹进处证实过?罗向松并非经常留宿工厂。何况,罗向松昨天和方雅雯说过?晚上回家。 “我喝醉了……”方雅雯像是自愧地说,“昨天我有?个饭局,我和小?蒋,还有?公司的马副总一起去参加的,这场饭局关系到一个项目定标,我是项目经理,推脱不得……”她顿了下,又说,“小?蒋开车送我回去的,将我扶睡下,给我温毛巾擦拭,我一直迷迷糊糊的难受,也不知道?小?蒋几点?离开的,直到今天早上醒来我才想起向松晚上没回家……” “还记得你几点?离开了饭局,小?蒋昨天是几点?离开你家的?” “不记得了。”方雅雯摇了摇头,痛苦道?,“我一喝醉就?什么都不记得……” 李疏梅又和方雅雯确认了小蒋、马副总个人信息和饭局参与人员、地点?等具体信息,她认为,如果这一切果真属实,罗向松的死因,方雅雯应该有完全不在场证明,当然?她还需要进一步确认,特别是和小?蒋蒋晓丽那边确认。 “罗向松平时和什么人有瓜葛吗?他身边的朋友,还有?工厂的同事,了解吗?”李疏梅继续问。 “向松人很好……”方雅雯顿了下,强调道?,“是性?格很?好。他很?不喜欢麻烦别人,做事很?踏实,很?刻苦,我觉得同事们应该喜欢他。” 李疏梅又着重询问了罗向松的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方雅雯也做了回答。 罗向松老家有年迈的双亲,还有?一个姐姐,都生?活在农村,他从小?家境贫困,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好大学?,一直以来都是父母和家乡乡民的骄傲。 社会?上除了工厂同事关系,还有?三两要好的同学?,但平时联系得不多,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社会?关系。 而方雅雯呢,父母都是城里人,父亲是教?师,临近退休,母亲以前在社区工作,这两年?退休在家。她是独生?女?。 当年?两人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方雅雯从一开始就?清楚罗向松的家底,虽然?父母有?过?最初的反对,但是方雅雯觉得罗向松性?格温和,勤劳能干,认定了他,很?快两人就?结婚了,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了女?儿罗小?小?。 了解了基本情况后,李疏梅觉得罗向松的死绝不会?是一个意外,以他的性?格和家庭,他不可能有?明显的个人恩怨,除非是农药中毒这样?的社会?事件。 李疏梅特意把案发现场橘子皮的情况拿出来问她。 方雅雯肯定地说她没带橘子给罗向松,也没见过?桌上有?橘子,而且她表示罗向松并不特别喜欢吃橘子。 橘子皮的确有?些蹊跷,但在问询过?程中,李疏梅决定点?到为止,不会?表达过?多自己的情绪。 她想了解的情况基本都问完了,最后她用了一个关乎感情方面的问题收尾:“这两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让罗向松觉得不安,而且向你倾诉过??” “你说的是不是农药中毒这件事?”方雅雯抬颚,她一改之前的低落情绪,像是据理力争道?,“警官,农药中毒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向松的过?错!” 她的眼睛就?像是被什么冲击得红润不堪,“自从这件事以后,他经常睡不好吃不好,这一年?也消瘦了许多,我劝他离开厂子,离开这里,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就?算厂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他也要坚持下来,他就?是这么犟,如果他不留下,他根本就?不会?死……” 李疏梅被她的话怔了一下,她缓缓问:“为什么说他不会?死?” “我来过?,大坪村村民来闹的时候,我来过?厂里,当时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凶……”方雅雯语气悲痛,“他们说,他们说,要让向松一命抵一命!” 这句话落下,仿佛会?议室所有?跳跃的灰尘都落定了,罗向松的死似乎怎么也绕不开农药中毒事件,那到底是什么样?的阴霾,令人谈其色变。 李疏梅的问讯结束了,她朝费江河望了望,费江河会?意,他接过?问讯,试图了解当初大坪村村民闹事的过?程。 方雅雯用手捋了捋鬓发的秀发,又把双手放在桌上,摆出近乎乖巧的平放手掌姿势,对费江河的问题做了断断续续的回答。 这个过?程,李疏梅拿起了笔记本,在空页上,她速写?了方雅雯的外貌,还有?她那对十分?漂亮的手掌。 由于画像神奇能力的帮助,她现在对事物尺寸的把握很?精准,她画下的手掌几乎可以说一比一的还原了。 费江河又问了两个问题后,表示这场问询正式结束,当他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时,方雅雯忽地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双肩微颤,哽咽地说:“我知道?你们怀疑过?,怀疑是我害了他,如果我昨天不去饭店,我要是来厂里找向松,他就?不会?出事,呜呜……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李疏梅怔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刚才在审讯时,她能感觉到方雅雯一直在隐忍,特别是,她在怀疑她是否存在作案动机时,她眼睛里的隐忍和愧疚。 实际上方雅雯才是这件案子最大的受害者,她失去了丈夫,今后将要带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儿生?活,这无疑对她的打击是最大的。 第36章 逃过一劫。 第?二?天第?三天,二?队全体展开对罗向松社会?关系的调查,李疏梅跟着费江河和祁紫山这组,主?要调查罗向松的工作关系。 上午他们?走访了?几名农药厂员工,其中包括事发当天在厂区工作的技术员小程和小宋,但得?到的结果差不多。 在他们?的眼里,罗向松性格温和,做事踏实,而且品德很好,无论做什么事他都能够担当责任,从不推卸。 当年罗向松以?高学历从重点大学进入农药厂,由于知识过硬,刻苦钻研,很快研究出先进农药技术,让厂里的效益一翻再翻。 他也成为厂里劳模,成为精英骨干,成为厂领导倚重的未来支柱,在得?到厂里重用后,他并没有骄矜自负,反而持之以?恒进行科研,保持本色。 他长相也很周正,某些女同事甚至说?,罗向松是电视剧里才有的那种男主?角。 问到罗向松和爱人方雅雯的关系时,基本得?到的回答是羡慕。 他们?认为罗向松不可能有个人仇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的死是源于大坪村农药中毒事件。 当问到罗向松和保安曹进的关系时,得?到的答案同样是,罗向松无论对领导还?是下属都非常尊重,保安和他的关系也很不错。作为厂里的“好男人”,又通过扎实的技术为厂里带来了?可观效益的改革派,大家对他感?激都溢于言表。 但费江河却采用了?不同的角度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被迫下岗,有怨过他吗?” 李疏梅在听到这句话时,仿佛有种被震惊的感?觉,无疑费江河从“人性”的角度在挑战他们?。 很显然,农药事件是导致农药厂倒闭的主?要原因,但罗向松确实是这件事当中的一个因素,因为他曾经主?导了?提高磷含量的方案。 在面临这个问题时,李疏梅能感?觉出,有的厂工表情里带着些许不自然,但他们?又强调:“这件事罗工也是受害者。” 显然,这种不自然的表情反应出,他们?心?里可能有更复杂的想?法,也许,他们?对罗向松曾经也有过怨言吧。 怨言并不等于杀人动机,但也不能排除这种杀人动机,因此李疏梅才明白,费江河为何要执着调查罗向松的社会?关系。 另一边,曲青川和马光平走访了?罗向松的父母、岳父母和邻里关系。两边也通过电话做了?简单的信息交流。 据曲青川那边传回的信息,罗向松的父母住在农村,儿子出事后,罗向松的姐姐陪同老两口来了?市里,方雅雯给他们?安排了?住宿。 面对曲队的走访,老两口哭个不停,说?儿子从小就很善良,整天就喜欢看书,不打架不斗殴,看到别的孩子欺负小动物还?会?上前制止。 他是当年村里唯一的一名大学生,不仅父母亲朋,村里对他也寄予厚望,如今儿子去世,对两口子的打击非常大。 罗向松的岳父母也很悲痛,说?罗向松是好女婿,对他们?都很孝顺,平时过节放假都会?提很多礼品上门,工作之余也勤于给他们?打电话问候,生怕他们?缺衣少穿。 罗向松的岳父还?在职,过两年就退休了?,岳母是退休职工,有养老金,两人身体健康,衣食无忧,不需要儿女照顾,所以?也劝罗向松不用时常担心?他们?。 走访完四个老人,曲青川又重点走访了?罗向松和方雅雯现在居住小区的邻居。 邻居们?对这对年轻两口子印象很深,经常碰到他们?周末一家三口出门,夫妻恩爱,两人和孩子手牵着手,脸上满是幸福洋溢的笑容。 当问到夫妻两人间关系、是否平时有争吵时,邻居们?都表示,没见两人吵过架,也没听见他们?在家闹,一直很和睦。 而且小区门口的一家花店和一家蛋糕店,向曲青川反应,罗向松逢年过节都会?买花和买蛋糕,“雅雯”这个名字是常客,经常出现在蛋糕和花签当中。 他们?对罗向松的评价是,是个好男人。 下午一点多,李疏梅三个人饥肠辘辘,在一个小面馆点了?三碗面,费江河一边吃面条一边说?:“通过走访,我们?并不能排除罗向松同事或者保安杀人的可能。” 祁紫山问:“老费,你是不是想?说?,有人因为下岗,对罗向松抱有怨言,于是杀了?他。”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费江河吸溜了?一口面汤,说?,“我觉得?这个人对厂区很了?解。” 李疏梅缓缓用筷子卷着面条,一边思考一边说?:“老费,我想?,如果真是这种杀人动机,保安的嫌疑的确很大,他现在虽然还?在工厂上班,但一定担心?随时下岗对吧。但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农药厂工人与?保安合谋,杀死罗向松。” 祁紫山点头道:“要不下午把曹进带回去审一审?” 李疏梅也有这种想?法,她和祁紫山一起看向费江河,费江河端起面碗喝了一大口汤,他吃的很快,李疏梅这边才吃了小半。 他满足地将碗放下,说道:“没有直接的证据,曹进不可能招,还?是再等等。” 李疏梅也觉得有些操之过急,毕竟现在都是停留在猜测阶段,现在连尸检报告都没看到。 “哎,你们?慢慢吃。”费江河一抹嘴,站起身,走向前台。 “老费。”祁紫山口里嚼着面,放下筷子喊,“不是说?好这次我付。” “你们?吃你们?的,废什么话!” 被费江河喊一嗓子,祁紫山只得?撇了?撇嘴。李疏梅知道?费江河是这样的人,所以?上一次三个人外面吃饭时,她借口上厕所付了?账,然后还?被费江河“批评”了?,说?她吃得?最少,别瞎抢着付钱。 反正以?后大家一起吃饭的机会?多,李疏梅倒是不怕“还?”不了?,她不急不慢,剥了?几个大蒜,“嘎嘣”吃了?起来,祁紫山又眯了?下眼,仿佛辣了?他的眼睛,仍旧道?:“不辣吗?” “你不尝尝,永远不会?懂大蒜就面的味道?。”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蒜生辣,面柔软,李疏梅觉得?配合起来刚刚好,食欲大增。 “你们?倒是挺像的。”祁紫山笑着说?。 他们?是挺像的,费江河每次也是就蒜吃面,没蒜就好像少了?什么。 两个人吃完面走到门口,早站在门外等候的费江河说?:“咱先去走访下蒋晓丽吧。” 蒋晓丽和方雅雯同是捷信公司的员工,方雅雯是项目经理,蒋晓丽是她的下属,今天是周天,提前了?解到,公司放假,蒋晓丽应该在家。 走访很顺利,蒋晓丽一个人在外租房,家里没别的人,男朋友在外地,她直接在家里接受了?问询。 “前天周五傍晚去东阳农药厂,前前后后的过程,能仔细说?说?吗?”费江河开门见山地问。 蒋晓丽的租房很小,客厅有一张小餐桌,正好也有四把椅子,四个人都是挨着坐下。 李疏梅拿起本子记笔录,她也时而打量对方,想?把她速写下来,包括她的一双手,她的手很纤细,手的骨相没有方雅雯好看,但也保养得?很好。 今年方才二?十二?岁的蒋晓丽,算不上很漂亮,但皮肤白皙,长相温和,说?话声音也并不大。 她仔细回想?说?:“前天晚上七点半在东阳饭店有一个饭局,早在一个星期前是我在那订的餐,那地方离公司有点儿路。雯姐说?下班后让我在家等她,她来接我,然后我们?一起去的农药厂……” “我打断一下,”费江河问,“你们?为什么不直接下班去饭局?” “噢,雯姐要去幼儿园接小小。小小是她女儿。” “方雅雯每天都要去接小孩放学吗?” “也不是,”蒋晓丽回答,“多数是雯姐她妈妈接送,雯姐有时候也会?接送。” “方雅雯接了?孩子回娘家以?后,又来接你去了?饭店?”费江河继续问。 “对。”蒋晓丽点头。 李疏梅觉得?费江河问得?很仔细,不过这也是证实方雅雯不在场证明的最好方法。 蒋晓丽继续说?,方雅雯开车直接进了?工厂,在技术楼下停下,她让晓丽在车上休息一下,等她一会?,她十分钟就下来。 蒋晓丽说?方雅雯下车后,打开了?汽车后备箱的门,拿了?饭盒,上楼后,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她就回来了?。然后两人直接去了?饭店。 这次饭局宴请的是一位重要客户,方雅雯作为定标的项目经理,难免逃不了?酒精应酬,她人很大方,客户的“要求”她都做到了?,蒋晓丽说?,方雅雯以?前也喝醉过,不过没这么厉害。这一次,有些不一样,男客户有点为难她,方雅雯是硬着头皮喝完的。 醉倒后,是她送方雅雯回家的。蒋晓丽说?了?这样一句话,方雅雯在去饭店的路上,曾提前告诉她,“晓丽,无论如何,我喝醉了?,也要把我送回家。” 方雅雯显然知道?这场饭局她逃不掉被人“安排”的命运,然而她把全部希望寄托给了?蒋晓丽。 当时一起参加饭局的公司马副总有意让男客户送雯姐回家,是蒋晓丽坚持说?雯姐身体不舒服,这几天在吃补血药,男客户意味不明地睃着醉态朦胧的方雅雯,没有继续说?什么,所以?最后才让她逃过了?一“劫”。 李疏梅也大致明白了?这场饭局的意义,很显然方雅雯是不得?不参加,她斡旋其中,也十分艰辛。 第37章 目中无人。 第二天?上午,祁紫山拿到了尸检报告和痕检报告。 在罪案板前,二队召开了紧急会议。 祁紫山根据报告说,目前在死者身?上并没有发现致命伤,死者头颅上没有击打痕迹,排除了重力击晕的?可能。 死者胃内发现大量农药成分,根据胃内容物毒性病理化验,死者的?死因就是农药中毒。致死物就是东阳农药厂生产的?农药,和现场发现的?瓶内农药一致。 在死者胃溶液内发现米饭蔬菜肉渣残留,没有提取出迷药类药物,在死者血液里也没有迷药成分。 “等等,”费江河打断了祁紫山的?描述,“死者没有被击晕和药晕,他到底是怎么被人绑住的??” 李疏梅听报告时也产生了类似的?疑问,此前,曲青川从绑缚手法上分析说凶手力量个头比死者小,她也从剥橘子手法上反推凶手手掌小,说明?他个头不大,这一切说明?凶手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绑缚死者,难道凶手并非是一个人,而是数人? 而如果是数人的?话,又是如何安然?无恙进出厂门呢? 无疑这个问题将?大家带到了一个“死胡同”,现场的?气氛也有些低落。 沉寂了一分多钟后,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没言语,曲青川摆了摆手道:“这个问题,暂且放一放,紫山还有什?么内容吗?现场的?饭盒、烟蒂还有其他物证呢?例如疏梅提到的?橘子皮。” 祁紫山又拿起报告解读起来?,现场的?饭盒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烟蒂上残留有少量指纹,被证实是死者留在烟蒂上。橘子皮上没有检查出指纹。 “等一下。”费江河又打断了他的?话,“橘子皮上为什?么没留下指纹,难道是凶手戴着?手套剥了橘皮?” 马光平说:“凶手戴手套剥橘子没什?么不行吧,现场那么干净,明?显说明?他有一定反侦察意识。” 现场没有留下有价值的?指纹和足迹,说明?凶手做好了防护,一定戴好了鞋套和手套,这足以说明?凶手是有预谋的?,有反侦察意识。 费江河反驳马光平:“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祁紫山说:“我想到一点,凶手戴着?手套给?死者灌入农药,从现场情?况看,当时死者挣扎过,吐出不少农药,凶手应该用手接触过死者的?嘴巴,防止他吐,这个过程,凶手的?手套接触了大量农药,他在剥橘子时,应该会脱掉手套才是。” 费江河对祁紫山的?解释透露出肯定的?眼?神,但马光平很快反驳道:“紫山,你考虑的?根本不周全,凶手为什?么不能提前把橘子剥开?凶手又为什?么不换一副手套?他也可以剥完橘子用布擦拭橘子表皮。他有很多方法防止橘子皮上留下指纹。” 马光平的?反驳鞭辟入里,费江河和祁紫山一时都没有回应。李疏梅想起,马光平平时虽然?有点随性,但总是在关键时刻给?大家泼一盆冷水。这足以说明?他总是在思考问题。 “对,”曲青川表态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看来?我们还远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话说回来?,通过今天?的?报告我们也看到了,现场物证,有两个是比较重要的?,一是橘子,二是绳子。说到绳子,昨天?我和老马四处走访了一遭,这种尼龙绳,在五金店里、超市里很普通,要找到来?源恐怕很难,但是我们还是要继续排查。而橘子呢?大家对这种橘子了解吗?” “我来?说吧,”马光平接过话头说,“这种橘子我家去年?春节买过,应该是叫红橘,很甜,一般在十月份左右就会上市,主产地?在四川、福建,因此也有川橘、福橘一说,不过全国大部分省份都盛产这种橘子,现在在各大水果店应该也有售卖,算不上什?么稀奇品种。” 费江河说:“照你说,这条线也是没有必要查下去,这样来?说,现在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查了?” “又没说不让查橘子?”马光平含笑道。 “查橘子?”费江河冷笑,“还不如查人呢?我就不相信,罗向松的?社会关系真就是一块铁饼,固若金汤,而且还要查保安,保安的?社会关系也必须查清楚!” 费江河的?话掷下,马光平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曲青川总觉得两个人为了一个橘子有点闹别?扭的?意思,急忙道:“罢了,也没说完全没方向,现场的?物证信息,我和老马今天?继续跑,老费你们仨依旧查工厂那边吧。” 马光平说:“但是老曲,我得提醒一句,闫岷卿说查大坪村这件事,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下。” 费江河矢口否决:“你听他扯犊子,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大坪村,就算脱层皮都查不出什么!我坚持一点,大坪村的?人对厂区没那么了解,如果没有解决凶手是如何进入厂区这个重大疑点,我们根本拿大坪村没辙!” 费江河的?话音刚落下,门口忽然传来响亮的声音。 “怎么还没去大坪村?” 语气很冷漠,也带着?些许命令,李疏梅一听,就知道是闫岷卿的声音。 也在同时,李疏梅明?显感觉到费江河脸上升起的?变化,厌弃,不耐烦。 闫岷卿进屋,曲青川和马光平朝他打了个招呼,他走到几人身?前,劈头盖脸地?说:“老马,让你带的?话,没有转达给?大家?” “呃……”马光平支吾了下,勉强笑道,“闫支,已经转达了。” “老曲,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行动?”闫岷卿带着?冷漠的?口吻质问。 李疏梅始终没有正面瞧他,但闫岷卿整张气势凌人的?脸庞都落在她的?余光里,她忍不住嘴角撇了下。 “是这样的?闫支,”曲青川和气道,“大坪村的?疑点是大,但我们也不能放过死者在城里的?社会关系,所以我们首先……” “等一等!”闫岷卿摆手打断他的?话,朝所有人扫视一眼?,幽幽道,“这又是费江河的?想法。” 这的?确是费江河的?想法,但李疏梅觉得这想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她是始终支持费江河的?。 气氛一下子凝固下来?,费江河没有回应他,也没有正眼?瞧他,而是偏着?头,冷笑了一声。 半晌,闫岷卿带着?挖苦的?语气笑了笑:“所以我说的?对吧,有个别?人,总是喜欢自作主张!” 空气刹那间变得冰冷,李疏梅明?显能感觉出费江河脸上变得越来?越冷,她真的?害怕他像上次那般忽地?发作起来?,但她又希望费江河据理力争。 果然?,费江河的?拳头捏紧了,炸药包似的?仿佛一点就爆。但他又隐忍住了,拳头的?指尖扎进掌心。 闫岷卿又讥讽了一句:“说句难听的?,这就是破坏团结。” 李疏梅想起上次费江河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内心里越发不平静,她顾不得那么多,大声道:“这是我们大家的?主意。别?针对个人!” 她的?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这目光里有费江河的?隐忍,也有祁紫山的?慰藉,还有曲青川和马光平的?担心。 唯独闫岷卿的?目光变得愈发毒辣,他把原本投向费江河的?冷漠目光转向了李疏梅。 四目相对,在李疏梅眼?里,他此刻如同一头被刺激的?狮子,而她只?是一只?待宰的?小羚羊,眼?镜片里的?眼?神冷冽带着?锐利,好像随时要吃了她。 虽然?闫岷卿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但久经沙场,又是刑侦老手,他严厉起来?整张脸就像是换了层皮,透着?刺骨的?寒冷。 那一刻,李疏梅仿佛感觉到骨子里凉了一下,她屏住呼吸,并没有一刻俯下头颅,目光就钉在对方脸上,她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曲青川感觉到了,如同他第一次见到的?那样,李疏梅天?生就像一块冰,给?人疏离感,然?而她血肉里是火热的?,她的?性格有些像费江河,他们有些相像。 她眼?里的?光芒非常炽热,仿佛要把对方燃着?。 如同审讯罪犯,闫岷卿反而兴奋了般,表情?更加镇定,他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像是冷笑,又像是不屑,只?是冷冷地?问:“你觉得,我在针对他?” “不是吗?”李疏梅反唇相讥,“你没有了解这个案子……” “你说我没了解这个案子?你觉得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觉得我一个支队长不该出现在这里?”几乎同时,闫岷卿用更高的?声音压住她的?话。 “……”泰山压顶的?声音让李疏梅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她没有经历太多的?职场,闫岷卿用一连串强势的?反问将?她僵住了。 在李疏梅打算组织新的?语言反击时,马光平解围道:“闫支,疏梅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以为画了副像,就是会破案了?目中无人了?” 李疏梅忽觉两眼?一涩,她从未觉得她因为画了一副画像就会破案了。 她天?生不服输,这时候犟劲说上来?就上来?了,一句反驳的?话立刻回击:“谁目中无人?” 马光平立刻拉了她一把袖子,把她的?话制止住,拼命解释道:“闫支这真是两码事。我和你说句实话吧,今天?这件事,就是我们一起商量的?结果,疏梅没说错,因为现在有个重大的?疑点没解决,那就是厂区只?有唯一的?大门入口,但是凶手却能安然?进入,大坪村村民即便有杀人动机,但是他们未必对厂区环境那么熟悉,所以我们才认为有其他嫌疑人的?可能。” “老马你别?和他哔哔!”费江河忽然?喝了一声,“他就是不懂,纸上谈兵!” 第38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吃完午餐后,不做停留,四个人就?出?发了,祁紫山开车,警车一路驶向城外。李疏梅提前有了解,市区到高丰县也要两?个小时,到大坪村不知道?多久。 她坐在?后排,先是想了会问题,然后愈发困顿,靠在?车窗边睡着了。 “哎老马,”曲青川朝车后轻声提醒了句,“你后面有毯子,给疏梅盖一下。” 望着车窗外默默思绪的马光平,一回?头就?看见李疏梅正睡着,小姑娘睡得很恬静,眼皮上有几?分憔悴。 还记得当初疏梅刚来?二队时,是他借着为二队好的名义,用尽手段不要疏梅。那次吵架,他憋着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他在?局里算得上老资格,被一个小年轻对付了,那不就?是要他老命。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渐渐发现疏梅不一样,那不仅是她画像的能力,而有一种感觉,他觉得疏梅越发有些亲切,他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她。 但回?想起来?,疏梅和老夏的小女儿又实在?有许多差异,不过?七八年过?去?了,也许女大十八变呢。 但有件事让他打消了她们是同一个人的念头,老夏的小女儿既然警校毕业,要想来?市局工作,何必隐瞒身份。 而且他也从?警校了解到,的确有一个姓夏的女孩子成绩优秀,今年警校毕业,已经调往省城了,这才是老夏闺女的职业规划吧。 但她又有几?分神似……马光平觉得还是慢慢了解吧,无论她是不是老夏的女儿,他都该对她好才是。 他放慢动作将座椅沙发台架上的毛毯取下,毛毯正好凑到鼻子前,他不忍皱鼻道?:“曲队,这毛毯多久没洗了?” “是吧?”曲青川说,“我也不记得了。” “小姑娘干干净净的……”马光平不忍心,打趣起来?。 曲青川没说话,祁紫山放缓了车速,轻声道?:“我外套行?吗?” “年轻人身体是好!”马光平又笑着打趣。已入初冬,天气?寒冷,祁紫山上车就?脱了冲锋衣外套,只穿着一件短袖,马光平伸手,“给我吧。” 曲青川帮忙将祁紫山叠在?副仪表台上的外套递给了马光平。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疏梅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很久远,在?梦里,她再次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那刀子的光闪在?她的眼睛里。 她亲眼看见,那把刀沿着妈妈的喉咙抹了一下,鲜血瞬间流淌了出?来?。 她的整个世界都鲜红一遍! “妈妈……” “妈妈……” 李疏梅吓得惊醒了,眼眶内的痛楚让她死劲睁开了眼。 她顿感身后一片冷汗,湿了一片衣襟,但眼前的景象却出?乎她的意料,这是在?车厢里,曲青川和马光平正担心地望着她。 她忽觉自己是做了一个噩梦,而且是在?车里做了这个梦,她想起她正是去?高丰县的路上。 “对不起,我……” “疏梅,是不是想妈妈了,你母亲是做什么工作?”马光平问。 “她……”李疏梅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紧紧捏着遮盖自己的衣服,慢慢将衣服抱了起来?,她发现这件衣服不是自己的,是一件黑色冲锋衣,像是祁紫山的,“是……” “是什么?”马光平紧紧看着她。 “疏梅,马上要到高丰县了,”曲青川说,“休息下,准备下车。” “好。”李疏梅应答。 马光平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她妈妈的工作不会是教师,她的妈妈也不会是李新凤。 车子到高丰县公安局门口?停下,门口?有一位中年民?警迎接,几?人下车后,那人面带笑容上前和曲青川握手,“欢迎市局领导到我县考察。您就?是曲队吧?” “对,是我。你是?”曲青川问。 “我是刑侦大队副队长何道?勤。”何道?勤浓眉大眼,面带和善,一一和大家?寒暄,将四人带到了公安局会客厅。 李疏梅坐下后,有人送茶,何道?勤开了空调,还问:“女同志冷吧,我们这里的气?候不像城里。” 刚才一路李疏梅也没有细看这里的风景,只觉得下车后有些微凉,也许是身上冷汗未干的原因,这已经是十一月末的天气?,秦东市地广物丰,各地天气?都有差异,李疏梅能感觉这里的气?候是偏低的。 何道?勤很热情,忙活了一阵,笑着说:“各位领导,在?这里休息休息,今晚我带各位去?饭店吃个便饭。” “等等,何队,”曲青川说,“不是说好了今天下午就出发吗?” 何道勤不急不慢地说:“大坪村是山区,这一趟过?去?起码也要一个多小时,到那里就?是三四点了,晚上也不适合开展工作,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走。” 曲青川说:“何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案子现在?比较急,今天还是去?大坪村找地方住吧。” 何道勤慢慢舔了下唇,像是仔细思虑了下,尔后笑了笑:“那行?,我收拾下,马上和你们出?发。” “好,麻烦你了。”曲青川点头感谢。 何道?勤关上门出?去?后,马光平就?抱怨道?:“怎么感觉县局的同志不知道?我们是来?办案的?” “山高路远,他们有他们的考虑。”曲青川和气?道?。 李疏梅刚才也有这样的顾虑,她隐隐约约感觉县局同志并不重视这件案子,但曲青川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没必要多想。 会客厅慢慢暖了起来?,李疏梅觉得背脊的冷汗完全干透了,祁紫山慢慢转过?头问她:“是不是觉得这里比市里冷?” 祁紫山也是刑警,观察力不会弱,一定是她刚才下车后打了个哆嗦让他注意到了。 在?车上递还衣服时,李疏梅的心情很低落,也没来?得及说句谢谢,这时她主动道?:“谢谢你的衣服。” “没事。” 十几?分钟后,何道?勤开门回?来?了,笑道?:“曲队,我们出?发吧。” 曲青川站起身道?:“好,出?发。” 李疏梅跟着大部?队走?到县局门口?,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曲青川他们也发现不对劲,他站在?县局庭院里说:“何队,就?你一个人跟我们去?大坪村?” “是啊,曲队有什么不妥吗?” 曲青川明显有些嗔怒,但他性格压得住,语气?依旧平静:“这次去?大坪村是进行?一场摸排,我希望你们县局做最大程度的配合,我们这几?个人能查出?什么?你们汪局呢?秦大队?怎么都不在??” “哎呀曲队,”何道?勤苦笑道?,“这件事我们很重视,但您有所不知,今天县里也发生了不少事,领导们都去?现场了,捉襟见肘啊,要不这样,我再打电话和汪局请示下,看看能不能多抽人出?来?。” “麻烦了,问问能不能抽调十几?个人给我们。”曲青川提出?要求。 “曲队,”何道?勤为难道?,“你说的这人数,恐怕有些难,今天汪局叮嘱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们,加上我三个人是可以的。” “……”曲青川默住了,没说话。 李疏梅明显感觉到县局同志的不配合,她心里有些着急,毕竟都是为了案子,她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 马光平和祁紫山两?人的脸上也暗淡了许多,见曲青川不说话,马光平道?:“何队,这大老远我们来?一趟也不容易,你说实话吧?到底是今天抽不出?人,还是每天抽不出?人?” 马光平剑走?偏锋,这句话让何道?勤微微尴尬了下,他勉强笑道?:“马哥,你为难我了。” “何队,我们是同年人,也都是为了案子,有什么困难你告诉我们,咱们也不能公说一套母说一套。” “……”何道?勤像是思虑了会儿,慢声说,“几?位,你们再休息下,我们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曲青川明显有些怒了。 李疏梅真想爆两?句狠话,但还是忍住了。马光平说:“何队,你们到底有什么困难?藏着掖着是什么意思?” 何道?勤像是很为难,摇晃了下脑袋,半晌才说:“不好意思,我说句实话吧,我斗胆问你们一句,你们说农药厂技术员的死和大坪村有关,这个现在?有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 李疏梅心下一怔,这句话无疑将了他们的军,曲青川和马光平都沉默了,的确,现在?案子没有任何实质性线索,更别?说大坪村有相关的线索了。 半晌,曲青川语气?和气?了许多:“何队,难道?没线索就?不能查?” 何道?勤道?:“那是要查,但这个大坪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现在?没有目的就?去?查,他们的态度恐怕有些难……” 何道?勤像是点到为止,李疏梅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任何证据,只凭借大海捞针式摸排,一定很艰难。 还有一种原因,她早就?耳闻,大坪村村民?不好惹,以农药中毒事件来?说,方雅雯说她见过?他们一次,她的描述是他们很凶,不但把一个厂活活拖垮了,而且还说要罗向松“一命抵一命”。 此外从?厂工的走?访来?看,他们也是相同的评价,大坪村村民?称得上是“民?风彪悍”。 马光平改变了此前针锋相对的语态,和气?道?:“何队,一年前大坪村农药中毒事件,也是你们办理的吧。” “是。” “是不是那件案子不好办理?” 何道?勤叹了口?气?,缓缓点头道?:“很难。其实到现在?,这件案子都不能称得上结案。” 第39章 “你们把我拷起来!”…… 晚上?住的宾馆在县城边角,屋很旧,隔音效果也?不好,李疏梅原以为晚上?睡不好,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天亮,早上?五点多起?床洗漱,准时出发。 宾馆门口,何道勤正在等候,他身旁站着一个年轻民警。冬天的早餐,他一开口,嘴里就冒出团团白?气:“曲队,你们吃过没,在门口吃点早点出发,那边有早餐摊。” “买点路上?吃吧。”曲青川吩咐。 李疏梅和祁紫山,还有那位叫田阳的民警,一起?买回了油条包子豆浆。两辆警车一起?出发,李疏梅也?拧清了,县局出了两个人。 李疏梅在车上?吃了两个包子和一袋豆浆,算是吃得饱饱的,很快车子进?入了山路,早上?雾大,窗外一片灰蒙蒙的,车在群山峻岭间穿梭时,她依稀看清了盘龙式的进?村路线。 大坪村在深山里,她开始好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村子,村民真的毫不讲理?还是,外面的人曲解他们了?毕竟这条路虽然旖旎弯曲,但它连接了山村和城市,是相通的。 这条路从地图上?看并不远,但因为弯弯绕绕,早上?雾霭重?,车子速度开不到三十里速以上?。八点半左右,车子终于到了镇上?,雾开了,阳光从深绿的山峦之间穿射出来,将一片洼地照耀得灿烂美丽。 又?沿着山路开了二十几分钟,泥路越来越坎坷,车子颠簸得厉害,李疏梅觉得屁股都被癫疼了,早上?吃的那些食物像在胃里面翻腾。 好在时间不长,随着车子变缓,进?村了,李疏梅朝窗外望去,那是一片黑瓦土墙的房子,几道炊烟袅袅升起?,屋外有田有地,栉比鳞次。水牛沿着田埂行?走,传来阵阵哞哞的叫声,这是一片宁静美丽的世界,她的眼球被深深吸引住了。 下车后,清新空气扑面而?来,这气味和城里有些不同,太新鲜了,就像新茶的味道,还裹着雨水的味道,太好闻了,她忍不住紧紧吸了两口。 “这里有多少户人家啊?”曲青川站在车前问何道勤。 何道勤说:“大概六七十户吧。这是个自然村,没设村委,村里的人主要姓高、王,所以这里也?叫高王村,你们看。”他手一指,像是将军视察自己的地盘,“这片村像一个棋盘,地很平,所以就叫大坪村。” 李疏梅发现这片村果真就像一个棋盘,房屋就像棋盘上?的棋子,田地就像棋盘的格子,坐落有致。 不远处,有一条银白?色的小?河贯穿村落,犹如“楚河汉界”。 正在说话间,村里有小?孩朝这边寻来,又?有些大人朝这边走来,但他们没有继续上?前,只是在远远地望着他们。 他们这次来开的是两辆警车,村民也?许有了一些警惕。 “曲队,你想怎么?查?”何道勤问。 曲青川也?许进?村前有过自己的想法,这时却?对四周望了望,回过头问:“何队,你觉得怎么?查比较好?” “如果想大致了解下情?况,问下村长就行?,但要想深入调查,那只能挨家挨户问。” “那就挨家挨户问吧。”曲青川下了决心。 离泥巴路最近的一家,门前有个操场,四五十岁的妇女在那晾晒着什么?,见一群人走来,不免放下手里动作,抬头望着他们。 她的眼神很警惕,一动不动,就像是在审视大家。 行?走时,曲青川问:“何队,去年出事的两个小?孩家住在哪?” 何道勤手指道:“那边,两家都姓王,住在隔壁户。” 李疏梅望见那边有几家屋挨着,她印象中,有几家村民共用一口水井,估摸就是那几家出事了。 几个人很快走到这家屋前,妇女始终不语,只是睨着他们,何道勤笑着上?前一步,带了点口音说:“你好大妈,贵姓啊,早饭吃过了吗?来和你了解点情?况?” “你们是派出所的?”妇女带着浓浓口音问。 “这几位是市局来的。” “市里?”妇女听罢,脸色就有些变了。 李疏梅觉得大妈应该是联想到了农药中毒事件,因为农药厂就是市里的。 “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来了解下情?况?”何道勤笑着道。 “什么?情?况啊?” “上?周五前后吧,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六号,农历十月十九,你知道村里有谁去过市里没?” 妇女听罢,并没有回答,何道勤又?问了声,那妇女回答:“我?不知道。” “再想一想大妈。”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李疏梅觉得人家明显带着不配合的心理,这件事看来不好调查。 马光平和曲青川互换了下眼神,他主动问:“大妈,我?们真的是有急事,能不能到屋里喝口茶,慢慢说。” 那妇女犹豫了下,没直接回答。这时,一道浓浓的方言喊声,从妇女背后的土屋窗户传过来:“市类……么?好银……么?乱港……” 李疏梅没全听清,但大致意?思明白?了,叫她不要乱说话,市里来的没什么?好人。窗户内很黑,她只隐隐约约看到有个男人的身影在动。 妇女二话不说,端起?晾晒在竹架子上?的一簸箕干豆角,往家门走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曲青川问:“何队,村里为什么?对市里人这么?大偏见?” 何道勤叹道:“原因很复杂,我?也?很难说得上?来,严格来讲,不仅仅是市里,应该说是外地人。这几年我?知道的就那几件事,第一件事是市里来了几个专家,有证有照的,说是来村里高价收古董,当时啊村里确实给收走了一些古董,后来有人去县里请专家鉴定,才发现那些专家都是假的,他们都被骗了,那些古董啊等于是白?菜价被骗走了。还有件事,是有家小?姑娘去市里走亲,被人贩子拐了,这件案子到现在都没踪影。第三件事,就是农药中毒事件,两个孩子死?了,激起?了民愤。” 曲青川问:“你说的第二件事,到底是什么?案子?” “十二岁的女娃娃,和大人去市里走亲,被人偷走了,也?不知道人去了哪,有人说这么?小?,也?不该抓去生?娃娃呀,那到底被什么?人拐走做什么?了?” 李疏梅心里一凛,十二岁,不就是个小?孩子,什么?人如此没有人性。 空气沉寂,这座美丽的村子在李疏梅眼里好像丁零了许多,风吹得她格外有些冷,半晌,曲青川才说:“这件案子确实没挂在市局,我?回去了解一下。” 通常这种拐卖案,如果没出人命,大概率就在当地派出所存着。 马光平说:“要这么?说,这次调查确实不好做,大家存在严重?抵触心理,根本就不会配合我?们。” 他语气低落,但却?符合现实,硬着头皮上?,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好的反应。 大家站在风里面沉默了一会儿,这山村里的鸡鸣狗吠,老牛铜铃,还有浓浓方言的人语,都显得格外清晰,李疏梅心情?有些复杂,但她依旧认定只要继续努力?,总会有好的结果。 “这样吧,”曲青川说,“也?不能干站着,我?们挨家挨户问一问。” 曲队发话了,大家也?没有踌躇,大部队又?到了下一家,这家的老人正坐在门槛外的马凳上?纳鞋,一听是市局的,立马拿起?板凳回了家,掩了半扇门。 接下来的几家,依旧是这样爱理不理的态度,问到一个在操场上?玩耍的七八岁孩子,那孩子大眼睛雪亮,对外地陌生?人却?显得很警惕,他回答道:“我?不知道。” 待再问时,一个大人喊了他,小?孩子拔腿就跑了,曲青川刚刚弯腰询问的姿态立即松掉了,就像快散了架,脸上?的笑容也?转瞬没了。 “村长家在哪?”马光平问何道勤。 “前面。” 几个人重?拾信心上?了村长家的门,村长正坐在堂屋内靠门口的木藤椅子里,屋内很暗,充盈着翻腾的白?色烟雾。李疏梅不喜欢烟味,就站在门槛那没跨进?去。 村长手里提着烟袋,正在抽旱烟。五十多岁的年纪,瘦瘦的个子,头发花了一半,腿脚看起?来不太利索,抽了几口烟就猛地咳嗽,身体抖动得厉害。 一堆人站在门口,几乎把门堵住了,屋内本来就暗,这也?把外面的光也?全遮了。何道勤说明了来意?,说是市局同志来了解情?况。 马光平掏出一包烟来,一整包放在村长旁边放烟草的小?桌上?,还贴上?去说了番热心话。 村长说:“烟你们带回去,我?不抽纸烟,芹啊,给客人倒杯水。”虽然村长说的也?是方言,但没那么?重?,比别的村民更能听懂。 李疏梅这才发现幽暗的屋里面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不知道是村长的女儿还是媳妇,正在收拾桌子,只是警惕地瞅着外乡人,并没有回应村长的话。 马光平忙说:“茶水就不必了,村长,就是有件事想和你了解下。” “你们来村里做什么??想问什么?事?来龙去脉你们得说清楚吧。” 曲青川看了马光平一眼,意?思是他来,于是上?前一步说:“老村长,和你说实话吧,市农药厂的技术专家罗向松被害了……” “啪!”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响,所有人都朝里面望去,李疏梅察觉,是叫芹的女人手里的茶杯掉到了桌上?,在昏暗的环境里,女人脸上?的神情?,她看得出,受到了惊吓。 村长的眼神暗淡了许多,他不急不慢地问:“你们怀疑是村里人杀了人?” 第40章 这是要袭警? “去屠户刘家吧,我不相信他们都不松口。”曲青川下了新指令。 一班人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屠户刘是村里收猪宰猪的,村里人养猪,家里不杀,都会送到他这里卖,屠户刘会将猪肉送到县里销售,因此常年开着一辆面包车。 屠户刘这边态度稍微好一些,但也就交代?了几句话,他没去过市里,也没带过人,更没有借车,反正把?话都堵死了。他又?忙着杀猪,一副爱理不理。 从屠户刘家出来,望着几户相连的房屋,曲青川问:“何队,那?两个孩子家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李疏梅记得之前何道勤说过,那?片屋就是一年半前农药集体中毒的几户人家。 “不太好,”何道勤回答,“男娃娃一家都中毒了,男娃娃死了后,父母身体也大不如前,当时?从农药厂要了一笔钱,都拿去治病了,现在也没全治好。女娃娃家就更惨了,从厂里拿的那?笔钱后来还被?外人骗了。女娃娃父亲暴雨天掉进河里溺亡了,也有说是投河自尽,只剩下女娃娃母亲还和?老人艰难度日?。” 李疏梅听?着时?心里忽地有些心酸,在农药厂时?,她听?到说,村民很凶,围堵了厂子,将厂子逼到倒闭,她深刻记得翁厂长的惋惜和?不甘,也记得方雅雯的痛楚和?辛酸,她那?时?觉得那?就是一群不讲理、甚至有些野蛮的村民。 然而此刻,她对两个娃娃家的遭遇却产生了别样的同情,何况她还是外地人,如果生活是在这里的村民呢,与他们两家朝夕相处的人们呢,对两个娃娃家的遭遇那?更是痛心疾首吧,他们三?番五次去围堵农药厂,甚至排斥外地人,也许正是出于对受害者的同情吧。 李疏梅的内心很矛盾,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都没有绝对的对错。但现在摆着眼前的不是区别对错,对于刑警的她,她得有自己的判断,她需要找到真正的真相。 何道勤说:“曲队,现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建议还是不要上门。” “对,这个我当然知道。”曲青川说。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上门就怀疑罗向松的死和?他们家有关,李疏梅也觉得,到时?候收不了场。 曲青川道:“不是还有几个有交通工具的家庭吗,我们继续走访。” 还有三?辆摩托车,大部队又?到了新的人家,在门口,一个中年男人正往摩托车上绑什么?东西,两个鼓鼓的编织网袋搭在摩托车后架上,沉甸甸的,这种编织网袋空隙较大,里面像是红彤彤的水果。 见一群人来,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站在原地,不知所以?地凝望着大家,带着十分?的警惕。 李疏梅一眼看了出来,是橘子,她特意蹲下来观察,这橘子纹路她印象很深,她在纸上画了好几遍,就是红橘,是罗向松凶案现场出现的那?种橘子。 她顿时?有些兴奋,“曲队,这就是红橘,一模一样的红橘。” 曲青川也顿时?兴奋起来,蹲在她旁边,还用手扒拉着编织袋的网缝,马光平也认了出来:“真的是红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你?们干嘛的?”中年男人一头雾水,又?奇怪又?警惕地问,“是买橘子?”他的方言里夹杂着蹩脚的普通话。 曲青川站起身直接质问:“老乡,你?怎么?有这种橘子?” “我,我怎么?有?”中年男人又?像笑又?像哭,“我们这里就产这个,我这不是送去县里卖?” 犹如一阵冷风吹过,大家脸上的兴奋一时?冷落了下去。这里产这种橘子,意味着人人都可能是嫌疑人,也意味着人人都不是嫌疑人。 马光平叹了口气。 “噢没事了,”曲青川语气和?气了许多,“你?们这里家家都种橘子?” “那?也不是家家,倒是有一半吧。每年秋冬,橘子熟了,大家都往城里卖,算是生计吧。” 李疏梅记得老马说过,这种红橘虽然主产四川福建,但在全国大部分?省份都种植,这儿土壤肥沃,种植橘子那?就一点也不奇怪。 但就是有件事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疑点偏偏就是和?大坪村相关联呢? 在他们对话时?,她始终蹲在橘子旁没动,想站起来时?,忽然发现腿有些麻,她有点站不住,幸好一只手臂被?祁紫山拉了一把?,她站起时?用目光朝他感谢了下。 马光平特意买了三?斤橘子,中年男人总算消除了大半警惕,热忱了些。 和中年男人聊了小半天,他也是一口否决用车的事,和?屠户刘差不多。 走访下一个摩托车主的路上,马光平分?橘子给?大家吃。李疏梅脚上沾满了泥,走得越来越缓,她将橘皮慢慢剥成了六瓣,剥成差不多大小?的六块需要些耐心。 边吃橘子肉边摩挲着橘皮,疑云也在她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很快就到了晚上六点多,山村天气冷了许多,村子里开始掌灯了,一片宁静的村庄进入了夜色。 黛色的远山摇曳着鬼魅,充满诡异。夜雾里夹杂着奇怪的野兽哀鸣,还有飞鸟的扑棱声,闻之胆寒。 李疏梅这次进山穿着一身深蓝冲锋衣,衣服挺保暖的,但仅限于市里,山村天一黑,气温骤降,她抱起双臂,抵御低温,可是寒冷还是从脚底往上升,这里真的太冷了。 “走吧,先上车。”曲青川搓了搓手,发话了。 走了十几分?钟后,李疏梅终于上了车,车门关紧,车内暖和?了一些,但脚底仍旧刺骨。 “疏梅,是不是有些冷?”曲青川问她。 “还好曲队,走路挺热的。” “晚上回镇里找宾馆吧,村里估计找不到住的地方。” 半个多小?时?后,大部队回到镇里,订了宾馆,在宾馆门口的小?饭店吃了个便饭,这顿饭何道勤抢着付了钱,说是给?他们接风洗尘。 出饭店门后,曲青川吩咐:“明天咱们还得继续查,有一个重要方向,小?卖铺的老高,明天他回来,我们得问问。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也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侦破方向。明天八点出发!” 晚上洗完澡偎进被?窝里,李疏梅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带个好,以?前她很少有这种去山里办案的情况。 接电话的是夏祖德,她问了好,没说一句工作的事情,也是怕夏祖德多想,毕竟虽是“父女”,但职务关系,她不想开口说困难,三?言两语后她就说让李老师接电话。 “那?个……”夏祖德难得支吾了下,还是问了声,“那?边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李疏梅没说细节,夏祖德也没再问,“你?妈就在旁边,你?跟她说吧。” 和?李新凤接上话,她就听?到了常年萦绕在耳边的絮叨,实际上以?前她耐不住性子听?,这两天办案受阻,心情压抑,她倒觉得李老师的话很温暖。 听?她唠叨了半天,她终于插上话:“李老师,你?也保重身体,山里网不太好,就不多聊了。” “那?都是什么?地方,网怎么?没覆盖?都千禧年了。你?爸也不知道怎么?布置任务的,出发前也不提一嘴,我给?你?准备些暖宝宝也好。你?穿的那?身衣服肯定是不行的,我得托人给?你?送衣服去,你?给?个地址,我叫人送去。” “千万别,这里气候和?市里不一样,山里很温和?。” “是什么?原理,山里还温和?了。” “村民很热心,每家都有那?个暖脚……。” “暖火桶。” “对,那?玩意挺暖和?的。” “那?你?一定要注意保暖,我记得你?经期……” “妈,差不多了,明天起早,要睡了。” 挂了电话,李疏梅卧在床上,捧起本子,曲队让大家再想一想侦破方向,她也打算再琢磨琢磨案情。 李疏梅翻了翻最近做的笔记,与其说是笔记,不如说是一幅幅零零碎碎的画,她喜欢把?听?到的看到的画出来,这样更容易记住。 从农药厂的保安曹进,厂长翁爱兵,罗向松爱人方雅雯,方雅雯同事蒋晓丽,一直到近日?调查的罗向松同事,都画了下来,除了画下他们的肖像,还画下了他们口供描述里的小?故事,就像一张张小?漫画,构成了罗向松的主要社会关系。 今天山村里天太冷,她手都僵了,没怎么?动笔,她现在得把?小?卖铺老板娘,屠户刘等等人,回想着画下来。 画着画着,李疏梅的思维也上蹿下跳。 她记得二队分?析案情时?曲队说,从凶案现场的情况可以?定性为“仇杀”;死者四肢被?绑缚了两道,推断凶手“惧畏”死者;她自己也从把?个头并?不大的红橘剥成六瓣的细节上推断凶手手掌不大,而且心思细腻。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罗向松仇恨,但却惧畏他,然而他又?能心思沉稳在凶案现场细心剥吃橘子,他吃橘子时?的心态又?是什么?样? 还有一个重大疑点是,工厂四周有围墙,只有一个进入口是保安守护的大门,凶手为何能安然进出? 她又?翻到保安的肖像画一页,之前她特意画了保安的手掌,这是一只宽阔粗犷的手掌,从问询情况看,保安性格并?不像那?种心思缜密的人,假定保安在现场做出这样的细节,倒显得不太可能。 她又?翻了一页,罗向松爱人方雅雯的手掌白皙小?巧,纹理细腻,指尖如笋,这只手就像是剥橘子的那?只手。 第41章 少年壮志不言愁。 一班人像一堵厚厚的?围墙抵在他们面前,个个面色冷漠,手捏拳头,好像憋了一口恶气。 “没带武器,看来不是真想打架。”马光平却在对峙的?紧张气氛里调侃了句。 曲青川瞥了他眼,“你以为他们真敢?不懂法?” 李疏梅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但她也料定村民们不会乱来,从进这个村时她看到的?是村民脸上的?质朴,听了他们的?故事,她很多次都产生了同情,如今看来,双方之间一定产生了什么误会。 但她的?心始终悬着,她不知?道?这次误会会造成什么后果,她期盼化?险为夷。 曲青川大?声说:“乡亲们,你们是不是有事要?和我们谈,正?好借这次机会我们谈一谈。” 村民们依旧铁着脸,沉默不语,几秒钟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终于往前走了一步,他大?概一米八左右,身高手长,五官黝黑,不过眼睛很亮,他口若洪钟道?:“为什么怀疑是我们村杀了人?” 果然是因为这个,李疏梅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他们这趟旅程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既然挑明了,那总比没有进展好。 曲青川也像是吁了口气,他颇为沉稳说:“是这样的?,我们是市局的?刑警,调查就是我们的?工作。想必大?家,一定是知?道?了罗向松遇害的?消息。去年?夏天,罗向松研发的?农药造成了你们村农药中?毒事件,虽然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但是我们警方认为罗向松被害,你们存在嫌疑,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消除你们的?嫌疑,我希望你们配合,只有配合才?能让这件事……” “两个孩子都死了!”一个村民忽地用方言喊道?,“就是他害的?,他是罪有应得,他是天收的?!和我们什么关系?” “是啊,和我们什么关系?”村民们群起响应起来,一时摩拳擦掌,充满了激愤。 “农药超标,害人精!” “死了好,天收的?!” 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犹如浪涛,一时之间把曲青川的?喊话“大?家听我说”淹没得没有水花。 村民们挥舞着拳头,虽然没有动手,但是现?场气氛已经上升到鼎沸,只怕有人挑一句,真有人上头动起手来。 他们虽然是刑警,但是要?是真斗殴起来,受不受伤不好说,恐怕也会产生剧烈的?社会影响。 李疏梅心里越发紧张,也伴随着渐渐滋生的?绝望,要?想安抚和说服这帮认定了“死理”的?村民,恐怕难于登天。 马光平和祁紫山都是无计可施的?表情,何道?勤和田阳反而相对冷静些,说明他们早就对村民的?反应有过领教,曲青川挥动手臂大?声喊道?:“你们这么闹,到底想做什么?” “出村!” “出村!” 村民态度强硬要?求大?家立即出村,李疏梅听清了曲青川的?解释,“路断了,在修”,但是村民根本?没听见似的?,只一个劲要?求“出村”。 村里和外面的?世界存在着太多的?隔阂,这是曾经伤害他们的?那些人给?他们日积月累带来的?,他们现?在不会信任任何人,他们抵触、排斥外面的?世界,他们并非封闭,他们只是不愿意有人触碰他们的?伤疤。 这些隔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除的?,更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解决的?,也许这种隔阂已经根深蒂固于每个村民的?心底,就像石头和野草一样顽强。 村民们挥着拳头,齐声呐喊着“出村”,犹如驱赶一群破坏他们村落安宁的?“小丑”。 “走走,我们走,出村!”曲青川彻底妥协了,摆着手让大?家上车。 李疏梅默默跟着大?家回车上,心情几乎坠落到谷底,马光平仍旧说了句顽强的?笑话,“我怎么有点想老费了。” 虽然老费在这里也可能于事无补,但他那强硬的?性格估计也不会让对方占到什么便宜,不至于现?在这么灰溜溜“逃走”。 这里真的?太美了,但暴雨和天寒地冻又让人疏离,李疏梅喜欢这儿,也讨厌这儿,她理解这儿,也畏怯这儿。 “不好了——不好了——” 在李疏梅内心彷徨冰冷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尖叫的?喊声,“孩子掉河了!快救人啊!” 李疏梅神经一滞,那叫喊声清晰传到她的?耳中?,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尖叫:“玲玲!玲玲……” 是玲玲?是上午问她饿不饿的?那个小女孩,李疏梅的?脑海里刹那间拓印上那个可爱漂亮的?模样。 村民们听到喊声,纷纷转身朝河边望去,远处的尖叫声就像号角一样传过来,嗡!嗡!拍打着李疏梅的?耳膜。 “紫山,救人!”李疏梅什么都没想,拔腿就朝河边跑去。 她像风一样朝那边疯跑,这次来村里,她唯一认识的?名?字就是玲玲,如果她淹死了,那她将有多后悔。 风声在她耳边呼啸,她已经听不清任何嘈杂的声音,只有小女孩的?声音,“姐姐,你是不是饿了”。 这条路并不是一马平川,有田有地,也有稀疏的?树林,雨后一片泥泞,泥点和小石子就像蚂蚱一样朝李疏梅身上跳,转眼间裤子以下都成了小泥人。 泥泞路上,曲青川他们紧紧追赶着李疏梅和祁紫山的背影。 村民们也纷纷朝河边跑去,他们的?视线里,那个像风一样的?女子已经离河边越来越近,她的?身后,是一个外乡年?轻人,跟跑着她。 他们从未见过跑得这么快的?女孩,村里的?女娃娃从小就到山上割草、打柴,她们身形矫健,好似兔子,但遇到危险时也不敢上前,只有这个外乡女孩,就像猎豹一样。 转眼之间,“扑通”一声响,那风般的?女子脱了外套,跳进了河水,雨后河水湍急,许多荆棘和树枝在河面上翻滚,她拼命在水中?游着,像只飞跃的?鱼儿。 河水中?央,黑色皮球大?小的?玲玲在那里上下漂浮,河水流速快,将她往下游冲,生命垂危。 紧接着,年?轻人也脱了外套跳入了水中?,待村民们赶到河岸时,女子已经将小不点玲玲从河水中?央抱住了,或许因为力量不够,在河水中?央打起了漩儿。 所有人眼里都充满了担心和紧张,手心也捏攥了起来。 年?轻男人拼命朝河中?央游动,很快,他游到了,他和女子一起抱住了玲玲。 所有人都吁了口气,有些村民的?眼中?甚至泛起红晕。玲玲的?妈妈站在岸边大?声哭喊:“玲玲,玲玲……” 李疏梅和祁紫山拽着小不点的?双臂,将她一点一点游到岸边。 曲青川正?想去接人,村民们比他还着急,两个人抱住小不点,几个人去拉李疏梅和祁紫山。 李疏梅已然筋疲力尽,软绵绵的?身躯被人扶上了岸边,她全?身湿漉,衣服上的?水纷纷往下掉,白?衬衫已经被河水染成了泥黄色,也许是刮到了河面上的?荆棘,衬衫破了好几处,本?来扎着的?头发也散开着,湿哒哒盖在脸上。 曲青川眼中?忽地有些涩滞,他还深深记得曾和老夏抱怨,他要?的?人是要?能干苦活、脏活、累活的?。局里的?宣传科、信息科,多适合李疏梅,那细皮嫩肉的?,他是养起来还是当牛马使唤? 现?在看来,是他错了,李疏梅才?是最好的?,是最好的?。 “真是好孩子啊!大?冷天的?。”马光平在他耳边夸赞了一句。 “是。”曲青川狠狠共鸣,连忙脱下外套,“给?他们换了。” 马光平正?要?脱外套,何道?勤忙说:“曲队、马哥,脱我们衣服。” 几个人上前要?换衣服,然而村民早已围得水泄不通,好几个大?妈还在安排,李疏梅和祁紫山身上已经包上了村民的?袄子。 “这两孩子太冷了,快进家里烘火!”大?家你一言我一嘴。 此刻李疏梅还在关心玲玲的?情况,玲玲喝水了,状态不是太好,眼睛泛白?,嘴唇青紫。她母亲搂着她哭哭啼啼,顺带还骂她乱跑,死了活该。 李疏梅喊道?:“我要?检查下玲玲,给?孩子吐水,不然会出事。” 现?场乱成一团,终于村民里有冷静的?,喊着让李疏梅给?孩子吐水。 李疏梅将玲玲平躺在早已铺了外套的?地面上,跪着倾听她的?呼吸,呼喊了她几声,玲玲没有反应,呼吸衰微。 现?在必须要?进行人工施救! 她在警校学?习了一些给?淹溺者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的?方法,但当她打开玲玲的?口腔,从她口中?清理出浑浊的?泥浆时,她的?大?腿忽地刺疼起来。 方才?高强度的?奔跑,刺激了她原本?就留下后遗症的?大?腿骨头,只是她在救人时顾不上痛感,现?在停下来,大?腿肌肉里就像钻子往里钻。她咬着牙,手指因为疼痛产生了几许微颤。 但她现?在已经没有缓解痛苦的?时间,她必须尽快救玲玲。 “疏梅?”祁紫山语气低沉,像是看出什么。 “我没事。”她努力保持镇定。 “疏梅,你给?玲玲吹气,我做心肺复苏。”祁紫山蹲在她身旁,语气十分冷静,一瞬间给?了李疏梅新的?力量。 她连忙点头,急忙俯下身按照流程给?玲玲吹进两口气,祁紫山跪在玲玲身旁,单掌按压在玲玲的?胸膛中?心,他动作十分标准,连续且有力地按压三?十次。 第42章 “山里头有狼不知道?”…… 本来李疏梅打?算报喜不报忧,但没想到,这趟旅程太艰难了?,今天?淋雨了?不说,还冻得人全身发麻。 “怎么了?秀秀?”李新凤的语气担心坏了?。 听到了?担心的语气,李疏梅忽地眼眶就红了?,她把今天?的遭遇三下?五除二说了?一遍。 李新凤一个劲说女儿吃了?苦,她心疼死了?,一听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又?说要叫人送衣服送吃的过来。 李疏梅说这边村民对?她很好,一会就开饭,也有衣服穿,还是人家过年穿的新衣。 两?人絮叨了?半天?,信号断断续续,后面就直接断了?。恰在?这时,玲玲妈妈托人回来传话,说玲玲在?镇医院检查了?,没什么事,医生让住院观察一天?。李疏梅也吁了?口气。 * 曲青川和马光平捧着热粑粑回到车前,发现前方泥路走来一个人,天?还没黑,来人身材高大?魁梧,步伐矫健,马光平撇了?撇嘴角:“是老费。” “老费怎么过来了??”曲青川问。 “我也不知道啊。他没开车啊?走来的?” 费江河迈着大?步走到车前,整个鞋子和裤脚上都是泥,他拉下?冲锋衣的帽子,露出一张结实又?被?风吹红的脸颊,一伸手拿下?背包说:“老曲,你们也真行啊,听说陷在?村里出不去,连吃的也弄不到。什么时候遭这罪!” “谁说没吃的,”马光平手里还拿着半块荞粑,伸手递给他,“尝尝,味道还不错。” 费江河揶揄:“这是顺的吧,我不吃。我给你们带了?面包饼干,上车。” 三个人上了?车,曲青川就问:“是不是紫山告诉你的。” “我要不问,都不知道你们在?这吃苦。”费江河将面包递给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马光平说:“你就专门来送吃的?还是那边没有调查方向了?,悬崖勒马?” “我说你,不骂你两?句你还来劲了?,我不来,你们就冻死饿死这里了?。” 马光平笑笑:“所以你千里迢迢走过来,想感动?我们一把,路不是已经修好了??” 费江河道:“我来时还没修好,我把车撂半路了?,疏梅他们呢?” “话说回来,你来不来都没干系,疏梅他们搞定了?一切。”马光平带着一丝傲娇说。 “什么情况?”费江河来了?兴趣。 马光平兴致勃勃把下?午的情况说了?一遍,费江河频频点头,欣喜道:“我没说错吧,老曲,我们二队就是捡到宝了?。你们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最英明?,要不是我死活都要留她下?来……” “啧啧!”马光平吃了?一口面包说,“你最英明?!” “英明?英明?。”曲青川吃着面包问,“有水吗?水带没?”从?费江河手里接过一瓶水,他急忙喝了?一口说,“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线索?” “有线索早就给你打?电话了?。但是老曲啊,我还是坚持把重心放在?农药厂,大?坪村摸排工作不能拖太久。” 曲青川缓缓点头,“行啊,等今晚疏梅的消息吧,看看村民配不配合,如果配合,说不定明?天?就可以回去。” * 下?午四点多?,闫岷卿刚刚回到办公室就被?人唤:“闫支,夏局叫你去趟办公室。” 闫岷卿放下?工作本,快步走到局长办公室,敲了?门。 “进。” 闫岷卿进屋,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师父,夏祖德就说:“大?坪村的摸排工作了?解多?少?” “听说不太顺利。” “什么叫不太顺利?” 闫岷卿发现夏祖德脸色不大?好,他对?夏祖德很了?解,平时很和气,但关键时候也会发脾气,千万不能惹,此刻,他脸上的信号让他意识到,要顺着他。 “村民不太配合,师父你也知道,去年大?坪村农药中毒事件,中心人物就是罗向松,如今罗向松死了?,村民们心里面的想法肯定是很复杂的……” “到现在?,案子竟没有任何?进展!”夏祖德冷声道,“归根结底,你们没有真正了?解案子。你马上去一趟大?坪村,务必把情况了?解得清楚再回来,如果方向不对?,得马上换。” “是,师父,我马上过去。”闫岷卿吞咽了?下?,他感觉师父有些生气,显然这件案子的进展目前就是一团雾水,他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回来。” 他出门时,夏祖德叫住了?他,他转身问:“师父还有事?” “我听说他们连吃的都弄不到,也不知道曲青川是怎么干活的,你给他们带点食物过去。” “这个曲青川,干活是不灵活。” “局里不是有大?衣吗,给李疏梅和祁紫山捎一件。” “他们怎么了??” “掉河里了?。” “啊?”闫岷卿咽了?咽道,“放心吧师父,我都照办。” 晚上八点,闫岷卿和同事小孙终于赶到了大坪村,这一路真不容易,路上全是泥浆,轮胎滑,车子差点陷进泥坑里出不来。 总算是见到了?人,他把一箱泡面交给了?曲青川,又?叮嘱将两件大衣送给李疏梅和祁紫山。 “八点半,开个短会,就我们几个,一个都不许少。”闫岷卿下?了?命令,又?吩咐说,“你们先吃点东西。” 闫岷卿的车就停在?前面几米远,待他进了?车子,马光平就道:“没热水,整这一箱泡面来,不知道怎么想的。得了?,我把衣服送给他俩。” 马光平下?车后,费江河问:“老曲,闫岷卿怎么过来了??” 曲青川道:“我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开会,肯定有事呗。” “就喜欢扯犊子,一天?天?的。”费江河揶揄。 “老费,现在?在?外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今晚无论?他说什么,咱就听着。” “嘿。” 不一会,马光平回来了?,把两?件大?衣原封不动?抱了?回来,曲青川问:“怎么?是没见着人?” 马光平上车关上门说:“这两?小子,屋子里暖着呢?享受着很高的待遇,还说晚上就住在?村民家,让我们先回镇里。不过,也算有点良心吧,把衣服留给我们穿。晚上气温下?降得太狠,来,老曲,你先披上,老费身体好,我和他轮换穿。” 他将一件衣服递给曲青川,自己又?披了?一件。 “你们穿吧,我不打?紧。”费江河说道。 曲青川说:“既然他们有机会和村民多?接触,那我们就做好辅助工作吧。” 不一会,闫岷卿过来了?,他坐进了?后排,后排就费江河一个人,他上车打?了?个寒噤,说:“想不到这里挺冷的,车上怎么不开个空调?” 马光平坐在?主驾,回过头说:“闫支,油不多?了?,再说,你送的大?衣挺厚的,不冷。” 这大?衣是军绿大?衣,里面有绒,确实很暖,马光平正得意时,闫岷卿冷下?了?脸:“是给你穿的?李疏梅他们呢?掉河里怎么样了??” 马光平只得又?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闫岷卿终于?点头认可:“这就是我们刑警的精神,值得表扬。” “对?对?,肯定值得表扬。”马光平笑着附和,曲青川也转着身子面对?后排,只有费江河一个人望着车窗外漆黑的世界。马光平又?道,“闫支也很幸苦,还亲自送衣服食物过来。” “恭维的话就不要说了?,”闫岷卿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吗?因为夏局很重视这个案子,是非常重视。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你们还想拖多?久,如果我不来,你们是不是打?算在?村里住个三年五载了??” 马光平刚刚的笑脸也没了?,略带委屈说:“闫支,这里的情况很复杂,你可能不知道。” “对?,搞不定就说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不一定比你们少。”闫岷卿从?厚皮衣里掏出一份叠着的报纸,打?开后递给曲青川,“你们看看。” 车厢打?了?顶灯,马光平也凑到报纸前一起看,费江河终于?扭过头来,瞥向了?报纸。 闫岷卿趁他们看报纸时解释说:“去年报社记者对?农药超标的事还进行过专访,当时磷含量超标也是记者查出来的,后来记者还对?东阳农药厂原厂长王昊平做了?采访,报纸上的内容并不详尽,你们可以翻翻论?坛,当时王昊平在?采访中夸大?了?罗向松在?农药开发上的作用。他是厂长,项目和签字他负主要责任,但最后为什么大?坪村的矛头却独独指向了?罗向松呢?” 曲青川恍然大?悟,从?报纸里抬眼说:“王昊平想找人背锅?他……后来卖机器贴钱给村民,都是为了?博取村民的同情,同时引咎辞职,也是为了?逃责?他把自己甩得一干二净,而把锅丢给了?罗向松?” “你说的没错。”闫岷卿说,“之所以村民对?罗向松存在?这么大?的仇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来自于?王昊平的这种做法,如果他坚持原则,维护员工的利益,我敢说,大?坪村根本就不可能对?他抱有仇恨。” “我明?白闫支。”曲青川说,“所以你坚持彻查大?坪村。” 闫岷卿正要点头时,费江河冷不丁地泼冷水:“这件事不代表村民有杀人动?机。” 就像是一道好菜里混进不干净的东西,闫岷卿斜眼冷觑了?他一眼,“那你说什么才是杀人动?机?” 第43章 他暗我明。 当?晚,闫岷卿在屋里始终黑着脸,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回镇里去了,村民的话?很坚决,家里没有多余住的地方。 李疏梅和祁紫山住在了村民家里,当?晚她翻手机才发现曲青川早就给她发来了短信,他简短说明了闫岷卿怕冷的经历,让她“顾全大局”。 李疏梅也没想?到闫岷卿有这种?毛病,要不然也不会把他晾在门口。 第?二天,吴大妈还有村里几位热心村民,帮李疏梅和二队对整个村进行了走访摸排。 很快,消除了小?卖铺的嫌疑。小?卖铺老板老高在上周五进城上货了,但当?天晚上回了村,不具备到市里做案的时?间。这次走访途中?,老板娘突然带着孩子离开家,原来是因为老高在县里出了车祸。 经过三天时?间的努力,二队一共梳理出了五名嫌疑人,五名嫌疑人于?上周,特别是周六当?天,即罗向松死亡的当?天,都不在村里,需要重点排查。 紧接着,二队对这五名嫌疑人进行了重点排查,其中?三人已经回村,通过调查找到了他们的不在场证明。还有两名嫌疑人仍然在外,但顺利要到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和暂住地,所以曲青川决定回县里继续进行调查。 将整个大坪村的嫌疑排查到只剩两人,这趟旅程无疑是成功的,闫岷卿的脸色终于?好了许多,他决定先回市局,临走时?还吩咐说:“尽快把剩下两名嫌疑人排查完,你们的工作我会汇报夏局,大家都辛苦了。” 闫岷卿上车后,最后看了一眼?李疏梅,眼?神略显复杂,嘴角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就叫开车走了。 李疏梅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十有八九是因为那天晚上没第?一时?间放他进屋,他心里记仇。 但曲青川看穿了闫岷卿的情绪。 闫岷卿刚进村就否认了李疏梅提出交通为主的排查方向,但这次排查下来,却证实?了大坪村的五名嫌疑人,在上周都是通过村里的五辆交通车出村的,因此李疏梅提出以交通查明嫌疑人的方向是对的。村民也说,虽然山村的路四?通八达,但要出村,靠走极其艰难。 尽管这事大家心知肚明,谁都没再提一嘴,但闫岷卿作为老刑侦,自然也明白大家不说是因为什么。 到县里后,两名嫌疑人都没有联系上。费江河提出现在的调查方向不能只放在大坪村这边,他认为农药厂的调查不能轻易中?断。 于?是曲青川决定兵分两路,由费江河带李疏梅和祁紫山回市里继续调查。他和马光平,以及县局的同事,在县里搜查两名嫌疑人。 回到市里已经是下午,费江河让李疏梅和祁紫山回家休整一下,明天正式调查,祁紫山的助听器坏了,他也得回去修一下。 李疏梅也好久没在家吃个饭,她好想?回去尝尝李老师的手艺。 五天后,费江河这边对于?农药厂的调查仍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而?曲青川那边工作也结束了。 当?天晨会,大家再次聚在一起,马光平总结说,大坪村的两名嫌疑人都找到了,在县局进行了审讯,其中?一人从始至终没有去过市里,也得到了相应证明,从而?消除了他的所有嫌疑。 另一名嫌疑人在上周五去了市里,周日离开市里,符合做案时?间,但在周六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即罗向松死亡时?间段,他都在一家名叫悠悠棋牌室的地方逗留,那家棋牌室离农药厂较远,并且有多人证实?嫌疑人在当?晚没有离开棋牌室,因此他的嫌疑也彻底被排除。 曲青川不认输,又在外面跑了两天,终于?找到了高志富的外市住址,高志富是大坪村农药中?毒事件的“始作俑者?”,后来离开村子一走了之。 曲青川认为他带着老婆孩子背井离乡,也有一定杀人动机,但找到人后才发现,高志富的孩子来城里就得了病,高志富这一年?几乎在工地和医院两头跑,生活艰辛,根本没有回过秦东市。这条线也终止了。 至此,大坪村的嫌疑全部被排除了,也就是说,除非还有隐情,罗向松的死和大坪村已经没有直接的关联。 曲青川拿粉笔将罪案板上的“大坪村”三字划了一个叉,这表示大坪村不应该成为今后的调查方向,除非有新的线索。 这个叉号笔迹不重,但李疏梅却看出了所有人脸上流露出的怅然,因为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嫌疑人需要再去排查了。 这是案子里遇到的最大阻力,如果这种?状态继续时?间越久,就很可能变成悬案。 “捋一捋啊,”费江河执拗的性格每次都会在这样的时候展露出来,他盯着罪案板说,“为什么没有嫌疑人了?真是太?奇怪了。明明一个大活人死在那儿?” 祁紫山说:“有些犯罪者智商高,反侦察能力强,他就会制造无痕迹、无目击者?、无动机、无嫌疑人的假象,这也叫做完美犯罪。” 祁紫山的话?让大家进入了新的思考,李疏梅发现祁紫山很少在讨论案情时?说话?,然而?这句话?却像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引导。 “紫山,你说的不错,”曲青川冷静地说,“犯罪嫌疑人一定通过某种高明的手段误导了我们,如今他暗我明,也许他就在暗处嘲笑我们的无能呢。当?然,也有可能我们接触过嫌疑人,但是我们没有识破他,他通过伪装欺骗了我们。” 李疏梅在心里默默认同,祁紫山提出了一个引导线,曲青川沿着这条线总结了所有可能,要么就是调查范围没有覆盖到凶手,要么就是调查力度不够深入,总之都说明现在存在的问题。 费江河说:“老曲,按理说我们已经对罗向松的社会关系进行过最大范围排查,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在厂里,他的社会关系很简单。除非,就是我们已经接触过凶手,但他用某种?方法欺骗了我们。” 是谁呢?李疏梅越发觉得这样的调查方向是一个重大突破口,但他们调查了这么多人,到底是谁伪装了自己,并且在刑警们的火眼?金睛下逃出生天,这样的人恐怕很不简单吧。 “疏梅,把最近以农药厂为中?心的调查对象都报一遍吧,”费江河提醒,“紫山你写?一下。” 李疏梅连忙打开笔记本,这是从第?一天去农药厂事发地点接触的人员名单。她挨个进行介绍。为了照顾祁紫山在罪案板上写?字的手速,她读得并不快。 农药厂保安曹进,事发时?就在农药厂区,也是第?一发现者?,报警人。平时?和罗向松关系还不错。 农药厂厂长翁爱兵,事发前和死者?进行过会谈。翁爱兵对罗向松的才能欣赏有加,也一直关注罗向松主导的农药新技术的研发。 农药厂技术员小?程和小?宋,是罗向松下属,是农药新技术攻坚的主要力量,周六当?天和罗向松一起上班,上班地点在罗向松办公室隔壁,两人倾慕罗向松的才能,对罗向松很尊敬。当?天下班后离开工厂。 罗向松妻子方雅雯,和平常一样,周六傍晚给罗向松送餐,当?天晚上参加一个定标饭局,醉酒后由同事蒋晓丽送回家。第?二天向保安打电话?问候罗向松,保安这才敲响罗向松的门。 蒋晓丽,方雅雯的同事,当?晚和方雅雯一起进入工厂,但没有进罗向松办公室,后随方雅雯一起去饭局,当?晚送方雅雯回家,在她家呆到凌晨才回家。 马国庆,方雅雯的公司领导,当?晚和方雅雯、蒋晓丽一起参加饭局,证实?了方雅雯和蒋晓丽十点左右一起离开饭店。 农药厂销售科经理潘峰,在农药厂运营正常时?期,和罗向松有一些工作上的过节,两人在会议室里进行过激烈争吵。潘峰本人反应,他和罗向松的矛盾都来自于?工作内,他个人对罗向松没有任何?不满,周六晚上,他一直在家,妻子作证。 农药厂技术员查效刚,因为工作上的失职,曾经被罗向松痛批过,从罗向松的部门调走了。查效刚本人反应,他曾对罗向松心里存有芥蒂,但工厂面临倒闭后,他已经放下这种?芥蒂。周六晚上,他有不在场证明。 李疏梅又列举了一二人,表示没再有其他人的可能。 费江河点头,“对,基本上是这些人吧。” 曲青川两指捏住下巴,像是一直在深思熟虑,这时?慢慢抬起眼?皮问:“罗向松在会议室里进行过激烈争吵?我记得大家排查下来,他本人性格温和,待人谦虚,在厂里人缘极好,他为什么会和别人激烈争吵。” 李疏梅回答道:“是这样曲队,我们向农药厂员工了解过,当?时?正逢农药厂的新产品,也就是那批磷含量超标的新商品上市,销量很不错,但厂里经济情况仍然不乐观,因此在大会上,潘峰提出提高农药商品价格。当?时?罗向松刚刚被提拔,正是壮志凌云的时?机,他坚决不同意产品涨价,于?是他们大吵了起来。” 曲青川颔首道:“最后厂里的方案是什么?” “是由原厂长王昊平拍的板,价格不变。据厂工们反应,当?时?王昊平很看重罗向松,几乎什么都依着罗向松。” 曲青川还记得闫岷卿的推测,王昊平最后把一口大锅彻底甩给了罗向松,但当?时?他却很器重罗向松,也许那是纯粹的喜爱和器重。或者?还有一种?可能,王昊平在那时?候就意识到农药存在问题,但为了工厂,他却仍然坚持售卖,他可能早就有把罗向松推到最前面,保全自己的想?法。 第44章 金蝉脱壳? 一个星期过去了,曲青川那边的调查,和?费江河这边的调查都没有什么结果?。 下午一点多,李疏梅终于坐进一家面馆,她的面前剥了一大堆蒜皮,就像一堆雪片一样。她心情不太好,吃大蒜反而有种解气的感觉,好像这大蒜就是凶手,一口?一个解气。 费江河也和?他一样,面还没上桌,就开始剥大蒜吃,不声不响的满腹心事。 他像吃花生一样,每次“咯嘣”吃下一颗大蒜,祁紫山眉头就不自?觉微微皱了皱。 李疏梅吃蒜时说:“紫山,你不试试吗。” “不了,天生不喜欢。” 费江河终于说话了:“别叫他吃蒜了,他一股书生气,一年前刚来的时候,就什么也不吃,他以前连面条都不吃。吃面条快,像我?们这么跑,在外面哪有时间点菜,吃面条省事。” 面条终于上桌,费江河连吃了两颗蒜,拿起筷子,做出“风卷残云”的姿态。每次他都是最后?一个要面条,因为他吃得?最快。 李疏梅却听到?了“一年前”三个字,祁紫山年龄应该在二十七左右,他不可能一年前从警校毕业,那么为什么他是一年前才?来市局。 他平时看起来有几分“淡泊明志”,也不图表扬,这是她刚开始接触他时的想法,其实她慢慢发现,他也总是在思考,有时候会?提出关键的想法。可能这是他的习性。 她有意替紫山解围说:“有些人从小?吃米饭,不吃面也很正常吧。” 费江河吃面时抬头瞥了她一眼:“就你向着他。” 我?向着他?李疏梅并不觉得?。祁紫山睫毛慢慢搭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吃了一大口?面条。 面条吃得?差不多时,费江河喝完最后?一口?汤问:“紫山呢?” “前台。” “这小?子。面都没吃完。” 不一会?,李疏梅见祁紫山付完账回来了,他微微垂眼,像是有心事,边将钱包塞进口?袋,边坐下说:“老费,疏梅,我?想起一件事,为什么没有嫌疑人,我?们找不到?嫌疑人,会?不会?是因为这是随机作案?” 随机作案,李疏梅愣了一下,这是她从未想过的,随机作案的嫌疑人,在所有案件种类里,的确是最难锁定的。她料想费江河也没有想到?,因为他此?刻的神色有些凝重。 他嘴角布满油渍,李疏梅抽了一张纸递给费江河,他接过,没有擦。 “你为什么觉得?是随机作案?随机作案不可能是仇杀?凶手图什么?他不图财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再说他怎么进入厂区,保安不可能视而不见。”费江河给了一连串的反问。 “也许这种随机作案的动机,是我?们根本没有想到?的?随机作案也分很多种,和?无差别杀人是有区别的,很多随机案件犯罪嫌疑人也会?对?被?害人进行选择。举例,有人因丈夫出轨而痛恨出轨的男人,那么她就有可能对?任意出轨的男人进行处罚,这也是随机作案的一种。” 李疏梅发现祁紫山“据理力争”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坚持自?己的观点。而这个观点很显然是之?前从未提到?的,对?于李疏梅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方向。 “随机选择?”费江河自?言自?语了声,像是被?“说服”了,他缓缓用纸巾擦拭嘴巴,慢声说,“紫山,我?不能说没这种可能。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话,‘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真相。’” 李疏梅听过这句话,兴奋道:“老费,你也看过福尔摩斯啊?” “那可不!我?不像读过书的人?” “你面相就挺有才?华。” “你夸人……真干巴。”费江河开心又无趣地摆了摆头。 吃完面,费江河决定再回农药厂一趟,重回现场查探细节,之?前几乎整个农药厂区,痕检部门都做了检查,特别是围墙周围,痕检部门重点探查了新?鲜足迹和?痕迹,然而并没有什么收获。 这次他们重回农药厂区,在围墙内外重新?走?了一遭,踩着黄叶,三个人划分区域,一片一片地仔细观摩围墙墙壁,寻找新?痕迹。 两个小?时后?,三个人对?围墙内外都勘察了一遍,但没有任何有价值发现,围墙上痕迹很多,都是经年累月留下的,那种新?鲜的被?碰撞、划割的墙粉痕迹几乎没有,这也意味着,近期没有人通过墙壁翻入。 三个人又在厂区内到?处走?了走?,李疏梅趁着观察的时间打算把厂里的房子一一画下来。 她之前几乎画下了和罗向松相关的人,但是犯罪嫌疑人如何能够来去自?如,她一直没明白,所以她想画下厂里的房子和建筑,画画对?她来说不但可以标记信息,还能触发灵感,也许会在画画的时候发现什么呢。 费江河和?祁紫山每每看到?她动笔,就会?等她一会?,从不打扰她。 通过速写?的方式,她画得?比较快,半个小?时不到?,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建筑,案发地点,红墙黑瓦的技术楼。 再次回到技术楼,已经是傍晚时分,阳光微弱,从围墙外照进来,黄叶遍地的地面上也覆盖了金色的暗光,同样也照进李疏梅些许怅然的内心。 她心里有种空空的不适感,她掏出一颗糖果?,递给祁紫山,他默默摇了摇头,没接。 费江河正在思考,心无旁骛,她没打扰他,她自?己剥了一颗糖吃。 含着糖果?终于觉得?好受了些,李疏梅见费江河在长时间思考,就和?祁紫山小?声说:“紫山,整个下午你想到?什么没?” 祁紫山摇了摇头轻声说:“还没,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可以,金蝉脱壳!” “金蝉脱壳?”费江河自?言自?语了句。 忽然,他转过身,声音响亮,热血沸腾:“回局里找案宗——他绝不会?是第一次犯案,他心里素质高,行动谨慎,心思细腻,他甚至留下橘子皮在现场‘挑衅’,他一定犯过旧案,以绑缚为主要特征没有侦破的案件,现在回去找!” 李疏梅激动万分,无论何时,费江河的话总是破除迷雾的利器,她相信这次也不例外,祁紫山的脸颊上也浮现久违的期盼。 三个人立即上了车,费江河给曲青川打了电话,对?方应了马上回市局。 回到?市局的一间会?议室,李疏梅才?发现曲青川已经提前召集了六七名民警,这些民警主要来自?于技术科,在追踪案宗时,他们是主力军。 曲青川和?马光平都在会?议室里,见费江河进门,就招呼道:“老费,你来说下特征吧。” “行。”费江河走?到?众人面前,声如洪钟,“各位,我?们搜查的第一轮,五年以内,秦东市,还没有结案的凶杀案、伤害案、抢劫案等等,作案特征是用绳子绑缚死者手腕或其他部位,绳子材料和?绳结不要细究,主要看绑绳结处绑了几道,绑了两道以上优先?筛选出来,如果?现场还有例如水果?皮这样的显眼特征,也可作为筛选对?象。大家听明白没有?” 费江河扫视了大家一眼,不等大家回答,又强调:“五年以内,秦东市,绳结两道以上,行动起来!” 曲青川接过话头:“行动吧,大家都努努力,我?们要尽快找到?有用的线索。紫山,你组织下吧,先?把五年里秦东发生的未结案卷都搬到?会?议室。” “好。”众人纷纷响应。祁紫山也点了点头。 待大家搬运案卷时,李疏梅说:“曲队,老费,我?们也一起查案卷吗。” “对?,”曲青川回答,“现在没有任何方向,大家一起上吧。这可能是突破口?。” 李疏梅郑重点头,心知任务重大,因为今天费江河说的是“第一轮”,这意味着“五年以内、秦东市”未必是精确范围,所以如果?第一轮没有找到?方向,还可能有第二轮第三轮。 不到?半小?时,在大家的忙碌下,局里未结的案子几乎都搬到?了会?议室,李疏梅有些震惊,会?议桌尺寸不小?,然而竟然被?这些陈年旧案铺满了。 李疏梅原本是了解过的,秦东市的破案率在海江省属于中游,这说明还有许多案件没有得?到?侦破,秦东市不算大市,但下面也有四区八县,各地各区的大案多数会?抵达市局,这也就是现在所看到?的。 这些案件有些已经积灰了,有些或许还在侦破当中,谁也料不定它们的“天日”在哪,它们牵动着无数家庭的命运,只有侦破才?是最好的归宿,但这并不像一部电影,用时长就能换取结局。 有的案件可能几十年都无法侦破,这并非说明刑警们不努力,也不能说明凶手智商高明,可能因为天气原因、环境变化、科技局限性等等种种的原因导致案件搁浅。 李疏梅还记得?大坪村那个十二岁小?女孩,去市里走?亲时被?人偷了,至今杳无音讯,然而那件案子过去了多年,如今依旧没有找到?犯罪嫌疑人,小?女孩是生是死并不知晓,像这样生死未料的的案子,并不在市局档案馆保存的,又不知道有多少。 唏嘘之?余,李疏梅和?大家翻查起卷宗,查到?七点多,马光平带来了一些吃的,吩咐大家吃的时候小?心别污染卷宗。 技术科同事有的已经吃过晚饭,有的还没吃,李疏梅他们是一口?都没吃,她这时才?觉得?饥肠辘辘,从马光平手里接过一份米线外卖,一边翻卷宗一边吃起来。 担心卷宗被?油水玷污,她特意在上面垫了报纸,等她吃完米线已经翻完了三份卷宗。 第45章 “找到了找到了。”…… 当?晚李疏梅辗转难眠,一闭眼就是那些鲜血与?利刃构成?的惨烈画面,在睡梦里,她又一次梦见一把刀划过妈妈的喉咙,鲜血沿着她白?皙的锁骨往下慢慢流淌…… 她吓得醒了过来,天色依旧朦胧灰暗,距天亮还久,她睡不着,打开灯,披上衣服,拿起了画板,跟随内心画下一丛鲜花。画画能让她平静,或者说,画画能占用她的大脑,让她不会乱想。 特意?等到七点多起床,她梳洗时照样问:“李老师,老夏出门了。” 李新凤将早点送到餐厅桌上,回答道:“你?爸不就是这?样,整天把自己装得很忙的样子,比你?还忙。” 李疏梅听得出来,李新凤在埋怨夏祖德。昨晚她凌晨才到家,李新凤竟然一直没睡在等她。 洗完脸,对着镜子正准备涂面霜时,李新凤走到她身后,捏住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拨过她的脸颊,担心问:“秀秀,你?是不是又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没吧我一觉睡到天亮。” “你?这?孩子,还骗妈妈,三更半夜才睡,凭谁也?睡不好啊。” “还好吧,成?年人睡六个小时绰绰有余。” “就你?会科普。”李新凤接过她手里的面霜,用手指捻了一块,给她左右脸颊和额头都点上了,“要这?么?说,那晚睡和早睡就没区别了?为什么?医生总提醒我们,要早睡……” 李疏梅小时候就是这?样,李新凤总是给她抹面霜,那时候姐姐夏忍冬总说李新凤偏心妹妹,李新凤每次都说,谁叫她是妹妹呢,小的难道就不该受偏爱,有本事你?也?变小,夏忍冬每次都说,是是,就嫌弃我大,我早晚要离开这?个家。 现在姐姐经常不归家,李新凤又经常说,这?孩子心思真大,一点也?不理解妈妈,也?不回家看?看?爸妈,打电话光听个声音能一样吗,何况她三天两头也?不打电话,有时候打过去还要求留言,好像在国家指挥部工作一样忙碌。 时间过得很快,李疏梅感慨,她现在和李新凤一般高,甚至比她还高一丢丢。 “这?里再抹一点,你?看?,就匀称了。”李新凤一边唠叨一边给她抹完面霜,又仔细观察她脸上的面霜匀不匀称。 她忽然发现,李新凤额头上生出了皱纹。 原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也?是会老的,她刚来这?个家时,不过六岁,如?今她二十一了,李新凤的外貌也?发生了变化。 “快吃早餐吧。”李新凤催促。 “好。”李疏梅没再多想,坐进椅子里,拿起温热的牛奶。 回到局里,李疏梅又加入了“浩浩荡荡”的翻越案卷工作。 虽然她准备了糖果,但是长时间沉浸在翻阅工作当?中,还是叫她身心俱疲。会议室里和她一起工作的有八九个人,除了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响,再无别的声音,疲惫在每个人的脸上已经显而易见。 下午四点多,有几?位同志,眼皮已经倦了,眼睛眯了起来,大概率是眼花了,还在坚持。 “哎,我找到了。”有人忽地喊了起来。 就像有人丢下一颗炸弹,所有人的神情瞬间进入紧张状态,李疏梅更是紧张地屏息凝神,望着那人的方向?,那位同志满脸憔悴,但脸上却洋溢着喜悦。 费江河和曲青川第?一时间赶了过去,费江河接过卷宗,翻了起来,那位同志指着里面的文字激动说:“费哥你?看?,这?里,这?里……” 李疏梅紧张地看?着费江河,就等他作答。曲青川问:“老费,你?说说你?的看?法。” “不好说。”费江河脸上的兴奋冷淡了下来,“虽然死者被绑缚,而且绳结是多道,但是现场太乱了,死者和凶手经历过搏斗,也?经历了非常惨烈的挣扎。这?和农药厂的现场完全不一样,更确切地说,两个案子的气质差别很大。” 这?是李疏梅第?一次听到“气质”一词,但她很快悟出费江河口中的“气质”是什么?含义,农药厂的案子虽然死者在生前?也?经历过挣扎,但明显看?得出来,当?时凶手已经完全控制了全场,他很冷静观察死者死亡,就像观察小白?鼠毒死实验一样冷静。 曲青川问:“会不会是凶手第?一次犯案,心里素质还不够冷静。” 费江河道:“这?不能否定,所以这?件案子我们可以查一查。” 那位同志一直竖着耳朵,面色紧绷听曲青川和费江河谈话,直到费江河说“可以查一查”,他才松了口气。 曲青川拍了拍那位同志的肩膀,夸赞道:“非常好,再接再厉!大家再努努力?,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案子。” 傍晚,有人又发现了一起相似的案子,但再次被费江河以“气质不符”、“再查一查”否认了。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已经跌落到了低谷,到了晚上大家几?乎没什么?激情了,曲青川让大家提前?回去休息,明天再努力查找剩下的卷宗。 技术科同事和李疏梅他们走后,会议室只剩下曲青川和费江河两人。 曲青川陷入了自我怀疑:“老费,现在卷宗已经查了一大半了,如?果剩下的卷宗再找不到线索,我们的方向?就完全没了。你?不会真想再查第?二轮,把范围扩充到别的市,还有十年内。” “说实话,我也?没底。”费江河语气低沉,“明天把剩下的查完再说吧。对了今天老夏叫你?去做什么??” “没什么?。”曲青川语气淡淡,“闫岷卿也?在,他当?着老夏的面,指出我工作方法很僵硬,需要改进。” “你?听他胡说八道!”费江河怒道,“把他的话当?放屁。” “话虽如?此,但当?时老夏可没说什么?,他好像认同了。”曲青川语气里仿佛带着点成?年人的无奈和委屈,“案子快调查一个月了,一个嫌疑人都没找到,闫岷卿今天说,我第?一次见过没任何嫌疑人的案子,一个月了,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人,这?权当?是一个笑话,他问我‘是不是想带着案子过春节’。你?猜当?时夏局怎么?说,他说‘青川,做事情要有方向?,认准方向?才是对的’。他可能认为我们一直以来的努力?是无头苍蝇,没有目的,所以我今天就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休息好再干活。” “他是不喜欢大家漫无目的地干活!”费江河道,“这?老头总是这?样,他对闫岷卿太偏心。但老曲,我们不能放弃,也?许明天就打脸了呢!我们上个案子不就坚持了下来,要打脸那就接着打,打得他们面色难看?!叫爹喊娘!” “嘿嘿。”曲青川一笑置之,“回去休息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看?看?结果吧。” “老曲你?别多想,你?这?样活着多累!闫岷卿这?样的人在电视剧里就是个反派,他顶多活三集,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主人公?的人格伟大。” “还伟大。”曲青川终于笑出了声,“整天想拔高自己人格了。” * 李疏梅今天回家时刚刚过九点半,还是夏祖德给她开的门,夏祖德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这?不像你?的风格。” 李疏梅明显听得出来夏祖德带着了点调侃和反讽的意?思,昨天深夜回来,李新凤就讽刺夏祖德,现在局里是不是没有能干活的人,需要咱们家女?儿一人分三份用。 在家里,李新凤一言九鼎,她虽然始终支持老夏的工作,但在口头上一定要“占点便宜”。 受了李新凤影响,李疏梅从小就在口头上不让着夏祖德,她一边换鞋一边说:“老夏,我也?得提醒你?,我们成?天成?夜地忙,你?可一次没到会议室慰问大伙?你?要反省一下吧。” “看?来秀秀对我有意?见了,你?为什么?不思考一下,为什么?你?们一直在忙,却没有成?绩呢?” 这?句话李疏梅怎么?听不明白?,这?是讽刺二队办案不力?呢,如?果说她不在二队,他怎么?说都行,现在她都是二队的一份子了,可不能让他随口批评,她换完鞋,站得笔直的,坚定道:“老夏,你?明显就是不看?好我们,我相信,只要努力?总会有成?绩,而且很快,你?就等着瞧吧。” “嘿嘿,女?儿有这?份心,我比什么?都高兴……” “我说你?们爷俩在嘀咕啥呢?”李新凤走进客厅,揶揄道,“老夏,你?把女?儿抵在门口,你?是不是嫌她回来得不够早!” 夏祖德撇了下嘴,轻轻拍了拍李疏梅臂膀,“赶快去洗漱睡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晚上李疏梅总算睡了一个笼统觉,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床了,还和夏祖德一起吃了早餐,夏祖德走的时候问:“秀秀,要不要和爸爸一起骑车走。” “再见吧老夏,我还要陪妈妈吃一会呢。” 李新凤朝夏祖德摆了摆手,“快走吧,别磨磨蹭蹭的,女?儿还没吃完。” 八点整,李疏梅回到了会议室,再次和大家一起查起了卷宗,今天上午,剩下的卷宗一定能查出个结果,她心里坚定着巨大的信心。 九点多,她听见会议室里传来稀稀落落的声音,有人站起叫“夏局。” 她一抬头,果然发现夏祖德走进了会议室,大家都纷纷站了起来,曲青川迎上去,受宠若惊地说:“夏局怎么?过来了。” 李疏梅总觉得夏祖德这?是来演给她看?,她也?站起,看?他想做什么?。夏祖德负着手,瞟了她一眼,又问曲青川:“青川,现在案子进展怎么?样?” 第46章 五十步笑百步。 李疏梅跟着费江河对案卷看了大?概,卷宗显示案件发生在今年春节后的三月份,也就是约九个月之前,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被?搁置了一天时?间。 警方赶到的时?候,发现中年男性死者被?绑缚在主?驾座椅上,绑缚的绳子环绕他上半身,绳结处绑缚了三道,非常结实。 死者被?绑缚后遭绳索勒脖而死,尸检结果显示,死者是被?绑缚后再?遭勒脖,那时?候凶手完全控制了死者,勒脖的动作好像只是为了享受那种致人死亡的乐趣。 在面包车副驾的地面上,有一袋散落的橘子,不是红橘,而是个头较大?的蜜橘,橘子没有被?剥开和?食用,而是洒落在车厢地毯上。 现场没有其他引起?怀疑的细节,这件案子现在还在侦破之中,截至目前没有找到任何嫌疑人。 曲青川终于吁了口气?,朝大?家行谢拳礼说:“我?们找到了,这次是真的。谢谢大?家,你?们都很辛苦。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工作我?们来。” 一时?之间,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骄傲。 大?家陆续离开时?,费江河依旧在翻看报告,李疏梅知?道,他这时?候应该会全身心投进这个案件里了,祁紫山和?马光平都站在他身后认真观看,李疏梅站得最近,她也仔细阅读着里面的内容。 她在字里行间里发现了新的信息,这个案件的立卷人是邓欣龙,也就是三队副队长。闫岷卿在升为支队长之前就是三队队长,今年升任副处、支队队长,主?要分管三队。三队一直没有正队长,所以一直由闫岷卿主?抓三队。 果然在很多地方都有闫岷卿作为审核人的标注,这件案子就是闫岷卿主?持工作,由三队主?办的案子,也称作“三零七面包车勒死案”。 费江河无疑也看清了这些信息,他的嘴角微微弯曲,像是在“嘲讽”对手,毕竟三零七案已经过去九个月了,还没有找到任何嫌疑人的影子。 费江河特意把?闫岷卿和?邓欣龙的名字指给曲青川看,曲青川会意,摇头笑了笑,这笑意就像在说,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了。 忽在这时?,门口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听说你?们找到了线索。” 这人正是闫岷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李疏梅都忍不住想,看他怎么来面对他自己的问题。 闫岷卿身后还跟着三五个人,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高大?青年人,她认识,就是邓欣龙,闫岷卿不是一个人来,他是把?整个三队都带了过来。 李疏梅心里打鼓,这个时?候,兴师动众的,他是要做什么? 闫岷卿三脚并着两步走到跟前,伸手拿过了费江河手里的卷宗,说道:“老曲,三零七案是三队在今年初办理的案子,但这案子很复杂,一直都没有破……” 曲青川、马光平他们就看着他,满脸憋着笑意,一副“看你?能说出花来”的表情?,费江河依旧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我?刚才听说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个人所为,说说吧,说说你?们的想法。”闫岷卿问。 曲青川做了回答,把?绳结的细节,和?凶手冷静控制现场的细节,着重?进行了描述,然后说:“闫支,你?觉得这两个案子不相?像吗?” 闫岷卿认可道:“的确符合同一个人作案的习惯,但是还是有些地方不像。” “什么地方?”费江河觑向他。 “从?两个案子看,死者身形差不多,但为什么一个绳结绑了三道,一个绑了两道?” 李疏梅忽然觉得闫岷卿有些钻牛角尖,费江河立马反驳:“如果这是凶手第一次作案,为保谨慎,这不难理解吧。” “好,就按你?说的谨慎吧,那为什么农药厂的死者嘴巴被?胶条封住,但面包车上的死者却没有被?封住?” 这句话?一下子把?大?家问倒了,大?家都无从?作答,李疏梅又觉得闫岷卿也不全然是钻牛角尖,就是有点烦。 沉默半晌,费江河说:“这些细枝末节并不是关键吧,我?觉得有些差异很正常,即使一个人做同一件事,也有差别。” 费江河反将一军,闫岷卿却意味深长地笑道:“好,那就按并案处理吧。既然并案,那青川,你?把?这个月查获的所有线索交接给三队,这个案子就由三队办理。欣龙,你?马上组织一个专案会……” “闫支,”曲青川面露难色,打断了闫岷卿的话?,“这个案子我们已经忙了一个月……” 实际上说这句话时曲青川却有些气?短,虽然局里没有明文规定,但也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两个队办理的案子如果并案处理,责任人会落到最早立案的队伍,在这次案件中,三队的案子在前,并案后责任人就会变更成三队。 但曲青川不想将案子交出去,这个案子调查了太长时?间,大?家付出的努力和心血他都历历在目,也许很快就能锁定犯罪嫌疑人,他并不甘心。 他感叹说:“闫支,你?也参加了大?坪村的调查,你?都看到了这次有多么不容易。” 李疏梅心里一阵唏嘘,合着这案子才刚有点眉目,闫岷卿就来要案子了。让二队撤出本?案,前功尽弃,真是好手段啊。 无名怒火在她胸腔里燃烧了起?来,小小的手掌也捏了起?来。 此时?的费江河眉心已然拧成一团,额角阴云密布,就像是随时?要爆发一般。马光平情?绪没那么明显,但额头皱得铁实。祁紫山平时?总不是那么心急,此刻眼睛里却闪过不甘。 “曲青川,”闫岷卿铁着脸,“你?们忙了一个月才找到一点并案的线索,这个我?就不说你?了,你?现在是不想并案了?那我?是不是要和?夏局说一声,你?想单干哪!” “我?没有这个意思……”曲青川一时?有口难辩。 闫岷卿这是偷换概念,什么叫不想并案,明明是找到了并案的关键线索,现在应由二队主?办案件,怎么还轮到三队主?办?李疏梅恨不得破口大?骂。 闫岷卿咄咄逼人:“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们是忙了一个月,那三队不也忙了半年,孰轻孰重?,你?分得清?” “你?又分得清!”费江河忽地大?声压过去,“闫岷卿,你?也好意思说三队忙了半年,那案子你?不也参与?了?半年了,你?找到几个嫌疑人?” 闫岷卿的一张脸轰然倒塌,阴黑了下来。 李疏梅舔了舔唇,对费江河的忽然反击深表折服,她暗自喜悦,太喜欢他这个脾气?了。 空气?瞬间跌倒谷底,邓欣龙替闫岷卿解围道:“老费,你?这个话?我?听得不舒服,案子是我?办的,你?骂我?不要紧,你?针对闫支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你?有什么资格叫我?骂!” 邓欣龙刹那间噎住了,满脸通红。 李疏梅心里面一整个哈哈大?笑,这幅笑又不能笑的表情?似乎被?祁紫山捕捉到了,他嘴角也露出微微的笑意。 半晌,闫岷卿就像是故作表演,猛地将卷宗往三队同志身上一扔,吼道:“费江河,你?什么意思!你?这是破坏团结,破坏团结知?道?行,那就不并案,我?和?夏局说去,都各干各的,我?管不了你?们了。”他气?愤地转身要走。 “闫支,怎么你?还生气?了。”马光平往前挪了两步,伸臂做出拦住的姿势,“你?消消气?,我?们没说不并案,这案子肯定要并,现在难得找到线索,并案是必须的。我?们可以谈谈。” 闫岷卿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一副“又不是菜市场买菜,还谈谈”的味道。 曲青川抓住时?机说:“闫支,并案肯定要并案,但我?也有句话?要说,这个月,我?们同志很辛苦,你?也看到了我?们在大?坪村的遭遇,要不是李疏梅和?祁紫山跳河救了村里孩子,现在可能还在那儿折腾。现在说交出去就交出去,大?家都很心寒,我?向局里申请,由我?们两队共同办理此案。” “对啊闫支,”马光平紧接着说,“我?们知?道三队的同志这半年来付出了很多艰辛。但,大?坪村你?也去过啊,你?不会忘记,当时?李疏梅和?祁紫山跳到冰冷的河水里,救上那个小女孩,你?知?道那里的天气?有多冷,那里条件有多恶劣,你?在山里的深夜,待过的,有多冷……” 闫岷卿眼光微动,似乎想起?了大?坪村的一些经历,马光平不停地说:“那天晚上你?还记得吧,你?冻得全身发抖,舌头冻得话?都说不转……那天晚上……” 正当这时?,闫岷卿伸手打断了马光平的话?,“老马,老马,就说到这里。”见老马还在说,他大?声压过去,“老马,我?说可以了。” “哦哦,那天晚上的事情?您应该记得清清楚楚吧。” 闫岷卿刀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老年痴呆,怎么会不记得。”他的目光又躲闪地在李疏梅脸上扫了一下,一副有些晦气?的意味。 李疏梅别过了脸,她都懒得瞧他一眼,早知?道那天晚上就该冻死他。 闫岷卿终于缓和?了语气?:“没人敢说你?们没有功劳,每个人都在这个案子里付出了努力,三队也不例外,那这样吧,从?此刻起?,案子由我?主?持,二队三队联合办案,我?会马上和?夏局请示。关于本?案,谁找到关键线索和?凶手,功劳就属谁,我?一视同仁。欣龙,下午一点半,就在这个会议室,把?两个案子的线索都收集起?来,开个会。案子共享,大?家不要再?有私心了,如果有人私藏线索,回头处分。” 第47章 疏梅完美画像。 三队副队长邓欣龙趁着中午休息时间,把两个案子的线索重新收集了,三队成员提前在会?议室里进行?现场布置。 李疏梅和祁紫山进会?议室时,发现闫岷卿早已坐在里面,见他们进来,目光一动?不动?,又似在打量她。 不一会?,曲青川他们都到了,时间刚好到一点半。闫岷卿说:“开始吧。老曲你们先说说罗向松的案子吧。” “好,”曲青川站起身,拿着本子走到会?议室幻灯布旁。 此时,幻灯布上亮起第一张照片,是农药厂厂区的技术楼照片。 接下来,曲青川详略得当?将整个案子进行?了介绍,案件进程、现场情况、尸检痕检情况,还有?这段时间的摸排情况都进行?了阐述。 介绍完,他回到座位说:“演示部分已经?讲完了,大家还有?想?了解的吗?” 显然他是在询问三队成员,三队成员是第一次接触罗向松案。 邓欣龙问:“曲队,实话实说,你们一个嫌疑人都没有?锁定??” “……对?,是这样吧。”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曲青川回答的语气也有?些低落。 曲青川话语刚落,闫岷卿就?抑扬顿挫地说:“老曲,我还是要强调夏局老生常谈的话,方向,侦破的方向一定?要准确。你们一直把这个案子定?性为仇杀,现在又说是随机杀人,那么案子的性质到底是什?么?随机杀人和仇杀可相差太大了,破案不是下厨做菜,想?一出是一出。” 这话真叫李疏梅心里不是滋味,明?明?这件案子现在取得了进展,闫岷卿这才是没事找事,想?一出是一出。 曲青川和马光平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委屈,费江则是一脸的不屑,只有?祁紫山稍微平静点,但眉眼间也略显不甘。 曲青川解释说:“闫支,仇杀也是最初定?性的,现在是不是随机杀人也不好说。” “行?行?。”闫岷卿敷衍地摆了下手。 费江河冷冷道:“老邓,那你们的工作呢?你们这九个月的工作是不是有?定?性了?” 邓欣龙马上龇牙笑?着说:“老费,我们还真找到了嫌疑人,你不也看了卷宗?” “行?了,别废话了,”闫岷卿转向邓欣龙道,“讲案子吧。” “好,闫支。”邓欣龙站起,走到会?议室幻灯布旁。 幻灯布上旋即亮起一张新的照片,是停在马路边的一辆白色面包车近景。 邓欣龙望了眼照片,对?着在场的人说:“今年三月八号上午九点左右,东阳区花岗路派出所接到了一位叫谭玲的女士报案,声称丈夫外出跑车,一夜未归,怎么都联系不上人,于是到派出所报了失踪案,派出所同志接案后,在三个小时以后通过面包车信息找到了报警人丈夫,也就?是三零七案的死者。” 幻灯布上,一张新的照片替换了第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死者在汽车内被绑缚的死亡状态,是当?时拍下的现场照片。这些现场照片,李疏梅之前也从卷宗里看到过。 邓欣龙继续介绍:“死者名叫褚前忠,是一名面包车司机,他常年开车挣活,行?话叫黑车司机,据他妻子谭玲声称,他是三月七号中午在家吃完饭午休后,两点钟前离开了家,他虽然常年在外跑车,但每晚九点钟前会?回家,如果临时有?事,也会?和家里通个电话。” 幻灯布上又换了一张照片,是死者的尸检报告,邓欣龙简单说明?了尸检结果,表明?死者属于勒脖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时间是在三月七号下午三点到六点之间,面包车就?是第一现场。 紧接着又一张照片亮起,是车内所有?物品摆放整齐的照片,分别有?茶杯、绳子、小灵通、橘子、餐巾纸、若干名片和发票等。 邓欣龙说:“通过整理死者车内物品,我们发现,车上有?一个大口径为11厘米的茶杯,茶杯上留下了死者和谭玲的指纹,谭玲说,这是丈夫一直使用的茶杯,每天出车前,她都会?给茶杯换水。在茶杯里还有?大半瓶茶水,经?检测,成分正常,但出现一个奇怪的事,茶杯里混有?食盐,谭玲说她并?不知道食盐来自于哪,也可能是褚前忠自己加的,因为有?些人喜欢喝咸盐水。” “除了茶杯,现场绑缚死者的绳子是非常普通的绿色家用尼龙绳,粗细大概是10毫米,我们经?过调查,没有?找到绳子的来源……” 在邓欣龙介绍时,李疏梅也回想起罗向松案的绳子,虽然两者都使用了尼龙绳,但粗细、颜色、质感?都略有?不同,应该不是同一批绳子,绑缚罗向松的绳子明显就是使用过弃置在某处的,而绑缚褚前忠的绳子比较新,像是新买的。 邓欣龙说:“死者的小灵通内有客户联系叫车的电话,死者平时有?发名片的习惯,大多数客户都是你介绍给我,我介绍给他,这样积累起来的。我们检查过小灵通通话记录,在三月七号前的一周内,一共有?十六位客户联系他,对这十六位客户我们都做了调查,可以确认在三月七号下午不可能和死者在一起,基本上全部排除了。担心遗漏,光客户的工作我们就?花了大量时间、耗费大量精力做摸排……”邓欣龙的语气也低落了几许,但又像是在诉说劳苦功劳。 “好了,”闫岷卿忽地制止道,“吃苦的事就?不要说了,谁没吃过苦……” 邓欣龙立马收回正要诉苦的表情,舔了舔唇继续说:“死者家住在东阳区,而事发地在新北区的一条公路边上,两地相距四十公里左右,这段距离没有?高速,车跑不快,推算起来也要将近一个小时时间。死者是下午两点从家离开,据他妻子谭玲说,不知道他平时跑车路线,但会?去人多的地方碰运气。” “于是我们在东阳区大小汽车站、公交站附近进行?走访调查,经?过大量调查,花费大量精力……”邓欣龙忽地意识到什?么,换成一锤定?音的语气,“终于我们找到了第一个关键线索。” 邓欣龙再次扭头看向幻灯布,幻灯布上也很快闪出一张新照片,照片里的背景是一个商场门口,马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路边,就?是褚前忠的车。 而一个穿着宽大黑色冲锋衣,身高一米七左右的人,一只手伸出,正要握向面包车门把手,准备上车。 李疏梅很好奇,难道这个黑色冲锋衣的人就?是犯罪嫌疑人? 邓欣龙很快给出了答案:“照片里你们看到的面包车,就?是死者的面包车,当?时就?停在一家电器门店的斜对?面,也正是天意,在三月七号那天下午,有?一个顾客正好来店里试相机,看中了一款品牌相机,当?时就?拿着样机对?门口拍了三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很清晰地捕捉到了面包车,而正开车上门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嫌疑人。” 邓欣龙说这番话时语气激动?,但很快他就?压抑了自己的情绪:“虽然我们找到了嫌疑人,但是我们无法分辩嫌疑人特征,你们可以看到,嫌疑人穿着黑色冲锋衣,用冲锋衣帽盖住了头,穿着一条黑色西装裤,黑色运动?鞋,我们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以及左手。我们唯一可以判断的是这个人身材偏瘦,身高在一米七左右。” 费江河道:“老邓,这个人能不能再放大点。” 邓欣龙立即提示正在操作电脑的三队队员。三队队员马上将照片里的嫌疑人放大到屏幕中心。 照片放大后,这个人却有?些失真了。这张照片当?时拍得并?不专业,嫌疑人的身影轮廓也不是很清晰,只能大致判断嫌疑人穿着的衣服比较宽大,比较中性,从静态的背影上看,连性别也很难区分。 所有?人都在端详这个嫌疑人,他真的太神?秘了,就?像城市里一个匆匆过客,他的真容到底是谁呢? 费江河缓缓道:“这只手看着像一个女人的手。” 李疏梅也凝聚目光,这只手并?不大,颜色偏白,应该是女性的,但也不排除是瘦削男性。因为照片模糊,根本看不出手的准确形状。 邓欣龙接过话说:“对?,我们当?时也判断是女性,或者比较偏瘦的男性,结合照片里的背影,我们初步估算嫌疑人身高一七零,身材偏瘦。拿着这张照片的复印件,我们走访了附近五公里以内的所有?商店、住户,甚至行?人,但没人说见过这个人,由此我们认为,这个人很可能当?时出现在这条路上的时间很短暂,他进行?了伪装,他的目的就?是直奔死者的面包车,目标很明?确,另外,虽然这个地点人比较多,但我们走访时已经?是事发的三个月后,就?算当?时有?人看见了嫌疑人,也早就?遗忘了。” “所以你们从六月份找到这张照片,到现在一直在查这个人?”费江河带着一种复杂的语气问。 “啊,”邓欣龙瞥了一眼闫岷卿,才回答,“算是吧。” 闫岷卿慢慢从幻灯布转向费江河,说:“老费,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费江河道:“除了这条线索,还有?其他线索没?” 邓欣龙说:“我们也对?嫌疑人的衣服、鞋子进行?了类比排查,没有?结果。” “当?时在现场,也没有?查到他的任何指纹?” “对?,我们怀疑犯罪嫌疑人具有?反侦察意识,他离开案发现场时应该处理过门把手和车上留下的指纹。” 第48章 降维打击。 费江河兴奋问:“疏梅,嫌疑人?到底是谁?” “是方雅雯。”李疏梅回答。 “方雅雯?”几乎同时,所有人?脸上的情绪又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变,一个个惊讶不已。 九个月前,方雅雯出现在商场附近,上了?褚前忠的面包车,杀了?他? 九个月后,她又再次出现在农药厂,杀了?自己丈夫罗向松,不不,明明那晚她有完美不在场证明。 怎么会是方雅雯,其?实李疏梅自己也不敢相信。 但她坚信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方雅雯的手掌她印象深刻。 在百般凝重的气氛里,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着?疑惑,直到邓欣龙后知后觉地说:“可是方雅雯是罗向松的妻子啊,而且她不是有农药厂案的完美不在场证明?她怎么可能是连环杀手?” 就像是皇帝的新装里,一个小孩子打破了?沉寂,所有人?只?是睃了?他一眼,就没再说话。 李疏梅知道大?家?会质疑她,因为她自己也不敢相信方雅雯会是犯罪嫌疑人?。 方雅雯是罗向松的妻子,她亲眼见过她,也和她交流过,她知性优雅,富有同情心,而且走访中大?家?都对她和罗向松的夫妻关系定义为“恩爱”,方雅雯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丈夫,何况她的完美不在场证明又作何解释。 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疑点,邓欣龙见没人?回应,半晌后又问:“画像也包括画手吗?” 问到自己熟知的领域,李疏梅不做思考就回答道:“当然包括,刑侦画像不仅仅是肖像,它包含人?体上所有特征,同样也包含人?的形态、表情等,这些都是辅助破案的手段。” 邓欣龙立刻道:“我?们知道,人?手上的指纹各不相同,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相同的指纹,因此指纹可以作为直接证据,但是手真的没有一模一样的?” 邓欣龙气势如?虹,几乎没给李疏梅思考的时间,如?审讯般给出新的质问。 现场的气氛越发有些紧张,曲青川他们都皱着?眉宇望着?她,似乎都为她捏了?把汗,坐在对面位子里的三?队同事们好像也在认真等她回答。 手和指纹并不一样,正是因为指纹有不可取代性,而手并不是。如?果?她的回答走进?死胡同,今天她画出的画像几乎等同于不被认同。 她只?觉背脊上慢慢爬上了?细细的冷汗,就像曾经参加警校备考时那样紧张。 但她并没有慌乱。关于手,她在高?中学美术时,以及进?入警校时,都做了?一些研究,今天她只?要做好回答就行。 她略做思考,带着?自信回答道:“邓队,你的问题非常好,这也是每个美术学校新生问过的问题。” 那一瞬间,三?队同志都浮现了?笑容,现场发生了?微微的骚动。曲青川他们脸上的表情忽然轻松了?下来,费江河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窃笑。只?有闫岷卿仍旧保持着?冷漠的眼神,审视着?李疏梅。 邓欣龙似乎感受到现场的变化,眉宇间的锋芒一点点被剥去,留下一层红晕。 李疏梅用“降维打击”的方法?给予了?回击。 她说:“在中国,通常会将人?的手型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手型,这是一种手相学,也是划分手型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在这五种类型当中,又有更为详细的划分,像方雅雯的手掌,就是木掌手型里的一类,她的手指秀长瘦直,骨相很美。我?记得第一次学美术时,老师告诉我?们,人?的手是最难画的部分,人?手上的细节并不少,人?的手掌有十四个骨点,也就是关节,每个关节尺寸、比例都不相同,除此之外,手背手心的结构和纹路也千差万别,这些都决定了?人?手差异极大?,甚至左右手都不尽相同。人?手和指纹不一样在于,它不具备唯一性和稳定性,因为人?总是不断生长,手掌也可能发生变化,但是在一定时间范围内,手掌完全具有参考价值。我?的回答完毕,邓队你还满意吗?” “好,讲得太好了?!”费江河率先鼓起?掌来,曲青川马光平和祁紫山紧跟着?鼓掌,三?队的同事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纷纷鼓掌表示认可。 闫岷卿严肃的面孔缓缓松开,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笑容,反正李疏梅没看懂的笑容。 只?有邓欣龙脸上带着?几分假笑,他也鼓起?了?掌。 掌声结束,邓欣龙脸面泛红,眼中仍显不甘。 马光平打趣道:“老邓,有没点高?级的问题。” 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结束了?,邓欣龙却“义无反顾”地亮起?了?嗓子。 “我?还是有一点没明白,李疏梅同志,你画像的本领我?不否认,但实话说,这只?手很模糊,你不但画下来,而且还打开还原了?手掌。我?说这么多啊,也是因为我?懂得画画里的一点透视原理,有没有可能你在画下手掌的时候代入了?方雅雯的手掌。” 李疏梅仔细聆听了?邓欣龙的问题,他问的问题和曾经她参与的第一个案子姜琴玉案,闫岷卿问的问题很像。当时她也通过火车站模糊的图像画下了?顾笙的画像,而被闫岷卿质疑为代入了?顾笙的印象。 后来这件事被证实她是对的,和那时候一样,李疏梅无法?解释邓欣龙的问题,但她确实没有代入任何印象,她可以确信。 至于画像透视的本领,其?实很多画家?都有这种能力,通过一个握拳的手掌,很多人?能展开成打开的手掌,这种能力也是李疏梅在那次公交车爆炸案后,不知不觉掌握和加强的。 邓欣龙直勾勾盯着?她,想要等她回答,然而这对她很为难,她也不可能将那些金色流光的信息透露出去。 她理解邓欣龙的“专业精神”,但又觉得他更像是刁难她。 正在她左右为难时,闫岷卿突然冷了?邓欣龙一眼:“你就别说话了。显得你多能耐!” 被闫岷卿一个眼神摁下去,邓欣龙脸红不堪,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 李疏梅没想到闫岷卿第一次帮她说话,也许他想起?了?曾经问过类似问题,不愿回想尴尬。 费江河终于开口?道:“我?说一句啊,我?对疏梅的画像很认同,如?果?说出现在面包车前的嫌疑人?是方雅雯,那么这就已经说明了?面包车案和农药厂案是有关联的,至于方雅雯有没有杀害罗向松,这个只?要继续调查就可以了?。” 费江河的话无疑是在反证李疏梅的画像是对的,作为并案,两个案子里都出现同一个人?,那么已经说明了?画像的正确性,李疏梅很感激费江河能替她解释。 “美术学院教授都画不了?这么像!”马光平紧接着?说,“面包车案嫌疑人?身高?一米七,身材偏瘦,大?家?也认为是一个女人?。而方雅雯也很高?,她有一米六七,如?果?鞋子里稍微垫高?一点,完全可以达到一米七身高?,这些基本都是符合方雅雯的特征,我?没说错吧。” 曲青川说:“没错,现在足以断定方雅雯和这个案子有密不可分的关联。” 所有的声音都在试图证明李疏梅是对的,她很感激,然而本案的负责人?是闫岷卿,必须得他点头,李疏梅知道闫岷卿可能会为难她,她做好了?迎接困难的准备。 闫岷卿右手食指点了?两下桌子,看向李疏梅道:“就算你们说的都是对的,但是我?仍旧持怀疑态度……” 李疏梅就知道他会这样,他每次都这样。 费江河立即反驳:“怀疑?你不记得以前你也怀疑过。” “你先能不别说话?”闫岷卿冷了?他一眼,“我?没有怀疑李疏梅的画,我?只?是希望,把这件工作做扎实点。李疏梅,你说你画对了?,我?相信,但是能不能再去核实下。” 李疏梅终于吁了?口?气,原来闫岷卿并非是怀疑她画像的正确性,而是担心工作做得不扎实。 曲青川接过话说:“我?同意闫支的意见,这样吧,我?也提个建议,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找个合适理由,到方雅雯家?去一趟,李疏梅可以近距离观察方雅雯的手。” 李疏梅觉得这样可行,虽然曾经在农药厂见过方雅雯,后来又去她家?取过一次证,但是当时她没有特别强烈的目的性描摹方雅雯的手,如?今来看,她的确可以近距离再接触一下。 闫岷卿终于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既然方雅雯当时是你们接触的,那就李疏梅,还有祁紫山吧,你们俩一起?去,记住,走访过程里不要提及三?零七案,就当再次对农药厂案取一次证。” 虽然看着?闫岷卿不太顺眼,但这回安排,李疏梅倒是认同的,她和祁紫山都答应了?。费江河也没说话,表情很平淡,说明他也认可这样的安排。 最后,闫岷卿总结道:“我?有必要说一句啊,现在案子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大?家?也不要有争攻抢赢的心理,我?们要合力把案子办好,功劳是属于大?家?的。” 李疏梅刚刚还说认同闫岷卿呢,才一眨眼,人?家?就暴露本性,明明并案前说要论功行赏,当她取得了?突破,却又说不要贪功,功劳平分。 这时候她也不好说什么,费江河却替她说了?:“等案子破了?再说功劳的事吧。急个什么。” 闫岷卿白了?他一眼,对邓欣龙说:“欣龙,你现在就得把方雅雯控制起?来,如?果?疏梅对方雅雯确认无误,可以把方雅雯带回局里问话。” “好,闫支。” 闫岷卿又说:“还有个问题,我?们现在还没有掌握方雅雯的任何证据,接下来大?家?必须尽快调查取证,想办法?把她摸透,包括她和褚前忠的关系,她和罗向松的真实关系,只?要把这些都摸透了?,我?们才有把握对付她。” 第49章 “凶手能找到吗?”…… 六点钟左右,李疏梅和祁紫山赶到了方雅雯的名都小区,方雅雯和她的女儿罗小小两人住在这里,上次来走访时方雅雯一个人在家,特意等候他们来取证,这次来的路上,李疏梅也提前?和方雅雯打了电话,她希望小孩能?够回避。 两人在方雅雯楼下等待,天已经黑了下来,小区内还?有孩童耍闹的声音。 李疏梅看了看手表,对?祁紫山说:“她应该已经将小小送到母亲家了吧。” “应该是?吧。” 李疏梅记得电话里方雅雯说接完小孩放学就回家,希望他们等一等。 大?人纷纷喊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回家吃饭,在原地站久了,李疏梅渐渐感到了寒冷,她抱着自己掂了掂脚。 望着远处的夜色,她轻轻叹息一声:“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她担心方雅雯有所察觉。 祁紫山听出了她的意思,安慰她道:“不会的。别?担心。” 转念一想,邓欣龙已经控制了方雅雯的行踪,方雅雯现在还?只是?待调查的嫌疑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异动。她也朝祁紫山点了点头。 两人翘首等待时,夜色里传来高跟鞋急促的声音,很?快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出现在李疏梅的视野里,即便夜色里看不清来人面容,但李疏梅依旧一眼认出那是?方雅雯。 她把孩子从?怀里放下,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意思啊,李警官,祁警官,我手机没电了。” 李疏梅的眼前?是?扎着两个小马尾的三四?岁小女孩,虽然夜色里看不清五官,但仍旧能?感受她眼睛里的灵动可爱。 “快叫叔叔阿姨。”方雅雯摸了摸小小的头发。 小小有些腼腆地说:“叔叔阿姨好。” “你好啊小小。”祁紫山笑着回应。 李疏梅也笑着说:“小小真乖。对?了怎么?……”她又看向方雅雯。 “噢,李警官,”方雅雯急忙解释,“我爸爸病了,我刚送他到医院,我怕妈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只能?把孩子带回来了。” 李疏梅能?感受一个女儿和母亲的心情,方雅雯仍然带着微喘,刚才她一定经历了许多?紧张的时刻,她父亲生病还?在医院,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其实李疏梅的心情很?复杂,她决定早些把工作做完,不耽误她家里的事情,在没完全确认嫌疑之前?,她要保持这种平和的心态。 “不好意思,叔叔的病情严不严重?”李疏梅歉意道。 “没事,老人吗就是?这样。” “外面冷,我们进屋看看,马上就走。”李疏梅提议。 “不要紧。”方雅雯重又抱起小小。 “要不我来抱吧。”祁紫山说。 “小小怕生,没事儿。”方雅雯抱着小小走向上楼的楼梯口。 李疏梅跟着上了二楼,方雅雯开门后打开了客厅的灯,将大?家引进屋内,她快速换了高跟鞋,让大?家不用换鞋。 进门后,李疏梅的心态谨慎了几许,她试着寻找一些关于罗向松的信息。 在客厅的墙上,挂着三口之家的大?尺寸全家福相框,三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一家三口颜值都很?高,无?论谁看了都会羡慕。在全家福周围,还?有许多?小小成长过程中的小相框照片。小相框围绕大?相框,布置成了一个“心”型。 在照片墙旁边,挂着一对?紫色超薄型拳击手套,右手手套皮面磨损严重,应该是?长期使用导致的。这应该是?罗向松的个人爱好。 李疏梅收回视线,发现小小始终站在方雅雯的身旁,精致小巧的五官,一对?红扑扑的脸颊,特别?可爱,大?大?的眼睛里有些怯生。 她快四?岁了,应该知道警察上门意味着什么?,因为她的爸爸被人害了,也许她的心理也受到了很?大?创伤。 正是?因为小小在,今天的场合,她决定绝口不提罗向松的事,和案子的情况,她特意蹲下来,努力做出亲和的表情,笑着道:“小小,你多?大?了,和阿姨说说。” 也许她的脸天生具有疏离感,小女孩往后退了一步,立即抱住了方雅雯的大?腿,糯糯地说:“妈妈……” “这是?保护你的警察姐姐,老师不都教过你吗?”方雅雯温和地劝解小小。 “妈妈,”小小始终注视着李疏梅,怯生生地说,“妈妈我饿了。” 那一定放学后一口吃的都没有,李疏梅顿觉有些愧疚,忙说:“是?不是?没吃晚餐,快给小小弄点吃的吧。” “接女儿放学后,事情太多?了,也顾不上吃什么?,我给你们倒杯热水。” “不用了,真的不用。”李疏梅赶忙拒绝,“先给小小弄吃的吧,我们马上就走了。” 方雅雯犹豫了下才说:“那好,我忙完就配合你们调查。” “没事,我们今天不调查,是?吧紫山,我们今天随便看看。” 祁紫山忙点了点头。 “那我先去忙了,你们坐一会。”方雅雯打开了电视,叮嘱了小小几句,就去了厨房。 小小怯生生坐进了沙发里,才慢慢将对?陌生人的防备转换到了动画片里。 李疏梅感觉有些心情难受,她不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方雅雯为什么?成了犯罪嫌疑人?一种未知的不安感让她手心攥紧。 祁紫山捡起了沙发旁边的一只魔方玩具,小小很?在意:“那是?我的。” “叔叔给你拾起来。”祁紫山微笑看着她,手里却快速地翻动起来,一转眼将完整还?原的魔方递给小小。 小小从?怯生生的表情忽地变成满眼崇敬,“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这样做到的。” “你比我爸爸还?要快。” 祁紫山顿了一下,慢慢在她旁边坐下,“我也可以教你,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快。” “真的吗?” “真的。” 小小脸上浮现了满满的喜悦,憧憬地望着祁紫山。祁紫山手指纤长,骨节很?漂亮,李疏梅一边听着他耐心和小小讲解一边欣慰地笑了。 两人互动时,小小眼睛很?尖,盯着祁紫山耳朵上的助听器问:“叔叔你耳朵上戴的是?什么??” “是?……联系外星人的。” “外星人?” “是?啊。” “你也抓外星人吗?” “抓啊,只要犯了法我们就会抓。” 李疏梅忍不住笑了笑,突然厨房里传来锅盖的声音,她神经一滞,想起这一趟来的目的,也不知道她看到的这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方雅雯的伪装,她越发觉得不敢细思。 她慢慢走到厨房门口,方雅雯正用筷子搅拌鸡蛋,碗里的鸡蛋随着她匀称的动作渐渐散开。 白皙如笋的手指在她的眼里越发的清晰,她职业性?地拿起本子,想把她画下来,然而她又觉得不太好,她犹豫地唤了一声:“方雅雯,我能?将你画下来吗?” 方雅雯突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她缓缓地转过头,眼神里带着犹疑警惕的目光,那是?很?淡很?淡的情绪,李疏梅却觉察到了,她感觉方雅雯骨子里有不一样的性?格。 方雅雯的红唇缓缓噙起一丝微笑:“李警官,你学过画?你随意吧。” “噢,以前?学过一些,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就画了。” “当然不介意。对?了李警官,你们吃了吧。” “吃了,不用管我们。” 李疏梅立即拾起纸笔,将她的手掌从?不同角度快速画下,这个过程,方雅雯始终保持着非常平静的姿态,她好像刻意让李疏梅画得更确切。 不得不说,这样的一只手是?很?美的,骨相极好,手指灵动,它在厨房的氤氲热气里“跳舞”,让李疏梅产生错觉,这样的手怎么?可能?和杀人联系起来。 蒸鸡蛋煮好时,小馒头也蒸热了,方雅雯用夹子一只一只夹进盘子里。 李疏梅画完了画,准备回客厅,方雅雯端起盘子时,竟直直地看着她,李疏梅一时觉得她就像在审视什么?,直到她缓缓开口:“李警官,凶手能?找到吗?” 李疏梅忽然觉得有些不自觉的紧张,明?明?方雅雯只是?很?平常地关心丈夫的事,然而她却觉得她在试探她。 微微荡漾着暖光的眼睛里,却仿佛暗含着一种莫名的锋利。 李疏梅努力保持平静,她记得今天下午联系方雅雯,说要再?见一面时,方雅雯第一时间就问“是?不是?案子有消息了”,她一直很?关心罗向松被害的真相。 然而此刻,李疏梅却觉得她“别?有用心”,她只得职业性?地回道:“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你放心。” “谢谢李警官。”方雅雯说完,又略带悲沉的语气说,“我相信向松不会枉死。” 她端起盘子,慢慢朝李疏梅走来,柔软而又炽烈的目光在李疏梅脸上划过,李疏梅内心打了一下鼓,向后退了一步。 方雅雯特意在李疏梅面前?站定,提醒她:“李警官,你快坐啊。” “没事,你快给小小弄吃的。” 方雅雯走到沙发前?,笑着对?祁紫山说:“谢谢祁警官。” 祁紫山顺势站了起来,将沙发让给了方雅雯。 小小很?开心地说:“妈妈,叔叔好厉害。” “叔叔当然厉害,他是?警察,警察抓的都是?大?坏人。乖,先把东西吃了再?玩吧。” 小小一边拿着玩具,一边应着妈妈。 方雅雯一勺一勺地喂给小小吃饭。李疏梅朝祁紫山使了个眼色,然后说:“方雅雯,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拜访吧。” 第50章 他变得更加恐怖。 元旦这天,正是千禧年的第一天,夏忍冬回了?一趟家,李疏梅是下班后才得?知姐姐回来了?,她吃了?一顿午饭就走了?,还?给疏梅带了?一大袋糖果。 李疏梅这两天一直和费江河在外参与调查,元旦本来是有一天假的,她并?没时间休息,一定是姐姐让妈妈不要联系她,怕耽误她的工作,但她还?是有些不高兴。 虽然?她一句话也没说,李新凤却看了?出来,安慰说:“秀秀,你姐姐还?说你肯定会理解她。” “她怎么知道我会理解她,我回家和她吃顿饭,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可你姐姐不这么想,你现?在是人民警察,又不是小?孩子。” “那人民警察不也要吃饭。” 李新凤就是那样的人,每次只会哄着?她,这次也不例外,特意给她剥了?一粒糖果,打算塞进她嘴巴里,李疏梅紧闭嘴唇,硬撑着?不吃,糖果就抵在她嘴唇上。 李新凤笑着?说:“你姐姐说,春节回来多住几天。” “真的。”李疏梅一开口,李新凤将糖果塞进了?她嘴巴里。 李疏梅咬着?糖觉得?特别?甜,心里想着?春节和姐姐去哪儿玩。 “你呀,机灵鬼。”李新凤掐了?掐她的鼻子。 “嘻嘻。” 三天后的市局会议室,下午一点半,二队和三队同事再次聚在一起,二队坐在会议桌右侧,闫岷卿和三队都坐在会议室左侧。 所有人都出席了?,唯独费江河不在。李疏梅记得?昨天和老费外出调查时,老费就说,“整天开会开会,一点进展都没有,屁大的事儿就开会。” 他埋怨的是闫岷卿,因为闫岷卿三天两头说要召开会议,好像案子进展必须开会才能?推进。 “那个费江河呢?”闫岷卿看着?手表,问曲青川。 “老费今天有点不舒服,请了?半天假。” 李疏梅猜想曲青川是打算护着?费江河,毕竟无辜缺席会议,很可能?被闫岷卿给予处分。 “就他事最多。”闫岷卿抱怨了?声,环视会场,半晌才说,“大家都说说进展吧。” 邓欣龙打开笔记本说:“闫支,各位同事,我首先讲几句吧,也是很奇怪,这几天我们一直在调查方雅雯和死者褚前忠的关系,但两人毫无关系,我们又调查方雅雯和褚前忠妻子谭玲的关系,发现?两人也没有任何交集,于是我们又调查了?方雅雯和褚前忠、谭玲身边人的关系,结果也是一样的。” 邓欣龙舔了?下嘴唇继续说:“方雅雯和罗向松住在名都小?区,褚前忠和谭玲住在和昌小?区,虽然?都在东阳区,但两地相距也有十几公里,褚前忠是面包车司机,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没有方雅雯的影子,谭玲呢,是家庭主妇,她更不可能?和方雅雯有交集。而方雅雯呢,她的公司业务是和房地产相关的,和褚前忠、谭玲都不可能?有关系,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罗向松,我就不说了?,你们二队对他的社?会关系调查得?很仔细。简单来说,这两个家庭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此外,方雅雯那天上了?褚前忠的车,去的是新北区,或者是通过新北区,去另一个地方,我们调查了?,方雅雯和罗向松没有那个方向的亲朋好友,也没有公司业务往来,所以还?是搞不清为什么褚前忠会在新北区遇害。” 对于这样的结果,李疏梅也陷入了?沉思,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为何会变成一桩凶杀案,难道是她的画像出了?问题吗? 她在自我怀疑时,闫岷卿问邓欣龙:“谭玲家不是有个小?孩嘛?” 邓欣龙说:“对,谭玲和褚前忠有一个九岁的女儿。” “他们两家的孩子现?在都在哪念书?” 李疏梅一下子理解到闫岷卿的思路,他试图从?两个家庭的孩子身上制造联系。 邓欣龙说:“不在同一个学校,方雅雯的女儿在家附近的幼儿园上学,谭玲的女儿在东小?上学。” 闫岷卿又问曲青川:“你那边的情况呢?” 曲青川回答:“闫支,我们也全面走访了?方雅雯的社?会关系,主要了?解了?她和罗向松的夫妻关系,经?调查,在很多同事朋友亲人的眼里,两人的感?情很不错,称得?上是模范夫妻。” 闫岷卿说:“夫妻感?情从?亲人朋友眼里是调查不出什么的,她家楼上楼下呢,邻里没调查吗?” “调查了?。”曲青川说,“说法是一致的,都说他们俩感?情很好。两个人从?来不吵架,而且方雅雯和罗向松在小?区里给人的印象都不错,两个人都很有礼貌。” 闫岷卿若有所思,没有说话,会议室的气氛渐渐凝固起来。 李疏梅越发觉得?这件案子好像走进了?死胡同,即便有了?嫌疑人的影子,但一点脉络都没有。 摆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道没有答案的方程题,无论你怎么努力,它就是没有解。 闫岷卿自言自语:“到底哪里出错了?到底哪里……” 闫岷卿不发话,大家都不敢发话,现?场的气氛更加沉重起来,迷茫笼罩着所有人的思绪。 半个小?时过去了?,闫岷卿好像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情绪,他半声不吭,似在思索,又似在自我怀疑。 直到一道电话铃打破了?沉寂,几乎所有人都在查探身上的手机,最后是曲青川拿出了?手机,接通电话:“对,老费是吧,在家休息的还好吧……什么……你再说一遍……找到线索了?好好,你别?走,我们马上过来……” 所有目光都紧张地看着?他,曲青川声音十分激动,一放下电话,就连忙说:“老费在一家律师事务所找到了?一条线索,一年前,方雅雯曾经?在那咨询过离婚的事。” 离婚?李疏梅心里一沉,难道方雅雯和罗向松的感?情都是伪装的,他们曾经?闹过离婚?看来这件事另有隐情,费江河果然?是在最无助的时候为案件带来了?明亮。 “走,过去看看。”闫岷卿站起,带着?几分兴奋说,“老曲,二队现?在和我一起过去。欣龙,你们就不要过去了?,务必盯紧方雅雯的行踪。” “好,闫支。” 吩咐完,大家紧急出发,闫岷卿在下楼梯时问:“老费不是病了?吗?” 曲青川一下子愣住了?。 马光平马上解围道:“肯定是带病上班,这老费,也不注意身体。” 闫岷卿煞有其事地说:“下次再拿这种理由搪塞我,信不信我给你们都处分。” 马光平立即闭口了?,没说话。 两辆警车疾驰开出市局,一路畅行,很快抵达立斌事务所,立斌事务所是一家私人律师事务所,在东阳区也算是比较大的一家事务所。 闫岷卿带着?一群人走进门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纷纷抬头,除了?工作人员,还?有几个客户不知情地露出满脸不解。 “老费呢?费江河呢?”闫岷卿问。 “是费警官吧,在里面。”一个女律师指引了?下。 费江河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满脸兴奋,招手道:“快来吧。” 李疏梅跟着?大家进了?办公室的门,这是一间私人办公室,门上有个标牌,写着?付立斌律师。 办公室内空间比较大,李疏梅看到了?两个人,一位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笔挺西?装套装,头发工整,应该就是付立斌。 另一位是二十六七岁的女人,短发,一身黑色西?装,整个人非常清爽,李疏梅猜想她也是事务所律师。 付立斌很热情,招呼大家坐,女律师帮他给大家倒了?热茶。 待大家都在沙发上坐好,费江河直接说:“这位女同志就是当时接待方雅雯的律师石云舒律师。” 石云舒朝大家行礼:“大家好。” 闫岷卿招呼:“石律师你坐,我们来了?解下情况。” “好。”石云舒坐在大家对面。 付立斌又来给大家发烟,被拒绝后,他就说有点事情,到外面忙一下。 李疏梅懂得?付立斌是做回避,干律师这一行的,在某种程度上,和刑警也是有相通的地方。 付立斌走后,石云舒就说道了?起来,那还?是一年前,大概是1998年四?月份的一天清晨,律师事务所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天很早,石云舒是第一个到达事务所的,她有钥匙,开门时就忍不住朝那个女人打量,她记得?她长得?很漂亮,身材特别?好,穿着?一身长袖白衬衫,长裙子,一直盖住脚踝,脚下是一双白色运动鞋,看年纪大概二十六岁左右。 石云舒当律师时间不长,但是她也见过不少人,她也擅于记住每个人的特点,这个女人给她的印象就是很知性,很漂亮,但眉宇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忧伤,她会来事务所咨询什么业务呢? 她来得?这么早,孤身一人,面带忧愁,难道是因为离婚而选择律师咨询吗? 石云舒最怕接手离婚官司,特别?是家庭暴力导致离婚诉讼的官司,因为这种案子费时费神?,而且大部分没有好的结果,她打开门以后还?是唤了?一声,“进来吧。” 她希望这个女人是有别?的事咨询,她觉得?没有哪个丈夫会对这样的女人实行家暴吧。 可是事与愿违,女人进屋后,在打量了?一番后,就直接表明了?来意,她说她叫方雅雯,问石云舒,在丈夫不同意的情况下,怎么才能?把婚离了?。 第51章 悲惨的计划。 李疏梅跟着石云舒的描述全身都产生了鸡皮疙瘩,她根本不敢想象,原来家暴是这样?的,它对一个女?人的毁灭是如?此的直接、暴力。 她记得见过?方雅雯三次,每一次,她都看到了她身上的知性?、美丽,但?却看不出她柔弱无助的那面,她的过?去伤痕累累,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支撑了下来,又是从什么时候,让她产生改变,那一定是绝望到了极点吧。 不但?她,几乎在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隐隐的愤怒和不安,闫岷卿突然看向她,“疏梅,给石律师倒杯水吧。” 李疏梅起身时,坐在她最?近的石云舒连忙扶住她的手腕,“不用,我平时和客户聊案子都习惯了,我要不继续说吧。” “行。”闫岷卿点头。 石云舒像是回想了下,她的眼神很快就染上一丝惆怅。 那天,她答应帮助方雅雯,前?提是必须收集到最?有效的视频证据。在这之前?,石云舒并不会签合同。 她们之间约定,石云舒不能给方雅雯打电话,电话只能由方雅雯打给石云舒,保证她们之间的沟通是安全的。 后来方雅雯打电话告诉她,她借了一个摄像机,准备在第二天放置在卧室的衣橱里,衣橱开一个缝,摄像机可以?拍摄到整个卧室的情况,而不易被察觉。 不但?那天晚上,第二天一整天,方雅雯都很紧张,因为这件事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她那天打电话让母亲接小小回家住,她早早回到家,把摄像机打开,然后离开家,偷偷在门口的小卖铺监视家门口的情况,很快罗向松回家了,那天他是晚上八点回家的,罗向松要求她每天必须在家里等她,这几乎是不可违拗的规矩。 而这天,为了让罗向松打她,她特?意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家,罗向松打开门时,脸色已经有些不大好,但?并不是每一次他都会直接动手。 但?这一次,她深感不妙,因为门窗早已锁得紧紧的。以?前?,他每一次家暴之前?都会锁好门窗,防止被邻居察觉。如?果小小在家,他也会趁小小睡着了才动手。 每一次家暴,方雅雯都怕吵醒小小,所?以?在他动手时,不敢大喊大叫,甚至求求他“声音轻一点,别吵醒小小”。 罗向松是一个十分严谨的人,他绝不希望有人知道他打妻子,所?以?每一次家暴前?他都会做好准备,或者把好几次的不满找一个时间发?泄。 很久以?前?,家里的地板,就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家里的窗玻璃,也贴上了防噪音膜。而且医药箱里,常年储存着内外伤应急药物。 这一次,罗向松也像是早已做足了准备,脸色阴暗,在那一刻,方雅雯就像一只兔子,面对饿狼,她不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她特?别紧张,紧张到全身都在发?抖。 “小小在奶奶家?”他问。 “是。”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罗向松将门关上,冷冷地问。 “我,我……”方雅雯吞咽了下,紧张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差点把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忘记了,她一边朝卧室走一边说,“单位有事,要陪客户。” 她的脚才刚刚踏进?房门,后面一阵厉风忽地冲了过?来,那一刻,方雅雯并无反抗,甚至她知道,又完了。 罗向松抓住她的头发?,将她一用力摔到了客厅的地毯上。 方雅雯早就免疫了这种撞击产生的疼痛,她爬起来,只想快点去卧室,她必须要在卧室里被打,她必须要让摄像头记录这一切。 “你?要去哪!”罗向松一脚踢到她肚子。 这一脚太?重,方雅雯猛地抱住自己的肚子,疼得打起滚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不容易爬到卧室门口,罗向松右手已经戴上拳击手套,那是方雅雯的阴影,本能地她就全身发?软。 他慢慢蹲下,如?一座大山,蹲在她的旁边,一拳朝她的背脊打下去,“你?是不是想死!” “你?说话啊!”罗向松并不会大声吼叫,他每次都会做好防护措施,不但?会把家里的门窗全部关紧,还会控制他的声音。 “你?他妈的让我恶心。”罗向松在她耳边嗤了一句,将她翻过?来,又一拳打在她肚子上。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漂亮,喜欢钓男人,让别人看着你?,就觉得爽是不是,贱人,你?这个贱人。” 方雅雯只觉得浑身散架了,她唯一的目标是爬进?卧室,她又一次艰难地爬起,蜗牛般朝卧室里爬进?去。 时间无限漫长,直到她爬到卧室的地板上,她咬了咬牙说:“是,你?说的都是对的。” “你他妈谁给你胆子说这种话!”罗向松又一次冲进?来,朝她腹部胸口大腿乱捶了几拳。 方雅雯只觉嘴巴里咸咸的,咸得就像吃了一口咸蛋黄。 她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仍旧是趴在地板上,她隐隐的感觉自己成功了,她朝衣橱望过?去,但?很意外,衣橱的门是紧闭的。 此刻,从客厅里传来女人的痛哭声和男人的骂声,她重新又爬到卧室门口,只见摄像机里正在播放录像,爬在地上的女人头发散乱成一个水鬼,一直在哽咽,原来她每次被打都在哭,她甚至不记得她哭过?。 罗向松并没?有继续打她,而是把摄像机摆在沙发?上,当着她的面用锤子把摄像机砸碎了。 砸完摄像机,他就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望着她。 方雅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力气,只是十分绝望。 罗向松点了一支烟,始终盯着她,他每次都是这样?,打完人以?后就会坐在那,抽一支烟,烟头忽明忽暗之间,他的情绪也会慢慢冷淡。 他狠狠把烟蒂摁进?烟灰缸,脸上不知不觉就会升起几分愧疚之色。 他会很关心地走到她身旁,摸一摸她的脸,问一句:“雅雯,怎么样?了,是不是有点重了。” 方雅雯绝望地像一条死鱼。 “真的对不起啊,今天我又没?控制住我自己。”他猛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刮子,“你?说,我为什么要打你?呢?明明我那么爱你?!” 方雅雯早已习惯了他这幅变幻莫测甚至有些变态的模样?,她只觉得特?别恐怖,全身都在发?颤。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几个意思?你?是不是不打算原谅我了?那我把手剁了,行不行!” 罗向松从茶几上取来一把刀。 跪在她的面前?,用刀子割开自己的手腕,让血在她面前?流淌,他笑着说:“这样?你?满意了吧,是不是满意了,亲爱的,你?说话啊?你?要是不满意,我现在就把你?全家杀了……” “我满意……我满意……”每一次,方雅雯都会被迫选择“原谅”。 石云舒说,自从罗向松发?现了摄像机,方雅雯就再也没?来过?律师事务所?,方雅雯告诉她,罗向松在跟踪她,她不敢了。 但?石云舒却像吃了铁弹,她以?前?不想帮助她,在相处了几个月,经历了许多事以?后,她越来越强烈地想帮助方雅雯,她决定,哪怕自己什么也不要了,也要为她打赢这场官司。 石云舒花了大价钱,买了三台尺寸比较小的录音机,特?意在罗向松离开家以?后,找到了方雅雯,当时方雅雯已经有放弃的念头,在石云舒的反复劝解下,她才同意了。 以?前?罗向松打她基本是时隔两个月左右,但?在农药厂出事后,他开始有些疯狂,只要有些不顺心,方雅雯就会挨打。时间缩短到一个月两次。 半个月时间,意味着方雅雯每次都是伤刚刚好,就有新的伤痕发?生。罗向松有手段,他不会将她打到重伤,一般休养一到两天,就能让她上班,只要不伤到内脏器官,方雅雯几乎已经习惯了挨打。 她按照惯例准备了录音机,因为上次的教训,她将录音机藏进?了小小已经不使用的玩偶里,但?那天晚上回家后,罗向松的脸色又变了,方雅雯知道她又完了。 那天晚上她又被狠狠揍了一顿,事后,罗向松对她说,要不是小小要玩具,他都不知道她做了这种让他寒心的事,他问她:“你?是不是想让小小知道这一切?你?是不是想毁了这个家……”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方雅雯哭诉道,“我再也不敢了。” 石云舒说,这件事真正结束是因为,她后来又找了一次方雅雯,但?她坚决拒绝了她的帮助。 不到半个月,石云舒在一次晚上回家时,被一个男人打了,那个男人打人的动作和罗向松如?出一辙,他右手戴着拳击手套,将她揍得骨头松架。 没?有证据,她无法指证罗向松,她担心自己被卷进?去,变得胆子也小了,也再不敢联系方雅雯了。 她觉得方雅雯并不会背叛她,她被罗向松找到,可能是因为罗向松无意发?现了她们之间的秘密。 罗向松是知识分子,还是高材生,石云舒说,他总是能够拆穿她们的计划,他可能一直掌控了一切,他很可怕。 她那时候只想忘记方雅雯,她觉得方雅雯永远都逃脱不了,她可能最?后会死在罗向松手里。 但?石云舒却无能为力。 石云舒最?后说:“我最?后一次和方雅雯见面,我了解到,结婚四年,抛去第一年她怀孕和生小孩,抛去一些小伤,她被罗向松打了一共26次,算下来真正的家暴就是平均两个月一次,至于后来,我和她不联系以?后,她应该被打的次数更多吧,我不知道这以?后方雅雯是怎么度过?的。” 第52章 针锋相对。 第二?天九点多,二?队和三队再次聚集在一起,三队同事很积极,早把?最近的调查资料汇总了起来,也包括昨天石云舒提供的口供。 会?议室前?摆上了一块很大的罪案板,罪案板上贴了不少照片,与?此相关的,是这些照片的名?字和信息,罪案板上还记录了很多案情的关键词,时间线非常清晰,所有时间线交织在一起,指向本案的中心人物——方雅雯。 闫岷卿扫了整个会?议室一眼,特别在费江河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兴致勃勃地说?:“看来大家都到齐了,我们的会?可以?正式开始,我首先说?两句啊,现?在案子?已经有很大的突破,大家只要再努努力,一定会?尽快破案……会?议开始吧。” 邓欣龙走?到罪案板前?,对着罪案板说?:“那好,我先来把?调查的情况做一个总结,曲队昨天把?资料发?给我了,我们大致可以?得出,1995年?9月,方雅雯和罗向松结婚,在头一年?,还没有发?生家暴,不排除有一些摩擦,96年?,应该有第一次家暴,至于具体原因不得而知。96下半年?,方雅雯生下女儿罗小小,很有可能,第一次家暴发?生在生下女儿之后不久,或许是因为抚育孩子?问题,也可能是因为其他问题,总之从?方雅雯生下孩子?以?后的三年?时间,罗向松对方雅雯进行了几?十次的家暴,最严重的一次是脾脏破裂,进了医院。” “1998年?4月,方雅雯受不了家暴的痛苦,在被家暴后的第二?天早上,那天是星期二?,方雅雯应该是和公司请假了,直接去了立斌律师事务所,见到了石云舒律师,这也是二?人产生交集的开始。此后六个月时间,在石云舒的计划下,方雅雯尝试通过摄像头和录音机两次取证,但都被罗向松发?觉,从?而产生新的家暴。” “1998年?5月,大坪村发?生农药中毒事件,罗向松的农药厂受到影响,那也是罗向松工作上最困难的一段时期,也导致他家暴方雅雯的频率增加。10月,石云舒律师下班回家后被人袭击,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罗向松。至此以?后,石云舒彻底退出方雅雯的家暴离婚案,关于家暴后续的信息就谁也不清楚。” “后面的事情就有些古怪了,1999年?3月7日,方雅雯出现?在东阳区联尚商场门口,上了褚前?忠的面包车,那天下午三点到五点左右,在新北区的一条公路旁边,褚前?忠遇害。褚前?忠妻子?谭玲在第二?天上午报了失踪案。” “1999年?11月27日,罗向松于晚上九点到十一点钟,在农药厂办公室遇害,那天晚上,方雅雯参加了一个公司定标饭局,九点半到十点之间离开饭局,她的同事蒋晓丽全程陪同方雅雯,一直到凌晨才从?方雅雯家离开,提供了方雅雯不在场的完美口供。” 在邓欣龙描述完以?后,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沉寂,每个人都在沉思,也许很多人在会?前?都有一些想法,但在这一刻,没有十足把?握,谁也不甘贸然开口。 过了半晌,闫岷卿说?:“看来大家都不愿意先说?,我鼓励大家畅所欲言,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大胆说?出来……” 他环视四周,仍见没有一个人开口,又笑了笑:“看来我得先开个头了,现?在方雅雯的杀人动机已经非常明确了,正是因为家暴,让她产生仇恨,所以?杀死罗向松的凶手很可能就是方雅雯。至于不在场证明,不见得成立。” 李疏梅一直在思考,但没有任何想法,听闫岷卿这么一提,她仿佛觉得有些道?理,方雅雯的不在场证明是由蒋晓丽提供的,但是蒋晓丽的口供却无法做有效证实?。 她正盘旋时,曲青川说?:“闫支认为,这个不在场证明是伪造的?” 闫岷卿点头道?:“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啊,方雅雯是九点半到十点之间离开饭店,如果?这个时候开车赶到农药厂,完全有时间杀害罗向松。” 费江河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就当是九点半离开饭店,在深夜光线不好,方雅雯还是喝了不少酒的情况下,她车技再好,开到农药厂,也要一个小时左右吧,在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内,方雅雯如何杀死一个比他更强壮,平时又一直欺压她的成年?男性,而且还要完成复杂的捆绑。” 闫岷卿立即冷声说?:“不要别人一说?话就反对,你自己也要思考。你说的不可能那只是你意识上的不可能。我们假定蒋晓丽是帮凶呢?如果蒋晓丽提供了假口供,她完全有可能就是帮凶,九点半开车的人是她,是她开车送方雅雯到农药厂,四十分钟以?内完全够。” “要你这么说?,那么她又怎么进入农药厂,保安那天在,六点多就关了大门,她怎么进去?” “思维局限!在你们的调查档案里,我可看到了,你费江河对保安曹进杀人动机有过怀疑,你怀疑点在于,曹进对公司破产导致大家下岗,生活不稳定性的不满,如果?他也是帮凶,那有什么不可能?” 李疏梅发?现?闫岷卿这“以?矛攻盾”的策略很高明,不过她心里没有太多想法,也不好说?谁对谁错,只当观战就是。这时,祁紫山瞥了她一眼,看得出来,他也在抱着吃瓜的心态观战。 费江河无趣一笑:“案子要是都这么破那多快。每个人都按照写?小说?来破案,还要我们刑警做什么?” “费江河,你阴阳怪气给谁看,有话你好好说?。” 费江河自信地说:“保安曹进,我的确怀疑过他,但后来我了解清楚了,他家里父母都健在,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儿子?,读小学五年?级,成绩还很好,他家庭很和睦……蒋晓丽也一样,她年?纪小,第一年?到公司,虽然是方雅雯下属,但人很聪明,她父母健康,还有一个早就成家立业的哥哥,家里正在催她的婚事,而她还有一个男朋友,工作很不错,计划是在明年结婚。他们没理由成为帮凶。” “你昨天没听石云舒的话?罗向松家暴方雅雯这件事,任谁听了都义愤填膺,方雅雯如果?想杀罗向松,她一定会?找帮凶,她知道?光靠自己完不成,她有没可能有将自己的遭遇告诉蒋晓丽和曹进呢?” 闫岷卿的反问如同机关枪,费江河眉头微敛,沉默了一下,闫岷卿以?为他认怂了,笑了笑。但下一秒,费江河一句有力的话甩过去:“你也去了,你昨天不也去了,你听了家暴的故事,你是不是想杀罗向松!还是你就想想而已!” 闫岷卿被这句话掣肘了,作为一名?刑警,让他怎么回答,他脸色有些黑,没再说?话。 李疏梅轻轻舔了下唇,心下却有些舒坦。自从?上次马光平说?两人有些瓜葛的时候,她就决定不再掺和,再说?这也算是专业交锋吧,她听着就是了。 眼下,两个人就像是僵在这儿,没人再说?一句话。 这时,邓欣龙小声问:“闫支,要不,我们把?这三个人传到局里,问问话?” 李疏梅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至少比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好。 哪知道?,闫岷卿一扭头瞪了他一眼:“问话?让他们来喝杯热水,又回家去?” 邓欣龙脸一红,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 看来,这是实?打实?往枪口上撞。 现?场气氛越来越凝重,无人说?话,比封闭审讯室的空气还沉重。 李疏梅觉得坐久了有些难受,她很想提议,要不先散会?,回头再想想怎么搞。但看着一个二?个面如死灰,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死寂的氛围里,费江河忽然说?:“我不觉得有杀人动机就会?杀人,为什么一定要认定罗向松就是方雅雯杀死的?” 闫岷卿道?:“你们也调查了那么久,罗向松的社会?关系都查烂了,那你能找到谁还有杀人动机。” 这段对话两个人都尚算平静,没有太大的火药味。 曲青川插进话说?:“各位,有件事我要提醒一下,方雅雯杀害褚前?忠这件事,目前?来看,也是没有杀人动机的。” 曲青川语气很平和,但这句话却有些许偏帮费江河的意思,闫岷卿似乎解读了出来,他眉头微挑,“如果?两人在车上发?生过口角,方雅雯一怒之下将之杀害。” 费江河回驳:“方雅雯忍受了丈夫三年?家暴,她不可能这么冲动,这种杀人动机不符合她。” 闫岷卿冷笑道?:“是,排除所有不可能,所以?方雅雯杀褚前?忠这件事,根本不成立!这事又是谁搞出来的?” 李疏梅一怔,她竟然躺枪了,闫岷卿的意思明显就是告诉她,她画像取证的工作不成立。 曲青川立马解释道?:“闫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理论上,没有杀人动机不代表不会?杀人,有杀人动机也不代表一定杀人。” 邓欣龙似乎看出什么苗条,马上说?:“闫支,我上次就说?,怎么可能画像就那么准,靠这玩意就能百分百锁定嫌疑人?” 李疏梅心里赌了一口气,她大声说?:“闫支,我知道?你心存怀疑,可当时也是你让我去核实?的,我去过方雅雯的家,我确定那就是同一个人。” “我可没说?你画的不像!”闫岷卿嘴角微挑,“你也说?了,画像是辅助工具,你能百分百确认那就是方雅雯?我就不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手?那双胞胎还长得分不清呢?自信和自负不也就差一个字。” 第53章 两张面孔。 下午两点?钟,李疏梅走进问?讯室的时候,就看到方雅雯坐在里面,方雅雯也抬头看了她,也许是因为认识,她眼里润湿着,生出一片委屈。 其实李疏梅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方雅雯,无论如何,方雅雯在这个案子里首先?她也是一个受害者,对于这样的角色,她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是同情,还是决绝。 闫岷卿和邓欣龙已经提前到了,邓欣龙坐在主审位子上?,另一个位子空着,就是留给她的,闫岷卿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应该就是旁听。还有一位年轻的记录员,坐在电脑前记笔录。 可能是她来得最晚,闫岷卿冷冷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李疏梅刚坐下,邓欣龙就对方雅雯说:“说下姓名、性别、年龄、职业和家庭住址。” 方雅雯嘴唇动了下,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没发出声,几秒钟后又试着开口,声音才发出了,带着几分嘶哑:“我叫方雅雯,女,今年二十七岁,是房地产公?司的一名定标员,我住在……” “等一下啊,”邓欣龙打断她,“你不是项目经理吗?” “我,我是这段时间提出换岗的,因为家里出了事。” 李疏梅明?显感觉方雅雯有些紧张,她面颊绷着,两只手?绞在一起,像是用力?在撕扯自己,试图让自己平静。 即使久经风霜、心理素质好?的人,在审讯室里,也不会表现得平静,何况方雅雯不过是年纪轻轻的母亲。 见她如此紧张,李疏梅忍不住说:“孩子安排好?了吗?” 方雅雯感激地点?了点?头,“好?了,李警官。我和我妈说公?司出差。” 恰在这时,闫岷卿给李疏梅投来了一个十分冷漠的目光,那目光像在说,没事别乱说话。 被目光一刀,李疏梅不打算说话了,默默把本子打开,想画点?什么。 邓欣龙问?:“方雅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知道,因为罗向?松的事。” “说说吧,十一月二十七号晚上?,你都做了什么,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让你说就说,废这么多话干什么?”坐在一旁的闫岷卿严厉道。 “我……我……”方雅雯嗫嚅了下,言语滞涩。 李疏梅越发感觉方雅雯紧张不堪,是那种无助、彷徨、落入绝境的慌张。她想帮助她平静下来,但她又不想在这场审讯里表达什么。 邓欣龙说:“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吧,二十七号晚上?六点?钟,你和蒋晓丽一起去?了农药厂对不对。” “对。” “当时你准备上?楼见罗向?松的时候,为什么把蒋晓丽留在车里?” “我们夫妻见面,晓丽说不上?去?。” “你从后备箱拿出了晚餐,送上?楼以后,当时里面是什么情况?” “翁厂在里面,他见我来,就表示离开。” “饭菜都是你亲手?递给罗向?松吃的?” “是。” “你经常送饭给他?” “也不是,是我妈让送的。” “你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还好?。”方雅雯轻轻咬了下唇,又松开了。 “饭菜里放了什么药?” 方雅雯眼睛忽地一沉,“你说什么?” “那天?晚上?,你早有计划杀害罗向?松对不对?” “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杀我丈夫?”方雅雯拼命摇了摇头。 “我再问?你一次,你和罗向?松的夫妻感情怎么样?我提醒你,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方雅雯忽地僵住了,她一动不动,眼里湿漉,潮湿。李疏梅觉得她应该在回?想曾经的不幸。 “是,罗向?松家暴过我,”方雅雯悲沉地说,“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什么意?思啊,你是说他改了。” “这一年,他并没有打我。” “为什么?”邓欣龙紧紧追问?。 “可能,他的厂里出了事后,没有任何收入了,他感觉愧疚吧。” “愧疚?”邓欣龙迟疑了。 闫岷卿忽然道:“方雅雯,你不要说谎,说谎是没用的,你真的相信一个家暴你三年的男人会对你愧疚。” “为什么不会呢?”方雅雯抬了抬头,眼神里透露几分执着,她像在据理力?争这个问?题,“你以为每个人都会执拗不变吗?他知道错了,也不行吗?” “所以,”闫岷卿质问?,“你对罗向?松从来没有任何仇恨?” “是,我曾经是恨他,但那都过去?了,我是一个母亲,我需要爱护我的孩子,孩子也要父亲的爱,我为什么不能原谅过去?的错误,我为什么不能朝前看!”方雅雯流出了泪水,“是你们假装可怜我吧!” 闫岷卿尴尬地掩饰着情绪,扯了扯嘴角:“……” 李疏梅却蓦然产生了些心疼,在没有完全确认她是凶手?之前,她的确是心疼方雅雯的,这几年来她过得很辛苦,也许她根本不需要别人可怜,她痛恨罗向?松吗?别人无法?判定,只有她自己的内心知道。 一个人如果连恨都没有,那怎么判定她有杀人动机。 审讯室竟然出奇的沉默,半晌,邓欣龙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改变了话题:“方雅雯,我们来聊聊去年三月七号的事情,还记得那天?吗?” 方雅雯还沉浸在之前的情绪当中,她抬起袖子,擦拭了下脸颊的眼泪,缓缓说:“我不记得。” “那天?是星期天?,那天?下午三点?钟左右,你在联尚商场门口,上?了一辆白?色面包车,你能回?忆起来吗?” 方雅雯眼睛里微微动了一下,但光芒很浅,李疏梅解读不出那是什么情绪,但她觉得方雅雯应该想起了什么。 “我不记得。”方雅雯摇头否认。 “那天?下午你在哪?” “那都过去?多久了,我怎么会记得。”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啊,三月七号,星期天?,那天?罗向?松去?了农药厂,你那天?不用上?班,你去?了哪?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真的不记得?” 方雅雯紧紧抿唇,柔弱的眼神也收了几分,那湿漉的样子渐渐干燥,她没有看任何人,眼神飘忽地盯着桌前,缓缓开口:“我不记得,周日只要我不上?班,都会在家陪我女儿。” “你确定吗?” “我确定。” “你知不知道,那天?下午,有人在联尚商场门口看到你了?” 方雅雯抬头,直视邓欣龙的眼睛,她的眼神很坚定,李疏梅感觉,方雅雯产生了变化,虽然并不明?显,但这个变化她有印象,是那天?在她家,她走向?她时,令人寒冷的气场,还有眼神里的试探。 “谁?”方雅雯只吐露了一个字。 闫岷卿接过邓欣龙的审讯,严肃地说:“方雅雯,你知道主动交代和我们拿出证据的区别吧?” 方雅雯眼球微微转向?闫岷卿,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闫岷卿冷冷盯着她,邓欣龙再次施加压力?,方雅雯仍旧很坚定,她就是和女儿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别的事。 画像不能作为直接证据,闫岷卿自然不会拿出来,只要方雅雯不松口,就拿她没办法?,他起身说:“先?休息下吧。” 审讯结束了,李疏梅觉得这场审讯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方雅雯似乎料定了警方没有掌握任何证据,她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方雅雯于李疏梅来说是一个复杂的人,她值得同情,但又有让人猜不透的一面,今天?的这场审讯,李疏梅如同看了一场精彩的电影,上?半场,方雅雯就像一个遭受挫折的角色,赚人眼泪,下半场,她却掌握了自己的节奏,十分镇定,令人费解。 正是因为这样,李疏梅觉得方雅雯和这件案子有着某种密切的关联,她也逐渐意?识到夏祖德所说的那句话的意?义,刑警的职责,就是维护正义,追求真相,所以她不能代入太多自己的情绪,她需要为这件案子找出真相。 跟着闫岷卿和邓欣龙走出审讯室的门,她还在思索着今天?审讯里的种种,闫岷卿忽地说:“疏梅,今天?让你来,可不是让你来当木桩的。” 李疏梅皱眉道:“不是你让我别说话吗?” “有没有点?眼力?见,审讯时问?人家孩子,你是不是不懂审讯。” “闫支,你要是喜欢说我,那你就说好?吧。”李疏梅迈开步子,头也不回?朝前走去?。 “……”闫岷卿望着扬长而去?的背影,暗暗咬了下后牙槽。 邓欣龙说:“这个李疏梅实在不像话,一点?礼貌都没有。” “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想想怎么撬开方雅雯的嘴!”闫岷卿冷了他一眼,径直离开。 邓欣龙默默地一个人站在原地,他突然有种感觉,受伤的为什么总是他。 今天?李疏梅画了两张画,一张是方雅雯眼泪流淌出来的画面,她画下了那串珍珠般的眼泪,晶莹剔透地,令人心碎。 然而另一张方雅雯,她画下的眼睛里,藏着似有似无的寒冷,那种寒冷她看不透,但却能感受到,那分明?就是要与命运斗争、无人能挡的决然。 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方雅雯,是完全不同的两张面孔,也许你可以认为她在伪装,但是她又并不像在伪装。 回?到办公?室时,就马光平一个人在,他像是看透她的情绪,笑着说:“疏梅,审讯怎么样?” 第54章 生活交集? 当方雅雯和谭玲的名字浮现出来的时候,李疏梅就有种感觉,真相?近在咫只。 她从未怀疑过谭玲,为?什么?这个名字却?会浮空,难道谭玲也是犯罪嫌疑人? 她今天和马光平走访过谭玲,她看起来柔弱、乖善,是一个爱护家庭、生活艰辛的母亲,她和方雅雯有很多相?同之处,但又?很大不?同。 方雅雯有稳定的工作,工作的时间比在家庭的时候更多,她擅于谈吐,与人交际。而谭玲是家庭主妇,曾经也在社区兼职过一段时间,她的生活范围很小,她比较社恐,不?善于与人打交道。 她们的居住地相?差十几公里?,孩子又?不?在同一学校,她们为?什么?会有交集? 李疏梅陷入了沉思,她不?能?在这个地方禁锢自?己的思维,否则只会越来越窄,走进死胡同。 假定,她们有交集呢?而且彼此熟悉,并且还经常交流各自?的生活。 当李疏梅做出这样的假设时,蓦然之间,头皮发麻的感觉让她恍然大悟。 她脱口而出:“是谭玲,杀死罗向松的人是谭玲。” 现场的人都微微一怔,所有人都一齐看向李疏梅,她的答案是此前从未提到。 “谭玲是杀人凶手?”邓欣龙疑惑问。 “应该说,是谭玲杀害了罗向松,方雅雯杀害了褚前忠。”李疏梅悟出的答案是这个。 马光平道:“交换杀人?” 对,李疏梅连忙点了点头。交换杀人在刑事案件里?并非稀有的术语,根据我国法律,交换杀人已然构成故意?杀人罪,这个词契合她的答案。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柳暗花明?的表情,大家都是老刑警,即便案情再复杂,只要提个线头,很多人都能?拆出整个线团,连闫岷卿都不?自?觉地笑了笑,然而那笑又?带着几分不?自?然。 马光平紧接着说:“如果是交换杀人,那么?就完美?地解决了两?个问题,第?一,方雅雯杀害褚前忠的杀人动机,第?二,罗向松死亡当晚,方雅雯的完美?不?在场证明?。” 费江河兴奋说:“对,是这样的。疏梅非常棒。” 马光平笑着说:“老曲,老费,你们记不?记得?当初姜琴玉案,也是疏梅提出了关键的线索。” 费江河笑道:“怎么?可能?不?记得?,老马,那时候你还心存疑惑呢。” “谁心存疑惑了,至始至终我都是向着疏梅。” 曲青川说:“这件事,我可以作证,老马的确一直支持疏梅。” 祁紫山漆黑的眼珠望着李疏梅,说道:“疏梅,你找到了案子的真正突破口。”他的眼里?流露出赞赏的微笑。 李疏梅被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夸赞,觉得?怪不?好意?思,脸颊绯红,这个点她能?想?到,和大家一直以来的努力脱不?了关系。 他们正开心地聊着时,闫岷卿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地变得?有些不?耐烦,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了好了,现在还不?是开庆功会的时候吧。” 二队所有人终止了谈话,但笑意?仍在嘴角挥之不?去。李疏梅忽然觉得?,是啊,他们是有些“过分”了,但她心里?却?莫名有些舒坦。 邓欣龙说:“这样的推测,很巧妙,但我也有个疑问,谭玲为?什么?要帮助方雅雯杀人?” 费江河道:“既然是交换杀人,那么?说明?她们一定有利益交换,这不?难理解。” 闫岷卿问:“欣龙,我记得?三零七案,褚前忠被害的那天下午,谭玲也有不?在场证明??” “是,我们曾经怀疑过谭玲,但那天是星期天,孩子没上学,那天下午她带着孩子去了公园,还保留了公园门票,她有完美?不?在场证明?。” 费江河双手一摊,眉眼带笑道:“你看,谭玲和方雅雯一样,都有完美?不?在场证明?,这太巧合了。” 实际上李疏梅最初并没有想?这么?多,然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当中,交换杀人的杀人方式似乎越来越清晰,褚前忠和罗向松两?人被害的当日,谭玲和方雅雯分别有完美?不?在场证明?,这就是她们精心设计的迷局,所以这么?久以来才把大家蒙在鼓里?。 邓欣龙忽然说:“但谭玲为?什么?要利用方雅雯杀害自?己丈夫。我们调查过,他丈夫对她没有家暴。” 邓欣龙这句话把大家的热情顿时压住了,李疏梅内心产生了新的疑惑,既然谭玲没有遭受家暴,她对丈夫的仇恨来自?于哪?交换杀人也是需要动机的。 费江河问:“老邓,你们走访过程当中,没有一个邻居说他们夫妻感情不和的话?” 邓欣龙肯定地说:“没有,都说夫妻感情很好。” 马光平皱眉说:“这就奇怪了,谭玲竟然没有杀人动机。” 费江河道:“家暴这个事,也不?是轻易能?问出来的,我们最初调查方雅雯,不?也是夫妻恩爱吗?要不?是我走了趟律师事务所,怎么?能?得?出那么?有用的线索。所以说老邓,你还是没有调查透。” 剑刃直指邓欣龙,邓欣龙脸红了几分,反驳道:“老费,你说这话我不?认同,夫妻关系属于亲密关系,隐蔽性强,你让我们怎么去调查透,家属口里?不?说,邻里?不?说,那谁知道。” “也有可能?是冷暴力,施虐者?对受害者?长期使用精神折磨。”曲青川提醒道。 “对对,”马光平说,“我今天和疏梅走访了谭玲,我发现谭玲这个人很社恐,很自?卑,会不?会她非常害怕褚前忠,已经到了恐惧的程度。” 邓欣龙找了个“台阶”似的,“所以说吗,要是冷暴力,谁能?打听出来?” “好了,没调查透就是没调查透。”闫岷卿严肃说,“如果说谭玲也有家暴,她和方雅雯交换杀人,这个杀人动机就完全合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问题是,谭玲是怎么?和方雅雯认识的,她们在生活里?的交集是什么??你们觉得?她们是通过什么?方式认识?” 大家再次思虑起来。 “网络?扣扣交流?”祁紫山说,“或者?是论坛,她们都是年轻人,应该对网络不?陌生,她们不?经意?之间认识了彼此,私下交流了各自?的生活。” 这个答案在李疏梅看来是完全可能?的。费江河说:“紫山说的不?错。还有一个可能?,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谭玲遭受过家暴,想?要离婚,她会不?会也去过立斌律师事务所呢?” “她们在律师事务所相?遇,从而认识了,”马光平称赞道,“老费牛啊。” “呵……”闫岷卿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说,“好啊,这些都是有可能?的。欣龙,你联系技术科,查查方雅雯和谭玲有没有网络联系方式,还有她们的电话有没有彼此联络过。” “好,闫支。” 闫岷卿又?吩咐:“老曲,明?天一早事务所开门,你派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谭玲去事务所的踪迹。” “行?,闫支。” 闫岷卿扫视了大家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李疏梅脸上,他搓了下手指,略显满足地说:“今天李疏梅的确给这个案子带来了新思路……但是在没有证据之前,也不?能?轻易下结论谭玲和方雅雯是在做一种杀人交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出铁实的证据,明?天下午两?点,方雅雯就会无罪释放,我们要争分夺秒——大家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七点钟,去农药厂集合找证据,欣龙叫上技术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好闫支。” 当晚李疏梅回?到家,脑子里?一直是谭玲的影子,她从未给谭玲画过画像,但谭玲在她的脑海里?印象极深。 她凭着记忆完完整整将她画了下来,她把谭玲和方雅雯放在一起做比较,方雅雯一米六七,谭玲一米四五,这两?个人在生活中相?遇,有一种特殊的身高差。 第?二天天蒙蒙亮,李疏梅就起床了,祁紫山说早上来接她,被她一口拒绝,她来不?及吃早餐,李新凤就用保温袋装了包子和鸡蛋,让她路上吃,又?让她喝一杯牛奶再走。 她来不?及,把牛奶推了,李新凤又?让她喝两?口,夏祖德说:“你就让她走吧,迟到了也不?好。” “行?行?行?,父女俩都气我。” 李疏梅笑了笑,老实喝了半杯牛奶,将保温袋拿上,捎上门说:“爸妈,先走了。” 出门打了一辆车直接赶往东阳农药厂,她以为?自?己来得?挺早,才六点五十,结果发现农药厂已经充盈不?少人影。 她钻进警戒线,一路赶到技术楼下,费江河和曲青川都在,问她吃了没。 李疏梅问紫山他们呢,曲青川说马光平和祁紫山直接去立斌律师事务所了。 “你们也别闲聊了,工作吧。”闫岷卿响亮的声音从清晨的雾气里?传来。 李疏梅一抬头,才发现闫岷卿站在技术楼二楼望着他们。 曲青川大声回?道:“知道了闫支,我们正要去前面转转。” 三个人走向技术楼附近的厂房,这厂房是锁上的,有两?个民警正在门口检查。 费江河道:“其实当时厂区内内外外,大家都查了一遍,我觉得?谭玲不?可能?来厂房这边。” 曲青川问:“你觉得?她的活动范围在哪?” “应该还是技术楼那一块。” “她如何进入厂区又?离开厂区,你想?通没?”曲青川紧接着问。 第55章 惊天转折。 费江河兴奋无比,叮嘱周宁继续检查,叫李疏梅和他一起出去。出门后,他大声说:“找到了。” 所有目光都一齐望向他。 “找到什么了老费?”马光平惊讶问。 闫岷卿更?是一动不?动盯着他。 “证据。”费江河昂首挺胸回答。 曲青川惊喜道:“快说说老费。” “十一月二十七日下午六点,方雅雯和蒋晓丽一起驾车来到了农药厂,当时那辆车就停在技术楼下。”费江河指向技术楼门前停的警车,意思是当时那辆车就停在那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当时方雅雯应该调转了车头,车头朝向保安亭,车尾朝向这个锅炉房。” 闫岷卿说:“老费,能不?能说重点。” “这就是重点,”费江河说,“谭玲当时就在方雅雯车子?的后备箱里。” “后备箱?”所有人都怔了怔。 “对,我记得?蒋晓丽说,当时方雅雯把车内音乐开得?很大,然后从后备箱拿走了晚餐,正是这时候,谭玲从后备箱离开,她直接钻进了锅炉房,藏在了锅炉房里。” 费江河见大家听?得?入神,兴致满满地继续说:“那天晚上她就一直呆在锅炉房,就蹲在窗户下面,这个窗户能看清保安亭和大门的一举一动,她趁着夜色溜进了技术楼,杀害了罗向松。” “这就没错了,细节对上了。”闫岷卿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方雅雯的晚餐一定有问题,肯定混有致幻镇定药物,罗向松吃了晚餐,就昏迷在办公室,谭玲算准时间上楼行?凶。” “你的领悟力很强。”费江河意味不?明地笑道。 闫岷卿白了他一眼。 马光平说:“可是我们在晚餐盒里没有检测到任何迷药类物质?” “因为混有迷药的晚餐盒被谭玲带走了,”费江河说,“她杀了罗向松,处理完现?场,然后就重新溜进了锅炉房。” 马光平仍旧疑惑:“但尸检报告显示,罗向松体?内仅有农药成分,没有迷药成分。” 费江河道:“一方面迷药在体?内是会消化?的,我们的设备比较简单可能没检查出来,二方面农药药性?太强早就掩盖了那部分迷药。最重要的一点,迷药在体?内消失是需要时间的,这反而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方雅雯是六点送餐,而罗向松是九点后遇害,三个小时足以让迷药在体?内消失。” “对对对,”马光平惊喜地接过话头说,“谭玲在捆绑罗向松以后,特意等到药效过了才?杀人。杀完人以后,她重新回到锅炉房,一直呆到天明,她通过窗户查看外面的情景,等厂区大门打开,保安巡逻的时候,悄悄溜出了厂。” 费江河竖起大拇指,“老马,你真?他娘聪明,一点就通。” 马光平咧着嘴笑了,笑得?像一个孩子?,他反手夸老费:“你他娘才?聪明呢!智商超群!” 要不?是两人兴高采烈的样子?,还以为两人在互相骂架呢,曲青川笑着鼓起了掌,夸赞道:“老费,可以啊有点水平。” 费江河嘿嘿地笑了起来。 李疏梅跟着鼓起掌来,很快锅炉房前掌声一片,闫岷卿竟也渐渐发出笑容,鼓起了掌。 李疏梅却有些感动,她望着费江河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真?的好开心,这个案子?如今终于有了巨大的突破。 很快,闫岷卿抬手打断了掌声,问:“但证据呢?” 费江河胸有成竹说:“后备箱,后备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我和……”他扫了众人一眼,又在李疏梅脸上掠过,最后却停在祁紫山脸庞上,“我和紫山跑一趟吧,叫周宁一起去取证,你们回市局等消息。还有,老闫,赶紧叫人把谭玲控制起来。” 闫岷卿说:“这个我早就安排了,你赶快去取证。现?在十一点多?了,快去快回,有证据马上打电话回市局。” “出发。”费江河唤祁紫山和周宁一起出发。 农药厂这边收队了,李疏梅跟着大部队一起回了市局,中午她吃得?不?多?,一直在等祁紫山那边的消息,心里却紧张不?断。 这个案子?到现?在非常不?容易,如今找到了很清晰的方向,只差临门一脚了,就像费江河自己说的那样,如果后备箱没有找到证据,那么前面所有的推测就仅是推测。 她特意剥了一粒糖果,含在嘴里压住内心的不?安,忽然手机短信响了,她紧张地拿起一看,是祁紫山的短信:疏梅,找到了证据,虽然方雅雯清理了后备箱,但我们还是找到了一枚残缺指纹,周宁在现?场就比对了,有八个特征点和谭玲的指纹符合。 李疏梅长长吁了口气,她在“八个特征点”处反复看了看,指纹鉴别的核心就是通过指纹特征点进行?匹配,七个特征点匹配成功就能算作有效指纹。 这意味着这个案子可以尘埃落定了。 回想起来,她曾经十分矛盾,因为方雅雯和谭玲都是受害者?,她们值得?同情,但无论如何,她们所做的,已经违反法律,对于刑警来说,真相比什么都要重要。 这时,曲青川快步走进办公室喊:“疏梅,邓欣龙已经去抓捕谭玲了,闫岷卿让你准备准备,主审谭玲。” “我审讯谭玲?” “对,老闫亲口说的。你也不?要有压力,他可能考虑你是女同志,更?符合审讯流程。现?在有证据支持,只要按部就班审讯,谭玲不?可能不?招。” “我知道了曲队,我马上准备准备。” “一定要拿下谭玲,拿不?下谭玲,方雅雯更?不?会招。” “嗯。对了老费也参加审讯吗?” “他不?参加,你和邓欣龙审讯,我会去旁听?。” “好。” 李疏梅坐下准备时,心里面有些不?解,她很意外闫岷卿会让她主审,但是现?在也不?便多?想了,也许正是因为她是女同志,更?符合流程吧。 半个多?小时以后,曲青川叫他一起去审讯室,在审讯室门口,闫岷卿和邓欣龙也刚到。 闫岷卿目光微沉,望着李疏梅,严肃叮嘱她:“李疏梅,现?在只有后备箱的指纹,证据很单薄,不?要一开始就把底牌亮出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疏梅当然明白,后备箱里谭玲留下的指纹只能证明谭玲接触过方雅雯的汽车,并?不?能证明谭玲杀害了罗向松,如果过早亮出这个证据,谭玲若有对策,那么这场审讯很可能失败。 疏梅在准备这场审讯时就想到了这一点,对于闫岷卿的嘱咐,她马上点了点头。 闫岷卿又严肃道:“提醒你一下,审讯时不?要提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尽量按流程办。” 闫岷卿果然还记得?上次审讯时的小插曲,上次李疏梅不?过“问候”了声方雅雯的孩子?。她当然知道正式流程是什么,但她并?不?觉得?那些话是无关紧要的。 她没回答也没点头,闫岷卿也没再说,邓欣龙推开门,迎他进去。 李疏梅跟着大家进门,第一眼就瞧见坐在审讯桌里的谭玲。 谭玲长得?小巧,因为局促紧张,她的五官拧在一块,小脸也就像一块微蜷的巴掌,她的眼里露出湿润怯懦的微光,抬眼望了一眼李疏梅后,又慢慢垂下了眼皮。 李疏梅坐进主审座位,翻开本子?,曲青川走在最后面把审讯室门关上。 审讯正式开始,她做了半小时的准备,按照她的计划,她认为谭玲应该会招,但前提是打开她的社恐“开关”。 李疏梅正襟危坐,问:“我们的审讯现?在开始。你好,姓名,性?别,年龄,籍贯,现?居地,请回答下?” 谭玲气口很小,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地回答了出来,这个过程她始终低着头,放在桌上的一对手指绞在一起。 在她说到现?居地时,闫岷卿冷了一声:“谭玲,你说话的声音谁听?得?见。” 谭玲吓得?脑袋颤了一下,连声说对不?起,又提高音量把地址重说了一遍。而她绞在一起的手指却更?使?力了,李疏梅甚至能看见她用指甲紧掐皮肤的残忍动作。 谭玲情绪太紧张,这对审讯并?不?利,她必须要尝试让她放松下来。 李疏梅用平缓的语气道:“谭玲,现?在能大声回答我的问题吗?” “……能。”谭玲轻轻点了点头。 闫岷卿厉声说:“谭玲,是不?是没吃饱饭?” “能——”谭玲重重地应了一声,但随之是巴掌大的脸上,要哭又不?敢哭的状态。 李疏梅知道这是审讯的常态方式,通过强有力的气场压制嫌疑人,将对方制服。很多?杀人越货的犯罪嫌疑人在生活中横行?霸道,但在审讯室里却总会败下阵来。 但谭玲不?一样,如果这样下去,会适得?其反。 李疏梅在警大读书?时,暑假做过一段时间福利院志愿者?,福利院的孩子?们因为家庭特殊原因,有不?少都是社恐,他们不?愿意和人交流。 那时,因李疏梅长得?天生冷漠,使?得?孩子?们更?是不?愿和她玩,他们反而和其他志愿者?还能说上话,她那时候竟有些自卑,后来福利院老师教了她一个方法,那就是微笑和赞美。 于是她试着去做,虽然笑得?不?那么灿烂,赞美得?不?那么高明,但有几个孩子?却慢慢接受了她。 她想借助这样的方法来和谭玲沟通:“谭玲,女儿现?在在哪呢?” 谭玲很蓦然地抬了下眼,她一定始料未及,这时候竟有人提起她的孩子?。 第56章 暗夜罪行。 她是在释放情绪,或许内心已经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被看穿了。 即便十恶不赦的人在审讯室里?也会动摇意志,何况谭玲这样一个社恐的年轻母亲。 审讯室里?除了谭玲的哭声?,无人言语,大家?都知道,嫌疑人到了这个状态,那和交代已经只差一步之?遥了。 李疏梅想?让谭玲尽情释放自己的情绪,她很想?听听谭玲真实的故事。 几分钟后,谭玲终于收敛了哭声?,她微微抬头,泪水汪汪地望着李疏梅,哽咽说:“李警官,你别再问了,是我?杀了罗向?松,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我?利用了方雅雯,都是我?做的,你们枪毙我?吧,方雅雯没有错,她是被我?利用的……” 谭玲认罪了,在那一刻,大家?的脸上?都轻松了几许,然而李疏梅并没有一丝轻松,虽然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但是她却?隐隐感觉,谭玲和方雅雯经历的人生都是悲痛的。 在这个案子?里?,无论从性格和行为方式上?,方雅雯更像是策划者,谭玲却?在此刻极力为方雅雯辩护,那说明她从心底里?是感激方雅雯的。 为什么要感激方雅雯,也许当褚前忠被方雅雯杀死的那天下午,她在公园和女儿游玩时,内心里?获得了真正的幸福。 正如她事无巨细描述那天下午的场景,她是积极的,主动的,她渴望那样的时光,她感激方雅雯杀死自己的丈夫。 因为褚前忠死后,她以后的人生都会像那天那样幸福。 是什么样十恶不赦的丈夫,让她那么痛恨? 她问:“谭玲,你是如何和方雅雯策划了这一切,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谭玲脸颊上?挂满泪水,鼻涕也流了出来,李疏梅站起递给了她一张纸巾。 谭玲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却?没有擦拭,而是咽下了流进嘴巴的泪水与鼻涕。 她垂着眼?,还微微哽咽地说:“前年年底,我?不记得是哪一天,我?去?立斌律师事务所,我?认识了方雅雯,她当时正在准备离婚官司,是因为家?暴,我?主动认识了她。” “等一下谭玲,”李疏梅打断说,“可是立斌律师事务所和我?们反应,你没有去?那里?咨询过业务。” “对,我?害怕,我?害怕褚前忠知道我?来过律师事务所,所以那天早上?在事务所门口?一直没敢进去?,后来我?见到了方雅雯,我?才主动接触了她。” 虽然李疏梅心存疑惑,但她没有立刻打断她的话。 谭玲继续说道:“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三月七号,我?假装和女儿去?公园,是方雅雯按照我?的意思杀了褚前忠。” 说到这儿,她的情绪好了许多?,她用纸巾擦拭了嘴巴周围的泪水和鼻涕。 “方雅雯力气不大,你丈夫个头那么大,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提前就想?好了,用的迷药,药名我?不太记得了,每次他出车都是我?给他备了茶杯,那天也不例外,他开一段路就会喝大量的水,他有肾结石,他停车后会喝水。那天,我?和前忠说,有一个菜市场认识的朋友说要顺他的车去?外省,让他去?联尚商场门口?接一下,这个人就是雅雯。” 原来如此,李疏梅明白了,为何在褚前忠的小灵通和号码簿里?都没有方雅雯的联系方式,因为这一切都是谭玲操作的。 她问:“但是在后面的检测报告里?,我?们没有检测到茶杯里?有药物成分,却?有大量的食盐。” “是,食盐是我?放进杯子?的,褚前忠一定不会喝那杯水,方雅雯会把?混了药的矿泉水,交给他。” 这就进一步得到证实,现场的茶杯外表,仅留下了谭玲和褚前忠的指纹,而茶杯里?的食盐也有了解释。而那杯混了药的矿泉水,方雅雯一定带出了现场。 李疏梅又问褚前忠被害的具体细节,谭玲表示不知道。她又问:“你们平时怎么联系,有特定联络方式吗?” “没有,我?们从不用电话联系,但我?们两家?之?间有一个公交站,我?们每周都会去?那个公交站,假装去?那边逛商场,那个公交站在周中上?午的时候人特别少,我?们见面的时候,也不面对面,也不打照面,而是背靠着背坐在一块,彼此说自己的话,把?要交代的事情都说清楚了。” 李疏梅心里?唏嘘,原来她们是这么做到的,就像比目鱼一样,彼此背着对方,却?紧紧联系在一起。 “谭玲,说说,十一月二十七号晚上?,你是怎么杀害了罗向松?” 谭玲始终没有看向?任何人,就像犯了错误又主动承认错误的小孩子?,情绪比刚来审讯室里?时要平静许多?,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隐藏,交代道:“我?那天就在雅雯的汽车后备箱里,她把?我?带到农药厂,她拿晚餐的时候,我?从后备箱爬了出来,然后钻进了提前就知道的锅炉房。” “提前知道?你以前去?过农药厂?” 谭玲眼?皮一紧,她似乎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在她的描述里?,她时常在明晰自己的责任,淡化方雅雯的责任,她是在维护方雅雯,但无论怎么看,她看起来都是被动的那一个,农药厂案这么精心的设计,需要有对农药厂十分了解的人才能办到,很显然,时常到农药厂探视的方雅雯才能做到。 “我?让雅雯给我?画了农药厂的图,是我?让她画的。” 谭玲再一次在为方雅雯辩护,她一直在引导警方她是主犯。在共谋案件中,主犯的判罚罪名会更重?,谭玲似乎已有赴死的念头。李疏梅决定暂时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让她继续说。 谭玲说,那天晚上她一直躲在锅炉房里?,为了钻进锅炉房狭窄的小门,她没有穿厚衣服,而是比较单薄的秋衣。 那晚气温越来越低,锅炉房里?四面透风,她非常冷,一直咬牙坚持。大概晚上?七点多?,当天全部黑下来后,她悄悄从锅炉房溜了出来。 整个农药厂只有两束光亮,一是来自于大门的保安亭,一个是技术楼二楼的一间办公室。 她直接上?了二楼,在门口?那偷偷听了半天,她想?确认里?面的人是不是已经昏迷了,在确定没有声?音后,她又从窗户那朝里?面望去?,发现罗向?松已经趴在了办公桌上?。 她这才蹑手蹑脚推开了门,谭玲说,当时她紧张得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就像有东西死死攥着她的心口?,她害怕对方突然醒来,她该怎么办? 屋子?里?的罗向?松虽然是昏睡的,但是块头很大,她不但产生了畏怕,而且产生了恐惧,但又有一种鼓励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 方雅雯和她说起过罗向?松诸多?“罪行”,每每听在耳中,她都多?么希望罗向?松去?死,而今夜,她就是终结这个恶魔的人,为方雅雯带来幸福的人。 谭玲在恐惧和勇敢两种情绪里?徘徊,好在,桌上?放着的一只瓷杯子?里?已经空空如也,这说明罗向?松已经喝完了杯子?里?的全部汤汁,那里?面方雅雯提前加了迷药,这足以使一个成年人昏睡三个小时以上?。 谭玲必须尽快实行准备好的计划,她用尽全力将罗向?松拖到了会议桌上?,然后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四肢捆绑,就这个过程她就花了一个小时。 整个过程她都是麻木、颤栗的,在她面前的男人,像一个笨重?的尸体,任人摆布。 但又像一个沉睡的野兽,随时可能苏醒,要她的性命。 绑住男人以后,她必须再等待一段时间,保证有三个小时以上?,让迷药在罗向?松的体内消耗殆尽,再行动手,因此她忙完这一切,又再三检查绳结以后,才松了口?气。 在等待迷药消失的时候,窗外照来了手电筒的光芒,那是保安在巡逻,谭玲紧紧贴着门,她害怕保安走上?来,心里?不断祈祷。 等手电筒光彻底消失,她如遭大赦,慢慢地滑到了地上?,平静以后,她将提前准备的橘子?从口?袋拿了出来,她的手指一边颤着,一边将橘子?剥成了大小相似的六块橘皮。 谭玲说,这也是提前准备的计划,因为罗向?松一直处于大坪村农药中毒事件的漩涡中心,而大坪村就是这种红橘的产地,这足以将罗向?松的死和大坪村联系在一起,从而彻底消除她们的嫌疑。 在三个小时即将到临的时刻,罗向?松忽然醒了,当时谭玲吓得半死,罗向?松睁开了眼?,他发出沉闷的声?音,手脚挣扎,因为提前在他嘴巴上?贴了胶带,又加上?药物作用,他的挣扎并不强烈。 谭玲却?害怕极了,她没想?到迷药失效得这么快,她得马上?采取行动。 她果?断跑过去?,将准备好的农药瓶打开,颤巍巍撕开罗向?松嘴巴上?的胶带,将瓶口?用力塞入他口?中。 罗向?松强烈反抗,左右摆头,绑住四肢的绳子?绷得笔直,像是随时要折断。 谭玲使出了全身力气。那时候的罗向?松面目狰狞,就像她的丈夫褚前忠家?暴她时的样子?,那个时刻,她也在罗向?松的身上?产生了巨大的恨意。 他反抗越厉害,她罐药就越使力,农药洒满了她袖子?和罗向?松的上?半身。 因为害怕和恐惧,她眼?泪横流,汗流浃背,终于还是把?大部分农药灌入了他的口?腔、喉咙、胃里?。 当她把?农药瓶放回地上?的时候,罗向?松已经起了农药反应,谭玲急忙用胶带重?新贴住他的嘴巴。 他的瞳孔越睁越大,恐怖地瞪着她,血丝爬满白色眼?球,痉挛扭曲,就像要立刻吃了她。 第57章 杀人计划。 现场聆听的人震惊不已,眼眶无一例外都红润了,记录员民警的手指竟不由?自主僵硬在那。 这样?的故事,李疏梅原以为是不可能发生在现实生活当中的,因为太?荒谬了,但事实证明,再荒唐的事情在生活中比比皆是,而只是她并?不知晓而已。 谭玲在五六年时间?里,都充当了弱者,她用步步退让的方?式让褚前忠得寸进尺,但错的人并?不是她,她是受害者,褚前忠才是那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人。 如果不是为了女儿,她也许永远都不会觉醒,她只是不想让女儿看到母亲的卑微,也不想让女儿遭受到恶魔的伤害,因此她的心底迸发出一个母亲最强大的力量。 惋惜的是,像褚前忠这样?的败类,惩罚他的应该是法律才对。 也因为谭玲的隐忍,她被家?暴的事实从未传出家?门,连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忍受着这一切,最终走?上一条不归路。 在谭玲的哭声中,李疏梅不知道说什么,除了沉默。这个时候的审讯室气氛沉重,充满着同情,也充满着无助,这场审讯也是时候结束了,李疏梅希望法庭最终能给谭玲一个最公平的判决。 李疏梅打算结束审讯的时候,谭玲主动说:“谢谢你李警官。” “也感谢你告诉了我们这一切,回?头希望你再到农药厂做个现场指认。” “李警官,我该死,但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女儿,我不是杀人狂,我只是错手杀了人……” 李疏梅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安慰道:“谭玲,法官会给出你想要的答案。” 出了审讯室的门,大家?的情绪都不大好,已经过了中午一点?,闫岷卿说:“先不吃饭了,方?雅雯的审讯接着上,欣龙你来主审吧。” 邓欣龙马上说:“闫支,还是让李疏梅来吧。” “怎么回?事?”闫岷卿反问。 “现在谭玲的口供有了,方?雅雯招也是迟早的事,何况,李疏梅的共情能力强,她审讯估计也就三五分钟的事。” “出息。”闫岷卿冷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早点?结束去?吃饭。” “我没有。” “李疏梅你行吗?不行换人。”闫岷卿又问李疏梅。 “我行。”李疏梅肯定?地说。 嘴上说行,李疏梅的体力却有些跟不上,审讯时需要高度保持注意力,非常消耗体力,再加上她轻微低血糖作怪,她只觉得头有些发晕。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早上装进口袋的三粒糖果,在上午农药厂寒冷的气候下已经吃完了。 她平时不敢带特别多的糖果,都是当天吃的够就行,放时间?长了,往往会导致糖果软化?、融化?,糖泥会糊满一口袋。衣服洗起来很头疼,小时候就发生过很多次,后来她就特别注意,不想给李新凤带来太?多麻烦。 还有别的原因就是,吃太?多甜对身?体并?不好,所以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没有节制。 虽然已经拿到了谭玲的口供,但现在证据并?不完善,方?雅雯未必会招,方?雅雯和?谭玲的性格不一样?,她已经接触过方?雅雯三次,从她的身?上,她看到了多重性格,有时候她很冷静,出乎异常的冷静,所以从一开始李疏梅就认为方?雅雯才是这件案子的主谋。 如今她不敢耗费更多时间?在对方?雅雯的审讯上,万一一拖再拖,她乏力虚脱就坏了。 她必须找到一击致命的方?法,让方?雅雯在最快的时间?内招供。 在二号审讯室门口,闫岷卿再次叮嘱:“李疏梅,现在谭玲的口供拿到了,但证据不确凿,这种情况下,我希望你保持冷静,按照流程审,方?雅雯招供不难。” “没问题,闫支。”李疏梅口中作答,心里却觉得有些气短,一阵轻微眩晕的感觉又一次袭击她,她又习惯摸了下口袋,没有糖果。 她印象很深刻,当初她跟着一队的老贾追捕凶手,一整天没吃一口东西,口袋里也没有糖果,那天一直在外面跑,她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但她性格倔强,从未想过放弃,结果她坚持到了最后,但在围捕凶手的时候,老贾在她身?旁开了一枪,她当时一阵心悸,当场晕了过去?。 后来这变成了一个笑?话,老贾说她是“废物”,废物美人的玩笑?话也从此传遍市局。 如今她面临相?同的局面,虽然要比当初好不少,但也不知道方雅雯的审讯会拖多久,她必须得坚持到最后。 正在这时,走?廊里走?来一个人影,邓欣龙眼尖,第一个开口:“闫支,是夏局。” 来人正是夏祖德,李疏梅猜测他应该是路过。 闫岷卿立刻上前迎了几步,含笑?道:“师父怎么有空过来。” “岷卿,你们这是打算继续审?”夏祖德收住步伐,负着手,问闫岷卿。 “是啊,师父,还正想和?你汇报,谭玲交代了,现在我们拿到了她的口供,所以想一鼓作气,拿下方?雅雯。” “也好,”夏祖德缓缓瞥向前方?,视线落在李疏梅身?上,问道,“都没吃饭吧?” 闫岷卿道:“师父放心吧,都是铁打的身?子,一天不吃也是没事的。” 夏祖德冷水般的眼神微微敛起,没有说话,从他身?旁跨了一步,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我正好有两粒糖果,谁先垫一垫。”他做出交给邓欣龙的姿势。 邓欣龙连忙摆手,“夏局,我不用,要不给李疏梅吧,今天她主审。” 夏祖德又问曲青川:“你吃不吃?” “夏局,我不用。给疏梅吧。”曲青川说。 夏祖德口中问着,手里动作却没有丁点?给曲青川的意思,直接送到李疏梅手边。 李疏梅觉得夏祖德这一招太?刻意了,这就是直接给她送糖果来了,她也没犹豫,直接接过,说了声“谢谢夏局。” 她又把一颗糖果塞给身?旁的记录员小陈,“这颗给你吧。”小陈年纪小,身?板不大。 “我不用。”小陈推脱。 “吃吧,你工作也很辛苦。”李疏梅再次塞给他。 小陈这才接过。 “你看,还是我带少了。”夏祖德笑?道。 “谢谢夏局的糖果。”小陈立刻回?应。 “那好,你们审吧,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夏祖德说罢,没再说什么,再次看了李疏梅一眼,就转身?离开。 闫岷卿送了几步,跟夏祖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又走?回?来说:“李疏梅,赶快把糖吃了吧,别影响审讯。” 李疏梅不急不慢把糖果剥开,又叫记录员小陈也吃糖果。琥珀色的糖果外表,剔透晶亮,她端详片刻,才含入口中。 闫岷卿见她动作迟缓,催促说:“你不是想吃着糖审讯吧?” “闫支,夏局给的糖果,你也不让好好吃?” 她口中裹着糖果,发出糯糯的声音。曲青川看在一旁,忍俊不禁,连邓欣龙也憨态带笑?。 “……”闫岷卿冷着脸不说话了,但眼神就一直盯着,盯着李疏梅的吃糖动作。她腮帮子微微鼓起,脸颊现出浅浅的梨涡。 记录员小陈三下五除二,嘎嘣把糖果吃了,李疏梅含着嘴里,慢慢等糖果融化?,口里说着:“这糖真甜。” 三分钟过后,在闫岷卿颇不耐烦的目光下,她终于满足地舔了舔嘴唇:“好了,审讯吧。” 民警已经提前把方?雅雯带到了审讯室,按理说下午两点?她就会被无罪释放,但是因为谭玲招供,有了新的证据,下午两点?的限制就自动解除了。 重新走?进审讯室,当李疏梅再次见到方?雅雯时,她发现方?雅雯脸上多了几分沧桑,拘留一整天时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愉快的经历,而方?雅雯还有女儿在家?,她定?然有更多的牵挂。 方?雅雯掀起憔悴的眼皮,望着李疏梅走?进审讯室,淡淡的波光里流露出一种委屈和?不甘。 她应该还不知道谭玲已经招供了,所以现在的状态比较冷静,或许她做过足够的自我调节,建立了防御系统。 大家?都坐好,门也关?上了,审讯室的空气再次处于内循环状态,时间?久了,就会给人以沉闷、不安的感觉。 方?雅雯两颊的皮肤微微收紧,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压力,皮肤上呈现紧绷的紧张状态。 李疏梅打开本子,正视前方?,声音清亮:“方?雅雯,今天的审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方?雅雯没说话,眼球紧紧盯着她。 “我直接告诉你吧,”李疏梅直言,“谭玲招了,你和?她策划杀死褚前忠和?罗向松的过程她全招了。” 方?雅雯眉骨下压,面色一动不动,她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在李疏梅停顿片刻之后,她冷笑?道:“那又怎么样?,李警官,证据呢?” 李疏梅没有猜错,方?雅雯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她才是真正的策划者和?主谋,她仍旧在赌,赌警方?找不到实质证据。 实际上到现在,只有一个比较有效的证据是汽车后备箱留下了谭玲的指纹,但这个指纹并?不是确凿证据,因为这个证据不能直接指证方?雅雯和?谭玲的杀人事实。 犯罪动机不代表杀人事实。 曲青川为李疏梅紧紧捏了一把汗。 方?雅雯可以狡辩,她和?谭玲认识又怎么样??她也可以大方?承认,她想杀了罗向松,但她没有那样?去?做。她甚至可以拒绝回?答任何有关?杀人的问题。 第58章 温驯、杀戮的小猫。…… 方雅雯面带忏悔,然而那不是对褚前忠和罗向?松的?忏悔,她是对谭玲的?忏悔,她认为是她让谭玲走入地狱。 可就是这样的?一幕却让李疏梅久久不能平复,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最开?始就是罗向?松和褚前忠,如果不是他们毫无?节制、长恶靡悛的?家暴,也不会?导致她们走上这样的?一条路。 作?为普通人,李疏梅同情她们受到过的?伤害,但作?为刑警,她必须找到真相,还原她们的?罪行,交予法律判决,这是她职责所在。 她的?心情沉重,一直沉浸在方雅雯悲痛的?诉说当中。 方雅雯停止说话?后,仍旧嘴唇轻颤,呼吸急促,仿佛不能完全控制。 这时候,曲青川提醒道:“疏梅!” 李疏梅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审讯已经出现?了一段寂静的?滞空时间。 李疏梅连忙调整情绪,问方雅雯:“方雅雯,关于杀害罗向?松当日,你和谭玲的?所有行动,你能不能仔细描述一遍?” 方雅雯也冷静了几?分,将那天傍晚回到娘家取晚餐,在汤里加入药物,谭玲钻进后备箱,接送蒋晓丽,去农药厂送餐的?过程都进行了描述。 她在其中一处语气断断续续,她说,当她在农药厂打开?后备箱时,谭玲身材娇小,就像一只温驯的?小猫蜷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片刻。 那片刻,方雅雯有过一刹那的?后悔,如果谭玲按照计划走出后备箱,趁夜色杀害罗向?松,那么她也将是杀人者?,谭玲这辈子可能和她一样,并不会?获得真正的?安宁。 她又担心她这次行动失败,各种心绪不宁纠缠不已。 但谭玲眼神坚定,她爬出后备箱,翻下汽车,蹲在地上,朝方雅雯投来了鼓舞的?目光,她想告诉方雅雯,不要担心,一定会?成?功的?。 方雅雯不知?道怎么回应,只是努力弯了弯嘴角。她望着谭玲猫着身子小心翼翼朝锅炉房走去。 回过头?,她眼里酸涩难当,她拼命抑制情绪,从后备箱捧出晚餐。 走向?罗向?松的?办公室时,方雅雯心情极其紧张,像有一把鼓槌不断地敲打心脏,嘭,嘭,嘭…… 罗向?松和厂长翁爱兵正坐在办公桌前聊天,翁厂看见她,立刻起身笑着说:“小方过来了,行了,你们两口子聊吧,我先回去吧。” 罗向?松也站起,含笑道:“翁厂慢走。” 门口,方雅雯朝翁厂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一直望着他走向?楼梯。 罗向?松收拾桌子时,方雅雯将饭盒放在桌上,解开?绳子,她的?手指却发生了轻微的?颤抖。罗向?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她瞥了一眼,那一刻,方雅雯几?乎停住了心跳。 “怎么了?”罗向?松笑了一下,伸出手指轻轻触着她的?脸颊,“小小在奶奶家?” “嗯。”方雅雯嗯了一声。 罗向?松帮助方雅雯一起解绳子,一边将饭盒拿出来,一边对她说:“最近试验取得了一些进展,很可能今年就有所突破,如果农药厂起死回生,我的?工资就能照常发,还有奖金,我也能每天下班陪着你和小小。” 方雅雯努力笑了一下:“那一天应该很快吧。” 罗向?松坐下,打开?饭盒,抬颚看着她,似笑非笑:“你看起来对我没那么大信心?” “我,我一直都相信你。” 罗向?松没再?说话?,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饭,方雅雯始终没有坐,每次在他吃饭时,她都安安静静站在他身旁,这已经成?了彼此的?习惯。 他打开?瓷杯盖,端起混了药的?瓷杯,准备喝汤的?时候,她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万一他尝出味道不对,一定会?质问她。 罗向?松抿了一口,忽地放下汤杯,抬眼盯着她,那时的?方雅雯如同被冰霜封住,心跳停止。 他问她:“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有点白。” “没有。”她暗暗屏气,只觉腋下、胳膊、小臂渐渐发冷,好像真的?生病了。 “少在外面吹冷风,吹出病来了,心疼的?人不还是我。回去吧。我八点回家。” 罗向?松平淡地叮嘱,但方雅雯却深知?,他所谓的?八点回家,就是在提醒她必须在家里等他。 方雅雯关心说了一声“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当走下楼的?时候,她发现?罗向?松走了出来,站在走廊上,目光如刺,凝望着汽车玻璃里的?情景。 他一定是看见了蒋晓丽,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头?紧拧,眼眶里射出的?冷光却叫方雅雯心底打了个哆嗦。 她想,他回家一定会盘问为什么会带同事来农药厂,她晚上去做了什么?他总是试图掌控她的?所有行为,像监视犯人一样令她局促不安。 直到上车离开?,她才如遭大赦,但背脊的?衣襟早就湿了一片。 当天晚上,方雅雯参加了饭局,客户试图灌醉她,好让她晚上能够陪睡,她前任的?项目经理?就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不太会?应酬,但学了一招“三板斧”,很爽快地主动给客户陪酒,一口一杯,毫不扭捏,彼时公司的马副总看在眼里,眉开?眼笑,客户也夸她能力出众,项目非她不可,作?为项目经理无疑她是成?功的?,只要她再?主动一些,这个项目就能彻底拿下。 所以?她只能装醉,提前让蒋晓丽声称她月经期间不能久陪,这才脱身离开?酒局,逃过一劫。 蒋晓丽一直将她送回家,她不断呕吐,头?疼难当,这也是她想要的?结果,让蒋晓丽尽量留下来陪她,做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她的?酒量并不好,然而为了这个不在场证明,她曾经非常抗拒的项目经理位子,她主动揽了下来,酒桌她也尽量参加。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晚上十二点多,蒋晓丽离开?后,她逐渐清醒了一些,爬起床时酒精依然刺痛头?脑,她摇摇晃晃走进盥洗室,淋了一场冷水浴,才清醒过来。 这夜也彻底难眠,她和谭玲之间约定,彼此不能电话?联系,所以?一切消息必须要等到她第二天亲自打探。 一直焦急地等到清晨,大概七点多,农药厂的?大门应该打开?了,她作?为妻子应该对丈夫一夜未归给出反应才对,于是她主动给农药厂保安亭打了个电话?。 因为经常去农药厂,她有时候会?买包烟给曹进,一来二去,曹进和她关系还不错。曹进当时就说去看下罗向?松有没有起床,等他回来后,告诉她,办公室没动静,应该是还在熟睡。 但那一刻,她已经料定,谭玲成?功了。 大概是八点多,她再?次把电话?打到保安亭但是没有人接,她越来越觉得,罗向?松已经死了。 九点多,她觉得时机成?熟,将电话?打到了厂长办公室,也是那时候,翁爱兵将罗向?松遇害的?情况告诉了她。 她在电话?里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以?沉默和口齿不清回应翁爱兵,翁爱兵关心她,让她在家里等,现?在公安已经到了。 挂完电话?后,方雅雯走到了镜子面前,特意将头?发打乱了一些,又用提前准备的?刺激性洗发水抹进眼睛,她痛得泪流不止,但嘴角却慢慢上扬。 她必须去迎接这一切,做到万无?一失,这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女儿小小,还有谭玲和她的?女儿。 她开?着车,迎着风,准备去农药厂见罗向?松,探望他的?的?遗体,按理?说她是高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却不断地淌出来,她忽然无?法抑制自己,拼命地哭泣…… 方雅雯用手掌捂着自己的?嘴巴,在审讯室里哭了起来,前面,她一直很克制,但说到开?车去农药厂时,她却哭了,哭得很伤心。 李疏梅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伤心,在这种情况下,她更不好过多关心她,待她哭了一阵子,她问:“方雅雯,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就是觉得太辛苦了,人活着真的?很辛苦……”方雅雯努力止住哭声,“对不起,对不起……” 方雅雯是一个会?控制情绪的?人,很快,她就止住了哭声,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含笑说:“李警官,该讲的?我都讲完了,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你还有想问的?吗?” 李疏梅进入新的?思考,方雅雯到达农药厂以?后的?事基本她都是知?道的?,那晚过后,她和谭玲也不会?保持联系,因此后面的?信息并非是这次审讯的?重点。 不过有件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杀人动机,之前从石云舒口中,她得到了方雅雯的?杀人动机,这一切应该都是真实?的?,但并非方雅雯亲口述说,真实?性稍显不足,她必须了解清楚,于是她问:“谢谢你的?配合,方雅雯,能告诉我们,罗向?松第一次……家暴你的?原因吗?” 李疏梅觉得这有揭露伤疤之嫌,如果嫌疑人拒绝回答,她是不会?强迫的?,她便马上补充一句:“如果你不愿回答,可以?不说。” 方雅雯仍旧带着哽咽,她像是回想了一下,泪光朦胧,嘴角轻轻弯了弯:“罗向?松已经死了,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记得那是九六年,我生下小小不久后,应该半年以?后吧,我刚结束哺乳期,上班了一阵子……他那次差点把我掐死……” 方雅雯说,在学校时,她就是被很多同学追求的?目标,曾经也谈过一场恋爱,不过大学毕业就分手了,工作?以?后,她没有再?谈恋爱的?心思,但到了二十三岁,家里催得很紧,安排她相亲,她很拒绝。 第59章 长夜难明。 哺乳半年?以?后,方雅雯上班了。半年?多时间没上班,刚回来,公司就将她安排到?了重?要?项目里,她觉得公司有些故意为之,但也不?敢有太多怨言,因此?每天下班都会晚一个多小时。 那时候她妈妈刚好退休,白天帮忙照顾小小,傍晚就把小小送给她和罗向松。 加一个小时班对于?方雅雯来说是一件煎熬的事,她每天都想?早早回家?陪小小,但公司并没有给她特别的照顾。 恰好那段时间,罗向松农药厂的产品销量蒸蒸日?上,他?几乎很少加班,每天都能准时回家?,回家?后,除了照顾小小,还会给方雅雯准备一些简单的晚餐。 每次回家?,方雅雯都是幸福的。罗向松总是系着围裙,逗小小玩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锅铲,她回到?家?时,他?都会笑着说一声“辛苦了,赶快吃点东西”。 这种?平平淡淡的幸福让方雅雯坚信,当初和罗向松走到?一起是她此?生最幸运的事。 有一回,方雅雯回到?家?,罗向松正抱着小小,逗她玩玩具,像是没有注意到?她。方雅雯没有多想?,放下挎包,换下高跟鞋,正想?和罗向松分享今天的一件喜悦时,罗向松突然冷不?丁地问她:“刚才坐谁的车回来?” 因为急着赶回家?照顾孩子,方雅雯没有坐公交车,而是搭了男同事的顺风车,她没想?到?罗向松站在窗口那望见了,他?一定不?止发现一次。 她随口说就是下班晚了同事送了送。 “噢,你同事还挺热心的。” 方雅雯明显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也没有太作计较,以?后,她尽量规避一些就行了。 她的确这样做了,但偶尔有刮风下雨的恶劣天气,方雅雯勉强坐了几回同事的顺风车。 有一天晚上,窗外下了暴雨,方雅雯觉得身体不?舒服,早早就睡了,罗向松刚刚把孩子哄睡,走进卧室说:“雅雯,晚上做一次吧。” “要?不?改天吧,我身体不?舒服。” “……”罗向松顿了下,“我套子都拿出来了。” “我有些累,向松改天行吗?” “不?是说好了今天做的吗?多久了,我们一次都没有做过?,不?是说好的今天做。” “我不?是用手帮你……” “那怎么一样……”罗向松坐在床边,把套子外包装撕开了。 方雅雯内心里做了一番冲撞,但今天晚上做确实是早就定好的,而且最近罗向松照顾孩子很辛苦,她不?能冷落他?。 于?是她把被子掀开,“来吧,快一点。” 罗向松终于?满意地躺下,然而这天晚上,罗向松试了半天都没有硬起来。 这个毛病其实从结婚时方雅雯就发现了,他?需要?的前戏特别长,如果气温低,那大半个小时都未必硬起来。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将气温降得更低,方雅雯身体本?来不?舒服,喝了感冒药,想?尽快入睡,然而帮助罗向松做了半个小时前戏后,仍然没见成效,她就将被子裹住只穿着一件单薄秋衣的上半身,压着咳嗽,劝他?:“要?不?明天吧。” 罗向松那时候已经有些脸色发白,他?不?愉快地自己尝试,方雅雯不?想?再折腾了,她裹着被子将自己包起来。 即便把自己包在被窝的世界,方雅雯仍然能听见世界外,罗向松不?断“努力”的声音,他?仍旧不?放弃。 也许半天没见成效,罗向松猛地掀开被子,卧进了被窝,他?背对着方雅雯,两人背靠着背,生出一个巨大的空隙,冷空气钻进她的脖子,将她冷了一个寒颤。 方雅雯觉得他?以?前没这么严重?,可能是长期加班,久坐,起夜,还有她怀孕哺乳期间,过?多使用手的原因,她决定改天再帮他?试试,于?是慢慢转过?身劝他?:“睡吧,别折腾了,晚上还要?起夜,身体要?紧。” 罗向松始终背对着他?,一言不?发,方雅雯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就疲惫地睡去了。 半夜,她忽然被窒息的痛感惊醒,她睁开眼,就发现罗向松趴在她身上,用手紧紧掐着她喉咙,因为需要?起夜,卧室里点了壁灯,壁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罗向松扭曲、冰冷的面庞。 他?歇斯底里地喊叫:“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告诉我,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方雅雯憋得说不?出话,手脚被他?压住,难受至极,她拼命反抗,好不?容易伸出手来,她用力抓他?,用指甲撕咬他?。 罗向松终于?松开手,方雅雯拼命咳嗽,待缓解一些后,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痛彻心扉:“罗向松,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个疯子。” “说好的好好做,你为什么不认真一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方雅雯气极了,讽刺道:“因为你不行,你根本?就不?行。” “啪!”罗向松一巴掌就打在她脸上。 方雅雯痛得差点晕过?去,她哭出泪:“我要?和你离婚……你给我滚开!”她拼命爬起来。 “外面有人了,我早就发现了……”罗向松咬牙切齿,抓起枕头面罩,卷在手上,一拳打在她胸口。 方雅雯被打得倒在床上,她胳膊使劲用力,重?新爬起,想?逃出房间,罗向松又一拳打向她,接连打了三四?下,她彻底被打散架了,躺在床上快要?死去。 嘴角咸咸的,她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罗向松喘着粗气胯坐在她身上,脸露狰狞,“为什么要?挑战我的底线,夫妻之间就不?能好好过?,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雅雯,我爱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做得难道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方雅雯欲哭无泪,没有任何反抗力气的她,连一句还嘴的动作都做不?出,她就听着罗向松在她面前嘶吼,耳朵里嗡嗡作响,浑身难受,四?肢发抖。 她的溃败、软弱,让罗向松狰狞恐怖的面孔渐渐松懈下来,他?喘着气,望着她,通红的眼睛在她身上倦怠地停留着,他?忽地笑了起来:“好美啊雅雯,我好喜欢你……来,我们做一次。” 他?忽然爬起,把她衣服全脱了,她尝试着用手推开他?,但是又被他?搁开,直到?她一丝.不?挂。 罗向松兴奋异常,就像一头没有人性的野兽,他?很快就硬起来了,他?大叫着:“你看,你敢说我不?行……” 方雅雯被他?肆意蹂躏,毫无反抗,如同僵尸,直到?罗向松疲惫不?堪地趴在她冰凉的躯体上。 第二?天一大早,泪水早已干涸的方雅雯,收拾了行李,她打开箱子,抱入衣服,她要?离开这里,彻底离开他?。 罗向松忽然冲到?她面前,问她:“雅雯,你要?去哪?” “我们离婚吧。”她冷冷地没有看他?一眼。 “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离婚?” 她没回答他?,继续收拾行李。 罗向松在她旁边站了半晌,不?知不?觉他?走开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方雅雯吓了一跳,他?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 方雅雯吓得后退了一步,罗向松猛地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对不?起雅雯,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 方雅雯吓得不?敢说话,脸色卡白。 罗向松一刀割开自己的手腕,顿时鲜血直流。 他?大声求饶:“雅雯,别离开我,你要?走,我就死给你看!我和小小都死给你看!” 方雅雯彻底怔住了,那是她人生价值观里绝不?可能发生的,但是眼前的男人让她失去了所有的认识。 她怔在那失去了魂魄,听不?见罗向松的任何声音。 忽然,孩子哇哇的哭声传到?耳中,她猛地回过?神来,方雅雯回到?现实世界,连忙逃走,抱起了婴儿?床里的小小。 方雅雯说,那天她没有走,因为忌惮罗向松,因为担心孩子,因为担忧父母,她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 但这也成为以?后所有家?暴的起点,在那次家?暴以?后,方雅雯很抗拒和罗向松做.爱,直到?第四?次家?暴后,她就彻底放弃了抵抗。 每次家?暴以?后,罗向松又故技重?施,使用自残和威胁的方式一次次逼迫她的原谅。而她开的小汽车,也完全是罗向松买下的一座移动棺材,他?不?希望她和男同事过?多接触,因此?上下班都必须“干干净净”。 罗向松的性生活癖好也越来越令人胆寒,他?要?求她平躺着装死尸,并且在她身上用颜料笔写一些性的秽言秽语,甚至抹一些动物的血,如果她眨眼睛或者动一动,罗向松就会暴力惩罚她,这样,罗向松就会快速获得性满足。 除此?之外,罗向松对她定下了金科玉律,不?能在外面和男人说话,不?能比他?回家?晚,只要?他?发现,就会被他?毒打,这样行尸走肉的日?子,一直熬过?了三年?。 当方雅雯决定寻求律师帮忙离婚时,她已经被打了二?十多次,但是石云舒律师并没有帮她解决问题,反而让她得到?了更多的毒打。 特别是在罗向松农药厂出事后,他?无缘无故打她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说,她小心翼翼没有犯任何错误,只要?有一句话一个表情没让罗向松高兴,就会招致毒打。 这三年?来,罗向松在亲戚朋友面前、同事面前,在日?常生活里,是一个十分正常的人,他?总是说爱她,嘘寒问暖,甚至时时刻刻要?把她呵护在手里。 第60章 精心设计的牢笼。 到了商场,李疏梅才发现商场里红彤彤的,挂满了喜庆的灯笼,年?味十足,她想起小时候和老夏、李老师还有夏忍冬,一家四口逛商场的情景。 在?商场转了半天,除了祁紫山给她买了山东煮,李疏梅没进一家衣店,祁紫山说:“疏梅,你不买件衣服?” “我不买。”李疏梅从未想过买衣服,她以?为祁紫山就是想来买.春联。 “既然?来一趟,春节给自己添一件新衣多好。曲队说,如果?你钱不够,科里可以?出。” 李疏梅觉得曲队管得是真“宽”啊,从相亲管到生?活,可谓是保姆式领导。 她故意撇嘴:“看来是嫌我穿的不够好看。” “那不会,我们穿警服比较多,便衣也?不能穿得显眼,就是图个?喜庆。” 李疏梅都怀疑科室出钱给她买衣服的话,像是祁紫山自己编的,她笑而不语,故意在?一家比较名贵的衣店转了一圈,见祁紫山没有心疼的感觉,也?就不试探他了,便走出门说去?买饮料喝。 小时候过春节都是李新凤给她买新衣,长大了就是夏忍冬给她买新衣,她自然?不需要自己买,也?不担心工资不够用。 两人买了奶茶,坐在?商场墙角的一个?双人凳子里,虽然?商场人来人往,但是这?边因为没有什?么店铺却十分寂静。 李疏梅一边抿着吸管一边说:“我一直想不明白?,前面调查罗向松的时候,都说他人品好,无论?是领导还是下属,他都礼貌待人,是正人君子,说实话,我从未怀疑过他对妻子那么暴戾,一个?人真的就完全有两副面孔吗?” 祁紫山手里拿着饮料杯,却静静地注视着她,李疏梅以?为脸上有什?么,连忙用手肚摸了下,笑着问:“怎么了?” 祁紫山眼带笑意,“疏梅,你真的很特别,和我以?前认识的人都不太一样。” 李疏梅不解。 “我以?为你会淡忘这?件事,但你一直在?想着。”祁紫山解释说。 李疏梅道:“也?许我喜欢思?考吧,不过脑子不太灵光,”她噗嗤一笑,“就没有思?考出来。对了,你有什?么想法?没?” 祁紫山的目光有几分温暖,和平时不太一样,像是有了温度,他一定是察觉了什?么,李疏梅又不解。 祁紫山解释说:“没什?么,你平时笑,其实我并不一定看出来,但你刚才的笑,我完全看了出来。” “就这??”李疏梅摇了摇头,“无聊极了。” “那说点你感兴趣的,说下我对他们的了解吧。褚前忠和罗向松看似在?家暴的过程中?,起因有些相似,但是却不同。” 李疏梅当然?明白?,夫妻之间的家暴多数是因为夫妻关系不和导致的,而这?两件案子,导火索却都是因为性生?活不和谐,或者叫不对等?,这?不是本因,但一定是导火索。 祁紫山说:“褚前忠这?个?人性格比较暴躁,而且因为家境比谭玲优越,他在?婚姻当中?,具有极大优越感,或者极大男子主义,他轻视两性关系,或者不尊重女性。这?场婚姻完全是不对等?的,在?褚前忠眼里,谭玲更像是一个?传宗接代、操持家务、提供欲望的工具。” 李疏梅认真听着,她觉得祁紫山说的非常好,也?把她脑子里那些零零碎碎的想法?串成了一条线。 祁紫山又接着说:“而罗向松呢,他和褚前忠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他生?养在?农村贫穷的家庭,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又在?农药厂付出巨大心血,成就了自己的事业,仅从表面上来说,他是成功的。” “但他的性格是自卑的,不知道是来自于?家庭环境,还是曾经受过欺辱,他的骨子里天生?自卑,这?也?是他在?职场里表现出极度礼貌和谦卑的原因——他的性格本身具有缺陷。可方雅雯和他完全不同,方雅雯很自信,她生?活在?城市,父母都是白?领,从小的生?活也?养尊处优,而且她很漂亮,追求者甚多。他们从认识的那一刻就注定两人并非十分合适。” 李疏梅说:“因为性格有巨大的偏差对吗?” “应该是吧,其实人的出身环境都会有差异,但性格会决定这?种差异的距离。” 李疏梅连连点头。 祁紫山说:“正是因为自卑,他认识方雅雯以?后,就患得患失,他害怕方雅雯不爱他,离开他,他对方雅雯的爱也?渐渐变成病态的地步,他为她制造了精心设计的牢笼,把她囚禁,暴力打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内心里觉得配不上方雅雯,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取得内心里的平衡。” 李疏梅唏嘘道:“其实罗向松那么努力,他不该那么自卑。” “外国心理学家荣格,就提出过‘阴影自我’的概念,他认为,‘人格的黑暗面是真实存在的’,我们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与自己的阴影搏斗’。罗向松也?一样,他拥有光明面,也?拥有黑暗面,但是他没有与黑暗面搏斗的决心,他任其滋生?、疯长,最终陷害了他最爱的妻子和家庭,也?让他自己万劫不复。” 李疏梅舒了口气,她既感叹紫山的知识面,她心里的郁结也渐渐化解,即便这?个?案子早已结案,但在?此刻,李疏梅才真正给自己结了案。她很感激祁紫山能够为她解惑。 她淡淡笑着说:“紫山,谢谢你,我没想到,你懂得这?么多。” “没什?么,只是看了些书,又听家长里短的故事,想到了这?些。” “行啊,那我们去买.春联吧。” “好。你把奶茶喝了吧,凉了伤胃。” 李疏梅用力吸了几口,心里在?想,这?个?人平时看不出来,还挺会关心人。 当晚,睡眠前,李疏梅第一次将方雅雯和谭玲画在?了一起,并不是以?犯罪嫌疑人或者凶手的身份。 她的笔下,方雅雯和谭玲只是两个?普通的女人,她们身材纤弱,一高一低,背对背,笔直地坐在?喧嚣的公交站台下。 斜阳如血,映照在?她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紧紧交叠在?一起…… 春节来临,李疏梅最开心的事是收到了夏忍冬的短信,说是除夕前回家,会带好多好吃的给她。 自从夏忍冬工作以?后,每逢春节等?待姐姐回家过年?就成了她的必备“节目”,一去?几年?,她习惯了这?种等?待,正是因为聚少离多,她越发珍惜彼此的相处时间。 最怕的是年?底发生?什?么案子,要不然?会忙到连年?都过不好,这?一点在?老夏身上体现明显,以?前的春节,每一年?李疏梅都提心吊胆,生?怕发生?案子,老夏不能在?家过年?,不过今年?,她又有新的担心,春节发生?案子,她不能和夏忍冬好好团聚。 最近确实没发生?什?么案子,多是一些小案子,当天隔天就能处理的那种,年?底局里各种总结会也?频繁了,李疏梅也?没有多少空闲。 这?天早上,曲青川走进喜气洋洋的办公室,一脸高兴,“大家手里事情停一下,夏局一会要给我们二队送奖状来了。” 听着这?个?消息,所有人脸上都洋溢喜悦,费江河调侃道:“这?老头也?是挺上道的啊。” 马光平笑道:“顾及着二队有个?宝贝徒弟,不发个?奖那不显得老夏不知趣。” 费江河满脸嘻嘻地埋汰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以?为老头就那点品味。” 李疏梅也?高兴得不行,她这?几天心情极好,又加上办公室被她和祁紫山装扮了许多红气球,气氛十分喜庆,令人心旷神怡。 这?时祁紫山站起朝她望来,眼睛里充满了欢喜。 费江河和马光平在?那儿吵吵闹闹,曲青川只得说:“你们再闹下去?,老夏听见了说不定把奖状收回去?了。” 费江河忙说:“打住了打住了,咱忙了一年?,这?个?奖可不能收回去?。” 曲青川笑着说:“都整理下衣服,待会要拍照。” 二十分钟后,办公室门口走来五六个?人,夏祖德走在?最前面,满面春风,他身后跟着闫岷卿还有局里其他领导,以?及人事部的季倩,她手里还提着一杆锦旗。 他们面带笑容,进门就有一位老领导喊:“老费呢,还不给你师父拜早年?啊。” 曲青川急忙招呼大家,李疏梅早就整理了衣襟,仪容整洁雅致,跟着他们几个?迎接到了门口。 季倩看见她就笑着打招呼:“疏梅!” “季姐好。”李疏梅立马笑着回应。 曲青川说:“很感谢领导能来我们二队视察。” 老领导说:“青川啊,今天夏局可不是视察,是来奖励你们这?一年?的工作。你们还不欢迎夏局说几句。” 曲青川费江河和马光平连忙鼓掌,李疏梅和祁紫山也?跟上拍子。 李疏梅不认识这?位老领导,但猜到是党支部的领导,这?时她很快把注意力放到老夏身上。 老夏负着手,精神抖擞,扫视了每个?人,又在?李疏梅这?儿停留了会儿,微笑道:“我长话短说吧,今年?你们二队的工作我和局里领导都高度认可,你们参与和破获的每一件案子,都表现了高度团结和吃苦耐劳的精神,我在?这?里就不单单表扬你们个?人了。” 老夏平易近人的目光在?大家的脸上快速扫过,继续说:“我仅代表局里表扬你们团队在?今年?做出的卓越贡献!” 第61章 新年画像。 除夕当天,夏忍冬回来了,下车后?,她眼含热泪,挨个叫了爸妈,又抱了抱李疏梅。 夏忍冬抱着她的时候说:“秀秀,你又高了。” “姐,你才几个月前见我的呢。” 夏忍冬慢慢将她从怀抱里松开,脸上满是宠溺孩子的笑容,“可是变好看是真?的。” “你看一回来就姐妹情深。”夏祖德笑着对李新凤道。 夏忍冬转过?头笑道:“爸,我对爸妈也情深义重啊。” “是啊,咱冬冬肯定情深义重。” 夏忍冬又一把抱住李新凤,“妈,想你了。” 李新凤轻轻拍了拍她肩背,“乖,妈也好想你。” 送夏忍冬来的就是上次见过?面?的青年司机,他?说有事?就先走了。 夏忍冬有几件行李,夏祖德全部包揽了,走在最?前面?上了楼。 夏忍冬拉着李疏梅的手,在李新凤问东问西中,一路上了楼。 李疏梅发现夏忍冬这次回来比以前更漂亮了,或者?说是一种干练的漂亮,长发披肩,身穿黑色亮质羽绒服,黑色牛仔裤,黑色马丁靴,走路时身上还带出?淡淡的清香。 进了屋,李新凤就蹲下给夏忍冬换新棉鞋,夏忍冬也忙蹲下,说自己来,她的马丁靴解鞋带很?麻烦。李新凤就说,你们?俩小时候的鞋不都是我换的,有什么麻烦的。 李疏梅扶着姐姐,李新凤给夏忍冬换了鞋,又给她递了一个暖宝宝。 家里特别暖和,和小时候一样,李疏梅喜欢一家团圆的日子。 晚上李新凤煮了饺子,做了好多两姐妹喜欢吃的菜。吃完年夜饭,大家就坐在沙发里聊天,等待春节晚会的上映。 七点多,夏祖德倒了一杯水,对夏忍冬说:“冬冬,爸爸想和你说件事?,你到书房来一下。” 夏忍冬把手里的瓜子放到李疏梅手里,马上去了书房。 李疏梅料定老夏是想和姐姐聊聊她工作上的事?,毕竟姐姐初三就回去了,年后?新春之际大家也不会谈公事?。 八点钟,春节晚会正式开始,喜庆的氛围充盈着小小的家。李新凤剥了一只橘子,塞进李疏梅的嘴巴,李疏梅眼睛吊在电视里,糯糯吃着橘子说:“妈,你自己吃吧,别管我了。” 不一会,喧闹的电视声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吵闹,李疏梅觉得?不对劲,原来是从书房传来的,夏忍冬和老夏好像吵起来了,李疏梅不确信,因为家里总是其乐融融,是不会吵架的。 电视节目换成了相声,不像歌舞那?么喧闹,书房里的声音隐隐传入她的耳中,她听见夏忍冬大声说:“是,可是我当初想当警察,你也不愿意啊!” 她继续说着,像是在质问夏祖德:“我没觉得?你是偏心,可是我想做的事?情,你又能不能理解?” “你是公安局长,你的威严不容质疑,你永远都站在你的角度……” 李疏梅只觉一片冷汗从脖颈里往下流淌,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她记得?夏忍冬一向是很?温柔的,她从不和父母顶嘴,她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反而是她总是闹个不停,而今天的姐姐并?不是她印象中的模样。 “秀秀……”李新凤忽地握住她的手,“我记得?酱油没买,你陪我去买瓶酱油吧。” 李疏梅回过?神来,她知道李新凤是要支开她,她愣愣地点了点头,跟着李新凤起身,走向门外,外面?出?奇地冷,风蹿进衣领,刚刚的那?片冷汗就像冰块,令她猛地打起寒噤。 李新凤把她的羽绒服拉链拉到领口?,又将她羽绒服帽子戴到头上。 外面?爆竹声声,夜空里时不时闪烁烟火,倘若平时,李疏梅一定会喜出?望外。小区门口?的小卖铺还没有打烊,李新凤带她进去,又把她帽子拿下来。 李新凤一边找酱油,一边和正在看春晚的老板娘唠了起来。 如此这般,她在小卖铺溜达了好几分钟,仍旧没有选到想要的。李疏梅一伸手将家里常吃的那?牌子酱油递给她,“不是找这个?” 李新凤接过?,笑着说:“还是你眼尖。” 付完账,李新凤又问瓜子花生的价格,李疏梅记得?家里刚买了干货。 等小卖铺有人进来买烟,李新凤才收了“兴致”,叫她一起回去。 李疏梅觉得?李新凤演戏的本事?挺厉害,她肯定也听到了书房里隐隐约约的吵架声,她一定知道是因为什么争吵,但是却故意瞒着她。 “我当初想当警察,你也不愿意啊”,夏忍冬的话还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久久不能平复,姐姐曾经也想当警察,但是父母并没有同意,今天又是因为什么,让姐姐旧事?重提? “李老师……”夜色里,邻居老何迎面?走来。 李新凤又和老何闲聊了几句。 等李疏梅到家时,已经是九点之后?,李新凤一开门,里面就传来夏忍冬轻松愉快的声音:“妈,你们?去哪了,等老半天了,来来,相机都调好了,拍全家福吧。” 李疏梅进门,才发现客厅里架起一副相机,那?应是夏忍冬当记者?的设备,她站在架子旁,笑着招手:“秀秀,赶快坐好。” 夏祖德早已在沙发里正襟危坐,一副拍工作照的姿态,他?也招手道:“秀秀和冬冬坐中间吧,我和妈妈坐边上。” 这幅画面?出?乎意料的祥和,令李疏梅心绪恍惚,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出?现。 但不知为何,她内心里忐忑的不安就像有了小脚,从她身上猛地跳走了。她不自觉露出?笑容,是那?种从小到大,合家团聚时才有的孩子的喜悦。 “咔嚓……”照相机自动按下快门,拍下了一张新的全家福。 晚上一家子看看春晚,吃着零食,聊着家常,李疏梅也很?快把那?些不开心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大年初一,李疏梅一睁眼,就看见夏忍冬早早起床了,她正坐在床边看她的画本。 自从高中她学画以后?,夏忍冬就一直鼓励她画画,想必她如今一定从画本里看出?了她的进步。 她就想等夏忍冬看完画给她一点夸奖,果然她缓缓别过?头,见她醒来,笑着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醒啦,这是平时练习的,还是工作画的?” 如果是嫌疑人相关?的画像李疏梅并?不会留在家里,但是大部分画都是在破案过?程中随手画的,说是练习也好,工作也好,都行,她就问:“画的好吗?” “好,真?好,”夏忍冬笑着说,“秀秀,姐姐不是夸你,你是越来越优秀了。” “嘻嘻。”李疏梅早就等着这份表扬了。 “要不,你也给我画一张吧。” 当夏忍冬说出?这句话后?,李疏梅内心的喜悦却敛了几分,她在高中学画时,给夏忍冬画过?画,但当时画功很?浅,画得?一点都不像,如今她进步了,夏忍冬再提出?画一张,她喜出?望外才是。 可是她现在不一样了,她手里的笔,画下的都和“嫌疑人”相关?,她不希望画别的,她更不希望用这支笔画姐姐。 “怎么了?不想画姐姐了?”夏忍冬挑了挑秀眉,问她。 李疏梅内心做起激烈斗争,与那?些不成文的规定相比,她更不想让姐姐失望,她喃喃说:“想。” 上午,李疏梅捧起画板,画起了面?前的美人,夏忍冬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沐浴着窗外照进的暖阳,静谧如许。 李疏梅画着时忽然觉得?夏忍冬这张脸骨相极美,以前她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在那?场爆炸案以后?,她仿佛能看透人骨,夏忍冬的骨相是那?种令人心碎的美,她每一下落笔都像是雕刻一块不菲美玉那?般惊心动魄。 最?后?,她在夏忍冬的右耳上点上一颗漂亮的黑痣。 当夏忍冬拿起她的画时,原本平静的眼光里,闪动波澜的光芒,湿润沿着她的眼角化成一颗晶莹的露珠。 “谢谢你秀秀,画得?太好了,我没有那?么好。”她惊喜地说,“这幅画就留在家里吧,等我以后?出?嫁了,就带到新房子里。” “我一定好好珍藏。姐姐。”李疏梅也从未这么激动为姐姐画像,在她心目中,姐姐就是最?好的姐姐。 大年初二,李疏梅照例和夏忍冬到街上去玩,从小到大,她们?都是一起玩到大的,夏忍冬比她大五岁,但从不强势,吃东西穿衣服都会让着她,小时候她不懂,吃穿都要好的,长大了自然什么都懂了。 夏忍冬每年会给她添新衣,今儿她打算给夏忍冬买件衣服,她有了工资也没什么大花销的。 虽然夏忍冬不同意,但她还是给夏忍冬买了第一件新衣,夏忍冬却给她买了一套,从头到脚一件不差。 黄昏时买了许多烟花,两人在楼下点放起来,烟花吸引了不少凑热闹的孩子。 烟花在夏忍冬的脸庞上映出?明明暗暗的光芒,每年,李疏梅都能会从这份光芒中看到幸福,她心底的幸福也会满脸洋溢。 初三夏忍冬就要走了,初二晚上,李疏梅和夏忍冬睡在一起,夏忍冬问这问那?,话渐渐多了,还问她在市局有没有相中的男孩子,好像过?了今晚她们?就没时间再聊天了。 李疏梅心里忽然很?难过?,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也不知道夏忍冬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聊到十二点多,李疏梅眼皮打架,但努力想和姐姐说越多的话,夏忍冬握着她的手说:“秀秀,爸爸担心我在外面?吃苦,想让我在家附近找个班上,我当时有些激动,就和爸爸吵了两句,我知道爸妈是为我好,但我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我长大了,我想做自己的事?情,就像你一样。” 第62章 死亡海报。 “岷卿快坐下吃瓜,”李新凤热情叫他?坐下,又问,“是秀秀同学电话吧?” 闫岷卿尴尬地笑了笑:“师娘,我没接。怕涉及到个人隐私,我就没接。” “小孩子哪有什么隐私。”李新凤呵呵笑道,“你快坐,我一会给老夏打个电话,说你来了,中午在家里吃饭。” “师娘不?了,我想起局里还有件事,我得马上回去?处理?下,我改天再来拜访师父和师娘吧。”闫岷卿浑身局促,又想到李疏梅一会到家,他?只觉一刻也待不?了。 他?说着话,前?脚已经迈到门口。李新凤叫他?等等,急忙回房装了一袋苹果,等回来,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闫岷卿快步走下楼,又匆匆忙忙走出小区门外,一路朝人少?的地方走去?,就好像这一路别人看他?的眼神也带着异样似的。 终于走到“安全?区”,闫岷卿才?放缓脚步,但脑子里却愁绪不?断,他?想起半年来自?己对李疏梅的刻薄态度,想必师父也是看在眼里的。 难怪那次他?和李疏梅起冲突后,师父劝他?关爱女士,那不?就是变相提醒他?要对李疏梅好。 他?还记得有一次李疏梅在大坪村跌到河水里,遭受了巨大委屈,师父那次才?有对他?一反常态的责备。 回想这一切,闫岷卿只觉得自?己像是犯了大错,无?地自?容。 走着走着,他?又不?断在安慰自?己,他?对李疏梅不?过是工作上正常的交流,难免会有些?争论,想必师父并不?会觉得他?是态度不?好、忘恩负义吧。 如此这般,他?不?知道走了多远,腿有些?发?软了,便索性走上一辆公交车。 紧握吊环,凝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闫岷卿思绪万千,不?由得想起往事。 他?清楚地记得,那还是他?毕业后刚来市局的时候,听闻秦东市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有两?个受害者家属,都变成了孤儿,她们一个十一岁,一个六岁,大的叫冬冬,小的叫秀秀。 这个案子当时就是师父夏祖德主办的,后来老夏还和他?说起过为?什么收养了那两?个孩子。 那年师娘李新凤怀孕了,市里突然发?生了命案,夏祖德临时出警,那天下了大雨,李新凤突觉不?舒服,在家里找座机时,摔在了地上,她疼得难受不?已,忍疼把电话打给了局里。 当时老夏身处几十里之外的刑事现场,还是同事给他?转了电话。他?心急如焚,却痛恨没有翅膀飞回去?。本来家里是有安排的,李新凤的姐姐就住在家里照顾她,但上午去?菜市场买菜了,被雨堵在菜市场回不?去?。 夏祖德拼命赶了回去?,却听到了一个噩耗,李新凤虽然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但几个月的孩子却彻底没了,医生还告诉他?,以后可?能都生不?了。 时隔一年以后,当李新凤想要孩子的时候,夏祖德只得把实?情告诉了她,由于那次跌摔,李新凤身体大不?如前?,常年生病,夏祖德也十分愧疚,李新凤知道自?己再不?能怀孕的时候,整整哭了三天。 从这以后,她也没怎么笑过。 1984年,市里发?生了重大连环杀人案,两?个受害者家属变成了孤儿,大的十一岁,小的六岁,两?个孩子都被带到了市局,她们俩就好像心有灵犀,刚被安置在会客室里的时候,紧紧挨在一起,手拉着手,也不?说话,叫人心疼。 时间?长了,两?人的性格也慢慢显露出来,大孩子坐下来就一动不?动,非常乖巧,小孩子经常坐不?住,动来动去?,也爱哭闹。 夏祖德那时候产生了一个想法,决定收养一个孩子,一是因为?李新凤不?能怀孕,二是因为?他?也渴望有一个孩子。 于是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当时的老局长,在走廊里,两?个人交心谈了一次,老局长建议他?收养大孩子,老局长的意思是大孩子看着乖巧一些?,又考虑到他?们夫妻二人的精力,大孩子不?用过多照顾生活,对他?们夫妻俩的压力小一些?。 老局长又问他?自?己的想法,夏祖德说他?都很喜欢,两?个孩子看着都很漂亮,也很可?爱,夏祖德的确都很喜欢,但必须考虑到现实?情况,他?的工作很特殊,很多时候无?法顾家,而?李新凤呢身体不?大好,又是编制教师,平常的时间?和精力都很有限。 只能留下一个。 在老局长的建议下,他?决定和李新凤商量下这个事,没想到李新凤不?但同意了,而?且直说要小的,李新凤的理?由很简单,她担心年龄大的孩子心里有想法,怕养不?好,年龄小可?能很快就遗忘了。 毕竟都是受害者家属,夏祖德很理解李新凤的心思,兼顾老局长和李新凤的想法,他?提议带两个小孩回家吃顿饭,让李新凤自?己做决定。 于是那天夏祖德特意给两?人买了新衣,说是带她们回家吃顿便饭。 那天李新凤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总有种幸福来临的感觉,从她怀孕意外跌倒,到知道再也不?能怀孕的时候,她的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她好像失去?了一切,但那天她有种感觉,幸福将要失而?复得。 她那天买了许多菜,每一道菜都精心准备,忙了三个小时,她又在镜子前?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生怕孩子不喜欢她。 那天她深深记得,当两?个孩子都进屋的时候,她的心脏仿佛陡然停止了跳动。 夏祖德说,那天两?个孩子进屋的时候,李新凤虽然做了很多准备,但那一刻却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候,他?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提醒她们:“叫姨。” 但下一刻,夏祖德永生难忘,冬冬和秀秀异口同声,大声叫了李新凤一声:“——妈!” 李新凤当时就哭了,热烫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淌。 后来夏祖德逢人就说,他?天生就该有两?个女儿。 当冬冬和秀秀慢慢大了一点以后,夏祖德曾问冬冬,当时为?什么一见面就叫妈,因为?夏祖德从未向她俩透露要收养的想法。 冬冬说,我猜的。你把我带到家里,肯定是想收留我们。我对秀秀说,要是他?们只挑一个怎么办。秀秀说,那怎么办?我就说,那就赖着不?走。秀秀说,那就赖着不?走呗。 夏祖德说,好,那这辈子就赖着不?走,你们都是我的亲女儿。 回想至此,闫岷卿眼睛里酸涩不?已。 他?突然之间?有一种想抽自?己的冲动,明明他?知道师父师娘非常辛苦,明明他?一直都想要照顾师妹,可?是最后,他?却做了那个令自?己讨厌的人。 他?悔恨不?已,又突然觉得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想必师父是有意隐瞒李疏梅的身份,这也是对她的保护吧。 而?今天发?生的事,最好也永远都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不?“认识”李疏梅,从不?“认识”。 * 夏祖德买完菜回到家后,李新凤就问:“秀秀去?同学家了?” “对。买菜时就说手机忘家了,怕同学急着找她。” “对了,岷卿来过了,又说局里有事,就急着回去?了。” 桌上的年货,就是闫岷卿老家才?做得好吃的熏肉熏鸭,夏祖德会心一笑:“局里能有什么事?肯定是不?想在这吃饭吧。” 他?换完鞋,将菜送到厨房,李新凤跟了进来,正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夏祖德,“秀秀在局里没人认识,吃了不?少?苦,我今天故意让岷卿去?了秀秀卧室。好歹他?是你徒弟,局里多一个人照顾女儿总是好的。” 但是她又忽然压住没说,只觉得万一表明,夏祖德觉得不?妥,又把好事办成了坏事。 * 春节后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闫岷卿原以为?这件事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淡忘,但不?知怎的心里总像有根刺扎着,他?细思下来,觉得这件事最对不?起的人是师父,师父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忘记恩情,也不?能失去?师父的信任。 他?一直想找补下这件事,又不?知道如何去?做,心绪不?宁时,市里正好有一家社媒来市局做采访。 局里的老同事很少?愿意露脸、接受采访,因为?是合作单位,又不?能完全?推脱,作为?政治任务,局里也会另作安排应付社媒,于是会把一些?表现好的新人推到台前?。 闫岷卿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欣然赶到局长办公室,不?过在门口他?还是踟蹰住,没有进门,在走廊里停留时,正好远处走来同事,闫岷卿终究抬起手掌敲响了半掩的门。 “进。” 随着一身浑厚响亮的声音传来,闫岷卿怀着忐忑进了办公室,叫了声“师父”。 夏祖德正伏案书写?,余光扫了他?一眼,含笑道:“岷卿来了,坐。” 闫岷卿没有坐,就站在办公桌前?,试图观察夏祖德的情绪,试探道:“师父,有一件小事和您老人家提一下。” “嗯?”夏祖德抬了抬下颌,“说吧。” “呃师父……今天一家社媒来市局做采访,现在宣传科定了几个采访人备选,原本我是不?想掺和此事的,但思来想去?,还是想和师父争取下,去?年在刑警队有两?个很优秀的新人……”闫岷卿故意停顿了下。 夏祖德果然饶有兴致地抬头瞧着他?。 第63章 集体自杀? 再往前,是另外四名?死者,他们位置随意,姿态都很扭曲,三人?是匍匐着的,看不清面孔,一名?女?生是仰卧的,面部痉挛,李疏梅不忍一一观察。在场没人?开口言语,所有人?都被?这幅凄惨的景象深深震撼。 地上除了呕吐物和散乱的棋子、书页,还有几只饮料瓶,饮料瓶被?痕检同志标记了物证卡。 窒暗如地狱的封闭环境里,曲青川打破沉寂问:“老杜,能?判定死因?吗?” 正在检查最后一具尸体的杜南峰,抬起头说:“初步推断,应该是食物中毒,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晚上凌晨前后,因?为中毒产生的尸斑有所差异,要带回去尸检才能?下定论。” “是饮料中毒?” 周宁接过?话说:“曲队,这地上还有茶几上,一共有七瓶饮料瓶,除了一瓶饮料喝了几口,其他几乎喝完了,饮料的种类有奶茶、可乐、雪碧,但瓶子外标签好像都是来自?于一家叫‘鲜气饮料’的店铺。” 曲青川忙对费江河说:“老费,看来得?马上对这家店进?行调查。” “是。”费江河严肃说,“如果是饮料店进?行无?差别投毒,这事很恶劣。” 李疏梅明?白,无?差别投毒就是恶意报复社会的性质,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目前,饮料店店员的嫌疑是第一位的。 曲青川又复看死者状态说:“死者表情很痛苦,在中毒后,应该经历了强烈挣扎和呼救,动静不会小,昨天晚上整栋楼难道都没有人?听见?” “应该是暴雨声掩盖了声音。”费江河分?析说,“昨天深夜下了大雨。” 马光平补充道:“也不排除整栋楼没有别的任何人?,昨天是周五,学校放假,这栋楼又比较偏。” “我想……有没有可能?是自?杀?”曲青川冷不丁说。 这话一出,大家都微讶了下,李疏梅在此之前没有做出关于自?杀的假定,按理说这种假设是有可能?的,但六个人?集体自?杀,这在她看来又太匪夷所思了。 马光平说:“老曲,我觉得?自?杀的几率小,且不说六个人?相约自?杀,这事就很离奇,再者,谁会选择这种残忍的方式自?杀,这遭老罪了吧。” “的确遭老罪,”费江河说,“不过?老曲的意见也不能?排除,看似复杂的案件,这背后的真?相往往都很简单,也许这班年轻人?觉得?这种死法很痛快甚至‘新潮’呢,然而实际上他们遭受的痛苦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费江河提到了“新潮”两个字,李疏梅觉得?他的本意应该是想说年轻人?相约自?杀,可能?会选择特立独行的方式。 “排除所有不可能?,必会找到唯一的答案。”曲青川说,“我们先按照他杀办理,搜集最完整的证据,也许真?相很快就能?浮出水面。这种恶劣的案件,我们对社会,对学校,还是对家属都必须有个最合理的交代。” 正当这时,门口传来声音,民警喊了一声:“闫支。” 现场的几个人?都转过?头去,对于闫岷卿的出现略表意外。李疏梅也很意外,闫岷卿怎么过?来了,一眨眼功夫,闫岷卿和邓欣龙一起走进?了房间。 李疏梅想,闫岷卿不会是带着三队过?来打算共同办案吧,还是打算由三队取代二队办案? 照理说,二队接了案子,这是组织上的安排,闫岷卿不会篡改组织的决定。而且这件案子很棘手,没人?愿意主动抢案子吧。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闫岷卿已?经发话了:“你?们都在。” 他看了一眼李疏梅,讳莫如深的眼神微微闪烁。 他踩着空地走到沙发这边来,刚看到现场的惨状,脸上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甚至带着几分?忧虑。 无?人?言语,闫岷卿就这么直直看了三五分?钟,才开口说:“案子很恶劣啊……刚才夏局和我说,叫我到现场看看,看来现场的状况比想象的严重。现在市里对这件案子也高度重视,我希望你?们要抓紧时间破案,不要辜负局里对你?们的信任。” “闫支放心吧。”曲青川表态说,“这件案子既然二队接手了,我们一定尽力,不会辜负领导们的信任。” “尽力还远远不够,办案子要适当灵活一些。”闫岷卿像是没事找事地说,“你?们二队向来都比较老古董,办事总是没办在点子上……” 曲青川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老古董”三字难道不就是评价他的。而费江河却是冷了闫岷卿一眼,别过?头去不吱声。 闫岷卿继续说:“老曲,你?们要多听听年轻人?的意见!年轻人?敢想敢做,说不定就给案件带来了新的突破。” 曲青川没琢磨出闫岷卿话里的意思,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二队的年轻人?那无?非就是祁紫山和李疏梅,这两位,闫岷卿向来不待见,怎么现在还要他多听年轻人?意见呢? 他没有多想,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李疏梅和祁紫山也互看了眼,彼此都不知道闫岷卿话里的意思。 闫岷卿交代完,没有多做停留,就离开了案发现场。 人?一走,费江河就揶揄道:“这是专门来传达老夏的指示?闲得?!” 曲青川见法医和痕检科同事都在,忙道:“现在各方面都高度重视,大家都用心点吧。我对接下来的工作做下安排。紫山,疏梅,你?们俩马上去联系医院,还有校方,把唯一一名生还者信息弄清楚,这名?生还者是现在案件的关键。如果拨打120的不是这名生还者,那么就是另有其人?,他也就是本案第一发现人?,你?们要找到第一发现人?,第一时间做调查。” “是,曲队。” “老费,老马,”曲青川又吩咐,“你?们马上去饮料店,把店里的人?控制起来,必须第一时间锁定嫌疑人?,有必要的话,带回局里审。” “没问题。” 曲青川也给自?己?下达了任务:“我在这里配合周宁他们再把前前后后检查下,大家分?头行动吧。” 费江河说:“老曲我还要提醒下,这实验楼很大,刚才走得?急没有仔细看,保不准哪里装了摄像头,要尽快和校方确认下。” 如果有摄像头,那么对昨晚发生的事应该有一个初步了解,至少可以梳理进?出实验楼的人?,对破案非常有帮助,李疏梅马上说:“曲队,老费,我和紫山正要去和校方接触,摄像头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也好。”曲青川回道。 四个人?和李队长先下了楼,刚走出门口不远,一位民警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迎面走来。 那中年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体面,但眉头紧锁,面色焦虑,一见面就说:“各位警官,我就是昨晚在这边值班的实验室老师,我叫姚远逸,今天早上是我第一时间拨打了120。” 原来姚远逸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第一发现人?,费江河有几分?兴奋,马上说:“姚老师,我们正要找你?呢,那我们马上做个交流。” 马光平提醒道:“老费,我们还有别的事。”控制饮料店的犯罪嫌疑人?显然是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费江河“噢”了一下说:“那行,疏梅,你?们和姚老师聊一聊。” 待费江河马光平和李队长他们走后,姚远逸将?李疏梅祁紫山带到了实验楼隔壁的一座低楼里,一楼有一间办公室,门口写着“值班室”。 姚远逸进?门后忙给他们倒热水,被?祁紫山推掉了。 值班室就是一个小型办公室,有一排装满书和文件的玻璃书柜,两张办公桌,数把椅子,里面还有一扇门,应该是休息室。 李疏梅拿出本子,开门见山地说:“姚老师,咱们直接说事吧。” 姚远逸这才坐下,邀请二人?同坐。李疏梅和祁紫山就坐在姚远逸办公桌前方,正好与姚远逸面对面。 办公桌上堆满了书籍,李疏梅粗略一看,多是化学、机械、电子等理科书籍,桌上有笔筒和茶杯,还有一张教师合照,李疏梅眼尖,一下子认出其中一人?是姚远逸。这也说明?平时在这里值班的不止姚远逸。 姚远逸肃然说:“不瞒二位,校领导对这件事非常重视,早上救护车一来,校领导就赶到了,三令五申,要我把这事和警方说清楚,所以我一直在找你?们,也是担心把事情耽误了。” 现在校方的压力一定非常大,定然是希望警方快些破案,而姚远逸也是这件案子的关键人?物,对案子推进?非常重要,他现在的身?份,也不能?说完全排除了嫌疑。 李疏梅说:“感谢姚老师的配合,那我直接问了。昨晚这片实验楼就你?一个人?值班吗?” “对,就我一个人?。学校会安排老师周末值班,正好这周轮到我了。值班呢,它主要也不是为了财产安全,安全这块学校有保安。因?为实验室的钥匙都在我们值班室保管,学生们要来这边取钥匙还钥匙,我们值班的老师,也会对周末在实验室进?行实验的学生们提供一些帮助。” 作?为老师身?份的姚远逸非常清楚自?己?要说什么,他的一番话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他提到财产安全不归他管,另一层意思很明?确,学生出事了,他没有责任,他主要职责是辅助实验室的工作?。 李疏梅完全理解现在姚远逸的态度,这件案子不小,他现在一言一行都关系着他的前途命运,所以他说的话一定会很谨慎。 她不会特意纠结他的态度,她只想知道昨晚发生的真?相,这是作?为刑警来说,最重要的职责。 她按照自?己?思路问:“昨天晚上实验室有人?做实验吗?” 第64章 最接近真相的人。 询问完姚远逸,两人迅速抵达了区医院,早上应该是七点左右,120到学校将?郑奕送往医院,现在九点多了,也不知道郑奕的情况怎么?样了。 郑奕是这件案子?最关?键的人物,他?如果出事了,对整个?案子?来说将?是雪上加霜。 所幸在医院听到的好消息是郑奕及时进行了洗胃手术,目前脱离了生命危险,正在病房休息。 于是两人顺利约到了郑奕的主治医生章教授,在章教授的办公室,他?声?称,郑奕是食物中?毒,经过实验室化验,中?毒物是砷化物。 他?简单地概括说:“患者是砷化物引起的急性肠胃炎。” 李疏梅并不了解砷化物,便问:“章教授,这种砷化物在生活中?多见吗?” “不多见。” “什?么?情况下能接触到这种物质?” “一些化工厂?”章教授似乎也不确定,也许并非是他?熟知的领域。 李疏梅决定先了解郑奕的病情,她接着问:“郑奕什?么?时候能出院?” “目前情况比较稳定,应该三四天就可?以出院了。” 李疏梅又问了两个?问题,没有新的问题了,便结束了走访。 出门后,祁紫山对李疏梅说:“如果是学校的化学实验室,这种砷化物应该不难得到。而?且大量的砷化物,一般人很?难弄到。” 李疏梅觉得可?能性很?大,毕竟这件事发生在学校,离实验室那么?近,完全有可?能是来自实验室。 她微微点头,肯定道:“紫山,还是你脑子?转得比较快。也就是说,排查下昨晚谁进过实验室?姚远逸?” 她忽然想到姚远逸,因为姚远逸是实验室老师,他?对实验室非常了解,进出实验室也很?方便,而?且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时间里?,他?具有时空上的绝对优势。 祁紫山道:“姚远逸的确不能排除嫌疑。回头我?们可?以把各种猜测和曲队说一下。我?们是不是去见下郑奕?” 现在焦点一定是在郑奕那,郑奕才是解题的关?键。李疏梅也这般认为,马上和祁紫山一道去了病房。 郑奕在一间单独的病房休息,敲门后,开门的是一个?和郑奕年纪相仿的男学生,大概是郑奕的同学。祁紫山亮出警官证后,他?将?二人迎了进去。 病房很?普通,床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身着深色风衣,文静的面庞上增添几分憔悴,见到陌生人,起身打招呼说:“你们好。” 一定是郑奕的母亲,李疏梅颔首回应,轻脚走到了病床边。 睡在病床上的男孩子?,五官很?立体,黑发黏成一块一块的,应该是被汗水浸湿,又干燥后形成了一块块的厚块,罩着头皮。皮肤极其苍白,如白纸那般,他?的眼皮紧闭着,正在熟睡。 李疏梅一眼认出,他?就是七人海报里?坐在中?间的人,郑奕。 李疏梅心里?有很?多疑问,只有郑奕能给?予回答,于是问郑奕母亲:“待会等他?醒来,我?们想做一个?简单的采访。” 郑奕母亲欲言又止,才缓缓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医生说,他?的情况不太好,烦请再等等。” 考虑到郑奕病情,李疏梅也不能强求。正交谈时,郑奕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一丝缝隙。 李疏梅倾身,轻轻唤了一声?“郑奕,你怎么?样”。 郑奕没有回话?,细细的眼眶里?露出半分漆黑的眼珠,目光虚弱地望着李疏梅。 李疏梅往前走了一步,郑奕母亲却意外地伸出手臂,做出阻止她上前的动作。 她很?温和地道:“警官,我?和你们出去沟通下吧。” 郑奕忽然张了张口,从苍白的嘴唇里?发出几个?轻轻的字符,像是要告诉李疏梅一个?真相,李疏梅没听清,她不顾阻拦,俯身去听。 郑奕眼眶有些湿润,微微发红,在李疏梅问了“你说什?么?”后,他?又艰难张了张口。 郑奕母亲提醒道:“警官,现在郑奕的情况不适合交流。” 李疏梅犹豫要不要继续和郑奕交谈时,手腕被人轻轻拉了一下,祁紫山低声?道:“疏梅,要不我?们先到病房外,和郑女士聊几句。” 郑奕母亲眉毛微微压了一下,没有说话?。李疏梅被祁紫山一提醒,顿觉自己太心急了,马上收回前倾的姿态。 三个?人来到病房外,关?上门后,郑奕母亲就说:“两位,想必你们误会了,我?不是郑奕的母亲,我?是他?的辅导员,我?叫田丽芸。” 李疏梅这才反应闹了个?乌龙,想必是紫山刚才叫她郑女士让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下。 祁紫山忙说:“不好意思田老师,刚才误会了。” 田丽芸说:“没关?系,作为郑奕的辅导员,还有学校的老师,我?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很痛心,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郑奕也是受害者,所以我希望等郑奕状态好一点再做具体沟通吧。” 田丽芸说话?温文尔雅,句句在理,李疏梅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妥,于是安慰道:“田老师辛苦了。请坐吧,我?们聊一聊郑奕。”她伸手指向旁边靠墙的长椅。 “我?没事,你们坐吧。”田丽芸婉拒了。 李疏梅见走廊无人,便说:“那行,我们就在这里聊几句吧,田老师,竹林社的七个?人都是你们班的学生吗?” “不,就郑奕是,我?带的是机械一班,郑奕是班长,他?很?优秀,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而?且各种活动都非常积极,去年底,他?还竞选上了学生会主席,在生活里?,他?也喜欢帮助同学,大家对他?的评价非常高。” 田丽芸介绍郑奕时面带欣慰,情绪饱满,这样的学生的确值得夸赞,但在整个?过程她似乎没提到竹林社,李疏梅便问:“你对他?的竹林社了解吗?” “竹林社……我?知道一些,就是一些个?人爱好吧,我?其实更多主张学生们把时间放在学业上,我?记得在他?当?上学生会主席后和他?谈过一回,因为人的时间有限,我?建议他?辞去社团职务。” “他?同意了吗?” “他?说会考虑,毕竟竹林社是他?一手创建,也是他?苦心经营的,他?有很?深的感情……但没想到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真的很?痛心。” 李疏梅又问:“郑奕在学校的人际关?系怎么?样?他?和什?么?人有过矛盾吗?有打架斗殴或者争吵交恶的历史吗?田老师,这些信息对我?们很?重要,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没有。”田丽芸也加强了语气?,“你们大可?去问问他?的同学,就刚才你们见过的男孩,他?是郑奕的室友,你也可?以问问他?,郑奕就是一个?好学生,我?不会说假话?,我?虽然是他?的辅导员,但我?也是一名人民教师,我?不会有任何?隐瞒。” “好,我?们知道了。”李疏梅认为田丽芸只是强调了她的想法,并非是激动地辩护,她至始至终都是双手放在腹前,姿态优雅,她的言语应该是很?理性的,结合早上姚远逸的描述,郑奕在生活中?的人缘应该是非常不错的。 她决定再问问别?的:“郑奕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我?没听说过。” “他?除了学校的社团,参加过校外的什?么?组织吗?” “没有,他?除了是班长,社团社长,又是学生会主席,根本没有时间参加校外活动。” 李疏梅继续问:“郑奕的父母,学校通知了吗?” “噢,我?一早就给?他?家打了电话?,是郑奕的母亲接的电话?,不过她说有事,要晚点到医院。” 真是很?奇怪,李疏梅不理解,儿子?出事了,而?且是不小的事故,怎么?母亲还不急不慢呢。 祁紫山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寻常,问道:“郑奕的家庭情况你清楚吗?” “作为大学辅导员,我?们确实疏忽关?心学生们的家庭情况,他?家的电话?,我?也是从学生个?人资料上查找的。” 李疏梅决定后续还是要走访下郑奕的家庭,于是她要了田丽芸的联系方式,方便后面联系。 结束对田丽芸的走访后,两人出了医院,走在一块草坪上,见四周无人,李疏梅问祁紫山:“你觉得郑奕是犯罪嫌疑人吗?” 郑奕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始作俑者,这让李疏梅很?好奇,对于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按理说她应该相信他?的为人,不过昨晚发生的一切太过于诡异,这不得不让李疏梅产生了怀疑。 祁紫山想了下才说:“不能排除郑奕的嫌疑,不过我?很?难想象,如果是郑奕投毒,他?的目的是什?么??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祁紫山提出了郑奕的杀人动机,李疏梅也认为他?的杀人动机很?难成立,对于各方面都极其优秀的人,既是校内精英,又是学生会主席,他?有着光明的前途,为什?么?要铤而?走险,走上犯罪道路呢? 因此无论如何?,这件事的背后绝非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或许暗藏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真相?那到底是什?么?? 见李疏梅皱着眉,祁紫山说:“疏梅,现在疑点太多,真相只能等郑奕亲自告诉我?们了。无论何?时,我?们都不能做有罪推定,这对郑奕不公平。” 紫山的思维成熟而?理性,李疏梅发自内心的认同。郑奕一定是最接近真相的人,但也不能在没有任何?证据情况下,臆断他?就是凶手。 第65章 心有荆棘。 在受害者信息旁边,李疏梅看到了另外两张照片,是三十多岁的?一对男女,正当?祁紫山汇报完医院走访的?情况后?,费江河就指着这对男女照片说:“鲜气饮料店是一家夫妻店,昨天晚上大概九点多,他们正要准备打烊的?时候,最后?一名顾客上门买了七杯饮料。” 费江河的?目光在李疏梅和祁紫山两人脸上稍稍移动,这说明他所?说的?信息已经和曲青川阐述了,再次和他俩说明下。 费江河继续说:“我和老马上午提审了这对夫妻,两人的?口供基本一致,通过照片,他们指认出这名顾客就是其中一名受害者孟申韬。” 当?说到孟申韬这个名字的?时候,李疏梅不自?然就在受害者信息里查找对应的?信息,孟申韬,是化学?系一名男学?生?。 而在化学?系三个字上,李疏梅逗留了片刻,因为今天在医院,祁紫山提出过一个观点,导致受害者中毒的?砷化物很可能来自?学?校实验室。 化学?系学?生?是最可能接触实验室物品的?人,因此孟申韬或许是投毒的?人呢?不过孟申韬却已经死了。 费江河继续说:“饮料店夫妻的?嫌疑目前看来并不大,两人在学?校门口经营了三年,常年不休,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就在附小读书,两人没有?反社?会的?疑点,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目前,有?一个人的?嫌疑是最大的?,那就是孟申韬,昨晚是孟申韬将饮料带回实验楼的?社?团,这整个过程应该很难有?第二个人接触饮料,但是孟申韬也中毒身亡,他的?嫌疑很难证明。” 李疏梅接过费江河的?话说:“曲队,老费,今天紫山说,砷化物很可能来自?于实验室,孟申韬作为化学?系学?生?,他应该是最可能得到砷化物的?人。” 费江河点头道:“对。” 曲青川指向罪案板一处说:“虽然尸检工作没有?完成?,但中毒物已经在法医室检查出来了,就是砷化物,上午我们和学?校联系了,实验室可以提炼砷化物这种物质,但无法确认是谁带走了。孟申韬的?确最容易进?入实验室,也是购买饮料的?唯一社?团成?员,他有?作案便利,具有?最大嫌疑,但因为他的?死亡,案情变得复杂,很可能面临撤案。” 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死亡的?,不追究刑事责任,已经追究的?,应当?撤销案件,或者不起诉,或者终止审理,或者宣告无罪。[1] 如果孟申韬是案件的?唯一嫌疑人,且因为他的?死亡导致案件事实无法查清,刑警队可依法撤销案件。 马光平忽然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孟申韬的?嫌疑实在太明显了,他是唯一把饮料从饮料店带到社?团的?人,又是唯一能够取到砷化物的?人,但他自?己?也服用了,他一定知道砷化物的?危害,他为什么?自?己?要服用?” 马光平总能在平静之间提出一些刁钻性问题,这让大家都深锁眉头,不自?觉思?虑起来,在李疏梅看来,这种杀人且自?杀的?行为她确实有?些不理解? 李疏梅没记错的?话,今天现场从门口往里数,最后?一名死者应该就是孟申韬,他当?时是半身侧卧在地上,半边脸露在外面,呲牙咧嘴,瞳孔曝出,四肢僵硬如虬曲的?树枝,很显然死前经历了巨大的?痛苦,他为何要选择用这种残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在大家沉思?时,费江河打破沉寂说:“结合目前情况,我说下我的?观点……” 李疏梅立即打起精神?,费江河向来分析案情的?观点都十拿九稳,往往能够接近真相。 大家都看向费江河时,他说道:“首先,就是老曲今天提到的?集体?自?杀,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这在以前的?案子里也出现过,可能这些年轻人并没有?意识到砷化物带来的?痛苦,所?以痛快地选择了这种死法,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容易被侦破。” 祁紫山道:“郑奕可以帮助我们侦破?” 费江河道:“对,紫山说的?是,只要郑奕接受我们询问,那么?是不是集体?自?杀就一目了然了,除非郑奕撒谎。至于第二种可能,孟申韬,他很可能就是凶手,他出于某种目的?要杀害社?团成?员,又知道自?己?无法逃脱法律制裁,所?以同时选择自?杀。” “由于饮料是孟申韬购买的?,可以变相排除第一发现人,实验室老师姚远逸的?嫌疑,姚远逸昨天只是在实验楼值班,他和社?团关系疏远,更不可能接触到饮料,当?然在没有?得到完整证据之前,他的?嫌疑还不能百分百消除,但我们现在也不宜花时间在他身上。” 对于老费的分析,大家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费江河缓缓看向李疏梅,“除了以上可能性,是否还有?第三种可能,一定有?。疏梅,你有?没有?想法?” 李疏梅正听得入神?,忽被费江河点名,一下子没想到什么?,不过大家期待的目光都投向了她,这让她又紧张又激动。 费江河是想让她快速进?入案情的?分析当?中,也是为了锻炼她的?思?考能力。 她快速思?虑了下,有?一个疑问在今天医院走访时就在她脑海里盘旋,她没有?什么?结论?,不过趁大家都在,她的确可以提出来。 她马上说:“郑奕……我一直没有?明白,他为什么?能够侥幸逃生?,倘若凶手是他,他设下这个局反而是最有?可能的?。但是我又很矛盾,从郑奕的?为人和他的?成?绩来说,他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我今天听他的?辅导员说,竹林社?是他一手创建的?,也是他苦心经营的?,而且昨天晚上的?聚会好像就是为了下周的?一场重要围棋比赛,他热爱围棋,而且不久的?未来有?一场见证他成?就的?比赛,他为何要害死同学?,毁掉竹林社?和自?己?的?梦想。” 祁紫山问:“疏梅,你是怎么知道昨天他们的聚会,是为了下周的?围棋比赛?” “噢,我今天在走廊里看到一张海报,就是下周围棋比赛的?海报,我才做了这样的?推测。” 祁紫山含笑?道:“疏梅,你观察得果然仔细。” 费江河也跟着夸赞起来:“疏梅向来观察力出众。” 马光平也紧跟着夸奖她,曲青川则是欣慰地看着她。 没想到讨论?案情还被他们夸奖了番,李疏梅不好意思?,急忙主动结束他们的?夸奖:“老费,你觉得我对郑奕的?猜想对不对?” 费江河肯定道:“是,你说的?没错,作案必须要有?动机,像郑奕这种情况,如果没有?杀人动机,很难将嫌疑放在他身上。” “对地上那副蓝色手套你们怎么?看?”曲青川问。 在竹林社?办公室进?门处,狼籍斑斑的?地面上,躺着一对钴蓝色棉线手套,很显然老刑警们对这对手套产生?了疑问。 大家又进?入了新的?思?考,李疏梅也在回想现场,她记得当?时在现场就对那副蓝色手套心生?好奇,让她首先产生?怀疑的?是,手套能够消除指纹,如果证实手套所?属者是谁,那么?他的?嫌疑就会相对较大。 曲青川自?问自?答道:“这幅手套很可能消除了现场的?一些重要指纹,所?以回头我们必须确认下手套是谁的?。” “对。”费江河肯定道。 大家又各抒己?见,讨论?了一番,曲青川最后?总结道:“目前有?两个重心,一个是孟申韬和竹林社?的?人际关系,这很重要,如果是孟申韬选择害死同学?,然后?自?杀,那么?他一定会有?一个重大的?原因,导致他这么?做。” “另外,郑奕,他现在是案件的?关键,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能够给我们最直观的?答案,我们不能排除他的?嫌疑。这样,老费,你和疏梅、紫山去医院,等郑奕好转可以介入调查,如果身体?康复,可以考虑带回局里审讯。我和老马带人到学?校重点走访下他们的?人际关系。” “行。”大家都应答下来。 虽然郑奕不是犯罪嫌疑人,但是曲青川出于谨慎,安排了民警对郑奕的?病房进?行二十小时监视。 第二天一大早,费江河就带着李疏梅和祁紫山赶到了医院,郑奕的?身体?仍旧很虚弱,无法接受问询。 上午李疏梅在病房门口见到了一个女人,四十岁左右,烫着卷发,她手里提着水果篮,进?门前打听:“这是郑奕的?病房吗?” 李疏梅和祁紫山一直在病房门口守着,她打量着来人,心想她可能是郑奕的?老师,或者亲属,但是看装扮又不像老师。 女人进?病房后?,大概呆了不到二十几分钟就出来了。 李疏梅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说:“您是郑奕的?家属吧?” 女人也朝她打量,“对,你们是郑奕的?同学?吧,谢谢你们照顾他。” “方便和您聊几句吗?”李疏梅昨天就对郑奕家的?情况有?些好奇,这已经是出事的?第二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病人家属来探视。 女人道:“你们想聊什么?,我还有?事……” 女人明显是婉拒了,已经迈开了步子。祁紫山直接从口袋掏出证件,朝她眼前一亮,“我们是市局来调查郑奕案的?警察,希望你能配合。” 女人的?脸色灰了几度,带着几分拘谨道:“你们要调查什么??” 第66章 三角恋。 又问了?吕梦静几个问题后,结束了?这?次谈话,李疏梅回到了?病房门口,费江河手里拿着矿泉水,递给他俩,“郑奕母亲来?过了??” 先前?费江河去买水了?,回来?一问估摸就?知道?李疏梅他们去采访郑奕母亲了?。 中午在外面吃完饭,三个人再次回到草坪那边,李疏梅把?吕梦静的话转述给了?费江河。 听罢,费江河若有所思道?:“郑奕认为吕梦静和父亲关系不洁,所以对这?个新家庭不认同,但?也说明了?他当时已经懂事了?,他能够辨别?是非,重视亲情。从家里偷偷把?两万块拿走,有些出格,当时他应该觉得是吕梦静从中作?梗不让他上这?个学吧,他考上大学,又能在大学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他的内心整体来?说是阳光的。” 费江河在分析嫌疑人的犯罪心理,这?和李疏梅的想法是一致的,即便郑奕的过往有些灰暗,但?他整体上是向上的。 祁紫山道?:“其实这?样的家庭结构非常多。” 李疏梅明白祁紫山的话,这?样的家庭结构不但?多,而且普遍存在孩子心理健康问题。离异家庭重组,孩子或许有各种各样原因对新家庭存有隔阂,但?这?作?为嫌疑人犯罪依据却说不过去。 她也道?:“那先把?走访郑奕家的事放一放,我原本?还?想去走访下?他亲生母亲。” 费江河点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等郑奕接受采访,我们才能对案发的过程有个完整了?解。” 当天晚上,李疏梅和费江河、祁紫山回到市局开了?个小会,因为痕检报告和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 痕检报告显示,在现场,共提取到十二个人的脚印,证实是竹林社七人,再加上医院四人,还?有值班室的姚远逸老师。 而在不同物?品上提取到十一枚不同类型的新鲜指纹,姚老师没有留下?指纹,可以证实六枚来?自竹林社的六名死者,四枚来?自医院,还?有一枚指纹,应该是郑奕的,郑奕还?没有提取到指纹,需要到医院采集。 曲青川表示,这?些信息足以证明现场没有出现第十三人,也就?是说,初步排除没有其他神秘人作?案的嫌疑,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因为有可能嫌疑人做了?指纹和脚印的保护,不过暂时不做对第十三人的猜想,集中精力对所知信息进行调查。 尸检报告显示,六名死者都死于砷化物?中毒。 根据法医分析,死者体内砷化物?含量极高,死者在一二十分钟后就?会毒性发作?,一小时内会出现恶心、呕吐、腹痛、躁动、谵妄、抽搐、休克等多种症状,直到呼吸麻痹、器官衰竭死亡。 六名死者初步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四月十四日周五,即前?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大家一起回推了?下?时间线,由祁紫山记录在罪案板上。 那天晚上九点多鲜气饮料店打烊前?,孟申韬买了?七杯饮料,大概十点前?孟申韬回到了?社团,大家一起喝完了?饮料,可能不到半小时,大概十点半前?,毒性发作?,而后一个小时左右,六人先后死亡。 其中,六杯饮料被饮尽,经检查,纸杯上有饮料店夫妻店员的指纹,并且有六名死者的指纹。有一杯饮料泼洒在地?,没有饮尽,那杯饮料应该是郑奕的。 在死亡前?,六人经历了?痛苦的发病过程,社团里的书架、茶几都被打翻在地?,应该是六人在发作?时做出的躁动行为。 郑奕可能出于某种原因只喝了?少量饮料,他当时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是否亲眼目睹一个个同伴死亡? 第三天,郑奕状况好转,他答应下?午在病房接受警方的问询,不过他的辅导员田丽芸通过医院提出要求,考虑患者身?体状况,只能接受半个小时的问答时间。 费江河答应了?,他让李疏梅做好准备,由她来?询问,尽量提出一些关键性问题。 李疏梅在病房外的走廊里,仔细思考了?小半天,费江河和祁紫山也给出了?一些建议,她整理了?六七个问题,决定提问四到五个,到时看情况可以再抛出新的问题。 敲响病房的门,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开的门,应该是郑奕的同学,辅导员田丽芸也在病房里,她主动上前?说:“那我先出去了?,半个小时后我再进来?,走吧。”她又提醒两个年轻人。 田丽芸是在提醒李疏梅时间,李疏梅点了?点头,说:“田老师,郑奕今天可以吃东西了?吧。” “可以吃一些流食了?。” “好。” 田丽芸和两个学生出门后,李疏梅才走向床边,郑奕的头被枕高了?,黑眼珠正瞧着李疏梅,在她走近时,他的右肩耸了?耸,李疏梅连忙提醒:“你不要动。” 他染了?轻度血色的嘴唇轻轻抿了?下?,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比前?天的情况好了?许多。 祁紫山给李疏梅递了?一把?椅子,两人先后坐下。费江河担心人太多,影响患者,守在了?病房外。 李疏梅坐下?后,郑奕微微转了下脑袋,目光落在李疏梅脸上,他虽然没开口,但?似乎做好了?准备,等待李疏梅的提问。 “你母亲昨天来过了?”李疏梅首先抛出这?个问题,这?个“母亲”指代他的继母吕梦静,她想看看他的反应。 郑奕的眼皮微微压了?一下?,看着她的目光也收回了?几分,他没回答。 这?个问题并非是主要的问题,李疏梅料定他不会回答,就?直接跳过说:“郑奕,那我们正式开始吧。” 郑奕慢慢张口:“好,李警官,你随便问吧。”他的喉咙有些哑,像卡着一口痰,但?吐字还?算清晰。 “我们在现场看到一对蓝色手套,那是谁的?”李疏梅打算以一件物?品将话题带入现场,这?副手套也是现在物?证上的一个疑点。 “是我的,”郑奕缓缓道?,“我母亲留给我的,我下?围棋手心容易出汗,就?会戴手套,这?成了?我的习惯。” 原来?如此?,当然这?个母亲并非他的继母吕梦静,一定是他的亲生母亲。李疏梅继续问:“郑奕,4月14号晚上是周五,学校放假了?,你们竹林社怎么还?聚在一起?” 她大概知道?这?个答案是为了?下?周二的围棋比赛,但?是她想从时间线入口,让郑奕进入回忆,也是想由此?展开对事发当晚的回溯。 郑奕答道?:“下?周二有个围棋比赛,是和外校一起组织的,这?也是为了?学校的荣誉而战吧。所以大家才聚在一起,讨论战术,不过,也是好久没聚了?。平时大家比较忙,周五晚上……大家可以抽出时间。” 郑奕说罢,头微微抬起,右边胳膊动了?动,他试图想撑起自己,李疏梅正想阻止他,郑奕道?:“李警官,说话有些难受,能不能把?我再托起来?一些。” 李疏梅和祁紫山互看了?眼,算是达成一致了?,祁紫山起身?将郑奕双肩托起,将他后背枕在两层枕头上,又将被子往上盖了?些。郑奕终于半靠在床板上,他对祁紫山表示了?感谢。 郑奕被托起后,他的目光几乎快和李疏梅平视,目光也比较平静。李疏梅抛出今天最?关键的问题:“那天晚上你们几点聚在一起,除了?讨论围棋,还?发生过别?的事吗?你能不能回忆下?那天晚上的情景。” 郑奕微微压了?下?了?眼睑,像是酝酿了?下?才说:“八点吧,大家陆陆续续赶到了?,我们商量了?一个田忌赛马的战术,由我和何炜川、杜佳佳一起参加下?周二的比赛,沈觉替补。我印象里……” 在描述时,郑奕的目光焦距渐渐离开了?李疏梅,望向了?病房乳白色的房门,目光里呈现几许困惑和不安。 他顿了?片刻说:“九点钟,孟申韬提议去给大家买夜宵,以前?聚会,孟申韬买夜宵比较多,他比较热心。当晚下?了?雨,不到半小时,孟申韬回来?了?,他说没买到烧烤,所以把?买来?的饮料分给了?大家……” 郑奕又停住了?,嘴角微微颤动了?下?,他瞥了?李疏梅一眼,又放下?目光,依旧没有开口,神情里的不安流露出来?。 空气沉寂了?几秒钟,李疏梅压低声音提醒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们……有说有笑,就?把?饮料喝完了?,我没喝,孟申韬就?问奕哥怎么了?,我那天肚子有点不舒服,他们就?说饮料是热的,没事儿,我也不好破坏了?氛围,就?喝了?两口。” 郑奕再次停顿,嘴唇动了?动,眉眼收敛,不安之色凝重,他的语气低了?几许:“一二十分钟后,他们都说肚子有些疼,我也开始感觉肚子不舒服,一开始我们只是怀疑饮料不干净,吃坏了?肚子,有人还?埋怨孟申韬是不是买了?劣质货,当时大家骂店家无良,还?说要报警教训人家,但?随后大家的痛苦越来?越严重,这?时候才知道?饮料有问题,有人抱怨孟申韬,但?是孟申韬也很痛苦,我喝的饮料最?少,状态比他们好一些,我就?说去打120,当时我起身?,就?痛得全身?无力,走不动路……咳……” 一声咳嗽后,他的嘴巴里含着浓痰,祁紫山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给他,郑奕擦了?下?嘴巴,缓了?会。 “这?层楼没电话,必须去值班室,但?值班室也很远,我想到去窗台喊人,但?半天没爬起来?。他们的情况比我严重,痛得哇哇大叫,上吐下?泻。展玉刚是体育生,体质最?好,他拼命要爬起来?,想逃出去寻求援助,但?那时摔了?一跤,他痛得发了?疯,把?书架都打翻了?,后来?他就?在地?上痛得打滚……” 第67章 湍急的河流。 护士进?门,李疏梅知道这场采访结束了,她还没起身?,田丽芸就快步走到床边,“责备”郑奕:“你怎么起来了,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 郑奕语气略带虚弱:“没事田老师,我没事。” 在田丽芸帮助下,郑奕又卧回被褥里。李疏梅和祁紫山打算出门时,费江河走了进?来,对护士低声道:“我们想?对郑奕做一个指纹采集。” 田丽芸马上说:“护士,这个情况不适合采集指纹吧。” 女护士听了意见,直接拒绝费江河:“不好?意思,再等两?天吧,现在患者身?体还是不乐观。” 费江河肃了肃神情道:“希望配合下我们的工作。” 女护士正色道:“那你们就不能配合下我们的工作!” 这名女护士人不大,但嗓音高,一下子把费江河说得哑口无言。 李疏梅怕在医院闹出不愉快,正想?劝解费江河,郑奕却开口道:“护士姐姐,我可?以配合,我没问题。” 费江河手一抬,兴奋道:“你看?。” 女护士不高兴起来,转过头瞪了郑奕一眼?:“那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恐怕再说下去,大家就彻底闹僵了。 祁紫山在费江河耳边轻声提醒他:“老费,该问的疏梅都问过了。” 费江河也识趣了起来,马上笑着对女护士说:“那不耽误你们工作了,走吧我们。” 等出了门,大家没再提指纹的事,已经是晚餐时间,三人在一家面馆门口吃起面条,面馆门口就两?张桌子,隔壁桌人一走,费江河就问:“情况怎么样?” 现在在外面,虽然没有旁人,李疏梅也不适合把全部?内容说出来,只把紧要的几个信息说给了费江河。 费江河听完道:“照这么说,重心?就在孟申韬身?上。” 李疏梅和祁紫山一起点了头。 费江河吃着面条,自言自语道:“为?爱杀人,又自杀……这年轻人……”他兀自摇了摇头,端起碗喝汤时忽然停住,把碗放下,疑惑地说,“那为?什?么要把社团的人都杀了?” 李疏梅放慢了吃面的速度,想?着老费提出的问题,没有作答。不一会,祁紫山说:“老费,有些人可?能天生具有一些反社会人格,也许在他决定自杀前,就想?找人一起陪葬。” 费江河微微点头认可?。 李疏梅回想?起案发现场的惨状,不难做出“反社会人格”的推断,她也点头认可?。 她慢吞吞吃了几口面,只见祁紫山缓缓放下筷子,压低声音道:“老费,疏梅,我还想?到一种可?能,如果孟申韬没机会下手呢?他最痛恨的人应该就是何炜川,他最想?要何炜川的性命吧,他想?和沈觉做一对亡命鸳鸯。在其他场合,他可?能没机会下手,所以只能选择在社团,郑奕说,每次聚会,他都热心?去买宵夜,这说明他可?能早有图谋。他并不知道谁会喝哪杯饮料,所以只能选择全部?投毒。” “这符合逻辑。”费江河重重点头,“这才?是最保险的作案方式,我想?……”这时门口走来两?个顾客,坐进?门口的另一张小桌上,吆喝着老板点菜,他顿时换了口吻,夸赞道,“紫山说得不错。” 李疏梅直觉祁紫山抓住了犯罪心?理,画出孟申韬的犯罪画像,她特意把剥开的蒜递给他,笑着道:“尝尝?” 祁紫山伸手挡住,笑道:“吃不了这个。” 吃完面,祁紫山又抢先去付了账。 “那行,我们回去看?看?老曲的调查结果。”费江河摸了摸肚子,满足地赶往汽车那。 曲队那边今天正在重点调查孟申韬,两?边信息一结合,很可?能得出全部?的答案。 黄昏时分,李疏梅跟着费江河祁紫山回到了局里,曲青川躺坐在椅子里,脑袋靠在椅背上,似睡非睡,像是有什?么心?事。而马光平正埋头吃着盒饭,大家回来了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费江河走到曲青川桌位旁,发现一份盒饭原封不动放在桌上,他拍了拍曲青川肩膀说:“怎么了,打了盒饭也不吃。” 曲青川微微睁眼?,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那边,马光平把筷子一放,饭盒盖盖上,一手剔着牙,一手夹着空饭盒扔进?垃圾桶,边解释说:“别?说了,今天各种不顺利。” 费江河故意道:“你倒吃的挺香。” “怎么?中午都没好?好?吃,还不让人吃饭了。” 费江河笑了笑。曲青川微微起身说:“那行,先开个会吧。” “你别?急啊,先把饭吃了。”费江河催促。 “不吃了,晚点回家吃点热的吧。” 费江河笑道:“有人疼就是好?。” “我说老费……”马光平扔饭盒回到座位,正要说什?么,又像是意识到什?么,后面的话没提,直接拿本子走向罪案板。 李疏梅拿起本子时,猜到了马光平的心?思,因为?费江河离婚了,这个时候有些玩笑话实在不适合开。 大家一起围到罪案板前,马光平说:“曲队,要不我把今天的事情说下吧。” 曲青川点了点头。 马光平说:“上午我和曲队去了学校,重点调查了孟申韬和竹林社的人际关系,我们发现了孟申韬的杀人动机。” 今天在医院,李疏梅也从郑奕的口中多少得到一些消息,但是并不全面,她更想?知道孟申韬的真?实情况。 马光平说:“孟申韬是新北区人,沈觉也是新北区人,两?人以前读的是同一所高中,两?人还同过桌,孟申韬一直喜欢沈觉,这都是人所皆知的事了,不过在高中,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两?人并没有确立关系。” “两?人一起上大学后,虽然不是在同一个系,但是也经常一起上学回家,一起出去玩,据他们的同学反应啊,都以为?他们俩是情侣关系,至于是不是已经正式确立关系,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沈觉大一下学期,也就是去年上半年,进?了竹林社,当时招她进?竹林社的人就是郑奕,那时候何炜川已经进?了竹林社,谁知道沈觉和何炜川在竹林社竟然擦出了爱情火花,很快两?人就成为?了男女朋友,他们确立了正式男女关系,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 “也就是在这件事两?个月后,去年底,孟申韬也进?了竹林社,这出戏谁看?了不迷惑啊,明明就是孟申韬被人甩了,进?竹林社就是要抢人的节奏啊。像这种你爱我我爱你的剧情,生活中普遍的很,哪知道没过多久,也就是前几天,出事了……” 马光平露出几许唏嘘之色,曲青川简简单单几笔把这层人物关系写在了罪案板上。 费江河道:“今天在医院,从郑奕口中我们也大致了解了这些信息,要这么说,孟申韬的杀人动机是成立的。而且他是化学系学生,有机会接触实验室的砷化物,而且事发当晚,只有他有条件投毒。不但有饮料店夫妻证实他买过饮料,并且在所有饮料杯外表都检测出了孟申韬的指纹,这是最直接的证据。” “但问题是,”马光平话锋一转,“我们今天下午见过了孟申韬父母。” “嗯?哦对,今天死者家属来局里认领尸体了。”费江河忙说。 李疏梅一直认真?倾听,马光平的语气似乎有另一层意思,只听他道:“孟申韬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父亲是一家工厂技术科主任,母亲在社区居委会工作,孟申韬还有一个妹妹,现在读初中,父母对孟申韬是比较宠爱的,今天和他父母聊完以后,我和老曲就很纳闷,孟申韬的家庭环境和家庭教育都是不错的,他有这种杀人动机不意外,但是他会不会去实施这又另说。” “对,”曲青川接过话说,“今天孟申韬的父母还有妹妹都哭得很伤心?,虽然人没了,但要是直接把人定为?凶手,你说这家人会怎么样?这事真?不好?交代。死者不能开口说话,如果真?走到这一步,只能撤案处理了。” 原本孟申韬定为?凶手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因为?有人证也有指纹,李疏梅却能感受出,曲青川和马光平内心?的纠结,所有的证据都自然而然指向了孟申韬,但是怎么看?孟申韬的杀人动机又有些薄弱。 虽然刑侦讲究的是证据,但如果杀人动机不完整,这给孟申韬定为?凶手是不够的。即便定为?凶手,他已经死了,且不说他会不会认罪是一回事,又如何追究他的刑事责任呢?所以曲青川才?提到,真?走到那一步,唯一的办法就是撤案。 曲青川心?情不好?,没胃口吃饭根本就不意外,在这种媒体捕风捉影,市里、社会、学校都形成高压的形态下,对这个案子做出的每一个判断都将如履薄冰。 就算“义?无反顾”撤案了,外界又会给出什?么样的压力,难以想?象! “所以说老曲,做人不能太老实。”费江河沉声道,“这个案子一开始局里是不是要给一队老贾他们,可?老贾多狡猾,他知道这案子非常棘手,他竟然临时办了别?的案子,把这个案子推给了我们。” 曲青川面色清冷,一言不发,马光平左右望望,无聊舔了舔嘴唇。实际上,李疏梅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想?必有经验的老刑警,一听这件案子形势,就知道不妙。 这不仅仅是努不努力刻不刻苦的问题,它?牵涉了许多社会问题,也会成为?社会焦点。从开始立案起,办案者就将遭受一点一滴地“盘剥”和审视,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一些人总是不满意。 第68章 一箭之仇。 大?家再?次陷入沉默,马光平见大?家不说话,便?把死?者家属的关键信息誊写在罪案板上。 李疏梅浏览了下,死?者家属的工作性质大?多数是工业行业,这?其?中有厂长,也有技术主?任,还?有资深专家,都在不同单位工作。 秦东市是工业城市,有不少化?工厂、轻工业,这?些都是市里的支柱企业,而秦东市工业大?学也是海江省唯一一所工业性质学校,在这?里就读和毕业的学生,未来的就业方向就是各大?工厂,他们将?是各行各业的技术精英。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们的父母对子女都寄予了厚望,无非就是希望子女将?来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或者在自己的行业走出更辉煌的道路。 在李疏梅思虑时,费江河说:“除了郑奕——他的家庭似乎有些不一样。” 在他的提醒下,大?家再?次把视线落在郑奕的家庭情况上,这?些信息除了来自局里的基本?信息调查,还?有李疏梅对郑奕继母的走访,郑奕的父亲是生意人,经营一家水果店,最辉煌的时候,有三家联锁水果店,他的继母是一家美容院工作人员。 郑奕的生母在离异前一直和郑奕父亲经营水果店,离异后很快再?婚,也有一个孩子,目前是家庭主?妇。 郑奕的家庭情况和其?他人确实是不一样的,而且郑奕和父母的关系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大?家自然?都看出这?些区别,马光平直接说:“老费,虽然?有区别,但这?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 费江河没回话,沉默在那。 原生家庭的确对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造成影响,但那绝不是主?因,这?也是李疏梅的看法。 曲青川说:“郑奕虽然?和父亲的关系不好,也对继母存在偏见,但这?些都是在他上高中以后的事情,高中生也十五六岁了,价值观基本?定型。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调查范围再?扩大?点,例如?这?个竹林社,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社团,也许有什么发现呢?” 费江河道:“我?们是要把眼光放宽点,那接下来我?们重点调查下竹林社,把他们再?深入调查下吧,我?们还?需要到现场再?看看。” 定下了方向,也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曲青川肚子一直传来咕咕声,费江河笑道:“老曲,你赶快回家吃点东西吧。” “好,今天?就到这?里吧。”曲青川说。 祁紫山问:“曲队,郑奕现在是唯一的人证,我?们是不是还?要对郑奕再?做一次走访。” 曲青川想了想说:“先不了,在医院不方便?,郑奕如?果想好了怎么回答,也问不出什么。等他出院,我?们把他请到局里做一次详细审讯吧。” “好。” 会结束,曲青川回到桌位,把饭盒装进袋子,提着袋子下班。费江河半是调侃道:“老曲,你还?带回去啊,不叫你老婆炒两个菜。” “没叫留饭,这?么晚了,回去热热一样吃。” 马光平笑道:“你以为老曲敢指使他老婆。” 几个人有说有笑下班,祁紫山走到李疏梅身边道:“我?送送你。” “我?自己回吧。” “没事,我?回去也睡不着。” 祁紫山送李疏梅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了,李疏梅觉得有些累,洗完就上了床,在床上,她还?是把画本?拿了出来,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调查,很少在办公室,她没有时间画画,不过回到家,她会花时间画些什么。 她的画本?上呈现的是案发现场的景象,一共六名死?者,李疏梅将?他们的位置简要画了出来,屋里的家具也画得七七八八,其?实案发现场的状况,痕检科都拍下了照片,李疏梅之?所以画下来,她就是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从郑奕口中,也许知道得很片面。 画下现场状况只?是第一步,她计划还?原现场,将?那天?聚会的场景一一还?原出来,也许能从中发现些什么呢? 画到眼皮打架时,她的眼前就像出现了幻觉,画中的物品,那些棋子、书本?就像有了生命漂浮了起来,还?有那副与现场环境格格不入的手套,也格外耀眼。 李疏梅揉了揉眼睛,画纸又恢复了原状,她觉得自己太累了,把画板往床头柜一放,就睡着了。 第二天?,二队再?次回到学校,展开了新的调查。李疏梅重回案发现场,重新确认了一些细节,她担心回去记不住,当场就画了下来,大?家对她作画已经习以为常,祁紫山偶尔还?观察她的画,沉浸不语。 李疏梅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看出什么没?” 祁紫山抬眼瞅了瞅她,“连散落的棋子都画下了?画得这?么细。” “想不到画什么,就一五一十画下来。” 祁紫山微微弯唇,在案发现场他的笑意很浅显。 调查了两天?,大?家把一些并不清晰的信息彻底落实了,除此之?外,再?没有找到什么对案情有推动的信息,也就是说,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仍旧是孟申韬。 而且通过更深入的调查,孟申韬的嫌疑不减反升,经调查,其?他人的人际关系都不错,无论校内外都没有什么矛盾,特别是郑奕,大?家对他的评价很高,他的杀人动机几乎为零,这?反而进一步提升了孟申韬的嫌疑。 做出了努力却没有实质的回报,当大?家再?次围在罪案板前,除了陷入久久的沉思,也打不起任何精神。 良久,“见鬼了,会是谁呢?”曲青川喃喃自语起来。 费江河缓缓道:“我?听过国外的一个案子,丈夫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在法庭上,他承认杀人,但是拒绝透露杀人动机。警方调查后,对这?个丈夫的行为更加奇怪,因为他的同事、亲人和邻居都反应,这?个丈夫品行端正?,热爱事业,爱护家庭,在别人眼里,他们是模范夫妻。一些犯罪心理学家认为,这?个丈夫虽然?和正?常人无异,但心里一定装了一个魔鬼。” 大?家都仔细聆听着,李疏梅更是对费江河的观点产生期待,费江河说:“回到我?们的案子,假定竹林七子当中有一个人心里也装着魔鬼呢?只?是别人根本?不知道他心中的魔鬼。如?果这?个装着魔鬼的人是孟申韬,他会怎么做?就算他想自杀,他是不是一定要看到身边的人先死?再?自杀?” 李疏梅心里一震,费江河好像打开了她的某个开关,大?家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曲青川催促:“老费,你继续说。” 费江河略显兴奋,继续说道:“换言之?,如?果心中装着魔鬼的人是郑奕,他有条件见证每个人的死?亡,他为了逃脱惩罚,完全有可能自导自演喝下两口投毒饮料。” 李疏梅听到这?里只?觉松了口气,这?离真相可能是最近的。 “老费,”马光平忽地手指罪案板上的一处,李疏梅抬头一望,是“何炜川”这?个名字,他道,“老费你的观点很独特,但你忽略了一个地方,那就是何炜川和沈觉,孟申韬最想杀死?的人是何炜川和沈觉,这?没错吧,如?果那天?,他只?需要确认这?两个人喝下饮料是不是就行了?” 马光平的角度刁钻,他反证了孟申韬也可以是心中装着魔鬼的人,费江河没回话,李疏梅舔了下唇,收回了刚才心里的那份短暂的轻松。 正?在这?时,一声刻意的咳嗽响起,闫岷卿大?踏步走进办公室,他面色严肃,一直走到罪案板前,大?家瞧着他,也没有说话,只?有曲青川和马光平后知后觉唤了声“闫支”。 闫岷卿道:“老曲,把最新的情况说一下吧。” 他说话的语气也很严肃,看起来家属的事他还?没淡忘,心里还?憋着气似的,不过以他的性子,想必会记一辈子,李疏梅感觉,他这?会儿来二队,肯定又要变着法儿对大?家发难了。 闫岷卿一五一十把这?两天?的最新调查情况说了一遍,闫岷卿听罢,带着肯定的语气问:“凶手是孟申韬?” 曲青川一时没有作答,他面色略带犹豫,闫岷卿再?次问道:“是不是孟申韬?” 曲青川硬着头皮回道:“不能确认就是孟申韬,不过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闫岷卿道:“结合你们之?前的调查报告,还?有最新调查,现在整个案情的脉络都是比较清楚的,证据也很充足,没问题的话,尽快结案,申请撤案吧。” 大?家的表情都发了下愣,李疏梅也一样,实际上撤不撤案一直悬在每个人心口,但对她来说,这?案子现在还?有疑点,结案太快了。 费江河冷声道:“说结案就结案?哪这?么轻巧。” 闫岷卿厌烦的目光觑向他,“那你说,怎么才能结案?” 费江河冷嗤一声:“案子有疑点你看不出?” “我?听听,我?听听。”闫岷卿耐着性子道。 费江河张了张口,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似乎在组织语言,很快他肯定道:“郑奕就是疑点。” 闫岷卿冷笑:“老费,你听听你说的话专业吗?把一个人作为疑点。” 被闫岷卿一怼,费江河脸上浮现几分怒色,曲青川忙道:“闫支,老费的意思是说,孟申韬和郑奕都存在嫌疑。我?们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孟申韬就是凶手,也无法排除郑奕的嫌疑。” 撤销案件有一个基础事实是,犯罪嫌疑人必须是唯一嫌疑人,如?果还?存在其?他嫌疑人,则需要继续侦查。费江河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反驳闫岷卿。 第69章 强烈的掌控欲。 原本李疏梅认为她提出的疑点并不成熟,所以也?没?有和二队提出来,但现在这倒成了新?的突破口,不过李疏梅并不觉得这个疑点会给破案带来实质性的帮助,但是她很想?知?道郑奕会怎么解释这个疑点。 两天后郑奕出院了,在没?有任何调查方向的情况下,郑奕几乎成了现在的“救命稻草”,如果从他身上再挖掘不到任何有效证据,这个案子再握在手里就真的要发霉了。 考虑到李疏梅对郑奕这边一直跟着,又有新?的想?法,曲青川让她准备对郑奕进行问讯。 李疏梅晚上又赶了赶模拟现场的画稿,自知?想?象力并不突出,她更想?通过现场画像找到一些细节。现场细节太多了,并非完全记得住,画下来就能成为固定?的记忆,也?能帮她理解其中的奥秘。 头一天,李疏梅特意把准备的几个问题和曲队和老费沟通了下,曲青川看完表示:“疏梅,可以按照这个思?路问,不过提问的方式可以更直接一些,这样能够给对方造成压力。” 李疏梅认真点了点头,她还记得第?一次参加二队审讯,就是曲青川主审的,被审讯人是顾笙,当?时曲青川采用步步逼近的方式,差点让顾笙缴械投降,要不是顾笙心理素质极好,想?必那回就提前破案了。 曲青川又看了看费江河,费江河会意,慢声道:“我没?什么意见。疏梅,你?自由发挥吧。如果郑奕真的是凶手,你?这些问题,他大概率都做好了准备,要知?道,布置这样的杀人现场,还能完美?把自己摘出去?,这心思?肯定?就不简单。” 李疏梅心里一顿,费江河的话让她莫名产生了几分紧张,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郑奕的内心世界,经人提醒,她竟觉得郑奕有些可怕了。 “老费,你?别给人家压力。”曲青川浅笑道。 都是刑侦老手,李疏梅心里的紧张想?必都一五一十落在他们的眼里。 费江河也?安慰起来:“对,别有压力。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是做过的事?,一定?会露出马脚。” 李疏梅忙调整了下情绪,让他们放心:“没?事?,我都记住了。” 第?二天上午,郑奕被传唤到了市局,曲队他们提前就过去?了。 李疏梅拿起笔记本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却忐忑起来,明明昨天晚上她给自己做了思?想?工作,她也?把准备的问题梳理得仔仔细细,此?刻笔记本就像增加了重量,让她一时站在那儿有些迟钝。 也?许是太在意案子的真相,或是背负着二队的期望,虽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李疏梅仍旧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就像小时候她也?总不能控制自己情绪,总是惹事?,让李新?凤和夏忍冬给她“摆平”。 她还记得小学时,因为一个男孩子在上课时欺负了她,下课趁着人多一起出教?室门时,她猛地推了人家一把,把人家推倒了,还误撞了别的同学。 哪知?道老师看得清清楚楚,正好那节是品德课,老师把她单独留了下来,还对她灌输思?想?品德。 后来李新?凤亲自来学校,当?着老师的面保证以后不会了,李疏梅觉得自己挺委屈的,等李新?凤把她领回去?的路上,笑着对她说:“今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后可别当?着老师的面。” 那时候,李疏梅并不理解李新?凤真正的意思?,后来回想?起来,才知?道她想?说的是,还手该还,但要学会方法。 当?她回想?起这些,心里的忐忑也?减轻了几分。 “疏梅,出发了。”祁紫山走了过来,提醒她。 李疏梅点了点头,和祁紫山一起走在去?审讯室的走廊里,祁紫山偶尔转头瞥了瞥她,她就问:“怎么了?” 祁紫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偶尔想?起小时候一件事?儿。” 李疏梅挺好奇,祁紫山怎么也?会和她提起他小时候的事?,她忙问:“什么事?啊?” “我记得小时候一次元旦晚会,老师觉得我长得可爱,就让我上台表演,为了那场演出我准备了很久,但上台那刹那,因为紧张还是把歌词忘了,当?时我觉得无地自容,心想?这辈子都不会上台表演了。” 李疏梅抿了抿唇,想?安慰他:“后来呢?没?人嘲笑你?吧。” “没?。巧就巧在,我当?时脑瓜子灵机一动,我忘记了歌词,但是记得旋律啊,于是我就全程啦啦啦地唱完了那首歌。” 李疏梅嘿嘿一笑,她认为祁紫山是想?借助这个孩童的故事让她放松心情。 祁紫山说:“疏梅,这件事?还没?完呢,元旦晚会以后,我在学校出名了,老师们都说我特聪明,同学们都夸我好棒。虽然过去?了很久,但我那张表演照片现在还挂在学校的橱窗里。” 李疏梅始终含笑,这个故事?不自觉让她忘记了内心的紧张。 “谢谢你?紫山。”她笑着说,“将来有机会看看你那张照片。” “好啊,以后有机会我托学校复印一张。” 很快,两人走到了审讯室门口,曲青川、费江河和马光平正在门口的栏杆旁讨论什么,人都齐了,曲青川就说:“那就开始吧。” 进门时,李疏梅的目光自然就落在问讯室里的郑奕身上,此?时的郑奕和病房见过的人大为不同,他整理了头发,脸也?干干净净,皮肤开始有了光泽,穿着一身白色卫衣,整个人都很清爽,散发一种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 不过他的眼角仍旧带着一丝病态,还有挥之不去?的忧郁。也?许是仅仅认识她,他忧郁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李疏梅微微移动,一直等她坐下,目光才慢慢定?住。 李疏梅进屋后也?在确认他的状态,他没?有明显的紧张,两只手交织着平放在桌上,手指有型,骨节有些泛白,像是紧紧用力造成的,他可能在控制紧张的状态。 郑奕今年大三,年龄不大,严格来说,还是一个没?有进入社会的大男孩,即便只是问讯阶段,他在这种环境下也?是会紧张的。 一道微弱的金色流光快速在郑奕面庞上勾勒,勾勒他的典型特征。 颞线较宽,眉骨挺拔,上庭开阔,颧骨微凸,脸颊肌肉丰实。下颌棱线分明,如两道直插颌隆突的霜刀,颌结节和颌隆突之间呈现标准的正三角形,骨感美?而刚毅。 论五官长相,郑奕在大学校园一定?受女生欢迎,他英俊帅气,很有气质。 李疏梅想?起祁紫山的话,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不能做有罪推定?,要对郑奕保持公平。 郑奕并非第?一嫌疑人,他今天更多是作为人证来接受问讯,所以李疏梅更像是见到熟人般给对方打了一个招呼:“你?好郑奕,很高兴又见面了。” “你?好李警官。”郑奕说罢轻轻舔了下唇,像是很久没?说话而做出的习惯动作。 “那我们的交流正式开始吧。”李疏梅没?说是“审讯”,也?没?说是“问讯”,她更想?让郑奕意识到,他们今天传唤他的目的并非是调查他。 “好。”郑奕点了下头。 李疏梅说:“在医院,我也?和你?沟通了一回,但当?时考虑你?的病情,我们没?有做更多沟通,今天希望你?能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首先?能说说当?初你?为什么加入竹林社吗?还有其他六个人的加入过程?” 这是李疏梅设置的一个切入点,所有的一切都和竹林社息息相关,她期望郑奕能够放松紧张,同样放松警惕,配合她完成一次坦诚的交流。 “其实最初竹林社并不叫竹林社,原来叫国学社,我大一上学期就加入了国学社,当?时应该加上我有十个人吧,我加入的时候,陶秋心比我早一个月加入。” 李疏梅记得,陶秋心是英语系大三的一名学习委员,成绩很优秀,当?时和郑奕一样就读大一,她的个人爱好是象棋,围棋,加入国学社并不意外。 郑奕说:“我上大二的时候,国学社的大三大四学长学姐因为实习,都陆续退出了。当?时的国学社社长也?离开了学校。我顺利当?上了国学社社长。国学社的人数也?由原来的十个人变成了那时的七个人,为了提高社团影响力,我特意改名竹林社,也?是寓意竹林七贤的意思?。” 李疏梅问:“你?很喜欢竹林七贤?我记得你?的外号叫书?夜,竹林七贤当?中嵇康字叔夜,这之间有联系吗?” 在此?之前,李疏梅对竹林七贤的故事?仅仅停留在曾经的教?科书?上,不过这次查案,她大量阅读了竹林七贤有关的资料,她认为要真正了解这件案子,一定?不能脱开竹林社本身,而竹林社和历史?上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的某种渊源,或许能为案件带来侦破方向。 郑奕的目光产生微微的波动,目视着李疏梅,“李警官说得没?错,我喜欢嵇康。竹林七贤象征着人文自由,相信很多年轻人都很喜欢。如果你?了解他们,你?一定?也?会喜欢。” 她认同郑奕的观点,竹林七贤是魏晋时期七个名士,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和阮咸,他们在竹林之下饮酒欢歌,率性洒脱,不与主流社会为伍,向往自由。 这种洒脱不羁的风格确实迎合现在一些年轻人的价值观。 以嵇康为例,他因拒官而得罪大将军司马昭,后又被人陷害,被司马昭处死?。 行刑当?日,三千学生为他求情,他十分洒脱,在死?前抚了一曲广陵散,这也?成为了“广陵绝响”。 第70章 棋逢对手。 直接问?嫌疑人谁是凶手?这无疑是“黔驴技穷”的方法,曲青川暗暗有些?担忧,他记得这个问?题并非是李疏梅提前准备的,其实刚刚他很看好?李疏梅的问?讯节奏,不过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急功近利,这可能会让对手提前就加深了自?我?防御。 恰在这时?,费江河朝他觑了一眼,嘴角微微扬了下?,那表情里?的意思,曲青川能看懂,让他相信李疏梅。 果不其然,郑奕给予了十分妥帖的回答:“李警官,我?也很想知道凶手是谁?他们死得很惨,我?侥幸捡回一条命,可这几天晚上我?一直在做噩梦,我?多么?希望这件事不是真的……我?也恳求你?们早日为我?的同学讨回公道。” 但庆幸的是,曲青川发现李疏梅的节奏又?回到正轨上,李疏梅抛出的新问?题是:“郑奕,这也是我?们努力做的工作,你?能仔细回忆下?,那天晚上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按照时?间顺序,告诉我?们。” 郑奕微微抬眼,像是在回想,片刻道:“那天晚上八点左右,我?们差不多到齐了,我?告诉他们,今天聚会的目的一是社团常规聚会,二是为了下?周的比赛。我?们开会的氛围都比较轻松,这个过程,大家有说有笑,讨论谁参加比赛,我?围棋最好?,肯定?会上,何炜川和杜佳佳是大家选出来的,实际上杜佳佳的围棋一般,她是刚进社团不久,我?平时?也会教教她。选她,我?们就是希望给她一些?锻炼的机会。为了赢,我?们制定?了一个田忌赛马的策略。” “不过,这个田忌赛马有些?不一样,我?每次都选择挑战对手最强的,我?有这个信心,也是为了不让外人说闲话吧,应该说何炜川和杜佳佳是按照田忌赛马的制度。确定?了人选,何炜川、杜佳佳和沈觉就预演了几把棋局,沈觉是这次比赛的替补,我?在一旁做一些?指导。快九点的时?候,孟申韬提出去买夜宵,孟申韬买夜宵的钱是社团出的,我?每次都会给他,他人比较热心,实际上他各方面能力一般,他之所以一直留下?来,也是因为他团队意识比较强,每次比赛,他也会给大家准备水、面包,他更像我?们的后勤。” “孟申韬回来的时?候,棋局也进行?差不多了,我?不记得第几把,杜佳佳赢了沈觉,非常开心,当时?大家正沉浸在快乐的氛围里?,孟申韬提着饮料回来了,我?们一边谈笑,一边接了孟申韬递给我?们的饮料……因为我?那天肚子一直有些?不舒服,我?就把饮料放在了桌上,我?记得,孟申韬提醒我?喝饮料,大家也提醒我?,热饮料没事,我?担心破坏氛围,我?就随口喝了两口……” 郑奕的描述戛然而止,因为接下?来就是悲剧的发生?,在医院,郑奕描述过一回,当时?他的情绪就极度悲伤,此?时?,他的眼皮压了半边眼眶,神情哀伤,他的嘴角动了下?,又?恢复了静止,他似乎并不愿意再回想一遍。 李疏梅特意等他平复了下?心情,才说“我?们继续好?吗?” “嗯。”郑奕默默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你?戴过手套吗?” 郑奕垂下?的眼慢慢抬了些?,摇头道:“没有。我?下?棋的时?候才戴手套,那晚我?一盘没下?,就给他们做了一些?指导。” “那晚手套一直放在哪?” 郑奕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回想,几秒钟后才说:“我?衣服口袋里?吧。” “第二天早上,你?的手套是怎么?落在地上的?” 郑奕依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两三秒后才说:“我?当时?痛得很厉害,无意识就摸到了手套,我?想到了我?母亲,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紧紧抓住它,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离开了我?的手。” 天衣无缝的回答,李疏梅感觉到,她的想法被郑奕快速识破了。 费江河眉头微皱,他逐渐意识到,郑奕并不简单,他似乎看透了疏梅问?题里?的深意。他两次都出现了明显的停顿,那如果不是思考,又?是什么?。 除非他从来没有说谎,所有的话都是真实的,他的停顿,完全只是因为他想起了母亲,让他一时?之间哽咽难言。 李疏梅陷入了一种沉默,她开始反思自?己的策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郑奕的表现比她想象的要成熟得多,他似乎早已?预料到她所有的出题。 他回答得非常自如。 当人陷入自?我?怀疑时?,脸上的情绪就会展露无疑,特别是李疏梅这张近似于冰冷的脸就显得更加深沉。 祁紫山紧紧握住做笔录的钢笔,他就坐在李疏梅的右边,只要一撇头就能瞧见她侧脸的神态。 她的鼻翼微挺,嘴唇微微收成一条线,下颌的线条也紧绷住。 他担心李疏梅失去了节奏,严格来说,这是她最有压力的一次审讯,因为现在局里?压力很大,今天的审讯很可能会作为结案的依据,也许李疏梅对真相看得太重,所以她不自觉就背负了太多压力。 他演唱“啦啦”歌曲的童年故事,是他根据同学的故事编撰的,讲给她听,只是不想李疏梅的压力太大。 当李疏梅的情绪出现波动时?,在她对面的郑奕却镇定?自?若,眉梢微扬,像一把随时?出鞘的剑,祁紫山越发觉得他不是一个普通涉事人,更像一个运筹帷幄的执棋者。 郑奕不但是围棋、象棋爱好?者,而且多次获得市里?大小赛事的冠军,他一定?知道“落子无悔”、“生?死劫”,他是否正在下?一盘棋呢? 此?时?此?刻,他希望李疏梅能够快速调整过来,无论如何,也不可在审讯过程里?自?我?否定?、落入下?风,掉入郑奕的棋盘。 曲青川费江河和马光平的眼里?同样露出担忧的色彩,祁紫山认为此?时?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他对郑奕道:“郑奕,刚才有一处证词你?说得太快,我?先用空格代替,结束后,请你?再确认下?。” 李疏梅心里?一顿,紫山可并不是提出他证词没有记录完全,他是向她传递一个信息。 他曾在小学时?元旦晚会上歌唱演出忘记了歌词,灵机一动用“啦啦”代唱。 他是想告诉她,即便问?讯节奏被对方打乱,你?只要按照你?的节奏进行?就行?,今天她听了紫山的孩童故事时?,紧张情绪就好?了许多,这会她又?有了一种放松的能量。 即便忘记了歌词,她仍然有旋律,仍然有属于自?己的旋律,无人可夺走她的旋律。 她抬了抬头,再次直面郑奕,语气也坚韧了几分:“郑奕,我?们继续。” 祁紫山也暗暗吁了口气,疏梅很聪明,性格坚韧,他相信她一定?领悟了他的用意,她一定?会挽回局势。 李疏梅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孟申韬、沈觉和何炜川这种类似‘三角恋’的关系?” 郑奕说:“是今年初,开学不久。” “能具体说说吗?” “何炜川提前告诉我?想给沈觉过个生?日,因此?那次社团聚会,我?们想给沈觉一个惊喜。那天晚上,我?以为大家会玩得很开心,可是孟申韬却准备了一个很特别的礼物,是一条项链,不太了解价钱,但我?们上学钱都不会太多,这条项链很明显超过了大家的认知。” 郑奕顿了顿继续说:“不单是因为价钱的问?题,在沈觉已?经名花有主的情况下?,送这种礼物本来就是不合适的。当时?沈觉拒绝了,但是孟申韬一直在强调,他没有别的意思,一定?要沈觉收下?,两人推脱半天,孟申韬竟然跪在地上乞求沈觉收下?他的礼物。整个气氛都很尴尬,特别是何炜川,他本来准备给女朋友一个惊喜,结果他成了最尴尬的一个。” “后来这场生?日会不欢而散,几天后,是沈觉和何炜川一起来找的我?,说是想退出社团,或者说,要么?就是孟申韬离开,总之他们不可能再见面。实际上我?们正在准备一个比赛,我?那时?候不愿意放他们走,我?劝过他们,我?还记得当时?说,与其躲避,不如把事情说穿,都在一个学校,你?还能保证以后不见面吗?如果你?们相信我?,我?可以为你?们去做这个和事佬。沈觉和何炜川也相信了我?。” “我?去见了孟申韬,把话说得很直白,如果二选一,我?只能让沈觉和何炜川留下?来,现在社团缺人,走一个比走两个好?,当时?孟申韬是一个人在宿舍里?,喝了不少啤酒,眼泪裹着鼻涕,额头又?红又?紫,像是在墙上撞过,自?虐过,他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他说他只是喜欢沈觉,没有别的企图,求我?不要让他离开社团,他以后不会再做傻事。在我?的建议下?,他写了一封道歉信。在下?一次聚会上孟申韬宣读了道歉信,当天大家情绪都不太好?,我?就提议孟申韬,给大家买杯饮料吧,大家以后还是朋友,从此?以后我?以为相安无事了,就没再过问?。” 李疏梅问?:“那是孟申韬第一次去给大家买饮料?” “不,”郑奕摇头说,“以前他也常买,他很热心,不过,我?后来才知道,他是因为沈觉喜欢椰果奶茶,几分甜加多少椰果他都一清二楚,所以他给大家买饮料只能说藏着他的私心,他就是专门给沈觉买椰果奶茶。” “孟申韬既然写了道歉信,也告诉你?不会犯傻事,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毒死别人呢?”李疏梅决定?出其不意给郑奕设一个小“陷阱”,此?时?的郑奕太镇定?了,哪怕给对方制造一个小小的波动都行?。 第71章 以身入局,胜天半子。…… 李疏梅越发有了信心,她觉得这张图一定有什么秘密,只不过她暂时还不知道,她问:“郑奕,请你仔细观察这张图,哪个地方有不对吗?” 郑奕点头,低着头观察起画,他似乎在隐藏刚才的情绪变化,因此?眉眼也?一直低了下去。 不一会?,他说:“沈觉和何炜川的位置应该换一下,其?他没?错。李警官画得真好,好像亲眼见过。” 李疏梅滤过他的夸赞问:“沈觉不是?不喜欢孟申韬吗,可?她坐的位置,和孟申韬离得反而近?”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就记得当时是?这么坐的。”郑奕的语气也?低调了许多,没?有之前那种自信。 “除了人,你再仔细观察物?品有没?有画错的地方。一定仔细看?看?,这对我们破案有帮助。” 郑奕再次点了点头,双手拿起画纸两角,喉结处慢慢在滚动,李疏梅发现他的额角微微渗出细汗。 不一会?,他抬起头,右手食指在几?个物?品上点了点,指正了更?具体的位置。 祁紫山内心也?轻松了几?许,因为此?刻谁都能发现,这场对弈,李疏梅已经占据了上风,也?许郑奕根本没?有意识到李疏梅能画出一张现场图,这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测,所以他出现了紧张,对于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他不可?能做到从容不迫,他先前的所有表现似乎都是?表演出来的,此?刻的他才是?真实状态。 李疏梅又指着郑奕提出的地方反问:“你再确认下是?不是?这几?个地方。” 郑奕又确认了下,才说:“对,我印象中是?这样。” 李疏梅有意露出一丝亲近的笑容,指着画中人郑奕的两只手,“你看?郑奕,你戴着手套,这很?明显,你没?有察觉到……” 明明郑奕之前的证词说他晚上没?有戴过手套。 郑奕的脸色瞬间有些?卡白,眼神里也?出现短暂的不安,他低着头,望着画,眉眼凝住。 不一会?,他嘴角颤了一下,像是?在笑:“不好意思?,我没?有关注到我自己,不好意思?。” 他露出了破绽,李疏梅很?肯定,不过这并不能直接证明他是?凶手,但?李疏梅已经迈出了一大步,今天的审讯,她可?以很?确切的说,郑奕和凶手这重身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结束了问讯,大家一起回办公室路上,费江河满脸兴奋,对曲青川说:“老曲,今天疏梅表现太好了,我敢说,郑奕问题很?大,这件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曲青川说:“今天我倒是?捏了一把汗,不过疏梅调整得很?好,节奏把握准确。” 祁紫山也?朝李疏梅竖起大拇指,“真不错啊疏梅。” 李疏梅其?实还一直处在紧张的情绪当中,这场审讯下来,她双腋衣布早已湿透,她一次次想要放弃,但?又一次次拿起冲锋号,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审讯有多么好,她可?能碰到了些?运气,郑奕最后近乎“缴械投降”的表现,她没?有想到,当然这其?中缘由她到现在也?没?有参透,也?许必须等回办公室大家一起再复盘下吧。 而且她特别想感?激祁紫山在审讯中途及时提醒了她,让她没?有失去自己的节奏。在祁紫山夸奖她后,她也?急忙回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很?快大家再次围到罪案板前,费江河率先做出总结:“疏梅的这场审讯里,有几?个地方可?以证明郑奕嫌疑最大,我说一下。第一,就是?疏梅问他孟申韬为何要投毒。郑奕回答得近乎完美,他是?在为孟申韬辩护,证明对方不可?能犯罪,这种完美的回答在审讯里比较少见,我感?觉这个答案他应该是?事先准备的。” “再说第二条,他说那天去劝孟申韬写道歉信,他用过多词句描述孟申韬当时的状态,例如眼泪鼻涕一把抓,还特意描述了孟申韬额头又紫又红,撞墙又自虐。实际上,在此?前的描述当中,他很?少这样详细描述一个场景,唯独在这里,他仔细描写了孟申韬的状态。试想他为什么要这么描述,一个人因为失恋又撞墙又自虐,这种人的心理一定有些?扭曲,或许用词不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郑奕的意图很?明显,他在引导我们,孟申韬的性格有问题,他对失恋这件事非常在意,他有杀人动机。” 费江河分析到这里,大家都点头认可?,李疏梅甚至没?有发现这么多细节,也?许那时候她也?比较紧张,无暇顾及这些?细节,幸好费江河都一一揣摩下来。 祁紫山笑着说:“老费,这点太隐秘了,我还真没?想到。” 曲青川也笑道:“老费这观察力在咱局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李疏梅也?跟着笑了笑,马光平又来了一句:“再夸,老费尾巴都上天了。” 费江河却是?面带自豪又骄傲的微笑,“不说废话了,我再说第三条。我今天必须表扬疏梅,我没?想到疏梅画了一副现场还原图,你是?怎么想的?” 大家的目光一起看?向?她,李疏梅一时还找不到一个非常合适的理由,她就把最初的想法说出来:“很?想了解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当时也?是?觉得这个方法最快,毕竟我也?不太会?别的侦破方法。” 费江河笑道:“过于谦虚是?不行的,你这张图暴露了郑奕的心理。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现场遭到了很大程度破坏。郑奕也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一旦遭到破坏,将会?变得扑朔迷离。所以郑奕一直胸有成?竹,他知道我们找不到他的任何破绽,但?疏梅的这张图打破了他的心理防线,这让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或许百密一疏,那么他自然就紧张起来,失去了原来的那种从容。他一紧张,就没?识别出画里面很?明显的手套,与他前面所说整晚没?戴手套的话就相?互矛盾,他自己先慌了。” 这样解释确实能说明郑奕的问题,李疏梅连连点头,她觉得费江河透彻分析出了郑奕近乎“缴械投降”的心理。 费江河最后铿锵有力陈词总结:“这种种迹象表明,郑奕很?可?能是?本案最大嫌疑人,是?他策划了这件案子,又利用糟糕的现场、周密的话术,为自己的行为脱罪。” 曲青川点头道:“老费的分析应该没?错。” 祁紫山也?说:“那离破案是?不是?就不远了。” 李疏梅正有些?兴奋想说什么,马光平忽然说:“紫山你想简单了,离破案还远着呢。” 费江河盯了马光平一眼,祁紫山问:“老马你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现在高?兴有点太早了吧。” 费江河不耐烦道:“这种话影响士气你不知道?” 马光平反问道:“郑奕为什么要喝两口饮料?他就不怕他自己也?中毒身亡。” 费江河略带几?分讥讽:“老马你这话问得就很?幼稚,这之前不就分析过,他想脱罪。” 马光平冷笑:“我问的是?为什么是?两口,他喝一口或者更?少难道不更?安全吗?” 费江河皱着眉,用稳操胜券的语气说:“玩棋的都知道,以身入局才能胜天半子。郑奕也?一定知道,只有以身入局,才能让我们彻底相?信他就是?受害者。” 马光平哼了一声说:“老费,我真不是?打击你,你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是?你能给郑奕定罪吗?你能吗?纸上谈兵?” 马光平的话让大家的兴奋劲冷了一半,费江河马上反驳:“怎么就不能定罪,整天叭叭的像个老太婆。” “你的分析全部是?根据郑奕的证词和情绪做出的假设,我说得直白点,就算今天郑奕承认毒是?他投的,回头在法庭,他只要一翻供,他不但?能全身而退,还能给我们制造一个刑讯逼供的罪名。” 李疏梅刚才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仔细一想,马光平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今天取到的所有收获,难道不都是?大家认为郑奕有罪的情况下得出的?明明祁紫山就和她提起过,不应在没?有任何证据情况下做有罪推定。 费江河舔了下唇,语气低了几?分,但?仍然不屈不挠:“老马,你就是?太消极了,当然你年纪大,顾虑就多,你不就是?想说找不到郑奕的证据吗?既然我们觉得他有问题,按照这个逻辑我们去找就行了。” 马光平似乎被费江河哪个词刺激了下,冷笑道:“要不说你就是?一根筋,这种密室案件,只有一个人存活的案件,你可?以翻翻国内外的例子,很?难给人定罪,并不是?说不愿意努力,而是?花了大量的时间,可?能讨不到什么好处。” 费江河反唇相?讥:“合着你和闫岷卿一样,想着把案子草草结案了事。” “我可?没?这么说啊。”马光平脸红了几?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要在平时两人吵起来,李疏梅权当看?戏,可?今天,她并没?有任何看?戏的心情,反而内心里焦灼无比。 “好了好了。”曲青川双手做出压下的姿势,劝解道,“你们的观点都没?错,在我眼里,这件案子很?特别,因为外界给我们制造的压力远远高?于我们破案的压力,我们很?想破案,也?很?想证明郑奕有罪,但?如果没?有实质的证据,郑奕哪怕嫌疑再大都不可?能被判。” 费江河直截了当说:“老曲,你说个明白话,接下来怎么做?这案子咱们该做到哪一步算是?个头,要真是?找不到证据,我也?认了。” 第72章 困兽之笼。 案发现场,曲青川让大家把现场细节再好好检查一遍,虽然痕检科已经?做了大量工作,但难免还有遗漏的地方。 无论是翻倒的书柜,还是满地的棋子,现场至今依然保持着?原样,李疏梅站在一块空地里?,慢慢地蹲了下去。 现场唯一有变化的是尸体已经?被运走了,换之是用粉笔画出的人体形状。 粉笔勾勒的人形不能完全称之为?人形,因为?他们的姿态大都是扭曲的,即便只剩下粉笔形状,但仍然能感受到他们留下的痛苦。 从?门?外往里?面?看,李疏梅能够一一分辨出他们的位置,体育系展玉刚,电子信息工程系沈觉,英语系学习委员陶秋心,工商管理系何炜川,工业设计系宣传委员杜佳佳,应用化学系孟申韬。 在第一次临摹现场画像时,李疏梅曾产生过短暂的怀疑,那就是沈觉和何炜川两人为?什么不在一起,他们中间还隔着?陶秋心,而?且孟申韬那么喜欢沈觉,如果真是他投毒自杀,他在死之前一定会死死紧挨沈觉才对,可是他却处在整个位置的最里?面?,和沈觉相差三?个人的距离。 这是李疏梅第一次判断孟申韬并非凶手的直觉,不过她仍然觉得,当时现场那么乱,每个人都无比痛苦,也许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到谁和谁在哪儿。 在还原那晚竹林七子聚会图的时候,她依据的也是现场的尸体位置,没?想到她画出的位置也基本上还原了现场,七个人那天晚上是围坐在一起的,她最初认为?沈觉坐在何炜川左边,孟申韬坐在何炜川右边,但郑奕告诉她,那天晚上沈觉是坐在两人中间。 回去的时候,她想明白了,因为?沈觉即将要替补比赛,那天进行了比赛练习,她坐在中间说明当时她正在下棋,对手就是杜佳佳,杜佳佳最后一把赢了沈觉。 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在她旁边蹲了下来,她一抬头发现是祁紫山,他脸庞线条利落向下划出,在下颌线停泊,收住恰到好处的锋芒。他明亮的目光凝视着?地上的人形轮廓,问她:“发现了什么?” “没?。”李疏梅迟钝地摇了摇头。 祁紫山像是自言自语说:“现场到底隐藏了什么,让郑奕那么在意你的画?” 李疏梅也陷入了迷茫,到底是什么呢? 两人不言不语,直直看了半天地面?,祁紫山慢慢直起长腿,对她说:“蹲了这么久,不累?” “还好,我再想想。” “那你想想。” 祁紫山又去检查别的地方,曲青川、费江河和马光平都在各处忙碌着?,就像拿着?显微镜检查,他们神情十分仔细,大概要是地上突然冒出一只蚂蚁也能分辨出它身体上的花纹。 又思虑了半天,李疏梅确实没?有再多的想法,她想站起,却发现小腿发麻,她差点跪倒,幸好用手支撑了下地面?,她缓了缓,小腿肚那就像抽了筋般,让她一时又酸又软,恰在这时,耳旁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怎么了,要起来?” 她以为?是谁呢,一撇头,竟是闫岷卿,他表情微妙,带着?奇怪的微笑,李疏梅差点摔倒,她猛地一手支地。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所有人,所有人都看向李疏梅,以及她身旁弯腰九十度的闫岷卿。 闫岷卿又温和道:“疏梅,我扶你起来。” 这会儿,正戴着?手套做检查的马光平和曲青川都是一副不解的表情。 李疏梅面?红耳赤,大喊了一声:“紫山,帮我一把。” 闫岷卿被拒绝,反而?笑了笑,站到一旁,竟也没?有生气,而?是凝望着?祁紫山,意味不明。 祁紫山轻轻舔了下唇,表情还有些微钝,估摸还在思考发生了什么,很快,他就走了过来,双手握住李疏梅的胳膊,将她慢慢拉起。 李疏梅解释说:“腿抽筋了,真不中用。”她的腿发软得厉害,便靠着?祁紫山臂膀站立缓缓。 祁紫山充当结实的靠背,安慰她说:“蹲这么久不抽筋才怪。” “闫支来了。”马光平从?工作状态里?抽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曲青川也放下手里?工作,唤了声闫支,只有费江河,依旧俯身在那儿检查什么,根本没?睬来人。 闫岷卿就像变色龙,刚刚的笑脸立刻就冷了下来,劈头盖脸就说:“曲青川,刚才你们没?经?过学校大门??” “啊?”曲青川一知半解,他突然发现闫岷卿头发有些糟糕,平时一个十分在意自己形象的人,这会儿怎么有些灰头灰脸的,但转念一想,他明白了,闫岷卿莫不是在学校门口被人“逮”了。 想到这,曲青川没?有开心,只觉得有点不妙了,闫岷卿在外面受了气,大概率要发泄出来。 马光平偷偷眄了曲青川一眼,竟然眼神里有几分“幸灾乐祸”,曲青川也不知道他是因为闫岷卿的遭遇幸灾乐祸,还是因为?他接下来的处境。 闫岷卿厉声道:“多少天了,是不是都心安理得了?到底还想多久把案子拖到什么时候,等到学生家长们都闹到警局才开心是吧?让人告你们一个渎职罪才乐意!对得起一身警服吗?整天磨洋工……” 闫岷卿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李疏梅实在听?不下去,可曲青川却始终保持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恰在这时,费江河头也不抬,冷声冒出一句:“这是案发现场,能不能消停点。” “费江河我还没?说你呢?”闫岷卿气不打一处,“你说说你工作干得什么样,对得起师父对你的栽培?我都替你感觉羞愧……” “到底是谁在磨洋工!”李疏梅终究忍无可忍,转过头横眉冷对闫岷卿,“所有人都在认真干活,只有你在教训别人,是你看不惯大家还是容不下大家……” “疏梅!”马光平急得往前跳了两步,差点一个趔趄,伸手做出打断的姿势,“行了行了,闫支批评两句那是对我们的鞭策。” 鞭策?李疏梅冷冷一笑。 她还待要说。不但马光平,曲青川也打起了圆儿:“都是为?了工作。不要说了疏梅,干活。” 现场安静了下来,李疏梅打算去最里?面?的小窗台看看,闫岷卿这脸变得也是极快,竟在她身后压低声音说:“你觉得我是在教训大家?你觉得我容不下大家?” 李疏梅都不想理他,径直走向窗台。 闫岷卿语气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又温和了起来:“看来,我以后是要注意一下。” 李疏梅脚下一顿,这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仅李疏梅,现场所有人都表露不解,闫岷卿的转变实在有些大了。 闫岷卿说:“有什么压力我先顶着?。曲青川,拉紧弦,不要松。” 曲青川忙说:“那是当然。”要不然还是领导说话有艺术,能屈能伸,而?且擅于?在一记棍棒和一颗甜枣来回切换。 闫岷卿盯着?窗台那边望了一会,又叮嘱了曲青川几句,才离开了现场。 他一走,费江河就道:“病越来越不轻了。” 马光平说:“你们还看不出,老?闫今天在门?口肯定被人民群众‘逮’住了,压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呢?不过,他也算是一直在给我们顶压。” 曲青川说:“以后你们就不要顶什么嘴了,他压力比我们大,骂几句就当他……咳。” 当他放了一个屁?李疏梅站在窗台前,猜曲队没?说完的话是这个。 她知道曲青川是在提醒她,不过今天她确实有些冲动,根本没?考虑后果,如果闫岷卿不按套路出牌,她说不定会被他当场批个体无完肤。 “倒是很奇怪,”马光平说,“今天疏梅话说得那么狠,闫岷卿还一副好脸色,奇怪。” 费江河道:“他还想怎么样,他要真敢对一个女孩子夹枪带棒,我还能饶了他。” 马光平哈哈一笑:“老?费,你至始至终都把疏梅看得很重。” 李疏梅没?面?对他们,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内心却早已感动,她还记得当初她没?评上新人奖,老?费不顾一切和领导“冲撞”,这份情她记得深深的。 她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一边用手套划过窗台,这里?已经?被痕检科做了记号,说明当时有人接近过窗台,那个人或许就是孟申韬,他的尸体靠近窗台,这是否说明他当时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所以第一时间跑到窗台呼救。 窗台的窗户是紧闭的,锁栓卡得很死,她用手指推了下锁栓,发现锁栓有些锈蚀,推动很困难,那天身中剧毒的孟申韬想要推开窗户想必更不容易。 那天晚上下了大雨,就算推开了窗户,身在四楼,也未必能够取得援救。 她推锁栓时,忽然发现一个问题,锁栓的套筒像是被人敲击过,也就是说这并非锈蚀,而?是因为?套筒变形导致锁栓抽出的力度极大。这个窗户不借助工具根本打不开。 她忙喊道:“曲队,老?费,你们快来看。” 他们的脸上瞬间写满期待,一齐赶了过来。李疏梅将她的发现再次说了一遍。 大家的表情都凝住了。 祁紫山不可思议地说:“有人故意把窗户卡槽敲变形,就是不想别人推开窗户喊救命。” 费江河微微摇头,不敢置信地说:“实在太可恶了。” 马光平说:“等一下,又会不会这个窗户本来就有问题,那天晚上下了暴雨,就算推开窗户,也不一定被人听?见。” “不,”曲青川说,“这是不一样的,凶手未必确定推开窗户不能被人听?见,所以这么做才是最保险的,这说明凶手的心思极其?缜密。” 第73章 他是执棋者。 出不了门,也没办法强行破坏门,毕竟这是案发?现?场。几个人一边等痕检科过来检查,一边在房间里找工具打开保险锁。 半个多?小?时后?,痕检科的同志过来了,在外面?喊门怎么?打不开。 终于在试了无数次后?,费江河用?房间里的一把起子捣开了保险锁。 门的保险锁靠外力很难推开,是因为?里面?的结构被人改造,需要一个尖锐物体通过保险盖的孔插进去?才能解锁,钥匙或起子都能解开。 接下来的时间,痕检科对现?场做了一次详细复查,门锁、窗栓,检查出零零碎碎的指纹,经?确认,是属于死者当中的指纹,这说明有人接触过门锁和门栓,但?是这并不能证实指纹是那天晚上事发?后?留在门锁、窗栓上的。 不过社团七个成员都有单独接触保险锁的条件,郑奕也可以矢口否认他那天晚上根本没碰过保险锁。 这并不能成为?给郑奕定罪的证据。 案子陷入了僵局,这也是李疏梅最担心的事情,如果?案子连方向都没有了,那么?后?面?的路就将越发?艰难。 大家聚到一起讨论案情时,难免有些?心浮气躁,唉声叹气,曲青川只能给大家做思想工作。 晚上下班后?,李疏梅搭了祁紫山的车,在副驾里,她双臂搭在身前,一句话也不想说,慢慢地她的身体也滑了一半,直到她两条长长的腿蜷到了车内护板下面?。 祁紫山笑了笑说:“疏梅,你了解过围棋吗?” “没有。”李疏梅有些?无精打采地回答。 “那天你审讯郑奕,我感觉他像是在下棋。” “嗯?”李疏梅一撇头,微微仰视着祁紫山的下颌线,“下棋?” “嗯是啊。”祁紫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觉得很像。” 李疏梅从未了解过围棋,也不曾将这件案子和围棋产生关联,在她看来,围棋只是郑奕的爱好。 她蹬起脚尖,慢慢把自己的身体直了起来,坐直在座椅上,就像一针强心剂打在身上,她浑身又来了精神,这在毫无方向的情况下,无疑又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紫山,来讲讲,我想听听。我不会围棋,你是不是会围棋。” “我爸会,我也是略知皮毛,”祁紫山说,“因为?你不了解围棋,我就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告诉你,这是两人对弈的游戏,分为?黑白?双方,黑子先行,交替落子,共用?一张棋盘,两人棋子数目相同,你需要用?你的棋子把对方棋子包围起来,这叫吃子,当你把对方的棋子吃得越多?,占领交叉点越密,你离胜利就越近。如果?想要取胜,你落子时就要规划你后?面?的棋局,所以下棋的人总是能够思考五步十步。” 李疏梅认真倾听着,在他说完后?恍然大悟:“那天我能感觉郑奕总是能预料到我的回答,原来他早就规划了一盘棋局。” “我有种预感,如果?他真是凶手,也许这件案子就是他下的棋,你我都是他棋盘里的棋子。他是执棋者。” 祁紫山说得云淡风轻,李疏梅却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也成为?了对方手里的棋子吗? 快到小?区时,祁紫山停车后?又安慰道:“疏梅,也许我多?想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晚上回去?好好睡。” 李疏梅哪里不会乱想,但?表面?上却装作镇定,假装笑了笑就下了车。一回家夏祖德把门打开,她就偷偷摸摸观察李新凤的身影。 李新凤正在书房里忙着批作业,阳台里的洗衣机也在嗡嗡地作响。 “老夏,我记得你有一副围棋,你是不是很久没下过。” 夏祖德放下书问:“你怎么?想起围棋。”他刚说完,又意识到什么?,嘴角噙笑,低声道,“是为?了案子?” 这老头,怎么?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她故意说:“没有啊。”在家里,李新凤不喜欢他们聊工作,更不喜欢他们聊案子。 “你这机灵鬼,还想骗我,一回来就偷偷瞧你妈妈。”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李疏梅这才承认:“爸你到底教不教我围棋呢?” “我教是可以。”夏祖德瞟了一眼?书房,“可是?” “你别担心,李老师那我自有主意。” 夏祖德摇头笑了笑,走进卧室将一副“深藏功与名”的围棋捧了出来,他似乎比较珍惜,动?作优雅,将棋盘摆好,棋奁放好,李疏梅也不闲着,把黑棋棋奁挪到了自己怀边,因为?祁紫山说黑子先行。 夏祖德淡淡一笑:“来吧。” 李疏梅皱了皱眉,“老夏,我什么?都不会,你不教教我基本规则。” “我还以为?你在学?校里学?过一些?,那你还迫不及待把棋子拿去。”夏祖德显得又无奈又好气,但?马上就捻起一颗棋子放到棋盘的交叉线上,很细心地讲解起来,把围棋里的“气”、“眼?”都说得很通透,也许是李疏梅太想进步了,比学?数理化还要快,她竟全听懂了。 学会了基本规则,两人正式开一局,李疏梅谨记一条,堵住他的“气”。她下得很谨慎,不过很快,两颗子就被老夏吃了,她急着说:“不对不对怎么就被吃了。” “你再看看,我的白?子把你的这两颗围了起来。”夏祖德好脾气地把吃掉的棋子放回去?演示。 李疏梅皱起眉,摇头道:“完全没看到。” “你再仔细看看,你现?在有机会吃我一颗棋子。” “啊,是吗。”李疏梅两眼?紧紧盯着棋盘,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她马上把一颗黑子执下,顺利将对手的一颗白?子包围起来,她拿起老夏的这颗棋子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你看,”老夏又讲解起来,“刚才我拿起你两颗子,你拿掉我一颗子,这就是最简单的‘打二还一’。” 李疏梅刚刚的喜悦瞬间凉了一半,老夏这根本就是在教学?啊,他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走,所以竟然当成了一个范例。 “不行不行。”李疏梅耍赖说,“老夏,咱们真正来一盘吧,我虽然刚学?棋,但?是我就想看看我有没有这个天赋。” “哈哈,好,那重新来。” 再来一局,李疏梅才知道自己说了大话,她的子被吃得她都心疼了。又重开了第三局,结果?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一会,李新凤走了过来,纳闷说:“你们爷俩怎么?下起棋了?” 李疏梅正输在气头上,告状说:“爸根本就不让我,我以后?再也不和他下棋了。” 李新凤狠狠捏了一把夏祖德的臂膀,“我说你和孩子较什么?真,还把自己当棋圣了。” 夏祖德摸了摸“受伤”的臂膀,苦笑道:“我……我的错我的错。” 棋下到这儿,也到了晚上十点多?了,李新凤不让再下,催促两人睡觉,突然她发?现?什么?,扒了李疏梅的外套,“你是不是还没洗,今天去?哪了,衣服怪难闻。” 今天能去?哪,又去?了案发?现?场,不小?心糊了一些?污秽物,李疏梅当然是不敢说。 李新凤脱了她外套去?洗,夏祖德收棋子时,李疏梅给他帮起忙,夏祖德缓缓说:“爸爸今天没有故意输,是想告诉你,落子无悔。再说,棋手下的不是棋,而是他的人生。你能看多?远,才能走多?远。我给你摆一个棋。” 他快速摆了一个棋局,白?子靠边,黑子包围着白?子,他说:“现?在白?子比较危险,你想想怎么?解救白?子,留给你一个任务,以后?有时间慢慢想。” 李疏梅默默记下棋局,问道:“老夏,你了解郑奕吧,他很会下围棋。” “我看过你们的报告,你能想到围棋我很欣慰,也许这是一个突破口,你可以去?了解了解他。”他拾棋子时望着李疏梅,眉眼?温和,低语叮嘱,“但?不要陷入围棋,你才刚学?棋,怎么?可能下得过别人,学?会用?下棋的思路去?揣摩他。” 当夏祖德把围棋抱回卧室的时候,李疏梅也陷入了沉思,直到李新凤捏了捏她的脸蛋,“还不洗去?。” 李疏梅嘿嘿一笑,连忙赶去?淋浴室,只听李新凤在客厅喊:“老夏,以后?大晚上再使幺蛾子,看不紧你的皮!” 虽然夏祖德那个棋局她没想出什么?,但?他的话她倒是记得很清楚,夏祖德说“了解”郑奕,“用?下棋的思路去?揣摩他”,什么?是下棋的思路,棋士下的每一步棋是对未来的布局,走一步看十步,所以了解郑奕或许应该去?了解他的过去?。 第二天早会上,她就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曲队,昨天紫山和我提起一个思路。” 大家都期待地看向她,祁紫山也默默看向李疏梅,他似乎也很想知道她会说什么?。 李疏梅说:“紫山说,郑奕像一个执棋者,他正在下一盘棋。我越想越觉得是,如果?这件案子就是他下的棋,那么?他可能很早就布下了棋局。” 马光平讶然:“很早布下棋局?你是说他早就预谋了这起案子。” 不但?马光平,曲青川和费江河也露出一丝疑惑不解的眼?神。 “对,”有了老夏的鼓励,李疏梅肯定地说,“我们可能都是他预设的棋子。” 马光平的眼?神依旧有些?迷惑。这个想法实在有些?天马行空了,如果?不是紫山首先提出来,又得到老夏的认可,李疏梅也不会贸然提出这些?想法,不过,在目前茫茫无解的情况,她相信这是一个突破口。 曲青川试图解释她话里的意思:“疏梅,你是不是想说,郑奕把我们都当成棋子,他有别的目的。” 李疏梅确实没有想那么?深刻,唯独祁紫山的目光比较冷静,他似乎是在鼓励她往下说。 第74章 奇怪的骨点。 车开了大半,已经到了上午十?一点钟,李疏梅坐在后排,费江河坐在副驾,他翻着地图说:“七十?多公里,也不?算远,你们饿不?饿,饿的?话到县里我们去吃个面条,不?饿的?话,我们就吃个面包,直接去他家。” 没?回话,费江河瞥了眼祁紫山,见他没?反应,想?必是想?吃面条又不?好意思说,他又扭头瞧瞧李疏梅,李疏梅微微挑眉,“老费,我都行。” 这时,祁紫山反而开了口:“我也都行。” “都行?”费江河笑了笑,他觉得这两个人好像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最后费江河还是决定吃面包,节约时间,他说:“办完事早点回家,不?在外面留宿了。” 简单果腹了下,车子在十?二点左右顺利到达新堰县,李疏梅第一感觉这个县算不?上繁华,没?有高楼大厦,多是比较旧的?商铺和居民楼,倒是从路人的?脚步看出?几?分慢悠悠的?感觉,和市里拥堵忙碌的?景象完全?不?同。 车子在一条绿茵茵的?双行道?路边停下,路两边稀稀疏疏开了几?家商店,商店后面是破旧的?居民区,商店门?口生态不?一,有躺在椅子上睡大觉的?,有坐在树下下象棋的?,也有嬉戏打闹的?孩子,互相追逐。 三人朝四?周望了望,和市里不?同的?是,这些商店门?口都没?有挂招牌,一时还分辨不?出?哪家卖什么,只?分辨出?有一家是肉铺,门?口苍蝇嗡嗡作响。 祁紫山走近那群下棋人的?店门?口,问正在观棋的?人:“大爷,这条路上是有一家水果店吧。” 那大爷说:“是老郑家水果店吧,往前走几?步。”他顺手还指了一下。 三个人朝前走了一段路,果然在一颗樟树后面,出?现了一家水果店,水果店也没?有醒目的?招牌,只?有一块纸板放在门?口,写着“新鲜水果”。 店门?口的?篮子里摆满了水果,有新鲜的?,也有蔫坏的?,还用纸板标上了不?同的?价格,上面的?圆珠笔字也歪歪倒倒,但数字写得很清晰。 三个人朝里面走,店内没?有客人,显得很安静,商铺很大,采光不?算很好,在外面刺白的?阳光对比下,里面有一些幽暗。 水果摆得并不?规整,一眼看上去琳琅满目,但也杂乱无章,但是价格标得很清楚,买的?人也不?会弄错。 费江河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柜台前面,问道?:“老板在?” “嗯……在……”柜台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脑袋带着惺忪的?眼,慢悠悠露出?来。 原来那人藏在柜台后面,躺在椅子里打盹,被费江河吵醒,他伸出?脑袋说:“你们自己挑吧。” “老板,你大白天睡觉,不?怕客人把水果偷走了。”费江河调侃。 那人笑道?:“这门?对门?,户接户,家家都认识,哪有贼敢惦记……” 那人声音轻度嘶哑,李疏梅站在柜台前打量到了他,不?瘦不?胖,头发整洁,掺了白发,一张古铜色国字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她这才发现,他的?身下是轮椅,结合郑奕继母的?描述,郑奕父亲郑海为有一条小腿截肢了,这个人就是郑奕的?父亲郑海为。 他慢慢把轮椅往柜台外推了推,一条空裤子在轮椅前左右摇晃,他客气地招呼道?:“想?买什么水果,随意挑吧。” 费江河说:“不?是买水果,是想?找你聊聊,我们是市局来的?,这是我的?证件,我姓费。”他将警官证拿了出?来,又介绍起李疏梅和祁紫山。 李疏梅和祁紫山也配合亮了下证件。 郑海为刚刚职业性的?微笑慢慢就凝住了,他的?表情并不?复杂,而只?是对于市公安局突然来访显得有些迟钝。 半天,他缓缓问:“郑奕现在怎么样?”他的?语气里明明还透露着对郑奕的?关心。 费江河说:“想?必你对这件案子有过了解,郑奕目前还只?是嫌疑人,为了早日洗脱他的?嫌疑,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和你了解一下家庭情况。” “噢,噢……”郑海为迟钝地点了点头,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推着轮椅往水果处推。 李疏梅正不?解他要做什么,只?见他麻溜地扯下一只?袋子,扒拉扒拉装下一大袋水果,有芒果橙子梨子苹果。 他抱着一大袋水果回到柜台,递给费江河,“警官,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你们将就吃点水果。” 李疏梅只觉郑海为过于热情了,也许他是在乎儿子才这么做吧。 “不?用不?用,你客气了。”费江河忙拒绝。 “你们大老远跑来,吃些水果解解渴……”郑海为仍旧双手提着水果袋,差点举过头顶,水果重,他的大腿一边是半空的,重心不?稳,身体?向一边倾着。 费江河连忙将袋子从他手里接过,直接放在柜台上,笑道?:“水果多少钱?” “不?不?,不?要钱。”郑海为摆着手。 “哪有东西?不?要钱的?,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费江河从口袋里掏了一张钞票放在柜台上,用烟灰缸压着。 郑海为哎了一声:“费警官,我们做生意就是半卖半送,也是盼着回头客,你们来了都是客人。”他回到柜台,找了一半钱给费江河。 “你可不?能盼着我们是回头客。”费江河笑道?。 郑海为嘿嘿一笑:“说的?是。”他又递烟,被费江河再次拒绝,最后他说店里就一把椅子,他去隔壁借几?把椅子,又被费江河拒绝了。 费江河直截了当?地说:“郑老板,你再这么客气,那我们今天的?谈话就越拖越久了,你也不?想?我们耽误你生意。” “是、是。”郑海为忙道?,“我一定配合你们,中午店里没?客人,不?影响谈话。” 在郑海为提议下,费江河还是坐上了唯一的?一把椅子,他坐在郑海为正对面。李疏梅靠着柜台边儿,她拿出?笔记本,准备记点什么,或者画点什么。祁紫山站在另一旁,也一起记录。 费江河说:“那我们开始吧。郑老板,我的?问题很直接,希望你不?要隐瞒,这对我们工作很重要,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回答也可以不?回答。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和你前妻离的?婚?”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直白的?问题,在来时的?车上,李疏梅就听费江河说,郑奕的?过去一定要追溯到父母离异的?时期,这是郑奕人生当?中发生的?一个巨大转折点。 也许是触及到了沉重往事,郑海为的?神态立即严肃起来,嗓音略显嘶哑:“说起来还是六七年前吧,那时候家里生意还不?错,除了这个店,别的?街别的?路还有两三家店,我和前妻每天店里跑,几?乎不?顾家,原本日子是越过越好,可我们的?分歧却越来越大,我胆子大,一心想?做大做强,我前妻比较保守,所以我们经常为了这个事吵,后来一件事彻底点燃了我们的?矛盾,有一大批水果烂掉了,亏了不?少钱,我和前妻大吵了一架,她提出?分家,我也同意了,然后就离婚了。” 费江河继续问:“你从什么时候认识你现在的?妻子吕梦静?” “早几?年就认识了。” “在你和前妻还没?离婚前?” “对,她也住在街道?,经常来店里买水果。” “有人说,在你们离婚前,你和吕梦静的?关系就不?一般?” 郑海为的?表情瞬间就僵硬在那,他一改之前的?平静,略显激动道?:“这就是一些人嚼舌根……” “你儿子也这么认为吧。” 郑海为没?第一时间作答,像是酝酿情绪,那是多年来和儿子之间的?隔阂,他也许想?到了很多,眼睛里竟也浑浊了几?分。 半晌他嘴角扯了扯,像是自嘲地笑了笑:“孩子嘛当?然不?希望父母离婚,他对我有意见很正常……” “这些年你有想?过和他修复父子关系吗?” “那肯定有,我尝试过把他融入新家庭,不?止一次。”郑海为语气急促,他像是急切证明自己一直在努力修复父子关系,“吕梦静也做过很多努力,但这孩子油盐不?进,他宁愿暑假躲在同学家,也不?回家。一直到我腿出?事,他把家里的?钱偷偷拿走,我才知?道?,他下了狠心。” 郑海为叹了口气:“其实那笔钱我本来就是准备给他上大学用的?……那时候我知?道?他不?可能再原谅我了……当?我了解他在大学各方面都很不?错,作为父母我替他高兴。郑奕是我看着长大的?,除了和我关系不?好,他在邻里乡亲和老师同学们眼里,都是好孩子。警官,郑奕不?可能犯傻事,更不?可能害人,我了解他……” 李疏梅意识到,郑海为心里面很透亮,他知?道?警察来这趟是为了什么,那不?仅仅是了解他儿子的?家庭经历,也是怀疑他儿子在这件投毒案里有嫌疑。 费江河点点头后问:“郑奕的?围棋是哪里学的??” “围棋?我不?知?道?他会围棋。” 李疏梅感觉很奇怪,郑奕的?围棋那么好,起码学了很长时间,也许童年就接触了围棋,怎么父亲并不?知?道?呢。 费江河又问:“他有什么爱好你知?道?吗?” “小时候嘛,喜欢打球,喜欢……打球……” “除了打球呢?” “……”郑海为欲言又止,他似乎回答不?上来,过了会儿,他解释,“那时候就忙在生意上,忽略了孩子的?爱好。” 第75章 川剧变脸。 费江河和祁紫山一直站在李疏梅旁边,这时他们似乎意识到?什么,费江河眉头紧蹙,目光又?紧紧盯着郑海为。 郑海为一头雾水地接过照片,双手手指捏着照片观察,他看了片刻,目光微动,缓缓说:“变化挺大的,没想?到?长这么大了,我?印象里他还是一个?孩子。” 李疏梅问?:“所以,他是郑奕吗?” “是,要是在马路上肯定不认识,但要是看照片还是认识的。” 他的回答太模棱两可了,作为一个?父亲,怎么可能不能第一眼认出自己的儿子,李疏梅有些急了:“你再仔细看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费江河一看她心急的样子,也催促道?:“郑老板,你连儿子也不认识吗?” “警官,”郑海为苦笑道?,“我?很多年没见过他了,起码五六年了,他在我?心目当中一直是个?孩子。” 李疏梅很无语,马上追问?:“郑奕念高中也才三年前?吧,怎么就五六年了,当时你没去给?他交过学费吗?” “我?是每年去学校给?他交学费,但我?没见到?他人。” 李疏梅差点翻了白眼,不耐烦地说:“那你还说你一直想?修复父子关?系,让他融入新家庭,你到?底怎么做的。” “我?知道?他不愿和我?见面,我?和他班主任打过不少电话?,也让吕梦静去学校找过他。” 原来这就是修复关?系,李疏梅终于明白了,这位口口声声说对郑奕好的父亲,实?际上,他做到?的可能微乎其微。他有了新家庭,有了小?儿子,恐怕早就忘记了还有一个?儿子郑奕,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连儿子的面都见不到?。 就说这次郑奕中毒,如果是别的父亲,想?必再有多大困难也会去看一眼吧,他倒好,叫继母去走走过场,就把这件事得过且过了。 这个?父亲的确很不合格,郑奕和他产生这么大的隔阂,父亲的责任是最大的。 费江河看出她焦虑的情?绪,说道?:“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张照片我?们能带回去吗?” 郑海为犹豫了下,“也行……” “你放心,等案子结了,我?派人寄给?你。” 出了水果店,三个?人上了车,费江河就拿着照片对比起来,问?:“疏梅,这两个?真不是一个?人?” 李疏梅说:“我?仔细对比了,不像是一个?人。” 费江河对着两张照片左瞧瞧右瞧瞧,说道?:“要我?说,还是有几分相似,你要说不是一个?人吧我?觉得也不像,但你要非说是一个?人,又?有点像。” 李疏梅解释说:“老费,我?是从两人的骨点看出的区别,相对比较准确。” 费江河缓缓点头肯定。 祁紫山疑惑说:“好奇怪,那郑奕到?底是谁?真正的郑奕又?去哪了?” 李疏梅陷入了一种迷茫,如果她的判断没错,那么现在的郑奕到?底是谁呢? 她不太敢直接下这个?结论,怕影响案子的大方向,便谨慎说:“不过,我?不能完全确认,假如他的脸部受过伤,或者做过整形手术,也是有可能的。” 费江河微微点头,问?:“现在国内能做这种比较大的整形手术吗?” 祁紫山说:“国内不知道?,但国外应该是可以的。” 费江河又?摇头否定:“郑奕家境一般,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做整形手术不太可能。” 如果排除骨头动过刀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郑奕就是另一个?人。 李疏梅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结合紫山说的郑奕在下一盘棋,如果这个?人不是郑奕,那么执棋者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在下这盘棋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时,费江河说:“这样吧,既然大家都没有思路,我?们有一个?非常快的验证方法,我?们现在就去郑奕的高中,他在高中三年,熟悉他的人,一定会认出来他到?底是不是郑奕吧。” 李疏梅也觉得这个?方法妥当,郑海为作为父亲失职,认不出另当别论,郑奕在高中生活了三年,认识他的老师和他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会认不出呢。 “记住一条,”费江河强调,“我?们不要告诉对方照片里是谁?让老师自己认,这样可信度更高。” 祁紫山竖了竖大拇指。李疏梅也点头称赞。 祁紫山连忙启动汽车,车子一路奔向郑奕曾经?就读的新堰二中。 新堰高中在一条幽静的公路旁,从外面看,里面都是平顶楼房,楼不太高。 三人问?了保安,又?寻到?教导处,才找到了郑奕当年的班主任王老师。 王老师年近五十岁,是一位女教师,戴着一副眼镜,在她的办公?室,她告诉三人,当年她带过郑奕两年,高中分班后郑奕选了理科,她是理科三班的班主任。 李疏梅将成年郑奕的照片拿出来,放到?王老师的办公?桌上,“王老师,你能不能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王老师拿起照片,反复瞅了瞅说:“我带的学生比较多,这一眼不一定认得出。” 李疏梅觉得这个?方法不一定可行,如果直接问?是不是郑奕,王老师可能被引导。 她只能委婉提醒:“你觉得和谁像吗?” 王老师慢慢放下照片,转头和李疏梅说:“你要这么说,和有一个?学生挺像的。我?一时……记不得名字,等一下,我?查下。” 王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快速翻了翻,又?在其中一页用手指比对,仔细阅览。 突然,她的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住,她指给?李疏梅看,“就是他,郑奕。” 原本这张照片和少年郑奕是有几分相似的,王老师虽然认了出来,但李疏梅担心是她刻意引导了王老师,她觉得这个?询问?方式还是存有问?题。 王老师解释说:“小?李警官,可能你不知道?,我?有很多学生,上了大学以后,也有回来看看我?的,才两三年时间,就是完全变了样,好多我?一眼认不出。郑奕这孩子,他读书时挺瘦的,现在长得好多了,但这个?神态我?还有点印象,是挺像的。” 这不仅仅是王老师的感受,李疏梅也深有体会,她有不少同学上大学后都变了样,胖瘦、发?型、皮肤、穿着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不仔细看,就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所以王老师的回答还是比较客观,这也让李疏梅渐渐产生了些许自我?怀疑。 李疏梅没再说话?,费江河瞥到?她的情?绪,接过了话?头:“王老师,有郑奕高三时候的照片吗?” “有,我?找找,当时毕业照了照片。”王老师从座位起身,到?身后的柜子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她找到?一个?相册,从里面摘出一张合照,“这是那届理科三班毕业时的合影。” 她特意将照片送到?李疏梅眼底,指着最后排靠近边上的一个?男孩,“这就是郑奕。” 李疏梅慢慢接过照片,照片因为被塑封,保存得比较清晰,郑奕的发?型比现在长,脸上还能看出青春痘,脸型比成年郑奕消瘦了几分,所以下颌骨这块显得更突出,不过眉眼这块和成年郑奕有几分相似。 简单来说,骨相不同,但神态却有几分相似。 费江河看她蹙着眉,就知道?她在做思想?斗争,他又?问?王老师:“我?记得郑奕的父亲说,当时郑奕暑假经?常去一个?同学家玩,你知道?是谁吗?” 王老师在回忆,不一会她说:“是不是乔鹏啊,我?记得他俩关?系还不错。” “对,他现在在哪?” 王老师又?翻起另一份表格,最后指着其中一行字说:“乔鹏考去了广州。” “广州,很少回家吧。” “一年能回一次不错了。” “有他联系方式吗?” “没有,家庭地址行不行,我?抄给?你。” 抄完家庭住址,费江河又?问?:“学校里还有没有对郑奕比较熟悉的人?” “有一位,那是郑奕的数学老师,刘新亮老师。郑奕成绩有点跛腿,但数学成绩非常好,刘老师很喜欢他,郑奕也经?常找他讨论数学题,那时候我?们还说刘老师不如干脆收他为关?门弟子。” “那麻烦你带我?和他见一面。” “行,我?看看他现在是不是在上课?”她翻起课表,不一会说,“现在有一节课,要等十?多分钟下课。我?先带你们过去吧。” “那有劳了。” 在王老师带领下,三个?人走在赶往教学楼的小?路上,费江河问?:“王老师,郑奕在高中有什么兴趣爱好你知道?吗?” “他啊,好像也没有什么爱好,挺孤僻一孩子。” “和他家庭有关?系?” “他和父亲的事情?我?知道?,不过作为老师我?也并不能干涉太多。” “他会围棋吗?”费江河问?。 “围棋?我?不太知道?。” 快到?教学楼,准备上楼梯的时候,王老师特意对费江河说:“费警官,郑奕这孩子很善良,我?和他相处了三年,除了性格孤僻一点外,别的没什么毛病,他尊敬老师,爱护同学,也喜爱学习……” 虽然今天大家没有言明来调查郑奕的目的,但是李疏梅清楚,王老师肯定明白大家的意图,毕竟海江大中毒事件,在整个?秦东市都是重大新闻。 “铃铃铃……”下课铃声响起了,不一会,从不同教室门口喷薄而出蓝色的身影,他们有说有笑,和李疏梅擦肩而过,青春亮丽的光芒在他们脸庞上洋溢着,令人羡慕。 第76章 失心疯的野兽。 出了学校的门,大家高涨的情绪都退潮了,原以?为找到了一个重要突破口,现在看?来,真相仍旧迷雾重重。 费江河看?了眼手表,李疏梅也习惯看?了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白天太阳有点大,还有点晒,这?会儿天暗了许多,已经能?感受到微微的凉意了。 费江河说:“咱们抓紧时间吧,我?想了想,还有一个人,就是乔鹏,乔鹏是郑奕的好友,应该对郑奕有更?多的了解。” 三个人又?按着?王老师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乔鹏的老家,他父亲帮忙接通了身在广州乔鹏的电话。 乔鹏非常配合,谈到郑奕的爱好,他说,他们在初中就相识了,那时候郑奕喜欢打篮球,每天下课都会约他打篮球,两个人也形影不离,除了篮球,别的爱好很少,不过到高中时就不怎么打了。 问到围棋时,乔鹏说,他不知道郑奕会围棋,不过他说郑奕特别喜欢钻研,那时候流行一种华容道拼图游戏,但市面上只能?买到一种,郑奕就自己制作了几种华容道,他自己画画,涂色,剪裁拼图板,安装外框,得心应手。 费江河说:“是不是有一种数字华容道?” 乔鹏在电话里回?:“对,他喜欢数学,他通关数字华容道比谁都快。” 李疏梅在想,也许乔鹏并不知道郑奕真正爱好是什么,但郑奕学习和钻研的能?力?很强,围棋、象棋这?些智力?游戏应该都难不倒他。 如果郑奕是自学的围棋,那么他一定是一个天才。 费江河又?问他们上大学后有没有联系,乔鹏说寒暑假回?来想见郑奕,但郑奕一直没回?来,两人也基本上没怎么联系过。 从乔鹏家出来,大家都陷入了一种迷茫,似乎越想证实此?郑奕非彼郑奕,但却越坐实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此?时天已经黑透,走在黑夜里,如同被一层黑纱蒙住前?路,大家都一声不响,闷闷不乐。李疏梅心情有些沉重,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识骨能?力?是不是出了问题。她?摸了摸口袋,今天带在身上的三粒糖果也被她?提前?吃完,一种焦虑感暗暗萦绕心头。 快走到车旁边时,祁紫山忽然?说:“老费,疏梅,我?想起一个验证的方法。” 李疏梅心头一紧,费江河忙问:“快说。” “我?们可以?验证郑海为和郑奕的dna。” “唉!”费江河一拍大腿,“这?怎么没想到。” 李疏梅也恍然?大悟,如果证实两人dna并非父子关系,那么也可以?间接证明郑奕不是同一个人啊。 如同刺破黑暗的一束光亮,把她?心里的焦虑感顷刻扫除,她?忍不住夸赞祁紫山。费江河也表扬起来。 恰在这?时,费江河的电话响起,他接起,静谧的小路上,手机里的声音李疏梅听得隐隐约约。 是曲青川打来的电话,他问这?边进展怎么样,有没有回?去。 费江河说明了这?边的情况,特别提到疏梅察觉郑奕不是同一个人的设想,曲青川又?惊又?喜地说,还有这?回?事?。 费江河说:“老曲,我?一会得去找下县派出所,提取郑海为的血液样本,今天估计是回?不去了。” “辛苦了,那边你照顾照顾大家。如果证实郑奕有问题,可能?是案子的重要突破口,为了节约时间,我?明天亲自把血液样本带去省里化验,找夏局帮帮忙,第一时间拿到结果。” 唯有省厅有dna检查设备,以?前?的案子都是把dna样本邮寄过去,加上排队,来回?邮寄时间,没有一个星期下不来,如果老夏和省厅打打招呼,曲青川亲自去跟,应该两三天就能?拿到结果,这?是最节约时间方法。 郑奕的血液样本在上次询话时就提取了,只要把他和郑海为的dna样本一核对,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接下来三个人到派出所搬援兵,去给郑海为采血,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十?点多了,回?去实在太晚了,费江河找了一家酒店,要了三个房间,准备住下。 李疏梅回?房间洗了个澡,就倒在了床上,今天一天下来累得她?精疲力?尽,浑身有种虚脱的感觉,明天还要起大早,送血液样本回?市局。 第二天清晨,李疏梅迷迷糊糊地醒了,她?两臂伸出被窝伸了一个懒腰,又?慢悠悠拿起床头柜的手表看?了眼,这?一看?把她?看?傻了,八点多了,她?睡过头了。不是说好的清早他们敲门叫她?。 她一骨碌爬起来,快速洗漱,刚穿上衣服,手机短信响了,她?拿起,是祁紫山的短信:疏梅,老费昨晚回?去了,你醒了以?后,我们一起去吃个早餐。 李疏梅吁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刚才太急,她回到镜子前又照了照自己,两个手指抵住两边嘴角,做出一张笑脸。 等忙好了,她?短信喊祁紫山下楼。两人在门口会面后,李疏梅就说:“怎么不一起回?去?” 祁紫山说:“老费你也知道,他比较急,又?担心你半夜回?去太累了,所以?让我?们今天走。” 吃完早点,两个人不急不忙,到县城车站买了大巴票,下午赶回?了局里。 曲青川那边也来了电话,说是省厅高度重视案情,明天就能?出结果。 对李疏梅来说,拿到dna结果的时候,就是和郑奕立见分晓的时刻。 这?一天一夜,李疏梅也无比焦虑起来,干啥都上不了心,脑子里全是dna的结果。 如果有结果,曲队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老费,所以?李疏梅总是等费江河的手机响,他手机也响了几次,每次响起李疏梅都紧张起来,但都不是曲队的电话。 第二天下午,李疏梅又?拿起现场画像琢磨起来,虽然?不怎么看?进去,但也是“消磨”时间的方法。 这?时候,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费小跑了进来,像个孩子一样笑道:“结果出来了,不是父子关系。” 李疏梅重重吁了口气,眼泪都快挤出来,祁紫山站起说:“太好了,终于有了进展。” “还有个好消息。”费江河走到离门口最近的李疏梅这?边,祁紫山和马光平一听好消息,马上也凑了过来。 李疏梅激动?问:“还有什么好消息啊。” “老曲在省厅,见了两位专家,这?两位专家都是毒理研究方面的资深专家,他们对郑奕的证词提出了质疑。” 李疏梅认真听着?,费江河吞咽了下继续说:“郑奕说那天他喝完两口饮料,一直休克到第二天早上,早上醒来,痛苦难耐,于是喊了救命,这?个值班室老师和120护士都有证明。但专家认为,郑奕如果中毒休克五个小时以?上,早上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比较剧烈的疼痛,甚至跑动?和喊叫。” 马光平问:“专家有没有说,应该是一种什么状态?” 费江河说:“老曲电话里没细说,反正就是处于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而郑奕出现的症状更?像是刚刚喝下毒性饮料的症状。” “什么意思啊,郑奕那天晚上没喝,是第二天早上喝的?”马光平疑惑问。 祁紫山紧紧蹙眉,问:“老费你是说,郑奕是特意在第二天早上才喝下饮料?” 李疏梅的脑海里一直在运转老费的话,直到祁紫山提到“特意”两字,她?彻底明白了,紧接着?后脖就涌出一片凉意。 如果这?是属实的,那么那天晚上郑奕到底做了什么? 假设门窗也是他做的手脚,那么那天晚上,他就是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他“见证”了六个同伴从腹痛、呕吐、抽搐到痛叫、发狂、扭曲的整个过程,他十?分冷静地观赏着?那一幕,直到他们全部奄奄一息,甚至和他们的尸体足足呆了五个小时以?上。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他又?极其冷静地拿起饮料,喝了两口,冲到走廊喊救命,恰在楼下早练的值班室老师姚远逸,听到了他的呼叫。 马光平说:“照这?么说,郑奕就是个牲畜。” 费江河说:“是太牲畜了。” 马光平说:“老曲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是不是要把郑奕逮回?来审。” “老曲六点前?应该能?回?来,他让我?们早点吃晚饭,今晚审郑奕。” 马光平咬牙道:“好,晚上看?他招不招。” 晚上六点多,郑奕再?次带到了市局,但这?次不同,他是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接受审讯。 曲青川也匆匆忙忙赶了回?来,李疏梅一眼看?出,他嘴唇干裂,皮肤干燥,这?一路估计没怎么喝水,也没怎么休息过。 他一回?来就把大家喊到一起,说:“我?在路上就想着?怎么审讯,现在证据还不算太充足,但有机会让郑奕开口说真话。” 费江河说:“老曲,你吃没吃。” “路上吃了,顶饱。今天我?来审,一定拿下他。” “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费江河说。 “对,口干舌燥的。”曲青川回?到座位喝了几口水,把包里的材料拿出来整理了番。 李疏梅也早早做好了准备,她?对今天的审讯信心十?足,郑奕一定会缴械投降。 五个人一起赶到审讯室,李疏梅第一眼就在关注郑奕的状态。 他坐得很工整,目光也很快落在李疏梅的脸庞上,那是很平静的目光,如打量一位熟人那样平静。 今天她?不坐主审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本子,准备记些什么,祁紫山今天依旧负责笔录。 不过转念一想,她?不如画点什么,不如画下郑奕的神?态,也许她?可以?通过神?态琢磨出他在想什么,例如此?刻,他一定认为警方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否则他怎么可能?那么平静。 第77章 李疏梅“惊艳”犯罪分析…… 再次回到办公室,大家都有些像泄了气的皮球,费江河紧拽拳头,一拳打在办公桌上,桌上的文具哗啦啦翻倒。 没人言语,办公室里极其安静,李疏梅没有心情做什么?,目光慢慢在她在评审时画下的画上游动?,她画下了郑奕完整的肖像。 在画的最初,李疏梅画下了平静自信的郑奕,线条也是光滑连贯的;紧接着,她的线条变粗变缓,那是受挫、悲恸的郑奕;到了最后,她的线条急促、锋利,那是歇斯底里的郑奕。 这?张画线条密集,看似很乱,却是三种不?同状态郑奕的合体,郑奕在今天经?历了三个不?同的状态,从平静到悲痛到疯癫,这?张线条反复层叠的画让李疏梅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它像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的《呐喊》名画,人是扭曲变形的,甚至还呈现一丝恐惧。 半个小时后,曲青川站了起来,低声道?:“各位,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们开?个小会讨论一下吧。” 大家再次围到罪案板前,曲青川叹气说:“首先我得说一下,这?次审讯是我准备不?充足。” “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伤感起来。”费江河劝慰。 马光平也说:“是啊老?曲,有什么?好伤感的。” “对啊,没什么?好伤感……”曲青川长吁一口气说,“我刚才想了想,主要还是两方面,一是证据不?充分,二是我们对郑奕的了解还远远不?够,所以我们是被动?的。你们各抒己见,探讨下我们现在如何化被动?为?主动?。” 李疏梅抱着笔记本?,站在一旁聆听,她从审讯室出来到现在仍旧一点想法没有,感觉脑子有些空。 马光平说:“是不?是再提取下郑奕生母的血液样本?,再和郑奕做一次dna匹配。” 费江河说:“我刚才也想过了,可能作?用不?大,二十多年前,郑奕出生时,医院的有效出生证明或许根本?就没有。再说即便检测出郑奕和他母亲没血缘关系,这?也不?能说明郑奕有问题,说白点,这?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家庭伦理故事?。” 李疏梅轻轻咬了下唇,她仔细想了想费江河说的话,即便郑奕和父母都没有血缘关系,这?的确不?能证明他不?是郑奕。 要想证明郑奕不?是郑奕,他的父母必须证明他们不?存在血缘关系的原因,而他的父母是不?太可能给得出的,例如孩子是不?是出生时被家属抱错了,或者医院疏忽导致孩子抱错,种种可能都是有的。所以这?就是一个悖论。 郑奕在审讯时,经?历了一段悲痛的过程,他抱头大哭,可也许他仅仅是在伪装,他那时或许已经?在深度思考,这?个悖论想必就是他在那个时候想到的。 大家都沉默不?语,既是认可费江河的话,承认这?个悖论是存在的,也是对当?前形势的无计可施。 就在大家的思绪停滞不?前时,祁紫山忽然?道?:“疏梅,你既然?看出郑奕不?是同一个人,你能不?能再分辨出他是从什么?时候变了一个人?” 祁紫山的话提醒了她,对啊,这?也许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众人的眼色都亮了起来,费江河忙从罪案板前让开?,激动?说:“快疏梅,你仔细看看。” 曲青川和马光平也连忙让出罪案板前方的空位。马光平说:“对对对,郑奕上高中时可能就换了人呢,所以他从来不?归家,不?和父亲见面。” 罪案板上有三张郑奕的照片,一张是大约15岁和父亲的合影,一张是大约18岁的高中毕业照,还有一张是他大三时的个人照,也就是大约21岁的郑奕。这?三张照片都相差三岁。 李疏梅走到罪案板前的中间位置,三张照片就陈列在她的眼前。在大家期许的目光里,她反而有几分紧张,当?她决意要区分他们的差异时,金色流光再次不?负所望,将三张照片里郑奕的脸部骨相进行?勾勒。 很快,清晰的骨点对比显示,15岁郑奕和18岁郑奕骨相是极其一致的,虽然?有些变化,但是并不?明显,而18岁郑奕和21岁郑奕有明显差异,主要体现在下颌骨和颧骨那块。 李疏梅往后退了两步,流光也渐渐消失,她回到大家的视线里说:“第一张照片和第二张照片是同一个人。第三张不?一样,不?是同一个人。” 大家都默默地?点头赞许,脸庞上露出欣喜之?色。在审讯后迷茫的境地?里,李疏梅给了大家一针强心剂。 “疏梅干得不错,”曲青川欣慰说,“也就是说,郑奕是上大学后,换人了。” 费江河沉思道?:“大学后换了人,那最有可能是大一开学的时候就换了人,如果郑奕已经?到学校报道?,而且认识了老?师和新同学,换了人是不可能不被识别的。很有可能,是郑奕开?学第一天到海工大报道时,就被换了。” 李疏梅刚才没想这?么?多,这一刻她竟有几分细思极恐。 曲青川点头道?:“是,我们将这?个人定为?嫌疑人,那么这个嫌疑人为什么要用别人的身份呢?” 沿着这?个思路,李疏梅也在不?断思考,大家的劲头似乎都提了起来,马光平说:“他身份敏感?不?能以真身现身?” 祁紫山说:“他没有考上大学,所以需要借助别人的身份?” “还有一种可能,”费江河说,“他早就策划了这?件案子,所以从一开?始就想借别人的身份隐藏自己。” 马光平反驳道?:“老?费,你这?话说得有点离谱,你这?意思,他在大学前就想杀人,他那时候根本?不?认识这?些社团成员吧。” 李疏梅听着大家的论点,心里就像打着鼓,每一句话都像是敲在心头的信号,在探索一种新的可能。 费江河道?:“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他也许只是想制造一场案件。在国外就有这?样的犯罪份子,他有一种强烈的扭曲心理,他的目的就是制造一场惊天动?地?的案件,至于案件里的受害者是谁,他并不?在乎,他算无遗策,再将自己的嫌疑全部摘除,他们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快乐,一种变态的快乐。” 马光平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曲青川说:“的确是有可能存在的,因为?现在郑奕的作?案动?机一直是一个谜团,如果这?是作?案动?机,倒也解释了这?三年来他为?什么?要努力在学校取得成绩,获得尊敬,他精心策划这?一切,也许他就是在享受一场自我陶醉的案件。”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时,李疏梅的视线也停留在罪案板上,她试着串联这?些信息。 这?时,微弱的金色流光再次生出,在罪案板上缓缓流动?起来,忽然?,六名死者的名字就像有了生命,从罪案板上浮现出来,六个名字漂浮在空中,字体周围有些微微发亮。 这?种现象在以前也发生过,它往往告诉李疏梅,这?其中必有奥秘! 以前每一次,李疏梅都能通过这?种提示找到关键线索,那么?,这?六名死者的姓名为?何会浮现呢? 这?六名死者就是关键线索吗?不?,这?好像有些牵强,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线索,法医可以从他们的遗体身上提取到有效信息,但既然?六个名字被特意点出,那至少说明这?六个名字还有别的含义?。 那到底是什么??李疏梅冥思苦想着,却始终无法找到那根线头。 这?时,她听到曲青川对他们方才的讨论做出了总结:“如果嫌疑人的目的是随机作?案,那么?我们调查的范围势必又要扩大了。” 随机?她忽然?想到费江河刚才的分析,嫌疑人在开?学时夺取了郑奕的身份,他要制造一场惊天大案,至于大案的受害者是谁并不?重要。 但浮空的六个名字却又提醒她,这?六个人是破案关键。 把这?两个信息结合一下,是不?是可以得出新的结论,嫌疑人不?是随机作?案,他对受害者做出了选择,这?六个人都是他精心选择的结果,他的目的就是要杀死他们。 想到这?儿,李疏梅就像提起一根线团,整个思路全部打通了,那种畅快的感觉让她浑身打了个寒战。 她恨不?得马上把自己悟到的想法说出来,她跃跃欲试的样子马上被人捕捉到,费江河说:“疏梅,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李疏梅有几分激动?。 曲青川忙说:“疏梅你说,咱们就是要畅所欲言。” 祁紫山也期待说:“疏梅你想到什么??” 大家都期待地?看着她,李疏梅却有几分紧张,她咽了咽,镇定了下情绪说:“三年前,郑奕入校,嫌疑人选中了郑奕,他之?所以选中郑奕,一定是因为?郑奕的长相身材和他本?人接近,郑奕的家庭环境比较特殊。在大学将近三年时间里,他借用郑奕的身份,不?断通过努力,当?上了班长,社团社长,学生会主席,可是这?一切并非是他的目的,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杀死这?六个人。” 大家随着她的描述眼神都凝结起来,这?样的观点是第一次被提出。 李疏梅继续说:“这?三年,他精心选择了这?六个人,他绝不?会允许多一个人,也绝不?会允许少一个人,因此他不?断采用末位淘汰制掩饰他的目的,把他需要的人留下来,我记得最后一个加入社团的人是去?年底上大学的杜佳佳,杜佳佳加入的时间正好是今年初,也就是说,他刚好完成了他的计划。今年下半年,他们之?中一些人,包括嫌疑人自己,要参加校外实习,明年七月份,嫌疑人就将大学毕业,所以他选择了最后的时间,四月份,作?为?行?动?的时间,他付出的一切努力,就是要将他们六个人全部杀死!” 第78章 他真的是最可惜。 五个人重新回到车上,曲青川说直接去厂里,费江河担心道:“老?曲,咱要不?要再到相关单位再具体了解下这?场爆炸事故,厂里直接问,恐怕问不?出太多信息。” 曲青川道:“老?费你忘记了我们之前翻过?工厂的新闻,并没有爆炸事故的信息,这?说明工厂和有关单位早就把这?件事压下去了。泰云化工厂在东阳区是重点单位,在外面试探只?可能隔靴搔痒,深入工厂是了解真?相唯一的途径。” 马光平淡淡道:“这?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大家都会?心一笑。 曲青川说:“厂长?何肖光一定知道爆炸事故的真?相,他也是死者何炜川的父亲,他肯定希望早日抓到凶手?。我们得?从?他身上做工作,突破口也在他身上。” 马光平赞叹说:“老?曲你这?招高明。” 费江河说:“如果这?个爆炸事故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何肖光一定知道利害关系,他不?一定会?说。” 马光平反驳:“老?费,你怎么老?唱反调。” “我可不?是唱反调,就事论事。” 曲青川若有所?思,缓缓道:“是,工作肯定不?好做,我们去试探下吧。实在不?行,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一行人很快就赶到工厂,下车后,李疏梅快速对周边环境观察了下,工厂被长?长?高高的围墙围住,里面是高高低低的白色房子,一座保安亭和一扇移动铁栅栏门?,连接了工厂和外面的道路。 去年李疏梅也曾来?过?东阳区,就是办理东阳农药厂技术骨干罗向松的被害案。泰云化工厂的面积比东阳农药厂大多了,它在东阳区的经济地位也位列前茅。 曲青川上前和保安室说明情况,保安连忙联系了厂领导,说是厂主任马上过?来?接待。 不?一会?,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匆匆忙忙赶到厂门?口,非常热情,他自我介绍姓侯,是厂办主任。 侯主任将大家带去会?客室,路上也关心大家这?一路辛苦,要不?要先去吃个便饭,曲青川也委婉拒绝了。 李疏梅一边走也一边观察,整个厂区非常宽广,里面的水泥道路横平竖直,把各个建筑和厂房隔开,道路上标注了黄线,区分行人和车辆,井然有序。陆陆续续,几辆货车和叉车在道路上行驶,穿着灰色工服的厂工也匆匆忙忙穿行。 到了会?客室,侯主任叫大家坐,他亲自给大家倒起热水。 曲青川问:“侯主任,今天何厂长?在厂里吧?” “在,”侯主任一边抓茶叶一边叹息说,“何厂真?不?容易,家里出了那么大事,还放不?下厂里的工作,他最近瘦了许多,真?不?容易啊。” “刚才接你们前,我就和何厂说了,他正好有个会?,他叫我好好招待你们,他忙完就过?来?。”侯主任倒了两杯水,提着杯子,分别送到曲青川和马光平的身前。 “不?急。”曲青川说。 侯主任继续倒茶水,边说:“你们来?了就好了,相信案子很快能破。” 曲青川问:“侯主任在厂里待了多少年了?” “也有三五年吧,算是老?员工喽。”侯主任拿起水瓶往一个杯里倒水。 曲青川不?急不?慢地问:“麻烦问你一个事,厂里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一起爆炸事故?” 侯主任抓着开水瓶的手?突然停住,但也就一秒钟不?到,他就恢复了流畅的倒水动作,很自然地说:“曲队怎么问起这?个?” 侯主任短暂停顿的动作全然落在李疏梅的眼里,只?有对一件事比较敏感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就是说,侯主任不?但知道这?件事,而且可能知道些什么。 想必曲队他们都看出其中的端倪,曲青川浅笑道:“我们做这?个工作的,到一地方都喜欢打听,都是职业习惯,侯主任如果知道什么,不?妨说一说。” 侯主任也笑了一下,但这?笑容却并非很自然,他又将两杯水送到费江河和祁紫山身旁,缓缓说道:“不?瞒曲队,我来?厂里时间也不?算长?,我来?的时候也是道听途说,算不?得?准,不?能跟你们胡诌。” “那是几几年的事?”曲青川继续问。 “应该是九……”侯主任抓茶叶的动作明显变缓,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曲队,不?好意思。” “没事。”曲青川微笑道。 侯主任给所有人倒完水后,就坐下陪大家闲聊,问大家喜欢哪里的菜,有什么忌口,一会?他去吩咐,李疏梅看得出来侯主任变得很谨慎,聊一些有的没的,不?让大家有打探厂里消息的机会?。 不?一会?,有个年轻人前来?告知,何厂长?请大家到他办公室一叙。 一行人又赶往厂长?办公室,四十多岁的何肖光从沙发椅上跑过?来?,迎到门?口,激动地握住曲青川的手?,“曲队,你们来?了,怠慢了,怠慢了。快请进,快请进。” 何肖光挨着和大家握手?,激动之余不?免透露些许忧伤,深深的鱼尾纹像刀一样割裂他的皮肤,丧子之痛仍旧挥之不去。 虽然曲青川婉拒,何肖光还是亲自给大家倒起热水,一边解释说,他“旷工”好久,今天也是第一次正式回厂里,积了一堆事,所?以开会?走不?开。 倒水时,他的手?有些发颤,一只?杯子不?小心跌倒,茶水洒满一桌,马光平和祁紫山连忙去帮他,叫他不?要倒水了。 在曲青川和费江河的劝说下,何肖光终于消停了,大家都坐进客座沙发后,他拿了一把椅子坐到大家面前,眼睛微红,激动问:“曲队,是不?是有消息了。” 曲青川说:“目前还在调查当中,也希望你再耐心等等。” 何肖光叹息道:“曲队,自从?发生这?件事后,我是吃不?下睡不?安,我爱人也生病了,我只?有一个儿子,我的家毁了……你说我当这?个厂长?有什么用,炜川原本一毕业就能来?厂里帮忙,我后半生都指望他了,现在他不?在了,我活着真?没什么意思……” 说到最后,何肖光眼含湿润,神情悲痛,两手?紧紧抓着裤腿用力?,手?背微微发颤,紫色的青筋隐隐地凸起。 曲青川忙安慰道:“何厂,你现在最应该保重身体,为你儿子讨回公道才是。” “曲队,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凶手?。我儿子死不?瞑目……” “今天来?你们厂,我们也是为了此事。”曲青川道。 “我们厂能帮你?” 曲青川肃然道:“对,我们发现凶手?的动机可能与泰云化工厂有关,如果何厂愿意配合,可能很快就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何肖光悲痛的情绪慢慢收敛,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疑惑问:“曲队,凶手?和我们厂有关,我不?太明白?” “这?几年化工厂发生过?什么重大事故吗?” 何肖光眉头紧蹙,像是在思考,最后说:“自从?我任厂长?以来?,厂里安全事故我是非常重视的,没有发生什么安全事故。” 何肖光98年之前一直都是副厂长?兼任厂办主任、销售部主任,原厂长?杜进钧在98年调离该厂后,何肖光才正式升任厂长?。而“郑奕”是97年上的大学?,起码这?件爆炸事故发生在97年之前。 李疏梅快速捋了思路,她认为何肖光是在避讳谈起97年之前、他还不?是厂长?时期的事件。 “爆炸事故你清楚吗,何厂?”曲青川没有任何委婉的意思,直捣主题。但他语气却很平静,就像只?是朋友间的交谈。 何肖光却忽然像是定住了,表情僵硬了一下,李疏梅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曲队为什么问起这?件事?”何肖光的语气变得?冷静了许多,像是从?悲痛当中抽离出来?。 “何厂如果知道些什么,麻烦告诉我们,也许这?能够帮助我们早日锁定凶手?。” 何肖光嘴角动了动,犹豫了下,慢慢开口:“那是96年4月份吧……” 李疏梅心里一沉,4月份,校园投毒案的时间同是4月份,会?是巧合吗,难道投毒案真?的和爆炸事故有关。 “96年4月份,我当时还是厂办主任,那天晚上,车间里忽然发生了爆炸,事故非常突然,幸亏消防车赶到及时,挽救了大部分损失,不?过?厂里有四位同志丧生了,我们厂里对这?件事高度重视,除了尽快对事故后的车间重建,也极力?对事故丧生家属进行抚恤慰问,并且在这?以后,我们特意加强了安全学?习和安全预警,这?对我们厂是一次沉重的教训,也加深了我们的安全意识。” 虽然何肖光叙述了事故经过?,但李疏梅看得?出来?,都是官话,何肖光96年前后都在厂里身居要职,他应该对这?个事故的前因后果了解够深。 费江河问:“这?四名丧生者当中,有两名是年轻大学?生?” “呃……对,”何肖光的目光慢慢从?曲青川身上移到费江河身上,却是犹豫了下才道,“有两名厂工,是刚刚大学?毕业,在工厂实习的学?生。” “当时事故起因是什么?” “是一名工人操作失误,不?过?他也在这?件事故里丧生了。” 费江河说:“方便把当时事故的责任书给我们看看吗?” 何肖光默了下,还是点头,“可以。”他起身打开柜锁,在柜子里翻了翻,将一份文?件抽了出来?,交给费江河。 第79章 身陷火海。 从学校出来后,天已经?全部黑了,李疏梅看?了手表,晚上八点了,大家什么?都?没吃,她腹中空空,走路时有些微微的发晕,她连忙从口袋摸了一颗糖出来,含进嘴里,她又问:“你们吃糖吗?我?还?有一颗。” 费江河摆了摆手,“太甜了,疏梅我?看?你挺喜欢吃糖的。” 祁紫山帮她解释说:“疏梅常常会在兜里揣几?颗糖。” 费江河笑道?:“老夏也喜欢在兜里揣糖,不过他不一样,他自己不吃,喜欢给别人?吃。” 这时,曲青川那边来了电话,问他们吃饭没,费江河回?:“老曲,都?饿得不行了,你要不要做东请大家吃一顿。” “行行行。”那边传来爽快的声音。 半个小时不到,二队会合了,在一家小餐馆的包厢里,大家匆匆忙忙吃起了晚餐,吃着吃着,习惯使然,又聊起案子,李疏梅把学校了解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曲青川点头道?:“看?来,谢天元就是第一犯罪嫌疑人?了。” 马光平说:“如?果这样的话,那么?真正的郑奕去哪了?这几?年也没听说过无名尸体。” 费江河说:“也不一定郑奕就死了,他可能被囚禁了。你们还?记不记得,郑奕的高中老师刘新?亮收到了郑奕的书信,在信中,郑奕对高中的描述非常真实,这些谢天元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郑奕很可能是被强迫写下那封信。” 大家都?点了点头,对费江河的观察和观点都?深表信服。马光平却说:“不对不对,如?果我?是郑奕,我?为?什么?要那么?真实地把自己高中的事写出来,我?完全可以写错一半,引起刘新?亮的怀疑,这样他不是有可能得救吗?” 马光平的话让大家又产生了新?的疑惑,见费江河没说话,曲青川说:“关于郑奕是否死亡,还?是有别的可能,暂且不做讨论?。我?们当务之急是把谢天元摸清楚。我?也把今天在居委会那里了解的情况说下。” 接下来曲青川讲了下从居委会那边了解的情况,谢天元的母亲在他小五时就病逝了,谢天元几?乎是父亲一手带大的,两人?相依为?命,好?在谢天元非常聪明,读书用功上进,从没有让谢欣辉操心过。 谢欣辉一直在泰云化?工厂工作,家里离工厂六公里左右,每天都?是骑车上下班,早出晚归,虽然父亲不常在家,但?两人?感情很好?,父子连心,没事就在一起探讨围棋,在初中时,谢天元的棋艺就能和父亲打个来回?。 据认识谢欣辉的人?反应,谢欣辉喜欢喝点小酒,但?酒瘾不算很大。曲青川说,那天是周六,谢欣辉和儿子在家一起吃完晚饭才回?工厂上夜班,谢欣辉在晚饭时喝了点小酒,这也成为?谢欣辉后来被儿子指证饮酒的一方面证据,而指证谢欣辉在工厂工作期间?贪酒的工友钱大跃,前年得尘肺去世了。 那天晚上,工厂发生事故后,谢欣辉被确定为?事故主要责任人?,谢欣辉去世,谢天元获得的赔偿微乎其微。也是不凑巧,没过几?天,他家的房子在深夜突然着火了。 当时派出所进行过调查,没有找到纵火人?,所以坊间?就传言是其他丧生厂工的家属实施的报复,也有传言是谢天元自己一把火把家烧了,他把值钱的东西带走了,离开了县城。 这间?房烧得只剩下焦黑的砖墙,现在由谢天元的亲戚保管,去年被亲戚重修用来养蚕了。 接下来的两天,二队五人?又对爆炸事故做了全面调查,无论?是从当时进行事故鉴定的单位身上,还?是从厂里老员工口中,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事故就是谢欣辉失误造成的,这几?乎成了一种共识。 曲青川说:“当年的事已是既定事实,相信现在没人?愿意说出那个真相了。除了谢天元本人?,我?们有必要回?去再?提审他一次,他如?果知道?什么?,应该可以告诉我?们。” 费江河说:“还?有一个人?,我?们一直没采访他。展卫国。” 李疏梅记得,展卫国是泰云化?工厂的安保主任,他的儿子展玉刚就是这次校园投毒案的被害者。 费江河说:“四年前他还?是一名普通工人?,现如?今他是安保主任了,这四年他晋升很快。现在他儿子被害,这说明他当年很可能也参与了那件事故,如?果我?们找到他,或许能够从他口中了解到真相。” 曲青川说:“我?觉得难,何肖光、杜进钧、陶汉嵘,当年都是工厂主要领导没错,他们自然不会透露真相。而展卫国呢,虽然当年他不是厂领导,但?现在他已经?是了,他即便在乎儿子的死,但?也不一定愚蠢到出卖利益吧。” 李疏梅觉得他们都?说得有道?理,又听曲青川说:“但?我?们既然都?过来了,去接触一下也好?,看?看?他怎么?说。” 果不其然,展卫国除了对儿子的死痛哭流泪,表露出真性情,对于爆炸事故却是左右打太极,他哭丧着说:“曲队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你和谢欣辉在同一个车间?,你们是工友,听说你们关系还?不错。”费江河直接锁定对方的要害。 “我……我……”展卫国起先犹豫不定,最后却坚定说,“我?是和谢欣辉关系不错,但那天晚上我没在工厂,我?真的不在,很多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根本不知道?工厂发生了什么?,当我知道谢欣辉出事后,我?比谁都?心疼,他技术能力强,如?果没死,今天比我?混得好?。” 展卫国始终低着眉,情绪低落,他对此事三缄其口,即便隐瞒了什么?,也无法拆穿他。 “你有没有想过,杀死你儿子的凶手一直找不到?”费江河冷冷问。 展卫国没有言语,而是耷拉着脑袋,目光显得有几?分呆滞,一颗泪水慢慢流了出来。 回?去的车上,曲青川说:“看?来这件爆炸事故背后有很大的隐情,但?是他们利益捆绑,应该都?是不会开口的,回?去提审谢天元吧。” 第三次提审“郑奕”,实际上是第一次提审谢天元。 在审讯室,李疏梅再?次见到了化?身“郑奕”的谢天元,和往常一样,他坐得笔正,眉眼清冷,神?情略带忧郁,他还?不知道?警方调查的深度,更不知道?他的身份已被解锁,他仍旧是自信的,但?李疏梅相信他今天一定会交代一切。 今天曲青川依旧坐在主审位,李疏梅坐在一旁的椅子里,两只脚尖轻掂,双腿微弓,平稳的双膝将笔记本托起。 祁紫山仍旧做笔录,李疏梅决定记些关键词,也打算再?次画下谢天元,她打算画下真实的他。 曲青川打开本子,坐姿威严,正式道?:“郑奕,今天是我?们第三次见面,相信你应该了解我?们的流程。” 谢天元摁了摁头,显得很配合。 “我?们去过你老家,也了解过你的生平,以及你父亲的事,也见过你的老师……” 李疏梅听得出来,曲青川说的是谢天元的经?历,并非郑奕的经?历。然而坐在对面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一定认为?曲青川在说郑奕。这是曲队审讯的一点点小小手段而已,他在仔细观察谢天元的情绪变化?。 曲青川平静的语气,忽地加重:“你父亲当年意外死亡,遭受不公,你一定很心疼他吧?” 就在这一刻,谢天元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皮掀大,眼球也微微凸出,他的神?情惊讶而疑惑。 他并没有回?应,像是在努力解读曲青川话里的意思。 “谢天元!”曲青川直接挑明说,“从什么?时候你的身份变成了郑奕?” 谢天元左侧脸颊微微颤动了下,他嘴角也缓缓噙起不明所以的笑意:“曲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再?次变得冷静了起来,他一定知道?承认就意味着认罪,他只能装作充耳不闻。 曲青川十分平静道?:“既然知道?你是谢天元,你应该清楚我?们做了充足的工作,首先我?向你解释一个名词,‘天元’。天元在中国古代天文概念里,指代的是北极星,象征着宇宙的核心。而在围棋里,指代围棋棋盘正中央的交叉点,象征着绝对核心和至高地位。你的父亲喜爱围棋,给你取名天元,他对你寄予了厚望。你热爱围棋,频频获奖,也得益于你父亲的谆谆教诲。” 李疏梅发现谢天元的情绪开始有些躁动,他像是听不进去。这是围棋的基本理论?,他那么?热爱围棋,从小就该知道?他姓名所承载的含义。 曲青川继续道?:“在你高三时,1996年4月13号是一天周六,这天傍晚你父亲给你做完晚餐,你们一起用餐,他喝了一点小酒,然后骑车到六公里外的工作单位,也就是泰云化?工厂。你在家安心学习,准备高考,你的目标是北京的名牌大学,你多么?期望能够给父亲一个惊喜,成为?他的骄傲,那天晚上,你父亲负责着熟悉的工段……” “曲队,”谢天元忽地打断了他的话,大声说,“我?是郑奕,我?是郑奕,我?的父亲是郑海为?,你不必和我?说我?听不懂的故事!” 虽然他大声强调自己的身份,但?眼神?却掩饰不了他的心理。他的眼微微发红,他知道?这个故事后续是什么?,他不会再?任由别人?再?提起他父亲的死。李疏梅画下了他的眼睛,那是委屈的、不甘的、彷徨的。 第80章 “辉煌”计划。 谢天元猛地从床上爬起,熊熊大火燃烧着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一片片火球翻滚着,火舌猖狂撕咬着他,他拼尽全力从火海里逃命,等他冲出的时候,衣服已经烧得七零八碎,火苗还在身?上,上下跳蹿着。 那天晚上他躲进一个无人在意的垃圾箱旁抽泣,他死里逃生,心有余悸。深夜,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淋透了?他,他也彻底惊醒了?——只消仔细一想,这场大火不?是?意外,父亲的死也不?是?意外。 在审讯室,谢天元拉起自己?的白色衬衫袖子,一节手臂慢慢露出来,李疏梅心里一惊,他臂膀上的皮肤爬满一块块黑褐斑驳的疤痕,如同被烈火肆虐侵蚀的枯木皮。 他当年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高中生,他绝不?会想到自己?差点丧生火海,那天晚上他一定经历了?人生最悲痛的“觉醒”。 谢天元眼睛红如血阳,他笑了?笑:“是?啊,你们不?会想到吧,我的人生毁了?,我卖掉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块手表,在电脑游戏厅荒废度日,那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后来我不?断被认识的人发?现,我就远离了?县城,来到了?市里。” 谢天元第一次站在秦东市工业大学的门前时,他眼含泪水,其实?他本可以轻轻松松考上这所大学,但今天,他连走?进大学的校门都很困难。 他说,来到海工大,是?他复仇的开始! 他学过围棋,知道?如何布局。泰云化工厂厂长杜进钧、副厂长陶汉嵘、副厂长何肖光,还有背叛他父亲的好友展卫国,以及诬陷父亲饮酒的厂工钱大跃,是?四颗黑子,他们曾经将?父亲这颗白子堵在边角,要吃掉他。 如果要“救”父亲,和他们硬碰是?不?行的,那只有唯一的法子,在五颗黑子外围,他只要堵上白子,就可以反败为胜。 因为钱大跃去世,也没有子女,他最终选择了?四颗白子,就是?杜进钧、陶汉嵘、何肖光还有展卫国的四个子女。 他们都是?工厂人,他们的子女选择的都是?理科,他笃定他们的子女都会上离家最近的这所工业大学。 而97年秋天,陶汉嵘的女儿陶秋心正好考上海工大。 开学那天,谢天元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身?穿整洁的白衬衫,打扮得成熟稳重,将?早早伪造好的学生证戴在脖子上,他走?在校园外,不?断寻找新?生,很快他就看?到了?第一天赶到大学报道?的陶秋心,但他没有上前打招呼。他在等待另一个猎物。 一个可以让他改头换面?、借命而生的猎物。 他物色了?几个与他身?形外表又单独来校的新?生男孩,他以高年级学长接待新?生的幌子迎接他们,但在了?解到他们的真实?信息后,他又选择了?放弃。 郑奕是?一个人赶到学校,他背着书包,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他的身?材和谢天元相仿,五官也有几分相识,这是?谢天元等待了?近三个小时后,第一次眼前一亮,他似乎找到了?真正的猎物。 “你好同学,我是?学生会的,你是?新?报道?的新?生吧,我来带你进校报道?。”谢天元面?带微笑,友好伸出手臂向对?方打招呼。 郑奕初到大学,人生地不?熟,见到学长迎接,还是?如此?英气热情的学长,他根本不?会拒绝,于是?他跟随谢天元一起进了?大学。 谢天元早就做足了?功课,他带着郑奕将?学校的优秀历史和所见建筑都做了?详尽的讲解,甚至,他连学校的哪个老师比较友好,哪个老师不?好相处,哪个食堂味道?不?错,哪个食堂味道?一般,细到食堂菜肴品种,大一大二大三课程表,军训安排都如数家珍。 郑奕早就被这个学长的口才和热心折服,一路随着他参观大学,并且到财务处缴纳了?学费,不?知不?觉也向谢天元透露了?自己?的过去、家庭和学习经历。 当他提到自己?和父亲关系不?和,谢天元已经对?这个猎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谢天元的提议下,两人一起到校外吃饭,谢天元热心付了?钱。 一起回校准备去新?生迎接处正式报道?的时候,谢天元忽然说自己?的书包还在校外的住房里,问他要不?要陪他一起去取一下。 郑奕没有任何怀疑,当即就答应了?,谢天元带他来到了?自己?早就租下的校外住房,这里虽然冷清,但书香气十?足,郑奕接过谢天元递给他的水杯,饮了?几口。 一时之?间?,郑奕只觉头晕得厉害,天晕地转。谢天元眼睁睁看着郑奕摔倒在地,按照计划,他随后将?他捆绑在洗手间?,彻底囚禁了他。 从第二天起,谢天元正式用郑奕的身份踏上了这所学校,他以自己?优秀的言谈和热心的帮扶讨得了?同学们的欢心,很快就被选为班长。 晚上他偷偷回到校外的住所,不?断折磨郑奕,让他交代自己?过去的细节,让他诚服于他,郑奕也在他软磨硬泡下彻底放弃了?挣扎,变得不?再强烈反抗。 那段时期,谢天元还不?满足于此?,为了和郑奕的身份达成统一,他开始学习他的表情,模范他的习惯,渐渐地他有了郑奕的神似外表。 他要复仇,就必须让谢天元这个身?份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大一下半年,他已经顺利在班级立足,他的成绩和表现也得到了辅导员田丽芸的欣赏和认可。 他也发?现,陶秋心参加了?学校的社团国风社,他于是?正式走?进了?社团。 在国风社的半年时间?里,他不?断与社团成员搞好关系,示好社团团长,他的围棋技术从一开始的有意隐藏,到慢慢崭露头角,也让他收获了?一批忠实?拥护者,很快他在社团的地位日渐高涨。 大二上学期,谢天元开始了?新?的计划,他知道?国风社只是?他的垫脚石,他要的是?一个新?的社团。 他走?进了?篮球场,因为校学生会主席汪敏敏时常一个人晚上到这里打球。他也时不?时出现在球场外,并且当起了?球童,给汪敏敏捡球,只是?汪敏敏孤傲的性格并没有关注他。 在这以后的一个月,谢天元按照计划正式参加了?高校围棋赛,他平时有意规避锋芒,没有太多显山露水,但在那次高校围棋赛里他一举夺得了?冠军。 他英俊的外表,和强大的实?力,让学校的学子们渐渐注意到他,而汪敏敏也是?其中一人。 汪敏敏作为学生会主席,非常关注高校比赛,谢天元的冠军让他想起,他竟认识他。 汪敏敏第一次主动邀约了?谢天元,谢天元早就摸清了?汪敏敏的爱好,第一次谈话,汪敏敏对?他就产生了?强烈的好感?,从此?以后两人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 社团社长即将?离校,在汪敏敏的支持下,谢天元几乎没有意外当选为国风社新?一轮社长,谢天元也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他将?国风社改名竹林社,并且采用了?末位淘汰制进行管理,很多老社员被他以各种理由送走?。 他幸运地等到了?何肖光和展卫国的子女何炜川、展玉刚入校,他利用非常随机的方式接触他们。两人得知社长谢天元邀请他们加入竹林社,皆是?受宠若惊,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谢天元等待的最后一个目标自然是?厂长杜进钧的女儿杜佳佳,她年龄较小,所以谢天元一直等到了?大三,杜佳佳在大一刚入学不?久,谢天元就找到了?他。 早已身?名在外的谢天元,在学校操场上正式邀约杜佳佳加入社团,杜佳佳的少女心小鹿乱撞。 美丽的夕阳正在谢天元英俊的脸庞上移动,光影半明半暗,他知性矜贵的气质让青涩单纯的杜佳佳没了?分寸,没有任何犹豫,杜佳佳就加入了?社团,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一次次期待和“郑奕社长”聚会,赠送他许多小礼品,不?乏名贵手表,成为他的忠实?拥趸。 谢天元说到这儿,缓缓从审讯桌上拿起水杯,他抿了?一口,洇了?洇干燥的唇皮。 他的情绪很稳定,好像说的并不?是?自己?,然而李疏梅的内心却一直在起伏,她对?谢天元的认知已经远远超过了?从前,他那么?努力,一步步登上高峰,成为别人的榜样,可实?际上呢,那都只是?他计划里的一环,这听起来有些讽刺。 曲青川问:“这三年里,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你的身?份?” “没有。当然,也是?有的。” 谢天元说,第一个怀疑他身?份的人是?来自于他家乡的高中校友,她是?一名女生,名叫罗雪盈,罗雪盈一直都喜欢谢天元,从初中到高中,甚至向谢天元表过白,但谢天元一直以高考为由拒绝了?罗雪盈的示爱。 没想到,罗雪盈也考到了?秦东市工业大学,对?于一般的高中校友来说,谢天元并不?在意,但罗雪盈不?一样,罗雪盈是?从他从小学到高中的校友。 而且因为追求过他,她十?分了?解他的习惯,甚至连他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都清楚,在高中他有次生日时,罗雪盈就买了?一副珍贵的围棋送给他,而且向他表白了?,虽然被他拒绝,但罗雪盈始终相信谢天元有一天会答应她。 谢天元家出事后,罗雪盈还跑到他家找过他,但是?当时谢天元已经离开了?家。 当谢天元以郑奕的身?份成为学生会主席,用围棋的方法频频夺得冠军,罗雪盈无疑已经注意到了?他。 那是?一天傍晚,谢天元从图书馆出来,走?在学校的羊肠小道?,罗雪盈忽然出现,喊了?他:“天元!” 第81章 把案子交出去? 即便有清晰、准确的杀人动机,但?要给谢天元定罪,还?差最关键的证据。 自96年《刑事诉讼法》确立疑罪从无原则始,凡在审判阶段,既不足以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应推定其无罪。[1] 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谢天元即便被法庭审判,也会被判定无罪。 在办公室里的会议桌前,大家围坐在一起,费江河说?:“用脚都能?想到,孟申韬和沈觉也是谢天元计划的一环,他利用孟申韬和沈觉这种特殊的关系,帮他自己脱罪。” 从谢天元布下棋局的那天起,他应该早就安排了这样周密的一环,李疏梅在今天审讯里也顺其自然想到了这点。 曲青川说?:“死无对证,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谢天元有唯一解释权。我们就算知?道?他是凶手,却没办法给他定罪。按照疑罪从无原则,法院最后只会判他无罪。” 大家都低眉不语,曲青川的话其实是间?接给这个案子定性了,虽然大家做出了很多?努力,但?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从另一个角度看我觉得也别这么?悲观,”马光平说?,“也许谢天元的确没有杀人呢?” 大家都疑惑看向马光平,他经常会从一些刁钻的角度思?考问题,他故作高深说?:“如果孟申韬真的是自杀呢,他是凶手又有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的,”费江河反驳道?,“孟申韬家庭条件不错,成长环境良好,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马光平不急不慢道?:“你听我说?完急个啥。我说?的就是孟申韬的杀人动机。如果孟申韬向谢天元提起过他想自杀,也想杀了何炜川,我觉得这完全?有可能?,他可能?说?的是丧气话,但?谢天元却恰恰利用了孟申韬的丧气话,他通过精神控制,不断刺激孟申韬,致使孟申韬走上绝路。如果只是精神控制,我们就很难给谢天元定罪。” 李疏梅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观点,不免全?神贯注地倾听。 她眼眸微亮,秀眉稍扬,优美的肩颈线条前倾,透着一股渴望学习的劲头,马光平见她感兴趣,忙说?:“疏梅,我说?这些也是有依据的,以前有一个案子,一对情侣,男友激情杀人,后来经过调查,推断出女友一直在刺激男友,但?是警方找不到证据,女方难以获罪。” 李疏梅认真点头,她联想起谢天元擅于掌控的特点,也许性格柔弱的孟申韬早就被他精神控制,致使他稀里糊涂做出错事。 这时,脚步声响起,门口现出一个人影,李疏梅随着大家一起回头看,却是闫岷卿,想必闫岷卿得知?案情遇到阻碍,特地来“教育”大家。 大家打招呼时,她装作不知?,翻起笔记本,闫岷卿坐下,目光在李疏梅脸庞上缓缓划过,扫视了大家一眼,说?道?:“老曲,说?下案情进展吧。” 曲青川把最新的审讯情况和闫岷卿做了汇报,闫岷卿听后说?:“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他的语气和以往却有不同,比较平静,不像是来找茬的。 曲青川“呃”了一声,犹豫不定没有回话。 闫岷卿蹙眉道?:“嫌疑人留下的地址怎么?不尽快去排查一下?” 费江河道?:“那是谢天元早就准备好的地方,就是让我们去取他父亲的工作笔记,你觉得他会给我们留下什?么?证据!” 闫岷卿冷瞥了他一眼,又“故技重施”地教训起来:“就你什?么?都懂,你干了十几年刑侦,怎么?连个队长都当不上?” 费江河被噎得脸色发青。 李疏梅把笔记本猛地合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她不懂闫岷卿为?什?么?总是喜欢教训人。 她的动作引起闫岷卿的注视,他别过头,望着她,冷漠的表情却化解极快,眉眼之间?竟升起几分温柔,缓缓说?:“今天来不是要打击大家的情绪,我知?道?大家的工作都很辛苦,我也知?道?有人靠骨点分辨出郑奕和谢天元,让案情取得巨大的进展……” 李疏梅愣了一下,她没有听错,闫岷卿这是在夸奖她,她可是第?一次听他夸人,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 曲队他们自然也听出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神色也平缓了许多?,马光平笑道?:“闫支说?的对,要不是疏梅通过骨点分辨出嫌疑人的把戏,恐怕现在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曲青川也说?了声“对对”,他猜想一定是夏局和闫岷卿提点了什么,让闫岷卿改变了对他们工作态度的看法,起码承认了他们做出的努力是值得的。 祁紫山朝李疏梅微微抿唇一笑,费江河也因李疏梅被夸奖,本是铁青的脸色变淡了几分。 “但?话说?回来,”闫岷卿话锋一转,“这件案子是不是该结案呢?我不打算再催促你们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省厅已经给我们来电了,后天,也就是下周一,会派专家组下来调查,正?式接手案子,你们周末把材料准备一下,到时候记得做好交接。” “……”李疏梅只觉是当头一棒,难道?这件案子要交给别人了吗? 曲青川急着说?:“闫支,这件案子一直是我们办理的,怎么?说?交出去就交出去。” “是啊闫支,夏局怎么?说?的,再给我一段时间?。”马光平也急了。 “这不仅仅是一个案子,这是一个社会焦点事件,市局的压力很大,省厅的压力也很大,我为?你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了。这是最好的结果。”闫岷卿起身,“我先走了,我只是来通知?一下。” 闫岷卿刚走出门,费江河就蹭地站起,虎背熊腰带起一股劲风,怒道?:“什?么?叫接手,来就来,协助调查就行了,怎么?就接手了,这不是直接摘我们的果子,不行,我得去找老夏。” 他刚迈出步子,就被曲青川一把拉住胳膊,“老费,你冷静下,闫岷卿没有那么?大权力,这就是夏局的意思?,你找他没用。” “那怎么?地,我们把杀人动机分析出来了,把郑奕和谢天元分辨出来了,这都八九不离十了,他们过来把材料一收走,我们喝西北风去。” 曲青川劝说?:“你没听见老闫说?,这是最好的结果,这说?明局里是想让我们从这件案子里脱身,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马光平叹了口气:“老费,别纠结了,大不了我们落得一身轻,再去办下一个案子,办哪个案子不都一样。这件案子从开始就注定是这种结果,你看当初,谁愿意接手这种案子。” 费江河冷嗤道?:“都像你这样半途而废,那倒是一身轻了。” “……”马光平咬牙道?,“你看看他,狗嘴里吐得出象牙嘛。” 曲青川忙劝和,但?语气却有几分不耐烦:“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吵了,不是还?有两?天时间?吗?万一我们找到了真相呢?” 大家都没有说?话,李疏梅正?郁闷时,曲青川说?:“下午先去谢天元房子里看看,有没有证据也得检查下。行了大家赶紧去吃个饭吧。” “我吃不下你们吃吧。”费江河负气道?,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椅子不堪重负,发出“嘎吱”响声。 “耍小孩子脾气。”马光平也冷嗤,又催促,“疏梅紫山你们赶紧去对付一口,别学老费,把自己不当回事儿。” 听得出来马光平是变相对费江河好,李疏梅淡淡说?了一声“老费你也吃一点,我们先走了”。 食堂快过了饭点时间?,李疏梅和祁紫山匆匆忙忙打了饭菜,两?人商议,特意给老费打包一份。她其实早就有些饿了,却没有太大胃口,但?下面的工作还?有很多?,她硬着头皮吃了半碗米饭。 下午,一行人赶到了谢天元提供的地址,痕检科周宁也带着人一起过来检查,这是离校三公里左右的一栋老小区,住的大多?是老人。 一楼的一间?两?室一厅房子,门外?种了多?株老樟树,枝叶繁茂,正?把照进屋内的阳光半遮半蔽,这里很适合夏天居住,房子左右户都没有住人。 李疏梅在客厅里逗留了片刻,一边观察房间?的物品,一边观察痕检科同事的检查情况。 痕检科同事非常仔细,正?在收集客厅、卧室、洗手间?的各种印迹,包括脚印、指纹、毛发、人体?皮屑组织等。 从卧室里的枕头内,祁紫山找到了谢天元父亲的工作笔记,交到了曲青川手上。李疏梅跟着看了一眼,是一本表皮剥落得厉害的普通褐色软皮本子,软皮上印着的银字“工作笔记”也脱漆了。本子一头被火灼烧,呈锯齿黑炭状。 曲青川打开本子,里面的书页像被水泡了一遍,纸很皱很软,蓝色字迹有些模糊,但?尚能?看清,曲青川捧着本子翻了几页,仔细阅读起来。 李疏梅记得,谢天元口供里说?,那天晚上他从火海里逃出后,当天晚上下了大雨,这本笔记应该也和他一起经历了火烧和雨淋,但?被谢天元保护得还?算完整。 她又走至客厅的书架旁,浏览着书架上的书籍,大部分是围棋书,也有一些机械类专业工具书,还?有一套阿加莎国外?悬疑小说?集。 一直在现场收集指纹比对的周宁,这时把检查结果告诉了曲青川:“曲队,屋内检查到了谢天元的指纹,还?有一个人的指纹,在屋内出现得比较多?,很可能?是郑奕。” 第82章 激情时刻! 晚上李疏梅回到家,李新凤做了几个她喜欢吃的菜,平时?晚餐李新凤会做得比较清淡,今天却?额外给她做了两个新菜。 李疏梅知道是因为最近她经常很晚回家,又加在外出差,没在家吃一顿晚餐,李新凤想好好犒劳她,但是她确实没有食欲,为了让李新凤不发现,她减少了食量,每一口都小嘴吃,这样吃得不多,又不会让人觉得她没胃口。 吃到一半还是被李新凤发现,她问:“秀秀,是不是不合胃口。” “没呀,李老师做的菜很好吃,我喜欢吃。” “噢噢。”李新凤却?迅速将矛头指向夏祖德,“女儿?是不是在局里?受欺负了?” 夏祖德装作一副“莫名其妙”又“充耳不闻”的神?态说?:“没有啊。” “没有?”李新凤不悦道,“还是你根本不知道。” 夏祖德马上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立即摆出一副老好人姿态,呵呵笑着道:“真?没有,局里?同志都是很不错的。” “我可听说?疏梅组里?有人脾气可不大好。” 李新凤见他不回话,又点了一句:“还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 李疏梅怎会听不出来?李新凤说?的人是费江河,她忙说?:“李老师你说?的是费江河吧?他对我特别好,真?的。” “女儿?,你受欺负了,说?出来?没事。有人会给你撑腰。” “妈,我真?没受欺负,我就是最近办案压力太大了。” 李新凤露出满眼的心疼,然而又冷了夏祖德一眼,“老夏,你不应该反省一下吗?” 夏祖德一边埋头吃饭一边说?“知道知道”。 “敷衍。”李新凤奚落。 李疏梅担心场面不好收拾,连忙扒了几口饭,笑着说?:“妈,你今天做的鱼又进步了。” 李新凤顿时?转阴为晴,笑容慢慢在脸庞上散开?。 李疏梅早早上床后,捧起画板发起呆来?,她一直记得谢天元对她的画有过一次敏感的不安,所以她晚上只要?有空就琢磨她的画,她甚至将那天的场景反复拆开?、重组,试图捕捉其中的原委。 然而一次一次的扑空,让她的苦恼更?甚,今晚的画板依旧令她无所适从,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从心底弥生。 晚上又失眠了,李疏梅迷迷糊糊地只觉得睡了两三个小时?,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和费江河驱车再次回到了学校,因为时?间太长,学校早已开?学了,但实验楼那块全?部?被封锁了,学子们对那块禁地处于好奇、恐惧的状态。 她甚至认为,如果这起案子最后没有百分百的真?相,这里?很可能将变成一处幽魂之地,或许不久之后还会产生各种古怪的奇谈。 再次走进幽静的案发实验楼,李疏梅感觉到一种凉意,是那种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凉意,让李疏梅差点打?了一个哆嗦。 费江河步伐稳健疾速,带着她迅速上了四?楼,他的背影厚实,一副金刚怒目之态,这让李疏梅感觉到,和费江河一起办案,她总有种踏实感。 案发现场再次映入她的视野,依旧是满地狼藉,依旧是一层不变的冷清清、孤零零,可这里?曾经却?“惊心动魄”。 费江河说?:“疏梅,不要?有想法,我们和平时?一样,再把?现场检查一遍。” “好,老费。” 费江河再次在房间各个角落走动起来?,也在每一处地方停留检查。李疏梅的步伐明显慢了许多,她手里?提着画板,对费江河说?:“老费,我想花点时?间把?这里?再画一次。” 她还从未在案发现场做过画,也许会有不同的发现呢。 费江河说?:“好啊,疏梅,你自己安排。我到楼下再看看,你在这等我。” “嗯。” 待费江河离开?,李疏梅特意走到靠门的位置,以最开?阔的视野朝里?面望去。 她之前就画出了那晚竹林七子聚会的场景,以及各种可能存在的分镜,它们就像电影的各种片段早就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只是它们从来?没有串联起来?,她今天想将它们串联在一起。 她仔细凝视着现场,眼睛如炬,忽然一道金色流光从门口现出,向室内缓缓飞去,一张张她画下的场景开?始在室内展现出来?,画中的人物好像复活了,开?始在她眼前活动、谈话、笑语。 那晚的场景以快进的速度加速播放,很快,他们各人手上都拿起了饮料,一边谈笑一边喝下饮料,因为画面不够清晰,他们的表情她看得不是很清楚。 渐渐地,他们出现了腹痛,他们的痛苦越来越严重,开?始求救,他们在室内疯狂乱跑,有人捶窗,有人撞门,但是很快,他们都失去了正常人的体力,开?始在室内痛哭翻滚。 他们只是虚无缥缈的影子,当李疏梅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屋内的光影渐渐变成了一团团移动的烟雾。 然而李疏梅看到,有一个人影却?始终坐在沙发上,不动如钟,他对现场环境似乎胸有成竹,只是在看一副平常不过的画面。 画面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一白,李疏梅顿觉窒息难受,整个身躯往下沉去,失重感越来?越深。 “疏梅,疏梅!” 她的身体刹那间有了重量,一只有力的手掌将她的胳膊紧紧拽住,将她从深渊里?提了上来?。 她的眼前又亮了,恢复了视野。祁紫山正担心地望着她,紧紧扶着她的手臂,问她有没有事。 “我没事,紫山,你怎么?在啊。”李疏梅有些气虚,然而已经感觉好多了,只是有些软绵。 “曲队让我也过来?看看。我送你去医院。”他始终扶着她,生怕她出事。 “我真?没事紫山,我昨天晚上没睡好,这几天压力又大,所以刚才一乱想头就有点发晕。” “还是去医院看看。” “我真?没事。”李疏梅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含进嘴里?,不一会,感觉好了许多,又安慰祁紫山,“紫山,我们抓紧时?间吧,也许很快就找到真?相呢。” 今天时?间并不多,祁紫山慢慢松开?她的臂膀,确定她能站稳,才缓缓点头,“没事就好,你别压力太大。” 李疏梅含着糖果的甜味,问他:“紫山,你还记得那天谢天元,看到我的画时?的反应吗?” “我记得。”祁紫山慢慢蹲下,将她刚才散落一地的画纸捡起来?,又整理在一起,“我记得他有些不安。” 李疏梅说?:“对,我刚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什么?现象。” “我通过画还原了许多场景,我发现六名死者在死亡前和死亡后的位置有些不同。”李疏梅之前就画了下这种可能性,但并不确认,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 但刚才她在那片虚幻的场景里?,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死亡时?的位置,和最终的陈尸位置是不同的。 虽然虚幻场景里?的人看不清表情和细节,但是男女高矮还是能区分,李疏梅几乎可以断定,案发前和案发后死者所处的位置是有变化的。 祁紫山疑惑问:“你是说?,有人移动了死者的位置?” 李疏梅这才想到,位置不同,那不就是有人移动了他们的位置吗?无论在她之前的画像还是刚才虚幻场景里?,都有一个人始终是“置身事外”,那个人是谢天元,也就是说?,谢天元最后移动了六名死者的位置。 “是啊,紫山,一定是谢天元,他移动了六个人的位置。” 祁紫山越发疑惑:“他完全?没有必要?啊,这样会增加他的嫌疑,他为什么?会移动他们的位置呢?”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之前发现这个问题时?,就不太确定对不对,一直没和你们说?。”李疏梅解释。 “除非他在隐藏什么?,或者有什么?目的。”祁紫山猜测。 李疏梅百思不得其解,她伸手从祁紫山手里?接过画本,将其中一张画纸打?开?,“这是六名死者最后的位置。我的笔呢。” 祁紫山将笔递给她,李疏梅以六名死者的头部?为坐标画下六个圆,然而将六个圆心连起来?,她将画纸交给祁紫山看,“你觉得他在隐藏什么??” 祁紫山接过画纸,仔细看了看,又复看地面上的人体粉笔轮廓,反复观察了几回,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李疏梅急着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不确定,但是有点奇怪。疏梅,六名死者连起来?很像一个图形,但我又不确定。” “什么??” 祁紫山特意将画纸放在她的眼前,“是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 “对,但奇怪的就是,现场只有六名死者,缺少第七颗星。”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李疏梅知道北斗七星,但对它们的具体位置并不清楚,她忙问:“这北斗七星有什么?说?法吗?” “我给你画一下。”祁紫山接过她手中的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快速画下七颗星,介绍道,“你看,从上到下,分别是贪狼星、巨门星、禄存星、文曲星、廉贞星、武曲星,最下面还有一颗破军星,是缺失的。” “谢天元把?六名死者对应上北斗七星?”李疏梅不敢置信,“他为什么?这么?做?” “你还记得六名死者的信息吗?”祁紫山问。 “我记下过。”李疏梅翻开?笔记簿,找到了那一页,那页记录了六名死者的信息。 祁紫山接过笔记簿,与他画下的“北斗七星”仔细对比,他忽然激动道:“这就对了,疏梅,全?对上了——你看第一颗星,也就是孟申韬所在的位置,正是贪狼星,贪狼的贪,就是欲望,贪狼星的人欲望很强,这里?一定指代孟申韬对沈觉的欲望。第二颗星,是巨门星,是杜佳佳所在的位置,巨门星特点是口才佳,社交好,这正符合杜佳佳会唱歌、宣传委员的特质。” 第83章 万千灯烛! “历史上,诸葛亮和刘伯温曾经用过七星灯续命,这在?民间是?一种续命借魂的法子,虽然有些迷信,但是?的确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费江河解释起来。 李疏梅说:“因为谢天元对他父亲的死耿耿于怀,他就通过复仇设下了这个局。即便他的父亲不能起死回生,但是?这却给了谢天元一些慰藉。” “是?,可以这么解释。”费江河点?头,他忽然想起什么,“疏梅,你还记得谢天元屋子里的蜡烛油吗?” “记得。”李疏梅当?然记得,谢天元房子里那张长桌上几?乎铺满桌面的蜡烛油。 “谢天元把死者布置成七星灯,是?这个仪式的开始,他一定在?某处用蜡烛摆下了七星灯,而且需要?持续七七四十九天,用以祭奠他父亲。”费江河分析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现在?应该还有一间房,正摆着?七星灯。” 祁紫山道:“可我们一直在?监控谢天元,他一直住酒店,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他不可能在?酒店点?蜡烛。” “这不奇怪,他早就知道警方会监控他,他不会犯这种错误。他一定提前就安排好了。只是?有一点?我还没?明白,蜡烛是?会燃尽的,这些时日,他是?怎么换蜡烛,又怎么防止蜡烛着?火。”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李疏梅忽然想起一句话,是?谢天元审讯时说的话,他曾说,“我在?等郑奕回来”,明明郑奕被?他囚禁,既然逃走了,不可能回来。 他也许只是?不小?心说了这句话,那是?否说明郑奕不但活着?,而且成了谢天元的“帮凶”。 一个被?囚禁被?折磨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帮凶,她虽不理解,还是?把这个观点?提了出来。 祁紫山却道:“可能郑奕就是?帮凶,这符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你们说得对,”费江河道,“郑奕是?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人,他如果没?有死,也没?有逃走,只可能藏在?某个地方,他可能现在?正在?看守谢天元用蜡烛摆下的七星灯阵。” “这个地方离学校一定不远,”祁紫山激动道,“老费,我们现在?是?不是?去?全面搜寻郑奕。找到他,就找到了最关键的人证。” “等一等。”费江河缓缓道,“还不行,我们一旦挨家挨户排查,谢天元和郑奕就能察觉到,郑奕只要?换个地方就行了。” “那怎么办呢?”李疏梅问。 “有一个办法,这成片的蜡烛亮起来和灯光不一样,只要?天一黑,我们挨小?区查看灯光,一定会找到。” “对对。”李疏梅和祁紫山同时点?头。 事情有了巨大?的进展,费江河心奋不已,马上给曲青川打?了电话,曲青川那边激动的声音传过来:“行行行,我马上过来,你们都?没?吃吧,我来请你们吃饭。” 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大?家早就饿了,为了节约时间,费江河带两人去?了一家面馆,刚吃完,曲青川和马光平就赶到了,曲青川抢着?付了钱。 回实验楼的路上,马光平叹道:“你们竟然能想到七星灯,这也是?太牛了。” 祁紫山道:“老马,这次重大?发现,是?疏梅通过画像发现了现场的问题。” 费江河道:“是?啊老曲,疏梅这次功劳你想想怎么和局里上报。” 曲青川笑道:“我得亲自?去?找夏局说去?。” 被?大?家这么你一句我一句,李疏梅脸都?红了,她知道怎么解释都?没?用,明明她只是?发现了一个引子,这功劳倒是?被?她一个人拿去?了,回头她得想点?法子和夏祖德说说这些功劳可不是?她一个人的。 回到实验楼,周宁带着?几?个痕检科的人已经把大?厅重点?检查了一遍,周宁告诉曲青川:“在?窗台边,的确发现了谢天元的脚印,但没?有指纹,那两滴奶茶和案发现场的奶茶成分是?一致的。” 虽然检测出脚印,但并不能证实谢天元投毒的事实,不过这是?逻辑链当?中重要?的一环,不然逻辑链无法闭环。 下午,一行人在?现场做了复查,到了晚上七点?,天渐渐黑了下来,曲青川从局里抽调出十几?人的队伍,以学校为中心向外辐射式检查,主?要?检查屋内灯光。 八点?多,在?一栋距离学校三公里不到的小?区里,警员从窗外发现一处房内的灯光和别处不同,是?蜡烛才?能发出的昏黄灯光。 李疏梅跟着?费江河他们紧急赶到了小?区楼下,七八个人快速冲入了目标地,一间普通的五楼居民房。 当?推开门的一刹那,李疏梅被?亮光刺了眼,客厅的地面上铺满了普通红蜡烛,蜡烛中心,围着?七支较长较粗的红蜡烛,七支长蜡烛摆着的形状正好是北斗七星,这就是?七星灯阵。 而同时令李疏梅震惊的是?,整个房子里的墙壁上贴满了黄色纸条,纸条长约21厘米,宽约7厘米,一张挨着?一张,密密麻麻,几?乎覆盖全部墙壁,她仔细一看,黄色纸条上还写着金色的小字,全是?“天官赐福”,“吉庆有余”。 所有人围上了七星灯阵,李疏梅才?发现七星灯阵外面的地上趴着一个人,那人头发很长,十分瘦弱,被?蜡烛照映,脸上红彤彤的。脖子、锁骨都露在外面,瘦得骨头突出,皮肤却很洁净,也被烛光印红了。那人的模样早刻在?李疏梅脑里,就是?郑奕。 他手里拿着?竹签,像是?随时给蜡烛挑芯,以使炷火更旺,他的身旁乱七八糟摆着?许多未用的蜡烛。他趴在?地面上,因众人突然冲进来,眼球布满恐惧,嘴巴里发出“呃呃”的响声。 他身着?大?号白t恤,两条细长腿裸露在?外,手腕和脚踝被?四条细长铁链锁着?,但铁链尽头并没?有连接任何物体,纯粹是?一组摆设。 这幅模样很奇怪,但也叫人同情。两名警员快速上去制服了郑奕,戴上了手铐。 费江河扒开了外围的蜡烛,伸手将七星灯蜡烛的其中一支拿了起来,李疏梅愕然发现,地面上还放着?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人是?孟申韬。 原来每一支蜡烛下都?压着?一张照片,他们是?六名?死者的照片,第七张是?谢天元本人。 这就是?谢天元为他父亲布下的七星招魂灯阵。 晚上十点?多,郑奕被?带到了审讯室,曲队亲自?把谢天元正式抓捕回了市局。 郑奕是?重要?的人证,曲队安排先对他进行审讯,这次由祁紫山主?审,李疏梅主?动担起笔录的工作。 郑奕的皮肤是?冷白的,带着?一股病态,他始终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整个人是?自?卑的,他四肢的链子被?取下后,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很明显的黝黑锁痕,与白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坐在?审讯椅里的他,身体细瘦得微微摇摆,像是?随时要?摔倒那般。 在?进审讯室前,医务人员对他进行过基础疾病的检查,血压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因为长期“囚禁”而导致身体虚弱,并不影响审讯。 祁紫山问话的语气很平和:“郑奕,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三年来你是?怎么度过的。” 郑奕没?有回答,始终保持沉默。 费江河平时脾气爆炸,但这次却满脸同情,只是?低声说:“郑奕,你被?囚禁了三年,你现在?得救了,你没?话想和我们说吗?” “天元哥呢?他在?哪?”郑奕忽然开口了,他微微抬头,眼神非常柔软,看人时也带着?一种哀求。 他在?已经得救的情况下叫谢天元天元哥,这说明他可能已经“诚服”于谢天元,并且成为了谢天元的“帮凶”。 “从什么开始,你开始帮助谢天元?”祁紫山继续问道。 “天元哥呢?我要?见他……见他。”郑奕表现出一种烦躁,摇动小?手手臂,虽然手上的链子被?取下,他仍然做出一种摇晃链子的动作。 “你冷静下,”祁紫山严肃道,“谢天元是?通过什么手段屈服的你,你受的委屈……” “我没?有受委屈,我是?天元哥的人,我的肉.体是?他的,精神也是?他的,你们凭什么说我受了委屈。”郑奕精神状态明显出现了些许问题。 祁紫山微微蹙眉,反问:“肉.体,精神,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他的爱人!”郑奕强调,“我只属于他。” 祁紫山转头看向曲青川,“曲队,我们是?不是?请医生再给他看看。” “行,”曲青川说,“他的确不适合接受审讯。” “等一下,”费江河忽然站起,质问郑奕,“你被?谢天元性侵害了对不对?他已经构成了强制猥亵罪!” 在?场的人都?神色一凛,李疏梅出现了短暂迟钝,但她也很快悟出费江河话里的意思,谢天元囚禁了郑奕,也侵犯了他,最终郑奕形成了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不,不是?,”郑奕用力反驳道,“我是?天元哥的爱人,他对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他的人生只有我懂。杀了他们,是?他们应得的报应,天元哥没?有错,他值得最好的人生!” “他杀了谁?”费江河再次质问。 郑奕忽然眼睛睁大?,笑道:“你是?不是?想套我的话,他们都?该死,不是?吗?都?该死!” 他被?费江河激出了几?句真话,但李疏梅觉得,他并没?有精神疾病,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他已经彻底被?谢天元精神控制,他急于向别人证明谢天元是?对的。 第84章 棋士的品格。 李疏梅记得?这是第四次正式审讯谢天元,以前每一次谢天元都表现出一种自信,他像是能预料审讯的结果。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却透露着一种警惕,他知道郑奕被找到,他精心设计的迷局也?会被攻破,这是他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只要她按部就班进?行审讯,谢天元一定会认罪。 她坐下后,将笔记本?打开,肃穆地面向谢天元,严肃道:“谢天元,我们的审讯正式开始。在另一间审讯室里,我们刚刚提审了郑奕,他为我们提供了新的证据,他说是你杀了他们。他们是四零八高校投毒案的六名?死者。” 她故意留了空隙,给谢天元说话的机会,果然谢天元淡淡噙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李警官,你觉得?他的口供能给我定罪吗?我的确很痛恨他们,我也?告诉过郑奕,我想杀了他们,但我只是和他提起过。我没有真正杀人,想杀人和杀人是不一样的对吗。” 谢天元和以往不一样,他的语气急促了许多,他试图急于自证清白,这对李疏梅来说,是一件好事?,谢天元心里想必已自乱阵脚,她便不那么着急了。 “97年九月份,海工大开学?的那天,你物色到了郑奕,从此以后使用他的名?字和身份在大学?里开始了你的计划。通过你的聪明才智,你顺利创建了竹林社,并?且将陶秋心、何炜川、展玉刚、杜佳佳吸引到竹林社,因为他们是你仇人的子女,你想惩罚他们,以达到报仇雪恨的目的。” “但是如果直接惩罚他们,势必会让你自己陷入困境,因此你又设想了一个十?拿九稳的计划,你精心挑选了孟申韬和沈觉,并?且利用孟申韬和沈觉特殊的关系,以此掩饰你杀人的目的。” “李警官,这都是你的猜测吧!”谢天元快速打断李疏梅的话,“我和你说过,孟申韬和沈觉都是意外。”他说得?很快,语气已经不那么平静。 “是不是意外我们接着聊。那天晚上,你组织了聚会,八点半左右,孟申韬在你的安排下到校外买饮料,他回到实验楼大厅的时候,见到了你,你和他说,想去买一包烟,孟申韬是你的忠实拥护者,他自然主动提出替你买烟,于是你顺利接过了饮料。” 今天在确定谢天元和孟申韬交换过饮料后,费江河就安排人在校门口进?行了调查,在一家烟酒店,那天晚上孟申韬的确出现过,这说明这种逻辑链是合理的。 在此过程中,谢天元紧紧抿唇,一直沉默,他的额头上却慢慢渗出细汗。 李疏梅继续说:“在大厅的窗台前,你对饮料实施了投毒,待孟申韬回来后,你再次将饮料交还给他,和他一起回到了社团,孟申韬将饮料分发?给了大家,这之?后,大家出现了各种腹痛的症状,渐渐症状加重,所有人都难掩痛苦,拼命逃命,但是门窗早就被你锁死,你坐在椅子里看着他们疯狂求生的样子,却毫无所动。” “这就是他们死亡前最后所处的位置……”李疏梅将画纸推到谢天元眼前,“看到了吗?这和最终尸体所在位置是不一样的。” 谢天元双唇渐渐发?白,那晚的一切似乎再次浮现在他眼中,他第一次出现了害怕,不过那不是对被害者的恐惧,而?是对于自己罪行即将被揭穿的恐惧。 “因为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你重新移动了他们的位置,这就是最终的尸体位置,我将他们用线条连成?在一起,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李疏梅将第二张画纸推到谢天元的眼底,“线条将他们构成?了一个图形,是北斗七星,至于最后的一颗星,那就是你本?人吧。” 谢天元忽然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发?癫:“这都是你的猜测,猜测!你们根本?就没有证据……” “你想要什么证据?谢天元,你对父亲的死耿耿于怀,为他布下七星灯阵不就是为了祭奠他,你现在的房子里,还点燃着七七四十?九根蜡烛。” “法律要讲究实质有效的证据!我不是法盲!我自学?了大量法律知识!”谢天元做起最后的挣扎。 “我们有证据!”李疏梅厉声道,“还记得?那对蓝色手套吗?那天晚上,你的确一直将手套放在口袋里,你也?再三?证实了这一点,但是第二天早上手套弃置到了地上,因为这双手套对你来说早已失去了价值,它和你母亲没有任何关系,你正是利用这对手套重新移动了尸体。” 李疏梅加重了语气:“你万万不会想到这个试图隐藏你指纹的手套,成?为了重要的证据吧。他们的身上,因为呕吐,染上了秽物,你在移动他们时,手套上也?沾染了这些秽物,现在手套已经检验出了结果,你可以看看,这就是你的罪证!” 她将手套的检验结果推到谢天元眼底,报告显示,手套上存在不同死者的dna。 “你并?非百密一疏,反而?是因为你的过分谨慎,让证据保留了下来。这也正好印证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李疏梅语气铿锵,最后一锤定音。 虽然手套的检验结果并?不能直接证明谢天元杀人,但是能够证明他移动了尸体。结合所有人证、物证和完整的逻辑链,可以证明他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实际上这些证据并?不是完美的,谢天元仍有抗罪的可能,但是李疏梅认为,此刻的谢天元内心里已经认罪。 谢天元沉默不语,始终低着眉,审讯室一下子寂静下来,这让深夜的凉意渐渐放大,李疏梅感到有一丝丝冷。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锐利的目光在谢天元的脸庞上紧紧锁定,他们的目光里含着对结案的期待,也?含着对谢天元无声的审判。 半晌以后,谢天元嘴巴终于动了一下,发?出微微“砸啫”的声音,李疏梅心里一紧,她始终没有开口催促,她选择静静等待。 他说道:“我曾经问何炜川,你喜欢什么样的女朋友。何炜川也?告诉了我,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段非常特殊的关系,沈觉很符合何炜川的审美,而?孟申韬又像一只癞皮狗一样追求着沈觉。” 谢天元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终于认罪了,他在描述他的犯罪过程,李疏梅内心吁了一口气,和她一样,二队所有人都暗暗吁了口气,因为这件案子终于迎来了终结。 谢天元继续说:“沈觉到社团后,我不断在她面前提起何炜川,他的家世很优秀,成?绩很出色,这让沈觉对何炜川产生了兴趣,我也?时常在何炜川面前提起沈觉,也?特意给他们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时间,不久以后,不出我的计划,他们热恋上了。在此之?后,我又找到了孟申韬,将孟申韬也?招入了社团。” 谢天元的语气是平静的,他也?像是真诚的,不像以前总是藏着某个目的,他说:“对,我利用了沈觉和孟申韬特殊的关系,仅仅作为我复仇的掩饰。从认识他们开始,他们俩的死都是我计划好的。” 他还平静地描述了他如何取得?毒药,如何投毒的过程,他如同局外人描述了那晚发?生的一切。 最后,他说:“他们在奄奄一息之?际,质问过是不是我要害死他们,我没有告诉他们犯错的人是他们的父亲,因为沈觉和孟申韬是无辜的,告诉他们是不公平的,我始终选择了沉默。在围棋的世界里,每一颗棋子都是有用的,自我学?围棋以来,我就学?会了精于计算,当?杜进?钧,何肖光,陶汉嵘,展卫国,钱大跃这五颗黑子将我父亲逼迫在墙角的时候,要想救我父亲,我只能利用白子去反噬他们,四颗白子是不够的,孟申韬和沈觉就是另外两颗白子。” 谢天元再次冷漠地强调:“在围棋的世界,每一颗棋子都是有用的,只要你学?会利用规则,他们就会为你带来胜利!” 他说得?越冷漠,李疏梅反而?觉得?越沉重,她不知道,那天晚上,当?那些年轻的生命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时,他是否有一丝怜悯之?心,还只是,他真的以为,他们就是没有生命的棋子。 她忽然想起夏祖德那次给她留下的一道棋题。 夏祖德摆了一个棋局,白子靠边,黑子包围着白子,题目是,白子比较危险,你想想怎么解救。 这道棋局的答案,因为能力所限她并?没有想出来,但谢天元给出了解题方法,他利用了新的白子拯救那颗危险的白子。 她感慨说:“谢天元,你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胜利吗?在大学?三?年,你难道没有收获到同学?的友谊、老师的爱护、同伴的赞扬?你渴望胜利,却夺走了郑奕的人生,也?害死了无辜的沈觉和孟申韬,还有所谓仇人的子女,难道你真的胜利了?” 谢天元并?无所动,他依旧冷漠地望着李疏梅,眼神空洞。 李疏梅并?不是想感化他,这根本?没有必要,她想最后一次替被害者鸣冤,她悲痛地说:“当?初你父亲被人冤枉,你也?曾是受害者,你保留了他的工作笔记,你有很多方法为你父亲平反,可你却选择了一条伤害最多人的路。杀害你的同学?,让他们如此痛苦的死去,你真的心安过吗——谢天元,你没有胜利,我相信你的父亲一定教过你,棋士的品格!” 那一刻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还是令他回想起父亲,谢天元的眼睛红了,他好像拼命在抵抗这种变化,但是情绪终于无法控制,眼眶里泛起了浑浊的泪水。 * 谢天元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假期,父亲带他去了一座并?不出名?的旅游山,当?时路边有卖旅游饰品的小贩,小贩的车上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小旗子。小旗子上面有字,正面写着“天官赐福”,背面写着“吉庆有余”。 第85章 跑龙套。 深夜回到家后,李疏梅疲惫到一着床就睡着了,第二天她九点才醒,匆匆忙忙赶到市局,才知道省里的专家组已经过来了,现在曲队、老费正在和专家组交谈,夏局和局里的领导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中午吃饭的时候,祁紫山告诉她:“疏梅,不要急,我们的结案报告是非常扎实的,省厅顶多给我们提点建设性意见。” 疏梅略略点头,昨晚忙到凌晨三点多,又?加之高强度审讯,她到现在精神还?有些萎靡,吃饭时也没太大胃口,祁紫山定是以为她担心专家组会提出不好的意见。 她对谢天元认罪的证据是非常有信心的,谢天元不可能翻供,这就意味着省厅也不会找出什么?纰漏。 不过即便?这么?想,她的内心却总像悬着一块石子,七上八下的,让她静不下心来。 吃完午饭,两人走出食堂的门,祁紫山说:“疏梅,你先回吧,我去见一下省里来的朋友。” “嗯?”李疏梅一直对他的过去不了解,便?多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省里上的大学?。” “是啊。”祁紫山默了下说,“我家在省城,一年多前,我就是从省厅调到的市局,我以为你会知道。” 李疏梅并不知道,她没有特意去了解,但想必问问别的同事?都是知道的,所以祁紫山才意外她并不知晓。她说:“所以你老家在省城,你在省城读的大学?,你又?在省厅工作,但怎么?又?来了市局?” 其实当初两人初识时,李疏梅对祁紫山的助听器就有些许好奇,所以她对祁紫山的过去也想探知一二,如今听说他是从省厅调到基层的,她就越发?感兴趣了。 祁紫山却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含着几许云淡风轻的慰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见李疏梅睁着好奇的眼,他又?笑?道,“以后我再告诉你吧,我先去见朋友了。” “好。”李疏梅也笑?了笑?,彼此挥了一下手,她慢慢望着他的背影离去。 她在想,既然是省里来的朋友,那大概就是省厅专家组里的人。只是李疏梅还?是好奇着,祁紫山怎么?会背井离乡来到市局呢,仅仅是因为来基层锻炼吗。 中午李疏梅休息了一会,祁紫山也回来了,他默默地望了她一眼,只是轻轻抿唇一笑?,没有再聊什么?。 下午三点多,李疏梅翻着一本?刑侦书半天没看进去,泡了浓茶也打不起精神,她困倦之余,忽然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一转眼费江河走了进来。 他满脸兴奋,直接走到李疏梅这边,却是对全?办公室说的,语气从未这般正式、洪亮:“省厅专家组,高度认可了我们的办案过程,对我们的结案报告给予了肯定!” 马光平蹭地站起,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率先鼓起掌来,祁紫山也喜悦地跟着鼓掌,李疏梅又?激动又?高兴,眼角酸涩,也用?力鼓起掌。 马光平笑?道:“专家组估计都没想到,他们千里迢迢,是来跑龙套的。” “哈哈。”费江河笑?中含泪,“这就说明?我们二队啊永远是舞台上的主?角!” 大家有说有笑?,费江河又?把今天会议桌上交流的一些细节都说了,原来今天曲青川不但把办案过程一一向专家组汇报了,而且将这件案子里每一个同事?的工作都进行了汇报,可谓之是事?无巨细。 费江河最后高兴地说:“疏梅,我得专门告诉你,今天专家组领导都说要见你,他们对你的工作十?分认可。” 李疏梅受宠若惊,祁紫山早已走到她桌旁,真诚地看着她,笑?着说:“恭喜你啊疏梅。” 马光平站在一旁问:“怎么?就没见上呢?” 到这个点,专家组应该是已经离开了市局,李疏梅这才意识到专家组领导可能就是随口一说。 “嗨。”费江河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老夏,他说疏梅一直熬夜加班,今天特意给予了休假,所以不便?见面?,这才没见成。” 马光平露出一头雾水的神态,李疏梅一开始也没理解,但马上她就懂了,知子莫若父,老夏是懂她的,如果?省厅领导真要见她,她也会十?分犹豫。 她来到市局,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母亲十?六年前被害的真相,而老夏也一定认为,她想当刑警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忘不了母亲的死。 在得知母亲被害真相之前,她不会离开市局,也不会在乎名声?。老夏出于“保护”她,更不会将她推到人前。 虽然这样的秘密她从未和老夏提起,但老夏那洞若观火的本?领,恐怕是早就察觉到了,特别是今年春节,他和姐姐夏忍冬的吵架,让她意识到,老夏的心里所想。 夏忍冬的母亲也同是十六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她一开始也和她一样,提出当刑警,但被老夏拒绝了,老夏一定出于“保护”姐姐而拒绝了她,但却成为了夏忍冬一直没有过去的心坎,才导致那场除夕的吵架。 也许老夏最开始也想拒绝李疏梅,但他一定深思熟虑过,最后还?是答应了她,可能是出于对夏忍冬的愧疚,也可能是出于对她的“保护”。 一种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护。 在李疏梅五味杂陈的时候,马光平不解问:“老夏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费江河解释说:“老夏啊,我对他看得透透的,还?不是怕省厅抢人,近些年,省厅为了提高破案率,没少从基层提拔新人,与其说是提拔,不如说是抢人。” “格局还?是有点小啊。”马光平点评道。 “老头子有什么?格局,年纪大了,做事?就这样。但闫岷卿今天可把人笑?惨!” “……”众人都好起奇来。 费江河不屑道:“你猜他说什么?,他和专家组领导说,这几个案子,他是一步一步看着李疏梅同志从一个青涩稚嫩的女孩变成一个成熟优秀的警察,她的画像本?领一次次帮助案子取得突破性进展,一次次划破沉重的迷雾……哎呀,后面?还?有一大堆,我说不下去了,当时老夏朝他挥了两次手,意思是差不多了……虽然闫岷卿说的这话不假,但真他妈油腻……” 马光平嘿嘿一笑?,祁紫山也露出淡淡的笑?容。李疏梅在想闫岷卿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油腻了,而且还?往死里夸她,转念一想,也许他就是单纯想在省厅面?前“邀功”呢。 不一会,曲青川回来了,见大家围在一起,笑?道:“今天可以早点下班,老闫说请大家吃个便?饭。” “老闫?”闫岷卿?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大家都是愣了一下。 “对啊,就是闫支,”曲青川十?分轻松惬意地说,“我刚和他从老夏办公室出来,他已经叫人订了一间小饭店。” 费江河撇了撇嘴:“鸿门宴,我才不去。” “噢,”曲青川说,“老闫说了,你不去没关系,最重要是疏梅和其他人要去。” 费江河顿时脸有些发?绿,马光平和祁紫山不禁发?笑?。曲青川也跟着发?笑?,看来他今天心情十?分惬意,竟也调侃起来,那不仅是因为结案带来的高兴,还?因为省厅和老夏的表扬吧。 李疏梅却实在觉得不妥,费江河不去,她是铁定不会去的,再说她还?等?着老夏今天晚上亲自夸她呢。她忙说:“曲队,不好意思,我晚上另有安排,恐怕去不了了。” 曲青川轻轻挑了下眉,失落之余,语气当中又?含着几分慰藉:“这样啊……能理解,有安排能理解。紫山,你的事?情也要抓紧,学?学?疏梅。” 等?一下?这又?是哪和哪?在祁紫山的苦笑?中,李疏梅明?白了,曲青川联想起相亲这事?来了。 “罢了,”曲青川又?笑?道,“我早就知道老费不去,我当着老闫就婉拒了,这顿饭我请大家,今天疏梅有事?,那就明?天吧。大家也该回去好好休息。”刚说到这,他就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困死了。” “哈哈,”费江河笑?起来,拍了拍曲青川的臂膀,“你小子也学?会两面?派了。” “那还?能撇下你不管,咱们队一个可不能少啊。” 费江河眼睛微红,“说得我还?有点感动了,现在年纪真是大了。” “疏梅,有什么?进展明?天得告诉我们!”曲青川竟又?认真起来。 “啊?”李疏梅脸蛋忽地有些红,这却叫祁紫山傻乐了一下。 费江河笑?道:“老曲你管得挺宽的。” 马光平道:“年纪大了不都是这样,行政科老唐,整天就给局里年轻人拉郎配,上次还?问我,李疏梅同志是不是也是单身,我说,那单身不单身,也看不上你介绍的同志啊。” “哈哈。” 在大家笑?声?之中,李疏梅只觉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然而祁紫山却意味不明?笑?看着她,这让她脖颈间更热了几分。 * 晚上,李新凤特意做了几个好菜犒劳她,还?说她在局里立了大功,巾帼不让须眉,将来必定要当局长什么?的。 李疏梅从小就被李新凤这样夸赞,当然那时候是成绩单,即便?她成绩一直中游,但受到的夸奖绝对比别家前几名的孩子要多。 李新凤说话间,夏祖德又?见缝插针地说“是,是”,等?李新凤说完,夏祖德才道:“你妈说得很对。秀秀,这次你表现得很好,爸爸很开心,你想要什么?,爸爸都可以答应。” 第86章 十年恩怨。 办完高校投毒案后,终于不是那么忙了,李疏梅再次进入学习阶段,时常参与局里培训。 这期间,三队的邓欣龙特意邀请她去做了一次画像,凭借她画下的嫌疑人画像,也?顺利帮三队破获了一起案子,邓欣龙本来对她就有些?好感,这回也?更加相熟了,若在食堂碰到?她就会给她买杯冷饮。 到?了夏天?,庭院里的蝉鸣聒噪不停,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的曲目。 李疏梅正坐在培训会议室里听市局法医杜南峰的讲话。 他说自己的青春,就是从一具尸体一具尸体、一步一步检查过来的。 那之所以成为他的青春,是因为那些?事他经历最深,几乎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 他看起来并不严肃,反而有几分云淡风轻的诙谐,不经办案子时他总是比较随和。 会议室里除了法医,也?有许多如李疏梅这样年轻的刑警,还?有其他部门年轻的同事,杜南峰说,对于警察来说,最不喜欢的季节就是炎热的夏季。 “尸臭!”有人回应老杜的话,李疏梅和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 老杜却说:“尸臭只是其次,每年夏季,孩子们都放暑假了,你?说愁不愁……” “哈哈哈……”会议室里哄堂大笑,李疏梅也?笑了,她没结婚,也?不知道小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她小时候那么调皮对于夏祖德和李新凤来说,也?许是一件不小的“愁事”吧。 她回头得问问,夏祖德最不喜欢哪个季节,要?是他说不喜欢夏季,那指定说明?他也?不喜欢她放暑假了。 老杜只是活跃一下气氛,因为今天?的话题都很沉重,不过,他还?是提到?了尸体,他说,夏季,刑警和法医最不愿碰到?命案,倘若碰到?搁置好久的腐烂尸体,那一定会给人折磨几层皮。 但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老杜说他就碰到?了不少夏季的案子,有一起案子,受害者在封闭的屋里死去了三个月没被发?现,当时正值炎夏,老杜还?记得他进去的那一刹那,便在这辈子再分不清味道是什么…… 听着蝉鸣,李疏梅沉浸在老杜沉重又轻松的谈话里,她用手肘支着下巴,思绪万千。 从去年九月份入职以来,快一年的时间,李疏梅能感觉自己在刑侦工作上有了进步,她也?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案子,从一开始遇到?案子的兴奋劲儿,逐渐地,她开始越发?平静了。 曾经,她想通过更多的办案经验提升自己的办案水平,她一直想通过自己的能力去接触母亲死亡的真相。 但是现在,她又多么希望没有新案子发?生。 几乎每一起案子背后,都是惨痛的悲剧。 她在思考刑警这两个字真正的意义。 对她来说,那不仅仅是母亲死亡的真相,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真相。 然而在这段时间,闫岷卿和费江河之间也?发?生了几次大大小小的摩擦,李疏梅早就发?现闫岷卿和费江河这两人不太?对付,他们互相看不惯对方,而且是那种三天?不骂对方一句还?不习惯的类型。 一开始,李疏梅以为闫岷卿就是那种喜欢说教、埋汰人的古怪性?格,他针对的是二?队,后来才发?现他针对的人仅是费江河。 她以前不太?会关注同事们之间的“恩怨”,但是时间长了,她却对他们的故事有了兴趣。 正好这天?,就她和马光平在办公室,马光平是二?队的老人,他一定知道老费和闫岷卿之间的故事,于是她趁着找老马签字的机会问他:“老马,老费和闫岷卿是不是以前闹过什么不愉快?” 相处了较长时间,她和老马也?比较熟了,她认为老马不会隐瞒,果然,马光平嘴角一弯,像是山村里知道某件神秘故事的老人,露出十分神秘的微笑。 “你?想知道?”他的语气也?带着神秘的气息。 “嗯。”李疏梅认真摁了摁头。 “找把椅子,坐。”马光平煞有其事地就像要?和她讲一堂课似的。 李疏梅挪了把椅子,坐在马光平的桌位旁边,马光平不急不缓道:“说起来,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马光平说,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市局同志的学历文凭普遍都不太?高,但闫岷卿却是当时数一数二?的金牌大学生,他是海江省警察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初到?市局就是明?星警员,自然,人就有些?傲慢和骄傲。 当时闫岷卿被分配到了夏祖德带队的刑侦支队,而比闫岷卿早到?两年的费江河,是从派出所调上来的,费江河是高中毕业,学历一般,但破案能力很不错,是老夏主动从地方派出所要?的人。 那年费江河也才二十多岁,比现在更要?血气方刚,做事也?易冲动,但他做事积极,凡事冲在前头,不怕苦不怕累,老夏很喜欢他,把他收为了关门弟子。 闫岷卿来了以后,这两人就有些不太好相处,闫岷卿一股子书生气,凡事思前想后,与费江河的脾气完全不搭,但老夏不按常理出牌,喜欢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搭档,两人的矛盾也?日渐增长,就像火山爆发?前的冬眠。 有一件事彻底把两人的矛盾激发出来,那一次老夏带队去抓捕,追捕时队伍分散了,老夏一个人紧追一名歹徒,和对方搏斗起来。 那时,又一个歹徒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举起一把枪对准了老夏的后背。 老夏的处境十分危险,紧跟他的闫岷卿第一个赶到?,他发?现了举枪的歹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拔枪…… “啪!”枪声响起,一颗子弹飞速打向老夏。 老夏正在搏斗,忽然转变了姿势,那颗子弹没有打中要?害,却沿着他的臂膀擦过,刺破了衣襟。 歹徒再次抬枪,老夏当时已?然知道形势严峻,面色都变了。黝黑的枪口对准他的胸膛,歹徒不会再失手。 老夏命悬一线! 如果闫岷卿这时候拔出枪来,击毙歹徒,老夏尚能活命,可偏偏那时候的闫岷卿却像是被鬼上身,他脸色卡白,汗大如豆,整个人都慌了神,始终没拔出手枪…… 老夏命绝之时,“砰——”地声响,一颗子弹击穿持枪歹徒的胸膛。 持枪歹徒应声而倒,开枪的人不是闫岷卿,却是紧急赶来的费江河。 老夏命不该绝,歹徒也?全部抓捕归案,但这事却并没有结束。 回到?局里,老夏去医院包扎去了。老费脾气却爆了起来,他拽住闫岷卿给他痛揍了一顿,打到?鼻青脸肿以后,同事们才像模像样拉住了两人。 老费不但打了他,那天?,他骂起人来也?毫不手软,他骂闫岷卿看到?歹徒尿了裤子,是高分无能的孬种。 那天?劈头盖脸的痛骂把闫岷卿骂到?蜷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个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把局长都惊了过来。 费江河因打人写了检查,但闫岷卿也?落得一个“拔不出枪、尿裤子”的孬种形象。 一个名牌警校大学生拔不出枪,还?成了尿裤子的笑柄,实?在有些?不堪,那时闫岷卿时常遭人冷眼,也?受了极大的委屈。 尿裤子这档事,大概率是费江河骂人的话。不过作为刑警,关键时候不能拔枪却是事实?,即便当时可能有各种意外,但是不至于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于是局里商议,让闫岷卿去行政科挂文职。 但在这时候,老夏却站出来“保”了他,他不但主动收闫岷卿为徒,还?和当时的局长保证,他会带好闫岷卿。 就这样,闫岷卿留在了刑警队,他最初的傲慢也?收了不少,人变得踏实?了许多,逐渐做出了许多成绩,不负老夏的期望。 老费和闫岷卿都是老夏的徒弟,整天?办案,相处时间自然也?是最多的,但从早到?晚的相处,并没有增进他们的感情,两人的矛盾从未消失。 时隔一年之后,老费在审讯室里审讯一名强.奸多名女性?的犯罪嫌疑人,那名嫌疑人却对老费发?出奇怪的笑,挑衅他:“费警官,你?老婆挺漂亮。” 费江河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去狠命抽了犯罪嫌疑人两个大耳刮子,打得对方鼻孔出血。 审讯时殴打嫌疑人是明?确禁止的违法违纪行为,虽然那次结果并不严重,闫岷卿却将?打人的事投诉到?了局长那,不出意外,费江河随后被暂停职务进行了处分。 这两件事是发?生在费江河和闫岷卿之间最大的冲突,两人的矛盾从未消歇,不过自那以后也?没有再大的动作,只是小打小闹,彼此?看不顺眼,这一来就是十年了。 十年,李疏梅根本无法想象,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能长达十年,这十年恐怕老夏和熟知他们的同事都已?经“淡忘”了。 她语气缓缓地问:“老马,你?说,就没办法调和他们的矛盾?” “如果江原还?在就好了!”马光平发?出一声感叹。 江原?李疏梅心?里一滞,这个名字于她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江原也?是老夏的徒弟,老夏这辈子收了三个徒弟,她在进入市局前,唯一认识的市局同志就是江原。 老夏很喜欢江原,江原也?经常去她家里拜访,每次来都给姐姐夏忍冬和她买礼物?。 江原是原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队长,两年前因调查一件案子壮烈牺牲。 她去年进入警局初到?现场就是去的一队,不过那时候队长已?经是老贾贾向东,当时她被老贾一枪震晕,最后还?落下一个“废物?美人”的名号。 第87章 黄衣女鬼。 夏日?的夜晚,天空繁星似景,十八岁的张祥哲骑着摩托车带着新交的女友到野外吹风,车子一路驶向郊外。 终于他发现了一棵大树,在夜色蓝雾的渲染下,树的剪映瑰丽多姿,就像童话?世界里?的仙树,他觉得这样?的环境一定能给女友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他将摩托车停在大树旁五米远,女友严莉莉有些?胆怯地说:“这里?……” 张祥哲见她害怕,心下却窃喜,虽然两人已经确立了关系,但?是从没有发生实质性关系,他正想今天跨越出这一步,他准备的鬼故事,在这儿说出来一定效果最好。 他拉着严莉莉的手说:“你看莉莉,这里?多美啊,你看这棵树……” 大树高高挺立,树冠如?盖,树枝向外延伸,张牙舞爪,在夜色下,张祥哲不清楚那是什么树,但?奇怪的是,树下四周竟然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而三丈以外,才开始生出茂密的杂草荆棘。 “莉莉,咱要不就在这里?扎营吧。”他今天哄严莉莉说带她看最美的夜景,这里?的景色,他认为一定会打动严莉莉。 严莉莉刚刚有些?害怕,这时却被?蓝雾包裹的大树吸引,她缓缓展露微笑?,点了点头。 张祥哲连忙从摩托车后取下背包,在大树下搭建起旅游帐篷。 严莉莉打着手电,给张祥哲照亮,张祥哲正弯腰忙碌时,严莉莉忽然惊了一声:“张祥哲,那是不是有个房子?” 张祥哲胆子也并?不大,心里?一下子毛毛的,他连忙朝严莉莉望向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不远处,杂树之间,有一座黑黝黝的方形建筑,看大小有普通住宅那么大。 要在白?日?,他一定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大晚上的,又?是郊区,这还是八九点的黄金时间,碰到一座没灯没火的屋子,势必让人想到鬼屋。 但?张祥哲马上给自己做起了思想工作,帐篷也快搭建起来了,女朋友也叫出来了,这要是说走就走,这以后,指不定被?人认为他是一个孬种?。 他马上笑?着说:“没什么,这里?以前是一家摩托车修理厂,应该是生意不好,关门了。” 张祥哲撒了一个谎,用?淡淡的笑?容让严莉莉消除紧张,严莉莉果然听了他的话?,紧绷的面颊渐渐放松。 忙好一切以后,两人钻进了帐篷,并?排而卧,以手臂枕住脑袋,凝望着天空的繁星,紧紧挨在一起。 夜色正浓,凉风吹过帐篷,时不时撩起严莉莉的发丝,张祥哲闻着她的气息,情难自禁,便讲起早就准备好的鬼故事。 外面虫鸣声不断,偶尔还有奇怪的鸟叫,严莉莉总是往他身上靠,张祥哲兴奋异常,慢慢地引导严莉莉,对?她轻言细语地说:“要是有个红衣女鬼来了,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去。” 严莉莉一害怕,张祥哲就顺其自然将她拥入怀里?,渐渐地两人呼吸越来越近,他慢慢地吻了上去…… 夜深人静,张祥哲精疲力尽,想起身去撒泡尿,抽支烟,他把熟睡的严莉莉从怀里?挪开,穿起短裤钻出帐篷。 他打着手电朝那边杂树下走去,点了烟后,顿时精神来了,也许是年轻人常有的冲动,他用?手电朝远处的房屋照了照,又?忍不住朝那走去。 地下的树枝踩得咯吱直响,张祥哲一步一顿,推开身前的杂草。 他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兴奋,就像一个英雄,正走在证道的大道上。 很快,他就抵达房屋前,黑黝黝的方形建筑,原来只是一座普通的平顶民房,被?人遗弃,无?人问津,和鬼屋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用?手电胡乱照了照,忽然一抹黄色映入眼帘,张祥哲心里?一顿,这荒芜的房屋怎么会有黄色,他重又?用?手电照去,原来这平房有一扇窗户,那窗户上像是贴着黄色布条。 手电光亮有限,他重重咽了一口,挪动笨重的步伐往前走近一步,他已然忘记了紧张,只有一个信息在催促他:看清楚,那不是鬼。 人往往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然而又?因为未知而选择前行,试图消除恐惧,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 此?时的张祥哲就是这样?,他一定要搞清是怎么回事,否则今后他会无?数次梦回今夜。 当他走得愈近,手电的光圈几乎覆盖半边窗户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随着他瞳孔疾速睁大,窗户上的黄布发出的簌簌声愈发恐怖起来。 窗户上贴着一个女人,那女人长发飘扬,几乎快遮住整张脸,一身黄衣轻轻飘拂,她双臂张开,像一只腾空的蝙蝠,随时都要扑向他,在浓浓的夜雾里?,狰狞不已。 张祥哲吓得往后一退,却被?脚下的石头滑倒,他拼命地爬起,手里?的手电也丢了。 他拼命地往回跑,呼吸沉重,疾风如一道道重重的拳头,击向耳膜。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见了摩托车,他慌忙骑上去。 “张祥哲……”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忽地响起。 张祥哲吓得直打哆嗦,拼命踩摩托车油门踏板,一溜烟骑了出去。 后面的女“鬼”阴魂不散,喊叫他:“张祥哲,张祥哲……” 张祥哲越骑越快,骑到一片路边的夜灯下时,突然缓了过来,刚才喊他的声音分明?是女友严莉莉,他把严莉莉丢下了。 …… “嗡嗡嗡……”一阵手机震动声将李疏梅从睡梦中呼醒,她迷迷糊糊摸着手机,试图将闹铃关了。 手机屏幕显示是一个来电,祁紫山的来电,她连忙接通,祁紫山微微喑哑的声音传过来:“疏梅,起床了吗,有个案子,二十分钟后我们来接你。” “呃……行……行……”李疏梅刚睡醒,还有些?惺忪迷糊,都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案子这么急。 “对?了,给你买了面包。”祁紫山随即把电话?挂了。 这么急指定就是命案了,手机里?显示六点十五分,李疏梅赶紧爬起来,夏日?的天空亮得比较早,打开窗帘是一片透亮的世界。 出卧室梳洗时,李新凤已经起床了,打了个哈欠问她:“秀秀你怎么起这么早。” “有个案子得马上出发。” “这么急,你等等……我给你蒸个包子和鸡蛋带上。” “来不及,同事给带了早餐。” 李疏梅刷牙时,李新凤又?说肯定来得及,她拼命摇了摇头,嘴里?裹着牙膏的白?沫。 李新凤直接进了厨房,李疏梅刷完牙,又?快速梳洗,换了夏日?的短袖警服,穿上皮鞋,打开家门,不到十五分钟。 “秀秀,两分钟就好了。”李新凤听到开门的声音走到客厅喊了声。 李疏梅只得安慰说:“李老师,你们吃吧。”她随手就把门关上了。 “这孩子……” 一路小跑到幸福老街口的车站台,她才停住步子,因为抢时间,跑得太急,还有些?微微的喘息。 一辆熟悉的车随后驶来,停在她的面前,费江河坐在副驾,朝车窗外摆了下手,喊她:“疏梅,上车吧。” 李疏梅进入后排,发现就祁紫山和费江河两人,便问:“曲队他们呢?” “不顺路,和老马已经过去了。”费江河道。 祁紫山将副仪表台上的一袋面包和温牛奶反手递给她,“疏梅,早餐,将就下。” “谢谢。”李疏梅接过。 车子一路疾驰,这个点路上车少,一路没有堵车,李疏梅发现车子驶向了郊区,她紧快把面包吃了,又?问:“老费,发生了什么案子?” “郊区一座房子,发现一名女尸。” 车子一路开到郊外,从柏油路慢慢变成了柏油和泥路杂糅的路面,路面的灰尘也渐渐扬了起来。朝阳高高升起,路旁的远山慢慢化雾,现出翡翠那般的绿。 大概八点钟,车子终于停下,路旁已经停了三五两警车,李疏梅下车后,跟着费江河朝路边的野地走去,这一路都是泥路,路边杂草丛生。 黄色的警戒线离路边几百米距离,几名民警正在警戒线边守护。 这一次的警戒线拉了一个比较大的范围,可能曲队是想将调查范围扩大,防止信息遗失,在野外,取证工作更困难。 戴好鞋套和口罩后,三人钻进警戒线,费江河和祁紫山走在前面,拨开半人高的杂草。 一栋小平房很快显露了出来,平房四周遍生杂树和荒草,将这小房子衬托得孤零零。 这间平房大约高两米五,长宽接近,大约七八米,房子外围涂的是很粗糙的水泥墙,墙体凹凸斑驳,像是随意涂抹的。 这里?不像是住宅,但?李疏梅又?猜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房子朝北是一扇木门,只剩下又?旧又?破的门框,没有门体,从门外往里?望,明?暗对?比之下,是幽暗的空间,看不太清里?面有什么,但?法医活动的身影隐约看得清。 屋内陆陆续续传出来阵阵的臭味,是被?野外的风从屋内带出来的,隔着口罩,气味不重,却让人有些?不适。 李疏梅凝神屏息,内心里?已经在勾画女尸的样?子,在炎炎夏日?,恐怕很糟糕。 第88章 挂在窗户上的女人。…… 这时,屋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曲青川的?声音:“你说小情侣怎么到这儿来玩?” “那还是什么,不就是没钱到酒店开?房,又图个浪漫。”是马光平的?声音。 “男孩子有摩托车。” “那就是借的?。” 听着两人对?话?,费江河朝李疏梅和祁紫山招了招手,一同朝屋背后走去。李疏梅也猜出个大概来,报警人可能是昨夜到这里游玩的?小情侣,结果发现了女尸。 绕到屋后,李疏梅瞧见曲青川和马光平两人,正抬头?望着前方?某处,表情凝重?。见人过来,曲青川才缓缓侧过头?打了招呼:“老费你们到了。” “你们倒是挺快的?。” “老杜他们还要快,”曲青川道,“及时雨。” 马光平抬手朝前一指,语气略显沉重?:“挺诡异的?。” 马光平是老刑侦,经历过不少案子,很少评价一个案子“诡异”,李疏梅心里紧了一下?,走了两步,随着马光平手指的?方?向,往那儿一望。 她的?眼皮立刻就收紧起来,一抹破旧的?鹅黄色骤然刺进?她的?眼膜。 这幅景象顿时将?她骇住,怔怔地呼不出气来。 房子背面是一扇一米多高的?窗户,一个穿着黄裙子的?女人以直立的?姿态贴在窗户内。 女人身处室内,背对?着窗外,头?向前佝偻,黑发如海带一样披下?,随着风起,黑发微微飘动,她十分干瘦,或者是尸体被晒干,枯瘦如柴,原本大小合身的?裙子,却如同宽敞的?大人衣服套在孩子身上,左右摇摆。 她就像在动,如果夜晚模糊的?视线看见,定是以为她正在舞动。 从窗外看,她的?双臂微微张开?,像是用铁丝绑在窗户的?金属直棂条上,这是非常普通的?直棂条,金属铁条上的?绿色漆早就剥落,锈迹斑斑。 铁丝将?她细细的?臂膀紧紧箍住,像困住一个十恶不赦的?囚徒。 她的?手腕和手掌像干柴,是暗褐色的?,因臂膀被固定,手臂就像木偶那样掉在半空,早晨的?太阳光打在她背后,像蒙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皮肤的?细节看得不清,却是瘆人的?。 她膝盖以下?都挡在窗户里,有没有穿鞋要到屋内才能看清。 但她整个上半身和半个下?半身却全然落入眼球,似乎就是要给?窗外的?人“观赏”,这是一个挂在窗棂上的?女人,不经意看,又像是飞翔,她的?姿态就像是刻意传达出一种凄惨的?“美”,叫人不寒而栗,又充满无限的?怜悯。 李疏梅怔在那半天,苍蝇的?嗡嗡声忽地传入耳膜。一群苍蝇被屋内的?法?医惊动,从女尸的?裙内飞出,四散而逃。 李疏梅被惊醒了,苍蝇和臭味将?她从怔忡的?状态抽离了出来。 她发现费江河和祁紫山眉宇都紧紧锁住,不一会,费江河回过头?问马光平:“那对?情侣昨晚就是看到了这个吧?” 马光平道:“对?,男孩子三更?半夜发现了这儿,说是看到了女鬼,结果把女孩子丢下?了,后来天亮了,他倒是回来了,发现女孩子正蹲在马路边哭,他就把女鬼的?事情告诉了女孩子,女孩子却是胆子大,偏不信邪,拉着男孩子回去又偷偷看了一眼,结果就发现了尸体,两人到附近找了电话?亭报了警,我们的?民警同志也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们,录下?了报案细节。” 费江河一边听一边点头?道:“这里比较偏僻,如果不是这对?情侣,怕是很难发现。这座房子是做什么的?,现在还有猎户吗?” 曲青川说:“这里树多,但哪里有野兽,你往前走一走,还能看见山下?的?居民区。我猜测,这个房子应该是一些村民看守橘子和板栗搭建的?临时庇护所。” “橘子和板栗?”费江河好奇起来。 曲青川说:“我刚才到附近走了走,这附近有成片的?橘树和板栗树,应该是山下?的?居民种植的?,到了季节,他们肯定要轮流到山上守着,防止别人偷盗,现在还没到收获的?季节,这个房子自然就被人遗弃了。” 李疏梅这才明?白,野外一个孤零零的?房子,看似蹊跷,但肯定是有作用的?,曲队的?说法?解释得通。 “这座房子也不见得只有山下?的?居民知道。”费江河说。 “是,”曲青川回道,“这里离大路不足一里路,只要下?车走一走也能发现。” 费江河分析说:“无论死者是死前还是死后被带到这儿,都需要借助交通工具,一是方?便?,二是隐蔽,从大路来的可能性更大。” 原来费江河已经开始分析案情,他说罢,大家都默默点了点头?。 李疏梅细想了下?,如果是山下居民把死者背上来,不考虑体力能不能做得到,但一定是不够隐蔽的?,反而是外面的?人经车路过,将?人带到此处才更隐蔽更高效。 代入凶手,一定会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方?法?,费江河通过排除法?,缩小了调查的?范围。不过他仅说了“可能性更?大”,没有百分百断定。 曲青川严谨地说:“那行,等老杜他们确认下?死亡时间,我们重点排除下路过的可疑车辆,当?然,附近的居民我们也要去走访下。” 不一会,一名痕检科的?同事走过来说:“曲队,屋内工作做完了,现在准备检测屋外,你们可以进?屋瞅瞅。” “行。”曲青川应答,招手叫大家进?去。 五个人一起走到房子门口时,周宁正好提着法?医检测箱走出门,曲青川问:“周宁你们有重?要发现吗?” “有。”周宁似乎早有准备,将?箱子交给?另一名同事,从白色法?医服的?大口袋里掏出一只物证袋。 透明?的?物证袋里装着的?东西很小,李疏梅没看清,周宁将?透明?袋举起,送到曲青川和费江河眼底说:“曲队,老费,这袋子里是两根毛发。” “毛发?”费江河疑惑问,“不是死者身上的?毛发?” “对?,”周宁解释说,“我可以确定不是死者身上的?毛发,这两根毛发比较粗壮,呈卷曲状,很可能来自一名成年男性阴.茎上的?毛发。”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李疏梅微怔了一下?,她想到了不好的?事实。不过作为刑警,她此时不能乱想,她也必须投入精力识别现场。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将?周宁手上的?物证袋看清楚了,物证袋里的?确是两根粗黑卷曲的?毛发,来自于成年男性的?可能性更?大。 周宁继续说:“屋内有椅子和绳子,椅子有被绳子勒损的?痕迹,死者很可能在生前被捆绑在椅子上,遭受了犯罪嫌疑人的?折磨,也可能遭到性侵。” 曲青川冷静地说:“这个不急,老杜他们可以确认死者是否遭受性侵害。这个毛发,恐怕不能确认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吧?” “是,”周宁肯定道,“无论是不是嫌疑人的?毛发,都很难确认身份。” “还有别的?发现吗?”费江河问。 周宁说:“犯罪嫌疑人很谨慎,整个屋内都没有留下?鞋印,他应该对?鞋子做了保护。但是屋内灰尘比较大,我们测不出鞋印,但可以大致测出脚长,大约是25.5cm,41码鞋子,符合标准成年男性的?脚印,根据脚印深浅,初步推断个头?不高。另外,我们还找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你们看看。”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物证袋。 李疏梅发现那只物证袋里躺着一只非常小的?黑色物体,形状规则,一时不能区分是什么。 曲青川和费江河分别拿在手里瞧了瞧,又传给?马光平瞧了瞧,马光平又交给?了李疏梅。 李疏梅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是一块长五厘米、宽三厘米左右的?黑色长条形塑料片,片体扁平,上面还有三个间隔均匀的?小红点。 她分辨不出是什么,有可能是某个东西上掉下?来的?。 物证再次回到曲青川手上的?时候,他说:“周宁,这个我们先留下?。” “行。”周宁点罢头?说,“曲队,你们进?去瞧瞧,我们再把屋外检查一遍。” “好。”和周宁谈完,曲青川带着大家一起走进?小房子。 从屋外朝里看,里面并不光亮,但走进?屋,里面的?光景却很通透。久无人来,地面上有不少枯枝败叶和沙砾,踩上去滋啦滋啦地响。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进?门的?墙边靠着一张破旧的?门板,锈蚀的?铰链挂在门板上,这扇门应该是已经坏了,被人处理过。 屋子中央有一张小方?木桌,和一把倒在地上的?木椅,木椅旁躺着一根旧得发毛的?灰色麻绳,大概两米多长,如慵懒的?蛇那样蜷在那儿,正像周宁说的?那样,这可能是捆绑死者的?绳子。 这根绳子旁标了物证卡,最后这根绳子也会被周宁他们带回市局做进?一步检查。 走进?房屋,恶臭的?味道越来越重?,已经灌满李疏梅的?五脏六腑,让她产生逃避的?心情。 隔着口罩,她仍本能地用手指掩了下?嘴巴和鼻子,生怕自己发出干呕的?声音。往里走了几步,李疏梅的?视线落到了窗户那儿,杜南峰和两名法?医正在窗户前进?行检查。 尸体并没有卸下?来,杜南峰他们还在对?原封不动的?尸体进?行现场取材。 第89章 死亡囚笼。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大概二三十岁,也就在流光勾勒的同时,李疏梅再?次产生难受的窒息感,瞬间头晕眼花,她一把抓住了祁紫山的臂膀,祁紫山反应极快,反手?把她扶住,急切道:“疏梅你怎么了?不舒服?” 大家都回过头看向了她,个个都心急起来,安慰着她,费江河扶住她另一只手?臂,要扶她到外面休息。 李疏梅缓了三五秒,难受感很快消失了,现在的她似乎渐渐适应,不适感来得快去得快,她好?了许多,忙说:“没事,我?就是刚才憋着气,一下子憋坏了。” “这味道是很重,”马光平也安慰道,“疏梅不适应很正常。” 各人又安慰了几句,见李疏梅没事儿,又重新?回到了现场工作。 费江河慢慢蹲下,指着地?面说:“这有桌子拖动?的痕迹。” 李疏梅随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在尸体脚底的地?面上,隐隐能?看出平行两条长条形拖痕,拖痕的尺寸和屋内木桌桌腿大小很接近,这说明桌子曾经放在窗户下,后来被移走。 杜南峰回道:“刚才周宁仔细检查了,他分析说,嫌疑人是将桌子移到窗下,再?通过桌子把嫌疑人挂上了窗台,之后把桌子移走,所以留下了多道拖痕。” 费江河点头道:“的确需要一张桌子,除非嫌疑人身材非常高,否则很难把人挂到窗上,还绑定牢固。” 李疏梅细想了下,尸体大约165厘米,肩膀的高度也近130厘米,尸体离地?30厘米以上,要顺利把人挂到窗台上,还能?操作方便,那这个人的身高起码180以上,而?且力大无穷。 而?桌子高约50厘米,借助桌子明显更容易,这也解释了周宁推测的,嫌疑人身材并不高。 这时,杜南峰拍了拍手?套,说:“曲队,老费,帮个忙,一起把尸体卸下来。” “好?啊,”费江河忙说,“要我?怎么操作?” “这样吧,”杜南峰说,“老费你个子高,你站在椅子上,应该可以顺利剪开电线,我?们在下面扶着,保证尸体不掉下来。” “可以,给我?把钳子。”费江河道。 祁紫山从旁把椅子提了过来,马光平又将椅子摆好?了位置,费江河踩了上去,一名女法医递给他一把钳子。 费江河站上椅子后,配合他一八几的身高,视野顿时居高临下,他望着女尸臂膀上紧紧箍着的电线说:“这是老化的普通电线,线皮很旧,捆绑的手?法就是常规的拧结,老杜,这些?细节你们都拍下了吧。” “拍下了,放心吧。” 杜南峰和另一名男法医扶住了女尸的身体两侧,祁紫山和马光平扶住了女尸的双腿,费江河提醒道:“你们扶好?,我?剪了。” 随着先?后“咔嚓”两声,尸体两条臂膀的固定电线都被剪断,尸体整个向下垂沉,四?个人扶得更紧,将尸体托住了。 一股浓烈的臭味随着尸体的移动?瞬间冲出,李疏梅仿佛只觉喉咙和鼻子已经僵硬了,她对?味道失去了灵敏的嗅觉,就像被什?么麻住一般。 四?人将垂立的尸体扶稳,慢慢放倒,往尸袋处抬,忽然,从尸体的口腔滑出一个圆形片状的东西。 李疏梅连忙蹲下仔细观察,她眼球一凛,这竟然是一片柠檬片。 柠檬片呈现半干半湿的状态,比正常柠檬片的暗褐色黑了不少,上面还粘连着黏液。 这太难以置信了,从女尸嘴巴里怎么会掉出柠檬片呢?费江河从桌上跳下来,发现李疏梅的异常,连忙蹲在她前面,他皱起眉,仿佛知道了什?么,问她:“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 “嗯,”李疏梅回道,“从嘴里掉下来的。” 费江河没有继续推测,只是说:“一会让老杜带回去分析下。”正好?一名女法医在旁,费江河叫她收纳到物证袋内。 不一会,尸体装袋完成,杜南峰回来了,他问:“发现什?么了你们。” 女法医举着透明袋里的柠檬片说:“峰哥,从尸体嘴里掉下来的。” “嗯?”杜南峰将物证袋接过手?,仔细瞧了瞧,怀疑道,“柠檬片没有嚼咬的痕迹,可能?是凶手?在人死后塞入了口腔。” 尸体装袋,法医们要及时回去做尸检工作,只留下二队五人在现场,屋内空间并不大,也不过普通家庭的一间主卧大小,但因为屋里很空,又加上凶案的发生,屋子便显得十分诡秘。 曲青川双手?叉腰问大家:“你们觉得凶手?为什?么要把人困在这儿,最后还绑在窗台上?” 李疏梅明白,曲青川是在试图捕捉凶手的犯罪心理,这有助于?对?凶手?进行侧写。 大家思考了番,曲青川见无人应答,便点人问:“紫山你先?说吧,放开了讲。” 祁紫山想了想说:“曲队,我?还没完全想清楚,但我?认为,凶手?绝不类同普通的强.奸杀人犯,他能?够将地?点选择这儿,说明他提前就规划好?了,这个地?方非常隐蔽,如果?没有一定侦查手?段,是很难找到这儿。” “嗯。”曲青川点了点头,他又看向李疏梅,“疏梅呢,说说你的想法?” 李疏梅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曲青川忽然点人,让她意识到,他是在有意锻炼队里的年轻人。 她的思路还很混乱,并没有连起来,她决定把其中一个思路提出来:“曲队,有没有可能?凶手?有什?么古怪癖好?,他认为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达成。”她这个思路,是从女尸口中含着柠檬片这件事产生的,只有那种古怪癖好?的人才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曲青川再?次点了点头,他还未开口,马光平就道:“我?觉得疏梅这个观点有参考性,想想看,以前我?们遇到的强.奸杀人犯都是寻找刺激为主,往往犯案的地?点都是随机的、易于?控制受害者的地?方,凶手?绝不会想到提前找到一个地?方,把受害者送到那儿,再?实施犯罪,这种程度的成本是非常高的,增加了风险。除非这个凶手?是个变态,他想不断折磨受害者,杀人不是目的,他享受的是这整个过程。” 李疏梅没想到马光平会对?她的想法进行展开,他以前多数是提出“刁钻”的意见。 大家默默点头时,费江河道:“疏梅和老马的思路没问题,我?就是一直没想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把受害者挂起来。”他边说着边望了一眼窗户。 李疏梅也禁不住望了一眼,窗户上早已空荡荡,只剩下孤零零的金属窗棂,就像囚笼那样,叫人有些?压抑。 死者最后不就是死在这座囚笼里吗,她那时该有多绝望,面对?丧心病狂的歹徒,她又能?做出什?么反抗。 她无法代入凶手?,为什?么在犯案之后,还要把她挂起来,他的目的是什?么?认为她是一个“天使”,死亡以后还须展翼,还是认为,她直立的样子更好?看?像艺术品那样? 艺术品?李疏梅恍然想到这个词,在很多动?漫电影里,女主角就会在天空里翱翔,她们美丽绝伦,令人惊叹。 以她们为原型的艺术品也层出不穷,许多年轻人会展示在自家,对?她们视若珍宝。 但李疏梅认为她的想法并不成熟,她记得死者的五官,痕检照片也拍了下来,她打算回去再?仔细画下来,斟酌一番,也许会从中得出什?么。 现场极其沉默,费江河缓缓道:“我?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如果?解释得通,我?们就可以大大缩小凶手?的范围了。” 的确是这样,就拿她自己的思路来说,如果?凶手?是一个对?动?漫角色非常热衷的人,那么他的身份似乎就非常清晰了,可能?更接近于?二十岁左右的宅男,他的家里一定收藏了许多动?漫人物,其中一款,一定和死者的姿势接近。 正是因为不确定,李疏梅才不敢提出不实的观点。 “大家回去想一想吧。”曲青川说,“我?们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是确认死者身份。” 当曲青川说到这儿,大家几乎无一例外看向李疏梅,高浓硫酸腐蚀的头骨李疏梅曾经都能?还原,这个中度腐烂的面容就更难不倒她。 李疏梅很有信心画下死者的真实面容,不过还需要回去拿着照片再?复核下。 费江河道:“这样吧,疏梅试着画一画,我?们也不能?闲着,嫌疑人的衣服鞋子都不普通,她是一个喜欢黄颜色的女人,像这种鲜艳的颜色,我?认为她的工作更多会与人社交,她比较注重自己的外表,我?们可以到各大商场去找找这种裙子和鞋子,把范围缩小。” 李疏梅知道,费江河是在减轻她的压力,谁也不敢说,画像能?够百分百锁定受害者的身份。即便画得像,也不代表认识死者的人一定就看到画像,给警局提供线索。因此分两步走是最可靠的。 曲青川点头,“行啊,那就这样安排,紫山,你回去把最近的失踪人口调查下,看看有没有和受害者信息对?应的人。” “行。曲队。” 商议完,他们又在屋内检查了番,屋子不大,几乎被摸透了。他们又到屋外与痕检科会合,对?屋外进行了检查。 没有更多的发现,晌午时分大部队陆陆续续回程了。 曲青川和马光平没回去,直接到山下居民区走访调查,费江河带着李疏梅和祁紫山寻访附近的监控。 晚上李疏梅筋疲力尽回到家,靠着记忆,她把死者肖像画了出来。 第90章 夜雾里的精灵。 上午,分成两?队,对市里有百富丽的专卖店和柜台进行走访,这个品牌属于小众,市里的店铺并不多,但也有二十?多家,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调查时间就不会少。 费江河带着李疏梅和祁紫山走访了?半天,仍旧没有进展,中午吃面时,曲青川那边打来了?电话?,嘱咐他们尽力把?后面几家店铺走访完,实在查不到再想别的办法。 下午查到只剩下最后两?家时,李疏梅心里有些紧张,他们走访的这家店并不起眼,是?在一家商场的一个拐角处,这家店卖多种?品牌,百富丽只是?其中之一。 祁紫山依旧把?画像递到唯一的女售货员眼前问:“有没有印象,这个女人来这里买过百富丽皮鞋?” 女售货员定定看了?一会,闪烁的目光慢慢地落定下来,她抬头说:“我?好像见过她。”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交流了?眼神,激动之色在眼眶里流露,但因?为正在走访并没有表露明显。 “她鼻子?这是?不是?有颗痣?”女售货员指了?指自己鼻翼旁的皮肤,“对了?,你画里也有一个小点?。”她又重新在画像里确认了?下。 没想到这个细节李疏梅也画了?出来,费江河和祁紫山一同朝她投去赞赏的目光。 其实以昨天女受害者面部腐烂的程度来说,祁紫山连她的五官基本轮廓都没看清,毕竟当?时的气味就令人逃避,然而李疏梅却能够细致入微。 李疏梅嘴角微微弯曲,回应了?他们的赞赏,在昨天,她在观察女受害者的面容时,内心极具排斥,她强行给自己做了?三次思想工作,这颗痣并不是?金色流光提供的信息,而是?她偶然察觉到的。 黑痣的部位已经腐烂,不经意间会让人错认为是?腐烂的黑斑,但李疏梅却细心分辨出黑痣和黑斑,因?此?在作画时将黑痣点?了?下去。 祁紫山问女售货员:“请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女售货员说:“我?们卖鞋时都会说些好话?,那位顾客虽然很漂亮,但直接夸就显得假,我?就特意夸了?夸她的痣,我?说她这颗痣很漂亮,那时她听了?很开心,很爽快把?鞋子?买了?。” “好,”祁紫山点?头,“你们有记录顾客的信息吧,麻烦帮忙找一下。” “行行,”女售货员忙回到柜台,翻起了?账本,不一会,她找到一则信息,指着上面说,“一个多月前,你看,这就是?她。我?们会员有优惠,要求顾客提供联系方式,我?们也可以定期回访。” 三个人激动地一齐望过去,李疏梅发现,女顾客姓黄,电话?号码是?座机。 摘抄了?座机号码,几个人回到了?车里。曲青川听说他们有了?进展,决定赶过来会合。 局里很快协助他们查了?号码,回说座机来自一家钟表店。几个人立刻赶了?过去,询问店老板,那老板说根本不认识姓黄的女士,画像中的人他也压根没见过。 走出钟表店,李疏梅奇怪之时,祁紫山说:“老费,这事说得通,受害者应该是?怕麻烦,当?时买鞋时是?为了?会员折扣才留了?号码,所以报了?个假号。” 费江河缓缓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以前查案子?有类似经验,人啊,一般报假号码时,怕担心出错,通常只会改掉最后一个数字或两?个数字,我?们可以挨个调查。” 李疏梅明白?费江河是?想通过排除法来寻找受害者身份,受害者在鞋店留下的号码最后两?个数字是?35,如果按照费江河的方法,首先就是?将30到39尾号的座机查一遍,如果不对,再把?从00到99查一遍,这不是?小的工作量,但为了?查案,必须要试一试。 局里很快将30到39的具体地址发了?过来,这时曲青川和马光平也赶到了?,曲青川支持费江河的办法,于是?分成两?队再次对这些住户进行走访。 这十?家全部走访完,天色也暗了?下来。 李疏梅跟着费江河和祁紫山站在大街上,走访了?一天,大家脸上都添上了?疲惫。 夕阳照着他们的脸上,李疏梅直觉费江河金刚怒目的面庞上像是?镀上一层金,仪态庄严。祁紫山同样被光晕染,五官更加有型、坚毅。 祁紫山也默默注视着李疏梅,夕阳里的她,脸庞上的冰冷气质消去了?几分,像冰河里翘楚的冰山,在金色的日光里沐浴,浮光跃金,光彩夺目。 “滴滴滴……”费江河的手机响了?,是?短信连连响起的声音。 他连忙翻开手机,是局里发来的近百个地址。 想一想九个地址都忙活了?不少时间,近百个那必是?一趟大工程。 五个人再次忙碌起来,两?个多小时后,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多,霓虹闪耀,已经走访了?三四十?家,有的家很顺利,有的家不太配合,有的家关了门人不在家。没有任何收获。 大家筋疲力尽时,费江河默默翻动着短信,正犹豫下一家去哪时,他的眼睛忽地定住了?。 “这里面有一家酒吧。”费江河说。 “嗯?”李疏梅同祁紫山一样,没有理解。 费江河分析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受害者的职业可能比较特殊。” 祁紫山问:“何以见得?” “这双鞋小几百,并不便宜,受害者应该是?比较重视的,我?觉得她没必要刻意改联系方式,除非她认为很不方便,假如受害者就在一家酒吧上班呢,那么就可以解释得通了?。结合她的穿衣风格,她的工作也比较偏向于社交。” 李疏梅觉得很有道理,虽然并不绝对,不过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这是?一个值得尝试的重要方向。 “那我?们现在去这家酒吧问问看。”祁紫山说。 车很快开到酒吧附近,酒吧门口?的璀璨灯光,紧紧吸引住路人的眼球。 费江河坐在副驾,双臂抱胸,望着酒吧大门缓缓道:“这些地方鱼龙混杂,要是?按警方办案去问话?,十?个里面九个不说实话?,假设犯罪嫌疑人就在里面,我?们更不便打草惊蛇。” 祁紫山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望向前方,眼睛里映上了?亮丽的色彩,他提议道:“老费,你人高马大的,跑进去的确让人警惕,不如我?进去看看吧。” 费江河思虑了?下,从汽车手套箱里取出一副墨镜,递给祁紫山,“你试试。” 祁紫山接过墨镜,戴上后朝费江河展示了?下,又扭头望向后排,展示给李疏梅看,他嘴巴故意弯了?弯,坚实的脸颊在黯淡的光线下明暗分明。 祁紫山本来五官就很正气,墨镜却让这种?正气显得更加凛然。 “你看起来……”费江河点?评,“不是?很合适。” “要不我?去试试吧。”李疏梅主动请求。 “是?不是?不妥,”祁紫山道,“这里还不是?普通的酒吧,是?一家夜店,里面环境不太好。” 费江河也道:“紫山说的是?,这样吧,明天我?到局里找找合适的人,今天有点?晚,我?跟老曲说一下,大家先撤。” “等一下老费,”李疏梅争取道,“整个警局我?对受害者情况最了?解,这是?我?们二队的案子?,无论?如何得我?们自己人上吧。而且,认识受害者的人应该多是?男性,我?反而比较合适。” “可是?……”祁紫山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费江河皱了?皱眉,变相地劝她放弃:“主要是?你形象不合适。” 李疏梅问:“你觉得什么形象合适?” “你想想,大晚上去酒吧的女孩子?,都会是?什么心理,你一看就不像。” 李疏梅紧抿了?下唇,她明白?费江河的意思,不过她知道这是?办案,草率行动当?然不行,刚刚车子?停下时,她就注意到车子?对面有家时尚衣店,她可以临时选一件衣服,稍微处理一下。 “等我?十?分钟。”李疏梅信心十?足,推开了?车门。 “哎疏梅你去哪。”费江河忙问。 李疏梅下车直接朝街对面的衣店走去,她在警校时学了?些伪装搭讪技巧,知道怎么进行高效调查,衣装就是?第一步。 在店老板娘的招呼下,李疏梅快速做了?决定,选了?一件黑色连衣裙,这裙子?削肩挂脖收腰,面料柔软,灵动垂顺,效果应该不错。 换上以后,迎来老板娘的阵阵夸奖。她对着镜子?也觉得不错,她可以设计一个上班族比较高冷厌世的白?领丽人人设,来夜店就是?放纵一下。 老板娘笑着说:“你这种?气质非常适合这款裙子?,整个人都靓丽了?许多,你男朋友看了?,保证喜欢。” 李疏梅对着镜子?笑了?一下,仔细端详后,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是?嘴唇的颜色有些偏淡,她问:“你这里可卖口?红?” “有啊,我?们店里有口?红。”老板娘连忙从柜子?那取一支口?红给她,“这个色你试试,口?红送你。” 李疏梅接过口?红,对着镜子?涂抹了?下,淡淡的嘴唇上立即印出一抹玫瑰的色彩,配上黑色裙子?刚刚好。 “多少钱,我?买了?。”李疏梅把?换下的短袖衬衫和裤子?卷好,“再给我?打包下。” “689,我?给你打个会员价九折吧。” 689?李疏梅内心一沉,这一件裙子?快赶上她小半月工资了?,她真?买不起,但是?现在放弃掉,再去找便宜的,恐怕耽误事情,反正以后办案总还用?得上吧,她做起思想工作,一咬牙把?银行卡拿了?出来,“能刷卡吧。” 第91章 谁给他的胆子。 李疏梅走进酒吧的门,璀璨的光污染和金属的声污染几乎一瞬间?把她包围,她一次也未到过这种地方,只是在电视里见过,她对?这里的印象是纸醉金迷,也是容易滋生犯罪的地方。 里面的环境很暗,灯光暧昧,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金属鼓上,李疏梅努力在适应这里的环境。 她试图让自己的步子变得随意一些,不要迈出那种正正的步伐,否则一定会让人觉得很别扭。 走进酒吧的大厅,迎面袭来的是重重的金属音乐,昏暗闪耀的灯光,酒杯相碰发出的叮当作响。淡淡的紫雾里,是男欢女爱的欢声笑语。 她站在暗处默默观察了一番,要想在这里打探到消息,恐怕光靠以前学的那些简单搭讪技巧是不够的,这样很容易被人甩脸色,也会被人怀疑。 她默默走向柜台,学着旁边孤身一人的女人,要了一杯价格合适的鸡尾酒。 那女人红唇似火,瞥了她一眼,露出不屑一顾的微笑,那种状态有?一种厌世的美。 这个状态不错,李疏梅记下了,她要了鸡尾酒,走向一个空着的双人桌,在高脚椅上坐下,又学着别人端起二郎腿,兀自品着俗名“破冰船”的红色鸡尾酒。 耳旁是各种嘈杂的声音,她试着置身事?外,装出十分厌世的样子,坐在那里静静地品酒。 不时之间?,她又抬起困蜷的眼朝周围一瞥,分辨这种环境里的人。 她看到了偎依在一起的男女,男人动作猥琐,在女人身上游走;也看到了相谈甚欢的朋友,举杯畅饮;也有?围在一起玩牌的男男女女。他们各自扮演着属于他们的角色。 然而也有?许多游手好闲的男人,到处勾搭独处的女人或者一对?姐妹。 这时,一个男人进入了她的视线,她故意没望他,对?方直接在她对?面的高脚椅上坐下,缓缓放下酒杯,他放杯子的位置很刻意,几乎快和她的杯子贴住。 “一个人?是第一次来吧。”男人笑道。 浓浓的酒味夹着低沉的笑声立即冲进李疏梅的耳膜,她故意微微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拿起酒杯没理他。 这幅样子果然让男人产生了进一步兴趣,他将酒杯又朝前推了几分,再次靠近她的酒杯,语气轻佻了几许:“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和哥哥说?说?。” 李疏梅这才抬眼仔细瞧她,眼睛微眯,故作打量,对?面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油头?粉面,粉色衬衫上面的扣子打开了,露出里面光亮的肌肤。 李疏梅微启红唇,笑了笑:“我在等人。” “等谁啊。” “黄姐。”她淡淡地说?。 “没关?系,等她来了,我们一起喝一杯。” “你不认识黄姐?” 对?面愣了一下。 李疏梅指了一下鼻翼旁边的痣,继续说?:“她这里有?颗痣,人很漂亮。” 那人媚笑道:“反正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真的,我就在本地做生意,你应该年纪不大吧,也是刚来玩,你可以开个价?” 李疏梅心里一滞,她没想到这儿那般“开放”,她刚才有?意描述了黄姐的特征,对?方显然是不认识的,她不必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她冷冷地笑道:“麻烦你走开!” 那人吃了闭门羹,脸色也变了:“怎么了,玩不起嘛,你出来不就是找人玩。” “我警告你一句,嘴巴放干净点,我可要报警了!” “……”男人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干干地笑了一下,“还?给自己立起牌坊了。”拿起酒杯起身走开了。 那人走后,李疏梅内心里五味杂陈,她感觉自己的表演很吃力,那些污秽的词语更令她感到难堪,她想放弃,但是她又不能放弃,不但不能放弃,而且必须要做得更好一些。 刚才她明显有?些失态,如果继续用?这种方式赶走别人,那势必会引起酒吧员工或者其他人的注意,她必须要随机应变。 很快第二个男人来了,搭讪的方式如出一辙,主打一个赤裸裸,李疏梅再次描述了受害者的那颗痣。 对?方依旧毫不在意,李疏梅知道他应该也不认识受害者,当下就笑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拿起电话,不断和电话里聊天,假装电话里是自己男朋友。 她也自顾自地笑着说:“好啊,我在等黄姐呢,等下就回去。你不用?来接我,真的不用?。” 倒不是男朋友赶走了对?方,实在是她通话时间?太长,那个男人十分无聊地走开了。 又先后来了两个新的男人,在了解到对方完全不认识受害者后,李疏梅也是想尽办法赶走了对?方。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照这样下去,李疏梅觉得今天可能毫无收获,但是就这样离开,她又十分不甘心。 正在这时,一个近三十岁的灰头?发男子走了过来,那张脸嬉皮笑脸的,两眼发光地勾着她瞧。那幅样子看着就不是正经?货色。 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双臂抱在一起,枕着桌沿,趴在桌上,抬起下颌,双眼迷离望着她,语气也十分萎靡:“美女,在等人呢?” “嗯。”李疏梅假装对?他爱理不理。 “想喝点什么,我请你啊。” “……”李疏梅没理。 “你说?句话,干嘛这么高冷,咱出来玩不就图个开开心心。”男人的眼始终钉在她脸上,又在她脖子和胸前逡巡。 李疏梅有?些莫名的难受,但又坚持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笑道:“我在等人。” “我知道你在等人,今天晚上哥陪你们,你姐妹一起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等姐妹。” “我怎么知道?我当然知道。” “黄姐你认识吧,”李疏梅停顿了下,随意地在鼻翼旁指了一下,“她这里有?颗痣。” “噢,你是说?黄曼丽吧,那个骚货,是你朋友啊。” 李疏梅心里激动不已,她强行?压抑着情绪,笑道:“怎么了,不能是我朋友。” “我还?以为?她不带人呢,这下好了,我们也是朋友了,美女,晚上我包你们俩个,双飞,价格肯定让你们满意。” 李疏梅早已被前面那些人的污言秽语免疫了,然而到这里,她还?是在心里恶心了下。 她依旧笑着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什么时候?”灰毛男人笑道,“那不就是床上的时候。” “……” “说?说?吧,是不是缺钱了。”灰毛主动搭讪,眼睛更加迷离,头?往前伸,酒气差点拍在她脸上。 “你说?呢?” “缺钱好啊,你们不缺钱,男人哪坏得起来……”他说?着说?着,慢慢动了动胳膊,放下了右手手臂。 昏暗的灯光下,李疏梅并?未注意他的动作,忽然只觉大腿上的裙衣被什么碰了一下,她马上站起。对?方突然伸手在桌底触碰她,要不是她躲得快。 真是混账东西?,李疏梅恨不得一脚踹上去,这个时候她绝不能发火,否则会引起酒吧的骚乱。 “怎么了,你还?害羞了。”男人旋即站起,伸手要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她正要往后一退,男人的身后,忽然闪来一个高大的黑影,那黑影的双臂猛地将灰毛的双肩箍住,像是熟人见到朋友抱住了他。 灰毛喊了一声:“他妈谁啊。”正要挣扎,黑影的力气实在太大,将灰毛整个上半身压了下去,压得他喘不过气。 李疏梅看清了,这人竟然是祁紫山,只见他动作行?云流水,把灰毛压下的时候,快速掏出警官证在灰毛眼前扫了一下,警徽的金光灿灿刺进黄毛的眼底。 这一瞬间?,灰毛就像被抽了筋的狍子,顿时老实了。 “不要动,跟我出去谈谈。”祁紫山低沉有?力的气息声在灰毛耳边响起。 “我不动我不动,我没犯事?哥。” “别说?话,走,出去。”祁紫山将他腰间?一握,灰毛忍着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做出微微求饶的表情。 忙完一切之后,祁紫山才侧头?和李疏梅对?视了眼,眼神里带着温水似的关?心。李疏梅没想到他会出现?,他应该一直在附近。 她发出微微的笑容,并?不明显,在祁紫山送灰毛出门后,她才走向门去。 这时,先前一个搭讪她的男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面前,笑着说?:“美女,怎么就走了,怎么不喝一杯。” 那人说?话间?,手并?不老实,快要搂上她的腰。 “忍住别叫!”李疏梅友好地提醒了下对?方,用?皮鞋猛地踩上对?方的脚背。 那人猝不及防,面部?五官瞬间?扭曲,张大嘴巴,竟生生忍住了叫痛。 李疏梅扬长而去,落在男人眼里的是一个十分飒爽的背影,哪里还?像之前那般娇艳欲滴。 “见鬼了。”男人喃喃地腹诽了句,抬起脚,嘶嘶地叫疼起来。 灰毛被推到了车里,整个人都十分紧张,嘴里一个劲说?着“哥我没犯事?,我真没犯事?”,刚才那嚣张的劲儿烟消云散。 李疏梅坐到了副驾驶,后排祁紫山押着灰毛,将李疏梅的画像展在他面前问他:“看画像,这个人是谁?” “是,是她,黄曼丽。” 费江河粗眉扬起,高兴地望着李疏梅,他立即启动汽车,快速开往警局。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到了市局,曲青川和马光平听说?找到了线索,已经?马不停蹄赶回市局等待。 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了,一间?讯问室的灯亮了起来。 第92章 “你们肯定认错了人。”…… 在李疏梅进一步引导下,左勇又描述了第二个嫌疑人外貌特征,很快第二个嫌疑人画了下来。 从左勇身上,不但锁定了死者身份,还得到了不少关键的线索,今天的行动是非常成功的。 曲青川没有拘留左勇,放他回?去,但说随时会?找他,让他这?几天安分?一点,下次可不是这?样好说话。 左勇点头哈腰说再也不去夜店了,老老实实做人,绝不会?再麻烦警局的同志。 左勇被民警带走后,曲青川就笑着说:“疏梅,今天听老费说你一个人去了夜店,我?还想?骂他呢,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调查,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李疏梅知道曲青川这?不是批评他们,她?忙说:“当时的确遇到了些麻烦,多亏紫山及时出现,帮我?解了围。” 费江河笑道:“是我?安排不周,不过当时紫山可比我?急,你看他衣服裤子……” 李疏梅在审讯前就发?现祁紫山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破了好几个规则不同的大口子,有几处竟然大到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 口子是被什么割开?的,不过一直在忙,她?还没来得及过问?,这?时不但她?好奇,曲青川和马光平也好奇起来。 只有祁紫山,耳朵微红。马光平问?:“这?是和左勇打架了?” 费江河道:“打什么架,紫山当时害怕疏梅一个人有危险,又觉得自己穿着正经,就急着用车里的美?术刀把自己衣裤划破,他说这?叫叛逆,就不会?引起怀疑。” 曲青川和马光平都是哈哈一笑,祁紫山却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李疏梅一直都没来得及感谢祁紫山,经费江河这?般描述,她?心生感动,忙微笑道:“谢谢你啊紫山。” “不用谢,都是一个队的,本该如此。” “你们俩挺有默契的,”马光平感慨,“以后要一直这?样搭档,那该多好。” 李疏梅一时没明白?,他们是一个队,以后就会?一直这?样搭档,怎么就听出了别?的意思。 祁紫山平静的瞳光里,缓缓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色彩,不过他却朝李疏梅微微抿唇一笑。 曲青川用手拂了拂马光平的袖子,“以后就一直搭档,年轻人有干劲,都好好干。” “行了,”费江河忙道,“今天太晚了,还打算聊到通宵呢,都回?去休息吧,紫山,送送疏梅。” “好。”祁紫山满口答应。 回?去的车上,李疏梅情绪有些低,对于祁紫山来说,她?的确了解得太少了,但她?隐隐感觉,他会?离开?这?儿。 “能说说你的助听器吗?”李疏梅从不喜欢关注别?的故事,近一年来,她?从未问?过,不过今天,她?却十分?想?知道这?背后的秘密。 祁紫山一直望着前方,夜色浓浓,他的眸光里却是亮亮。 他没有回?答,李疏梅不依不挠地问?:“是不是很快要离开?市局了?” 他没回?答,但眼?底的光却闪了一下。 “你家在省城,你迟早会?回?去?”李疏梅继续问?。 他还是不回?答。 李疏梅觉得没必要再问?下去,也许他们之间?并没有熟到这?个程度,她?和祁紫山本来就是同事关系,只不过因为朝夕相处,她?对他可能离开?产生了些许低落的情绪。 车子一路驶向疏梅家的幸福老街,直到缓缓在车站前停了下来,祁紫山都没有回?话。 李疏梅准备下车。 “等一等,疏梅。”祁紫山忽然转过了头。 她?也转过头。他的眼?睛里有几分?微微的红晕,像深不见底的海面倒映了几片残阳。 他半天没开?口,而是认真注视着她?。李疏梅怪不好意思,在她?眼?里,祁紫山一向都是十分?平淡的性格,今天却有些异常,她?连忙笑了一下,不免问?道:“紫山,你想?说什么?” 紫山嘴角微弯,温声道:“今天,你的黑裙子很美?。” “……”李疏梅也慢慢露出笑容,“谢谢,那我?下车了。” “晚安。” “晚安,你早点回?去休息。” “嗯,你也好好休息。” 一直走进幸福老街里,祁紫山都没有开?车离开?,她?努力朝他招了招手,喊道:“快点回?去吧。” 车子还是没走,车内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不得不往回?走了两步,终于车子动了,缓缓驶向了夜色。 李疏梅却望着渐渐消失的车灯发?了会?呆。 * 第二天,曲青川带队到酒吧调查,很快得知两名嫌疑人的信息。 嫌疑人查海洋,时年四十二岁,皮鞋公司老板。 嫌疑人周竞遥,时年三十二岁,体育器材俱乐部经理。 而问?起黄曼丽的信息,酒吧老板和员工都说不知道,或者说因为某些隐秘的原因都不愿意透露,否则酒吧只怕很可能被警方封锁、吊销执照。 接下来,李疏梅跟着费江河和祁紫山走访皮靴公司老板查海洋,曲青川和马光平走访体育器材俱乐部经理周竞遥,分?头行动。 赶到皮鞋公司已经到了中午,查海洋刚刚吃完午饭,三人在他的总经理办公室见到了他。 和画像里的外貌几乎一模一样,就像从纸上飞出来的一张脸庞,祁紫山内心里由衷的感叹,不过这?张脸油腻了许多,一张假笑始终挂在脸上。 “都没吃饭吧,走,费警官,一起去食堂吃个便饭,我?叫厨师给你们做几个菜。”查海洋十分?客气,从警方登门开?始,也不问?什么情况,就“热情”地要宴请大家。 “查总,了解完情况我?们就撤了,”费江河道,“你要再耽误,我?们可回?去吃不上饭。” “呵呵呵……”查海洋笑道,“在我?们这?吃个便饭,那才好开?展工作啊。” “查总,如果你还和我?们打太极,那我?们只能把你带回?去问?话了。” 查海洋顿时老实,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费警官,那我?们赶紧开?始吧。” 服务员很快送上了茶水,祁紫山特意把门关上,三人一起坐进沙发?。查海洋微微眯着眼?笑,就坐在他们对面,问?道:“费警官,找我?是有什么事?” 祁紫山从本子里将疏梅画的黄曼丽画像取了出来,放在了沙发?前的大理石桌上,他特意将画像转了一百八十度,让查海洋正面看清画像上的人。 就在那一刻,查海洋脸上的假笑僵住了,李疏梅能看出,他努力在保持这?份假笑,为让自己变得更自然,他甚至让笑容更浓了几分?。 这?种微妙的变化?,要是旁人并不一定能捕捉出,但参与了不少案子,李疏梅结合画像识骨的本事,已经能看透这?种变化?。 想?必更有经验的费江河和祁紫山应该也看得出来,查海洋不但认识黄曼丽,而且他和黄曼丽的关系应该不浅。 “我?不认识。”查海洋摇了摇头,假笑依旧停留在脸上,当他说完这?句话,似乎胸有成竹,脸色变得十分?镇定。 对于查海洋的否认,李疏梅嘴角微微一撇,她?决定看他怎么继续演戏,费江河十分?直接道:“查总,既然我?们都过来了,你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查海洋依旧死猪不怕开?水烫道:“费警官,我?每天在公司忙得团团转,你不会?以为,我?有时间?认识别?的女人,这?件事要是我?老婆知道,我?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你们肯定认错了人,一定认错了人……” 查海洋不断强调认错了人,费江河伸手打断了他的唠叨:“查总,查总,外面找女人,我?们警方未必能治你,但要是杀了人,我?们现在就可以把你逮回?去,既然你不配合,那回?局里说吧。” “杀了人?”查海洋小小的眼?睛猛然睁大,“你是说她?死了。” “你认识她??”费江河问?。 查海洋脑门已经渗出细汗,苦恼道:“费警官,我?们这?些开?公司开?厂子的,真的很累,没你们想?的那么风光,你说再苦再累还能回?家里发?牢骚嘛,那只能到外面找人倾诉……” “查总,”费江河大声道,“你是不是认识她??” “我?认识,我?认识,”查海洋舔了下唇,“我?们只是认识,关系很简单,我?们这?种根本也不叫嫖.娼,我?们就是谈谈朋友,交流感情,毕竟像我?们这?种岁数,很难找到知音……” “我?再提醒你一句,问?什么发?什么,废话就不要说了。”费江河警告了一声。 “是,是,费警官,你问?。” 费江河问?:“你和黄曼丽怎么认识的?认识多长时间?了?” “我?和黄曼丽……认识半年了,是在爱法丽酒吧认识她?的。” “这?半年里,你们处过多少回?,都在哪处的。” “我?们就是酒吧聊聊天……” “回?局里说?”费江河冷声说。 “哎,费警官,”查海洋苦声道,“七八回?吧,都是去她?的住所,我?一般下半夜回?去,不敢通宵。” “怎么交易的?” 查海洋重重吞咽了口,犹豫了下说:“一次三千……费警官,我?向你保证,我?们关系很简单,每次我?最多在她?那待两个小时。我?是爱老婆爱家庭的人,我?爱惜羽毛,我?不敢在外面多停留。” 李疏梅听罢,嗤之以鼻。 “把她?家地址写下来。”费江河提醒。 第93章 死亡报告。 回去很快和曲青川他们碰头了,彼此把调查的信息交流了下。 曲青川那边走访的是周竞遥,周竞遥最后一次见黄曼丽是半月前,近一段时间有出差的经历,八号以后都有不在场证明,他的嫌疑彻底被排除。 从两人口?中并没有得到其他人与黄曼丽交往的信息,曲青川说?,酒吧鱼龙混杂,要想找到准确的信息那实在太难了,也说?不定?那天晚上黄曼丽第一次和某个陌生男人离开了,至于这个陌生男人,是否有目击人都很难说?。 费江河提议下午去黄曼丽的房子那看看,周宁的痕检科被临时叫上了,一行人赶往了黄曼丽居住的小区,问了保安才知道,这小区以前就大门有个摄像头,后来坏了也没有修,小区还有两个侧门,想通过摄像头探知黄曼丽的行踪也变得不可?行。 黄曼丽是在这儿租的房子,租在一楼,一套三室一厅的套间,房东接到消息很快跑过来给开了门。 房东说?,房子是房客自己装修的,他几乎不过问房客的生活,房客交房租也非常爽快,每次都是提前交给他,房客住了一年多时间,彼此关系都是非常不错的。 大部队戴好了鞋套手套,一起进了门,客厅的窗帘是半掩着的,里面的光线不太亮,费江河率先上前把窗帘拉开了,客厅豁然亮堂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比较明亮的色彩,沙发是明黄色,上面慵懒地躺着几件亮色女式衣服,有裙子也有休闲装。 客厅没有电视机,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又?精致又?宽敞的鞋柜,柜门敞开,里面是一排排的时尚鞋子,以高跟鞋居多,黄色、红色占多数。 除此以外?,客厅偏欧式暖色调的装修色和家具,也给人有种温馨和暧昧的感觉。 与环境唯一格格不入的地方,就是沙发前茶几上的一只烟灰缸,和一只黑色打火机,烟灰缸里面铺满了浅浅的一层烟灰,不清楚黄曼丽是不是会?抽烟,但查海洋和周竞遥他们过来,应该会?坐在这里吸上两口?。 李疏梅慢慢走到了卧室,卧室也是偏欧式,暖色调,看上去很温暖。床上的被子随意摆放,卧室里到处是随处放置的内衣、丝网、睡袍和零乱的化妆品,看上去很乱,但却很干净。 这说?明黄曼丽是一个生活比较慵懒,但注重生活品质的人。 床头柜上的相框里,有一张黄曼丽身穿黄裙的生活照,她年纪并不大,只有二?十多岁,妆容很深,脸很白,嘴唇很红,使用?了不少化妆品,她十分娇艳,已经跳脱了这个年龄的青涩,非常成熟。 李疏梅又?走向?另一间房,这间房只有衣柜,满衣柜都是女式衣服,多数是黄色和红色,黄曼丽比较偏好亮丽的颜色。 在黄曼丽的洗手间,她发现了男士洗面奶,还有几支男性才会?用?的一次性剃须刀,和剃须膏。 当她再次回到客厅,痕检科一位同事正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举着一只袋子,对曲青川说?:“曲队,在床头柜找到了这个。” 像是几只五颜六色的玩具,她再仔细一瞧,是性用?具,还有避孕套。 周宁正好在附近,提醒说?:“带回去检查下指纹吧。” 大家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物证,痕检科把现场的指纹和脚印等都进行了提取,很快完成了取证工作。 回去的车上,费江河分析说?:“死者的身份证、银行卡还有现金都完好无损,房间也没有特别可?疑之?处,这里应该和黄曼丽的死没有直接的关系。” 曲青川也说?:“在房间提取到的物证应该意义不大,我倾向?于死者是在室外?被人控制,然后使用?交通工具送到了那间水泥屋。” 费江河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调查的范围就要大幅扩大了,不仅有可?能是酒吧里的人,也有可?能是外?面的人,像黄曼丽这种职业,她的关系网也不会?简单。” 马光平忽地说?:“你们记不记得几年前外?省一起案子,凶手专挑特殊职业下手,劫取钱财。” 在马光平的提醒下,大家思虑起来,费江河问:“你是想说?凶手主?要是为了图财?” 曲青川说?:“是不是图财我们有办法?知道。黄曼丽应该不止一张银行卡,卡很可?能就带在身上,凶手控制她以后,如果拿到了卡,肯定?会?到银行取钱,我们可?以联系各大银行,调取下黄曼丽银行卡近期的取钱信息。紫山,你和银行联系下吧。” “行,曲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黄曼丽遇害的各种原因做了分析,李疏梅听在耳边,也在思考,她昨晚在酒吧也做了许多观察,她发现酒吧的女人都会?带着挎包或手提,黄曼丽应该也有自己的包,但在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黄曼丽的任何身外?之?物。 从这个角度看,黄曼丽身上的钱财很可能被凶手拿走了,也许凶手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钱财呢? 李疏梅忽然想起什么,她那天在现场观察了黄曼丽的脸,又?通过画像画下了她,她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现在回想起来,她意识到了,是一对明晃晃的耳环。 在黄曼丽的卧室里,有一张她的个人生活照,就戴着一对黄色耳坠。 她马上说?:“曲队,老费,黄曼丽可能少了一对黄色耳坠。” 大家都不约而同点了点头,费江河肯定?道:“对呀,疏梅观察得仔细,凶手应该是把黄曼丽身上的所有物品都拿走了。” 曲青川也说?:“嗯,这样的话?,凶手的犯罪动机似乎清晰了一些,不过谨慎起见,我们还是等等法?医和痕检的报告吧。” 费江河问:“这次老杜怎么回事,尸检报告怎么还没出来?” 李疏梅记得以前尸检报告第二?天就能出,这次已经过去两天了,她猜大概是这次的尸检比较困难。 曲青川却撇了撇嘴:“邓欣龙那边也有一具尸体要尸检,老杜先忙的那边。” 费江河顿时眉头紧锁,揶揄道:“抢资源倒是挺积极!” 李疏梅忍住不笑,她知道费江河一定?说?的是闫岷卿,闫岷卿就是出身于三队,他要是让杜南峰先做三队的工作,杜南峰不可?能拒绝。 大家一边分析案子一边聊起日?常,很快就回了市局,黄昏时分,法?医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尸检报告六点前能赶出来。 曲青川决定?,晚上七点,开一个案情讨论会?。 李疏梅与祁紫山一起吃完晚饭后,拿好了本子走进会?议室,没想到闫岷卿已经坐到会?议桌前。 看到闫岷卿,李疏梅的笑容也淡了几分,然而闫岷卿却默默注视了她片刻,并没有说?话?。 这种会?议,曲青川都会?邀请闫岷卿,闫岷卿也经常提前赶到会?场。 由于闫岷卿到了,大家来得都很及时,不到七点,屋子里就坐满了。 除了二?队外?,法?医和痕检科的同事都参加了会?议,还有少数技术科的其他同事。 “这个案子局里和夏局都非常重视,”闫岷卿又?惯用?他的开场白道,“我希望你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争取早日?把案子破了。你们的工作,局里和夏局都看在眼?里,当然我也会?尽我所能,一如既往支持大家的工作,有困难不要怕,大家一起上,众人拾柴火焰高……”闫岷卿抑扬顿挫地发完言,朝会?场扫了一眼?。 在整个会?场,唯独费江河一人是冷着脸的,他从费江河的脸上扫过,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沉声道:“那开始吧!” 杜南峰首先站了起来,他提前准备了幻灯片,一名法?医同事演示了起来,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就是那天在水泥屋看到的女尸照片,而且是从正面拍摄的。 即便?是照片,李疏梅仍旧感觉一阵头皮发麻,没有现场难闻的气味,但灰白的色彩和溃烂的皮肤却冲击着眼?球。 杜南峰说?:“下面由我来介绍一下尸检的情况。死者女性,由周宁那边提供的指纹比对,比对的结果是一致的,我们目前已经确认死者名叫黄曼丽,年龄二?十一岁。” 在黄曼丽的住所里,周宁提取了现场指纹,周宁应该回来就和杜南峰那边做了指纹对比,指纹对比结果一致,死者是黄曼丽的身份即以确认。 幻灯片上换了一组照片,是解剖后的照片,李疏梅看到了尸体的头部、躯干、四肢和器官等局部照片,在一对臂膀处,有十分深度的勒痕,如同被利器剜出的道道沟壑,乌黑凄惨,血肉模糊。 李疏梅记得,那是把人挂在铁窗的电线造成的,黄曼丽身高大约165cm,体重至少也有45kg以上,又?被风吹雨打,仅凭两只臂膀固定?,可?想而知,该形成多大的冲击力,如果再晚点找到她,估计两只臂膀都有可?能被切割成白骨。 杜南峰解释:“胳膊的勒痕就是电线造成的,没有其他伤害。” 下一张照片,手腕处呈现勒痕,不过比臂膀轻了许多,杜南峰继续说?:“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绳子的勒痕,不算非常严重,而在一对手腕和一对脚踝处,勒痕较深,这说?明死者曾经被人捆绑,双手和双脚也被绳子捆绑,死者进行过挣扎,从而造成了明显的勒痕。” 会?场所有人都聚精会?神望着幻灯片,光线在不断跳动,紧接着下一张照片跳出,李疏梅眼?球一滞,这张照片是死者的脖子处照片,即便?皮肤呈现一定?程度的溃烂,但是仍旧能看出,脖子处有极为深度的沟壑,沟壑很清晰,不像手腕和脚踝那样反复。 第94章 并案风波。 贾向东面带微笑?,朝着?闫岷卿的方向道:“闫支,曲队,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几分钟,我这里有个案子和曲队的水泥屋女尸案非常像,所以我过来和大家分享一下。” 李疏梅终于明白?了,他?这是来分享案情的,这对案子来说是好事。 闫岷卿问道:“老?贾,什么?案子啊?” 贾向东对身旁的副队罗砺锋说:“大锋,给闫支汇报下吧。” 罗砺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会议桌前方,将u盘插到电脑主机里,不一会,他?打开了一份案件材料,一张案发?现场照片随即展示出来,照片里是一名趴在梯子上的女人。 女人是整个身体穿过人字形双侧木梯的两个口?子,腹部搭在梯子横档上,头部、上半身搭在身体的一侧,腿部搭在梯子的另一侧,就像一个人正弯着?腰,做出四肢伏地的动?作。 她的双臂被绑在一侧两只梯脚上,两条大腿被绑在另一侧两只梯脚上,按理说梯子是可以折叠的,但女人身体的弯曲将梯子硬生生撑开,女人生前应该经历了不少折磨。 这是女人的侧面照。这种奇怪的捆绑姿势让李疏梅产生一丝熟悉的感觉,她很快记起来,当初在调查罗向松农药厂被害案时,为?了寻找并?案线索,他?们二队对五年内的刑事档案做了排查,当时她就接触到这份卷宗。 这起案子名为?地下室绑缚强.奸杀人案,又称地下室女尸案。 当时老?费也?看过这份卷宗,此?时的他?微微展眉,他?应该也?记起了这起案子。 下一张照片显现出来,是从女人后方拍的,女人的裤子被破坏……很显然,她在这种奇怪捆绑姿势下,被人从后方性侵犯。 状况有些不堪入目,好在照片做了一些特?殊处理。 罗砺锋介绍说:“这是发?生在去年五月十二日的一桩强.奸杀人案,死者的名字叫胡灵妍,二十一岁,是本地人,这两张照片大家都看到了,死者生前被捆绑,经检查,生前遭受性侵害,并?且在死者的口?腔内发?现了柠檬片……” 李疏梅一阵头皮发?麻,这两个案子实在太像了,难怪老?贾他?们要过来探讨案情。 罗砺锋继续说:“死者属于机械性窒息,是被绳子勒死的,我们当时推测,凶手是在实施性侵害过程中?,勒死了对方,凶手非常变态。” 听到这,李疏梅不知不觉咬紧了牙关,现场气?氛出奇的冰冷。 不过冰冷的氛围并?没有阻止她的思绪,她很快联想到黄曼丽的死,当时在现场,大家也?推测凶手有变态的实质。 两个现场,的确高度相?似,李疏梅甚至觉得,凶手是同一个人,当然也?不能否定是模仿作案,但这两起案子的气?质却给她一种感觉,出自同一个人的手段,当然她经验不足,不能就此?下定论。 现在既然老?贾和罗砺锋来了,那么?他?们一定带来了什么?有利的线索吧,这对黄曼丽的案子或许有很大的帮助。 罗砺锋下了结论:“闫支,综合对比下来,我们认为?地下室女尸案案和水泥屋女尸案存在高度吻合的细节,这两起案子我们建议并?案调查。” 刚刚没有想这么?多,李疏梅这才意识到,两个高度相?似的案子的确需要并?案调查,共享线索,这有助于推动?案情侦破。 闫岷卿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可以并?案调查。” 罗砺锋立刻回道:“谢谢闫支的支持。” 然而这时,李疏梅却发?现费江河缓缓靠向椅背,双臂相?抱起来,面色低沉,同样,在曲青川和马光平脸上也?能看到这样闷闷不乐的表情。 李疏梅坐在他?们侧后方,能观察到他?们的表情,她原想有了新的线索对黄曼丽案是有利的,但费江河他?们似乎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情绪。 这时,贾向东嘿嘿笑?了两声:“我知道曲队这两天辛苦了,这么?快就调查到了死者身份,你们放心,案子我们接手后,一定会尽快破案。” 就像一记闷拳打过来,李疏梅终于知道,费江河曲青川他?们为?什么?会不高兴了,她初来局里时间不长,也?没有并?案调查的经验,今天才知道并?案调查的负责人是需要变更?的。 她默默转头望向祁紫山,祁紫山坐在她侧后方,他?似乎很快会意,朝她点了点头,又靠近她轻声说:“局里之前的并?案都是这么?做的。” 如果是纸面上的规定,李疏梅不会不知道,看来这个规矩是大家私下定的,就是说,两个队办理的案子如果并?案处理,责任人会落到最早立案的队伍,无疑在这次案件中?,老?贾的案子在前,并?案后责任人就自然还是他?。 从事上来说,李疏梅渴望并?案,毕竟对推动案情进展是有利的,但从个人情感上来说,她和费江河曲青川他们一样,根本不想将案子交出去,这个案子虽然调查时间不长,但明显的现在有很大突破,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锁定嫌疑人,大家都付出了努力和心血,谁又想把结好的果实拱手相让? “老?贾,你们的案子压了快一年了,现在是什么进展?”费江河几乎是有些冷漠地说道。 他?的话里也?绵里藏针,一个“压”字足以让对方难堪,贾向东也?不是假把式,马上笑?道:“老?费,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等并?案后,破案那只是时间问题。” 费江河马上道:“我最近还恰恰关注了卷宗,你们这个案子,好像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可靠的犯罪嫌疑人吧……” “老?费你这话不像是关心案子啊,”贾向东脸上带着?假笑?,语气?却尖锐起来,“是对我们一队办案有意见?” “上次高校投毒案,”费江河忽然转换了话题,“最初应该是轮到你们队接手,可你们觉得这案子不好办,于是推了一手,临时接了别的案子。” “老?费你这话什么?意思?”贾向东终于收回了假笑?,脸色发?青,“你要是看我不爽,大可找夏局去,犯不着?在这里搬弄是非。” 费江河也?铁青着?脸,“这案子我不同意交出去,要并?案也?是我们二队接手整个案子。” 李疏梅怔了证,她没想到费江河会挑战约定俗成的规则。 在场的人脸色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闫岷卿也?收起刚刚看戏的恣意姿态,眼里露出谨慎的光亮。 在李疏梅看来,闫岷卿是不会支持费江河的。 明明以为?费江河只是发?发?牢骚,没想到他?想把案子“夺”回来。曲青川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他?不想把案子交出去,但也?知道局里是不会同意的。 如果说案子已经取得了巨大的突破还好说,现在不过是确认了死者身份,嫌疑人并?没有什么?线索,谁也?说不定未来是什么?样的,也?不见得破案效果就比老?贾他?们强。真“夺”回来,反而会带来巨大的压力。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阵子,贾向东似乎调整了情绪,平静道:“老?费,权当你是开玩笑?。现在闫支在这儿,案子归谁也?轮不到你说了算吧。” 曲青川心下直觉不妙,贾向东这个老?狐狸,果然不是善茬,他?知道和老?费硬着?来一定占不到便宜,他?也?知道老?费和闫岷卿两人不对付,所以故意把闫岷卿拉进来。 实际上各个队之间为?了工作有些摩擦是常事,只要不破坏团结,闫岷卿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夏局也?不会过多干涉,但贾向东显然不这么?想,他?想通过闫岷卿彻底掣肘老?费。 曲青川正发?愁怎么?办时,费江河却中?了贾向东的招,冷冷地说了一句:“谁在这都不好使,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曲青川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这话是能在这里说的吗,这明显是将二队和一队的矛盾上升到和闫岷卿的矛盾,果然,闫岷卿刚刚还吃瓜看戏的平静脸色,一瞬间就黑了下来,这变脸速度令人感叹。 闫岷卿这个人曲青川十分了解,非常爱面子,平时在私底下说他?两句他?都爱红脸,何况在这么?多兄弟面前,他?怎么?可能输给费江河。 老?贾笑?了,但这次不是假笑?,是嘴角高高挂起幸灾乐祸的笑?容。 李疏梅起初不懂,但逐渐看懂了这剑拔弩张的局势,她知道老?费被老?贾阴了。 老?费向来对破案专注,不热衷人事关系,所以说话直来直去,无论是对夏局还是同事,都是这个态度,这是他?的本性。 闫岷卿黑着?脸不说话,显然是要憋大招了,贾向东见势,却又加了一把火,皮笑?肉不笑?道:“老?费,照你这么?说,夏局不在,你说了算呗?” 费江河来气?了,撸起袖子:“老?贾你别说风凉话,我今天就把话说明了……” “哎,老?费……”马光平一把把他?胳膊抱住,另一边,曲青川拍了拍另一只胳膊,两人几乎把他?“押”住。 马光平笑?面佛道:“有什么?话回去说,没必要在会上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费江河猛地一挣,将马光平挣开,他?大声说,“我早就看不爽了,这不是第?一次,上次也?是案子破一半,老?贾要并?案,功劳全给领去了,怎么?了,我们兄弟们干得累死累活,就不是人了!” 这番话把李疏梅说得怔了怔,心里也?生出几许打抱不平,她见不得费江河受委屈。明显的,他?已经压抑了许久,此?刻的他?脸色发?青,眼睛里却是红红的。 第95章 她的优点太多了。 李疏梅根本没想到闫岷卿会突然骂贾向东,而且是在大会上痛骂,几乎把老贾驳得颜面扫地,平时他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这种情况李疏梅意外,在场的人更意外。 见老贾一副满脸不快无地自容的样子,费江河却露出开心的笑容,就像小孩子打架斗殴,赢了以?后,无论伤痕累累,都十分开心的笑容。 同样,曲青川和?马光平脸上也有压抑不住的笑容,但是他们十分克制,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 整个现场无人言语,十分寂静,李疏梅也不知道这个会接下来?该朝什么方?向走去,她看了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这个会从七点开始,开了两个多小时,她已经感受到了一丝疲惫。 闫岷卿在各人脸上扫了一眼?,却在李疏梅这儿多停留了一会,不一会,他说:“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吧,大家回去把细节再理?理?,明天夏局从省里回来?,我亲自和?他商量下并案的事?情。” 他说罢,就拿起笔记本朝门?口走去,贾向东重?重?叹气站起,把手里的钢笔朝地上一甩,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众人都怔了怔,李疏梅倒没有被?吓到,只是没想到老贾脾气也不小。 怎知,门?口的人并没有走远,闫岷卿就像“幽灵”般走了回来?,他冷眼?瞪着贾向东,厉声道:“破坏公?共财产,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贾向东瘪了瘪嘴,却十分坚强地捻起一丝笑意:“闫支,我甩墨水呢,没想到把笔甩出去了,下次注意。” 闫岷卿没再说他,目光微微转到费江河这边,再次攻击:“还有老费,我再次警告你,不要没纪律,再发现你单独派人行动,你给夏局写检查!” “知道了,屁话真?多。”费江河一改往常的争锋相对,却嬉皮笑脸地笑了。 闫岷卿冷着脸,见他嬉皮笑脸的,嘴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一转头走开了。 会议结束,二队五人赶回办公?室,刚进门?,马光平就道:“今天挺奇怪的,老闫竟然没像以?前?一样支持老贾,看来?这起案子我们还有戏啊。” 费江河笑道:“今天我是给他脸了,要是他敢乱做决定,我肯定去老夏办公?室闹。” 马光平道:“好在他今天还帮我们教训了老贾,你看老贾一开始那气焰。” 曲青川却不乐观道:“老闫不过就是一人五十大板,立立威而已,大概率明天见了老夏又是以?前?那套说辞,最后案子还是会给老贾他们。” 大家高涨的情绪不免都低落了几分,马光平说:“哎,还是你们当领导的了解领导,算了,都回家好好睡吧,明天再说。” 晚上李疏梅回到家,李新?凤告诉她,老夏今天在省里开完会,按理?说今晚回来?,却又碰到了老同学,说是晚上要促膝长谈,明天一早赶回市局。 第二天九点多,老夏回到了市局办公?室,刚忙完手里的活儿,闫岷卿就敲了敲门?,实际上他最近一直在关注各队的案子,昨晚他就听到了会场上的风波,他不动声色问:“岷卿,找我有事??” 闫岷卿老样子站在夏祖德桌前?问候起来?:“师父,这次去省里舟车劳顿,怎么上午没在家休息休息。” 老夏给他拿了一颗糖果,“岷卿,你找我,是工作上的事?,还是个人的事??” 闫岷卿听得出来?,老夏这是要他有事?说事?,他忙说:“夏局,想和?你汇报下工作,就是水泥屋女?尸案。” 正式汇报工作,闫岷卿知道边界,通常会以?职务相称。 “坐。”夏祖德招了下手。 闫岷卿忙拉了一把椅子,坐到老夏对面,将本子打开,按照自己的思?路把一年前?的地下室女?尸案和?最近的水泥屋女?尸案,一起做了汇报。 汇报完,他说:“目前?这两起案子各方?面细节都很?相似,存在是一个人作案的可能性,也有可能是模仿作案,无论是哪方?面,我这边都倾向于做并案处理?,这有助于推动案情。” 夏祖德颔首道:“现在并案条件也很?成熟,可以?做并案处理?。” 闫岷卿将话题转到本次谈话的重?点:“不过这两起案子时隔半年,是由老贾和?老曲分别接手的,现在两队对于谁接手案子出现了些争议。” 夏祖德道:“你怎么看?” 闫岷卿并不意外夏祖德会直接问他意见,老夏信息很?灵,他没问是什么争议,大概率知道争议是什么,他也早有准备回答:“从以?往的经验上来?说,老贾接手会对整个案情更具有统一性,但从个人主观意愿上,我却更倾向于老曲接手。” 夏祖德眉头微动,是想继续听他的分析。 闫岷卿忙说:“老曲最近的案子办得很漂亮,特别是上次高校投毒案,我全程参与,知道压力有多大,他们顶住了压力,而且同事们表现都很好,特别是李疏梅同志,通过骨点分辨凶手不是同一人,直接找到了案子的突破口,而且这次水泥屋女?尸案,她也通过画像快速确认了死者身份。” 如?果说上次,闫岷卿夸李疏梅还带着些违心,但此刻,他却是十分真?诚了,人有时候就得懂得去欣赏别人,果不其然,他发现疏梅身上的优点太多了。 他根本不是在老夏面前刻意表扬李疏梅,而是实打实地称赞人家优秀,当然只言片语肯定是不能表达他的全部,他知道这些只是他的主观意愿,他就是想说出来?。 夏祖德微微含笑道:“行啊,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闫岷卿笑道:“是啊,这只是我个人主观意愿,最重要还是请示夏局的主意。” 夏祖德郑重?道:“这两起案子,作案手法十分残忍,如?果是连环案,那性质又要加重?,这本身就是一起性质恶劣的案子。” 闫岷卿忙正了正腰板,认真?倾听起来?,手里的糖果也因热汗,慢慢有些发黏。 夏祖德下令:“这起案子从今天开始正式并案,就由你牵头,一队二队联合办案,要尽快破案。” “是。”闫岷卿立即站了起来?,严肃回答,“夏局你放心吧。” “好,你们先把细节捋一捋,我有空会来?听听你们的案情。” “好,师父,那你忙,我先回去办起来?。” 闫岷卿出门?后,心里也踏实了,他料定老夏会给出联合办案的想法,这在以?前?的重?案大案里,是常事?,联合办案对于这次的案子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他也有机会能看到师妹在这次案子里表现出更多的优点。 * 李疏梅收到了联合办案的消息,她觉得这是比较好的结局,他们可以?继续调查案子,而且还能对之前?的案子进行更多的了解。 曲青川把大家叫到了一起,说道:“既然已经联合办案了,那我也提几点要求。明天的晨会大家都去大会议室,尽量别迟到。信息一定要共享出来?,是共享给整个团队。当然,我也希望我们队在这次联合办案过程中,能发挥更重?要的作用。大家加油吧。” 费江河道:“反正就一点,千万别埋头苦干,让老贾抢了功劳。” 曲青川会心一笑,马光平也笑了,李疏梅和?祁紫山则是相视一笑。 下午闫岷卿召开了第一次会,会上,他说了一段闫式开场白,最后鼓励说:“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争取早日破案!好,我就说这么多了,大家把案情再做一下交流吧。” 曲青川再次把水泥屋女?尸案的案件细节做了分享,贾向东也投影了案件资料,做了详细讲解。 李疏梅对这起半年前?的案子了解甚少,她一边听着一边做起笔记。 去年五月十四号,局里接到了电话,一家刚建成的小区,某一地下车库地下室里,小区维护人员发现了一具女?尸。 当时老贾带队第一时间赶到,法医和?痕检也紧随而至。 女?尸被?捆绑在一座人字形双侧实木梯子上,梯子是用厚实粗糙的木头制作的,上面糊满白色油漆,后来?经调查,这个架子是装修工人刷地下车库墙面的脚踏梯。 经法医尸检,女?人的死亡时间确定为发现死者的前?两天,即五月十二号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这所小区刚刚建成,还没有客户交付,整个小区内空无一人,虽然对周边住户进行了大量走访,但并没有获取任何线索。 老贾把第一嫌疑人锁定在小区的油漆装修工人身上,小区刚刚建成,油漆装修也才是半个月前?的事?,小区是准备在近期进行客户交付,没想到出了这种事?,购房的小区客户纷纷要求退房。 在油漆装修工人身上,老贾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们案发的十二号晚上,都有不在场证明。 死者并不住在附近,在五月十二号白天,她之所以?路过这块地方?,是因为每周五下班后都会去给一个小孩家教一小时,她教葫芦丝。 后来?死者的挎包在案发小区附近的一个下水沟里找到,包里的钱和?银行卡都不见了,其他物?品都在,包括一只教学用的小型葫芦丝。 老贾把调查方?向重?点放在了家教这条线上,对小孩的父亲和?当初介绍死者做家教的同事?进行了周密调查,他认为犯罪嫌疑人对死者家教的路线是比较了解的。 但是调查后,家教相关的嫌疑人全部排除了嫌疑。老贾只得再次改变了方?向,他认为案件存在随机性,很?可能是变态强.奸犯,对小区结构比较了解,那天黄昏时偶遇胡灵妍。 第96章 “我加入老费的调查。”…… 老贾汇报完,会议室变得寂静无声,闫岷卿放慢语气?说?:“老贾,这件案子?时?间拖得确实有些长,可能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并不了?熟悉这栋小?区,他也许只是机缘巧合发现小?区的环境适合作案……当然,现在不是质疑你们?工作的时?候,只是希望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大家要慎重。” 贾向东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闫岷卿道:“接下来谈谈案子?的方?向吧。”他见无人应答,就问?曲青川,“老曲你先说?说?吧。” 曲青川略做思考说?:“闫支,抛砖引玉吧,并案后,我?特别观察了?两处作案的地点对比,去年的地下室女尸案是发生在刚建成的小?区,对凶手来说?环境比较安全?,今年的水泥屋女尸案发生在野外,相对来说?更安全?,如果这是同?一人作案,那么凶手的‘安全?’意识显然得到了?升级。” “第二点,”曲青川翻了?一页纸,眼睛在本?子?上微微停留,又望向前方?道,“死者捆绑方?式很相似,都是普通塑料绳,第一起案子?捆绑在梯子?上,第二起案子?捆绑在椅子?上,两人都是呈现趴挂姿。” 李疏梅仔细聆听,的确这是非常相似的,第一名死者胡灵妍是趴在梯子?里被捆绑,第二名死者黄曼丽是趴在椅背上进行捆绑,两人都是挂着的。 虽然第二种捆绑方?式是周宁推测出来的,但是现在却可以反证,周宁的推测是正确的,凶手喜欢使用折磨受害者的方?式捆绑。 曲青川继续道:“这种捆绑方?式并不能说?明凶手一定很变态,他很可能是就地取材,但是同?时?他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性侵受害人,这种捆绑方?式对凶手来说?十分便捷。从这个角度分析,我?个人推测凶手的主要目的是性侵。他应该是一名身材并不高大的男性,他需要借助捆绑才能达到性侵的目的,而且他很享受这个捆绑式性侵的过?程。所以说?,他生活中可能是一个很低调,且易受冷眼的男性形象。” 曲青川说?罢,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李疏梅这才知?道,曲青川在会前做了?许多准备,刚才就是他的犯罪心理侧写。 “老曲,你的想法我?是支持的,”闫岷卿点了?点头后,又话锋一转,“不过?,第二名死者黄曼丽为?什么被挂到窗户上呢,她捆绑在椅子?上时?已经被凶手勒死,按理说?凶手已经完成了?整个犯罪过?程,这和第一起案子?是一致的,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人死后将其?解绑,挂到窗户上?” 闫岷卿的提问?其?实也是李疏梅一直没有明白的点,当时?在现场,她甚至联想到了?“天使”、“人偶”这一形象,但是又觉太不成熟了?。 曲青川却实诚道:“这一点我?确实还?没想通。” “是吧?”闫岷卿铮铮有词起来,“这说?明我?们?还?是没有真正搞清案子?的关键所在,仅从捆绑,怎么能够直接下判断,凶手就是生活中很低调又易受冷眼的男性?” 原来闫岷卿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他对曲青川采用了?“先抑后扬”的方?式,几乎否定了?他的推测。 曲青川平时?遇事镇定,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特别是老贾在场,还?是面子?有些挂不住,面色微微发僵。 费江河一直没说?话,他和闫岷卿的气?场向来不和,反正就是“有你无我?”的状态,要么不理睬对方?,要么吵起来,今天费江河采用的策略似乎是不理睬,但曲青川受到质疑后,他的眉头却拧得厉害了?,恐怕再点点火,他就要爆发。 反而是贾向东,介绍完案情那会整个人还?黏巴巴的,这会儿,又恢复了?往日神情,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李疏梅并不擅于观察别人的表情,但这一幕幕实在太明显了?。 闫岷卿问?:“其?他人还?有想法吗?” “我?有不成熟的意见,”贾向东果然开口了?,他今天坐在这个场合,一定做了?充分准备,绝不会默默离场,他向周围扫视一眼,神采满满地说?,“闫支,各位同?事,我?来阐述下我?们?的观点吧。” 他习惯性咽了?咽口水:“虽然地下室女尸案我?们?经历了?不少挫折,但是在水泥屋女尸案发生以后,我?们?做了?大量复盘和思考。我?们?得出以下结论:一,两地相差三十九公里,这是什么概念,这说?明凶手根本?没有固定作案地点,我?有理由怀疑他就是随机作案,但在作案前,他对地点做了?大量踩点,我?认为?这两处案发地,都是犯罪嫌疑人的精心选择。” 他用手捻了?口水,翻了?一页纸,信心十足地说?:“二,凶手捆绑受害人的目的无非两种,一是便于控制受害者,二是达到心理的满足。为什么是心理满足,在地下室案子?发生后,我?阅读了?大量捆绑的资料,得出一个结论,捆绑和性是息息相关的,现在有些论坛,经常有捆绑美艳女性吸引眼球的帖子?,美其?名曰sm,sm用中文解释就是性虐恋,这反应了?一部分人的性.爱好,所以我推断凶手就是有这种特殊癖好。” “三,”贾向东越说?越激动,甚至说话时跳脱出不少唾沫,“这正是闫支提到的,凶手为?什么不怕麻烦将受害者挂到窗户上,我?和大锋还?有一队的同?仁琢磨了?许久,终于,”他语调尖了?几度,“我?们?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凶手会不会就是故意这么做,试图误导我?们?警方?呢,他希望我们朝着天马行空的方向去想,越走越远。” “我?今天要讲的就是这几点,请大家批评指正。”贾向东说?罢,饶有兴致地瞥了?瞥曲青川这边,两队坐在面对面,他在看曲青川的反应。 但是很快又回到闫岷卿这边,他也在等闫岷卿的反应。 李疏梅也认真听了?贾向东的分析,今天的信息实在太多,她虽然都听进去了?,但是各种信息交杂在一起,她还?没有办法分辨出哪个更接近真相,她都记下了?关键词,打算回去消化一二。 闫岷卿似乎也在思考,最后道:“行,还?有人有别的想法吗?”他的目光微微瞥向李疏梅这边。 贾向东满脸期待的表情顿时?落空,闫岷卿竟对他的观点没有任何一句点评,这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有想法大胆地说?。”闫岷卿又鼓励道。 李疏梅感受到了?闫岷卿的目光,不过?她并不认为?闫岷卿是要她讲话,她目前的想法也并不成熟,她有意把目光偏了?偏。 “我?有想法,”费江河打断和气?的气?氛,声音响亮,“我?申请马上去调查,周宁提到的那个眼镜架塑料片,如果找到来源,就能很快锁定嫌疑人身份,与其?在这里纸上谈兵,不如干活去。” 这话虽然说?得实在,但闫岷卿的脸色却马上就变了?,愠色浮起,说?起来今天这个会议是他主持的,费江河这是明着给他难堪。 马光平舔了?下嘴唇,他知?道闫岷卿不高兴了?,必定要给老费使使绊子?,千防万防也防不住老费的臭脾气?,他也是操碎了?心了?。 “我?加入老费的调查。” 马光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是李疏梅。他想,这是要干嘛?想绑在一块让人怼呢? 祁紫山也开了?口:“我?也一起吧。” 马光平心下无奈,暗暗叹了?口气?,他等着闫岷卿憋大招呢。这案情会还?没开完,就有人急着要走,他会同?意? 果然,不出马光平的意料,闫岷卿发火了?:“老费,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单独行动,你就是不长耳朵!要不是疏梅和紫山主动提出一起调查,我?今天指定要批评你!” 众人:“……”这是什么逻辑? 贾向东看不懂,他真的看不懂。 马光平也纳闷了?,什么逻辑?但怎么看,还?让人有点舒服呢。 闫岷卿当即就下了?指令:“从现在开始,罗砺锋和费江河一组,你们?组负责调查物证,从犯罪嫌疑人入手。曲青川和贾向东一组,你们?组负责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从死者的关系入手。每天晨会汇报进展,有重大发现立刻共享,随时?召开案情讨论会,今天会议到此?结束。” 罗砺锋加入小?组,李疏梅内心里是欢迎的。她曾在一队呆过?几天,接触过?罗砺锋的为?人。老贾为?人高调,是很不好相处的人,但罗砺锋却比较低调。 罗砺锋三十余岁,看着比实际年纪年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像一个埋头苦学的理科生,在队里,他也更多擅长于刑侦技术分析。 她认为?今天老贾汇报的内容,罗砺锋应该提了?不少意见。 例如那个捆绑和性虐待相关联的观点,她觉得是罗砺锋提出的,他如今加入他们?小?组,她也期待罗砺锋能够提出新?的观点。 五个人上了?同?一辆车,罗砺锋带了?一个男同?事,二十多岁,名叫郝帅。 李疏梅和罗砺锋、郝帅都认识,但彼此?都没有什么交情,因此?上车时?,郝帅只是用眼神和她打了?个招呼。 郝帅人高马大,和帅虽然有差距,但人特别阳光,平时?话不多,但要说?起话也挺密的。 郝帅今天开车,费江河身材宽,罗砺锋让他坐了?副驾,李疏梅和祁紫山,罗砺锋坐在后排。 第97章 闷葫芦不代表老实。…… “老?板在找这款眼镜的客户单。”罗砺锋回道。 李疏梅朝店柜台一望,中年男老?板正在那翻找,不一会,他拿着一摞单子走过来?,递给罗砺锋,“警官,都在这里,这款眼镜去年进货的,一共二?十三个顾客从?我们店购买了。” “谢谢,”罗砺锋接过,分出?一半单子给费江河,他自?己一页页翻了起来?。 从?费江河手里,李疏梅看到,单子上不但记录了名字还记录了联系方式,可谓是十分详细了,要?是嫌疑人就在其中,那么将是水到渠成。 费江河边看边问:“这款眼镜只有男人买?”从?名字里能看出?俱是男性名字。 “对,这是男款。”中年老?板解释。 “你?还记得谁身高在一米七左右?”费江河问。 “这个我就不记得了,时间?太长了。” 费江河点了点头,又掏出?一张名片给中年老?板,“这份单子我们都要?拿回去,你?要?是遗漏了单子,记得打电话给我,清楚吗?” “清楚。” 罗砺锋将他那份单子交到李疏梅手里,又嘱咐中年老?板:“老?板,这款眼镜的厂家和?联系方式,你?写?给我们。”以?防万一,万一嫌疑人不是在这家买眼镜,也可以?根据厂家追寻其他眼镜店。 “好好。”中年老?板忙回柜台写?信息。 出?了眼镜店已经是晚上八点,天已经全黑了,霓虹闪烁,罗砺锋建议:“老?费,时间?不早了,要?不这样,你?们回去休息,我安排人晚上把这二?十三人的信息找出?来?,明天早上我们再一一比对。” 费江河思虑了下说:“也行,那就这样吧。” 局里的身份信息库如果登记了这二?十三人的信息,那么相关人的信息都能调出?来?,至少可以?通过年龄、身高、体重等基本?信息锁定嫌疑人的范围,这对排查工作来?说大为有益。 李疏梅早就饿过了头,祁紫山将她送回家后,李新凤也给她准备了晚餐,她没有特别吃多,就匆匆洗漱上了床。 拿起画板,她再次对画中的奇特姿势琢磨起来?,她画下了地下室女?尸案和?水泥屋女?尸案的姿态,当然做了许多简化,只是复原了她们最后的身形,也还原了水泥屋女?尸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奇怪动作。 她希望从?这些?姿势当中捕捉到什么信息,但是无?论从?什么角度,她都琢磨不透。 首先是两个女?人被捆绑的姿势,其实在今天的案情讨论会上他们都有提到。她们都呈现趴挂姿势,视线朝下,她们在被这种姿势捆绑后,不仅仅是束手无?策,比较难受,也会无?法正视凶手的样子。 难道凶手是想掩饰什么? 而另一个奇怪的地方,黄曼丽已经死亡,却被挂在窗户上,她的姿势像“飞翔”,这到底寓意着什么呢? 也许运气好一点,明天就能找到犯罪嫌疑人,李疏梅绞尽脑汁之后,开始幻想有一个好的结果,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晨会过后,她跟着费江河、罗砺锋一起去信息科,闫岷卿听说找到相关嫌疑人,也兴冲冲赶到,曲青川和?马关平也来?了,贾向东自?然也跟了过来?。 信息科办公室一下子站满了人,操作电脑的小同志显得有几分紧张。 电脑屏幕正显示着一个男人的信息,除了照片,男人基本?信息、联系方式、家庭住址、单位住址都比较翔实。 罗砺锋站在电脑前对闫岷卿说:“闫支,我们找到了这二?十三人的信息,除了一人的电话对不上,两人的住址有变化,其他都是真实的。” “范围还能缩小吗?”闫岷卿问。 “可以?,我们又根据一些?特征缩小了范围,目前基本?符合嫌疑人特征的是十五位。” 闫岷卿满意地说:“行啊,十五个人,一上午就能排查清楚,那就分成四组,大家马上去调查,如果发?现符合嫌疑人条件的,可以?立即带回局里讯问。” “行。”曲青川和?贾向东都应了一声。 十几分钟后,费江河带着李疏梅和?祁紫山上了一辆车,他们要?调查的对象是十五人当中的三人,一人叫卢贵强,一人叫章翰海,一人叫朱丞星。 卢贵强在一家自?来?水公司工作,很快他就接受了三人问询,他的确戴了一副同款眼镜,李疏梅注意到,眼镜脚架没有损坏,他的口供也得到了证实,七月九号晚上他一直在送水,并且有工作记录。 排除卢贵强嫌疑以?后,三人再次前往章翰海的公司,章翰海是一名物流公司经理,李疏梅发?现他的眼镜不是同一款,问了原因?后,才知道章翰海上个月刚换了眼镜。 换眼镜的行为提高了三人的警惕,但经问询,章翰海那天晚上有一个饭局,而且有人证证明,章翰海也被排除了嫌疑。 三人继续走访朱丞星,朱丞星在一家室内设计公司,三人到达公司时被告知,朱丞星在七月初就离职了。 朱丞星的同事小郭在公司接待室接受了三人采访,小郭说,朱丞星是七月六号离职的,离职原因?是因?为和?他的领导姚经理大吵了一架,朱丞星一气之下就离了职。 七月六号是黄曼丽遇害的前三天,朱丞星离职后去了哪,会不会和?黄曼丽的死有重大嫌疑? 李疏梅心里疑惑,费江河明显也产生了怀疑,问了不少问题,小郭也一一做了回答,小郭说,他们吵架的原因?只是因?为姚经理不满朱丞星的方案。 朱丞星今年二?十八岁,毕业后就在这家公司工作,一干就是七年,属于老?资格员工,但姚经理才来?了不到一年,而且和?朱丞星年纪差不多,直接就成了他的领导。 朱丞星心里自?然有点不服,他又不善于表达,久而久之,姚经理就时不时给他找点难堪。 七月六号,姚经理当着大家的面把朱丞星的方案批得一文不值,要?在以?前,朱丞星都是垂头丧气一语不发?,但这天也不知怎的,朱丞星一反常态,将姚经理破口大骂了一顿,面红耳赤地说“老?子以?后不伺候”。 听完小郭的描述,李疏梅越发?觉得朱丞星这个性格有点奇怪,费江河也问:“他这个人性格怎么样?和?同事关系呢?” “还好吧,”小郭回答,“他比较……闷葫芦,看不惯的事情也是背后里说。” “你?刚才说他得罪了领导,这样一个人如何得罪领导?” “闷葫芦不代表就老?实,姚经理刚来?不久,和?客户私下里发?生了点摩擦,最后花了点钱摆平了。这事按理说不是什么大事,那次老?朱,朱丞星,就去和?公司领导那投诉他,领导不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姚经理不可能不知道谁投诉了他,后来?就十分针对他。” “朱丞星家庭情况怎么样?” “他老?家在农村,一个人在外租房。” 单身,性格古怪,只要?能确认七月九号他的行动轨迹,基本?能够锁定他的重大嫌疑。 费江河继续问:“朱丞星身高体重大概多少?穿多大码的鞋?” 痕检科周宁推测出?犯罪嫌疑人身材在一米七左右。 “一米七多吧,刚超过一米七。鞋子我真没注意过。”小郭回答。 李疏梅记下这个数字,这是符合嫌疑人特征的数字。 费江河继续问:“他的租房地址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没去过他家,你?们可以?问下人事。” “好。”费江河又瞥了瞥李疏梅和?祁紫山,“你?们有问题吗?” 李疏梅确实注意到了一件事,问道:“郭工,你?刚才说朱丞星的领导姚经理来?了不到一年,刚来?不久,两人就产生了矛盾。” “对啊。” “你?还记得第一次矛盾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去年。”小郭努力回想,“具体时间?不记得了?” “哪个月份记得吗?” 小郭再次回想,不一会道:“我记起一些?,是去年四月份底,我记得很快放五一劳动节了。” “当时发?生了什么?”李疏梅的语气明显激动了几许。 “没记错的话,那次朱丞星因?为揭发?的事被姚冬林知道了,回来?两人就在会议室大吵了一架。我还记得,他从?会议室出?来?后,整个人都面如土色。” 李疏梅终于明白了,她看向费江河和?祁紫山想提醒他们,但他们的面色已谨慎了几分,他们也和?她一样,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去年五月十二?号,是地下室女?尸案胡灵妍遇害的时间?,而朱丞星在这个时间?之前,在工作里遇到极度不顺的事。他的两次工作极度不顺利之后,就有两次奸杀案发?生,这绝不会仅仅是巧合。 “对了,朱丞星平时有什么爱好吗?”李疏梅问小郭。 “爱好?”小郭犹豫了下,想了想说,“没什么爱好,画漫画算吗?” “漫画?现在能看到他的漫画吗?”李疏梅对漫画很好奇,也许可以?从?朱丞星的画里琢磨出?什么。 “没有了,以?前我看见他在办公室画过,有一回姚经理严厉批评了他,他就再也没画过。” “朱丞星的工位还留着吗?我们能看看吗?”李疏梅想第一时间?确认朱丞星更多的信息,也许还能找到他曾经画过的漫画。 “噢留在那呢,他那天走得很匆忙,只收拾了些?证件什么的就走了。” 第98章 “我稀得和你抢功劳?”…… “老费,我们?还进去吗?”祁紫山将车停在小区门口问。 “进去,人是我们?找到的?,也?不能让老贾占了便宜。” 三人立即下车,小跑向小区内,很快就赶到了五栋二零二室,门口一名刑警正守卫,一见费江河就说?:“老费,屋里没人。” 费江河二话没说?,带着疏梅和紫山进屋,贾向东正在客厅搜查,费江河冷声斥责:“老贾,你们?干什?么!冲到人家?家?里,不怕打草惊蛇。” 贾向东笑道:“怕什?么,我让大锋补搜查证了,犯罪嫌疑人都锁定了,还怕他?跑了不成。” “谁告诉,他?就是犯罪嫌疑人?”费江河道。 “那不是你说?的?,还谁说?的?。”贾向东白眼。 费江河道:“行,你承认就好,别到时候说?人是你找的?,人也?是你抓的?。” 贾向东这次白眼翻得贼大,一副“我稀得和你抢功劳”的?无语表情。 李疏梅和祁紫山相互一笑,费江河把刚才那股子气都出?了,看着贾向东憋屈的?样子,她心里别提多高兴。 这番插曲过后,李疏梅才着手打量这间屋子,这是两室一厅的?房型,装修很旧,家?具也?很简单,客厅就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张木沙发。 见卧室挤满了人,李疏梅跟着祁紫山一起进了厨房,非常简单的?厨房设施,厨房灯是亮着的?,洗菜池的?水龙头流着细细的?水,下面一个塑料盆接着,盆里流了满满的?水,正缓缓向池子里溢出?。 李疏梅第一反应,水龙头坏了,朱丞星才细心用?盆接了水,厨房灯大概是出?门时忘记关,这房型偏暗,又是白炽灯泡,白天亮不容易看出?来。 祁紫山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拧紧水龙头开关。水龙头关上了,水也?不流了。 两人几乎同时看向对方,眼里都产生?了疑惑。这不符合常理?,水龙头明?明?没问题,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放水? “很奇怪?朱丞星是有这种习惯吗?还是正在放水,突然发生?了什?么事,突然离开?”祁紫山缓缓说?。 李疏梅觉得祁紫山分析得极有可能,要不然谁会让水这么无节制地排放。 在厨房查看了会,没再发现什?么,李疏梅提出?去卧室看看。 走进卧室,几张帖在床头的?书报大小的?彩色画,霎时间吸引了李疏梅的?目光,那都是曼妙女郎,不像是明?星,而是从什?么杂志上剪下来的?。 曼妙女郎穿着泳装或者性感衣服,神态十分妩媚,做出?挑逗的?动作,要不是第一次来到他?的?住所,也?不会想到在同事眼里的?低调“闷葫芦”,会喜欢在床头张贴这些画。 费江河也?站在她旁边观察,这时贾向东拍了拍他?臂膀,“你看看,符合强.奸犯特征吧,把这些画贴床头,心里能有多健康。” 费江河笑而不语。 李疏梅并不完全认同贾向东的?话,她认为这并不能成为被人诟病的?地方,每个人的?兴趣爱好都不相同,像朱丞星这样长期单身并且处在压抑工作环境当中的?人,也?许会通过这种方式释放自己的?情绪。 房间配置简洁,符合一个深居简出?的?单身男人住宅,卧室里有一张书架,书架上有大量的?书,和公司堆放的?书籍一样,大部分都是属于装修设计方面的?专业书。 也?有一些悬疑类小说?,以?日?系悬疑为主,还有几本“时尚”杂志,墙上的?画也?大概是从这些杂志里剪下的?。 他?的?床榻和衣物都比较整洁,倒是书籍堆在书架上,有些乱七八糟,李疏梅曾怀疑这样的?人未必能够制造严谨的?犯案现场,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频繁阅读书籍所以?才导致乱糟糟。 在书籍旁边,李疏梅发现一个本子,本子封面上有一则很生?动的?身着蓝色校服的?少女全身像,这大概是朱丞星画漫画的?本子,她随手拿起,翻开本子,里面都是朱丞星画的?漫画。 多数是人物,以?少女居多,而且是那种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女,朱丞星似乎很喜欢高中女生?,至于是什?么原因李疏梅一时很难猜透。 也?有一些天马行空的?画,这些漫画都是铅笔所绘,画得并不算传神,但也?算笔法?流畅,毕竟他?就是一名室内设计师,需要经?常画图。 整个本子里没有什?么漫画剧情,像是他?随心所欲的?漫画涂鸦,不过很多漫画旁都写了一些旁白,都是一些无痛呻吟的?病句。 她打算把画本带回去琢磨琢磨,也?许能从中发现些什?么。 “贾队,这是朱丞星的鞋子。” 李疏梅被一个声音带了一下,转过头,只见一名年轻刑警手里提着一双皮鞋,对贾向东说?,“鞋码是四十一码,符合技术科对犯罪嫌疑人的推测。” “这个鞋子先带回去吧,大家?不要再动了,联系技术科来检查一下。”贾向东嗓门大,又喊另外一名刑警,“房东怎么还没过来。” “来了来了。”门口有刑警在喊。 紧接着,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紧张地出?现在门口,贾向东走过去问:“你就是房东啊。” “对对,我姓贾。” 贾向东笑笑:“还是本家?姓。和你了解一下,房客叫什?么,有没有退房,这几天去哪了?” 房东也?露出?勉强的?微笑:“贾警官你好,我这个房客叫,朱丞星,平时除了交房租,换修家?具,我们?很少来往。这月还没到交房租时间,我们?都没有联系过。” “你们?几号交房租?” “二十号。” 今天是七月十六号,李疏梅正在一旁聆听,从七月九号发生?命案以?来,房东应该没和朱丞星联系过。 贾向东又和房东了解了些情况,让房东先回家?,后面可能还会走访。 十几分钟后,两名刑警进门,对贾向东说?:“贾队,这栋楼的?住户我们?问了,住的?多数是老人,都说?不认识朱丞星,但知道有这么个人住在这里,人很低调,不爱和人说?话,平时不怎么出?门。” “压抑性宅男。”贾向东下了个结论,“这种人因为工作不顺,可能就会产生?一些阴暗的?想法?。” 另一名刑警说?:“问了业务,小区没摄像头,就一个保安,还有四个门,都是通的?,无法?确认朱丞星的?行动轨迹。” 一名年?轻刑警忽然满脸疑惑问:“贾队,他?是不是作案以?后,畏罪潜逃了?” 贾向东吩咐道:“这个好办,你们?马上查一下水电,看看从几号就不走字了。” “还是贾队想得周全,我们?马上查一下。”贾队的?两个下属都夸赞起来。 贾向东含笑道:“快去吧,这案子,我们?要当好排头兵,是不是老费?”他?还不忘记朝费江河点一句,这话明?面上是自谦,实际上是炫耀。 费江河眉眼收敛,没有说?话。 李疏梅本来不想这时候说?话,但见费江河受欺负,她马上亮声说?:“老费,厨房的?灯和水龙头一直都没关,很可能是朱丞星遇到了什?么意外,突然离开了!” 这句话现场的?人都听见了,大家?进门都比较急,只在厨房扫了一眼,没人去特别关注厨房,忽略了厨房的?信息,贾向东刑侦经?验丰富,这些日?常生?活知识不可能不知道,灯和水龙头都没关,那不就意味着这间房的?水电一直在走字,根本无法?判断朱丞星是从什?么时候离开了住所。 他?的?笑脸立即就拉了下来,看着李疏梅有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 费江河马上笑了笑:“老贾,水电走字还是要看的?,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回头总要在会上讲一讲。” 贾向东皮笑肉不笑起来:“对对,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听见没有!”他?吼了一声,“查去啊,都是吃干饭的?。” “好好。”老贾的?下属吓得连忙出?了门。 费江河揶揄的?本色不减:“老贾,你真犯不着骂人,你一来就冲着那几张色情海报去,哪能关注厨房的?细节。” 贾向东脸色很难看,但因为努力笑着,而显得有些滑稽。 李疏梅心里觉得有些爽,但她真不是因为当初被贾向东说?她是“废物美人”,一个废物美人怎么可能会关注那些细节呢。 这时,费江河朝李疏梅招了招手,“叫紫山一起走吧。” 三个人离开了朱丞星的?住所,在小区的?过道,祁紫山不解问:“老费,怎么不继续搜查了?” 李疏梅也?有些不解,搜查的?工作也?是重头戏,甘愿让贾向东抢了风头,这不符合老费的?性格。 费江河笑了笑:“老贾人那么多,待会技术科还来支持,我们?留在那也?碍事。” 虽然李疏梅还是不理?解费江河突然这么大度,但还是支持他?的?做法?,毕竟工作当中还是需要以?大局为重。 这时,老费停下脚步,问他?们?:“你们?知道闫岷卿为什?么得老夏喜欢吗?” 李疏梅不明?白费江河怎么忽然提起闫岷卿,她对闫岷卿了解甚少,自然摇了摇头。 祁紫山说?:“我记得他?学历挺高的?,他?是海警大出?来的?吧。” 海警大,全称是海江省警察大学,是国?家?培养警察队伍的?重点大学,八十年?代末,闫岷卿以?警大本科的?文凭进入地方市局,那的?确是属于高文凭。 第99章 模糊的数字。 黄昏时分,取证工作结束,收队回?程,由于案情取得一定突破,闫岷卿召开了案情讨论会。 讨论会上,贾向东发言积极,他翔实介绍了今天的取证工作,虽然十分详尽,但却熟练地把二队这边的工作有效忽略到。 李疏梅记得今天是他们仨到朱丞星的公司,首次锁定嫌疑人特征,但是贾向东一句话带过?,他说的是,“在闫支的指导下,我们经过?走访调查,很快确认了朱丞星的犯罪嫌疑人特征,我马上召集同志们第一时间?对朱丞星的住所进行了搜查取证工作……” 他说得滴水不漏,并?且口?口?声?声?不离“闫支”,任凭谁这时候要是插一句话,那都是对“闫支”的指导的质疑。 这个老狐狸,李疏梅心里不禁破口?大骂,祁紫山要比她平静许多,而且适时给了她安慰的眼神,老费今天则稳重多了,他似乎早就料到贾向东会这么干,只?是板着脸不说话。 贾向东激情澎湃,唾沫横飞,把取证工作细致入微地讲透了,虽然李疏梅不喜欢他的为人,但工作态度没话说。 最后,他抑扬顿挫地总结道:“我最后讲几句,朱丞星非常符合犯罪嫌疑人的特征,他因为和领导不和,产生了扭曲压抑心理,进而把这种?私愤发泄到手无寸铁的妇女身上,他折磨受害人,强.奸受害人,进而将?受害人残忍杀害,我向局里领导申请,将?朱丞星列为本案第一犯罪嫌疑人,进行抓捕。好?,我今天的汇报讲完了。” 会议室里气氛十分肃穆庄重,闫岷卿沉声?道:“老贾你们的工作做得很仔细,我也会和夏局转达。对于朱丞星列为本案第一犯罪嫌疑人的建议,我高度采纳。” 他又问道:“老贾,对于朱丞星现在的行踪你们是什么看法?” 贾向东马上回?道:“朱丞星七月六号突然离职,七月九号犯案,现在已经过?去六天了,从我的角度来?看,他现在应该没有离开秦东市,一年前,他做完第一起地下室女尸案,也没有离开秦东市,我推测他这一次也不会走,据他的同事和邻居反应,他非常低调,平时不喜欢外出,是典型的闷葫芦,这次犯案以?后,我更倾向于他躲在某家网吧或游戏厅。目前,朱丞星的住所我已经派人监控起来?了。闫支,我请示对全市的网吧和游戏厅做一次排查。” 闫岷卿缓缓点头道:“可?以?排查一次,但建议以?他家和水泥屋周边的网吧进行扩散式搜查。不要惊动犯罪嫌疑人,要秘密排查,谨防打草惊蛇,别让犯罪嫌疑人惊吓出逃。另外通知各火车站汽车站轮船渡口?,加强检查和防范。” “闫支考虑得真是周到,我们会办好?,你放心。”贾向东保证道。 整个会议几乎是二人转,贾向东满脸兴奋,准备等待结束本次会议。 曲青川并?不太喜欢“钻营”,所以?全程做做笔记,也不发言。 闫岷卿突然问道:“老贾,你今天的报告,我没有听到朱丞星任何?交通工具的证据?我记得水泥屋离黄曼丽的夜店和朱丞星的翠园小区都十分遥远,他是怎么将?黄曼丽带到水泥屋?” 果?不其然,李疏梅心里暗暗称赞老费,老费猜透了闫岷卿会有此提问。 贾向东刚刚兴奋劲的一张脸顿时蔫了一半,他自然知道,有一个重要证据被他遗漏了,他信誓旦旦把朱丞星列为第一犯罪嫌疑人,要求全程抓捕,这是不严谨的。 “闫支,”贾向东向来?流利的口?齿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支吾,“我们回?去就去调查,的确疏忽了。” “工作还是做得不扎实啊,先调查吧。”闫岷卿不咸不淡来?了一句,这说明,朱丞星列为犯罪嫌疑人的事情还需要缓一缓。 这时,费江河道:“老贾,你不用费那精力调查了,我们给你调查好?了。” 费江河表现出一副“你看,我对你多好?”的“贱兮兮”表情,贾向东满脸尴尬,却还要感激他:“是吗?太好?了,老费,那麻烦讲一讲吧。” “都是疏梅调查的功劳,疏梅讲讲吧。”费江河看了眼李疏梅。 李疏梅愣了一下,这不明明是老费提出来?的想法,下午也是三个人一起调查的,怎么就变成她的功劳,下午说好?的,她汇报下调查结果?而已。 她有些微微脸红,倒是祁紫山望着她淡淡笑了笑,这时候也不要多想,她打开本子,肃然说:“各位领导,今天我和老费、紫山对朱丞星的交通工具做了一些调查,经和朱丞星的同事了解,他有一辆深灰色摩托车,牌号是海d82473,是在前年购买的。但是在朱丞星的小区我们没有找到这辆摩托车,下午我和老费紫山回?到了市局,重新调查了七月九号晚上的所有路面监控录像。” 李疏梅顿了顿,祁紫山站起,将提前准备的一支u盘递给贾向东,李疏梅道:“请贾队播放下这段视频,因为在黄曼丽遇害后,我们就对沿路监控摄像头进行了调查,去往水泥屋那段路,没有任何?路面监控,但在进入那段路之前,也就是从黄曼丽的夜店到水泥屋支路中?间?有一段路,恰恰有一家私人别墅,门口?装了摄像头,这个摄像头正好拍下了一幕。请看录像。” 贾向东在祁紫山帮助下,顺利打开u盘里的视频,夜色里一辆摩托车疾驰而去,录像视频显示在傍晚七点五十三分。别墅前一片微弱的灯光从摩托车上掠过?,仿佛是一团黑影骑着摩托车,顷刻间消失在夜色里。 “这能看出来什么?”贾向东质疑起来?。 视频很暗,摩托车速度很快,这是一段十分模糊的视频录像,贾向东质疑不奇怪。 李疏梅没有被他的话打断,她自信地说:“摩托车尾部牌照就是海d82473!” “等一等,”贾向东把视频暂停到摩托车刚经过?摄像头的那一瞬间?,并?且放大了视频,摩托车尾部的牌照甚至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但隐隐约约能看到牌照尾数3,和中?间?一个数字2,他笑道,“我请问怎么就看出是海d82473?不会是胡乱猜的吧。闫支,这个视频不能称之为严谨的证据。” 但这个视频在今天第一眼出现时,在李疏梅的眼前就出现了金色流光,流光快速勾勒出牌照上的数字,她几乎可?以?断定就是海d82473。 她信心十足道:“对,那晚下了小雨,加上摄像头精度问题,视频确实有些模糊,但是只?要仔细辨认,就可?以?通过?微小的光泽提取数字的轮廓影子,你可?以?质疑,但我的确看出来?了。今天下午,紫山已经将?视频发往了省厅,省厅有高精密仪器设备,可?以?对视频进行锐化?处理,相信很快就能对我的判断进行证实。” 贾向东却露出不屑的笑声?:“行啊,那既然发往了省厅,为什么不等到出结果?才来?讲呢,要是错了呢,谁负责!这么喜欢抢功劳?” 谁抢功劳了,李疏梅小拳头都捏了起来?,明明今天抢功劳的是他。 费江河马上道:“老贾你这话说的地道?朱丞星是不是我和疏梅紫山第一时间?调查出来?的,你有提过?我们一句吗?有提到一句,说抢功劳的人是谁?” “我没提到?我不是提到闫支指导下我们发现了朱丞星,怎么平时我们是我们,今天要分个你我他,这工作还怎么干,我不喜欢不团结,不团结没法干。” 真是老狐狸,贾向东竟然反将?一军,这一下将?费江河整个人噎住,局里从上到下最讲究团结了,他竟然直接给人扣了一个不团结的大帽子。 李疏梅气得不行,立刻还嘴道:“我们只?是补充证据,你有必要在这里阴阳怪气?” 贾向东用手指重重点桌子,“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这又轮得到你说话!” 瞬间?,一道更响亮的声?音响起,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竟发现是闫岷卿发出的声?音。 所有人都怔住了。 只?见闫岷卿黑着脸,对贾向东破口?大骂:“老贾,工作是不想干了?仗着自己老资格,就在这里指指点点,这起案子多长时间?了?你不觉得愧疚?我还觉得愧疚呢。要不是人家给你擦屁股,你现在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贾向东整个人都懵住了,满脸土色,喉结滚动了下,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整个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李疏梅也没料到闫岷卿会对贾向东发火,这不是第一次了,也许贾向东的案子拖得久了,早让闫岷卿头疼。 接下来?的一阵,会议室极其安静,每个人都很沉默,也各自在思索着什么。贾向东虽然挨骂,但仍然有些不服气,昂着头,脸色铁青。 费江河金刚怒目的面色却带着几许欣然。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一个年轻警员说:“闫支,各位领导,打扰一下,省厅刚刚发来?一份传真,是一段摩托车牌号视频的检测结果?。” 李疏梅记得今天省厅说至少明后天给结果?,没想到这么快,看来?祁紫山没少和省厅说好?话,她忽然想到,祁紫山就是从省厅过?来?的,会不会是他从中?斡旋了一下。 她忍不住朝他递去感激的目光,祁紫山收到后唇角稍稍弯了弯。 闫岷卿说:“结果?是什么,讲讲。” 李疏梅忽觉紧张了起来?,不仅是她,费江河、曲青川和马光平脸上都出现紧张和期待的神色。 年轻警员说:“传真里说,只?能分辨出一个字母,和五个数字,是d,82473。” 第100章 疾速追捕。 第二天,一队和二队联合专案组展开了对朱丞星的搜查,主要是网吧和游戏厅。秦东市大大小小街巷,都设有网吧和游戏厅,可谓是星罗棋布。 为了不打草惊蛇,李疏梅他们都着便装,以上网为名查找朱丞星的踪迹。 一天下?来,所?有组员都没有任何收获, 第二天闫岷卿要求把调查的范围扩大,所?有组员再次进行地毯式搜查。 李疏梅和祁紫山为了抓紧时间?,中午和晚上都是在外面小摊对付一口,他们每顿都是吃同一款面食,唯一不同的是,李疏梅会剥几?颗蒜,她也会怂恿祁紫山吃颗蒜,说蒜能增强免疫力,调节心血管功能,对健康大大有益。 祁紫山终于被她说动,从李疏梅手里接过一枚光溜溜的蒜头,含进了嘴里,李疏梅很期待地看着他的表现,随着嘎巴一声,祁紫山咬碎了蒜头,紧接着,是他又僵又白的面色,他一动不动,就像被定住,或是不堪忍受,李疏梅鼓励他:“喝口面汤。” “不行。”祁紫山从旁边抽了一张餐巾纸,将蒜从口中吐了出来。蒜的辣味依旧在侵蚀他,他的眼?睛流泪了。 “哈哈。”李疏梅禁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想?哭,抽出餐巾纸擦眼?泪,她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忍不住,你?真的有点不适合吃蒜。” 祁紫山用纸巾擦去眼?泪,拼命喝了几?口面汤,抬起头时笑了笑,眼?睛却是红红的。 吃完面,去下?一家网吧的路上,李疏梅一本正经地道歉:“我真的不该欺负你?,紫山,原来你?从小就讨厌蒜的味道。” 方?才祁紫山说起了小时候被蒜辣哭以后就讨厌蒜的事,她很歉意,祁紫山却笑着安慰她:“没事啊疏梅,人总是要学会改变,也许以后我就喜欢吃了呢。” “我不会再为难你?了,干嘛非要喜欢不喜欢的东西呢。” 祁紫山说:“但人生,又怎么能总是事事顺心。” 李疏梅忽然?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一些怅惘,难道他以前喜欢过哪个女孩,被人家拒绝了。 “强扭的瓜不甜,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李疏梅想?开导他。 祁紫山注视着她,眼?神很真挚,李疏梅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日日相处在一起,她从未想?过两人会有别的关系,祁紫山这个眼?神让她有一瞬间?的猝不及防。 她向前走了几?步,祁紫山默默地跟了上来,“怎么了?” 她朝他笑了笑:“没事……前面一家网吧,走,去看看。” 到了晚上,李疏梅汗流浃背,这件衬衫穿在身上也干干湿湿了好?几?回,但调查仍旧一无?所?获。即使涂了李新凤给的防晒霜,在大太阳底下?走来走去,皮肤也难免不被晒伤。 祁紫山在小卖铺买了一把太阳伞。李疏梅不大想?用,做警察的,不怕苦不累,打什么太阳伞,但祁紫山说,他们这是在外调查,不打伞,别人反而觉得奇怪,女生天生爱美,出门不打伞,不觉得奇怪吗? 李疏梅一想?,倒真是这么回事,于是第三天不但打了伞,而且戴了太阳帽,墨镜,护袖。 遇到小卖铺,祁紫山也会买一支雪糕给她,李疏梅终于在炎炎夏日,不那么怕走出门了。 走访一天依旧没有什么收获,但好?消息是,傍晚下?了一场中雨,他们躲在一家商铺屋檐下?等雨停。 天气稍稍凉了一些。要不是这场雨,李疏梅觉得迟早要蜕掉一层皮,现在稍稍好?了些。 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祁紫山说送她回去,两人没开车出来,李疏梅说去坐公交。 正在这时,费江河的电话打过来了,李疏梅接起,传来他急促的声音:“朱丞星的海d82473出现了,劫持一名女孩,十几?分钟前,离你?们比较近的长丰路。” 来不及听完后面的话,李疏梅忙对祁紫山道:“海d82473在长丰路上出现了,还劫持了一个女孩。” “什么?”祁紫山一惊,他反应极快,朝四周观望,这时,正好?有一个路人骑着摩托车在烟酒店门口停住,祁紫山跑了上去,掏出警官证,“同志,我是警察,有一起案子,借你?车子用一下?,放心,有任何损失会赔偿。” “啊,好?好?。”男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祁紫山已经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跨上摩托车,一气呵成?。 他骑车快速滑到李疏梅身旁,“疏梅上车。” 李疏梅麻利地翻身上车,摩托车像箭一样飞了出去。 摩托车风驰电掣,李疏梅感受着疾风肆掠,她的心脏却始终牵引着被朱丞星劫持的女孩。 难道朱丞星又要犯案了,他果然?是随机作案,竟然?当街劫持女孩? 虽然?对劫持案细节不了解,但李疏梅紧紧地期盼着,一定要追上朱丞星,将女孩救回来。 * 市局指挥中心,闫岷卿紧急指挥作战,在他的面前是几?块大型显示屏,几?名警员正在紧急调度城市监控,紧跟劫持案附近的监控状况。 这时,夏祖德走了进来,闫岷卿忙叫了声夏局,夏祖德抬了抬手让他关注案件进展。 闫岷卿发出了几?个指令后,向夏祖德解释:“现在离朱丞星最近的是祁紫山和李疏梅,两人已经骑摩托车追去了。” 他指向一块屏幕,“朱丞星的摩托车除了在这一块地方?出现,别的地方?都没影子,他有可能去的方?向,是这三个方?向。”他在地图上快速滑了一下?,“这三个方?向摄像头很少,我已经安排警力去拦截。” 指挥间?隙,夏祖德问:“怎么确认是朱丞星本人?” 闫岷卿解释说:“女孩的闺蜜报警提供了信息,她看清了摩托车牌照。报警人和女孩傍晚逛完商场,穿过外面的小街去停车场,她在路边奶茶店买了杯奶茶,女孩在街上等她,刚买完转身,就看见女孩身体?软了下?去,手里的伞和袋子掉到地上,凶手背着女孩骑车就跑了。她拼命追了上去,看到了牌照,马上就报了警。对了,女孩身份刚刚已经确认,名叫将谭芸夏,她父亲是某银行支行副行长。” “丧心病狂!”夏祖德嗔怒不已,又命令道,“岷卿,务必要想?尽一切办法?拦下?绑匪!” “放心师父,今晚的行动,我们联合专案组全都在行动,我会保持万无?一失。” “另外,也要和受害者家属取得联系,不保准绑匪有索要赎金的行为。” 闫岷卿这才想?起来,受害者父亲的身份不同寻常,也许朱丞星会联系受害者的父亲,进行勒索,师父考虑得比他周全,他马上应答:“行,夏局。” * 平常的小雨打在身上会让皮肤有些滋润的感觉,但此时此刻,祁紫山高速驾驶着摩托车,在车辆间?飞快穿梭,雨水就像针一样朝皮肤刺去。 祁紫山穿着短袖,雨针在他结实的脸庞、脖子还有粗实的臂膀上碰撞,溅出细小的雨花。 他眼?神锐利,穿过漫长的雨夜,追踪歹徒的身影。 李疏梅身子比祁紫山小了一圈,坐在他身后免受了雨的侵袭,在高速运动中,她难免贴着祁紫山的后背,雨水正沿着他的脖颈向背后流淌,她已经分不出那是他的汗渍还是雨水,热烫,盐咸,同时散发着阳刚的热烈。 她的手机震动,她接过电话,是指挥中心打来,要求他们马上改变路线,她挂完电话就朝祁紫山的耳边喊:“紫山,上新平路。” “什么?”祁紫山微微拨了下?脑袋,但目光依旧朝着前方?。 李疏梅忘记他听力不好?,于是抱着他结实的腹部往前倾了倾,提高嗓音道:“上新平路。” 祁紫山点了下?头,喊了声“疏梅坐好?了”。李疏梅也喊了声“抱紧了”。前方?不远就有一条岔路,祁紫山几?乎是漂移着划过去的,他的开车技术可谓是精湛。 摩托车在小路上一路疾行,李疏梅收到了两次指挥中心电话,要求他们必须在五分钟内穿到新平路上。 李疏梅对这块路面并不太熟悉,但祁紫山洞若观火,他似乎领悟到指挥中心的意图。 李疏梅又接到了费江河的电话,他十分简洁地说:“疏梅,你?们离歹徒最近,注意安全,我们都包围来了。” “是,老费,你?们也注意安全。” 她猜测现在指挥中心正在缩小包围圈,要将犯罪分子困在笼中。 此时,她已经听到了远远地绵延不绝的警笛声,看来四面八方?已经有警员加入了追捕过程当中,她的心脏几?乎是悬着的,像鼓点一样拍打着胸膛。 “疏梅!”祁紫山忽然?喊了一声。 他的声音带着激动:“前方?三百米!” 李疏梅别了下?头朝前方?望去,在前方?几?百米远处,一辆深红色摩托车,正在疾驰,她隐隐看到了摩托车后的牌照数字,太远了只能看到个别数字,但已经确认那就是朱丞星。 车上是一个白色的影子,那大概是受害者,正坐在后排,像是趴在歹徒身上,她有可能被药物控制。 祁紫山加快了车速,摩托车离歹徒越来越近,但歹徒仿佛预感到身后有人在跟踪,他的骑速越变越快。 前方?有个十字路口,李疏梅一直注视着,绿灯忽然?停了,变成?了黄灯,这是不好?的讯号。 李疏梅紧张不已,四肢都有些发麻,黄灯很快结束,左右两边的车流迅速向中间?汇合,前方?的红色摩托车却像箭一般,朝即将汇合的车流空隙中钻了过去,朱丞星简直疯了。 第101章 “抱紧我!” 就在疏梅喊出的刹那,祁紫山也感到了危险,他喊了一声:“抱紧我!”猛地踩下了脚刹,顷刻间摩托车在路中间滑了一个半圈,李疏梅紧紧抱着祁紫山差点摔了出去。 随之一阵碰撞,她的头碰向祁紫山的后背,恐怕要磕出一个疤来。 紧接着是祁紫山嘶哑的道歉声:“对不起疏梅,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疏梅忙安慰对方,刚才祁紫山已经非常努力?在保护她,因此做了一个半圈滑移的缓冲。 她顾不得别的,朝车流对面望去,对面的红色摩托车竟然停住了,这出乎她的意料,车上的人似乎早已发?觉他们的跟踪,这时候他竟然没有马上离开?。 他身?穿深色雨衣,雨帽套着头,后面是一个白衣女人,正趴在他的背部,像是有绳子将?两人紧紧绑在一起,所以后座的女人在高速状态下并没有脱离出去。 在川流不息的车流前,那人竟微微转了一下头,朝他们瞥了一眼,他像是在挑衅。 这是一段大型十?字路口,两边相差两百米,在雨夜,即使不戴雨帽,任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他的帽檐下是一张黑色的空洞,所以他才肆无忌惮投来挑衅的动?作。 然后就在这时,远处,一道金色流光飞快地划过?歹徒的面孔,在他几乎是黝黑的帽洞里勾勒起来,快速勾勒他的脸。 歹徒十?分警惕,就转过?头一两秒钟就转回?去了,再?次启动?摩托车疾驰而去。 金线的勾勒,因歹徒的突然转身?,瞬间被终止了,但李疏梅却看清了金线勾勒的一部分,那是两只眼睛部位的构图。 她连忙从衣服里掏出笔记本,想把这幅构图画下来,但是雨水未停,环境太暗,她又收了起来,只能寄希望于?回?头别忘记了。 电话再?次打过?来了,是指挥中心的电话,闫岷卿的声音传了过?来,李疏梅马上说?:“抱歉,我们在新平路和方井路十?字路口跟丢了,他应该是往方井路方向去了,这里红灯很长,我们要等红灯停了才能继续跟。” “李疏梅,你们工作已经完成了,十?字路口后面有其他人跟踪,今天你和紫山表现得非常好。对了,夏局也在我身?边,你们俩收队。” “闫支,我们不能收队,我们还有机会跟上。”李疏梅道。 祁紫山也点头。 “这是命令,”闫岷卿严肃说?,“夏局经常提醒我们,我们是一个团队,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清楚吗?” “清楚了。”李疏梅勉强答应下来,她可以不跟,但是收队还不行,她马上说?,“我和老费他们汇合,放心吧。” “哎,疏梅……” 李疏梅把电话挂了,闫岷卿眉头紧锁,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同样忧心忡忡的夏祖德,忙说?:“师父,歹徒太狡猾了,现在已经跳出了我们的包围圈。他今天行动?的路线不是直线,他在绕,他明?显是提前规划了路线,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疏梅他们已经很出色了,奈何?差之毫厘。” 夏祖德道:“岷卿,你的指挥没有问题,现在歹徒跳出了控制范围,他的方向就变得扑朔迷离了,启动?新的方案,除了拦截他可能去的方向,要寻找他的落脚点。” “是,夏局。”闫岷卿马上布置新的方案,并且调度分局和派出所警力?。 师父的方案非常严谨,犯罪嫌疑人绝不会一直在路上跑,那不安全,依照以往的习惯,他肯定提前找到了落脚点,当务之急,是搜寻落脚点。 * 摩托车缓缓前行,但已经失去了目标,祁紫山衣服湿重,头发?湿漉漉的,雨水沿着他的下颚,一滴一滴朝下面坠落。 刚才他们接到了指令,在附近五公里内进行排查。费江河打来了电话,问他们要不要上车休息会,被李疏梅拒绝了。 他们的任务是在这五公里区域进行探查,主?要是搜查有可能藏匿犯罪的地方,李疏梅脑海里罗列了一遍,对祁紫山说?:“建筑工地,装修没住人的房子,待转租的房子……” 可疑的地点实在是太大了,或许需要碰碰运气,好在今晚警队全体出动?,每个小组都负责一段区域,交通队也对各交通要道进行了严防死守,只要运气好一点,就能快速找到受害者。 祁紫山补充说?:“他要实施犯罪,就会打开?手电筒,所以黑色的建筑里,出现可疑灯光,我们必须去探查下。” “对对,特别好。”李疏梅夸道,“我们必须快些把这段路巡逻一遍。” 后半夜,李疏梅早已筋疲力?尽,但还是拼命坚持着,距离受害者被劫持已经过去了近五个小时,但是到目前为止,手机里没有传来任何好消息。 五个小时过?去了,她心里也开始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受害者可能遇害了,但现在还远远没有到放手的阶段,只要还有最后一丝希望,都必须寻找下去。 忽然间,李疏梅远远看到漆黑的街道上,一家并没开?灯的店铺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光芒。 她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紧张感袭来,指向那边提醒祁紫山,祁紫山警惕地停下摩托车说?:“疏梅,我们走过?去看看。” 两人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大街上还有一袭路灯的光亮,映在那家店铺大门上,大门上贴在转租的条子,说?明?这家店铺可能没有人住,这是一家五金店。 窗户正对着街,但玻璃被敲碎了,破了一个大口子,像是人为砸坏,正好能容一个人进去,光就是从窗户里传来。 她确信,这是手电筒的光,一闪一闪的昏黄光斑在屋子里照射。 窗户下,祁紫山小声说?:“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万一他从这里跑出来。” 李疏梅紧张地说?:“你小心点。” “没事。” 说?罢,祁紫山一个翻越就跃上了窗台,从破口里钻了进去,十?分敏捷。 里面的手电光发?出急促的闪动?,顷刻间就消失了,祁紫山喊了一声“站住”。 不一会屋内就传来两人搏斗的声音,很快,搏斗声消失了,只听祁紫山厉声道:“你往哪跑!还跑!” “我不跑了我不跑了。”是一个男人的求饶声。 人被抓了,李疏梅连忙翻上窗台,她发?现窗玻璃破口处的玻璃并没有清理,还有许多尖锐的玻璃渣,有一处还粘着血,莫不是刚才紫山飞快跳进去,被玻璃渣刮伤了。 她小心跳了进去,落在地上右腿有一瞬间的麻木,这条腿在那次爆炸案里炸伤过?,没有完全愈合,跳高跃空这样的剧烈动?作会受到些许影响,但也不大。 里面乌漆麻黑的,祁紫山已经控制了对方,口中警告:“我是警察,你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我没犯法,我没犯法!”被逮住的人一个劲辩解,并不确定是不是朱丞星。 李疏梅循着声音冲上去,离得近她看清了两人身?形,银色手电筒在地上隐约可见?,她弯腰拾起,打开?手电筒,照在嫌疑人脸上。 这是一张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脸庞,头发?乱糟糟,因为手电光,他把头往一边撇,但并不是朱丞星。 “我是警察。”李疏梅从湿漉漉的口袋里掏出警官证,用手电光照了一下,“看清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中年男人被祁紫山挟住双臂,动?弹不得,愁眉苦脸道:“我见?这里没人,进来拿点铁管子。” “你这叫拿?分明?是偷?”李疏梅严厉道,“叫什么名字,身?份证拿出来?” “身?份证没带,我叫裘德汉。” 在李疏梅问询下,男人把身?份证和家庭住址都报了一遍。 李疏梅知道,他这是偷盗未遂,现在把他带回?去,顶多批评教育一番,重一点拘留几天,但是却耽误了他们的搜查行动?。 她和祁紫山交流了一个眼色,警告裘德汉:“你先回?去等消息,如果发?现你偷了东西,我们会上门找你。” “我没偷,这是第一次,还被你们抓了现行,以后不敢了。” 放了男子后,两人回?到街上,李疏梅把裘德汉的身?份证和家庭住址记到了手机里,准备白天和当地派出所联系一下。 这事儿有惊无险,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而李疏梅内心里的压抑却越来越重了,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恐怕受害者已经遇害。 两人继续在街上巡查,几乎有些不知所措,李疏梅只觉全身?都开?始麻木,那是被雨水反复浸湿的笨重感。 天慢慢地亮了,一个晚上过?去了,李疏梅并不知道其他组员的搜查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朱丞星的犯罪计划得逞了。 微微的曙光从街角的天空慢慢放大,雨早已停歇,今天应该是一个晴天。 李疏梅沉重地走在街面坑坑洼洼的水泊里,祁紫山紧随其后,一直在她身?旁,凝望着她的沉默,缄默不语。 忽然,李疏梅的手机震动?起来,手机快没电了,这个时候来电话,李疏梅心情极其复杂,她连忙拿起手机,来电显示费江河,她马上接通,传来他嘶哑的声音:“人找到了……” 第102章 绝望深渊。 二十多分钟后,祁紫山带着李疏梅骑车赶到?了一座桥上。 这是城市道路上一座不起眼的交通桥梁,桥梁下面?原本是有一条河,但河水早就干枯,变成了泥荡,一条小溪像蛇一样?在泥荡里蜿蜒。 费江河和两名民警开?着车在这一块巡查,他洞若观火,发现一组摩托车印从泥路上弯向了桥下,他马上警惕起来,下车到?桥下搜查,没想到?找到?了受害者。 李疏梅和祁紫山到?桥边时,离发现受害者时,已经晚到?了近半个小时,此刻的桥上已经停上了一排警车,警灯闪耀,将还未天明的夜色刺亮。 李疏梅和祁紫山沿着泥巴路向桥下走去,警戒线已经将整个桥下区域全部封锁了起来,三五名民警正围在桥洞外面?勘察什么。 戴上手套鞋套后,两人钻进警戒线,走了一会,就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费江河、曲青川、贾向东,还有罗砺锋和郝帅。 走到?近前,视野亮了些。 曲青川就发现这两人就像是从河里出来的,和当初在大坪村跳河救人后一模一样?,衣服湿透,没一处干的,头发就更不用说了,湿巴巴地贴在头上,像个头套,像李疏梅这样?年龄的女孩子?,都很爱美,但她,似乎不怕累不怕苦。 费江河也满脸怜惜,“早知道你们淋成这样?,就让你回去休息了。曲队,下个命令吧。” 曲青川忙说:“昨晚行动你们俩做的很好,回去洗个热水澡吧。” 李疏梅看了看祁紫山,祁紫山却看了看她,眼神里的意思?是他跟她,李疏梅什么也不多想,直说:“不要紧,曲队,老?费,只要案子?没结,我们就不能休息。” 站在一旁的贾向东表情?有些复杂,他记得当初李疏梅不是这样?的,在他们一队实习那几?天,多柔弱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今天被二队当成了个宝。 这时,罗砺锋对旁边的郝帅说:“我车里有毛巾,郝帅帮取一下。” 贾向东微微斜乜了罗砺锋一眼,但没说话。 李疏梅婉拒,郝帅十分积极,小跑出去了。 “受害人怎么样?了?”李疏梅问?费江河。之前电话打?得紧,费江河只说了受害人找到?了,凶手跑了。 费江河表情?略显沉重,朝桥下一道黝黑的洞口望了一眼,“你俩进去看看,我们正等法?医过来。” 一听到?法?医,李疏梅就知道怎么回事,也许费江河半小时前通知她时,还不确认人已经死亡。 曲青川把手电递给?她,李疏梅接过,和祁紫山一起走向桥洞下的洞口。 洞口泥土上躺着一辆摩托车,车牌号就是海d82473,这是一辆国产摩托车,摩托车很旧,车身红漆呈现斑斑秃秃的剥落状,车架也有不少锈蚀处,这说明朱丞星骑了许多年。 这辆摩托车也是重要物证,虽然犯罪嫌疑人逃走,但是也需要对物证进行鉴定。 两人都小心翼翼,从摩托车旁边绕过,走进洞口,这是一个封闭的洞穴,形成原因很简单,是桥下的支撑结构形成的一个狭小空间,但洞内似乎被人利用,因为洞口外堆满了不少纸壳和空瓶子?,可能有拾荒者住在这儿。 李疏梅走在前面?,用手电朝朝前方照了照,里面?灰蒙蒙的,只能容纳刚好两人并?行的逼仄空间,空间向里长长延伸。气味有点难闻,就是那种馊臭味。 她才走了几?步,肩膀就碰到?什么,发出铃铃铃的脆响,惊得她一愣。 手电一照,原来碰到?了墙上的挂饰。 两边的墙是粗糙的水泥墙,或者说是水泥墩表面?,墙上钉满了一排排钉子?,钉子?上系满了绳子?,绳子?上挂满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易拉罐、小玻璃瓶、风铃。 李疏梅仿佛明白一些,这些东西似乎是防止外人进入,有一定“警示”作用,也许这是拾荒者的领地意识。 祁紫山说:“像是防贼的。” 再往前走了几?步,李疏梅的手电照到?了什么东西,她一顿,脚下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圆圆滑滑的手电在手里呲了一下,差点滑出手心,祁紫山急问?没事吧。 李疏梅刚才看到?了什么,一块白色的东西在动,难道是受害者,她为什么会动。脚下又有许多垃圾,她应该是碰到?了易拉罐,将她的心神刺激了下。 她觉得自己可能看花眼了。她紧张地握着手电朝前继续走,没有朝前照,而是往地面?照,防止又踩到?什么。 这个洞其实不深,也就十多米,但因为狭窄,显得很幽深。 大概离洞底两三米远的时候,馊臭味越重,她将手电照向正前方,虽然有心里建设,但看到?受害者的时候,她还是倒吸一口凉气,祁紫山也发出“哈”的一声,似乎并不相信他眼睛看到的。 女人穿着一身白裙,四肢被翻转过来,手腕和脚腕被捆绑在一起,由绳子挂在洞顶的一颗钢筋钉上。 她是被反着吊起来的。 就像一个吊篮,而且会发生微微的旋转。吊的高度约半人高。 由于女孩正面?朝下,四肢被翻转吊起,她的身姿呈现十分僵硬、扭曲、恐怖的姿态,这让她想起某些恐怖电影里的蜘蛛精,虽然这样?形容受害者不合适,但她确实联想到?了那种画面?。 也有于这种姿势,她的头颅并?不完全下垂,因为肩膀肌肉的牵引,她的面?部是几?乎朝向前方的,长长的黑发垂下,遮住了面?部的两侧。 虽然手电光不那么亮,但这张脸只要照一照,还是可以看得清,她瞳孔睁着,望着前方,充满了痛苦和恐惧,脸颊上是粗粗的泪痕。嘴巴微张,李疏梅不用猜都知道,她口腔里一定也塞入了两片柠檬片。 祁紫山说:“她被杀害时应该是清醒的。” 李疏梅记得白衣女孩被歹徒劫持在摩托车上时是不清醒的,可能被药物控制,但是她的表情?应该记录了最后一刻的状态,说明她面?对死亡有很清晰的认识。 手电继续往下探了探,她发现女孩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红痕,她仔细照了照红痕的痕迹,应该是被凶手勒出的,女孩很可能是被勒脖而死。 不忍心复看她的面?孔,李疏梅往女孩身后走了走,又用手电朝她身上照了照,这一刻,她又发现了新的情?况,女孩在被绑缚成奇怪的姿势的情?况下,可能大概率遭到?了性侵,一条白色内裤,被剪开?一边,挂在她的大腿上。 她没有继续往下看,她甚至想象到?这个幽暗的空间里,凶手在折磨女孩时,女孩遭受的绝望和痛苦。 这样?简单地观察,并?不能观察到?全部的细节,但是技术人员一到?,应该可以收集到?更多线索。 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观察,李疏梅才发现背部布满了冷汗,她把手电往后收了收,问?祁紫山还想调查什么。 祁紫山说:“也差不多了,这里像是一个乞丐居住的地方,你看。” 手电的光正好照在地面?,地上有肮脏的棉被,还有黄褐色的水杯,几?只排在一起装满了深黄液体的矿泉水瓶。 俨然是一个乞丐生活的地方,朱丞星应该不会住在这儿,他的住所很干净,他不可能住在这样?肮脏的地方。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跟祁紫山说先出洞吧,她实在有点熬不下去了。 回程时,她走得略快,想快点走出洞口,心脏有一种压抑感?挥之不去,生活在这种洞里,她觉得自?己会疯掉,何况环境这么糟糕,如同一座深不见底的深渊。 代入受害者想一想,她当时多么绝望,她应该年纪不大,皮肤也很好,平时的生活应该是很优质的,她死前该有多么绝望! 洞口迎来早晨的曙光,她往外大跨了一步,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她紧紧地吸了几?口。 远处,一行人走下桥洞,正朝这边疾行,是杜南峰和周宁他们过来了。 “擦擦汗。”罗砺锋将毛巾递给?她。 贾向东又斜眼瞄了罗砺锋一眼,依旧没说话。 李疏梅全身都是冷汗,脸颊上也是汗渍,她毫不犹豫地接过毛巾,在脸上用力按压,想把隐隐的压抑感?抹去。 如果当时她和紫山能再快一点,如果追上了凶手,她就不会死。 她在责备自?己,但是这一切都已成事实,她不能再去想,否则的话,紫山会更难过,他今天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她记得在好几?个路口,差点和大货车撞上,要不是他技术精湛,恐怕人都飞出去了。 她不能再往那方面?想,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快抓住凶手,绳之以法?。 技术人员进入案发现场检查后,闫岷卿也急匆匆赶来了现场,一来就问?大伙傻站在这做什么? 贾向东说,下了一晚上雨,现在不敢贸然出动,怕破坏现场,等天亮透了,寻找犯罪嫌疑人的踪迹。 闫岷卿这才点点头。 半个多小时后,天彻底亮了,天边出现了红彤彤的晨光,在闫岷卿催促下,大家行动了起来。 很快在河水上游三百米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粉色手提挎包和几?只晶莹剔透的化妆品小瓶子?,一袋湿透的餐巾纸,一只粉色花纹发夹。 技术人员拍照后,费江河戴了手套,捡起手提挎包,打?开?,里面?是空的,他分析说:“犯罪嫌疑人将受害者的手提包半路扔了,应该拿走了重要物品,例如银行卡。” 技术人员收捡了地上的化妆品小瓶子?,费江河喊大家继续往前搜查,犯罪嫌疑人出逃的方向就是上游。 第103章 寻找新的猎物? 这条路四?通八达,然而?确如费江河所?言,它?并非主干道,只是一条乡镇小道,居民区离这里很远,深夜不可能有行人经过,所?以除了笨办法,实?在没有巧妙的招数了,李疏梅支持费江河的想法。 贾向东显然不这么想,“我不同意啊,干活不能蛮干,要把资源都放在这,其他的工作?怎么办,再说,朱丞星打算选这条路出逃,他不会不知道保护自己的踪迹。” 费江河冷了他一眼。而?曲青川估摸一时也没招,在他们“斗嘴”时,并没有说话。 闫岷卿此刻正在桥下的案发现场,没有参与搜查行动,要是他在,估计有得折腾了。 几个人就在这条干巴巴的马路上大眼瞪小眼,一时都不言不语,也没人挪动步子,就像被定格了画面?那样?。 干站了半晌,李疏梅已经有点支撑不住,她早已筋疲力?尽,饥肠辘辘,又加上身上湿漉漉的难受,微微的眩晕感?不时侵袭而?来,她摸了下口袋,里面?还剩了一粒糖果,但手一碰,却碰到了一坨黏黏的东西。 糖果早被汗渍和?雨水折腾成?一块黏块,她糊了一手糖液,只得摘了马路边一片湿漉宽阔的树叶擦拭了下。 不一会曲青川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是闫岷卿的电话,曲青川把这边情况说明了下。他放下电话后对大家说:“收队吧,闫支让回去开会。” 费江河一听,眉毛就挑了起来:“就知道开会。” “走走,回去再说。”曲青川劝说。 法医和?痕检的现场勘察接近尾声,李疏梅坐上了回程的车,回到局里,已经是九点钟,曲青川让她和?祁紫山赶快换了衣服去吃个早餐。 李疏梅在办公室有衣服,她去盥洗室清洗了下,换了衣服。 简单吃了几口后,会议开始了,这次的会议明显到场的人多一些,李疏梅发现三队的人,包括副队邓欣龙都在。 三队并不是这次联合专案组的成?员,但昨晚专案组全部出动了,所?以邓欣龙可能临危受命,被闫岷卿安排了别的任务。 邓欣龙打开了幻灯片,幻灯片上出现了一名?女子的照片,女子大概二十余岁,穿着?粉金色的连衣裙,青春靓丽,这很可能是死者的照片。 邓欣龙说:“昨天大家都去抓捕了,按照闫支指示,我们队调查了死者的信息。” 闫岷卿说:“直接讲吧。” “好好,”邓欣龙望向幻灯片上的女孩照片,介绍道,“死者名?叫谭芸夏,今年二十二岁,去年毕业于海江省财贸经济学院,目前?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特别提一句,她的父亲是某银行支行副行长。” 李疏梅微微一怔,这个信息不是没有意义的,在歹徒眼里,银行副行长的女儿肯定是富有的,或许凶手的目的不仅仅是施暴,也包含钱财。 这说明凶手有可能是提前?就锁定了受害者,而?不是随机作?案。 邓欣龙继续说:“昨天她傍晚五点钟下班,和?闺蜜黎晓霜一起到附近的商场逛了两个半个时,并且在商场吃了晚餐,还购买了一支品牌口红。大约在八点钟左右,两人走向商场附近五百米不到的停车场,这个停车场离受害者谭芸夏的公司比较近,谭芸夏有自己的私家车,她平时都是将车停在这里,也经常下班逛商场。” “据她的闺蜜黎晓霜说,谭芸夏平时和?父母住在一起,但父母都很忙,没时间做晚饭,大多数时间谭芸夏都是在外面?吃。两人前?往停车场要经过两段街道,第?一段街道商铺比较多,路面?比较亮,行人也比较多,第?二段街道店铺少,平时行人也不多,凶手就把劫持谭芸夏的地点选在了第?二段路上。由于昨晚下了雨,街道上的人就更少了。” 这时,幻灯片上出现了一张新的照片,是一家名?叫甜度奶茶店的近景照,不过是晴天拍的。 邓欣龙说:“昨天晚上八点二十多分,两人路过这家奶茶店,彼时雨下得还是有点大,黎晓霜提出去买两杯奶茶,谭芸夏在奶茶店门口的路边等她,黎晓霜买完奶茶付完钱后,正要转身,就看见谭芸夏被人抱住,手上的雨伞掉到地上。街道比较暗,她没有看清歹徒长什么样?,就知道穿着?一身深绿色雨衣,大概一米七多一点。” “歹徒将谭芸夏抱到了摩托车上,速度非常快,黎晓霜发现谭芸夏当时没有了意识,任人摆布。我们推测,凶手应该是使用了致幻违禁药物注射进受害者体内,完全可以导致受害者在几秒钟内瞬间昏迷,被凶手控制带走。这一点等待法医的检验。” 现在尸检报告还没出来,案子这么紧,应该下午就有结果,想必能这么快控制受害者,李疏梅也认为是某种致幻违禁药物所?致,也许是凶手趁谭芸夏不注意,猛地在她身上某处扎了一针,致使谭芸夏根本没时间反应就陷入了昏迷。 一张新的照片出现在幻灯片上,是一张十字路口监控拍下的画面?,画面?中的摩托车疾驰而?去,画面?比较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骑摩托车的人身穿深绿色雨衣,他背后是一名?失去意识的白裙女子。 邓欣龙说:“这是第?一次出现在我们视线中的歹徒身影。之后他的出逃路线比较诡异。大家看,这是他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我们视线当中的身影,他去的是闹市方向。” 新的照片替换了上一张照片,不过仍然是摩托车背面?照片,看不到人脸。 “歹徒的意图是想把大家引向闹市,如果我们相信了他的意图,我们就完全扑空了。也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们闫支根据闹市方向监控,未发现新的歹徒身影,他果断做出判断,认为歹徒是虚晃一枪。事实?证明,歹徒确实?是迷惑警方,他并没有去往闹市,而?是调转车头往南边开,所?以就出现了这样?一张路线图。” 没想到邓欣龙把闫岷卿夸了一番,当路线图放出来的时候,大家也惊讶了一下,这张路线图很明显,就是绕了一个大圈。 犯罪嫌疑人费尽心思,拖延了警方的追捕,的确堪称高明。而?闫岷卿作?为这次追捕行动的总指挥,在如今受害者已经遇害的情况下,按理说他的指挥是失败的,但现在看来,他曾经却是做了相当正确的决定。 所?以李疏梅在路上也收到了多次改变路线的指令,只可惜的是,就差一个红绿灯。 她有些自责,但又不想多想,她担心会把不好的情绪带给祁紫山,在追捕失败以后,从桥洞里走出来,她就明显发现祁紫山脸上出现了愧疚的色彩,虽然并不明显,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过。 邓欣龙说完,周宁坐到了会议桌前?,演示幻灯片,他说道:“闫支,各位领导同事,时间比较紧,技术报告还需要时间,我这里提出几个关键信息,供大家参考。” 周宁早上带领痕检科同事马不停蹄赶到案发现场,收集完信息回来后,没一个小时就开会,技术报告起码需要半天以上才能赶出来,所?以他现在肯定捡重要的信息汇报。 第?一张照片显示是闪光灯拍下的画面?,画面?里的场景肮脏、杂乱,几只空易拉罐横七竖八地摆着?,一份没吃完的半碗米粥在照片的中心,米粥也并非全是米粥,而?是由米粥、菜叶混合的食物,颜色呈暗黄,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霉斑。 李疏梅有印象,这照片里的场景就来自于案发现场,但当时光线极暗,很多细节她没看清,但里面?馊臭的味道挥之不去。 周宁说:“你们看到的这张照片就来自于案发现场,这半碗已经霉变的食物,说明这里曾经住了一个拾荒者,他常年住在这里,但他突然离开了,霉变的食物我们还在检测,但肉眼看,应该存放了十天半月,这说明拾荒者离开了半月左右,他离开的原因我在这里不做分析。” 周宁提供的信息是非常有价值的,今天李疏梅在洞口就发现了堆积的空瓶和?纸板,她也判断这里住着?拾荒者,由此她将凶手和?拾荒者进行了联系,但这份霉变的食物证明拾荒者早已离开,是什么原因离开?和?凶手有关吗?这都是需要考察的,如果和?凶手有关,或许是寻找凶手的突破口? 周宁继续说:“我们提出的第?二个关键信息,请大家看一下。” 随即幻灯片上换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出现了捆绑受害者的灰色麻绳。 周宁介绍说:“这款绳索和?上次水泥屋女尸案的绳索很相似,基本可以确认为同一款绳索,和?朱丞星家阳台上的绳索样?式一致。在桥洞内我们还发现一把木梯,我们初步推测凶手是先将受害者四?肢捆绑,然后借用木梯将受害者挂到洞顶,从而?吊起受害者。我这边的汇报就到这里。” 周宁汇报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邓欣龙和?周宁提供的信息比较密集,而?且几乎都是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每个人都在咀嚼这些信息里的关键要素。 不一会,闫岷卿声音低沉,做起总结道:“大家也看到了,又一名?受害者,又一名?年轻女性遇害了,这已经是我们发现的第?三起强.奸杀人案,凶手十分猖狂,而?且他作?案的时间间隔缩短了……”他有意停顿了片刻。 是啊,凶手大大缩短了作?案时间,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凝重了几许,第?一起案子发生在去年五月份,第?二起发生在今年七月初,两起命案相隔十二个月以上,而?第?三起,却发生在第?二起案子的十天后。 闫岷卿厉声道:“凶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要缩短犯罪时间?他患了疾病,必须要加快速度?还是察觉到警方介入,他要挑衅警方?还是他饥渴难耐,等不及要侵犯下一个受害者?他现在在哪,他是不是已经在寻找新的猎物?” 第104章 京剧脸谱。 李疏梅的印象中,金色流光勾勒到眼眶部位,就停息了,因为那时候朱丞星转过了头。 但她?又仿佛觉得,那也是金色流光的极限,因为当时正好有?一辆车的灯光在朱丞星脸上一闪而过,那一闪而过应该只照亮了朱丞星的脸庞上半部分,所以这是金色流光的极限,也是人类眼睛的极限。 总而言之,李疏梅认为金色流光不?是万能的,它或许就是放大了她?的感官能力?,绝不?可能远远超越她?的感官能力?。 也正是因为这是她?的感官所触及到的,所以那快速闪过的线条,仍旧复刻在头脑里,并没有?像高中课本里的文化课知识那样顷刻遗忘,她?对画面?的敏感度越来越强烈了。 按照印象中的画面?,她?用圆珠笔画下了一张奇奇怪怪的构图,构图中心是一个玻璃弹珠那般大的圆圈,左右是一对完全对称的平躺下的“s”字符,又从圆圈上下长出两只钩子,或者说鱼钩。 简而言之,一个圆圈的左右上下四个点延伸出四条线。 在这个构图的下面?是比较模糊的红色飘带,再往下,就是金色流光并未勾勒出的区域。 当她?把这一副构图画下来后,并不?确定?是什么,她?又给?旁边的祁紫山看看,祁紫山看了后也直摇头。 这到底是什么? 这时,高谈阔论的闫岷卿似乎注意到她?和祁紫山的小动作,他?正说到“一定?要真抓实干,把工作落在细上,落在小上,落在实上”,话刚说完,他?就直接问:“李疏梅,你刚才和紫山说话,是不?是有?什么要分享的?” 李疏梅愣了一下,这就好像在上课时开小差被老师抓现行,她?的确没怎么听?闫岷卿讲话,他?莫不?是要在会上“批斗”她?。 祁紫山和她?一样尴尬,但好在他?没有?表露明显,只是朝她?递来安慰的眼神。 这时,全会场的人都朝她?投过来看戏的目光,唯独费江河、马光平和曲青川的眼神有?些微微的担忧。 这个时候还是尽量避其锋芒吧,现在案子这么急,她?不?想影响大家,于是回道:“我没说什么。” 她?向来不?笑时语气就有?些冷,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回怼的语气。 有?个人却当即搭了腔,是贾向东,他?笑眯眯道:“闫支也不?要发火,这一天一夜,大家都没有?休息,工作不?好干,年轻人开开小差很?正常。” 贾向东这老狐狸,一番话说得真是“漂亮”,外表看来是为李疏梅解围,实则就是“落井下石”,李疏梅真想骂一句脏话。 这下,全场的人,几乎就是在等李疏梅遭殃了。 闫岷卿却缓缓别?过头,瞟了贾向东一眼,带着几分讥讽的语气道:“老贾,你要觉得累,回去休息吧。” 贾向东顿时脸就垮掉了:“……” 全场的人还没反应他?到底是唱的哪出戏,闫岷卿再次望向李疏梅说:“每次在这种案情讨论会上,大家都喜欢畏畏缩缩,我向来鼓励每个人畅所欲言,这才是有?劲往一处使。疏梅,有?什么想法,分享出来,错了又没关系,年轻人谁不?犯错,年轻人要不?犯错,那要这些老古董做什么。” 李疏梅越发看不?懂了,她?认为闫岷卿这是正话反说,等着她?犯错往火坑里跳。 全场看不?懂的不?止是她?,但是他?们的目光却有?所改变,费江河却给?了她?胆儿:“疏梅,有?什么想说的,怕什么,对谁有?意见?也可以提,我们都在这,你放心大胆说。” “我们都在这”,这话让李疏梅有?些感动,这一路走?来,费江河还有?二队的同事恰恰就是她?的坚强后盾。 不?过今天,她?并非对谁有?什么意见?,她?之所以还有?些犹豫,只是因为画下的图形她?并不?确定?有?什么价值,她?本来还想回去再验证下,和二队同事再讨论讨论,但是此刻,她?恐怕不?说出来都有?些难了。 她?拾下笔记本里的一页纸,将画下奇怪构图的这张纸,直接递给?祁紫山,请他?帮忙交出去,她?边做解释:“我今天和紫山在追踪犯罪嫌疑人时,偶然看到了这半张面?孔,是犯罪嫌疑人的额头和眼眶上部分,我在他?的额头上看到了一副奇怪的构图,就是我画下的,你们看看。” 一页纸由祁紫山手里传到了费江河、曲青川和马光平手里,他?们快速浏览了下,马光平没有?给?别?人,而是起身,直接递给?闫岷卿。 闫岷卿拿在手里,看了半晌没说话,他又递给旁边的罗砺锋和贾向东,“你们看看,这像什么?” 罗砺锋摇了摇头,贾向东拿在手里却问:“昨晚光线那么暗,你在什么情况下看到这幅图?” 李疏梅没想到贾向东竟然质疑她?,的确在黑夜里那片昏暗的灯光下,任凭谁都不?可能清楚看清犯罪嫌疑人的脸,但李疏梅不便把金色流光的事说出口,刑侦人总是喜欢质疑,她?不?认为贾向东这是挑刺。 “啊,不?好意思啊,”贾向东看了闫岷卿一张冷脸,笑了笑,“我不?是怀疑小李的能力?,我只是想说,万一这幅图不是在犯罪嫌疑人脸上的呢,是某种灯打?在他?脸上?” 李疏梅觉得贾向东也并非“无?理取闹”,她?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她?自信说:“贾队的问题很?好,昨天我是在十字路口面?对面?看到了他?的半张脸,在那个十字路口,没有?这种特殊的灯,而且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看到的构图是实打?实贴在嫌疑人肌肤上的,我可以确认。” 贾向东却仍满脸疑色,正要开口,罗砺锋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小声对他?说:“贾队,你忘记了,疏梅上次可是看清了车牌。” 贾向东顿时悟出什么,只是笑了笑:“那好,那好。” “老贾,你别?光顾着问,你看出什么了。”闫岷卿盯着贾向东。 “闫支,这个图确实很?奇怪,生活里很?少?见?,像是道观里的云。这会不?会就是一种贴纸,毕竟现在热播电视剧有?许多贴纸卖,我女儿就喜欢买这买哪,你知道还珠格格吧,我女儿就买了好多小燕子帖纸。” “行了,给?大家都传传吧。”闫岷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一页纸在会议室里传了起来,然而最后没有?一个人认得。 一页纸再次回到闫岷卿手里,他?又端详了会,刚要说话,门口走?进一个人,正是夏祖德。 大家立即肃起神色,纷纷站了起来,哗啦啦的声音里,闫岷卿率先叫了一声:“夏局。” “好,大家都坐,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闫岷卿直接迎了过去,将一页纸交到夏祖德手里,“夏局,正好要和你汇报下案子的进展,不?过在此之前,有?一幅画,请你过目一下,这是李疏梅同志在犯罪嫌疑人脸上看到的,我们没有?认出来。” 夏祖德拿过一页纸,却没有?第?一时间看画,而是看了看坐在靠后位置的李疏梅,然后再次回到画里,缓缓说:“这图我倒是见?过。” “啊,师父见?过。”闫岷卿惊喜道。 会议室的所有?人并没有?坐下,却都露出好奇的眼神,李疏梅也一样,她?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 夏祖德说:“你们看过《闹天宫》的京剧没,我猜大家都没看过,你们对京剧了解不?多。但生活里也是能见?到,这是齐天大圣额头上的佛珠。” 齐天大圣额头上的佛珠?几乎一瞬间,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谁也不?理解,犯罪嫌疑人在额头上贴这个做什么? “齐天大圣京剧脸谱,除了额头的佛珠,还有?火眼金睛和脸中部的倒栽桃……”夏祖德提示坐在电脑前面?的女警,“网上有?图,找一张出来。” 女警连忙操作了起来,很?快她?就将图片投影在幻灯布上。 这是一张齐天大圣京剧脸谱,李疏梅几乎可以确认,她?从朱丞星脸上看到的就是齐天大圣的京剧脸谱,眼眶部分并不?是红色飘带,是“倒栽桃”的上半部分。她?也在心里暗暗夸起老夏,回家一定?要好好捧他?一番。 闫岷卿感叹道:“果然师父一出马,这难题就解决了。师父,我认为这很?有?可能就是本次破案的关键,李疏梅同志观察力?非常出色。” “好,”夏祖德不?露声色道,“大家都坐下,我听?听?你们接下来的想法。” 随着夏祖德落座,众人都坐下了,这时,祁紫山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马光平和曲青川也朝她?投来赞扬的目光。费江河就坐在祁紫山隔壁,这时快要压到祁紫山身上,就是要对她?说一句:“替我们长脸了。” 李疏梅都收下了,心里幸福感爆棚。 接下来,闫岷卿和曲青羽、贾向东把重点工作介绍了一遍,最后闫岷卿提议:“夏局,我们建议重点从犯罪嫌疑人出逃的方向做一次排查,犯罪嫌疑人如果画了齐天大圣京剧脸谱,他?应该很?容易会被人看到,我们很?有?可能摸到他?的踪迹。” “嗯,”夏祖德缓缓点头,“可以按照这个方向排查一轮,另外,对朱丞星的社会关系还要做深入调查,一个人在势弱的时候,会优先考虑熟悉的地方。而且,他?为什么画京剧脸谱,生活中谁会画京剧脸谱?千万不?要听?到京剧脸谱就想到京剧院、戏剧院。” “是,夏局。”闫岷卿郑重道。 第105章 钟楼小镇。 任务布置下去?,李疏梅跟着费江河祁紫山一组,对犯罪嫌疑人可能逃跑的其中一条路线进行走?访调查。 这条路是通往一个小镇,也是费江河主动要求调查的方向,他认为犯罪嫌疑人优先会往人多?的地方去?。 在市局大院准备出警时,贾向东却当场“提点”起?费江河:“老费,你说朱丞星会在什么?情况下跑去?小镇?” 李疏梅明显听得出来他话里的质疑和挑衅,他认为朱丞星犯案之后去?人多?的地方这件事就不太成立。 实际上李疏梅对老费的选择也没有完全明白,但她支持老费,待会上车后可以问问他的想法。 但面对贾向东的质疑和挑衅,她希望老费当场顶回去?。 果然费江河不给他面子,笑道:“老贾,要多?读书,孙子兵法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孙子兵法?”贾向东愣了一下。 费江河笑着招呼李疏梅和祁紫山上车,车门关上,车子刚启动,从车窗外传来贾向东的骂声:“鬼扯你孙子兵法,真?当我?没读过书!” “哈哈哈!”费江河听着贾向东的怒骂,心情出奇地好,还不忘和李疏梅调侃道,“老贾这人啊,挺逗的,他属猴的吧。” 李疏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正每次看?到老贾吃瘪,她都特别开心,人啊,就是这么?简单,一点点小事都能让人高兴半天。 不过笑语过后,李疏梅还是想问问老费的真?实想法:“老费,你真?觉得朱丞星是这么?想的吗?”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然不是,我?那是逗老贾的。”费江河又冷静道,“我?之前也认为朱丞星会逃往一条僻静无人的路,但是自从你发现他化了奇特的妆,我?改变了这种?想法。结合他昨晚逃跑的路线,我?认为他不但很自信,而?且他自以为他正在做十分有意义的事。” “十分有意思?的事?”李疏梅惊讶不已,祁紫山也露出诧异的神色。 难道强.奸杀人在朱丞星眼里是十分有意义的事?她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心理。 费江河解释:“对于正常人来说我?们?无法理解这种?心理,但是对于一个变态的人,这就是十分有意义的事。你想一想,当你去?做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你会去?躲躲藏藏吗。” 李疏梅恍然明白了,如?果她想要画一副美?丽的画,绝不会遮遮掩掩,对于有意义的事,只会充满自信。 刑侦工作不能陷于自我?思?考,要像老费那样跳出去?,代入凶手的思?考。这也许是老费长久沉浸于刑侦工作后带给他的敏感度。 半路,手机震动声响起?,她连忙拿起?,是李新凤的短信,问她今天休息好没,吃好没。昨晚在跟丢朱丞星的摩托车后,她没办法回家,就及时给李新凤发了短信,说是晚上加班,可能回不去?。 李新凤叫她注意安全,不要心急,有什么?事就跟领导和同事讲。 李疏梅知道定是夏祖德提前和李新凤打了招呼,说晚上有案子,李新凤在工作上都是十分支持他们?。 她这时急忙回了一句,生怕待会又没时间回,除了说自己挺好外,她还加了一句,老夏今天挺精神。老夏昨晚大概率也没回家,她也得报个平安。 李新凤秒回,好,你们?都好就行。 放下手机,李疏梅躺在汽车沙发上眯了眯,没想到一会会就睡着了,她是被一串串警车喇叭声吵醒的。 大部队悉数赶到了朱丞星出逃的那段公路上,一排警车停在公路一侧,十分壮观。 曲青川调查的方向沿着公路向南,罗砺锋调查的方向沿着公路向北,马光平则是带人调查小山方向,贾向东带人调查工厂区域。还有许多?小组,分别调查不同区域,各人负责各个区域,由此把朱丞星可能去?的地方布成了一个网。 由于警力有限,搜索的范围肯定是有局限性的,但只要朱丞星经?过哪儿,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到那时再集中警力朝那个方向搜查,进行定向突破,这招叫做先宽后窄。 费江河带着李疏梅和祁紫山向小镇方向行走?,离开大路,是一条狭小的支路,离小镇大概也有两三公里路程。 走?在路上,费江河不禁抱怨道:“早知道就该这么?搜,还要回去?开个会,耽误时间。” 祁紫山安慰道:“好在疏梅画下了重要特征。” “这点我?认同。” 李疏梅知道他们?又是在变相夸她,也不参与讨论,过了一会,她问:“朱丞星到小镇上应该是天亮了吧。” 费江河回道:“我们是五点多一点到达的桥洞,当时谭芸夏已经?死了,而?且没有明显体表温度,我?怀疑已经?死了两三个小时,凶手应该是杀死谭芸夏后在那又停留了会,或许是清理现场,我?觉得他离开的时间距离我们发现相隔不久,四点多?这个样子。” 现在尸检报告还没出来,李疏梅还记得昨天十字路口朱丞星消失时差不多?是十点左右,如?果凌晨四点多?离开,他有六个小时作案,作案时间是很充足的。 费江河继续说道:“昨晚下着小雨,如?果朱丞星走?路不快,应该到小镇也要一个半小时以上,他很可能六点多?才到小镇上,六点多?的小镇肯定有人开门,一定有目击者。” 这条小路泥泞不堪,并不好走?,朱丞星是否从这里离开也是个谜团。 走?了一个多?小时,三个人终于到达了小镇的街上,这座小镇远看?在云雾之间,十分静谧,走?入其中,却十分热闹,小镇的街道两边有许多?商铺,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走?街串巷,与她家的幸福老街竟有几分相似。 但比老街又新了许多?,也许这里居住了更多?年轻人,小镇的许多?商业建筑风格偏欧式,还有一座气?派的钟楼矗立在小镇中心,钟楼上有一块大时钟,此刻显示时间是下午三点零三分。 经?一打听,原来这里不但有本地居民,还有大量居民是在附近工厂工作的年轻人,这里的居民楼也多?冠以“某某厂楼”为名,因?此这条街的热闹就是工厂奋斗史的写照。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说明这里的外地人口很多?,人口相对复杂,如?果朱丞星提前了解过这个地方,他来这个地方对他身份的隐藏是有利的。 “疏梅你看?。”祁紫山伸手一指,李疏梅抬眼望去?,却是一家儿童玩具店,玩具店门口摆满了玩具,一副美?猴王面具在众多?面具里显得十分耀眼。 费江河马上说:“走?,去?看?看?。” 三人一起?走?到玩具店门口,要在平时,想必大家都不会在意儿童玩具店,费江河女儿都读高中了,她和紫山也都没结婚,也不会在办案过程中买个玩具带给谁,要不是因?为齐天大圣京剧脸谱,谁也不会被这个美?猴王面具吸引。 祁紫山从货架上拿起?美?猴王面具,这个面具是非常轻薄的塑料面具,面具上绑着一根橡皮筋带子,只要孩子们?扣在脑袋上,就可以变得像美?猴王那样威风。面具上面贴着标签,标价三元。 不过这个面具和齐天大圣京剧脸谱有些?不同,这个面具明显是参照电视剧美?猴王里的形象设计的,额头上并不是佛珠,而?是戴着金黄色的紧箍儿。 这是唐三藏用来约束悟空的法器,李疏梅并不明白,为何京剧脸谱没有紧箍儿,而?是佛珠,她又想起?老夏的话,说这个脸谱是《闹天宫》里的齐天大圣脸谱,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时确实没有戴上紧箍儿,因?此是合理的。 但那时齐天大圣也并非成佛,为何额头上要画上佛珠,要不是因?为案子,她绝不会去?想这些?问题,看?来要找到答案,得回去?请教下老夏,不过也许这些?问题毫无意义。 紫山花了三块钱买下了面具,老费要在平时一定骂他几句,这次也什么?都没说,三人离开玩具店,祁紫山注视着手里的面具问:“老费,你想过没,犯罪嫌疑人为什么?要化上京剧脸谱?” 这个问题也一直是李疏梅想了解的问题,如?果朱丞星的目的是迫害那些?年轻女孩子,他做出伪装是能理解的,如?果他喜欢美?猴王,完全可以买一个普通面具,例如?祁紫山手里这个,又便宜又可以随时扔弃,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但化上京剧脸谱,就完全不同了,首先需要一定时间,也需要一定技巧,其次脸谱是颜料构成的,时间长了,遇水遇汗都会掉色,随时都可能溢进眼睛,影响视野,他大费周折,实在不符合作案的成本。 费江河思?考了半晌,没有想到答案,直接摇了摇头,“不太理解,要不是疏梅亲眼看?到,我?几乎也不太相信。” 祁紫山疑惑道:“但是我?们?去?过朱丞星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他身上似乎并没有和京剧脸谱相关的印象。” 李疏梅心里也疑窦丛生,这确实是匪夷所思?的事,她仔细回想时,在一干细节里,想起?一件事,忙提出道:“朱丞星的同事小郭不是说他画漫画吗?会不会齐天大圣京剧脸谱是他笔下一个漫画主人公的特征。” 有些?人在生活中并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但是在漫画或者其他艺术形式里可以实现,如?果朱丞星画过类似角色,那么?他将漫画里的形象拓印成真?实的形象,也并非不可能。 费江河和祁紫山都点了点头,费江河道:“也许这就是本案的关键。” “是啊。”祁紫山附和道。 李疏梅惋惜说:“但可惜,我?们?没有找到他更多?的漫画,很可能被他全都处理掉了。” 第106章 “这美猴王真好看!”…… 费江河定下了基调,他认为早晨开门的人家?多是一些早餐店,接下来三人按照这个条件挨家?挨户问,今天早上有没?有见过脸上涂抹特殊脸谱的人。 但忙了一下午都没?有任何收获,其他小组也?没?有消息,看来朱丞星这一路非常警惕,更或者他绕开了他们?搜查的路段。 闫岷卿那边给出了一个新?的结论,很可能在公路上,朱丞星就搭了一辆车离开,到底怎么?离开的就不?得而知。 天黑打算回程时,祁紫山说:“老费,朱丞星有没?有可能在中?途就把脸洗干净了,也?把雨衣换了,所以?没?人注意到他。” “有这种可能,但我还是认为他不?会这么?做,他很自信没?人见过他的脸,昨晚的环境的确没?有任何条件看清他的脸,除了疏梅。” “难道他选择了别的路?”祁紫山说。 费江河想了想说:“先回去?吧,大家?熬了一夜,都需要?休息,明天再说。” 大家?又从小镇走?回公路的汽车那,虽然路不?远,但李疏梅早就筋疲力尽,她口袋的两粒糖果也?早在下午走?访时就吃完了,此刻的她通宵未眠,又奔波了一天,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了。 坚持走?回车内,李疏梅躺在汽车沙发里,想好好休息一下,这时,祁紫山拿出一瓶矿泉水,“我这里还有一瓶水,给疏梅吧。” 李疏梅下午买了水,倒不?是渴,而是累,她说了声不?渴谢谢。 祁紫山一路上也?一直关注疏梅的状态,他发现疏梅黄昏时的状态就特别差,想必她已经坚持到极限了,他还记得昨天晚上,两人一直处在高度紧张当中?,他们?多么?渴望找到受害者,那种紧张让人的神经紧紧绷住,就像压缩到极限的弹簧。 凌晨当得知受害者遇害时,疏梅当时就有些崩溃,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猛地松开,给人的冲击力是十分巨大的。 祁紫山能感?受出她在拼命坚持,那是精神和体力上的双重压力,不?过她坚持了下来,直到傍晚要?回去?时她才表现出一丝懈怠。 他有意把车开快了一些,想快些把疏梅送回家?,快接近幸福老街时,一直在思?考的费江河忽地大声说:“我知道了。” 祁紫山立即转头看了眼费江河。 李疏梅晕晕沉沉地,在睡和未睡之间,她忽然听到老费的说话声,顿时清醒了,哑着?嗓子问:“老费,知道什么?了?” “今天我们?忽略了一件事,昨夜到清晨一直在下小雨,路上如果有行人肯定都是穿着?雨衣的,所以?朱丞星穿着?雨衣戴着?帽子很难被注意到,我们?确实走?访了一些早餐店,但都是室内早餐店,他们?根本不?可能去?关注门外的一个雨衣人。问题就是,还有那种大清早就在街上摆摊的早餐店,他们?不?管下雨刮风,都会坚持出早,因?为附近有许多工厂的工人都会起早买早餐,这种早餐店我们?下午根本就碰不?到,如果朱丞星真的路过那条街,露天早餐店一定会注意到他。” 是啊,这的确忽略了,李疏梅十分认同老费的分析,朱丞星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一定朝某一个方向走?过,只不?过他们?没?有找对目击者。 费江河提议明天一早再去?一趟小镇,祁紫山说:“老费,要?不?明天我和你去?吧。” “噢,行啊。”费江河意会到什么?,马上点头,“疏梅,你明天代我们?参加早会吧,把今天的情况和大家?说一说。” 李疏梅却看出他们?是有意让她睡个好觉,明天要?在六点多赶到小镇,意味着?四五点就得起床。 但她希望能和老费他们?一起搜查出一些结果,不?想中?途放弃,让她一个人回去?汇报,她也?不?一定睡得好,她忙说:“今天没?调查到线索,我也?不?知道在会上说什么?,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吧,紫山方便接下我吗?” 祁紫山又想了想,现在是闫岷卿主持早会,让疏梅一个人回去?,会不?会引起闫岷卿的刁难,他马上就改了口:“行啊,那我先接老费,再来接你。” 这事定下来了,李疏梅也?安心回了家?。见到她的一刹那,可把李新?凤心疼坏了,疏梅脸上十分憔悴,黑眼圈重,还有下眼泡,果然通宵达旦又长途跋涉的人,皮肤就是遭罪。 李新?凤给她准备了鸡汤,李疏梅早就饿了,吃了一大碗。 第二天天没?亮,李疏梅就醒了,起床快速洗漱就出了门。上车后,祁紫山给她递了一瓶牛奶,她在车上慢慢喝完牛奶,休息了一会。 很快车子到达小镇,刚好六点半左右,三人一同下车,小镇的街上还有些雾气,但是已经有不?少行人,而且正如费江河所言,有不?少露天小摊,热热闹闹的,在晨曦的阳光里冒着热气,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为了抓住时间,三人赶忙对小摊老板进行走?访,不?过走?访了一圈,他们?都说没?注意,七点多,老费提出先吃个早餐。 出于职业习惯,老费在点油饼豆浆油条时也不忘问一句:“老板,昨天早上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黑雨衣,脸上画着奇怪妆的男人?” 那老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疏梅要?了豆浆包子和鸡蛋,祁紫山和她点了一样的早餐,三人围坐在露天的小桌子上吃了起来,说起来,这还是李疏梅第一次和他们?在外面吃早餐,豆浆油条的配置也?十分有烟火气。 她边吃边透过豆浆的热气朝街上观察,熙熙攘攘的行人来来往往,比起六点多时多了许多,她在想,朱丞星会从这里路过吗,假如从这里路过,他又是什么?样的状态? 他的家?离这儿很远,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到这个对他来说比较偏僻的小镇上走?一遭? 她想着?想着?,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正从她眼前经过,他一回头,就是那张奇特的齐天大圣面容。 “疏梅,在想什么?呢?”祁紫山喝着?豆浆时问。 李疏梅从幻觉当中?缓回来,摇了摇头,她发现祁紫山的桌旁放着?一个面具,她忙问:“你怎么?又买了一个?” “我刚刚在旁边玩具店买的,是不?是比昨天的质量好一些。” 她拿起来看了看,确实好一些,这面具明显材质就不?一样,是那种软质的,戴在脸上也?更服帖,不?像昨天买的那种硬质的塑料感?。 而这个面具上的花纹和齐天大圣京剧脸谱十分相似,额头上也?是佛珠,鲜红的倒栽桃图案,镶着?一对金色的火眼金睛。 这时,费江河的手机响了,是曲青川的电话,他拿着?油条的手,不?便接电话,就叫祁紫山给他开个免提。 祁紫山照做,很快电话那头传来曲青川的声音:“老费,在哪呢?” “包子摊呢。” “咳咳,”曲青川清咳了下说,“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呢?” “没?怎么?样?”费江河吃着?油条说,“查不?了就回来。” “老费,你还知道回来!”电话里的声音变了,一听就是闫岷卿的声音,费江河整张脸都拧巴了几分。 祁紫山也?和李疏梅相互看了眼,奇怪是闫岷卿怎么?接过了电话。 闫岷卿严厉说:“你知不?知道每天要?开早会,是不?是不?知道服从组织安排!还把疏梅,还有紫山,大早上带出去?,没?有一点纪律性,没?一点自知之明!” 听着?那边的聒噪,费江河兀自吃着?油条,喝着?豆浆,优哉游哉,要?不?是曲青川的手机打过来的,估计他早就直接挂了。 一看时间刚过八点,李疏梅猜测,晨会上,闫岷卿一看人没?到齐,自然就问了起来,曲青川是知道他们?来查案的,估计解释了句以?后,闫岷卿就说,那你现在打过去?,看看他们?查出几个案来。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吧,李疏梅吃完一口包子,嘴里鼓鼓的,又把齐天大圣面具拿了起来,她爱玩地将面具戴在头上,还不?忘对手机里的人调侃一句:“我乃齐天大圣,妖怪招打。” 祁紫山被她逗笑了,费江河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闫岷卿的斥责声中?,李疏梅问祁紫山:“你看我这女悟空好看吗?” 祁紫山点了点头,“好看。” “哪里看出的好看?” 祁紫山默了一下,这面具都一个样,恐怕要?说出哪里好看却有些不?容易。 李疏梅正要?说话,只听一个妇女尖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美猴王可更好看唉。” “你说什么??”祁紫山思?维敏捷,立刻问妇女,“你哪里还见过美猴王?” “昨天早上。” 李疏梅几乎一秒钟把面具掀了,双手将面具四平八稳置于妇女的眼前,激动问:“你真的见过这个样子的美猴王。” “没?,他那个像是画上的,不?过有点奇怪。” “奇怪?” “淋过雨,有点花。” “他昨天早上从这里路过?”李疏梅继续问。 “他在我这买了两包子。” 一看妇女系着?的围裙,李疏梅知道她就是这里的老板娘,这是一家?夫妻小店,昨天早上两人出摊,丈夫可能忙别的没?有注意到朱丞星,而朱丞星却从老板娘这里买了两个包子。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朱丞星真的从这里路过,而且明目张胆地买了早餐。 费江河也?激动不?已:“那你还记得他朝哪个方向去?了?” “那个方向。”老板娘伸手缓缓指向街道的一个分叉口。 第107章 吃苦来了。 刚走到大铁门?处,费江河的手机又响了,他?接起,回道:“老曲,你打来正好,我们或许找到线索了……对?,朱丞星可能进了废品站,我们想进去看看……那你看着办吧,带点人过来也行。” 李疏梅其实都听得七七八八,大概率老费把闫岷卿的电话挂了,令他?大发雷霆,曲青川会后不得不打电话问费江河的情况,在得知这边找到线索后,立即安排人过来一起搜查。 挂完电话,费江河率先走进大铁门?,里面是一个大操场,堆满了零零星星的废品,离铁门?最近的那间仓库,大门?敞开,里面是堆积如山的纸壳和书籍。 仓库斜对?面有一间小房子,一个中年男人正蹲在门?口忙碌着。 费江河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打听,而是观察了番。李疏梅也朝四周望了望,这废品收购站里面有一排仓库,仓库对?面也有一排平房,是屋对?屋的结构。外面有一圈围墙,唯一的出口应该就?是那扇大铁门?。 费江河观察了后才走向?那个男人,亮着嗓子道:“老板,你们好。” 费江河称呼的是“你们”,李疏梅很快就?看到平房子里还有一个女人,是一位中年妇女,两人有夫妻相,都穿着普通的旧衣服,有些蓬头垢面,但精神十分矍铄。 他?俩朝来人打量,男人起身问:“你们是收废品还是卖废品?” 祁紫山亮出了警官证,“我们是市局的,来你们这问点情况。” “噢噢。”两人一时肃穆起来,手也严肃地放到裤侧,“领导你们有话尽管问。” 祁紫山问:“你们有没有见过类似面妆的男人?”他?把手里的齐天大圣面具展示了下。 两人都摇了摇头。 祁紫山又问:“你们这里就?一个大门?吧?” “是。”男人回答。 “那如果有人进来,你们能看见吗?” 女人回答:“这里除了收卖废品,谁进来啊。” 看来,他?们并不关心门?口的情况,所以如果朱丞星趁他?们不注意溜进仓库,不是不可能。就?说刚才他?们走进仓库,他?们也并没有太在意,可能在他?们看来,没人会溜进废品站偷废品。 “行。”费江河接过话说,“我们可以随便看看吧。” 两人都点头,“可以可以。” 三人一起走到第一间仓库门?口,里面除了堆积如山的废品,并不像能藏得住人的样子,而且里面发出多?种味道交杂的味道,有霉味,有陈旧味,也有生活里垃圾的味道,反正长期闻会让人难受。 要想进去翻一遍,恐怕有些不容易,而且这里不止一间仓库,那全部翻一遍也折磨死人。 祁紫山皱着鼻头说:“老费,我不觉得朱丞星会躲在这里,他?比较聪明?,不可能把自?己堵在一个死胡同,等别人来找他?。” 费江河在思虑,李疏梅对?祁紫山的观点是认同的,这仓库里叫人躲一个小时还行,躲一天一夜那太折腾了,而且案子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了。 “他?会去哪呢?”费江河紧缩眉头,他?像问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在几?个仓库门?口溜达了一遍,朝里面望了望,大家回到第一间仓库门?口,站了小半天,费江河道:“我们先出去,这里味道不好闻,也不能让你们吃苦。” 费江河先迈出了步子,朝大铁门?走去,祁紫山若有所思地说:“老费,如果我是他?,我会往回走。” “往回走?”费江河微微一愣,李疏梅也是,朱丞星真的会走到废品站这儿,又折返回去? 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打断了大家的思绪。 想不到曲队他?们来得挺快的,李疏梅跟着费江河在大门?口等待,不一会,三辆警车在大门?口停下。 风尘仆仆走下来一群人,没一个是曲队,是贾向?东和罗砺锋他?们一队的人。 来得是真快,看来曲队把线索一分享,他?们就?出警了。 贾向?东见到三人就?急忙问:“老费,听说你们找到线索了,人在哪?” 费江河一改之前的秃废状,兴致勃勃地说:“老贾,你们来得及时,我们人少,不敢轻举妄动,朱丞星很可能就?藏在里面的仓库里。” 贾向?东是老狐狸,果然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藏在里面,这不是废品收购站吗,他?有那病?” “刚才我们一直从小镇过来,”费江河两眼有神,途途是道地分析起来,“你猜怎地,朱丞星在一家早餐店买了包子,经人指认,他?就?是走向?了这个方向。从这里往前走,是工厂,工厂那边人很多?,你们不一直在严密搜查。而往回走,是小镇,人也很多?。你看,他?既不便朝前走,又不便往后跑,这里是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是我,一定会考虑躲在这里藏几天。” 李疏梅心里憋着笑,她猜费江河是想把“苦”推给贾向?东他?们吃,所以劲劲地找足理由?。她和祁紫山一对?视,两人都快憋不住笑。 贾向?东半信半疑,又问:“他躲在里面,吃什么?” “吃什么?”费江河道,“我刚才在里面观察了下,这收购站是一对?夫妻开的,他?们存了很多?食物,他?们晚上就?不住这,你猜朱丞星会不会饿死。” 李疏梅确实记得,刚才询问那对夫妻时见到房子里有成箱的泡面,大概率是他?们白?天在这里的粮食,没想到费江河倒是全都对上了。 这下贾向?东也不得不相信了,当下就?表示:“那行,你们也辛苦了,我们进去搜一搜吧。”他?招了招手,带着七八个人进去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费江河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祁紫山问:“老费,你这招挺高明?啊。” “哎,”费江河故作叹息,笑道,“怎么才叫高明??我不也是担心万一呢,万一朱丞星就?躲在里面,还是谨慎些好。” 李疏梅也笑了笑:“那我们等等他?们呗。” “走,”费江河摆了摆手,“我们到里面找夫妻俩唠唠嗑。” 在小屋子里坐了一会,老板娘挺客气,给三人倒了热水,费江河也和他?们了解了些这附近的情况。 半个多?小时后,传来贾向?东大吼大叫的声?音:“费江河,你这个王八蛋,有个屁的人!” 李疏梅头一勾,就?发现?贾向?东站在门?口,戴着的白?手套都染黑了,满身脏兮兮,一头黑发都染白?了,整个人就?像落难了般。 费江河笑嘻嘻地走到门?口去,“你和谁打架呢?” “来来,他?娘的我正想揍你一顿!” 费江河安慰了老半天,老贾终于好了点脸色,这时一辆收废品车进了大门?,怕耽误人家生意,老贾拍了拍屁股,招呼队友出了门?,费江河也表示回去。 下午的会上,贾向?东没忘记上午的事,当场就?骂费江河:“什么东西,把我害惨了,根本就?是假线索。闫支,这种人得撤职。” 然而费江河却是憋着笑没说话,李疏梅也不知道是同情老费还是同情老贾,反正这事费江河又不是没理儿,毕竟万一朱丞星就?在里面呢。 正好闫岷卿早上的电话被费江河挂了,又加上费江河“无纪律”不参加晨会,在贾向?东的推波助澜下,闫岷卿也来了劲儿:“费江河,我再次警告你,以后还是这样没组织没纪律,你就?滚出这个队伍!” 也许费江河今天“爽”了一把,面对?两人的刁难,竟然没有变脸色,反而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 要放在别人身上,这是合适的,但费江河这样,却叫人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贾向?东和闫岷卿的脸色都黑得厉害。 贾向?东发飙:“老费,你给我说句话!” 费江河不急不慢说:“我反正找到线索了,你们相不相信我不管。” “线索呢!”闫岷卿拍了拍桌子,“这就?是你的线索?把人骗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线索?”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前天晚上,你不也跟着他?绕了一个大圈子。” 费江河这话一出,把闫岷卿噎得眼白?都快翻出来。闫岷卿说老费被朱丞星耍得团团转,老费反将一军,说他?不是早被人“耍”过了,还是一个大圈圈呢。 空气一下子变得十分诡异,以至于马光平都不知道是安慰闫岷卿还是劝费江河,他?一时之间左望望右望望。 李疏梅却觉得老费有个性,她喜欢他?的个性,凭什么别人质疑就?该认怂,她暗自?开心,看局势发展。 这时,门?口响起脚步声?,三名法?医走进会议室的门?,走在前面的是杜南峰,他?一见会议室的气氛就?感觉不对?劲,步子当即在门?口停住,小心翼翼地问道:“闫支,尸检报告出来了,现?在讲讲吗。” 闫岷卿终于抹掉了黑脸,“说吧。” 杜南峰这才走到会议桌的前面,和同事一起操作起电脑。 这个过程,除了他?们操作时发出的声?音,没有其他?任何杂音,但渐渐的,大家都平静了下来,因为谭芸夏的尸检报告也是目前的重要证据。 李疏梅全然忘记前面几?个人的“口舌之争”,期待尸检报告能带来新的线索。 第108章 火眼金睛。 很快幻灯片上出现?第一张照片,是谭芸夏脖子?处的?照片,脖子?处有一条十分?明显的?深红色勒痕,勒痕的?印迹类似上一名死者黄曼丽脖劲处的?勒痕。 杜南峰说:“我们从?死者脖颈的?勒痕和解剖情况得出,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勒死死者的?就是现?场的?灰色麻绳。死亡时?间在七月二十日,也就是昨天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 这个信息一出,大家的?神色都凝重起来,李疏梅能想到大家此刻的?心理,受害者被害方?式和之前的?连环案杀人?方?式一致,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凶手是晚上十点左右消失在警方?视野的?,到凌晨三点多?,凶手和受害者共同相处了五个小时?以上,这五个小时?,除了捆绑受害者之外,凶手还做了什么?? 这一切过程当中很可能受害者是十分?清醒的?,她或许遭受了恐怖的?惊吓和折磨,李疏梅还记得她脸旁上挂满的?泪痕。 幻灯片很快换了新的?照片,是受害者身体局部?的?照片,她的?背部?、手臂、大腿有轻微的?红痕,而手腕、脚腕处,有十分?明显的?深勾勒痕,乌紫发黑。 杜南峰继续说:“我们在死者的?身上,检测到了多?处擦拭伤,初步推断是凶手捆绑受害者时?留下的?,而在受害者的?手腕脚腕处,留下了十分?深的?索勾,这是绳索把受害者吊起后?留下的?伤痕,伤痕很深,我们根据生?活反应判断,受害者是在生?前被凶手吊在洞顶,而且吊起的?时?间比较长,可能长达三个小时?以上。” 也就是说,凶手将谭芸夏带到桥洞内后?,第一时?间进行了捆绑、吊起,然后?对她进行折磨,最后?勒死。 闫岷卿问杜南峰:“根据目击者的?反应,受害者在摩托车上时?一直处于昏迷状。她被捆绑吊起时?是什么?状态?整晚她有没有苏醒过?” 杜南峰回?答:“闫支,我们在受害者体内检测到了违禁的?致幻药物,不过快稀释干净了,这种药物在一定剂量内可致成年人?昏睡三到五小时?。凶手通过药物控制将受害者带到了桥洞并且捆绑,那时?候应该药物还在起作用,但之后?受害者应该苏醒过,几点苏醒的?不清楚,苏醒时?精神状态可能是比较清醒的?。” 见无人?再提问,杜南峰又换了一张照片,在解剖台的?物证盒里,平放着两只湿润的?柠檬片。 又是柠檬片?这几乎将在场的?人?神经都怔了怔。 李疏梅深蹙眉头,又听杜南峰道:“在受害者口腔内,我们同样提取出两枚柠檬片,经检查,这两枚柠檬片的?尺寸和上起水泥屋女?尸案黄曼丽口腔所塞柠檬片一致。” 描述到此,所有人?都面带疑色,犯罪嫌疑人?不但残忍折磨杀害受害者,而且正在乐此不彼做着同一件事情。费江河放在桌上的?拳头也捏得紧紧的?,此刻朱丞星在他脑海里估摸被砍了几十刀。 而贾向?东和罗砺锋除了有疑惑之色,还有愧疚之色,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如果在一年前找到了凶手,或许黄曼丽和谭芸夏都不会死。 闫岷卿果然刀了贾向?东一眼,贾向?东也很好地躲过了他的?目光。 杜南峰又介绍了几个细节后?,最后?表示汇报结束。 会议室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这一次和上一次听到黄曼丽的?尸检结果时?却有不同。这一次大家心中难免有愧,几乎是在警方?的?眼皮底下,凶手将谭芸夏带走,然后?杀害,而且是大街上劫持一个花季少女?,以“丧心病狂”来形容已经不足以表示出悲愤。 沉默了许久后?,闫岷卿说:“都说说吧,下一步该怎么?走?” 见无人?回?答,闫岷卿点名道:“老?贾,说说吧,你也是老?刑侦了。” 一句“老?刑侦”,放在平时?,老?贾估计得高兴坏,双手捧着接过去,可在这个场合,谁都听得出来极含讽刺意味。 贾向?东紫了半张脸,舔了几下嘴唇,在闫岷卿锐利的?目光里终于开了口:“我今天在搜查废品站仓库后?,觉得朱丞星不可能呆在仓库,但是有一件事改变了我的?想法,是那辆收废品的?货车,我在想,如果朱丞星果真在废品站躲藏过,他完全可以借助收废品的?车辆离开那。这样的?话他几乎可以说是逃之夭夭了。” 闫岷卿说:“那就去把进出过收废品站的?车都查一遍!” 贾向?东说:“这就有些难了,首先找到这些车问题不大,但是怎么?排查朱丞星上了哪辆车,又从?哪里下,他那么?警惕,不可能在废品车上留下什么?痕迹的?。你完全可以认为是把一条活鱼丢进大海。” “要你这么?说,那就是不查了!”闫岷卿又发起无名火。 “闫支,我可没这个意思?,”贾向?东解释道,“我就是就事论事的分析,查没有问题啊,那么脏乱的废品仓库我们都查了一遍,查几辆车算什么?。” 闫岷卿瞪了他一会,又换了眼神,问大家:“其他人?还有想法没?” 见无人?回?答,他点名费江河:“老费,线索是你找出来的?,你的?想法呢?” 闫岷卿终于问起费江河,李疏梅一直在倾听,她其实并不能判断贾向?东的?分?析对不对,但她在没有想法时?,也十分?想听听费江河的?想法。 而且她认为,这时候最急的人恐怕是闫岷卿,他那晚指挥不算成功,现?在受害者被残忍杀害,他面临的?压力该有多?大,他现?在恐怕并非只是想听听费江河的意见,反而是“有求于他”。 费江河道:“我的想法重要吗?” 闫岷卿一张严肃的?脸顷刻间就变黑了,但他像是极忍着,回?道:“你说重要不重要?” “你要真觉得重要,我可以说几句,不重要的?话,我就不放一个屁。” “费江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个性,这整个局里就你会破案是不是?”闫岷卿没有发火,而是阴阳怪气地抨击。 费江河没说话,曲青川和马光平面带担忧,倒是贾向?东又恢复了吃瓜看戏的?轻松状。 李疏梅反而能理解费江河今天的?状态,他明明大清早去找线索,结果被闫岷卿破口大骂了一顿,他现?在就算知道方?向?是哪,估计也要“清高”一回?。 “那行了。”闫岷卿霍地站起,“这案子?都不要破了,大家都回?家睡大觉去好不好,等第四名受害者出现?,我们再坐下来聊聊?那就散会吧!” 闫岷卿说了一大堆气话,身体却杵得笔直,并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是无情地扫视着大家,蓦然间,他的?眼神和李疏梅对上了。 他好像收起了几分?戾色,问道:“疏梅,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的?语气轻了许多?,这时?候会议室一大片目光朝她看来,李疏梅真是不理解闫岷卿这会儿为什么?要盯上她,她哪有什么?想法,莫不是以为她跟着费江河查案,知道了方?向?但不愿说。 她摇了摇头,“闫支,我没想法。” 闫岷卿问:“你有没有办法画出他脸上的?图案,我们来个全城公告。” 李疏梅想都不想就说:“你不记得老?夏说的?,呃……”她连忙改了口,“夏局说的?,这是一出普通京剧的?脸谱,不是唯一的?。” 也许是把“老?夏”这私底下的?称呼说得太?溜,大会议全场的?人?都朝她投入复杂的?目光,但是多?数人?却是忍俊不禁,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偶然来这么?一句,一下子?把气氛给捣轻松了。 闫岷卿故作深沉地“哦”了一声:“说得也是。” 他又环视了一周说:“我安排下任务,沿着废品站离开的?方?向?,查车辆,查每一个他可能经过的?路线。” “不用查了,”费江河忽然说,“他回?了小镇。” “你怎么?知道他回?了小镇?”闫岷卿问。 “我猜的?。” 闫岷卿忍了许久:“……” 费江河不急不缓说:“我猜他十有八九回?到了小镇上。那天晚上他绕了一个大圈把我们耍了一顿。他一定觉得还不过瘾,他还会故技重施,他没必要蠢到在小镇的?早餐店买两个包子?,他是故意露了脸,他故意把我们的?目光引到小镇外,他杀了一个回?马枪!” “回?到小镇?小镇那么?多?人?,他不怕被人?瞧见?”闫岷卿反问。 “他既然选择回?小镇,他一定熟悉那,他回?到小镇,对他来说只会更安全。当然,这个想法还是紫山今天提醒了我,我认同紫山的?观点。” 得出这个结论时?,李疏梅认为,这符合凶手的?心理,她记得老?费说朱丞星自以为在做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如果是那种心态,他就完全有可能和警方?玩起“心理游戏”,他回?到小镇非常有可能。 “重返小镇”是祁紫山在今天上午随口提出的?一个引子?,没想到费江河却深深记住了,并且将祁紫山的?想法做了周密分?析。 祁紫山此刻的?表情很平静,李疏梅能感觉出,他不太?在意被表扬,也许他迟早会离开这儿,回?到省城,所以表扬于他而言或许没有太?大的?区别。 面对费江河给出的?新结论,闫岷卿思?虑了片刻才道:“好啊,既然你信誓旦旦说他回?到了小镇,那我们就去搜一搜。” 第109章 钟声响在七点。 天快黑了?下来?,和别处搜查的进度不同,费江河这边压力最大?,他搜查的范围加大?了?,在一家酒店里搜查出来?后?,他站在门口?一语不发。 老费可能已经累了?,李疏梅也累得不行,和祁紫山互视一眼,都表示让老费休息一会,不便打?扰他,也不想开口?说话?。 不一会,祁紫山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说:“是闫支的电话?。” 这个电话?说不定就是暴风骤雨,费江河望着天边,一动不动,好像并没有听到电话?,他像是在思考。 闫岷卿的电话?怎么也不能不接,李疏梅说:“这儿?没人,紫山,开个免提吧。” 手机一打?开,就传来?闫岷卿的吼声:“费江河呢?人呢?不接我电话?!聋了?是不!” 原来?费江河将手机静音了?或者关机了?。祁紫山撇了?下嘴,望向?李疏梅。 李疏梅也不想给闫岷卿好脸色,这都忙了?一下午,累死累活,说话?也不好好说。 她?开口?就回怼:“搜查也是你下的命令,现在找不到人,你骂人算什么本事!” 祁紫山却对她?微微一笑,像在夸她?“好勇”。 没想到,手机那头的声音立即就缓和了?下来?:“是疏梅啊,辛苦了?吧,叫大?家赶紧收队吧!” 祁紫山没看明白:“……” 李疏梅也没看明白,这人变脸速度可以纳入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她?只得心平气和地说:“那好,我转达一下。” “行啊,赶紧回家吃饭吧。明天早上我再收拾老费。”闫岷卿说得轻言细语的,但?说的却是一句狠话?。 李疏梅直接帮祁紫山挂了?电话?。正当这时,费江河突然惊喜地说:“我知?道了?。” “?”两人同时看向?费江河,李疏梅甚至十分期待。 “朱丞星第?一次作?案在地下室,第?二次作?案在水泥屋,第?三次在桥洞,他习惯避开人,像阴湿生物。这一次他一定找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场所,而不是网吧酒吧酒店,小镇上哪里最隐蔽?” 费江河口?若悬河,提出了?一个十分具体的方向?,这也许是巨大?的突破口?。 李疏梅顿时紧张了?几许,但?是哪里最隐蔽,这确实很难说,对于一个小镇来?说,热闹和安详就是它的特质,这样的环境,何以称得上隐蔽? 大?家都进入了?高速思考,不一会,祁紫山说:“疏梅你还记得吗,我们找朱丞星时,抓到过偷盗转租店钢管的小偷,转租店通常不会有人上门。” 李疏梅也认为转租店比较隐蔽,但?费江河马上否决了?:“不,这些地方相对地下室、水泥屋、桥洞,还是会暴露在视野下面。” 转租屋的确不算最好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呢?李疏梅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可以称得上是绝对隐蔽。 在祁紫山连续说出“车库、单身公寓、尸体车”等信息后?,费江河也露出左右摇摆的表情,越来?越不确定了?。 难道要把小镇的这些地点再次搜一遍? 李疏梅拿出笔记本,她?画下过小镇的风貌,虽然只是速写,但?是足以表达小镇的主要建筑。 她?仔细地斟酌时,一道流光忽地快速在纸上飘过,但?很快消失了?,这说明小镇的确有些奥秘。 她?又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了?一处不一样的地方,她?抬头望去,那是小镇中心的一座钟楼,钟楼上挂着巨大?的钟表,给小镇指示着时间。 “这里!”李疏梅指向?那个钟楼。 钟楼拔地而起,谁也不会想到,朱丞星会往高处隐蔽。 在李疏梅的提醒下,费江河的眼神越来?越坚定,“是,一定是那儿?,我们去看看。” 祁紫山也露出信心十足的眼神,望着李疏梅说:“走,我相信你找到了?答案疏梅。” 然而李疏梅却出奇的紧张,现在搜查工作?已经结束全在收队当中,他们到底能不能在黑夜来?临之前,找到朱丞星所在的位置呢? 三个人很快抵达了?钟楼脚下,从远处看,这座钟楼并不大?,但?走到脚下,却实打?实就是一座可以勉强住人的四五层楼小房子。 钟表的时间特征是镂空的,从外面看里面是漆黑的,但?里面的人,一定可以通过镂空的窗口?望向?小镇。 如果朱丞星在里面,他今天下午很可能掌握了?警方的动作?。 钟楼底层的小房子也有门,是那种普通房门锁,要是有开锁.技巧,进去后?再关上门,没人会发现,但?此刻三个人都略显为难,这扇门他们轻易打?不开。 费江河朝四周望了?望,这附近除了?稀稀疏疏的行人,没有可以看得出能帮得上忙的东西。 如果朱丞星果真躲在里面,这就是巨大?的隐患,费江河直接下了?指令:“紫山,我们先撞门,回头再和相关单位联系,赔偿。” “行,我来吧。”祁紫山二话?不说,做出要撞门的姿势。 李疏梅和费江河让了?让,祁紫山猛地用?肩膀一撞,门嘎吱就开了?,仿佛没出什么力气,门锁没有遭到严重破坏,只是固定锁的门板出现了?裂缝。 里面并不是漆黑的,钟楼有窗户,照进几缕阳光,把里面的空间几乎照亮,这是钟楼的底层,空荡荡,唯一一座螺旋式水泥阶梯通向钟楼顶层。 钟楼顶层的钟表一定会有人来?维修,所以最顶层一定有可供人逗留的空间。 三个人沿着狭窄的楼梯依次而上,脚下的声音很小,费江河走在最前面,手里已经握了?手枪。刚才?撞门,里面如果有人,肯定听到了?声音,但?钟楼很高,朱丞星不可能跳窗,他只可能在顶楼等待。 李疏梅双手紧紧握住手枪,紧张已经弥漫了?整个心脏,手心里也渐渐产生了?细汗。 走到近顶楼的台阶,费江河停了?下来?,回头朝两人发来?一个眼神,李疏梅看得懂,让他们在后?面等。 祁紫山在李疏梅前面,他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一起上。 费江河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听他的命令。老费有丰富刑侦经验,而且是二队副队长,无论何时,他俩都必须听令行事。 祁紫山微微摁了?摁头。费江河这才?安心往前迈出步子,他步子很轻,扶枪的动作?专业而谨慎,只要对手造成危险,随时他都有可能回击。 如果犯罪嫌疑人确定是朱丞星,如今杀害三人,他就是最大?危险源,必须对他提高警惕。 李疏梅凝神屏气,望着费江河高大?的身影踏上最后?一层水泥阶梯。只见他猛地冲出去,如同一道闪电,他响彻如雷的呵斥声在钟楼内回响:“不许动,我是警察!” “朱丞星,举起双手,朱丞星,听见没有,不然我开枪了?……” 李疏梅愈发紧张起来?,此刻的顶楼,她?料定两人已经对峙起来?,朱丞星不可能有手枪,费江河是占优势的,她?正欲用?手碰一下祁紫山的后?背,意思是一起上去,祁紫山却同时回过头,朝她?递来?一个眼神,他先上。 祁紫山没得到她?的回应,就直接冲了?上去。 李疏梅也慢慢往上走了?两步,几秒钟后?,上面传来?祁紫山的声音:“疏梅,你上来?吧。” 听他的声音,似乎已经解决了?危险,但?并没有一丝胜利感。 她?快步走了?上去,顶楼并不大?,像一个盥洗室那么大?,因为钟表的镂空窗户设计,阳光正七零八落地透进来?,里面的光景一览无余。 满地是破旧的纸板,罐头,方便面空桶,矿泉水空瓶,还有馊臭的味道,血腥的味道…… 而被阳光照亮的地方,是顶楼最中心的位置,一个人坐在椅子里,背靠着楼梯口?。 费江河和祁紫山就站在他的身前,两人手里的手枪都放了?下来?,而是神情肃穆地望着那个人。 这一幕让李疏梅百般不解,她?往前走了?一步,从祁紫山的身旁,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一动不动,眼睛望着前面墙壁上镶嵌的钟表机构,但?阳光并没有在他眼睛里产生任何跳动,那是已经没有生命的目光,呆滞而无光。 他的双手落在身体两侧,沿着他的左手往下看,昏暗的地板上流了?一滩血,血已经失去鲜艳的光泽,凝固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血泊旁边,躺着一个白色空瓶子,像是药瓶。 他十分静谧,好像死前没有太多的挣扎,而是以最平静的方式死去。 他的脸却一点也不意外,是齐天大?圣京剧脸谱的面妆,颜色斑斑秃秃的脱落,但?基本保持了?大?圣的模样。 一道微弱的金色流光从他的脸上飘过,快速勾勒出一张瘦削的脸,即便被油彩裹着面容,李疏梅也能判断,这就是朱丞星无疑。 他为什么要自杀?李疏梅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他明明连环杀害三人,而且折磨强.奸受害者,他的行为古怪变态,他甚至已经躲过了?警方的围捕,他称得上是一个“胜利者”,但?在这座钟楼里,他却选择了?自杀。 这也是费江河和祁紫山不能理解的地方,因此他们和李疏梅一样,怔怔地望着朱丞星,一声不响,时间也渐渐流逝。 随着钟楼发出“当”的一声巨响,李疏梅只觉耳膜震荡,她?从凝固的思绪状态回过神,钟声响起,说明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第110章 他杀还是自杀? 费江河立即掏出?手机打出?了电话,电话是打给曲青川的,费江河简单说明了下这边的情况。 但想必不一会,已收队回程的全?体警队应该会马上收到这边的消息。 坐在车内的闫岷卿冷着脸,正想着明天如何收拾费江河,却突然收到曲青川的电话,他接听后讶了一声:“什么?人?在钟楼?死了?” 他忙叫调转车头,马上去钟楼。 另一辆车上,贾向东对?罗砺锋道:“明天早会,老费估计要遭死罪了,他还信誓旦旦说就在小镇,我?就不相信,人?挪活,树挪死,他会傻到在小镇等我?们去抓他?” 罗砺锋正要回话,却看?见前?面闫岷卿的车突然调转了头,他纳闷时,贾向东也疑惑地朝车窗外望去,“大锋,老闫咋往回开。” 罗砺锋不解,正想扒着车窗喊一声,手机响了,他一看?是曲青川手机,马上接通。 “……好,我?知道了。” 罗砺锋得到了消息,有些惊喜,马上把消息转达给贾向东。 贾向东怔了怔,定定地望着车窗外发?了会呆,过了一会才说:“赶快,回去,跟上老闫,跟上……” 车子来了一个急转掉头,贾向东嘴里咕哝了一句:“人?是活的,树是死的,怎么就死了!” 几乎不到二十分钟,钟楼下面已经警笛齐鸣,不一会,楼梯上传来踢踏踢踏快速的脚步声,很快李疏梅就看?到闫岷卿和贾向东一起走?入顶楼,后面跟着的是曲青川。 贾向东十分积极,还没看?到形势就喊:“老费,听说你们找到人?了?” 费江河回了一句:“来得挺快的啊,人?是疏梅找到的。” 贾向东果然朝李疏梅瞥了一眼,眼睛里的光芒有点复杂,不过很快他就转了眼神?,朝死者?望去。 只有闫岷卿、贾向东和曲青川三人?上楼,很显然是顾及到空间小,其他人?在楼下守着。 李疏梅和祁紫山让了让位置,闫岷卿走?到死者?身旁,却抬眼望了李疏梅一眼:“干得不错疏梅!” 被闫岷卿突然夸了一句,李疏梅不知道什么滋味,不过她没有什么情绪,而且是在死亡现场,她实在没什么心情。 闫岷卿也没等李疏梅回应,而是肃穆站在死者?面前?,仔细端详死者?的面容,感叹道:“果然是齐天大圣!” 李疏梅更?不知道他感叹什么,好像是在称赞她画出?齐天大圣值得感叹,不过也许是辛苦找到犯罪嫌疑人?而有感而发?。 “是否定性为自杀还有待验证,”闫岷卿说,“大家小心一点,检查下现场,等下一起下楼,等技术过来勘察。” “对?,闫支说的对?,”贾向东说,“朱丞星凶残歹毒,穷凶极恶,绝不可?能?自杀。” 李疏梅在他身旁白了一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贾向东又说:“照我?说,他就是今天被我?们包围,觉得自己走?不了,所以畏罪自杀。” 李疏梅实在忍不住,提醒道:“贾队,你看?看?地上的血。” 因她提醒,闫岷卿和贾向东一齐望向地面,地面太暗,错开了阳光,血泊并不明显。 但如今李疏梅的眼睛却对?色彩十分敏感,她能?以最快速度注意到,在他们望向血泊时,她提醒道:“血已经凝固了,硬化了,不可?能?是今天下午自杀的。” 贾向东正待要说什么,闫岷卿道:“老贾,别瞎猜,等法医检查。” 贾向东脸色越发?复杂,瞟了李疏梅一眼,没说话儿。 空间太小,六个人?实在不太好转身,又加上味道不好闻,馊臭和血腥味交杂在一起,闻得时间久了叫人?反胃、难受。 祁紫山这时替她说了一声:“闫支,曲队,这里地方小,我?和疏梅先下去?” 两人?几乎同?时回过头,老费也一同?转过头,目光几乎同?时在李疏梅脸上交汇,闫岷卿不假思索地回道:“赶紧下去吧,下去休息会。” 李疏梅走?在前?面,沿着楼梯下楼,空气越发?新鲜了许多,虽然还有一阵一阵的霉味,但相比死者?所在的环境好了太多。 一个巨大的疑点在她心头挥之不去,那就是朱丞星为何要选择自杀?当然现在下“自杀”的定论为时尚早,但是这整个过程却实在不符合常理。 楼下,马光平和罗砺锋都在,马光平问了情况,祁紫山把顶楼的情况简单复述了遍。马光平叫他们先回车里等他们。 忙碌了一整个下午,天气极其炎热,又加上持续处于高度紧张的情绪当中,李疏梅早就有些虚脱,上了车以后,她就重重躺在汽车座椅里,祁紫山给她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又从口袋里取了一粒糖果剥开吃。 不知不觉她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正处在摇晃的汽车里,身上盖着一件衬衫。 外面昏黄一片,还有微微闪耀的霓虹,她微微转头,发?现祁紫山正在开车,他开车时很认真,没有留意到幽暗的空间里她早已睡醒。 她发?现祁紫山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他不苟言笑的时候,脸庞上犹如冰山,非常冷淡,但这种?冷和她的冷又不一样,他是那种?忧郁的冷。 他的鼻翼高挺,脸颊结实,在路灯斑驳陆离的光线里映出?忽明忽暗的光影,而他的眼神?,极其忧郁而冷静,像是揉进了冰块。 她就像看?到了另一面的祁紫山,在她的意识里,紫山脾气随和,喜欢微笑,而且心态很好,做什么事都比较平常心,也许是因为他迟早会回省城,他并不会计较个人?得失,也不会看?重别人?的表扬。 但他也有另一面,那一面是幽冷的,这让她感觉到,他和她、他们相处的时候,掩藏了真实的自己。 他当初为什么从省城来这里,他又因何“失聪”,这些,李疏梅渐渐有些好奇。 这时,车子与一辆车迎面交汇,前?方的远光灯刺眼,车子出?现了轻微的抖动,李疏梅也从座椅里调整了姿势。 她拉了下安全?带,祁紫山正好慢慢转过头来,在路灯下,他的表情很清楚,温润如玉,微微含笑道:“疏梅你醒了。” 如果并非提前?观察了他的状态,李疏梅绝对?不会想到祁紫山的表情转变十分的快,但这种?转变并没有让她觉得突兀,因为大多数时间,紫山就是这样对?她,很温柔。 “嗯,醒了,对?了,现场都好了吗?” 祁紫山平静地说:“都好了,法医和痕检都做了仔细检查,不过暂时还没有得出?自杀的结论。” “怎么没叫醒我??老费他们呢?” “我?们工作忙完后,老费看?你睡着了,就叫我?送你回家,他上了曲队的车。” 差不多也是这样,李疏梅看?了下手表,晚上九点半,已经很晚了。 快到幸福老街时,祁紫山说:“老杜今晚会抓紧时间尸检,明天能?看?到尸检报告。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嗯,你也是,今天挺累的,一会儿都没休息。” 李疏梅下车后,朝他摆了摆手,让他早点回去休息,祁紫山从车窗望了她好一会,才开车离开。 第二天下午,尸检报告出?来了,全?体专案组聚在了会议室。 杜南峰展示幻灯片,介绍起尸检情况:“经确认,死者?三十岁,男性,身高一米七二,通过死者?指纹和朱丞星的指纹进行对?比,死者?就是朱丞星本人?。” “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是七月二十号,即前?天下午,四点到六点之间,截止昨天下午七点发?现死者?时,已经死亡二十四小时以上……” 昨天,李疏梅通过血液凝固情况推测死者?死亡时间比较长,她没想到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而朱丞星是七月十九号晚上十点前?劫持了谭芸夏,当晚凌晨在桥洞杀害她后,清晨离开了桥洞,在早上六点多到达了小镇。 他买了两个包子后又走?向废品仓库,但是当天就返回了小镇,走?进了钟楼,他在钟楼应该待了小半天,或许在休息,或许吃了些什么,最后坐在椅子上选择了自杀。 距离杀死谭芸夏的时间不足一天。 这是这些天通过攫取到的种?种?信息,李疏梅做出?的推测,朱丞星在短时间内杀人?、自杀,完成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否正确有待进一步证实。 杜南峰继续说:“朱丞星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死亡,我?们在他的手腕上发?现了反复用刀片切割的痕迹,这符合自杀的特征。” 刀片割腕并不能?保证一次成功,因为凝血作用会让自杀者?形成自我?防御,但是杜南峰说到了反复,这说明朱丞星当时做出?了巨大的努力,他自杀的意识非常强烈。 “不过,”杜南峰话锋一转,“我?们在他的体内检查到安眠药成分,安眠药的量并不大,但可?以使一个人?发?生意识模糊。但这一点我?们无?法证实安眠药到底是不是朱丞星有意服下的,他是不是想通过安眠药减轻自杀的痛苦?” 李疏梅记得案发?现场地上有一瓶白色药瓶,很可?能?就是安眠药的瓶子。 “安眠药减轻痛苦?”闫岷卿抓住重点问。 “对?,闫支,我?们之前?有过一个案例,一个女孩子自杀时割腕,同?时服用了安眠药,就是想减少痛苦。” “那为什么不直接服用大量安眠药?”闫岷卿问。 “这个很难讲,也许他们是从网上找到了一些参考,觉得这样做最快最轻松。” 第111章 “我井底之蛙?”…… 由于朱丞星自杀,案件陷入了巨大的僵局当中。按理?说,随着犯罪嫌疑人死亡,案件可以宣布结案,但此案却有?诸多疑点。 朱丞星的犯罪动机是不是大家认知的那样,变态强.奸杀人? 他通过?几近戏耍的方式躲过?警方的追捕,又“金蝉脱壳”,他的前方可谓是一片生机。 他完全可以逃之夭夭、亡命天涯,选择生是人的本能,如他这?般变态强.奸杀人魔,很难想象他愧疚、自责、甚至悔恨,他连环作案三次,次次手法都堪称一绝,这?不是随意布置,而是精心安排。 难道他真的有?特殊的原因,例如早就有?厌世的心理?,或者严重抑郁症,他早就想死,但在死前,他却想做一件他心目中的大事,他的大事或许就是强.奸杀人呢? 李疏梅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必须努力去思?考,因为这?件案子即使以这?种方式结案,但她心里的结并未结案。 和她有?同样心情的还有?整个专案组,特别是二队的同事,从会议室回来以后,大家都坐在办公室里一言不发,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愁云。 曲青川也不唠叨开?会了,以前没方向时?,他总是提议开?个会分?析分?析,往往大家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却能够找出案情的突破口。 然而现在,这?不仅仅是案情突破口的问题,而是整个案件已经形成了封闭证据链,这?个案子从某种意义上已经闭环了。 除了等?待案子结案,还能期待什么?呢? 下午,李疏梅翻起笔记本,又在空白纸上反反复复地画齐天大圣京剧脸谱图案,一遍又一遍,几乎有?些机械麻木了。 这?时?,门口走?进两个人,响亮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闫岷卿打招呼道:“夏局来了,大家也别都垂头丧气了,来,一起开?个会吧。” 原来是夏祖德过?来了,李疏梅慢慢从几乎快趴着的姿势直起身子。 很快,二队所有?人都坐到了会议桌前,夏祖德坐在正前方,双手相搭放在桌上,目光炯炯,不怒而威。 他在李疏梅眼里,和家里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家里的老夏很随和、和蔼、甚至有?些小老头的快乐风范,也许那是老夏于她和李老师的特殊一面,所以李老师总把?他呼作“老实人”。 但在局里,他虽然也会笑,但绝对没人会认为那是和颜悦色的笑,一张平易近人的面孔下总是暗藏“杀”机,局里被他骂过?的人,被他批评过?的人,早就领悟了他的本领。 此刻的夏祖德先是瞧了瞧李疏梅,又朝大家扫视了番,平静地说:“我知道大家心里的想法,朱丞星为什么?选择自杀,这?是一个疑点,你们没办法解开?,但也不能气短对不对。任何人在任何困境下都可能做出意想不到的事,如果那个人还存在心理?方面的问题,他做出哪种抉择,外人都无法得?知。” 李疏梅默默倾听,她听出老夏话里的意思?,是让大家试图去理?解朱丞星当时?的心理?。不过?老夏很快就否定了她的猜测,他说:“我让岷卿请了一位知名心理?学方面的教授,来给大家做一些答疑,也许可以为大家解惑。” 老夏的一番话说完,大家的精神都振奋了许多。唯独费江河却似有?别的想法,慢吞吞地说:“夏局,这?种心理?学教授真的就知道朱丞星当时?的心理??” 马光平低了低头,暗暗叹了口气。 闫岷卿严肃说:“老费,夏局的话你是听不明白?教授是来给大家解疑,不是来给大家判案的,找答案还是得?我们自己找。” 费江河被“教训”了番,铁着脸没再说话。 夏祖德没再理?会这?个小插曲,继续说:“理?论上,心理?分?析和证据是截然不同的,所以说,心理?分?析只是辅助大家的一个途径。”他偏了偏头,对闫岷卿说,“岷卿,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你要把?整个证据链再梳理?一遍,从朱丞星第一次犯案到死亡这?段时?间,他的生活轨迹,社会网络,还有?他和三名死者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这?些都要查清楚,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应该具体到细节上的尘埃。” 他铿锵有?力对所有?人道:“每一个细节都应该做到相互印证,逻辑自洽,指向一致,绝不能出现漏洞和矛盾。” 闫岷卿立刻站起身说:“是,夏局,您放心,我一定不遗余力地办妥。” 小会结束,闫岷卿送夏祖德离开后,又折返回来,给大家布置了任务,由二队调查朱丞星的社会网络,重点调查他和三名女性受害者之间的联系,哪怕是他曾经在哪个商场见过?哪个受害者,事无巨细查明清楚。 而老贾的一队,则须查明朱丞星的所有?生活轨迹,不放过?他在三次作案前后买了什么东西,去了什么?地方,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举动。 以此,把?朱丞星近两年来的一切挖个底朝天。 闫岷卿离开?办公室后,曲青川也干劲十足地说:“大家按照夏局的意思?办吧,从现在开?始全面调查朱丞星的人际关?系。” “老曲,”费江河说,“这不全是老夏的意思。” “什么?意思??”曲青川问。 “这?只是闫岷卿他自己对老夏那番话的理?解。” 大家都愣了愣,李疏梅素来以为对夏祖德很了解,她也认为老夏话里的意思?是查明朱丞星的人际关?系,但老费好像有?别的看法,难道老夏话里面果真有?深意。 “你说嘛别卖关?子了。”马光平催促。 “我这?不就打算说吗。”费江河瞟了马光平一眼道,“老夏要的是完整的证据链,这?证据链当中,不仅仅包含朱丞星的人际关?系,还包括三名女性?死者的人际关?系。” “等?一等?,唉!”马光平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老费,你的精神很可贵,但你把?这?个任务搞复杂了。现在是我们队和老贾队,两头同时?间在完成任务,他们任务简单,可能两三天就完成了,我们的任务要是搞得?这?么?复杂,那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完成。” 李疏梅听完两人对话,她对两人的做事风格都很熟悉了,要在以前她一定认为老马“捣糨糊”,“混日子”,但现在她并不这?么?想,要是老贾果真提前很多把?任务完成,他们这?边进展缓慢,那结果可想而知,老贾必定耀武扬威地在他们面前显摆。 费江河却不依不挠道:“老马,你要想又做得?漂亮又求人表扬,那你大可明天就把?任务交上去。” “什么?叫我求人表扬,”马光平脸都白了,“我是站在咱们队看问题,你永远都是井底之蛙。” “我井底之蛙?你还是蠹虫呢!”费江河也毫不留情地骂了回去。 “怎么?回事啊!”曲青川用力拍了下桌子,瞪着两个人,“这?都能吵起来,都多大岁数了,还像小孩子一眼斗嘴?” 看来这?次曲青川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也许是他心里有?些憋屈,反正没以前那么?有?耐心。 费江河和马光平终于不说话了,彼此也不看对方,就灰着一张冷脸。 办公室十分?寂静,没人开?口说话,李疏梅就看着本子一言不发,她知道现在也不适合表态,老费和老马这?次的观点她很难说更偏向谁,她心里也无法做到将天平往哪倒。 过?了半晌,曲青川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大家现在心里都有?些不爽,无非就是案子不完美嘛,老夏不也是希望大家不要留下遗憾,才给我们布置了这?样的任务,在这?件事上,我不想和别人比,咱们就干咱们的,到时?候有?什么?不好听的话我来受。” 大家都不约而同抬眼望着曲青川,费江河更是眼睛明亮,因为曲青川这?番话是在支持费江河。 马光平脸上却有?些复杂,但他没有?表态,也许在很多时?间,他都是被忽略被牺牲的那个,所以这?一次他也甘愿让步。 “我决定了,”曲青川说,“老费,我支持你的想法,你带着疏梅和紫山去调查三名女性?死者的社会网络。我不给你们时?间约束。我和老马呢,主要调查朱丞星的社会网络,这?也是闫岷卿布置的任务,调查完,我先去汇报。” 原来曲青川做了一个大的平衡,他并非只是支持费江河的想法,也支持马光平的想法,所以一分?为二,至于时?间,肯定会比所有?人调查一件事要慢,但他说了,所有?的一切他来承担,这?也让李疏梅很感动。 这?番话说下来,费江河和马光平都服服帖帖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好啊。” 任务布置下来,两组分?开?行?动,李疏梅跟着费江河祁紫山上车后,费江河就说:“咱们先调查最后一名死者谭芸夏吧,她父亲是银行?副行?长,身份比较特殊。” 车子前进路上,祁紫山问:“老费,你并不相信朱丞星杀害三名女性?死者是随机作案吧?” 李疏梅正有?些困顿时?,被祁紫山的这?句话点醒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因为在此前,以及各种案情讨论会上,所有?人都认为,朱丞星是随机作案。 这?三名受害者身份各异,朱丞星选择她们可能仅仅因为她们都很年?轻,都很漂亮,而且有?一定的收入,特别是谭芸夏,家庭最为殷实,所以一直以来,大家都认为朱丞星对她们的选择是比较随机的。 第112章 她挺疯的! 果然,费江河听到祁紫山的话,产生了某种共鸣,他略显激动地问:“紫山,你认为朱丞星不是随机作案?” 祁紫山淡淡地说?:“我以为是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 “噢,是啊,你执着要调查三名女性死者,那不就是否认,朱丞星并非只是因为她们的外貌或者钱财而选择了她们吗?” 李疏梅也理解了祁紫山的意思,如果只是因为外貌和钱财,而让朱丞星选择了她们,那么调查她们的意义并不大?,很?显然,既然要调查她们,那她们一定是因为有?某种特殊的原因让朱丞星选择,所以这不是随机作案。 费江河微微摆了摆头,他似乎悟出了什?么,笑道:“你这话竟说?到我心头了,对,只要有?这种特定可能性,我们都应该去调查,也许这背后就有?无法探到的秘密呢?” 三人很?快就见到了谭芸夏的父亲,谭芸夏的父亲今年?刚满五十岁,是银行副行长,家里只有?一个?独女芸夏。 在?银行的一间会客室里,他一个?人接受了问询,他说?芸夏妈妈伤心难过,生病了,正在?住院,他现在?也是半天上班,半天去医院,晚上就住医院。 现在?他几乎不敢回家,一回家他就想?起芸夏,芸夏工作以后,和上学时一样?,每天回家住。家里都是她的影子,他无法面对。 费江河平静地问:“谭先生,之前你也接受过我们警方的走访,今天就当是做一次回访吧,希望你把知道的都能说?一说?。” “行,你们尽管问吧,我一定告诉你们。”谭父满脸愁容,因女儿的离开,像是早已失了魂,双眼无光。 “你女儿平时是不是热衷于?什?么,譬如对某个?地方,某个?事物很?感兴趣?”费江河问。 朱丞星如果是非随机作案,那么朱丞星或许曾经接触过谭芸夏,至于?是在?什?么地方,谭芸夏当初因为什?么吸引了朱丞星,这些可能都是一种新的方向?。 谭父努力回想?时,大?概是思念女儿,使得?他愁眉更甚,半晌,他开口说?:“喜欢音乐算不算,她初中高中时还学过一段时间钢琴,虽然级别不高,但也在?大?学演出过一次。不过大?学毕业后,因为工作就很?少弹钢琴了。” “嗯。她喜欢哪支曲子?”费江河问。 “她最喜欢弹《小星星变奏曲》。” 李疏梅觉得?这个?不像是特定的因素,谭芸夏演出时还在?大?学,朱丞星不可能接触到她,而且钢琴作为三位死者的共性说?服度不高,胡灵妍和黄曼丽应该都没有?这种爱好。 费江河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又问:“除了钢琴,还有?什?么爱好吗?特别一点的,跑步购物看电影这种不算。” 谭父绞尽脑汁地回想?,最后却苍白地笑了笑:“对不起啊,这么多?年?,我才发现我真?的不了解女儿,自从她上了初中,我就进入了银行系统工作,这么多?年?,我对她的关心实在?不少了,对不起。”说?着说?着,谭父眼眶湿润了。 费江河果断结束了走访,下一个?目的地是谭芸夏的闺蜜黎晓霜,之前也走访过黎晓霜,她不但是谭芸夏的好朋友,而且在?谭芸夏出事的那天晚上,她正好在?场。 那件事对她阴影很?大?,在?此前的走访里,她一直神情恍惚,总觉得?如果那天是她在?奶茶店门口等候,出事的人就该是她。 今天会面的地点,是她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包厢内,曾经她和谭芸夏也来过这家咖啡馆喝咖啡,睹物思人,她的情绪依旧不太稳定。 其实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想?打破原有?的观点,他们想?印证,那天晚上,无论谭芸夏身处在?哪,朱丞星劫持的人只会是她。 费江河考虑到女孩子的情绪,让李疏梅询问黎晓霜。 她问出了费江河类似的问题:“晓霜,你和谭芸夏关系特别好,你知道她平时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或者她有?什?么秘密?如果你知道,可以透露给我们?” 黎晓霜状态不佳,两手绞在?一起,低着头在?思考,半天她才开口说?:“喜欢谁谁算不算?” “你可以展开说?说?。” “我们平时在?一起,其实也多?是聊些八卦,聊些公司的事儿,我们公司人事流动比较频,如果有?哪个?帅哥新来报道了,我们就会评评他。有?些长得?帅的,芸夏就会告诉我,想?撩人家,不过,大?家都是开玩笑。” 的确有?些女生之间会聊这些话题,李疏梅认为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平时有没有特别喜欢去的地方?” 黎晓霜回答:“化妆品店,服装店,美容店,就这些吧。” 其实胡灵妍和黄曼丽也应该经常逛这些场所,但这些不应该和朱丞星产生关联。 朱丞星是装修设计师,他和三人的交集非常少,但朱丞星还有?一件经历,也是他的同事小郭告诉的他们,那就是他喜欢画漫画。 李疏梅开始怀疑会不会和漫画有?关呢? 她紧接着问:“谭芸夏喜欢漫画吗?” “漫画?好像没有?。” “她会不会喜欢在?网上看漫画,你并不知道。”假设谭芸夏在?上网时认识了朱丞星? “如果她喜欢漫画,她应该和我提起过,”黎晓霜一边回忆一边回答,“她喜欢听歌,每天听什?么曲子也会告诉我。” 李疏梅还记得?谭芸夏的挎包里有?一个?mp3,如果谭芸夏连听哪首歌都告诉黎晓霜,那么她喜欢什?么漫画,应该不会对她隐瞒。 李疏梅又问了几个?问题,但是都没有?找到症结所在?,这场走访只能告终,临走时,她看到黎晓霜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表达什?么,然而却犹豫了。 她正想?鼓励她,黎晓霜像是鼓起勇气?抬头说?:“李警官,有?件事,我不知道和芸夏的死有?没有?关系?” 费江河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什?么事?说?说?。” 黎晓霜说?:“芸夏挺喜欢长得?帅帅的男孩子,但她不喜欢主动追别人,其实我挺理解她的,毕竟她条件真?的很?不错,长得?好看,家庭状况也很?好。” 她喜欢被人追,以她的自身条件,这不奇怪,李疏梅在?想?,会不会这又是一条毫无意义的线索。费江河刚刚浮现的兴奋,也暗淡了几分。 黎晓霜继续说?:“有?个?男孩吧真?的挺帅的,刚来公司,芸夏和我说?了多?少回,想?撩他,但是她并不会主动告诉人家,不过我在?想?,芸夏这么漂亮,人家男孩也迟早会注意到她。” 费江河似乎有?些失望,提醒道:“黎女士,这个?故事的重点是什?么?” “噢,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重点,反正就是,后来有?个?女同事捷足先登了。” “你是说?,女同事抢了谭芸夏男朋友?”费江河问。 “不能说?抢了男朋友,”黎晓霜纠正,“因为芸夏也没追人家。” “噢也对。” 黎晓霜说?:“这事发生以后,芸夏找到我,说?想?去找那个?女同事谈谈。其实我觉得?不妥,因为这件事那个?女同事没有?什?么错,但是芸夏对我挺好的,我也不想?拒绝,于?是我们找到了女同事……” 黎晓霜顿了一下,“结果那天,那个?女同事说?了句难听的话,意思是,有?本事你抢。当时,芸夏很?生气?,拿起手里热滚的咖啡,就朝女同事头上倒了过去。这事就发生在?这家咖啡馆,女同事当时烫得?大?喊大?叫,我也挺不知所措的。后来还是咖啡店老板来解决了问题,芸夏赔了女同事一千块钱,那些钱是当着帅哥的脸甩在?那个?女同事脸上的。” 黎晓霜说?完,有?些无助地望了望大?家。李疏梅倒是能理解她的心情,这件事她大?概一直想?提起,但顾及到这也不是光彩的事,就一直犹豫不决,不过为了真?相,她又不得?不提出来,因为如果这是一件激烈的矛盾,女同事会不会和谭芸夏的死有?关呢? 费江河抿了抿唇,慢慢说?:“谢谢你提供线索,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咖啡店没有?摄像头,不过李疏梅还是和咖啡店老板做了一次印证,咖啡店老板说?,谭芸夏挺“疯”的,不但泼了女同事一头热烫的咖啡,还当场甩了那个?女同事一千块钱,说?是赔偿,事后扬长而去。 三个?人回到车上,李疏梅还在?想?那件事,的确这件为爱情“争风吃醋”的故事,在?生活中并不少见,但重点在?于?,她第一次对谭芸夏的性格产生了新的认知。 谭芸夏自身和家庭条件都很?优越,只要看过她的照片,就知道她一直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女,她的人生一帆风顺,在?她还是初中时,就开始学钢琴,那已经是十年?前左右的时光了,家里能买得?起钢琴的家庭并不多?见。 从小生活在?优越当中的谭芸夏,性格自然强势,她对自己喜欢的人一定是势在?必得?的,但她又绝不会主动出手,她要别人追求她,这是她的自信和条件决定的。 不过在?被别人抢走她喜欢的东西后,她又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要夺回来。 李疏梅陷入了沉思,谭芸夏到底哪方面和朱丞星有?关联?朱丞星非常普通,怎么看他都不可能和谭芸夏产生联系? 第113章 非凡的枪法。 朱丞星到底是不是因?为被轻视而选择了胡灵妍、黄曼丽和谭芸夏,当?朱丞星死亡的?那一刻,这一切似乎已经无?法得到证实。 这些只是李疏梅的?猜测,她不认为这就是最后的?真相,但是她必须努力去?还原和接近真相,否则这起案子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结案”了。 第二天早上,市高校一位心理学专家赶到了警局,闫岷卿要求专案组每个人都参加学习。 李疏梅带着结案的?期待参加这次学习,也?希望从心理学教授身上学到一些犯罪心理知识。 但没?想到的?是,教授竟然是来讲理论课的?,他热情洋溢地讲解了心理学历史、心理学科学研究、感觉和知觉等等,听得李疏梅昏昏欲睡,她在?学校时一旦听到枯燥的?理论课知识就会犯困,今天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听了一个多小时,李疏梅强撑着眼皮,她发现现场认真听讲的?人也?不是很多,闫岷卿坐在?前面,倒像是听得入神。 祁紫山坐在?她旁边,偶尔记记笔记,虽非投入,但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眉宇微凝,表情如淡淡的?冰。 费江河坐在?她前面,坐姿端正,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认真听讲,一直没?开过小差。 也?许讲完课,教授会重点?讨论这个案子,但李疏梅觉得自己恐怕熬不下去?,这时,马光平慢慢地起身,猫着腰,蹑手蹑脚走出了会议室。 李疏梅望着他的?背影,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她见祁紫山在?认真听讲,便也?猫着腰走出了会议室。 一直快走跟上了马光平的?步伐,喊了声?“老马”。 他停下步子,回过头笑道?:“疏梅,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有点?渴了。” “噢,我正好也?回办公?室喝口?水。” 两?人并排前行,李疏梅把早就准备的?问题问了出来:“老马,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听说紫山是从省城来的?,他为什么从省城来了市局?” 马光平望着她笑了笑,露出意味不明的?目光,“你怎么想起问这件事。” 怕老马误会,李疏梅莞尔一笑:“突然想起来了。” “你问我算是问对了,回办公?室说吧。” 还有一段路程才到办公?室,李疏梅会意,老马大概要说的?内容并不希望别的?人听见。 回到办公?室,老马让她喝口?水,李疏梅喝完水才走到他桌旁,像上次那样拿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老马特意抿了口?水润润嗓子,似乎说起旁人的?故事来,他饶有兴致,他两?手扶着杯子像说故事一般说道?:“前年下半年,紫山刚来我们市局的?时候,正好我们队就调走了一位同事,当?时我们人数是最少的?,局里的?案子也?分配得不咸不淡的?,分到我们队要么就是小案子,要么就是局里关注度不怎么高的?。” “怎么就这么分了呢?”李疏梅不解。 “还不是我们人少,当?真要问原因?,那也?是有的?。那时候一旦局里有新人过来,一队和三队就拼命去?抢人,抢人也?就算了,还会埋汰我们二队一句,说是费江河这人脾气巨差,要来了我们二队指不定被他骂走。” 李疏梅慢慢听着,说起来费江河脾气是不太好,不过他很多时候通情达理,特别对她和祁紫山,是特别好的?。 她虽然不知道?老马为什么要从这些事说起,但肯定和紫山有关,他喜欢讲故事,所以这些大概都是铺垫。 马光平说:“新人去?哪个队都是相互选择的?结果,听到些闲言闲语,新人自然不想到我们二队来,来的?人也?都是被挑剩下的?,挑剩下的?同志也?没?什么不好,资质可能差一些,但态度没?有不好的?。老费这个人你也?知道?,特别喜欢骂人,这些新人他没?少骂。当?然他不是没?理由骂,他是恨铁不成钢,事实也?证明,骂得多了,新人成长很快,但是成长了,就走了。” “他们不喜欢留下?” “那也?不是不喜欢留下,一个是有能力了肯定想调到更好的?地方,二是和老费在?一起工作,活得战战兢兢。”马光平瞅了瞅门口?,压低声?音道?,“这也?不能怪他们,老费这几?年脾气是有些臭,特别是前几?年他和老婆闹离婚,女儿归老婆,这事闹了好一阵子,他不想离啊,他舍不得他女儿,你说像他这样‘竹竿进胡同’的?人,那心情能藏住吗?那不得把臭脾气撒出去?。” 这个李疏梅不好评价,自她遇到老费以来,倒是遇到了截然不同的他。但她还是好奇地问了句:“老费是因为什么原因离的婚?”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成天不着家,对家里,对女儿的?学习不管不问,都说家属应该体谅刑警,但这事还真不能全怪他前妻。他这个人啊,就是一干工作就停不下来,特别轴,说实话我跟老曲都劝了好多回。人的?性格改不了。” 李疏梅默默听着,也不想再追问此事。 马光平见她无?意再问费江河的?事,继续老话题说:“紫山刚来市局那会儿,我们队就三个人,老曲,我还有老费,真的?是可怜三人组。所以老曲一直向老夏要人,这不紫山来了,他是从省厅来的?,按理说谁不抢呢?可事情往往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紫山过来的?时候,一看就不是刚毕业的新人,他有工作经验,而且耳朵失聪,所以私下里大家就传他是犯了错误才来了市局。” 李疏梅一凛,忙问:“他犯了什么错误?” 马光平笑笑:“我也?不知道?,这只是大家私下传的?,你想想,谁在?省厅工作几?年,下来市局,这不是下调吗?要说一个新人从省厅下来锻炼还能理解,但他不是新人啊。” 李疏梅仿佛有些理解,祁紫山前年过来时也?起码二十五六,按照职业年龄,在?省厅应该工作了三年以上,工作了三年突然下调地级市单位,那么自然让人联想到“犯了错误被下放”。 当?时祁紫山过来的?时候,恐怕没?有哪个队想要他。 马光平说:“当?时一队和三队肯定是不会要他。结果我们二队人最少,夏局就指定让紫山加入二队……” 这下老曲肯定就不愿意了,他觉得能力是一方面,总不能什么人都照单接收,万一人家真犯了错误,来二队只会让二队“雪上加霜”。 曲青川就到夏祖德那闹情绪,最后夏祖德就退让了一小步,说是紫山一定要收下,后面会从分局给二队派一个精英。 说到这儿时,马光平笑了笑,这个笑有些许尴尬,他说,后来分局没?派精英给二队,老夏又自作主张,把李疏梅派给了他们。 曲青川一个向来不爱发火的?人,也?到老夏办公?室据理力争起来,要求老夏把李疏梅换了。 老马说,这件事你别怪老曲,当?时是他老马做的?不对,要怪就怪他老马有眼无?珠。 老马忽然这样自责,李疏梅却十分感动,她忙安慰:“老马,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不提也?罢,现在?我们不是挺好的?。” “是啊。”老马感叹,“早知道?你们都这么好,我们当?初还折腾什么。” 老马继续说,紫山来二队的?时候,曲队是不太喜欢他的?,结果费江河倒是很喜欢,他喜欢骂人,对人苛刻,但对紫山不一样,也?许紫山耳朵失聪,或许紫山在?他看来有些“落魄”,费江河这人和别人不一样,他对紫山很好,很少骂过他。 紫山来了以后,我们也?在?观察他,他这个人,你不能说他不积极,他确实什么事无?论大小,都能给你百分百完成,你又不能说他积极,他总是听从安排,像是没?有主见,缺乏主动性。 曲青川不太喜欢他这个样子,但人都来了,你也?不好说什么,反正老费喜欢就行了。 后来有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大家对紫山的?印象,那次二队在?追捕歹徒的?过程中,陷入了激烈的?战斗,曲青川追着一名歹徒,与老马和老费失去?了联系。 他被两?名歹徒围攻了,歹徒手上有枪,只要开了枪,老曲很难说活过一条命。 可那时候,竟是紫山站了出来,他连发两?枪,两?枪不但百发百中,而且两?枪都是十分精准击中歹徒的?手指,还是拨动板机的?手指。 这种枪法老马是知道?的?,已经超过百发百中,是神枪手之列。 自那件事以后,大家才知道?,祁紫山是深藏不露,也?许他在?省厅并不简单。 曲青川也?留了一个心眼,朝省厅打听了下,得到的?答案是,他就是一个普通技术科警察。 但一个技术科警察怎么可能有这种枪法?这一定是身经百战的?枪法! 对紫山的?身份一直抱有怀疑,但曲青川对紫山的?态度却一百八十度转变。 老马解释说,你也?别怪老曲当?初不喜欢他,要是经常被别的?队压制,给你派一个干啥啥不上心的?人,你也?会有这种抱怨。 不过自从知道?紫山有“非凡”能力后,曲队是变着法子对他好,当?然紫山也?再没?有表露出更多的?能力,毕竟也?不是每天能碰上开枪的?案子。 事情说到这儿,老马意犹未尽,但也?不得不说,他知道?的?都讲完了。 结合“神枪手”,还有李疏梅对紫山的?一些发现,她觉得紫山一定因?为什么难言之隐,他或许能力非凡,但是并不想表露出来,难道?和耳朵失聪有关系,她记得紫山说耳朵失聪是因?为一起案子。 第114章 时空交集。 当她还想回会议室听课,费江河他们刚好回来了,他一见李疏梅和?马光平在办公室,就说:“你们俩有先见之明啊,这教?授屁用没有!” 看来没有从教?授身上得到有用的东西,费江河骂骂也就过?去了。 接下来两天,李疏梅三?人又走访了胡灵妍和?黄曼丽的社会关系,大概也对两人的经历做了一些总结。 胡灵妍在初中毕业后,上了一所?职业学校,毕业后在一家公司任会计,她还有一个姐姐,姐姐远嫁,父母没什么重要经济来源,身体也不好,这些年,都?是?靠胡灵妍照顾,所?以?胡灵妍下班还会去做家教?,她是?在做家教?的途中遇害。 她也是?这次连环杀人案的第一名死者,地?下室女尸案的受害者。 认识她的同?事和?朋友都?反应,胡灵妍性格好,也没什么特别爱好,平时顶多去商场逛逛衣店,买买生活用品,她在外面租了房子,没有谈男朋友,生活十分简单。 黄曼丽,比胡灵妍大一岁,初中毕业就辍学了,一直在外面打零工,她家里有个弟弟,去年刚上了大学,全靠黄曼丽的经济支持。 因为黄曼丽职业特殊,而且做隐晦的“色情”交易,所?以?认识她的人对她的经历不是?很熟,说不清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职业,但是?认识她的人,也都?说她性格还不错,不喜欢和?生活里的人打交道?,平时会做做美容什么的。 她是?这次连环杀人案的第二名死者,也是?水泥屋女尸案的受害者。 第三?名死者就是?谭芸夏,桥洞女尸案的受害者。 这三?名死者的居住地?、工作地?都?不在同?一个地?方,职业截然不同?,在生活里不可能有任何交集,虽然她们都?很漂亮,但她们的外形打扮、职业身份却差异明显,很难联想到,朱丞星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先后关注到她们三?人。 信息收集得差不多,在罪案板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费江河拿了把椅子,坐在罪案板前,他对这些信息已经盯了大半天。 中午李疏梅和?祁紫山匆匆吃完饭,给费江河带了盒饭,费江河一边吃着饭,一边望着罪案板,目不转睛,几近有些废寝忘食的状态。 李疏梅还记得马光平的话,费江河一心投入工作,“成天不着家,对家里,对女儿的学习不管不问”,所?以?才造成了离婚。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主要原因,但一定也是?一部分原因,费江河那么爱他的女儿,不可能不管不问,她还听紫山说过?,老费离婚后每周都?会去接女儿放学一次,每周带女儿一天,他对女儿很留恋。 每个人对“时间”的理解不一样,她无法置评他的生活,作为他的同?事,亦师亦友,她会始终支持他。 今天曲青川和?马光平外出调查了,只剩下三?个人在办公室,办公室很寂静,李疏梅拿了一杯水,屁股靠着一张桌子,目不转睛注视着罪案板,实?际上她已经浏览了五六遍,这些信息她能够倒背如流。 祁紫山站在费江河另一边,他吃完午餐,就站在罪案板前一动不动,双臂相抱,眼?神微凝。 在罪案板的右侧,是?曲青川和?马光平调查收集的信息,两人主要是?调查朱丞星的社会网络,罪案板上写的很清晰,朱丞星大专毕业后就进入了一家装修公司做设计,这一干就是?七年。 在公司里,他属于老资格,也有许多成功的设计作品,但是?这么多年,他没有得到升职,工资也涨得微乎其微,同?事们反应,他性格比较孤僻,公司聚会不爱参加,即便参加了也喜欢坐在某个角落。 自从同?事们知道?朱丞星涉及连环强.奸杀人后,惊讶之余,却细数出朱丞星的各种古怪癖好,他们认为朱丞星喜欢跟踪女客户,还喜欢把女客户画到漫画里,可能还会在私下对女客户进行自.慰。 反正各种说法都?有,在他们眼?里,以?前老实?本分的朱丞星俨然是?一个大色魔。 费江河问:“老贾那边调查出什么没?” 贾向东一队的任务是?调查朱丞星的生活轨迹,包括三?次作案前后买了什么东西,去了什么地?方,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举动。 祁紫山回答:“我朝罗砺锋打听了一些,他们调查也不顺利,朱丞星基本两点一线,平时不太爱接触人,多是?在小区附近购买食物?、生活用品,总之比较节俭。” “那些绳子有没有找到购买来源?”费江河问。 “没有,”祁紫山说,“买这种绳子的太多了,不但他小区附近店里有,去公司路上也有许多店里有,很难调查出他到底在哪里买了绳子。” “行啊。”费江河叹了口气,他又扒了一口饭。 李疏梅提醒:“老费,饭都?冷了吧,我去给你转一转吧。”局里有一个微波炉。 “没事,就剩几口了。” 费江河三下五除二把剩饭吃了,李疏梅看不过?去,给他饭盒里加了热水。 午餐算是?匆匆忙忙地?对付了,费江河有几分气馁地?说:“你们觉得我们接下来调查什么?还是接受结案的事实。” 李疏梅记得费江河以?前总是?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结案,他对案子十分负责,不想出什么差错。 不过?这件案子,似乎早就尘埃落定,无非就是?锁定朱丞星的犯罪动机。 这时,祁紫山说:“老费,我们收罗的信息太宽泛了,如果是?非随机作案,那么一定有一个点,可以?将他们全部联系起来。” 费江河说:“紫山,你还是?认为这是?非随机作案?” 祁紫山抿了抿唇,才慢慢开口:“老费,我以为你认定这是非随机作案。” “我没这么认为,我只是?觉得奇怪。” 祁紫山“不争不辩”,而是?顺着他的话说:“哪里奇怪?” “第一个案子,胡灵妍死在地?下室,或许不是?那么奇怪,只是?觉得凶手变态,但第二个案子,为什么凶手要执着把黄曼丽带到那么远的水泥屋,而且把她解绑后又绑到窗户上,作案成本你不觉得太高?了,第三?个案子,谭芸夏是?在有行人的胡同?被他劫持的,他作案风险相比前两次大大增加,而且他早就算准了路线,连警方都?能耍开,他明显是?有预谋的。但是?我就是?找不到一个特征,将他的行为统一起来。” 费江河一口气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李疏梅听完,极为认同?,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只不过?对于这些疑惑她思考的力度并没有费江河深入。 祁紫山说:“老费,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也正是?我想表达的,我们一直没有找到那个点。” “你说的点是?什么意思?她们共同?的爱好,还是?共同?的行为。” “是?曾经在同?一个时空,他们之间有一种隐形交集。” 祁紫山非常冷静地?说出了这句话,这让李疏梅有些小小的惊叹,如果你不去关注他,你会觉得他说的话没有“实?质”的意义,就像上次他提醒费江河这是?“非随机作案”,但当你关注他,你就会思考他的话,他是?在给整个案子指导一个全新的方向。 她想起马光平对祁紫山的评价,“一个技术科警察怎么可能有这种枪法?这一定是?身经百战的枪法!”“他在省厅并不简单。” 费江河眉眼?一扬,显然他也意思到这句话有一种新的含义,他再?次朝罪案板上望去。 李疏梅一边思考祁紫山的话,一边观察罪案板,她再?次把罪案板上的内容从前到后,从左到右全部浏览了一遍。 忽然,一道?金色流光再?次亮起,在罪案板上游动、飞舞,顷刻间,三?个小小字符从罪案板里浮现出来。 这三?个字符竟然一模一样,都?是?“初中”,李疏梅紧张地?分析“初中”的意义,这三?个“初中”来自于三?名女性死者的人生经历。 胡灵妍初中毕业,上了一所?职业学校。黄曼丽初中毕业后辍学,到外地?打工。谭芸夏初中顺利考上高?中,又上了一所?财经大学。 为什么是?“初中”?李疏梅凝神屏息,金色流光向来会提示一些案情里的奥秘,“初中”必有特别的含义。 她想起祁紫山的话,“是?曾经在同?一个时空,他们之间有一种隐形交集。” 初中,她们上过?同?一所?初中,在那里一定发生过?什么?正是?因为那是?遥远的过?去,他们从来没有去追寻过?,也许真正的秘密就来自于遥远的过?去呢? 她连忙说:“紫山,她们很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一所?中学。” 费江河和?祁紫山同?时看向她,李疏梅再?次强调:“那是?不是?同?一个时空!” “查一下,赶快查一下。”费江河一骨碌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办公室就有一台电脑,祁紫山很欣慰地?看了眼?李疏梅,说道?:“我来查。” 他很快在电脑里搜出三?名女性死者的身份信息:胡灵妍,1991年到1993年就读于南城初中;黄曼丽,1991年到1993年就读于南城初中;谭芸夏,1991年到1993年就读于南城初中。 她们曾经都?来自于同?一所?初中。 费江河哈哈一笑:“太好了疏梅,真相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 作者有话说:月底了求求营养液! 第115章 神秘的面纱。 下?午三?个人直接开?车去了南城初中,南城初中在南城区的一个街道上,车子停下?后,三?人就和学?校人员说明了来意,很快就见到了七年前谭芸夏在校时的班主任康闻俊老师。 康闻俊今年四十?多岁,七年前他正值风华正茂,当时教初三?二班的语文,谭芸夏就在初三?二班。 在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康闻俊回忆说:“谭芸夏成绩优秀,以不错的成绩考上了南城高?中,上高?中后就不知道她的情况了。” “胡灵妍和黄曼丽不在你们?班?”费江河问。 “对?,我记得她俩是初三?一班高?老师班上,高?老师去年因病去世了。” “你对?她俩有印象吗?她们?三?个人在学?校里关系怎么样?” “我确实有一点印象,我记得还是初二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这件事当时大?部分人都知道。黄曼丽和胡灵妍是要?好的朋友,黄曼丽别说是个女孩子,初中时候很调皮,当然不是男孩子那种调皮,就是不爱念书,喜欢结交朋友,逃课那更是家常便饭,胡灵妍就喜欢跟着她,结果两?人都没有考上高?中,胡灵妍家庭条件好一些,买了一所职高?念,黄曼丽早早就出去打工了。” 李疏梅也?是第一次听她们?的故事,相比而言,谭芸夏和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家庭条件明显比两?人优越,而且学?习成绩也?好,她们?是否有交集呢?康老师说的“发生过一件事”到底是什么意?他是语文老师,想必会很有条理?地传达出来。 康闻俊说:“有一天我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一个同学?突然闯进来,急匆匆告诉我,谭芸夏出事了。我马上放下?手头工作,跟着她出去了,事情发生在女厕所,因为事出有因,我央求一位女老师进去查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谭芸夏趴在潮湿肮脏的地上哭,据女老师的描述,谭芸夏的裙子上还粘了大?便。” 李疏梅不自觉蹙眉,费江河和祁紫山也?默默倾听,李疏梅在想,难道是黄曼丽和胡灵妍欺负了谭芸夏,她对?后续的发展充满好奇。 康闻俊继续说:“当天谭芸夏被女老师送回了家,我也?在学?校打听起当时的情况。第二天我找到了谭芸夏,问发生了什么事,谭芸夏告诉我,是她自己摔倒的,不怪任何人。但是我了解的不一样,从别的同学?口中得知,那天和谭芸夏在一起的就是黄曼丽和胡灵妍,这两?个同学?平时学?习差,而且经常闹事,除了黄曼丽和胡灵妍欺负谭芸夏,还有别的可能吗?” 说到这儿,康闻俊似乎重回当初的场景,眉宇间?也?忧虑了几分。 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作为班主任,我很在乎孩子们?的心理?健康,我担心谭芸夏被她们?二人欺负,又遭二人威胁,不敢讲真话,如果有这种隐患,那么很容易影响谭芸夏的学?习,因此我又通过黄胡二人的班主任找她们?二人谈了话,二人也?矢口否认欺负了人,这件事三?个人都否认了,我就停止了对?她们?的怀疑。 “后来,我去街上买东西,偶然发现一件事,谭芸夏和黄曼丽、胡灵妍竟然关系特别好,她们?仨一起在商店买东西,还一起笑着吃东西。因为这件事,我还找谭芸夏谈了一次话,我没说她们?的事,只是希望她注重自己的学?习。我不希望她被黄曼丽她们?影响。” “后来中考时,黄曼丽和胡灵妍都没有考上,谭芸夏考得不算理?想,但是分数也?刚刚过了高?中分数线,其实她成绩一直很好,考上南城一中没问题,但最后还是上了二中。说实话我觉得有些可惜,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康闻俊说完后,以他老师的习惯,他扫了大?家一眼,“大?家有什么话尽管问我吧。” 在康闻俊描述时,李疏梅一直在思考,她没想到,谭芸夏和黄曼丽、胡灵妍不但认识,而且是很好的朋友,虽然当时的黄曼丽、胡灵妍是差生,也?不被老师喜欢,但是她们?年龄还小,当时大?概只有十?四五岁,这个年龄的经历又是如何与朱丞星发生关联呢? 难道她们?后来成年后又经常在一起,偶然的机会与朱丞星之间?发生了某件事,让朱丞星对?三?人产生了谋杀的念头? 但是此前经调查三?人的社会关系时,她们?的家属、朋友从未提起她们?互相认识的信息,也?就是说她们?离开?学?校后,更确切的说,离开?初中后她们?之间?的联系就很少了。 她疑窦重重,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朱丞星选择了她们三人呢? 费江河和祁紫山也许同在思考,在康闻俊说完有一会后,费江河才?问:“康老师,谢谢你的回忆,我想问一件事,谭芸夏在初中和同学们关系怎么样,她性格如何呢?” 康闻俊回道:“不能说是乖乖女,她性格还是比较要?强的,我记得有一次考砸了,她一个人躲在教室里哭了。在发生那次厕所事件后,我还找过她父亲谈过话,他父亲说,平时家里对?孩子要?求比较高?,特别是她母亲,对?芸夏很严厉,不论是学钢琴还是学习,都一直严格要?求,他认为孩子可能产生了一些负面情绪,回去会和孩子母亲谈谈心。” 康闻俊最后总结道:“我认为,谭芸夏不算是特别阳光的女孩,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家里对?她要?求太高?,所以她十?分要?强又不愿意和别人倾诉,这也?导致她和一些不好的孩子走到一起。” 这也?让李疏梅想起谭芸夏的闺蜜黎晓霜的口供,谭芸夏不但要?强,而且有点自负,她对?于男女朋友这种感情的事,表现得更多是“自以为是”,在她眼里,感情只是衡量自身条件的砝码,只因为她条件比别人优越,她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也?许这和她的家庭环境有关,父亲工作繁忙,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她,但却给了她优质的物质生活,母亲对?她很严格,甚至苛刻,让她长期处在压抑的环境,也?许在初中时,认识黄曼丽和胡灵妍是她冲出压抑环境的试探,这可能造成了她成年后优越又破格的性格。 结束了康闻俊的走访后,三?个人回到了车上,不过疑云始终笼罩着大?家,费江河率先提了出来:“我们?的确迈出了一大?步,三?名女性死者?互相认识,但这和朱丞星是什么关系?” 李疏梅翻了翻笔记本,她把曲队调查朱丞星的信息也?记在了本子上,她根据记录念了出来:“朱丞星从小在东阳区长大?,他初中高?中都在东阳区读的,他和谭芸夏她们?相差也?有七八岁,他们?的确没有一个时空是交叉的。” 祁紫山提醒:“疏梅,你忘记了,朱丞星的工作单位就在南城区。” 噢对?,李疏梅想起来了,他们?只是时间?上没交叉,空间?上是完全可能交叉的。 她又猛然想起,会不会他们?在某一个时空就是有交集的呢? “地图,紫山把地图给我看一眼。”李疏梅忙催促道。 祁紫山从手套箱拿出了秦东市地图,摊开?放在副仪表板上。 祁紫山坐在主驾,费江河坐在副驾,李疏梅坐在后排,三?个人正正好可以一起看清楚地图,李疏梅用手指在地图上划动着。 她试图找出可能有关联的地方,费江河也?问:“疏梅,你想找什么?” 很快,她就找到了胡灵妍的职高?所在地址,胡灵妍初中毕业后,上了这所职高?。但是这所职高?和朱丞星的工作单位相距较远,因此李疏梅觉得这不是最佳答案。 费江河和祁紫山似乎也?看出她的想法,两?人同时期待起来。 李疏梅有些微微的紧张,因为这很可能决定了这件案子的真相。 她又一次搜寻起来,她的眼睛查找能力非常快,很快,她就找到了地图里的另一行小字“南城二中”,南城二中是谭芸夏考上的高?中,她用食指紧紧按在上面。 祁紫山的手指一直按在朱丞星工作单位的地址,两?人的手指相距极短,地图上显示只有三?四公里路程。 “就是这儿!”李疏梅有些兴奋。 “对?,”祁紫山也?略显激动道,“朱丞星的工作单位和谭芸夏的高?中非常近,他们?很可能是在谭芸夏读高?中时就认识。” 费江河也?连连点头,不禁称赞道:“年轻是不一样,这么快就能联想出来。” 李疏梅“嘻嘻”一笑,她激动道:“老费,紫山,我们?是不是找到了突破口。” 祁紫山认真点头。 “当然当然,”费江河语气也?很激动,“经你们?这么一撺掇,这件事我好像有了些眉目了,谭芸夏读高?中时,可能因为什么原因和朱丞星结识了,但我认为他们?之间?可能发生过不愉快的事,而那时候,谭芸夏或许邀请了她的两?个好友黄曼丽和胡灵妍帮她的忙,这很可能就是四个人曾经在这个时空下?发生的事。” “是啊。是啊。”李疏梅感叹起来,她觉得费江河很可能探到了真相,谭芸夏和黄曼丽、胡灵妍在初中时就成为了挚友,毕业后她们?一定还有联系,在谭芸夏读高?中时,朱丞星一定和谭芸夏发生过某件事,而当时,黄曼丽和胡灵妍也?参与了,他们?四人在谭芸夏高?中时期有过交集。 但是现在他们?四个人都死了,要?想探到这其中的秘密,有必要?去一趟南城二中了,或许在那儿能揭开?神秘的面纱。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去南城二中。”祁紫山问。 第116章 剪碎的白裙子。 徐潇将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最后摇头说:“不认识。这人?应该是?社会人?士吧,我见过谭芸夏父母,这人?没印象。” “这就是?杀害谭芸夏的犯罪嫌疑人?。”费江河直接指出。 徐潇拿着照片的指头颤了一下,他差点把照片丢出去,理智让他保持了冷静。照片里的人?看似普通,实则眼袋重,脸部肌肉下垮,法令纹陷进去显得挺奇怪,一看不是?什?么好人?。 他将照片递回到费江河手里,摇头说:“真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他。”语气也低沉了几许。 费江河接回照片没说话,看来这趟旅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但?李疏梅坚持认为,徐潇作为老?师不了解谭芸夏的人?际关系不足为奇,他们还可以进一步通过谭芸夏当年的同学了解一二,作为同学,不可能对谭芸夏完全不知情。 费江河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徐潇也做了回答,但?已经和今天的主题越走越远了,费江河又让李疏梅提问?。 李疏梅就问?了一个问?题,谭芸夏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同学?徐潇说几年过去,他没有太大印象,不过强调,谭芸夏和大家关系都很不错。 准备离开的时?候,李疏梅提出要?一份谭芸夏的同学通讯录。 徐潇打印出来交给了李疏梅,但?也表示,五年过去了,通讯录上的家庭电话和住址不一定准确。 李疏梅拿在?手里看了看,通讯录上的信息参差不齐,有一部分同学没有填写电话,有一部分同学电话是?一样?的,她大致猜出,五年前也就是?1995年,并非每个家庭都有电话,所以有些同学可能因为关系好填了同学的电话,或者几个人?填一个电话。 但?家庭住址应该是?有效的,要?想?查明最完全的信息,只能挨家挨户走一遭了。 出了学校门后,三人?在?一处荫凉的大树下商量起来,费江河问?:“你们觉得我们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是?什?么?如果?一家一家问?去,我们三个人?恐怕不够,得联系当地派出所帮帮忙。” 一个班级大概是?五十多名同学,靠三个人?走访一遍时?间将会很长,如果?地址有变化,那么又会增加难度,而?且现在?又面临着结案的期限,他们不可能一直在?外面调查。 李疏梅觉得必须得找人?帮忙,这时?祁紫山说:“老?费,疏梅,其实我们现在?还没有真正搞清楚谭芸夏和朱丞星真正的关系。也许问?完所有同学我们也未必知道。” 费江河思虑了下说:“紫山,你这话我没太听懂,什?么叫真正的关系?” 祁紫山缓缓一笑:“不好意思,我表达有问?题,我想?说的是?,如果?朱丞星并不是?在?学校见到的谭芸夏呢?” 李疏梅恍然?大悟,是?啊,他们一直认为谭芸夏是?在?学校认识的朱丞星,所以一直期望从她的同学当中?找到蛛丝马迹,但?有没有可能他们的“相遇”发生在?校园外,这样?的话,就没人?知道谭芸夏的全部经历。 费江河点点头,“紫山你说的是?,打个比方来说,谭芸夏外出办事,遇见了朱丞星,朱丞星因为某种原因欺负了谭芸夏,而?恰好,谭芸夏的好朋友黄曼丽和胡灵妍及时?出现,三人?合力惩罚了朱丞星,朱丞星怀恨在?心,于是?在?若干年后,实行报复。” 李疏梅觉得费江河的想?象力挺强,不过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答案。 祁紫山道:“对,可能是?类似的事。” 费江河的语气却低落起来:“如果?是?这样?的偶然?事件,那就难搞了,首先有没有目击证人?呢?如果?没有,那完全就无法搞清楚。万幸有目击证人?,我们又如何找到他?” 空气一下子?沉寂下来,李疏梅手里始终拽着那张通讯录,在?大家都没有头绪时?,她反复浏览起来,试图从中?发现一些信息。 半晌,费江河问?李疏梅:“疏梅,你有想?法没?” 疏梅在?通讯录中?瞅了又瞅,忽然?发现一个规律,这个通讯录不是?按学号排的,是?按宿舍排的,六个人?一组,她以前在?学校时?也这样?排过名。 谭芸夏和其中?五名女孩住在?一个宿舍,她们的关系肯定是?比较近一些的,她连忙把这个发现说了出来,并提议:“我们先从这个宿舍的同学走访吧,然?而?再走访相邻宿舍的同学,如果?她们之间知道些什?么,这样?我们就有可能提前找到答案。” 费江河和祁紫山同时?点头,对她的方案交口称赞。上了车后,费江河又夸她:“疏梅,还是?你眼尖,学画的就是?不一样?。” 很快车子就到达了第一个女同学家,这家里只有一位老?人?,经了解,她孙女去外省工作了,倒是留了一个座机,三个人?立即打过去,但?是?座机没接通。 怀揣着座机号码,三人?又到了下一个家庭,何雪的家庭,何雪母亲在?家,表示女儿下班后回来,五点多了,正好是?下班时?间,也就等等她就行。 也是?运气好,何雪很快就回来了,背着背包刚进屋就好奇问?:“妈,他们是??” 见女孩很腼腆,担心她紧张,李疏梅决定她来问询,她亮出警官证,“你好,我们是?市局的,来向你了解些情况。” “市局?”何雪果?然?紧张了许多,“你们是警察?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别担心,”李疏梅露出温婉的笑容,她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感受到,“和你家没关系,你还记得谭芸夏吗?” 何雪点了点头,“我记得,她是?我室友,我们住在同一张床。” 原来不仅是?室友,还是?床友,这下关系更拉近了。李疏梅很激动,和费江河和祁紫山快速互换了眼色,又问?何雪:“方便坐下聊聊吗?” “可以啊,就在?我书房里吧。谭芸夏出了什?么事啊?” 四个人?一起进房间,何雪把门掩了掩,坐下后,李疏梅决定直接告诉她:“谭芸夏遇害了。” “……”何雪满脸震惊,悲伤渐渐染上眼睛,“她,她……”何雪摇了摇头,不敢相信。 谭芸夏的遇害也就是?这个月的事,如果?她们彼此出学校后没有再联系,那么可能很多年都不会知道。 见何雪紧张又彷徨,李疏梅安慰说:“你们是?好朋友,应该知道一些谭芸夏的经历吧,如果?方便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样?才有助于我们锁定凶手。” 何雪瞳孔睁大,望着李疏梅,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准备语言,听到昔日同床的室友意外死亡,她的情绪需要?一些缓冲。 半晌,何雪咬了咬唇,慢慢开口道:“我不知道怎么帮助你们。” “我问?你答就行,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 “好。”何雪点头。 “你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吗?” “不算吧。”何雪说,“芸夏很漂亮,有很多才艺,很受大家喜爱,她和我住一起可能只是?觉得我比较好说话。” “什?么意思?”这和李疏梅想?像的不一样?。 “她不是?特别喜欢和大家成为朋友。” “你是?说她比较孤立?”李疏梅试着理解,这和徐潇老?师的话不一样?,徐潇老?师说谭芸夏很受学生欢迎,而?且和大家关系都不错。 “不是?孤立,她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我和她住了两年,高一时?我们不住在?一起,高二时?是?她选的我,她说我特别好,不过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从没有说过什?么话。” “那她又是?如何做到和每个人?关系都好?” “因为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而?且人?也大方,无论?是?班长还是?学习委员都向着她,我们班、还有别的班的男同学也喜欢找她,时?间长了,大家就都喜欢她。” 李疏梅终于理解了,这不能说是?谭芸夏的人?设,而?是?她性?格里的天然?优越感,而?这种优越感,让她很快吸引到一小部分优秀的同学,而?这些优秀的同学反过来让她的吸引力渐渐扩大,从而?不断吸引周围的许多同学。 她能想?象,谭芸夏各方面都很出色,她就像一个高贵的公主一样?被人?宠爱,她不需要?交心的朋友,她只需要?“恭维”她的朋友。 作为一直住在?一起,性?格老?实,被谭芸夏特意挑选的何雪,自?然?知道她的真正性?格。但?是?即使谭芸夏从不和她说话,也不交心,她也并没有拒绝人?家的“权利”,甚至她也必须接受对方的吸引力,否则,她大概会被其他同学孤立。 李疏梅想?起谭芸夏在?工作上对感情的特殊占有欲,她不免问?道:“谭芸夏在?高中?谈过男朋友吗?或者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 “追她的人?不少,她喜欢谁我就不知道了。她收了很多情书,不过每次都是?拿回寝室就扔进了垃圾桶,连很漂亮的礼物也不在?意,她好像就是?故意给我们女生宿舍的同学看看。” 这和黎晓霜描述的谭芸夏是?一致的,从高中?时?期,谭芸夏就表现出了一种特定优越感。 李疏梅决定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何雪,你能不能仔细回想?一下,高中?三年,有没有哪一天,哪几天,谭芸夏表现出什?么异常,不是?考砸了这种,也不是?被老?师批评这种,而?是?遇到了你觉得奇怪的事?” 第117章 “秀秀很聪明啊。”…… 虽然不确定是哪一天,但这一天,谭芸夏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 李疏梅确认:“何雪,谭芸夏平时有毁掉自己衣服的习惯吗?” “没有,她衣服都挺贵的,就?算不穿,带回?家就?是了,但剪碎丢进厕所就?那一回?。” “那天晚上她上床以后,还有什么?异常吗?” “因为剪裙子这件事,我那天晚上也没怎么?睡,她半夜才?上床,她很?平静,我怕她看出来我没睡,就?假装睡着了,她突然说了一句,何雪,这件事你别说出去。” “她真?的说了这句话‘这件事你别说出去’。” “对,我亲耳听到。”王雪郑重?点头,“不过我没回?答她,我假装睡着了。” “第二天她还有什么?异常吗?例如翘课、休假?或者还和你说了什么??” “第二天,我见她和平常一样,她也没和我说过什么?,后来这件事我就?淡忘了。” 李疏梅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何雪把知晓的信息都告诉他们了,才?表示离开,又递给?了她一张名片,希望她想起什么?直接联系她。 三个人回?到车里,祁紫山直接说:“看来那一天,四个人之间或许发生?了什么?。谭芸夏的衣服弄脏了,但这种脏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脏,而是她无法?接受的脏。” 这四个人就?是谭芸夏、黄曼丽、胡灵妍,还有朱丞星,紫山说不是通常意义的脏,那么?会不会是朱丞星导致了这种脏,之前他们也分析过,朱丞星欺负过谭芸夏。 费江河若有所思道:“我去年在公交车上逮了一个歹徒,你知道他干了啥,他在一个女高中生?的裙子上进行?猥亵,还留下了精斑,幸好被我逮到了。” 李疏梅甚至还记得老费逮的那个人,当时她刚进二队正准备去案发现场。因为急着赶去现场,老费把人交到老贾手?上。 那个歹徒她见过,并不是朱丞星,所以说老费这是推测谭芸夏身上发生?了类似事件,推测朱丞星也在谭芸夏身上留下了精斑,然而黄曼丽和胡灵妍一起帮谭芸夏出了气?,或者当场让朱丞星出丑,颜面扫地,致使朱丞星怀恨在心?。 祁紫山说:“有可能是类似的事。” 费江河说:“但朱丞星没有案底,说明他当时没有被带到派出所,即使他在公交车上做过猥亵的事,我们也很?难查到。” 李疏梅思忖了下,这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件事发生?在谭芸夏读高三上半年,应该是五年前,要排查清楚南城区所有交通路线上发生?的事,绝非易事。她补充了一句:“而且也未必是发生?在公交车上对吧。” 两人都望向她,默默表示了认可,调查工作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不一会,费江河的手?机响了,是曲青川的来电,费江河开了免提,将这边的工作都讲了讲,也提到了现在遇到的困难。 曲青川听完后说:“老费,你们的工作调查都非常出色,至少说明朱丞星和谭芸夏三人在过去有过交集,证明朱丞星的动机是比较成熟的。正好趁着你们三人都在,我也转达下老闫的话,他今天找到了我,他希望我们把精力放到新案子上,现在我们两个队都在调查,影响了局里的工作……” 费江河直接打断:“老曲,我们现在不就?是做局里的工作?” 曲青川细声细语说:“我理解,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这次我不能全部站在你那边,你们想一想,即使最后调查出谭芸夏在某个公交车上被朱丞星欺负,那又能如何?这只能说明朱丞星有更?成熟的杀人动机,但现在犯罪嫌疑人已经死了,并不需要法?庭审判。我们需要挪出精力去办下一个案子。老贾那边已经准备接手?新案子了。” 费江河这次没那么?激动,却是心?平气?和地说:“老曲,你当这个队长?也挺不容易的,事事都要考虑周全,还要顾全大局,我佩服你的工作。但我和你不一样,只要有疑点,我就?要查下去,如果我不知道朱丞星和谭芸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我就?是失败的。” 曲青川那边没有回?话,免提出现了一段空音。李疏梅也不知道该站在哪边,但她被费江河感染了,她也很?想知道这背后真?正的真?相是什么?,如果要她选择,她依然会支持费江河。 “那行?吧。”曲青川半晌后说,“我去和局里争取时间,但老费你给?我一个时间,无论要多?少人多?少时间,我都去争取,但你必须给?个时间,我们不能一直磨在这个案子里。” 曲青川特意等待他的回?答,免提再次回?到静音,费江河望了望祁紫山,和李疏梅,十分坚定地对着手?机说:“三天,给?三天时间。老曲,队里的工作你和老马办着,我和疏梅紫山,再去努力一把,三天后无论如何交出一个结果。” “行?,公交车你查不查?要查我叫老马找派出所帮忙,明天一早我们全队行?动。” “让我想一想老曲。”费江河回道。 “行?,明天要是没时间就别回局里开早会,你要有想法?,通知大家一声,我们再努力一把。” 费江河说:“老曲,就?这么?定,你也早点回?去休息,都八点了。” 车窗外繁星一片,挂完电话,费江河让祁紫山送李疏梅回家,他说晚上好好想一想,想到什么发短信给大家,也让他俩想想对策,随时联系。 李疏梅十分疲惫,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有精神上的,回?家的路上,她就?在不断绞尽脑汁地思考,但是并没有好的方向。 定下了期限了,只有三天时间,如果三天时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他们只能对本案结案,步入新的案件当中,虽然遗憾重?重?,但这也是他们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回?家后,老夏正在客厅沙发看书,应该是特意等她,放下书要给?她热饭,疏梅忙说她吃过了,实际她一口也吃不下。 李新凤在书房书写,就?喊了一声秀秀去洗漱,她暑假期间正在努力自考,快五十岁仍然坚持在奋斗。 李疏梅洗漱时在想,要是今天晚上大家都没找到方向,那时间就?是越来越少了,费江河可只要了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她还记得上次的高校投毒案,也是她在最迷茫的时候和老夏下了一局棋,得了老夏指点,如今恐怕还得央求他,他肯定乐意帮忙,可问题是李新凤在家里立了规矩,不允许聊工作。 洗完漱后,思来想去,今天这个事必须请教老夏,于是她走进书房说:“李老师,我能不能请教老夏几个工作上的问题。” 李新凤正沉浸在书写里,昏黄的灯光将她面庞照耀得十分慈祥,听了疏梅的话,她笑?着转过头来,有意提高嗓音说:“秀秀,你永远要记住,这个家你是第一,那规矩只适合老夏!” 李疏梅嘻嘻一笑?,李新凤让她关?上门,李疏梅关?好门走出房门,老夏已经放下了书,李新凤刚才?的话就?是说给?他听的,老夏也笑?着说:“秀秀遇到工作上的难题了?” “可不是吗,真?把我愁死了,我这么?年轻就?开始掉头发你敢相信。”李疏梅扁着嘴坐到他旁边。 “这么?严重?,赶快和爸爸说说,可不能影响了身体。” 李疏梅一五一十把这些天的调查结果说与?老夏听,老夏在几个重?点信息处都点了点头,这和工作中的他不一样,工作里的老夏虽然和蔼,但是从不任意表露情绪,而这时候,他好像不断在鼓励女儿往下说。 李疏梅说完后,老夏也立刻点评起来:“秀秀,你们的工作精神非常可贵,工作也做的很?扎实,这件事我必须表扬你们。” 李疏梅听得喜滋滋,先前那些焦虑竟然消去大半了,但是她也把实话说了:“但老夏,我们现在没有方向了?我们不知道咋办,老费就?要了三天时间,这三天我们做什么?都没想好。” “没关?系,工作嘛总是会遇到阻碍,每当你遇到阻碍,甚至觉得痛苦,那就?是你成长?的时候。” 李疏梅默默听着,老夏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也是在鼓励她,但是这句话却让她产生?了共鸣。 只有痛苦才?能带来成长?,哪有一帆风顺的好事,不是有句俗话“好事多?磨”吗。 “谢谢老夏,但这就?是你今天给?我的全部建议吗?” “我对这件案子也一直在了解,结合你们今天的调查,我感觉你们的思维还是有些局限。” 李疏梅顿时精神起来,她知道老夏说到关?键的地方了,她特意拉住老夏的手?,鼓励他往下说。 老夏笑?了笑?,又严肃说:“你们说在谭芸夏高三上半年的某天,她和朱丞星在公交车上发生?过交集,这件事我不否认,但你们有没有想过,那是五年前的事,这件事既没有闹到派出所,也没有上新闻,说明这件事并不大,但是五年过去了,朱丞星为什么?还要执着地找到她们,杀害她们?你们很?可能走入画靶射箭的误区。” 李疏梅恍然大悟,他们的思维果然局限了,五年前朱丞星就?在那家装修设计公司工作,他就?是一名普通工作者。 如果说五年前发生?的事并不大,他为何要在五年后铤而走险杀害她们,最后选择自杀? 很?多?凶手?的犯罪动机的确多?种多?样,也有的人会因为一件小事杀人,但那属于激情杀人的范畴,凶手?在某种环境下情绪失控,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而五年时间难道不足以磨平一个人的失控情绪。 第118章 失意的少女。 第二天清早,费江河短信让大?家?先回?市局,李疏梅正好可以把?想法回?去说一说。 她到达办公室时,其他四人已经到了,曲青川招呼大?家?到会议桌前开早会。 坐下后,费江河首先表态,他没有想到好的办法,所以想回?来一起?讨论讨论。 李疏梅也不想藏着掖着,为了案子,她得尽快把?老夏的想法吐露出?来,她主动说了自?己的想法,也是把?老夏的话通过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没想到,她说到“画靶射箭”时,大?家?都震住了,她以为他们看出?了老夏的想法,连忙解释了句,她也是从书本上学来的。 曲青川略带有几分惊喜道:“疏梅,这是你想的?” “呃……”她早就?想好了,就?是她从老夏话里悟出?来的,那不也是她“想”的,她忙说,“对啊曲队。” 马光平也惊喜说:“疏梅,你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方向。” 李疏梅没意识到这些话对这件案子这么重要,果然老夏还是老夏,姜还是老的辣,昨晚没白请教他,今晚得回?去好好表扬表扬他。 费江河从未这么兴奋,“疏梅,你的刑侦水平现?在已经非常成熟了,我没看错你,你有做刑警的天赋,天赋异禀。” 李疏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耳根发烫,她不知?道老夏的这番话有这么大?能耐,祁紫山也是十?分欣慰地望着她。 只要能破案现?在必须得豁出?去了,这张脸厚就?厚一点吧。 曲青川激动说:“所以现?在我们得马上调查五年前在南城区发生的中型和重大?事件,这些事件很可能登上了新闻,也可能被?录进当地派出?所,大?家?行动起?来。” 费江河霍地站起?,响亮道:“那我和疏梅、紫山查新闻,老曲老马你们辛苦一点,联系下派出?所。” 马光平满口答应:“那行,抓紧时间干。” 一时间办公室热血了起?来,会议室有电脑,祁紫山开机上了网页,李疏梅也懂一些电脑,坐在旁边,和祁紫山一起?找五年前南城区发生的所有新闻。 费江河负着手,站在他们后面看着两人操作。 凡是有价值的新闻,祁紫山全部收集到一个文件夹,准备最后进行识别分析。 一上午时间搜罗了几十?条新闻,这些新闻有大?有小,事件形形色色,有感情纠纷,也有交通事故,还有天灾人祸,等等。 全部搜集完,大?家?又一一进行甄别,很快删减至九条,这九条都有可能和谭芸夏、朱丞星关?联上,但是还需要进一步进行筛选。 对九条事件逐步分析时,曲青川和马光平也回?来了,问他们弄得怎么样。 马光平也说了他们的进展,派出?所那边提供了五条有价值线索,可以等会讨论下。 祁紫山对九条新闻进行甄别时,鼠标突然停了下来,他特意指向一处,“曲队你们看,这个叫小兰的女孩在高考后跳楼死亡,她就?是就?读于南城二中,谭芸夏同一个高中。” “小兰是化名吧。”马光平说。 “应该是化名,”祁紫山说,“我们可以联系这家?媒体问一问。” 这则新闻并?不长,大?概是因为高考少?女跳楼受到一定关?注。新闻的末尾还嘱咐了,家?长和老师一定要关?心孩子身心健康,不要让悲剧再次发生。这是一起?社会事件,在五年前媒体还不发达的时代,并?没有受到太大?关?注,也没有引起?太大?波澜。 费江河盯着屏幕上的新闻看了又看,很果断地说:“我们必须调查一下,那一年,这个叫小兰的女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和谭芸夏和朱丞星有没有关?系?” 马光平忙说:“紫山,你找找媒体的电话,我来给他们打过去。” “行。”祁紫山很快翻到了媒体的联系方式,交给了马光平。 马光平拿着联系方式去座机那打去了电话,不一会他就?回?来了,声音略带激动:“这则新闻他们有留底,小兰的真名叫唐梨音,就?读于南城二中高三一班。和谭芸夏是同一年参加高考。” “谭芸夏是哪个班?”曲青川问。 李疏梅记忆犹新,“谭芸夏是高三二班。” “他们不在同一个班。”曲青川说。 “但他们一定认识。”费江河说,“谭芸夏人际关?系不错,在学校认识的人不少?。” 曲青川说:“如果她们认识,那么唐梨音的死和谭芸夏、朱丞星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必须再回?南城区,联系下唐梨音的班主任、同学,还有她的父母。紫山你查一下她父母的信息,我们今天最好见到他们。” 祁紫山通过警察系统很快查到唐梨音母亲的信息,一张身份证黑白照显示着,是一个面颊清瘦、外貌普通的女人,女人名字叫向红。 她的家庭住址在南城区。向红的工作是药剂师,也有其工作单位的地址。 而唐梨音父亲的信息显示他已经去世多?年。 曲青川吩咐:“老费,你们仨去找唐梨音的母亲向红,这样能第一时间了解到唐梨音的情况,我和老马去找唐梨音的班主任和同学,咱们分头行动,争取今天把唐梨音的情况摸清楚。” 他又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过十?二点,“饭来不及吃了,都买点面包吧,还有矿泉水,马上出?发。” “行。”众人都满怀期待答应下来。 半个多?小时以后,李疏梅的车子进入了南城区,开往了向红家?的住址。这是一个比较旧的小区,三人直接赶到了向红家?的那栋楼,敲响了其中一间屋门后,一个妇女开了门,不是向红。 祁紫山说明了来意,女房主说她家?在三年前买下了这套房子,房子原主人是向红,不过并?不清楚向红搬到哪里住了。 在问到向红女儿?的事时,女房主也说了,来买房时听说这间房死过人,所以价格很便宜,不过当时她身上也没太多?钱,又了解到向红女儿?不是在房里死亡的,所以房子还是买了下来。 三人又赶到小区物业管理处,物业的廖经理反应不清楚向红换到哪住了。从廖经理这里,了解到一些新的信息,五年前,向红的女儿?去世的消息,在小区闹得沸沸扬扬。 当时正是那一年高考结束后一天,向红的女儿?从小区楼顶跳了下去,正值炎炎夏日的中午,路过的人目睹了那一幕,惨不忍睹,因此很多?人猜测向红的女儿?是因高考失利而自?杀。 回?到车里后,费江河说:“时间线基本了解清楚了,唐梨音在高考后一天跳楼,这件事被?大?家?猜测成了高考失利自?杀,但真实情况还有待考察。我们今天一定要找到她母亲向红。” 祁紫山问:“老费,要不我们现?在去向红的工作单位?” “对对,马上过去。” 车行驶时,费江河接到了曲青川电话,他特意打开免提,曲青川那边也传来了调查结果。 他们走访了唐梨音当年就?读高三一班的班主任。 因为唐梨音高考后突然跳楼,学校认为班主任缺乏对学生的心理辅导,还对班主任进行了处分,后来心理辅导课也加入了校内课程。 班主任万老师说唐梨音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学生,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上游,当年他对唐梨音寄予厚望,她平时考试总能发挥稳定,一定能考上一所重点大?学。 但不知?道为什么,高三下学期,唐梨音的考试成绩忽然下滑,当时高中课程都学完了,对于一个学习成绩一直稳定的学生,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波动。 为此万老师特意找到了唐梨音,唐梨音说她没事儿?,可能面临高考压力大?。谈完话后,唐梨音的成绩慢慢恢复了稳定,这件事万老师没再放在心上,所以高考后当得知?唐梨音跳楼自?杀,他除了震惊,就?是万分愧疚,也积极接受了学校的处分。 万老师说当年孩子们高考他一直带队,也关?注每一个考生的状态,七月七号考语文数学,唐梨音一切如常,七月八号考英语,她也挺正常,而且后来她这三门课出?来的分数,和平时的分数差不多?,非常稳定。 七月九号理科综合考试前的那天清晨,万老师还给大?家?打了气?,当时唐梨音的状态也很好,她似乎对这门考试胸有成竹。 当天上午考完试后,万老师再没有见过唐梨音,学子们都自?己回?了家?或者跟随家?长回?了家?。 后来理科综合成绩出?来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零分。 万老师并?不知?道唐梨音在考试当中发生了什么,后来派出?所调查的时候,还从考场附近调了摄像头,这也是唯一的一则拍到了唐梨音一秒钟的摄像视频,仅仅记录了唐梨音离开考场的一个画面,她低着头,夹杂在离场的学生当中,形单影只。 这就?是曲青川他们下午调查到的内容,他们还要继续走访唐梨音的同学,挂完电话后,李疏梅三人的情绪都很低沉。 当听到零分的时候,李疏梅就?料定那天早上,唐梨音去考场前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是什么事让她整个考试期间发挥极其失败呢?哪怕她愿意写几个选择题,也不至于零分,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果谭芸夏和唐梨音自?杀事件有关?,那么那天早上是不是谭芸夏遇见了唐梨音?她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朱丞星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大?家?无疑都在思索这个难题,默默无言,眉头紧锁。 第119章 波诡云谲的迷局。 车窗外的光影在祁紫山面庞上左右移动?,他神色冷峻,一直在思考,第一个开口说:“一个人考试可能?发挥失常,但零分太过于意外,除非她在考试前遇到了什?么事,会不会是遇到了谭芸夏,谭芸夏对她做了什?么?” “我也这?么想。”费江河说,“但是一件什?么样的事能?让唐梨音如此失常呢?” 李疏梅也在认真思考,她提出:“万老师说,唐梨音在高三下半年突然出现?了考试成绩滑铁卢;而谭芸夏的室友何雪说,谭芸夏在高三下半年某天晚上回宿舍剪了裙子,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关联。” 坐在副驾的费江河转过头,对她点了点头,他紧接着说:“假设真的发生?过一件事,导致唐梨音成绩下滑,谭芸夏剪裙子。朱丞星、黄曼丽、胡灵妍应该也参与其中吧,一定是他们五个人之间发生?了一件别人都不知道?的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这?件事可能?对唐梨音打击很大,导致她成绩下滑,而谭芸夏为什?么剪裙子,可能?需要再想想。一段时间后,唐梨音和谭芸夏同时参加了高考,那天早上,唐梨音一定遇到了谭芸夏,谭芸夏可能?旧事重提,把那天发生?的事再次提醒唐梨音,然后导致唐梨音考试失常。考试失常后,唐梨音一定经?受了无法承受的精神压力,跳楼自杀。” 费江河捋出了一条主?线,李疏梅认为很可能?就是事件的真相,她又忽然想起一种杀人动?机,激动?说:“老费,会不会是谭芸夏、黄曼丽和胡灵妍那天欺负了唐梨音,但是被朱丞星看见了,在唐梨音死后,朱丞星为她报仇。” 如果一个人执着为死去的人报仇,五年时间就说得过去。 费江河望了望她,递来认同的表情,他直接点头,“疏梅你的想法很不错。” 祁紫山犹豫了下说:“不过疏梅,有?一点疑问,朱丞星为何要替唐梨音报仇?他杀害三人后自杀,这?并不完全符合一个人的动?机。” 费江河说:“紫山你是不是想说,朱丞星这?么做不值得?……如果他是唐梨音的什?么人呢?” 李疏梅也一愣,朱丞星和唐梨音必须有?某种十分亲近的关联,他才可能?帮助唐梨音报仇,否则根本说不过去。 费江河说:“我让老曲找唐梨音的同学问一问唐梨音和朱丞星的关系。” 费江河打了个电话过去。挂完电话过后,祁紫山说:“我们还有?二十多分钟就到向红的工作单位,我们找到她应该能?解答一些我们的疑问。” 祁紫山今天一直在开车,但也同时在思考问题,然而始终都很冷静。 很快车子到达向红的工作单位,一家私营药厂,但和公?司的人事了解后,才知道?向红于三年前已经?离开了公?司。 在人事办公?室,费江河直接提出质疑:“人都离职了,为什?么网络系统还显示她在职?” 就像向红房子卖了,家庭住址还留在系统,李疏梅觉得,这?也许就是系统更新?慢的原因,这?几年虽然网络系统一直在更新?,但居民信息的更新?也需要时间。 但人事小汪却?说:“向红没有?签离职合同?” “什?么意思?”费江河问。 “她是直接走的,后来只能?按旷工处理,强行结束了合同。” “三年前向红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突然离开公?司?”费江河继续问。 小汪说:“警官,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就知道?她女儿出了事,那段时间她精神状态不太好,她突然离走,我们猜也和她女儿有?关。” 费江河问:“向红现?在住哪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小汪摇摇头。 费江河又望了望李疏梅和祁紫山,意思是他们有?没有?想问的。 李疏梅直接说:“汪女士,有?没有?向红的照片,我们带一张回去。”目前对向红的印象还是那张黑白身份证照片,但是照片应该拍摄于很多年前,面貌失真。 “有?。”小汪立即回到办公?桌翻起电脑,打印了一张向红的工作彩照给李疏梅。 照片里的向红外貌三十六七岁,应该是在制药公?司工作期间拍的,形象很端正,还化了一些淡妆,看起来很年轻。如果按照年龄算,她女儿十七岁死亡,她那时候应该就是三十八岁,今年她四十三岁,容貌不会有?太大变化。 拿到了照片,也是该离开这家公司的时候,费江河却?没有?起身,空间不大的会客室里,小汪问:“各位警官,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费江河说:“汪女士,你再想一想,在向红离开后,就你没有?联系过她,还是别人都没有?联系她?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 现?在向红的信息完全丢失,而这?家公?司是她离开前的最后信息,所以?费江河才如此执着。 小汪紧抿着唇,好像有?些紧张,不一会儿说:“可以问下我们工会的郑主?任,当年向红女儿去世,她第一时间去慰问了,后来也多次去过她家,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那行,郑主?任今天在公司吗?”费江河有?几分兴奋道?。 在小汪的引荐下,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走进了会客室,她很热情,在知道?是来了解向红的情况后,她的笑容里表露出遗憾,坐下后她就谈起五年前的事。 当年她和工会的同事一起去过向红的家,向红丈夫去世后,她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两人相依为命,她对女儿的感情十分深重,也严加管教女儿,所以?女儿一直是个乖乖女。 但没想到的是,女儿突然跳楼自杀,而且是高考失利以?后,当时有?一些不好的传言,认为是向红不满女儿的高考成绩,对她严苛责骂,才导致女儿走上绝路。 但是郑主?任说她了解向红,向红不是那种对女儿毫不留情责骂的人,她性格很好,只会鼓励女儿。可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在女儿去世后还要被人指指点点,这?太让人寒心了。 因此去向红家后,郑主?任建议她换一个地方住,一个是清静清静,二个是换个环境淡忘对女儿的执念,对自己好一点。 后来有?一天,郑主?任突然听说向红离开公?司了,她还联系过她家才发现?她卖了房,原以?为卖房就是新?的开始,但为什?么不辞而别离开公?司,也不签离职合同,她却?不理解,辗转反侧,她终于找到了向红。 向红当时正在一个破旧的楼里租房,她特意去找了一次向红,向红说这?里没人认识她,她一个人很清静,以?后就靠着卖房的钱安度晚年。 向红才四十岁左右,但是女儿的死早已把她打击得容颜衰老,郑主?任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劝她朝前走,往前看,日子还是要过。 后来郑主?任还想过去看看向红,但向红已经?离开了那个租房,她再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向红到底去了哪呢? 离开这?家制药公?司,三人在车上时,再次收到了曲青川那边的电话,他和老马走访了三位唐梨音的同学,他们普遍都表示唐梨音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好,性格特别好,从?来不和社会人士来往,更不认识朱丞星,对于她高考失利自杀谁也不相信,但是又不得不相信。 朱丞星和唐梨音没有?关系,还是说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关系。 这?种种疑团让这?件案子的真相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费江河坐在车里抓耳挠腮,愁声说:“朱丞星,谭芸夏,唐梨音,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向红又去了哪?” 半晌,他又打起气来:“无论如果,一定要找到向红,一定要找到她。” 可是去哪找向红,她女儿去世后,她卖了房,离了职,应该也不会和任何人来往,她可能?选择了隐藏起来。 车里面十分寂静,每个人都在思考,李疏梅也绞尽脑汁地思考,向红会去哪? 半晌,祁紫山冷静地开口说:“一个母亲,失去了女儿,清空了原来属于她的一切,她会去做什?么?” “真相?”李疏梅恍然大悟,“她在寻找女儿死亡的真相!” “是啊,她一定和我们一样,想知道?女儿为什?么会跳楼?”费江河激动?说,“所以?向红很可能?也发现?女儿的死和谭芸夏有?关?” 祁紫山说:“对,如果她发现?女儿的死和谭芸夏有?关,她一定也像我们一样去了解过谭芸夏的一切。一个母亲的执着是十分坚定的。” 费江河说:“要想知道?谭芸夏的一切,她可能?会选择住在谭芸夏家附近不远,而且会跟踪她。” 李疏梅仔细想了想,假设她是向红,发现?女儿的死和谭芸夏有?关,她不但会去跟踪她,她一定也会向她确认什?么? 所以?她和谭芸夏之间或许见过面?或许不是当面见面,而是用?其他方式? 例如匿名的电话,李疏梅马上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费江河和祁紫山都表示认同,但费江河说:“电话大概是公?用?电话,还是很难查出向红的住址。” 李疏梅想了想,也是,公?用?电话范围太大了,查起来就是大海捞针。 大家再次陷入了沉默的思考,李疏梅深知,如果找不到向红,恐怕这?个案子的谜底永远都不可能?解出。 她甚至猜测向红是不是和这?个案子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为什?么突然消失?她一定是想为女儿做些什?么。 第120章 齐天大圣。 现在所看到的信息,并不?能说明向红女儿唐梨音和四?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向红一定知道,她一定认为女儿的死和他们有关,所以她才铤而?走险,在卖掉房子?后的三年时间里,做出了这?一切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但是?向红是?否在完成了这?一切后,选择了逃离? “向红去了哪儿?”李疏梅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在傍晚六点十二分,“她不?会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如果是?她杀了朱丞星,伪装了朱丞星自杀,那?她应该认为自己?是?安全的,何况,她女儿的物品还在这?儿。”祁紫山说。 李疏梅点了点头,向红应该不?会走,她现在孤身一人,她不?可能离开这?座有女儿影子?的城市,她一定会永远留下来。 祁紫山说:“这?桌上的颜料,应该是?她画齐天大圣脸谱用的吧。” “是?啊。”费江河道,“这?说明朱丞星死亡时脸上的图案也是?她画的。” 李疏梅也点头认可,这?一切都有迹可循了,向红的嫌疑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 “那?个箱子?我们打开看看。”费江河指着?桌子?旁的箱子?,箱子?被一床被褥压着?。 祁紫山立即把?被褥拿开,抱到了地上,箱子?没有上锁,他轻松打开箱盖。 李疏梅朝箱子?里望去,里面是?各色各样的物品,她看到了卷起的绳子?,与?使用在黄曼丽、谭芸夏身上的绳子?很相似,以及,剪刀、钳子?、胶布、药瓶、避孕套,还有一个相机,胶卷袋,等等。 在一干物品里,李疏梅还看到了一根很奇怪的东西,长形棍状。 费江河说:“这?些物品都很重要,它们应该都是?作案时的工具,”他特意指了下长形棍状的物体,“这?个?是?什么?是?不?是?向红伪装朱丞星性侵的东西。女性自.慰棒?” 李疏梅这?才恍然大悟,她没有继续追问,祁紫山把?箱盖盖上说:“老费,我们得马上通知技术科来勘验。” “好。”费江河道,“我来通知老曲他们,咱们不?能惊动向红,必须提前找到她。” 如果在封锁这?栋楼的过程中,向红回来了,她一定百分警惕,必会远离这?儿,或许会潜逃出市,对她的抓捕会增加难度。 这?时,几道微弱的金色流光在桌子?上流动起来,李疏梅知道,这?些金色流光是?在提示某种信息。 她再?次在桌上仔细观察,桌上的物品很简单,五颜六色的颜料盒和几支使用过的颜料笔刷。 向红利用这?些颜料化过妆,化过齐天大圣的京剧脸谱图案,在朱丞星脸上的图案应该也是?她画上的。 但金色流光绝不?会提示这?么简单的信息,除了说明向红使用过这?些颜料外,还能说明什么呢? 李疏梅仔细想了想,其他物品都放进了箱子?,画满作案信息的白板也用黑布遮了起来,唯独这?些颜料留在了桌上,而?且还有一面镜子?。 她几乎可以断定,此刻向红应该是?画上了齐天大圣京剧脸谱,她很可能带着?妆去了某个地方,她会去做什么? 她继续作案?不?,这?不?可能,朱丞星被“自杀”后她应该不?会再?作案。那?么,这?会不?会是?她平时赖以生存的生活方式?她失去工作后,总要赚钱生活。 在大街上,她经常看到有人穿着?奇装异服吸引路人,挣点小钱,向红会不?会也会这?么做? 她立刻把?这?一想法说了出口,祁紫山和费江河马上表示了认同。 费江河说:“疏梅脑子?灵光啊,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她如果化上了脸谱,应该会去一些热闹的地方吧。我们把?这?些热闹的地方画出来,一起去找。” 三人一起下楼上了车,费江河又把?疏梅得出的结论打电话告诉了曲青川,曲青川说马上安排人找向红。 挂完电话,费江河说:“老曲会把?信息传达出去,老贾他们肯定也会找,我们争取比他先找到人。” 这?是?联合办案,控制住犯罪嫌疑人是?第?一要务,所以一定会共享信息。 但不?管如何,李疏梅还是?想第?一时间找到向红。 经过商量,车子?开往南城区的一个热闹商场门?口,三人下车后,立即朝人多的地方走去,傍晚七点左右,外面还是?很亮,天气依旧炎热,商场门?口人来人往。 许多小商贩却不?怕热,在商场门?口摆着?各种小商品卖,也有穿着?毛茸茸衣服的人在吸引顾客,想必他们早已汗流浃背。 在人群里,他们的目光全部聚焦在脸上涂颜料的人,特别?是?齐天大圣脸谱。 因?为齐天大圣太热门?,装扮成齐天大圣的人特别?多,一开始三人都很心奋,但仔细确认后,又一一排除了。 半个小时后,天渐渐黑了下来,费江河表示向红应该不在这?里,得立即换下一个地方。 三人又赶到另一个热闹街道,这?是?一条步行街,同样有许多扮成齐天大圣的人。 不?过大多数是?面具,画着京剧脸谱的倒是很少?很少?。 这?时,贾向东带着一队的人出现在人群里,他们也在寻找。 费江河道:“老贾来得挺快。” 贾向东很快也注视到他们,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远处,人群里,一首电视剧西游记主题曲响起,贾向东立刻叫人往那?儿跑去。 费江河也叫大家一起过去,在一个人群圈子?里,音响里的旋律叫人兴奋而?激动,一个打扮成大圣的人正?手持金箍棒在音乐声中舞动。 随着?旋律高低起伏,那?人果然如大圣般灵动,他身姿飒爽,舞动翩然,金光闪闪,辗转腾挪之间好似踏碎凌霄宝殿。 观众纷纷鼓起掌来,“大圣”一曲作罢,端起地上装着?零零几几硬币的盘子?,挨个朝观众拜谢。 然而?没人给他扔出钱币,刚刚“大闹天宫”的大圣,现在这?幅样子?,的确让人有些心酸,转到费江河这?,李疏梅打算给点钱,祁紫山也掏出硬币来,费江河却压住两人的手,“我来吧,你们工资又不?高。” 他直接掏出来绿色的五十块,丢进“大圣”的圣盘。 那?“大圣”见了,连连叩谢,但没有说话。 他没有发出声音,但身材和向红相似。李疏梅猜测,费江河不?想在这?时候揭穿“大圣”的身份。 “大圣”又转到另一处,正?好走到贾向东面前,贾向东一把?抓住“大圣”的手,严肃道:“你是?不?是?向红?” 一队有人亮起警官证,“你别?紧张,我们是?办案的。你是?向红?” 那?“大圣”吓得一动不?动,嘴里发出“嗷嗷”的辩解声。 不?对啊,李疏梅发觉,这?不?是?女人的声音,是?男人的声音,而?且他像是?不?会说话。 一个小女孩大声喊:“他是?哑巴,不?会说话。” “大圣”也配合地又“嗷嗷”了几声,很显然就是?男人的声音,不?是?向红。 贾向东一怔,立刻放开那?“大圣”的手腕,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大圣”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紧。 贾向东十分歉意,连忙从口袋里摸了一百块钱,放进了盘子?里,一队的人也纷纷摸出了钞票往盘子?里放。 李疏梅对贾向东的印象有了一些转变,现场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她的视线穿过人群,投到远处一个台阶上。 一个十分不?显眼的角落,另一个“大圣”正?坐在那?,手里捧着?一个盒饭,可能被这?边的热闹吸引了,正?抬头往这?边望了望。 就那?一眼,一道金色流光在“大圣”的脸上划过,李疏梅仿佛看清了她在京剧脸谱背后的模样。 但还是?有些模糊,她走出人群,朝“大圣”走去,这?个“大圣”十分普通,金黄色的衣服有些显旧,也有些显大,比起刚才金光闪闪的“大圣”差了不?少?。 唯独她脸上的彩妆要漂亮许多。但炎热的汗渍将彩妆糊花了一些,她脖颈处也沾染了几抹彩漆。 “大圣”见人朝她走来,也抬头望着?李疏梅。 金色流光流动得更?细致,将“大圣”的骨相勾勒了出来,和向红的照片几乎可以说是?一个人。 这?个坐在台阶上的“大圣”就是?向红! 李疏梅并没有停止脚步,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停在向红两三米开外。 向红吃饭盒的速度慢了许多,渐渐变成慢动作,只是?脸颊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慢慢咀嚼。 如果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歹徒,李疏梅绝不?会离她这?么近,但是?她身穿“大圣”的衣服,化着?齐天大圣的脸谱,她和歹徒并不?同。 最后的血阳染上“大圣”的脸庞,她停止了所有动作,和李疏梅对视。 她的眼睛里有一些怀疑,但却充盈了无比坚定的光芒。李疏梅看到了,血阳的光芒在她眼里燃烧,如同三昧真火那?般炽烈。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黄曼丽会被绑在窗台上,做出展翅飞翔的样子?。 那?一定是?西游记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黄风怪。 齐天大圣就是?要斩妖除魔,斩杀黄风怪。 她也想明白,为什么谭芸夏会被四?肢反绑,被绳子?掉在半空。 第121章 妖魔正张开血盆大口。…… 向红立即收起双腿,警惕不已,但是她?没有跑,而是始终望着她?,眼眶里慢慢充满了湿润。 不知道什么时?候,祁紫山走了过来,站在李疏梅的身后,他沉默不语,凝视着向红,像是李疏梅坚强的后盾。 李疏梅将警官证慢慢地展示出来,“向红,吃完饭后,能和?我们回去吗?你女儿的死,我们都很?痛心,但法律就是法律。” 向红怔在那,一言不发,她?像是回想着这一路发生的事情,过了一会,她?似乎释然了,也微微一笑:“是啊,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当李疏梅起身时?,费江河已经走上前,手里拿着手铐,提醒向红先吃饭。 向红却将饭盒放下,伸出了双手,费江河没有犹豫,给?向红戴上了手铐。 李疏梅往后一退,转过了身,从内心深处,她?真的希望唐梨音还活着,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向红也不该是齐天大?圣。 但当她?转过身,她?面前的人却不容许她?忧伤,因为贾向东、罗砺锋、郝帅还有一队的人都站在这儿望着她?。 罗砺锋喊了一声:“疏梅。好样的。”他竖起大?拇指。 郝帅也大?喊:“疏梅,我早就看好你了!无论是齐天大?圣还是妖魔鬼怪,都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一队的人纷纷竖起大?拇指,贾向东也笑了笑,朝李疏梅伸出大?拇指来,“巾帼不让须眉!” 李疏梅很?感动?,从进入市局以?来,她?被老贾传出“废物?美人”那一天,她?说实话?挺恨他的,但是话?说回来,她?也没有精力去“对付”他,如?今这个案子终于要尘埃落定了,如?果她?能和?老贾冰释前嫌,那也是一件好事吧。 她?淡淡地笑了笑,对贾向东和?罗砺锋他们说:“谢谢你们。” 向红被逮捕后,整个二队一队的专案组也松了口气?,但是今晚的工作?却一点?都不会少。 回到局里,马不停蹄地又将开展对向红的审讯。这次闫岷卿点?了名,“罗砺锋、郝帅、还有老曲,一起审讯吧。”又问李疏梅,“疏梅,时?间有些晚了,你要不要审讯?” 李疏梅确实有些累了,在回程的车上就吃了糖果,但是对于向红的经历,她?十分想起去了解,她?主动?申请:“闫支,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参加。” “好。”闫岷卿说,“那就一起。”又对罗砺锋说,“大?锋来主持审讯吧。” 在他们寻找向红的过程中,技术科已经对向红的住所进行了严密检查,如?今物?证基本都是齐全的,而向红本人的态度也很?配合,所以?今天的审讯其实就是落实犯罪嫌疑人的口供。 审讯室里,闫岷卿也陪同参与,罗砺锋坐在主位,李疏梅和?曲青川坐在他两边,郝帅今天做笔录。 向红坐在审讯椅里一直低着头,这时?见人都坐好了,她?才抬起头,她?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她?并不是面对审讯,而是面对一件很?平常的事。 她?脸上的彩色妆容都已经洗净了,但脖子处还残留了一些残渍,她?穿的那身大?圣衣服也脱掉了,现在穿在身上的是一件白色短袖t恤。 t恤像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了无数次,汗斑一块块的很?明显。 在炎热的夏日,即便?是在傍晚,穿着大?圣服在广场上做舞蹈表演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李疏梅虽然没有看过向红的表演,但猜想她?应该每天都会坚持到那儿表演,在她?的意识里,她?会认为“齐天大?圣”才是拯救女儿的人,她?心底里可能是骄傲的。 “向红,我们的审讯正式开始。”罗砺锋的语气?并不严厉,而是很?平静地对话?。 他问完向红的基本信息后说:“我们在你父母的房子里发现了受害者胡灵妍、黄曼丽、谭芸夏、朱丞星的信息,也找到了他们四人被绑架时?使用过的类似的绳索,也在胶卷里发现了你对四名受害者拍摄的照片,我们已经确认,你就是杀害胡灵妍、黄曼丽、谭芸夏和?朱丞星的犯罪嫌疑人。现在证据确凿,希望你如?实招供。” “我……我全都说。”向红十分平静地说道,“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我女儿说起吧。” 一旦说到女儿,向红的眼神就像是染上了一层忧伤,眼睑也不自然下垂,似乎这个故事很?沉重,她?不愿提起,但是她?又不得不告知警方。 1995年四月二十一号下午,那天是星期五,天气?晴朗,唐梨音刚刚复习完数学试卷,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她?知道母亲今天一定会在家给?她?准备好吃的。 进入高三以?后,她学习越来越紧张,平时?会住校,周五回家,因此?每周末都是和?母亲相聚的时?光,她?认为将来考上大学去了理想的大学,就会离开这座城市,所以?和?母亲的相处对她?来说很?珍惜。 她和好朋友一起走到校门口,彼此?告别,走向公交车站时?,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后排车窗内一个女孩喊她:“梨音梨音上车。” 唐梨音认识她?,是一班的谭芸夏,她?们平时?不熟,但最近,谭芸夏在图书馆主动?认识她?,还请教她?题目。 唐梨音摇了摇头,她?猜想谭芸夏是因为帮忙的事,想送她?一程,但是帮助同学本来就是小事,她?不觉得需要报答。 她?再次拒绝后,谭芸夏却没有放弃,她?恳请唐梨音上车,送她?回家是一方面,她?说还有一道题需要唐梨音帮她?。 唐梨音这才上了车,上车后,她?发现除了谭芸夏在,副驾里还坐着另一个女孩,她?不认识。 车子并没有朝她?家的方向走,唐梨音以?为是先送另一个同学回家,在行驶过程中,谭芸夏说车子颠簸对眼睛不好,并没有给?她?看数学题。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了下来,唐梨音发现车子停在一个工地下面,她?正想问怎么不走,谭芸夏就说胡灵妍住在附近,坐在副驾的女孩叫胡灵妍,谭芸夏提议一起下车,看完数学题再送她?回家。 唐梨音没有多?想,和?她?们一起下了车,车子立刻就走开了。唐梨音正不解时?,谭芸夏说家里还有车来接她?,叫她?别急。 唐梨音不再多?想,她?打量了这片地方,这是一座已经完工的工地,钢筋水泥构造了五层楼的高大?建筑,她?猜想这里未来是一座商场或者办公楼。 也许是建筑工地的原因,这里离居民区和?街市还是有些远。但很?安静,适合讲题。 天近黄昏,唐梨音问谭芸夏有什么题需要她?解答,解答完她?要回家吃晚饭。 然而这时?,工地里却走出另一个女孩,和?她?们年龄差不多?,头发染了彩色,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夹克衫,这种奇装异服让唐梨音从内心里划出了距离。 她?走过来时?,谭芸夏说:“梨音,和?你介绍下,这是黄曼丽,我朋友,还有刚刚一起下车的,胡灵妍,也是我朋友。” 刚才在车上没注意,胡灵妍穿着也很?奇特,虽然没有黄曼丽那么夸张,但怎么看,唐梨音都觉得她?们不是学校里的学生。 唐梨音并不喜欢和?她?们交朋友,也希望谭芸夏离她?们远一些,她?没有直说,而是委婉地说:“芸夏,我妈在家等我呢,要不改天再和?你说题目吧。” 这时?,染着彩色头发的黄曼丽却笑了笑,那笑容唐梨音瞬间就能感受出来,是嘲笑。 黄曼丽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嘴角歪了歪,笑着说:“你就是唐梨音啊,长?得还不错啊。” 紧接着胡灵妍也笑了起来,唐梨音感受到一种不友善的氛围,她?觉得这两个女孩都不像是把她?当成?朋友。 在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复杂的处境时?,谭芸夏也笑着说:“我没说错吧,长?得挺骚的。” 唐梨音这才知道,谭芸夏是故意把她?引到这里,她?马上警惕起来,质问谭芸夏:“芸夏,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带到这里。” “是,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谭芸夏一改之前热心、无邪的表情,瞪着她?,“我们今天全都告诉你。” 谭芸夏的话?刚说完,黄曼丽和?胡灵妍就冲了上来,两人扯住唐梨音的头发,反绑她?的双手,将她?控制住。 唐梨音大?喊大?叫,但两人的力气?太大?,她?无论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她?被两人强行推着往前,走上了三楼。 很?快她?就被两人用绳子绑住四肢,四肢又被绳子绑在工地上的一个结实的木架上。这木架很?高,唐梨音几乎呈大?字型被绑住。 她?哭着喊着:“你们要干嘛?我要告诉老师!” “你他妈喊破喉咙都没人听见,”黄曼丽手里拿着棍子,在唐梨音面前晃了晃,厉声说,“你要再不老实我就把你弄死。” 唐梨音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哭得更大?声,“啪”地一声,一棍子就打在她?屁股上,唐梨音疼得啊啊大?哭。 “啪啪啪……”黄曼丽又狠狠打了几棍,警告她?不要哭。胡灵妍在黄曼丽的指使下,一起打了起来。 痛得浑身打颤的唐梨音压抑着痛苦,拼命哽咽着,再没发出哭声。 “瞧她?这个逼样。芸夏,你打算怎么收拾她?,你才爽!”黄曼丽说,“不会就让我们打打她?吧。” 谭芸夏双臂相抱,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说:“黄曼丽,打人有什么意思,羞辱她?啊,把她?衣服脱了。” 黄曼丽和?胡灵妍果然听了谭芸夏的话?,在唐梨音哽咽声中,将她?衣服全部扒光了。 第122章 今夜阳光灿烂。 朱丞星这天按领导要?求到工地上来查看?屋型结构,准备给工地做装修设计,他拿着文件夹,突然被四个?女?孩的声音吸引到,他躲在暗处,内心又紧张又兴奋。 在他的口袋里,还装着劣质避孕套,他工作压抑,生活枯燥,正准备今天晚上去嫖一次,然而在工地,他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他一直躲在墙柱后,偷偷看?她?们,特别是?唐梨音的身体。他欲.火中烧,又夹带着对唐梨音的同情。 半个?多小时后,三个?女?孩大概是?累了,谭芸夏提议,去吃点烧烤再回来搞她?。另外两人?都同意了,最后黄曼丽将手?上的水在唐梨音头发上擦干净了,收拾了东西离开。 望着三个?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朱丞星紧张地吞咽,他不敢走出?去,但是?又有一种强烈的力量将他往前拽。 唐梨音低着头,头发披散开,她?像是?昏迷了,朱丞星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在确认唐梨音没有睁眼的情况,他伸手?碰了一下她?,光滑细腻的皮肤让他哆嗦了一下。 朱丞星再也把持不住,无法抑制的情绪让他胆子膨胀,他掏出?口袋里的避孕套…… ……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唐梨音惊醒了,发出?微弱的哭腔。 但也许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的反抗和哭叫十?分脆弱。 朱丞星却产生了巨大罪恶感,面?如土色,他拾起自己的文件夹就慌不择路跑了出?去。 晚上八点,谭芸夏她?们匆匆忙忙回来了,黄曼丽还在抱怨:“一顿饭没吃好,还老担心她?跑了。” 她?们解开了唐梨音的绳子,唐梨音软绵绵地躺在地上,黄曼丽摸了摸她?的鼻子,“不是?死了吧。” “你想什么呢?”谭芸夏说,“操几下怎么可能死,咱快走吧,万一有人?来找。” 黄曼丽拍了拍唐梨音的脸,唐梨音一个?惊颤,吓醒了,又哭了起来。 谭芸夏拿着手?电照着地上的人?,警告道:“唐梨音,你要?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把你裸照全部发出?去,你信不信。” 走下水泥楼梯的时候,谭芸夏又责备黄曼丽:“你就不注意下,我裙子都被弄脏了,溅了一身脏水。这裙子都不能要?了。” 三个?人?终于走了,唐梨音颤颤巍巍爬了起来,身体的痛楚和内心的煎熬让她?百般羞辱,她?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又一次趴在地上哽咽,泪水裹着泥沙让她?想死。 十?几分钟后,她?担心妈妈在家?想她?,拼命地爬起,捡起书?包,从?里面?摸出?了手?电,将衣服穿上,在拾衣服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地上还有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装修设计公司,朱丞星的信息。 她?今天不但被谭芸夏她?们欺负了,而且被这个?男人?强.奸了,她?恨他们,她?想让他们都去死。 把名片夹在本子里,唐梨音这才整理好衣服,一步一倒往楼下走去。 这天晚上,向红四处找她?,找到了学校,找到了熟悉的同学,但得到的消息是?,下午女?儿坐出?租车离开了,再多的信息都不知?道。 向红猜测女?儿应该去哪个?同学家?做作业了,女?儿非常乖,不会让她?担心,但她?还是?担心女?儿会不会被坏人?骗,她?看?到过出?租车骗少女?的新闻,她?又找朋友联系出?租车公司。 各种猜测让她?坐立不安,朋友让她?回家?等消息,她?怀着忐忑回家?确认女?儿有没有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家?里的灯是?亮着的。 她?十?分激动地走进家?门,发现女?儿提前洗了澡,而且把衣服也洗了,女?儿这么懂事?,让她?很内疚,她?却还是?骂了她?:“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多大了不懂事?,让妈妈担心你。” 骂了一句她?语气就软了下来,因为女?儿的情绪和以往大不相同,她?始终低着头,眼睛通红,像是?哭过。 向红忙问:“梨音你怎么了?是?不是?模拟考考得不好。” 唐梨音站在那一动不动不说话,向红再三追问,唐梨音就是?不说,最后向红就说,那行我打电话问你老师。 唐梨音终于开口了,她?几乎是?哭着道:“妈,我没考好,你别再问我了,我好难过。” “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向红连忙抱住她?,让她?别难过。 那天晚上,向红真的以为女?儿没有考好,所以没有特别在意,因为以前她?也有因为没考好而难过的时候,但是?马上要?高考了,向红很在意她?的感受,经常安慰她?,答应再过一段时间,等高考完,她?带她?去外面?旅游散散心。 唐梨音偶尔会笑一下,但是?失去了以前阳光的样子,向红又猜想女?儿是?不是?高考综合症了,她?也越发担心起来,只得不断用好吃的和软话来哄她?。 直到那天,唐梨音忽然对她大吼了一声:“求求你别再管我了。” 女?儿的异常让向红不知?所措,她?真的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知?道过多关心就是?捆绑,于是?果断撤出?了对女?儿的保护。 她?希望女?儿能够以最轻松的姿态度过高考,走向新的人?生。 然而那一天来得还是?太快了,高考完的七月九号,向红那天晚上在公司加了一会班,她?本来想回家?庆祝女?儿高考胜利,还给她?买了蛋糕,当?走到小区楼下面的时候,黑夜的高空里,一个人向下坠来,就在她?的面?前,四分五裂…… 七月九号,向红记得,是?她?送女?儿去了考场,那天早上她?并没有什么异样,女?儿还告诉她?,语文数学英文考得还不错,考完数理化,她?想和妈妈一起去云南丽江玩,向红答应了她?。 那天早上,唐梨音走向了考场,然而在路上,她再次看见了谭芸夏,看?到她?的一刹那,唐梨音就本能地想躲开她?。 谭芸夏却没有放过她?,她?快步朝唐梨音走了过来,拉起她?的手?腕笑着说:“唐梨音,考得怎么样?” 唐梨音没说话,拼命想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 谭芸夏力气比她?大,却依旧笑着说:“高考结束后我们再聚聚吧。” “请你放开我,好不好!”唐梨音几乎是?哀求。 “行行,”谭芸夏忽然压过来,在她?耳边说,“那些照片我会保留一辈子,将来等你找到新的男人?我再寄给他。” 说完这句话,谭芸夏就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唐梨音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木木的,是?别的考生把她?往前推了几步。 坐进考场的时候,她?头脑里一片空白,那天傍晚工地发生的事?就像黏液一样将她?困在地狱,她?走不出?来,窒息得难受。 纪律又将她?约束在考场里,她?握着笔,一个?字都写不下来。 当?考试铃声结束,所有考生走光,监考老师才从?她?的手?臂下抽走了空白试卷。 唐梨音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出?考场,因为妈妈单位有事?,三天高考,她?第一次没有来接她?,但妈妈说今天下班就回来给她?庆祝高考胜利。 是?啊,她?多么希望今天考试成功,和妈妈一起庆祝,但是?事?与愿违,她?失败了。 她?回到了家?,不知?道为什么,无限嘈杂的声音忽然扑面?而来,冰箱的嗡嗡声,电灯的滋滋声,甚至水流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渐渐变成白噪音。 而谭芸夏、黄曼丽还有胡灵妍的声音却开始清晰,她?们在她?耳边不断地笑。紧接着一个?男人?急促激烈的呼吸也在脑后响起。 她?的身体好像不受支配,开始漂浮起来。 她?不知?不觉走上了楼顶,平时她?会和妈妈上来晒被子,今夜阳光灿烂,她?走到楼顶边,往前多走了一步,跌进了美丽的天堂。 “啊……”向红扑在女?儿四分五裂的身体前大声哭叫。 撕心裂肺的喊声撕破了小区的安宁。 坐在审讯室里的向红满脸是?泪水,她?并没有像那天女?儿死的那天晚上,哭得撕心裂肺,她?隐忍地哭诉,讲出?了女?儿遭受的经历。 “你们知?道谭芸夏为什么要?欺负我女?儿吗,那只是?因为谭芸夏喜欢的一个?男孩,喜欢上我的女?儿,就是?那么简单。”她?抬起头,看?向前方,眼神极其坚定,“所以我要?杀了他们,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审讯里每一个?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劫难,脸色都十?分晦暗,没人?开口说一句话,即便向红说出?“我要?杀了他们”,也没有人?说一句话。 李疏梅心里在滴血,她?能够想象当?时唐梨音经历了什么,她?能坚持到最后,一定也是?因为母亲吧,她?终于还是?没有坚持住,还是?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向红脸上挂着泪水,却笑了一下,那笑像刺刀,刺出?去的同时也会反刺她?自己,她?已然是?伤痕累累,让人?心痛,她?说,“我用了五年时间,是?五年,我多么了不起对吧。你们也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是?齐天大圣,在人?最绝望的时候,你觉得什么才能帮你打败妖魔鬼怪,我女?儿小时候就喜欢齐天大圣,他多么勇敢,多么美好,只有大圣才会帮助你。” 第123章 不归之路。 胡灵妍在外一个人租房,朋友较少,工作和住处路线单一,每周五去一个孩子家做家教,而且会?经过一段人迹罕至的马路。 向红是医药出身,她知道怎么做能?够控制胡灵妍,只要把胡灵妍控制起?来,就能?让她亲口说出当初发生的所有事。 为此,向红做了很多准备,她提前到达那片地点进行踩点,最终把作案地选在了一座新建小区的一间地下室,那里不会?有人发现,而且离马路边有一定距离。 当天傍晚她就躲在马路边的树丛里,胡灵妍果然从?马路旁走?过,她冲了上?去,抱住胡灵妍,将?麻药扎入胡灵妍的脖子。 向红身高一米六七,相比于胡灵妍一米五八的身高,控制胡灵妍的过程还算比较顺利,看着胡灵妍软绵绵躺在自己怀里,向红却极其紧张,她一时?之间头脑空白,开始有些慌乱。 彼时?,马路远方路人的说话声隐隐传到向红耳中,她顿时?清醒,急忙把胡灵妍拖进了树丛,又将?她装进提前准备的板车里。 将?胡灵妍推到地下室以后,她按照提前准备的计划将?胡灵妍绑在了梯子里。 之所以绑在梯子里,向红也解释了,她潜入小区后,为了不引起?怀疑,只能?利用小区现有设施,梯子和板车都是小区内找到的。 将?胡灵妍绑成?十分折磨的样子,向红说一是担心她挣脱出来,二?是因为想到女儿曾经被捆绑的样子,她就特别难受。 两?三个小时?后,胡灵妍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忽然发现自己被奇怪的方式捆绑,她开始大喊大叫。 但当发现向红手里拿着一把刀时?,她意识到了危险,开始哭了起?来。 胡灵妍看似胆小,和当年欺负她女儿的样子天朗之别,向红蹲在她面前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胡灵妍哭着摇头。 “你还记得唐梨音吗?” 这?时?,胡灵妍终于停住了哭泣,脸色发白,眼里充满震惊,对于当年的事她似乎记忆犹新。 过了一会?,她就大哭了起?来:“那都是黄曼丽和谭芸夏干的,我?什么都没做,我?当时?就站在旁边看。”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向红红着眼,大吼了起?来,她用刀抵住胡灵妍的脖子,“你再撒谎,我?就宰了你。” 这?回胡灵妍又说她也做了,但都是黄曼丽和谭芸夏指使她干的。 “好?,那你就是干了。”向红厉声说,“把那天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如果发现你说谎了,我?就立刻杀了你。” “我?说我?说。”胡灵妍害怕不已,把那天黄曼丽找到她,她跟着谭芸夏的车到学校,又带唐梨音到工地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说到工地绑住唐梨音时?,她哭着说:“阿姨,我?真的什么都是听她们的。我?被你绑得很难受,能?不能?松一点。” 向红说:“好?,你说完后,我?可以考虑,如果你说错一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胡灵妍一边难受地哭,一边把故事继续往下讲。 实际上?向红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这?些年为了女儿的真相她心力憔悴。当得知胡灵妍也是致使女儿死亡的罪魁祸首后,她跟踪她的那段时?间里,产生了自我?怀疑,因为胡灵妍家庭条件并不好?,在工作和生活当中也待人友善,她不相信胡灵妍会?做出那种恶事。 此时?此刻,当胡灵妍哭着说难受的时?候,向红内心里很挣扎,她甚至有这?样的打算,如果胡灵妍只是帮凶,她可能?会?考虑放走?她。 也许胡灵妍真的是害怕,她却把那天发生的所有细节全部说了出来,她们脱光唐梨音的衣服,用棍子打她屁股,用自.慰器折磨她。 胡灵妍甚至把使用自.慰器的具体过程全部托盘而出,那个过程里,她们说了什么话,唐梨音的反应都告诉了向红。 向红从?朱丞星的漫画里看到了自.慰器,以及一连串醒目的数字“99”,意思是折磨了99次。当初看到这?串数字时?她以为那是朱丞星夸张的画法,但胡灵妍说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更恶劣。 胡灵妍说,唐梨音流血了,血沿着她的大腿往下流淌…… 听到这?里时?向红突然失声痛哭,原来女儿曾经遭受了惨痛的欺凌。 她也在那一刻下定了杀人的决心。 胡灵妍把那天的经过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向红,然后痛苦地忏悔起?来,她说除了那件事,她这辈子没干过任何坏事,她以后给向红当年做马,伺候她一辈子。 让陷害女儿的仇人伺候她,那不是可笑吗?向红收起可怜的眼泪,女儿从?楼顶跌下粉身碎骨的样子,一刻也没有在她眼前消失。 如果她今天不杀了她,她这?一辈子都对不起女儿。 在杀她之前,向红从?包里取出一只女性自.慰器,对胡灵妍说:“是不是这个?害我女儿的是不是这?个?” “是,是。”胡灵妍哭着说。 向红毫不犹豫,用刀割开胡灵妍的裤子…… 胡灵妍又哭又叫,泪流满面,浑身抽搐。 在胡灵妍求饶了一晚上?几乎尿失禁的时?候,向红终于拿起?了绳子,绕在了胡灵妍脖子上?。胡灵妍惊恐得四肢扭动,梯子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向红狠命地使劲了力气,直到胡灵妍整个身体软了下去。 杀人并没有让她获得任何快感,她感到极其罪恶,在现场,她手掌发抖,眼泪肆流,她根本没想过杀人是这?样的,她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那天晚上?,向红在地下室待到了黎明,她的内心十分挣扎,是杀人的悔恨和对女儿复仇的快感交织在一起?的感受,这?让她很痛苦又很兴奋,无法平静。 黎明前,她把现场处理干净,才“依依不舍”离开。 杀了胡灵妍以后,她的心灵经历了一段巨大的空白期,她做什么事想什么事都非常慌乱,她知道,她是害怕了,她害怕警察找上?门,她害怕女儿的仇不能?大仇得报,她害怕得越来越多,以至于夜夜失眠。她想过自杀。 七月九号,在女儿忌日那天,向红在她的坟前睡着了,她仿佛被女儿唤醒,女儿还活着。 她醒来后,痛哭不已,她再次下定决心,为女儿复仇。 这?一次,她打算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杀人后,经历一段痛苦期后,她发现自己和以前产生了巨大的变化,那就是她更加迫切杀了剩下三人。这?种渴望已经让她饥渴难耐。 接下来,她开始跟踪调查谭芸夏、黄曼丽和朱丞星的生活习性。 她决定为自己化上?齐天大圣京剧脸谱妆,这?个妆容她并不陌生,梨音的父亲曾经就有这?方面的技艺,她也试着在自己的脸上?描画了出来。 她会?骑摩托车,但并不熟练,于是又买了一辆摩托车进行了大量练习,她说,后来劫持谭芸夏的时?候,全凭她刻苦的练习。 一切准备就绪,她也该走?上?不归之路了。 在审讯室说这?句话的时?候,向红是笑着说的,她说,她想过迟早会?被警方找到,其实她已经不害怕了,她只要为女儿报了仇,她的人生终止符随时?都可以画上?。 在杀害胡灵妍之后,警方对犯罪嫌疑人的搜查越来越严格,这?也是向红迟迟没有作新案的其中一个原因,她知道如果还要继续作案,那必须一击而破,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谭芸夏、黄曼丽和朱丞星全部杀死。 否则,只要哪一个环节出错了,她就很可能?半途而废,而且她酝酿了一个全身而退的方法,就是利用朱丞星强.奸的假象来掩饰她真正?的意图,要实施这?个计划,必须冒巨大的风险,但无论?如何,她都需要搏一搏。 第二?年,也就是2000年七月六日,她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彼时?正?在朱丞星的公?司做清洁,也正?好?碰见朱丞星和他的领导吵起?来,朱丞星一怒之下离职,这?是最好?的犯罪动机,因为工作不顺而对弱势的女性下手,正?合她的计划。 七日深夜,向红开锁后溜进了朱丞星的家,给朱丞星打了麻药,为了制造朱丞星还住在家里的习惯,她打开了厨房的灯,并且拧开了水龙头。 随后,她背着身材并不高的朱丞星,通过朱丞星的摩托车,连夜将?他带到了钟楼。 虽然朱丞星个子不高,体重不重,但对于向红来说,要想把一个成?年男人送上?钟楼,她依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当她把朱丞星放在钟楼顶楼的地板上?时?,她全身几乎湿透了,她躺在地上?大口喘气,久久没有缓过来。 是朱丞星咳嗽的声音把她惊醒,向红急忙爬起?,又给了朱丞星一剂麻药。 尔后,她利用提前想好?的方案把朱丞星捆绑在椅子里,并且控制麻药的量,让他始终处于昏迷和清醒之间。 在接下来继续作案的时?间里,她每天都回到钟楼,喂给朱丞星吃,替他清掉大小便,清洗内衣内裤,这?都是为了模拟朱丞星活着并且自杀前的假象。 完全控制朱丞星后,她又取下他眼镜架上?的塑料片,拔了几根他的生殖器毛发,开始新的计划。 她早已摸透了黄曼丽的行踪,7月9号傍晚,正?是女儿的第五年忌日,黄曼丽从?超市回到家里打扮后,准备出门打车去酒吧,早已躲在门后的向红,趁着黄曼丽没注意,朝她脖子里打进了麻药,随后开着朱丞星的摩托车将?黄曼丽带到了郊区的水泥屋。 第124章 “那我是什么妖怪?”…… 从第一次杀死胡灵妍时?的害怕,到如今急切想杀死谭芸夏的渴望,向?红发觉自己已经?变了一个人,她原以为这一辈子会?奉献给制药事业,救困扶危,但没想到最后会?变成一个嗜血如命的杀人恶魔。 但要想彻底控制谭芸夏,比起胡灵妍和黄曼丽难度要大得多,谭芸夏家境极好,上班的公司也在高档大厦,她出行都是开豪车,而?且总有?追求者和朋友相伴。 她的公司保安设施严密,她根本无法潜入,即便潜入,也无法控制谭芸夏,而?谭芸夏的家也在高档小区,小区不但有?摄像头,而?且出入都有?保安检查,外?来人更?不可能轻易进入小区。 谭芸夏唯一比较疏于防范的地方就是从公司到家的路上,她有?购物、吃饭的习惯,但是多是去高档商场,商场保安设施也很严密,向?红无法实施控制。 因此最后,向?红把目标地点选在了向?红从商场离开到停车场那一段比较短的小街。 平时?小街人很多,根本就不可能得手,她一直等下雨,终于在7月19号,等到了大雨,那天傍晚,谭芸夏打?着伞和朋友经?过小街。 趁着她朋友买奶茶的时?机,向?红骑着朱丞星的摩托车冲了上去,她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么就成功控制,要么就失败身死。 也许是运气好,她没想到当时?谭芸夏正在打?手机游戏,沉浸在其中,她冲过去的时?候,谭芸夏根本就没有?发现,她一针扎到谭芸夏脖子时?,谭芸夏竟都来不及挣扎一下,而?是睁着瞳孔软绵绵地倒在她怀里。 向?红将练习了无数次的动作进行还原,最快速度将谭芸夏扶上摩托车,用绳子套在两人腰上,收紧。 这一串动作前后不到五秒,向?红做得行云流水,当她骑着摩托车跑出去的时?候,后面方才传来谭芸夏朋友的喊声?,她终于吁了口气,踩紧油门,朝提前准备的桥洞疾驰而?去。 但没想到,她刚骑出二十多分钟就听见警笛的声?音,她知道警察正在追捕她。 幸亏她提前就多次演练这次逃跑的路线,如果要彻底逃出去,以迂回的方式是最佳的,果然警车被?她绕向?了北边,她轻松得逞,随后一路向?南。 但是又一次出现意外?,她发现后面有?一辆摩托车紧追不舍,那一定是便衣警察,向?红变得十分紧张。 她不得不提高车速,开出了她平时?练习的极限,谭芸夏呈重度昏迷,就像一块大包袱在她后面甩来甩去,巨大的力量将包袱往外?甩。套住她和谭芸夏的绳子,也紧紧勒住彼此。 她甚至想过,如果警察追上她,她就拼掉性?命去撞路上的大车,和谭芸夏一起死。 这时?候前面的十字路口绿灯已停,黄灯快结束,两边的车流开始汇合。她豁出性?命,用最大的车速冲了过去,她记得车子冲过去的刹那,耳边是尖叫的汽车喇叭和车流的风暴,她几乎被?大车撞飞。 她还是冲了过去,那一刻就像跨越千山万水,她终于成功了。她停下了摩托车,特意朝十字路口对面的便衣警察望了望,见他们停在那儿被?车流阻挡,她缓缓吁了口气。 向?红随即就开着摩托车以轻松的速度开往了桥洞,这座桥洞她曾经?找了许久,荒无人烟,而?且离谭芸夏工作地比较近,但当时?这里住着一个拾荒的乞丐,为了赶走他,她掏出了一千块钱,让他出市,不要回来,拾荒者喜出望外?,就像捡到了宝,连洞里的物品都没收拾,立刻就离开了这儿。 将谭芸夏带到桥洞后,她用绳子反绑了她的四肢,又通过梯子将她吊起,吊成了一副蜘蛛吊丝的样子。 向?红有?意将谭芸夏设计成西游记里的蜘蛛精,她觉得蜘蛛精是害死女儿的主犯,作为齐天大圣,必须要斩妖除魔。 谭芸夏被?吊起后,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过来。向?红打?了一盏灯,灯光正拓印在她齐天大圣京剧脸谱上,脸谱有?黑色,有?红色,也有?黄色,咋一看,十分诡异。 谭芸夏吓得尖叫连连,惊惶欲涕。向?红用刀背托起谭芸夏的下巴,“我是唐梨音的妈妈……” 那一刻谭芸夏停止了尖叫,但随之而?来的是浑身颤抖,她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已然知道在劫难逃。 “五年了,梨音死了五年了,你还有?印象吧。”向?红不急不慢地说。 谭芸夏依旧不说话,但豆大的汗珠却沿着她的下巴往下滴。 她的衣服湿透了,浑身散发出汗味和香水交杂的气味,与桥洞里馊臭的气味裹在一起,十分刺鼻。 “我,我记得她,你想做什么?”谭芸夏说话涩滞,她似乎在控制自己害怕的情绪,想冷静面对,但是她的舌头却本能地打卷。 “告诉我,1995年7月9号上午,考理综的那天,你对梨音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谭芸夏反而?大声?哭喊,“你是不是以为唐梨音的死和我有?关,是她自己没考好,才跳的楼。” 向?红吼道:“你再撒谎!” “我没有?撒谎!她没考好和我什么关系。”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向?红咬牙切齿,用刀子抵住她脖子。 谭芸夏声?音忽地变小,全身颤抖了下,哭着说:“你杀了我,我也没做什么。” 向?红一定要她亲口说出来,说出那天的事,她大声?说:“你知不知道,胡灵妍,黄曼丽都已经?死了,你想撒谎没有?用。” “呜呜呜……”谭芸夏哭泣不止,“我没有?做错,我是无辜的,求求你,我没有?错……” “你还是不想说。” “我没错我没错……”谭芸夏始终坚持她的说法。 向?红气愤不已:“照片呢?那些照片你都放在哪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把我杀了,你女儿裸体照肯定会?传出去。” “啪!”向?红猛地打?了她一巴掌。 谭芸夏却又哭又笑,最后又不断抽泣,终于开始求饶:“你要放我走,我就把照片都还给你。” 向?红没想到谭芸夏是最不好对付的一个,她怎么可能放她离开,她决定按照提前的计划,对付谭芸夏。 …… 一共是九十九次,一次都不会?少。谭芸夏终于经?受不住,开始不断求饶:“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 “照片在哪?” “照片可以给你,求你放过我。” “我再问?你一遍照片在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好,好,你不说,那行。”向?红已经?没有?了耐心?,她抽出细绳子,绕住谭芸夏的脖子。 使?劲地勒她,谭芸夏面色通红,眼泪不断地飞出,向?红又松了松,谭芸夏拼命咳嗽,喘气,与之相随的,她尿失禁了,水不断往下流。 “呜呜呜……”谭芸夏嘶哑着求饶,“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错了。” “我可以放过你,但你告诉我那天你到底对梨音做了什么。只要你愿意说,我就可以和你做个交易,我拿回照片,你回家。” “我答应,但我怎么相信你。” “现在你没有?选择。” “好,我说,我那天在考场外?,见到了梨音,我和她说,我拍了你的裸照,等你将来有?了男人,我就寄给你。” “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我没有?撒谎。” “照片呢?” “你放我回去,我就给你。” “这已经?不重要了。”向?红再次勒住她。 谭芸夏拼命瞪着她,求饶,向?红再次放开绳子,谭芸夏终于说出口了,照片在她电脑里,她家的电脑,她说只有?她知道密码,放了她,她就解开密码。 向?红点了点头,她最后使?劲了全力,将谭芸夏彻底勒死。 审讯室里,向?红说到这里时?,竟十分平静,她恳求警察,把她女儿的照片找回来销毁掉,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作为主审的罗砺锋,点头同意了。 李疏梅却满是唏嘘,从最初对向?红失去女儿的同情,她渐渐发现向?红彻底改变了,向?红在描述杀人的过程时?,是兴奋和怀念的,她杀害谭芸夏的过程,描述得极为仔细,甚至带着一种饥渴和炫耀,和第一次杀害胡灵妍的无助和害怕截然不同,这让李疏梅心?情复杂,或许向?红早已把杀死仇人当成了一场狂欢的杀戮。 向?红喝了一口水以后,继续述说她的经?历,杀害谭芸夏之后,她说自己特别兴奋,她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高兴,那种感觉比起她人生?许多大事,比起她成为一名制药师,比起她结婚,比起女儿出生?,还要为之狂欢,她畅快地大笑,又淋漓地大哭,好像人生?已经?跨越千山万水,好像前方是一片平川坦途。 但是她没有?因而?失去冷静,知道桥洞不能久留,她必须尽快处理现场快些离开。 收拾好一切,她带着谭芸夏的手提包走入小溪,一路向?上,半道上,她把手提包翻开,把里面的东西弃置,唯独留下了银行卡。 每次作案,她都会?带走银行卡,这是为了迷惑警方,让警方误认为她不但强.奸,还要劫财,模糊她的真实目的,这样才会?最大程度让警方消除对她的怀疑。 向?红按照既定路线走向?了小镇,在小镇的一家包子铺,她买了两个包子果腹,然后又按照计划走入一条支路,走向?废品仓库,在半路,她又按照计划返回,很快就赶到了钟楼。 第125章 大圣意象。 朱丞星死亡后,向红将他摆放成自杀的样子,处理完现场后,离开?了钟楼。 向红没?有离开?这座城市的打算,而是回到?了家,她坐在女儿的遗物面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知?道为什么,杀完人以后她很?空洞,曾经她为了给女儿报仇,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她不断修正作案计划,又学习各种技能,跟踪踩点仇人的踪迹,但如今,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想着要么自杀,要么一走?了之,当时女儿死以后,她也想过?自杀,但是她见过?他们死亡时恐惧的样子,她又有些害怕,她开?始怀疑她所做的这一切,是否是女儿最想看到?的,她死了以后,见到?女儿时,女儿会不会责备她。 只有一件事让她觉得,还可以苟活下去,那?就是化着齐天大圣京剧脸谱的妆容,到?广场上,与其他“大圣”一样,挥舞手里的金箍棒。 每每那?时,她就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所有妖魔鬼怪都将无处遁形,死于大圣的正义刀棒之下。 向红几乎是平静地讲完了整个故事,李疏梅聆听时,能感受向红并没?有太大心理变化,只是在女儿去世时情?绪最剧烈,在杀死四名仇人时,她也有着明显的情?绪,特别是谭芸夏死的时候,是带着极度饥渴般的笑容说出来的。 但在最后落幕时,向红就像是面对着人生的难题,她好像陷入泥沼,充满了迷惑,所以她坚信女儿喜欢的“大圣”才是她心灵深处的慰藉。 李疏梅试着侧写向红,在女儿自杀前,或者在她第一次作案前,向红都是善良普通的人,当年?她选择了医药行业,也许她曾有过?救病治人的理想,但最终这些技术都成为她控制仇人的伎俩。 她始终都是矛盾的,她不想杀人,她不想结束别人的生命,特别是第一次杀死胡灵妍时,她身负罪恶感,这是刻在她犯罪过?程中的善良因子。 但她还是挥起了屠刀,李疏梅觉得,有一件事让向红义无反顾,她认为逼死女儿的人都是妖魔鬼怪,她成为大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杀死这些妖魔鬼怪。 大圣是正义的化身,当她将自己?付诸在大圣身上以后,她就再没?有负罪感,她所做的一切好像被赋予了神之旨意,她的杀人动机也合情?合理,她的制裁信念也十分坚定。 所以最后,当她完成了所有复仇,她仍然无法从大圣的身上走?出来,只有大圣这个虚拟的意象,才能让她坚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法外制裁是法律绝不允许的,那?法律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李疏梅作为刑警,她同情?向红的遭遇,也惋惜唐梨音的死,但是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认同向红自诩正义的理念。 大圣是伟大而美好的形象,她多么希望他永远都是美好的,唐梨音身上的悲剧也不复再有。 审讯室里十分寂静,罗砺锋作为主审又问了向红几个问题。 最后罗砺锋看向闫岷卿,问他还有没?有问题,闫岷卿直接说:“疏梅有没?有问题?” 李疏梅其实也并没?有需要提问的,向红的经历都说得清清楚楚了。 向红的罪名板上钉钉。审讯结束以后,她还需去指认作案现场,要保证证据链完全吻合才能结案。 但李疏梅还是有一个疑问一直深藏内心,虽然向红也提过?了,但是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记得在黄曼丽的案发现场,柠檬片从她的口中掉落,胡灵妍和谭芸夏的口中同样含有柠檬片。 她问:“向红,你为什么要塞入柠檬片?” 向红瞥了她一眼说:“我就是想嫁祸给朱丞星。因为我在朱丞星公司干过?一段时间保洁,我知?道他特别喜欢柠檬片。” “可是早在去年?,杀害胡灵妍时,你就在她口中塞入了柠檬片?那?时候,你就有了计划吗?” “是,那?时候我就想嫁祸朱丞星,但是杀了胡灵妍之后,我害怕了,所以蛰伏了一年?。” 除了柠檬片,李疏梅还有一点不理解的是,明明伪造“强.奸”、获取真相和杀害她们是向红的真实目的,但是为什么要用那?些奇怪的方式捆绑她们,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还原女儿的极尽侮辱吗。 但是向红也曾说,她并没?有一开?始想杀害胡灵妍,她的心中仍然存在善意,可是她还是用奇怪而痛苦的方式折磨了胡灵妍,她问:“为什么捆绑她们的方式都是那?么奇怪,又那?么残忍?” 向红垂着眼,没?有回答。 李疏梅想要一个答案。 沉默一段时间后,闫岷卿问:“向红,回答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做?” 向红终于抬了抬眼睑,“除了恨,还有什么?如果死的是你的女儿,你也不会觉得那?很?残忍!” 闫岷卿眼睛眨了眨,没?再说话。 李疏梅默认了向红的想法,未经他人苦,怎么又知?道她心中所想,也许这需要心理学层面来解惑。 她瞥了罗砺锋一眼,表示没?有问题了。 罗砺锋又问了问曲青川还有没有问题,曲青川说没?问题,罗砺锋正式表示审讯结束。 走?出会议室,已近凌晨,李疏梅觉得特别累,甚至有一些虚脱,罗砺锋和郝帅收拾审讯室,曲青川和闫岷卿一起和她走?了出来,曲青川说:“疏梅,我一会送你回去。” 闫岷卿道:“老?曲,你不顺路,我送疏梅回去吧。” 李疏梅一愣,闫岷卿怎么知?道她住在哪,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迟疑间,闫岷卿像是看出她的想法,立刻道:“你是不是住在幸福老?街,上次我看资料时不小心看到?。” “对,我住那?。” 李疏梅想,闫岷卿是支队长,刑侦支队每个人的资料他都有权过?问,所以这不奇怪。 可她不太想和闫岷卿一起回去,正欲拒绝,曲青川说:“疏梅,闫支正好顺路,你就坐闫支的车吧。” 曲青川这么一说,李疏梅也不好拒绝,这么晚了,她要是执着说坐曲队的车或者自己?打车,就是直接驳闫岷卿面子了。 她点了点头,反正也才一段路,也不是天天这样。 和闫岷卿一起去庭院停车场,两人都没?有说话,李疏梅还觉得挺尴尬的,这是和他第一次单独行走?。 她对闫岷卿的印象其实是有一些改变的,不知?道为什么,闫岷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她麻烦,而且有时候还帮她说话,但是这还远没?有达到?可以轻松聊天的程度。 走?着走?着,闫岷卿问:“疏梅,最近工作还好吧?” “……”李疏梅说,“还好。” 然而再没?有说话。终于到?了庭院停车场,夜色里,李疏梅一抬头,瞧见一个人,那?人正靠在汽车前,臀部?倚着发盖,两条大长腿伸直,他的身躯在夜色的光芒里形成一个漂亮的轮廓,极其坚实、有力。 见他们走?来,他微微起身。 他身高颀长,一米八五左右,比闫岷卿还高出半个头,在整个二队,他的身高和费江河差不多,名列前二。 祁紫山唤了一声:“疏梅,闫支。” 李疏梅也好奇,问道:“紫山,你怎么还在局里。” 紫山回答:“我猜你比较晚,所以等?了等?。” 她记得进审讯室是九点多,他不会等?了三个小时吧,她忙道:“你就在这里等??” “我刚从办公室过?来。” “行吧,”李疏梅也不知?为何,刚刚和闫岷卿共同走?过?来那?别扭的情?绪一下子释放了,她觉得见到?紫山特别轻松,连忙对站在一旁的闫岷卿道,“闫支,我坐紫山的车回去了。” 为了担心闫岷卿在意,她还特意说明了声:“紫山经常送我回家,他也顺路。” 闫岷卿笑了笑,在夜色里,李疏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就是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嘶哑道:“那?赶快回去休息吧。” “行。” 祁紫山给她打开?车门,李疏梅前脚刚踏上车,闫岷卿就喊了一声:“疏梅。” 李疏梅愣了一下,看向他。 闫岷卿竟有些温声道:“这次的案子干得不错,值得表扬。” 被人夸了,李疏梅发自内心的喜悦,莞尔一笑:“谢谢闫支。” “快回去吧,别让爸妈担心。” 李疏梅上车后,一直到?车子开?出去,都发现闫岷卿在望着她,她觉得很?奇怪,闫岷卿就像变了一个人,她不想多想,只想早些把今天审讯的重点分享给紫山。 一路上她既分享了案件也分享了自己?的侧写,关于向红对大圣的执念。 祁紫山开?车时望着车前方,整个过?程他一直认真聆听,偶尔瞥她一眼,李疏梅和他说话很?轻松,甚至愿意把自己?许多不成熟的想法告诉他。 在听完她的侧写后,祁紫山微微颔首,肯定道:“疏梅,你对向红的侧写我非常支持,一个人在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时,她需要一个信念,大圣就是她的信念。” 得到?认可李疏梅很?高兴,今天抑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她也提出自己?的疑惑:“不过?我有一点没?明白,向红将他们当成妖魔鬼怪我理解,但为什么她要把黄曼丽当成黄风怪,把谭芸夏当成蜘蛛精,把朱丞星当成六耳猕猴。” 祁紫山抿唇一笑,缓声道:“想不到?你思考的这么多……向红没?说什么原因吗?” “罗砺锋问了,但向红拒绝回答。” 车子缓缓地变慢了,停靠在路边,祁紫山关掉发动机,汽车里的声音立刻安静了下来。 第126章 快乐三人组画像。 接下来的几天?,向红被曲青川和贾向东一齐带到案发地?指认现场,向红一一确认,没有疑点,在向红家的作案工具里也检测到受害人dna,至此,向红杀害胡灵妍、黄曼丽、谭芸夏和朱丞星的证据链全部完整。 闫岷卿将结案报告的工作交给?了李疏梅牵头完成,李疏梅在大家的大力支持下,也顺利完成了结案报告。 结案报告交出去以后,曲青川就?把大家召到一起开个小会。他对案情做了全面回顾后,感慨地?说:“这次案件我们经?历了不少曲折,但是你们每个人都付出了巨大心血,也取得了优秀成绩,我记得发现受害人没几天?,疏梅就?通过画像确认了黄曼丽的身?份,接下来,疏梅又?通过模糊的摩托车牌照确认了嫌疑人是朱丞星,同样,疏梅又?通过画像确认了犯罪嫌疑人脸上的齐天?大圣京剧脸谱,由此,我们才获得了联合办案的主动权。” 曲青川虽然是在总结工作,但李疏梅却听出来,他是表扬她,她很?开心也很?感激,在这次办案过程中,确实面临着许多困难,但全都坚持了下来。 曲青川紧接着说:“向红劫持谭芸夏的当晚,是紫山骑车高速追捕,穷追不舍,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值得表扬。还?有在追踪朱丞星的踪迹时,老费带着疏梅和紫山做出了关键判断,才让我们在钟楼找到了朱丞星。” “朱丞星的自杀也让我们一度陷入怀疑,同样是你们三人锲而不舍的精神最终锁定真正的凶手向红。当然老马也付出了很?多。我会一五一十把大家的功绩呈报上去。” 曲青川说罢,费江河笑道:“老曲你自己只?字不提啊,说实话,你当二队队长这么?些年,我挺佩服你的,要不是你和老马,这个家早散了。” “哈哈……”大家都乐呵呵笑了起来。 马光平说:“老费,你终于承认我不是混日子了?我记得当初你老说我闲得慌。” “哎嘿,我那是拿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费江河笑道,“要说闲得慌,那是老贾他们,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也不知道整天?在忙啥。” “哈哈哈……”会议室响起愉快的笑声。 笑声过后,曲青川说:“这一次我就?不挨个表扬大家了。”他面带微笑,看?向李疏梅和祁紫山道,“但是我们队的两位年轻同志,这一次办案都表现得十分出色,我必须重点表扬你们。” 大家一齐看?向李疏梅和祁紫山,都是满脸祝福,祁紫山却弯着眼睛,朝李疏梅递来欣喜的目光。 费江河笑道:“要不说还?是年轻人脑子快,我是真老了,疏梅和紫山,比我强多了。” 祁紫山笑道:“老费,疏梅也是你当初选择带她的,这就?叫青出于蓝胜于蓝吧。” 费江河道:“是老夏那老头叫我带疏梅的,说实话,这老头眼光啊真毒辣,我感激他。” 被大家夸来夸去,李疏梅脸颊绯红,她也默默听着,毕竟她知道,大家现在这么?开心不就?是因为案子破了,这种喜悦就?是她始终向往的。 案件总结会变成了茶话会,李疏梅也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会议结束时,曲青川说:“对了,晚上老闫请大家吃个饭,老贾他们也一起去,他点名疏梅必须参加。疏梅,你没问题吧。” 李疏梅其实现在也没那么?排斥闫岷卿,但是出于费江河和闫岷卿的关系,她会永远站在费江河这边,她知道费江河不会去,便马上说:“我晚上有点事,就?不去了。” “噢噢,”曲青川说,“疏梅,其实这一次恐怕你逃不掉。” “为什么??”不但李疏梅好奇,大家都好奇起来。 “因为闫岷卿说,以疏梅的时间为主。” “……”李疏梅整个人都麻了一下,这闫岷卿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这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费江河忽然说:“不就?是吃顿饭吗,疏梅,又?不是去案发现场,今晚这顿饭,我陪你一起吃。” 这回大家又?把目光投向费江河,因为在大家的记忆里,费江河从未参加过闫岷卿的饭局。 费江河笑笑:“你们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案子破了我老高兴了,这顿饭我必须陪疏梅吃。” “行啊,”马光平笑道,“就?好像你不陪,疏梅就?吃不上饭一样,你记住,这顿饭,疏梅才是主角。” 费江河笑哈哈地道:“那当然那当然,我也没主角的命。” 既然老费说要吃饭,李疏梅当然也无法拒绝。晚上,聚餐的地?点选在了一家小饭店,包厢里正好摆下两桌,除了一队二队,三队也有部分同志包括邓欣龙也在。 吃饭前,闫岷卿又?抑扬顿挫地?说了几分钟话,不过这一次李疏梅发现费江河没有以前那种嫌弃的表情,他好像在聆听,情绪很?平静。 闫岷卿最后举杯,“很?感激大家的辛勤付出,这顿饭就?是聚聚,但是酒尽量少喝,不要耽误工作。我手里是饮料啊,有想喝啤酒的,我也不拦着。” “好。”大家举杯,一饮而尽。 李疏梅喝的是椰汁,紫山也一样,他一会要开车送大家回去。 这顿饭大家吃得还?是比较开心,李疏梅发现贾向东不像之前工作上那样分得清清,他挨个和大家喝酒,调动气氛。 不一会,他的杯子就?走到李疏梅这边,李疏梅也礼貌站起,贾向东面色酡红,有些微醉,语气却有些低沉:“疏梅啊,老贾有点对不住你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我这张脸很?讨人厌,你肯定也不喜欢我。其实我现在挺后悔的……当然这些话都是废话,我就?一句话,咱们喝了这杯酒,以前的事不计前嫌……”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李疏梅也不知所?措,要说对贾向东没恨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么?久了,她已?经?不会再回想过去的委屈了,贾向东在这种场合说这番话,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她想说都过去了,何必再提,但是她又?不愿开口。 马光平也许看?出她的为难,拿着杯子走了过来,把贾向东的杯子一推,笑道:“老贾,你这是干嘛,今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你提这些做什么??” 贾向东回道:“老马,我就?想和疏梅喝一杯,怎么?了。” 马光平说:“疏梅,那就?喝一杯,咱们都是君子,今夜没有小人!” 贾向东也笑了笑:“老马,你这话我听进去了。” 李疏梅正愁没台阶,在老马的指引下一饮而尽,贾向东也仰脖而饮。 贾向东又?待和疏梅说话,马光平推他胳膊,“老贾你烦不烦,你今天?喝了不少了啊,今天?不是给?你庆功的。” “嘿嘿!”贾向东识相地?收起酒杯,朝自己座位走去。 酒过三巡,李疏梅也吃得差不多,以为饭局安然落幕,哪知道,醉了几分的贾向东再次提起酒杯站了起来,他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提一句啊,闫支,老费,我们仨喝一杯,别急啊,我有理由,大家都知道你们俩关系不太好,我痴长一点,请你们俩一起喝了这杯酒,行不行?” 本来一片和气的饭桌一下子冷了下来,闫岷卿和费江河今天?彼此都没有交谈,他们似乎在规避隐性矛盾,然而贾向东这么?一说,两人似乎都被刺激,脸色顿时就?黯了下来。 除了贾向东,人人都噤若寒蝉,罗砺锋连忙拉住贾向东,劝他:“贾队贾队,你有点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我没醉,大锋,今天?这杯酒一定要喝,”贾向东忽地?有些眼红,“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我没资格请你们喝一杯,但江原有吧,江原一直就?是我们一队的队长,现在江队牺牲了,但只?要我贾向东有一天?在,江队就?永远是我们队长。 “这么?说吧,老闫,老费,你们俩和江原是老夏唯一的三个徒弟,江队在生前最照顾就?是你们俩了,现在江队不在了,我得替他说句话,咱要一辈子都好,是吧,一辈子多不容易,谁能?保证做任务不牺牲,一杯泯恩仇,这杯酒喝了,行不行?” 贾向东越来越语无伦次,竟然在庆功宴上将江原提了出来,江原牺牲了,至今都没有找到真相,提起他谁都不会好受。然而贾向东却像是早就?有准备,他今天?借酒“发疯”,就?是要借着江原劝解闫岷卿与费江河之间的关系。 李疏梅觉得贾向东这招棋没有高不高明一说,也许那就?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们曾经?经?历的事情她并不知道,但是她清楚,即使?老贾再努力,闫岷卿和费江河绝不会在这种场合喝下这杯酒,她了解他们的性格。 一杯泯恩仇,或许是老贾为人的理想。李疏梅可能?有些讨厌老贾,但是这一次,她却是支持他的。 贾向东说完,包厢里一片寂静,没人回应,贾向东始终站着,举着杯子,似乎今天?没人回应,他就?不落杯。 终于曲青川站起说了一句话:“老贾,今天?有点晚了,这样吧,大家一起喝一杯,都早点回去休息怎么?样?” 贾向东倔犟道:“老曲,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许啊,不许坏了规矩。” 马光平立即站了起来,朝罗砺锋使?眼色,“来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罗砺锋会意,立刻拉住老贾,在老贾叽叽哇哇的叫声里,所?有人都举起杯子,喝了这杯酒。 聚餐过后,祁紫山将李疏梅送回家,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在贾向东发酒疯之后,她竟然连喝了好几杯,她不胜酒力,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第127章 巨人观。 这段时间二队没有特别难缠的案子,有的案子三五天?就能侦破,李疏梅也?可以正常上下班,而一队的罗砺锋和二队的邓欣龙也?偶尔找他,请她帮忙画像,李疏梅也?顺利画像帮忙破了几?个案子。 进入秋季,李疏梅进入市局的时间也?满了一年,这一年来她经历了不少案子,其中姜琴玉案,农药厂罗向松案,高校投毒案,唐梨音案,她都记忆深刻,从这些?案子中他学习了许多刑侦知识,她的刑侦能力也?取得了长足进步。 最重要的就是,能把自己所学所想应用到下一个案子,这也?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九月十三日,李疏梅正在办公室和费江河、祁紫山复盘一个案子,曲青川和马光平一起走了进来,马光平喊道:“老费别聊了,有命案,大家出发了。” “什么案子啊,这么急忙忙?”费江河回道。 “大案子,”马光平说,“西?江河发现?高度巨人观尸体。” 李疏梅听了就本?能有些?反应,她当初来局里?第一次出现?场就看到了巨人观,结果好几?天?没吃下饭,虽然如今她对尸体早就免疫了,但要说巨人观,还是有些?忌惮。 “那赶紧出发吧!”费江河吆喝,“疏梅紫山!” 李疏梅能从费江河跃跃欲试的脸上看出这个案子不简单。作为老刑警似乎天?生有对案子复杂度判断的能力。 像这种在河水里?泡过时间长的尸体,一般证据会十分稀少,要想快速破案并不容易。 李疏梅急忙整理好了装备,喝了一口水,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 车上,曲青川介绍说:“案发现?场是西?江河,这条河横穿市区,附近有居民区也?有街道,对我们有好处也?有难处。” 李疏梅认真聆听,她很快理解曲青川的意思,在群居区域发现?尸体,好处是很有可能有目击者,难处是人流复杂,不易确定?犯罪嫌疑人。 曲青川继续说:“河里?浮萍特别多,最近街道处安排人打捞,结果打捞上一具尸体,尸体只能判断是男性,法医已?经过去了,我们等一下可以重点观察下河附近的环境,初步判断下是第一案发现?场还是抛尸现?场,当然不排除是失足溺亡。”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一般来说,河漂(河道浮尸)的情?况都很复杂,水边的证据因为环境复杂很容易丢失,例如死者头?部?出现?创伤,这不能断定?就是被人袭击,也?有可能是死者失足落水头?部?磕碰到水中石头?,所以需要进行更多的分析。 思考时,车子已?经进入西?江区,西?江区有一个特色就是拆迁,九十年代末,西?江区进行开发,出现?了许多拆迁乱像,也?屡次上了市里?新闻,李疏梅在读大学时也?时有耳闻。 总而言之,民间传闻,西?江区不像东阳区、南城区、新北区那样治安好,但是西?江区又有她的特色,她是秦东市四个区里?工业特色比较轻的区。 秦东市以工业闻名?,所以有许多工厂,但西?江区是个例外,西?江区工厂较少,一方?面?有一条西?江河点缀着,这条河在秦东市叫西?江河,她连贯到隔壁今阳市,在今阳市,这条河叫溯江。 另一方?面?,秦东大峡谷就在西?江区,秦东大峡谷是省里?有名?的风景区,秦东市的市名?也?由此而来。 有山有河,这就注定?了西?江区更偏于旅游和居住,西?江区也?被称之为秦东市的江南水乡。 然而现?在尸体就发现?在西?江河,这让有水乡特色的西?江区增添了几?分不平静。 如果真的是命案,在那片区域生活的居民也?必定?会人心惶惶。所以市局一定?要早日找到真相,破获案件,这样才能给西?江区带来安宁。 李疏梅望着窗外的风景,车子在街道上穿梭,两边有几?分江南水乡式的建筑向后退去,绿树成荫,在窗玻璃上映出斑斑驳驳的绿色光影。 渐渐地,光影慢慢停了下来,定?格在窗玻璃上,车子停靠,李疏梅闻到了水草的味道。 几?个人陆续下车,李疏梅第一眼?就看到了黄色警戒线,警戒线外围着许多看热闹的行人,也?可能是附近居住的居民,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绝入耳,都在讨论河漂,甚至猜测尸体身份,也?有人说看到了尸体,特别吓人,反正就是看了吐都吐不尽。 河边宽阔的马路,很明显进行了城市规划,马路边有栏杆,但是并不高,说明不是约束行人,而是一种提示。 马路一边是树木群,穿过树木群,能看到成片的居民区,而另一边,就是绿色的坡道,从坡道往下,就是宽阔的西?江河。 警戒线就设在坡道和马路分界线处,李疏梅跟着曲青川他们穿过人群,在民警的指挥下,走入坡道,从上往下看,水很绿,带着微微的荡漾,如一面碧绿的镜面。 岸边,一群民警正在忙碌,也?有白色法医的影子,很显然,他们正在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以及对河岸进行探查。 在坡道上,马光平把鞋套手套分发给大家,李疏梅仔细穿戴好,和大家一起往下走,其实这条坡并不堵,如果是夏季雨多时节,水涨较快,很可能能涨到坡道上段,因此在坡道上能看到退水留下的淤沙,还有浑圆的石头?。 还未到达尸体处,李疏梅已?经从空气当中闻出了恶臭的气味,在空气流畅的野外,气味还这么浓重,足以说明尸体腐败严重。 在戴了口罩的情?况下,李疏梅还是用手掩了下鼻子,在恶臭的熏染下,她也?从人群里?看到了躺在草地上的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比起她第一次看到的巨人观尸体还要大还要胖,这不是说明死者身材大体质胖,而是死者身体腐败程度高,体内充盈的气体更充足,导致他整个腹腔都高耸鼓起,看上去就像巨大的气球,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李疏梅读警校时就对巨人观有所了解,人死后,由于肠道内厌氧菌大量繁殖产生了大量腐败气体,这些?腐败气体无处可逃,就会在人体皮下组织、内脏器官、体腔内肆无忌惮地充盈,最终把人体撑成一个巨人。 死者男性,没有穿衣服,是全身裸露的,因为巨人观,皮肤紧绷,皮肤不是白色,而是污绿色,间杂暗绿色的树枝状腐败静脉网。冷不丁让人想起河中的绿藻,实际上这也?是人体腐败的变化。 而死者的手掌脚掌和身体的皮肤并不一样,身体因为气体作用皮肤紧绷,而手掌脚掌的皮肤却是皱巴巴的,第一眼?就让李疏梅想起长期浸泡在水里?的鸡爪,似乎一用力整张皮都能脱下来。 而恰恰法医杜南峰就在做一件另李疏梅匪夷所思的事,他用手术刀把死者手指皮肤一圈割开,取下手指皮肤,又将手指皮肤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如同戴了一枚手指套。 和另一个法医同事的配合下,他顺利取得了死者的十指指纹。 看似取巧,实则对于刑侦工作来说,这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只要指纹和指纹库进行匹配,就能很快确认死者身份。 费江河调侃道:“老杜,干得挺巧啊。” 他是一语双关,既点明杜南峰工作取巧,又夸他工作干得漂亮,但杜南峰却抓住他前?面?一半的意思反问:“你行你上啊。” “我不行,干这活我手拙。”费江河笑道。 杜南峰抬头?瞥他一眼?,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像是在笑,有一种“那你还叽叽哇哇”的意思。 大家正被现?场十分严肃的氛围束缚,因两人的对话,竟也?轻松了几?分。 李疏梅做刑侦工作时间不长,对巨人观的不适感严重,但法医们面?对巨人观也?很头?疼,现?场的几?名?法医始终都是眉头?紧锁,在李疏梅看来,他们铁定?是不愿意碰见?巨人观,而且是这种高度腐败的。 因为还不只是现?场检查,他们回去后还要解剖,解剖巨人观才是对法医们最大的考验。 “老费,没事帮个忙,”杜南峰忙完取指纹工作,唤了费江河一声,“搭把手,把尸体侧翻一下,给你们看看伤口。” 李疏梅明明没有看到什么伤口,也?许受巨人观影响,整个身躯膨胀严重,伤口便容易忽视。 费江河立即紧了下手套,弯下腰,“行啊,我扶住这里?行不行?” 他做出扶住背脊的动作。杜南峰提醒:“皮肤容易脱落,你小心一点。”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两人又像是“插科打诨”起来,但手里?动作一点也?没停,在另一名?法医帮助下,费江河顺利把尸体抬了起来,杜南峰指向死者的后腰部?,“曲队,你们看看,死者左右腰部?都呈现?一个巨大创口,我初步怀疑他的肾脏被人取了。” 那一刻,李疏梅眼?球一震,只见?尸体腰侧出现?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洞,洞里?面?黝黑,洞口皮肤外翻,呈现?星芒状,翻出的皮肤呈墨绿色,就像一个利爪掏进死者身体,硬生生将肾脏取掉,令人震惊。 而让人更为震惊的是,死者两侧肾脏都被取掉。保留一颗肾脏,人是可以活下来的,而两颗肾脏都丢失了,只有死命一条。 这时,她发现?站在一旁的祁紫山脸色也?微微发生了变化,他向来都是处若不惊的一张脸,竟也?产生了些?许震惊。 第128章 活活痛死。 下午,费江河带着李疏梅和祁紫山在河岸附近走了?走,接着又?上街道?,观察街道?四周有没有摄像头。 走了?一大圈,可以得出结论,这一片大部分都是普通居民区,基本没有安装家庭摄像头,而?且多是小?路,也没有交通摄像头,对他们来说,河边就是一片视野盲区。 曲青川和马光平则去走访发现尸体的第一目击人,也就是街道?办事处安排的几个打捞浮萍水草的工人。 回程的时候,夕阳余晖洒在河边,河水泛起金色的光芒,波光粼粼,像无数跳动的金子。 五个人一起上了?车,李疏梅闻到一阵浓浓的臭味,这种味道?闻得多了?,一闻就知道?是尸臭的味道?。 刚才在河边露天的环境,河风一直在吹拂,又?因戴着口罩,那种味道?会被淡化,然而?挤进封闭的空间,味道?就十?分明显。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闻到了?,俱是皱鼻,大家急忙把窗玻璃打开?,马光平嫌弃道?:“老费,肯定是你,你今天接触了?尸体。” 费江河却抬起袖子闻了?闻,承认:“我身上味道?是有点重,回去喷点香水吧。” “你还是去公厕待半小?时吧,”马光平道?,“别把办公室搞得臭气?熏天。” “那我去待厕所。” 曲青川说:“这样吧今天早点下班,大家回局里把外?套换掉,早点回去,等明天指纹报告、尸检报告出来,我们再工作。” “行啊,”费江河道?,“今天在河边转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我觉得那里不一定就是抛尸地点。” 马光平说:“这么大个人,要想整个扔进河里,那只能通过交通车辆,至于在哪里扔的,那只能一点点排查。” 曲青川分析说:“靠近西江河的区域也不是都住了?人,如果趁着夜晚在人烟稀少?的段落抛尸,确实?很难找到来源。” 费江河道?:“我有一点没明白,如果嫌疑人想要毁死?灭迹,那为什?么不在死?者身上绑上重物,沉在水底,这明显就是放任尸体漂上来。” “对呀,”马光平惊讶道?,“尸体上没有明显勒痕,应该没有捆绑过重物。” 李疏梅听了?老费的话,也陷入了?沉思,从今天尸体情况看,除了?腰部两侧创口,身上似乎没有明显捆绑的勒痕。 车内安静了?一会,曲青川说:“等等老杜的报告吧,这种巨人观尸体在水中变化复杂,也许有别的隐情。” 大家都默默点头,在没有技术报告出来前,还是不必盲目猜测。 回到局里后李疏梅麻利换了?衣服,把换下的衣服顺便在局里洗掉了?,她身上的味道?比较轻,但是也不宜穿回家让李新凤难受。 第二天下午,尸检和痕检的结果都出来了?,曲青川立刻召集大家在会议室里开?个技术分析会。 大家到齐后,杜南峰把尸检情况在幻灯片上进行展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西江河岸躺在草地上的巨人观尸体,照片和现场的感官刺激已经?是天壤之别,然而?李疏梅仿佛还是闻到了?挥之不去的味道?。 昨天晚上回家,李新凤还问她身上哪来的味道?,李疏梅不敢说见到了?巨人观,李新凤也习以为常,叫她把衣服换下洗洗,没再说什?么。 如今会议室的味道?大概率也不是幻觉,昨天到今天,法医同事们需要对巨人观尸体进行解剖,根本无法避免臭味的侵袭,不过在会议室里,没人会去在意这些,大家的目光都投入了?幻灯片里。 杜南峰说:“死?者男性,三十?余岁,我们经?过解剖,对胃内溶液提取化验,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在五天前,在尸体的胃内,没有发现溺液,这说明凶手不是溺亡,而?是死?后被抛尸。” 费江河说:“死?亡原因是不是就是肾脏被割走导致死?亡?” 杜南峰说:“老费,你说的对,也不对。”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越发好奇。杜南峰说:“简单来说,致命伤口确定是在肾脏部位,死?亡原因就是肾脏被取走后大量失血导致的死?亡。但是我们发现死?者被取走肾脏的方?式非常不专业。” 说到此?处,会议室越发寂静,大家的好奇心也越发高涨,李疏梅更是屏息凝神,生?怕漏听了?一个字,她发现祁紫山也是眉头紧蹙,目光紧紧注视杜南峰。 幻灯片换到下一张照片,死?者腰部创口的照片,和现场不同,创口经?过了?清洗,呈现更明显的伤口面,星芒状的皮肉切口边缘并不规则,而?是反反复复的肉条黏连,就像是用了?一把不锋利的刀来回切割,肉面不光滑,很粗糙。 一般来说,给人体取肾脏唯手术刀最快最适宜,而?且也必须是专业医生?。 而?从创口的形态看,不像是专业医生?,而?且使用的刀子不太锋利。 一不是医生?,二刀不利,并且在死?者身上一次取走两颗肾脏,难怪杜南峰会说“死?者被取走肾脏的方?式非常不专业”。 杜南峰对着幻灯片说:“大家可以看到,死?者创口非常不工整,这不是手术刀的切口,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凶器。解剖后发现,死?者的肾脏是被强行取走的,也就是说,这种方式可能导致肾脏不能被利用,不能被移植。” 杜南峰已经说得很明白,凶手取走死?者身上的肾脏,是蛮横的方?式,取走的肾脏大概率遭到了?破坏,不能被利用。 “而?且,”杜南峰声音响亮,“我们根据生活反应,能够推测,凶手是在受害人清醒意识下取走了?肾脏,受害人真正的死?亡原因是急剧疼痛导致休克后失血过多而?亡。俗话说,就是活活痛死?。” 这个结论说出来,就像在会议室丢下了?一颗情绪炸弹,一下子将大家的平静全部击碎。 除了?震惊、不敢置信,再没有别的情绪,李疏梅几乎是停住心跳般,在咀嚼杜南峰话里的意思,意识清醒,急剧疼痛,活活痛死?。就是说,受害人是很清醒目视着凶手的每一个动作,强行被割开?腰部,掏出肾脏,如此?残忍,简直不敢想象。 “关于凶手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取走肾脏,我就不做推测了?,这交给你们了?老曲。”杜南峰道?。 曲青川脸庞轻微冷白,点点头。 幻灯片很快跳到下一张照片,不是尸体,而?是一个比玻璃弹珠稍大,揉成球的小?纸团,纸团上黏满黏液,像是从尸体体内取出来的。 这个异物将大家从震惊状态转移至新的疑惑当中。 杜南峰解释道?:“你们看到的,是我们从死?者胃内发现的一个小?纸团,小?纸团是被塑胶袋包住的,塑胶袋无法被胃溶解,所以里面的纸条完好无损。” “我们打开?了?这张小?纸团,很震惊的是上面写着一串字,”杜南峰也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幻灯片上换了?新照片,是纸团打开?后的照片,上面果然用细细的黑色打印体写了?一行字,李疏梅眼尖,一下子就看清了?。 那是一句很奇怪的话:“将灵魂碾碎成朱砂与?普鲁士蓝,这是画家最神圣的献祭。” 杜南峰念了?出来,众人皆是愕然不已,这好像是凶手故意留在死?者体内,让法医打开?胸腔,让人读到它。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费江河问。 因为有“画家”二字,李疏梅高速回想,终于想起来在哪看过这句话,这是梵高去世?前一年留下的一句话。 朱砂和普鲁士蓝是梵高油画里不可或缺的两种颜色,也是最极具对抗的两种颜色,朱砂象征着烈日、鲜血和火焰,而?普鲁士蓝象征着星空、抑郁和死?亡。 它们组合在一起,往往表现出极强的生?命力冲突,这就好比梵高在对生?存的渴望和对死?亡的崇拜之间,做出了?最痛苦的选择。 李疏梅高中学画时就对梵高有一些了?解,后来进入市局参与?的第一个案子,凶手顾笙就是利用梵高的星空和鸢尾花为姜琴玉布置了?死?亡现场。她也由此?对梵高展开?了?详尽地研究。 但是这句话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体内,凶手为什?么要给别人留下这样一句话?他意图何在? 大家都疑惑这句话来自哪里时,杜南峰说:“我查了?一下啊,这句话我没有找到出处。” 没有找到出处实?属正常,因为梵高是以画著名,很少?有人在乎他说了?什?么。李疏梅连忙说:“我知道?出处,这句话出自梵高。” “梵高?”大家再次惊讶。 李疏梅一点也不意外?大家的惊讶,因为一年前,姜琴玉案就和梵高息息相关,恐怕市局无人不知梵高是谁。 马光平皱起眉说:“这太奇怪了?,这会不会和姜琴玉案有关?对了?姜琴玉案的凶手顾笙好像已经?执行死?刑了?,帮凶黄志军目前也在服刑。” 顾笙残忍杀害姜琴玉和崔锐,最终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费江河恍然说:“你不是想说有人在顾笙死?后,要替她鸣不平?想用这种方?式挑衅警局。” 马光平说:“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但就是太奇怪了?。顾笙的社会关系没这么复杂吧,有人愿意在她死?后为她杀人,这不合理。” 大家都陷入了?怪诞思考,但李疏梅认为,梵高影响力大,认识和喜欢的人非常多,未必和顾笙有关,也许这就是一桩巧合,但是又?怎么来理解这句话呢?凶手绝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句话,他到底留给谁看?还是意有所指? 第129章 三国游戏厅。 车子一路开到一条马路边,在?另一辆警车屁股后面停车,马路旁种?了许多小树,小树前站着一名中年民?警和一名年轻民?警,见曲青川等人下车,立即迎上前,热心道:“您是?曲队吧,我们是?西江区江畔路派出所民?警,叫我老高,这?是?小程。” 彼此寒暄之后,老高说:“曲队,雷立轩家就住在?马路旁,我刚才在?所里和他家联系了,他妻子蔡美美现在?在?家。” 曲青川问:“蔡美美是?具体什么时候向你所报的失踪案?” 老高说:“她第一次到所里报案的时候,是?九月六号上午,我们留了她的报案记录,她说老公一夜未归,我们问她,有?没有?确认老公可能去?的地方,她说当晚和老公上班的单位问了,单位说他六点就下班了,又问了雷立轩的朋友,结果都说没见过。第二天她就来?派出所报警了,但是?因为没有?超过48小时,我们没有?立案,后来?蔡美美又来?了一回?派出所,我们觉得雷立轩可能出事了,就马上立案调查,一直听到你们的电话,才知道他遇害了。” 曲青川颔首道:“好啊老高,那带个路,我们去?和蔡美美聊聊。” 在?车上曲青川点名李疏梅来?问询蔡美美。蔡美美应该是?今天不久前由派出所告知,才知道丈夫遇害了,也?就是?说她在?家焦急等待了五天,最终得到了丈夫死亡的消息,即便?预想丈夫会出事,但听到丈夫死亡的消息后,她一定情绪失控,曲青川可能考虑李疏梅是?女同志,更能和蔡美美共情,所以让她问询。 在?老高的带领下,几人沿着树木掩映的羊肠小道走了一段路,这?里有?许多居民?楼依着公路建设,离公路很近,一般每家都有?操场,操场不大,大多也?有?小院和围墙,开一个小门朝着公路。 蔡美美家是?一栋普通的平房,门前有?院子,围墙是?用石头堆砌的,也?不高。老高应该之前来?过,熟悉地走进?院子,上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露出脸来?,她容颜憔悴,头发?也?有?些凌乱,应该是?伤心痛哭过,两只眼袋红红的,哭肿了。 老高忙说:“蔡女士,这?几位都是?市局来?的同志,是?专门来?处理?你丈夫的案子的。” 蔡美美微微瞥了眼大家,在?李疏梅脸上多停留了会,她瘦弱的手掌拉开门,声音哑在?喉咙里:“高警官,你们请进?。” 一行人一起?进?屋,蔡美美连忙去?倒水,老高劝她不要倒水,但她没听。 李疏梅顺便?打量了下房子,非常普通的家庭摆设,家具也?是?那种?自家找人手工打造的,墙上有?几张奖状,蔡美美和雷立轩的儿子应该是?读小学,在?墙角有?一只几乎脱皮的橙色篮球,还有?一辆旧旧的滑板车。 几人坐进?沙发?,沙发?不大,老高和小程又摆来?了椅子。 蔡美美给大家倒了茶水,就坐在?一张方凳子上,面对面朝着大家,她双手压在?双膝上,手指微微抓着裤子,整个身躯都是?往前倾的,头一直低着,她的眉头紧皱,语气有?些嘶哑:“高警官,老雷真的死了吗?” “对,”老高回?道,“已经确认了,要相信市局的同事。” “我什么时候能见见他。” 老高望了曲青川一眼,曲青川回?答:“蔡女士,我们理?解你的心情,雷立轩已经确认是?被害,我们还在?对他进?行尸检,在?一切程序完成以后,我们会通知家属认领遗体。” 这?话甫出,蔡美美像是?被什么感伤,鼻翼颤了一下,一颗泪水沿着她左边的脸颊往下滑,掉在?她的手背上,晶莹的泪水四分五裂。 李疏梅很理?解她的心情,这?几天想必她经历了许多心酸,在?未得知死讯前总归对丈夫还是?抱有?希望,但是?噩耗传来?,却将她所有?的希望击碎了。 曲青川也?适时地望了李疏梅一眼,现场就她一个女同志,大概曲青川也?不敢“多说多错”。 李疏梅其实也?并不知道如何开导家属,每一件案子最难的事情就是?走访死者家属,像蔡美美已经算是?比较冷静的,她毕竟有?一个心理?的缓冲期。而有?的案子死者遇害的消息比较突然,在?走访时,家属通常会情绪失控、严重致昏阙,甚至对警方大肆责骂。 李疏梅刚刚正好看到了墙上的奖状,她打算从这?里开头:“蔡女士,儿子今天上学了?” “嗯,去?了学校,他是?下午四点半放学。” “对了我姓李,你可以叫我小李,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平时是做什么工作?” “我在一家布鞋厂上班。” “你丈夫呢?” “他是?一名送水工,就是?那种?桶装水。” “他给居民楼送水?” “对,他们送水店附近的居民?楼,还有?那块的公司单位。” 李疏梅发?现聊天时她情绪平静了许多,她继续问:“你印象里,平时雷立轩和什么人有?过节吗?” “没有?。”蔡美美不假思索地摇头道,“他老实,哪有?什么过节。” “你再想想,这?对雷立轩的案子很有?帮助。” 蔡美美果然想了想,紧紧咬着嘴唇,不一会她说:“李警官,我想不起?来?他和谁有?过节,他和亲戚朋友关系都好,他每天起?早贪黑,就是?想赚点钱养家,谁对他有?仇啊。那不可能!”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李疏梅打算缓和一下:“蔡女士,我们相信你。你们家这?些年有?债务危机吗,例如和谁借了钱没还,欠了别人钱。” “没有?,”蔡美美又肯定道,“老雷月月把工资交给我,家里有?什么账我是?知道的。” “那你们有?借过钱给谁,但是?对方一直没有?还钱?” “这?个也?没有?,我们挣得都不多,也?就养家糊口吧,谁和我们借钱呢。” “雷立轩平时喜欢打牌吗,或者爱和一些朋友出去?玩?” “没。我从认识他起?,就没见他打过牌,他平时有?点爱好也?就是?到游戏店打打游戏机,还是?带儿子一起?去?玩。” 李疏梅试图排查他们家经济和人际关系上的纠纷,很显然,她从蔡美美的口中得到的答案是?,雷立轩勤奋踏实,没有?恶习,而且和妻子、儿子感情很好,在?蔡美美眼里,他的一个诚实护家的人。 李疏梅没有?想到别的问题,朝曲青川和费江河望了眼,费江河说:“蔡女士,你丈夫的工作?单位地址和他常去?的游戏店地址,给我们写一下吧。” 祁紫山忙递给蔡美美纸笔,写下了“甜泉水店”和一串地址,又写下“三国游戏厅”几个字。她解释说:“游戏厅地址我没记过,就在?我们家旁边街道几百米那。” “好,谢谢。”费江河接过她的纸张。 结束问询后,费江河提出在?蔡美美家中四处看看。这?个家很简陋,卧室里比较拥挤,被子衣服堆得满满的,墙上挂着旧黄的结婚照,并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结束了蔡美美的走访,一行人来?到了游戏厅门口,一家老式游戏厅,门口还摆了几个游戏机,因为老高和小程穿着警服,他们还没走到游戏厅门口,一时间,好几个人从店里跑了出去?。 李疏梅不解,跟着他们进?去?,里面乌烟瘴气,烟味弥漫,实在?难闻,四十?多岁的男老板有?几分局促跑了过来?,“不好意思啊,怠慢怠慢,我是?这?里的老板。” 马光平用手指点了点身旁的一台游戏机,“这?是?玩什么游戏的?” 李疏梅一瞥,那游戏机上摆着的小盒子里还有?好几枚硬币和小面额纸币,然而玩游戏的人不知道去?了哪。 她想了想,这?哪是?玩游戏的,这?就是?坊间传闻的赌博机,难怪刚才有?人跑了出去?。 店老板尴尬地说:“不瞒警察叔叔,这?是?娱乐博.彩机。” “赌博机就赌博机,还娱乐博.彩机!”费江河怒了怒。 店老板立刻双手祈祷求饶:“警察叔叔请息怒,我们真的是?合法经营,绝不会参与赌博。” 费江板着脸河警告道:“我刚才可看见有?未成年人,这?种?赌博机,你知道经营对象是?谁吧!”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注意,不敢越雷池一步。”男老板连忙低头“认错”。 “问你个事。”费江河终于开始了正题,“雷立轩是?不是?经常来?你们这?玩?” “老雷?是?啊,怎么了?” 店老板显然还不知道雷立轩遇害了,费江河道:“他平时在?这?和什么人结过怨没?” 店老板很快意识到警方上门不是?因为经营的事,他的脸色缓解了许多,“老雷就是?有?事没事过来?打几把魂斗罗、三国战纪、街头霸王,有?时候还带他儿子一起?来?。他没和谁扯过事儿。” “欠钱借钱这?种?事你可知道?” “不知道。” 问了老板几个问题后,大部队撤出了游戏厅,李疏梅在?门口猛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化解浓浓的二手烟味,她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怎么可以坐得住的。 下一站是?雷立轩的工作?单位,今天走访的过程不是?很乐观,雷立轩到目前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市民?,谁会如此残忍陷害他,又在?他腹中留下“谜语”。 第130章 又见巨人观。 吃完晚餐后,大家围在一起再次把姜琴玉案的卷宗翻了一遍,姜琴玉案是李疏梅来市局参与的第一个案子。 也是在那个案子里,她第一次通过神奇的画像能力确认了腐蚀头骨是姜琴玉,又通过梵高的“星空”和“鸢尾花”,先后推测出凶手抛尸的方式。 而案子当中?的三个人,受害者姜琴玉对梵高十分喜爱,强.奸姜琴玉的成教教授崔锐也喜欢梵高的画,凶手顾笙布置了梵高的名?画死亡现场。 那个案子和梵高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时隔一年,当梵高的名?字再次出现,自然把大家的目光全部吸引到那件案子里。 但那件案子证据确凿,顾笙认罪,顾笙的帮凶黄志军也认罪,犯罪事实确认,犯罪证据链也十分完整,整个案子的结案没?有任何疑点。 难道是神秘人因为对那个案子的判罚不满而挑衅市局,可?凶手顾笙已经?判了死刑立即执行,帮凶黄志军虽然未被判死刑,但正在服刑。他们的罪行是板上钉钉的,无?法更改。 李疏梅觉得神秘人的目的绝非如此?简单,他应该有其他的目的,梵高或许就是一个烟雾弹,他可?能只是想迷惑警方的注意力。 忙碌了一天,晚上又研究半天卷宗,大家都十分疲惫,费江河努力撑开眼?皮,马光平也哈欠连天,李疏梅期间吃了一粒糖果,没?那么?犯困。只有祁紫山精神好一些,但看卷宗时好像有心事。曲青川显然看出大家注意力不集中?,叫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讨论。 接下来的几天,案情陷入了僵局,西江河附近道路凡有监控的都提取了视频,虽然技术科日?夜攻坚,但并未从视频里找出犯罪嫌疑人运尸车辆的影子。 西江河四?通八达,很多路口都没?有摄像头,也有摄像头毁坏等情况,从监控上找到线索的路径也断了。 一时之间,整个案件几乎处于?停滞状态,二队所有人都焦虑重重,即便白天曲队带着大家四?处走访调查,但并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受害人雷立轩的死似乎是一个意外?,凶手神秘人也越发神秘,他设计了一场完美的杀人事件,又把自己彻彻底底地?摘出去,他的杀人动机犹如迷雾,留下的梵高谜语也令人费解。 这段时间,夏祖德带着闫岷卿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一次小会。 夏祖德显然也发现案子的问题严重性,在他的职业生涯里,也遇到过许多谜案,犯罪嫌疑人智商高,通过许多“障眼?法”让自己置身度外?,但是只要警方找到突破口,这些障眼?法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即破。 但这个案子,他却?有不同的感受,案子细节或许不足为奇,但梵高谜语却?叫他无?法解读,很明显,犯罪嫌疑人站在了上帝视角,更高维度,正在俯瞰警方的一举一动,这个谜语就像一个“遥控.炸弹”,随时都会引爆。 会上,夏祖德希望大家跳出极限思维,去思考这件案子背后的真相,他觉得年轻人比他更容易跳出固定思维,绝不能在炸弹引爆之前坐以待毙。 老夏提出了高要求,但果真要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这些天李疏梅也绞尽脑汁,但似乎没?什么?新想法,她又把姜琴玉案留下的物证,也就是姜琴玉本人画的画反反复复翻看,这些物证在姜琴玉死后并未被家属领回,一直留在市局,李疏梅试图从中?探索到什么?,但并没?有。 一连数日?的焦虑和茫然让李疏梅内心里有一种无?法抹去的重湿感,好像有层笨重的水膜包裹着心脏让人呼吸受阻。 这天晚上,她又一次看见了那把银晃晃的刀子,在母亲的咽喉轻快地?划过,血沿着刀锋向周围溅去,有一滴正好溅在李疏梅的脸颊上,她伸手一摸,冰凉刺骨。 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只觉得脸颊上是湿润的,伸手一触,是自己的泪水,早已冰冷。 打开灯,她不知所措地?摸出床头的画本,这么?多年,她一次次想把凶手画下来,将杀害母亲的凶手画下来,但是她做不到。 六岁那年来到夏家,她感受到了老夏和李老师对她的好,她也有了家的感觉,她很多次以为这就是她的家。 但是在睡梦里,无?数次的杀戮提醒她,她的家早已支离破碎,她的母亲是刀下的亡魂,十六年前一天夜晚发生的一切都不能被忘记,杀害母亲的凶手她一定要绳之以法。 这就是她学画的初衷,也是她读警校的初衷,更是她成为刑警的初衷,虽然今天她对于?刑警有不一样的理?解和解读,但是初衷从未改变,她必须等到羽翼丰满就将全部力量还击十六年的真凶。 但她又唏嘘不已,因为这十六年来,梦中的影像十分模糊,凶手的脸十分混浊,就像高速抖动的画面,好几张人脸重叠,好几个眉毛和眼?睛,好几个鼻子和嘴唇,当这些组合在一起,就像一个五官纷飞密集的怪物,她画不出这个怪物,只能任凭怪物一次次侵袭她的睡梦。 画纸上再次被她画上了几个很奇怪的眼?睛,几个很奇怪的鼻子,冷不丁一看,就像纸上的东西晃了一下,出现了诡异的重影,叫她的眼?睛也痛楚起来,而这一切正是她六岁时看到的画面。 她模模糊糊的印象里,那天晚上有人闯进她的家,她被人捧住了嘴鼻,一阵眩晕感随即袭来,让她当场昏迷,六岁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她和母亲都遇到了危险。 昏迷后,她曾迷迷糊糊地?醒来,她趴在地?上,模糊的视野里看到了男人的面孔,那就是多个眼?睛和嘴巴组成的诡异面孔,这么?多年,她试着画下来,试着画下凶手的样子,但没有一次接近她想要的答案。 十六年过去了,她的母亲尸骨未寒,而她成为了一名?刑警,如果此?生都不能为母亲寻回真相,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不知不觉大颗泪水砸在白纸上,把一团黑墨重重洇湿。 * 这几天二队照样调查,在曲青川的提议下,大家开始走访调查与梵高艺术有关的美术单位,渐渐扩大到美术馆、美术培训机构,甚至个人画室等等大大小小的地?方,然而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也许曲青川认定这是老夏认为的跳出固定思维,实际上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已经?跳出了。 然而老夏所担心的“炸弹”还是发生了,这天下着小雨,走访完一轮,大家回到了市局,用完了午餐,正准备中?午开个总结会,把最近的调查结果总结一下,一位民警突然冲进了办公室,语速湍急:“曲队,西江河又发现一具巨人观男性尸体。” “什么??”曲青川几乎把一口刚进口的茶水喷了出来。 “是河边钓鱼的人发现的,杜法医他们已经?过去打捞了。”民警压着急促的语气解释。 “好,知道了,我们马上出警。” 与此?同时,马光平也站了起来,喊道:“老费呢?紫山呢?” 李疏梅只觉脸色冰凉,仿佛一块冰水泼在脸上,让她有些麻木,距离雷立轩的尸体发现时间不过半个月时间,西江河又出现一具男尸,这实在匪夷所思,然而又让她想起老夏的话,“炸弹”随时都会引爆。 “赶快给老费和紫山打电话。”曲青川说。 “老费是去档案室了吧,我打给他,疏梅你联系下紫山。”马光平唤了一声?。 李疏梅连忙说了声?好,立即给紫山打去电话,接通后,紫山问怎么?了。李疏梅简要说了下出警的情况,那边很安静,随即道:“我知道了疏梅,马上回办公室。” 看来紫山比她冷静多了,李疏梅放下电话,立刻收拾装备。 十几分钟后,大家一齐上了警车。一路无?人言谈,对于?所有人来说,前方有一个未知的疑问等待大家,车窗玻璃上映着明明暗暗一闪而过的街影,在李疏梅的瞳孔里流光飞逝。 这则消息如同在平静而暗藏汹涌的湖面上投下石子,将停滞不前的案情再次掀起,李疏梅不知道这对案件发展是利是弊,但是对于?社会公知来说,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她甚至带着一丝侥幸,今天发现的巨人观不是谋杀,而是意外?溺水,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迷雾重重的案件背后到底还要出现多少被害者。 其实想要验证这一切非常简单,死者是否有被摘掉肾脏或者其他器官?死者胃内有没?有新的“谜语”?如果有,那么?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同一犯罪嫌疑人所为。 车子再次回到了西江河岸,虽然和上次不是同一地?点,但是距离上一次的案发地?不过三四?公里路程,是在上次案发地?的上游。 上次案发地?比较荒芜,附近没?有什么?住户,男尸也是街道办事处的人为了处理?河污无?意发现的。 她和费江河祁紫山曾经?逆流而上,寻找犯罪嫌疑人的抛尸准确地?,她也发现往上游,居民区渐渐多起来,一直到最上游,才开始减少。 这次的案发地?离居民区相对较近,因此?才会被钓鱼的人发现。 李疏梅走进警戒线,走向法医围着的巨人观尸体时,内心里已经?没?有上次那般忐忑,算起来这是她第三次接触巨人观,如果说第一次是害怕,第二次是好奇,那么?这一次她更多的是“期待”,对真相的期待,她多么?想从巨人观身上探索到哪怕一星半点的真相。 巨人观几乎和上一具类似,没?有穿衣服,污绿的皮肤裸露,全身都布满交错纵横的静脉网,但比上一具个头小了一些,这不能说明其人身材比上一具小,而是腐败的程度可?能短一些。 这具巨人观是侧卧的,李疏梅只要一偏头,就能注意到腰部的黑洞,死者的肾脏同样被挖走。 第131章 “我想不明白,真的想…… 正?在?此时费江河也提出:“我们现在?一定要摸透他们的关系?如果找到潜意?识的联系,是有可能找到线索的。” 对?,事物之间总是存在?联系,老夏也曾和疏梅说,这个?世界上绝没有不留痕迹的事物,所以从他们身上找出联系,哪怕非常微弱也可能是巨大?的突破口。 杜南峰说:“我已经把死者指皮取了?下?来,回头指纹一匹配,就能给出死者身份,你们先等?等?吧,我今天熬个?通宵,明天一早把尸检结果告诉你们。” 看来杜南峰也对?这件案子产生了?许多焦虑感,他对?破案的急切不亚于二队。 马光平含笑道:“老杜,要是晚上撑不住,也没必要熬通宵,先把指纹结果搞出来吧。” 曲青川也说:“是啊,先确认死者身份。” 解剖尸体需要时间,杜南峰肯定想早早打开尸体胃脏找到谜语,但实际上对?于二队这边来说,现在?谜语还起不到什?么作用,关键还是死者身份。 费江河调侃:“老杜这身体熬一个?晚上,恐怕是要垮掉的。” 杜南峰笑道:“你们就别担心了?,真的以为我就是想看看胃里有什?么,今天这具尸体比上一具死亡时间要短,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这下?大?家也不能再说什?么,毕竟老杜这敬业精神始终是摆在?第?一位的,曲青川道:“那等?你消息吧。需要帮忙随时提一声。” “我说你们能帮啥,虽然我很想把你们都搞‘臭’。明天安排早会吧,等?我们结果。” 李疏梅忍俊不禁,平时他们聊起天来是一个?也不放过,可实际上她却?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关怀。 第?二天早上,曲青川安排了?会议,早早在?会议室等?待,杜南峰不出所望带着法医同事走进了?会议室,见他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李疏梅料想今天有一些可取的线索。 曲青川忙说:“老杜,进展顺利吗。” 费江河说:“老杜这脸色不像是熬了?通宵,倒像是晨练回来。” “就你会说话?。”杜南峰笑着白他一眼,“说通宵还真通宵?我就不能眯两个?小时。” 说话?间杜南峰已经坐到位子上,会议室提前准备了?电脑,他插入u盘,打开文件夹,这个?过程很轻松,时间并不长,然而会议室却?寂静无声,每个?人都带着紧张的期待感,李疏梅更是凝神屏气,今天的尸检情况可能决定了?这件案子的方?向。 第?一张照片显示出来,是被害人指纹信息,杜南峰说:“各位,指纹已经匹配成功了?。” 二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感,紧接着第?二张照片显示出来,照片上是一个?青年男人的大?头照,杜南峰介绍说:“死者名叫佟志广,今年三十二岁,工作是一家修车店员工,家住在?南城区上城街道上云小区。” 杜南峰特意?停顿了?下?,这是目前非常有价值的线索,他在?等?大?家的讨论。 曲青川说:“佟志广和雷立轩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得好好查一下?。” 费江河疑惑说:“都是三十二岁,这算不算是一个?巧合?” 李疏梅这才?反应过来,雷立轩和佟志广年龄是一样的,虽然这巧合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也缩小了?一种范围,被害人有年龄范围,或者说犯罪嫌疑人对?被害人的选择有年龄上的考虑。 马光平手指摸了?摸下?鼻子说:“这种巧合是不是有些随意?了?,只有两个?年龄‘标本’不足以取信吧,如果三个?以上还可以作为依据。” 马光平是在?反驳这种年龄范围限制,他认为年龄不是主?要特征,如果按照年龄作为侦查方?向,或许会走进陷阱,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是老马肯定是希望不要这么快缩小范围。 费江河说:“年龄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犯罪嫌疑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两个?男人,雷立轩是送水工,三十出头,每天扛着大?桶矿泉水送上楼梯,身强体壮;而佟志广是修车工,修车你们见过,需要非常大?的耐力和强度,身体素质很好。他们为什?么被选择,他们在?任何时候,反抗成功或者反杀的可能性都很大?,犯罪嫌疑人增加了?作案成本,这对?犯罪嫌疑人不利。” 李疏梅听得入神,费江河果然经验丰富,他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角度,不仅仅是从年龄,也是从他们的职业、身体素质来反推犯罪嫌疑人的作案成本。 之前他们推测犯罪嫌疑人是随机挑选受害人进行作案,意?在?挑衅警方?,但是随机选择也应对?犯罪嫌疑人有利,他可以选择体弱多病者或者老人妇女孩子,选择两个?年轻体壮的青年人,很明显不符合本能选择,除非犯罪嫌疑人另有目的。 李疏梅在?思忖时,马光平说:“如果照老费你这么说,犯罪嫌疑人选择雷佟二人一定有一个?情非得已的原因?” “还情非得已?”费江河白了?他眼,又自信满满道,“我倒是有一个?不成形的想法,会不会和肾脏有关,成年人,而且身强体壮的成年人,肾脏都比较健康,强大?,也象征着个?人体魄、性功能等?方?面强大?。” 一时之间,会议室都静了?下?来,大?家对?费江河提出的新观点产生了敬意和赞叹,这是一个?全新的视角,几乎可以推测出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心理。 马光平开心地笑了笑:“老费可以啊,如果犯罪嫌疑人渴望一个?健康的肾脏呢?他就有最合适的理由杀害雷佟二人,因为他的肾脏不健康,他羡慕嫉妒有健康肾脏的人。当然他不是真的渴望得到对方的肾脏,而是因嫉妒把别人的肾脏摧毁掉。” “老马你别说,”费江河笑道,“你看起来还挺聪明,一点就通。” “去你的,你以为我想不到这点。”虽说口里这般反驳,但他脸庞上却?洋溢喜色。 杜南峰也饶有兴致道:“终于有了?清晰的方?向,我想问问,如果他嫉妒别人有健康肾脏,那么他是不是必须要一直作案才?能满足自己的嫉妒心。” 老杜虽然是法医但他见识的案子也特别多,他提出了?一个?大?家不得不面临的问题,犯罪嫌疑人已经两次犯案了?,而且前后相差半个?月,在?连环杀人案当中,这是间隔很短的时间,也足以说明凶手对?健康肾脏嫉妒的程度非常变态。 费江河答道:“是,一定是这样的,只要我们没有阻止,他还可能继续杀人,我觉得一个?心理有严重问题的人,要想阻止他,必须是解决心理问题,在?此之前,他所做的一切我们都无法想象。” 费江河又想起什?么,连忙问:“老杜,这次在?死者胃里发现了?什?么?” 杜南峰道:“看来逃不过你们的眼睛,这次死者胃里也留下?了?一张纸条。” 他又打开一张新的照片,照片里也是如上次那般的小纸团,打开后同样是打印字体写下?的一句话?:你能想象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句话?出现时,把大?家的目光全部吸引了?上去,每个?人都在?尝试解读话?里的意?思,似乎很简单的一句话?,就是一句十分普通的口头禅而已,好像也很难找到深意?。 但这句话?又似乎在?朝你招手,告诉你,你现在?对?于他的猜测都是真实的,好像其中充满了?浓浓的挑衅意?味。 费江河侧过头问李疏梅:“疏梅,梵高也说了?这句话?吗?” 李疏梅的确熟读梵高的生平,但是这句话?她没有印象,她思虑时,杜南峰说:“很抱歉,我也没查到梵高在?哪说了?这句话?,这一次有没有可能不是梵高说的话?,就是犯罪嫌疑人自说自话?,他就是想挑衅我们。” 见疏梅始终不开口,大?家都朝着杜南峰思虑的方?向想去。 这时,祁紫山缓缓说:“我有一点印象,这是毕加索说过的一句话?,我曾经在?图书馆偶尔翻到过,但需要我回去再查证下?。” 众人的目光一同望向祁紫山,毕加索也是一位画家,如果这句话?出自另一位画家似乎确有可能。费江河有些兴奋说:“紫山你可以啊,读的书比我们多,会后记得确认下?。” 李疏梅也暗暗赞叹祁紫山涉猎书籍广泛,她在?心里已经认同这句话?就是出自毕加索。这会将他们侦查的视野扩大?,不会再在?姜琴玉案的卷宗里蹉跎。 李疏梅立刻把自己的这一想法表达了?出来。 费江河肯定说:“疏梅说的是,姜琴玉案和这件案子可能没有关系了?,我们查了?那么久,的确也没找到什?么关系,我们不能再把时间放到过去。” 他站起身,催促道:“我们得马上去调查,老曲。” “老费你别急,这不是老杜还没讲完。”曲青川友好提醒。 杜南峰含笑道:“老费你急性子是真急,死者死亡时间、致命伤你不关心了??” “哦对?。”费江河当即坐下?,尴尬地笑道,“老杜你继续,不敢打扰你。” 杜南峰再次放出新的照片,说道:“经过胃内容物的提取化验,初步判定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在?四?天前,至于什?么时候抛尸到河中无法确认。致命伤和上一名死者雷立轩一样,也是肾脏被割导致的休克失血而亡。” 又一张新的照片放出来,李疏梅仔细观察,好像是巨人观手臂皮肤的特写,污绿的皮肤上有勒痕,上一具尸体非常不明显,但这具比较明显。 第132章 三零二室。 这段时?间,二队又展开了漫长的调查,曲青川把重?心放在南城区到西江区的交通监控上,也不放过两名受害人的生活经历和社会关系。但一周过去了,仍旧没有进展。 这天黄昏,李疏梅正准备下班,却收到了老夏的短信:疏梅,来趟我办公?室。 一般来说,他私下里会称呼她“秀秀”,“女?儿”,他们几乎从不短信交流,局里有什么信息传达,老夏也从不单独找她,而是通过曲青川传达。 所以他们父女?的关系从来是家庭当中的,在局里,他们就是同事?。 然而这是李疏梅工作手?机收到的第一条老夏的短信,老夏称呼她为“疏梅”,的确是从同事?关系称呼,她知道老夏一定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找她,即便李新凤找她,也从来不会通过老夏,反而直接会和她联系。 李疏梅心里有几许紧张,她不知道老夏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老夏难道会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找她?还是因为李新凤突然有事?,或者姐姐夏忍冬有事??不得已通过他找她,想到她们有事?,她的步子就重?了几分,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敲了半掩的局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屋里传来老夏的声音。 她推开门,紧紧抿着唇,眉头?敛着,朝老夏望去,老夏也抬起头?,脸上没什么情绪,似乎没发生什么事?儿。 “疏梅,把门关上。”老夏的语气有几分和煦,但还是正常的局长语气。 李疏梅转身把门关紧,手?心里竟生出?了许多冷汗,她心怀忐忑走向老夏,“……夏局,你找我有事??” 老夏起身,走到她身前?,恰好的位置停住了。李疏梅觉得很神奇,他们在家里绝不会隔着一个?人以上的距离,也绝不会产生这样尴尬的氛围。 老夏望着她,近乎严肃地说:“疏梅,我正式和你说一件事?。” 李疏梅一听,内心的忐忑瞬间化为莫名紧张,她的心脏几乎有些停跳。 “98年,我局的江原同志不幸牺牲,个?中原因非常复杂。省厅于?是委派了一位特派员到我局进行调查,你认识他,他就是原海江省缉毒总队副队长,祁瓒。” “祁瓒?”李疏梅根本不认识祁瓒啊。 “对,祁瓒就是祁紫山,他受省厅安排,隐瞒了真名。由于?身份特殊,整个?市局仅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祁紫山是祁瓒?而且还是原省缉毒总队副队长?他年纪轻轻,已经是省厅的中层干部,而且这个?副队长至少是副处级别,相比于?地级市局的刑侦支队队长闫岷卿也是高一些的。 更不用说曲青川还只是一个?地级市局的正科,这两年来,祁紫山,不,祁瓒却以一个?普通刑警的身份在二队任职。 所以祁瓒一直隐姓埋名,藏身二队,真正的目的是调查江原的牺牲。李疏梅一整个?人好像都是懵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往哪儿想,该想什么。 老夏说:“疏梅,祁瓒同志正在三零二会议室等你,他会告诉你一切。你将要肩负新的责任。作为市局局长,还有你父亲,我希望你能够始终做到维护正义,不忘初心。” 李疏梅始终都是懵的,脑子就像裹了一层浆糊,且不说祁瓒是祁紫山这等事?,什么“肩负责任”,“维护正义,不忘初心”,老夏你是打?算把我送去省厅吗? 她嘴巴颤了颤:“老,老夏,啊,夏局,我有点不太明白。” “三零二会议室,祁瓒同志会告诉你这一切。去吧。” 李疏梅摁了摁头?,她双腿却不像能听使唤,好在这时?,老夏笑了笑:“别担心,秀秀,过去吧。” “……”李疏梅一整个?有点想哭,她也努力朝老夏笑了笑,没再说一句话,转身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一阵清风吹来,她好像冷静了几分。去三零二会议室的路并不远,她的步子却走得并不快,好像有一种魔力在阻止她前?行。 无尽的思绪在她脑海里翻腾,和祁紫山相处的种种画面辗转浮现?。 她逐渐明白,为什么祁紫山总是“淡泊明志”,甚或对案情的调查分析也并非十?分积极,那有可能是他早就想到了答案,但是为了模糊自己的身份却只能尽量少言寡语。 甚至在任何时?候,他都是把任何功劳都推给别人,他不需要争功,甚至希望领导多表扬表扬别人,更多是她。 她记得马光平说起过,祁紫山的枪法百步穿杨,绝非一个普通刑警具有的,只有身经百战才有那样的非凡能力。 祁紫山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能力,但是他也会在关键时刻抛出自己的观点,也许他觉得他在二队也有应尽的义务,他也担心二队的案子受阻。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更多细节,姜琴玉案,当他们提出黄志军可能是顾笙的帮凶时?,祁紫山直接道出了黄志军的身份职业,这说明他很可能提前?就怀疑黄志军。 在农药厂罗向松案里,他第一次提出“随机作案”的观点,将费江河的思路彻底打?开,从而通过查找五年内卷宗,找到交换杀人的证据。 在高校投毒案里,是他在没有任何方向的情况下,第一次提出?犯罪嫌疑人郑奕可能布置了一场围棋棋局,也是在他的提醒下,才打?开了新的局面。 而最后在犯罪现?场,他从她画的图形里面,分析出?竹林社案发现?场六人死亡位置就是北斗七星,而且将所有人的信息和北斗七星一一对应,他最后却将所有功劳推给了她。 在唐梨音案里,他们面临着更大挑战,也是在最艰难的时?刻,祁紫山提出?了犯罪嫌疑人离开仓库后可能回到小镇的观点,那也是最终揭开犯罪嫌疑人在钟楼的重?要指引。 同时?在那件案子里,他提出?了唐梨音母亲依旧留在秦东市的推测,这也让他们快速抓捕了唐梨音母亲。 类此种种,李疏梅已经不记得有多少,祁紫山好像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在引导他们,他的能力绝对不只是别人表面看到的。 她早有察觉,一直都在怀疑他,原以为他有着一段复杂的经历,现?在看来,是她想简单了,祁紫山是带着省厅的秘密任务来到市局。 他为什么要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这个?任务又是什么? 她记得老夏说,这关乎江原同志的牺牲,李疏梅对江原的死因并不清楚,她只记得当初老夏十?分悲伤,姐姐夏忍冬哭得特别伤心。 江原是老夏最疼爱的徒弟,也是在疏梅长大后,唯一在她家见过她的市局同志,也是她姐姐最敬爱的市局同志。在两年前?,他为何突然牺牲,省厅为何对他的死如此执着?他的死充满了神秘。 她知道,紫山即将会告诉她这一切,不,是祁瓒即将会告诉她这一切,她将要面临新的挑战,担起新的责任。 为了老夏,为了姐姐,她也该去调查江原同志的死因,也许并非是她帮助祁瓒,而是祁瓒帮助她。 今天祁瓒忽然现?身,难道是和雷佟二人被害案有关,还是江原的牺牲和他们二人有关? 不知不觉,李疏梅竟走到了三零二会议室门口,傍晚的三楼走廊,四处无人,她抬起手?,又放下,复又抬起,犹豫半晌,终于?敲响了门。 几乎同时?,门就像有了某种感?应,慢慢打?开了。 “请进吧。”里面传来熟悉又陌生的磁性声音。 三十?度角的门缝露出?祁紫山半明半暗的面孔,他眉骨高耸,颧弓外扩,眼窝就像山峰下的低谷,目光深邃,只消这么默默看着她,却带着审视的意?味,让她有一种猜不透的感?觉。 实际上李疏梅从未这般在祁紫山身上有一种紧张的感?觉,这种紧张很淡,但是心脏能感?觉到,她能明显感?觉心跳在加快。 这不是因为祁紫山是祁瓒,也不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这也许是因为,她曾经以为她很了解他,甚至以为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但实际上,她对他的了解都是表象,因为组织安排,他所有的言行都进行了“掩饰”,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紫山是否还是紫山,他们的友谊是否还像从前?那样。 “进来吧疏梅。”祁紫山嘴角微微弯起,和从前?好像没有区别。 李疏梅笑了笑,她试着表现?轻松,却难免有些尴尬之色。 祁紫山让出?空间将她迎了进去,他随即关上了门。 屋子里很安静,只开了一盏小灯,窗帘全?部是拉上的,已是傍晚时?分,屋里面并不亮。 “疏梅坐吧。”祁紫山特意?给她挪开一把椅子,会议室里有一张长桌子,周围一圈椅子。 李疏梅没有坐,而是直接说道:“那个?,夏局刚刚找我了,说了你的情况,我不知道我现?在需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今后怎么称呼你。” 祁紫山嘴角微微上扬:“对不起,这件事?我必须向你解释清楚。我本名祁瓒,实际年龄今年二十?九岁,我原任职于?省厅缉毒总队。你不必在意?我以前?在哪任职,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二队的一员,和你一样。我的另一层身份是省厅委派到秦东市局的特派员,这也是我今天和你谈话的重?心,请你以后继续叫我紫山,这就是我的名字。” 李疏梅本能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所以你还会以紫山的身份继续留在市局。” “我记得以前?,你问?过我,为什么戴上助听器,”祁紫山用手?摸了下助听器,轻松写意?地说,“这和我的一段经历有关,我也想今天一并告诉你。” 第133章 世纪会晤。 “97年,我还是省厅缉毒总队副队,我们有一次行动,是抓捕毒贩,当时我们已?经围住了他们的藏货地点?,队长和我决定实施抓捕,那天歹徒展开了顽强反击,我们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枪战,由于我们准备充分,歹徒被我们一一击毙,我们获得了战利品。” 祁紫山的语气渐渐沉重,他说,当时仓库里留下了许多木箱,木箱就是提前探查到的毒品,他们挨个开箱一一确认,队长拿起箱子里沉甸甸的毒品也义愤填膺。 因为这?个犯罪团伙他们追踪了许久,今天总算是打到了老?巢,大家心情愉悦,充满了自豪,在检查战利品时也说说笑笑。 这?时有一位同?志打开了一个新?的木箱,翻查里面的毒品,就在这?一刻,他大喊了一声:“炸弹!” 他们几人的距离都非常近,刹那间所有人都做出了应急反应,仆倒。但是爆炸的速度远超人的本能,在那一刻,站在祁紫山前方的队长忽然扑向他,将他压在了身体?下。 爆炸的威力也远超人的想象,随着一声巨响,整个仓库火光冲天。 祁瓒醒来?的时候,消防车、救护车和警车交互的光芒在眼前闪烁,但是他的世界寂静无声。 他的师父是省厅的姚副厅,俯身贴在他的耳边拼命地喊他,但是他一点?也听不见。 两个月后,祁瓒从病房出院,他身上被炸弹冲击的伤害,也渐渐痊愈,只不过他的人生?被彻底改变了。 队长和四名兄弟都牺牲了。唯独两名兄弟和他幸免于难,但都受了重伤。 那是祁瓒最痛苦的一段时间,每天只要醒来?脑海里全部是他们活着的样子。 因此病愈后,他抑郁了,全世界都是灰色的,无声的。他甚至十分自责和愧疚,认为死的人应该是他,他不该是苟活下来?的那个人。 “祁瓒同?志,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每次到总院检查,医生?的呼喊不断在他耳边响起,但是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不久后,省厅为他颁发功勋奖章,他并未出席。事后,姚副厅特?意到他家找到了他。 他带来?了一副助听器,望着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祁瓒,心疼之余,温煦地劝解:“祁瓒,师父和你相处很多年了,师父了解你,也想告诉你……” 他一字一句把他想说的话在纸上写下来?,他说:“我们退一步,犯罪分子就会进两步!” 他又?写下:“我们退两步,犯罪分子就会一进再进。” 被抑郁和自责折磨得已?经失去斗志的祁瓒,忽然之间好像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将他的神经戳痛。 他眼睛猩红不堪,那爆炸的阴影支离破碎,也渐渐在心底下坠,他沉声道:“师父,犯罪分子是不是还在猖獗?” 姚副厅点?了点?头,他在纸上约定:“收拾下自己,戴好助听器,来?找我。” 祁瓒郑重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祁瓒走进了姚副厅的办公室,他昨夜剃发剃须,就像换了一个人。 姚副厅望着自己的爱徒,帅气高大的年轻人,精神抖擞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心中不免感概万千,他认为像祁瓒这?样的年轻人只会越挫越勇,他的身上一定会创造更?多的荣誉和成就。 他正式告诉祁瓒:“贩毒团伙纵然被我们赶尽杀绝,但是仍然有漏网之鱼。我们无疑是折戟沉沙了,那次爆炸,是犯罪分子对我们的挑衅,也说明犯罪分子还在暗处蠢蠢欲动,并非一网打尽。在你住院以后,我们发现有一支非法买卖人体?器官的犯罪团伙,将器官销往海外的途径和贩毒途径非常相似,因此我们认为这?就是同?一个团伙。” 祁瓒说:“师父的意思是,现在有一支非法器官贩卖团伙正在我省作案。” “对,这?支团伙比贩毒团伙更?隐蔽更?猖獗,我省近些?年有许多无故失踪的人口,都可能和他们有关。他们主要是为了健康人体?身上的肾脏、心脏、眼角膜等器官,运往海外以后,就不知所踪。这?支团队现在正在壮大,正在危害我省市民?。” 祁瓒顿时神经收紧,这?么多年,他们奋力打击本省贩毒犯罪团伙,以为颇有成绩,没?想到又?有一支和贩毒团伙有关联的非法买卖器官贩卖团伙日益壮大。 姚副厅沉重道:“我们发现这?支团伙的头目可能在秦东市,两个月前,我厅派了一支专案组与秦东市市局联合办案,当时秦东市局委派刑侦支队的江原队长协助我厅专案组办案,但奇怪的是,我厅制定的两次突击任务全部被犯罪团伙提前识别,不久后,江原队长不幸牺牲。” 祁瓒深深蹙起眉,他已经有一些不好的猜测。 果然姚副厅说:“我们怀疑秦东市公安局内部可能有人被犯罪分子策反了。这?个内鬼两次帮助犯罪分子传递信息,不但破坏了我们的秘密计划,而且令我们的江原同志壮烈牺牲。为了减少损失和牺牲,我厅立刻停止了专案组行动,决定另辟蹊径。” “姚厅是希望我到秦东市市局找出这?个内鬼,查明江原同?志的死因。”祁瓒内心里产生几许激动,“姚厅请下达指令吧。” “对,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祁瓒,你是我最看好的徒弟,因为你沉稳从容,这?个任务也非你莫属。这?是省厅的高度机密,我会修改你的信息,你将以新?的名字和身份进入秦东市局,你在省厅的唯一对接人是我,从今天起,我厅成立秘密专案组,专案组成员会协助你的行动,听从你的调遣。前往市局后,局长夏祖德是唯一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 姚副厅顿了下继续说:“你到达市局后,会以一名非常普通的刑警参与到日常工作,切记低调,你的主要工作是什么你要时时谨记,不要在任何时候让人怀疑你的身份,否则你和其它同志可能面临危险。” “师父,我会谨记你的话,这?次任务我也会竭力完成。”祁瓒挺胸抬头,目光炯炯,心里面已?经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几天后,祁瓒走进了省城紫山烈士公园,他的队长和同?事都安葬在此,他深深鞠躬,对他们说:“从今以后,我将以‘紫山’的名字继续我们共同?的事业,请你们在天堂见证吧。” 听完祁紫山的描述,李疏梅深深震动,原来?这?就是祁紫山的真实身份,这?就是他耳朵失聪的秘密,这?就是他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到市局的原因。 他是为了江原同?志的死因,是为了牺牲同?事们未完成的事业,也是为了挖掘出市局的内鬼,彻底摧毁犯罪团伙,因此他的行动是高度机密,也是一项伟大的事业。 她也明白,紫山告诉她这?一切,一定是想让她加入这?个秘密任务。 祁紫山对她说:“疏梅,还记得上次高校投毒案,省厅专家组来?过一次市局,那次他们对你的非凡能力十分认可,他们由此关注到了你,姚厅仔细阅读了你在各个案件里表现出的能力,他决定让你加入到这?次秘密任务。” 祁紫山语气渐渐低沉:“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完全同?意姚厅的想法,我心里并不希望你加入进来?,我曾犹豫过。但在仔细思考以后,我又?同?意了姚厅的想法,我觉得你才是这?次任务的终结者。” 李疏梅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是她的能力被姚厅看好,也没?想到紫山一直在“保护”她、支持她,她原以为是作为老?夏的女儿身份被选中,但是如果他们相信她的能力,她又?为何要拒绝,她该奋不顾身才是,她也明白了老?夏提醒她的话,“维护正义,不忘初心”。 她认真点?了点?头,向紫山传达出坚定的信念,郑重道:“紫山,我听从组织安排,我想和你一起完成这?次任务。” “谢谢你疏梅,我相信我们齐心合力,一定能取得成功。” “话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老?夏的女儿,还是从一开始来?市局就知道了。”李疏梅刚才一直处于紧张当中,在确认她的任务后,她反而轻松了许多。 祁紫山刚才也一直处于严肃状态,这?时也轻松地笑了笑:“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是夏局女儿,当然我曾怀疑过,准确地说,是在高校投毒案后我才知道你的身份,但当时的情况,我还不合适和你坦言。” “我理解,”李疏梅问,“内鬼有线索吗?”当她提出这?个问题,脑海里已?经过了一遍整个市局认识的人,还有许多人她不认识,所以她不便?做出判断。 祁紫山说:“疏梅,你坐吧。” 刚才两人一直面对面站着,别说,疏梅还真有点?累,她坐下,紫山却未坐下,说道:“疏梅,关于内鬼这?件事,我首先申明一点?,内鬼是省厅的猜测,并不能说明市局有人不洁。因为省厅无法解释为何两次秘密任务都被破解,江原为何会突然牺牲,所以才推断内鬼的存在。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假设‘他’存在。我相信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 对,李疏梅心中也在思虑,无论如何,内鬼都是一种猜测,所以这?件事必须十分谨慎。倘若有内鬼存在,如果他们暴露身份,内鬼或许会给他们制造危险,甚至危及生?命,也许当初江原就是发现内鬼的存在,而被灭口。 同?样,就算没?有内鬼,他们也须警惕。倒推两年前的两次秘密任务,轻松被人破解,若非内鬼所为,这?更?要引起警惕。在未明确所有事实之前,对市局同?志的内鬼猜测都应该高度保密,这?也是对市局同?志的保护。 祁紫山继续道:“所以在找到内鬼是否存在,是谁,这?一切之前,我们必须高度保密我们自己的身份,哪怕是对二?队内部的同?志我们也要保密。” 第134章 悲惨杀戮。 眼前的血红散去,李疏梅渐渐感知到真实,祁紫山的面?孔越来越清晰,他担忧地?看着她,轻声问?候:“疏梅,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她只觉身体轻盈,已被祁紫山抱在怀里,这一次的窒息感明显比以前严重,她刚才一定是晕倒了,被祁紫山及时扶住。但也和以前一样,来的快去的快,她已经恢复了知觉,急忙道:“紫山,我没事,放我下来。” 祁紫山抱着她刚要开?门?,低头望着她:“你真的没事,刚才你突然晕倒了。” “我真的没事。”李疏梅恢复知觉后,只觉皮肤发热起来,是祁紫山胸怀传递的热量,她的脸也不?知不?觉发起烫,她微微挣扎了下。 “不?好意思。”祁紫山将她慢慢放下,道起歉来,“我刚才太急了,请别介意。我听夏局提起过,你有轻微低血糖。” 想不?到老夏倒是把她的情况和祁紫山说了不?少,他们肯定平时没少讨论?她。 她蓦然想起上次那天?深夜,紫山送他回家?在小区门?口遇见了老夏,老夏和紫山那时候应该已经“互通信息”了,两个人?却演起戏,把她急得团团转,想起来也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好笑?。 后来单位聚餐,她喝醉了,一定是祁紫山将她抱回了家?,那回醒来,李新凤说是在小区外遇见了祁紫山,是她送她回家?的,但是李新凤哪里扶得动她,而且还说老夏大晚上去老同学家?下棋了,老夏可从来不?三更半夜外出下棋。 那分明就是祁紫山将她抱回了家?,老夏担心女儿怀疑,所以才安排了那出戏,始终蒙在鼓里的人?就是她。 她就像一个“傻子”,但是她并?没有生气,紫山因为特殊原因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老夏自然要支持,她当然也要理解。 不?过如今知道发生的一幕幕往事,想起祁紫山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和老夏“串通”,还抱着她一路回家?,她那时候睡着不?醒,躺在他的怀里,她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十六年来,她心中的阴影从未消除,母亲的惨死如同扎根于生命里的黑影,不?断扩大,已经开?始吞噬她的生命,她不?会考虑任何其他的事,例如男女之情,但也许李新凤和老夏会在意,因为逢年过节,他们就会问?冬冬有没有谈男朋友。 起码在母亲死亡真相?揭开?之前,她不?会考虑任何身外之事。 而祁紫山也一样,李疏梅今天?听了他的经历,她理解他,他一直背负着战友们的理想,他一直被愧疚纠缠,他的内心恐怕也是千疮百孔,但他很坚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信念坚定,那就是让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他们的理想是一致的,超乎男女之情,她甘愿与祁紫山坦诚相?待,同舟共济,一起面?临生死。 两人?竟是默默望着对方好几秒钟,直到祁紫山再次问?候:“疏梅,你真的没事吧,是不?是太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紫山,”李疏梅弯了弯唇,“我正想和你说说照片的事。” 她走回会议桌,从地?上拾起照片,刚才看照片时突然晕倒,照片跌到了地?上。 “紫山,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我看不?透这张照片。” 祁紫山走回她身前说:“我记得姜琴玉案,你凭借一张模糊的人?脸画出了顾笙的画像。” “是,但这和那个不?一样,那个只是像素较低,但是可以从光影分辨出轮廓,而这张照片是一道严重的拖影,就像一支画笔把一张人?脸抹去留下的痕迹。” 李疏梅想了想,她不?想道出母亲被害的经历,在她噩梦中一次次出现的画面?,就是一副严重的拖影。 她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说:“我的能力?达不?到,所以这张照片里的侧脸我无法画出。” 祁紫山微微含笑?,语气和煦:“没关系疏梅,你非常年轻,你的画像能力?也很强大,但再强大也是有边界的。这张照片既然没有价值,我们就放到一边。” 李疏梅其实很纠结,她不?知道要不?要把母亲的事情说出口,因为在她看来,这张照片的模糊度并?不?高,比起被硫酸灼烧的头骨,巨人?观的头颅,这可称之为小儿科,明明金色流光是可以勾勒出具体画像的,却因为儿时的记忆被迫终止。 但母亲之死她无法轻易地?道出口,她觉得可以回家?后再尝试阅读这张照片,也许会有意外呢,她主?动提出:“紫山,谢谢你的理解,也许今天?我状态不?好,要不?照片我带回去,我在家?里再尝试下吧。” 祁紫山犹豫了下,眉宇之间增添几分担忧,不?过半晌过后,他还是轻声道:“也好,但建议李老师在家的时候,再做尝试。” 他是担心她又像今天这样突然晕倒。她立刻笑?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对了,接下来我们的计划是什么。西江河案阻力重重,曲队和老费他们现在应该很焦虑,如果?他们根本不知道白皇后是犯罪嫌疑人?,那会一直在焦虑中。” 祁紫山说:“我理解你的担忧,或许白皇后还会再次犯案。但是姚厅给我的指示,就是继续保密。首先我们并不能完全确认西江河案和白皇后有关,如果?贸然将这个结论?分享出去,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会给老费他们带来麻烦。” 李疏梅在解读祁紫山话里的意思,他能理解这个结论?分享出去以后,曲队和老费他们的态度,他们一定会追根问?底个中缘由,但是祁紫山一定不会回答。另外,以老费的脾气,他要是得到白皇后这个消息,一定会深入调查,如果引起内鬼的警惕,可能对他非常不?利。 “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白皇后和非法器官贩卖组织阴险狡诈,势力?不?容小觑,我不?想二队冒此风险。所以我希望秘密调查,由省厅专案组来进行探查。” 是啊,紫山考虑得更多?,他在二队待了两年,他了解二队每一个人?,也知道每一个人?的脾性,如果?他们得知西江河案和非法器官贩卖组织有关,定然不?会半途而废,所以紫山想保护他们。 李疏梅认真点了点头,“我都明白,紫山,今后的任务,我听从你的安排。” “谢谢。”祁紫山微笑?道,“我虽然暗中指挥专案组,但任何任务我都是依据形势而决策,同样,我也希望和你共同商量,共同进退。” 他顿了下又道:“接下来我们的工作?,夏局会做周密安排。西江河案明面?上会继续调查,我们也会以调查此案为由,秘密调查白皇后。” “行。”李疏梅郑重点头,看来不?但省厅的姚副厅,而且老夏也参与了此次计划,她的决心更加果?断。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去。” 晚上回到家?,是老夏给她开?的门?,老夏只是微微含笑?,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这次任务的事。 反而是李新凤担心了句:“秀秀,今天?又怎么又回这么晚,赶快洗漱。” “知道了李老师,今天?晚上有个同事过生日,稍稍庆祝了下。” “那就好,加班不?是常态就好。”李新凤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颊说,“冬冬今天?打电话和我说,国庆回来一趟。” “啊。”李疏梅顿时喜出望外,“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李新凤笑?道,“她还问?你国庆不?加班吧。” “不?加班啊,她哪天?回来,我请假。”李疏梅哪里还顾得着上班,姐姐一年见不?了几回,平时因为各自很忙,连短信都联系不?了几条。 “你呀。”李新凤又掐了掐她鼻子,“说是你哪天?在家?就回来,都看你。” “那要不?就一号吧。”李疏梅美滋滋,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不?会又住一天?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最近特别忙,回来不?就是为了看你。” “嘿嘿。”李疏梅已经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这天?晚上李疏梅是怎么也没睡好,不?仅是因为祁紫山忽然以新的身份出现,告诉了她那么多?往事和经历,而且她担起了一件重要任务,对她来说,那是一件重若千钧的任务,她必须以更高的责任心和信念感去面?对它。 而姐姐要回来看她,这件事无疑和今天?的任务一样重要,在她的生命里,老夏和李老师就是再生父母,姐姐夏忍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姐姐还要亲,她们从小就相?亲相?爱,无论?何时,姐姐都一直让着她,照顾她,在她的记忆里,姐姐就像温暖她的翅膀。 这天?晚上太累了,李疏梅并?没有将照片拿出来重新看一遍,不?过在她心中也开?始渐渐有了浓浓的疑问?,局里的内鬼到底是谁? 几乎千帆过尽式的,她把局里认识的每一个人?的面?孔都过了一遍,无论?男女,还有许多?不?认识的,她实在无法判断谁和内鬼有几分联系。 而白皇后,这个名字也一直盘旋在她脑海,她是一个人?还是一个虚无的代号呢? 她对白皇后的理解还停留在一本脍炙人?口的青少年读物上,那就是《爱丽丝漫游奇境》。 小时候,李新凤因为是老师的原因,对她们姐妹俩的阅读非常重视,给她和姐姐买了大量国内外青少年读物。 其中有本国外青少年中英文读物《爱丽丝漫游奇境》,她非常喜欢,那其中就有一个人?物形象白皇后。 第135章 “为什么好人会死?”…… “这些年发?生的许多失踪案,都和这个白皇后的非法组织有关?”李疏梅是不敢相信她眼睛看到的,原来?黑暗始终藏在身边,只是从未被光明照射到。 “还不仅仅是这些失踪案,”祁紫山指向其中一处,那是一所医院的信息,他道,“这些和非法组织亦有联系的黑医院、无?良医生,已经丧心病狂到在手术病人身上摘走健康器官。病人在他们手里只是赚钱的工具,他们将摘下的器官卖给非法组织,从而牟取暴利。” 李疏梅仿佛觉得自己听?到和看到的不是真实的,在她心中,医生就是白衣天?使,怎么会有这么无?德无?良的医生将治人变成?杀人。 “没有人举报他们吗?” 祁紫山淡声回?答:“一方面这些无?良医生在诊断时对病人及其家属进?行?了各种精神洗脑,以至于病人认为他的器官是因为出了问题才被摘除,甚至摘除的费用也由病人家属出。另一方面,病人在这些无?良医生面前是弱势群体,这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有留意、收集任何证据,因此他们的举报只能当做是医闹处理。” 他继续说:“段金开医生就是这些无?良医生中的其中之一。我们发?现他和白皇后有关联,也是从这些医闹乱象里找到的线索。段金开的女助手于乱象之中收集了证据,她或许是想举报段金开,但可惜她死了,证据也应该被白皇后或段金开销毁了。” 李疏梅默默听?着,内心里不仅仅是愤慨,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些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这才是她作为刑警真正的意义。 “疏梅喝口水。”祁紫山提醒她。 李疏梅面色有些白,手指握着杯子关节发?白,手背有微微的青筋凸显。 她捧起水杯的时候,没想到杯里的水是轻轻摇晃的,她发?现自己有些心慌,连忙从口袋掏出一粒糖果,“我吃一粒糖。” “好。” 李疏梅又问:“你要?不要?来?一颗。” 祁紫山微微摇了摇头。 李疏梅含着糖果,刚才那种心慌的感觉慢慢地消失了。 她又仔细观察着各种交织在一起的纷繁线索,忍不住问:“这些线索都是你和侦察员一起调查出来?的?” “严格来?说,我只是起到一些指挥调遣的作用,因为我在市局,很多时候行?动?不方便,如果过多参与到这件事,很可能引起内鬼的怀疑。对了,我本?该介绍你和侦查员们认识,但是考虑到彼此的安全,暂时还是不要?见面。” “我理解。”李疏梅点头,又问,“这个小区确实很低调,但是你们查到的这些信息太重要?了,你不担心被人反侦察。” “当然担心,一旦被犯罪分子查出我们收集了他们这么多犯罪证据,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摧毁,但是我们也做了严密防范,在这个小区里,我们有自己的联络点还有监察点,这间屋二?十四小时被监控。” 李疏梅也加重了自己的担忧,“你们这么谨慎,是不是因为白皇后或者?内鬼已经知道你们在查她。” 祁紫山微微颔首,“对,白皇后非常狡诈,虽然她还不知道我是谁,但她早就发?现省厅有人在调查她,因此我们只能谨小慎微,一旦被她知道我们的身份,内鬼一定会有所行?动?,也许还会有悲剧发?生。” 李疏梅当然清楚,所谓的悲剧就是类似江原的牺牲事件,祁紫山说过他曾很犹豫要?不要?让她加入到调查组,但既然她已经加入,现在要?做的就是谨小慎微,他的保护反而更多了。 省厅为什么会选择她,那一定也是看中了她神奇的画像能力,也许正是白皇后那张模糊的照片让紫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她。李疏梅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在这件案子里起到关键的作用,别等到白皇后主?动?出击,她却“一事无?成?”。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李疏梅有几分忐忑地问。如果紫山说那张照片是现在的重点,她会觉得无?地自容。 祁紫山微微含笑:“疏梅,你别有压力,两年了,我们才从白皇后身上找到她的这一块线索,这说明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所以一定要?保持平常心,我们现在就是二?队的一员,我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西江河案,接下来?我们还要?回?到西江河现场。但现在我们的思路要?稍微转变一下,我们要?以白皇后的视角是探索她为何要?制造西江河案,她为什么要?留下梵高和毕加索的谜语,否则我们只会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 李疏梅重重点头,郑重道:“紫山你说的对,既然西江河案是因白皇后而起,那我们就得寻根溯源,看看她真实的目的是什么?我相信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是我们不能推倒的。” 祁紫山弯起唇角,笑容有几分温柔的灿烂:“疏梅,你和以前一样,我很需要?这样的你。” 李疏梅知道紫山是鼓励她,但是在这一刻她也渐渐感受到,她和紫山还是以前一样的关系,并非因为他是祁瓒或者?省厅的缉毒总队副队,甚或新?的专案组队长,而有某种距离。 其实他们一直在同一频道思考问题,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有着许多相通的地方,对于刑侦工作,这难能可贵,也是她认为和紫山在一起工作很舒服很安全的原因。 接下来?的几天?,李疏梅和祁紫山重新回到了西江河的两处案发?现场,祁紫山也毫无?保留地提出了他的许多观点。 他说从见到河岸尸体肾脏被摘除的第一时间,他就曾怀疑白皇后,而在梵高谜语出现的时候,他几乎把白皇后和西江河案联系在一起。 虽然还没掌握白皇后和这件案子的关联线索,但是祁紫山已经预测到白皇后正在下一盘棋,祁紫山甚至认为,白皇后有一个巨大?的目的,这个目的也许会牵涉许多人许多事,甚至可能和市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据他所知,白皇后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她绝不会凭空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甚至挑衅市局也可能只是表象,她真实的目的也许正在暗中实施,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尽早打破她的阴谋。 李疏梅的内心渐渐有了一种隐约紧迫感,就好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这颗定时炸弹当然不是单指下一个受害者?,而是白皇后真正的目的,突然实现的那一刻。 正是因为她暗我明,才让李疏梅对未知产生了许多焦虑。 只要?回?到家有时间,她就在琢磨那张照片,但每一次都被恶魔的画面吞噬,她几乎一次次在鲜血淋漓的刀刃下虎口脱逃,一次次让她和母亲的死紧紧相连,让她有种想自我了断的冲动?。 噩梦也开始伴随着她一宿宿,回?到白天?,和祁紫山在一起的时候,她又要?强作镇定,不能让紫山知道她的精神状态。 实际上紫山已经查探到她的情绪变化,因为有一天?,当送她回?家时,车子刚停下,他就从扶手箱里拿出了一瓶糖果,大?概是两升的玻璃瓶,里面五颜六色的糖果,这个牌子她认识,很贵的糖果牌子。 “我上次回?省城路过一家食品店,顺手就买了回?来?,不知道这个牌子的糖果你喜欢吗。” 李疏梅怎能说不喜欢,她觉得紫山分明就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糖果,硬糖,甜度适中,口味她并不挑。 “谢谢你紫山,那我收下了。”李疏梅捧着糖果,花花绿绿的色彩让她这近几日?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我先下车了。” 她正要?推门,祁紫山微笑道:“疏梅,晚上睡个好觉,对了国庆你休息三?四天?吧。” 马上就国庆了,李疏梅原本?是想休息一天?,因为姐姐说要?回?家,但是祁紫山却像是看出她的精神状态,建议她休息数日?。 她这时候更不能拖后腿,有什么问题,她必须自己调节,她依然决定最多休息一天?陪姐姐,她笑着说:“没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转眼就国庆第二?天?到了,李疏梅请了一天?假,因为这天?夏忍冬回?来?了。 夏忍冬上午就到了家,还是老样子,有个青年人开车送她到家门口。 夏忍冬这次回?来?,李疏梅感觉她沧桑了几许,脸庞瘦削了几分,李新?凤摸着她的脸颊直说心疼。 夏忍冬不但给她带了糖果,而且还给她带了一些国外的特产。李新?凤听?说她去了东南亚,一时就冷了脸,“去了那么远,还是出国,怎么不和家里说。” “不好意思妈,”夏忍冬连忙解释,“我和爸爸说了一声,也就是在国外呆了两三?天?就回?来?了,我和爸爸都担心你会心急,所以就瞒着了。” “你爸知道什么,我不担心谁担心呢。”李新?凤显然有些生气,但是在夏忍冬的软磨硬泡下她又笑了。 中午李新?凤给姐妹俩都做了喜欢吃的菜,吃得饱饱后,下午夏忍冬带着李疏梅去街上,给她又买了一套秋装。两人又去经常去的零食店买了小吃。 两人在夕阳时分坐在一家饭店的平房屋顶上,小时候她和夏忍冬放学后经常来?这家屋顶上玩。这家店老板和李新?凤很熟,如果夏祖德和李新?凤都不在家,她们就在这家饭店吃个便饭什么的。 如今老板都是五十好几了,这家二?层楼高的小店除了装修有变化,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而有个好处是,从屋顶她们几乎能远眺城市的风光,虽然她们从未欣赏过这些风光,但是夕阳时绯红的景色却一直成?为她们心头的记忆。 第136章 普鲁士蓝。 姐姐走?后,李疏梅又?将投入紧张的?工作当中。和姐姐相聚,心里面紧张的?弦原本是该放松的?,但是很奇怪,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了。 也许背负太多,也许是害怕看到姐姐伤心,她心里面始终都是紧绷着,无论是十六年前的?真相还是江原的?真相,都是她们之间无法放下的?羁绊。 在幸福老街街口,李疏梅上了祁紫山的?车,一上车,祁紫山就从她扁平的?嘴巴、发呆的?眼睛看出她的?心情。 他将车开出一段路,在车窗镜子里观察她的?表情,微微含笑:“怎么了疏梅,舍不得姐姐了。” 李疏梅朝他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没,可能没休息好。” 祁紫山没再说?什么,而是认真开车,偶尔会偏头看她一眼,似乎是在等待她恢复状态。 李疏梅吹着车外的?凉风,渐渐地心情变得平静,她见车子去?往的?方向并不是市局,便问:“对了紫山,我们去?哪?” “我约了一位教授,是研究欧洲美术史的?教授,他对梵高和毕加索都有?一些研究,我们可以和他聊聊。” 正是因为犯罪嫌疑人在死者雷立轩和佟志广两人的?胃内,留下了梵高和毕加索的?谜语,所以梵高和毕加索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追踪的?重心。假设犯罪嫌疑人是白皇后,她选择梵高和毕加索作为和警方对话的?媒介,那一定有?她的?原因。 走?访欧洲美术史方面专家也许会帮助他们找到这其?中的?奥秘,但是李疏梅也有?自?己的?担忧,她想起上次唐梨音案里,他们最初无法理解朱丞星为什么自?杀时,曾找过一位心理学方面的?教授交流,但结果不尽人意。 不过祁紫山或许有?自?己的?想法,她会始终支持他。 “对了,我找人调查了五年来秦东市,梵高和毕加索‘出场’过的?展览。也收集了在展览里展出的?全部梵高、毕加索作品。” 这些作品当然指的?是梵高和毕加索的?模仿画、临摹画,在许多公共或个人画展里,通常会展示著名的?世界名画仿画,展览者的?目的?当然千差万别,有?的?固然是为了提升画展吸引力?,也有?的?是为了提升画展品质和知名度,当然也有?其?他原因,例如个人喜好之类。 祁紫山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打开扶手箱盖,“里面都是我们对画展里出现?过的?梵高、毕加索作品的?复印版,你可以看一看。” 扶手箱里叠着厚厚一摞画,都是黑白色的?,尺寸a4纸大小?。 李疏梅将之从扶手箱内抱出来,非常厚,大概有?三十四张,这说?明五年来秦东市有?不少画展展示过梵高和毕加索的?模仿作品。 第一张画是毕加索的?《亚威农少女》,这是毕加索非常著名而且具有?代表性的?作品,画中五名裸体少女姿态各异,色块使用?大胆而夸张,散发着十分奇特的?视觉效果。 由?于是黑白色,画的?冲击力?减弱许多,但是就算失去?了色彩,仍然给人以深深的?震撼和吸引。所以这样的?画也很自?然成为画展、艺术展等招牌的?“广告”。 在画下面,有?人用?彩色笔标注了画名和展览信息,这副画是两年前在市中心视觉博物馆,展示的?一个名叫“大写艺术联盟”的?画展,展览时间、展览地点都做了标注,紫山他们调查得很清楚。 第二张画是梵高的?作品,同样标注了展览信息,她继续往下翻,从这些画可以得出,秦东市曾经在不同场合展示过许多梵高和毕加索不同时期的?仿制作品,他们的?作品受欢迎度比较高。 而白皇后选择这两位画家的?名言,和这几?年的?画展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正当她仔细思忖时,一道?微弱的?金色流光像是从窗外飞入,在她手中的?画作上轻轻飞舞流逝而去?。 这幅画一定隐含着某种奥秘,金色流光从未失手,这次也不例外,李疏梅紧紧盯着画,她一定要从中发掘秘密来。 车子缓缓地在一间画室前停下来。李疏梅一抬头,就看到了画室里面挂着的?一副画,和她手中的?画是同一幅画,色彩丰富,是梵高的?一副名作。 “疏梅,我们到了。”祁紫山提醒说?。 李疏梅在车窗外和手里的?画里面来回换了目光,祁紫山也察觉出了不对,她像是有?沉重的?心思,眉头紧蹙,好像是有?一道?难题紧紧困扰着她,他仔细看着疏梅手里的?画,这幅名叫《橘子,柠檬和蓝色手套》的?画,或许是正使疏梅困扰的?作品。 他问道?:“疏梅,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要不我们晚一点再约易教授?” “等等,紫山,我们进去吧。”李疏梅想了许久,仍然没有?什么参悟,她担心耽误了正事,于是微微一笑,“我没想到什么,可能我对画太敏感了,就会胡思乱想。” 她慢慢放下画,“依依不舍”的?眼神从画中离开,两人下车后径直走向“月明”画店。这家画店并非是一间小?房子,而是这条名叫停云街上的一间偌大的?商铺。 这条街也有几分文化特色,有?书店,画店,咖啡店,也有?小?吃店,不过西餐居多。来这里的年轻人明显多一些,但也并不热闹,倒像是市里的?一块不可多得的?文化招牌,因此不痛不痒地存在着。 两人走?进画店,画店里的?画琳琅满目,墙上挂着,地上架着,桌上摆着,让人一时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李疏梅快速打量着画店,这画店就像书店,展示了许多画,都有?署名,许多应该都是美术学院老师或学生?的?作品。 在正对门?的?墙上,挂着几?副临摹名画,其?中一副就是梵高的?《橘子,柠檬和蓝色手套》。 李疏梅的?视线再次被那张画吸引,这幅画的?色彩并不鲜艳,画中事物,橘子、柠檬和蓝色手套,以及背景当中的?箩筐、绿色树枝,都呈现?淡淡的?冷调色,反而衬托出一种沉寂的?美感,它让人有?种呼吸变慢的?感觉。 “你们随意看看。”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画店的?小?门?传过来。 李疏梅一侧头,画店老板是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正打探着进门?的?客人。 “你好,我姓祁,和易教授约好了在这见面。”祁紫山道?。 “噢,两位到了。”画店老板笑脸相迎,“易教授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 由?画店老板带路,李疏梅跟着祁紫山穿过走?廊,一起走?进画店后方,画店老板还介绍说?,易教授是他朋友,平时经常来这里品画。 后面是一座很宽敞的?茶厅,陈设简单,窗明几?净,十分雅致,墙上挂着几?副十分应景的?欧洲风景画,而因此,大家的?视线都会第一时间被色彩斑斓的?欧洲油画夺走?注意力?。 李疏梅的?视线并没有?落入画中,而是被坐在靠窗一张桌前坐着的?男人吸引。 这个男人正在煮制咖啡,他的?身?前是煮制咖啡的?设备,他手掌纤长,动作优雅,咖啡的?香味已经飘入李疏梅的?鼻中。 他应该就是易景行教授,但是李疏梅却有?些好奇,因为这个男人顶多也就三十岁,但实际年龄李疏梅看不出,他穿着笔挺黑色西装,梳着工整的?头型,脸色很白,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显得矜贵,这也是显不出具体年龄的?原因。 就像祁紫山,他实际上二十九岁,但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 当他们走?到桌前,在画店老板的?提醒下,易教授才抬起头来,他适时地打量着祁紫山和李疏梅,末了,十分温和的?目光在李疏梅脸上逗留着。 “你们好,想必是祁警官和李警官,两位请坐。”易教授微微欠身?,做了一个欢迎的?手势。 祁紫山微笑着表达来意:“很高兴能见到易教授本人,你很年轻。” 他示意李疏梅一起坐下。画店老板表示有?事先行离开。 易教授在画店老板踱出一段路后,嘴角才微微一弯:“你们也很年轻,更应该说?是年轻有?为。两位,咖啡习惯吗,这是我特意给你们煮的?咖啡。” 祁紫山看了看李疏梅,李疏梅微笑点了点头。 易教授动作十分优雅,给两人倒了热烫的?咖啡,还询问要不要加咖啡伴侣,他说?他喜欢喝苦咖啡,入味,但是也会听客人的?意思。 李疏梅也不想太麻烦,就随意道?:“我都行。”她很少喝咖啡,她一直觉得喝手工咖啡很麻烦,所以也就喝过一些袋装咖啡。 咖啡好了以后,易教授慢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李警官就是市局的?画像师吧?” 李疏梅一愣,她望了一眼祁紫山,以为是他告诉对方的?,但紫山也是第一次和易教授见面。 她回答:“对,您怎么知道??” “我自?幼喜欢画画,特别是油画,当然对本市一些比较有?名的?画家都比较感兴趣,但李警官,我是从报纸上了解的?。” 李疏梅恍然大悟,市局确实报道?过有?关她的?新闻,她虽然没有?接受采访,报纸上也没有?实名,但是只要一打听,或许就能知道?是她。这说?明易教授的?社交范围比较广。 他是市美术协会副主席,因此如果认识一些体制内的?人并不难。他其?实大可不必说?这些,但是李疏梅觉得他仅仅是在拉近彼此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