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你提的,我当皇帝你又求复合》 第1章 休书 (从此刻起,殭尸吃掉了你的脑子,哈哈哈哈哈哈) “萧寧,和离这件事,今天就这么说定了。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大尧国,松河县,昌南王府內。 一衣著华贵的女子,脸上满带著高傲之色,严词道。 在其对面,是一个神色慵懒的男子,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和个退休老大爷一般,坐在太师椅上,悠閒愜意的晒著太阳,时不时打个哈欠。 显得毫不在意。 他眉宇之间英气十足,如若不是因为这副玩世不恭的態度,端庄起来,光靠这脸,说不定就能上个什么天机山公子榜前三甲。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这座王府的主人,於七年前继承了昌南王爵位的昌南王,小王爷萧寧! “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对方没有一点反应,女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 要知道。 在以往,別说自己提和离了,就算隨便咳嗽几声,对方都得过来给自己赔笑脸。 不然,自己也不可能跟他到今天。 “你整日不是去教坊司,就是勾栏赌坊,荒淫无道,不思进取。” “兵家之事半分不知,文理之事半分不晓。” “我实在是,不想再跟著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紈絝搅合在一起了。” 女子的话中仿佛带著刀子,句句刺人心。 神情之中,更是满满的嫌弃和高傲。 大院內。 二房太太训斥王爷,这样的事情,僕人们已经屡见不鲜了。 可是,今天这样的情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准確点说,是今天这个態度的王爷,他们第一次见。 以往,在被训斥时,王爷都是低头认错,不断求情的那一个。 可今天,不知道什么情况,王爷好像完全变了。 佣人们纷纷躲在远处,悄悄地打量著今天,看起来如此陌生的王爷,以及这场闹剧。 大大的太阳下。 萧寧眯著眼睛的打量著眼前的女子,神情玩味。 这女人漂亮么? 嗯! 很漂亮。 只可惜,性情卑劣,不是什么良人。 这会,对方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著。 “和离之后,王府之內的金银財帛和房契地契,八成都要归我所有!” “这么多年,我在王府內没有功劳,那也是有苦劳的。” “除此之外,你要签一份和离的凭信,保证从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 “以后,昌南王府出了任何事情,跟我杨家都没有任何关係,不诛连,不连坐!” 终於。 在听到这里后,萧寧终於是忍不住了。 这里是一个,与前世地球都不同的朝代。 男尊女卑、君臣之別、皇室和白衣之差依旧存在,但並不如地球的古代那么明显。 否则。 就这一句话,自己就可以给这女人来一波九族消消乐了。 “噗嗤……” 他坐在躺椅上,直接笑出了声。 呵呵,这算盘可都打到自己脸上了啊,算盘珠子都崩自己脑瓜子上了。 “你笑什么?” 见萧寧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和以往完全不同的表现。 杨千禾心中犯起了嘀咕。 这傢伙,难不成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疯了? “首先,说到我紈絝,荒淫无道这一点。在我印象里,你在赌坊里的银子比我还多吧。” ??? 此话一出,杨千禾当即变了脸色! 什么情况? 这萧寧,怎么突然就敢跟自己翻旧帐了? 以往,他可是从来不敢的? 毕竟,他是那么的珍惜自己,那么的爱自己! 对自己完全就是言听计从! 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其次!说到財產的事情。呵呵,你我相识十三年,敢问,你在我昌南王府,除了吃喝玩乐!” “赌牌,弄得王府乌烟瘴气之外,你还有什么苦劳?” “不要忘了,在认识本王前,你只是一个婢女!你的父亲,如今的杨尚书,无非也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穷秀才!” “你们杨家有如今的地位,全部是靠著我昌南王府的权势。” “如今,你想要跟我昌南王府恩断义绝?好!我答应你!” “拿笔来!” 萧寧大手一挥,喊了一句。 一眾僕人们见状,纷纷慌了神。 著急忙慌的端来了笔墨纸砚。 下一秒。 就见萧寧毫不犹豫的在眼前的纸张上,写出了两个大字! 休书! “你的要求,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你杨家与我昌南王府,再无半分关係。” “不过,財產的话,你一分没有。现在,你可以滚了!” “最后,给你个忠告!既然你来我昌南王府的时候,杨家什么也不是。” “那么,我昌南王府就能让你离开时,杨家依旧什么也不是。” “来人,本王累了,送客。” 萧寧说完,將写好的休书往地上一丟,再次臥在太师椅上,晒起了太阳。 他面容平静,眉宇之间,依旧掛著如初的慵懒,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 杨千禾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场面收场…… 更没有想到,对方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只是,和离相对於被休,那可完全是两码事啊! 自己提和离,逼著对方写凭信,丟人的是昌南王府。 可如今这个场面,很显然,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虽然对於萧寧,她没有任何感情。 但说实话,这一刻,她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不是因为要跟萧寧分开,而是因为,萧寧对自己態度的转变。 “杨小姐,请吧!” 在没有了昌南王府二房太太的身份后,很快,一个一直就忠於萧寧的僕人,已经过来赶人了。 在昌南王府,虽然昌南王萧寧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紈絝废物,但由於大房太太的调教管理。 家里的僕人,对这个昌南王那可都还是尊敬的很的。 杨千禾悻悻的捡起了地上的休书,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跡。 字如游龙,苍劲有力。 杨千禾第一次发现,这个自己相处了十三年的枕边人,竟然破天荒的能写一手好字? 这力道,这笔触,毫无疑问的大家手笔啊! 不应该啊,自己印象里,萧寧哪懂得什么文房四宝啊? 草草的看了几眼这个凭据后,杨千禾没有再多想。 看著开始过来,赶自己出府,仿佛在催促丧家犬一般的僕人,她恶狠狠地盯著萧寧,道: “好,咱们走著瞧!” “至於你那什么忠告?呵呵,你以为如今你昌南王府,还是当年如日中天的昌南王府?” “你那便宜老子在的时候,兴许你们还有这底蕴。” “如今,昌南王府交到你手上七年,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跟我杨家比?你昌南王府也配?” “至於那些金银財帛,今日你不给,相信我,他日,定然有你求著我杨家拿走的时候。” 说完。 她转头离开,眼眸之中再无半分留恋,反而多了几分解脱。 对於杨千禾的贬低,若是一般人,怕是早就暴跳如雷了。 可是,一向里脾气就不怎么好的昌南小王爷,今天却是破天荒的压住了以往的性子。 別说生气了,甚至就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就那样坐在太师椅上,迎著太阳,微眯著眼睛,面容平静。 杨千禾打量著这个,情绪管理突然强到了可怕的傢伙,再一次有些心惊。 良久,萧寧才缓缓开口: “如日中天也好,强弩之末也罢。” “我今天说的话,三个月后,自有分晓。” 第2章 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对於杨千禾来说,今天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回去的路上,马车內。 杨千禾的贴身丫鬟春苗正纳闷的盯著自己的主子。 “姐姐,虽然这薛王爷平日荒淫无道了一点,可是,昌南王府是真正的富贵之家啊!” “而且,姐姐你如此贪玩,他也不会管你,平日里对你也是言听计从的。” “按照前几天,老爷的密信,当今皇帝驾崩,没有子嗣,朝中的大人物想要让他当皇帝。” “他当了皇帝,你就是皇后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而且,以他对你的偏爱,你把大房给挤掉都很有可能!所以,我有点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不当皇帝,咱们可以留在王府。反而他要当皇帝了,我们却要赶紧与他切割呢?” 春苗是杨千禾最信得过的丫鬟。 可以说,杨千禾的所有事情,她都知晓。 对於春苗的疑问,杨千禾冷冷一笑,道: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他要继承皇位了,咱们才要赶紧和他切割!” “你想想,他一个紈絝王爷,整日除了赌钱、玩女人,什么都不会,朝中那些大臣为什么要选他当皇帝?” “无非,是想让他当个傀儡,觉得他好操控罢了!” “所以,这皇位对於他来说,那不是高高在上的宝座,而是一个火坑啊!” “那些大臣能把他捧上去,自然就能把他拽下来!” “现在不跟他切割清楚,以后一旦夺嫡风起,再切割可就晚了啊。” “更何况,根据我爹的消息,这次那些大人物让他入京,一共就摆给他两个选择。” “听话,或者是,死!” 杨千禾神情冰冷的说著,仿佛已经看见了昌南王府覆灭的那一天! “啊,可是,就没有可能,他可以过去,稳定局面,当一个真正的皇帝么?” “如果这样的话,咱们可就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啊!” 春苗看起来,还是天真了些。 对此,杨千禾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道: “就凭他?呵呵。你当京城的那些大老爷们,都是吃白饭长大的?” “现在京城的那漩涡,可是隨时都能淹死人的。” “萧寧?他就是一条不会游泳的旱龟。相信我,去了京城,他活不过三个月,必死无疑!” 说出这句话时,没来由的,杨千禾的脑海之中,突然迴荡起了离开前。 萧寧曾经说过的,三个月后,自有分晓。 想到这个画面,她的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不知为何,今天,萧寧的这句明明没带有任何威胁的话语,却总能让她耿耿於怀。 她总觉得,这个萧寧,好像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听完这个解释,春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姐姐,具体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但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 “你是想说,今天萧寧对我的態度吧。说实话,这点,我也没有搞清楚。” 提到这个话题,杨千禾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疑惑。 这也是今天,她没有想通的话题。 今天萧寧对自己的態度,实在是跟以往差太多了。 他那狠绝果断的態度…… 高高在上的姿態…… 可以说,今天的萧寧,自己就好像从来不曾认识他一般。 对了,还有他那一手好字…… 以及最后,他明明应该像往常一般暴怒,大砸家具,却云淡风轻的情绪。 “姐姐,今天的王爷,我確实觉得,有些陌生。” “如果,如果我这是第一次见王爷,我会觉得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就刚才,他说送客的时候,我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老王爷的气质。” 她说的,是曾经叱吒风云的老昌南王,萧洛。 “还有,姐姐你都这么说话了,他也不生气。我觉得,就算是老王爷,听了这话都会被气到的。”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才是真正的王爷,他一直都在藏拙?” “藏拙?” 杨千禾將这二字默念了一遍,摇了摇头。 “不可能!” 以她对於萧寧的了解。 藏拙这种事,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只会玩女人,赌牌都贏不了的废物身上? 另外一边。 在杨千禾离开之后。 萧寧从太师椅上,缓缓坐起。 呵呵。 这个贱女人,终於是提出了和离了啊。 十年,十年啊。 你可知道,这十年自己是怎么过的么? 萧寧。 穿越者! 来到这个中武江湖和朝堂一脉相承的世界,已经十年了! 和其他很多穿越者的苦逼开局不同,他穿越即巔峰! 他的父亲,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 自己,则是皇帝的亲侄子! 妥妥的皇亲国戚! 只是,在这个朝代,什么男尊女卑,君为臣纲之类的尊卑关係,远不如自己所了解的那般罢了。 自己这王爷身份,似乎就没那么好用了。 这也是为什么,那杨千禾在自己昌南王府,敢如此囂张跋扈的原因。 兴许,是自己穿越的天赋点全部点在了家世上的缘故。 萧寧穿越过来,除了身份背景之外,一无所有。 没有系统,没有啥老爷爷,唯一有的,就是一块不知道啥用,最近才看出点端倪的破石头。 要说唯一过人的地方,大概也就是,他的悟性好像有亿点高。 无论是什么江湖上的武学,还是什么医术等等等等,他都是一学就会…… 萧寧原本是打算,混吃等死,当一辈子的废物王爷的。 和他穿越过来前的前身一样,每天混跡於赌坊、青楼教坊司。 没事勾栏听个曲,船赏个灯,多么愜意? 直到,后来他发现,一旦你身处漩涡中的位置,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要避开,就能避开的。 当今皇帝一直没有子嗣。 因此,作为皇帝的亲弟弟,自己的便宜老子一直受到猜忌。 並在自己穿越而来的第三年,意外身亡。 至於是否是意外? 悠悠江湖,森森朝堂,谁知道呢? 自那以后,萧寧终於意识到了,有些事情,自己是躲不开的。 於是乎,他细细的打算了一下,最终確定,自己至少要在两个地方,拥有一定的能力,方能保住性命。 一,是情报。 情报,在权力斗爭中,这是最重要的筹码! 往往是把握先机最重要的因素。 二,是武学。 这可是个中武世界,虽然不至於动则一拳震碎虚空,一步可行千万里。 但以一敌百、杀人於无形,剑动天门,剑意开山的高手,还是有的。 十年运筹! 他一面以所谓荒淫无道的形象,让朝中那些老傢伙放鬆警惕。 一边儘可能的打造自己的情报组织,加强自身的武学修炼。 他没有別的目的,更没有更大的野心。 唯一的想法就是,一旦东窗事发,自己可以率先知道,做出应对。 同时,有一身武学在手,也好保证自己,以及妻儿老小一个周全。 然而。 就在一个月前,他手下的情报组织,打探到了一个消息! 老皇帝,驾崩了! 只是,宫中一直秘而不发罢了。 更要命的是,老皇帝到最后,也没有造出来个子嗣。 按照皇位的继承礼法。 老皇帝撒手归天后,有权继承皇位的,大概有五六个跟自己身份处境差不多的王爷…… 而京城如今权势最大的一帮人,大抵是想找个傀儡,当牵线木偶的。 可想而知。 萧寧,一个整天混跡於赌坊、教坊司,没有半点长处的废物紈絝,简直就是完美人选啊。 从十几天前起,萧寧就发现了,开始不断有人,在背后跟踪调查自己。 想来,是京城那些大人物在考察自己。 今天。 杨家那边如此著急的提了和离,似乎生怕和自己沾上半点关係。 想来,是担心自己一旦继位,以后出点事,怕被连坐吧。 这么说的话,京城那边的论调,应该是定下了。 那詔自己进京继位的万臣詔,应该也快到了吧。 皇位! 呵呵,既然,你们觉得我是个提线木偶,那咱们就好好玩玩! 就在萧寧思考间。 他的身后,一道黑色的身影,无声落地。 “王爷,京城那边的事情定了,詔书七日內,就能送达。” “好。” 萧寧摆了摆手,玩味的走向院子內已经种了四年多的竹子。 眾所周知,竹子种下之后,需要三到五年的扎根时间。 隨后,就会以每天三十厘米左右的速度,仅需六周,便可一飞冲天。 “自是汝才难用世,岂真吾相不当侯” “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萧寧默念著,再次拿起了笔墨纸砚。 落笔,三字。 和离书。 第3章 巾幗才女卫清挽,和离? 萧寧一共就有两房太太。 这还都是他穿越而来时,就已经全部娶进门的。 二房太太,杨千禾,可以说就是个想要靠著昌南王府,为自己家族谋利益的婊子。 对於这个女人,萧寧那是真的厌恶! 只可惜,为了藏拙,他只能苦苦忍了十年。 十年里,靠著昌南王府的权势,不断吸血,杨父从一个没有功名的穷秀才,成功走进了朝堂中心。 如今,那是六部尚书之一。 想来,要不是因为自己马上要被京城的大人物们算计,还不知道他要利用昌南王府的便利到什么时候啊…… 相对於她,大房太太,卫清挽,则是萧寧来到这个世界上,所遇到的对自己最好的女人了。 二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两家是世交,父母从小就定下了媒妁之言。 长大后,出身將门之后的卫清挽,巾幗不让鬚眉,逐渐在朝中声名鹊起。 她不仅精通武略,兵法,关键是还有一手的好文采。 世称大尧第一才女! 卫清挽是个传统的女人。 她的身份和才气,显然和萧寧这个早早就在王侯圈子出名的紈絝,是完全不对等的。 可是,她最终依旧履行了婚约,嫁给了萧寧。 自从进入王府后,她恪尽职守,主內又主外。 可以说。 在这个人心纷杂,权谋算尽的大尧国內。 昌南王府要不是因为有卫清挽在挑著大梁,昌南王府可能早就荡然无存了。 怕是早就被別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不少覬覦昌南王府的人,都是因为卫清挽的存在,才一直不敢出手。 可以说,萧寧这些年可以平安活著,都是因为活在卫清挽的庇护之下。 甚至! 在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那一年,自己因为对於大尧国完全不熟悉。 做出了被称为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差点被砍头。 那一年。 恰逢是大尧邻国下燕挑衅边境,敌我实力悬殊。 是卫清挽,只带了一万兵马,打贏了对方的十万兵马。 最终才求请皇帝,免了萧寧的死罪。 据说,那场战爭,上战场的一万多人,最终活下来了仅仅数百人。 卫清挽身中三箭,差点就死在战场上。 可是,她硬生生的挺到了回京,亲眼见皇帝免了萧寧的死罪,平安回到了王府后,才倒下。 至今,她的前胸之上,还有三处触目惊心的伤疤。 后来,陆寧听说,原本,卫清挽是不用去战场的。 但为了救萧寧,这是她唯一的办法。 当时,老皇帝好像还给了她一个保证! 朝中无將! 如果她愿意上战场,无论她是打了胜仗,还是为国捐躯。 都赦萧寧无罪! 她是在用自己的命,换萧寧的命! 如此救命之恩,萧寧又怎能忘记?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女强人,对萧寧这个紈絝,这个被所有人瞧不起的紈絝,却是说一不二,言听计从。 更是把家里的下人,也都训的对萧寧恭敬有加。 她毕竟还是个传统的女人,对於所谓大尧崇尚的女德,恪守森严。 在她心里,萧寧是他的丈夫,就是她的中心,她的一切! 这么多年,藏拙的萧寧哪怕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一直在外面鬼混,她都毫无怨言。 默默地为王府操持著一切。 可是。 今天! 萧寧的这封和离书,就是写给她的! 原因,则是因为天机山! 天机山,號称是天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情报机构。 就在几天前。 老山主给自己传来信件: “不做此为,髮妻將亡。” 萧寧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来的这等预言。 但一般来说,天机山的断言,都是根据其所知的情报,对未来进行推论演变,准確度极高。 按照天机山的说法,自己此去京城,卫清挽一定不能跟著。 三年时间,或者扳倒穆党。 两者完成其一,此言方能作废。 否则,若卫清挽跟自己入京,接下来的三年,卫清挽有很大的概率,会死! 若是卫清挽不入京,这份劫难,则是很大概率会落在自己身上。 自己需要倍加小心。 说白了,这就是以身挡劫。 至於为什么要和离,以卫清挽的性子。 萧寧很清楚,除了这般以外,其他办法,无论是跟她说清楚,还是其他,都是根本就赶不走她的。 她是不会任由自己一个人,踏足这龙潭虎穴的。 更何况,还有天机山这“挽儿入京,劫难在挽儿。挽儿不入京,劫难在自己”的断言。 自己一旦跟她说清楚这一切。 不和离,她就一定会跟自己自己前往,寧可劫难落在自己身上, 纵死而不退,也不会让萧寧去冒险。 卫清挽! 萧寧一笔一划的写著,很快,一封和离书就搞定了。 於是乎,他从太师椅上坐起,三两下就走到了大房所在的西厢房。 萧寧推门而入。 和杨千禾的房间奢华富丽不同,卫清挽的房间陈设简素,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她本人呢,同样身上没有什么名贵的头饰、簪子等物件。 说实话,就这打扮,奢侈程度甚至不如普通的大户人家。 身上唯一的一件装饰,是一块腰牌。 木质的,上面还有著几个幼稚的字眼。 那是萧寧刚刚穿越而来,学写字时,亲手给她做的。 她一直戴到现在。 卫清挽毕竟是將门之后,平日里的穿衣风格,都会带著几分武人的气息。 可是。 今天的她,却是穿了一身传统的女人衣裳。 手中,还拿著针线,在做著女红。 要知道,卫清挽是什么人啊? 军中说一不二的女中豪杰,她拿起针线来,那可不是一件普通事。 莫非,又快要到了寒衣节了? 寒衣节是个传统节日,起源於周朝,流行於北方。 这一天標誌著严冬的到来,所以是给自己的爱人、父母等,送御寒衣物的日子。 自从穿越而来。 卫清挽每年寒衣节,无论多忙,都会停下来,帮萧寧做一身衣裳。 技术呢,也从一开始的光扎手,变得愈发熟练了。 这会。 她坐在床头,靠著窗户,正专心致志的穿著一针一线。 她时不时的拿著针挠挠头顶。 嘴角带著满意的笑容,阳光挥洒在她的身上,是如此的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也不知道,这春风般的温和,究竟是来自太阳,还是来自佳人。 “嗯?寧哥,你来了?” 听到推门声,卫清挽抬起头,小脸如盛开的朵瞬间绽放般。 笑容洋溢满面。 此时此刻,她的笑是如此温婉,充满了爱意与关切。 萧寧知道,这是独属於自己的。 只有在自己面前,卫清挽才会流露出小女人的这一面。 “又做衣服呢?” “嗯,快要到寒衣节了么?如实交代,今天又输了多少钱啊?” 卫清挽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打趣道。 “还有,又睡了人家谁家的姑娘啊?” “我可跟你说,外面的女人,都是妇女蛇,小心哪天被咬了,我可不救你。” 对於萧寧的荒淫,卫清挽自然是听过的。 只是。 她能做的,无非也就是这样,用开玩笑的口气,时不时的警醒一下萧寧。 哎,这样的女人,又有谁能不爱,谁能不珍惜呢? 只是,萧寧今天,必须要將这休书,交到她的手上,狠狠地伤她一次。 当然了,休她是假,护她是真! “哈哈,哪有啊。” 萧寧摆了摆手。 “那个,衣服就不要做了吧。今年,应该是用不到了。” “我们,和离吧!” 第4章 十年知遇两茫茫,今日別,痛断肠! 当萧寧说出这句话时,卫清挽正在穿刺著下一针。 伴隨著萧寧的话,她一个恍惚,针尖直接刺进了肉里。 可她,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一般,整个人就那样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良久。 她才回过了神来,红了眼睛,湿了眼眶。 “寧哥,你,你没有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么?” “可是,为什么啊?” 卫清挽不解的盯著萧寧。 “是不是又有谁家的混蛋胡说什么了?跟我说是谁,我去掀了他家王府!” “寧哥,外面的那些閒话,你不用在意的。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你配不上我。” “能够嫁入昌南王府,我很知足的。我从来没有觉得委屈,我觉得在王府过的很开心。” 卫清挽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萧寧听了外面的閒言碎语…… 对此。 萧寧摇了摇头,摊了摊手,道: “与此无关。只是,我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我就要当皇帝了。” “但是,代价是,我需要明媒正娶皇太后赐婚的皇后过门。你很好,但是,我实在是捨不得这皇位。” “只有和离,我才能更进一步。” 这些理由,什么需要明媒正娶皇后,自然都是假话。 倒是京城有些大人物,的確有这方面的意思。 他原本是想说些更伤人的话的,但是萧寧真的说不出口。 萧寧说话时,刻意的转过了身子,不看卫清挽。 因为。 说出这些话时,他能想像到卫清挽绝望的表情。 “皇帝?你要当皇帝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对於朝局,卫清挽还是了解一些的。 听了这话,她很快就回过了味来。 “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老皇帝驾崩归西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这次,京城的嘴挺严啊。寧哥,你不要衝动,更不要轻信別人。” “什么皇位不皇位的,咱们不能要。不然,一旦进入了京城,你就仿佛是羊入虎口!” “相信我,这个白送来的皇位,绝对不如你这个閒散王爷来的舒服。” “至於什么皇后赐婚,她们无非是想保住自己的位份!” 卫清挽终究还是被萧寧搞得,乱了心神。 她能想明白京城的事,却忽略了萧寧是怎么知道的,自己要当皇帝了…… “这些话,你不用再劝了,我意已决。” “王爷没有皇帝舒服,你当我是两岁小儿,很好骗么?” “不用再说了。这些年,你对我昌南王府,確实有恩,这些我都清楚。” “所以,这次进京,昌南王府的金银財帛,我一文不取,全归你。” “昌南王府我已经卖给了別人,原本是打算去边陲近海之地过閒散日子的,所以在那里买下了万亩田地,种下了千亩桃林。” “那处宅子,也赠与你。以后,你就去那里过日子吧。” 萧寧说完,狠狠地將和离书拍在了桌案之上。 身后的卫清挽,已然是泪流满面。 这是萧寧第一次,见卫清挽哭。 当年,卫清挽从战场回来没有掉一滴泪! 从后背取出带著双倒勾的追魂箭时,依旧没有掉一滴泪。 今天。 她掉泪了。 她目光空洞麻木,仿佛整个人的魂都被抽走了一般,道: “不,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卫清挽的声音,愈发低沉。 萧寧却依旧是老样子。 重声道: “事情,就这么定了!琼州的地契、田契,我已经让人准备好。” “王府的金银財帛,也已经全部打包完了。这些东西,够你们卫家十辈子的了。” “就这样吧,今日日落之前,搬出王府。”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卫清挽自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整个人逐渐,恢復了平静。 只见。 她神情落寞,整顿了一下衣裳,擦乾了干红的眼角,固执道: “知道了,我缝完这最后几针就走。” “今年入寒早,我帮你做的厚了一些。热的时候,不要忘了减衣。” “去了京城,一切都要三思而后行。我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为你撑腰了……” “还有,若有机会,別忘了去看看郭大相,我们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去过他的府上了。” “想当初在书院,郭大相是这么的宠我们。当年的那件事,终究是咱们萧家,欠郭家的。” “你知道,我是哪一年,决定要嫁给你的么?” “还记得有一年,大概是十年前吧,你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对於大尧的礼法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时候,我们害怕王夫子训斥,所以也不敢跟別人说,只能是偷偷地补习。” “我偷偷教你写字、礼法,你就给我买葫芦吃。其实,我不爱吃的。” “你给我买葫芦,给我做腰牌,在上面写著你刚学会的字,歪歪扭扭的。” “有次咱们在书院翘课,偷偷溜去京城回家晚了,有一伙歹人拦路。你明明从小就不会武功,却硬要站在我身前,结果被打的满身是伤。” “后来,我把那人杀了,你嚇得魂不守舍的,三天没有睡著觉,一直在问我为什么要杀人……” “我就是那时候动心的啊,就是那时候,我爱上了一个如此真实,明明什么都不会,却愿意为我出头,满眼都是我的男子。” 卫清挽一字一句的说著,回忆起这些时,嘴角始终带著笑意。 “所以,这么多年,哪怕你贪玩了些,紈絝了些,我依旧都可以接受。” “甚至,我依旧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萧寧站在门前,静静的听著,不知何时也红了眼眶。 原来,她爱上的不是那个出身大尧的萧寧。 而是自己这个,穿越而来的冒牌货。 原来,她是那个时候爱上自己的。 从始至终,她爱的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 萧寧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真的害怕再听下去,自己一个心软,就把一切都摊牌了。 但他深知,一旦自己摊牌,將天机山的推论告知。 以卫清挽的性子,自己是绝对赶不走他的。 而她若留在自己身边,接下来的一年,死亡將至…… 萧寧快步离开。 只剩卫清挽一人,孤孤冷冷清清的坐在房中。 嘴角带著笑,笑意带著怀念和不舍。 一边缝著衣服,一边絮叨著往事…… 萧寧一路上前,一直走到距离卫清挽闺房极远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看著门框內,那个驻足在门口,同样凝望著自己的身影。 不由得万千感慨。 哎,这註定是一条孤独的道路啊。 我又何尝,不想和你一起动身琼州,过閒散生活? 只可惜。 一旦被京城那些大人物选中,这就註定是一条避无可避、九死一生的道路。 又岂是我们想不去,就能不去的? 或许,我是有所准备。 但如今京城中穆党、太后党、清流党纷爭混乱。 京城外和自己同样身份的五个王爷,更是在自己的领地內励精图治,意指那至尊之位。 內忧如此,外患更甚。 如此艰险的局面,哪怕自己身后势力悠悠,依旧很难有必胜之把握。 更何况,还有那天机山的断言。 就这样吧。 这一次,我若是死,也就死了。 留下的一切,足够你过富足的生活了。 如果我能活下来。 三年时间为限! 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娶你入皇室,带你扬鞭纵马,走遍万千繁华,看遍浮世天下。 第5章 王夫子 昌南王府紈絝小王爷休了大尧第一巾幗才女卫清挽? 这要是放在现代,那是妥妥的uc系新闻。 炒上微博热搜,霸榜个一周,完全不是问题。 萧寧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註定要掀起风波的。 可是,这件事情,他还就是要闹大,闹得人尽皆知。 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 本质上,和杨家爭先恐后的跟自己昌南王府做切割,有著异曲同工之妙。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卫清挽已经跟我昌南王府没有关係了。 以后,你们要对付昌南王府,直接来找我就行了。 卫清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萧寧不清楚。 她什么都没带,孤身一人上路。 不过,她平日里调教出来的,只听从自己命令的僕人们,在这一刻却是发挥了作用。 眾人纷纷搬上了几十口大箱子的金银財帛,房契地契,一起动身上路。 待到她们离开后,整个王府,瞬间就冷清了下来。 如今的萧寧,也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了。 眾人离开之后,萧寧又去了一趟卫清挽的闺房。 里面摆放著的,是一件刚刚做好的衣。 此时,还远远没有到穿衣的时候。 萧寧却硬是將衣穿在了身上。 夜色之下,他盯著卫清挽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最多三年,一切应该就有定论了。” “到时候,我会將皇后的凤服,亲手送到你手上!” …… 卫清挽离开后,第一场风波是在昌南王府內掀起的。 始作俑者,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者。 王夫子。 当年的老皇帝的父亲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是伴读。 后来具体因为什么原因,萧寧不知晓。 总是,之后他在松河县的香山脚下,开了一所香山书院。 王夫子王之山,在朝中那可是颇具威望的。 哪怕是如今,只要他愿意去朝中说句话,依旧可以说得上是一言九鼎。 跺跺脚都能让京城抖三抖的存在。 他的第一批学生,如今不少身居朝堂中心。 同时,他即是当年卫清挽的父亲,和自己的便宜老子的老师。 也是自己和卫清挽的老师。 堪称是两代王师。 要说所有的弟子里,他最喜欢偏爱的,自然是非卫清挽莫属了。 最討厌最看不上的,则是萧寧。 一直以来,他见到萧寧,永远都是一句满是嫌弃的: “孺子不可教也。” 对於萧寧,他不只是嘴上说说的嫌弃,那是真的看不上。 尤其是萧寧成了人尽皆知的紈絝子弟、荒淫无道的代表后。 他更是直接下令: 不允许萧寧说,自己受教於香山书院,省的坏了自己的名声! 自从老昌南王去世后,他更是断了与昌南王府来往,就更別说拖著年近七旬的老骨头架子,亲登昌南王府的大门了。 王之山素来有高人风骨,自然是爱惜羽毛的。 萧寧对他的评价呢,则是: 老天给了他孔夫子的文才,偏偏又给了他张飞李逵般的气性。 他的脾气,实在是火爆了亿点。 哪怕是如今都快要七十了,依旧是一点就著。 “萧家小混蛋,你给我开门!” 夜半子时,就连鸡犬都睡著的时候。 王之山拿著一根戒尺,来到了昌南王府的门前,开始哐哐的砸门。 萧寧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王之山对卫清挽,那可是当成亲女儿的。 现在,卫清挽受了委屈,被自己休了。 他不来出头就怪了。 来了也好。 如今,自己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前往京城,智囊团还是需要的。 而王之山这个,在朝堂之上既有地位,胸中又有沟壑的老版本玩家,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同样在萧寧的计划之內。 大门被敲打的直作响,发誓再也不和昌南王府的紈絝子弟有半点来往的王之山,如今丝毫不怕別人看见,他又和昌南王府有联繫了。 连自己最爱惜的羽毛都不在乎了,由此可见,这傢伙对卫清挽,究竟是有多溺爱啊。 “王夫子,来了来了!” 萧寧听闻,连连迎了出去。 他就等著对方上门了,然后看看,能不能把对方忽悠上自己的贼船…… 府门打开。 王之山二话不说,招呼都没有打,更没有什么见礼。 对著萧寧,迎头就是一戒尺对著萧寧招呼了上去。 香山书院不仅仅教书育人,同样也传授武学。 王之山自然是有武学在身的。 不然,近七十的年纪,哪还能这样风尘僕僕的上躥下跳。 王之山是真的被气到了,手中虽然拿的是戒尺,使得却是剑术。 这一击更是用尽了全力,丝毫没有顾忌,萧寧这傢伙从小就不会武学…… 他就是要狠狠地修理这廝一顿。 让他疼个十天半个月,让他下不来床最好! 然而! 让王之山没有想到的是。 当他手中的戒尺,即將点在萧寧胸前的剎那! 那个站在月色下,依旧一脸玩世不恭的青年。 却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侧身,就这么將这一击躲了过去。 可不要小看,这一个简简单单的闪身。 这闪躲看似简单,实则需要很快的反应,没有点武学功底,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更何况,就在萧寧闪身的一瞬间,他脚下的步伐还很有章法。 王之山总觉得,自己在几十年前,似乎见过这样的步伐。 似曾相识! ??? 看著如此轻鬆写意,就躲过了自己全力一击的萧寧。 王之山第一次愣住了。 不应该啊。 在自己印象里,萧寧一直都是个超级紈絝,无论是武学,还是琴棋书画,他是样样不行…… 从自己的香山书院离开时,他已经十七岁了,承袭昌南王爵位都两三年了! 那个时候,他可还任何武学都不通啊? 连个八九岁,会点武学的孩童,都够呛能打过! 什么时候起,这小子竟然有了一身,如此精湛的武学? 甚至,连自己的全力一击,都躲了过去? 王之山面露疑惑。 他虽然鲁莽,眼睛却是毒辣的。 眼前此子有没有点真功夫在身,行家往往一眼就能看破。 “你个混帐东西,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混帐!” 王夫子第一击被躲过,恼羞成怒接著又是好几击出手。 结果还是一样。 通通被萧寧躲了过去,且大气都不喘一下,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如果说,刚刚的第一次躲过去,是巧合。 那现在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了。 短短几年的时间,这萧寧似乎真的学了点什么武学…… 王之山面色郑重了几分。 打不中萧寧的他,只能是收起了戒尺,开始嘴炮攻击: “我问你,为师以前怎么教的你?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这么多年,挽儿那丫头对你不好么?你就因为外面那些鶯鶯燕燕,把她休了?” “嗯?你怎么想的?你就算不成器,好歹也跟为师,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怎么?那些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萧寧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的站在月色下,孤孤零零。 他望著王之山,一语不发。 直到对方骂够了,他才陡然开口。 “並非,我想要这么做。只是,我被京城的那些人看上了。” “夫子,我要当皇帝了!” 第6章 萧寧,不一样了! 这一刻。 萧寧说话的时候,身上的气质突变。 以往,王之山熟悉的那几分荒淫、紈絝,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深沉与老练。 对於萧寧的变化,王之山再次一愣。 他睁了睁眼睛,重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前的萧寧。 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个傢伙,他从来都不曾看得入眼的傢伙。 好像跟自己的印象里,变得不一样了,大相逕庭! “皇帝?怎么?当皇帝了不起啊?当皇帝,挽儿那丫头就配不上你了么?” 王夫子依旧没有適应萧寧的转变,依旧还在站在以往和萧寧谈话的思想层面,说著些俗话。 直到。 见王之山这个样子,萧寧再次嘆了口气: “夫子,难道真的听不懂我说的么?” “我说,我要当皇帝了啊!我,一个紈絝王爷,何德何能啊?” “你应该知道的,此去京城,必然是一条九死一生之路。” “京城的那些大人物能让我当皇帝,就能让我昌南王府从大尧国消失!不是么?” ??? !!! 终於。 这一次。 听完萧寧的这些话。 王之山总算是,明白了萧寧的话外音。 事实上,並非王之山一开始没有听出,萧寧话里话外的意思。 只是。 以往萧寧给他留下的紈絝印象,让他先入为主的觉得,萧寧看问题,根本就看不到如此深刻的层面。 如今。 萧寧直接把话说透了,他才相信,萧寧是真的看到了这件事里面,最內里的玄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紈絝的昌南小王爷,也能如此理性、深刻的看事了。 萧寧! 真的变了! “呼……” 这下,王之山的脸色彻底缓和了。 胸中的怒气,已然消退。 他白了萧寧一眼,收起了戒尺: “你现在,还算有几分我香山书院弟子的样子。” “我记得萧洛那傢伙还在世时,你王府后园有一处小茶亭,去泡壶茶来。要今年最新的竹叶青!” 王之山说著,自己一个人率先,轻车路熟的去了茶亭。 萧洛,就是萧寧的便宜老子。 萧寧听后,连连去取茶,之后跟上。 茶亭內。 月色下。 二人対座,中间是萧寧刚刚点燃的炭火,以及煮的“咕咕”直响的热水。 “所以,你跟挽儿和离,是担心此去京城,万一东窗事发,还能给她留个周全?” 王夫子白了萧寧一眼。 直至这会,他依旧觉得,这种事不像是曾经那个,自己最瞧不起的紈絝弟子做出来的。 “不仅如此,师尊有没有想过?如今,为什么没有人敢欺负我昌南王府?” “切,这还用说,自然是因为你昌南王府有挽儿那丫头撑腰!也不知道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挽儿那傻丫头,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跟著你!” 王夫子吹了吹鬍子,一脸的不满。 “是的,因为我昌南王府有挽儿,所以,那些宵小之辈想动我王府,总要考虑卫家军的实力。因此,如果我不休了挽儿。” “日后一旦党爭风起,恐怕京城那些大人物率先要对付的,怕也不是我,而是他们最忌惮的挽儿吧。” “正如夫子所言,挽儿对我有著莫大的恩情。” “此去京城,本就是一条九死一生之路。我又怎么能,把挽儿放在那个,敌人最关注的位置呢?” 萧寧一边说著,一边用热水,烫著茶杯。 有关於天机山的论断,他没有多言。 事实上,根据萧寧的猜测,天机山的断言,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可能就来自於这一点。 卫清挽跟自己分开,对方的目標就会在自己身上。 可若卫清挽跟著自己,对方所有的底牌,怕是都会先用在挽儿身上! “你这么说,还算有点良心。” 王夫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见萧寧亲自沏茶,他又道: “刚才就觉得你这王府不对劲,怎么连个沏茶的下人都没有?” “一个人的生死路,何须那些不相干的人一起走?” 对此,萧寧依旧自顾自的烫著茶杯,似乎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王夫子打量著眼前,月下的青年。 他生来本就英俊,如今更是称得上的风华正茂。 晚风习习,吹动他的髮丝,不由得让王夫子,响起了当年的老昌南王。 萧洛。 还记得那年,他也是如此的意气风发啊。 眼前的这傢伙,这几年成长了不少啊。 心性,也蜕变了不少。 王夫子不由得有些唏嘘,就在几年前,这傢伙还天天被自己,拿著戒尺训斥来的。 如今。 却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可以一人做事一人担,为了妻儿独自挑起王府重担,心甘情愿背负骂名的男人了。 曾几何时,自己还因为萧洛没有留个好后而唏嘘。 如此一看,倒是自己多虑了啊。 “不说这些了,你又是怎么就如此篤定,这个皇帝位置会落在你头上?” 有关於京城的事情,王之山虽不在朝堂中心,但京城的事情,还是多少知晓一些的。 可是。 这次有关於皇位的事情,他自认为已经是很多王公贵族都无人能及的消息网,却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王爷啊。” 对此,萧寧轻声一笑。 “从我出生起,我就註定要在猜忌和提防中长大。如果这点事情,我都不能率先知道。” “我又如何,能进京面对那些老傢伙们呢?” “嗯,那你就不怕,这些话跟我说了,传到京城那些老傢伙的耳朵里?” “不怕,因为我是香山书院的弟子。您,是我的老师。” 王夫子坐在萧寧对面,静静的听著。 手中已然提起了茶壶,给萧寧沏上了一杯茶。 “老师,我来!” 见王夫子给自己沏茶,萧寧连连伸手去拦。 这个倔老头,却是完全不理会。 给萧寧將茶倒了七分满后。 他才放下茶壶。 萧寧见状,连连跟著拿起了茶壶,想给对方回一杯茶。 却见王夫子微微摆手,道: “不用了。今夜,我已经喝到了最好喝的茶了。味道,比那竹叶青好多了。” 他一边说著,一边起身。 “此次进京,几人为伴?” 王夫子的话很显然,是在问萧寧的底细。 语气,似乎又回到了以往,萧寧在香山书院问学时的日子。 带著几分长者对於后辈的提携和关切。 “一人,足以。” 有些人,此时不太方便提及。 听了这话,王之山再次愣了愣,笑道: “你个混帐东西早就知道我会来吧,也罢也罢。” “今年啊,你香山书院新来的那一批师弟,个个都乖巧得很。” “老夫离开个一年半载,也没有什么关係。” “我王之山也已经是年近古稀半截入土的人了,没几年活头了。” “你父亲和挽儿的父亲,都曾对我有恩。临死前都希望,我可以有朝一日,帮扶一下你们两个后辈。” “此去京城,山高路远,老夫就跟你走一趟吧。” “虽然在那香山下,已经呆了几十年了。可在京城,老夫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你我二人前去,总比你一人,前去单打独斗的好。” 说完,王夫子哼著小曲,逐渐消失在了月色下。 “詔书来的时候,记得差人去香山书院告知於我。” 萧寧看著老傢伙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心中一阵触动。 哎,老油条就是老油条啊。 有些话,都不需要自己讲明,对方就已经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要什么了。 只是,王夫子能够提出,陪自己走一趟。 这件事,还是让萧寧觉得意外的。 他对著对方身影离开的地方,深深鞠了一躬。 不由得有些好奇了,当年自己那便宜老子,对王之山到底有何等恩情啊? 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在怀中,拿出了一块晶莹剔透,此时已经光彩大绽的石头! 果然是这样啊。 看著这块石头上浓郁的光芒,萧寧心中一喜! 这就是他穿越而来之后,与生俱来的石头了。 这石头,具体的作用,萧寧也是最近才摸索出来。 它有点类似於一个容器,只要其他人对於萧寧的固有印象发生了改变,產生了某些支持、崇拜等正面情绪! 这个石头的光芒就会愈发的充裕。 在萧寧刚刚穿越而来时,这时候就是一块黝黑的破石头。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积累,加上刚刚王夫子对自己態度的转变。 如今,这石头的光芒,看起来已经要饱和了。 对於这光芒饱和之后,具体会发生什么,萧寧並不清楚。 就在他思索间,只见那石头內的光芒,猛然冲天而起。 继而,像是一道流星一般,划过了夜空,向著正南方落去! 这是? 萧寧望著那个方向,正是接下来,自己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 第7章 禁军大统领? 大尧国。 兴元三十七年。 农历十月一日,寒衣节。 忌动土,宜出行! 今日,是萧寧接到了宫中万臣詔的第七天。 也是他走马上任,启程前往京城继承皇位的日子。 按礼制,萧寧上任,那是要有禁军隨行的。 只是,他这个皇帝,实在是不怎么受重视。 加上,因为王夫子身份的关係,不方便让更多人知晓其进京的消息。 最终,在双方都皆大欢喜的情况下,萧寧进京换成了昌南王府府兵隨行。 可如今,昌南王府的府兵,也都去护送卫清挽了。 萧寧就只能是孤身一人动身了。 大清早的,萧寧就早早起来,去松河县附近的茶楼吃了个早茶。 早茶店老板满脸激动地恭喜著萧寧。 事实上呢,他们是在因为萧寧这个紈絝地头蛇终於要离开松河县了而激动。 吃完早茶,寻来王夫子。 二人便正式动身,前往京城。 因为没有僕人了,二人自然是骑马而行。 萧寧胯下的,是一匹西域进贡而来的汗血宝马。 王夫子的,则是一头小毛驴。 “师尊,你这毛驴,真能跑得动么?” 这毛驴,在萧寧的印象里,已经跟了王夫子好多年了。 只是。 每当有人问他这毛驴的事情,他都会和眼前一样。 猛然拿起了手中的戒尺,对著萧寧“碰碰”就是两戒尺。 “什么毛驴?这是马!是马!以前,比你这汗血宝马还高贵哩,只是年轻时候受伤了!” “我说你的人也太不守时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来?” 王夫子不满意的抱怨了一句。 萧寧听后,不解的抬起头,“啊?” “不是进京么?你也知道,这次去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你就没什么帮手?没有半点准备?不然,这跟去送死有什么区別?” “不早说了?就我孤身一人啊?” ??? 当天,在问萧寧几人前去时。 萧寧说只有一个人。 王夫子当时只是觉得,气氛轰到这了,萧寧就是个装个逼而已。 毕竟。 进京夺皇位,跟朝中的清流派、太后派、穆党三派斗智斗勇,这可真的从来不是什么简单事。 如果没有半点准备,那可真的就跟去送死没有任何分別。 当晚见萧寧如此篤定,王夫子还以为,他多少得有上几分准备呢。 结果? 还真就,孤身一人? “真就一个人?没有半点准备?” “没有啊?” ??? 王夫子懵了! “啊?吁~~~~~~那还去什么京城?就此別过,回香山书院!” …… 半晌过后。 重新骑驴走在官道上的王夫子,终於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此次前去京城,真的没有半点外援。 哎,得亏自己还以为,他多少能在朝中六部,多少有点人脉呢? 可谁知,毛都没有? 哎,也对,他就是一个紈絝子弟。 就算现在明白了点事理,终究改变不了他之前那荒淫无道的事实啊。 这样的人,你又能指望他能有什么援军? 身边最多,也就三两狐朋狗友罢了…… 王夫子內心自我安慰著,提问道: “既然如此,你可知此去京城,第一步最重要的是要在哪些部门,先拉拢人脉么?” “还请夫子赐教!” 对於京城的事情,萧寧自然是清楚地。 至於准备的话,此次前去,確实是孤身一人。 但京城如今已经有多少人,分別是什么身份,那就只能是日后,带王之山慢慢见识了。 大尧国的官位体制,传承自上个朝代。 三相鼎立,下设三省六部。 这些官员,自然都是党爭的重要筹码。 至於先从谁下手。 萧寧自然已经有了一条具体的实施方案。 不过。 既然王之山提出了这个问题,他还是想听听对方的看法。 “按理说,那些世家大族,才是最重要的爭取对象。只不过,哪怕老皇帝在世时,那些世家大族都不把皇权放在眼中。” “你现在初来乍到,他们自然不会理会你。因此,你还是要先从拉拢朝堂官员入手。” “以你现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你的安全,自然是第一要素。所以,你当下最重要的,是拿下军方的支持。” “去除那些在外领兵的武將,如今京城中真正可以手握军权。一旦出事就能派上用场的,无非三 者。內卫,禁军和司马监。” “內卫是皇帝的耳朵,负责检查百官。禁军是皇权的保障,负责护卫宫城。司马监则是京城的治安枢纽!” “这三者,都是极其重要的势力。不过,根据我的了解,当今的內卫府大统领荀直,是个心高气傲之人。” “无论是清流党派,还是太后党,穆党,都曾向他拋出过橄欖枝,但他都未曾理会,是个妥妥的纯臣,不屑於搞什么党爭的小动作!” “同时,他的武学又传自江湖上的第一剑庄落剑山庄。依我看,就连你这个紈絝王爷当皇帝这件事,他都未必会服气。” “就更別说拉拢他,加入你的阵营了。只能说,比登天还难啊。” “至於司马监,司马监的监护,是河西军出身,穆起章的老亲信了。这个是穆党的人,你自然也无法拉拢。” “因此,你如今可以爭取的,只有一个,当前三派都在爭相拉拢的,新上任的禁军统领,蒙尚元!” “那傢伙,好像同样是近期才前往京城上任,同样要走这条管道。”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碰到,提前熟络一下。” “你个小混蛋,如果真碰上了人家,可要把你紈絝脾气收一收了。” 王之山苦口婆心的嘱咐著。 蒙尚元! 说到这个人,萧寧微微頷首。 这入京城的第一步,王夫子和自己的计划,相差不多。 对於蒙尚元,萧寧自然是知晓的。 这位新上任的禁军统领,那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根据萧寧的情报,这蒙尚元这次能拿下这禁军统领的位置,那操作可当真是高光的很啊! 堪称是有勇有谋! 老禁军统领,在老皇帝驾崩后,就卸甲归田了。 之后,禁军统领的选拔上,似乎直接就被穆起章这个朝中第一权臣把控了。 他还是使用老手段,从河西军里,挑了一个自己的亲信,一番暗箱操作后,几乎就相当於內定了。 同时呢。 他又隨便在禁军里,找来了九个不太起眼的副將陪跑。 这九人里,就有蒙尚元。 禁军统领选拔的最后一关是武选。 穆起章从禁军副將里挑出来的九人,原本都是些不显山不露水,没有多大威胁的人物。 武选就是一对一的单挑,这九人自然都不会是对手。 可谁知。 在最后武选时,蒙尚元突然大发神威,一击就击败了穆起章的亲信。 直到这时,眾人才知道,这蒙尚元竟然是天机山高手榜上,排名第五十的高手! 蒙家拳的传人! 这傢伙,一直都在藏拙! 並顺水推舟,將计就计,顺著穆起章等人的计划,一路划水。 再在最后时刻,一击致胜! 自此,所有人都看中了蒙尚元这个人物。 三大党派,纷纷开始向其拋出橄欖枝。 只是。 最终蒙尚元会加入哪个党派,如今还没有定论! 这大概是如今京城之內,朝臣们最为关心的事情之一。 禁军大统领,官职或许不算大,但实权那是真不小啊。 这个人,如果有可能,萧寧自然也是要爭取的。 “说到这蒙尚元,那可是天机山高手榜的守榜者,实力极为强劲,能拿下禁军统领的位置,倒也正常。” “倒是你小子,我记得那夜,你闪躲老夫攻击的那几下,皆很有章法。” “我有些好奇,你小子是从何处学来的武艺,又到底学到了何等程度啊?” 这个问题,王之山可真是好奇了许久了。 如今再次说到武学这个问题,他不由得提了起来。 对於萧寧的武艺,通过那晚的过招,王夫子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他觉得,萧寧自然是会点武学的。 只是,不如蒙尚元这种高手罢了。 面对一般宵小,应该是能做到自保的。 萧寧听后,刚想答话。 却见眼前,一阵金光亮起。 一旁的王之山,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金光,只有他一人可以看见! 同时。 他怀里的石头,也隱隱开始震动! 自从那夜,这石头的光芒存满一分为二后。 按照这光芒落下的方向,萧寧已经寻找了好几次了,只可惜每次都无果而归。 这几日,萧寧都快把这事忘了。 却不曾想,这会,这石头又有了反应! 就在萧寧疑惑间。 只见,身前一个左臂有著几个齿印,正在不断流血的壮汉,猛然拦住了萧寧等人的去路。 “这位小兄弟,先不要前行!这附近有一只凶兽出没,极难对付,小心为上!” 他一边劝说著,一边很是戒备的看著周围。 表情看上去有些狼狈。 身边。 两个衣著官服的军士,纷纷靠了过来。 “大统领,好像找到那凶兽的踪跡了!” “找到了?如此甚好。提醒所有兄弟们注意,不要惊扰凶兽,我们绕道离开。” “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好这两位。这凶兽明显是有人衝著我们来的。” “我们是大尧国的將士,绝对不能连累普通百姓受难。” “一会如若真起衝突,一定要护这二位周全!” 那壮汉吩咐道。 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对於这个所谓的凶兽,他们显然是落了下风的。 甚至,只能是暂避锋芒。 大统领? 听到这个称呼,萧寧心中顿时一震。 不会这么巧吧! 难不成,眼前这人,是蒙尚元?! 而且,还是遇到了危险的蒙尚元?! !!! 第8章 树枝如剑 就在萧寧恍惚间,猛然发现。 自己怀里那石头上的金光,以及眼前自己刚刚还能清晰可见的光芒,一同消失了。 那块石头,再次变得再无半点光泽,如同死物。 看著那石头之上,彻底消退的光芒。 萧寧对於这光芒积攒满之后的效果,逐渐有了一个猜测。 机缘! 应该是这样了。 试想一下。 如今,对於初入朝堂的自己,自己最需要的,的確是军方的支持。 结果。 自己就机缘巧合的碰到了蒙尚元。 甚至,这光芒还会一分为二化作指引,一直等到自己察觉到了才消失。 想来,这应该就是这块石头全部的效果了。 萧寧分析著,一旁的蒙尚元,已经再次靠了过来。 “二位,这次真的抱歉了。此事原本是因我而起,没想到却要连累二位了。” “不过二位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护二位周全。” “只是,这次这凶兽著实有些棘手。一会如若真的惊扰到了这凶兽,还希望二位可以多多配合。” 蒙尚元一脸歉意的对著二人抱了抱拳,解释道。 面对这个粗中有细的壮汉,萧寧已经在心中,对其做出了评价。 这个人,是个好汉。 在萧寧打量蒙尚元的同时,对方同样在打量著萧寧二人。 二人骑马出行,身上没有半分武人的跡象。 佩剑、兵器之类的,亦没有隨身携带。 想来,应该都是不通武学之人。 如此一来,保护这二人的难度,就要高一些了。 蒙尚元默默判断著,思考著万一一会惊动了凶兽,应该如何应对的诸多办法。 王之山静静的骑著自己的毛驴,待到蒙尚元又去一旁,跟其他的几个卫士吩咐些什么时。 他才凑到了萧寧耳旁,道: “一会,如果他所说的那凶兽真的出现,儘快溜。” “这应该就是那蒙尚元了,他可是天机山高手榜第五十的高手。这样的傢伙都对付不了的凶兽,咱们自然是没有任何把握。” “所以,不要想著可以靠著这机会和他拉近关係,能溜就溜。留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当然了,我知道你没有经歷过兵爭之事。一会,如果真有衝突,你也不必太过慌张,一定要稳住!” “这凶兽一般都是有专人饲养,通人性。” “这次,大概是京中有些人,不想让蒙尚元活著到京城啊。” “只是,为了一个禁军大统领的位置,竟然不惜出动这等等级的凶兽,好大的手笔啊。” 王夫子小声的感嘆著。 手握著戒尺,骑著毛驴,看上去並没有过多的担心。 一切。 来的似乎快了一些。 就在王夫子声音落下的瞬间,某棵孤零零的老树之上。 仅剩的几片黄叶,伴隨著王夫子的声音,飘飘垂落。 在那几片黄叶后,一只通体金黄,似狮似虎的猛兽,猛然扑出。 直奔蒙尚元而去! 这猛兽的速度,快到连蒙尚元这个超级高手,甚至都没有反应。 已经一口咬中了他的胳膊。 如若这一口,是咬中的蒙尚元的脖子。 毫无疑问,蒙尚元如今已经交代在这里了。 一时之间。 蒙尚元刚刚才排练好的小方队,瞬间大乱。 人群之中,唯有两道身影,依旧镇定的盯著眼前的场面,看上去並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镇定自若! 自然是王之山和萧寧。 王之山骑在自己的小毛驴之上,手中紧紧握著戒尺。 这一刻,他的眼神如鹰隼般犀利! 萧寧呢,则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眼神之中还有著几分玩味。 给人一种,他在欣赏眼前这场面的感觉。 王之山看了萧寧一眼,不由得再次一愣。 他还以为,没有经歷过这等武斗大场面的萧寧,面对这场面会被嚇破了胆呢。 那才是一个废物紈絝该有的反应啊。 可谁曾想。 这傢伙比自己还要淡定。 不过细想一下也对,毕竟,萧寧这廝,也是有点武学在身的。 “你们护送这二位先走,我断后!” 危急时刻,蒙尚元大吼一声,挥著一双铁拳向著凶兽奔去。 只可惜,那凶兽一个飞扑就躲过了这一击,继而对著蒙尚元的右腿,就又是一口。 蒙尚元捂著伤口,盯著大乱的队伍,无奈摇头。 直到看到了那两个,自己自认为没有武学在身的人,眼中才划过了一丝恍然和疑惑。 因为,那两人面对这场景,实在是太过於镇定了些。 一般没有武学,没有经歷过这等杀伐场面的人,可是很难保持这等镇定的。 跟隨蒙尚元的,都是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现在见蒙尚元负伤,其他人自然是纷纷上前。 两个负责保护萧寧和王夫子的军士,同样加入了战斗。 就这样。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隨行的一行人,已经全部倒地。 再无一人站立。 而那凶兽,则是向著正在退走的萧寧和那王之山,飞扑而去。 “走!快走!” 无能为力的蒙尚元,只能大声呼喊。 一切来的太快。 映著蒙尚元的呼声,没等萧寧和王之山反应过来,那凶兽已经一扑十几米,来到了二人身前。 王之山跟在萧寧的身后,握著戒尺的手,又紧了几分。 却见眼前的萧寧,猛然腾身而起。 继而在一旁的枯树之上,折下了一枝树枝! 疾如风! 蒙尚元等人,甚至没有看清楚,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动身的。 就见这傢伙,已经来到了那凶兽的身后。 紧接著。 他手握树枝,却如执利剑。 看似漫不经心的轻挥之下,空气中已然响起了阵阵破空之声。 伴隨著萧寧的动作,官道之上,很快烟尘四起。 不少人纷纷迷了眼,隔得远一点根本就看不清楚,这烟雾之內的状况。 王之山站在一旁,一脸好奇的盯著那个模糊的身影。 苍老的面孔,已经彻底定格。 他知道萧寧会武学,却不曾想。 短短几年,这傢伙的武学造诣,已经来到了这等地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儘管看不清楚,这小子究竟用的什么流派的功夫。 可就他这速度,他出手的这几下,这功底已经透露了个大概。 至少。 比根本无法跟凶兽过上招的蒙尚元要强上不少啊。 而蒙尚元呢? 那可是天机山高手榜第五十的高手! 这小子,还真能藏啊。 自己明明如此关心昌南王府的消息,却从来没有听过,这小子竟有一身如此精湛的武艺。 甚至。 远超天机山高手榜第五十的蒙尚元! 这消息要是被世人知道,怕是所有人都会惊掉大牙吧。 也不知道,这事挽儿那丫头知不知道啊。 这萧寧,还真能给人惊喜啊,跟他老子年轻时一模一样。 至於那蒙尚元。 这会同样瞪著大大的眼睛,彻底傻了眼。 要知道。 就在一刻前,他还以为这位看上去,比自己要年轻不少的小兄弟,根本不会任何武学呢! 可谁知…… 就在眾人惊愕间。 一切,尘埃落定。 待到尘雾散去。 当眾人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时。 那凶兽早已不见了踪跡。 至於那白衣少年。 他大气不喘一下,脸上满是玩味的拎著那树杈,显得很是隨意。 衣衫之上,不沾半点灰尘。 神情自若,似平湖秋水。 “大意了些,让它跑掉了。” 萧寧道。 一旁的王夫子见状,神情意味深长。 刚刚萧寧与那凶兽的战斗,若是以常理论之,萧寧想要杀这凶兽,怕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杀掉! 可是,他却说凶兽跑掉了? 只能说,看不出这小子心机还挺深沉啊。 事实上,的確是如此。 如果想要把这凶兽留在这,萧寧有一百万种方式。 只不过……一头凶兽的价值可不低! 他担心自己贸然出手,会引起京城某些大人物的注意…… 这才嚇走了那凶兽。 “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 蒙尚元这边,劫后余生的他连连拜倒在地,一顿跪谢。 “没有想到,小兄弟你竟然有一身如此精湛的武艺!” “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 询问间。 那看似鲁莽,实则心思细腻的蒙尚元,已然开始在心中思索! 眼前这位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自己可是天机山高手榜第五十的高手,眼前这年轻人,武功自然是要高过自己的。 能有如此精湛武艺在身的年轻人,自然不会是普通人了。 至於他这年纪,也就二十多岁出头的样子。 不由得,蒙尚元又想到了,刚刚继承了皇位的当今圣上! 那个自己即將要尽心辅助之人。 根据自己的了解,昌南小王爷,大抵也就是这个年纪吧。 只是。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会如此之大呢? 看眼前的年轻人,但凡有几分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思,想来已经妥妥的堪当一个领数十万户的少年將军了。 而当今圣上呢? 根据自己打探来的消息,身无半点武学,不通半点文理之事。 每日出入赌坊、教坊司,荒淫无道。 想来,这样的人,在继承皇位后,大抵又是一位昏君吧。 这样的圣上,就算自己有心辅佐,怕是也有心无力啊! 想到自己的前途,蒙尚元顿时觉得,眼前的路一阵昏暗迷茫。 难不成,自己真的就只有加入三大党派的阵营,这一条路可走? 第9章 入京! 岭南官道。 昌南王府那近百人的小队,正在缓缓前行。 马车之上。 卫清挽呆坐在车厢內,目光无神。 今日是寒衣节了,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衣物,他穿了没有啊。 那京城,也不知道,他去了没有啊。 想到京城二字,她的心中,很快就再次悬起了巨石,满心不安。 在昌南王府十五年,她和宫城那群老狐狸斗了太久太久了。 对於这群人,卫清挽实在是太了解了。 可以说。 哪怕是自己,身后有著胞弟卫青时的军方支持。 对上他们都是十有九负。 这群人的心计,实在是太厉害了。 反观自己的相公。 就这样进京,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几天,因为这事,卫清挽已经担心的茶饭不思了。 在这个世界上,她大抵是最了解萧寧的了。 就萧寧的心智,面对那三大党派,绝对毫无胜算啊。 可以说,那就是一条死路啊。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 另外一边。 距离京城还有四十里左右的官道驛馆上。 夜。 蒙尚元等人,纷纷在驛馆的院內,燃起了篝火。 萧寧坐在距离这群禁军不是太近的位置,正举著一根鹿腿,烤的滋滋作响。 一旁的王夫子,则是板著脸,对著萧寧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要我说,今夜乾脆就动手。把除了蒙尚元之外的人,通通除掉!” “你要知道,你可是未来的圣上。当皇帝,就必须心狠手辣。” “有关於你的底细,你会武学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群禁军人多眼杂,还是除掉最好。” 萧寧实在没有想到,平日里教书育人的王夫子,还有著这么一面。 “还有,你今日,实在是太鲁莽了。你不该出手的!” “记住,进京之后,有关於你懂武学之事,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切忌不可暴露。” “俗话讲,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別人对你的了解越少,就越会恐惧你。” “而你的底牌,往往会在敌人算计不到的时候,发挥出出其不意的效果!” 王夫子依旧把萧寧当做是香山书院的弟子,苦口婆心的教导著。 只不过。 如今。 他教导萧寧的內容,已经从所谓的论语、中庸圣人之言,变作了帝王心术。 “夫子训斥的是,只是,我们今天不是没溜成么?再不动手,我们就被那凶兽啃了。” “我总不能扔下您一个人,自己逃跑吧。” “那又如何?记住!你是帝王,帝王的性命,比一切都重。” “不说我一个夫子,哪怕是万千黎民百姓,该捨弃的,依旧要学会捨弃。” “当一个帝王,心不狠,那是斗不过那些老狐狸的。” 王夫子狠狠地说著。 心里,却是觉得暖暖的。 他自然也是嚮往人情味这种东西的。 只是,一旦入了帝王家。 人情味这种东西,就是失败的祸根。 “所以,既然暴露了,那就把知情人,全部除掉!你的一身武学,是我们的一大底牌,绝对不能暴露。” “这种底牌,往往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王夫子旧事重提。 对此,萧寧摆了摆手。 “放心,我会注意的。如果日后,真有人嘴不严,我会出手的。” 说著。 他將烤好的鹿腿,递到了王之山身前。 “夫子,你先吃。” “寧小兄弟,寧小兄弟?” 就在二人谈话间。 那边喝的醉醺醺的蒙尚元,已经举著一碗酒走了过来。 “寧小兄弟,今天要不是你啊,我老蒙这把骨头,怕是就成了官道上的亡魂嘍。”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在京城但凡有难,隨时巡我!来,我敬寧小兄弟一个,干!” 对於蒙尚元。 萧寧自然不可能交底的。 皇帝这个身份,一旦摆出来,你就真的很难听到真心话了。 因此,他只是跟对方说,自己叫寧萧。 於是乎。 就这样。 萧寧成了他口中的寧小兄弟。 酒过半晌。 很快。 那半轮弯月,已经行至中天。 跟隨蒙尚元的不少军士,已经纷纷醉倒,鼾声如雷。 只有蒙尚元。 这会放下了酒碗的他,却是异常的平静,甚至,还带著几分孤独。 “怎么?蒙大哥有心事?” 萧寧试探性的问了句。 蒙尚元听后,转过头看了萧寧一眼,无奈摇头。 “哎,人生在世,又有几人没有心事呢?寧小兄弟应该看出来了,你孟大哥我,是军旅人出身。” “其实,我们是禁军。而我,是当今的禁军大统领!” “有些事情,其实我是不能跟外人道来的。不过,寧小兄弟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信得过。” “而且,寧小兄弟你,总能给我一种若有若无的亲近之感。这些事情,告诉你倒也无妨。” 蒙尚元嘆了口气,又闷头喝了一碗酒,看著天上的明月: “寧小兄弟,我看你的谈吐,大抵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吧。” “实不相瞒,別看蒙大哥我是个粗人,但也是上过私塾的。从小,夫子就教我们,三纲五常。” “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直以来,我都以中兴大尧为己任。” “这么多年,我蛰伏待机,终於是来到了禁军大统领这个位置。” “本以为,成为了皇帝的近臣,我终於可以一展抱负了。可谁曾想,接替老皇帝皇位的。” “不是汝南王,不是淮北王,甚至不是中山王。这么多年少有为,励精图治的王爷们,明明有资格继承皇位。” “但是,他们都没有如愿以偿。反而是那个,这普天之下人尽皆知的荒淫紈絝,昌南王接替了皇位。” “我本一心恪尽职守,我本一心,想要辅佐皇帝,成就太平盛世。” “奈何,抱负难求啊。有了这样的皇帝,我又有什么施展报復的可能呢?” 说到这,这个粗獷的大汉,此时此刻竟然无声落泪。 大有几分壮志难酬之色。 半晌过后。 蒙尚元又连干了几碗酒,不时还有烈酒从碗口洒出,湿了衣衫。 他粗粗的用袖子擦了擦酒渍,道: “今日,你蒙大哥的话有点多了,多谢寧小兄弟听我在这发牢骚啊。” “天色不早了,赶紧歇息吧。” 说著,他拎著酒碗,准备回驛馆內了。 此时。 夜色之下。 那个青年,望著对方孤清的身影,猛然出声: “蒙大哥,你见过昌南王么?” “未曾见过。”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或许,他跟传闻中的並不一样,也说不定啊。” 萧寧淡淡的说著,瞳孔之內金光闪烁。 闻言。 蒙尚元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有著一身高不可测武功的年轻人,释然一笑: “但愿吧。” …… 一夜,再也无话。 翌日一早。 蒙尚元和萧寧,结伴而行。 大约在下午时分。 他们终於是,来到了大尧的帝都,洛陵城。 今日! 入京! 第10章 庐山真面目 洛陵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它坐落在大尧国境的中央,是大尧的绝对核心。 青石街,白壁瓦。 作为一座歷经了五代老朝的国都。 这里的每一缕空气,都诉说著岁月的故事。 大尧,已经是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来的第六个国都了。 萧寧也曾来过几次洛陵城,对这里的一切,倒也还算熟悉。 入城后,城最中央的,自然就是皇城了。 皇城和洛陵城城池一样,同样有著四面高不可攀的城墙。 是一座妥妥的城中之城。 当然,皇城也是这洛陵城內,最高的建筑。 大尧律规定,城內的其他建筑,皆不可比其高耸。 在进了城门之后,萧寧就和蒙尚元分开了。 进入皇城前,王夫子和萧寧,路过了如今,这洛陵城內,去除皇城之外最高的一座建筑。 醉梦轩。 这里,可以说是如今京城之內,最有名的酒楼了。 更是心高气傲的文人士子们的聚集地。 路经此地,王夫子见到这建筑,都不由得感嘆了两句。 “早就听闻,这醉梦轩背后的李家不可小覷,这醉梦轩更是令人惊嘆。”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反响啊。小王爷,虽然如今,这大尧的四大家族我们不好爭取。” “可这个醉梦轩背后的李家,如果有可能,还是要拉拢一下的。” “这李家是最近十多年,才突然崛起的家族。底蕴虽然不如四大家族,但如今的实力,还是很可观的。” “而且,我听说这醉梦轩之所以可以成为京城第一酒楼,完全是因为他售酒的规矩。” “没有爵位,没有功名,没有几首响尽天下的格律,不许入楼。” “这规矩初听,会让人觉得没有什么道理。可细想一下的话,正是因为这规划,这醉梦轩才得以成就如今之名啊。” “现在,京城的所有人都在传,能进醉梦轩的,就没有寻常人物。” “大家都在以能够进入醉梦轩,而引以为豪呢。” “由此可见,这醉梦轩背后李家的手段之高啊。” “如果能拉拢到这种高人辅佐,对我们日后行事,必定大有助益啊。” 王夫子毫不吝嗇的夸讚著。 萧寧听后,却只是冷冷一笑。 呵呵。 不就是飢饿营销加高端定位么? 当初,要不是老子拉了那老李头一把,李家能有今天? 来京谋事,现在正是要用到他老李家的时候了。 目前,自己这边有些时候,遇到事情还需要让王夫子帮忙参谋。 看来,找机会给他先交个底,让他见见李百万那傢伙,倒也有必要了。 想到这,萧寧回道: “怎么?夫子想要进去看一看?” “老夫本不是附庸风雅之人,可如此地方,自然还是想要一观的。” “既然如此,过几天,本王带夫子来这里瞧瞧。到时候,让您口中的那位高人,李家家主作陪,怎么样?” “此言差矣啊。咱们想要进这醉梦轩,凭著咱们的身份,自然入得。” “只是,这些大家族的人,可不是这般没有脾气啊。那四大家族的家主,以前连老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如今,这李家比他们也不遑多让,除非你用上你皇帝的面子,单单一个王爷,想让其陪酒,难啊。” “我可听说了,这李家家主,可还从来没有过给人陪酒的先例。” “哪怕是穆起章,都被他拒绝了。” 王夫子摇了摇头,道。 “哦?既然如此,我们打个赌如何?就赌,我能用我王爷的面子,把这李家家主喊来陪酒。” 见王夫子这个样子,萧寧不由得玩心大起,道。 “好,老夫赌了!你说吧,赌什么?” “赌,算我厉害!” “……” 二人打趣著,向著那皇城中,愈行愈远。 按照礼法,此次萧寧进皇城,甚至是进洛陵城,就应该有朝堂正四品之上的官员,前来迎接的。 可是。 萧寧此次入京,绝对算不上什么受欢迎的人物。 甚至可以说,就没有人把他这个所谓的未来天子放在心上。 三大党派里,太后党和穆党是扶持自己上位的始作俑者,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个傀儡,玩具。 清流党呢,则是觉得自己这个紈絝,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同样瞧不上自己。 因此。 就连这欢迎礼节,都被直接免了。 唯有一个叫裴十继的老臣,带著三三两两的官员,站在皇城前,理解下的迎接了一下萧寧。 入主皇城之后,是太后党手下的宦官,迎接了萧寧。 直接把他带到了后宫,安顿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 穆党和太后党的人,都来过几次,算是跟萧寧打了打招呼。 但萧寧见得最多的,还是礼部的人。 礼部尚书,赵荃汉。 新君继位,很多时候可不是在电视上、电影上看过的那般草率。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举国上下的大事。 事前的准备工作,还是必要且繁杂的。 而这些准备工作,自然离不开礼部。 礼部尚书赵荃汉自然是穆党的人。 古人大多还是迷信的,虽然是奸臣,但在什么敬天、敬地、敬宗庙、敬祖宗这些大事上。 这些人还是毫不含糊的。 萧寧入皇城第一天,先是祭拜了宗庙。 之后,第二天祭天,祭地。 第三天,试礼服,学礼节。 第四天,明宫规,拜皇陵。 一直忙到第七天。 萧寧才终於是,迎来了他进入皇城后的第一件,不算是走流程的大事。 会面群臣! 此次会面,萧寧自然还不是以皇帝的身份,跟群臣会面。 而是先和眾臣熟悉一下,商量一下有关於登基大典的细节等等。 萧寧还没有继承皇位,虽入金鑾殿,但暂时还不能坐皇帝位置。 加上,这次会面也不是什么很是正式的事情。 於是,最终此次会面,安排成了一次宫宴。 农历十月八日,夜宴。 皇宫,御膳房,沐恩殿。 沐恩殿是皇城內,皇帝专门宴请大臣们用膳的宫殿。 沐恩二字,由此而来! 以往,一旦沐恩殿有什么宫宴,必然是人头攒动,热闹至极。 可是。 今天,蒙尚元来到这里时,这里却显得清冷的狠。 朝臣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大臣们,以身体有恙为由,没有前来。 这个情况,可是让蒙尚元大失所望。 他来到自己的座位坐定后,环顾四周,打量著已经入座的大臣们。 席列三排,分別於东西南三个角度,大有一副三足鼎立之势。 而在正北面,是沐恩殿的主座,那里只有一个位置。 都不用想,必然是给昌南王那个紈絝王爷,未来的天子准备的。 此时,那个座位还是空著的。 蒙尚元朝著那位置望了一眼,对於这个所谓的昌南王,心中多少有些好奇。 也不知道,这昌南王什么时候才会登场啊。 这个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王爷,又是个什么样子啊。 目前。 整个沐恩殿的东南两席,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大臣入座。 东面那列,坐著的有礼部尚书,礼部侍郎等等,都是穆党的人。 南面那列,则是朝中多数的孟姓官员,为孟太后的外戚势力。 仅剩的西面席位,则是空无一人。 其实,蒙尚元今天,是打算跟西面的诸位同席的。 可是,这群清流一个没来,这也是蒙尚元感到失望的原因了。 蒙尚元在禁军中,已经待了不少日子了。 对於朝局,他不能说了如指掌吧,对於各大党派的脾气和性格,还是摸得比较清楚的。 如今。 既然不能辅佐皇帝,蒙尚元唯一在朝堂上生存下去的路子,只有一条。 唯加入党爭,仅此而已。 而相对於穆党和太后党,以中相许居正为首的清流党,大抵是行事最为清廉,最有底线的党派。 如若一定要选择一党进行党爭,清流党是最对蒙尚元胃口的党派。 只可惜。 因为要抵制穆党和太后党这次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行径。 清流党集体称病,直接连这晚宴都没来。 蒙尚元胡思乱想著,就见沐恩殿门口,一道衣著青色衣衫的偏偏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踏入了殿中。 同时。 大殿之內,见到来者,不少大臣纷纷从座位上站起。 虽不算恭敬,但还是摆样子似的行了个礼: “昌南小王爷!” 昌南小王爷,到了? 听到周围的眾人打招呼,蒙尚元连连抬头。 他想要看一看,这个在大尧已经传得人尽皆知的,紈絝小王爷昌南王,到底是个怎样的庐山真面目! 第11章 蒙尚元:未来天子竟然是寧小兄弟?! 沐恩殿。 带著好奇,蒙尚元朝著那青衣男子望去。 只见此人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头高高昂起,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举手抬足之间,都带著一股天然的富贵之气。 走路的动作大开大合,霸道至极,一看就是横行乡里久了养成的习惯。 见到跟他打招呼的人,他很是熟络的开口跟人打趣,语气之中满是自负和傲慢。 无论对方的身份尊卑贵贱,他的態度永远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跟人说话时,他那几分玩世不恭的语气,让人单是听了其说话,都让人觉得靠不住。 似乎,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其来到这皇城之內后,他根本就是別人的木偶。 这人,怕是没有一点当木偶的觉悟啊。 只是。 不知为何。 蒙尚元明明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如此张扬跋扈的身影。 如今,见了眼前这人的体型,听著这人的声音,他却总觉得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就在蒙尚元恍惚间。 那青衣青年身后,八个太监,四个宫女,已经纷纷隨他入殿。 八个太监手中端的是骰宝、蛐蛐等玩物。 四个宫女则是很是熟络张扬的分居其左右。 这排场,这齣行,铺张荒淫至极! 蒙尚元盯著那背影,顿时觉得一阵荒唐。 和他同样表情的,还有如今的內卫府大统领,荀直! 盯著眼前这荒唐的一幕,素来以纯直著称的荀直,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 至於其他人,穆起章、孟如秋之流,则是跟其说说笑笑,眼中是满满的玩味和鄙夷。 盯著这青衣男子,想到这傢伙,就是未来的天子。 原本就对自己的仕途,已经满心迷茫的蒙尚元,不由得更加惆悵了。 哎,如此昏君,大尧的未来,何去何从啊? 带著鬱闷的心情,他端起酒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继而,放下酒杯。 下一秒。 却见一个犀利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盯上了自己。 作为一个高手,他是有这样的感知力的。 感受著这股犀利的目光,他迎著对方看了过去。 却见。 这目光的主人,不是別人,而是刚刚入座的青衣青年,昌南小王爷,萧寧! 只是。 不看还好,这一看,蒙尚元手中的酒杯,那是彻底握不住了。 要不是他反应够快,他的酒杯这会怕是已经掉在了地上…… 这人! 寧小兄弟? 盯著眼前的青衣青年,他差点就喊了出口。 这? 不是吧! 一时之间,蒙尚元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喝多了? 什么情况啊? 这昌南小王爷萧寧,竟然是当天,对自己有著救命之恩的,那个小兄弟? 叫什么来的?寧萧? 寧萧! 萧寧! 竟然,是这般? 想通了所谓,寧小兄弟的称呼,蒙尚元的头更加大了。 不对啊,根据自己听到的传闻,昌南小王爷不是不懂半分武学,不知半分文理么? 可是,昌南小王爷,明明是有一身极其精湛,甚至就连自己都不如的武学在身的啊? 再想到那日,昌南小王爷入皇城前? 他没有携带一个宫女,更没有携带任何玩物丧志之物。 那日初见,那个翩翩少年身上,更没有半分紈絝子弟的样子。 难道说? 昌南小王爷,一直在藏拙? 蒙尚元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彻底化作了乱麻。 再想到那夜月下,他曾问自己之言。 一时之间,一个大胆的想法,猛然出现在了蒙尚元的脑海之中! 兴许,全天下的人,都误会这所谓的昌南小王爷了? 蒙尚元思索间,就见对方对自己悄悄使了个眼色,接著就再次投入到了其紈絝子弟的角色里。 对於今天的这个见面会,萧寧自然还是重视的。 此次来京,他可是带著任务来的。 眼下,他的战略很是清晰,拉拢清流党,打击穆党和太后党。 如今。 在这席上的,都是穆党和太后党的人。 对於这穆党的首领穆起章,以及孟太后的外戚势力,太后党的首领孟如秋。 萧寧都是第一次见,他自然是要好好的观察一下,自己的这两个对手,到底是何许人也。 先说穆起章。 今日他穿了一身锦衣,上面绣著的虎兽图案,彰显著他的权利和地位。 他的眼神犀利而机智,鹰鉤鼻,眼窝深陷。 深沉的目光里,流露著歷经风雨的沉稳与老练。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著那种久经沙场,杀伐果断的果敢和威严。 至於孟如秋。 他则更像一个老奸巨猾的阴险小人。 面庞削瘦,脸上带著若有若无的假笑。 无论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相迎。 妥妥的笑面虎一个。 萧寧跟著二人互相打著招呼,聊著天。 三人心中各有所思,但面上看上去却是亲和如一家,整个宴会除了少了一列的宾客之外。 其他的完全没有任何不妥,气氛热闹至极。 宴会行至中段,不少大臣们已经打成了一片。 就连蒙尚元,都跟一个孟家子弟,喝的称兄道弟了。 那个孟家子弟和萧寧差不多的年纪,这是今晚,为数不多让萧寧觉得印象深刻的几人之一。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句诗可以形容萧寧,同样可以形容那个孟姓少年。 他的名字,好像叫孟少商。 萧寧的酒席这边,孟如秋和穆起章两个老狐狸,已经拿著酒杯,分居萧寧左右坐下了。 萧寧在二人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要做出一副紈絝的样子。 在摸不清这二人的底细之前,萧寧必须藏拙。 一个紈絝,喝酒哪有不醉的? 於是乎,在又喝了几杯之后,萧寧走路,开始摇晃了起来。 穆起章见状,连连给一旁的孟如秋使了个顏色。 孟如秋立刻会意,当即开口道: “早就听闻,小王爷好美酒,好美人。今日初见,你我一见如故,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赠予你的。” “倒是我们洛陵城啊,美人多。当今大尧,谁不知道,我洛陵城的洛陵双媚啊。” “洛陵双媚?可是传闻中,赛过貂蝉西施的並列神川第一美人的双冠?” 萧寧眯著眼睛,做出一副喝醉的样子,色眯眯的瞳孔放光道。 “还是小王爷消息灵通啊,正是,正是。只是,小王爷可能有所不知啊,这洛陵双媚之一的孟子衿,其实就是我孟家人啊。” “我跟他父亲,还是兄弟呢。今日一见小王爷,我就觉得小王爷是个值得託付的人。” “这子衿啊,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我们这都正愁呢。如今,见到了小王爷,我们那是真觉得,你们二人简直就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啊。” “加上,当今太后还认了子衿为义孙女,跟小王爷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如果小王爷愿意,我今日就可做主,把这子衿啊,许配给你。” “今夜,你们就入洞房!” 孟如秋说著,大手一挥。 就见沐恩殿外,一个俏丽的身影,衣著一身丽装,缓步走入。 一旁。 正在喝酒的蒙尚元看见这一幕,整个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偽装过了一番,坐在不显眼地方的王夫子,同样略显忧心的看了过来。 这是套啊,是给萧寧下的套! 这一切的关键,其实就在孟如秋的一句话里: 当今太后,刚刚认了孟子衿为义孙女! 这说明什么? 如果萧寧一旦和孟子衿有了夫妻之名,这孟太后的位置,可就坐的更加牢固了啊。 原本。 在萧寧继位后,孟太后因为没有了和皇帝的关係,太后之位就算不抹去,也会少了几分尊贵。 可这么一来,孟太后不但坐稳了位置,甚至还又高了一档。 从皇太后变成了皇祖母! 日后,哪怕萧寧真的有了实力对孟太后动手,他在礼节上,都要背上不孝的骂名! 儘管,孟氏並非先皇之母。 是的。 先皇是二皇子,却夺得了东宫之位。 但太上皇最宠爱孟氏,因此一直保留了孟氏的名分,直至如今…… 好手段啊。 萧寧,可不能给其这个机会啊! 不然,这就是今日搬起石头来,去砸未来自己的脚! 切不可被美色,迷昏了头脑啊! 二人在心中祈祷著。 只是,现如今。 看萧寧这喝的醉醺醺的酒鬼样子,他哪还能反应的过来啊! 更何况,萧寧原本就是以荒淫出名的。 面对此等美色,他能不能保持的住,同样是个问题! 二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个个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下一秒。 就见那又是一杯烈酒下肚的萧寧,大手一挥: “好!” 此言一出,二人彻底绝望了。 完了啊! 第12章 天机山美人榜榜首,孟子衿 洛陵双媚是大尧世人封的一个名头。 缘由则是因为,这天机山的美人榜,跟其他所有的榜单都不同。 因为。 美人榜有两个第一,没有第二。 是的。 大尧洛陵城,有著两大美人,就连天机山都无法分出其胜负。 於是,便让这二人並列第一,天机山美人榜自此成了一时双璧。 洛陵双媚的名声,亦是由此而来。 孟子衿作为这洛陵双媚其一,不只是整个大尧,哪怕是在整个神川大陆上都出名的美人胚子。 她从出生以来,就自带光环。 只是,她的生活却並不如世人所想的那般愜意。 为了这个所谓美人的名头,她每日要修琴棋书画,每日要学礼仪、女德等等等等。 日子苦闷的很。 不过,她自然也是有著自己的追求在的。 对於孟子衿来说,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一个心目中的佳人,共度余生。 那个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格律诗坛,却有著他的鼎鼎大名! 世人,称其为夜面郎君。 原因则是因为,这人每次露面,脸上永远戴著一张漆黑的面具,如同黑夜。 孟子衿喜欢格律,尤其是夜面郎君的格律。 他的那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无论何时,孟子衿读起时,都不免隨著其心境,感动至深,心流激盪。 只可惜。 在一个月前,她的一切幻想,都被打破了。 一切,都是因为,党爭。 为了某些人的私利,为了孟家的前程,自己要被绑在党爭的战车上,成为牺牲品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父亲通知自己,自己要入宫了,嫁给这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子弟,昌南小王爷,萧寧! 对於这个昌南小王爷,孟子衿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用世人的话形容就是,你所能想像到的最荒淫无道的事情,都是这昌南小王爷做的。 想到接下来的一生,就要嫁给一个这样的人,孟子衿觉得,自己的心,死了! 按照安排,今日的宫宴,就是自己初见昌南小王爷的日子。 甚至。 孟家家主孟如秋还要求,自己无论使用何等手段,一定要让对方接受自己。 甚至,自己今晚就必须丟掉自己的贞洁,要彻底和他捆绑在一起。 孟子衿自然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 自己虽然生在富贵之家,但自己的父亲,在孟家大族中的地位並不算太高。 那孟如秋的一句话,就足以主宰自己一家,甚至是一大家的生死。 为了自己本家,她別无选择。 孟子衿走进宫时,第一次见到这所谓的昌南小王爷。 此时。 他正在和孟如秋和穆起章把酒言欢,脸上带著不可一世的笑容,张狂之际。 一边喝酒,他的手还一边在两旁的宫女身上游走著,丝毫没有在意外人在场。 可见。 这人平日里,究竟荒淫到了何等程度…… 哎,可悲,可嘆啊。 自己守贞二十年,最终却要嫁给这样的人?! 更可悲的是。 眼前的这男人,似乎丝毫都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两个大人物手中的玩物,棋子。 胸无半点大志,不同半分文理武学,甚至,就连眼界都低微到了土里。 这就是孟子衿初见萧寧,心中所做的评价。 孟子衿无奈的想著,缓缓上前: “孟子衿,参见昌南小王爷。” 她轻轻行礼,还想著接下来说些什么。 却见一旁的萧寧,已经一把抓了过来,將其拦在了怀里。 “这就是子衿么?好!好!” 他大手一挥,接著就端起了桌上了酒杯: “来,喝酒,喝酒!你,也陪本王喝一杯。” 萧寧说著,端著酒杯一饮而尽。 孟子衿被萧寧的动作搞懵了,顿时全身下意识的一僵。 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 一旁的孟如秋见到萧寧的样子,对著穆起章微微一笑。 两只老狐狸面容冷峻,他们的目的,达成了啊。 一旁的王夫子见到这一幕,真想现在就过去,拎著戒尺狠狠地给这小王八蛋几戒尺! 混蛋,简直就是混蛋啊。 怎么?难道你这就忘了挽儿了么? 这个小混蛋! 至於蒙尚元,见到这一幕同样摇了摇头。 哎。 兴许,这昌南小王爷有一身武学在身。 可这紈絝的脾性,终究难改啊。 只是,救命之恩为大。 日后,自己如果有可能,还要尽心的劝佐对方一番啊。 蒙尚元心中想著,不知何时,已经在心里明確了自己接下来的仕途追求。 兴许。 眼前的昌南小王爷实在是难堪大用。 可於公,对方是未来天子。 於私,救命之恩大於天。 蒙尚元实在是没有,不努力帮这昌南小王爷一把的道理。 今晚的宫宴,是礼节上的流程。 而穆起章和孟如秋呢,只想在这宫宴之上,做一件事! 那就是把孟子衿和萧寧的事情敲定下来。 如今,一切已然搞定,他们自然再也没有了陪萧寧喝酒的理由。 事实上,他们早就烦了。 宫宴进行到此,已然接近了尾声。 率先离场的,是萧寧。 他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端著酒杯,道: “二位,本王不胜酒力,就先不陪诸位了。子……子衿是吧,走,扶本王回,回去……” 萧寧吞吞吐吐的说著,一只手架在孟子衿的肩上,开始踉踉蹌蹌的往殿外走去。 孟如秋见状,连连道: “子衿,还不赶紧,扶小王爷回去?” 一边说著,他还一边对著孟子衿使了个眼色。 毫无疑问。 他是在暗示孟子衿,今晚,一定要拿下! 孟子衿冷著脸,对著对方点了点头,搀扶著萧寧而去。 二人一直行至后宫前。 在对宫外的禁军说了句: “没有本王允许,任何人不可入內”后。 萧寧就带著满面的淫笑,在孟子衿的搀扶下,步履轻飘的往太乐宫里走去。 孟子衿使劲搀扶著萧寧,心中虽有不快,但动作上还是没有丝毫嫌弃的。 她从小就修女德。 明白嫁鸡隨鸡嫁狗隨狗的道理。 虽然说,对於萧寧,她並不满意。 可过了今夜之后,自己就是他的人了。 无论自己心中所思为何,自己都只能侍候这个男人一辈子。 但愿。 日后,他能懂点事吧。 孟子衿想著,搀扶著萧寧,终於是回到了太乐宫。 太乐宫在皇城,却不在后宫之內,而是在后宫一侧。 因为如今萧寧的身份尷尬,暂时还不得入后宫。 因此,目前,他只能在这太乐宫住著。 当然,太乐宫的条件设施,同样奢华就是了。 入太乐宫后,二人一路穿行过宫內的小园、盆景等。 终於是到了寢宫。 来到寢宫后,还从来没有经歷过这些事情的孟子衿,不由得红了脸。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男人,在深更半夜同居一室。 同样的。 也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小心翼翼的扶著萧寧,让其轻轻地放倒在床上后。 孟子衿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顿时悲从中来,两行清泪,湿了眼眶。 “我知道,你是个人尽皆知的紈絝,但是,子衿向来也是传统的女人,自然晓得这嫁鸡隨鸡嫁狗隨狗的道理。” “只是,如今王爷你的处境,並不妙啊。我也不知道,王爷能不能听懂我所说的这些。” “无论如何,今夜过后,我就是小王爷的女人了。既然是夫妻,自然是要同生共死的。” “你已经走进了洛陵城中的漩涡,想要不被吞没了去,想必是有些难了。” “到时候,你被淹没,我也隨著被淹没就是了。只是,我的爹娘,我们本家的人无罪啊。” “但愿小王爷,如若有朝一日祸起萧墙,还不要连累他们的是。总之,儘可能的帮他们开脱一下吧。” “我们夫妻的罪,我们自己扛就好了!” 孟子衿是天机山美人榜的帮首不假,但这可不意味著,她是一个瓶。 相反,多年的修习,让她的眼界,心胸,都达到了一个山岳般的高度。 对於如今,这京中的局势,她自然也是看得透彻的。 眼前,这个即將要成为自己丈夫的人,只是別人的棋子罢了。 狡兔死,走狗烹! 一枚棋子有用的时候还好,但一旦没了用处,结局怕是只有一个吧。 对於这个结局,孟子衿早就想好了。 今夜,她是抱著必死的心態入宫的。 如若,用自己一命,可以换来自己本家一家族人的太平,也挺好的,不是么? 孟子衿想著,悄悄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张。 “小王爷,这是一份凭信,上面所书为,日后若你我夫妻出了事情,和我孟氏本家没有任何牵连。” “今夜,小王爷你签了这封凭信,你我就是夫妻了。” 这一切,都是孟子衿早就准备好的。 一边说著,她一边找来了笔墨,转身来到床前。 此时此刻,萧寧依旧处於酩汀大醉的状態。 不过,对於孟子衿来说,萧寧听得懂听不懂无所谓,醉酒不醉酒也无所谓。 她需要的,只是这个不牵连本家的凭信罢了。 一边想著,她一边朝著床前看去。 却发现,不知何时,那床头上已经再也见不到萧寧的人影! 再次转身。 就见萧寧已经站在了寢舍的门外。 此时此刻,寢舍外的那道身影,明明如此的熟悉! 孟子衿可以確定,那就是萧寧。 可是。 这道身影,又如此的陌生! 因为。 和自己在宫宴上初见相比,如今寢舍外,自己只能看到背影的那个男人,身上的气质已经全然变了。 第13章 蒙尚元是昌南小王爷的人? 眼下! 此人的身姿挺拔,身上的颓唐、荒淫、紈絝之气荡然一空。 剩下的,是无尽的坚毅、沉稳,以及翩翩少年身上独有的,那耀眼的光芒。 他刚刚还醉醉醺醺的状態也不见了,走路更是稳得出奇,丝毫没有半分醉酒的感觉。 看著眼前,灯下的身影,孟子衿不由得有些痴了。 还记得,夜面郎君有那么一句诗: “眾里寻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会,孟子衿都觉得,那首诗似乎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的萧寧而写的。 同时,不知为何,她还总觉得,眼前的这道背影,似曾相识! 就好像,以往在哪里见过一般。 早就提过,昌南小王爷萧寧是长了一身好皮囊的。 单是靠脸,就足以排进天机山公子榜的前三甲的。 如今。 用孟子衿的感觉来说。 这昌南小王爷单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有一股说清道不明的气质,让人心生敬意。 孟子衿自然知道,这是一些身处高位的人,经过太多事情的磨炼,才逐渐养成的气场。 只是。 这样的气场,一般都是在孟如秋、穆起章那些老傢伙身上见到。 在这等年轻人身上看见,还是第一次遇到。 就在孟子衿恍惚间。 那个人影,淡淡的开口了: “看来,你也不只是个瓶,心中对於眼下的局势,倒也明了的很。” “既然如此,倒也省了我给你解释,你为什么只能跟我绑在一条船上的理由了。” “如此更好,跟聪明人打交道,不需要浪费口舌。” “既然你知道,你我是一条绳的蚂蚱,那就记住,从今天起,以后看到的任何有关於我的事情,都不要对外人讲。” “这里的一切,都决定著我们的生死!” 萧寧的语气淡淡的,带著几分毋庸置疑。 孟子衿听完全身一愣,她有点无法適应,这萧寧的转变。 毕竟,萧寧那紈絝淫荡的形象,在她的心里实在是太过於根深蒂固了。 如今再一看,眼前这人哪还有半点紈絝子弟的样子? 这明明是一条盘龙啊! 一条心中清明、隨时可能甦醒的盘龙! “当然了,你也可以说。只是,相信我,当你准备將一切对外人道来时,你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萧寧再次开口。 这次,他一边说著,还一边拍了拍手。 只见一道黑色身影,如闪光般一划而过! 下一秒。 那孟子衿的身后,已经多了一道身影! “啊?” 孟子衿被这一下,直接惊得惊呼出声。 她完全没有想到,萧寧身边,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不是说,这昌南小王爷,就是个紈絝子弟,胸中无半点大志么? 可如今一看,这哪是什么紈絝啊。 一个紈絝,身边能有这等高手? 孟子衿是个聪明人,如果此时此刻,她再分不清半点端倪,那可真的就无药可救了。 这昌南小王爷萧寧,那哪是什么紈絝子弟? 他分明就是在藏拙啊! 他把全天下的所有人,都骗了! 孟子衿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身影。 她原本还以为,对方什么都不知道。 可谁曾想? 他太懂了! “我,子衿,子衿明白了……” 孟子衿终於意识到了,萧寧在等自己的答覆。 於是乎,连连表態。 心中呢,也不知为何,这会,她突然觉得,自己死去的心,好像又活过来了一点。 相对於之前的那个紈絝子弟,似乎还是这样的萧寧,让她更好接受。 儘管。 对方对自己的態度,没有半点的客气。 “很好。” 见到孟子衿表態,萧寧点了点头。 “本王还有点事,你先歇息吧。” 萧寧对著孟子衿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而其身后的那黑衣人,已经来到了萧寧身旁。 “小王爷!” 萧寧点了点头。 “说。” “岭南官道那边传来了消息,目前一切安好。” “嗯,但是还是要预防,对方斩草除根,必须留人跟著。” “是!” 黑衣人恭敬点头。 孟子衿在后面,静静听著二人的对话。 岭南官道? 听说,这昌南小王爷是个绝情之人。 得知自己要当皇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髮妻给休了。 如今一看,根本不是这个样子啊。 他如今已经置身京城,还在派人打听著对方的消息,保护著对方。 兴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清流党重要人物的消息,底细,已经探听的差不多了。按照您的吩咐,全部寄存在了醉梦轩。” “好。” 醉梦轩? 那不是如今,洛陵城最气派的酒楼么? 说到醉梦轩,孟子衿作为洛陵双媚之一,自然是去过的。 要知道! 醉梦轩可不仅仅是个酒楼,它还有寄存、银庄、当铺等很多的分属生意。 只是,这些生意,只有得到了醉梦轩认可的人,才可以使用。 如今,在这偌大的京城,真正传出受到了醉梦轩认可的人,屈指可数。 据说,那內卫大统领荀直,是其一。 没有想到,这个人尽皆知的紈絝,昌南小王爷,竟然也受到了醉梦轩的认可? 想到这,那孟子衿心中,不由得再次一惊。 心中对於萧寧,再一次开始重新的审视! “那日的凶兽,究竟是何许人的手笔,至今仍在查。这人藏得有点好,可能还需要费点功夫。” “儘快!” “穆党和太后党的底细,太后党那边有些眉目了。可是,穆党和河西军,守卫森严,不是很好探查!前几天,夜鶯前去,还负了伤。” “既然这种事告知了我,想来是重伤了。带上我的一封手书,前往天机山。” “是!” “小王爷还有什么需要吩咐么?” 萧寧听后,摸了摸下巴,玩味一笑,道: “今夜这场闹剧,王夫子和蒙大统领,怕不是要著急死了。” “你去,把他们找来吧。记住,小心尾巴。” “是!” 黑衣人听闻后,再次猛然一动,如闪电般瞬间消失了。 只留下了原地的一道残影! 萧寧身后。 孟子衿依旧在听著二人的对话,越听越觉得信息量巨大! 得亏,自己还觉得眼前这傢伙是个紈絝,什么也不懂。 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那只什么也不懂得小白鼠啊! “听够了?” 眼前。 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人身份的巨变,让孟子衿都觉得,全身上下一惊。 “对不起小王爷,我刚刚有些失神了。” 萧寧听后,只是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道: “无妨,无妨。即是同床客,听点又何妨?” 事实上。 萧寧是真的不担心,自己的消息被这孟子衿听去。 原因很简单。 正如这孟子衿所说,她自己心中也明白。 如今她的身份,无非就是被孟家放弃的一颗棋子。 当他嫁给自己时,当他走进那场宫宴时,她就已经被捨弃了。 她,以及她身后的本家,只能跟自己捆绑在一起。 她,只是党爭的牺牲品罢了。 孟子衿只要有这样的觉悟,就绝对不会泄露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而刚刚,自己当著他的面,把铁拳喊来,同样是为了一点! 敲山震虎。 利用铁拳的存在,先给她上点心理压力。 当然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是对方派来试探自己的奸细,同样无妨。 萧寧可是专门派了人跟著她的,他有自信,当这傢伙出宫,跟穆党或太后党的人联繫时,她瞬间就能化作一具尸体! 今夜,把一切都交底,又何尝不是萧寧,对这孟子衿的试探啊? 一直以来,萧寧都喜欢这等,把一切拿捏的感觉。 当然了,他也都是这么做的。 孟子衿听了萧寧的回答,这才鬆了口气。 遥想道刚刚道黑衣人的身影,她的心中,再次生出了一抹疑惑。 高手,她是见过的。 孟如秋的身边就有高手。 內卫大首领荀直,同样是一等一的高手。 可是。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谁能跟刚刚那个黑衣人似的。 神出鬼没的,如同一道影子。 孟子衿能知晓这些消息,除了因为接触的圈子,经常会和这些事情扯上关係外。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高手在这洛陵城,那可是很被重视的。 因为,在这神川大陆。 很多时候。 一个高手的存在,往往就能改变一场战爭的局面! 党爭,更是如此。 就比如说,如今刚刚拿下了禁军大统领之位的蒙尚元,號称是天机山高手榜的守榜人,排行第五十。 这人如今在京城,那可就是妥妥的香餑餑。 据孟子衿所知,无论是自己的孟家,还是穆起章那边,甚至是清流党,都在对他拋橄欖枝呢。 这几日,京城党爭中最重大的事情,想必就是对于禁军大统领蒙尚元的爭夺了。 三方势力可都卯足了劲,对著蒙尚元那可真是猛下功夫。 只是,也不知道,这蒙尚元最终会加入哪个党派啊。 当然了,要说如今这三党最想爭夺的,应该还是那个所谓的,神秘的铁拳吧。 三个多月前,自己听传闻说,洛陵城如今来了天机山排行榜第二十七的高手,人称铁拳! 说是有个武学痴迷者见到了他,然后传出的消息。 那傢伙,是如今洛陵城,最强的高手了。 很多人都在猜测,对方来这洛陵城的目的。 朝中三党,更是竭尽所能的想要找到他,跟他搭上关係。 只可惜。 三个月了。 除了那次的消息之外,这个神秘的铁拳,还从来没有人见过其踪跡。 也不知道,这等神秘人,究竟来京城做什么。 孟子衿想著,悄悄地退回到了寢居之內。 寢居外的客房內,萧寧依旧坐在方桌前,点著红烛喝著茶。 孟子衿则是躺在床上,一边担心著接下来,萧寧进来之后,自己应该怎么办。 一边拆解著自己脑海中,那乱麻般的思绪。 昌南小王爷不是紈絝? 他什么都知道,身边还有一个大高手……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孟子衿思索著,一想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 正当孟子衿终於觉得,自己能接受这个现实时! 门外,刚刚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再次传出。 “小王爷,蒙大统领来了!” ??? 蒙大统领? 蒙尚元? 不是吧! 这什么情况? 难不成? 蒙尚元也是,这昌南小王爷的人?!! 第14章 铁拳! 孟子衿是孟家的人,对於孟家这几天,究竟是如何想要竭尽全力的和蒙尚元搭上关係的。 她可太清楚了。 送书画,送金银財帛,送美人等等等等,所有能用的手段,几乎全用了! 孟家、太后党和清流党,在朝堂之內三足鼎立。 一旦有了什么好时机,三家永远都是爭先恐后的。 如今,孟家做出了这等动作,其他两党自然也不会閒著,究竟做过哪些努力可想而知。 只是。 根据確切的消息,这三家如今都没有得逞。 蒙尚元更是把收到的所有东西,都通通退了回来。 当时,孟子衿还在想。 这些手段都拿不下蒙尚元,这蒙尚元莫非要成为下一个荀直? 或者说,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拿下蒙尚元呢? 孟子衿一直好奇这个问题。 直到今夜,他有了答案。 半夜会面,还要瞒著人,这个举动,已经说明一切了啊! 谁能想到! 最终拿下了蒙尚元的不是別人,竟然是! 这个所谓,人尽皆知的紈絝子弟,昌南小王爷,萧寧?! 这消息,如果被那其他的三党听了去,也不知道那群把昌南小王爷当成了废物的人,会作何感想啊。 蒙尚元这边呢。 在进了太乐宫后,他二话不说,就要开门往里闯,言语之间满是急切。 “我说兄弟,无论如何,一定要赶紧把寧小兄弟喊出来,切记不能让他碰那女人啊!” “那是穆党,给他挖的坑啊。” 蒙尚元的消息,自然是落后的。 因此,这会他还在因为萧寧掉进了穆起章挖的坑里而焦急。 一边说著。 蒙尚元一边走到了客房门口。 “怎么样兄弟?通报的咋样了?我能进去了么? ” 蒙尚元焦急的问著。 下一秒。 那客房的门已经开了。 只是。 门內。 站著的不是那黑衣人,而是,萧寧。 “啊?寧……寧小兄弟?你,你不是醉了?” 蒙尚元目瞪口呆的盯著这个熟悉的身影,傻眼了。 他可是记得,萧寧离开宫宴时,整个人都已经醉的东倒西歪,不省人事了。 再看眼前这身影,气质孤傲的站在那里,眼神之中满是平静,哪还有半点糊涂之意? 不是吧? 这才多久的工夫啊? 寧小兄弟怎么说醒酒,就醒酒了? “醉了?呵呵,和一群虎豹豺狼在一起喝酒,我又岂敢喝醉?” ??? !!! 此话一出,蒙尚元只觉得心头一震。 看著眼前的身影,面容平静,身形坚毅。 瞳孔里透露出的,是无尽的深沉和老练。 好好好! 原来如此! 蒙尚元可不是那等只知武学,心中毫无半点沟壑的粗人。 相反,他的心思,同样细腻的很。 如今看见眼前的萧寧,他哪能还不知道,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王爷,难道你刚刚在酒宴上,一直在顺水推舟,將计就计?” 蒙尚元问了一句,心中错愕! 儘管,他反应了过来。 正如自己所思,眼前的小王爷可能一直在藏拙。 可当真的证实了这件事时,他不免还是会觉得有些惊讶! “將计就计算不上,只是,今天这个坑,我是不得不跳啊。” “你也知道,如今,我的皇位都是这二人给的。如若不借这二人的力,很有可能明天就会有下个王爷进京。” “对方的底细我们还没有摸清楚,更不知道一旦发生了衝突,我们能否抗衡。” “这种情况下,我又怎么能让对方,心生疑虑呢?” 萧寧此话一出。 蒙尚元彻底明白了,自己多虑了啊。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面色也跟著澎湃了起来。 “我蒙尚元原本以为,仕途无望!如今一见,倒是我多虑了。” “这,实乃苍天之幸,大尧之幸,社稷之幸啊!” 就这样一瞬间。 蒙尚元觉得,自己那颗已经冷却的想要报效国家的心,再次被点燃了。 说到这里,蒙尚元终於意识到了什么。 连连再次跪地,道: “当日初见,不知寧小兄弟就是未来天子,昌南小王爷,多有得罪,还望小王爷不计前嫌……” 萧寧见状,自然是连连將对方拉起。 “说什么呢,本王和蒙大统领一见如故,这原本就是缘分吶。” 一边说著。 萧寧一边將目光,看向了自己怀中的那块石头。 那块自从遇到了蒙尚元之后,光泽就彻底消失的石头。 这会。 那石头上,又开始隱隱的出现光泽了。 確切的说,是从自己跟孟子衿摊牌起,这石头就开始又有了反应! 果然! 这石头的光泽,確实跟其他人对自己的印象改观有关係。 或者说,是朝运! 对! 朝运。 猛然的,萧寧突然想明白了。 別人对自己改观,对自己產生了支持之意时,即將当皇帝的自己,其实就是获得了朝运加持的。 因此,这石头內储存的,是朝运。 朝运之石。 萧寧分析著,同时还给这石头取了个名字。 一旁的蒙尚元,早就迫不及待的拉著萧寧,再次发话开问了。 “寧小兄弟……哦不,小王爷!刚刚,你派了一个黑衣的兄弟前去巡我。敢问,那位兄弟是谁啊?在江湖中可有名號?” “要知道,当时那可是守著上百禁军啊。可是,那群人竟然愣是没有发现。” “就连我,都没有察觉到。这身法,属实高超啊。” 蒙尚元讚嘆著,脸上更是满满的好奇。 这是今天令他感到惊愕的第二件事! 在得知,那黑衣人是前来通知自己,去太乐宫的时候。 蒙尚元整个人都快要纳闷死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昌南小王爷身边会有这等高手。 如今,一切已经明了。 昌南小王爷多年来一直在藏拙。 那么,他身边有几个高手,倒也就不如为奇了。 不过,他依旧好奇,这高手究竟是何等身份。 当然了,他也不怕问这个问题会犯了忌讳。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 既然萧寧会让这人前去通知自己,那就说明,对於这个人的存在,萧寧没有想要瞒著。 “他是铁拳!” 萧寧淡淡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 一直身在京中的蒙尚元和孟子衿二人,同一时间变了脸色。 啊? 那个人,是铁拳?! 第15章 醉梦轩赌约 “他是铁拳!” 在蒙尚元问完后,萧寧就给了他答案。 铁拳! 天机山高手榜上,为数不多的不使用武器的高手之一。 凭藉著赤手空拳,硬是衝到了天机山高手榜第二十七的位置! “啊?什么?刚刚那个兄弟,是铁拳?就是前几个月,洛陵城三大党派都在爭夺的高手铁拳?!” 儘管得知,对方的武功有点高。 可是,在知道,对方竟然高到了这等程度时。 蒙尚元还是难免会有些,一时之间不好接受! 昌南小王爷,好大的手笔啊。 与此同时。 寢居之內。 正躺在床上的孟子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又差点从床上弹飞了起来。 今晚的消息,实在是一个比一个更令人吃惊啊。 谁能想到! 当初,那个洛陵城名声鼎沸的铁拳! 竟然也是昌南小王爷的人! 同是今夜惊愕人,一个在房內,一个在房外。 就在蒙尚元和孟子衿,都被惊得说不出来话时。 屋內,那铁拳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 “小王爷,王夫子来了。” 铁拳很是恭敬的匯报导。 只是。 还没有等铁拳的声音落下。 那王夫子的声音,已然传来。 “小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小王八蛋?” “我就知道,你这小混蛋靠不住。这几天对你的教导,你喝点马尿,就直接给忘了?” “你还好意思大庭广眾之下,和那什么洛陵双媚胡来?你这样对得起挽儿么?” “小混帐,你给我出来。今天,为师就把你阉了,送你去当太监!” 王夫子的暴脾气,一直以来都是这般。 他风尘僕僕的衝进院內,手里拿著的,是他那根老戒尺…… 王夫子一路前行。 因为身份在这的缘故,他不会和蒙尚元一样,在那里等什么通报。 来到门口,一脚踹开门就冲了进去。 下一秒。 看见屋內,那正端著茶杯对饮,有说有笑的萧寧和蒙尚元,顿时傻眼了。 “啊?你们这是,什么情况?你个小王八蛋,没有喝醉?” 萧寧听后,面带微笑的站起,道: “一直有著夫子的教导,又怎敢喝醉?只是,今日之事,我不得不为之就是了。” 王夫子属实是被宫宴上的事情冲昏了头脑。 如今,见萧寧这个样子。 冷静下来的他,很快就想通了事情原委。 他这才收起了戒尺,老脸之上露出了几分尷尬,道: “小王八……额,小王爷,这么晚找老夫来,所为何事?” 他悻悻的说著,凑到茶桌前,战术性的端起了一杯茶,企图儘可能的保持住,自己这教书先生的风度。 蒙尚元见状,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了句: “小王爷,敢问这位是?” “这位是本王爷的师尊,也曾是家父的师尊。” “啊?是圣师王之山?!” 王夫子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教书先生。 早就说过了,曾经老皇帝是太子的时候,他还曾是太子伴读来的。 如今这京城,不少大臣还都是他的学生。 他的身份地位,在京城可不是一般的高! 圣师王之山? 另外一边。 孟子衿听了这个名號,同样的美眸紧瞪。 如今,她整个人都快要麻木了。 今夜,让她吃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些。 不是吧。 这昌南小王爷身旁的,都是些什么大人物啊? 蒙尚元大抵也有著同样的想法。 先是铁拳,后是圣师王之山。 这昌南小王爷这边的阵营,如今一看底蕴还是有的啊。 王之山被蒙尚元盯得一阵不舒服,连连转移了话题: “小王爷,刚刚你派人巡老夫时,我见那黑衣人的身手,很是不凡。不知道,那是何人啊?” 王之山问了和蒙尚元同样的问题,自然也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下一秒,听到铁拳名號的王夫子,露出了和蒙尚元当时同款的懵逼脸。 “啥?铁拳?!” 王夫子喝了一口热茶,差点烫了嘴。 一边呼著热气,一边站起了身子。 不过,老东西的应变能力还是快的。 守著外人,自己这圣师的风度,还是要保持的啊。 於是乎,在发现自己失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定,后做出了一副高深的样子: “老夫就知道,你此次进京,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心中,则是早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混蛋,这小子之前,不是说进京就一个人么? 这啥时候就又冒出来了个铁拳啊? 小王八蛋,跟自己的老师都不说实话? 王夫子假装镇定的说著。 其他二人,则是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样子,继续盯著王夫子。 王夫子顿时觉得更加尷尬了,继续道: “嗯,铁拳嘛,天机山高手榜二十七,中规中矩啦。” “遥想老夫当年年轻的时候……” 又来了…… 这几天。 跟王夫子接触多了之后,萧寧发现,这王夫子时不时就喜欢追忆往昔。 没事就是什么,老夫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天机山公子榜上的常客…… 老夫年轻的时候,天机山高手榜上都没有几个人敢挑战我之类的…… 巴拉巴拉的,大有一副反正我年轻时候的事你们也不知道,我吹就行了的意思。 对於这些话,萧寧早就听烦了,当即挥了挥手: “既然王夫子也来了,咱们开始说正事吧。如今,本王的心意,二位应该明了。” “所以,今天,本王就给大家交个底。此次入京,本王对三党的態度和战略!” “拉拢清流,清除穆党和太后党!” 这次拉二人前来,萧寧原本就是打算把事情统筹一下的。 蒙尚元虽然心思细腻,但更多的还是个武將。 对於这所谓的战略,如今见识了萧寧的真正底蕴和那恐怖的心计。 他觉得,自己只需要听就好了。 王夫子则不然。 在听了萧寧的话后,他当即道: “清除穆党和太后党我没有意见,穆党和太后党祸国殃民,本来就是罪臣,当诛!” “只是,这清流党人的脾气,蒙大统领应当知道,这群人就算不是荀直,但也比荀直差不到哪去。” “以你一个紈絝王爷的身份去拉拢清流?你怕是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 王夫子倒不是故意泼萧寧冷水,他说的是事实。 对此。 萧寧浅浅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 “这件事情,夫子不用担心。” “还记得,入京那天,我曾跟夫子打了个赌。明日,我们就去醉梦轩。” “到时候,去了醉梦轩,这件事情自解!” 第16章 洞房花烛夜 有关於醉梦轩的赌约,王夫子当时还以为萧寧就是说著玩,怕是早就忘了。 现在,见萧寧再次提了起来,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怀疑了。 这个小王八蛋,最近给自己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先是武学,后是心性,再到铁拳! 难不成。 他还真有手段,能把醉梦轩背后的那李家家主请来不成? 不过。 就算真的请来了,关於清流的事情,他也解决不掉啊? 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什么直接联繫? 王夫子想不通,只得是白了萧寧一眼,等著明天再看看,这小王八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蒙尚元本来就是打算加入清流党的。 如今,见萧寧准备拉拢清流,他自然是开心的。 不过,他心中同样也有疑虑。 和王夫子一样,他更加了解清流。 清流党的那群人,如今对於萧寧的態度,那可真是嗤之以鼻,欲除之而后快的。 在这群胸有大志、忧国忧民的大臣们眼中。 萧寧那傢伙,就是个紈絝王爷,是奸党们找来的傀儡。 和姦党沆瀣一气,误国误民的荒淫无道之徒! 想要拉拢这些对萧寧本就有成见的大臣们。 都不需要考虑,必然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不由得。 蒙尚元也有些好奇了,萧寧究竟有何手段,可以支撑他定下这个拉拢清流的战略。 蒙尚元思索间。 萧寧的下个问题,已经提出。 “第二件事,蒙大统领,你这边有关於那天的凶兽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具体有可能是谁在半路截杀於你,可有眉目了?” 蒙尚元闻言,当即摆出了一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样子,道: “这件事情,小王爷还用想么?当初,我这个大统领之位,本就是借著穆党的计划,打乱了他们的安排。” “要说当今京城之中,有谁对我怀恨在心,想要我当不了这个大统领。除了穆党,还能有谁?” 蒙尚元很是不屑的说了一句。 萧寧眯了眯眼,待蒙尚元的声音落下,微微摆了摆手,道: “蒙大统领,你对这件事情的考虑,有点不够周全了。据我所知,这几天,穆党、太后党和清流党,都在竭儘可能的拉拢你吧。” “小王爷怎么知道?” 蒙尚元听了这话,顿时心中一惊。 要知道。 这几天,这三党拉拢自己,那可都是进行的很隱秘的。 蒙尚元自认为,不会有几人知道。 可谁知? 不过,一想萧寧的藏拙,他又觉得这一切都很好理解了。 一个有心在这京城有一番大动作的王爷,有点眼线也很合理吧。 “蒙大统领想过没有,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穆党所为,他们派出凶兽截杀,就已经相当於与你撕破脸皮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又怎么还会想著,要拉拢你呢?” “更何况,正如蒙大统领你那先入为主的想法,一旦你出事,几乎所有人都会觉得,一定是穆党动的手。” “这种情况下,其他人会怎么想?你可是朝廷命官,那天是没有出事。可你一旦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穆党!” “穆党如今在朝堂之上,远远还做不到一手遮天。他们这么做,这不是在给清流打压自己的理由么?” “穆党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不是在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么?” 蒙尚元这件事情,其实就是典型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被自己的主观臆断,主导了思维。 如今。 有了萧寧的点拨,他瞬间就通透了。 “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这么说的话,如今朝堂之局似三国。” “那穆党和太后党,则是如同蜀吴,正在两方结盟。” “因此,既然这件事情不会是穆党做的,穆党自然也不会让太后党去做,以免给自己招来非议。” “难不成?这件事情,是清流党做的?” 蒙尚元这个推论一出,整个人都觉得背后一凉。 不是吧? 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情,是清流党那帮手无寸铁的文官做的? 萧寧点了点头,肯定了蒙尚元的推论。 “这件事情,目前还难以定论,但清流党肯定是嫌疑最大的。” “因为,此次截杀,无论是你被杀,还是不被杀,受益的都一定是清流党。” “你遭遇截杀,有幸逃脱的话,势必会觉得这是穆党所为,心中便会倒向清流党。” “若是不幸遇害,他们更可以以此为理,攻訐穆党!” “只是,这清流党大多都是文官,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这等凶兽!” “看来,我们也是时候仔细瞧瞧这些清廉的大人们,究竟是谁,在背后偷偷动刀兵了。” 萧寧沉吟道。 闻言。 蒙尚元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连道: “这么一说,这群清流们,好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我听说,以许居正为首的清流党们,为了阻拦小王爷你成功登基,提出了一个代政三月的提议。” “据他们称,这皇位空缺按照礼法,你们六个王爷,是都有资格继承。因此,皇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代政三月,可以考核出小王爷你的能力如何。如若代政三月政绩斐然,自然可以任君主。” “如若不然,那他们就有理由,提出让位於贤。” 代政三月。 这件事情,萧寧倒也听说过了。 大抵的意思,就是让萧寧当三个月的临时皇帝,算是试用期。 试用期满,表现好就是正式皇帝。 表现不好,就换自己的其他那五个兄弟来。 不得不说,这些人为了阻止自己,也是想尽了手段啊。 而且,根据自己掌握的消息。 穆党和太后党虽然结盟了。 可清流党这次站在了礼节、有能者居之等高位上。 代政三月的事情,穆党怕是要让步了。 只是,对於这所谓的代政三月,萧寧並不怎么担心就是了。 “无妨。” 萧寧很是自信的摆了摆手。 期间。 王夫子一直在观察著萧寧和蒙尚元的谈话。 见到萧寧这副思虑周全的样子。 王夫子整个人,不由得对萧寧愈发的满意了。 这小子,进步还挺大嘛。 比当年强多了。 重要的事情,渐渐地已经商量了个大概。 於是乎。 三人的谈话,便进入了閒谈阶段。 “蒙大统领今晚喝的很开心啊,我看跟蒙大统领相交甚欢的那个孟少商,看起来也是个英年才俊啊。” 萧寧品了一口茶,道。 蒙尚元闻言,顿时一脸的兴奋,道: “这不得不说啊小王爷,此来京城,我还真没有遇到过什么对胃口的人。” “本来,我看对方是孟家人,就对对方没有什么好態度。可是一聊,却发现这个孟少商,那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这小兄弟常年游歷在外,没有被这京城的风气扰乱心性,实属难得。如若有机会,小王爷倒是可以结识一番。” “如此甚好。” 萧寧闻言后,拿手蘸著茶水,静静的在茶案之上,写上了孟少商三字。 其实,对於孟少商,今日酒宴之上,萧寧就注意到了对方。 此人谈吐大方,对於世间之事也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如若可以,拉拢一番倒也不错。 接下来,三人又閒谈了一番。 在和王夫子约定好,明日閒暇时分,去醉梦轩一游之后。 蒙尚元和王夫子见时间不早,便一一离开了。 今夜对於孟子衿来说,註定是无法平静的。 洞房烛夜,在这个时代,对於女子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了。 如今。 听著外面的谈话声逐渐消失,关门声响起。 孟子衿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手心之中已经满是汗渍。 要来了么? 孟子衿咬著牙,如同在等待审判一般。 只是,除了煎熬之外,对於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同样也有几分期待就是了。 很快。 偌大的太乐宫之內,就只剩下了萧寧和孟子衿二人。 “明日,陪我去醉梦轩,装的像一点。” 片刻后。 寢居外。 萧寧的声音,淡淡传来! 第17章 出行,醉梦轩! 明日,去醉梦轩? 装的像一点? 已经灭掉了红烛的寢宫內。 孟子衿在黑夜中,逐渐皱起了眉头。 去醉梦轩,她是明白的。 只是,这装的像一点是什么意思? 见孟子衿没有出声,萧寧大抵是猜到了对方的疑惑,开口解释: “怎么?想不透?那你暂且说说看,在你眼中,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寧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是之前,有人问孟子衿这个问题,她肯定是嗤之以鼻的。 只是,如今。 孟子衿思索了片刻后,道: “小王爷,是个忍辱负重,大智若愚之人。” “不,我是问之前。在今夜的宫宴之上,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那,恐怕子衿会觉得,小王爷你是一个荒淫无道,紈絝至极的富家子弟!” 孟子衿如实回答。 她一字一句的说著,当这句话说完时,她终於是明白了,萧寧话里的意思。 “我明白了。小王爷一直在藏拙,因此,哪怕如今我见到了真实的小王爷。” “在外人面前,我依旧要保持之前,对小王爷的那副態度。这般,才能让小王爷不至於露馅。” 孟子衿的確是个聪明的女人,一点就透。 “对,这就是以后,你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样子。当然了,还要加上一点。” “不要忘了,我这个紈絝,可是见你的第一面,就对你动手动脚。甚至,还在当晚,就……” 剩下的话,萧寧没有多说。 但孟子衿也不需要多说,二人心知肚明。 只是。 这一点,不是即將要发生的事实么? 为什么,还要装呢? 孟子衿心生疑惑。 紧接著,萧寧的话,已然再次传出。 “好了,早点歇息吧。” 说著,孟子衿就看见,寢舍外客房內的萧寧,在关上了客房的门后,就止住了前来寢舍的脚步。 反而是转头,去了旁边的空屋子。 ??? “嗯?小王爷,你,你不进来么?” 孟子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兴许,仅仅是因为好奇。 兴许,是因为对於接下来的事情,她也有所期待。 总之。 她就是这样,硬生生的问了一句,如此令人羞耻的话。 问完这句话,孟子衿直接將头蒙进了被子里,红了脸颊。 天啊。 自己说的,这都是些什么羞人的话啊? 孟子衿静静的躲在黑夜里,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手心满是汗渍。 然而。 在听了这个问题后。 寢舍外的萧寧,只是驻足了一下,道: “我是有妻之人,儘管如今休妻,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一旦这边事了,我自然是要接她回来的。” “何况,孟小姐你本就对我没有想法,我同样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答应了孟家的要求,对孟小姐並无爱慕之心。” “你我本就是逢场作戏的两个人,又何必相互强人所难呢?” 说完。 萧寧静静的去了另外一间空著的寢舍,躺了下来。 这下,孟子衿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一时之间,庆幸?惊喜?失落? 等等等等,眾多的情绪,一齐涌上了心头。 她庆幸惊喜的,自然是自己的完璧之身保住了。 只是。 这若有若无的失望,又是从何而来呢? 孟子衿有些不解。 甚至,这会,她的脑海之中,还突然產生了一些,对於自己魅力的质疑。 自己可是这天机山美人榜的榜首啊! 竟然有男人,在可以跟自己发生点什么的情况下,拒绝了自己?! 这个人,还是以荒淫好色著称的昌南小王爷? 这! 孟子衿痴痴地望著寢居外。 儘管那个身影早就不在那里。 可她依旧心神激盪。 这个昌南小王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孟子衿猛然觉得,自己对於这个男人,愈发的好奇了! 猛然间。 孟子衿再次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就是自己之前所想到的,外界传言的昌南小王爷是个绝情之人这件事! 刚刚,在听到萧寧跟人谈论所谓岭南官道时,她就有所猜测。 觉得萧寧兴许是有苦衷。 如今,萧寧更是亲口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不由得。 孟子衿觉得, 自己好像有些羡慕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尧第一巾幗才女了! 为了保护她,自己甘愿背上骂名,被全天下人所不理解。 这件事情,真的做的很男人! 那个叫卫清挽的女子,真的很幸运吧! 遇到了一个这样的男人。 孟子衿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的。 “子衿知道了,明天,我会把另外一间寢居收拾出来。” 良久。 孟子衿才说了一句,闭上了眼眸。 只是。 今晚,对於被惊到了太多次的她,註定是个不眠夜了。 翌日。 一早。 完全没睡好的孟子衿早早地起床,就听到太乐宫外的,传出了稀稀疏疏的响声。 她疑惑的从床上坐起,扶开窗帘,透过窗子往外望了一眼。 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里弯著腰,捣鼓著些什么。 萧寧可是比蒙尚元还要强出不少的高手,感知力自然是一般人无法比擬的。 当孟子衿有动作的一瞬间,他已经察觉到了,当即道: “醒了?” “嗯。” 孟子衿羞红著脸点了点头。 也不知为什么,儘管二人之间並没有什么。 可这个场景,总能给孟子衿一种,两人是一对恩爱小夫妻,正在一起过日子的感觉…… 那种平凡、淡淡的幸福。 “好,既然醒了,正堂有一条滴了红的绸缎,你去放到寢居。之后收拾一下,一会王夫子就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穆党、太后党和清流,可能要商量有关於代政三月的事情。” “本王閒来无事,正好可以去醉梦轩看看。” 萧寧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连看都没有看孟子衿一眼。 孟子衿顿觉无奈和失落,这不解风情的男人啊! 她悻悻的关上了窗户,先去拿了那用於瞒天过海的绸缎,继而就去梳妆打扮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 大尧都城,最繁华的街道天上街之上。 天上街。 因最临近大尧的皇城,被称为天上之境而得名。 一对浩荡的人马紧锣密鼓的从皇城出来,排场之大,令人惊嘆。 此次出行,萧寧用的是仅次於帝王,远远高於自己这个王爷的出行规模。 甚至。 还直接进行了静街,自己所到之处,白衣勿入! 八抬大轿四座,其中三轿为空,仅仅就是为了排场。 要知道。 在大尧,皇帝出行也就六轿而已。 大臣们,一般两轿出行,就会被批不知节俭。 这种空三轿出行的场面,眾人自然是第一次见。 一时之间。 被静街到了一旁,不得入街的百姓们,纷纷开始了议论。 “这是谁啊?这么大的排场?” “据说,是未来的天子。” “昌南王萧寧唄,听说是个无能之辈。” “荒淫无道的紈絝,一个负心汉。”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加上萧寧的臭名,早就是大尧人尽皆知了。 如今见到了这人的紈絝荒淫真面目,百姓们纷纷嗤之以鼻。 若不是有一旁的军士震慑,他们手里的大白菜、萝卜,怕是已经招呼,让这次的出行变成游街了。 接著。 眾人就见到,那车轿之上,下来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眉如柳青,目如星辰,一身白衣盛雪,如同那天上的謫仙人临尘一般。 一出场,就吸引了万千少女的芳心。 这等气质,怕是那天机山公子榜上的前三甲,也就这般了吧。 只是。 和他的相貌极为不符的是,他走到了一处小摊前,竟拿起了东西就走。 小贩敢怒不敢言,只是悄悄报了个价格。 就听那年轻人来了句: “本王买东西还用钱?” 继而扬长而去,直奔醉梦轩! 百姓们见到这一幕,纷纷不爽的吐了口吐沫。 这长得人模狗样的,咋就不干人事呢? 车轿之內。 孟子衿看著那个,自己看了都恨不得抽他两巴掌的萧寧,心生敬意。 这天赋,不去戏班子里唱个戏,真的是可惜了啊。 就刚刚那一瞬间,就连孟子衿都有些分不清楚,这昌南小王爷到底是装紈絝,还是真紈絝…… 浩荡的队伍一路前行。 终於,在最为繁华的天上街中心,醉梦轩前,队伍停下了脚步! 醉梦轩,到了! 车轿之內。 萧寧將轿帘轻轻掀起,看著眼前那高耸入云的建筑,面露欣慰。 “老傢伙,弄得还算不错。” 他喃喃自语著,就见一旁,醉梦轩的门口,一个很是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眼前。 杨家,杨千禾! 此时,她正在那里,一脸自傲的跟身旁的女子,大肆吹捧著些什么。 “你放心,你们进不去这醉梦轩,但我可进得去。而且,这里的掌柜,见了我都得给我行礼呢。” “甚至,李家的本家人,都要亲自做陪的。” “放心,有我在,不怕他们不让进。跟我进这醉梦轩,那可是能入三楼入座的。” 杨千禾很是自傲的显摆著。 车轿之上的萧寧看见这一幕,只是冷冷一笑。 三楼入座? 掌柜行礼? 李家本家人作陪? 呵呵。 那是你身为昌南王小妾的待遇。 如今,没了昌南王府的名头,你还想入这醉梦轩? 做梦! 第18章 笑柄杨千禾 “这就是那醉梦轩?” 萧寧的车轿旁。 王夫子就跟在旁边,骑著自己的小毛驴。 萧寧本是想让他一起坐车轿呢,可王夫子称: “自己这读圣人之书的人,实在是享受不了这奢靡的待遇。” 一副自恃清高,不愿与自己这等紈絝同流合污的样子。 便一直骑著自己的小毛驴,在旁隨行。 这会。 见到眼前,这大尧除了皇城內,那大尧祭天碑外,最高的建筑。 他不由得来到了萧寧车轿的窗户旁,道: “你可知,这醉梦轩为什么要建的如此之高么?” “据老夫所知,这醉梦轩不仅入內有著森严的规定,就连入內后的进食入座,都是有著严格的等级的。” “这醉梦轩一共有九层,第九层不接待人,说是给一位对李家有著大恩的神秘人专程留的。” “除此之外的八层,每上一层,身份就越高贵一层。” “当然了,除此之外,这好像还跟一个叫什么,入盟牌的东西有关係。” “据说,有资格入这醉梦轩的客人,在此地掷万金后,可入盟醉梦轩,为一等盟客。” “之后,每次的费超过一定金额,即可升到更高的等级,进入更高的楼层去入座。” “当然,这每一层所提供的吃食、侍候的小二等也大不一样。因此,不少人都以自己有醉梦轩的入盟卡为荣呢。” 这些消息,都是王之山近期才打听到的。 一开始,在听到这些事,王之山只觉得荒唐。 但事后自己分析了一番后,又觉得这是高人手笔。 堪称是將人的心理和人性,拿捏到了极致。 对於李家背后,这个能想到这些点子的人,不得不说,王之山是佩服的。 “倒是你,既然你说自己入得了这醉梦轩,咱们可以去第几层长长见识呢?” 王夫子打趣著。 就见萧寧微微摆手,道: “入內便知。” 萧寧一边回復,一边看著那边,杨千禾的动向。 杨千禾啊,自从和萧寧恩断义绝之后,回到京城过的,其实並不如在昌南王府愜意。 说实话,她是真的有些怀念,在昌南王府的日子的…… 同时,按照家里的吩咐,她还刻意的开始,跟一些京城內有权有势的妇人们结交。 只是。 因为自己曾是昌南王小妾,而昌南王萧寧在京城的口碑又不是太好的缘故,那些贵妇人们,都有些瞧不起她。 对此,她还只能忍著。 可今天,她看到了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 京城第一酒楼,醉梦轩! 杨千禾早就来过醉梦轩。 甚至是这里的常客。 以往,在昌南王府时,她每次来这醉梦轩,都会受到三等盟客的待遇。 儘管,自己没有掷万金啥的,更没有入盟牌。 今日,和这些贵妇们聊天时,她们猛然聊到了醉梦轩,却听她们说,她们从来都不曾来过。 一番显摆之心,已然在杨千禾的內心升腾而起。 来到这醉梦轩门口,在跟那三两贵妇们打了包票之后。 杨千禾便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醉梦轩门口,道: “食客,四位。” 她很是高傲的伸了伸手。 她很是享受这个时刻,以往也是这般。 因为。 每一次,她只要来到这,这么喊上一句,就会受到太多人的瞩目。 那群人的目光之中,带著浓浓的羡慕或嫉妒,让她觉得虚荣心一阵满足。 当她走上三层时,那些一层、二层食客眼中的羡慕,更是来到了极点。 只是。 今天。 在这么喊一句后,別说以往前来招待的李家本家人了,就连掌柜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反而是一个小二走了过来,开口道: “不好意思客官,醉梦轩入內的规矩全部张贴在门口了,请您过目后三思。” ??? 杨千禾被小二这句话弄懵了。 以往,自己来这里时,可没有这规矩啊! “嗯?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我跟你们的掌柜的很是相熟的。” 杨千禾一边说著,一边对著醉梦轩內,案台前的掌柜摆了摆手。 只可惜。 掌柜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 ??? 而小二呢,同样保持著刚刚的姿势,道: “小的没有搞错,杨客官您確实没有入这醉梦轩的资格。” “嗯?你说什么?” 杨千禾本是打算今天好好地显摆显摆的,现在,竟然被一个小二拦在这里。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脸上一阵热腾,恼羞成怒,道: “我以前在昌南王府的时候,这里我都来过几百遍了?” “如今,我都离开昌南王府了,我是以我杨家人的身份前来的!” “我杨家不比那昌南王府尊贵?在王府的时候,我入得了这醉梦轩。” “如今,我以我杨家人的身份前来,你告诉我我没有资格?” 杨千禾大声呵斥著,还想说什么。 却见那小二,不卑不亢的点了点头,顺著杨千禾道: “是的杨客官,您以往的待遇,都是醉梦轩看在昌南王府的面子上给的。” “您的杨家,没有入醉梦轩的资格!” 小二字字诛心的说完,对著门前的门馆道: “送客!” ??? 听完小二的话,看著那小二离开的背影,杨千禾彻底傻眼了。 围观眾人见此,一番鬨笑。 杨千禾悻悻的逃跑一般离开,彻底成为了笑柄…… …… 另外一边。 萧寧饶有兴致的看著这一幕,呵呵一笑。 这个戏,很好看。 不得不说,这李百万还是这么聪明,这么精於算计,这么会討人喜欢啊。 就这傢伙,如果放到现代,不当个大秘,不有一番成就,真的说不过去。 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他实在是太会舔了啊。 他太懂如何巴结人了。 当然了。 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那就是: 他还足够忠心,同时能力、执行力极强。 不过也对,若不是有这番本事,单是靠著自己给的几条思路,李家是不可能在十年之內,拔地而起的。 “走吧。” 看完戏。 萧寧带著孟子衿、王夫子二人,大摇大摆的朝著那醉梦轩而去。 灰溜溜退走,跟著其他几个贵妇正在解释原因的杨千禾。 碰巧不巧的,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萧寧! 身边,还跟著一个比自己不知道要美貌多少倍的女子。 “快看,是那洛陵双媚之一的孟子衿!” 其身旁的贵妇一声惊呼,指的正是萧寧身旁的身影。 这一切,让她心中一酸。 原本,自己离开了萧寧之后,不应该过的愈来愈好,杨家蒸蒸日上么? 可现在。 为什么一切看起来,都反过来了? 杨千禾不爽的想著,在心中暗道: “萧寧,你就神气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神气多久!” 另外一边。 半刻后。 “我们要不坐这吧?” 孟子衿入內后,率先打量了一眼一层的座位,问道。 儘管说,昨夜他听到了萧寧谈话时,提到了醉梦轩。 可那件事情她无法证实,自然做不得数。 孟子衿是这醉梦轩的常客,曾经最高的时候,入座过第六层! 对於这醉梦轩的规矩,她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一般来说。 没有醉梦轩的入盟牌,王爷只能入这第一层! 加上。 和其他人食客不同。 其他食客在入醉梦轩后,小二都是会陪著笑脸,亲自引路的。 可萧寧入內时,小二虽然没有阻拦,但也完全没有理会。 醉梦轩的人,无论是小二还是掌柜,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看起来丝毫没有把萧寧放在心上。 想来,是因为昌南小王爷萧寧在京城的口碑,一直不是太好的缘故。 这醉梦轩的人瞧不起他,又不能拦他入內,所以才做出这等,近乎羞辱人的举动吧。 因此。 考虑到了这个层面,为了不让萧寧难堪,她率先主动提了这么一句。 至於王夫子。 虽然没有来过这醉梦轩,但作为一个老人精,这醉梦轩的人,对自己这一行人的態度,他还是看得懂的。 看那小二和掌柜,一个个的低著头,一副完全无视自己三人的表情。 有些不小心跟自己一行人对视了的,也都是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神情,继而转过头去忙其他的了。 完全就是一副不想理会自己这帮人的场景。 显然。 他们就是在传达一个信息: 我们无法阻止你们入內,但同样的,也不想招待你。 见到这一幕,到哪都贵为座上宾的王夫子,顿时心中一股怒气油然而起。 不过,这次,他生气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萧寧! 也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这群人如此无视昌南王府的名號,让他心中很是不舒服。 “小王爷,虽然这醉梦轩势大,但无非也就是一座酒楼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你贵为昌南王府的王爷,他们竟然如此托大。那日想让你带老夫来此长长见识,倒是老夫唐突了。” “走,这地方,咱们不看也罢。” 说著。 王夫子就要领著萧寧出门。 他不想萧寧因为自己,受到这等无视,近乎羞辱。 可是。 对於这一切,萧寧却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表情,喃喃道: “这样的场面,我早就习惯了。走吧!” 他一边说著,一边带著二人,往那一层的的最深处,一间最为隱秘的房间走去! 二人见萧寧这个样子,顿时一愣,面带疑惑的跟了上去。 第19章 李家家主李百万! 醉梦轩很大。 这一层的道路更是错综复杂,堪称是九曲十八弯。 被萧寧带著这么左一圈、右一圈的一顿绕。 王夫子和孟子衿,很快就被绕懵了。 可再看萧寧,这傢伙完全就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在这如同迷宫一般的醉梦轩一层走起来,如逛自己昌南王府的后园。 不由得。 二人有些疑惑了。 萧寧以往,来过这醉梦轩不成? 不然,他怎么看起来会对这里如此熟悉? 就在二人思索间。 终於。 萧寧带著二人,在一间很是不起眼的小房间前,停下了脚步。 王夫子和孟子衿对视一眼,完全搞不懂,萧寧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下一秒。 就见萧寧伸手,將眼前的门推开了! “小王爷,您来了!” 当萧寧开门的一瞬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屋內,已经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在等待著他了。 见到萧寧,那人二话不说,当场就是一个大礼。 面容之上,满是尊敬。 二人被这排场搞得一愣,一同朝著眼前的此人看去。 此人身上是一身的锦衣,面料用的是最顶级的丝绒。 腰间悬掛的玉牌,手上的扳指,以及那油光满面的脸,没有一处不在诉说著,他这暴发户的身家。 再看他的面容,大耳朵,圆脸,肥胖,满是富態。 如果让那看面相的先生看看,妥妥的有福大富贵之人。 他身高同样很是魁梧,言行举止之间,透露著几分笨拙。 脸上始终带著一抹討好的笑意。 在对著萧寧一阵点头哈腰之后。 他又对著孟子衿和王夫子,一阵行礼。 “二位想来是,小王爷的朋友?欢迎欢迎,今日二位可以来我醉梦轩,实乃是蓬蓽生辉之事啊。” 他很是客套的道。 王夫子是个特別看重眼缘之人。 很多时候,通过面相,他就能断定一个人的脾气性格。 对於眼前的人,他不喜欢。 因为,这个人是个笑面虎。 不对,笑面犬更为贴切。 別看他平日里一副笑吟吟的样子,这种人像极了恶犬。 趁你病,要你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心狠手辣,城府极深。 要说唯一的优点? 犬嘛! 大家都懂。 忠心而已。 因此。 对於这傢伙的示好,他只是摆了摆手,算是回应。 可孟子衿不同。 面对此人的打招呼行礼,她第一时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 眼前这人,她认识! 当今大尧蒸蒸日上的第五世家,李家的家主! 李百万! 这? 什么情况啊? 李百万不是,平日里都不来这醉梦轩的么? 都说,这人那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孟子衿唯一一次见他,也是几年前,这醉梦轩刚刚建成的时候。 李家家主李百万亲自来此,宴请四方宾客。 无数才子佳人匯聚於此,高朋满座,宴无虚席! 甚至,他还从那天机山公子榜状元,夜面郎君的手中求来了一首五言格律。 手笔之大,让人心惊! 那首格律,至今仍然掛在醉梦轩最为显眼的中央诗柱的最顶端! 可如今? 这等身份的人物,为什么会在醉梦轩的一层,一处如此隱秘的位置。 甚至是。 在这里等待著一个,全天下皆知的紈絝小王爷? 最最重要的,还是他对这所谓“紈絝”的態度。 说跪舔,那都是好听的。 说难听点,这態度真就像极了平日里宫中的奴才,是当狗腿子的那种。 谁能想像! 如今大名鼎鼎的李家家主,在萧寧面前,会是这么一副姿態? 凭什么啊? “你!你是!李……李家家主?” 良久,孟子衿才一脸错愕的问出了一句。 此刻。 这小屋一旁的小窗,正隱隱透著亮。 初冬的风,拂过每个人的面颊。 不由得让眾人,更加精神了。 一旁的王夫子,原本对於这李百万,是完全没有好感的。 可现如今! 当孟子衿的惊呼传入他的耳中时,他顿感背后一阵发凉。 什么? 眼前这人,是那李家家主? ??? !!! 萧寧这小子,说要让那李家家主来陪酒,真就做到了? 更重要的是,这李家家主在萧寧这小子面前,竟然还是一副如此的姿態。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王夫子看得出,李百万看萧寧时,眼中的目光,那是真真切切的服气啊。 李家家主在当今的大尧是什么地位? 萧寧竟然能让这样的人物,在自己面前服服帖帖? 难不成,李家其实是昌南王府扶持起来的? 王夫子考虑著各种可能性。 心中的思绪,已如海啸般再也无法停歇! 今天这件事,真的超出了王夫子的想像。 不得不说,这次,真的得算萧寧这傢伙厉害! 谁能想像,这看起来如同一只待宰羔羊一般进京的紈絝王爷,背后竟然还手握著一只如此的庞然大物! “刚刚的戏不错,不知道,那几个贵妇里,你认识哪一个?” 今天带二人前来,萧寧就知道,二人必然会吃惊一番。 对於二人的反应,他並不意外。 於是,他没有理会二人,而是转过头看了李百万一眼,问道。 “哈哈,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小王爷的眼睛。那几个贵妇,都是我安排的。” 二人说的,就是刚刚杨千禾吃瘪的事情。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萧寧正好来醉梦轩,就看到了一出杨千禾吃瘪的好戏? 这一切,其实都是李百万安排好的。 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討萧寧欢心。 一直以来,李百万就是这样的人。 “还不错。” 萧寧听后微微点头。 当然了,对於对方这个“坏习惯”,他也並不討厌就是了。 至少,今天这场戏,他看的还挺舒坦。 “那,小王爷,咱们这就上去吧?” “走。” 萧寧点了点头。 在其他二人懵逼的目光下,四人一行,从这偏僻的小房间內,走到了一处小门內。 进入小门口,孟子衿就发现,这里的地面,是和四周分离的。 直到,这房间突然晃动,开始缓缓上升! 是的。 当小房间的房门再次打开时,四人已经到了这醉梦轩的顶层! 第九层。 出门,入內。 孟子衿和王夫子打量著这一层的景色。 金碧辉煌,龙雕凤盘。 各种价值连城、有价无市的名贵字画、摆件应有尽有。 可以说,这里的豪华程度,完全不输皇宫! 王之山和那孟子衿二人,儘管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甚至是见过太多大世面的人。 如今来到这里,都不由得看傻了。 如同那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二人小心翼翼的走进那雕刻著独特画卷的木门,东打量、西打量,彻底麻木了。 萧寧呢,则是没有理会二人这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转头看向李百万,问道: “千流睡醒了么?” “嗯,知道小王爷要来,已经在等您了。” “好,你在这里陪一下王夫子,我去看看千流。那个女人,找几个轻功好的认一下,以后隨时盯著。” 萧寧指了指孟子衿,转头离开。 是的。 你以为,萧寧今日来这等机密之地,为何要带著孟子衿? 一,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自己一个紈絝王爷,刚刚拿下了美人,爱不释手才是最合理的。 期间,公开露面时,再做点出格的举动,就再好不过了。 第二点,则是为了让自己的眼线认一认她,以便於隨时盯著这个,已经知道了自己太多秘密的女人! 吩咐完之后。 萧寧离开了第九层的大殿,走到了一旁的小房间,轻轻推开了房门。 门內。 一个头髮灰白,星眸如电的少年,正孤零零的坐在窗前。 他坐著的,是一架木质的轮椅,双手乖乖地放在两侧,显然在等待著什么。 听到敲门声,他当即露出了一副欣喜的面容,两只手也开始快速的打起了各种手势。 “萧寧哥哥,你来了?” 看见少年的手势,萧寧笑著回应。 他打量著眼前的少年,自上次一別,已经三年了。 三年,千流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髮丝如雪般雪白,柔顺而光滑,就像是一匹光洁的绸缎。 眼睛大而明亮,像两颗璀璨的星星,总是闪烁著柔和的光芒。 他的睫毛长而弯曲,像是蝴蝶的翅膀,给他的面容增添了一丝优雅和魅力。 皮肤白皙而光滑,像是雪一般。五官精致而立体,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精心雕刻而成。 鼻樑高挺而直,嘴唇红润而柔软,像是草莓果,明明是男子,却永远散发著一种足以迷倒万千男子的女人气质。 “是啊,我进京了。” 一边说著,他一边走到了少年身旁,轻轻地摸了摸他头顶的白髮。 “最近有没有乖乖听话?” “千流一直很听话。” 少年感受著对方的手掌,轻轻拂过自己的头顶,笑眯眯的打著手势。 …… 第九层大殿之內。 经过一番精神衝击之后,孟子衿和王夫子终於是平静了下来,坐到了餐桌前。 王夫子一直一来,那可都是急性子。 如今,已经满心疑惑的他,可是再也忍不住了。 盯著那李百万,他毫不客气的当即开口,问出了如今自己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素问这醉梦轩一共九层,越高越是如皇室仙境!敢问,这里是第几层?” “第九层!” 李百万陪著笑意回答。 只是。 这个回答一出,孟子衿和王夫子的表情,再次凝固了! 啥? 第九层? 不是说,第九层只有那李家的大恩人才能入內么? 萧寧是李家的,大恩人?! 孟子衿和王夫子大眼瞪小眼,又是一阵错愕之后,方才回过了神来。 对於这个是第九层的缘故,二人很快,纷纷在心中脑补出了最合理的解释。 萧寧毕竟是昌南王府的小王爷,兴许以往,对李家有什么恩情。 为了报答萧寧,李家特意在醉梦轩给萧寧留了一层。 而李百万对萧寧如此尊敬,可能也是这等缘故,嗯,很合理! 王夫子想著,再次开口: “这醉梦轩真是大手笔,且楼內的各种规矩,同样都是好手段。” “不知李家主方不方便透露,这背后指点醉梦轩的,是何许人也?” 如今,这是王夫子满肚子问题中,最疑惑的问题之一了。 原本。 王夫子是觉得,这李家背后,那个心计无双的人,应该就是李家家主李百万了。 可在见了李百万,又跟其接触了一番后,他就做出了一个论断:根本不可能。 这个恶犬般的傢伙,根本就不是一个心计无双的人。 这个问题问完之后,孟子衿也不由得看了过来。 她本就是个聪明的女人,渐渐地也看出了,这李百万无论怎么看,都像极了一个心狠手辣的莽夫。 完全不像是那等运筹帷幄的高人。 “嗯?二位不知道?正是小王爷啊?” 李百万呆呆地打量了二人一眼,回道。 自此! 一切都已然明了! 第九层的位置,李百万对萧寧的態度,这一切让二人震惊的事情,缘由都只有一个! 只是,王夫子和孟子衿,根本就没有敢往这个方向想过。 萧寧,就是这李家背后的高人! ??? !!! 这一刻,一言胜过万语。 本就只有三人,安静的不得了的大殿內。 彻底寂静的再无声音! 第20章 大尧第五家族,背后是萧寧?! 李家是如何起家的? 这一点,在大尧从来都不是秘密! 李家起家,从一开始就只靠了一个手段。 细盐。 以往。 大尧哪怕皇室,都是吃粗盐的。 直到李家,说是经过了家族上百年的沉淀,终於是发明了提炼细盐的办法。 自此。 李家靠著细盐买卖,加上家族內的武装势力,一跃而起。 从十年前从不入流的小家族开始,一跃攀升,最终挤进了大尧家族榜,拿到了第五的位置。 只是,自从两年前,李家来到了大尧第五家族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更进一步的跡象。 毫无疑问。 前面的大尧四大家族,底蕴还是有的,並非一个家族靠著一朝一夕的崛起,就可以轻鬆翻越的。 尤其是。 最近,四大家族似乎感受到了危机,便开始扶持紧隨在李家后面的孙家和沈家。 一时之间。 李家陷入了很是艰难的境地,非但再往前更进一步难以实现,就连这第五家族的地位,都开始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这一切。 都是孟子衿和王夫子之前所了解的,世人皆知的李家崛起版本。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会,他们正在听著当事人,陈述者另外一个版本。 “我第一次见到小王爷,是在曲唐江江畔。那时候,我们李家世代都是水匪,而我,竟然不知死活的打上了小王爷的主意。” “那一日,我掉了一根手指头,但我知晓了小王爷的身份。” “第二次,我前往小王爷住店的客栈寻他。当然,不是寻仇,是投靠。” “我李家世代为水匪,並不长远,我必须攀上一棵大树。只可惜,我们从来不曾遇到过有权有势之人。” “小王爷,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大人物。那一夜,我又断了一根手指。” “第三次,我前去找小王爷,结果还是那般。” “第四次,小王爷给了我五十两黄金,让我不要再寻他。” “直到第五次,我自断一指,还帮小王爷抗了一刀,算是交了投名状。那天夜里,小王爷交给我一张纸条。” “上面写著,有关於细盐的炼製方法……” 李百万回忆著,举了举自己的左手。 他的左手之上空空如也,一根手指都没有。 但他,好像引以为豪。 这,是他和他小王爷相识的见证。 孟子衿和王夫子,呆呆地听著李百万的讲述。 不止脸上的表情呆滯,就连手上的动作都凝固了。 细盐,是萧寧那小混蛋的手笔? 也不知道过了多大会,王夫子才回过了神来。 “根据你说的,你一共被萧寧那混小子砍掉了四根手指啊?为什么?” 对此。 李百万呵呵一笑: “我天生四指。” “……” “接下来,李家就开始了布局……” 李百万继续絮絮叨叨的说著。 半晌过后这个故事说完,孟子衿和王夫子,又是一番沉默。 心中的涟漪,已经化作了惊涛骇浪,再也无法回归平静! 李家! 大尧排行第五的家族李家! 背后竟然是,萧寧?! 甚至。 李家的崛起,都是萧寧一手所为? 这个表面紈絝的小王爷,究竟是何许人啊?! 孟子衿还好,毕竟,对於他来说,萧寧在昨夜之前,都只是一个传闻中的人物。 可王之山不一样,他可是一点一点看著萧寧长大的啊。 就是这样,在萧寧跟自己坦白之前,他都不曾看出任何端倪。 萧寧这个小混蛋,偽装的真好啊! 不过。 带著这个想法,王之山猛然又细思了一下,顿时觉得全身一阵发毛。 萧寧,在世间如此之多的辱骂加身之时,竟然还能如此沉得住气,这到底是个多个可怕的心性啊! “那这醉梦轩?” 终於。 话题再次回到了,王夫子一开始的问题。 “是的,这醉梦轩的一切规矩都是小王爷定的。李家在商战中的一切完美策略,也都是小王爷的计划!” 李百万的话音落下。 孟子衿眼中,异彩连连。 王夫子则是木木的喝了口茶水,喃喃道: “萧洛,你后继有人了啊!” 不由得,王夫子猛然响起。 在自己意气风发的年代,同样有著一名,闪耀洛陵的星…… 接下来,李百万又跟王夫子絮絮叨叨一大堆有关於李家的產业,以及近况问题。 当然了。 这些,都是萧寧提前授意的。 王夫子不管怎么说,身为一根老油条,智计还是上成的。 近期呢,李家的事情又繁杂又多,萧寧又要操心朝堂之上的事情。 李家很多事情,可能他都没有心思过问了。 因此,才打算把王夫子拉进李家这趟浑水。 如此一来,萧寧就能从李家这盘棋里,彻底解放了。 很快,李百万就把有关於李家的一切事情,通通和盘托出。 王夫子眯著眼睛,打量著李百万,道: “所以,萧寧那个小混蛋让你把这一切都告诉我,是想让老夫帮著你李家掌著眼?” 王夫子是何许人也。 老人精了。 对於萧寧的心思,还是看得懂的。 “小王爷的心思,我老李猜不透。不过,早就听闻小王爷提过,王夫子是一位学贯古今的大家。” “能够有王夫子帮忙掌眼李家的事情,再好不过。当然了,还有一件事,我老李必须事先声明。” “夫子掌的是李家的眼,帮的却是小王爷的忙。因为,整个李家,都是小王爷的。” 要不就说,李百万適合当大蜜。 马屁拍的恰到好处,说话滴水不漏,这同样是一门艺术。 而李百万,就站在这门艺术的顶端! 王夫子听闻,没有多言,脸上却多出了一丝笑意。 谁不喜欢被人拍马屁啊? “据你所说,目前你李家,一共就三处大生意。醉梦轩,李氏钱庄,和布行。” “是的。其中,李氏钱庄和布行,是李家的主要经济来源。” 李百万交了个底。 “醉梦轩呢?” “醉梦轩自然也赚钱,但小王爷看中的,是醉梦轩的另外一处作用。就算醉梦轩不赚钱,依旧不会被放弃。” “另外一处能力?” “情报!醉梦轩的所有侍女,都是耳聪眼明之辈。凡是入我醉梦轩的人,身上就没有秘密!” 李百万笑呵呵的说著。 王夫子却觉得心中一震,好手段! 怪不得,萧寧这傢伙有时候情报如此灵通,原来根源在这! “所以,若是老夫参与进来?” “小王爷的意思,希望三年內,李家可以再上一步!” 李百万指了指天,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野望。 “大尧第四家族!” “这不可能!” 听了这话,王夫子一口就下了定论。 “大尧的那四尊庞然大物,各个已歷千年!哪怕王朝更替,他们都不曾倒下。” “想要超过他们,太难了。如今,在孙家和沈家的围攻下,我只能保住李家不退。” “这就够了。” 李百万点了点头。 “按照小王爷的意思,你我只需要保住李家不退即可。新的战场,在后面,由他亲自操刀!” 一边说著,李百万一边指尖沾了些许茶水,轻轻写下了五个字: “李记!长孙川!” “夫子,今日,除了麻烦您这一事外,还有一事,需要劳烦夫子。” “据传,庆国公长孙南曾受教於您的门下,其女长孙川也曾受教於香山书院,如今则是被天机山评为,“世间商才第一人”。” “李家最近又有些新的小玩意,並在洛陵的南城盘了间铺子,定名为李记。只是,李记还缺少一名掌事人,我想……” “萧寧这小混蛋,想的倒是挺美。长孙川跟他有宿仇,他见不到人家,就让我帮忙?” “长孙川,我可以引荐。但那个丫头,你怕是不知道,萧寧那混蛋从小就跟她不对付。” “想当初,在香山书院,萧寧可小混蛋可把他们几个折腾的不轻啊。” “现在,那长孙川听了萧寧的名字,不对著他吐口水就好了,你还打算请她来?” “这样,我只负责引荐。到时候能不能说服她,是你们的事。我身为人师,不可能强人所难!” “在这,我要提前说一句,你们不要报太大希望就是了!长孙川那丫头,萧寧那小混蛋最了解她的脾气了。” “这次,如果在让长孙川知道,李家背后是萧寧的情况下,还能把那女娃子拉拢进李家。” “那可真是,算他萧寧厉害了。” 王夫子摆了摆手,品著美酒,不再多言。 心里,则是已经开始上演了一场大戏。 萧寧想把长孙川请来? 难,难啊! 这也是那小混蛋让自己去找寻长孙川的用意了。 如若是他亲自前往,长孙川怕是见都不会见他,就將他轰出家门了吧! 只是。 想当初在香山书院,以元无忌为首的香山七子,是最瞧不上萧寧的。 如今,若是萧寧以李家背后掌事人的身份和长孙川摊牌,倒也是一番好戏呢。 不由得,王夫子甚至开始有点期待: 当那长孙川知晓一切,见识到了萧寧的真面目后,到底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呢? 当她们知道了,当初她们最瞧不上的紈絝王爷,实则胸有沟壑,大志在心时,究竟会是一番何等景象啊! 第21章 大尧第一商才,长孙川 醉梦轩九层,密室內。 “萧寧哥哥,李记的事,你准备好了么?这可是你未来掀翻四大家族最重要的一环呢。” 阳光下,一头白髮的千流打著手语。 “嗯。只不过,关於这李记话事人的事,还没有搞定。” “长孙川,她的確是最好的选择。” 长孙川。 听到这个名字,萧寧默默一笑。 曾经香山书院,那个腹黑的海棠,不由得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提到长孙川,萧寧的评价是: 温婉?(x) 表面温婉实则粗狂!(√) 单纯?(x) 假装单纯实则阴比!(√) 这样的性格,不去当商人,简直暴殄天物啊有没有? 只是,那傢伙从香山书院起,就一直瞧不上自己这个紈絝,不屑於与自己这般人为伍罢了。 再加上,她跟挽儿的关係还不错…… 如今,自己又把挽儿休了…… “是啊,那个腹黑的傢伙,確实是最合適的人选了。我目前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她不太喜欢我呢。” “怎么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萧寧哥哥呢?” 千流尽力的比划著名。 萧寧无声一笑。 “既然这样,我们就试试吧。” 想来,王夫子那边,应该已经答应了吧。 与此同时。 长孙府。 “阿嚏!” 一身青紫衣衫的长孙川,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小姐,您是不是著凉了?” 一旁的丫鬟,关切道。 对此。 长孙川摇了摇头,只觉得背后,莫名有些发凉。 “哎,真是晦气啊,今天好不容易有心情,去那天上街上逛了逛,结果竟然碰到了萧寧那个混帐!” “当时在香山书院,他就总是欺负我们香山七子。如今,本以为他长大了应该有点长进!” “谁知道,还是这般紈絝。大庭广眾之下,当街吃东西不付帐不说,还和那什么洛陵双媚之一的孟子衿眉来眼去的,手都伸人家衣衫里去了,不止害臊!” “真不知道,这样的傢伙,清挽姐姐是怎么看上他的!我看见他,就替清挽姐姐来气。” “他竟然还把清挽姐姐休了,哼!要不是,要不是本小姐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我现在就去他轿子上,掀了她的轿子!” “下次別让我看见他,不然,我一定打他个狗血淋头!” 长孙川跟卫清挽,那可是香山书院时期的挚友。 只不过,二人对於萧寧的態度完全不一样罢了。 具体点说大概是,卫清挽有多么爱萧寧,这长孙川就有多么厌恶萧寧…… 厌恶他不学无术,厌恶他紈絝荒淫,更厌恶他没有男子气概…… 当然了,最最令她厌恶的,还是他曾经,总是欺负自己最仰慕的那几个香山书院男弟子…… 再看如今,当初冠有香山七子之称的自己一行七人,元无忌已入朝堂。 其他五人,也都各有作为! 自己,如今同样是各大世家眼中的香餑餑。 再看他萧寧? 小时候仗著一点小聪明兴风作浪,如今呢? 都成为了別人的棋子了,说不定哪天,一步路走错就下黄泉了,却依旧浑然不知。 哎。 长孙川无奈的想著,脑海之中,猛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这个混蛋?!毕竟,自己和他也算有著同窗之谊的…… 在这个想法浮现后,长孙川猛然觉得有些苦恼。 “算了,这种紈絝,我见到他不打他就算不错了,还提醒他那穆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下次再让我看见他,我打烂他的车轴!” 一旁的侍女听著长孙川的抱怨,一脸无语。 今日一早,她们在天上街遇到萧寧时,小姐也是这么说的。 甚至,几年前在香山书院,小姐就是这般。 每次都说要教训萧寧,可每次,都永远是等下次…… 大抵,小姐也知道,这昌南小王爷身上总有护身的宝贝,而且下手还很黑,男的女的都打吧…… 小姐对上萧寧,永远没有占过上风…… 元无忌那帮人也是。 作为长孙川的伴读和贴身丫头,以往在香山书院她可是见多了萧寧的手段。 香山七子! 如今在大尧,那可都是名声赫赫,很有手段的人物吧! 可就是这群人,曾经在香山书院,都被萧寧这个没有半点武学在身的紈絝,嚇得的见了萧寧都只能绕路走…… 可见,这萧寧小王爷手段之高啊。 她一直觉得,自己家小姐很腹黑,很有手段。 可是,比起萧寧,这个不要脸的紈絝,还是要略逊一筹。 具体原因可能是因为,萧寧不要脸,但自家小姐要…… 一旁,长孙川还在抱怨著! “还有我那师姐,我原本还以为,她找我前往那天上街,是念起了旧情,想跟当年的同窗敘敘旧!” “可谁曾想,她竟然是为了帮孙家和沈家搭桥牵线,让我去给沈家和孙家当幕僚?” “利用我们之间的友谊,去给沈家和孙家卖人情,我真是恨透了这种行为了!” 长孙川恶狠狠的说著。 “那小姐,您答应他们了么?” “答应了啊,为什么不答应?” 转眼间。 刚刚还咬牙切齿的长孙川,已然化作了一副小白兔的嘴脸。 “只不过,不是幕僚,而是临时的客卿。出一条计谋,一千两银子!让我狠狠地赚他们一笔!” 长孙川得意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旁的侍女听后,不由得白了白眼。 不愧是小姐啊。 可能不会血赚,但永远不亏…… 在那小丫鬟的白眼中,长孙川又抱怨了两句,就打发小丫鬟出去了。 而她本人,则是找到了院內的一棵歪脖子树,扯起了树叶。 “跟那混蛋说,不说,说,不说,说……” 她一边扯著树叶,一边念叨著。 树:我只是一棵树,有什么错? 入夜。 长孙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了看满园光禿禿的树枝,回到了屋中,依旧没有答案。 她自认为,自己还是个善良的人的。 昔日同窗如今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狼潭虎穴,她是应该提醒一下的。 只是,那个混蛋是萧寧啊! 就在她犹豫间。 府內管家前来传话,说是自己那日理万机的爹爹,今日竟然閒了下来,要跟自己一起用餐。 声称是,一家人,一起提前吃顿团圆饭,忆往昔。 听了这话,长孙川只觉得心中一阵暖意。 饭桌之上。 “川儿,今天和你那位香山书院的师姐见面,聊得可还尽兴?” “嗯。別提了,爹爹!那师姐根本就不是来敘旧的,她是来帮孙家和沈家引荐的。” 长孙川本就闷闷不乐,提到这糟心事,顿时又皱起了眉头。 “爹爹,你说,这世界上为何会有这般,假意做作之人呢?引荐就引荐,何须说那些有的没的亲近话,先套套近乎?” “她还很是客套的给我买了份礼物,真是让人不爽!” ??? 刚刚才跟恩师王夫子见完面,打算把王夫子的邀请说出的长孙南,顿时面色一尬。 他看了看自己为了说出邀请,才特意准备的所谓“团圆饭”,悻悻的將精心准备的礼物,木木的扔到了一旁: “咳咳,川儿,为父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长孙南很是“假意做作”的道。 入夜。 长孙川嘆了口气,对著小丫鬟道: “明日一早,你前往太乐宫,给萧寧那混蛋发个邀请,说我请他在醉梦轩敘敘旧。” 说完,长孙川很是疲惫的躺在了床上,自我安慰道: 反正,明日是要去跟李家的话事人见面。 那醉梦轩就是李家人的產业,明日提前在那里吃一顿,肯定不用钱。 既然不用钱,乾脆就请萧寧过去一趟,顺便跟他讲讲京中利害,让他小心点…… 我也可以白吃一顿醉梦轩。 长孙川想著,已然定好了行程。 明日一早,可以的话,和萧寧在醉梦轩吃个早点。 给他提个醒之后,就去跟那李家的话事人会面。 嗯,就这么定了。 第22章 萧寧还有著另一面? 代政三月,穆党是註定爭不过清流们了。 只是,穆起章这边,似乎还有意做著最后的抵抗,寻找著一线机会。 因此,这个皇位究竟是直接由萧寧继承,还是使用代政三月的办法,择贤而居,事情依旧没有敲定。 今日。 太和殿內。 诸位朝臣分为三方,开始了所谓的朝堂论理。 如此一来,萧寧自然依旧无所事事,加上一大早,那庆国公府的僕人,就赶著开宫门的时间传来了消息,称长孙川那腹黑女要请自己在醉梦轩共进早食。 儘管搞不清楚,这腹黑海棠长孙川这个节点,找自己所为何事。 但肯定不会是,因为知道自己是李家背后的人就是了。 这一点,萧寧有把握。 在消息的保密上,萧寧有把握做到: 他不想让別人知道的,別人就不会知道!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只是,对於这种邀约,萧寧也没理由拒绝就是了。 於是乎。 今日一早,又是醉梦轩之行。 出行的排场和昨日无异,萧寧的紈絝行为更甚。 长孙川是先一步到的醉梦轩。 她的本意,是打算在醉梦轩门口等候萧寧,之后再一同进去的。 这样,至少也算是在礼节上说得过去。 只是。 在看见萧寧出行的排场,和百姓们天怒人怨的气愤神情时。 长孙川也顾不得什么礼不礼节了,一头扎进了那醉梦轩。 “一会萧寧那混蛋来了,你把他引过来。” 她实在不太敢跟萧寧公开会面了,有损名声啊。 “小二,来,给我换个包间。” 她看了看坐在大堂的自己,抬手又道。 嗯,她实在是不希望別人看见,自己跟那紈絝出现在了一张饭桌上。 就在她思索间。 突然就听闻,这醉梦轩的门口处,一阵骚乱。 “哎呦,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姑娘啊?” “小爷我你认识么?跟爷去这醉梦轩第二层,过个早如何?” “嘿嘿嘿,我说顾爷啊,这还跟这小美人说什么啊?” “就是,既然是顾少看上的,哪还有需要徵得別人同意的道理?嘿嘿嘿嘿嘿嘿……” 伴隨著几声淫笑,眼见门口处,那三道身影就要上手。 长孙川看见这一幕,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今,大尧的风气就是这般。 贵族地主们抢占民女,欺辱百姓,那是隨处可见的事。 而大尧官场上,各级官员都在忙著党爭,对於这种事根本无暇顾及。 於是乎。 这种风气更甚,如今已经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法已不法,毫无顾忌的地步了。 公平! 在大尧从来就不存在。 “放肆!” 就在长孙川思索著,要不要出去说两句时。 只见门口处,一个一身白衣盛雪,气质如光沐阳的男子,已然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大尧的京城,不远处就是司马监,尔等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行此齷蹉之事。难道,真就视我大尧法度为无物?” 男子上前,拦在了女子身上。 倒在地上,满脸无助的女子,眼中不由得泛起了点点光彩。 “我看尔等,也非寻常白衣。身为大尧贵藩子弟,你们本就享受著比寻常白衣更加厚重的恩赐。” “本该恪尽职守,为这大尧做出一番功绩,报我大尧国恩,此乃我大尧男儿之本。” “可是,尔等不思进取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自甘墮落……” 男子说著,眼中冰冷的目光,紧盯著三人。 道出的,是无尽失望! “司马监?呵呵,小子,你竟然知道司马监,既知司马监,那你可知我是何人?” “家父,司马监侍郎,顾二河!” 其中一名男子听后,很是得意的一笑,自报家门。 “识相的,少管閒事!” 男子听闻后,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摆了摆手: “在下,孟少商。” “孟少商?你是孟少商?” 当男子口中,轻轻吐出这三字时。 那三人身上的囂张气焰,顿时就消了一半。 “啊,原来是孟少爷啊,那个,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改日,小弟定然前往贵府,登门赔罪!” 三人一番道歉。 原地,周围的百姓,一番叫好。 就在此时。 却见醉梦轩的门口,又是一道身影,缓缓来到了门前。 “呦呵?还別说,你们三个的眼光还算不错。” “这个小娘子確实不错,今日,就跟本王爷回府吧。” “从今天起,这小娘子就是我昌南王府的人。你们三个想跟本小王爷抢人?” “你们是什么档次?也想跟本王爷玩一样的女人?” 来者,自然是萧寧了。 说完后。 萧寧看了那孟少商一眼,笑呵呵的走入了醉梦轩,只留下了一句: “给我记下这小娘子家住何处,今夜接小娘子进宫!” 事情,以此彻底收尾。 顾家的三人灰溜溜逃走。 孟少商呢,见萧寧这副模样,不由得愣在了原地,盯著对方紈絝的背影,目光意味深长的一番深思。 他在思考,萧寧做这件事的用意! 具体说,是真实用意! 眼前这个人尽皆知的紈絝小王爷,行此事! 究竟,真的是因为紈絝?因为其本性? 还是说! 他其实是在保护这姑娘,这昌南小王爷其实还有著另一面? 毕竟,任谁都知道,自己今日保护了这姑娘,但那顾家少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自己保得了一时,却保不了一世。 可萧寧不同。 他只需要这么说上一句,这姑娘成了昌南王府的人。 如今昌南王府在朝中的地位,正是水涨船高的时候。 顾家少爷就算是再紈絝,也不会去趟这趟浑水了。 这手段,確实是高。 只不过。 按常理想,那昌南王府的紈絝少爷,可想不了这么多啊! 孟少商盯著那萧寧离开的背影,犹豫片刻后,目光之中仅仅留下了坚定! 算了,斩草,要除根。 醉梦轩內。 “呵呵,你还是这般,没有任何改变。” 入座后。 刚刚在三楼看完了一番大戏的长孙川,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道。 刚刚那出戏,她可是看了全貌的。 不得不说,那孟少商,真算得上是大尧年轻世子们中的一股清流了。 一表人才,为人正直,胸有大志。 哪怕是如今朝中红人蒙大统领,都对其讚赏有加! 反观眼前这位昌南小王爷,人比人气死人,真是一言难尽。 萧寧听后,倒也不反驳。 有些事,顺手一为,无需他人懂。 哎,只是不知道,那孟少商懂不懂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啊。 但凡他知道这个道理,自己就无需多此一举了。 事实上。 萧寧原本是不打算多管閒事的。 不过。 今日这事,自己做了会有三层利好。 第一层,可以加深自己紈絝荒淫蛮横的固有印象! 第二层,日后若有心拉拢这孟少商,今日之事,自己其实是做了好事的。 这事,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方便自己与之交心摊牌。 第三层,自然是帮了这女子,免遭荼毒。 “你倒是不一样哦,还记得当年见你时,你还很小。如今,很大了。” 萧寧指了指面前的长孙川。 不得不说,长孙川这腹黑海棠,如果只看样貌,还是太有杀伤力了。 今日的她束髮於颈,黑亮的发色宛若精灵。 秋水般的眼眸,闪烁著柔和的光芒。 面容温婉若秋水,身材略显娇小,似初春的柳絮,轻盈又柔软。 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公主。 可是,千万不要小看这廝,更不要被她的面相骗了。 这傢伙。 脸上有多么人畜无害,內心就有多骯脏! “你!” 长孙川原本还没有听出,萧寧这话中的歧义。 可当她看到,萧寧的目光,一直在笔直的盯著,自己的胸前时。 整个人瞬间就明白了,萧寧这廝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由得,当年萧寧偷看自己洗澡的事,再次浮上了心头! “你,你在说什么变大了?” “你说呢?” “你!” 长孙川只觉得背后一凉,以往在香山书院被这紈絝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 “哼,今日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说正事。” “洗耳恭听。” 萧寧笑眯眯的说著,目光依旧紧盯著长孙川的胸前。 “你,再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长孙川张牙舞爪来了一句,后又道: “今日找你前来,只有一句话。这京城,不是你松河县那弹丸之地。” “这里的事情,远远比你想像的要复杂。所以,正如当年夫子所说。” “遇到何事,都需三思而行!在松河县,你可以为所欲为。” “但如今,京城不是你松河县那小地方,很多人是你哥王爷惹不起的。言尽於此,你好好想想吧。” 长孙川说完,连早食都没吃,起身就走了。 看著对方离开的背影,萧寧突然觉得有些歉意。 今天一早,收到邀约时,萧寧还在想对方找自己的意图。 弄了半天,对方原来是单纯的想要提醒一下自己,京中险恶。 对方气鼓鼓的离开了,萧寧无奈的捏起一个油丸子,大喊道: “后会有期!” “切,后会无期!” 长孙川气呼呼的回了一句,头都没回。 “放心,会再见的。” 可不是会再见么? 就在一会,还是这醉梦轩。 萧寧腹誹。 其实。 今日会面,倒也不是萧寧故意要挑逗这长孙川。 只是,在摸不清对方的意图前,他不得不像往常一般,做出这等荒淫紈絝的举动。 甚至。 在確定了长孙川会为自己所用前,萧寧註定了在对方面前,永远都是这么一副面孔! 毕竟,自己的底细和底牌,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长孙川这边。 几乎一点东西都没吃的她,气呼呼的出了醉梦轩。 她和那醉梦轩的人,约的是巳时会面。 原本,她还以为就算自己跟萧寧话不投机,聊聊家常,追忆一下当年的书院时光。 消耗上半个时辰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可谁知。 这一杯茶的功夫都没有到,自己就受不了了。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在醉梦轩吃的正香的萧寧,心中一阵不满。 哼! 这廝还真能吃的下去! 要不是有自己的面子,她怕是连第二层都上不去吧。 就別说第三层了。 长孙川想著,不由得就来到了天上街的一侧。 碰巧不巧的。 刚刚在门口遇到的,顾家的那三道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这会,那三人正在那商量著什么。 “顾少啊,你看那不是那小娘子么?咱们要不要,嘿嘿嘿……” “混蛋,你是不是脑子抽了?刚刚没听到昌南王府的小王爷说的么?我爹刚说了,如今在这皇城,惹谁都行,儘可能別惹那小王爷!” “谁都不知道,这小王爷以后能走多远!” 那顾家少爷悻悻的说了一句,很是贪婪的看了那女子一眼,满目不甘的离开了。 一旁的长孙川看到了这一幕,猛然心中一震。 虽说。 萧寧刚刚做的那件事,看起来很是紈絝。 可这个结局,好像並不是看起来那么糟啊。 甚至,换个角度看,萧寧那混蛋好像还保护了这女子。 这,萧寧会不会是,故意的? 霎时间! 一个很是恐怖的想法,猛然出现在了长孙川的脑海之中。 不过,很快,她就將此想法跑到了脑后。 不可能,不可能。 如果是元无忌的话,可能还能做出这等事情。 萧寧的话……那应该就是纯纯的紈絝荒淫吧。 碰巧了吧! 长孙川想著,没有再多注意那三人。 没有人注意到。 当那三人走到了一处拐角时。 一阵冷风吹过,接著,一剑封喉! 乾净利落! 当街上有人反应过来时,原地仅仅剩下了三具尸体。 几息的时间过后。 临近的街道之上。 “你好,长孙姑娘!在下,孟少商!我们之前见过!” 手中执剑的孟少商,看著长孙川,温文儒雅的打了个招呼。 长孙川盯著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连连回道: “原来是孟公子……” 对於孟少商,长孙川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二人一番畅聊,倒是让长孙川將剩下的时间消磨了一下。 半个多时辰后。 醉梦轩。 长孙川直上第八层。 在一间看起来密不透光,略显阴暗的房间內。 她终於是见到了所谓,李家背后的话事人。 !!! 第23章 重叠的身影!竟然是萧寧?! “在下,李百万!” 第八层內。 李百万对著眼前的女子,打了个招呼。 “在下,长孙川。” 长孙川同样不卑不亢的回礼。 对於眼前的男子,亦或是说,所谓李家的家主,长孙川原本还是有著几分期待的。 在她看来。 能够让李家这么一个,原本寂寂无名的家族,十年时间,一跃成为如此庞然大物。 这李家背后之人,定然是一个智计无双、胸有沟壑之人。 可是。 在看见李百万后,她失望了。 接下来的一番交涉,更加让长孙川肯定了这个想法。 不过。 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 每当二人谈到了一些,涉及到重大决定的问题时,这眼前的男子,总要停顿一下,看向身后的屏风。 长孙川微微斜了斜身子,绕过眼前的李百万,向著那屏风望去。 只见。 屏风之后,一道身影正坐在那里,静静的听著二人的谈话。 看见这一幕。 一时之间,原本属於长孙川的幻想,瞬间就全部回来了。 对嘛! 这才应该是,高人的出场方式嘛! 长孙川心中暗道。 眼前的这所谓的李百万,无论是出场方式,还是长相气质,都没有半点高人的样子。 “既然本人在,又何须让他人代劳呢?李家既然想要找我来掌管李家生意,你总要说点话吧。” 这次,长孙川绕过了李百万,直接对话那屏风后的身影。 显然,这李百万虽然是那李家家主,但那屏风后的人,大概才是真正的掌事人。 长孙川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一边说著,她一边紧紧盯著那人的身影。 不知为何。 透过屏风,她总觉得屏风后的那人,有些似曾相识。 “刚刚通过长孙姑娘的话,我已大致听明白了长孙姑娘的意思。” “长孙姑娘是有追求之人,是不打算在徒有金钱的无能之辈手下做事的。” “既然如此,不如我与长孙姑娘打个赌!” 屏风后,那男人淡淡开口。 长孙川听到这声线的一瞬间,再次一愣。 熟悉! 很是熟悉! 只是,她还记不起来,这人究竟是谁。 “打赌?还请明示。” “孙家和沈家两家,在那四大家族的扶持下,如今想要对我李家取而代之。这一点,长孙姑娘应该有所耳闻。” “如今,他们联合开设了一家宏兴楼,想要与我醉梦轩分庭抗礼。” “想来,这一点长孙姑娘也知道,甚至,这两家应该还找过长孙姑娘,想请长孙姑娘为这宏兴楼掌事。” 长孙川闻言,轻轻点头。 “有此事。” “那么,不知长孙姑娘觉得,那宏兴楼和我醉梦轩相比如何?接下来,这宏兴楼究竟能不能压我醉梦轩一头呢?” “呵呵,这是显而易见的,阁下又何必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呢。” “宏兴楼是孙沈两家联盟,背后又有著四大家族的支持。如今,他们似乎还有意压低价格,想要跟醉梦轩进行价格的拉锯战。” “李家虽富贵,但以一己之力,抗衡六个家族,必败无疑。” “不出在下所料,如若宏兴楼全力出击,不出半年,醉梦轩必將落败。” 长孙川分析了一番,给出了结果。 萧寧坐在屏风之后,暗自点头。 不得不说,就眼前的情况看。 如若醉梦轩不作出改变,宏兴楼的確,可以在半年內,彻底让醉梦轩没落。 “长孙姑娘慧眼,因此,在下想和长孙姑娘打个赌。宏兴楼近日,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在下赌,接下来半年,宏兴楼不会对醉梦轩的生意造成任何影响。甚至,醉梦轩的生意还会更进一步!” “如若能成,长孙姑娘入我李记。如若不能,条件任长孙姑娘提。” “哦?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直到从这第八层的密室出来,长孙川才猛然觉得,今天这件事,自己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 透过醉梦轩第八层的窗子,俯瞰洛陵城。 她拖著下巴,细细的盘算了一番,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拿捏了一般。 就好像。 对方一开始就很了解自己,继而从一开始,就在慢慢的引诱著自己,最终和他定下合约…… 一番思索,在这个问题上无解的长孙川,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有关於李家家主李百万背后的那道身影的问题。 那个人无论是身影,还是声音,真的都极其熟悉啊。 究竟,是谁呢?! …… 就在她思索间。 今早和萧寧会面时,一起入座的那个三楼雅座,猛然映入了眼帘。 这一刻。 一道她从来未曾考虑过的身影,猛然和刚刚脑海之中的记忆,重合了! 嗯? 等等! 不会吧! 难不成,刚刚密室內的那道身影,是? 这怎么可能?! 这? 一瞬间,长孙川猛然觉得,背后一凉。 脑海中则是不断地划过三个字: 不可能! 不可能! 萧寧是谁? 对於这傢伙,自己可太了解了啊。 毕竟,从还不太在意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年纪,自己就已经认识那个紈絝了。 在长孙川的印象里,那傢伙完全就是紈絝、荒淫、蛮横无理、胸无大志的代名词! 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怎么会是那种,坐镇李家背后,运筹帷幄之中,决策千里之外的人物呢? 他一个閒散王爷而已啊,凭什么可以站在大尧第五家族李家的背后,让李家家主俯首称臣啊? 这一点,哪怕是如今香山书院第二代弟子中,最令世人看好的元无忌,怕是也没这等本事啊! 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 长孙川自认为,自己一向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之人。 可今日之事,她实在是难以平復。 那道身影,实在是和萧寧太像了啊! 不行,她一定要弄个清楚。 在好奇心的趋势下,长孙川终究是停下了准备下楼的脚步。 再一次悄悄折返回到了刚刚的密室门外。 想来,等到自己离开后,那傢伙应该就会从屏风后出来了吧。 自己倒是要看看,这傢伙到底是何许人也! 第24章 皇帝党!昌南萧党! 来到窗子前,长孙川伸出手指,轻轻的在那窗户上戳出了一个小洞,悄悄向里望去! 此时。 刚刚那道一直坐於屏风后的身影,已然露出了所谓庐山真面目! 只不过,他是背对著长孙川的。 那人穿著一身大黄色锦袍,腰间冠带佩玉,英姿如朝,显得风流倜儻。 他的身形和声音,看上去都让人觉得无比熟悉。 长孙川都不由得感嘆: 像!太像了! 和萧寧,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他身上的那种气质,却又让长孙川无法將眼前之人,和那印象中的傢伙联想到一起。 平日里的萧寧,身上永远是一副无所事事、玩世不恭的紈絝气质。 可眼前这人,身上是无尽的稳重和內敛,给人一种胸中有万山沟壑的高人之感。 这样的气质,长孙川见过。 只不过,她只在王夫子身上见过几分。 对了,洛陵的儒学大家,被尊为天下圣人的孔难,似乎出场时也永远给人一等这样的感觉。 年轻一代里,还从来没有谁,身上会有这等高人之气! 就在长孙川恍惚间。 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猛然转过了身子,朝著自己的方向望来! 同时,似乎对著某人挥了挥手。 一旁的李百万,则是凑到了其身旁,点头哈腰般道: “小王爷,好手段啊!” 小! 王! 爷! 萧! 寧! 这一瞬间! 长孙川也终於是看清了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正是萧寧! “啊!这……” 一瞬间,长孙川差点惊呼出声。 只觉得心中,有某些东西被打破。 这一刻,长孙川的心绪,彻底化作了一团乱麻,再也无法理清。 什么情况啊? 大尧第五家族背后的傢伙,竟然是萧寧? 甚至,这李家家主还对其如此恭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密室內。 “小王爷好手段啊,我之前,可是见过这长孙川。此女足智多妖,却不曾想,今日如此简单的,就和我们定下了协议。” 李百万脸上的肥肉颤颤,满面喜悦。 一旁的王夫子,则是白著眼,道: “切,这有什么了不起?这小子,无非就是对於长孙川那丫头太过於了解了。” “所以,他先让你出面,自己再以高人之姿后出场,给那丫头在心理上造成一定的压制。” “继而,在顺著那丫头的想法,提出这所谓的协议罢了。” 对於萧寧的手段,王夫子一眼就看透了。 不过,这依旧不影响,他心里对於萧寧的手段,还是有那么几分认可服气的。 对对对! 就是这般。 听著这老者的分析,长孙川只觉得,这个老者懂自己。 知己啊,有没有! 就是这般,就是这般啊,刚刚的自己,就是这样的感觉。 果然啊。 弄了半天,自己竟然是被人拿捏了…… 而且,还是那个,自己印象里紈絝至极,自己从来未曾看得起的萧寧! 嗯? 等等。 终於。 长孙川像是再次发现了华点一般,一脸不可置信的朝著那老者看去。 “啊,这!” 长孙川这次直接惊呼出了声音。 “是?王夫子?!” 长孙川盯著另外一道身影,再次迷茫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王夫子怎么会和萧寧在一起? 自己的父亲不是说,王夫子是不会入京的么? 想当初,清流党了这么多心思,请王夫子入京为清流坐镇,梳理朝政。 王夫子都无动於衷。 谁能想,隨著萧寧入京继承皇位,王夫子这尊大佛,竟然也跟著来了。 甚至,还跟在萧寧,这个他最不成器的学生身边?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算了,铁拳,把她给我带进来吧。” “念及同窗情谊,我本不想跟你这样见面,不过,你这也太夸张了点。” 长孙川懵逼的瞬间。 房內的萧寧,再次出声。 接著。 长孙川的身后,一道黑影已然掠过。 长孙川只觉得自己好像长了翅膀,再次落地,已经被那黑影,如同拎小鸡仔般,拎到了萧寧身前。 被发现了? 这一刻,长孙川虽然暴露了,但却並没有任何担忧。 在她看来,萧寧一个紈絝罢了,就算背后有李家。 守著王夫子,她还能把自己怎么样不成? 自己最多就是丟点脸罢了。 她思索的,是另外一件事。 在决定偷窥前,她有想过,自己可能被发现,但却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萧寧率先发现。 这密室外可是很嘈杂的,加上自己以前也师从王夫子,修习过一些隱匿身形的身法。 如若没有武学在身,五感没有得到加强,她自认为,那种半点武学不通的废材,是发现不了自己的。 比如,萧寧。 他在香山书院修习了如此多年,就不会半点武学。 可是。 正是这个人,第一个发现了自己。 难不成,萧寧其实有武学在身? 长孙川思索著。 那萧寧已然满脸戏謔的看了过来。 “说过的,小海棠,咱们还会见面的。” “萧寧?你个混蛋,这都什么情况啊?” 她眯著眼,打量著萧寧,还沉浸在以往和萧寧相处的模式中。 直到。 她的目光,和萧寧对视的一瞬间。 长孙川的全身,猛然的打了个冷颤。 萧寧,和自己印象里有些不一样的!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冷漠和陌生! 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慵懒。 “我说过,咱们会再见,但我没有想过,会这么早!” “不过,既然被你发现了,念及同窗之谊,此事,我暂且当做没有发生吧。” 萧寧摆了摆手。 “不是,萧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还有王夫子,为何,为何会在李家……” 长孙川现在,那是满肚子的疑惑。 只是,还没有等她说完,萧寧已然打断了她。 “现在,可不是回答你问题的时候啊。你可知,在我这里,之前窃听的人,可从来不曾有活著离开的!” 萧寧的声音,徒然增大! 嚇得长孙川整个人,都有的浑身一愣! “知道么,我是真的不想,在这等情形下和你见面。” “刚刚,你第一次戳破窗户时,我念及你我同窗之谊,已经让铁拳留手了,当做没有发现你。” “可你竟然还在窗外大呼小叫,这也太不把醉梦轩的密室当回事了吧。” 啊? 听了萧寧这话,长孙川才猛然反应过来。 当时萧寧对著自己的方向摆了摆手,原来是示意那黑衣人,別把自己揪出来…… 从一开始,萧寧就发现自己了! 甚至,还给自己留了余地。 嗯? 等等。 铁拳?! 刚刚那个人,是铁拳? 半年前入京,天机山高手榜排行第二十七的高手? 这人当时清流、穆党和太后党,可是都对其拋出了橄欖枝的。 可谁知,这人竟然同样听命於萧寧? 这萧寧,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这还是当年那个紈絝么? 一时之间,长孙川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看不透这个傢伙了。 “原本,如果你刚刚看完就走,我是完全不需要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的。” “我只需要,等你离开之后,找个人日夜监视你。只要你不把这里的秘密透露出去,我就永远不会提这件事。” 萧寧喃喃著。 一旁的王夫子则是没有出声。 “啊?找人监视我?你还想找人监视我?怎么?如果我把秘密透露出去,会怎么样?” 长孙川伸著脖子,硬著头皮问了一句。 她在试探,试探刚刚萧寧那句,偷听的人没有人活著离开这句话的真偽! 下一秒。 却觉得眼前此人,全身上下的气质,猛然化作了冰川一般。 长孙川只觉得全身一冷。 迎著萧寧的目光,她在对方的眸子里,看见了坚定、肃杀和决绝。 “你是聪明人,如今京城可是有太多人盯著我呢。” “如果有人说出了我的秘密,你觉得会怎么样?” “这会,我可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 萧寧的声音冰冷,带著一股毋庸置疑的气息。 他身上散发著的,是冰寒,是果断,是迸发的杀意。 再也不是曾经的紈絝,浮躁与荒淫。 这种气质,长孙川见过。 她在穆起章的身上见过。 对於这个人,自己的父亲给他的评价是,大尧的第一梟雄! “你!你!” 长孙川听出了萧寧语气中的威胁,满脸惊愕。 “怎么?你敢动我?甚至,是守著夫子?” “呵,小海棠,你好像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如今的京城,你今天早上不说过了么?” “这里是你死我活的爭斗,可不是当年书院的过家家。” 萧寧摊了摊手。 “不过,刚刚我说的那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既然已经戳破了窗户纸,那乾脆,咱们就把话说的直白一些吧。” “我知道,你心中会有著诸多疑问,不过,那些话在你掌管李记之前,是你绝对不能听的秘密。” “知道秘密,是要承担代价的。如今,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念及同窗之谊,我可以让你走。你带著今天知道的秘密,现在就离开。” “只要你保证,不对任何人透露今天的事情,我会保你平安无事。” “第二,继续留下来听完接下来的事,问完你所有的疑问,我也会都对你和盘托出。” “不过,作为代价,知道了我所有秘密的人,只有两个选择。” “一,带著秘密死去。二,带著秘密,留下来,加入我们!” 长孙川终於是郑重了起来。 如今,看著眼前,声音冷漠,不夹杂一丝个人感情的萧寧。 她开始相信了起来,一旦自己暴露了点什么,萧寧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痛下杀手! 自己已经不能再用当年的眼光,却看待眼前的这个傢伙了。 更何况。 她是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萧寧身上说到死去二字时,所带著的肃杀之气的。 而当萧寧展露出来杀意之一,王夫子可是无动於衷的。 显然,对於萧寧所言,王夫子是认同的! 这里,是你死我活,而不是以往书院的那般和睦。 “留下来?你是指,李记?” 长孙川收敛了以往的儿戏,问道。 对此,萧寧却是抿嘴一笑,一副看待天真稚童的表情。 似乎是在笑,长孙川完全没有领会,单纯的如同一个孩子。 是啊。 对比起此时此刻的萧寧,长孙川猛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单纯了。 “我说的不对么?” “对了一半,你要留下来,目前自然是要掌管李记。” “不过,你要加入的,可不是李记!” “那是什么?” 长孙川疑惑,抬头看向萧寧的眸子。 那个眸子,依旧和当年在书院里一样,如此的好看明媚,如同天上星辰。 曾几何时,长孙川和一眾女伴还抱怨过,说这么好看的眸子,竟然长在了一个紈絝的身上。 这一刻。 在这双好看的眸子里,长孙川看见了,火焰! 熊熊燃烧的烈火,比那万千星辰更加炽热! “党爭!” 眼前,那满身英气、气质出尘的男子,淡淡吐出二字,气吞三万里。 瞳孔之內迸发的,是足以贯穿宇宙苍穹的光芒! “党爭?那,是三大党派的哪一党呢?” “不属於三大党派的第四党,皇帝党!亦或是,昌南萧党!” 昌南! 萧党! ??? !!! 这一刻! 昌南萧党四字一出,八方雷动! 第25章 摊牌!心悦诚服长孙川 党爭,是隨时可以溺死人的深海! 长孙川的父亲庆国公曾经不止一次的提过,永远不要去揭开党爭的面纱。 不然,你在里面能看见的,再无温情,只有阴暗、血泪、狰狞和仇恨。 长孙川也从来未曾想过,要加入党爭。 甚至,她同样不希望,身边的人捲入这场每隔数十年,就会在京城掀起的巨大漩涡。 今早,她去提醒萧寧,同样是希望对方可以在党爭之中,保持清醒,不要当了任人摆布的棋子,成了炮灰。 可谁曾想。 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眼前的萧寧,那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等什么都不知晓,被人当成了棋子的傢伙。 相反。 这傢伙是藏得最深的一个。 甚至,他们竟然集结了如今,京城大部分人没有看见的第四党! 皇帝党。 既然提到了皇帝党,细细想来,眼前的李家家主,甚至是自己的恩师,都是这一派的人了。 对於这样需要拿著生命去参与的游戏,这等走错一步路都会万劫不復的游戏。 长孙川这个腹黑且惜命的傢伙,是绝对不打算参与的。 可她很清楚。 如若今天,自己选择了第一条路,那么自己將永远活在萧寧的视线之下。 也將永远会被萧寧这个谜题,压得喘不过气。 这就好像,你知道了一个秘密,却不能和任何一个人分享…… 因为。 一旦你分享了,只有死路一条。 最可恶的是,这个秘密,你还只知道一半。 此刻的长孙川,终於是彻底认清了现实。 眼前的这傢伙,那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閒散王爷。 那是一只长著獠牙,隨时都会吃人的猛兽! 如今,她已经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泄露秘密,那个曾经自己未曾看起的傢伙,会隨时对自己痛下杀手! “我……” 长孙川紧闭著眼睛,思索了大半晌。 暗窗外,清风涌动,拂过她的发梢。 一瞬间,这似有三分凉意的微风,猛然是让她脑海之中一震! 等等! 不对! 一瞬间,长孙川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脑海之中多出了一个答案。 “不对!我根本没得选。” 长孙川,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你前面说过,咱们会再见面,却不会这么早。” “因此,按照你原本的打算,就算你我今日不见面,日后等我们打完了赌,你还是会跟我坦诚相见的。” “因此,我根本没有选择。你太了解我了,从一开始,你就想把我绑在你们的战船上!” “呵呵,小海棠,总算是聪明了一次呢。” “你可是大尧第一商才,我又怎么能放过你呢?” 萧寧拍了拍手。 “所以,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还重要么?” 长孙川撅起了嘴,当年那等在香山书院时的无力感,再次袭遍了全身。 以往,在香山书院,自己就被眼前这廝拿捏得死死地。 本以为,在长大之后,一切就会有所改变。 曾经何时,她和其他六人所组成的所谓香山七子,也天真且骄傲的以为,一切都不一样了。 自己跟萧寧,已经彻底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 自己一行人是天上星,萧寧註定沦为尘土灰烟。 却不曾想。 长大之后,自己依旧被这傢伙拿捏得死死地。 算了。 既然已经这样了…… “既然如此,我想问,今早你调戏人家那个姑娘,究竟是有意为之,想要保护那个姑娘?” “还是说,你就是单纯的想要对人家那姑娘伸出魔爪?” “呵呵,你说呢?” 萧寧微微一笑。 “能说出来第二个答案,看来你已经看到了那姑娘的结局了。” “只能说,那孟少商看起来大义,实则不够狠辣。” “他做事,只能保得了那姑娘一时,却保不了那姑娘一世。我如此做法,一劳永逸。” “毕竟,现在京城都知道,我是穆党和太后党的人,甚至还是未来名义上的皇帝!” “一般人,也不敢得罪我不是么?” 果然是这般! 长孙川听了萧寧的解释,只觉得,自己的真的再也不能用以往的目光,去看待眼前的傢伙了。 夫子曾经教过一门学问,叫做出世。 如今一看,在门学问上,自己还远远不如萧寧啊。 就在二人商议间。 那铁拳已然走到了萧寧耳边,轻轻耳语。 “哦?” 对此,萧寧一愣,片刻后笑道: “现在看来,倒是我低估那孟少商了。他也做到,一劳永逸了。” “好,这个问题过了。我还想问,有关於挽儿的事,你为什么要休了她?” …… 接下来的情景,彻底成了问题解惑大会。 当萧寧几乎將所有的事情,通通告知了长孙川后。 长孙川的脸上,只剩下了倾佩和感动。 想不到。 眼前这个小王爷,竟然背负了如此之多。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王爷究竟是何时开始藏拙的。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就是,眼前之人无论是心智心性,都远远要比自己所谓的香山七子要强太多! 忍辱负重,甘背绝情荒淫之骂名,忍痛休妻,却只是为了保护她! 单是这一点,眼前这个男人就不该被全天下人称之为什么紈絝王爷! 更何况,为了卫清挽,他竟然能在孟子衿这样的女人面前,坐怀不乱! 真的,有点羡慕卫清挽的眼光了呢。 不知为何。 此时此刻,说自己被拿捏了也好,其他的也罢。 总之。 这一瞬间,长孙川真的觉得,加入所谓的皇帝党挺好的。 她真的,想要为萧寧的起势,出一份力了! “好,既然如此,我都知道了。现在,我只剩了最后两个疑问了。” 长孙川沉默了半晌之后,再次跟萧寧说话,声音都变得温顺了不少。 “第一个,目前咱们这边,京中势力几何?” “我们可有和那穆党、太后党、清流党掰掰手腕的机会?” 长孙川这个问题,是在探底! 萧寧今天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多,她有点不敢想,萧寧到底还藏有多少后手。 王夫子听闻,同样望了过来。 和长孙川一样,他也有同感。 从入京前,这小子说的什么只此一人,到如今的铁拳,再到李家。 谁知道,这小子下一秒又会掏出来什么大傢伙? “目前你能知道的,就这些了。” 萧寧不假思索,直接回答。 切,小海棠,想从我这探我的老底?没门! 没看见王夫子都没有成功么?就別说你了。 王夫子无语,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不肯说啊。 对於萧寧这个回答,长孙川选择了只信三成。 萧寧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 更何况,她这个问题,除了为了问出萧寧的底牌之外,还有著更深的一层用意! “既然如此,如今京城之中,有一个人物,其他三党都在竞相拉拢!” “蒙尚元?” 萧寧实在是太了解长孙川了。 这海棠还没有开口,他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正是!禁军可是皇城內,最强的军方势力!哪怕在其他三党眼中,蒙尚元这个人都是重如泰山般的存在。” “因此,我觉得,这个人我们也必须爭取一下。” “正巧,我父亲与那蒙尚元的父亲有些交情,我与那蒙大哥,也算是熟识。” “不如,咱们也尝试著拉拢一下对方?” “儘管说,你的名声在外,朝堂中大部分人都不屑与你为伍。蒙大哥又是那等直人,想要拉拢此人的確是件天方夜谭之事,成功的概率极低。” “但总要尝试一下的,不是么?” 长孙川絮絮叨叨的说著,眼神真挚。 儘管说,在她看来,其他三党都拿不下的人,萧寧成功的概率的確微乎其微。 但事在人为啊!加上自己这层交情在! 看得出,她的確已经开始站在萧寧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了。 第26章 死局! 醉梦轩,八层。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摊牌了。蒙尚元,是我们的人。” “???” 刚刚还在满心思绪为萧寧谋划的长孙川听完顿时一愣? 蛤? 你说什么? 蒙大哥蒙尚元! 如今京城之內,最受欢迎的香餑餑! 穆党、太后党和清流都在爭取的禁军大统领! 天机山高手榜第五十的高手! 他竟然,也是萧寧的人?! 长孙川顿时只觉得內心一惊。 这算什么啊? 合著弄了半天,外人只有自己? 人家蒙大哥跟萧寧才是一家? 一瞬间,长孙川只觉得,眼前的萧寧更加深不见底了。 自己提一个蒙大哥,蒙大哥就是他的人。 那谁知道,这傢伙还有多少他没有说出来的自己人?? 半晌过后。 长孙川知道,萧寧不想告诉自己的,自己是绝对问不出来了。 乾脆继续道: “第二个问题,咱们之前的赌约……” 当初。 萧寧和长孙川约定时是说,如若萧寧贏了,长孙川加入李记。 输了,条件任由长孙川提。 可现在。 长孙川已经决定加入党爭,站在萧寧这一边,无论打赌结果如何,加入李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赌注自然也要改一改了。 长孙川这个不吃亏的主,既然萧寧的底探不到了,乾脆想著在萧寧身上,擼上一波羊毛。 “如此的话,不如,用我们打赌的老规矩。” 萧寧看了一眼王夫子,问道。 王夫子见萧寧投过来的眼神,不由得瘪了瘪嘴。 “老规矩?什么规矩?” “嗯,如果你贏了,就算你厉害!” ??? 闻言,长孙川明显一愣,白眼直接翻到了天上…… “那,看来你也只能算我厉害了。萧寧,无论之前如何,这次咱们的赌约,我是必胜的!” 再次提到宏兴楼的事,长孙川的底气,看起来明显足了一些。 “这宏兴楼可是那四大家族扶持,沈家和孙家合盟的酒楼。” “如若对方真要跟你打价格战,你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的生意不被抢走?” 长孙川说话时气势十足,仿佛那隨时会大张旗鼓开战的宏兴楼。 她的眼神微眯,打量著萧寧,眼珠不断地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这腹黑女又在算计什么。 王夫子眯著眼,推开了密室的暗窗,望向窗外。 窗外,是热闹繁华的天上街。 在街对面的不远处,和醉梦轩遥遥相望的,就是那一派日新月异之象,掛满了红灯楼的宏兴楼。 那宏兴楼目前已经全面竣工,想来过不了几天,就要正式对醉梦轩,伸出它凌厉的爪牙了! “是啊,这个问题,我也想问。” 沉吟了半晌,王夫子跟著开口道。 对此,萧寧只是呵呵一笑: “夫子在文学和武学上,的確都有著很高的造诣。可在这商学之上,考虑似乎有些欠缺啊。 ” “至於你小海棠,你的眼界,终究还是看的太窄啊。” “二位以为,就当下来看,我醉梦轩的价格如何?” “很高。” 王夫子听后,不假思索的回答。 一边说著,他还一边又捏起了一颗冬枣。 嗯,在这第八层,这一颗枣,就是碎银几两啊! 如若不是免费,王夫子怕是这辈子都捨不得吃。 有著师尊开口,长孙川自然同样是跟著点头。 “这就对了。不知你们想过没有,既然我这价格高,为何还有人不断地来这醉梦轩,一掷千金呢?” “甚至,很多食客都很清楚,这醉梦轩的很多食材,第一层和第五层並无区別,但价格却是天差地別。” “但依旧不断会有人,挤破头的想要来这更高层入座。甚至,哪怕多了银子,依旧以此为荣,这是为什么呢?” 萧寧这一句话,就点到了点子上。 此话一出。 王夫子也好,在一旁等候的孟子衿也罢,纷纷露出了一个思索的神情。 只有长孙川,听完这话后,眼前一亮。 “很简单,地位!来这里吃饭的人,吃的不是食物,是地位,是权势,是自己的虚荣心,和高高在上,不是么?” “因此,只要我们把醉梦轩渲染成一个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前来的酒楼,就算咱们的价格再贵,依旧不会缺少食客!” “因为,这从来就不是价格的问题!只要我们醉梦轩可以保持住洛陵第一酒楼的名號,只要我们还是那个,只有权贵们才能来的酒楼!” “只要我们的名声还在这里,那醉梦轩就永远不会被比下去!” 萧寧这次的解释,通俗易懂! 王夫子、和孟子衿这下听明白了,纷纷点头。 长孙川呢,看向萧寧的眼光,彻底被好奇填满了。 作为天机山评出的“大尧第一商才”,若萧寧所说的这些,长孙川都看不透,那她这个所谓第一商才的含金量,未免也就太低了些了。 事实上。 长孙川自然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她刚刚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实则又是一波试探。 显然,萧寧的反应,再一次出乎了她的预料! 萧寧在营商上的眼界,比长孙川想像中的要高得多。 不由得,长孙川只觉得,眼前的萧寧,愈发的让人看不透了。 这明明就是当年那个紈絝,在香山书院无论是比什么,都一直倒数的存在啊! 可偏偏! 就是这个人,如今各方面的水准,让自己都觉得吃惊! 一旁的李百万,听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醉梦轩的这个高端定位理念,萧寧早就跟他提及过了。 因此,他对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 “小王爷,我还记得您说过,我们想要把醉梦轩做成一个,只有上流人士才能前来的场所。”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的气势要足够大。只有我们的气势在,让醉梦轩有其华表,才能让那些达官显贵们信服。” “那是自然。我们醉梦轩建设的如此之高,装饰如此华贵,为的不就是如此么?” 是的。 这就是醉梦轩建设成这样,最初的用意了。 “这样的话,可就难办了啊。” 提到这。 李百万的额头,彻底皱成了一个团。 “如若真是这样,咱们的想法,怕是被那宏兴楼看透了。” “哦?” “这件事,因为小王爷昨日一直在忙著和千流商议问题,今日又要和长孙姑娘见面,所以我一直没有提。” “您当时也提到过,想要让醉梦轩和达官显贵四字有所联繫,诗词歌赋、声色曲舞是最好的手段。” “我听闻,再过几天,那宏兴楼,好像要举办一个什么,宏兴楼诗会。” “原本,我还没有在意,但如今一想,他们好像就是为了跟我们爭势而来!” 待到李百万说完,萧寧瞬间就明白了那宏兴楼的意思。 好手段啊,竟然开始懂得炒作和明星效应了。 萧寧腹誹。 就见那长孙川,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出来,看向萧寧,咄咄逼人般道: “萧寧,你说的一点很对,宏兴楼不会跟你们打价格战,甚至他们可能定价会比醉梦轩还高!” “显然,你们都是在做所谓的权贵专属酒楼,爭得,自然也是那洛陵第一楼的名声!” “按照你说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想要保住醉梦轩不败,你必须要保证醉梦轩的名声!” “想要保证醉梦轩的名声,就必须在气势、在实力上,压过对方。” “我一早就说过了,这次打赌,我是必胜的!据我所知,为了跟醉梦轩爭势,抢这洛陵第一酒楼的名號!” “宏兴楼目前,已经邀请了天机山才子榜上的探曲一楼、第四秦向隅、第八苏绪。” “除此之外,美人榜上,洛陵双媚之一的灵师师,洛陵第一魁,柳若湘。” “再者,就是一些京城的达官显贵,到时候,四大家族的公子,可能也会过去为其撑腰,豪掷万金。” “敢问,如此之大的手笔,萧小王爷又打算如何应对呢?” “面对对方如此排场,醉梦轩,又能请来什么人与之抗衡呢?” 长孙川挑了挑眉。 这自然也就是当初,她敢跟萧寧打赌的底气所在了。 在她看来,这道题,无解! 醉梦轩这次,是死局! 第27章 夜面郎君! 天机山才子榜探曲一楼、第四秦向隅、第八苏绪! 洛陵双媚之一的灵师师! 洛陵第一魁柳若湘! 不愧是四大家族! 大手笔啊! 听完长孙川报上来的这一堆人名,萧寧不由得感嘆道。 才子佳人,一直以来,这都是古代上流社会最耀眼、最吸睛的话题。 提及什么贵族圈层,才子佳人和诗词歌赋,是永远绕不过去的。 说到天机山才子榜探曲一楼,那就不得不提一下,这个所谓的天机山才子榜了。 天机山才子榜前三甲! 排行第一,状元夜面郎君。 这廝,同样还是天机山公子榜的榜首。 只不过,这傢伙已经有三年未曾露面,神川大陆上已经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榜眼,齐太白。 这傢伙是个沉迷於武学的傢伙,对於世俗的这些名声权势,根本不感兴趣。 除去这两人之外。 探曲一楼,大概就是这所谓才子榜之上,排名最高,最为活跃之人了。 能够把曲一楼请来,已经足以说明,这次宏兴楼是真的下足了本钱。 不出意外的话。 此次曲一楼若进洛陵,必然会引起轰动! 就更不要说,当夜还有那所谓的灵师师,柳若湘这等红顏佳人了。 到时候,如若那四大家族的某公子,再来一手什么,千金求一诗,万金求一舞的么蛾子。 说不定,这宏兴楼还真就站起来了。 听了这阵仗。 那王夫子,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头,倒是眼中多了几分兴致。 孟子衿眼中,更多的则是担忧。 她也不知怎的,这才几天。 她好像越来越代入自己的这个,昌南王王妃的角色了…… “那,依你之见,我们这次若想破局,需要找来何人?” 萧寧看向一旁,如同一只大公鸡般,伸著脖子一副胜利者姿態的长孙川,淡淡的问了一句。 心中,实则已然有了想法。 其实。 这个问题,完全就是废话。 才子榜就在那,別人把第三请来了。 你想压对方一头,还用问么? 长孙川听后翻了翻白眼,从来不敢对萧寧有半分不恭的李百万见状,连连出来解围,老老实实回答道: “对方是才子榜探,我们想在气势上爭足面子,保住我们洛陵第一楼的名声。” “想来,那榜眼剑痴齐太白,是最好的选择。关於他,我们也有消息,据说那齐太白,如今在断山城的剑阁问剑。” “只是,能不能请来,就另当別论了。当然了,若是这次,能把那已经消失了三年的夜面郎君找来,就再好不过了!” “魁方面,我听说那洛陵第一魁,是那四大家族豢养的玩物,徒有其表罢了。” “这样的话,我们自然没有爭夺的可能。唯一的办法,也就是找一个名声不如她的人,为其造势。” “到时候,我们若能在曲舞之上,胜她一筹,应该足矣。” “钱的事情……” 李百万支支吾吾说到这,不由得瞥向了萧寧。 “以小王爷您的名声,这件事情让您来,再好不过……” “……” 萧寧听著李百万的话,不由得递给了对方一个不善的眼神。 这话,怎么听都像骂人呢。 王夫子则是没有忍住,他才不需要管萧寧怎么想的,当场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確实,昌南王府小王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这种事情,很合理!” “只是,其他那两个提议,你乾脆把他杀了吧。” “那夜面郎君已经消失三年了,且那傢伙看起来也是个生性高傲淡泊之人,才不会为了金银而折腰。” “齐太白的话,都说他是剑痴了,除了剑术以外,你觉得他为何能来?” “还有什么,在歌舞之上胜柳若湘一筹?柳若湘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在曲舞之上的造诣,已然登峰造极。” “尤其是,其背后还有著几个曲舞大家,专门为其谱曲创舞。想要在这方面超过她?难!” 孟子衿没有多言。 不过。 对於王夫子的言论,她是认同的。 对於夜面郎君,她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夜面郎君,因为出现时,永远戴著一副漆黑如夜的面具而得名。 其真实身份,至今无人知晓。 其名声之大,堪称大尧之最! 天机山的公子榜和才子榜,双榜单之上,皆有其名,皆列榜首! 公子榜上,他是唯一一个,不需展现真面目,单是靠著自身气质,就足以让万千折服的翩翩公子! 才子榜上,他是唯一一个,诗作不超双手,但每一首都名震神川的奇才! 如今。 他已经在这双榜之上,霸榜十年之久了! 还记得。 自从三年前的赤壁诗会上。 他一首《赤壁赋》,再次响彻了整个神川大陆后,就彻底消失在了眾人的视野之內。 天机山的榜单三年一排。 他消失后的第二年,恰巧就是重排公子榜的时候。 可是。 儘管他消失了。 他的名字,依旧位列榜首。 且天下皆服! 这样的人。 想要把他请来,只能说,难上加难啊。 在座的人里,要说对於这夜面郎君,最为了解的。 除了萧寧,想来也就只有这孟子衿了。 提到请来夜面郎君这档子事,她不由得目光看向了醉梦轩的中央诗柱。 那是醉梦轩的承重柱樑,上面有著一块巨匾。 用以文人骚客们,酒兴至极时挥笔弄墨,一展诗华! 如今。 那诗柱的最上层,掛的正是夜面郎君的五言格律! “奴婢记得,李家主在醉梦轩刚刚建成时,曾经在夜面郎君处,求来了一首五言格律,继而使醉梦轩名声大噪!” “奴婢想,我们也並非一定要將那夜面郎君请来。若其能为我们题词一首,想来也足以再次掀起波澜!” “当年,李家主可以从夜面郎君处,求来一首五言格律。” “我想,今日不妨以同样的方法,再求一次……” 嗯? 夜面郎君? 题词? 提到这个话题。 李百万才满目恍然的看向了这醉梦轩的中央诗柱。 说实话,若不是孟子衿提起来这事,他怕是都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是啊。 想当初,自己可是从夜面郎君处,求来了一首五言格律的。 只是。 看著孟子衿那满目期待的神情,甚至连王夫子都有点惊愕的望了过来。 李百万摊了摊手: “我说孟姑娘,你这也太抬举我了。我当年能求来那夜面郎君的诗词,完全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当初,还是小王爷告知我,说在洛陵的城南客栈碰到了夜面郎君,让我前去求诗一首。” “並称,如若他不答应,就多烦他几次。” “我当时,都没有当回事。可谁知,还真就求到了。” “这件事,哪怕到今日,提起来我都觉得像是做梦一般,太不真实了。” “那,李家主求了几次?” 孟子衿闻言,问道。 “额,按照小王爷所说,一天十几次,里里外外加起来,也就几百次吧……” “……” 孟子衿和王夫子听闻,彻底无语了。 他们还以为。 当初李百万能从夜面郎君那求来一首诗,是有什么高超手段呢。 谁知…… 竟然是用的这等多去求別人“几”次的下三滥手段…… 这下,如此一来,夜面郎君和齐太白,怕是都没有什么希望了。 王夫子静静的思考著。 他在思索,如今的才子榜上,自己或许找不到人。 可当年的才子榜上,自己或许还能寻来几人。 新人搞不到,找一群大约六七十岁的老年人才子前来,大概也还行吧…… 孟子衿站在另一旁,彻底失望了。 她还以为,自己可以从李百万这里,听到什么有关於夜面郎君的消息。 李百万自然也是一脸忧愁。 四人里,只有长孙川听完之后,满脸的狐疑,打量著萧寧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真就有多求几次这么简单?” 不知为何,作为女人的直觉总是告诉她,这件事的背后有猫腻。 接下来的现场,一阵沉默。 直到。 一直以来,都一副胸有成竹之色的萧寧,徐徐开口: “好,既然如此,才子这边,就暂且定了!” “啊?定了?谁?” 四人闻言,纷纷满头疑惑的望了过去,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们说的,夜面郎君啊!” ??? !!! 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句说完,还没有等四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萧寧又道: “我想,对面虽然人多,但看你们对这夜面郎君如此恭维的样子。一个夜面郎君撑场,应该是够打了吧!” “既然这样,咱们乾脆简单点,把那夜面郎君找来不就行了?” 眼前,那玩世不恭的小王爷喝著香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说起来话轻鬆至极,就好像那夜面郎君,他能够隨叫隨到似的! 第28章 夜面郎君是小王爷相识? “这,小王爷,您,您是认真的么?” 醉梦轩內。 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那李百万。 他本来就胖,平日里,脸上的肉多的,都把眼睛挤没了。 这会,他的眼睛却是瞪得出奇的大,死死地盯著萧寧,满目的期待。 孟子衿的状况也差不多。 虽然和那夜面郎君没有交集! 但自从几年前的那次诗会见过一面后,孟子衿的心里,就彻底住下了那个男人的影子。 自此无法自拔! 如今。 她的生活里,除了夜面郎君之外,已经很少有可以撩动她心弦的事情了。 当然了。 如今莫名其妙的,似乎又多出了个令人无法看透,宛若深渊般的萧寧…… 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实则胸有城府的昌南王。 这二人算是单纯派。 属於那种,萧寧说啥就信啥的。 王夫子和长孙川则不然。 萧寧的混不吝他们早就见识过太多次了。 这廝说话啊,不能不信,但同样不能全信。 否则,迟早被这廝给卖了。 良久。 王夫子才迟迟的別过了头,一副试探的语气问道: “真的?” 长孙川呢,从始至终没有开口,就那么静静的等待著下文。 对此。 萧寧呵呵一笑。 继而就大手一挥: “李百万,笔墨纸砚找来。” “本王爷说的话,自然是真。一会,我来题字一行。” “之后,你將其掛到咱们醉梦轩的第九层的大匾之上,供全天下人瞻仰。” “到时候,只要那夜面郎君见了此字,诗会那天,就定然会前来。” “甚至,不仅如此,说不定还会有不少才子佳人,不请自来!” 此言一出。 长孙川和王夫子,当场脸色一白,面容皱成了一团。 不约而同的朝著远离萧寧的方向,各退两步,与之拉开了距离。 似乎是在说:这人是傻得,跟我们不熟…… 作为萧寧的师尊和同窗,萧寧的字什么样,他们见过。 说句难听的,你给鸡嘴上涂点墨,它啄的都比萧寧写得字好。 就那字,他还好意思说什么,掛出去供天下人瞻仰?! 说他是本来就小,还要脱光了出去游街,让人笑话还差不多。 至於什么看了之后,才子佳人不请自来,那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二人鄙夷间,那对萧寧言听计从的李百万,已经气喘吁吁的抱著笔墨纸砚小跑过来了。 萧寧也不多说,伸手接过来,深呼一口气后,已经下笔。 字跡如龙,磅礴有力,很有大家之相。 王夫子和长孙川看了这字,不由得对视一眼,纷纷正色。 啊? 这是? 萧寧在写字? 不是吧! 萧寧这字,写的未免也太好了点吧! 跟之前,大相逕庭! 就眼前这几字,拿出来怕是已经跟一些大尧的书法大家过过招了! 萧寧什么时候,能写出来此等上乘的字跡了? 孟子衿同样惊愕! 她同样懂得书法,且还是大尧国內,能排的上名號的书法大家。 盯著眼前人的执笔、行笔,她可以肯定。眼前这字的水平,远远要在自己之上! 这,竟然是那所谓的紈絝昌南王写出来的? 除此之外,孟子衿还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眼前萧寧的字跡,自己或许没有见过。 但他行笔的一些细枝末节、很有识別度的个人特点上,她又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在眾人惊愕於萧寧的字跡之时。 萧寧已然將笔放下! 几息的功夫,一行大字,已经跃然纸上。 “今年醉梦轩诗会,恭迎才子榜状元夜面郎君!” ??? 这句话一出! 眾人纷纷不解的抬头看向萧寧,无数猜测,涌上心头。 “那夜面郎君,跟你是相识?” 王夫子思索了半天,也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不然的话,这夜面郎君凭什么听萧寧的,说来就来啊? 若萧寧不能篤定那夜面郎君能来,他又如何敢掛这么一行字。 却不想。 “不认识!” ??? “那,你还这么写?” “嗨,我们先把势造出去嘛!你说,我这一行字一出,是不是会有很多才子佳人们,不请自来!” 长孙川无语的噘了噘嘴,不知为何,她突然间就觉得,以往那个胡作非为、到处乱来的小王爷回来了。 “这,你这么说也对。如若你把这行字掛出去,確实会有不少人不请自来!” “只是,到时候那夜面郎君来不了的话,你这可是拿著这整个醉梦轩的名誉和信誉在胡来!” 长孙川吐槽道。 萧寧自然还有后招。 “谁说他不来?我问你们,这夜面郎君真人究竟什么样,是不是没有人知道。” “对!” “既然如此。” 萧寧一副你懂得的神色,看向了其他四人。 “子衿,我记得你似乎,对於这夜面郎君很是熟悉啊。敢问,他身高几尺,胖瘦几何啊?” “跟本王爷比,相差多少?” 孟子衿听闻,先是一愣,继而略微思索了一番,道: “嗯,相差大约,嗯?我觉得,小王爷的身形,和那夜面郎君似乎很是贴合,並无太大差距。” 孟子衿眨了眨眼睛。 那日在寢居前,看到萧寧时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出现了! 此时,她才终於弄明白了,为何那日会觉得萧寧的身影似曾相识! 原来是因为,萧寧的身影,那日在灯下,很像夜面郎君! 很像! 很像! “既然如此,我们就做两种打算。” “第一种,那夜面郎君本人看见了这行字,自然会觉得好奇,想要来看看。” “別,夜面郎君才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来。” 长孙川打岔道。 “好,那就进行第二个计划。由本王爷假扮夜面郎君,代替他前来。” “……” “……” “……” “……” 八目相对,四脸懵逼。 “那夜面郎君虽然没有露过面,但人家靠的是身上的气质!” “你这气质,装个紈絝还差不多。装夜面郎君,不太合適吧。” “夫子,您说合適么?” 长孙川跟萧寧的相处模式早就习惯了,一时之间有点难改。 损起萧寧来,毫不留情。 王夫子毫不含糊: “不合適。” 长孙川又看向了孟子衿。 这次,就连平日里很是文静,不爱多言,跟任何人都和和气气的孟子衿,都微微摇头: “不合適。” 最后。 接力棒来到了李百万手里,李百万面露心虚的看向了萧寧: “小王爷,我这到底是应该说合適,还是不合適?” “那,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萧寧打断了眾人。 “萧寧,目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但我们也不能,拿著醉梦轩的信誉去赌啊!” 长孙川还想劝说什么。 却见萧寧已经摆了摆手: “已经晚了,铁拳已经把字掛出去了!” ??? 萧寧说完,眾人这才反应过来。 刚刚萧寧写的那字,已经不见了踪影。 ??? 这,铁拳,你飞的快,你了不起,你清高! 这下,王夫子和长孙川一眾反对派,彻底沉默了。 如今,虽然不赞成这个举动。 可也只能这样,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不然,你还能把那字拿下来不成? 那样的话,怕是笑话闹得更大…… 长孙川默默想著,望向了一旁的王夫子。 只见王夫子虽然没有多言,但神色依旧如常,没有丝毫的担忧。 倒是李百万和孟子衿两个呆逼,有点紧张。 嗯? 等等! 自己是不是,又被萧寧这廝给骗了? 按理说,如果这件事真的有毁了醉梦轩的可能,王夫子肯定会阻止,会担忧的。 可王夫子根本不在乎。 有没有可能! 萧寧那廝如今这么说,实则留有后手,就像当时自己提到蒙大哥时一样? 想到这,长孙川突然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兴许。 萧寧到时候真能找来那夜面郎君,亦或是有其他解决办法,也说不定啊? …… 醉梦轩外。 在那一行大字掛出去后,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大传千里! 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 夜面郎君今年要来醉梦轩诗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洛陵城! 一时之间。 整个洛陵城的才子圈子,都跟著剧烈震动了起来! 第29章 卫清挽的善意隱瞒! “等等等等!我有点跟不上了!你是说,你要拉拢清流党?” “而且,第一个要拉拢的,还是郭芷的父亲,郭仪郭大相?” 醉梦轩內。 这是长孙川今日所听到的,令其觉得离天下之大谱的第二件事了! 萧寧的战略,竟然是要拉拢清流? 甚至,第一个要拉拢的,还是郭仪?! 在长孙川看来,这件事情,在她心里,真要跟刚刚的请来夜面郎君做一个比较的话。 似乎这个,將郭仪郭大相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更加困难…… 因为长孙川已经算是,正式加入到了萧寧的党爭阵营了。 有关於接下来的具体情况,萧寧自然也是要告知了。 加上醉梦轩和宏兴楼之爭的事情,已经定论,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更改的可能了。 这话题自然而然就来到了这里。 “我觉得,不可能,这件事,还是放弃吧。” “萧寧,你不在京城,怕是不知道如今,这京城清流们对你的態度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打算拉拢清流,第一个人也绝对不能是郭大相!” 郭大相郭仪! 大相二字,是其官职。 大尧王朝的官职,实行三相分制。 三相,分別为左相、中相和右相。 如今,当今的朝堂之上,左相为穆党首领,曾经的河西军的大將军,盘踞在河西的猛虎,穆起章! 中相,则是清流的首领,有著大尧第一相之称的许居正! 右相,则是霍纲。 此人同样属於清流党,只是在穆起章和许居正两个大佬的光环面前,显得有些无足轻重。 三相制衡,一直以来都是大尧的传统。 直到老皇帝上任,这三相之上,又多了一个大相! 因为一直让这三相相互制衡,皇帝时不时的还要从中平衡。 老皇帝偷懒,於是设置了一个,可以为自己分忧的官职。 这个官职所属,就是郭仪了。 由此也可见,当初的郭仪,在老皇帝面前,是何等的受重视。 只是,在十年前的一场瘟疫过后,郭仪迅速丟掉了老皇帝的信任,老皇帝觉得郭仪跟自己不再一心。 大相这个官职,至此形同虚设。 至於那长孙川为什么如此的篤定,萧寧百分百的拉拢不到郭仪。 原因很是简单。 因为十年前的退婚事件。 萧寧的父亲萧洛,和郭仪,以及卫清挽的父亲卫崢,年轻时就交好。 而三人的子女,萧寧、郭芷和卫清挽,后来则都受教於香山书院。 郭仪的女儿郭芷,名列香山七子之一。 她和长孙川,也是香山七子里,唯二的女弟子。 在长孙川的印象里,当初在书院,有那么一段时间,郭芷可没有少被萧寧欺负。 对此,郭大相永远都只能是一边无奈的摇头,一边安慰女儿。 一切,都还要从当初萧寧差点被处死之后的退婚事件说起。 前面提过,郭、萧、卫三家,自幼交好。 在萧洛和卫崢定下了媒妁之言后,郭仪不甘示弱,同样爭著吵著要和好友联姻。 加上郭芷、卫清挽和萧寧又都受教於香山书院,同时卫清挽和萧寧又已有了婚约。 於是,郭仪提议,提前定下郭芷,和萧寧卫清挽二人,未来的孩子的婚约…… 萧寧也不懂,当时这群老傢伙们怎么想的,总之脑洞大开。 就这样,三人一拍即合。 而郭仪呢,因为有了婚约的关係,从小到大对萧寧,那也真是视为己出。 只可惜。 萧寧这廝,从小就从骨子里露出了紈絝的苗头。 三个孩子,就萧寧每天都把郭大相气的头大。 后来,萧寧的紈絝之名,更是传遍了整个大尧。 终於。 在萧寧十多岁那年,闹出了大事。 也就是萧寧刚刚穿越过来,差点被处死的那次。 当初。 若不是卫清挽力揽狂澜,就萧寧当初犯的罪,足够让萧家和卫家满门抄斩了。 当时的事情,大家知道的,就只有大尧第一巾幗才女,为救丈夫千里奔赴沙场。 但里面的具体內幕,除了当事人外,实则至今无人知晓。。 要说萧家经此事后的唯一变故,大概就是从那以后,萧家和郭家的婚约,取消了。 提出解约的郭仪呢,只留下了一句: “我的老命,可以陪著诸位一起葬送,我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但我还有一家老小。” “我视萧寧为己出,但郭芷同样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看著,未来郭芷被萧寧这小混蛋连累!” 当年。 因为这件事,刚刚穿越而来的萧寧,还暗自在內心里,留下了一个“莫欺少年穷”的戏码。 之后在香山书院,他没少欺负郭芷,没少骂郭仪是个胆小怕事、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一点,人尽皆知。 因此,郭家和萧家,彻底算是友情名分还在,情分实则消亡了。 不过,在后来。 隨著时间的流逝,回忆起郭仪当年对自己的点点滴滴,加上当年的內幕,萧寧也逐渐了解清楚了。 对於郭仪,萧寧才知道,当初自己错过他了。 细想一下,当初的卫清挽力挽狂澜之时,也就十几岁的年纪。 如果只是靠她自己,她又怎么能如此顺利的,周旋在外敌和老皇帝之间? 事实上。 当年的內幕竟然是,郭仪当初是冒著被杀头的风险,帮著两个老伙计求情。 卫清挽同样,是在郭仪的帮助下,才得以完成了这件事。 最让萧寧感动的还是。 当年卫清挽奔赴战场时。 萧、卫两家不得离京! 郭仪又被老皇帝要求,在京理事。 那时,恰巧京城生了瘟疫。 郭仪为了有理由脱身,竟然故意染病。 得逞之后,他以身染瘟疫为由,告病三月。 拖著自己本就虚脱的躯体,暗中保护著卫清挽前往前线。 那场胜仗里,同样有他的功劳在! 据卫清挽自己回忆说: 当年她是应该身中五箭,死在沙场上的。 是郭大相,帮自己挨了两箭! 事实证明! 对於萧寧和卫清挽,他的那句视为己出,从来就不是空话! 也就是自那以后,老皇帝觉得,郭仪跟自己不再是一条心。 自此,郭仪一片大好的仕途,算是走到了尽头。 当萧寧知道这件事时,郭萧两家已经被自己闹得,情分不復存在了。 加上萧寧之后一直在藏拙,没有机会出面和解。 在萧洛去世后,老一辈的情义彻底断绝。 如今的郭、萧两家,已经再无来往了。 这件事情的隱情,不是卫清挽告诉萧寧的,而是萧寧自己查出来的。 卫清挽不告知的理由是,郭大相不让萧寧知晓这事。 因为,当时郭大相离京,是瞒著皇帝的。 他是谎称告病离京的,这事情不追究还好,一旦追究,那就是欺君之罪。 萧寧不知道,那以后万一东窗事发,就不会被牵连到! 因此,卫清挽和郭仪一直瞒著萧寧,哪怕萧寧误会了郭仪,两家自此形同陌路。 这也就是为什么,如今萧寧来京,提到拉拢清流时,第一个就要拉拢郭仪了。 郭萧两家的误会,实在是拖得太久太久了。 更確切的是,自己欠郭仪的道歉,欠的太久了。 萧寧正回忆著,神出鬼没的铁拳,突然出现,附在了其耳边,道: “小王爷,郭府那边,似乎被穆党盯上了!郭大相怕是会有危险!” !!! ??? 这话一出。 处於回忆中的萧寧,不由得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 那铁拳听后,面露复杂。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盯著王夫子和长孙川。 王夫子和长孙川都是明白人,瞬间明白了这铁拳的意思。 很显然,铁拳是觉得有外人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 “小王爷你先忙,我正巧好久没有见夫子了,准备请夫子我府上做客,今日就先这样吧。” “不过,小王爷,关於这拉拢郭大相的事情,您可一定要再多想想。” “首先,第一点,那郭仪郭大相,如今在朝堂之上,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地位。” “大相这个官职,已然是形同虚设了。郭大相的影响力,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我们冒著如此风险拉拢郭大相,就算成功了,怕是益处也不会太大。” “再者,你当初在书院,和郭家的恩怨……” 长孙川提醒了一句,继而跟著王夫子一起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小心,这几天洛陵城有只凶兽出没,已经杀了袭击了数十人了。” “铁拳,你找个人,去送送夫子和长孙姑娘。” 萧寧摆了摆手,道。 走出醉梦轩。 长孙川盯著那如日中天的太阳,不由得用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光芒,感慨万千。 “夫子,萧寧这傢伙,什么时候有如此之深的城府了?” “我也是近日才刚刚知晓,这小混蛋,藏得太深了。” 王夫子摇了摇头。 “不过,萧寧这傢伙还真是神秘呢。我们现在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他竟然还有秘密不能让我们知道。” “呵呵,这就说明,这小子的底牌,远远要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多了。” “目前,他还有些底牌,不方便让我们知道。” 王夫子將自己的小毛驴招呼了过来。 “我倒是有点期待,这小子究竟还能给我们什么惊喜了。” 听了这话,长孙川连连凑到了王夫子跟前,盯著其表情,道: “那,夫子觉得,萧寧这次掛那副字的用意,究竟何在呢?” 王夫子挑了挑眉: “这件事,如果是之前的萧寧,我会觉得他是在胡闹。” “但眼前的萧寧,绝非莽撞之辈。这小子这么做,定然会有他的用意。” “放心,他肯定是会有后招的,我们就等著瞧就是了。” 王夫子丝毫不担心的摆了摆手。 一旁的长孙川听后,点了点头。 嗯。 跟她所想的差不多! 醉梦轩內。 待到房间內只剩下了铁拳、李百万加萧寧三人时。 那铁拳才终於开口。 “小王爷,今天的消息,是负责盯梢穆府的影卫兄弟们传来的。” “这件事情,还跟我们一直在调查的,当初在官道上袭击蒙大统领的凶兽有关係。” 这话一出。 一旁的李百万,已经两眼一怔,懵了。 “不是,铁拳,这都啥跟啥啊。不是说郭大相有危险么?怎么又跟那只凶兽扯上关係了?” “你这说的,完全是两码事啊?” “不,是一码事。” 铁拳道。 “具体的事情,是这样的。小王爷入京后,不是一直在让影卫寻找清流们,到底是谁豢养了凶兽么?” “兄弟们苦苦查了许久,一直没有收穫。结果,就在昨天。” “调查凶兽的弟兄们没有结果,负责盯著穆府的弟兄们,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们发现,穆府最近,一直在找工匠打造捕捉凶兽的铁网和猎兽矢以及陷兽夹。” “他们近期,好像是有要捕捉凶兽的打算。於是,弟兄们开始注意穆府里,下人的动向。” “最后发现,穆府的府兵,一直在轮流盯著郭大相的相府!” “之后,我们也跟著盯了几天郭大相的相府,发现圈养了这凶兽的,竟然是郭大相!” ??? !!! 郭大相! 郭仪? 清流里圈养了凶兽的,是他? 萧寧只觉得大脑一阵混乱。 “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近日京城里,那个四处捕猎的凶兽,其实是人扮的。” “那个人,同样是穆府的人!” 一条条线索,不断地被拋出。 萧寧逐一思考著。 先是凶兽,是郭仪豢养的。 穆党一直在监视郭仪的举动,甚至还准备好了捕兽的工具。 最后,穆党还派出了府中的精锐,四处杀人。 並假装成是凶兽杀人! 当一切串在了一起时,一个歹毒的傢伙,已然在萧寧的脑海之中,悄然形成了。 “这么看,穆党这是打算,將凶兽杀人的罪过,通通推到郭大相的身上了。” “这招栽赃陷害,虽然手段差了点,但却足以一击致命,这穆起章,高啊!” “不过,郭大相圈养这凶兽,目的又何在呢?这和袭击了蒙大统领的那只,是同一只么?” 萧寧思索著,另外一个信息,猛然在脑海之中浮现。 还记得,郭大相曾经提过,他也出身於河西军,甚至跟穆起章还有过命的交情。 那一天,是十月廿一日。 於是,从那以后,每年的这一天,二人都会相聚一次。 十月廿一? 好像,也就是七天后了。 难不成? 一瞬间,萧寧的脑海中的线索,迅速拨开了迷雾! 通了。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目前,穆党那边的事,郭大相有察觉么?” “没有。” 萧寧点了点头。 如今,郭仪已经走在了很是危险的地带。 如若没有人提醒,怕是七日之后,他就要彻底走进穆起章的圈套了。 看来。 自己有必要,去郭仪的相府一趟了! 第30章 新皇萧寧!第一次早朝! “小王爷,千流找您上去。” 醉梦轩八层,专门负责照顾千流起居的侍女走到门前,轻声道。 “好,我知道了。” 萧寧的眼神,如同一江秋水,明净而深邃。 千流找自己,看来,是那些大人物们有关於代政三月的事情,有定论了啊。 来到九层密室时。 千流正坐在轮椅上,抱著一只信鸽,轻轻抚摸。 这密室有著一顶天窗。 阳光从天窗笔直落下,在密室阴暗的地上,留下了一个不太规则的方形光影。 千流就那样,坐在阴暗中的光影里,沐浴在阳光下。 看见萧寧,他面带著纯粹的笑容,將鸽子放飞了出去。 之后,开始打手语。 “萧寧哥哥,代政三月的事情,定下了。” “嗯,我猜到了。” 萧寧虽然能说话,但同样是用手语回復。 一时之间,萧寧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刚刚捡到千流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每天就是这样,跟著千流打手语。 只不过。 是自己打,他学。 “萧寧哥哥加油!” “会的。” 萧寧点了点头,走过去摸了摸千流的脑袋。 又陪著这个孤独的孩子坐了大约半个时辰后,萧寧就离开了。 其实,有关於代政三月的消息,就算千流不通知自己,自己也很快就能知道。 千流是个聪明的孩子,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通知自己代政三月的事情,只是他想要自己陪陪他的一个理由罢了。 入夜。 太乐宫內。 萧寧正式接到了旨意,由穆党、清流和太后党三党联发的代政三月詔书。 待到传詔人离开后。 萧寧回到了太乐宫的后堂。 此时,王夫子,蒙尚元以及长孙川,都已经在此等待了。 当蒙尚元见到长孙川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惊愕。 “小王爷,明日就要正式上朝了。我记得,从入京到如今,小王爷好像还从来未曾见过清流们吧。” 关於朝局,蒙尚元思索了片刻后,问道。 “如此的话,明日首次会见清流。小王爷你给清流们留下的印象,倒是会直接影响,我们日后拉拢清流的成败。” 长孙川也跟著分析。 显然。 对於明日萧寧的上朝,这艘即將起航的船只上的每个人,都还是很是憧憬的。 一行人一直聊到深夜,从朝局聊到民生,从大尧律法聊到礼制俗成。 待到吹灭后堂的灯烛时,已经又是深更了。 “小王爷,今日,有人將一封密信,暗中送到了太乐宫。对方说,是郭府的人。” 眾人离去,孟子衿走了过来,手中拿著一个信封。 萧寧接过信封打开。 “萧寧小王爷,在下郭仪。当年的事,老夫给你赔个不是,你我两家的恩怨,也是时候有个结果了。” “无论如何,如今不是你我计较以往恩怨的时候。明日,你即將代政三月。” “朝堂之事,不比其他。切记,在朝堂之上,凡事都要做到三思。思危,思变,思退。” “若无可交心之人,老夫建议多亲近裴十继之辈……” 信中的內容,洋洋洒洒上千字。 几乎照顾到了每个,萧寧上朝后,可能会遇到的事情。 郭仪,还是关心萧寧的啊。 萧寧从这信里读到的,那是满满的担忧。 至於那信中提到的裴十继,就是当初萧寧入京,为数不多的几个在皇城恭迎自己的大臣们的首领。 如今,在朝中。 除了三党鼎力之外,还有著其他很少数的一部分朝臣,是没有加入党爭的。 他们厌恶这等阴暗的斗爭,裴十继就是这一系列人的代表。 他们是纯臣的代名词,遵的是大尧礼制,守护的国家社稷和自己的纯良之心。 可以说,如果让萧寧选择,他倒是希望,所有的大臣都是这样的人。 不拉帮结派,不以权谋私。 公私分明,一心只为国家社稷和天下苍生! 看完书信,將信重新放到信封里,收好。 萧寧去到了一旁的偏房,里面已经铺好了孟子衿刚刚准备好的被褥。 躺在床上,熄灭灯烛。 萧寧的脑海中,不由得再次出现了那个英姿颯爽的女將军身影。 按照时间来说,再有几天,她们就该到琼州了吧。 翌日。 旭日东升,鸟啼鸡鸣。 太和殿內! 萧寧第一次,坐到了这龙椅之上。 萧寧左边,下三级台阶,站立著的是禁军大统领蒙尚元! 右边,是太监李公公。 朝臣们位列殿下两侧。 左侧是以穆起章为首的穆党。 右侧,为首的是大尧第一首辅许居正。 其后的,是孟党的头领,孟太后胞妹的弟弟,孟如秋! 属於后宫的外戚党派。 萧寧一一的打量著这群豺狼虎豹们。 其他人同样也在打量著他,这位有著大尧第一紈絝之称,天下无所不知的混帐小王爷,如今大尧的新皇,萧寧! 穆起章和孟如秋,萧寧都见过。 三人只是对视了一下,便不再有过多的交流。 倒是那许居正,一直盯著萧寧,似乎要將萧寧,整个人彻底看穿一般。 此人国字脸,眼神犀利,面容坚毅,一身正气,丝毫不负这大尧第一首辅之名! 作为大相,今日郭仪也在朝堂之上。 自从上朝之后,他就一直面色担忧的打量著萧寧。 显然,哪怕昨晚已经对萧寧进行了一番的叮嘱,如今的他依旧为萧寧担忧。 “诸位爱卿,可有事启奏?” 按照惯例,萧寧做了开场白。 所谓早朝,其实就是群臣开个早会。 只是,这个早会涉及的內容有点广罢了。 “臣有本奏。” 穆起章听闻,第一个站了出来。 “为恭贺陛下代政,臣从河西,特意寻到了一头珍贵的走兽,想要献给陛下。” “微臣眼拙,不如陛下慧眼。这走兽看角似鹿,看头是马。” “究竟是鹿是马,还望陛下帮微臣下个定论。” 萧寧自然知道,穆起章这廝肯定要出么蛾子。 抬手准奏。 於是。 两个河西军出身的军士,就拉著一头看起来像马,但头生双角的走兽,走上了大殿。 “陛下,这就是那走兽了。微臣以为,此兽既生双角,应当是鹿。”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萧寧眯著眼睛,看著这穆起章的表演,心中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这自然不是什么指鹿为马。 更不是什么,穆起章想要试探群臣的把戏。 他这次要试探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自己! 他想要试探一下,自己跟他是不是一条心。 换句话说,他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想来,今日,如果自己顺著他的话说,那么他就会帮自己,儘可能的稳定自己的皇位。 作为交换,日后的所有事,只要是其提出来的,自己都要像今日这般认同。 如若不然。 所谓代政三月,怕是都过不了三月,自己就可以被赶下皇位,抬走,有请下一位了。 听了穆起章的话,一旁的太监李公公,连连来到了萧寧身旁,一只手护在嘴边,像是怕被其他人听去是的,轻声道: “陛下,为了您可以坐上这个位置,昨日穆相和孟尚书,那可是为您耗费了不少心思呢。” “以后在这朝堂之上,您可要多多支持他们二人啊。” “不然,若陛下您不支持穆相和孟尚书。他们二人以后不再为您殫精竭虑,那清流可是隨时都要置您於死地的。” 兴许,是因为萧寧紈絝之名在外的缘故。 这穆党和太后党担心萧寧,听不懂穆起章话里的试探和玄机,还特意找了个人当做翻译。 这话,那可真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不过。 他们根本没有什么顾忌。 萧寧。 昌南王府的一个紈絝王爷罢了。 自从萧洛离世之后,昌南王府就已经强弩之末了。 这廝又把那卫清挽休掉,算是亲手葬送了昌南王府的最后一根弩箭。 如今的昌南王府,就是个可以人人拿捏的软柿子! 做戏做全套! 现在,既然穆起章都站了出来,那负责唱反调的人,应该也该登场了。 之后,自己再表示支持穆起章,这件事应该才能算过。 这,同样也是朝堂之上的一次彩排。 对於日后议事的一次彩排。 只能说,穆起章这件事做得,真是即猖狂霸道,又考虑周全。 梟雄之名,名副其实。 果然。 正如萧寧所想的那般。 在穆起章之后。 群臣里,另外一个一看就是溜须拍马之辈的傢伙,跟著站了出来。 杨清德。 杨千禾的叔叔。 每家每户,大概都会有个令人討厌的亲戚吧。 在以前,杨清德就是这样的存在。 贪得无厌、颐指气使大抵是杨家所有人骨子里自带的。 无论是杨千禾的父亲,杨清道,还是杨千禾本人。 而杨清德,大抵就是將这所谓贪得无厌,彰显的淋漓尽致的存在。 当初,杨千禾还是萧家二房的时候。 杨清德可是不止一次的,利用他这个杨千禾叔叔的身份,找萧家帮忙,跟萧家要钱。 而杨千禾等人呢,则是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如今,可以这么说,他的府邸,他的官职,他的財富,基本上都是靠著萧家得来的。 要说最让萧寧吃不消的,大抵是杨清德时不时地,还喜欢借著杨千禾的身份。 对萧寧各种的威胁。 总觉得自己是杨千禾的舅舅,你萧寧听杨千禾的,我就可以仗著你对杨千禾的偏爱为所欲为! 当真是大尧版本的小仙女和穷亲戚戏码! 据萧寧所知,这杨清德,一直以来都是穆党的人才对啊。 他今天出来跟著萧寧唱反调,想来是穆起章安排好的。 既然如此。 看著眼前的杨清德,萧寧的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 唱反调是么? 想让我听话是么? 觉得我昌南王府,娶了杨千禾过门,就必须处处低你杨家一等是么?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下手重了。 “陛下,臣有异议。依微臣看,这走兽既然长得像马,那就是应该是马才对!” 果然。 杨清德公开和穆起章唱起了反调,梗著脖子。 语落之后。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萧寧的身上。 如此明显的试探,他们想要看看萧寧会做出何等反应? 郭仪见此,连连出列,想要说些什么。 这很明显,就是个针对萧寧的坑。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著,萧寧自己一人面对穆党,自己这个长辈却袖手旁观。 却不成想。 还没等他说什么,那一旁的裴十继,倒是率先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 “如若陛下觉得,这个问题难以回答,大可不答!” “这穆起章和杨清德,居心叵测,实乃不义之举。” “陛下如今初到朝堂,看不穿你们的小把戏。怎么,难道你以为这满庭的人,都看不懂你们的意图?” “陛下!这穆起章此举,实则是在效仿秦朝时期的指鹿为马!只是,这次他要试探的不是群臣,而是陛下您!” “作为天子,您应该有著自己的主见,而不是朝臣说什么,就是什么。” “您贵为天子,也完全可以不去回答这个问题,我想这大殿之上,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裴十继这种官员,那可真是隨时都能把生死置之度外的。 他们说起话懟起人来,那是丝毫不留情面。 管你穆党还是清流,只要是居心叵测,他就会站出来! 原本。 萧寧的打算已经很是明確了。 可谁知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还请陛下,给臣定论!” 见这裴十继站了出来,穆起章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他样更好! 正合我意! 杨清德那廝,表现得实在是没有什么魄力。 这种情况下,萧寧的心性,怎么会受到影响。 只有这等,真实的群臣爭辩,才更加符合日后的状况。 只有在这等情况下,萧寧可以顶住压力,毫不顾忌的站在自己这边,穆起章才能放心! 穆起章也知道,是时候给萧寧上点压力了。 他这次说话,声音都低沉了些,显得杀气腾腾的。 他的目光阴冷,看向萧寧时,那是满满的威胁! 杨清德见状,同样再次开口,甚至把杨家给搬了出来: “陛下,不要忘了,我可是杨千禾的叔叔,我可是杨家人!这,是马!” “陛下,您大可不必回答!今日,我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敢胁迫您不成!” 裴十继梗著脖子,怒道。 看著三人的表演,尤其是那再次把杨千禾搬出来的杨清德,萧寧冷冷一笑。 看来,这杨清德如今,还没有摸清楚状况啊。 既然如此! 那自己也是时候让他清醒一下了 。 朝堂之上。 终於! 这位第一次上朝的新君,狠狠地站了起来! 发话了! 不是需要我支持穆起章么? 既然如此,有人反抗穆起章的话,我把这人直接杀了,也不为过吧! 第31章 无药可救的新皇? 大殿之上。 群臣的目光,纷纷聚集在了萧寧的身上。 “朕认为,这走兽既生鹿角,那就应当是鹿!穆相,言之有理!” “杨清德和裴十继,竟然敢反对穆相这等忠臣之言,甚至还想迷惑於朕,居心叵测,押入大牢!” “待早朝结束,等朕发落!” 对此,萧寧大手一挥。 一旁的禁军,在看了蒙尚元一眼后,已经冲入大殿! “陛下!冤枉啊!冤枉啊!” “陛下,臣今日九死而无憾!可,陛下一定要记住,朝堂之上,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切不可被居心叵测之人,迷惑了心智……” 伴隨著呼喊声,二人自此被拖下了大殿…… 清流党等人见此,纷纷吸了一口冷气。 今天的穆起章,可是对著他们,打了一个狠狠地巴掌啊。 他今天,不仅仅是试探了萧寧。 甚至还向清流们,释放了一个信號。 以后,有了这新君的配合。 朝堂怕是要成了这穆党的一言堂了! 虽说,他们想过这新君被捧上来会是一个傀儡。 但清流们却从来没想过,这廝竟然没有半点的主见! 可以说,今日,清流们第一次见到这萧寧,那可真是彻底的失望了。 这廝紈絝不说,甚至还善恶不分,远远比想像中的,更加差劲啊! 最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这个萧寧看起来,已经没有半点爭取的可能了。 就连蒙尚元,在看了萧寧的选择后,都皱起了眉头。 他是行动上支持了萧寧,可这並不能说明,他支持萧寧的做法。 毕竟,今日萧寧的此等做法,那可真的是要把清流狠狠地得罪了。 就更不要说什么,他们事先想的给清流们留个好印象,方便拉拢了! 这可是和他们昨晚设想的一切,大相逕庭。 至於郭仪。 他神色悲哀的盯著萧寧,彻底失望了。 哎,这个紈絝小子,以前最多荒淫了点,胡来了点,但脑子还是有的啊。 这如今,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说好的让他亲近裴十继,结果这第一天,他就把这等忠耿的朝臣,甚至是老皇帝在世时,都不曾惩罚过的大臣,押入了大牢? 萧兄啊萧兄,並非我不想施以援手。 只是,这萧寧,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啊! “陛下,此举不妥!” 看著萧寧动了真格的。 那清流党纷纷站了出来。 对於杨清德,清流党没有好脸色。 可裴十继这等一心为了大尧国的纯臣,一向以“清流”自詡的诸位大人,还是要保的! 只可惜。 对此。 这位新皇,还没有等他们说完,已经把事情盖棺定论!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再有人给裴十继求情,一併押入大牢。” 一句话,彻底让大臣们陷入了沉默。 原本还有点心思,想要给萧寧这位新皇呈上一些奏本的大臣们,见到这位新皇这副德行,纷纷选择了沉默。 就这样的新皇,你就算是把事情告诉了他,也无济於事啊。 最终。 只有那巡防营的侍郎,顾二河站了出来,一阵鸣冤。 称近日洛陵城出没的凶兽,杀了自己家的宝贝儿子,要求大理寺和刑部彻查! 听了这话,萧寧不由得对那孟少商,再次有了个全新的认识。 这傢伙,竟然还知道顺风车杀人。 有点手段啊,是个人才。 第一次的早朝,就此结束。 下朝之后,萧寧没有给其他人劝阻的时间,第一时间就奔赴了大牢。 有些事情,做晚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蒙尚元作为禁军大统领,跟在他身旁。 待到下朝后,对著萧寧一阵焦急的劝导。 显然,萧寧今日早朝上的做法,实在是有点太过了。 对此,萧寧也没有给其回復,直奔牢房。 与此同时。 牢房之內。 刚刚被禁军压入的杨清德,至今仍是一副神气的嘴脸,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阶下囚。 “你们给我轻点,我告诉你,如今的皇帝小儿,那就是我们杨家的一条狗,是我们家千禾的一条狗。” 『平日里,他对我都是要言听计从的。” “今日他把我押进大牢来,那是在配合我们演戏!不然的话,你以为他能有这个胆子?” “我告诉你,今日他把我押进来,一会就要乖乖的把我送出去!” “你们要是敢弄伤我一根毫毛,我一会一定让他把你们全杀了!” 杨清德囂张至极。 边走,还边瞥了一旁的裴十继一眼,嗤笑道: “呵呵,裴十继,裴大人!还记得,你自詡纯臣,对我们杨家,一直瞧不起,看不起!” “想当年,在朝堂之上,你屡屡写本参我!我不止一次的向你求和,你却对我爱搭不理。” “裴大人如此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大尧,一心为了皇帝,如今怎么还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呢?” “我还记得,这萧寧入京之时,你还亲自前往皇城门口迎接了呢。” “怎么?难道溜须拍马到最后,一心为了皇帝到最后,就得到了一个这种,和我这种奸臣一样,一起入狱的结果?” “纯臣?呵呵呵呵!什么纯臣,那是蠢臣!” “你怕是不知道吧,一会,那傢伙就会找来,乖乖的把我送出去。” “至於你,你就等死吧,我们清高的裴大人!” 杨清德神气扬扬的说著,仿若一个打了大胜仗的大將军! 其身旁的裴十继,则是完全没有理会他。 裴十继是个明白人,同样心气很是高傲。 对於杨清德这等人,他根本懒得跟对方说话。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杨清德的这一席话,还是有些刺痛裴十继的內心的。 自己一心为了大尧,一心支持皇帝,真的错了么? 为什么? 自己最终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那位新皇,真的就这样无药可救么? 想到今日的萧寧,裴十继顿感一阵绝望。 完了啊。 完了!彻底完了! 萧家的大尧,怕是要彻底结束了。 这么下去,以后的大尧,怕是要姓穆了! 裴十继绝望的想著。 就听见那牢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恭迎陛下!” 伴隨著牢卒的声音,裴十继知道,是皇帝来了! 皇帝,竟然真的来了? 真的就如同那杨清德所说,来乖乖放他回去了? 就这么一瞬间,裴十继只觉得,自己世界的最后一束光亮,都不復存在了。 倒是一旁的杨清德,听到动静后,当即挺直了腰板,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道: “呵呵,裴大人,看见了么?现在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聪明人了么?” 杨清德笑呵呵的说著,继而转过头,对著牢房外大喊道: “萧寧,你赶紧给我滚进来!在朝堂上,你是皇帝。可在朝堂之下,你什么都不是!” “以前,你对我们杨家言听计从,现在一切依旧没有改变。” “想要以后我杨家支持你,那就赶紧的,乖乖把我请出去。” 第32章 杖责杨千禾,处决杨清德! 牢房外。 萧寧走到大牢门口时,一道很是熟悉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了。 “萧寧!你放肆!” 看见萧寧过来,杨千禾当即劈头盖脸的走了过去。 看来。 和杨清德一样,杨千禾同样,还沉浸在过去和萧寧的相处模式內。 见到萧寧,她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 对於萧寧这位新皇,那是没有丝毫的尊重。 “萧寧,你哪来的胆子,竟然敢把我叔父押入大牢?” 也不知道,这杨千禾是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先一步,赶到了大牢。 事实上。 杨千禾今日来这里的目的,才不是什么为了自己的叔父。 自己的叔父,那可是穆相的人。 萧寧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自己的叔父做什么。 今天自己的叔叔之所以被押进来,那完全就是在配合其演戏。 她今天之所以来,就是为了给萧寧一个下马威! 自从那日在醉梦轩又一次吃瘪之后。 在萧寧这里,她已经吃瘪了两次了。 上一次,是在王府,自己被这廝给休了! 如今。 自己终於是有了个理由,狠狠地在萧寧这里找找场子。 杨千禾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想当初,在昌南王府,有卫清挽那个贱人在! 自己也奈何不了他。 可现在,这里可是京城,是自己杨家的大本营。 自己的背后,还有穆相。 萧寧一个紈絝王爷,没有半点势力。 因此,在杨千禾看来。 就算对方是代政的新皇,依旧是个任自己羞辱的废物罢了。 杨千禾怒气冲冲、张扬跋扈的冲了上去。 迎接她的,是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睛。 “来人?这是哪来的疯子?竟敢衝撞朕,给我拿下!” “暂且杖责二十,押入大牢!” ??? !!! 沃特? 杨千禾幻想过很多种,面对自己质问时,那萧寧的反应。 比如惶恐、惊嚇、给自己道歉,等等等等。 毕竟。 自己背后是杨家。 在京城,萧寧的昌南王府,是断然惹不起的。 可谁知? 对方开口,就是给自己二十军棍? 还没等杨千禾反应过来,隨萧寧出来的禁军,已经上前將杨千禾压了起来! “萧寧?你敢!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你竟然敢杖责我?” “我告诉你,今日,本小姐要是在这里受半点委屈,我们杨家肯定让你吃不了兜著走!” “不要以为,你当了皇帝就了不起,识相的,是老老实实的把我放了……” 杨千禾还在大呼小叫,却不曾想,萧寧根本没有理会对方。 见萧寧不说话,杨千禾当即將枪口,对准了一旁押自己的禁军。 “你们两个混帐东西,那萧寧就是我们杨家的傀儡,穆相的傀儡!” “听他的话,以后出了事,他能兜得住么?” 杨千禾一路大呼小叫,直到被押到了杖责凳上,才终於是清醒了一点。 当那军棍重重落下的时候,杨千禾只觉得全身一阵剧痛,差点就痛昏了过去。 第五棍下去,杨千禾字自此没有抗住,直接昏死了过去。 杨千禾再次回过来神时,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冷。 她的被冷水浇醒的。 醒来之后,她就看见了眼前,牢房之中正关押著的两人,以及穿著黄袍的萧寧。 “萧寧,今日之事,全是我等配合你演戏!” “现在,你赶紧把老子放出去。至於那裴十继,他不是穆相的人,暂且关在这里吧。” 眼前。 自己的叔叔一脸的神气,不但对著那瞳孔散发著寒意的萧寧,没有半点的恐惧,甚至还在对其指手画脚。 这一刻。 杨千禾猛然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自己好像,就在刚刚就看见过这样的剧情。 只不过,那个对著萧寧一脸神气,指手画脚的,是自己! 想到这,不由得,杨千禾猛然觉得,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很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沙哑的喉咙,根本喊不出声。 下一秒,那萧寧已然发话了。 “蒙尚元,你去將这裴十继押到另外一间牢房,直接杀头,好给这些大臣们一点教训!” “以后,敢违背穆相的意思,这就是后果!” 接著。 他又看向了那杨清德。 此时,这廝见到裴十继的下场,正满脸得意的捋著鬍鬚。 “裴大人,走好!” 他挥了挥手,一副胜利者的姿態。 却不曾想,接著,萧寧就对著另外一名禁军道: “还有这杨清德,以为自己是杨家人,与我昌南王府曾经有著联姻之谊,就觉得朕不敢动他!” “但是,他顶撞的是穆相,就算他是杨家人,一样杀!你去,给我將这廝,就地正法!” ??? 原本还一脸神气的杨清德一听这话,彻底傻眼了。 沃特?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另外一边。 蒙尚元亲自押送著那裴十继,穿过幽暗的牢房,一直笔直的走到了大牢的尽头。 “到了么?” 停下脚步,已经心灰意冷的裴十继,沉声问了一句。 心中,是无尽的悲凉! “嗖~~~” 伴隨著刀刃挥出的破风声! 一道寒光闪过。 结束了! 裴十继想著,静静地等待著那刀刃落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碰~~~” 却不料! 下一秒。 刀刃碰撞镣銬的声音传来,隨著身上一阵轻鬆,裴十继手上的枷锁,已然落地! ??? 这是? 怎么回事? 自己没死? 自己可是清楚地记得,那新皇萧寧,亲口说让此人將自己就地处决的! 裴十继茫然的睁开眼睛,看著眼前的人,满目疑惑。 就见那拿著钢刀的人,缓缓开口,道: “烦劳裴大人在这等会,有人要见你!” 第33章 退婚你提的,现在你求我复合? 牢房內。 “萧寧,你疯了么?你,你敢杀我?” 杨清德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直以来,都对自己乃至杨家言听计从的萧寧,有朝一日竟然敢挥手下令,要杀掉自己! “只要敢跟穆相唱反调,格杀勿论!” 萧寧句句话不离穆相,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可能还真觉得,这就是穆起章的一条狗! “你!你!” 看见已经拎著钢刀,走进牢房的禁军,杨清德终於是慌了! “萧寧,我,我也是穆相的人,我,我是在配合穆相演戏啊!” 杨清德支支吾吾,说话都慌了起来。 却听那萧寧大喊一声: “呵呵,这时候是穆相的人了?在朝堂上顶撞穆相时,你怎么不这么说?” 萧寧说话时义正言辞,继而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找到了一个其他人注意不到的角度,微微侧身。 压低声音,道: “你是那穆起章的人,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牢房幽暗的灯光下,那泛黄的光影,洒在萧寧的脸庞。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看著这灯下人,那杨清德猛然觉得,一阵恍惚。 眼前的这个傢伙,跟以往好像,不太一样。 “你!你!” 看著萧寧这副面孔,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袭遍全身! “你,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当傀儡。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昌南王,是个紈絝废物。” “我也知道,今天在朝堂之上,你们是在试探我,是在我给我下马威。” “而你们杨家,不过是穆起章的狗,在配合穆起章演戏罢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萧寧的脸上带著笑意。 只不过,杨清德的確这个笑容,这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有点冷! “那,那你还敢处决我?” 杨清德依旧有些执迷不悟。 直到。 “呵呵,为什么不呢?你顶撞了穆相,杀你不应该么?” “更何况,我今天之所以一下朝就赶过来,就是为了杀你!”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要杀的,只有你,不包括裴十继。” “可是,可是!” 终於。 杨清德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终於是明白了。 “好啊!好啊萧寧!我们所有人,都小瞧你了!” 一向张狂自大,自詡为聪明人的杨清德,此时此刻终於是认清了现实。 自己错了! 自己身后的杨家错了! 甚至,就连穆起章都错了!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 萧寧,也並不是一个简简单单,可以人人操控的木偶。 这廝,藏得好深啊。 他突然觉得有些后悔,后悔自己面对萧寧时,那种习惯性的篤定和自信。 觉得萧寧,就是任自己拿捏的人。 他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禁军,发现那傢伙明明站在可以听到二人对话的距离。 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正站在那里看风景。 “呵呵,有意思啊萧寧,看来,这禁军也是你的人吧。” 杨清德嘆了口气,哀声道。 他是多么想,把自己知道的这一切喊出来。 只可惜,他很清楚。 只要自己敢开口,怕是自己连话都说不完,人头就会落地。 现在,自己还有机会说话,完全是因为萧寧觉得,自己小声说话对其没有威胁。 “不错。” “是只有这一个,还是说?那蒙尚元呢?” “一样是我的人。” 萧寧呵呵一笑,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禁军。 这个傢伙叫胡猛! 是蒙尚元的亲信,自己同样救过他的命! 目前,当初的那群人里,就蒙尚元和胡猛知道,自己的底细。 “好!好!好!” 没有想到啊! 那个天机山高手榜的守榜人,三党都在爭的蒙尚元,竟然是这廝的人。 杨清德连呼三个好字。 就听见一旁,牢房里的杨千禾,说话了。 杨清德有点恍惚,他这才发现,杨千禾竟然也被押入了大牢。 这会,杨千禾虽然听不到萧寧跟自己的叔父在说什么。 可看著自己叔父绝望的神情,她可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拖著那沙哑的嗓音,儘可能的大喊道: “萧寧,萧寧,我可是你昌南王府的妃子啊。” “我们虽然和离了,那情谊还在不是么?” “只要你愿意,现在你是皇帝,我隨时都可以是你的皇后。” “萧寧,那是我叔父,也是你叔父啊,你万万不可杀他啊。” “萧寧,我们复合吧!求求你了,当初是我错了!我现在后悔了!” 和杨清德相比。 显然,杨千禾不够聪明。 加上她如今真的慌了神,真的是什么招都能想得出来啊。 她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住萧寧,爭取自己叔父的活命时间。 只要穆相发现了此事,一切自解。 “哦?” 听到杨千禾的喊话,萧寧转过头,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道: “退婚你提的,现在你求我复合?” “如今,我尊为天子,你也配?” 萧寧说著,示意一旁的胡猛动手。 死神將至,杨清德很是不甘的沉声道: “萧寧,我是穆相的人,就算你装傻,以后穆相追查下来,你也不好解释。” “既然你是个聪明人,就应该明白我说的。” 只可惜。 萧寧听后只是哈哈一笑,露出了一个很是紈絝的表情: “我一个紈絝王爷,第一天当皇帝有点开心过了头。” “加上我本就莽撞,胸无大志。这样的人,衝动点杀了你,很合理吧。” “我这样的人,心胸狭隘,伺机报復当初你们杨家的和离之耻。” “很是小肚鸡肠的杀了你,很合理吧。” 说完,萧寧微微摆手。 动手。 下一秒。 “啊!萧寧!萧寧!求求你……” 刀光泛起! 人头落地! 血溅三尺高! 一旁的杨千禾呆呆地看著这一幕,看著那个陌生的萧寧。 那个以往胆小如鼠,如今有人就在其面前被砍头,他却面不改色的萧寧。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不曾认识这个男人! 偏过视线,她又看了看一旁,可能血液还是温热的叔父。 从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的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转眼便再次昏死了过去…… 处理完这边,萧寧拿出了一块黄色的丝绢手帕,擦了擦溅在了自己手上的血跡。 扬长而去。 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处理。 俗话说的好,赏罚分明嘛。 如今,惩罚搞定了。 那赏赐,肯定也不能少。 同时。 这也是自己拉拢清流的第一步,一块敲门砖! 裴十继。 大牢最里面的牢房內。 裴十继这会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想不明白,眼前这禁军大统领口中,那个要见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要按理说,应该是那新皇萧寧才对。 可是,就根据目前的情况分析,眼前的这禁军大统领没有杀自己,对自己明显是善意的。 可那位昏庸紈絝的新皇,可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如今,在裴十继心里,萧寧整个人,就是胸无大略、紈絝傀儡的代名词。 就在他思索之时。 就见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前。 新皇! 萧寧! 第34章 这新皇藏得太深了! “陛?陛下?” 看见萧寧的一瞬间,觉得这个所谓“要见自己的人”怎么也不太可能是萧寧的裴十继,一阵恍惚。 他的脸上,露出了丝丝迷茫。 声音都有些颤抖,沉声喊了一句。 “裴卿,刚刚在朝堂之上,多有得罪。” “只是身旁有如此之多的豺狼虎豹虎视眈眈,朕不得不为之。” 萧寧推开牢门走了进去,微微躬身,道。 裴十继听完,身形微微一颤。 陛下! 陛下这是,在跟自己道歉么? 他有些错愕的盯著萧寧,重新將这眼前的新皇,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此时,这新皇身著龙袍,是如此的耀眼,如同天上星辰。 儘管礼部对於这位新皇不是很重视,龙袍的做工也不如之前的细腻。 可这件衣服穿在眼前人的身上,却显得异常合身。 他站在阳光下,面容俊朗,身形丰毅。 举止投足里,早已没有了今早时,看起来的那本紈絝。 反而给人一种,翩翩公子的既视感。 这,这才是自己心目中的皇帝啊。 只是,这一切真的是真的么? 陛下这是在? 给我道歉? 幸福来得太突然。 这种从地狱到天堂的衝击感,打了裴十继一个措手不及。 他支支吾吾了半晌,都没有来得及开口。 就见那新皇,已经再次开口了。 “今日把裴卿押入大牢,实在是让裴卿受了罪。” “只是,做戏不得不做全套啊。裴卿是我大尧三朝老臣了,应该知道目前朝堂的局势。” “朕只是一个閒散王爷,初来京城没有半点势力。” “身在此等旋涡,每走错一步,怕是都会万劫不復。” “所以,朕在早朝之上,只得得罪了。” 萧寧又解释了一番。 站在对面,听著萧寧说话的裴十继,已然老泪纵横,全身都跟著颤抖了起来。 “陛下!陛下!” 裴十继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萧寧连连制止,轻声道: “这里虽然是最深处的大牢,但依旧要担心隔墙有耳。” 裴十继听闻,连连使劲的点了点头。 陛下大智啊! 自己错怪陛下了。 全天人都误会陛下了。 陛下哪是什么紈絝王爷? 陛下明明什么都知道! 裴十继只觉得欣喜若狂,他现在觉得,为了眼前这位新皇,自己死都值了。 他激动的跪在地上,对著萧寧一阵三叩九拜,蒙尚元在那里拦都拦不住。 “那,陛下今日此举,实则是为了迷惑那穆起章?” 待到其平復了一下情绪后,裴十继才终於是问了一句。 “正是。裴卿应该知道,如今朝堂之上,清流党是最瞧不上朕的。” “目前想要坐稳这皇位,朕必须借著穆起章的势力,和清流抗衡。” “所以,朕必须要当好这个提线木偶,不让那穆党有丝毫的怀疑。” “那陛下接下来是打算?” “穆党祸国,清流党虽然牴触朕,但却是真正的一心为民。” “因此,朕会慢慢的收服清流。等到时机成熟,朕自会和那穆党,决一死战。” 对於眼前的老臣,萧寧知无不言。 毕竟,对於裴十继,萧寧已经调查的十分详尽了。 这老臣一心为国,死都不怕,根本没有半点泄露自己秘密的可能。 “陛下,这可是一条很是难走的路啊。” 听了萧寧的话,裴十继不由得动容。 “如若陛下不嫌弃,老臣愿意帮忙做说客。不然,单是靠陛下一人,怕是很难说服那群清流们啊。” “他们对陛下本就有成见,如今,陛下还要假装是穆党的傀儡。” “此等情况下,想要拉拢他们,获得他们的支持,根本不可能啊。” “人心中的成见,有时候可是要比那山岳更重啊。” “如果有裴卿的辅佐自然是好。只不过,裴卿如今在穆党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在我有能力抗衡穆党之前,裴卿怕是不能再出现在朝堂之上了。” “不过,裴卿放心!若是在与清流接触期间,需要你出现。” “我会找人通知你的。” 萧寧將自己的安排,通通说出。 “这么说,陛下是想让老臣假死?那,尸体怎么办?” “已经准备好了。” 萧寧对著那蒙尚元摆了摆手。 按照萧寧的安排,做好了准备的蒙尚元,不知何时,已经提出了一颗还冒著热气的人头。 “其他的事情,裴卿就不需要担心了。” “接下来,裴卿就在这里躲一下。我一会会让人,將你偷偷带出去。” “你暂且就住在醉梦轩。” 萧寧吩咐完,又跟裴十继將一应事情商议好。 就带著蒙尚元离开了。 他们自然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带人离开。 这刑部的尚书,那可是清流的人。 儘管这件事,清流是乐意看到的。 但目前,双方还没有摊牌之前,贸然被发现很有可能会把事情闹大。 这可不是萧寧愿意看见的结果。 因此,这件事只能悄悄进行。 当然了,素闻这刑部尚书狄彦春狄大人,是个断案如神的猛人。 既然如此,自己在大牢里,再给其留点线索。 让对方自己把这件事情调查出来,当然就最好不过了。 离开大牢。 半个时辰后。 两颗人头,被掛上了刑场的高台,悬颅示眾! 当杨清德和裴十继的死讯传出的一瞬间! 整个大尧的官场,瞬间就爆炸了! 这就仿若一颗巨石,被丟入了平静的湖面。 换来的,只有惊涛骇浪! 一时之间。 各方汹涌! 与此同时。 刑部大牢內。 那刑部尚书狄彦春,正听著牢房內的牢卒们的讲述,若有所思。 这件事情,好像有猫腻啊! 这个新皇,好像有问题。 狄彦春思索著,脑海之中,猛然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道! 是这样?! 难道! 我们都错看这位新皇了? 第35章 清流议政:这新皇有点猫腻! 今日的朝局,对於清流们来说,绝对是极其难以接受的存在。 这会。 以许居正为首的清流们,正齐聚许府,商討著接下来,对於这位新皇的应对策略! “这新皇的紈絝程度,远远要比之前传闻的更甚。接下来的三个月,在那朝堂之上,怕是不好过嘍。” “谁说不是呢?就仅仅因为顶撞了穆起章两句,竟然就被押入了大牢?这廝还真有当傀儡的觉悟啊。” “诸位慎言!” 眼看大臣们一个个义愤填膺,越来越过火。 那一直没有发言的许居正,叫停了眾人。 这会的许居正,脸色阴沉。 他才刚刚接到了府內管家,传来的消息。 待到眾人停止了商议后,他微微嘆了口气: “这新皇,不仅比我们想像中的更加紈絝,还更加残暴啊。” “那杨清德和裴十继,都被砍头了!” ??? 此话一出。 整个大堂內的空气,似乎都跟著凝固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满脸惊愕的盯著许居正。 迟迟都不敢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什么?那廝竟然把裴大人这等老臣给?” “这算什么?我看,这皇位怕是真不能让这廝坐下去了。” “我看,你我这就进宫……” 片刻后,眾清流们沸腾了。 许居正听后微微摇头: “如今可不是时候啊,那穆起章有著河西军的支持,加上这萧寧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就算想要反抗,也不是现在。” “更何况,如今就算我们把萧寧换下来,也没有其他合適的王爷可以接替皇位。” “在军方上,各地藩王各有打算,並不会有太多人支持我们。我们真跟穆党撕破脸皮,怕是毫无胜算。” “到时候,除了让大尧燃起战火,生灵涂炭,各地割据以外,於我们怕是没有半点好处,朝局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如今,这萧寧虽然不堪,但有其坐著皇位,穆起章携天子以令诸侯,借著他的威势。” “目前无论是大尧的朝局,还是我们京城和地方的关係,都可以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现在可不是打破平衡,最好的时机啊。” “刑部大牢那边,一会彦青就回来了,听听他怎么说吧。” “总之,对於咱们的这位新皇,我们怕是不能抱任何希望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大约半个时辰后。 从刑部大牢一番问询调查的狄彦青,来到了许府。 “关於裴十继和杨清德被处死的事情,具体是何等情形?” 见到狄彦青,许居正开门见山,问了大伙最为关心的话题。 “却如外界所言,他们二人已被斩首示眾。” “我去刑部大牢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被杀了!” “从现场看,我也没有找到什么,其他的线索。” “只不过,通过狱卒们的描述,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並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狄彦青托著下巴,喃喃道。 “並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这话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这件事情,亦或是咱们的这位新皇,有点猫腻。” “这只是我的直觉,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 狄彦青解释了一句。 接著就坐在了一旁,不再开口。 事实上。 他脑海之中,有一个推论。 只是,看见这同僚们对於这新皇的態度,他没有说出口。 他目前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去证实自己的猜测。 这种情况下,自己去跟这群人说出自己的猜测,这群人怕是会觉得,自己疯了。 “不过,我来的路上,还听到了另外一件事,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 “嗯?另外一件事?何事?” 对於这话,眾大臣再次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看向了狄彦青。 “我听闻,这新皇,从刑部出来之后,好像奔著郭府去了。” “郭府?我记得,郭大相跟著萧家,不是有些旧恩怨来的?这新皇刚刚登基,去拜访郭大相干什么?” “送礼!” “送礼?什么礼?这位新皇,看上去可不像是以德报怨之人啊。” “听说,是两个木雕。一鼠,一狼!” “鼠和狼?” 听到这两个动物,在场的大臣们,当场就回过了味来。 “这么看,这位新皇还真够睚眥必报啊。” “我还记得,当年萧家和郭家的恩怨发生之后,那萧家小王爷可是没少大肆骂郭大相,胆小如鼠,忘恩负义。” “谁说不是啊,如今,这又是送鼠,又是送狼的。不就是在旧事重提,骂郭大相胆小如鼠,白眼狼么?” “咱们这位新皇的心胸,看起来也同样让人,不太敢恭维啊。”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 在场的诸位大臣,更是眉头直皱。 “还有更加过分的。” 狄彦青说完这些,又嘆了口气。 “咱们的这位新皇啊,除了送了这份礼物之外,还附上了圣旨一封。” “圣旨?敢问,是何內容?” “这廝在圣旨中称:郭大相一直以国之良臣自居,曾经更是多次教导朕身为王爷,胸中没有百姓和大尧社稷。” “古有比干剖心,为证忠正之典故。今日,朕倒是也想瞧瞧,你郭大相,是否也有比干之忠,是否,也有那忠臣之心啊!” 待到狄彦青將这封圣旨的內容敘述完。 此时此刻,可以说。 在场清流们对於这新皇的厌恶之心,堪称是到达了顶点! “什么?他这是要学那商紂王么?” “想要郭大相效仿比干?那不是逼著郭大相死么?” “虽然当初,郭萧两家是有矛盾,但也不至於直接逼死这郭大相吧!” “这几年,那郭大相本就因为自身的顽疾,身体虚弱。就不要说剖心了,哪怕是受点伤,郭大相的身子怕是也扛不住啊!” “他这就是要报復当年郭大相当年和他萧家解约,他这是要郭大相死啊!” “这新皇,还真是残暴啊。” “看来,不赶紧找个解决办法,將这新皇从皇位上赶下去,这洛陵城怕是都不得安寧了啊。” “今日能杀裴大人,能去逼杀郭大相,谁知道他日,这廝还能做出来什么荒唐事!” 许府內。 诸位大臣怨声四起。 对於萧寧,眾人的牴触情绪,更是来到了极点。 心中对其,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第36章 来信!卫清挽的请求 另外一边。 穆府內。 “看来,这昌南小王爷,还是挺识相的嘛。” 孟如秋捋著鬍鬚,对著穆起章阴阴的一笑,道。 “这廝虽然紈絝了点,但是还算是明白人。今早的试探,还算成功。” “接下来,咱们算是有了可以跟清流掰掰手腕的筹码了。” 穆起章点了点头。 只是。 还没有等二人得意太久…… 一个下人已经匆匆跑了上来,道: “老爷,不好了。”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刑部大牢那边有变动!刚刚,李大人拿著老爷您的腰牌,去刑部捞人,想把那杨清德给救出来。” “结果,听说那杨清德,已经被那皇帝给砍头了!” “什么?” 穆起章听后,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得不说,这件事情,还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的。 一旁的孟如秋听后,却是直接呵呵笑出了声。 如今朝堂之势,如同三国。 穆党和太后党虽然合作,但依旧有著竞爭关係。 杨家是穆党的人,如今,杨家人出了事,就相当於穆党出了事, 有热闹看的孟如秋,自然是开心的。 不过,见穆起章这脸色,他还是假惺惺的说了句: “哎呀,穆兄,这虽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这事啊,其实细想一下也挺正常的。” “那杨家自作聪明,怕以后这昌南王府出事,连累到他们,及时跟昌南王府切割了。” “我可听闻,这昌南小王爷喜欢那杨家的美人,可是喜欢的很呢。” “如今,这小王爷有了权势,想要报復杨家,不很正常。” “这倒也是。” 穆起章听了这话,才算是面容舒展了些。 毕竟。 从这个角度一看的话,那萧寧才登基第一天,就去报復杨家。 此等沉不住气的性子,无论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这人也就这样,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如此一来,也就侧面说明,这新皇好控制的紧。 这大概算得上是,坏消息里的好消息了吧。 “好,我知道了。” “在正在和孟大人谈正事,接下来没有大事,不要来打搅!” 穆起章沉沉的挥了挥手,將下人赶了下去,不再多言。 …… 另外一边,郭府。 作为郭仪的独女,郭芷这会正坐在书房里,拿著一封信端详著。 “郭芷姐姐,好久不见,我是卫清挽。” “近日诸事並起,没有想到,你我再通书信,已是物是人非。” “想必姐姐也已经听闻了昌南王府的事情。” “儘管,如今我已经不算是昌南王府的人,但与那昌南王爵仍有情分在。” “他此去京城,怕是千险万难。还望郭芷姐姐,在必要时刻,可以施以援手。” “如若遭遇危急时刻,还望郭芷姐姐来信告知,並劳烦郭大相出面调和。” “此恩没齿难忘,若来生有机会,清挽势必偿还。” “若方便,还望姐姐可以来信,告知有关昌南王之近况。” 一封信挥挥洒洒,数百字。 郭芷看完这封信,想到当年,香山书院那个冠绝书院年轻一代的女子,不由得嘆了口气。 谁能想到,当年如此意气风发的人,如今会落得这等下场? 虽然郭家和萧家,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就开始变得疏远。 但郭芷和卫清挽二人,都是心胸豁达之辈。 郭芷的性子,大抵是隨了郭大相,宅心仁厚。 而卫清挽,更是知道当年事情的內情。 因此。 这么多年,二人之间的关係,倒没有半点生疏。 看完来信。 郭芷嘆了口气,提起笔,迟迟无法下笔。 信中,卫清挽让自己將那昌南王萧寧,如今这新皇的近况告知。 这可真是让其有些为难了。 就目前的状况,这昌南王身上发生的事情,哪有一点是可以让卫清挽知道的啊? 是他休了挽儿之后,入京就娶了那孟子衿为妾? 还是其今日在朝堂之上,当了那穆起章的犬牙? 郭芷嘆了口气,最终还是將笔放了下来。 她实在是不想把这些事情,告知卫清挽。 俗话说得好,报喜不报忧。 这等事情如若让那卫清挽知道,对方怕是会更加担心那萧寧的境况吧。 这个萧寧啊,为什么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回忆起以前香山书院的时光,郭芷一阵唏嘘。 “芷姐姐?在么?” 正当郭芷犹豫之际。 门外已然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这个声音,郭芷还是熟悉的。 长孙川。 如今洛陵城中,跟自己关係最亲近的同龄人。 “长孙妹妹?” 看见长孙川,郭芷顿时觉得一阵惊喜。 她这会,正需要一个树洞,听听她的抱怨。 有了长孙川在,她倒是可以畅所欲言了。 很快。 在將长孙川带入了闺房后,郭芷一番絮叨,將近日烦忧,通通说了出来。 其间自然是大部分的內容,都与那萧寧有关。 长孙川静静的坐在一旁,听著郭芷的话。 几次欲言又止。 作为见识过了萧寧真面目的人,长孙川自然是想,將一切真相告知的。 只是。 这些事情,偏偏又都是不能说的。 於是乎。 她只能是借著对方的话,安慰道: “郭芷姐姐不要瞎想了,还记得夫子曾经教导过,一片叶子从树枝上掉落。” “在其落到地面之上时,你我皆不知其会飘往何处。” “或许,目前我们所看到的一切,並非其原本的样子。” “我们又何不让这叶子,再飘一飘呢?” 长孙川暗示了一下,还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被那郭芷打断了。 “长孙妹妹不必再安慰我了,这等事情,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我或许还可以抱有期待。” “可是那可是萧寧啊,你我跟他一起长大,可是最了解他了不是么?” “萧寧的这片叶子,那是一眼就看到了头的。这件事情,是不会有任何改变了。” “只是可怜了挽儿啊,哎。听闻,今日在朝堂之上,他处死了裴大人。” “我是真的很难想像,如今的他,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比从前的恶劣行径更甚!” 这次。 郭芷这话,可真是说进了长孙川心里。 虽然对於萧寧,长孙川算是知根知底了。 可提到今日萧寧的做法,她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眼角之间满是疑惑。 不得不承认,今日萧寧的做法,她实在是没有看懂。 接下来。 就是无尽的沉默。 二人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窗外的老树上,一片黄叶,正在悄然飘落。 在空中,划起了一段绝妙的独舞。 打破沉默的,是郭芷隨身丫鬟的敲门声。 “小姐,不好了,当初在书院,总是跟您过不去的萧寧,又来找麻烦了!” 郭芷有个通房丫头,从小就跟郭芷一起长大。 几乎郭芷所有的事情,她都知晓。 “什么?萧寧?” 沉默中的郭芷,听闻后不由得站了起来,道: “小苑,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刚在回府的路上看见的,那萧寧小王爷,来咱们府上,大张旗鼓的送礼来了。” “送礼?” “对,只是,他送的礼,是两个木雕,一个老鼠,一个狼……別人都说,他这是在刻意嘲讽老爷……” 木雕? 老鼠和狼? 听完这话。 那郭芷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小姐,还有更加过分的,听说,他还附上了一封圣旨!” 小丫鬟欲言又止。 “那圣旨之上,说要老爷效仿当年,那剖心的比干,以表忠正。” ??? !!! 荒唐! 听完这圣旨的內容,郭芷自此再也坐不住了。 效仿比干?那不就是要自己父亲自裁么? 父亲这几年,身体的病情愈发加重,身体元气大伤,本就身体虚弱了。 如此行径,根本就是要杀了自己父亲啊! 难道,就仅仅是因为当年的婚约? 还记得,自从自己家跟那萧家撕破了脸皮后。 父亲就教导自己,要儘可能的谦让萧寧。 从那以后,这么多年了,自己对萧寧都只有无尽的容忍! 可是呢? 这么多年的容忍,换来的是什么? 是这廝才刚刚登基,竟然就打击报復,直接欺负到了自己父亲的头上! 甚至,还要置自己的父亲於死地? 士可忍孰不可忍! 郭芷缓缓地站起了身子,看向了窗外。 还记得当年在书院,说到武学,卫清挽第一,而自己,则是第二。 今日,自己的利剑,当再出鞘! 有些事情,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为了自己的父亲! 为了挽儿! 更为了这大尧朝廷! 第37章 出剑!萧寧是落剑山庄的人? 提到之前和萧寧的关係,从小就听从父亲命令的郭芷,绝对可以说,对萧寧的谦让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加上从小开始,郭仪就让萧寧、卫清挽和郭芷三人,以兄妹相称。 作为年纪最长的存在,一直以来,郭芷在很多时候,都是把萧寧当成弟弟看待的。 哪怕是在后来,萧家郭家逐渐疏远,在书院內,郭芷依旧处处让著萧寧。 其实,今日这事,若萧寧只是欺负到郭芷自己一人头上。 按照以往的习惯,郭芷是绝对不会去跟萧寧计较的。 就更別说什么拔剑相向了! 可是,此次,萧寧这次要的,是自己父亲的性命啊! 对了,还有挽儿那一份! 这个负心汉,负了挽儿。 在挽儿心中,他可是挽儿的全部。 他休了挽儿,与杀了挽儿又有何异? 除此之外。 更加重要的,还是大尧的朝堂! 萧寧如今已经贵为天子,可是却依旧做这等荒唐事。 就连裴老那得,三朝的老臣,都说杀就杀了。 理由甚至还是那么离谱的,顶撞穆起章! 郭芷觉得,这件事情,是时候有个人,站出来了结一下了。 夫子从小就教导过自己,国家之安危,匹夫有责。 她自己可以受委屈,但她不能看著自己的父亲被其逼杀,看著挽儿,被这等紈絝所辜负。 看著自己的国家,被这廝搅和的天翻地覆! 她淡淡的想著,已经缓缓走出了闺房,最终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个木匣子,搬到了院子里。 她轻轻將那木匣子打开。 里面躺著的,是一把剑! “郭芷姐姐,你这是?” 看见郭芷的举动,长孙川连连捂住了嘴巴,一阵惊慌失措。 这郭芷,不会是想要行刺萧寧吧! “这件事情,是时候由我来了结了。我不能,看著自己的父亲被逼死!” “萧寧那昌南王府的守卫状况,以往我和挽儿聊天时聊到过。” “他今日来我郭府,就定然要经过矮洞桥。那地方光线昏暗,人烟稀少,是个行刺的好位置!” “我可以在其车轿路过矮洞桥之际,闯入其车轿內,继而,一击必杀!” “我对我的剑术,有十足的把握。” 郭芷说著,已然取出了木匣子中的宝剑,擦拭了起来。 一直以来。 郭芷最引以为傲的,大概就是自己在剑术方面的造诣了。 这也是她,为何如此自信,自己能够行刺成功的原因。 在大尧国,如果问哪里是剑修们最好的归宿,大概就是有著大尧第一剑庄之称的落剑山庄了。 同时,它还是神川大陆的三大剑修圣地之一。 而郭芷,则是这落剑山庄的外门弟子! 这是她一直以此为荣的事情。 落剑山庄,势力那可是非同小覷的。 据说,如今京城內,那位有著第一直臣之称的內卫大统领荀直,同样是出身於落剑山庄。 只不过,他是內门弟子罢了。 想当初,郭芷能够加入这落剑山庄,还有那么一番小插曲。 还记得几年之前。 郭芷路经落山,被这落剑山庄的名声所吸引。 恰巧,当日这落剑山庄在招收新弟子。 於是,郭芷便抱著试试的心態,前往拜访。 落剑山庄招收新弟子的规矩十分严格,对於天赋的要求更是近乎苛刻。 毫无疑问,郭芷落选了。 郭芷至今记得那个场面。 当时,在落剑山庄的庄口,有著一个木架,木架之上掛著一个铜锣。 每当有弟子被选中,那守在铜锣身旁的人,就会敲响铜锣。 若那敲锣人没有动静,说明拜庄者落选。 郭芷走出落剑山庄时,敲锣人是没有动静的。 可谁曾想! 当郭芷满心失落的打算离开落山之际。 那落山之巔,一道青衣的身影,抬手一剑挥落。 剑意贯穿长虹,如仙霞绕过云烟,上天,后入地。 直衝山脚,击响铜锣! 郭芷没有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只知道,那人似乎是落剑山庄的新一代领剑人! 他所使用的招式,则是落剑山庄的看家绝学,落剑式! 落剑山庄的领剑人,可以看做是下任庄主的继承人。 可以说,是落剑山庄年轻一辈里,天赋、地位最高的存在。 很多时候,他还肩负著代师出行,考教弟子的责任。 有了此等存在的认可,郭芷如愿以偿,成为了这落剑山庄的外门弟子。 也正是从那以后,有了这落剑山庄弟子的身份加成。 郭芷行走江湖,仿佛加上了一个光环,所到之处,得到了太多因落剑山庄弟子身份,给到的便利。 后来,回到香山书院。 她更是因为此等身份,成功列入了香山七子之一。 时至今日。 遥想到当年的那道身影,郭芷都觉得仿若幻梦。 对於当年的那人,她更是心怀感激,却再无交集。 这就是郭芷,今日有信心去刺杀那萧寧的原因之一了。 在剑术造诣上,她確实不差。 尤其是这几年,她的剑术愈发的精炼成熟!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那就是! 她的身边,一直有一个影子。 郭芷前几年都曾在外游歷,自然经歷过了不少风险。 可是。 她却从来都没有受过伤。 因为,她的身边,每当危难时刻,总会有一个黑衣的高手出没,帮自己化险为夷。 后来,为了验证这件事情的真实性,郭芷还不止一次的故意试探过。 发现,这人的的確確,总能在自己遇到危险时,出现在自己身边。 他,大概是一直跟隨在自己身旁,时刻保护自己的。 儘管说,她並不清楚,这人究竟是何人派来的。 如今,想要前去刺杀萧寧。 有了这个底牌,郭芷觉得,大抵是万无一失了。 毕竟。 就算到时候,自己做不到。 有那影子的存在,自己总能逃走。 一旁的长孙川看著郭芷,那瞳孔之內的坚定。 欲言又止。 刺杀萧寧? 这怕不是疯了。 萧寧身边,那都是一群什么变態啊。 虽然郭芷的剑术的確高超,可跟铁拳那些傢伙比,差距还是太大了些。 就在长孙川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阻止郭芷,哪怕要向其透露一些內幕时。 其身后。 她刚刚还在思索的铁拳…… 猛然出现在了其身后,神出鬼没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 长孙川惊呼一声,引得那郭芷转过头来。 “怎么了?” “啊,没怎么,我就是嗓子不舒服……” 长孙川悻悻的说了句。 待到那郭芷回过头去,铁拳已经再次出现了。 “不要阻止,顺其自然,一切都在小王爷的计划中。” 铁拳冷冷的留下了一句话,很是瀟洒的消失在了郭府之內。 啊? 计划? 长孙川呆呆地愣在原地。 这样的话,既然是计划,那自己乾脆也跟著去凑凑热闹吧! 半个时辰后。 当萧寧坐在八抬大轿內,悠悠的眯著眼睛,闭目养神时。 那大轿的窗帘微动。 下一秒。 他的对面,已经多出了一道身影! 郭芷! 虽然长孙川是和郭芷一同前来的,但长孙川武学上不如郭芷,做不到这等悄无声息的飞身闯入。 因此,只能为外应。 郭芷的行事倒也乾脆。 在闯入了大轿之后,她毫不犹豫,抬剑,就放在了对面之人的肩膀之上。 这个距离,她可以保证。 只要这人敢发出声音,自己完全可以让其在一息的时间內,血染当场! 郭芷自然也不是说,想要潜入进来之后,直接就送萧寧归西的。 一直以来,她都將萧寧当做亲生胞弟看待,感情还是有的。 这也是为何,她可以一次次的忍让萧寧的原因。 这种大义灭亲,对於郭芷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身心上的折磨? 只是,她还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这次他要杀的,是自己的父亲啊! 按理说。 就郭芷对萧寧的了解。 当自己的利剑,落在萧寧的肩膀上时。 对方的第一反应,怕是会很是慌乱的大呼小叫。 郭芷甚至做好了应对这次骚乱的准备。 却见。 那对面之人。 在感受到了利剑近身时,只是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平静如秋水。 没有一丝的涟漪。 眼神之內,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就那样笔直的盯著自己,似乎是在打量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他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於平静。 平津的郭芷都觉得,好像有些不认识这眼前人了! 什么情况? 难不成,这廝认出了自己? 不可能啊。 这毕竟是刺杀,而且对方还是皇帝。 对此,郭芷还是进行了一番乔装打扮的。 她的头上,顶著一个斗笠,下面是黑色的面纱。 按理说,眼前人是认不出自己的。 只是。 不知为何,兴许是作为女人的直觉。 总之,郭芷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认了出来。 这种的感觉,很不舒服。 加上,做这等事,郭芷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跟这个自己一直当做是胞弟的人说些什么。 乾脆,直接出手! 郭芷思索著,眼眶已经有些许湿润。 她手中的利剑,猛地一挥,已经狠狠地朝著萧寧砍去。 “对不起了!” 郭芷咬著牙,默默念了一句。 动作间,她的眼睛紧紧地闭拢。 她不想要看见这样的场景。 临闭眼前,她只看见,面对自己的攻势,眼前的人,没有做出丝毫的反应。 就如同当年在香山书院一般,此人,是武学最差的弟子! 別了! 萧寧! “噹~~~” 只是。 那血溅当场的一幕,並没有发生。 这是? 郭芷自认为,自己这一剑可是用出了全力的。 按理说,就萧寧那不通半点武学的底子,是根本接不住的。 可是。 自己刚刚这一剑挥出后,却仿若是砍在了山岳之上一般。 这抵挡住了自己这一剑的力量,沉重如泰山! 自己这用尽浑身解数的一剑,根本没有办法撼动对方分毫! 郭芷惊讶的睁开了眼睛! 就见,眼前,一柄黝黑的剑身,正抵挡在自己的剑前! 很巧。 这柄剑,郭芷认识。 甚至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因为。 这把剑不止一次的,救过自己的命! 影子! 没有错。 这个挡住了自己全力一击的,不是別人! 而是郭芷一直以来,当做成了底牌的那名黑衣剑客。 自己一直以来的那道附身符,那个影子。 “你?这!” 郭芷满眼无措的盯著眼前人,这一刻,她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一击不中! 很显然,这次的刺杀,已经结束了。 更何况。 这个影子究竟何等实力,郭芷最清楚了。 对方既然拦著自己,不允许自己杀萧寧。 那在其在场护佑萧寧的情况下,自己就一定杀不掉对方! “为什么?” 只是,郭芷不解。 为什么。 曾经数次救过自己性命的影子,会在今天,突然倒戈! 留下了一个问题之后,郭芷將自己的黑色面纱狠狠收拢了一下,继而一个闪身,衝出了车轿之內! “有刺客!快护驾!” 那一旁的护卫,以及小太监,听到动静后纷纷惊呼出声。 整个队伍,顿时乱做了一团。 好在。 跟隨而来的几名禁军,还算是训练有素,尤其是那胡猛。 几人很快,就將场面安定了下来。 郭芷离开车轿之后,一路狂奔。 直奔长孙川所在的接应地而去。 此时,她可不敢多有逗留。 毕竟,这等刺杀皇帝的罪名,一旦被抓,就是死罪! 加上这萧寧,如今就想报復自己郭家。 一旦自己被抓,他一旦有了其他理由,自己的郭家怕是再无安寧之日啊! 在这矮洞桥的不远处,有一座小石山。 从那山坡之上,正巧可以看见这矮洞桥的状况。 此时,长孙川正在山坡之上,打量著那边的状况。 见郭芷匆匆忙忙的返回。 知道郭芷的刺杀,肯定不会成功的长孙川问道。 “怎么样?” “失败了!” “失败了?为何!” “我,我也解释不清楚。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影子,会帮他!为什么影子会阻止我!” 郭芷自问著,满脑子的不解,使她说话反应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她细细的想了大半天,却没有得到任何一个,还算是合理的答案。 郭芷望著远处的天边,遥想著这个影子,第一次出现的状况。 不知不觉,一个在她看来百分百不太可能的想法,猛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影子不允许自己杀萧寧,那会不会是这影子认识萧寧? 如若这影子认识萧寧,那二人又会是什么关係呢? 难不成? 郭芷的脑海之中,某个极其不合理的猜测猛地出现。 不不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就在郭芷思索之时。 这小山丘一旁,一处算得上是最高耸的小山之下。 萧寧刚刚重整了旗鼓的队伍,已经开始在下面穿行。 萧寧是坐在第四个大轿之上的。 此时。 前面三台大轿刚刚行过窄口。 恰巧到了第四台大轿经过的时候。 就见。 那小山之上,一道身影掠过,接著,一块巨石,猛然笔直的落下! 垂直的朝著那大轿,狠狠地砸去! “不好!” 也不知道,是出於本能,还是下意识的反应。 郭芷在这一瞬间,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来刺杀萧寧的,忘记了这廝此去的目的,是要去逼杀自己的父亲! 她就这样,如同往常照顾、忍让萧寧时一般,像之前一样,下意识反应般的,一个箭步! 已经衝到了那大轿旁,狠狠地將车轿推翻了出去。 那巨石实在是大,她没有把握將其击碎,只能选择將萧寧的大轿救出危险位置! 而她本人! 则是来到了车轿刚刚的位置! 以命换命! 头顶之上,是那笔直垂落的巨石,隨时可以將人压人肉饼! 黑影如乌云一般垂落。 已经来不及逃离的郭芷,在看了一眼萧寧所在的车轿后,紧紧闭上了眼睛。 她的面容之上,带著苦笑和不甘。 她想不通,自己明明是来刺杀萧寧的,为何最终却会为了救对方而死! 这可是要杀自己父亲的人啊! 但愿,自己死后,对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可以良心发现,放过自己的父亲吧。 郭芷心中想著。 就觉得,眼前似乎一阵颶风,猛然吹起。 她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就看见一道明无形却似有形的剑气,从自己刚刚撞开的车轿內,拔地而起,有剑意,如潮水般捲来! 继而! 冲天,入云霄,破苍穹,贯穿长虹! 最终! 笔直垂落! 这一招,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似曾相识。 落剑式! 此时此刻,郭芷的耳旁,似乎再次响起了那悦耳的敲锣声! 第38章 幡然醒悟的郭芷! 落剑山庄,坐落大尧国境,却不以大尧为尊,独立於朝堂之外。 之所以以“落剑”二字为名,主要有著两个原因。 原因一,是因为其坐落在落山之上,庄內以修剑为追求。 原因二,则是因为其庄內的绝学,是被称作是三大剑修绝学之一的,落剑式! 落剑式並不是什么一个简单的招式,而是一种出剑攻击的技巧。 落剑山庄修的是无形剑,主修的是剑意。 当然,並不是说,落剑山庄觉得一柄名剑不重要。 一柄好剑,自然会对使用者有所助益,让使用者如虎添翼。 但除此之外,他们认为万事万物皆为剑。 他们真正用来伤人的,从来不是剑本身。 而是剑意和剑气! 其具体的攻击手段,则是挥剑集气,冲天,最终落势! 其实。 这是靠著挥剑的速度,所扬起的气流伤人,最终会给人一种隔空杀人的错觉。 落剑式是落剑山庄最神秘、最强大的招式。 据说。 当年落剑山庄的老祖,靠著一柄巨剑,曾以剑气击穿山岳!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也正因如此,落剑山庄可以名列神川大陆三大剑修圣地之一 ! “落剑式?” 作为落剑山庄的外门弟子,儘管没有掌握这门绝学,但郭芷认识还是认识的。 据说,这落剑式只有內门弟子才会。 且,哪怕在內门里,能够修的这门绝学的人,都是少数! 可现如今,在这洛陵城,除了那荀直以外,竟然还有人能使出来落剑式? 对於这一点,郭芷的內心,是无法做到不心惊的。 郭芷瞪大的眼睛,直视著那股,自己的肉眼似乎能够看到的剑气,笔直的朝著自己袭来!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惊艷,加上如此熟悉的招式。 郭芷不由得,再次回到了那个午后,那个敲响了铜锣之声的落剑山庄。 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碰~~~” 下一秒。 一声巨响过后。 郭芷头顶的巨石,已经应声破碎,瞬间化作了齏粉! 好强大的剑意! 这一刻。 郭芷只觉得,自己的髮丝飘动! 头顶之上的碎石屑,如同初冬的朝雪! 这,是谁呢? 究竟是谁,竟有这般手段? 郭芷满目疑惑愕然的又看了一眼,那落剑式袭来的位置。 不偏不倚的,正是那个刚刚被自己推出去的大轿! 这落剑式,就是从那车轿之上挥出来的。 据自己所知,那车轿之上,只有两人! 影子! 和萧寧! 想到这两人,郭芷几乎第一瞬间,就在脑海之中,確定了救下了自己之人。 萧寧,一个紈絝王爷,毫无半点武学。 当年在香山书院的比武,他就从来没有贏过。 这样的人,是断然不可能会这大尧最绝密的剑修招式的。 既然如此,能救下自己的,还能有谁? 影子! 这一次,又是他! 只不过,难不成,那影子是落剑山庄的人? 不然,他为何会这等,落剑山庄的绝学? 就在她思索间。 那大轿之上。 熟悉的那道身影,已经从车轿之上,飞身而下。 正是影子! 只见。 他手中执著剑,一个箭步已经踏出数十米。 当郭芷再次注意到对方时,对方已经杀到了刚刚巨石落下的地方。 在那个位置,一道黑影,猛然暴起。 接著,就是一阵刀光剑影! 影子的剑术,郭芷知道,很强。 见到二人交战,影子逐渐占了上风,郭芷倒也放下了心来,將目光移向了別处,那车轿的位置。 此时。 那车轿旁边,已经又多了一道身影。 萧寧。 那廝这会,正拿著一根甘蔗,一边啃著,一边打量著战局。 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呵呵的看著热闹。 看见这廝,郭芷就觉得一阵气不打一处来。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何会救这廝! 不过,现在,如此之乱的局面,似乎是个不错的机会! “呼~~~” 风声! 郭芷的耳畔,一道凌厉的破空声,猛然响起! 不好! 是暗器! 毕竟也是曾经行走过江湖的人,对於这种声音,郭芷还是太熟悉了。 郭芷的反应还算快,一瞬间就意识到了,有人要偷袭自己。 暗器的来源,正是如今,正在和影子交战的那黑影。 那个特意等在这里,埋伏萧寧的偷袭者。 郭芷的反应,还算快。 但,依旧晚了! 因为。 儘管能察觉到飞来的暗器,但在察觉之后,她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眼前。 那影子,已经放弃了和那偷袭者交战,儘可能的朝自己飞奔而来。 不过,郭芷深知,来不及了。 哎,那偷袭者明明,已经要被影子杀掉了。 不得不说,这傢伙的目的,达到了。 也真是可笑啊……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自己这,怎么就才躲过一死,就再次遇到了死劫呢? 或许,这就是命吧! 自己,终究是没法完成刺杀了! 郭芷苦苦的笑著,身体还在下意识的躲避。 就见另外一旁。 刚刚那个紈絝的身影。 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郑重! 他目光凝重,瞳孔之內,是无尽的认真。 从小到大,郭芷还从来没有见过,萧寧这么认真的时候。 伴隨著这个表情的,是一个看起来极其熟悉的动作。 只见他猛然举起了手中的甘蔗,微微一挥。 这一幕,如若是执剑还好。 现在,萧寧手中是甘蔗。 以至於这个动作看上去,真的要多么滑稽,就有多么滑稽。 然而! 郭芷看著这个动作,脸上的表情却是彻底凝固了。 好熟悉的动作! 这是! 对! 等等! 在看见这个动作的一瞬间,郭芷猛然又想到了,刚刚自己忽略了的,那影子行为里的不合理之处。 刚刚,自己將那使出了落剑式的人,先入为主的当成了影子。 可细想一下。 如若影子真的会用落剑式! 他刚刚想要跟那偷袭者交战,只需要使用落剑式攻击就好了,又何须近身相搏呢? 想到了这一点,郭芷只觉得,自己內心深处的某条线,彻底乱了,如同乱麻。 自己的某些习以为常的认知,在这一刻彻底的顛覆了。 不是影子! 刚刚使出了落剑式的,不是影子! 可以確定的是,那道剑气,確確实实是从车轿內迸发出去的。 可是,那车轿里,只有两个人啊。 除了影子,那还能是谁? 难不成! 刚刚真正使用了落剑式的,是萧寧? 当郭芷想到了这一点时。 就见某道贯穿了长虹的剑气,笔直而下。 “叮~~~” 一声脆响过后。 那枚即將將自己送往鬼门关的匕首,已经狠狠地落在了地上,插进了土里! 果真! 刚刚救下了自己的,不是影子! 而是! 萧寧? 就在她惊愕之间,却见眼前,那道印象里紈絝的身影,已经调转了身形。 下一秒。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不得不说,这廝的动作,乾净利落…… 当郭芷再次反应过来。 那偷袭者,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第39章 一直在保护我的人,竟然是萧寧! 要问在香山书院內,谁最了解萧寧? 首当其衝的,自然是卫清挽。 而在其后,怕是就要数到郭芷了。 因此,她们往往可以看见,萧寧除了传言之外的,更多真实的一面。 作为长姐一般的存在,在郭芷的印象里,萧寧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紈絝! 荒淫! 仗势欺人! 却又软弱,毫无男儿血性。 等等等等。 率先联想到的,大概就是这些词汇。 这也就导致,当郭芷看见眼前这个,伸手直取他人性命,杀伐果断的不像话的萧寧时! 她的心中,產生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眼前这人,真的是萧寧么? 他的束髮在风中微微摆动,眼神犀利。 当他挥剑的一瞬间,郭芷在其瞳孔內看见的,是一种独属於上位者的威严。 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萧寧竟然可以做到这等程度了。 要知道,在以前,郭芷的印象里,萧寧这个小王爷虽然紈絝,且手段残暴。 可真要说让他动手杀人,他可是连杀只鸡都怕的软骨头。 可现在呢? 对了! 还有那落剑式。 这廝,竟然会武功! 而且,还是这等如此强大的武学? 为什么?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自己可是记得,这傢伙以往在书院比试,谁都打不过啊。 一想到这里,郭芷只觉得心情一阵沉重。 萧寧竟然有这等武学在身,这刺杀怕是不现实了啊! 难道,真就这样,眼睁睁的看著这廝,將父亲逼死么? 按照郭芷原本的想法,这次就算自己刺杀失败,自己刚刚救了他一命,一命抵一命也就算了。 可是,他刚刚,却又救了自己! 只是,他刚刚救自己,是因为认出来自己了么? 还是? 如果是认出自己来了,他已经打算对自己郭府发难了,直接杀了自己不更好么? 为什么,还要救下自己呢? 此时此刻,捡回了一条性命的郭芷,没有庆幸,只有无尽的烦忧。 郭芷愣在原地,还在思索著什么。 却见自己的身旁,一道黑影,已然猛然衝出。 下一秒。 她就被人牢牢固住了手臂,再也无法动弹! 此人衣著一身黑色的劲装,脸上戴著银色面具,看起来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这是? 自己被抓了? 郭芷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这般。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这次可是行刺萧寧在先的! 而萧寧,又是正打算对自己郭家进行打击报復的新皇。 落在他手里,怕是再也没有好果子吃了吧! 郭芷茫然的抬起头,就见又多出了几个,和此人衣著同样装束的傢伙,纷纷出现。 他们还押著大约三四人的样子。 看起来,是刚刚那偷袭者的同伙。 “小王爷,人全部抓到了!” 银色面具们的头领,在將抓来的人,与自己排成一排之后,恭恭敬敬的走到了萧寧面前,道。 萧寧听后,微微点头。 说实话。 今天,郭芷要来刺杀自己,他知道。 甚至,他还打算藉此將计就计,故意放走郭芷。 以便让京城的人看看,自己一个紈絝王爷,在京中並无势力。 隨隨便便一个人,就能刺杀自己。 由此,来降低穆党、太后党等人对自己的提防。 只是,这场戏原本演到那郭芷成功逃出车轿,就应该结束了才对。 可谁能想到。 自己竟然,又一次遇袭了。 看来,这想杀自己的人,还真不少啊。 这一次,又是谁呢? 清流? 还是? 萧寧默默地在脑海之中思索著,又抬头看了看那几个被生擒的偷袭者。 心中暗自后怕。 还好。 在来到京城之后,自己一直如履薄冰。 出行时,自己习惯性的让影卫在暗中布控。 不然,这一次还真就让这几个偷袭者逃掉了。 一旦这些人逃掉,自己是落剑山庄的人的事情透露,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不得不说,这次的偷袭者,行事同样很有条理,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们先是拋下了巨石袭击自己。 隨后,在被发现后。 更是留下了一名死士,也就是刚刚和老魏搏斗的那廝,吸引自己的视线。 其他人则是趁乱逃走。 最终,这群人被影卫发现,才被擒来。 嗯。 过程之中,或许有点小插曲,但好在没有出现太多意外。 唯一的意外大抵也就是,自己只交代了影卫们,放走第一次前来刺杀的人。 而郭芷呢? 竟然又跑来了第二次的刺杀现场,於是也被当成了那群人的同伙,一起被抓了…… 萧寧眯著眼睛,打量著这一排的刺杀者。 “既然是来刺杀我的,应该知道,我是个紈絝王爷,还有点残暴。” “今天早朝,我才刚刚杀了两个朝臣,草菅人命,横行乡里,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所以,我想你们应该清楚,该怎么跟我对话。” 一边说著,萧寧一边走到了第一个被抓的刺杀者前。 “你是谁的人?” “呸~~~” “我想看见他的两颗后槽牙!” “啊~~~” 没有丝毫的废话。 短短几息的功夫,那人的两颗后槽牙,已经出现在了萧寧手中。 值得一提的是,这人还真是块硬骨头。 萧寧让影卫硬生生的拔了他两颗牙,他竟然一声没吭! 萧寧一脸玩味的捏著对方的牙齿,轻声道: “你这次的回答,我不喜欢。下次,想好再说话。” “该你了,你是谁的人?不如,让我猜猜?你是,清流的人?” 同样的问题。 只可惜。 这第二人的反应,如出一辙。 这次。 萧寧让人夹碎了他的两根大拇指。 这人同样是,一声不吭,哪怕疼的冷汗直流,都没有发出声音。 始终那样,挺著胸膛,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 这么一对比,自己看起来倒像是个大恶人了。 萧寧暗自腹誹。 郭芷站在这群人的最后一个,看著前面这群人的惨状,不由得心中一凉。 她实在是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在萧寧的手上。 对於这样的状况,她更是毫无应对之策! 只是,前面那四人,竟然想要来刺杀萧寧。 想来,应该也都是看不过去皇帝如此残暴昏庸的仁人志士吧。 可惜,这样的人,如今却要在这里,受这等折磨! 就在郭芷鬱闷时。 那前面的另外两人, 已经再次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萧寧的手段,堪称残暴。 而此刻,萧寧正在缓缓地,朝自己走来! 郭芷盯著朝自己而来的萧寧,不由得心中一沉。 只见。 那萧寧来到自己身前,已经伸出了手。 郭芷紧紧闭上了眼睛。 她也是人,也会怕。 刚刚那四人的下场,已经足够让她胆战心惊了。 却不曾想。 那萧寧的手抬起后,只是在自己的头顶摸了摸,拂去了自己头顶的灰尘,並未多言。 郭芷见状,迷茫的睁开眼睛。 就见萧寧,眼神平静的对著一旁挥了挥手,嘆了口气,沉声道: “老魏,先暂且把她带下去吧。” 萧寧的声音落下,接著,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走了过来。 是! 影子! 那个一直以来,暗中保护自己的人! 这?! 看见这一幕。 郭芷彻底的愣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 难不成! 一直以来,保护自己的人,竟然是萧寧?!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一刻! 郭芷傻了! 彻底的傻了! 就在自己刺杀萧寧失败时,她还在想。 那影子,一直以来都在保护自己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倒戈! 她和萧寧之间,究竟是什么关係? 她想到了很多可能,但始终都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直到! 在刚刚,她终於明白了! 那个影子,叫老魏! 看样子! 他,是萧寧的人! 曾经,郭芷可是不止一次的猜想过,为什么这影子会帮自己,在暗中保护自己? 这人来保护自己,总会有缘由的。 促成了这件事的幕后之人,究竟会是谁呢? 郭芷猜过很多人,自己的父亲,卫清挽,王夫子,等等等等等。 甚至,她还思索过香山七子里,元无忌等几个人的可能性。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萧寧。 在她看来,这等高手,是完全不会听命於一个如此紈絝的王爷的。 如今再看,错了,自己大错特错。 一时之间,郭芷只觉得,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这是今天,萧寧带给她的第三次惊愕了。 也是最让她难以接受的一次。 第一次,让她惊愕的,是萧寧的转变,变得如同一个陌生人。 第二次,是萧寧使出的落剑式。 这第三次,则是发现了那个多年来,一直保护自己的人,竟然会是这个。 自己甚至不曾认可过的,如今还正打算为对郭家发难的,紈絝王爷! 他竟然一直在暗中,默默地保护自己。 可是,为什么啊? 既然他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这次还刻意放了自己,那对自己和郭家,应该是善意的啊。 如果是善意,他今天为何,又非要前去逼杀自己的父亲呢? 郭芷內心的思绪,此刻彻底化作了乱麻,无法理清。 就在郭芷茫然间。 一旁的萧寧,已经走到了其他四人的面前。 他负手而立,眸子里散发著些许,让人看不透的光亮。 他打量著四人,脸上已经收起了刚刚的戏謔,取代代之的,是真诚。 “看得出,你们四人,都是汉子。” “我这人是个小人,也喜欢折磨小人,却不愿意为难好汉。” “你们刺杀我,兴许是觉得本王是个紈絝王爷,不配坐这天子之位。” “无妨,你们不懂我,无妨。天下人不懂我,也无妨。” “你们都是汉子,我敬佩你们的忠诚。” “可惜,你们刺杀了我,我总要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萧寧转过身去,不再看这四人。 “送好汉们上路吧,给他们点痛快的!” 萧寧挥了挥手。 最后时刻。 这四人前来刺杀萧寧的刺杀者,那从未正眼看萧寧一眼的眸子。 在死前的最后一秒,看向了萧寧,露出了一抹不一样的光彩。 这个小王爷,有点意思啊! 他看起来,好像並不像传闻中的那般紈絝啊。 难不成,是我们看走眼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真好啊! 大尧! 还有救。 一阵血光划过天际。 这一刻。 没有正派和反派,没有小人和英雄。 亦或是,大家都是英雄。 只是,立场不同! 待到四人没了声息,萧寧对那影卫的头领挥了挥手: “等到应付完朝里的那些人,把这四人厚葬了吧,同时好好查一下,这究竟是谁的人。” 对於英雄,对於好汉,萧寧是倾佩的。 因此。 在看得出,自己就算再怎么折磨这四人,这四人也不会透露消息后。 萧寧决定给他们点痛快的。 郭芷站在一旁,看著萧寧行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不太认识这傢伙了。 这萧寧,真的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难道? 真就如他所说,其实全天下的人,都不懂他? 郭芷愣神间。 又是一道道血光,猛然衝上了天际。 只见。 是萧寧,又一次挥手下了命令。 接著。 刚刚的那群影卫,直接將此次跟隨而来,如今已经被嚇破胆的太监、僕人们,通通抹了脖子! 他们,拿的还是刚刚那四个刺杀者的剑。 做完一切,萧寧没有再停留。 在给老魏留了一句: “先把她带个地方严加看管,今日之事是我和郭大相之间的事情,不要让其插手。” “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 萧寧仿佛没有看到郭芷一般,就此再次上路。 郭芷愣愣的看著萧寧离去的影子,感受著自己,似乎已经被那老魏控制住了,顿时一阵挣扎。 要知道,萧寧此次前去,那可是要去取自己父亲的性命的! “放开我!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不就不要救我,直接杀了我!” “既然救了我,就放我回去!你们把我控制住,一群人去郭府欺负我父亲算什么本事?” “既然与我郭家交恶,隨时准备报復我国家,你又何必假惺惺的派人一直保护我!” “又何必今日,在此处这般留情?你直接杀了我好了!” “萧寧,你混蛋!你给我滚回来!” 这一刻。 郭芷歇斯底里的嘶吼著,心情再也无法平復。 毕竟,这里距离郭府,已经近在咫尺了。 自己再不回去阻止。 自己的父亲本就体弱多病,病魔缠身,可经不得任何折腾。 他宅心仁厚,对於萧家一直觉得有所亏欠。 加上他那忠正体国的性格。 萧寧此次前去,必是凶多吉少啊! 不行! 自己不能眼睁睁的,看著父亲就这样被逼死啊。 这萧寧,刚刚不杀自己,想来就是想要这般,折磨自己吧! 这萧寧,还真是睚眥必报啊! 一旁的老魏看著这一幕,微微摇头。 哎,小王爷这位置,还真是难做啊! 懂他的人,是真的少啊。 要不,自己来帮他一把吧。 另外一边。 歷经波折之后,萧寧的大轿队伍,终於是来到了一处破旧的府邸前! 郭府! 到了! 第40章 六王爭霸,儒贤择主! “吁~~~~” 伴隨著禁军的呼声,那马车如期停在了郭府的门前。 马车之上的萧寧,打开了车帘,缓缓下车,看向了这座已经显得有些老旧的府邸。 今天的郭府,显得格外冷清。 曾几何时,这里也曾门庭若市,前来拜访者络绎不绝。 想当年,萧寧也曾在这里,无忧无虑的度过了一段愜意时光。 那时候的郭府,像极了一个风华正茂的中年人。 可如今,儼然一副风中残烛的老妇人韵味了。 在那郭府前,一个看起来有些佝僂的身影,正静静的站在那里。 郭仪。 今天的风有些大,以至於他正不断地咳嗽。 站在风中,他削瘦的身形,看起来似乎隨时都会被吹倒一般。 在他的身后,一个衣著布衣的清丽女子,正拿著一件厚厚的袍服,跟在郭仪的身后。 这个女子,萧寧知道。 她是郭仪在京城的养女,名叫琉箐,从小受教於儒门,胸有沟壑,城府极深。 如今,名列天机山谋士榜的第九位。 是天机山谋士榜前十里,唯一的一个女人。 这会,她正站在郭仪的身后,在对方咳嗽时,便帮其轻轻拍打一番对方的后背。 两人的动作很是自然,显然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 这是他们二人很是隨意的下意识动作。 期间,二人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停在了郭府门口的那几辆马车之上。 尤其是琉箐,她的目光柔和又平静,就那样打量毫不遮掩的打量著萧寧,似乎要將其看穿一般。 自从和萧家解除了婚约之后,郭仪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萧寧了。 盯著从马车上走下的萧寧,郭仪微微有些皱眉。 哎。 自己早该想到的啊,当年那个紈絝小子,如若不加以引导,总有一天,会变本加厉的。 如果他年幼的时候,自己可以多加管教,儘可能將他引入正途,那该多好啊? 郭仪嘆著气,行礼,接旨。 当萧寧將那鼠、狼两个木雕,递到他的手中时。 他本就虚脱的躯体,毫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老臣,谢陛下隆恩。” 接过木雕,郭仪重重的说了一句,接著就是一番剧烈的咳嗽。 见状,琉箐只是轻轻地盯著萧寧,抿了抿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接著。 二人就將萧寧迎进了府內。 期间。 无论是府门口,还是府內的院落,萧寧一直保持著一副戏謔的表情,说起话来,如同那凌冽的寒风,让人听了为之心寒。 郭仪听了他的话,都是一脸的失望和沉痛。 琉箐则是一成不变的扑克脸,看不出喜怒。 她的目光,则是一直落在萧寧身上。 进了郭府,来到了正厅后。 那郭仪暂且去了偏房。 他是他的管家將其唤走的,说是喝药的时间又到了。 如今的郭仪,似乎每日要服用五六次药汤…… 期间,琉箐还帮著去煎了一下药,之后便先回了正厅。 此时的正厅,只有萧寧一人正在静静等待。 郭仪让琉箐过来,自然是陪客的。 琉箐走进门后,淡淡的看了萧寧一眼,继而笔直的朝著萧寧走了过去。 “我有几句话,想要对你说,可以么?” 琉箐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毫无感情。 目光柔和,一副徵求萧寧意见的样子。 琉箐从小被郭仪收养,继而就被儒门中的大人物收为了徒弟。 因此,无论是萧寧,还是郭芷,他们都很少和琉箐有过过多的接触。 如今,首次接触琉箐。 萧寧不由得觉得,这个不愧是受教於儒门啊,的確很有圣人风范。 要知道。 人家可是天机山谋士榜排行第九的高人啊。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对上自己这个紈絝王爷,竟然还能保持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丝毫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架子,那可是很难得啊。 在平时。 不要说这等身份的人了,哪怕是个什么小將军,怕是都瞧不起自己这个紈絝王爷。 “哦?姑娘请说!” 萧寧见对方这个態度,喝了口茶水,接话道。 “我希望,你能对郭大相的態度好一些!” “为何?” “因为,一直以来,你都错怪他了!当年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而且,郭大相从来都不曾亏待过你。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哪怕是今日今时,就在这一刻,郭大相都还在为了你的事情殫精竭虑。” “因此,我希望你可以手下留情,不要为难郭大相。” 琉箐面无表情的说著,目光坚定。 对此,萧寧只是摊了摊手,点头道: “这些事,我都知道,就不劳琉姑娘费心了。” 闻言,对面的琉箐看见萧寧这副样子,不由得愣了一愣,低下头看上去像是在思索。 接著,她再次开口: “公子知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琉箐本也不该再多言。” “但,圣人之道曾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琉箐只是一介小女子,自然没有对人说教的道理。” “但是,郭大相为了如今陛下的处境,真的可以说得上是精疲力尽了。” “如果陛下懂得医术,应该可以看出,郭大相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因此,希望陛下在郭大相的事情上,可以慎之又慎。” 她说完这些,不再开口,重新掛上了那副扑克脸。 直到见那大堂门口,郭仪已经拖著自己的躯体,缓缓挪了进来。 她才连连上前,搀扶著郭仪走进了正堂內。 进入正堂后,郭仪来到了萧寧身边,先是给萧寧倒了一杯茶水,后才开口道: “萧寧啊,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诸多怨恨。对於这些事,我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就当是老夫的错吧。” “我与你父亲,曾经毕竟亲如兄弟。我想,今日,你我可以谈君臣。” “但是,我希望你我之间的君臣之道里,可以加上我与父亲的这层关係。” “就暂且,让我当个年迈的叔父吧。” 郭仪嘆了口气,继续道: “你的圣旨,我看了。” “我明白,你对我有怨恨,你想让我用这等方式,给你赔罪!” “可以,我答应你。我可以效仿那比干,將心剖给你。” “只是,我希望在这之前,你可以听听老夫的这席话。” “你要知道,这大尧的朝廷,这大尧的皇位,可从来不是那么容易坐的。” “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你就要儘可能的得到清流们的扶持才行。” “靠著那穆起章,终究不是长远之道!身为皇帝,你就要收一下你以往的那些小性子了。” “你要明察是非,分清忠奸。要赏罚分明,心有大略。” 郭仪一条一条的敘述著,看起来是要把昨日跟萧寧说过的事情,再次给其讲一遍。 “还有那裴十继这一眾老臣,这些老臣可以说,是朝中唯一真正支持你的力量,对待他们,你一定要慎之又慎。” 提到裴十继,郭仪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 这段说教,大约说了足足半个时辰。 一边说著,郭仪还一边將其写在了之上。 看上去,就像是在留遗言一般。 说话间,他时不时的还咳嗽两声。 看得出,他的身体状况,的確已经很不乐观了。 “好了,陛下,老臣想说的,就是这些了。” “这张纸,陛下留好。日后若遇到不决之事。想起来或许还能看上一看。” 郭仪说完,轻轻地將那纸上放在了太阳下晾晒。 墨跡未乾。 一时之间,正堂之內有些安静。 就见那从萧寧入府起,就一直在打量其的琉箐,缓缓走了到了萧寧面前。 她目光坚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躬身道: “陛下,义父说完了,小女子还有个请求。” “但讲无妨。” 萧寧挥了挥手。 一旁的郭仪见状,却是阻止道: “箐儿,谋士择主,不可盲目!” “当年,为父在婚约之事上,就曾犯过大错,至今仍在弥补。”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实在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事情。” “你是我郭仪的女儿不假,但你在择主之事上,完全不可被这层身份所累!” “当年,我为芷儿定下了婚约后,才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我在拼命地找补。” “你虽然是我的养女,但在你的事情上,为父依旧不想让你,因为为父和萧家的关係,而去做一个违心的决定!” “老夫想要帮助萧寧,那是老夫的事情。你我都是茫茫世界中,有所羈绊的两颗星。” “两颗星星,可以各自耀眼。” “你完全不需要,因为老夫的行为,而去影响自己的决定。” “更何况,你如今可是在天机山谋士榜上,排行第九啊。你的未来,大有可为!” “你的身上,还背负著儒门的期望。所以,你万万不可衝动啊!” 郭仪还是了解琉箐的。 对方这才刚刚开口,郭仪已经阻止道。 却见那琉箐,目光平静的抬起头,与之对视,道: “义父,箐儿明白。箐儿做这个决定,跟义父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关係!” “箐儿,是真心的打算,辅助陛下的。” 说著,琉箐又看向了萧寧。 “小女子既然是天机山排行榜上第九的谋士,对於陛下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儘管,陛下看起来有些荒淫无道,但小女子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眼光。” “在儒山上时,我们就曾料想过未来六王爭霸的格局。” “当初,师兄们还为六位王爷,纷纷做过一个评估。” “陛下,是最后一位。同时,也是他们认为,在最终的乱战中,完成一统最难的一位。” “儒门的师尊和师兄,也希望箐儿可以选择其他五王中的一个。” “可是,小女子却从来不这么认为。” “小女子是个极其看重眼缘和面相之人。儘管,在我们面前,陛下永远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但我相信,陛下只是一头在假寐的雄狮。小女子相信自己的直觉,並愿意赌上这么一成!” “再说了,义父也知道,小女子身上背负著的,是我儒门的期待。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胡来呢?” “因此,还请陛下,允许小女子成为幕僚!” “陛下如今初登大宝,身边怎么能没有谋士呢?更何况,箐儿是天机山谋士榜上,排名第九的谋士。” “我相信,有了箐儿的帮助,你在这朝中,陛下应付起来那些老傢伙们,就会更容易一些。” “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如我们所想。有箐儿在,至少可以保陛下一个周全。” “如此一来,义父这边,你也可以彻底放心了。” 琉箐说完,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等待著萧寧的答覆。 郭仪见状,不由得嘆了口气,摇头道: “箐儿啊,你又何必做到这等程度呢?” 琉箐听完,只是释然的一笑,如那摇曳在风中的小般,道: “人生在世,一切问心。选择无关对错,心之所向即可。” “箐儿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是正確的。这是圣人,教给箐儿的道理。” 琉箐说完,又一次细细的打量了一眼,眼前的萧寧。 事实上。 別看琉箐表面上,做这个选择时,看上去如此的轻鬆。 事实上,琉箐做这个选择的背后,是个很沉重的事情。 琉箐受教育儒山之上。 儒山的教义,讲究的是出世。 加上如今百家爭鸣,各个学派之间,都在针锋相对。 作为谋士榜前十名上,唯一一个儒家学派的人。 儒门对於琉箐,那可是抱著很大的希望的。 他们都希望,琉箐可以择贤主,继而成就大业,为儒家扬名。 继而让儒家在百家之中的地位,更上一步。 从这个角度来看,琉箐这次的选择,可就是个下下之策了。 至於刚刚琉箐说的那些话,什么相信萧寧之类的,自然全是假话。 她,根本就是在胡来! 刚刚那些话,只是她辅佐萧寧,让郭仪放心的理由罢了。 作为天机山排行榜之上,排行第九的谋士,她又怎么可能,看不懂萧寧目前的处境呢? 可以说,加入萧寧的阵营,这完全就是一条九死一生之路。 这件事,她自己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又何妨呢? 一切,问心即可! 第41章 萧寧的另一面! 琉箐深知,在六王之中,选择萧寧就是一条死路! 甚至,选择了其之后,可能都到不了六王爭霸的局面,萧寧这个人,就已经在大尧除名了。 但是,她愿意如此为之。 且,在择主之后,她也真的会专心辅佐萧寧。 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仅仅是因为,她想要帮助义父做点事情。 帮助萧寧,保护萧寧,这是义父如今最想做的事情。 义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 如今,义父病重,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日子再多尽孝道。 因此,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帮著义父,在他离世后,继续完成一些他想做的事情了。 在师门和家族里,在尊师和尽孝上,她选择了后者。 儘管,这个抉择,会让儒山之上的师父、师兄弟们失望。 但她在所不惜! 加入萧寧的阵营,是的,九死一生。 至於什么,在六王爭霸中,完成大一统? 那更是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这一切重要么? 我做了我心中真正想做的事情,我让义父放心了,这才最重要。 这,就是琉箐如今的想法了。 她明白,自己的这次豪赌,绝对会失败。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选择这萧寧,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但她愿意这么做! 她静静的打量著萧寧,从今日见到萧寧起,她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这个,自己已经决心辅助的男人身上。 无论是初见,还是后来通过其言行举止的分析,琉箐在对方身上看见的,都是和传言所相符的紈絝、胸无大志、荒淫不堪等…… 只是。 不知道为何,在这一刻,当自己的目光,再次落在这位新皇的面容之上时。 她好像突然觉得,眼前这位新皇的气质,好像跟刚刚有些不一样了! 这种气质,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但让人不明觉厉的笼罩感! 曾经,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当初,儒山之巔,那位號称是无所不知的天下第一圣人,孔难! 奇怪。 在刚刚这新皇进府时,他还给人一种池中之物的感觉。 为何这一刻,他会突然给人一种,一遇风雨便化龙的错觉呢? 要知道,这等气质,那可不是隨意偽装,就可以偽装出来的啊? 那是要歷经了沧海桑田之后,逐渐磨链出来的。 这位新皇,以前究竟经歷过什么啊? 难不成,眼前的这位看似紈絝不堪的新皇,其实真的有些过人之处! 自己刚刚的那句,假寐的雄狮,一语成讖了? 郭仪站在一旁,看见这一幕,听著琉箐的话,不由得老泪纵横。 琉箐的想法,他又怎么会看不出。 同时,他也了解琉箐的脾气。 这丫头,別看外表一副静雅的样子,但其实,她这个人固执的狠。 只要她一旦下了决定,怕是任何人都更改不了了。 只是可惜了啊,萧寧这廝,是真的不值得辅佐啊。 事实上,对於郭仪来说,他又何尝不希望,这琉箐可以辅佐萧寧啊。 如若萧寧真是这块料,他肯定是会劝阻琉箐,前去辅助萧寧的。 只是,萧寧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了。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用那句烂泥扶不上墙形容萧寧,的確是再合適不过了。 那老臣裴十继,不就是一个很好地例子么? 自己当初,如此苦口婆心的劝阻,结果,他今早就把人杀了。 这样的萧寧,就別说琉箐了,就算是那天下第一谋士前来辅助,怕是也无济於事。 郭仪愿意辅助萧寧,那是因为,他是真的將萧寧视为己出。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著,自己的后辈在朝堂之上,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可琉箐,她对萧寧没有任何感情,两人以往几乎没有交集,她完全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啊! 只是,如今,这一切自己怕是阻止不了了。 可惜了箐儿啊。 作为天机山谋士榜第九的存在,她若是走出去,选择一个贤主,未来真的不可限量啊。 想到这,郭仪只觉得心中一阵惋惜。 “咳咳~~~” 一时之间,想到萧寧和琉箐的未来,郭仪有些急火攻心,只得是暂且出了大厅,前往药房拿药去了。 大厅內,再次只剩下了琉箐和萧寧二人。 琉箐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萧寧的身上。 在察觉了萧寧身上的异样后,她依旧在仔仔细细的审视萧寧。 萧寧也没有想到,这琉箐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整个人不由得愣了愣。 他看的出,这琉箐的投诚,那是真心实意的。 他微微正色,看了琉箐一眼,缓缓开口: “这事可不是儿戏,你可想好了?既然你们已经料想到了未来,六王爭霸的局面。” “那应该就知道,朕的这个皇位,大概率是坐不久的。” “未来的六王爭霸,那是必然之事。而本王,则是六王里,最不值得辅佐的一个。” “这可是一条,九死一生之路啊。你,可想好了?” 这一刻,萧寧彻底收起了刚刚的隨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郑重。 琉箐见到萧寧这个样子,整个人第一次,在萧寧面前,因为这位新皇而愣住了。 自己的直觉,好像並没有错。 这位新皇看来,还真不是传闻中的那么简单! 至少,从他刚刚的话里就可以听出。 他对於自己当前的处境,很是清楚。 这位新皇,並不糊涂。 如果去除这位新皇入府时的第一印象,单看此刻。 琉箐会根据对方的行为,判断觉得对方是一个砥礪奋进、胸有城府的明君。 “箐儿想好了。且,箐儿选择辅助陛下,也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大业。” “郭大相视如下如己出,而我又是郭大相的养女。你我本就是一家人,这世上,哪有不帮自家人,反而去帮助外人的道理啊” “陛下儘管放心,日后,箐儿定然会全力辅佐陛下。” 琉箐拱了拱手,目光坚定道。 好一个忠孝的女子啊。 这一刻。 从眼前琉箐的身上,萧寧觉得,自己甚至看到了几丝卫清挽的影子。 当然,不是感情上,而是性子。 “既然如此,我想,朕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面对琉箐,萧寧彻底换上了一副郑重的神色,允诺道。 面对这突然正经的萧寧,琉箐都觉得有些不適应了。 说实话,对於萧寧的这句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位新皇究竟是哪来的自信? 理智也告诉自己,所谓的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是断然不可能的。 萧寧在未来的乱战之中,毫无胜算。 这一点,是肯定的,琉箐很是清楚。 但是,不知为何。 面对萧寧,当他这句话说出来时,他的声音,仿佛就跟有什么魔力一般。 琉箐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 “既然如此,你我今日之约,就此达成。” “我今日本该一早就前往儒山的,为了见陛下一面,箐儿才等到了这会。” “如今,箐儿想做之事,已经全部了结。箐儿就暂时失陪,先前往那儒山面见师尊了。” “后会有期。” 琉箐拱了拱手,出了正堂。 之后,似乎又去了药房,帮郭仪煎药。 药房內。 “来,让我来吧。” 琉箐从僕人手中,接过了扇子,道。 一旁的郭仪,看见琉箐进来,问: “跟萧寧商议好了?” “商议好了。” 琉箐点头。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本大有可为啊,如今这大尧的乱世即將来临,这是老天为你准备的,最绝佳的舞台!” “可是,你却为了我郭家,选择了萧寧!” “不义父,这不仅仅是你的郭家,也是箐儿的郭家。” 琉箐一边动作著,一边乾脆的回道。 “就算是这样,这萧寧你也知道,你辅助他,简直就是,哎……” 郭仪欲言又止,他是真的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拖累了风华正茂,本该有一番作为的琉箐。 却见琉箐,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道: “义父,您认为,您真的了解萧寧么?” “我从小就看著他长大,当然了解他。” “可是,我觉得,他似乎並不是我们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我有一种直觉,兴许,义父並不认识真正的萧寧。” “而且,我辅佐萧寧,也未必就是九死一生之路。” “咱们的这位新皇,並不一定就一定比那其他的五王差!” 琉箐分析道。 听了这话,那郭仪挑了挑眉,整个人的目光都跟著郑重了起来。 琉箐同样是他带大的。 这小丫头有没有说谎,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就比如刚刚,琉箐在正堂內,说的那一番辅助萧寧的理由,就是假话。 而眼前说的这些,是真话! 並不一定比其他六王差! 琉箐可不是个喜欢夸人的傢伙。 能够在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评价,那可真的实属难得。 自己不认识真正的萧寧? 那真正的萧寧,又是什么样子呢? 郭仪淡淡的想著,已经將这席话放在了心上。 要知道,琉箐看人的眼光,一向都是很准的。 也正因如此,郭仪才会如此的重视这件事情。 “何以见得?” “没有实质的根据,就是一种直觉,觉得,这萧寧可能还有著我们未曾见过的,另外一面。” “我此去儒山,大概又要一年半载的时间。在儒山之上,我也会著眼京城,帮著陛下盯著这边。” “义父在跟萧寧接触时,可以有意注意一下,验证一下我所说话的可能性。” 琉箐说完,將煎好的药倒进碗中,放在一旁帮郭仪冷著。 看著药丸那滚滚上浮的热气,琉箐抱了抱拳: “义父,別忘了按时喝药,箐儿先走了。” 看著琉箐离去的背影。 郭仪端著手中的药碗,毫无徵兆的往地上一摔。 那药碗,猝不及防的就被摔成了碎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郭仪仰起头,一阵大笑。 他,是真的开心啊。 这是释然的笑,安心的笑。 “老爷,您,您怎么把药打了?您没有受伤吧。” 僕人听到了动静,连连跑了过来询问。 对此,郭仪只是挑了挑眉: “老夫当年,也是挽过长弓,降过烈马,上过战场,杀过敌寇的。” “堂堂的大男人,哪有每天和这汤药打交道的道理?” “生死自有定数,死亡又有何惧?从今天起,老夫不再吃药了。” 郭仪说完,挥手朝著药房外走去。 事实上。 郭仪是从来不怕死的。 他以往之所以吃药,就是因为担心,放心不下萧寧。 现如今。 听了琉箐对萧寧的评价,加上有了琉箐对萧寧的辅助与照看。 郭仪突然觉得,自己紧绷著的心,好像放下了。 自己,完全可以下去见那些老朋友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只要撑过七天,自己將当年救下的那条命拿回来。 自己,就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如此,还喝什么药? 这一刻,郭仪那年迈的躯体,似乎突然变得轻盈了起来。 这叫迴光返照。 郭仪这次没有去正堂,反而是去了正堂的一旁,一座看起来比整座院落都要久远,建造的很有质感的偏房。 这里是郭府用於祭祖,陈列列祖列宗排位的祠堂。 此时。 在里面陈列桌之上的最后一排,还陈列著萧氏洛之牌位。 祠堂內。 心中喜悦、一身轻鬆的郭仪,静静的站在牌位前,上了三炷香,道: “萧兄啊,如今,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自从十年前中了那两箭,身体落下了顽疾后。” “我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我,怕是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也知道,就萧寧这小子的性子,是真的难堪重用。之前,我是真的担心啊。” “他从小就紈絝,胸无谋略。在这京城之中,如果没有人帮他盯著点,他一个人怕是寸步难行啊。” “这一点,当初,我是真的放心不下啊。” “好在,有箐儿在,箐儿是个懂事的丫头啊。为了可以让我安心,她硬是放弃了儒门对她的期待。” “她是那天机山谋士榜排行第九的谋士,有她在,萧寧在朝中,就会舒服些许。” “一般的小问题,我们应该就不需要过多的担心了。” “退一万步讲,到时候,哪怕坐不稳皇位,有她在,保萧寧一条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此一来,你我两个老傢伙,也可以安心了。” “更何况,箐儿也说了,萧寧也不一定比別人差。” “箐儿看人一向很准,是从来不会乱说的。他既然说了,就说明萧寧那小子,可能还真藏著点什么底牌。” “知道了这些,我是真的觉得心安啊。” “再有六天,等我了结了当年河西军营的因果后,就下去找你们团聚。” 郭仪站在那浓浓升起的青烟下,一番念叨后。 又深深地拜了拜,便回到了正堂。 正堂內,郭仪將刚刚晾晒好的宣纸,折好递给了萧寧,道: “陛下啊,老夫想说的,就这么多了,刚刚都说过了。” “这张宣纸,记录了老夫所有的諫言,陛下收好。” “至於那剖心之事,如果这么做,真的能够解了陛下对於老臣的怨恨。” “陛下做了这件事,真的可以按照老夫说的,去做好这个皇帝。” “那陛下就於六日之后,来府上寻老夫吧。” 郭仪语气坚定的,给出了允诺。 就见一旁坐著喝茶的萧寧,突然开口了。 “六日之后再前来,怎么,是要我等你將那穆相杀掉之后,再来取你的性命么?” “如今的天气,的確是越来越凉了。” “可是,儘管是这样,在府中饲养一头凶兽,怕是也不能取暖吧。” 萧寧说著,缓缓站直了身子,目光犀利的看向了郭仪! 霎时间。 整个郭府內,都跟著安静了下来! 却听府外,风云涌动,雷声乍做! 第42章 剖心?!绝望的郭仪! 这个时节的大尧,早已到了入冬的节气。 黄叶尽落,树头孤零,似乎和雷声从来都不相配。 今日的雷声,来的有些不合时宜。 郭府內。 那郭仪的心,就仿若这突然响起的雷声。 “你?你说什么?你,你怎么知道?” 郭府是一座老府邸了,甚至有几分年久失修的跡象。 而郭仪,和他这位老伙计一样,同样是到了浊灯油灭的年纪。 可以说,在这大尧的帝都,他们都已经远离了中心,成为了边缘人。 郭仪已经好久,没有过什么秘密了。 他远离那暗潮汹涌的朝局,已经太久太久了。 直到最近这几个月,他又多了一个秘密。 那就是! 他在自己的府中,建造了一个密室。 密室之中,饲养了一只凶兽。 说到他饲养这凶兽的目的,很简单。 为了一个人,穆起章! 郭仪和穆起章是老相识了。 二人年少时,结识於河西军营。 后来的一次战场上,穆起章冒进,被敌军包围。 郭仪冒著生命危险,杀进敌营,七进七出,將其带了回来。 那一战。 穆起章的腿跛了,郭仪的右手,变得不再利落,再也做不了已经精细的活计。 以此为代价,换来的是二人过命的情义。 只是。 从那以后。 郭仪渐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上次的那一战,穆起章跛了的,不止有左腿,还有他的那颗心! 他的心,也跛了。 在军营里有个规矩。 一般,只要从战场活著回来,就会受到嘉奖的。 且杀敌越多,嘉奖越丰厚! 那时候的穆起章风华正茂,一心想要报效大尧帝君。 一心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成为大將军,开疆拓土,成就这大尧之盛世。 因此,那时候的他,真的勇猛的很! 那一战,穆起章虽然冒进,但却是杀敌最多的人。 一战,斩敌军五百多人! 比第二名,足足做出了三倍之多。 可是。 战后。 主帅却斥责穆起章冒进,吞了他的军功。 反而是第二名的那廝,最终得以封为百夫长! 同时,那次的军功簿子上,赫然记著他杀敌七百! 穆起章,零! 那个被封了百夫长的,和那当时军营的小侍郎,都姓王。 后来,半年之后。 那两人都死了。 再后来。 穆起章升至百夫长! 又是十个月后,入中军,参拜侍郎! …… 儘管如此。 二人的感情,却从来没有见过。 每年,二人在战场上结缘的那天,他们都会聚在一起,把酒言欢。 有次喝醉了,穆起章还说过: “郭兄,你我不同啊!你是京城人,你来战场上,是文官,是不用上战场杀敌的。” “如若不是因为你心中热血难凉,你可以一辈子坐在军营里,看著我们廝杀,然后走到一个,別人用鲜血甚至生命都换不来的位置。” “可我不一样啊,我每想要往前走一步,距离我儿时的梦想近一步,我手上就必须沾满鲜血。” “不只是敌人的血,还有自己人的血。我儿时只想过,开疆拓土,扬我大尧国威,报效皇上。” “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的代价,是如此的庞大。” 那一顿酒过后,穆起章更是一路青云…… 直到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大尧的第一权臣! 仅仅靠著自己河西军营,老部下的支持,就足以跟整个朝堂的清流叫板。 如今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完全成为了这大尧国实至名归的话事人! 穆起章是个祸害,如今的他,心中只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和王座,已经再无其他了。 至於什么儿时的梦想,他怕是早就拋到脑后了。 当年,是自己救了他的命。 如今。 为了大尧,自己有必要了结了这一切。 对於郭仪来说,这件事,毫无疑问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一旦泄露,自己的身家性命必然不保。 因此,这件事情,他是瞒著所有人,仅仅自己和府內的两个亲信,三人一起进行的。 哪怕是郭芷和琉箐,她们都不知道。 对於这件事情的保密工作,郭仪自认为,自己做的已经没有问题了。 可不曾想。 一个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人! 萧寧! 他! 竟然知道了这件事! “你,你怎么会知道?” 郭仪瞪大了双眼,呼吸都跟著急促了起来。 对此。 萧寧只是摊了摊手,眼神之中满是玩弄之意。 “呵呵,怎么?郭大相,你不会以为,自己的这件事情,还进行的很隱秘吧。” “至少在你出现之前,是的!” 郭仪顿了顿,道。 他的眼神看向密室的方向,他在思考,思考萧寧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要知道! 萧寧就是个紈絝王爷,仅此而已啊! “其实吧,你想杀那穆起章,跟我关係也不大。如若没有之前那些事,我也完全可以不声张。” “但你当年,瞧不起我萧寧,硬生生的退掉了郭萧两家的联姻!” “此等耻辱,我会永远记得。” 萧寧摊了摊手。 “对了,还有那郭芷!你今天没有见到郭芷吧,实话告诉你,今天,如果你做的不能令我满意,你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得不说,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你这里要刺杀穆起章,而郭芷,竟然想要行刺於我。” “於是,今日她被我拿下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询问一下,府中的丫鬟。” 郭芷? 刺杀萧寧? 被萧寧拿下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 萧寧的话,一句又一句,不断地衝击著郭仪的心臟!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从来不曾认识眼前的萧寧一般,喊道: “小苑,去把小苑找来!” 一时之间,郭仪急火攻心,一口浊血喷涌而出。 而他顾不得这么多,就那样急切的站在那里,焦急的等待著。 很快。 小苑就被带到了这里。 明明只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郭仪却觉得,像是等了几十年! 小苑来到了正堂后,心惊胆战的低著头,话都说不利落了。 “我问你,小姐去哪了?” “老……老爷,小姐……小姐听说,今日那萧寧,要前来逼你挖心,效仿比干,所以去刺杀萧寧了!” ??? !!! 小苑说话间,猛然就瞥到了,这正堂內的萧寧。 此时,他正一脸神气的喝著茶,满脸的玩味。 “呵呵,现在,你信了?郭大相!” “当年你要退婚的时候,应该想不到,有朝一日你会落到我的手中吧。” “现在,到了你求我的时候了。” “对了,我还记得,当年商朝的那王叔比干,剖心之后还没有死。” “如今,我为皇帝,你也算是王叔了。对於这剖了心是否还能活著这件事情,我同样很好奇。” “不如,今日郭大相你让我验证一番。” “倘若,我剖了你的心,你还能活!那么,今日之事,我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否则,后果你可以想像!” 萧寧笑呵呵的说著,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一把闪著寒光的利刃! 郭仪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对著那小苑挥了挥手,將眾人纷纷赶了出去。 继而。 他狠狠地脱掉了衣衫,將自己的胸膛,亮给了萧寧。 他的前胸后背之上,满是伤疤。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两道箭矢留下的伤疤,极其狰狞! “来吧!” 做完一切,郭仪恶狠狠的喊了一句,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中,是无尽的失望,失望透顶!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一生都把萧寧当做亲生儿子看待,最终会落得这等下场。 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对自己挥起了刀刃的,是萧寧! 第43章 用心良苦的萧寧! 郭府。 正堂內。 郭仪紧紧闭著眼睛,萧寧则是面露玩味的打量著对方。 整个屋內寂静的可怕,唯一能听见的,只有二人的呼吸声。 就眼前这个场面,无论怎么看,都像极了一副大反派逼杀忠臣的戏码。 然而。 这一切,就是萧寧想要看到的。 郭仪的病情,萧寧清楚。 对於医术,因为学什么都很快地缘故,萧寧自穿越而来,就曾经以想要学医之名,將那大尧名医於世珍绑到了府上。 后来,於世珍在府上住了三个月,萧寧將其毕生所学,通通掏空了,才將其放走。 如今。 萧寧近几年,在於世珍医术的基础上,又有了更多感悟。 只要他想,现在这所谓大尧第一名医的称號,已经可以改名换姓了。 只是。 在外人眼中。 萧寧的那三个月。 无非就是眼高手低,三分钟热度。 將那大尧第一名医绑去后,什么都没有学会的紈絝之举罢了。 不然,一般提到学医,动輒就是数十年才出师的。 三个月,能学会啥? 郭仪的病情,在臟腑! 尤其是心臟。 萧寧,需要为其做一台手术! 剜心! 这也就是为什么,萧寧一开始,要提出剖心的理由。 至於他为什么不直接跟郭仪说明,而是要以这种方式进行。 甚至。 在行医前,还要对其进行恐嚇! 理由很简单。 人活著,都是有主气在的。 主气在,人就在。 主气亡,人就亡。 主气盛,则人健壮。 主气衰,则人疲弱。 主气呢,跟身体状况无关,而是受人心思的影响。 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可以因为某件事情,苦苦支撑数十年。 最后,当事情完成的那一瞬间,人死灯灭! 而郭仪,如今就处於这个阶段。 在郭仪看来。 他没有男丁,只有郭芷一个女儿,和琉箐一个养女。 这两个人,一个师承落剑山庄,名列香山七子,一个是天机山谋士榜的第九名! 都是人中龙凤的存在,郭仪也算得上是人生贏家了。 现在,吊著他命,支撑著他活下去的事情,只有两件。 一个,是自己的处境。 另外一个,怕是就是那穆起章了。 想来,只要完成了这两件事,郭仪怕是下一秒就能倒地,自此长眠。 如今的他,已经完全是靠著主气在活著了。 今早。 自己前来时,郭仪看上去,主气依旧还足够充足。 可谁知,在琉箐突然要辅佐自己之后。 郭仪仅有的两件事,又完成了一件。 对於自己,有了琉箐辅佐,他也可以放心了。 如今,也就只有一口主气,吊著他的生命了。 主气这种东西,是和意志相关的。 对於郭仪来讲,能够给他最坚定意志的事情已经不在了。 况且,就算在,这些主气,也不確定能不能支撑他,挺过剜心这场手术。 因此。 萧寧需要给其提供更多的念想。 而郭芷,毫无疑问,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果然。 在听了萧寧的话后,郭仪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隨著愤怒,提高了几个档次。 毕竟,萧寧已经告诉他了! 只有他剜心不死,自己才可以放过郭芷! 有了这一道保险在。 萧寧知道。 是时候开始了。 於是乎。 他拿起手中的快刀,用酒精消毒,继而在火上烤了烤,笔直的插进了郭仪的胸膛。 郭仪咬著牙,一声不吭,任由自己的鲜血直流。 “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他一字一顿的说著。 萧寧则是一边用那戏謔的语气,回復著对方。 一边快速的挥动利刃,在郭仪的胸前快速的划动著…… 与此同时。 矮洞桥旁的无名小山脚下,一个山洞里。 里面点燃著火烛。 郭芷正在洞內,被绑了个结实。 而老魏呢,则是守在洞口,望著远方,喝著酒。 这郭芷,自从被绑进来后,就没有消停过,一直在咒骂著萧寧。 老魏不由得感嘆,人家萧寧那边,在救你父亲性命呢。 用心如此良苦,你却什么也不懂。 小王爷,当真是委屈啊。 早就看不下去了,有心为小王爷正名的老魏,再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提点道: “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惑吧!为什么,小王爷这么多年来,明明一直在派我在暗中保护你。” “今天,还救了你的命,就连你刺杀他,他都放过了你。” “为什么一边对你这么好,一边却又要逼杀你父亲,郭大相。” “哼,他不就是想报復我,想让我眼睁睁的看著这一切,却无能为力么!” 郭芷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老魏听后,微微摇头: “姑娘啊,你被仇恨和气氛冲昏了头脑,这件事情的缘由,你仔细想想吧。” “呼呼呼呼呼……” 说著,老魏的头一仰,已经睡了过去。 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见到这一幕。 郭芷被绑住的双手,不由得快速动作了起来! 她要逃走! 一切进行的很是顺利。 在老魏睡著以后,没一刻钟的时间,郭芷就用早就藏好的刀子,割开了绳子。 出了山洞,她快速的朝著郭府跑去。 结果。 没走多久,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侍女小苑!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看见郭芷,小苑当即带著哭腔,朝著郭芷小跑了过来! 而另外一边,萧寧的手术,也终於是快要来到了尾声! 第44章 真相大白!错怪萧寧了! 距离郭府,大约还有三里路的道路上。 郭芷带著丫鬟小苑,著急忙慌的朝著郭府赶著。 “小姐,具体的事情,就是这样了。” 小苑一番吞吞吐吐,终於是把事情的具体原委描述清楚了。 这小苑比郭芷还要小上几岁。 遇到这种事情,她已经急哭了。 郭芷听后,不由得面色变了又变,道: “我说那萧寧,为什么要放过我,结果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我就知道,他这样的人,从小就是睚眥必报,气量小的很,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以德报怨?” “弄了半天,他果然一直在记恨我们郭家。” “从小到大,我一直处处忍让她,什么事情都考虑著他,將他当弟弟看待,真是瞎了眼!” 郭芷说话时气呼呼的,手中的剑握的紧紧地。 她巴不得,现在就一剑杀了萧寧,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弄清了事情原委,二人不再废话,快速的朝著府內赶去。 二人的步履很快,不到一刻的功夫,二人已经回到了郭府。 郭芷是个急性子,她回到郭府后,就打算直接衝进正堂,跟萧寧对峙。 小苑见状,连连拦住了她: “小姐,这样好像有点莽撞!我们至少,应该看看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如果这会,老爷已经被……,我们这么莽撞的进去,到时候萧寧狗急跳墙,难保会发生什么事。” 郭芷闻言,觉得那小苑说的有道理,於是便在正堂旁的窗纸处,悄悄挖了个小洞,朝著里面望去。 不看不知道! 这一看,郭芷整个人瞬间就被眼前的场景,搞得背后一凉。 父亲,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只见。 那正堂內,满地的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自己的父亲正侧躺在一处长椅之上。 他沉沉的呼吸著,看起来很是虚弱。 萧寧则是拿著一把满是鲜血的利刃,刚刚从父亲身上离开。 “呼……” 那廝鬆了一口气,看上去还一副大功告成、如释重负的样子。 看见这一幕。 郭芷是真的,再也忍不住了! 这廝,究竟对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啊? 要知道,当初年幼时,自己的父亲对萧寧多好啊? 他怎么就真的忍心,做出这等事情来? 这一刻,郭芷手中的剑,迸发出了浓浓的杀意! 萧寧! 自己必须,杀了他! 郭芷恶狠狠地想著,这就打算衝进去。 却听屋內,突然传出了萧寧的声音。 “郭伯父,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 屋內。 成功做完了一切的萧寧,微微鬆了口气,將手中的利刃扔下后,关切的问道。 对於萧寧这突如其来的称呼转变,倒在一旁的郭仪微微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这会,他的心已经失望到了极点。 自己对萧家,对萧寧,掏心掏肺,最终却换来这么一个后果? 就见萧寧擦了擦额头上挤满的汗珠,接著道: “刚刚的事情,小侄多有得罪,还望郭伯父不要放在心上。” “因为郭伯父十年前从战场上回来后,身体上就留下了顽疾,且一直未能恢復!” “前几日,再见郭伯父时,我发现伯父的身体,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小侄如若再不帮叔父处理一下,叔父的身体怕是就扛不住了。” “好在,小侄当年在昌南王府內,跟那於世珍学过医术。” “对於这病,有百分百的把握,只是需要叔父有著坚定的意志力。” “因此,小侄这才出此下策。” “如今,手术已经结束,且我刚刚还给叔父服下了上品的气血补药,以及我调製的醒神汤。” “所以,这会伯父就算失血过多,依旧可以保持清醒,且那补药也支撑著伯父身体的活力和机能,不会误了事。” “如今將真相告知伯父,倒也没有什么关係了。” 萧寧解释了一番。 躺在一旁的郭仪,则是已经满脸写满了懵逼两个大字。 啥? 萧寧在说啥? 我怎么,听不懂? 他刚刚是在给我治病? 郭仪懵懵的转过头,看向了萧寧。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才察觉,还別说。 自己的身体,这会除了因为失血过多有点虚弱外,之前那顽疾的症状,好像消失了。 且,自己的头脑,似乎异常的清晰,身体也並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觉得不適。 甚至,自己还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之前轻鬆了不少。 萧寧,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郭仪心中一阵惊讶! 等等? 就在郭仪惊愕之际,刚刚萧寧的一句话,猛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萧寧刚刚说什么?十年前?自己从战场上回来? 什么意思? 难不成?! 郭仪猛然睁大了眼睛,看向了一旁的萧寧: “十年前的事情,你知道了?” “是挽儿告诉你的?” “不是挽儿告诉我的。但是,十年前的事情,小侄的確知道了。” “小侄,多谢郭伯父当年,救下挽儿,救下我萧家的恩情!” 萧寧拱了拱手,恭恭敬敬道。 “啊,你,你竟然知道了?也对,也对。” 郭仪摆了摆手。 “老皇帝驾崩了,现在这些事,告诉你倒也没有关係了。” “至於什么感谢,那就不必了。我一直都拿你当自家人,自家人,又何须说什么感谢呢?” “只要你我两家没有隔阂,那就比一切都好。” 说话间。 郭仪又仔仔细细打量了萧寧一番。 只见,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很是熟悉的傢伙,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是自己印象中的模样。 他气质沉稳,面容坚毅,早已毫无当日的紈絝之相。 “所以,你入京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偽装?” “郭伯父,如今的京城,具体什么情形您最了解。我如若不以一副那样子的面孔示人,处境怕是只会更加艰难吧。” 郭仪闻言,不由得心中一震。 萧寧! 此次入京后,所做的这一切紈絝之事,竟然都只是他的保护色! 那个最让人不放心的孩子,终於成长了啊! 与此同时。 屋外。 那郭芷听著屋內二人的对话,整个人儼然已经呆在了原地,彻底化作了一座雕塑……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你在朝堂之上的一切,都只是掩饰?为了博取穆起章的信任?” “这样是可以,但是,你万万不该杀那裴十继啊?” 屋內。 萧寧和郭仪,算是彻底摊牌了。 闻言。 萧寧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郭伯父,是谁告知你,那裴十继死了?” “嗯?难道?你小子!” 郭仪听后,愣了足足大半晌,才欣慰一笑。 “好!好啊!” 说话间。 那郭仪不知何时,已经是老泪纵横。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 终於,终於啊,自己最担心的孩子,长大了! 虽然说,这小子悔悟的晚了点! 但现在明白了,也还来得及! 虽然他的底子弱了些,如今在京城也没有半点势力。 但只要不再紈絝,一切就都还可以从头开始! 到时候,就算坐不上那宝座,自保还是可以的! 此时,哪怕萧寧已经摊牌,对於萧寧,郭仪依旧不觉得,他在未来的爭霸中,可以占据一席之地。 毕竟。 如今昌南王府的势力,终究还是太弱了些。 屋外。 那郭芷静静的听著二人的对话,手中的利剑,悄然落地。 一切,竟然是这个样子? 自己! 错怪萧寧了?! 所以说。 那个一直以来,在暗中保护自己的人,是他! 今日救下了自己性命的人,是他! 今日,为了帮父亲治疗顽疾,寧可背负朝中如此之多骂名的人,还是他? 想到这,郭芷的心中,已然被愧疚之意填满。 嗯? 等等! 就在她恍然大悟间,猛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的父亲的顽疾! 说到自己父亲的顽疾,自己郭家虽然已经不復往日荣光,但依旧也算是上的名门望族啊。 自己的父亲得了病,肯定不会不治疗的。 之所以拖到现在,其实完全是因为,如今这大尧,已经没有人能够治疗的了这疾病了。 哪怕是大尧第一名医於世珍,对此都束手无策? 甚至,他还声称:这病已经无人可治了。 可萧寧?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看父亲这会的气色,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显得苍白,身子看上去也很是虚弱。 但从他的整体状况上看,好像確实要比之前好太多。 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啊,萧寧当时在王府中,明明就学了三个月的医术啊? 当初,自己还因为这件事情,取笑过他来的。 可谁曾想? 他还真的学到真东西了? 如今,甚至还青出於蓝而胜於蓝了? 第45章 泪崩!是萧寧一直在负重前行! 要不就说,郭芷和郭仪是父女俩。 当郭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时,屋內的郭仪,很是巧合的也想到了这件事。 “嗯?等等!” “你说你会医术?我记得,你当初在王府,一共就学了三个月的医术吧。” “那时候,这件事还在京城成为了笑话,很多人饭后茶余都会拿出来笑上一番的?” “结果,你还真就学会了?” 郭仪迷茫的仰著头,问道。 “小侄从小就聪明,学的快亿点很合理吧。” “可是,你那时候,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学会?” “如果让別人知道,我学会的这么快。我那便宜老子,怕是会死的更早啊。” “说不定,就连我,也跟著他一块被杀了吧。” 萧寧摊了摊手,感嘆道。 这话一出。 那郭仪的表情僵了半天,就那样定格著,再也没有动静。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萧寧並不是最近才幡然醒悟的。 换句话说。 从一开始,这萧寧就不是什么紈絝。 这,只是他的一种生存手段罢了。 “这么多年,很辛苦吧。” 郭仪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算是打了个暗语。 “已经习惯了,当个紈絝,也挺好的。” 萧寧直接坦白。 这一刻。 郭仪才终於,感觉重新,也真正的认识了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著长大的孩子。 原来。 不是这个孩子长大了。 而是,自己就从来没有真正的看懂他。 果然啊。 就如箐儿说的那般,这萧寧,还有著另一面啊。 箐儿看人的眼光,还真是准啊。 “所以,此次入京,你是真的打算,去走那一条九死一生的道路了?” “我本一心想当一个閒散王爷的,但既然有人逼著我走这条路,我又岂是能后退的了的?” “好!既然如此,郭家,永远是你最坚定的后盾!之前是,现在是,未来依旧是。” 郭仪拍了拍萧寧的肩膀,道。 “不,郭伯父,这是我一个人的路,我萧家已经欠郭家太多了,这件事情,我一人来就好了。” “这条路必定是一条险象环生之路,我不能让你,还有郭芷、琉箐她们,一起跟著冒险。” 萧寧站直了身子。 这一刻。 站在了郭仪和郭芷眼前的男人,似乎突然变得高大了起来。 “但是,你要知道,这条路可比那华山之险还要险,比那登天之难还要难!” “以你昌南王府如今的状况,怕是绝对走不到最后的。” 郭仪及时的泼了一盆冷水。 如今,在他的视角来看。 萧寧的处境,就是这般。 昌南王府早已不復当日荣光,就不要说走到那至高之位了,哪怕在京城站稳脚跟,怕是都有些困难。 “无妨,如今京城的事情,我还应付的过来。” “如若到时候,侄儿真有需要的地方,也定然会及时开口的。” “这样,也好。毕竟,如今老夫在朝中,也早就没有什么势力了。” 郭仪摆了摆手。 “对了,你刚刚说芷儿刺杀你的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 对此,萧寧只是呵呵一笑,无奈的撇了撇嘴,道: “郭芷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大姐头的风范,行事风风火火的。” “这次听说我要来逼您剜心,著急了,所以就去刺杀我了。” “不过,我早早的就得到了消息,所以,一切並无大碍。” “只是,我原本的计划,是先让她逃走的。这样一来,也可以让其他人看看,我这个小王爷身边防卫力量的薄弱,以打消朝中其他人的戒心。” “之后,再找人將其抓住。” “结果,她跟另外一伙刺杀者一起,又被我的人抓住了。” 说到这,萧寧都有点绷不住了。 “这次,我把芷姐控制住,一共是有两个目的。” “一,自然是因为,这次为伯父治疗,伯父的主气不足,我必须用芷姐的安危,让您打起精神来。”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萧寧背过手去,看向正堂外。 “就和当年,郭伯父刻意隱瞒我一样,是一个道理。” 郭仪曾经毕竟是大相,脑子转的还是快的。 听了萧寧这话,他立刻反应了过来,道: “怎么?你有什么话,是不能让芷儿听得么?” “自然是关於那凶兽和穆起章的。” 萧寧解释道: “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伯父应该知道的。如此事情,还是不要让芷姐知道的好。” 萧寧淡淡道。 郭芷呆呆地立在屋外,听著二人的对话。 这一刻,她整个人再也绷不住了,两行热泪,已经划过了脸庞。 看著萧寧时不时无奈的笑,时不时胸有成竹的挑眉。 想到今早,他轻轻拂去了自己头上的灰尘时的场景。 不知何时,郭芷猛然觉得,在萧寧面前,自己明明才更像一个妹妹。 自己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在处处忍让萧寧,处处维护萧寧。 如今,当一切真相大白时,她才猛然发现,自己才像那个,处处需要別人保护的小孩子。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萧寧,在为了自己负重前行! 以往,自己游歷江湖时,派人贴身保护自己是。 现在,跟父亲商量危险的事情,刻意不让自己知道也是。 他明明自己的处境,就如此的不妙,却还处处为了自己著想。 而自己呢,还一直一来,都觉得她是个紈絝? 得亏,自己还一直觉得萧寧不懂事来得? 如今一看,真正稚嫩的,是自己啊! 这一刻,郭芷彻底的泪崩了。 她转过头,笔直的朝著府外跑去。 她突然,有很多话想要问一个人,老魏! 第46章 给郭仪来一波军火展示? 对於郭仪来说,今天令其震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点。 况且,一般这种时候,面对如此之大的衝击,人们往往在第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 郭仪也是这般。 直到萧寧都把一切跟他解释清楚了许久之后,这会他心中才开始,越发的震惊和诧异。 难以想像啊! 眼前的这人,真是当年的那个紈絝么? 要说最令郭仪惊愕的,还是郭仪后知后觉才想到的医术问题。 要知道。 自己的身体,哪怕是那大尧第一名医於世珍都束手无措的啊。 结果,萧寧还真就给自己治好了? 此时此刻。 哪怕萧寧已经儘可能的將一切,都跟郭仪解释清楚了。 郭仪依旧是满心的疑惑。 这会。 萧寧再次提到了凶兽和穆起章的问题。 那郭仪不由得再次皱起了眉头,道: “关於凶兽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正如之前所言,对於自己饲养凶兽这件事,郭仪自认为自己做的,已经很是隱秘了。 可谁曾想。 这件事情,竟然会被萧寧这个,来到京城后没有半点势力的紈絝王爷先察觉了。 “伯父,小侄来京城,只身走进这暗潮汹涌的漩涡。没有点谋划和准备,又怎么行呢?”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话一出。 郭仪的表情,再次愣了一愣。 “好!好!好啊!” 大半晌,郭仪才拍著大腿,一阵讚嘆。 原本。 他还在担心,萧寧初来这京城,会寸步难行呢。 如今。 听萧寧这么说,他才算是放心了些。 “有准备就好。可是,就算这样,昌南王府的底蕴我还是清楚地。” “如今,昌南王府的权势,跟京城的其他人比,还是差了太多了。” “就更不要说,你未来的对手,那其他六个,在封地內早就准备了数年之久的王爷了。” “因此,就算你早有准备,依旧不可掉以轻心啊。你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不明所以的郭仪,嘆了口气。 “据我所知,虽然那四大家族,並没有直接参与到党爭之中。刚刚崛起的李家,也没有参与其中的跡象。” “但除此之外的其他家族,那可是都已经有了公开支持的王爷了。” “到时候乱战一起,这些大家族囤积的粮食和金银,就是他们最大的保障。” “相对於他们,昌南王府的底蕴,还是太弱了些。” 郭仪嘆了口气,道。 对此。 萧寧点了点头,心中暗自道: “看来,以后如果有机会,是时候给郭大相开开眼了。不然,郭大相天天的,还不得担心死。” “算了,等以后有机会,给他来一波军火展示吧。” 萧寧腹誹著,继续道: “有关於凶兽这件事,我之前说过的话,可不是在嚇唬您。” “事实上,穆起章也的確知道了这件事。据我所知,如今,穆府的不少亲兵,就在郭府周围盯梢呢。” “因此,郭伯父的这件事情,其实一直都是在穆起章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最要命的是,那穆起章还专门找人打造了一批陷兽夹。同时,还专门派出了杀手,在京城模仿凶兽杀人。” “不出意外的话,他是想將那凶兽抓住后,直接將凶手杀人的帽子,扣在伯父的头上。” 萧寧分析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郭仪皱了皱眉,道: “这穆起章,確实越来越难缠了啊。” 回忆起,当年军营里,那个一起吃肉一起喝酒的好兄弟,郭仪一阵唏嘘。 “不过,对於这件事情,我也已经进行了部署。” “小侄知道,穆起章如今祸乱朝纲,郭伯父心中一直觉得,这是您的责任。” “因此,我尊重伯父的选择。伏杀穆起章这件事情,如果伯父依旧想做,小侄会儘可能的配合你。” “哪怕是东窗事发,我也会儘可能的保证郭府的安全。” “如若伯父放弃,我可以偷偷帮伯父將这凶兽处理掉,將这件事平息了下去。” 其实。 如果做理智一点的选择,萧寧就应该直接劝郭仪放弃这次的行动。 但是。 郭仪的性子,他是了解的。 郭仪一直喜欢说,郭芷的性子倔,琉箐的性子倔。 可是? 细想一下,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这样的父亲整日耳濡目染,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呢? 郭仪,才是那头最大的倔驴啊。 更何况。 萧寧也能理解郭仪的心情。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只要做出了自己想做的选择,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 每个人的生死,自有命数。 对於这一切,萧寧並不打算过多的插手。 他將选择的权利,交给了郭仪。 对此。 郭仪抿嘴一笑,道: “这件事情,贤侄就不用管了。此事本就是我和穆起章两人的恩怨,就由我们两个,自己解决吧。” “只是,如若六天后,真的东窗事发。还望贤侄可以,帮我照顾一下芷儿和琉箐。” “放心,我了解穆起章的。这件事情,就算最后撕破了脸,他也不会诛连我郭家的其他人。” 郭仪感嘆了一句。 萧寧听后点了点头。 既然郭仪做了决定,他深知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算了。 还是等到那天,让影卫多多操点心吧。 “既然如此,伯父,小侄今天,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想问。” “但说无妨。” “伯父所饲养的这头凶兽,不知道在小侄前来京城前,有没有跑出去过?” 终於。 萧寧问到了这些天,自己一直在调查的问题。 “未曾。老夫做这件事,还是很小心的。怎么?你前来京城时,曾经遇到过凶兽?” “正是。那凶兽,当初还袭击了蒙大统领。” “目前,可有怀疑对象?” “我怀疑,是清流做的。今日,我在前来郭府时,也遇到了刺杀。这件事,我同样怀疑清流。” 说到这,萧寧的目光阴沉了下来。 这也就是,他不把卫清挽带在身边的原因了。 儘管如今,自己在京城的部署,也算得上是准备充足了。 可依旧有著太多意外,太多未知的风险,隨时可能降临。 京城里有些人,藏得实在是太深了。 比如那穆起章,哪怕是至今,萧寧的影卫都未曾查清楚他的底细。 更何况。 此次入京,萧寧的对手也从来就不仅仅是一个穆起章这么简单。 那其他的五个王爷,可也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一直龙盘虎踞在自己的封地上,实力雄厚,又有著世家支持。 这才是真正难对付的存在啊。 “清流?那,会是谁呢?许居正?霍纲?狄彦青?” 郭仪快速的在脑海之中,过著这些人的名字。 一旁的萧寧,则是在这一刻,猛然眉头一紧,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 片刻后,他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了。 目光明朗,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之色。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自己本该注意,却一直都忽略掉了的问题! 第47章 如果没有萧寧,你不配我亲自保护! 还记得。 当初在官道上遇到蒙大统领时。 那凶兽明明有直取蒙大统领性命的能力,但是,它却一直在攻击蒙大统领的四肢。 而没有直袭蒙大统领的脖颈,直击要害! 要知道。 凶兽这等生物,攻击时直接去撕咬对方的脖颈,那是先天就带来的习惯,是刻在基因里的。 可是,这头凶兽,却违背了这一常理,显然,是有人刻意训练过的。 换句话说。 这个幕后之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掉蒙大统领! 这,是为什么呢? 既然如此,他这次的伏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和这件事情,有著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今天,自己遭遇到的伏杀。 萧寧刚刚细细的想了一下,今天自己被伏杀时的细节。 又努力的在脑海之中推算了一下,很是惊愕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其实。 当初就算郭芷,不飞身救自己那一下。 那块巨石落下时,依旧不会砸中自己。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砸下来。 有著车轿的支撑,自己大概率也不会死。 既然已经决定要伏杀自己,弓箭手不比那石头更有威胁? 为什么对方已经决定出手,却偏偏和当初的凶兽一样,选了一个几乎不会致死的手段呢? 他次次刺杀,次次都在留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萧寧细细的思索著。 一旁的郭仪见状,不再打扰,静静的臥在了长椅之上。 另外一边。 骑著快马,一路狂奔的郭芷,终於是又回到了那处小山洞。 此时,老魏拎著酒壶,正一人喝著酒。 看见郭芷的身影,他抿嘴一笑,本来浑浊的眼睛,逐渐清亮了起来。 “回来了?”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问道。 “是他让你来保护我的?” 郭芷没有接话,笔直的朝著老魏走来,看著眼前的剑客,问道。 “是啊,不然,我怎么也是有点身份的人,怎么会来这保护你一个小丫头?” 老魏摊了摊手,一副完全不把郭芷当回事的样子。 眼神里就写了一句话:如果没有萧寧,你不配让我亲自保护! 他直视著萧寧,感嘆道: “既然回来了,你应该明白了吧。小王爷,对你真好啊。” 听到这几个字,郭芷没有接话,只是抬起头,轻轻咬了咬嘴唇。 不得不说,如果如今,站在上帝视角来看,萧寧对自己,確实挺好的。 “看来,郭姑娘应该是已经发现这一点了。” “说实话,除了挽儿姑娘,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小王爷,对一个人如此的关心过。” “举几个例子?” 郭芷如今,只觉得脑子里乱极了。 她已经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態,去面对萧寧。 “例子?刚刚不就是很好地例子么?在我印象里,刺杀小王爷的人有很多。” “这些刺杀者里,小王爷欣赏的人,也有很多。但他们没有一个,是活著离开的。” “你,是第一个!” “如果你还想听,我还可以告诉你,就今天一天,小王爷为你破了两次例。” “两次?看来,放过了我应该算第一次,那还有一次呢?” 郭芷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 “知道么?我跟了小王爷將近八年了,我也知道,他在武学方面的造诣,很高。” “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小王爷出手。或者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小王爷在他需要提防的人面前出手。” “今天,是第一次!” “你要知道,这次前来刺杀小王爷的,是未知的敌人。” “未知,是最恐怖的对手。他们前来刺杀,难免暗处还会有其他人。” “可是,小王爷在这样的处境下,硬是暴露了自己。” 老魏又感嘆了一句。 “而这一次,同样是因为你。他担著暴露的风险,仅仅是为了救你。你怕是想不到,他们这种人,一张未知的底牌,究竟有多重要!” “这么跟你说吧,当年,就因为守著宫里的人。” “一个刺客,一剑差点要了小王爷的性命,他都硬是没有出手。而是等著护卫来救。” “为什么?” 郭芷闻言有些不解。 “你父亲好歹是朝中大相,对於朝局,你应该了解才对。” “小王爷,可是从出生以来,就背负著猜忌和提防啊。他越是强大,处境就越危险,不是么?” 老魏循循善诱,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萧寧真的,一直以来都在藏拙?他在书院时的一切,都是装的?” “据我所知,是的。” “那他休了挽儿?是?” “你看一下如今他的处境,不就很容易想清楚了么?” “萧寧当了皇帝,就是穆起章的爪牙。如今,连你都想刺杀他。” “如果挽儿姑娘跟著进了京,所有人想要对付他之前,怕是都要先去对付挽儿姑娘吧!” “更何况,以后,想要走到那至高的王座之上,穆起章是他必须翻过的一座山。” “在此之后,还有六王!就算他早就有所准备,又有谁能保证,这样的道路,会没有一点风险?” “別看他平日里一副紈絝的样子,他可是最珍惜挽儿姑娘了,是绝对不能看著她受一点伤害的。” “龙都是有逆鳞的,毫无疑问,小王爷的逆鳞,就是挽儿姑娘。同样的,这也是他的弱点。” 老魏这话说得通透! 闻言。 这一刻,郭芷终於是明白了。 自己,一直都在错怪萧寧,哪怕是在挽儿这件事上。 萧寧表面看上去是休了挽儿,实则是在保护她?! “可是,我还有些不解?他刚刚为什么,要杀那些太监和僕从?” “你还没有想明白么?郭芷姑娘?原本,小王爷是可以不杀他们的。” “但因为他救你了,所以就要杀了他们。因为,他们不是小王爷的人。” 老魏嘆了口气。 “你是说,他因为暴露了自己的实力,所以要把除了可以信任的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杀掉?” “是这样了。” “就因为不暴露,所以要杀掉这么多无辜之人?” “身在他那个位置,想要手不染血,是不可能的。想要手上不沾染无辜者的血,同样不可能。” “当然了,据我所知,新皇登基,身边安排的第一批太监和僕从,都是各方眼线。” “有时候,他也很难,你说呢?” 第48章 萧寧逆天的人格魅力! 他也很难? 听完这四个字,郭芷只觉得,心中似乎某根弦被触动了。 是啊。 站在萧寧的位置,他也很难啊。 他只身来到京城,身后的依靠,只有一个昌南王府而已。 况且,还是已经没落的王府。 而他要面对的,是穆党,是六王! 他在京城,每走一步都要如履薄冰。 可是,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想著给自己的父亲治病,还想著自己,派人暗中保护自己的安危! 这一刻,郭芷的心,彻底热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衝动! 她,想要为萧寧做点事! 想要为萧寧的至尊之路,出一份力。 “是啊,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他了。” 郭芷感嘆了一句。 脑海之中,刚刚萧寧屠杀太监僕从的画面,猛然再次从脑海之中浮现! 等等! “不对!刚刚,他只杀了太监和僕从,却没有杀那几个禁军?” “难不成?那禁军是他的人?” 终於。 郭芷的反应快了一次,终於是意识到了某些盲点! 对此,老魏呵呵一笑,一副显摆的样子: “老夫当初之所以愿意跟隨这小王爷,自然是看中了他的心性。” “可不要低估了小王爷的人格魅力啊,如果你真正了解了他,我想你也会真心追隨他的。” “显然,那位禁军的大统领,如今朝中所有人都在爭相拉拢的存在,同样加入了小王爷的阵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这话一出。 那郭芷再次呆若木鸡般,瞠目结舌的愣在了原地。 啥? 禁军大统领蒙尚元,是萧寧的人? 这? 郭芷细细的回忆了一下印象中的萧寧,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把萧寧和人格魅力几个字,联繫到一起。 萧寧有人格魅力么? 他真的,有这种东西么? 疑惑间。 郭芷又想到了,今天自己重新认识的萧寧。 嗯。 如果不联想以前,只是考虑真相的话,萧寧看起来,好像也的確,是个值得追隨的王爷。 至少,现如今,他在郭芷心里,完全不比其他的那五个王爷差! 郭芷在心里,胡思乱想了一番,最终摆了摆手,道: “算了算了,现在还提这些干什么?我现在只想问一个问题,老魏,我现在,能够帮他做些什么呢?” 对此。 老魏头都不抬一眼,只是眼睛向著郭芷的方向瞥了一眼,继而一脸鄙夷的摇了摇头: “你?你不添乱就好了。” “……” 郭芷顿时抓狂了。 要不要这么伤人啊。 “如今,朝中的大事上,確实没有你能帮得上忙的。” “不过,近日醉梦轩那边,好像遇到了麻烦。李百万那傢伙,正愁的头疼呢。” “你倒是可以去看看。对了,长孙姑娘也知道这件事,你可以去问问她。” “长孙姑娘?长孙川?” 提到这个名字,郭芷不由得一呆。 什么情况? 长孙川,那可是一直以来,在书院里,最瞧不上萧寧的存在啊。 她,怎么也加入了萧寧的阵营? 难不成? 萧寧还真有什么,所谓的人格魅力? 郭芷茫然了,瞪著清澈的大眼睛,思虑了许久许久。 继而。 她转动的好像不太快的大脑,终於又发现了另外一个盲点。 “等等!老魏!老魏,你刚刚说,醉梦轩遇到了麻烦?可是,这醉梦轩有麻烦,跟萧寧有什么关係?” “你所说的醉梦轩,可是那京城的第一酒楼,醉梦轩?就大尧第五家族,李家的那个?” “是啊。” “可是,那醉梦轩明明是李家的啊,这跟萧寧有什么关係?醉梦轩有麻烦,关萧寧什么事?” “醉梦轩是李家的?没错!可是,整个李家都是小王爷的,我说醉梦轩有麻烦了是小王爷有麻烦了,很合理吧。” “???” 李家是,萧寧的? “你不要看李家现在这么辉煌,之前就是个老水鬼。尤其是那李百万,当年死皮赖脸的追著小王爷,我都瞧不起他。” “要不是小王爷,李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抢劫呢。” !!! 这绝对是,郭芷今天听到的,最让她惊讶的事情了。 李家的崛起! 竟然跟萧寧有关? 以一己之力,直接让李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族,成长为大尧第五家族? 萧寧这,还是人么? 今天重新认识萧寧认识的有点多,郭芷这下,彻底的昏了头! 先是落剑山庄的落剑式! 之后是那一群神出鬼没的面具卫士。 再来就,是那医术! 现在,又来了个李家和醉梦轩。 萧寧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 带著满心疑惑,郭芷跟老魏告別之后,直奔当时和长孙川约定的接头地点而去。 想到这件事,郭芷就觉得心中一阵来气。 当时,自己还跟长孙川约好的,一起来刺杀萧寧。 弄了半天,结果…… 这长孙川是萧寧的人。 这群眾里面有坏人啊,那还怎么玩? 来到街头地,看见长孙川,郭芷劈头盖脸的,上去就是一手无敌挤扔手。 这是当初,她们书院比较相熟的女弟子间,夜深人静在寢居时,互相打闹的习惯。 “我错了我错了,只是,萧寧肯定又不会杀你,我就跟著看看笑话唄……” 长孙川被捏的一顿摊牌,嬉笑连连。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听说,最近这醉梦轩遇到麻烦了?什么麻烦啊?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两女打闹了一会,郭芷终於是提到了正事。 “怎么突然问这啊?怎么突然就想给萧寧那廝帮忙了?” 长孙川故意露出了一副取笑的样子,继而开始模仿起,今日要来刺杀萧寧前,那郭芷的样子: “我记得,今早是谁来的,嘴里还喊著一定要杀了萧寧这狗贼的?还什么不杀此贼,誓不为人!” “这才多久啊,怎么突然就要帮人家的忙了?咋,你也发现了,这萧寧对你的好了?” 长孙川一番取笑,道。 只是。 提到萧寧对郭芷的好时,这长孙川的语气,明显酸溜溜的。 对此,郭芷用那想要杀人的目光,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对我好?你这又是从哪看出来的?” 这是郭芷今天,从第二个人嘴里听到这个结论了。 这话一出,那长孙川可是彻底憋不住了,如同洪水泄闸般,当即开口道: “这对你还不够好?你看你今天这,又是刺杀又是啥的,结果啥事没有。” “我呢?你要知道,那天我只是在醉梦轩,偷看了一下他们谈话。” “结果,萧寧就差点杀了我!” 第49章 你不会爱上萧寧了吧! “结果,萧寧就差点杀了我!” 长孙川很是不爽的说著,空气中飘荡著一股酸酸的味道。 “差点杀了你?” 听了这话,郭芷也是瞪大了眼睛。 “可不!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样子的萧寧,我想你也没有见过。” “就他当时那气势,我真的丝毫不怀疑,我但凡敢多说一句,他就能杀了我,丝毫不留情面的那种。” “得亏,我跟她还是一个书院的师兄妹,我那天一早还好心的去提醒他京城水深呢。” “结果,人家想对我下杀手时,那可是丝毫不留情。” “哎,人家还真是命苦啊, 没有我郭姐姐的这种待遇。” 长孙川抱怨间,还阴阳怪气的內涵了郭芷两句。 听了长孙川的抱怨,郭芷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萧寧,对自己跟其他人是真的不一样啊。 自己,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跟好姐妹的斗嘴,郭芷还是不能认输的。 於是乎。 见长孙川这个语气,郭芷同样模仿出了那阴阳人的语气: “哎呦,这空气里怎么突然这么酸啊,谁家的醋洒了啊?” “我记得,某人之前,不也一直都瞧不上萧寧的么?” “怎么现在,突然就加入他的阵营,帮他做起事情来了?” 面对郭芷的嘲讽。 这次,长孙川的面孔,却是突然正色了起来,打量著好姐妹,道: “我之前,的確是瞧不上萧寧的。不过,自从那天,我重新认识了萧寧之后,我可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怎么说?” 见长孙川这个样子,郭芷问。 “怎么?难道,你不觉得,如今的萧寧,真的很优秀么?” “甚至,我觉得,他完全要比咱们香山七子要优秀、沉稳的多。” 长孙川望著远方,喃喃道。 她说话间,眼神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是异彩连连。 “你这一说,还真是呢。看了如今的萧寧,我是真不觉得,他比那元无忌之辈差呢。” “不对,元无忌怕是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吧。” 郭芷同样认可的点了点头,目光赞同的看向好姐妹。 接著。 好姐妹的那副怀春不遇的模样,就落在了他的眼中。 “嗯?长孙川,你这个表情,可不太对劲啊。” “我说,不是吧,你不会是,喜欢上萧寧了吧!” 见长孙川的这副模样,郭芷猛然捂住了嘴,做出了一副惊讶状。 长孙川倒是毫不掩饰。 面对郭芷的询问,她一脸正色的看向了郭芷,继而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觉得,我大抵就是喜欢上他了吧。” “这也正常吧,一个如此奇特的男子,还生的如此英俊,我对他心生爱慕,很正常吧。” “不过,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跟挽儿抢的。而且,我也抢不过,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份爱,我会好好藏在心底的。” 长孙川郑重道。 继而,她又摇了摇头,感嘆了一句: “真的,好羡慕挽儿姐姐呢。虽然她如今被休了,可是一想到,萧寧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我就突然好羡慕她啊。” “谁说不是呢?” 郭芷听闻。 愣了好大会,才跟著点了点头。 心中。 对於那萧寧的印象,自然是变了又变。 因为跟萧寧的关係,自己从来都没有站在男女之情上,去考虑过萧寧。 如果真的站在男女之情上。 单是萧寧的那张脸,就已经足以迷倒太多人了吧。 更何况。 真正的他,还是如此的,嗯,用老魏的话说就是,人格魅力如此的强大!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事了,说正事。我听说,最近醉梦轩有麻烦?具体是怎么回事?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么?” 两女一番打闹閒聊后,终於是说回了正事。 长孙川听后,细细的思索了片刻,额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麻烦呢,倒也真有。只不过,你能帮上忙的可能性,不大。” 她摊了摊手。 “最近那宏兴楼的动作挺大,你应该知道吧。” “宏兴楼?当然知道啊。我还听说,最近几日,那宏兴楼要办一个诗会呢。” “不是说,就连那天机山才子榜的探曲一楼,都给找来了?” 郭芷几年前就开始行走江湖,对於一些江湖逸闻,一直都是很感兴趣的。 如今。 这宏兴楼诗会在即,天机山榜单之上的诸多榜上有名者齐聚。 这种事,她自然不会不知道。 “嗯,既然郭姐姐知道,那这件事情就好解释了。” “里面具体的情况,我也不跟你分析了,就用最浅显易懂的话说给你听吧。” “那宏兴楼此次办这个诗会,就是衝著咱们醉梦轩来的。” “醉梦轩你应该也听说了,同样要在当天,办一场诗会。” “此次,双方的比拼就在这里了,说白了就是,要比比到底谁的排场更大,请来的人名气更大!” 长孙川没有给郭芷解释什么高端定位,爭抢大尧第一酒楼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直接把表面上最容易看得到的事情,跟郭芷解释清楚了。 “啊?这样的话,那咱们岂不是输定了?” 郭芷闻言,瞬间就拉下了脸。 “诗会诗会,主角自然是那些才子们了。可是,宏兴楼都已经把那曲一楼找来了,咱们还能找谁啊?” “齐太白就是个剑痴,没有什么名剑、剑谱之类的,肯定找不来。” “至於那夜面郎君,就更不用说了,已经消失三年了,同样完全没有希望……” “这件事,还真是麻烦啊。” 郭芷嘆了口气。 却见长孙川摆了摆手: “这还不是最大的麻烦!” “哦?那最大的麻烦是?” “最大的麻烦是,萧寧说能把那夜面郎君找来,甚至还把事情公之於眾了!” 第50章 儒尊孔难的评价:潜龙! “嗯?” 闻言,郭芷第一瞬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满脸疑惑的皱了皱眉: “把夜面郎君找来,这不是好事一件么?又算得上什么麻烦事呢?” “可是,那可是夜面郎君啊,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找到?” 长孙川泼了盆冷水。 “这件事,如若是以前,我定然不会相信,萧寧能把那夜面郎君找来。” “可如今的萧寧,我觉得,咱们应该选择相信他才对啊。” 郭芷细细思量了片刻,道: “以前的萧寧,或许是紈絝了些。可现在的萧寧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胡来的人啊。” “郭姐姐啊,话是这么说,可是那毕竟是夜面郎君啊,哪是咱们说请来就能请来的啊?” “自从萧寧將这件事情广而告之之后,我就立刻发动了所有人脉去寻找,最近三年有关於夜面郎君的踪跡。” “结果呢?” 郭芷听闻,很是关切的问道。 “结果就是,根本没有半点消息!” “自从三年前,夜面郎君销声匿跡之后,整个大尧,就再也没有了他的踪跡。” “我联繫了元无忌等人,还有一些我们长孙家的朋友和情报网。虽然说,我的情报网可能不如萧寧。” “但找人这种事,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啊,並不是说他势力更大,就能把一个已经销声匿跡的人找出来这么简单啊。” “这,也不绝对吧。” 郭芷还是抱有著几分希望。 就见那长孙川摆了摆手,嘆了口气,放出了杀手鐧: “哎,原本,我也是跟你一样,是这么考虑的。” “甚至,我还问过王夫子,王夫子也觉得,萧寧应该是有后招和底牌的才对。” “可是,昨天我又特意问了那李百万,萧寧有没有给他什么吩咐。” “毕竟,这诗会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如果萧寧真有什么打算,应该也开始著手准备了才对。” “结果,李百万告诉我,萧寧只是让他找工匠,打造了一个和夜面郎君一模一样的面具。” ??? !!! 这话一出,那郭芷彻底变成了一副豆豆眼,人傻了。 “蛤?你的意思是?萧寧打算?” “正是啊!萧寧打算自己假扮夜面郎君,这件事,他当时倒也提过。” “不过,他当时提出这件事情时,我们还都觉得,他是在说笑话,並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看起来,他是真的打算孤注一掷了。” “毕竟,宏兴楼这次的攻势,醉梦轩无论如何,都是难以化解的了。” “诗会上,对方请来了曲一楼,听说曲一楼还特此准备了五首格律,势在必得。” “以后,如果打价格战,醉梦轩背后只有一个李家,可宏兴楼是孙沈联盟,背后还有四大家族的扶持。” “价格战上,醉梦轩肯定更不是对手。因此,此次醉梦轩面临的,本就是死局。” “所以,萧寧准备死马当成活马医,想要孤注一掷,倒也说得通了。” 长孙川解释了一番。 郭芷站在一旁静静的听著,眉头愈发的紧皱了。 “这么说的吧,孤注一掷,似乎的確是唯一的办法了。” “算了,光在这操心也没有什么用,咱们乾脆还是去那醉梦轩看看吧。” 二人一拍即合,朝著那醉梦轩赶去。 二人到达醉梦轩时,醉梦轩门外,人声鼎沸。 不少人正盯著那醉梦轩最顶层的字匾议论纷纷。 “夜面郎君?这醉梦轩还真是大手笔啊。” “李家不愧是李家啊,出手就是阔气。” “这字写的如游龙,一看也是高人手笔啊。” 不少人针对这夜面郎君之事,爭相討论,面露激动之色。 二人没有理会,直上九楼。 到达时,那李百万正一脸忧愁的坐在九层喝茶。 看见李百万,二人第一时间,就前去询问那李百万,萧寧有没有给他什么最新的吩咐。 得到的消息是没有,依旧只有打造一个和夜面郎君一样的面具这一条。 二人听后,纷纷沉默了。 这会。 看著这醉梦轩楼下,那围的水泄不通的宾客们。 她们突然觉得亚歷山大。 不出意外的话,这可能是醉梦轩轰然倒塌前,最后的辉煌了。 现在,因为这件事被吸引的人越多。 待到萧寧的假夜面郎君出场,醉梦轩走向死路的可能就越大。 这群密密麻麻的人影,像极了即將一起推翻醉梦轩这庞然大物的蚂蚁。 这还远远不是巔峰。 接下来的两日。 长孙川和郭芷,就那样看著这前来围观、议论这件事情的人数,足足数十倍的猛增。 不只是醉梦轩了,就连这醉梦轩的方圆数里,都围满了人。 不少人都期待著,可以再见一眼那夜面郎君的真面目,更多人的人则是来凑热闹。 此等场面,堪比如今的大型追星现场。 天上街之上,文人才子们从来没有这么多过,附庸风雅的人更是满天都是。 两日后。 醉梦轩。 一个衣著粗布麻衣的老者,穿过拥挤的人潮,来到了醉梦轩楼下。 他眼窝深陷,目光之內带著的,是无尽沧桑。 其身材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削瘦、羸弱,尽显著普通老年人,人到暮年的颓唐。 不过,在其身后,跟隨著的两个年轻人,看上去倒是很是不凡。 他们面容英俊,仪表堂堂。 谈吐之间尽显儒雅之气。 “师尊,这里就是那醉梦轩了。传闻里说的,那夜面郎君诗会当天会来这座酒楼。” 其中一名青年,匯报了一句。 老者点了点头。 “嗯,这夜面郎君的格律我读过,无论怎么看,他都应入我儒门才是。” “但愿这次,我们可以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吧。” 老子嘆了口气,继而看向了那醉梦轩最顶层的牌匾,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行字,你们觉得怎么样?” “上佳!” “比起你们来呢?” “远超我等。” “嗯。写这行字的,是高人啊。从他的字里,我看到了两个字。” “还望师尊赐教。” “潜龙。” 老者默默念了一句,转身离去。 其身后的二人一听,不由得纷纷面露惊愕之色! 潜龙?! 要知道,师尊孔难! 那可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半步俗仙。 他们这个修为的人,甚至已经可以参破天机。 潜龙! 这个形容,未免评价太高了些。 也不知道,写这行字的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啊! 第51章 天下共主 挤出拥挤的人潮,那孔难身后之人,再次带来了一条消息。 “师尊,今日清晨,三师弟传来了消息,说是咱们儒门给予厚望的那名弟子,给出了要出仕辅佐的答案。” “就是入围天机山谋士榜的那个?” “正是。” “她给出的答案,是何人呢?我记得,她是这大尧国的人。她可是要,加入这大尧的乱局?” 孔难始终保持著一副平淡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的情绪,盪起丝毫涟漪。 “是的师尊。那名弟子叫琉箐,她给出的答案是,要加入昌南王的阵营。” “哦,那又有何不可么?这种事情,何须让我知晓?” 孔难的眸子里,散发著微弱的光芒。 给人一种一切瞭然於胸的感觉。 “师尊对於这等小事不太过问,可这件事情,弟子和子松觉得,有必要稟报师尊。” “如今儒释道佛兵杂墨工百家爭鸣,我儒家想要在俗世占有一席之地,自然要有人出世拜阁入相,打响名声才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琉箐是年轻弟子里,最有希望的人,我们同样,在她身上寄託了厚望。” “因此,为了她,我们还可以帮其分析了大尧朝局。” “未来的大尧朝局,內乱必起。六王之乱,短则一年,多则三五年,必定开始。” “而这六王里,这个昌南王,传闻中紈絝不堪,荒淫无道,跟那其他励精图治、胸有大志的五王相比,实在是没有任何胜算。” “更何况,依弟子之拙见,这昌南王的心性,也是最不值得辅佐之人。” “因此,我们希望,师尊可以下一道成命,让琉箐师妹,另做打算。” 顏伦拱手道。 却见那孔难听后,轻轻一笑,微微摇头,道: “顏伦、子松啊,你们觉得,琉箐师妹如何?” “那自然是聪慧至极。” “既然如此,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必然是有她的理由的,我等又何必多加干涉呢?” “我们儒门从一开始就有门规,只教出仕之技,不做出仕之择。” “我们会为这乱世,培养大才。但我们不会决定,他们未来会帮谁。” “你们要明白,我们儒门可以游列国,在各国都受人崇敬,在各国的宫城,都能坐上上宾之位。” “那就是因为,我们从来不偏袒谁。” “我们只修学问,不过问国事,这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更何况,我儒门出仕之人,必然是心思通透之人。为师愿意相信他们的抉择,他们每个人的选择,都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孔难笑著说完,不再多言。 那顏伦和子松听后,只得是將一肚子的话,通通咽了回去。 见两名弟子这个模样,孔难平静道: “怎么?你们觉得不妥?既然如此,我记得,如今这大尧的新君,正是那昌南王萧寧吧。” “明日,这大尧新君就会召见我等,商谈天下共主的事情。” “到时候,我们一起见一见这位新君,这箐儿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便可知晓。” “不过,你们要记住。一定不要带著答案,去找佐证。” 三人说著,缓缓离开了这天上街。 与此同时,醉梦轩,九楼,密室內。 “萧寧哥哥,那儒尊走了。他已经找寻萧寧哥哥你许久了,这次,萧寧哥哥怎么打算的?” 千流一边望著楼下的身影,一边打著手语。 “顺其自然吧。以往,我都是躲著这群老傢伙,可现在,既然箐儿那边,决定出仕加入我的阵营。” “我们跟儒门的接触,以后定然就少不了了。” 萧寧摇了摇头。 “世人都传,这儒尊是半步俗仙,但却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出手。” “千流觉得,此人如何?” “千流感受不到,对方身上任何的气。我觉得,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儒尊是个大骗子。要么,他是目前,无论是萧寧哥哥,还是我,都无法触及的存在。” 千流打著手语道。 “呵呵,儒尊的话,骗子倒也不至於。” 萧寧笑了笑: “不过,他们此次前来,要跟我大尧皇室商谈的所谓天下共主的事情,你可知晓具体的细节?” 事实上。 有关於儒门所宣讲的天下共主之道,各国皆传,世人皆知。 萧寧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 千流想跟自己说说话,所以,自己给他个话头罢了。 “萧寧哥哥又怎么会不知道?” 千流白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儒门所宣扬的天下共主,无非就是由他们儒门,牵头各国,选举心性纯良的年轻才俊,成为天下共主。” “以后,各国但有战乱之事,皆需先由天下共主牵头,和平商议。” “听上去,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具体实施下来,被利用的可能性也很大吧。” 萧寧评价道,心中则是有些佩服,这个所谓的儒尊孔难。 毕竟,他这个构想,可是未来的联合国啊…… 这是什么离谱的超前思维啊! 萧寧所穿越的这里,其实是个地球上的歷史中,所不存在的朝代。 而这个孔难,无论怎么看,都有几分孔夫子的味道。 “嗯,乍眼一看,的確很容易被利用。按理说,那儒尊应该也能想到才对。” “可是,他却从来不担心这件事,或许,儒尊是有著,一旦签订了这天下共主的联盟,他就有百分百让所有人听话的把握吧。” 千流望著窗外,打著手势道。 翌日。 早朝。 今日的朝堂之上,註定不寻常。 因为。 名震天下的儒门之尊,儒尊孔难,带著其亲传的两个弟子,同样跟著朝臣们,一起步入了这大尧的早朝。 顏伦和子松入朝前,对视了一眼。 从对方的目光中,他们已然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好好地审视一番这昌南王萧寧,看看这廝,究竟有什么不寻常之处,竟然得到了琉箐师妹的青睞! 第52章 儒道问心,萧寧的野望! 大尧国早朝,大殿之上。 “天下共主,此等提议,我等早就有所听闻。只是,儒尊难道不觉得?” “此事如果真的做下来,会有被有心之人利用么?” “被有心之人利用?这件事情,我想诸位大可放心。” “既然老夫提出来了这件事,自然就有能力,保证这件事情的有序进行。” 同样的问题,被清流们拋了出来。 此时的孔难,正坐在大殿中央的位置。 这是儒尊的待遇,在各国入殿,都可得赐座。 其身后站著的,应该就是传闻中,儒门双贤中的顏伦和子鬆了。 萧寧静静的打量著三人。 而这三人,同样也在默默地打量著萧寧。 这会。 孔难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说话时的语气不急不躁,显得胸有成竹。 其身后的顏伦和子松则不然。 这会,二人打量著这位大尧国的新皇,已经是皱紧了眉头。 儘管说,他们听从了儒尊的教导,没有带著答案,带著先入为主的念头,来审视这位新皇。 但这半个时辰的辩论下来,二人对於这位昌南王,还是失望了。 原因很简单。 这廝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於平庸了些,完全看不出胸有有半点城府的样子。 整个早朝的辩论,他基本上没有提出过任何令人眼前一亮的见解。 所说的每个观点,都让人觉得可笑…… 不由得。 顏伦和子松已经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儒门的希望,赌在这廝身上啊。 那琉箐师妹,无论如何也不能来辅佐这等存在。 不然的话。 到时候儒门的希望不在事小,最终被这廝连累丟了性命可就坏了…… 二人心中各有所思。 孔难依旧不为所动,无论是对谁,他都保持著一副同样的態度,不卑不亢。 “如果真如儒尊所说,那这天下共主之事,倒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了。” “一旦可以有天下共主,作为连接进行止战,以后我大尧边境的子民,倒是也可以享点清福了。” 在和孔难进行了数十回合的辩论后,许居正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作为清流们的领袖,许居正的言语,自然就代表了清流们的態度。 看样子,这大尧国加入天下共主盟约的事情,就要自此促成了。 岂料。 一直站在一旁,从未发言过的穆起章,在这一刻却是站了出来。 他从今日早朝起,就一直冷著脸,一改以往张扬跋扈的模样,站在一旁安静的可怕。 见清流们和这孔难谈妥,那穆起章不由得呵呵冷笑了起来。 “天下共主?以盟止战,天下太平!说得好,说得好啊!” “不过,我想问一下,儒尊。天下共主,可以止住战爭,但他能止住仇恨么?” “我大尧国曾经是神川大陆版图最大的国家,如今国土面积却被分食了二之有一。” “我从小在北地长大,那里被你们称作是北凉,被当做是可捨弃之地。” “因此,从小,大尧就不曾把那里的子民,当做是子民。” “我从小在那里,看著北地敌国的铁骑,一遍遍扫掠著我的家乡。” “眼睁睁的看著,儿时的玩伴被杀害,同胞被姦淫,乡亲们被活活烧死。” “哪怕时至今日,北凉已经成为了敌国的领地。可是,北凉的子民们,依旧因为身上刻著大尧的烙印,被当做是下等人,活的生不如死。” “你们每日穿的富丽堂皇,站在这大殿之上高谈论阔,你们可知道,他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至於所谓天下太平?现在的北凉,就是太平的。可是,子民们,真的过上了好日子了么?” “小时候,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以后如若我能有机会,一定要这些债,通通討回来!” “如今,儘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这一切,依旧烙在我心上。我,没有办法背叛儿时的自己!” 说到这里,穆起章转过身,久久佇立,凝望著北地的方向。 “敢问儒尊,你那所谓妥协下的和平,真的算和平么?” “你那所谓的和平,真的能让治下的子民们,安居乐业么?” “我来告诉你,不能!真正决定了治下子民们能安居乐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你手中的剑,可以挥多远!” “仇恨!是不能被忘记的!没有经歷过仇恨的人,也永远不会知道,仇恨能刻在人心上多深!” “这样的人,是不配在这里,大谈和平的。” “因此,我们大尧,是断然不会接受所谓天下共主的提议的。” “因为,我们大尧失去的,早晚要拿回来!” “我们同胞受过的苦难,早晚要还回去!” “那些流落他乡的大尧子民,早晚有一天,我要將他们接回来!” “那些不再属於大尧的大好河山,早晚有一天,我要重新在那里,插上大尧国旗!” 穆起章振振有词,此时此刻,他的瞳孔里,分明燃烧著火焰! “你说呢?陛下!” 说完一切。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冰冷的看向了萧寧。 萧寧见此,则是点了点头,道: “穆相讲的有道理!” 说实话。 这几日登基之后,萧寧在朝堂上点过的头,已经有很多次了。 可是。 这次,他却是心甘情愿的,同意了穆起章的提议。 天下共主? 和平? 这种事情,真的有用么? 这样的和平,能长久么? 还记得,当年的某位教授曾经说过: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范围之內! 只是。 这次,萧寧的反应,再次落在了顏伦和子松的眼睛里,已经变了味道。 这廝,可当真是傀儡啊! 都说,这昌南王就是穆起章的犬牙,提线木偶。 如今看起来,果然这般。 就刚刚那穆起章的態度,那哪是询问这位昌南王的意见啊? 完全就是威胁啊。 可是,那昌南王二话不说,就被嚇得连连点头? 这位昌南王,可真是没有一点男儿的血性啊! 就当真,如此心甘情愿的当一个傀儡皇帝! 二人的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 那孔难听后,不由得呆滯了一下。 继而,他目光深邃的看向了萧寧。 这一刻,萧寧猛然觉得,自己似乎站在了某处光洁无瑕的平原之上,在任由眼前的这个老者审视。 “陛下,真的这么想么?” “是的!” 也不知为何。 面对这老傢伙的问题,萧寧就这样,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很是肯定的说了出来。 “好,既然如此,老夫,告辞了。” 终於。 孔难在这大尧的早朝之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微笑。 继而,挪动著自己苍老的身躯,一步步离开了大殿! 呵呵,这位大尧国的新君,野望很大啊! 第53章 这昌南王不简单啊! 大尧皇城外。 孔难缓步走在前,脸上带著的是无尽的平静和沧桑。 按理说,此次的提议被拒绝了,他无论如何,都应该觉得沮丧才是。 可是,孔难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似乎。 这提议的成功与否,对他来说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顏伦和子松,那是真心的钦佩师傅这一身修身养性的功夫的。 好像这世界上,就算天塌下来,师傅都永远不会著急。 “那位昌南王可真是,別人说他是穆起章的犬牙,真的没有说错。” “谁说不是啊,你也看见了哈顏伦,那廝在朝堂之上,只是被那穆起章瞪了一眼,就赶紧开始支持穆起章所说的了。” “真是,这廝不但胸无城府,还没有半点男儿血性!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啊!” “箐儿师妹在儒山之上,也收到过不少邀拜的啊。” “甚至,那大晟帝国的太子,还曾经效仿那蜀王,三顾茅庐。可箐儿师妹,就硬是没有接受。” “箐儿师门明明是如此之高的眼界和要求,可怎么就会青睞这昌南王,决定辅佐他呢!我实在是不能理解!” 二人不爽的议论著。 却听一旁的孔难,眯了眯眼,开口了。 “不,那个回答,他不是被威胁了才选择支持穆起章。他是,真心地!” “將大尧的国旗重新插回去,那昌南王的心里,同样是这么想的。这廝的野心,很大啊。” “嗯?师傅为何会这么认为?” 二人听后,脸上纷纷露出了一抹疑惑。 不过。 对於孔难的话,他们还是深信不疑的。 他们疑惑的点在於,孔难是怎么看出来的。 自己二人,可是没有看出半点端倪。 “为师对他用了儒道问心。他的心告诉的我,他选择了和穆起章一样的答案。” 孔难笑了笑。 “顏伦、子松啊,你们二人,跟为师也如此之久了,甚至,外世还称你们是,儒门双贤。” “可如今,你们二人的表现,实在是称不上什么双贤啊。” “想想看,平日里遇到问题,你们永远可以保持风度,不骄不躁。” “为什么今天,遇到了这位昌南王,就开始无法保持镇定了呢?” “师尊,这毕竟是跟我们儒门,跟箐儿师妹相关的事情啊,我们又怎么保持镇定?” “可这同样是,跟为师息息相关的事情啊?记住,对於不关己的事情可以保持风度,只能算是能者。” “只有將自己的事情,依旧置身事外,当做一个旁观者来看。这才能算得上是贤者啊!” 孔难教训道。 “更何况,你们二人的眼界,也实在是太窄了点。如今一看,甚至都不如箐儿了。” 孔难边走,边道: “难道,你们没有在那位昌南王的身上,看到什么其他的气质么?” “其他的气质?没有啊。” 二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眸子里,他们只看到了两个字,懵逼。 “呵呵,这就是了。在看人看事上,你们还要多加歷练啊。” “这位昌南王,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么不堪。这个小王爷,不简单啊。” 孔难感嘆了一句,不再多言。 只留下了两个徒弟,满脸疑惑的跟在身后,心里跟被挠了似的,好奇的异常难受。 师傅,何出此言啊?! 谜语人! 都该死! 他们此次来大尧,定下的是在大尧帝都度六日的行程。 如今,已歷四日。 只等明日,那醉梦轩和宏兴楼的双楼诗会一起举办。 一睹那夜面郎君的风华之后,三人就会自此离去,前往下个国家。 三人就住在距离天上街不远处的客栈內。 他们实则是想住在醉梦轩的,奈何,住不起…… 回到客栈后。 顏伦和子松趁著那孔难一人回客房,诵读儒经的功夫,偷偷溜了出来。 他们还是在好奇,孔难的那句,昌南王不简单。 他们要再去见一见这昌南王,一探究竟。 不然的话。 如果就这样,带著这个疑问离开大尧。 他们怕是真的要好奇死…… 出了客栈后,二人一番奔走,直抵皇城。 只可惜,二人的运气,终究是不太好了点。 二人来到皇城后,直到那暮色西沉,才遇到了大批的宫中禁军请路静街禁行。 二人被一群禁军,很是粗莽的推挤到了一旁。 之后,就见一八抬大轿,从皇城內缓缓出来。 大轿之上坐著的,自然是那萧寧。 二人瞥了一眼,当即就又不爽的咬紧了牙: “这就是师尊所说的不简单?” “这昌南王每次出行,都还要静街?真是紈絝至极,紈絝至极啊!” 二人小声谴责著,继而跟上了马车。 很快。 二人就又透过车窗,看到了另外一幕。 只见,车窗內。 那萧寧一副淫荡的表情,正在跟那洛陵双媚之一的孟子衿有说有笑的嬉闹呢。 荒淫! 据传闻,这廝明明有一个髮妻,还是救过其性命的那种! 结果,这廝就这般? 二人算是开了眼界。 接下来,二人又目睹了这廝吃霸王餐的好戏,之后,就见这廝,进了京城內极其有名的一座青楼! !!! 皇帝逛青楼,甚至还如此的大张旗鼓? 真的平生仅见,平生仅见啊! 就算你是个傀儡,没有任何话语权。 但你好歹也是九五之尊,是老百姓眼中的圣上。 你就算装一装,也得装出来几分天子的模样吧。 难道,那穆起章就不知道管管么? 二人彻底无语了。 此次青楼之行,他们没有跟著进去。 嗯,荒淫之事,不可入目,不堪入目。 顏伦和子松,只得是候在青楼外,等候著那萧寧啊。 他们可不想,就这样一无所获的回去。 师傅说那话,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站在青楼门口。 看著时不时有鶯鶯燕燕从眼前走过。 二人终於是站不住了。 他们平日里跟隨在孔难身边,永远都保持著儒门双贤的风范。 如今身边没了老师,说话自然也隨意了些。 那顏伦率先开口: “你说,他多久能出来?” “我觉得,怕是不需要一盏茶的功夫吧。毕竟,我看那昌南王的身子骨,不如顏兄。” “……” “子松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顏伦,你少给我装纯。” “师傅常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是这般啊。你我今日才在这风月场所,受了这几息时间的薰陶,竟然就口出此等污言秽语。” “罪过,罪过啊!一定要慎言,慎言啊。” 子松说完这话,很是自责,痛定思痛的反思道。 紧接著。 就见他又转过了头,猛然瞥见了一个风尘女子,神情嫵媚的从眼前走过。 “顏伦,快看!那个大!” “……” 就在顏伦无语间。 只见那一道黑色的身影,猛然从那青楼內飞身而出。 那身影穿著一身夜行衣,身手极其敏捷。 最重要的是,那人身上的气息,很是熟悉! 好像似曾相识,曾在哪里见过?! ??? !!! 第54章 奸细?! “顏伦顏伦,你快看,那个人。” 盯著那熟悉的身影,子松抬著头,指著那夜空中的身影道。 “嗯?” 顏伦听后抬起头瞟了一眼,那不是个男人么? “子松,你现在这品味,真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不是!顏伦,我是说,你不觉得这人很眼熟么?” “嗯?” 因为子松这会处於“非正常、非儒”模式,顏伦还以为这廝在口嗨。 如今听了这话,才又仔细打量了那身影一眼。 再次细观之下,顏伦才终於是回过了神来: “还別说,確实有点眼熟。这人?嗯!等等!这人不就是那昌南小王爷么?” 终於,对號入座成功。 子松听后,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就说,这廝怎么看著这么眼熟!” “你看,我就说吧,这昌南王平日里荒淫惯了,有损阳元。怎么样,说中了吧,这才多久的功夫啊?” “……” 顏伦无语。 “嗯,確实。只是,这会不会太快了。” “你不要说他们要那样那样,他就算是把裤子脱了再穿上,也不至於这么快吧。” “那样是哪样?” “……” 二人对於萧寧的时间问题,进行了一番探討。 直到。 那顏伦猛然意识到了一件,很是不合常理的事情。 “等等等等,子松,咱们先不要说这快不快的事情。你不觉得,这昌南王太快了么?” “你这还不是在说快不快的事情?” “不不不,我是说他,飞的太快了!这昌南王,怎么还有这身手?” “传闻中不是说,这廝受教於香山书院,跟隨圣师王之山修行数十年,却未曾学到任何武学么?” “嗯?对啊!” 子松闻言,猛猛地拍了下脑门。 咋把这茬给忘了? “不对劲,这昌南王很不对劲,走,快跟上!” 二人当即正经了起来,尾隨著萧寧的身影,奔走而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 二人盯著眼前不在的身影,皱紧了眉头。 跟丟了! 自己二人,竟然被发现了! 一时之间,顏伦和子松对视了一眼,满脸惊愕。 要知道! 他们如今,可是儒门之內入除了儒尊之外,最强的两人了。 就算说,师尊平日里不允许他们动用全力,要將自己的修为压制在神武境界。 可这神武境界也不是大白菜啊,放在这大尧,也算得上是高手了啊。 更何况! 那人还是萧寧! 这种情况下,能跟丟的? 难不成? 萧寧不但有修为在身,甚至还是一个,神武境起步的高手? 有关於这所谓的修为体系,是这个世界上比较尚武的大国,祁国提出的。 从下到上依次为宗师境、大宗师境、天武境、神武境、神游境、天人境、圣人境等境界。 在大尧,好像目前並没有这等说法。 “子松,看来,这样怕是找不到这廝了。这昌南王,还真有猫腻。” “那?” 二人对视一眼,紧接著,一股庞大的气息,猛然以二人为中心,朝著四周席捲而去。 大约半刻之后。 二人来到了醉梦轩外。 只是,因为发现了萧寧的修为至少在神武境之上,二人担心被发现出了疏漏。 因此,他们躲在了较远的地方,悄悄地观察著醉梦轩的动向。 只见。 那萧寧去到醉梦轩后,是直接从九楼的暗窗入內的。 进入醉梦轩时,透过那暗窗,已经可以看见一个肥头大耳、衣著华贵的中年人,正在那里等待著他了。 “那人是谁?” 顏伦盯著那李百万,问道。 “这人?李家家主李百万啊,就是这醉梦轩的主人。” “李家家主?那他为何会对这萧寧如此恭敬?” 看著二人的相处模式,盯著李百万那一副討好的嘴脸,顏伦的神色愈发的郑重和疑惑了。 “无论原因为何,这李家家主既然在其面前如此姿態,自然就说明,这昌南王有不凡之处!” “果然,正如师尊所言,这昌南王,还真不简单啊。” 二人得出了一个结论。 接著。 二人刻意压制著气息,又找到了一个更好的角度,继续窥探。 跟隨著李百万和那萧寧的角度,当二人来到另外一处仅留了一扇暗窗的房间时。 开门的一瞬间,里面的人再次让二人大开了眼界。 以至於这一瞬间,二人彻底的呆住了! 天机山高手榜第五十的高手,蒙尚元! 大尧第一商才长孙川! 大尧大相之女,琉箐师妹的姐姐郭芷! 还有大尧圣师王之山! 一眾人等,面色凝重,齐聚一堂。 明显是在等待著萧寧! 伴隨著萧寧的到来,几人纷纷朝著萧寧望了过去,一副急切的模样。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四人遇到了麻烦,都將希望寄托在了萧寧身上一般。 这? 萧寧是什么人? 一个紈絝的小王爷啊? 可是? 这样的人,又怎么值得让这么一行人,將希望寄托在其身上呢? 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行顏伦,我受不了了,我憋得难受……” “如果你是想表达自己对於昌南王的底细感到好奇的紧,我觉得你可以换一个不是如此污言秽语的形容词……” “不行,我要进去!” “……” 最终。 二人又靠近了一些,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不至於被发现,还能隱约听到几人对话的位置…… 与此同时。 醉梦轩內。 李百万等五人齐聚一堂,面色凝重,整个房间內,都显得压抑的紧。 “小王爷,不好了。” “这么著急通知我出宫见面,怎么了?” 萧寧摘下夜行衣之上的黑色面纱,问道。 “宏兴楼的探子传回的消息,咱们之间,好像有奸细!” 李百万凝视著屋內的几人,眉头紧皱,凶神恶煞的开口道。 “奸细?” 萧寧也没有想到,这李百万开口就是这么重量级的话题,整个人都跟著愣了一下。 “是这样的,小王爷对於那和宏兴楼爭势之事,不是打算利用夜面郎君的名声,孤注一掷么?” “而且,小王爷你最近让我准备面具,想要自己假扮那夜面郎君!” 李百万询问道。 目前,在所有人的眼中,萧寧应该都是这般打算。 “是这样。” “这件事情,被那奸细,通通透露给了宏兴楼。” “因此,他们似乎还打算在明日诗会当天,揭穿这件事!” “虽然小王爷打算假扮夜面郎君这件事,对於我等来说不是秘密。” “但对於其他人,无论是醉梦轩的伙计还是其他人,我都从不多言。” “更何况,我的手段,小王爷也了解,我身边是没有敢泄密的人的。” “所以,其他人是无法把这件事情透露出去的!” 李百万很是不爽的说了一句,目光凶狠的扫过了屋內的每个人。 王夫子! 长孙川! 郭芷! 这是三人第一次见到,平日里都笑眯眯的李百万露出这副凶相,都不由得呆滯了片刻。 “不,还有一个人,那个孟子衿!” 长孙川见状,又提了一句。 “那天,那女人也在!” 显然,李百万的意思很明確! 奸细! 就在你们几个人里。 第55章 最坏局面!宏兴楼把夜面郎君请来了? 说到內奸的话题,整个醉梦轩九层的暗室內一阵寂静。 因为,在场的每个人都不曾想过,自己这一行人里,还会有奸细。 无论是王夫子、长孙川还是郭芷,这些人都不应该啊。 就算有,或许,那孟子衿的可能性最大吧。 “你在怀疑我们?” 长孙川大概是在场,最了解王夫子和郭芷的人。 她直视著李百万的目光,很是不爽的站了起来。 王夫子见状,微微摆手,道: “先不要说这些了,真是这样的话,目前醉梦轩的事情,就不再重要了。” “既然你说,那宏兴楼得知了醉梦轩打算假扮夜面郎君的事情,萧寧的身份,有没有暴露?” “这一点还好,没有暴露。” 显然,李百万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已经提前询问过了,回答了很是肯定。 “这样的话还好,最多,就是把这醉梦轩折了进去。” “更何况,面对这次宏兴楼的攻势,我们原本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醉梦轩要被宏兴楼击垮,本就是可以预见的事。” 王夫子分析道。 “原本,见你小子如此的自信,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底牌。” “弄到最后,原来是那釜底抽薪、孤注一掷的把戏。” “既然本就没有希望,放手一搏的確就是最好的办法。” “如今看来,无非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搏失败了。” 王夫子安慰道 郭芷和长孙川听后对视了一眼,目光之內,是那满满的失落。 毕竟。 自从郭芷决心帮萧寧做点什么事情后。 二人可是为了这一天的诗会之爭,努力了好久了。 甚至。 在外游歷过许多年,行走了多年江湖的郭芷,还动用自己的关係网。 在诗会那天,找来了不少朋友,帮忙撑场子。 其中,就有几个公子榜上,排名二三十名左右的才子们。 本来。 她们以为,就算最终可能斗不过宏兴楼,也不至於输得太难看。 可谁知,最终的结局会是这般。 还没有开始爭锋,败局已定! 李百万、王夫子、郭芷、长孙川各有所思。 接下来,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静。 最终。 还是萧寧开口,打破了平静。 “这件事,就先说到这里吧。” 萧寧站在暗窗前,凝望著远处,已经高掛起了红色灯笼,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宏兴楼。 宏兴楼从昨天一早开始,就已经在为明日的诗会造势了,儼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如今,和那宏兴楼比起来,醉梦轩看上去的確冷清多了。 无论怎么看,这次诗会之爭,醉梦轩都已经处在了必败的局面上。 “还有没有其他事情,需要我知道的?” 萧寧转过身,目光平静的看著几人。 看见萧寧的样子,长孙川等人不由得心生了几分钦佩。 面对这样的事情,她们几个人都已经急的坐不住了。 反倒是萧寧这个当事人,完全没有一点慌乱的样子。 和王夫子一样,云淡风轻,如同那平静的湖水。 “还有一件更加致命的事。” 李百万听闻,面色再次一沉,脸色青如铁。 “那探子还传来了消息,说那宏兴楼,好像真的將那夜面郎君找来了!” “嘶~~~~~~” 这话一出。 无论是王夫子,还是那长孙川、郭芷,都跟著瞪大了眼睛。 原本。 一开始他们以为,萧寧假冒夜面郎君孤注一掷,就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 可谁曾想,这件事情,竟然被宏兴楼知道了。 甚至,自己一行人还被怀疑是奸细? 这样的结局,应该算是够坏了吧。 宏兴楼知道了萧寧打算假冒夜面郎君,甚至打算在诗会当天揭穿。 这样的话,事情闹到最后,虽然已经很难处理了,但罪不至死。 毕竟。 夜面郎君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是个迷。 就算宏兴楼真的前来揭穿,只要他们无法证实萧寧是假夜面郎君,那最多也就是给醉梦轩造成一些负面的影响罢了。 可现在! 那宏兴楼竟然还把真夜面郎君找来了? “这件事情,可信么?” 王夫子听后,古井无波的脸上,依旧平静。 他的目光深沉,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可信。” “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大概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是宏兴楼知道了我们要假扮夜面郎君的事情。” “所以,他们也打算找个假的来,揭穿我们的同时,再利用我们的手段,给自己造势!” “当然了,这是比较乐观的一种推测。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 “那就是,对方真的找来了夜面郎君。” 王夫子说完,抬起头看向了长孙川: “长孙川,依你看,这件事情,目前最合理的解决办法,应当如何?” 王夫子这一问,让那长孙川瞬间找到了当年在香山书院受教的感觉。 她细细思索了一下,道: “我觉得,目前醉梦轩最重要的事情,是信誉问题。” “宏兴楼这次针对我们所发起的攻势,无论是找来了新夜面郎君,还是打算揭穿我们假扮夜面郎君这件事。” “从根本上,都是从信誉方面下手的。” “因此,只要我们不假扮夜面郎君了,甚至公开认个错,就大大方方承认,我们最终没能请来夜面郎君,出了意外。” “那么,宏兴楼的一切攻势,以及他们知晓的有关我们底细的事情,就通通化解掉了!” “到时候,我们甚至还可以针对他们找来夜面郎君这件事情,去质疑那夜面郎君身份的真假,给他们泼上一盆脏水。” 长孙川分析道。 与此同时。 宏兴楼前。 一个戴著漆黑如夜的黑金面具的男子,已经缓缓来到了宏兴楼前! 他一身白衣盛雪,气质如謫仙临世。 如果有人熟悉那才子榜榜首,看见这身装扮,定然会大呼一声: 夜面郎君! 第56章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醉梦轩內。 郭芷坐在一旁,听到了长孙川的这个提议,不由得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就差拍手叫好了。 “长孙妹妹不愧是大尧第一商才,看事情竟然如此透彻。” “此次和宏兴楼爭势,我们本就不占优势,败下阵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如今的处境,如果我们执意要继续那么做下去,很有可能会输的一败涂地!” “可一旦我们收手,儘管会在爭势上输掉,醉梦轩到时候,可能生意不如宏兴楼,但至少不至於输掉一切。” “甚至,在夜面郎君这件事上,我们还有可能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此话说完。 所有人都不约同的看向了萧寧。 在他们看来,如今,这的確是最合理的解决办法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萧寧的答覆。 却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猛然飞身而入。 正是铁拳。 “小王爷,不好了。” “怎么了?” 萧寧的脸色依旧寧静,不见一丝慌乱。 “夜面郎君出现了!就在宏兴楼的门前,如今,已经引起轰动了。” ??? !!! 夜面郎君? 出现了? 什么意思? 宏兴楼,真的將那夜面郎君找来了? “这?” 一时之间,听到消息的几人,无论是长孙川还是郭芷,都焦急的站起了身子。 就连一向沉稳的王夫子,这下脸色都跟著变了变。 “小王爷,我先去探探真假!” 李百万听闻,当即拖著自己肥胖的身躯,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也去看看那。” 郭芷和长孙川听后,跟在其后,同样一起出了房门。 只留下了王夫子,缓缓起身,嘆了口气: “四大家族的手笔,还真是让人心惊啊。三年不露面的人,竟然都被他们找到了。” “小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是不错了。以一己之力扶持一个家族,走到今天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斗不过那宏兴楼,重头再来罢了,没有什么沮丧的。” “老夫素闻那夜面郎君之名,却从来未曾得以一见,老夫也去看看了。” “醉梦轩的事情,就按长孙川所说的,放弃吧。” 王夫子说完,最后一个走出了房间。 醉梦轩外。 顏伦和子松看完了醉梦轩的这场大戏,感嘆道: “想不到啊,这昌南王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底牌。” “是啊,只是可惜了,这次的楼轩诗会,醉梦轩已经立於了必败之地,已经毫无翻盘的可能了。” “师尊一直想要见见那夜面郎君,走吧,咱们今天先去瞧瞧,尝尝鲜。” 二人对视一眼,同样朝著那宏兴楼而去。 宏兴楼门前。 那夜面郎君已经在眾人的簇拥之下,进入了宏兴楼的最顶层就座! 整个宏兴楼內,已经挤满了人,座无虚席。 甚至在宏兴楼外,都围满了人。 大批的文人墨客,纷纷齐呼著他的名字,希望可以一览这夜面郎君的尊荣。 夜面郎君坐定后。 开始不断有让其赋诗一首的呼声传出,越传越齐,越传越响。 “夜面郎君!” “夜面郎君!” “夜面郎君!” 不少怀春的才女们,面色潮红,如痴如醉。 终於。 在眾人的情绪,到达了顶峰之际。 就见那气质出尘的身影,终於是站了起来。 继而,拿起了宏兴楼早就准备好的笔墨。 著墨! 题字! “钟鼓饌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復醒。” 夜面郎君落笔开篇,甚至不假思索,已经將前两句题出。 那宏兴楼的掌柜,更是亲自站在了其身后,充当起了那传诗客。 “传!记!” “钟鼓饌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復醒。” 一声喊出。 开始不断地有人,將此诗传出,直到传遍整个宏兴楼,接著又传到了那宏兴楼外。 一时之间。 此句诗词似乎已经开始,在整个洛陵城內迴荡。 听了这第一句,不少文人墨客,已经开始咬文嚼字的斟酌了起来。 “钟鼓饌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復醒?好诗,好诗啊!” “不愧是夜面郎君啊。” 眾人纷纷讚嘆。 唯有那曲一楼。 这会,他正坐在宏兴楼最顶层的另外一间雅座內。 听著这句诗,托著下巴,面露思索之状。 “钟鼓饌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復醒。” “曲兄怎么了么?” 见曲一楼这个样子,其他两个同样被宏兴楼请来的,秦向隅和苏绪,纷纷凑了过来问道。 “没什么。” “难不成,曲兄觉得这诗不佳?” “不佳倒是没有,诗是好诗啊。夜面郎君,永远站在我等无法企及的高度。” 曲一楼说著,端起酒杯,狠狠地饮了一杯,大有几分既生瑜何生亮的味道。 “只是,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这格律的开篇,有些突兀。” “突兀?” “確实啊,曲兄高见,在下也有同感。我说,听了这诗之后,我明明也觉得是高人手笔,但还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奇怪。” “曲兄这话,正是解了我心中之疑惑啊。这格律的开篇,確实有些突兀。” “正是。” 曲一楼点了点头。 “按理说,格律讲究的是一个起律,承律,放律,合律。” “以往,夜面郎君的诗作,也都是这般,可这首,似乎开篇就是放律,没有起律,令人有些难以反应。” 曲一楼毕竟是那天机山才子榜第三的存在,真才实学还是有的。 他说著,已经听闻,那传诗客已经再次传来了另外的几句。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虐。”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马,千金裘!” “呼儿將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在这几句,一一传入了曲一楼等人的耳际之后。 对於他们刚刚所提出的疑惑,三人已经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上佳之作! 上佳之作啊!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呼儿將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夜面郎君,难不成上辈子是什么格律精转世? 为什么这人要么不出手,这一出手,就是这般,让人一眼看了,就自觉再也无法超越的佳作? 毫无疑问。 今日,夜面郎君的这首格律一出,接下来的诗坛,又要抖上几个月了。 同样作为才子,曲一楼等人自觉,被这夜面郎君支配的滋味,那是真的不好受啊。 这样的佳作一出,他们几个来年爭榜,这榜首之位,怕是又无望了啊! 几人纷纷感嘆。 至於他们刚刚提到的所谓此诗的怪异之处,几人早就不再在乎了。 开什么玩笑! 就这等级別的佳作,一出手就已是极限。 你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与此同时。 另外一边。 醉梦轩內。 萧寧正凝望醉梦轩最高层之处掛著的,如今正被人指指点点的那条巨匾。 上面,是前几日萧寧所写的那句: “恭迎夜面郎君”之类的话。 他凝视著这匾牌的背面,那点点墨跡,喃喃自语: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第57章 乾坤未定,不可言说! 对於洛陵城来说,今夜註定是个不眠之夜。 时隔三年,夜面郎君突然现身宏兴楼! 这条消息不脛而走,瞬间引爆了整个洛陵。 此时此刻,儘管夜面郎君的那首新格律,已经开始在各大酒楼传唱。 依旧不断有人,在源源不断的朝著那宏兴楼的方向挤去。 一时之间,整条天上街上人满为患,人声鼎沸。 这些人里,多是那腹有诗书的文人墨客,和那对才子心生爱慕的怀春少女。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那是真的懂格律。 作为欣赏者,他们自然是,可以感受到此次,这夜面郎君格律中的某些怪异的。 只是。 在这等佳作面前,面对如此豪放大气的格律,那一点点的瑕疵,自然就微不足道,不足以再被人提起了。 宏兴楼的诗会,是定在了明天。 只是。 因为这夜面郎君的缘故,这会,不少人就已经在宏兴楼內占好了座位。 甚至不少人,直接就打算今夜不再离去,一直等到明日的诗会。 以便再睹夜面郎君的风采! 不少醉梦轩的酒客,也纷纷离开了醉梦轩。 能豪掷千金占得座位自然是好,占不到座位,乾脆就在宏兴楼外,席地而坐。 总之。 明日之盛会,不容错过。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醉梦轩自然,还是会有些忠实的酒客的。 只是,和宏兴楼相比,醉梦轩儼然是一副暮色沉沉的颓唐之象。 宏兴楼內。 王夫子等人,也在这里的一层角落,占得了一个座位。 只是。 和这里的其他人,因为占得了座位,一睹了夜面郎君的风采,亲身参与了这场盛会而兴奋不同。 几人愁眉苦脸,面色凝重。 “原本,我们还打算,在这夜面郎君的身份上,可以泼这宏兴楼一盆脏水呢。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可能了。” “这诗句,这手笔,定然是那夜面郎君没跑了啊。” 谁能想到! 这宏兴楼,竟然是真的,將那夜面郎君找来了。 想到接下来,醉梦轩的处境,几人就一阵头疼。 恰在此时。 一旁几个刚刚从醉梦轩跑来酒客的议论声,很是不合时宜的传来。 “话说,老兄们,那醉梦轩不是说,明日的诗会,他们会找来那夜面郎君么?” “谁说不是啊?就因为这,我还在醉梦轩,特意购得了席位。” “结果,弄了半天,这夜面郎君竟然来这宏兴楼了?” “那醉梦轩他们是什么意思?他们早早地打出来那牌匾,不是骗人么?” 几人正抱怨著,一个面黄肌瘦,看上去就显得很是狡诈的傢伙凑了过去。 “几位老兄有所不知吧,老弟这里有个小道消息!” “怎么说?” “你们都被骗了唄。几位老兄也看见了,这宏兴楼啊,除了因为没有拿到更好的图纸,没有办法建起那么高的楼以外。” “这宏兴楼的其他一切,都要比那醉梦轩好太多。无论是气势,还是装潢。” “那醉梦轩一直自詡为第一酒楼,如今一看,明明是宏兴楼才是第一酒楼啊。” “这倒是。” 几人听后点了点头。 “所以,那醉梦轩担心被抢了生意唄,就打算借著夜面郎君的名声,欺骗酒客。” “你们也知道,夜面郎君三年没有露面了,大家又不知道其真面目,所以,他们就打算浑水摸鱼。” “可谁知道,这宏兴楼还真把夜面郎君找来了,所以,就骑虎难下了唄。” “不出我的预料啊,今天晚上,他们就要把那牌匾摘下去了。” “甚至,他们还有可能会站出来,公开给大家道歉,说什么出了疏漏,最终没有办法把那夜面郎君请来了。” “可是,就算这样,他们不还是欺骗酒客了么?没有把握的事情,一开始就不要提嘛!” “就是啊!” 几人都喝了酒,本来就处在喝酒前我是洛陵的,喝了酒洛陵是我的这等状態。 这会,一有人鼓动,几人纷纷皱起了眉头,酒劲大起。 “这醉梦轩,死骗子!” “不行,咱们要去討还公道才行!” “对,必须討还公道。” “以后这醉梦轩,谁爱去谁去。” 几人纷纷不爽的抱怨。 甚至还有人,这就要出去跟醉梦轩算帐了。 同样类似的场景,此时此刻还在宏兴楼的各个角落发生著。 看见这一幕。 长孙川微微嘆了口气,完了! 一切,都完了! 很显然。 那群自称有小道消息的人,就是那宏兴楼自己派出来的。 因为这会,醉梦轩还没有到真正,约定好把那夜面郎君请来的时间。 宏兴楼没有办法前去发难,所以先来了这么一手。 同时。 他们甚至还把一开始,长孙川所想的退一步的办法切断了。 如今这么一来。 这会如果醉梦轩再卸了那牌匾,那可就是不打自招了,骗酒客的名声,直接坐实。 可不摘吧! 夜面郎君就在宏兴楼,醉梦轩明天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第二个夜面郎君了! 死局! 这次才是,真正的死局。 宏兴楼,好手段啊! 此情此景,几人再也坐不下去,乾脆起身离开了宏兴楼。 如今。 是时候考虑一下,这醉梦轩的后事了。 此次楼轩诗会,醉梦轩的败局,儼然已经彻底註定了。 几人纷纷沉默著。 败局,註定成为了今夜的主旋律。 第58章 醉梦轩的匾! 另外一边。 顏伦和子松,已经重新换上了以往的那副乖巧面孔。 只因。 在二人身前,又和以往大部分时间一样,站上了一位老者。 孔难。 “五马,千金裘,呼儿將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夜面郎君的格律,永远是如此的令人惊嘆啊。” 孔难感嘆了一句。 盯著眼前,那人声鼎沸,似乎已经开始沐浴胜利曙光的宏兴楼。 他眯著眼睛,问向身后的两个弟子: “这楼轩诗会,醉梦轩和宏兴楼的爭锋,你们早就开始关注了。” “如今这个局面,你们觉得,最终的结局会是如何呢?” 顏伦和子松听后,一副不解的样子: “师尊,这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可猜的了吧。” “醉梦轩,败局已定啊!” 二人懵逼的看著孔难,完全无法理会师傅问这个问题的意图。 却见那孔难呵呵一笑,转身离开,边走边道: “你们忘了醉梦轩的那块匾啊。记住,乾坤未定,不可言说啊!” ??? 这? 不是吧! 听完师傅的这个评价,顏伦和子松彻底的呆住了。 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这醉梦轩的败局都如此明显了,师傅却还说什么,乾坤未定! “怎么?想不透?” 孔难头都没有回,仿佛背后生了一双眼睛般,问道。 “这,的確想不透……” “徒儿愚钝。” “虽然说,这次夜面郎君的这首诗,听起来的確是上佳之作。但你们不觉得,这诗的开篇,总让人觉得突兀么?” “確有此感,但这和那楼轩诗会的爭锋,有什么关係?” 二人依旧不解。 可孔难这个该死的谜语人,就是这样,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 与此同时。 穆府。 今日,穆府的客房,生起了火炉。 炉上一壶沸水,煮的滚滚冒气。 穆起章和另外一个衣著粗布麻衣的男子,相对而坐。 他是穆起章的幕僚,更是穆起章的亲信,同时还是穆起章的学生,名唤樊兵武。 “兵武啊,你是说,昨日那昌南王,在前往郭府的时候遇袭了?” 这几天。 穆起章一直在忙其他事情,今日才终於是閒了下来,来得及过问了一下,这几日京城发生的事情。 “正是,老师。” “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借著这事,穆起章用那考教的语气问道。 “回老师的话,兵武猜不到。” 樊兵武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按理说,这件事,那昌南王是去郭府找郭大相的麻烦了。最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自然是郭家。” “只是,郭家目前在朝中,早就没有什么势力了,所以这事,郭家就算想做,也没有太大的能力。” “嗯。” 穆起章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其次,就是杨清道了。杨清德的弟弟杨清德,前几日刚刚因为那昌南王的报復,將其杀了头。” “甚至,萧寧还把那杨家的闺女折磨了一顿,送了对方一遭牢狱之苦。” “我觉得,这件事情上,杨家同样有动机。只不过,杨清德的为人,我们都了解。” “这廝外厉內苒,感觉少了点做这事情的气魄。” “嗯。” “接下来,自然就是那清流了。清流一向自詡为朝中正道,对於裴十继那老臣,可是看中的很。” “加上,近日这昌南王又完全成了我们的傀儡,清流想要除掉这昌南王,也同样有可能。” 樊兵武继续分析著。 这时候,穆起章已经一脸满意的接过了话。 显然。 他对於这次,自己徒弟的这番言论很是满意。 “不过,那许居正是个明白人,他知道,目前除掉这昌南王,只会让朝局更加混乱。” “所以,先不说清流有没有可用之人。就算有,他们在朝局如此的情况下,也不太可能轻举妄动。” 穆起章喃喃道。 “这么一说,还真是稀奇啊。一个小小的昌南王,竟然有这么多人想要杀他。” “也不知道,这个完全没有走入我们视线的,究竟是哪路人马啊。” “算了,只要做了,终究会露出马脚的,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了。” “不过这样也好,那昌南王受到了刺杀,却完全没有显露身边有高手出现的踪跡。” “甚至,带去的隨从和太监,还都被杀了个七七八八。” “就连禁军,一个个都受了伤。如此看来,这颗棋子,应该是足够安全的,我们能握的住。” 樊兵武就那样静静的听著。 “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事情么?” “有的老师,今天晌午,那杨清道又来了,找老爷您,帮忙討回公道。” “关於他弟弟还有他家闺女的事情,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给昌南王好看。” 听了这话,穆起章不屑的一笑。 “呵呵,就让他继续找吧。这种人,不值得我理他。” “不过,这昌南王,確实是要敲打一下了。自从来到京城后,他未免有些太过於放肆了。” “昨日不管不顾的去那郭家寻仇不说,今日又公然八抬大轿去了青楼。” “他当自己还是那个紈絝王爷么?他现在是皇帝啊!” 穆起章皱著眉头说了一句,接著对著门外挥了挥手。 “来人,换茶。” 闻言。 屋外很快来了两个人,换上了新茶。 只不过,是两张新面孔。 原因很是简单。 昨日负责匯报消息的人,被换掉了。 理由是。 郭府出了事情,那两人竟然没有及时匯报。 穆起章知道消息时,萧寧都已经把那郭仪折腾的不死不活了。 对此。 穆起章直接將那两人送下了地狱。 “除了这些以外,我觉得如果如今京中,还有什么大事需要老师知道,想来也就只有那楼轩诗会了。” “只不过,我觉得老师不会喜欢就是了。” “楼轩诗会?那宏兴楼和醉梦轩?” 穆起章听后,果然如同樊兵武预想的一般,不爽的摆了摆手: “这群人,真是閒的。整日在这洛陵城附庸风雅,天酒地。” “殊不知,这大尧国內,还有如此之多的地方,有那么多的子民,正在饱受欺凌。” “还有那么多的將士,都发不上军餉。” “没有他们,他们哪能在这洛陵城,过的这么安稳。” “再等等吧,都老夫將手中的棋子握的更紧点,就拿这些王公世家开刀!” 穆起章恶狠狠地说著,眼神之內露著凶光。 醉梦轩內。 王夫子、李百万等人,终於是挤出了宏兴楼那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回到了醉梦轩內。 此时。 醉梦轩內,已然是酒客寥寥。 看的几人,只觉得心中一凉。 不过,现在还不是在这里垂头丧气的时候。 因为。 在楼轩诗会开始前,他们还要赶著,將那最顶层的牌匾摘下来,以免那宏兴楼过来藉机找麻烦。 另外一边。 那顏伦和子松,在將孔难送回了客栈后,已经再次来到了醉梦轩附近。 对於这次所谓的楼轩诗会爭锋,他们自然还是好奇的。 如今,他们正站在那块匾牌前。 “师傅总是说什么,別忘了这块匾。这匾有什么稀奇的嘛?” 子松望著那几个字,不解的抱怨著。 就听身后,顏伦似乎发现了什么,声音惊愕的猛然道: “子松,你快过来看一下!这是!” 第59章 等死? 醉梦轩內。 “来人,去,给我把顶层,那块匾摘下来去。” 回到醉梦轩后。 李百万二话不说,挥著大手就对著店里的伙计道。 王夫子等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们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们也是同样的意思。 儘管说。 在前往宏兴楼前,他们只是商议出了策略,具体的还要等萧寧定夺。 可现如今。 他们觉得摘匾这件事,已经不需要跟萧寧商议了。 因为,无论让谁来看,如今面对宏兴楼,这就是最佳的处理方式了。 如今,想要醉梦轩不被宏兴楼锤的死死地,唯有一条路:服软。 听了吩咐,伙计们当即行动了起来。 別看李百万对萧寧以及萧寧的朋友,永远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对於下人,他可是严苛的很。 伙计们动作很快。 不过。 没走几步,他们就被另外一个声音叫住了。 “住手!” 开口者正是铁手。 “嗯?铁手兄弟?这是?” 看见铁手,李百万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凑过去问道。 “这是小王爷的意思,他说这匾暂时不能摘。” “什么?暂时不能摘?这还不能摘?” 一听这话。 李百万当场愣住了。 不过,对於萧寧的话,李百万还是言听计从的,当即不再多言。 可长孙川、郭芷等人,管不了这么多,当即满面急迫的走了上来,道: “萧寧说这匾不摘?这怎么能行啊?” “对啊,这还有什么暂时不能摘的啊?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迴旋的余地了啊!他现在在哪?我去找他!” 二人急切的道。 说句难听的。 如今,在她们二人心里,她们是真觉得,萧寧大抵是疯了,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儘管说,这醉梦轩的主人是萧寧。 可长孙川和郭芷,没有一个是不把这醉梦轩当成自己家一样看待的。 “铁拳是么?如果是之前的情况,萧寧不摘这块匾,倒也无妨。浑水摸鱼一下,还能混得过去。” “他说暂时不能摘,想必也是还在考虑,事情有没有迴旋的余地。” “可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宏兴楼的那夜面郎君,是不会有假了。” “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迴旋的余地。” “所以,这匾说什么,都必须得摘了。萧寧在哪呢?实在不行,我们去跟他说。” 这下。 王夫子都站了出来,儘管他的语气依旧平静,脸色也没有什么异样。 但口气里,却可以听出,他那无尽的无奈。 “这?小王爷刚刚说,自己不能在这醉梦轩呆太久,加上青楼那边来信,说有事找他,所以,他已经离开了。” 铁拳回道。 这话一出。 四人再次呆愣在了原地,彻底傻眼了。 什么? 这? 开什么玩笑? 关键时刻,找不到萧寧? 这算什么事啊? “那你现在,能不能去找找他?你告诉他,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长孙川是真的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怕是不太可能。刚刚小王爷好像,是被那穆府的人喊走了。” “好像是那穆起章,要寻小王爷有什么事情。” “穆起章?” 听了这个名字。 几人的脸色,又变了变。 雪上加霜! 这下,是真的完了啊! 如果萧寧是回青楼了,他们还能潜入进去,找他说一下宏兴楼的具体情况。 可现在。 这廝去了穆府。 那穆起章的府邸,可真是龙潭虎穴。 他们可不敢冒著暴露的风险,去找萧寧匯报这醉梦轩的事情。 “这?” 王夫子愣了大半天,最终摇了摇头,道: “天意啊。不过,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先斩后奏吧。这匾,必须得摘。” “小王爷吩咐过,无论你们回来说什么,都不能摘!这块匾,是楼轩诗会爭锋的关键。” 铁拳又是一句,横在了几人身前。 “这……你怎么就这么愚呢?这块匾,確实是关键,我们之前摘了,那就是向宏兴楼低头了。这事,我们当然懂!” “可现在,我们唯有向宏兴楼低头,才能有一线生机!” 长孙川嘆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她盯著那铁拳,抱怨著眼前这个男人的这股轴劲。 郭芷也还想再据理力爭一下。 可谁曾想。 李百万却在此时站了出来。 “既然小王爷吩咐了,那就不摘了吧。” 他沉著脸,淡淡的说了句。 一句话,眾人彻底沉默了。 继而。 那铁拳更是说话不气死人不罢休。 在眾人一筹莫展之际。 铁拳又开口道: “小王爷一共吩咐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不能摘匾。” “第二件事,则是让我把这封信交给诸位!” ??? 这? 弄了半天。 萧寧临走之前,留了话? 可这。 留了话这铁拳为什么不早说啊? “不是,你怎么不早说啊?” “是你们先要摘匾的,我只能先阻止你们。” “……” 四人彻底被搞无语了。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神出鬼没的高手,就这么的让人不爽呢? 可是吧。 不爽,你还打不过他。 王夫子等人很是无语的接过了铁拳递过来的宣纸。 在接过纸后,长孙川就发现,那铁拳就站在自己身旁,盯著那宣纸看了起来。 “看什么看?你没什么事了,还不走?想等著看这密信啊?没门!” 拿铁拳没办法,长孙川只能用这手段,跟对方置气。 “我们现在不想看见你……” “好,只要你们不摘匾,我就不会出现。小王爷说了,这匾不到迫不得已不能摘。” 说完。 就见那铁拳仿佛是化作了一阵妖风一般,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几人无语的盯著那道消失不见的残影,无奈的对视一眼,后打开了那宣纸。 只见。 那宣纸上只留有三句话。 “勿要著急,此匾不到迫不得已不可摘。” “深知诸位心急,但勿要来穆府冒险。” “只需静静等待,一切自然明了。” ??? 这? 看似是说了话,但不就等於什么都没说么? 还什么静静等待?一切自然明了? 等什么? 等死么? 一时之间。 被这么一搞,本就著急的几人,更加的慌乱了。 唯有李百万,虽然著急,却没有任何抱怨。 对於他来说,醉梦轩是萧寧的。 因此,他会做的只有劝说匯报,之后听从萧寧的一切决定。 第60章 战事突起!去卫清挽所在的琼州?! 洛陵城官道上,距离穆府大约还有一盏茶功夫。 马车前领路的,是穆起章的学生,樊兵武。 萧寧静静的坐在马车上,暗中打量著四周。 这是他第一次亲自来这穆府。 穆起章一直都是个行事低调,且隱藏颇深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牌到底有多少。 哪怕时至今日,自己的影卫在穆府盯了好几年了,依旧都无法探查出他的底细。 穆起章,无愧於一代梟雄之名啊。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了,萧寧一直在隱忍的原因。 去除那其他的五个王爷之外,这穆起章同样是一个原因。 並非他不想,直捣黄龙,直接將一切彻底解决。 只是,他虽然有所准备,但完全不足以直接跟这么多势力公开抗衡。 更何况,鷸蚌相爭渔翁得利。 在这等乱战將起的阶段,一开始不入战局,先看著別人狗咬狗,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打量了一番后,萧寧又回过神来,开始考虑醉梦轩的事情。 自己不辞而別,还没有留下什么具体的指示。 如今。 那李百万等人,怕是要急疯了吧。 不过也好。 因为,自己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毕竟。 对於萧寧来说。 如果他真的打算,將一切的事情和盘托出,將一切告知。 他有一千种办法告知。 甚至。 从一开始提到奸细时,他就可以將一切说明。 不过。 他不能这么做。 倒不是要刻意隱瞒什么,对於李百万等人,他也没有什么需要隱瞒的。 只是,暂时不让他们知道此事的真相,让他们急的团团转。 这一切,同样是请君入瓮计划的一部分。 反正有铁拳在,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摘不下那匾的。 既然如此,最多也就是让他们几个著急点,上点火。 就暂且让他们担惊受怕上这一天一夜吧。 这样,才能让宏兴楼的那些人看到啊。 “吁~~~” 伴隨著车夫的一声呼声,穆府,到了! 只不过。 这会,穆府的马棚內,有著一匹马蹄看起来,都有著点点猩红的马匹,正在大口吃草。 这是刚刚跑了数十里路的马。 “老师,陛下来了。” 樊兵武来到书房前,小声道。 继而,就听到了那穆起章沉沉的声音: “让他等会,先去正堂喝茶。” 看见这一幕,萧寧的心中一阵苦笑。 皇帝当成这个样子,自己怕是第一个吧。 一个大臣,想要见自己不是去请示自己,反而是把自己找来。 找来之后,自己甚至还要等著他。 书房內。 穆起章盯著那个身著一身甲冑,满头都在滴汗,身上带著多处新伤的年轻军士。 为其递过去了一块方巾。 “不著急,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 “稟穆帅,小人是穆家军的一员,叫王方营!” “官职?” “小人,小人只是个普通的士卒,没有官职……” 听到穆起章询问自己的官职,王方营显得有些窘迫,说话都支支吾吾起来。 “不必惊慌,哪怕是普通的士卒,同样是我穆家兄弟!你此次来京,所为何事?” “还请穆帅,救救我的故土啊!小人从小生在那和琼州隔海相望的夷州!” “夷州之地,四面环海,虽然属我大尧国土,却很难受到大尧庇护。” “近日,夷州的海岸上,出现了一批水匪和海寇,不断地在我的故土烧杀抢掠……他娘的,我的父母,已经死在那里了。” “小人因为回乡探亲,才恰巧遇到了此事。於是,我组织了父老乡亲们一番抵抗,却还是无法抵御他们的进攻。” “如今,整个夷州都快要沦陷了,只有小人冒死逃了出来!” “那,你们没有上报朝廷么?” 穆起章闻言,整个人当即愤怒的站了起来。 因为从小淋过雨,因为从小有过同样的处境,因为自己的故土,那北凉的一州三郡,至今依旧在敌国之手! 如今的穆起章,最听不得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朝廷为何不知?” “小人有给朝廷请示过。奈何,这书信不知为何,投出之后就如同石牛入海,没了音讯……” “就在前几天,我们终於收到了朝廷的批文,只是说让我们自行抵抗……朝廷如今,已经没有银两,可以再供大军出征……” “小人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恳求穆帅!希望穆帅,一定要救救我的家乡……” “夷州就算不和大尧接壤,但那依旧是大尧的国土。那片土地上生长的,依旧是大尧子民啊!” 王方营说完,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头埋得很低很低。 他很担心,对方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毕竟说。 自己只是一个小卒,在穆家军中籍籍无名。 这是自己和眼前,这个权倾朝野的左相之间,唯一的联繫。 对方,怕是有一万个理由,拒绝自己! 然而。 在听了王方营的话后,穆起章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起来!你既然是我穆家军的人,告诉我,我穆家军的信条,是什么!” 王方营闻言,两行热泪,已经滚滚而出。 “穆家兄弟,家乡有难,无论战果成败,穆家军必至!” “既然如此,又何说请求呢?穆家军的兄弟愿与追隨本帅,不就是因为,我们都有著一颗为家乡而死的心么?” “我创建这穆家军时就说过,只要你加入了穆家军,只要你为穆家军流过血。” “有朝一日,你的家乡受到了侵犯,无论敌我实力如何,无论胜算如何!” “你的家乡,就能看见穆家军的身影!” “王方营是么?夷州是么!记住,那里不是你一个人的故土,那是穆家军全军的故土!” 穆起章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了一块腰牌。 “兵武!” “老师,我在!” “你,执本帅令,立刻前往河西军营,调我穆家军,即日启程。” “你们先行,我明晚自会快马跟隨。” “我们不能让任何一个,为穆家军流过血的兄弟失望!” “十日后,你我合兵琼州,夺回夷州!” 一时之间。 王方营全身颤抖,激动地无以言表。 这! 就是穆家军! “谢穆帅。” 他久久跪地,情绪无法平復。 …… 半晌过后。 萧寧终於是,在正堂见到了那穆起章。 “陛下!” 看见萧寧,穆起章还是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 “左相。” 萧寧还礼。 “自入京后,可还习惯?” “还好。” “还好就好啊,只是,如今你贵为天子,不再是那閒散王爷了。有些事情,还要注意朝中人的非议啊。” “左相教训的是。” 萧寧微微点头。 见到萧寧的模样,穆起章微微一笑: “呵呵,我看你,在京城待得也不舒服吧。正巧,本相这边出了点问题,要前往琼州!” “大约明晚启程,到时候,我会为陛下安排好。陛下明日晚上,就跟隨我,一同前往那琼州吧!” “离开了京城,你行事自然也就可以隨意些,舒服些。” ??? !!! 啥? 琼州? 消息来的太快,萧寧一时之间,甚至有点茫然。 这穆起章什么情况,怎么还想一出是一出啊? 刚刚还在说京城的事,怎么突然话锋一转,就要带著自己去琼州了? 不过,也好。 挽儿如今,想来应该已经到了那琼州吧。 也不知道,她如今过的怎么样。 去一趟琼州?好像也挺好的! 第61章 醉梦轩的死期,到了! 夜。 时至这个时节,大尧的天气,已经有些凉的刺人了。 今夜,明月高悬,不少人对酒当歌。 整个宏兴楼內,一片红火的气象。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欣欣向荣。 就连那宏兴楼的每一缕气息,似乎都在高唱著凯旋的高歌。 宏兴楼的设计,几乎是完全照搬的醉梦轩。 在经营上,他们同样建立了入盟制度,建立了一层更比一层尊贵的身份地位象徵。 只不过。 宏兴楼的九层,相比醉梦轩,要矮了好几丈。 原因无他。 仅仅是因为,如今的工匠们,根本就建不起来,醉梦轩那般高耸的楼。 墨家,百家之中最擅长器作者。 墨家的首领,墨家的开创者,人称墨圣。 其名复姓公输。 公输尺。 此次,宏兴楼请来的器作者,就是公输尺的亲传弟子。 为了请来他,四大家族都动用了好大的人脉。 可是,结果依旧是,无法超越醉梦轩的高度,甚至一比一仿製都做不到…… 对於这一点。 就连那墨家门人,向昌游都好奇的紧…… 此时。 宏兴楼的九层內。 宏兴楼的主人,那孙家的家主,孙长鄂,正眯著眼睛,喝著酒,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呵呵,我们宏兴楼不如那醉梦轩高耸,那又如何呢?如今的胜利,不还是攥在我们手中?” “那李百万,还不是只能在醉梦轩內,看著那么多空著的座位直挠头?” 一旁的沈家家主,沈乐庄听闻,同样是哈哈大笑。 接著,他问向了一旁的伙计。 “让你们去跟踪那李百万和醉梦轩的人,你们跟踪的怎么样了?” “回老爷,那醉梦轩看样子,是要把那牌匾摘掉了。他们,大概率是要向我们服软了。” 听了这话,二人碰了个杯,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我就知道,不过,这样是真不尽兴了。” “如果他们那牌匾,能掛到明天。到时候,我们直接当面前去质问,那才能真正的將那醉梦轩踩入深渊。” 孙长鄂得意的想著。 “老爷,还別说,这件事,好像也还真有可能。” 一旁的下人看见了巴结主子的机会,连连道。 “哦?这话怎么说?” “前去跟踪李百万的人说,李百万到了醉梦轩后,就要摘掉那牌匾,不过最后被人拦住了。” “好像是,有什么人不允许李百万將那匾摘下来。因为离得太远,我们也听不太清楚。这些还是內应传出的消息。” “哦?有这事?” 孙长鄂听闻,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呵呵,我们当时就猜过,这李家或许背后有人扶持。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了啊。” “既然如此,那醉梦轩如今的情况如何了?匾牌摘下来了没有啊?” “回稟老爷,依旧没有。那李百万似乎在等消息,他似乎没有跟其背后之人沟通好。” “嗯?还有这等好事!” 一听这话。 那孙长鄂整个人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原本。 他们设想的,此次打压醉梦轩,最好的可能也就是醉梦轩灰溜溜的摘下那匾牌,然后对宏兴楼低头罢了。 可现在。 他们竟然还没有摘匾! 不由得,孙长鄂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结局! 如果。 这件事可以拖到最后,那自己岂不是可以直接登门质问。 到时候,醉梦轩直接顏面扫地! 他兴奋的想著,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激动了起来。 一旁的沈乐庄倒是个沉稳的人。 见了对方这个样子,他微微摇头,道: “此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 “站在醉梦轩的角度讲,无论如何,这牌匾都是摘了才是最好的选择,醉梦轩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至今还不摘,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孙长鄂听后,道: “怕是那李百万背后之人,还没有得到消息,觉得此事有迴旋的余地,所以才不让摘吧。” “咱们亲自前去那醉梦轩打探一番,不就好了?” 二人一拍即合,穿上了衫后,就出了宏兴楼。 二人到达醉梦轩时。 那李百万正在一楼的大堂坐著。 他一边喝著闷酒,一边急的直跺脚。 长孙川、郭芷等人,同样急的坐立难安。 时不时的,那李百万还站起身子,去找那伙计问些什么。 看上去,应该是在焦急的等待著消息。 看见这一幕,孙长鄂呵呵一笑,得意道: “看来,正如我们所想啊。这廝就是没有把消息传出去,其背后的主人,还不知道咱们宏兴楼的事。” “所以,没有其背后之人的命令,他们还不敢摘匾。” “如此一来,只要这件事情拖到明天,那牌匾还没有摘!醉梦轩的死期,就到了!” 第62章 楼轩诗会,序幕! 今夜,对於醉梦轩来说,註定是无眠的一天。 李百万等人,一直到深夜,都焦躁的难以入睡。 第二天一早。 清晨,天才蒙蒙亮,李百万就已经派自己的宝贝儿子李天泉,前往皇城去打探消息了。 他们如今唯一想做的,就是儘可能的將这个消息传给萧寧。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找过铁拳了。 只可惜。 跟铁拳这廝说完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到铁拳的影子。 而能帮著传话,可以完全信任的,除了铁拳,也就只有宝贝儿子了。 大尧是有吃早食的习惯的。 饿了一晚上没睡,原本李百万等人是应该狼吞虎咽的吃一顿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过,这种情形下,他们实在是难有什么食慾。 三人就这样呆在醉梦轩的一层,望眼欲穿的等待著出去打探消息的李天泉回来。 可谁知。 早食时间才过。 李天泉没有等来,倒是店里的不少伙计,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起著哄出现在了醉梦轩的门口。 为首的傢伙叫魏三,是醉梦轩的伙计头头之一。 这廝平日里,对李百万討好巴结的很。 今早,他却换上了一副神气的神情。 “来人,给老子温壶酒!” 进了醉梦轩,他大喝一声,接著就带著平日里,一直跟著其混的几个下人,一起坐在了一层的大厅里。 “魏三,你这是干什么?” 有伙计见状,不解的问道。 毕竟。 魏三能进入这醉梦轩,因为他是活计。 不然,他可没有资格进入这里,就更別说在这里喝茶了。 结果。 那魏三当即头一仰,神气道: “老子不干了!我说,李五,还有你们,你们也別干了。还干什么啊?” “你们还没有听说么?这醉梦轩,过完今晚,就要关门嘍!” 显然。 这魏三典型的墙头草。 洛陵城的风言风语,一向传的快得很。 楼轩诗会,这宏兴楼和醉梦轩的爭锋,又是今日洛陵城中最大的事情。 醉梦轩的伙计们,自然也听过这消息。 原本。 在所有人都开始不看好醉梦轩的情况下。 醉梦轩的伙计,已经在心里惴惴不安了。 现在,这魏三一起鬨,这群人顿时也是愣了神,慌了。 接著。 那魏三更是趁热打铁: “伙计们,正巧那宏兴楼,近日才开张,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给的银子还多。” “我已经跟那宏兴楼的掌柜说好了,信我魏三的,跟我走!” 李百万见状。 当然暴怒的冲了过去。 只可惜。 最终的结局,只能是看著魏三,神气的出了醉梦轩的大门。 “怎么?我现在可不是你们醉梦轩的人。咋,我来醉梦轩喝茶,醉梦轩还打人不成?” “还什么入盟规矩?就你这破酒楼,现在求著爷进爷都不进!” 魏三满脸挑衅的说完,扬长而去。 店里的不少伙计见状,同样一声不吭的,跟隨著魏三离开了醉梦轩。 仅仅留下了不到半数的伙计,依旧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干著手中的活计。 看著那魏三的背影,李百万的脸色铁青。 李天泉,依旧没有回来…… 那匾,明明就是个火药桶,却依旧不能摘…… “砰~~砰~~~砰~~~” 巳时。 醉梦轩一片死气沉沉的跡象,几乎没有来任何的客人。 与其全然相反的宏兴楼,准时响起了百响的烟竹。 当初醉梦轩开张的时候,是九十九响。 宏兴楼,就是要处处压醉梦轩一头。 在此之后,宏兴楼更是一阵气派的景象。 楼里楼外水泄不通,人潮涌动。 “还別说,这宏兴楼看上去,还真气派啊。” “谁说不是?人家今天,可是请来了夜面郎君的!” “不是那醉梦轩也说要请夜面郎君么?” “切,我听说了,这醉梦轩是担心爭不过宏兴楼,所以欺骗酒客,自己出的餿主意,准备自己假扮夜面郎君呢!” “可他们那匾都掛出来了,这还能有假?” “呵呵,你看吧,他们今天肯定就要摘了的。不然,今晚宏兴楼找上门去,有他们好看!” “还能这样?” “不过,这醉梦轩也活不了多久了。过了今天,大尧第一酒楼的名字,就要易主嘍。” 不少前来围观的酒客,纷纷议论著。 不断有人,从醉梦轩离开,加入那宏兴楼的欢天喜地之中。 过了今日。 宏兴楼將彻底取代这醉梦轩的位置! 如今,这似乎已经成了全洛陵的共识。 李百万无奈的看著这场景,听著酒客们的议论,毫无办法。 午时。 距离醉梦轩所说的,诗会开始的戌时,还有四个时辰。 同样,这也是宏兴楼的人找上门来的倒计时。 醉梦轩周围,这会就有宏兴楼的眼线,隨时盯著这边的动向。 李百万相信,如果到了戌时,自己还没有把那匾摘下来。 宏兴楼的人必然会登门! 打探消息的李天泉回来了一趟。 只可惜,带回的消息是。 没有见到萧寧…… 李百万真的要疯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自己还没有觉得,小王爷如此的难寻。 可今天,如此紧要的时刻,想要跟小王爷传递个消息却难如登天! 就好像,这小王爷在刻意躲著自己一般…… 事实上呢。 萧寧还真就是,在刻意的躲著李百万。 今日一早。 萧寧依旧是早早地上朝,继而开始听朝臣们在大殿之上扯皮。 只是。 平日里。 儘管三党会互相攻訐,但大佬们一般是不会下场的。 可今天不一样。 今日早朝一开始,那穆起章就一脸怒气的站了出来: “夷州战事吃紧,消息早就抵达京城,为何没有人在这大殿之上提出?尔等平日里自詡清流,如今却看著夷州百姓自生自灭,究竟是何居心?” 穆起章的矛头,直指清流。 他已经打探清楚了。 关於夷州战事的事情,是被清流截获的。 穆起章这种重量级人物亲自上场。 清流自然也不会再让小鱼小虾米出来掺和。 这次,出面的是霍纲。 萧寧对於这个霍纲,一直印象不是太突出。 这廝相对於许居正和穆起章,存在感著实低了点。 不过。 今日,萧寧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件事情,与清流无干。是我得到消息后,决定自行处理的。” 霍纲长著一张国字脸,鹰鉤鼻,说话的语气,带著非比寻常的果决。 “你?” 穆起章看向霍纲。 他还以为,这次会是许居正出头。 可谁曾想,是这个平日里低调的毫无存在感的霍纲。 “正是。夷州的消息,在下的確早就收到了。不过,我不公之於眾,就是担心左相会衝动啊。” “试问,这件事情,左相若是知道了,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自然是倾我大尧之力,护我大尧子民。” 穆起章的语气,不容置疑。 却见那霍纲似乎早就想到了这样的回答一般,嘆了口气道: “左相不愧是军旅出身,不惧战。可,我大尧子民惧战,我大尧土地里的粮食,百姓家里的米惧战!” “左相可知,一场战爭下来,要耗费多少国力,要费多少银子,要掏空百姓家里多少米缸?” “左相又可知,这一场战爭下来,又要有多少百姓,跟著饿肚子。” “来年的春天,那街头之上,又会多出多少冻死之骨?” “如今的大尧,早已不復往日。我们,不敢打仗,更打不起仗了!” “所以呢?右相就打算,牺牲那夷州一州百姓的性命?来换取大尧其他州百姓冬日里的米粮?” 穆起章瞪著眼睛,丝毫不退让。 “死一州之人,总比死九州的人好!既然保不了十州,那就放弃一个,保护好其他的。” “牺牲一州百姓,护全我整个大尧內地,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不然,百姓们饿了肚子,明年饿殍遍野,大尧,亡矣!” 霍纲看了一眼萧寧,抬头看了看天空,悲痛道。 却见那穆起章闻言后,猛然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的盯著霍纲: “此言,差矣。右相只知,战事將至,会有百姓没有食物,饿了肚子。” “殊不知,我们若不出兵,如今我夷州的百姓面临的,可不是没有食物,而是,他们就是食物!他们,会进入別人的肚子!” “会被当做两脚羊,被人活生生剥了皮!” “既然如今国库空虚,好,我河西军不要军餉,不需粮草!” “但是,我大尧,不能放弃夷州!” “我穆起章,一开始也就没有打算要粮草,我只要后方的安寧,这一点,诸位大人能保证吧!” “还有,陛下素来心繫百姓,要求隨本相前往夷州督战!尔等守在洛陵,好自为之!” “不要觉得,我穆起章去了前线,你们就能在后院翻了天!” “河西,毕竟距离洛陵,只有一州之隔!” 穆起章说完,不再多言,扔下一句话离开了大殿。 大殿之上,一阵唏嘘。 清流们有苦难言。 他们是看不惯这穆起章的作风。 只是。 偏偏,如今整个洛陵的朝堂运转,还就要受他河西军的庇护。 不然。 如若没有他的河西军,看管著洛陵的门庭。 怕是那其他五王,早就有人发兵,杀进京城了。 待到穆起章离开。 一直站在其身后的孟如秋,终於是抬起了头,隱隱一笑。 笑容里,带著的是无尽的得逞之色。 …… 今日的早朝过后,萧寧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穆起章此去琼州,为什么还要带著自己。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如今,就算自己是个傀儡,但依旧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自己在,穆起章就能行使皇权! 另外一点。 想来,他也担心把自己留在京城,自己会被那清流拉拢吧。 结束了早朝,萧寧这个形式皇帝,就自由了。 毕竟,没人把他当回事,更没有人给他上奏摺啥的。 他本是可以就此出宫的。 不过。 为了让李百万等人把最后一场戏演好,他特意躲过了李天泉好几次到访。 李天泉。 李百万的儿子,是个学武的好苗子。 只可惜。 武学讲究的是从小培养,他这半路出家,没有打好根基,自然是落后了些。 不过。 儘管如此,他这些年依旧是进步神速。 又一次让李天泉白白扑了个空后。 铁拳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出现在了萧寧的身后。 “小王爷。” “有事?” “穆起章,去郭府了!” “哦?走,出宫。” 萧寧听闻,当机立断。 穆起章和郭仪,每年都要一起喝顿酒,忆往昔。 这件事情,他知晓。 但他没想到,穆起章会把这事看的这么重要。 今夜,他们就要正式启程,前往琼州。 可不曾想! 都这种时候了,穆起章竟然还要去见郭仪。 不过,细想一下,倒也说的过去。 穆起章不管怎么说,也已经策划这件事很久了。 此去琼州,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有些事情,迟则生变,这种事他自然还是清楚地。 因此。 临走之前將这件事了结了,倒也合理。 想明白这一切,萧寧当即出宫。 找了个隱秘的地方,歇了歇脚,换了身衣服,在確认了没有尾巴跟隨后,直奔郭府。 萧寧到达郭府时。 大约在巳时前夕。 楼轩诗会的预热已经开始。 郭府门前。 在郭仪的欢迎下。 穆起章在郭府的门口下了马车。 他手里拎著一个礼盒,看见郭仪就迎了过去,搀扶著对方,给人一种假惺惺的感觉: “听闻,郭兄前几日因为当年的旧恩怨,被那圣上为难苦了?” “还好,还好。” 郭仪摆了摆手,一副无碍的样子。 “郭兄的身体,还是要多注意啊。你身上旧伤多,都是老毛病,可经不起折腾。” 一边说著。 穆起章一边將礼盒打开: “这是一株百年的老山参,我可从来都捨不得拿出来。” “你多注意身体,补补身子,延年益寿。” 看见这手笔,萧寧不由得惊了一下。 穆起章平日里,除了穿甲冑以外,一般都是粗布麻衣的。 过的说白了,比那清流还节俭…… 而这棵老山参,据影卫们的匯报,穆起章的確珍藏了好些年了。 他是年年想吃,又年年捨不得啊。 谁知,今天竟然大手一挥,將这自己捨不得吃的送人了? 看不出来啊。 虽然这次见面,杀机四伏,两人各怀鬼胎。 可这齣手,倒还真挺大方。 二人寒暄间。 只听那天上街之上,一声声的炮竹之声,猛然响起,不断传来! 一道道白烟,不断升入天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美妙的弧线。 伴隨著宏兴楼的百响烟竹,这宏兴楼和醉梦轩最后的廝杀,如期拉开了序幕! 第63章 两个老男人 郭府门前。 伴隨著宏兴楼的炮竹声渐渐隱去。 郭仪、穆起章同样,寒暄结束,正式在郭府的正堂就座。 正堂的气氛,看起来有些尷尬。 二人一番推杯换盏,交谈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之久…… 毕竟,二人终究是各怀鬼胎,话不投机倒也正常。 终於。 “起章啊,你先坐著,还有几个菜,我去去就回。” 说著。 郭仪就拖著自己,前几日才刚刚缝合好,还带著伤口的躯体,跑到了膳食房。 看见这一幕,萧寧又是一愣。 因为。 郭仪可是从来不亲自下厨的。 一般,除了自己父亲、挽儿的父亲前来以外,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郭仪再为其他人下厨。 穆起章此来,带来了自己都捨不得拿出来的老山参。 而郭仪呢,则是亲自下了厨。 萧寧突然觉得,这两人还挺好磕的,啥情况啊…… “郭兄,自古有言,君子远庖厨!以前,我也劝过你了。今日怎么,还又自己动上手了?” 穆起章嘴上说完,身体很是诚实的跟了出去。 “你来干什么?” “我不是君子。” 穆起章哈哈一笑: “你注意点,这你身子骨,已经有很多事情不太適合做了。我是真怕哪天,咱们保持了这么多年的忆往酒,就没有下次了。” 穆起章开口,似乎意有所指。 “呵呵,你也一样。你是身子骨强,但依然要注意啊,做事不要太夸张。” 二人脸上依旧带著笑。 但似乎话里有话。 不过,这不影响他们手上的动作。 就这样。 两个老男人,一个朝中大相,一个如今名副其实的大尧国话事人,就这样钻进了男人君子入不得的膳食房…… 萧寧静静的等在外面,看著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动容。 一切,看似温馨。 只可惜。 萧寧知道,这一切只是暗潮前的寧静。 如今。 郭府外,那些隨时手握陷兽夹的穆府府兵,依旧严阵以待…… 萧寧的耳朵里,甚至也听到了,郭府膳食房后密室內。 那凶兽的嘶吼声…… 是的! 郭仪饲养凶兽的地方,就在那膳食房后的密室里。 按理说,这穆起章应该也知道才对。 可是,他就是这么毫无防备的跟著进去了。 郭仪主厨,穆起章打下手。 一时之间,二人在膳食房內,忙的手忙脚乱…… 屋內热气腾腾,烟雾繚绕。 穆起章看著郭仪的背影,喃喃道: “不知为何,我突然又想起了,当年在河西军营的日子。” “那时候也是冬天,晚上冷,我们就会熬一锅鹿肉燉汤。” “那时候郭兄的手艺是真好啊,年少时,每次上战场。在那决战前,我总能梦到郭兄熬的汤。” “在梦里喝完了汤,第二天我总能打胜仗。” “只可惜啊,已经好多年没有再尝到了。” “这不巧了么?” 听了穆起章的话,郭仪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只鹿腿。 “河西鄔州,刚刚让人送来的,就知道你好这口。” 郭仪三下五除二,將鹿腿下锅。 一股莫名的烟火气,油然而生。 这一刻。 二人似乎远离了朝堂,远离了世间纷扰。 真就是两个无牵无掛,年近古稀的老友。 不过。 在一番细看之下,萧寧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是那郭仪。 在熬汤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时不时的看向背后的密室。 看起来,是在思索,应该在什么时机,以什么方式。 送穆起章走完这最后一程。 穆起章依旧跟在郭仪屁股后面,切菜,洗菜。 总之,女人的活他全包了…… 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反常。 奇怪,这穆起章明明有所准备,为什么看起来,却没有任何防备呢? “小王爷,出事了!” 就当萧寧疑惑之际,铁拳这个无情的传话筒,古代行走的人形大哥大,出现了。 “怎么了?” “是穆府那边!” “穆府那边?穆府那边怎么了?” 萧寧不解。 穆起章这个正主都在这,穆府那边能有什么事? “我们好像都猜错了!穆起章,穆起章的真实用意,不是这般,他好像没打算……” 铁拳解释道。 “什么意思?” “就在刚刚,穆府那边行动了,府中的幕僚樊兵武带人,拿下了当初,他们放出了四处杀人的刺客!” “四处杀人的刺客?就是,当时模仿凶兽杀人的那一只?” “正是!” 铁拳点头。 “据说,是京兆衙门,最先在郭府附近,发现了凶兽的踪跡,因此一直在找那凶兽的踪跡。” “於是,穆起章便出人帮忙。最终,结局就是这般,他们找到了一个模仿凶兽杀人的杀手……案子,已经正式了解了……” “穆起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嫁祸郭大相!” ??? 这! 听完这话,萧寧的心,猛然那么狠狠地颤了一下。 自己似乎,真的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原来。 从一开始,穆起章做这件事就是为了保护郭仪! 京兆衙门发现了郭府附近有凶兽的踪跡,如果继续查下去,很有可能会查到郭仪。 这种情况下,穆起章插手。 一边派人围著郭府,以防那凶兽逃掉,被京兆衙门的人发现。 一边放出了一个杀手替死鬼,出来抗罪,最终將一切了结,尘埃落定! 这幕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萧寧惊愕著。 就见郭府的膳食房內。 郭仪终於是,趁著穆起章的不注意,走到了那密室前! 继而! 狠狠地推开了密室门! 顿时,一声嘶吼声,笔直传来! 阴森! 血腥! 狰狞! 这大概是密室內的全貌了! 这? 看样子,郭仪是打算动手了啊。 萧寧心道。 “起章啊,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一年,军营外出现了一只凶兽。” “那时候,你跟我说,很想尝尝这凶兽肉。可惜,凶兽是何等的珍贵啊,最终,我们连凶兽毛都没有见到一根。” “转眼间,就这么多年了。” 郭仪笑呵呵的说著,继而往密室內一指。 只见! 密室內。 一只正在嘶吼的凶兽,出现在了眼前。 它张牙舞爪,做飞扑之状,看起来隨时都要將眼前人撕裂。 如若它衝上来,怕是瞬间就能將那穆起章撕成碎片! 只可惜。 在二者之间,有一坚固的精钢牢笼! “今天,你有口福嘍。” 郭仪嘆了口气,这一刻,他的表情看起来悵然若失。 但是,某一瞬间,萧寧似乎又看到了庆幸…… 穆起章闻言,转头看了过来。 这一刻,两个老男人的目光,猛然碰撞到了一起。 继而,释然一笑。 这一刻,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 “郭兄,不,仪哥,你知不知道京城不允许饲养凶兽啊,要杀头的!你,你怎么敢的?这!” 穆起章露出了一副惊慌的样子,看起来,毫不知情。 “怎么样?小穆子,还不赶紧烧火?” “来嘍……” 萧寧静静的看著眼下的一幕,一抹笑意,仿若春风。 这是什么tm的双向奔赴啊? 我以为你要陷害我,你以为我要杀你。 实则呢? 最终,我一开始就为了保护你。 而你,最终也没捨得动手杀我,哪怕我是全世界的罪人! 你,背叛了全世界。 此时。 时近戌时。 不出意外。 那李百万怕是人都要冒烟了吧。 “铁拳,去把那李百万找来吧,让他来音柳阁见我。” “是时候,跟这廝说清楚了。接下来,就等著那宏兴楼的人上门吧!” 萧寧胸有成竹的说著。 郭府的事情尘埃落定,是时候,將这最后的事情了结了啊。 好戏。 即將开场了! 第64章 底牌! 音柳阁同样是萧寧在京城的据点之一。 此阁以音艺为主,形同勾栏,是听曲的好去处。 当然了,姑娘们也都是真的,卖艺不卖身。 音柳阁在明面上看起来,同样是李家的產业。 按照萧寧的要求,这里自然也有著一间,专门供萧寧会见眾人时,所特意准备的密室。 此时。 密室內。 李百万那肥嘟嘟的脸,都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看见萧寧,他整个人眼睛都红了。 可以看得出,这一天一夜对他的折磨,到底是有多大啊。 “小王爷!” 李百万开口,就差带出哭腔了,像极了受欺负了的儿子找到了爹。 让萧寧意外的是。 这次前来的,不仅仅是李百万。 那王夫子,此次竟然也跟著前来了。 看得出。 王夫子这人吧,不说归不说,对这事同样也是焦急的很。 “小王爷啊,我总算是找到您了啊。你知道么?出大事了啊。” 李百万焦急的说著。 萧寧见此,微微摆手,打趣道: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 那么一瞬间。 李百万和王夫子的目光里,似乎闪烁出了某种,想要干掉某人的衝动…… “让我猜猜。” 萧寧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是不是,那宏兴楼真的找到了夜面郎君!” “你们此番前来,是为了找我,让铁拳把那匾牌摘下来?” “是啊!小王爷!这些,你都知道?” 见萧寧这一副一切瞭然於心的样子,李百万瞪大了眼睛。 “那还等什么小王爷,距离戌时,就这么点的时间了。” “咱们现在让那铁拳飞回去,可能还来得及。” “不然,真等宏兴楼找上了门,那可不得了啊!” 李百万眼神中闪烁著不安的光芒,额头上冒出的细汗,以及那紧握的拳头,都表达出他內心的极度焦急。 然而。 对此,萧寧只是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 “无妨,我们等得,就是他们去摘匾。” “啊?这是为何啊?” 李百万懵了。 “我们等著他们去摘匾,当面跟著那宏兴楼的人对峙,那不是等著顏面扫地么?” 此时此刻。 李百万就算有一万张嘴,怕是都难以说清他心中的焦急和疑虑。 一旁的王夫子,神色也差不多。 只不过,他更在意自己大尧第一圣师的风度。 所以。 只急在心里,嗯,还有手里。 因为。 萧寧看见,王夫子的戒尺握紧了。 看样子。 萧寧这个该死的谜语人再在这里不和盘托出,他就要出手替天行道,处死谜语人了…… “啪~~~” 王夫子的戒尺拍在了桌子上。 “啊?夫子,你这是?” “没事,我用戒尺挠挠痒。” 王夫子皮笑肉不笑。 “其实,是这样。” 萧寧不再藏著掖著,附在了二人耳边,解释道。 几息的时间后。 “什么?竟然是这样?” “不是吧?你!你小子,竟然有这一手准备?” 二人听著萧寧的话,脸上的表情。 从一开始的懵逼,逐渐变得震惊,再到后来的惊讶。 以至於最后,二人激动地连连叫好。 “是的。所以,这件事,我才让铁拳拦著你们。才故意不见天泉。” 萧寧这话落下的一瞬间。 神出鬼没的铁拳,猛然出现在了二人头顶,看上去是在说: 不是老子昨天不近人情,是谜语人昨天就这么安排的。 你们要怪,就怪他好嘍,这锅我不背。 刷完一波脸后,铁拳再次消失不见。 萧寧走到暗窗边,看上天上街,宏兴楼的方向。 “我不敢提前告诉你,就是因为,只有真实的,才是最可信的。” “你们极度焦急下,张慌失措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是你们演不出来的。” “因此。让你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展现出最慌乱的样子,就是为了今夜。” “为的,就是他们宏兴楼的人,亲自找上门!” 萧寧淡淡的说著。 此时。 夜色已至。 天上,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墨彩。 戌时,降至! 宏兴楼。 不断有伙计来回跑动著,给那孙长鄂匯报著消息。 “很好,李百万最后也没有把消息传出去,真是天助我也!” “走,去醉梦轩。” 接到最后一条消息后。 孙长鄂大手一挥,以孙长鄂为首的宏兴楼眾人,包括那刚刚叛变过去的魏三等人,一齐朝著那醉梦轩浩浩荡荡而去。 再后面跟著的,还有一眾看热闹的酒客。 以及柳若湘、曲一楼等,今日宏兴楼到场的贵客! 音柳阁內。 听著远处,若有若无的声討声,萧寧淡淡一笑: “好了,戌时將至,你们赶紧回去吧。” “已经憋了一天的气了,接下来,就到了你们表演了。” 吩咐完毕。 萧寧看著窗外,高悬的明月。 嗯。 明天,又將是一个好天气啊! 第65章 夜面郎君&萧寧 醉梦轩內。 “什么时辰了?” 长孙川这会的心情,很是焦急。 她坐立难安的看向一旁的李天泉,问道。 心中期待著最后的一丝希望。 希望李百万可以在戌时前回来,將那块有可能直接將醉梦轩拖入万劫不復境地的匾牌摘下来。 “马上戌时。” 李天泉答。 戌时! 就要到了。 “你父亲不是说去见萧寧了么?怎么还没有回来?” 听到时间就要到了。 看著那醉梦轩顶层之上,依旧还掛在原地的匾牌。 长孙川的心,如今就跟在架在火上煎烤一般。 一旁的郭芷,就站在宏兴楼的门旁,望眼欲穿的盯著李百万离开的方向,都快成望夫石了。 她怕是从来没有想过,第一个让自己等待的如此之苦的男人,竟然会是李百万这个不修边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宏兴楼的人,如今已经到了醉梦轩的门外。 只等那戌时一到,他们怕是就会上来发难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戌时之前,將那惹人非议的牌匾摘下来! 低头! 只可惜。 李百万终究是没有出现。 醉梦轩外。 孙长鄂不断的四处张望著,迫不及待的渴望著,那戌时的到来。 其身后的魏三等,从醉梦轩叛逃出去的下人们,一脸玩味的打量著醉梦轩內,那些未曾离开的伙计、掌柜。 满脸嘲弄。 曲一楼、秦向隅等三人,已经在醉梦轩对面的一处空地,支上了小方桌,准备著看这一场闹剧最后的大戏。 作为今日的主角。 那夜面郎君同样站在人群之中。 漆黑如夜的面具下,他的眼神微眯,大拇指和食指不断地搓捻著。 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他是宏兴楼等一眾人来此叫囂的最大底气! 写出了《將进酒》的夜面郎君就在我们这,你们又怎么找来夜面郎君? 有这一点,足以让醉梦轩彻底下不来台。 和曲一楼等人挨著的,是那柳若湘。 此女看上去嫵媚之际,这会正在拿著一把柳琴,跟曲一楼有说有笑探討著些什么。 她的一顰一笑都摄人心魂,带著一种说不出的嫵媚。 此外,还有洛陵双媚的灵师师,同样找了一处好地方。 只不过,和柳若湘相比,她少了点妖嬈在身上,多了几丝端庄,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 可她眼神內又灵气十足,显得古灵精怪,宛如十几岁的少女。 这会,她给自己温了一壶酒,正在那咂吧著小嘴品酒,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所谓楼轩诗会的爭锋,儼然已经从原本的双酒楼各唱各的大戏,变成了聚在一起的大混战了。 不少酒客见状,乾脆和那灵师师一样,席地而坐,点酒小酌。 最眾多酒客中间。 孔难今日同样选择了一个比较亲民的方式,混在了酒客之中。 跟两个弟子喝著酒,一脸愜意。 一时之间。 整个天上街水泄不通。 醉梦轩人潮如漠中沙。 没有人注意到。 “蹬蹬蹬~~~天乾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更夫,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之中,登场了。 更夫的工作,要打五更。 始於戌时。 戌时,是一更天! 当更夫的锣敲响时,戌时,已然来临! “不好了,那宏兴楼的人,朝著咱们醉梦轩来了!” 待到那打更人的吆喝声渐行渐远。 醉梦轩的伙计焦急的跑进了醉梦轩,匯报导。 长孙川和郭芷闻言,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完了。 一切! 完全了! 都怪那铁拳,如此的榆木脑袋。 如果早早地將那牌匾摘下来,哪还有这等事? 二人无声的嘆了口气。 这一瞬间。 醉梦轩內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沉重! “这是干什么呢?” 就在二人已经彻底不抱希望,已经开始默默地等待这个,最差劲的结果时。 一个很是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李百万! 李百万! 终於回来了。 只见。 醉梦轩內。 那个走起路来,满身肥肉都跟著打颤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的从醉梦轩內走出。 他的身后,李天泉紧隨其后。 之后就是李家的一些人,以及醉梦轩的伙计了。 大喝一声之后。 李百万笔直的朝著宏兴楼眾人,直直走去。 “小王爷要的东西,在九层。你们过去,给小王爷准备好。” 路经长孙川等人时。 李百万小声说了一句,继而出了醉梦轩。 这一刻。 不知为何。 看著那昂首挺胸的李百万,长孙川和郭芷,竟然有了一种,死到临头的不是醉梦轩,反而是宏兴楼的错觉…… 可是。 凭什么啊? 那宣称夜面郎君今夜要来此的匾还在醉梦轩掛著! 而夜面郎君,还在宏兴楼那边。 无论怎么看。 醉梦轩都永远是理亏的一方啊? 那李百万的自信,从何而来啊? 带著疑惑。 二人直上九楼,根据李百万的吩咐,找到了所谓萧寧所需要的东西。 看见这物件,二人又是一惊。 因为,李百万所说的萧寧要的东西不是別的! 正是从一开始,萧寧就命令李百万仿製的,那夜面郎君的面具和衣冠。 这? 什么意思? 萧寧这是,还打算夜面郎君? 都死到临头了,他还打算假扮夜面郎君,跟人硬碰硬? 开什么玩笑啊? 就算是孤注一掷,也不是这样吧。 如果说,对方真的是个冒牌货,兴许这样做还能震慑住对方。 可…… 对方写出的那首惊为天人的《將进酒》,已经是將自己的身份,坐的实实的了。 说白了,就算是假的,现在也是真的了。 因为。 那首《將进酒》,无价! 萧寧! 他就算假扮夜面郎君去与之对峙,除了自取其辱外,又能怎么样呢? 二人满心的不解。 思索间。 就见她们已经期待了一天一夜的身影,终於是出现在了九层! 萧寧! 看见二人,萧寧笑著对二人摆了摆手,接著接过了那身衣冠和面具。 看见萧寧的一瞬间。 不知为何,二人只觉得,今日今时,萧寧身上的气质,和以往又有些不太一样了。 因为,这是萧寧给她们的第三种印象了! 想当初! 初识萧寧,亦或是印象里的萧寧,永远是一副紈絝的样子。 蛮横无理,胸无大志。 直到,后来他们见识到了真正的萧寧。 那个胸有城府,看似玩世不恭,实则胸怀天下的翩翩男儿。 可今日。 萧寧的身上,又多了一丝儒雅之气。 淡笑化融千处雪,明眸停驻万星光! 还別说。 就某个剎那,似乎还真有几分高谈阔论,挥斥方遒的才子之感。 二人呆住了。 直到萧寧將那面具和衣冠拿走,二人才回过了神来,继而大喊道: “萧寧,你疯了么?现在还要去假扮夜面郎君?” “对方可是真的啊,你一个假的,去跟人家真的硬碰硬?” “就算孤注一掷,这样也不太合適啊。” 二人如今的脑子,都已经彻底变成了浆糊。 只能是將自己脑海之中的第一想法,通通说了出来。 对此。 萧寧只是笑了笑,这一刻,他的瞳孔里,闪烁著如同星辰的光芒,道: “一切都还尚无定论,你们怎么就知道,他是真的,我是假的呢?” 语落。 一身白衣的萧寧,只留给了二人一个背影,逐渐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里。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这一刻。 盯著那萧寧的背影,二人的心中,猛然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 她们总觉得,今日的萧寧,真的有点和往常,和所有时候的萧寧,都不太一样! 第66章 摘匾!匾的背面…… “轰隆~~~~~” 就在长孙川和郭芷愣神的片刻。 醉梦轩外,一声巨响传来。 二人连连走向窗边,朝著那窗外的声源处望去。 只见。 不知何时。 那醉梦轩之上,她们曾几何时最想摘下来的匾,终究是摘了下来。 是那李百万指挥的。 李天泉和店里的伙计,一块动的手。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么? 看著那掉落的牌匾。 在二人眼中,这分明是醉梦轩那洛陵第一楼的桂冠啊! 要知道。 就在刚刚,李百万信誓旦旦的走出去时,她们心中还泛起了那么一丝,兴许李百万可以力挽狂澜的波澜。 事实证明,自己想多了。 这匾,终究是摘掉了。 而且。 还是在这等,最不能摘的时候,摘掉的。 但凡早一点,也不至於如此啊? 当这匾牌落地的一剎那。 人人百態,面面无常。 宏兴楼眾人的眼中,是无尽的得意。 一时之间。 孙长鄂的张狂,魏三等人的得意,酒客们的指责、咒骂,曲一楼等人的戏謔等等。 铺天盖地般涌来…… “现在摘有什么用?你们醉梦轩,现在服软又有什么用?” “戌时了,你们夜面郎君人呢?” 作为宏兴楼的话事人,孙长鄂才不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对著李百万大喝道。 岂料。 本该一脸鬱闷的李百万,如今儼然已经走到了失败路尽头的他。 在这一刻,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精光。 他猛然转过头,带著一抹一切瞭然於胸的笑容,看向孙长鄂,淡淡开口道: “嗯?孙家主,敢问,是何人说,我们要服软了?” “嗯?你不会是被气傻了吧!不服软,你们摘这匾干什么?现在这么多人看著呢,你李家家主,不会还想赖帐吧。” 听闻,孙长鄂冷笑著。 脸上不见一丝慌乱。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是稳操胜券了。 这醉梦轩,无论如何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可谁曾想。 对此。 李百万只是挥了挥,自己那戴满了玉扳指的手,道: “不好意思,我將这匾摘下来,只是想要向全洛陵的酒客们,证明一个事实!” “那个事实就是!你们宏兴楼从前天开始,大肆宣扬的夜面郎君,是假的。” 此话一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酒客们满脸懵逼,他们实在想不到,在这等时刻,李百万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夜面郎君是假的?开什么玩笑? 孙长鄂同样,有点被说的彻底摸不著了头脑。 他转头看了看那夜面郎君,这什么情况? 夜面郎君可是写出来《將进酒》这等名篇啊! 假的? 这李百万就算是造谣,这谣言也太过离谱了点吧。 长孙川和郭芷,更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啊? 这李百万在说什么啊? 那写了《將进酒》的人,明明就是夜面郎君啊? 这又怎么会有假啊? 就昨天,他们可是亲眼见过那夜面郎君的风采的。 这一刻。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被李百万这句话彻底说懵了。 热闹了一天一夜的天上街,终於是沉寂了这么几息的时间。 唯有那孔难,以及顏伦、子松等几人,一副早有所了解的样子。 尤其是那子松,一口乾了一杯温酒,后笑嘻嘻道: “看吧,好戏终於要开始了。” 现场,一片寂静。 子松的声音,完全掀不起一丝波澜。 直到。 那孙长鄂回过了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道: “呵呵,素闻李家家主,是个有大智慧,大魄力之人。” “我原本以为,能够將李家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家族,从一无所有带到如今这个,大尧第五的位置,李百万定然也是个值得敬佩之人。” “却不曾想,原来你李百万,就是个只会搅浑水的无赖。” “你说我宏兴楼的夜面郎君是假的。的確,夜面郎君未曾暴露过真实身份,这件事情,我们可以各执一词。” “可这《將进酒》总不能也是假的吧?试问,李家主,诸位才子们。” “这普天之下,除了夜面郎君,还有谁能写出这等才高百斗的诗篇么?” “曲一楼可是公认的才子榜探,敢问曲探,你能做得出这等诗篇么?” 孙长鄂振振有词。 甚至將曲一楼拉了出来佐证。 “在下不能!” 曲一楼听后,倒是很谦卑的承认了。 做完这些,那孙长鄂再次看向李百万。 “不知道,对此,李家主有何话讲?” “呵呵,孙家主不要著急么?我李百万只是说,你那夜面郎君是假的。” “可从来不曾说,这《將进酒》不是出自夜面郎君之手啊。” 李百万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道。 嗯?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李百万这话一出,再次把所有人都整懵了。 所有人都默默无声的,等待著李百万的下文。 一言不发! 最终,还是那李百万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寧静! “把那牌匾翻过来!” 李百万大喝一声。 李天泉等人闻言,立刻动作了起来。 將那牌匾,狠狠地翻了个面。 这一刻。 那块巨匾的背面,彻底面向了所有人。 只见。 那巨匾的背面,有著一片如游龙般的墨跡! 从右向左开始,依次是: 《將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髮! 朝如青丝,暮成雪! 第67章 反转!半首诗! 当这牌匾的反面,露出的一瞬间。 站在最前排的酒客们,率先瞪大了眼睛。 一个还在倒酒的酒客,酒杯倒得都溢出去了,依旧没有丝毫察觉。 更有甚者。 在看了几眼之后,继而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 孙长鄂距离这牌匾的距离同样很近。 一开始,他还一副稳操胜券,毫不在意的样子。 可当他看清楚这牌匾之上的字眼之后,整个人也同样愣了神,良久才满目疑惑,甚至带著几分惊慌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伴隨著孙长鄂的表情变化。 围在外围,那些未曾见到牌匾后面字跡的眾人,纷纷纳闷了。 “什么情况啊?那匾后面到底怎么了?” “是啊?那孙家家主刚刚不还神气的很啊?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 醉梦轩的九层之上。 长孙川和郭芷,盯著那孙长鄂神情的变化,同样满心茫然。 “这?郭姐姐,怎么回事啊?那李百万到底做了什么?这孙长鄂怎么,突然就蔫了?” 长孙川面露好奇的问道。 闻言。 郭芷同样纳闷的摆了摆手。 长孙川问她,她又问谁啊? 另外一边。 曲一楼等人,这会也停下了跟那柳若湘的打趣,饶有兴致的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 难不成,今天这事都这样了,还能有啥反转? 这醉梦轩,还能在最后掀起什么大波澜? 灵师师倒是依旧是那副吃瓜样,一边吃著生米,一边看著这边。 醉梦轩门前。 面对孙长鄂的惊愕,李百万大手一挥,展露出了一副天下地上,唯吾独尊的气势。 继而大喊道: “来人!念!传!” 醉梦轩的伙计们,打量著此时,那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將宏兴楼的锐气彻底打消下去的李百万,不由得眼前一亮。 內心之中,不知为何猛然生起了那么一个想法。 虽然李百万这廝,长得就是个酒桶。 那他今天,好帅嘞。 李百万这会的心情,有一说一应该是场上最激动的了。 吃了一天一夜的瘪,为了这个扬眉吐气的时刻。 就这个挥手的动作,他可是回忆著印象里小王爷的样子,模仿了几十遍了。 只可惜,依旧不得精髓。 哎,论装逼,还得是小王爷啊。 做完这一切。 他骚包的挑了挑眉,眉眼之间就那么五个字: “怎么样?帅么?” 传! 念! 这是大尧诗会中,经常会出现的一个环节。 毕竟说。 诗都是写在那宣纸之上,再好一点的,无非也就是题诗在诗匾和诗柱上。 这种情况下,一般也就那些距离相近的人能看见。 如若想让其他人欣赏,就需要传诗客来工作了。 闻言。 那李天泉当即模仿著老爹的样子,雄邹邹气昂昂的走到了匾牌前,清了清口,念道: “將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髮,朝如青丝暮成雪!” 此话说完。 已经有酒客,开始按照传统的样子,跟隨李天泉的声音,向后传去。 “传!將进酒!君不见……” 一时之间。 这將进酒那最炸裂的开篇,就此,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间。 已经近乎传完了半条天上街。 那传诗声不绝如缕,哪怕过了半刻,依旧在有人在口口相传,不断扩散…… 现场。 听了这诗。 再配著壶中热酒,一眾酒客们只觉得全身飘飘然。 “好诗!好诗啊!”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復回。这气魄,不愧是夜面郎君啊!” “將进酒?这不是那夜面郎君的诗么?可是,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听过这一段?” 眾酒客们纷纷回味著这诗。 一个个腹有诗书的才子们,不断拍手称讚。 直到。 一个酒客,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將进酒。 这诗,早就一天前就已经在宏兴楼传出来过了啊。 可是? 为什么? 没有见过这两句呢? 李百万只觉得,问出了这个问题的酒客,真是过分的可爱啊。 自己就等著这话呢。 闻言,他当即接话道: “想必,大家也和这位仁兄一样,有这么一个疑问。” “这將进酒,诸位明明已经在宏兴楼听过了。为什么,未曾见过这句?” “那么,就让我来告诉大家!原因很简单,仅仅是因为,正如我刚刚所言。” “诸位费了大把酒钱,在宏兴楼一睹风采的那夜面郎君,是假的!” “至於这首將进酒,此乃我醉梦轩跟夜面郎君求来的诗,原本是打算在今日诗会上,再揭下匾牌,请诸位共赏。” “可谁曾想?这诗竟然被宏兴楼发现,所以才剽窃了过去,继而自称是夜面郎君,欺骗诸位。” “只可惜,他只抄到了半首!” “由此可见,那夜面郎君,就是个沽名钓誉,只会剽窃的小人!” 李百万还是懂的浑水摸鱼,乱扣帽子的。 原本。 那假夜面郎君,跟宏兴楼根本就没有关係。 说白了,孙长鄂同样是受害者。 他之所以如此篤定,这廝就是夜面郎君,完全就是因为那半首將进酒。 可现在。 李百万这么一个帽子一扣。 此事就成了宏兴楼主导,假扮夜面郎君,欺瞒酒客了。 孙长鄂闻言,整个人都被气的脖子通红。 他是真想解释点什么。 不过,他心中很是清楚。 如今这种局面,无论自己如何解释,怕是都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李百万这招,高啊。 在孙长鄂的身后,一眾酒客们,闻言后义愤填膺。 毕竟。 前来参加诗会的,大部分都是酒蒙子+读书人这种人设。 人家虽然喝酒,但毕竟也是读书人。 在大尧,读书人最看不上的就是抄袭啊。 那里毕竟是学风朴素的大尧,不是现在这等,读书人的事不算抄…… 一时之间。 酒客们的纷纷开始了对孙长鄂等人,一番亲切的问候。 那唾沫星子,都快要把人给淹死了…… “我就说,当时这將进酒虽然是好诗,但为何开篇如此怪异,原来是这样。” “宏兴楼贼喊捉贼,他们真该死啊!” 孙长鄂实在是顶不住这等,疯狂的酒客们的围攻,当即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夜面郎君。 妈的。 现在这时候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把这廝拎出来,帮自己的宏兴楼洗一下了。 可谁曾想。 他回头再一看。 背后哪还有什么夜面郎君的身影? 与此同时。 醉梦轩的九层。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闪电般飞身而入。 以至於那郭芷和长孙川,当即被嚇了一跳。 “谁?” 二人惊愕的回过神,看向那身影。 只见。 正是那夜面郎君。 这会。 他正一边摘著自己脸上的面具,一边念叨著: “得亏我中妙手小郎君啊,这次,大帅那傢伙又欠我二帅一个人情。啊?谁?” 洋洋自得间,听到郭芷等人的声音,他同样被嚇了一跳。 但转过身来,一看是两个美女,就见他將身上的白衣一遮。 下一秒。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一身青衣的男子。 甚至,手里还装模作样的拿了一根筷子。 声音也没有了刚刚的流里流气,显得异常庄重,如那洪钟: “两位姐姐好,在下,剑痴齐太白……想学剑,就来找我。咱们,后会有期……” “若是有缘,修的那同床渡,也未尝不可呦。” 说完。 就见他再次一跃,消失在了二人的眼前。 ??? 二女盯著眼前的身影,满脸的黑人问號。 沃特? 刚刚那,好像是那假夜面郎君吧。 什么情况? 什么大帅二帅啊? 而且,看在他醉梦轩来去自如,轻车熟路的样子。 难不成,是自己人? 难不成?从一开始! 那宏兴楼的夜面郎君,就是萧寧派过去的? 猛然之间。 二人的脑海之中,出现在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第68章 面具之下,究竟何等人也? 长孙川的大尧第一商才之名,那可不是轻易得来的。 儘管一开始,面对这件事情,她在束手无策时慌了神。 可在如今的这等,几乎事情的所有轮廓都已经显现了出来,就差復盘的阶段。 如果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这大尧第一商才可真就有些名不副实了。 这里是大尧,並不是如今社会这等,高端的商战,往往採用最朴素的方式。 就是啥给人ceo头上泼屎人身攻击,转一下人家地方店面的吸金蟾蜍破坏风水,划对方共享单车车座,捏爆对手货架上的方便麵这么简单。 不得不说。 萧寧的这一波操作,长孙川从头开始復盘之后,依旧觉得惊艷。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所谓奸细的事情了。 如今一看,哪有什么奸细? 就是萧寧自己啊。 他先找人,將一切消息透露给宏兴楼。 继而,又找人假扮夜面郎君,用这半首將进酒,將宏兴楼的所有人搞上头。 直到最后,將一切演变成了如此局面。 这也就是为什么,萧寧昨天不露面,不让自己一行人摘匾的原因了。 如果摘了匾,自己一行人当初没有表现出如此慌乱的样子! 宏兴楼的人又怎么会上当?又怎么会找上门来,將自己架到这等退无可退的火上来烤呢? 如今,唯一让那长孙川疑惑地,也就是这首將进酒了。 要知道。 这首诗,那妥妥的是夜面郎君的手笔啊。 萧寧又是哪求来的呢? 总不能又是所谓的,半夜敲人家窗户,多求了“几”遍吧。 思索间。 只听下面,那酒客们的抱怨声越来越响,要不是因为他们手中没有大白菜。 那孙长鄂等一眾人,怕是已经被白菜活埋了…… 见到这一幕。 长孙川的心里,猛然再次浮现出了一丝不安。 试问,如今现场的局面,酒客们的怒火,在一开始宏兴楼的造势,加上那李百万的拱火下,已经彻底来到了最高峰。 无法控制了。 这等情况下,如今看起来,自己醉梦轩已经大获全胜。 但不要忘了,这匾上写的是什么,醉梦轩要请来夜面郎君的。 宏兴楼和醉梦轩,从一开始攻击对方的手段就是说对方欺瞒酒客,欺骗读书人。 最终,醉梦轩取胜。 可这时候,如果孙长鄂拿著这牌匾上的事,拉醉梦轩下水。 今天,醉梦轩没有找来夜面郎君,不也是欺瞒酒客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萧寧假扮,孙长鄂一定孤注一掷,拿真假说事。 醉梦轩又能怎么办呢? 无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这等情况下,与其被揭穿,不如直接声称,夜面郎君因为宏兴楼假扮自己,不屑於参与这所谓楼轩诗会,已经离开了比较好吧。 长孙川的脑子,再次乱了起来。 醉梦轩外。 酒客们对於孙长鄂的声討,已经来至顶峰。 孙长鄂找不到那夜面郎君,只能是出声辩解: “诸位听我一言,並非我宏兴楼有意欺瞒各位,实在是我宏兴楼也上当了啊。” 只可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听外围,一句贱兮兮的声音传来: “孙家主,这事情不对,我先跑了。假扮夜面郎君的银子,不要忘了找人给我送去。” “……” 孙长鄂闻言,彻底傻眼了。 妈的。 这盆子屎再往自己头上一扣,彻底把自己宏兴楼的罪名坐实了啊…… 此时此刻。 身为孙家家主,如果孙长鄂再想不明白,自己中计了。 那他就真不配当这孙家家主了。 怪不得。 这醉梦轩一直不摘匾。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在等著自己送上门。 堆好火,然后將自己煮到锅里,退无可退! 最过分的是。 为了让酒客们对醉梦轩的印象,达到最恶劣的程度。 自己这两天,一直在让人造谣醉梦轩店大欺客,將欺瞒酒客这件事,说的恶劣至极。 就差说这是跟刨人祖坟同等令人不齿的事了。 一眾酒蒙子们,被自己宏兴楼一番拱火,这对於这欺瞒酒客的事情,已经可以说是零容忍度。 可谁曾想。 在自己將水烧开之后。 被煮了的,竟然是自己。 而这柴,还是自己添的! 真就是铁锅燉自己! 与酒客们的声討一起进行的,还有那传诗! 此时。 这首將进酒的全貌,终於是隨著李天泉的一句句传诗,彻底显露了出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復回……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復来! …… 將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饌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復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 一句句震撼人心的诗句,不断传出。 最终,再次接到了酒客们最为熟悉的版本。 接的恰到好处,接的天衣无缝! 眾人纷纷沉浸在这首诗內,无法自拔。 酒客们也终於是,忘记了声討那孙长鄂以及宏兴楼。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读书人! 如今。 这就是他们,最极致的享受。 就连那秦向隅、曲一楼等人,都纷纷站了起来,品味著这首诗! 夜面郎君,不愧是夜面郎君啊。 真不知道,这夜面郎君的面具下,究竟是何许人也啊。 第69章 登场!真夜面郎君! 醉梦轩前。 位於诗匾前充当传诗客的李天泉,已经將整首诗传完。 他摆著一个搔首弄姿的姿势,跟他老爹一个样,得意至极。 目前,这首诗依旧在以醉梦轩为中心,不断地向著整个洛陵城扩散。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直至和以往的所有时候一般,传遍整个大尧,乃至整个神川大陆。 为夜面郎君的故事,再次添上那浓厚的一笔。 现场。 一片寂静。 刚刚对於那宏兴楼以及孙长鄂的声討声,已然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的愣神与沉浸。 將进酒! 不得不说,这首诗,像极了一坛老酒。 越听,越令人觉得意犹未尽。 不少文人酒客们,在心中反覆的斟酌、品味著这首词。 或面露享受,或面露惊愁。 不过,无论是何等表情,他们心中都有著一个共同的想法: 惊艷! 当初,这首诗的后半首初听之际,儘管也令人觉得惊嘆,眼前一亮。 但由於没有前半首的烘托、对仗和引申,还未曾达到这等高度。 如今,这全诗的面目全部展露,才彻底让所有人都开始反应了过来。 这首诗! 太绝了! 不愧是夜面郎君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开始思索。 这夜面郎君,究竟是何许人也啊。 才能写出这等格律! 那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究竟是何等仙人手笔啊。 醉梦轩三楼。 王夫子坐在临窗的位置,点了一壶平日里捨不得银子喝的热酒,一边平静的欣赏著这场大戏。 一边品味著夜面郎君的诗词,喃喃道: “好诗,好诗啊。这等级別的佳作,除了夜面郎君,怕是再无他人可做的出来了吧。” “只是,萧寧这小子跟夜面郎君,究竟是什么关係啊?” “怎么就能一直求来这夜面郎君的格律呢?” “也真不知道,这夜面郎君究竟是何人调教出来的好徒儿啊!有个这徒儿,当师傅的都跟著沾光!” 王夫子自言自问间,又是一杯百年桃酿一饮而尽。 “夫子。” 待到其饮尽,身后那长孙川和郭芷,不知何时已经前来。 二人刚刚还在那醉梦轩的九层。 在见证了事情的全部经过,通过那孙长鄂的表情,判定了这楼轩诗会最后的成败后。 二人因为不得听见,那传诗的內容。 於是来到了三层。 方才,二人还在疑惑,这匾牌的后面,究竟是一首什么诗,竟然能掀起这等轩然大波。 如今。 在来到三层,又听三层的酒客,说了一遍方才的传诗后。 二人只觉得惊艷。 “夜面郎君,不愧是我大尧的第一才子,天机山才子榜的状元啊。” 郭芷感嘆了一句。 “只是,也不知道,他那面具底下的庐山真面目,究竟为何啊?” “真的很难想像,能够写出此等大气魄格律的,究竟是何许人也啊。” “还记得当初在香山书院,元无忌在格律方面的造诣,同样是惊才绝艷。” “我们年少时,还曾经艷羡的不行。可现在与这夜面郎君一比,真是毫无可比性啊。” 毕竟。 郭芷和长孙川都曾受教於香山书院。 王夫子又是二人的老师。 三人在一块,难免会拿出一些书院的人和事,进行一番比较。 “也不知道,萧寧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夜面郎君的格律啊。” “看起来,这萧寧跟那夜面郎君的关係,好像不一般呢。” 长孙川回顾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感嘆道。 “哎,如若能够结识夜面郎君这等风云人物,定然是一件极其荣幸的事吧。” “我要是认识这夜面郎君,我肯定在咱们书院横著走。” “那可是夜面郎君啊,整个大尧乃至神川大陆文人眼中的桂冠!” “如若真如我猜测的那般,萧寧跟那夜面郎君关係匪浅,真想请他引荐一下呢。” “跟夜面郎君结识,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 长孙川幻想著,越想越兴奋。 “是啊,有这么一首格律,註定名垂千古了。如若你能跟他结识,让他赠诗一首,说不定也能名入史册。” “名入史册啊,这是多少文人,求而不得的。” 王夫子听完,竟然破天荒的参与了一次年轻人的话题。 说完之后,他也跟那长孙川一样,幻想了一下。 只不过,守著两个徒儿,他只能是在心念叨罢了。 “真不知道,这夜面郎君的师尊是何人啊!我若是他的师尊,那该多好啊。” “夜面郎君的师傅,我这个身份要是摆出来,还不整个神川大陆的文人见了我,都得点头哈腰的。” “到时候,被萧寧这孽徒毁掉的名声,直接全部找补回来了。” 长孙川和王夫子,一同看著窗外,眼神迷离。 看起来,这幻想已经到了高潮时刻,直入云霄了。 然而。 郭芷的冷水盆子,虽迟但到,从不缺席。 “让萧寧引见夜面郎君?你怕不是想多了。” “萧寧这傢伙,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想让咱们知道的,咱们能知道。这傢伙想保密的,咱们怕是拿把刀架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说。” “显然,关於夜面郎君这件事,就是他想保密的事情。” 一句话,二人直接被拉回了现实。 紧接著。 就听到那醉梦轩门前,一阵骚动。 是那孙长鄂!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首將进酒中时,他终於是回过了神来! 如今。 对於他来说,宏兴楼已经是信誉扫地,再无半点迴旋的余地。 四大家族交到自己手中的任务,算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可是。 在这之前,自己必须再做点什么。 就在刚刚,孙长鄂想到了! 只见他猛然走到了那牌匾前,拍了拍那巨匾后,厉声开口: “李家主,我想,从刚刚开始,无论是你我,还是诸位,好像就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抬手指了指那匾牌。 “李家主,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们宏兴楼欺瞒酒客,好,我认。 ” “君子以信誉为先,人若无信,尚且不足交,更何况这酒楼?” “因此,我宏兴楼走到这一步,我认栽。是我宏兴楼有错在先,辜负了诸位的信任。” “从明日起,我宏兴楼就此关门,这是我宏兴楼该得的报应。” 孙长鄂先是的一番苦肉计,用了一招道歉大法。 继而。 就见其话锋一转: “可是,今天这等局面,整个天上街万人空巷,如此之多的酒客上当受欺瞒,可不是单单只是我宏兴楼自己的责任啊!” “醉梦轩可是早早地,比我们宏兴楼更早,就散出了要请来那夜面郎君的消息。” “可是呢?现如今,敢问李家主,那夜面郎君在哪里呢?” 孙长鄂故意露出了一副激將的模样。 这是一个阳谋! 因为四大家族曾经也想过要请那夜面郎君。 可最终,也没有得到夜面郎君的消息。 直到,那假夜面郎君送上门来,被自己的人找到。 因此。 可以確定的一点是,四大家族都找不来的人。 那三年都未曾出现的人,醉梦轩也肯定找不到的。 这等情况下! 自己今天把这件事情提出来,就给了李百万两个选择。 第一个,找不来夜面郎君,也不找人假扮,乖乖挨打。 这等情况下,他们就只能迎接一个后果。 那就是和宏兴楼一起,背上这欺瞒酒客的骂名。 兴许。 这不足以致醉梦轩於死地。 可只要有了今日的契机,有了这个先例,让醉梦轩背上这个骂名。 以后,这就是一个隨时可能掀翻醉梦轩的突破口! 当然了。 李百万还可以做出第二个选择。 那就是找人假扮夜面郎君。 可是。 只要是假的,就定然有破绽。 到时候,在场的这么多酒客。 只需要自己稍加引导,假的就定然要暴露。 假的,终究是假的啊。 就算装的再像,怕是也难以写出將进酒这等级別的格律! 更何况,还有夜面郎君的游龙笔。 孙长鄂的心中,是极其篤定,醉梦轩定然没找来真的夜面郎君的。 不然,他们不需要大费周章的搞这等阴谋,只需要等到今日,让那夜面郎君一出场。 此次楼轩诗会,宏兴楼就必然处於下风了。 可是,他们没有这么做。 很有可能是因为。 那醉梦轩只求来了一首格律,却没有找到真人。 孙长鄂脑海之中快速的分析著。 只是。 他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相对於他所想的那等,不需要大费周章的搞阴谋。 今日这次的阴谋,可是直接將其宏兴楼踩死了。 而如若不这么大费周章的来一波,宏兴楼最多也就掉一层皮。 从一开始! 醉梦轩要的就只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宏兴楼,死! 宏兴楼,在这洛陵城內,再无生机! 自古以来,吃瓜群眾的愚人都不少。 果然。 被这孙长鄂一引导,加上人群中一些那宏兴楼的人跟著起鬨。 不少喝上头的酒客,还就这么被调动了起来。 “这么说也对啊!” “可不是么?虽然这醉梦轩找来了这首诗,但夜面郎君没有来,这是事实啊!” “对,这样的话,不也一样算欺瞒酒客么?” “他们和宏兴楼,无非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很快。 在孙长鄂的一番攛掇下。 醉梦轩门前很快再次骚乱了起来。 醉梦轩之上。 长孙川看著下面的动静,目光之中隱隱的露出了一丝担忧: “不好,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啊!” “怎么?” 王夫子闻言,问道。 “是这样的夫子,我刚刚跟郭姐姐提过了。今日之事,其实还有最后一个风险。” “那就是,就怕那孙长鄂,最后打算鱼死网破,拉著咱们醉梦轩下水。” “现在看来,他是真打算这么做了。” “这下可麻烦了,儘管说,今日过后,宏兴楼依旧很难再与我醉梦轩抗衡。” “可这欺瞒酒客的罪名,也就此永远掛在了醉梦轩的头上。” 一边说著,她一边打量著下方,那一眾酒客,以及李百万、孙长鄂的动向。 “萧寧不是还打算假扮那夜面郎君么?” 闻言。 郭芷想到了刚刚,在自己二人手中拿过了夜面郎君面具和衣冠的萧寧,问道。 “不好,我们要赶紧去找到萧寧,阻止萧寧才行!” “这件事情,我们不假扮夜面郎君还好。一旦假扮了,那孙长鄂必定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逼著萧寧自证清白。” “想要自证夜面郎君的身份,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是那夜面郎君的落款字跡,堪称游龙墨,天下无人可模仿。” “萧寧自然是写不来的。至於第二个办法,再写出一首此等级別的格律,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如今,就算我们冒著背上欺瞒酒客罪名的风险,也断然不能再一次欺瞒酒客。” “不然,这罪名只会更大,雪上加霜!” 郭芷听后,顿时也跟著著急了起来。 “那,有没有可能,萧寧一开始就准备了两首格律?” “两首格律?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吧,不过在不能確定之前,我们必须阻止萧寧。” “这就是那孙长鄂的阳谋,一旦我们假扮夜面郎君,局面只会比现在更糟。” 说完。 两女迅速的动作了起来。 只可惜。 二人才刚刚起身。 就听那醉梦轩门前的李百万,再次挺直了腰板,呵呵一笑,道: “孙家主,不要这么著急么?” 是谁说,我们醉梦轩没有找来那夜面郎君的? 此话一出。 现场瞬间跟著骚乱了起来! 李百万这话什么意思? 谁说我们没有找来夜面郎君的? 那岂不是说,他们找来了真正的夜面郎君? 那他人在哪呢? 一时之间,整个醉梦轩门前的酒客们,纷纷跟著瞪大了眼睛,开始四处张望了起来。 就连那灵师师、柳若湘等人。 这下都跟著再一次,提起了兴致。 不时地开始在这人群之中寻找。 才子佳人,一直都是文人士子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才子写格律赠佳人,这更是所有魁们,最想要看见的事情。 而夜面郎君的诗词,都不需要想就知道。 这必然是那魁们,最最期待的东西。 顿时。 所有人都被那李百万的话吊足了胃口。 就见那李百万转过身,朝著那醉梦轩的一层一指。 “你们看,那是谁?” 伴隨著李百万的动作,所有人都朝著其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里,正是醉梦轩的中央诗柱! 在那诗柱前。 一个一袭白衣的高挑男子,正淡然佇立。 面戴面具,灵动的眸子,正注视著那诗柱上的诗词。 气质出尘,如那天宫之上,刚刚临尘的仙人一般! 第70章 千古第一駢文!夜面郎君竟然是萧寧?!(第一卷完) 在大尧国,一向有著酒楼题诗的传统。 文人才子们酒高兴来,挥笔落墨,曾成就过不少佳话。 醉梦轩的中央诗柱,则是醉梦轩內,文人才子们题诗的地方。 只是,跟其他酒楼不同的是。 这根诗柱,不仅仅用来题诗。 同时,这是整座醉梦轩的承重柱樑,堪称一艘战船的龙骨。 因此。 这根诗柱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整个醉梦轩,最为壮丽的建筑之一。 此时。 诗柱前。 那道一袭白衣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伴隨著李百万的声音,所有人都纷纷望了过来,震惊、疑惑等,眼神各异。 三层。 长孙川与郭芷二人见状,顿时一愣。 糟了! 她们还是晚了一步。 看著眼下,那站在醉梦轩的最中央,已经成为了所有酒客眼中焦点的身影。 二人对视一眼,脸上是无尽的无奈。 哎。 没有办法了啊。 本想提醒阻止一下萧寧的,可现在看,是完全没戏了。 如今,她们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祈祷这萧寧能矇混过关吧。 二人细细的打量了一眼,那中央诗柱前的身影。 不得不说。 虽然她们很是肯定,眼前的人影就是萧寧。 但今日的萧寧,身上的气质的確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同。 如若不是因为她们知道,眼下此人就是萧寧。 他身上的那身白衣,还是自己二人刚刚给他的。 她们甚至很有可能,会被眼前的萧寧给糊弄过去。 至少。 这会萧寧身上的气质,那是妥妥的將那等文人才子的风范给拿捏住了。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能撑到哪一步啊。 那孙长鄂,可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 酒客中。 秦向隅、曲一楼等几人,同样纷纷朝著那所谓“夜面郎君”的方向看了过来。 目露思索之色。 灵师师则是满目的好奇,依旧是吃著糕点,嘴巴里都塞得满满的,显得丝毫不在意眼下的事情。 看起来,她对眼下这事的关注,大抵最多也就是觉得好玩。 倒是孔难这边。 子松和顏伦二人,自然是知晓今天这件事情的走向的。 早在昨晚,他们在无意间发现了这醉梦轩匾牌后的將进酒全诗后,就已然料到了今日要发生的事情。 如今,他们二人眼中纷纷是一副看热闹的眼神。 但对萧寧的態度,倒是有了很大的改观。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萧寧竟然还能有这么一手操作。 將那看起来醉梦轩必死的局面,硬生生给盘活了。 只是。 当下,看到眼下这一幕时。 那顏伦无奈的摆了摆手,道: “师傅,咱们还要看下去么?接下来的事情,怕是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今晚这首將进酒,应该就是本次诗会最精彩的地方了。” “那昌南小王爷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不管怎么说,他这次也无法把真的夜面郎君找来。再怎么假扮,假的依旧是假的。” “这次,咱们想见那夜面郎君的庐山真面目,怕是又要失望了。” “这首將进酒,应该就是最大的收穫了吧。” 顏伦解释了一句。 他和子松已经盯了醉梦轩很久了。 有关於醉梦轩的计划,他们已然瞭然於心。 其中。 自然也包括那有关於萧寧要假扮夜面郎君的部分。 然而。 对此。 孔难却摇了摇头,依旧是以往那般模样,道: “既然来了,看完又何妨呢?” 说完。 他不再多言,就那样盯著那醉梦轩,静静的看著。 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眼下的情况,对於孙长鄂来说,自然是他最想要看到的局面了。 找人假扮夜面郎君! 很好。 真是天助我也啊,这醉梦轩竟然选择了这等,最能让自己借题发挥,给他们泼脏水的处理方式! 那可就不要怪自己了! 孙长鄂想著,当即就想再站出来! 却不曾想! 一声惊呼,猛然传来! 只见! 是那夜面郎君。 只见他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拿到了一支毛笔! 著墨。 写! “金陵故郡,洛城新府。星分……” 开篇四句! 直接点题,將这醉梦轩的位置等,纷纷一笔带过。 直到这时,在场的酒客们才猛然想到: 好像,那李百万曾经说过,他们此次找来夜面郎君,是要给这醉梦轩写一篇序文的! 这? 眾人惊愕间。 只见那夜面郎君泉思如涌,完全没有顿笔的意思,一句写完又接一句。 “物华天宝,龙光射斗牛之墟,人杰地灵……” 又是一句写完。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上一次,李百万是找自己的亲儿子来当传诗客的。 可这一次。 不少离得近的酒客们。 在这几句话写完后,一个个早就按捺不住。 纷纷自发的充当起了传诗客! “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一眾传诗客面色潮红,一句一句不间断的念诵著。 就算这样,他们甚至觉得,有点跟不上夜面郎君的速度! 这就是夜面郎君的实力么? 即兴写诗,都不需要思考的? 偏偏这每一句出来,又都是如此的令人惊嘆! 伴隨著一句句的传诗,所有人都再次沉浸到了这等,被这千古难得的格律震撼到无言以表的状態里。 不少还在喝酒的酒客们,皆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曲一楼、秦向隅等人,这下更是乾脆站了起来。 就连灵师师那吃货,这下都不吃了。 “传!落霞与孤鶩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落霞与孤鶩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终於。 这句点睛之笔传来! “好!” “好!” 一眾酒客们兴从中来,纷纷叫好。 至於那孙长鄂,他这下是彻底闭嘴了。 这,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萧寧静静的站在诗柱前,一笔一划快速的书写著。 某一刻,他突然找到了以前背语文课文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滕王阁序跟醉梦轩简直就是绝配了。 这洛陵城的地理位置,跟此诗很是相配,自己需要修改的地方並不多。 就算需要修改,自己如今的诗词造诣,也很轻鬆的就能將其一带而过!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儘是他乡之客!” “老当益壮,寧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醉青云之志!” 伴隨著这诗词的前推,开始由写景,化作了言志。 这一刻,兴许萧寧不是王勃。 可是。 在场的酒客文人志士们,不知道有多少是这等心思啊? 不由得! 眾人纷纷跟著共情了。 甚至。 不少人都已经对酒而歌,热泪盈眶。 终於。 在萧寧落笔的那一剎那! 一切。 戛然而止。 不少人茫然的回过了神来,继而是无尽的呼喊声: “夜面郎君!夜面郎君!” “夜面郎君!” 萧寧没有说话。 而是看了看这诗柱。 这这首诗的最上方,还有著一处空位。 这是他专门留好的。 今日! 这首诗一出。 只要夜面郎君名声还在。 醉梦轩就註定了,再无敌手! 从今日之后,醉梦轩將永远是,洛陵第一楼! 萧寧不假思索,再次著墨,飞身! 凌空! 题字! 醉梦轩序! 醉梦轩! 看著这三个字,醉梦轩的伙计,包括那李百万,都不由得心神一阵。 今夜。 这首诗註定要传遍大江南北,甚至,要传遍整个神川大陆。 作为这首诗的名字! 醉梦轩三字,也註定声名远扬! 在写完这三字之后。 萧寧手中的毛笔再次一甩! 三点墨跡,挥毫化做一字! 夜! 夜面郎君的专属落款! 游龙墨! 游龙墨其实不是一种字体,而是夜面郎君每次写完诗之后的防偽凭证! 其实,就是甩出墨跡,最终却能成为一个字形如龙的夜字! 看见这一幕,那孙长鄂眼神之中最后的一抹光亮,也彻底逝去了。 游龙墨。 这廝,真的是夜面郎君! 醉梦轩,竟然真把夜面郎君找来了? 这夜面郎君不是假扮的! 看到这一幕,孙长鄂不由得又想到了昨日。 自己在看了那夜面郎君的诗作后,竟然忘了验证一下他那游龙墨。 醉梦轩三层。 此时此刻。 那王夫子、长孙川、郭芷等三人,早就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彻底呆愣在了原地。 三人面面相覷,眼神之中是无尽的惊愕和迷茫。 游龙墨! 这一切,究竟说明了什么? 这一刻。 他们不敢相信。 可是,事实就摆在这里! 直到。 当一切戛然而止,满楼儘是那高昂的呼声时。 三人才猛然回过了神来。 “我?我是夜面郎君的朋友?甚至,还是同窗?” “啊?夜面郎君是我徒弟?我的好徒儿啊,赶紧为为师,即兴赋诗一首啊!” 那刚刚还在幻想的长孙川和王夫子,这下真是彻底坐不住了。 这梦想实现的太快,有点顶不住啊。 王夫子也顾不得自己什么,大尧第一圣师的风度了。 妈的! 都能名垂万古了,还要什么风度,要什么自行车? 我要名留青史啊! 想到这,王夫子突然觉得,眼前这座醉梦轩不是那么顺眼了。 妈的! 一座破楼,竟然抢了自己名垂万古的机会? 萧寧这次写的,如果是王夫子序…… 想到这,王夫子猛然全身一颤,我草,爽了…… 不敢想,不敢想! 这该死的醉梦轩,老夫的一生之敌。 至於长孙川。 一眨眼。 眼前早就不见了这廝的身影。 再一看,她正在跟那三楼陌生的酒客聊天呢。 “咳咳!看见了么?那夜面郎君,在下的挚友,还有过同窗之谊呢。” “……” 王夫子见状,顿时挺直了腰板,负手而立,做一副高人之状。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怎么说也是夜面郎君的师傅啊。 这范必须稳稳拿捏才行! 郭芷看著这两人的模样,无奈嘆了口气: “切,这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啊。” 吐槽了二人两句,接著,她就坐到了一旁,在二人看不到的角度,念叨了起来: “夜面郎君,我可是她长姐,一起长大的呢……就那长孙川都说,他对我这个姐姐好呢!” 郭芷心里美滋滋的。 …… 李百万和李天泉,这会只顾得欢呼了。 那宏兴楼不是神气么? 这次,再神气啊? 直到过了许久,那夜面郎君的身影都已然不见了。 他们才猛然回过了神! 嗯? 等等! 游龙墨? 不对! 不对! 李百万肥胖的脸,猛然颤抖了起来。 直到此时,他才恍然惊醒! 怪不得,別人都未曾求来过夜面郎君的诗词。 可是,小王爷却总是能求来。 弄了半天! 这! 原来是我求我自己? 茅舍顿开了有没有? 小王爷,就是夜面郎君! 顏伦子松这下,已经彻底闭嘴了。 从那萧寧开始写醉梦轩序时,他们就开始觉得不对劲。 最终见到了那游龙墨时,二人的眼睛都直了。 “热闹看完了,你们还不走?” 倒是那孔难,似乎一副早就有数的样子,站直了身子。 “这下,算是见到了这夜面郎君的真面目。既然箐儿那傢伙,想要辅助小王爷。” “我们暂时,倒是不需要插手了。这夜面郎君和儒门,已经开始交织在一起了不是么!” 二人听闻,连连跟上。 我去! 不是吧! 这萧寧,藏得也太深了吧。 今夜的洛陵,註定狂欢。 今夜的醉梦轩,註定尽夜欢腾! 孙长鄂等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悻悻的溜走了。 而那宏兴楼的红灯笼,不知何时已经被摘了下去。 就连那刻有宏兴楼三字的门匾,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自古以来的千古骗局: “吉房出租……” 魏三等人原本想著,好马不吃回头草。 就算醉梦轩最终笑到了最后,可能来宏兴楼拿更好的待遇也不错啊。 只可惜。 他们才跟著回来,就发现宏兴楼关门大吉了? 对於宏兴楼来说,不能打倒醉梦轩,开著就再无意义……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是再次折返回了醉梦轩。 这会。 醉梦轩正忙碌的很。 不少之前跟他们一个等级的伙计们,都领了赏钱,升了职位…… 他们是多想加入其中,多想上前,去问问那掌柜的,能不能回来? 但是。 魏三知道,李百万的性子! 一次不忠,终生不用。 他没有厚著脸皮回去,只能是带著无尽的悔恨,看著那醉梦轩的狂欢。 也有些聪明点的伙计,厚著脸皮也不打招呼,上去就跟著忙碌。 结果。 还没进醉梦轩,就被哄了出来…… 楼轩诗会落下了帷幕。 王夫子等人,现在心中可是有著千言万语,想要对那萧寧说。 只可惜…… 当他们再去寻萧寧时,哪里还见得著他的身影? 最终,他们是在官道上, 找到了萧寧的踪跡。 只见。 萧寧已经坐上了由穆府护送的车轿! 动身! 去琼州! 卫清挽所在的,琼州! 第71章 琼州!我回来了! 第二卷《琼州盗影》 旭日初升。 今日的太阳还算温暖,大尧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马车之上。 这会的萧寧,正坐在那,闭目养神。 他的身旁不远处,是孟子衿。 嗯。 毕竟说,孟子衿现在是名义上昌南王府的人。 加上萧寧这荒淫紈絝的臭名。 如果这齣趟远门,没有带上刚刚迎娶进门的美人,倒是会引人怀疑了。 “小王爷,那醉梦轩的事情,不要再多想了。宏兴楼背后毕竟是四大家族,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有关於醉梦轩的事情,孟子衿看起来应该是早就提了。 只不过,夜晚嘛。 她要跟萧寧在一个马车內过夜,气氛有些尷尬。 加上夜深人静,不赶路的时候,说这些话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听去。 周围又都是穆府的人。 於是,她一直等到了今早再次赶路时,才小声的安慰了萧寧一句。 至於为什么,她会安慰萧寧。 原因很简单。 因为最后两天,孟子衿基本上都没有跟著萧寧。 她对於这醉梦轩的事情最后的了解,还停留在宏兴楼占得大势,醉梦轩即將一败涂地的阶段。 在她看来,这件事情怕是没有任何迴旋的余地了。 加上,自今早以来。 萧寧的表情一直很是严肃。 她还以为萧寧还在为了这件事情而烦心。 岂料。 在萧寧听后,只是摊了摊手,道: “没事,一切都解决了。” “嗯,没事就好。” 孟子衿闻言,点了点头。 半晌后。 她才后知后觉,猛然意识到了某些华点。 嗯? 等等! 萧寧说什么? 解决了? “陛下!陛下说什么?解决了?” 孟子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她还不敢太大声说话,只能是那样捂著嘴巴,声音很小。 但那震惊的表情,震耳欲聋! “陛下的意思是,醉梦轩最终,在楼轩诗会中,贏了?” “嗯。” 萧寧点了点头。 只留下了孟子衿一人,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脑海之中,那各种各样的猜测,已经接踵而来。 从今早开始,萧寧的表情就一直很郑重。 原因呢,则是因为,他在等一个老友。 准確点说,是一个很不靠谱的老友。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副心烦意乱,忧心忡忡的表情了。 实在是这廝行事太过於跳脱…… 太容易出事。 就在孟子衿一番惊愕过后,又打算开口问些什么时。 就见马车的后门处。 一道身影,猛然飞入。 孟子衿见状,当即就要惊呼出声。 却被那身影一把捂住了嘴。 不得不说,还得是这傢伙啊。 在占姑娘便宜这件事上,他就没有失败过。 “我说,你这出现的方式,能不能不要这么奇怪。” “这里可都是穆起章的府兵,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萧寧看了那身影一眼,无奈道。 “哎呦,哥哥这么埋怨我,倒是弟弟的不是嘍。” “不过,那穆起章又没有紧跟著,我注意著呢。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那身影白了一眼。 孟子衿见二人认识,终於是平静了下来。 再一看眼前这人,这傢伙,嗯? 这不是穆府派来的,一路上一直跟隨保护小王爷的那个侍卫么? 纳闷间,她透过马车的窗户,向外望去。 发现那侍卫明明还在。 那? 这是? 易容术? “姑娘,你在找那侍卫么?不用找了,他还在原地。” 这傢伙似乎很懂女人的心思。 “不用好奇,姑娘只需要说你喜欢谁,我这里千张脸,总有你洞房时喜欢的那一款。” “我想想,现在你们女人,应该都喜欢?嗯,对!您好,在下儒门弟子,顏伦。” 说话间。 就听那人声音猛地一变,整个人都跟著正经了起来。 还別说,真有几分那儒门弟子的气质。 “行了,別在那闹了。” 萧寧不爽的踹了对方一脚。 就见那傢伙当即不满的撇了撇嘴: “怎么?你个不懂风情的傢伙,自己跟著个大美人在一块什么都不做,就不允许別人干点什么吗?” “江湖上称我为千面禽兽,但我至少还知道干点什么。你这种,只能算是禽兽不如了。” 那傢伙说著。 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面具。 “呶,小心点用哈,琼州月下回。” “真不明白,那洛陵城明明有个这方面的高手,你还偏偏让我冒这风险,图什么啊?” 那人不爽的抱怨道。 “嗯?洛陵城有这方面的高手?” 萧寧一边接过那面具,打量著,一边问道。 这个消息,他还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看那孟少商,跟那禁军大统领关係要好的很。” “我还以为,你得知道这事呢。” “什么意思?孟少商也精通易容之术?” “嗯,会点吧。虽然不如我这等美男子的技术出神入化,但也还过得去。” 这话一出。 萧寧只觉得,自己脑海之中,似乎有某些东西被勾了起来。 要知道。 这傢伙那可是挑剔的很啊。 他既然说孟少商的易容术过得去,那就绝对是个好手了。 易容术。 这可是江湖上最难学的一门绝学。 想不到,那孟少商竟然会。 看来,如果可能的话,拉拢一下这廝,倒还真的很有必要。 只是…… 那千面禽兽见萧寧这个样子,目光再次放到了孟子衿身上。 “行了,咱们有机会再见吧。小娘子,想我的话,別忘了让这不懂风情的傢伙通知我哦。” “我可比他强多了,各方面都是哦,你懂得。” 说完。 就见这人纵身一跃,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之中。 见那人离去。 萧寧默默地抚摸著这张面具。 嗯。 琼州,我回来了。 这大尧的盗帅,琼州月下回,也要重现江湖了! 那些琼州的故人,好久不见啊。 挽儿。 也不知道,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可曾,一切安好? 第72章 卫清挽得了瘟疫?! 琼州界。 “小姐,前面就是琼州地界了。跟松河相比,这里还真是暖和多了。” 马车內。 丫鬟小莲探出了脑袋,在对著前方凝望了一会后,开心的钻回了马车里。 官道之上。 暖风洋溢,阳光透过树顶的叶子,洒向大地。 卫清挽坐在马车內。 看著小莲这一副大惊小怪,对什么都很是好奇的样子。 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从一开始的穿衣,再到穿布衣,再到如今的穿纱衣。 她们这一路上,光景隨步伐而变。 一切,给人一种日新月异之感。 原本。 她们早该在十几天前,就到达此地的。 只不过。 因为卫清挽的心情並不太好,一路上都是边走边逛。 所以行程上慢了不少,基本上就是一路游玩著过来的。 马车摇曳,时不时还发出几声轰隆轰隆的声响。 不过。 卫清挽已经习惯了。 只能说。 这大尧国的官道,实在是该修了。 “嗯?” 就在卫清挽都已经习惯了顛簸之际。 在看见那刻有琼州界的石碑后。 突然开始不再晃动、平稳的有些不像话的马车,令卫清挽不由得一呆。 她不由得探出头,朝外望了一眼。 只见。 以往印象中的那等,满是泥沙碎石,一下雨就满是泥泞的官道。 在进入了琼州界后,竟然立刻大变了模样。 不仅仅宽敞了不少,地面也平坦的不像样子。 “方叔,这怎么回事?这里的路怎么如此平坦?” 不由得,她问向了车夫。 方叔是王府的老车夫了,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见识也挺广的。 “小姐,你还別说,老夫这么多年,也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平坦的路。” “按理说,我印象里琼州都是帝国边陲之州了,有没有修官道都得另说。” “谁知道,这里的路修的,甚至比洛陵还要好。” 卫清挽听后点了点头。 “是啊,我之前也来过这琼州。在我印象里,琼州这地方,明明偏僻的很,百姓的生活也很艰难。他们哪来的银子,修这么好的路啊?” 几人惊讶间。 又是一番前行。 终於。 在下午时分。 他们来到了琼州城前! 只见。 那琼州城巍峨入云,城墙看起来,甚至比帝都的还要高大不少。 守军们看起来勇武有力,瞳孔炯炯有神。 见此。 卫清挽不由得再次一愣。 距离上次来琼州,已经十年了。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要说物是人非,十年真的够人们经歷太多。 但要说百姓生活的变化,这十年可真的,很多时候什么都变不了。 甚至日子还会越来越苦。 可这琼州城不知为何。 就是这样,硬生生的变了个模样。 和十年前一比,似乎都完全不再是同一座城了。 “冰蝶,这是怎么回事?这琼州城的变化,为什么这么大?” 好在。 负责出去打探消息的另外一个丫鬟已经回来。 卫清挽身边一共两个丫鬟,从小隨卫清挽一起长大。 小莲性子跳脱,古灵精怪,很会逗人开心。 同时也很会照顾人,是个小开心果。 这次来琼州,一路上卫清挽为数不多笑的几次,都是被她哄得。 冰蝶则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不如小莲机灵,更没有小莲討人喜欢。 但冰蝶最大的好处是,她足够可靠。 而且有著一身好武艺。 平日里打探消息,做一些危险的事,都是她来。 就在三天前。 冰蝶就已经提前来到了这琼州城內。 按照卫清挽的吩咐,提前来这边看看,一些房產、田地的具体位置。 就在刚刚半个时辰前。 冰蝶才回来。 “回稟小姐,有关於这件事,冰蝶特意打听过。” “有关於这琼州城的变化,所有人都提到了一个名字。” “谁?” 卫清挽听闻,微微抬起了头,脸上有些许好奇。 “琼州城的知州,贺泰铭。” “贺泰铭?” 卫清挽听了这个名字后点了点头。 嗯。 这个人,她有印象。 十年前的那场硬仗,就是自己差点死在战场上的那次。 贺泰铭曾经对自己伸出过援手,帮了自己一把。 只不过。 他那时候不过是一个县丞罢了。 谁能想到,短短十年。 他一个没有什么人脉,升迁本无望的官员。 当初,自己在回到京城后,还想著儘可能帮他邀一下功的。 只可惜。 当时自己昏迷了。 当自己醒来时,一切都变了模样。 昌南王府受尽猜忌,自己也再也没有机会,帮当初对自己仗义援手的那些人说句话了。 如今,听到这人竟然升迁了,真好。 “所以说,这琼州城的这些变化,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贺泰铭?” “是的小姐,至少,琼州城內的很多州策,都是他提出来的。” “不过,后来,冰蝶又打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 “对,有人说,其实贺泰铭只是一个站在台前的代言人罢了,真正让琼州改变的,是另外一个人。” “谁?” “大尧盗帅,琼州月下回!” 大尧盗帅? 这个名字,卫清挽曾经听说过。 大尧的江湖一直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不少人还喜欢聚在一起,排出一些排名。 而大尧盗帅,则是一眾大盗、小贼们聚在一起,选出的盗贼首领。 据说。 这琼州月下回最先是在琼州崭露头角的。 他每次偷盗前,都会给人府上送上书信。 在偷盗完成后。 人们还经常会在月色下,看见他的身影。 琼州月下回,由此得名。 琼州月下回是个侠盗。 他偷的,永远都是达官显贵、亦或是乡绅地主们。 而他偷的东西,最终都会用於帮扶穷苦的百姓。 在百姓中,威望极高。 “这琼州月下回,我听说过。不过,他跟贺泰铭有什么关係?” “小姐,是这样的。有人说,曾经有人见过贺泰铭和琼州月下回会面。而且,贺泰铭是听琼州月下回的吩咐的。” “只不过,这消息的来源不,加上说法眾说纷紜,所以冰蝶还要继续確认一下。” “好。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琼州月下回,我们倒是可以拉拢一下。” “相公那边,在京城危机四伏。如果真如传言所说,这琼州月下回有著如此能力,若能让他帮著相公,相公在京城应该也能舒坦些。” 卫清挽淡淡的说著。 就觉得,自己的头猛然一热,下一秒已经毫无徵兆的晕倒了下去。 半日后。 那即將抵达琼州界的萧寧。 已然收到了铁拳的消息! 卫清挽初到琼州就病倒了! 很有可能,是因为瘟疫! 瘟疫。 在这个时代,那可是隨时都能要人命的! 看来,这一次,自己是必须走一趟了。 別人,他信不过! 第73章 无人可医?卫清挽的绝命时刻! 卫府。 毕竟说,已经跟昌南王和离,儘管带著以往昌南王府的全部家丁,府邸依旧不能再叫昌南王府了。 更何况。 昌南王自从七年前,在萧洛死后,就被收回了封地。 如今。 所谓的昌南王府,真的早就名存实亡了。 这名字还在不在的,其实用处也不大了。 这就是为什么,穆起章等人找傀儡的第一个目標,就选中了萧寧了。 因为其他五个王爷都有自己的封地。 有封地就意味著有兵马。 有兵马就意味著不好控制,有可能会对京城构成威胁。 而一无所有,只有一座王府和数百府兵的萧寧,则安全的多。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事实上,诸子百家中,诸多不看好昌南王在未来六王爭霸中胜算的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昌南王失去了领地! 不得不说的是,萧寧在琼州置办的这一处府邸,还是很舒適的。 面积比之前的王府还要大,各方面的设计也很是精致。 一眾家丁搬过来后,本应该再细细的打理一番。 只是,这会整个卫府內乱作一团。 眾人可没有心思打理这些东西。 原因无他。 卫清挽! 病倒了。 这会。 小莲的脸上还带著泪痕,一副刚哭过的样子。 “周管家,这可怎么办啊?” 她一边摸著卫清挽那滚烫的额头,一边焦急的问道。 这会,她是真的担心急了。 老管家周敘合,也是王府的老人了。 平日里行事老练,见小丫头这么慌里慌张的,便安慰道: “小莲,无需担心。冰蝶、长盛他们都已经去寻郎中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小姐自幼习武,体质比一般人要强很多,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周敘合正劝说著。 就听门外,长盛的声音已经传来。 “爹。” “长盛,怎么样了?” 见到周长盛回来,周管家不由得鬆了口气,小莲也连连跟著凑了过来。 “长盛哥,怎么样了?” 却不曾想。 “爹,我已经跑遍了东城的医馆,他们听了小姐的状况后,都不愿意来啊。” “嗯?都不愿意来,这是什么道理?” 周敘合皱了皱眉。 “那医馆的郎中,听了小姐的病症之后,说这是瘟疫,没救的。” “瘟疫?” 瘟疫二字,在这个年代,那可不是什么小病小灾。 闻言。 那周敘合一向稳重平静的脸上,这次也多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小莲更是一个没忍住,眼泪都差点跟著涌了出来。 “可是?这如果是瘟疫,我们怎么会无事?” 按理说。 瘟疫都是那等有传播性、大面积病发的怪症啊。 “关於这一点,我也问了。那郎中说,这等瘟病,在琼州附近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了。” “只不过,因为这个瘟病很奇怪,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会得。所以,才没有造成大面积的流行。”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这个瘟病,因为我们的身体机理各不相同,因此,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可能会感染。” “而小姐,恰巧就是那很少的一部分人里面的一个?” 周敘合大致的思索了一下: “既然如此,只是我们家小姐得了,那些郎中们又不一定一定会被传染,他们为什么不敢来呢?” “这就是如今,我们面临的难题。” 周长盛无奈道: “那郎中之后又告知我说,这瘟病虽然说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会感染。” “但是,一旦这感染了瘟病的病人,病症的时间久了。其体內的瘟病就会进行瘟变,从而变得可以传播其他大部分人了。” “换句话说,这个瘟病一开始可能只会传染很少的一部分人。但一旦一人染病,且染病的时间久了。” “那瘟病在其体內完成了瘟变,就开始变成了普通瘟疫那般了,开始大面积感染了。” “所以,那些郎中都担心,这瘟病在小姐体內產生了瘟变,开始传染了,所以才不敢来。” 周管家一开始还有些慌乱。 但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慌神了片刻后,很快就平復好了心情,在好好地考虑了一番后,再次道: “既然如此,那郎中有没有说,瘟变的最快时辰?最慢又是多少?” “快则一日,迟则三日,必定完成瘟变。” “快则一日,迟则三日。” 周管家念叨著,算了算时间。 “那也就是说,再有一个时辰,小姐的瘟病,就有传染给大家的可能了。” “长盛,立刻去通知下人们,去打扫整理卫府的其他房舍。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来小姐的院子。” “小莲,你暂且也先別伺候了,小姐这边,我来看著。” “对了,长盛,再安排一批人,全琼州寻找郎中,重金悬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这有钱还没人来赚。” 周敘合安排完,自行一个人跑去一边,洗毛巾去了。 小莲见状,连连跟了过去,道: “周叔,小姐这边,你照看也不方便,还是小莲侍候吧。” 说著。 小莲接过了毛巾,径直进了卫清挽的闺房。 周敘合见状,苦苦一笑。 继续守在卫清挽的房外,道: “小莲,有什么事情,就喊周叔。” 大约半个时辰后。 出去寻找郎中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只可惜。 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周管家,西城那边的郎中,都不愿意来看病。他们还劝小的,將得病之人……” 那带消息回来的下人慾言又止。 “將得病之人如何?” “將得病之人,送到无人接触的荒野,就地掩埋……以免在城中,造成大面积的瘟病流行……” “而且,他们还说,这里一般遇到这种瘟病,都是这样做的。这是最合理,最妥善的方法。” “是的周管家,就连这琼州最有名的医馆也说了,这种瘟病,一旦染上,是治不好的……” “好了,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周管家摆了摆手,嘆了口气。 这时。 冰蝶也终於回来了。 她拖著一副疲惫的身躯,走起路来看上去有些落寞。 “冰蝶,怎么样了?” “和他们说的一样,我几乎跑遍了所有的医馆,就连一些乡下的都去过了。” “而且,我甚至提出了,价钱隨便他们开!” “但琼州人似乎对这种瘟病很是了解,根本不愿意来看,且很是篤定这肯定治不好。” “甚至,他们还觉得,將得病之人弃之荒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已经,习惯了……” 冰蝶嘆了口气,再无声音。 然而。 就在此时。 卫清挽的臥房內。 一个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周叔,冰蝶,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 是卫清挽! “小姐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二人顿时一喜,连连跟著凑了过去。 却听房內人当即有气无力的喝止道: “停!你们不要进来!一日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你们都不要进来了,给我准备一匹马就好。” “小莲,你也出去吧,不用陪我了。既然这病没办法医治,想来这就是命吧。” “只是,我真的好担心啊,我好担心夫君在京城,会被那些有心之人算计啊……” “如果我活著,在琼州还可以帮他打下一条退路。我要是死了,谁来帮助夫君啊!” 卫清挽不甘的说著,声音里满是虚弱。 “好了,你们都离开吧。记住,我死之后,一切家財都留给夫君。” “哎,没有我管著这些钱,他肯定又要乱钱吧。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用啊。” “冰蝶,你暂时先不要去京城打搅相公,省的他烦心,只需要找人注意著他的动向就好。” “等他危难,亦或是需要这王府的钱財时,你再去寻他。” 时至此时。 卫清挽已经开始安排后事了。 三人一听,这小姐竟然临死之前,还在给小王爷著想。 一个个不由得在心中,对那小王爷蒙上了一层恨意。 小姐是多好的人啊? 为什么,那小王爷就能做出这等事? “小姐!你不要再说了,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是的小姐,小莲本就是小姐的丫鬟,小姐死了,小莲也不活了。” 冰蝶没有说话,但她坚定地眼神,已经说明了她心中所想。 听了这话,卫清挽虚弱的笑了笑,道: “说什么傻话呢?好了,给我准备好马,你们就散去吧。” “这,是命令!怎么?我得了病,你们就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卫清挽故作严厉的说了一句,只可惜,声音里除了虚弱之外,已经听不出其他。 三人闻言,依旧一动不动。 没有人注意到。 此时。 卫府的门前。 一匹快马,两只前腿被那马上之人拉著狠狠抬起。 疾驰如电的快马,急停在门前。 继而。 在那马上之人下马后,那烈马再也不堪重负,笔直的倒在了地上。 那马,被活活累死了! 第75章 卫清挽:萧寧哥哥!你来了…… 萧寧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如此的焦急过了。 一直以来,自己对於身边发生的事情,基本都能称得上是运筹帷幄。 就算有些出现了意外,也都能保持镇定。 可是。 涉及到了卫清挽的事情。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很难镇定起来。 如今。 站在这府门前,他可真的是,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心急如焚。 都怪这次,自己一直跟著穆起章的队伍,导致自己的情报传递,相比之以往有些困难。 加上。 自己也没有想到,这种百里挑一传的瘟疫,竟然偏偏就被卫清挽得上了。 好在。 对於这病,自己还算有把握。 自从得到这个消息后,他直接脱离了穆起章的队伍。 一个人快马加鞭,跑死了好几匹马。 比那队伍,早三天就先到了琼州。 至於穆起章的队伍那边。 自己已经通知了那禽兽,让他先去顶著了。 这自然也如了那禽兽的愿。 那傢伙。 最喜欢跟美女凑合在一块了。 对於昌南王府的下人们,萧寧还是太熟悉了,以至於他刚刚,差点就说漏了嘴。 儘管说,他打算来帮卫清挽治病,但可没有打算將一切就此摊开来讲。 京城的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 那个先是暗中偷袭了蒙尚元,后又偷袭了自己的幕后势力,至今还没有调查清楚。 穆起章依旧是虎视眈眈,五王更是隨时都准备著伺机而动。 此等局面下,还是让卫清挽留在琼州更好一些。 萧寧自然也不想这么残忍的对她。 在来到卫府后,他甚至有过一丝,想要直接跟卫清挽坦诚相见的衝动。 只是。 他忍住了。 现在將一切说开,岂不是相当於之前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既然决定了,不能將事情摊开说,萧寧自然还是要儘可能的做好偽装的。 冰蝶这个丫鬟,他还是了解的。 这丫头心思縝密,眼光还很毒辣。 自己还是要小心些。 冰蝶静静的注视著眼下的这个男人。 心中已经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这个人,有点奇怪啊。 明明嘴上说著什么,为了赏金而来。 可脸上看起来,甚至比自己还要著急。 就好像…… 他认识小姐一般。 更过分的是,他刚刚分明就是想喊冰蝶的…… 他认识自己? 可是,那也不对啊。 如果认识自己,是昌南王府的故人,只是明说就好了啊? 冰蝶疑惑著。 不过,这会她也思考不了这么多了。 这人是为了治病而来。 如今,小姐的病最重要啊! 在犹豫了片刻后,冰蝶没有再多想。 当即打开了府门。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您了!敢问先生贵姓?” “月。” 萧寧答了一句,进了府门。 至於月这个姓氏,他可不是胡诌的。 事实上。 几年前来琼州时,自己一直化名为月先生来的。 “那就麻烦月先生了,月先生请……” 冰蝶一边说著,一边快步在前面带路,將萧寧引进了內院。 內院中。 这会,小莲已经被卫清挽赶了出来。 一眾下人正聚在一起,商量著办法。 以周管家为首的这群人,已经决定了,要跟小姐共存亡。 走进院落时,萧寧正巧看见这群人在那里表决心呢。 见此。 萧寧不由得心中轻鬆了些。 看来,自己当初留下来的这些人,没有选错啊。 “周管家,有郎中来了。” 进了內院。 冰蝶稟告了一句。 此话一出。 满院子的下人,纷纷朝著萧寧望了过来,跟见到了救星一般。 “郎中?太好了!太好了!” 眾人纷纷面露喜色,小莲激动的都要蹦起来了。 周管家更是上来,亲切的拉著萧寧的手,道: “月大夫是么?真是太感谢您了。这次,您若是能治好小姐,条件隨您提!” “我们小姐的病症,是……” 接著。 他便给萧寧介绍了起来,卫清挽的情况。 周管家口齿利落,短短的时间內,就將一切说清了。 在眾人的注视之下。 萧寧拿了一些银针、道具之类的用具,走向了卫清挽的房门。 “等等!月大夫是么?请留步!” 正当萧寧就要推门而入时。 房门內。 一个很是虚弱的声音,已经传出…… “月大夫,关於这瘟病的事情,小女子都了解了,我得的,是不治之症。” “而且,很有可能,我这病还有可能会感染他人。” “月大夫,钱財乃身外之物。为了赏钱,搭上自己的性命,可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所以,治病之事,我看还是算了吧。周叔,送客……” 是卫清挽。 一直以来。 卫清挽都是这样的人。 儘管她从来不愿意主动出手,帮助他人。 可只要跟她相关的事情,她总会习惯性的为別人考虑。 眾人一听,当即皱紧了眉头。 小姐实在是,太过於善良了啊。 岂料。 就在此时。 那个已经走到了门口的郎中。 竟然连脚步都没有停,好像没有听到这话一般,直接推开了房门。 就那样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临进门前,他似乎还喃喃说了一句: “真箇是傻女人啊……我来这里看病,可不是为了赏钱。” 这句话。 萧寧是喃喃自语的。 他能保证,自己的这句话,除了自己之外,无人可以听见。 只是。 他没有注意到。 在屋顶之上,那冰蝶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冰蝶是懂唇语的。 看著萧寧的口型,她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又变…… 这…… 这人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难不成,他真认识小姐不成? 冰蝶托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走进房舍。 萧寧顺手,就关上了门。 “月大夫,您確定有把握吧!” 小莲还有些担心,最后还问了一句。 萧寧挥了挥手,笑道: “无妨,交给我了。” 说著。 就朝著那卫清挽的病床走去。 这会。 卫清挽显然还有著一丝意识。 听到萧寧进来。 她一脸惋惜的抬起了头,看向了萧寧的位置。 “月大夫,小女子的好言相劝,您为什么不听呢?” “难不成?这钱財要比性命还重要?” 感嘆间,她模糊的视线,已经落在了那眼前的身影上。 嗯? 这是! 这一瞬间。 卫清挽没有说完的话,突然梗塞住了。 整个人,就那样直直的愣在了原地。 意识愈发的模糊。 额头愈发的如烈火般滚烫。 卫清挽感觉,自己好像即將要就此昏过去了。 可是。 她已经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因为。 眼前的这个身影,这个气质,是如此的熟悉! 是他! 没错! 一定是他! 是自己的夫君,萧寧! 自己的夫君来了?! 这是错觉么? 这一刻,卫清挽的眼眶內,猛然涌现出了两行热泪。 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眸子柔和,满面满足的道: “萧寧哥哥,你来了……能看见你平安无事,真好……” 第76章 这郎中有猫腻! 当卫清挽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是那样的满足、兴奋和激动。 只不过,她虚脱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再做其他的事情。 萧寧闻言,整个人如同遭到了电击一般,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这? 卫清挽? 认出自己来了? 萧寧打量著卫清挽,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得出。 这一刻,对方真的很是篤定。 这一切,並不是因为她得了瘟病,犯了热疾,思绪模糊所致。 她是真的认出来自己了。 一时之间,萧寧也有些慌了。 好在! 卫清挽的身体很是虚弱,她的这话,只有这房间內的人能听见…… 萧寧的大脑快速的转动著,思索著该如何应对这眼下的局面。 好在。 下一秒。 在说完这句话后。 卫清挽似乎再也坚持不住,就好像当年回到了那大尧皇城的大殿之上。 在大殿之上,终於看到了平安无事的萧寧一般。 就此,重重的昏倒了下去! 临死前能看见萧寧平安无事,她觉得心安了。 萧寧见此,连连上前。 点起烛火,开始烧针、行针…… 因为一日之限已到,这瘟病已经有了传染的可能。 因此。 此时这房舍內也没有什么帮手的,一切都要靠萧寧自己完成。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 萧寧那额头的热汗,已经滴落了一次又一次。 终於是。 將最后一针轻轻转动,继而拔出后。 卫清挽的嘴角,吐出了一丝黑色的污血。 做完一切。 萧寧给卫清挽摆了一个舒適的姿势,便收针出了门。 “月大夫,怎么样了?” 看见萧寧出来。 眾人当即围了上去,满脸关切的问道。 “已经没事了,大概明天清晨就能醒过来了。瘟病已经彻底清除了,现在再接触她,你们不会被感染了。”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进去照顾她了。” “啊,好!好!好!” 见萧寧如此篤定的样子,眾人纷纷激动地一番感谢。 小莲更是第一个跑进去,给卫清挽换毛巾去了。 周管家毕竟是老江湖了。 在眾人激动之余,他则是留下了萧寧的一些信息,家住何处。 又通过一番旁敲侧击,確定了一下萧寧话的真实性。 后来,又去確认了一番卫清挽的状態,看对方的气色確实好了不少。 最终觉得,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放下了心来。 “那,今日之事,就多谢月大夫了。” “言重了。没事的话,我就先回了。” 萧寧摆了摆手,准备就此打道回府了。 开什么玩笑。 那千面禽兽除了偷东西的时候,可能靠谱点之外。 办其他事,他是真担心对方会办砸。 当初听到了卫清挽出事,自己头脑一热,一切不管不顾的就来了。 如今。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萧寧不由得开始有些后怕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赶回穆起章的队伍里。 然后,隨著穆起章的队伍,一起来这琼州。 毕竟说。 在到了琼州之后,不出意外的话,穆起章还是要带著自己这个新皇,见见琼州的官员大臣们的。 就算说,自己是个傀儡。 这程序还是要走一走的。 而那禽兽,让他办这事露馅的机率实在是太大了。 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能冒险。 说完之后。 萧寧转身就要走。 就听到身后,那冰蝶的声音,冷冷的响了起来: “月大夫,稍等一下。这酬劳还没有给您算呢!” 冰蝶说话间,目光一直落在萧寧的身上。 看上去,似乎是想要在萧寧身上的每个细节处,找到什么痕跡。 如今。 对於冰蝶来说,她已经很是篤定了。 这个自称是月大夫的傢伙,一定有猫腻。 他从一开始就说,此次是为了赏钱而来。 甚至。 在明知给小姐治病,会有被传染的风险的情况下,依旧不顾危险的前去帮忙治病。 看上去,就好像这廝是个財迷,为了钱连生死都不顾了。 可是呢? 到了最后。 这么一个財迷,治完了病竟然忘了要钱? 如果真按照他之前的行事风格,他明明应该狮子大开口才对啊! 一开始打著赏钱的名义来治病,治好又不要钱,哪有这样的人? 如此看来,这廝里卫府,兴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钱而来啊? 那他为了什么呢? 难不成,就是单纯的,为了给小姐治病? 冰蝶的大脑飞快的转动著。 “啊?对!算钱,算钱!这可不能忘。” 萧寧闻言,连连又折返了回去。 万恶的冰蝶啊,怎么就这么细呢?差点就露馅了。 他转过头,看了那冰蝶一眼。 这一刻。 冰蝶同样在注视著萧寧。 两人的目光,就那样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 对视之后。 冰蝶的目光倒也不闪躲,就那样笔直的盯著萧寧,看起来似乎要將萧寧看穿一般。 看样子,这小丫头是看出来什么了。 萧寧在心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去跟周管家结完了酬劳之后,落荒而逃…… 关於这个月大夫的医术,不得不说,还是令人佩服的。 在第二天的清晨。 卫清挽就如其所说的那般,清醒了过来。 只不过,就是身体稍稍还有些虚弱罢了。 但气色上,的確要比之前好了太多太多了。 在清醒之后。 卫清挽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小莲、周管家、冰蝶等几人叫了过来。 “我问你们,昨日,那个自称是月大夫的郎中,长什么样子?” 在清醒之后。 卫清挽第一个回忆起来的,自然就是昨日,在自己昏倒前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的那个身影。 那个! 和自己的夫君气质、轮廓如此相像的身影! 要知道。 在昨天,她分明觉得,那人就是他啊。 只可惜,自己最后没有撑住,还没有看清楚对方,就昏倒了过去…… 如今既然清醒了,她自然要一探究竟! 第77章 琼州知府亲自登门? 卫府內。 “啊?那郎中长什么样子?小姐,我想一想哈。” “昂,他大概这么高,然后不胖也不瘦,不高也不矮……” 小莲歪著脑袋思索了一下,一边用手比量著,一边答。 …… 其他三人听了这描述,不由得满脸黑线…… 不胖也不瘦,不高也不矮,这是个什么回答啊…… “啊?反正就是很中规中矩的样子啦。” 小莲最终给出了一个总结。 “那,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人有什么奇怪之处么?” “没有啊,那人可好了呢。” 小莲就是个傻白甜…… “怎么了小姐?那人有什么问题么?” 还得是周管家。 闻言后,露出了一副沉思之状。 他在思索,卫清挽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嗯?问题,那倒是没有。” 卫清挽並没有將自己心中所思说出口。 毕竟,当时她处於半梦半醒之际,意识已经太过於模糊了。 儘管当时的那个情况下,自己很是篤定那就是夫君…… 可是。 自己那时候头脑都不清楚了,神志不清时的判断,自然是算不得数的。 不过,好像还有一点事,可以证明这一点! 卫清挽又猛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 “那,你们能確定,这的瘟病,就是那人治好的么?” 在卫清挽的印象里,萧寧可不会什么医术。 如果说,府內的下人们可以確定,自己的瘟病就是昨日那人治好的。 那人自然就不会是萧寧了。 卫清挽心中打算著,问道。 这一刻。 她是多么希望,可以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只可惜。 闻言之后。 小莲当即狠狠地点了点头: “是啊小姐,那人可厉害了呢。他走之前还说,您今早就能醒过来了。结果,您就真的醒了。” “说的可准了呢。” “……” 听了小莲的回答,卫清挽的眼神彻底黯淡了下来。 果然啊。 是自己想多了啊。 既然那人的医术如此的好,自然就不会是夫君了…… 想来,昨日的一切,都是自己在病入膏肓之际,產生的幻觉吧。 真可惜啊。 如果那一切是真的,该多好啊。 卫清挽心中泛起了无尽失落,很是无力的对三人摆了摆手,道: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说完,她便毫无精神的躺在了床榻之上。 原本心中的一番憧憬,彻底化作了泡影。 三人听后,见卫清挽面色不佳,也不敢再打扰,依次出门离开。 嗯?不对! 就在卫清挽满心失落之际,当初在昌南王府,萧寧学过三个月医术的事情,再次从其脑海之中浮现! 对啊。 自己记得,当时萧寧可是师从那大尧第一名医於世珍,学过三个月的医术的。 儘管说。 当时在所有人看起来,萧寧都没有学到什么东西。 说他短短三个月的学习,就能治疗自己这等,其他人都治不好的瘟病,也有点天方夜谭。 但这也並不是百分百就没有可能的啊。 一瞬间,在自我的安慰下,卫清挽的心中,又泛起了一丝希冀 只可惜。 这个时候,猛然又杀了个回马枪的冰蝶,直接將其最后的泡影戳破了。 “小姐,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不必再多想了,事情绝对不会是您想的这个样子。” 冰蝶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卫清挽床前,微微躬身,道: “我知道,您在想那个人会不会是小王爷。因为,昨晚您昏倒时的呢喃,我听到了。” “当时,您应该是觉得,那郎中很像小王爷吧。” “不过,依冰蝶看,这应该是您当时心中之思所致的幻象。” “因为,在听了您的话后,我立刻就派人前去打探了。” “你派人去打探夫君的动向了?” 卫清挽一听,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紧张地等待著后话。 “是的,冰蝶知道,小姐醒了一定会问这件事,所以派人打探了一下。” “结果,还没有等我们的人出发多久,上次前往京城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按照他的说法,小王爷如今正跟穆起章的人马在一起,昨日,他不可能在琼州!” 冰蝶直接將事情盖棺定论。 “是么?好,我知道了。那,他最近的近况怎么样呢?” 卫清挽愣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后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目前的消息来看,小王爷除了在京城做了点惹人非议的事情外,一切有穆起章力保,倒过的还不错。” “至少,没有任何性命之忧。” “那就好。” 卫清挽鬆了口气。 “至於其他的,小姐如果还想知道什么,我想,再过几日,小姐自己去看看就是了。” 冰蝶再次开口,有点吊人胃口般道。 “啊?我自己去看看?冰蝶,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清挽闻言猛地一愣,目光朝著冰蝶望了过来。 “根据昨日打探消息的下人回报,因为夷州的战事,穆起章的河西军出征了。” “穆起章打算以琼州为据点,对夷州进行討伐。而小王爷,就在这次的出征队伍里。” “根据最新的消息来看,不出三天,小王爷应该就要到琼州了。” “那时候,小姐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完全可以自己去打探一番了。” 小姐是个专一的人,对於小王爷,一直长情的很。 如今,她身体虚弱,神思鬱结。 告诉她这个消息,她应该能开心一些吧。 果然。 在听了这消息后。 卫清挽的眸子里,猛然又添上了几分星辰般明媚的光亮。 那道光亮,是希冀,是期待,更是盼望。 入夜。 琼州冬日的夜晚並不似洛陵。 若是在洛陵,人们怕是要烧炉取暖,围著火炉进食才行。 可在琼州。 卫府只需要在院里支好一张张八仙桌,一场府邸的乔迁宴就能开始了。 毕竟是来琼州的第一天。 又是乔迁,主僕聚在一起吃个饭,还是很有必要的。 大尧不同於其他国家,儘管依旧注重礼数,但男女位分、主僕尊卑上,其实並不是那么苛刻。 主子和下人一起进食,並没有明文规定的不允许。 酒宴结束后。 卫清挽在小莲和冰蝶的侍候下回房。 夜晚的烛灯下,卫清挽的脸上之上,多出了几分平日里难见的忧愁。 卫清挽是懂武学的,五感强於常人。 今日,在大家一起进餐时,儘管和下人们那一桌相距的有些距离,但他还是听到了下人们的对话。 “小莲,你们今日出去办事,相对於在松河县,要困难了不少吧……” 当初在松河县,昌南王府的名声,可谓是人尽皆知。 可惜。 在到了这琼州城后…… 卫府这名不见经传的府邸,就实在是拿不上檯面的了。 没有了王府名声的庇护,加上又是初来乍到。 下人们做起事情来,受到一些额外的刁难,就不足为奇了。 没有办法,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如果没有达官显贵的光环在,就是容易被这世道欺负,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同样也是人间烟火气的一部分。 “没事的小姐,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我们做下人的,本来就是这样啊。” 小莲笑了笑,道。 但卫清挽却是摇了摇头,自语道: “放心吧,过几日,等我身体好些,就会出去走动走动的。” “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不用再受这些委屈了。” 卫清挽摆了摆手。 有些事,儘管她不喜欢。 但作为一府之主,她不得得不做。 如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卫府在这琼州立足! 想要做到这一点,想来也就只能从一些乡绅贵族、亦或是官员身上下手了。 卫清挽计划著,渐渐进入了睡梦之中。 翌日,一早。 “小姐,小姐,府门外有人寻!” 刚刚吃完了药的卫清挽,就听到了那周管家的呼喊声。 声音急促,似乎是有什么大事一般。 “是什么人?我们初来琼州,按理说並没有什么故人啊?” 卫清挽从病榻上坐起,准备开始更衣。 对於一般的事情,周管家都会自行处理的。 他既然来通知自己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情需要自己出面。 果然。 周管家的答覆传来: “小姐,那人自称是贺泰铭,是这琼州的知府……” 琼州知府贺泰铭? 这人来卫府干什么? 卫清挽眸子里,多出了几丝疑惑。 与此同时。 卫府外。 以贺泰铭为首的不少人,正齐聚在府外。 这人手上,纷纷拿著各种琼州特產,丝绢,亦或是日常会用得到的东西。 除此之外。 在这群人的后面,还跟著一群郎中…… 第78章 卫清挽的小算盘 “听闻卫小姐初来琼州,就染上了瘟疫……我等听说后,甚是担忧,特来探望。” 进了卫府。 那贺泰铭率先发言。 其身后的眾人,则是一一將携带而来的礼物,摆满了院落。 府內的家丁们,一个个看的一脸懵逼。 他们有点搞不太懂…… 这一州的知府,那是什么级別的大人物啊。 如果说之前,自己算是昌南王府,有著封爵,对方顾及情面,最多请主家喝个酒也就是了。 那等情况下,都不需要亲自登门拜访。 这就更不要说,如今的卫府,无爵无封,就是个寻常白衣的府邸了。 这卫府,何德何能啊? 卫清挽已经穿戴好了衣物,出门相迎。 她的脑海之中,同样出现了和下人们一样的想法。 自己和那贺泰铭,除了当初在打仗时,有过接触外。 並无以外的交情啊…… 他今日大张旗鼓的来这么一出,可是为何呢? 贺泰铭是个老人精啊。 他打量了一眼眾人的模样,大抵就想到了卫清挽等人的疑惑,当即道: “卫姑娘无需惶恐,当日我琼州之战,是您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才解了我琼州之危局。” “为我琼州,打下了接下来如此之久的太平。” “一直以来,我等都想找机会,答谢您一番呢。” 贺泰铭解释道。 “而且,听闻卫姑娘昨日染了瘟病?不知现在如何了?” “此次前来,我还特意带了几个郎中……” 別人的话说的如此客气,卫清挽连连请对方正堂入座。 交谈间。 卫清挽不断地打量著这个贺泰铭。 毕竟,冰蝶当初打探的消息,这琼州如今如此之大的变化,似乎都和这贺泰铭有关係。 她要看一看,这贺泰铭究竟几斤几两。 如果对方谈吐大气,胸有沟壑,那这琼州之变与之有关的可能性就很大。 如若不是,那有关於琼州月下回的传言,可就可信度更大了。 卫清挽考虑这些,可不单纯是因为好奇心。 要知道。 如今的夫君身在京中,那是一团怎样的旋涡啊。 更何况。 夫君的其他五个潜在的敌人,那都是有封地在的。 唯有夫君一人,如今连封地都不在了。 封底,在任何时候,都是极其重要的一张底牌! 这琼州之地,位於大尧的最南部。 一面环海,一面环山,一面与番邦接壤。 可以说,这片封地,如若是诸侯割据的格局下。 这绝对是最適合夫君据险与之抗衡的绝佳地域。 琼州南边是海,与夷州隔海相望。 东面为山川,山川外同样是海域。 西面则是下燕番邦。 十年前,自己与下燕番邦一战,对方国力大减。 时至今日,怕是都难以恢復,同样对琼州造不成任何威胁。 因此。 从此地割据,只需要守住北面,即可保一方太平。 如今呢。 琼州的知府贺泰铭,自然就是琼州的话事人。 其下三司,司马掌军,司徒掌户,司空掌吏建。 自己如果可以拉拢好这几人,假以时日,如果能让他们在乱局之中,助夫君一臂之力。 那这有无封地对於夫君来说,倒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这琼州,可是比其他人的封地要强出了太多太多啊! 只不过…… 唯一可惜的。 自古以来,良禽择木而棲。 就夫君目前在大尧的名声,想要让这些人接受夫君,怕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啊。 儘管这般。 卫清挽依旧觉得,一切都要试一试嘛。 正好,这会贺泰铭亲自来府,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只是不知道,对方对於夫君,究竟会是个什么印象啊…… 第79章 萧寧的瘟病,是从哪染上的? 卫清挽和贺泰铭相谈甚欢…… 这位琼州知府,远远比卫清挽所想的要好打交道的多。 一开始,对方前来时,卫清挽还在思索对方此行的目的为何。 按理说,自己一个小小的卫府,可不是什么大树,对方这个身份地位,完全没有前来拜访的理由。 因此,无论是谁,在这等情况下,率先想到的,恐怕都是对方来自己这里,是带著某些目的来的。 至於那贺泰铭所解释的什么,因为旧情这等场面话,卫清挽才不会相信…… 可是。 这对方都坐下了一个多时辰了,讲道理,如果对方真有目的,想跟自己收点银子啥的,也早该直入正题了。 可是,对方真就只字未提。 对自己的態度,还和善的过分。 甚至,对方说话时,还很是顾及卫清挽的感受,让卫清挽都觉得,好像自己才是知府…… 唯一可惜的,大概也就是卫清挽光忙著应付对方的恭维了,一直没有机会提起萧寧的事情。 直到最后,卫清挽也没有找到机会。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这群人才纷纷离开。 来的这些人,除了那几个郎中之外,都是当初在琼州之战时,跟卫清挽有过交集的眾人。 按照他们的说法,眾人来此,都是为了报答当年的恩情的。 待到眾人纷纷离开后。 卫清挽將人送出府门,依旧如同做梦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堂堂知府,来自己这一趟,真就是为了跟自己交流一下感情? 真就半点要求没有提? 卫清挽还以为,对方多少得收点银子呢。 结果。 对方离开时,下人们给他们准备的礼物,也都被拒绝了…… 这件事情,可真是怪异极了啊。 对方来这里不为银子,那究竟是为何啊? 就这么白跑一趟? 如此一看,自己倒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卫清挽心中喃喃。 就在她疑惑间,突然,一件事情猛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自己昨日才刚刚觉得,自己卫府在琼州立足未稳,时下急需解决。 想要解决这件事,其实也就很简单,就跟琼州的一些大人物攀上关係就好了。 可谁曾想! 这事情还没有等自己走动,这琼州知府就亲自登门,自己送上来了。 如此一来,在外界来看,搬迁至此,知府亲自登门。 这卫府就別说立足了,马可真是瞬间就成了这琼州的名门了啊! 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巧呢? 细细一琢磨,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刻意安排一般? 再进一步讲,如若这事真的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那又会是谁呢? 卫清挽也不知为何,儘管她没有任何证据佐证。 但她的直觉总是在告诉她,这件事情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安排这事的,会是何许人也呢?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命令动贺泰铭这等大人物,会是谁呢? 卫清挽在脑海之中思索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始终没有答案。 “小姐,怎么了?” 周管家笑眯眯的將这群人送走,正开心著。 他是真没有想到,小姐还有这层关係! 身为管家,他更明白,如今卫府在琼州的处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卫府初来乍到,如果不能攀上点达官显贵,的確有些难以立足。 如今,此次这琼州知府亲自登门,那可真是瞬间就让这卫府在琼州城的名声打出去了啊! 这么一来,以后下人们办事,可就方便多了…… 按理说,这可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啊。 可是,小姐为什么皱著眉啊? 见小姐这个样子,周管家不由纳闷道。 冰蝶可以说,是这整个卫府里,除了卫清挽外,心思最细腻之人。 见周管家疑惑,她当即开口: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姐是觉得,这贺泰铭,有些热情过头了吧。” “最关键是的,他来这里忙了大半天,竟然一点银子都没有收。所以,小姐是在想,对方此行的目的吧。” “的確。” 卫清挽点了点头。 儘管说,她跟贺泰铭接触时,向著扯虎皮提过胞弟卫青时。 可对方的態度,不得不说,也实在是太过於恭顺了…… 要知道。 如今的自己,除了弟弟卫青时还掌管著一部分军权外,可以说已经是毫无价值可言了。 贺泰铭一个州府,亲自登门,如果说是为了表达当年的感谢,非要这样极其勉强的解释,倒也还能说得过去。 可这一番交谈下来,对方的態度,实在是太过於让卫清挽费解了。 “就算当初,我在这琼州之战中,对他们算是有恩。” “可他们同样,也帮过我不少,我们之间,其实並没有太多感恩可言……” “更何况,就算是有,当初我在琼州时,他们可从来都没有表达过感谢。” “在十年前,他们对我的態度都没有如此的热情。如今,事情都过去了十年了,他们却又因为当年的事情,感激於我……” “这事情无论如何看,怕是都会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吧。” “一开始,我还以为对方是觉得咱们卫府家大业大,是为了钱財而来的。” 卫清挽思索著。 冰蝶闻言,微微点头,道: “按理说是这样,不过小姐有没有想过,这人此次前来,有一件事是改变了的。” “那就是,他的前来,帮我们改变了目前,咱们卫府在琼州难以立足的局面。” “对方如此大张旗鼓的前来,有没有可能,他们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 冰蝶分析著。 二人不愧是主僕,这次的想法,又不谋而合想到了一起。 “你说的这个,我也想过。” 卫清挽点了点头。 “只是,这种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我对於他们的恩情,是绝对不足以让他们,做这等事情报答的。” “你说,他们为什么呢?这知府对我们的好,没有任何道理啊!” “这点,冰蝶就想不到了。” 冰蝶无奈摇头。 卫清挽则是不再多想,一个人先回了房间。 有些事,既然看不透,那乾脆就不想了吧。 反正。 如今卫清挽最想做的,是跟这贺泰铭等人儘可能的搭上线,为未来大尧时局的巨变做准备。 对方的態度过於热情的些,並不是什么坏事。 自己只需要时刻注意著,不要落进了什么陷阱就好了…… “冰蝶。” 在心中將思路理顺之后。 卫清挽將冰蝶唤了过来。 “小姐。” “今日有消息传来么?穆起章的军马,到什么地方了……” “小姐,我不是昨日才刚刚匯报过么……” “……” “好吧,总之,时刻注意著点,討伐夷州可是大事。今日起,你就多去城门处走走吧,多跑几趟,有了消息,立刻稟告我。” “……小姐,您这是关心討伐夷州的事么?” 冰蝶悻悻的抱怨了一句。 两日后。 穆起章的队伍,终於是姍姍来迟。 抵达了这琼州城下! 而冰蝶! 则是已经静静的立在这城门之上,等待著对方进城了。 今天的小姐,那可真是太焦急了。 一大早,她就把自己叫了起来,让自己在这里盯著小王爷…… 说是,希望第一时间可以知道这小王爷的近况。 冰蝶自然也明白卫清挽心中所想,於是,早早地就在这等著了。 顺著穆起章兵马的队伍,打量著这浩浩荡荡的队伍。 很快。 冰蝶就看到了那小王爷马车所在的位置。 冰蝶没有犹豫,飞身过去。 转眼之间,就又靠近了萧寧所在的马车一些。 “咳咳咳……” 就在此时,马车之上,一阵熟悉的咳嗽声传来。 是小王爷。 “你怎么又咳嗽了?我给你打开帘子,通通风吧。” 马车外。 孟子衿打开了马车上的窗帘。 这正合了那冰蝶之意。 透过马车的窗户,她朝著那萧寧看了过去。 却见对方正躺在马车之內,不断地咳嗽著。 这? 看著眼前的一幕,冰蝶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嗯? 这一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好像,小姐入城之前,也是这般! 对! 这是,那瘟病发病的前兆啊! 就目前这么看,这小王爷的状况,跟那天的小姐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 难不成? 小王爷也染上那瘟病了? 只是! 他这瘟病,又是从哪里染得呢?! 一时之间。 冰蝶只觉得,自己大脑之中,似乎忽略了某些重点…… 亦或是,有著某些线索明明都指向了一个方向,可自己偏偏还连不上…… 第80章 好久不见,琼州故人 琼州府衙。 今日。 整个琼州官府的重要人物,都穿戴了最正式的官服,齐聚一堂。 为首的,自然是琼州知府,贺泰铭。 在其后,则是琼州的三个权力最大的官职,三司。 掌管军权的司马冉九成。 掌管人口田地等的司徒王世宝。 以及掌管官吏、建筑、漕运等各项的司空,佟东方。 再在其后的,则是琼州的一眾官员。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近几年才刚刚提拔上来的。 此时。 那贺泰铭正在和那三司聚在一起,说著些什么。 “知府大人,不知道月先生托我们照顾的人,你这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听说那卫小姐初来乍到,那卫府的下人第一天在琼州走动,就受了不少刁难呢。” “这些事,还需要我们三个再出面帮忙么?” 司马冉九成轻轻瞥了一眼身后眾人,继而小声问道。 “不需要了。卫小姐那边,我已经去过了。还好这次幸运,没有出差错啊。” 提到卫清挽,那贺泰铭脸上露出了一抹心有余悸的神情。 “还好月先生发现的早,不然,卫小姐那瘟病,真不好说啊。卫小姐到了琼州,都染上瘟疫了,我们却不知道。” “这可真是,失职啊!” 他摇了摇头。 “不过,关於卫府立足的事情,这次有我这一番走动,月先生倒是应该放心了。” 二人正交谈著。 就见那佟东方,缓缓走了过来,嘆了口气道: “哎,几位大人,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啊。” “那穆相的兵马,可是很快就要到琼州了。” “夷州那边被海寇侵略,外敌如此猖狂,穆相的兵马来了不好么?” 听到对方嘆气,王世宝不解的问了句。 按理说,夷州沦陷,穆起章出兵相助,无论怎么看都是好事。 “穆相的兵马前来解决夷州困局自然是好,只是,那新皇也跟著来了啊。” 新皇! 萧寧! 一提到这个名字,四人几乎同一时间,皱紧了眉头。 就此一言不发。 新皇萧寧。 这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啊! 大家都是大尧的朝臣,有关於这大尧官场的风吹草动,大家自然都是关注的。 最近这一个多月,要说大尧官场之上,最为人议论的。 自然就是,萧寧这新上任的新皇了。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儘管这个时代的消息闭塞。 但有关於官场上的风言风语,传的可从来都不慢。 加之各位官老爷们,都有著自己的情报人员。 如今,这贺泰铭和三司,对於萧寧的事情,可谓是已经了解的透透的了。 “哎,原本以为,我琼州山高皇帝远的,可能那新皇这辈子都不会来这里。” “咱们就只管著,看京城的笑话就行了。可谁曾想,这才一个月,这小祖宗就来咱们的底牌上了。” 王世宝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最近萧寧在京城办的那些事,他们可都听说了。 如此荒淫无道、还残暴紈絝的新皇。 他们是真的,想起来要跟对方打交道就头疼啊。 “我觉得吧,有关於这新皇,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让步。” “像这新皇这类人,都是色厉內荏、欺软怕硬之辈。这次他来了我们琼州,若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们一定要拒绝!” “对他的態度,我们一定要强硬一些。不然,一旦开了头,后面可就会越来越不好收拾啊……” 想到接下来,就要正式和这位新皇打交道了,三人商议道。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咱们还是先见见这位新皇,看看其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吧。” “到时候,有关於政事,只要他不破坏月先生的计划,我们无论如何都好说。” “但如果事关月先生的计划,那就要仔细琢磨一下了。” 贺泰铭打断了三人的议论,道。 与此同时。 另一边。 萧寧躺在马车內,喃喃道: “好久不见啊,诸位故人们。也不知道让你们准备的事情,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第81章 那郎中就是小王爷?! 琼州地处偏僻,在大尧完全算得上是边陲之地。 歷来的皇帝们,出行巡视时来到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此。 和其他州府不同,琼州从来未有一座备皇帝出行居住的行宫。 衙门客栈。 这就是如今,琼州为官府的公办人员,准备的最高档次的待遇了。 儘管萧寧身为皇帝,可这里已经没有了更高的规格。 琼州城內倒是有几家不错的客栈,但城內毕竟不如衙门有司安全。 最终。 萧寧的住处,由穆起章拍板,直接定在了琼州的衙门客栈。 和三品大员同待遇。 儘管不是行宫,但这的条件,也还算是能接受。 加上穆起章等人来到城中见过了贺泰铭等人后,甚至都没有停留。 直接再次南下了,只把萧寧留在了琼州。 除了萧寧之外,此次前来的还有另外一人留在了琼州。 樊兵武。 穆起章的弟子。 想来,留下这廝,是为了防止琼州有人异动吧。 樊兵武没有住在衙门客栈。 整个偌大的客栈,只有萧寧、孟子衿,以及几个隨行侍卫、下人住。 倒也清净。 冰蝶一路跟隨来此,如一只飞燕一般。 最终轻盈的落在了那客栈的屋顶之上。 看见萧寧一人进了客栈,没有让任何人陪同。 她的眉头再次微微皱紧。 不对劲。 这个小王爷,很不对劲。 从今天入城时,冰蝶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那就是,小王爷似乎对自己染上了瘟病很是清楚。 要知道。 萧寧前来时的马车,那可是大得很,那个有著洛陵双媚之称的孟子衿,完全是可以坐进去的。 可是,对方这一路上,却偏偏骑马。 来到了这客栈也是。 萧寧已经接受了孟家的赏赐,跟孟子衿搅在了一起。 这件事情,在京城是公开的,大家都知道。 既然这样,以小王爷的性子。 根据冰蝶的固有印象,对方无论如何,都应该跟对方住在一起,夜夜笙歌才对啊。 可对方这来了客栈之后,直接跟对方分居了。 对方这么做的理由,冰蝶想不到第二个。 唯一的解释就是! 小王爷很清楚自己染上了瘟病,甚至还有可能传染。 所以,才选择了跟人暂且隔离开。 如果这么看,小王爷这当了皇帝之后,跟以往相比,好像確实变了一些。 如果是之前的小王爷,才不会在乎別人的死活呢。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这瘟病的具体情况的呢? 当初小姐染病时,自己一行人可是完全不清楚,完全没有察觉啊。 萧寧身边又没有带太医…… 冰蝶带著疑问,在衙门客栈探寻了一番后,脑海之中。 之前那等觉得连不上的线索,猛然又在脑海之中开始浮现。 嗯! 等等! 猛然之间,冰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当即飞身而去,暂且离开了客栈。 有关於打探小王爷近况的事情来日方长。 在此之前,卫府前往京城打探消息的人,今天有一批该回来了。 自己要去问他们一个问题! 一个冰蝶认为,很是重要的问题。 如果这个问题得到了答案,一直困扰自己的某些事,似乎就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冰蝶想著,快速的离开了客栈。 半个时辰后。 琼州城內。 冰蝶如愿见到了卫府打探消息的探子。 冰蝶作为卫清挽的贴身丫鬟,武功又高。 府內和探子们的情报联络,一直以来都是她负责。 “怎么样了?京城那边,可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京城那边此次最重要的消息,大抵是有关於那夜面郎君的。醉梦轩请来了夜面郎君。” 夜面郎君? 对於这个名字,冰蝶完全没有兴趣。 她不是那种喜欢附庸风雅的人。 “我想知道跟小王爷有关的。” “那倒是没有很重要的。” 那探子思索了片刻,拱手道。 “那我问你,负责跟踪穆起章行军队伍的那边,有一个细节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 “小王爷此次前来时,那孟子衿一直隨行的。我问你,那孟子衿一路上是一直自己骑马么?” 这个问题一出。 那探子当即脸色一变,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行了,我知道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对於这等女人,肯定关注的紧。” “你们爱看女人就看女人,我又不会怪罪你们。” 冰蝶摊了摊手,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她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就是因为她觉得,这群探子的眼珠子,肯定有不少时候都盯在孟子衿这种骚女人身上。 原本这个恶习,她是噁心至极的。 可这次,倒是帮了她的大忙。 “是,冰蝶姐。那个,还是你对我们兄弟们了解,那孟子衿是洛陵双媚之一,兄弟们肯定是会多看几眼,你懂得。” “至於她是不是一路上一直自行骑马,这件事情我记得很清楚,並不是!” 那探子很是篤定。 “她一开始是坐在马车里的,是中途换的马匹。” “当时,因为她坐在马车里,跟著的兄弟们看不到,还抱怨来著。结果,后来她好像知道了兄弟们的想法一般。” “乾脆不坐马车了,出来自己骑马了。这当时,可真把兄弟们激动坏了,一个个都大饱眼福了呢。” 那探子匯报著,描绘起来绘声绘色的。 冰蝶依旧一副木瓜脸,看不出任何情绪,道: “具体是哪天?” “大概的话,三天前!” 三天前! 听到这个答案,冰蝶的脑海之中猛地一震! “好了,你可以滚了。” 冰蝶摆了摆手,將那探子打发走了。 继而。 冰蝶冷清的目光,扫向了那衙门客栈的方向。 “三天前,三天前。还记得,当时那个郎中,不顾风险来给小姐治病,也是三天前。” “当时,小姐还把那郎中,当成了小王爷。” “如今,若真是这样的话,难不成,当时小姐並没有认错?” “而是,当时打探消息的那群下人们那边,出现了差错?” “其实,那个神秘郎中,就是小王爷?” 恍然间,冰蝶的脑海之中,得出了一个令她完全无法相信的结论! 她细细的回忆著那天,初见到那郎中的一幕。 一个甚至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著急的郎中冒著染病的风险而来。 甚至累死了一匹马,这足以见他来时究竟有多么著急。 这个人打著领赏钱的名义,最终却忘记了要赏钱。 她细细的回忆著。 某些线索,逐渐在心中,渐渐地交织在了一起! 第82章 暴露了! 琼州城內,最大的客栈莫过於云门客栈。 琼州地处大尧的最南方,在大尧帝都一眼望过来,是无尽的云烟。 云门客栈,由此得名。 时至正午。 冰蝶坐在客栈內,点了一壶茶,又点了点小点心,一个人在角落里,边吃边思考著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 那个神秘郎中,就是昌南小王爷,如今的新皇,萧寧! 她静静的思索著,手中举著的点心到了嘴边,拿起又放下。 心思已然不在吃东西上了。 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如果拋开一些疑惑点。 小王爷染上了瘟病这一条,无论怎么看,都指向了他就是那天的郎中。 首先,时间对的上。 在来卫府探过病之后,他再次回到了队伍。 之后,孟子衿就开始自己一个人骑马了。 这明显是因为,小王爷知道这瘟病的具体状况,担心会传染扩散。 其次。 还有一点,就是那日,那神秘郎中见了自己,开口明明说了“冰……” 就好像认识自己一般。 如果说,那人是小王爷的话,这事情就解释的通了! 只是。 这个推论,如今还有著三个疑点,导致自己的想法根本无法成立。 第一点。 自然是关於小王爷的医术。 有关於这次的瘟病,自己打听过了,按照那些郎中的说法,的確是无治之症。 这样的病症,小王爷一个紈絝子弟,又怎么会医治? 第二点。 就是那日,探子们的回报明明说了,小王爷一直都跟隨著穆起章的队伍,並没有来琼州城。 第三点。 自然还是那小王爷的脾气和性子。 在冰蝶的印象里,小王爷的性子顽劣,又怎么会关心小姐呢? 甚至,还会如此著急的前来救小姐?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小王爷做的事。 冰蝶在脑海之中盘算著。 目前来看,这三个疑点。 第一点,还记得小王爷曾经,在王府內將那大尧第一名医於世珍绑来了三个月。 退一万步大胆的假设,他真的学到了某些医术倒也能解释。 第三点的话,无论什么理由,最近小王爷改变了也好,之前自己对他有误解也好。 总之。 这一点也能解释。 唯一无法解释的,只有第二点! 这个世界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两个小王爷啊? 如果当日在卫府的是小王爷。 那个,探子们看到的,又是谁呢? …… “是我,万丛中过,叶叶都粘身的中一条龙。” 衙门客栈。 萧寧刚刚入住的房间內。 伴隨著敲门声,一道身影已经飞身而入。 这会,萧寧正坐在方桌前,调理著一些药材。 “我说,你喊我来,不会传染我吧。我告诉你,我可是刚刚跟一位富贵人家的妇人约好的……今夜趁她相公熟睡之际,在其床榻之上幽会。” “……” 对於这千面禽兽,萧寧不得不承认,要论脸皮厚,他肯定数第一。 真就什么话都敢说啊。 不过,这也是没辙的事。 这傢伙每次出现都是不一样的脸,甚至还能是不一样的声音,不一样的气质。 时至今日,自己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放心吧,我自己的瘟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加上这些药材的压制,不会传染了。” “那你找我来,所为何事啊?” 千面禽兽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在房间內找到了一块点心,就捏起来扔进了嘴里。 “怎么?才分別两日,难不成你就思念我思念的紧?” 他衝著萧寧拋了个媚眼。 萧寧见状,恨不得现在就一脚將这廝踹出去。 只是,他现在还有求於人。 “倒也没有別的事,就是这个易容的事情。” “易容的事?怎么了?本人圣手打造的面具,有问题?” “那倒不是,只是,我想知道的是,人身上会不会有一种,你独有的气质,以至於无论你如何偽装,都还是会被熟悉亲近的人看出来。” 萧寧回忆著那晚,卫清挽的认出自己的场景,问道。 “这个啊,那当然有了。就比如我,身上就有一种这帅气、內敛、沉稳、学识渊博又纯净如霜的书生公子气质。” “回兄你呢,可能是因为跟我没有过非常近距离的接触,所以感受不到。” “但那些跟我有过肌肤之触的人,嗯,你懂得!她们可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我呢。” 千面禽兽自卖自夸著。 萧寧二话不说,拎起一块点心塞进了他的嘴里。 “说重点。” “唔唔唔……呼呼呼……有,而且,很难改变。不过,也不是没有改变之法。” “这就涉及到了易容术更深层次的內容了,一般人我都不传的……” 接著。 那千面禽兽就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 一番讲解结束,待萧寧领会到了要点之后。 那廝又露出了一副贱兮兮的样子: “怎么?小王爷突然问这个,难不成那天,被认出来了?” “是啊。那天,虽然我自认为,自己已经偽装的很好了。可是,挽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很確认,她当时是真的,很篤定的认出了我了。” 听了这话。 那千面郎君的眸子里,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了一抹动容。 不过,很快,他又换上了以往那副样子。 “哎呦,回兄这是在跟我炫耀么?既然如此,你都有你的挽儿了,那这次抓住的这个美女,可就归我嘍。” 千面郎君呵呵笑著,猛然看向了屋顶天窗的位置。 萧寧甚至连头都没有抬,沉声道: “既然来了,那就下来见一见吧。相信我,已然被我们发现了,你就逃不走!” 房顶之上。 这会听到了事情真相,已经是满面惊愕的冰蝶,猛然一惊! 这? 什么情况? 自己这是,被发现了??? 暴露了! 第83章 摊牌! 卫府。 “小姐,那廝又来找麻烦了。” 小莲推开门,一脸不爽的跑进了院落。 此时的卫清挽,正专心致志的立在院內的石桌旁,铺开一张地图,细细的观看著。 她时不时地还在地图之上,標出几个位置,一副认真的样子。 微风捲动她的髮丝,芳香隨风而去,在大院里肆意流荡。 她在看这琼州城在地图上详细的位置,以及周边的地形地势。 继而结合自己入城前的实地所见,分析这琼州城若作为割据之地,具体的可行性。 如今。 经过了这么一番的分析,有著十足的行军打仗经验的卫清挽,已经得出了结论。 这个琼州,简直就是个一顶一的好地方。 可以说,这个地方作为割据点,与其他势力鼎足而立的话。 完全可以说是占尽了优势。 自己如果能在这个地方运营好,將此地的大权握在手中的话。 日后就算夫君在京城遭遇危险,只要能撤出京城,自己就绝对可以保夫君一个全身而退。 卫清挽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开始在脑海之中,考虑具体的实施方案了。 不过。 儘管这琼州的地理位置很符合割据之险,但依旧有些不足。 那就是这琼州不像大尧中心的几块版图,自给自足完全够。 琼州作为边陲之地,物资匱乏是自古以来就难以改变的难题。 儘管这几年,琼州看起来愈发的富足了起来。 可是,几年的积淀,完全无法和有著大尧粮仓的那几个地域相抗衡啊。 想要改变一个地方的底蕴,可从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卫清挽思索间。 小莲已经进了院落。 那人又来了? 听到这话,卫清挽不由得微微皱眉。 当初在战场上,哪怕那傢伙当时投降了,自己也真该当场就一刀抹了他。 当时的一时犹豫,竟然留下了今日这般后患。 卫清挽听闻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让大家都躲著点那傢伙。” 说完,她不再理会。 来者叫铁木勒,原本是下燕番邦的一个將军之子。 十年前。 在战场上,就是这廝偷偷地藏在暗地,突施冷箭,才让自己受了那等重伤。 这个仇,本来是一定要报的。 可谁知。 这廝后来发现下燕军兵败已定时,竟然直接叛变,放弃了自己的父亲和家国,自己一个人偷偷投降了。 同时,他还將下燕准备偷袭殊死一搏的计划,一块带了过来,一波告密,成功完成了对下燕的背刺。 之后的事情,自然就是卫清挽拖著受伤的躯体,加上郭仪的驰援,將计就计,一波剿灭了下燕的主力军。 战后,卫清挽將一切如实奏报。 而铁木勒,则是靠著这一波的告密,破天荒的受到了当时老皇帝的赏赐。 这一点,可以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当时,这陛下不但赐了其马匹、丝绢、银子良田,还亲自命令琼州司空,为其打造了一幢府邸。 直接封子爵,入权贵。 自此。 铁木勒儘管没有实权,但可以开府招募数十府兵的他。 也在琼州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当时。 卫清挽是想杀了这廝不忠不孝、卖国求荣的无知之徒的。 只可惜。 到了琼州之战的后期,她的体力不支,加上箭伤的影响,已经开始有些心力憔瘁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忘了。 直到对方得了赏赐,卫清挽才想到了这廝。 加上那奏报是郭仪帮忙写的,自己只负责呈报。 而郭仪又不知道这廝的原委,这才让对方捡了一波漏。 对方得到了封赏,加上卫清挽再也没有来过琼州。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可谁曾想…… 十年之后。 自己来到了琼州之后,那廝竟然开始找起了自己的麻烦。 想来。 儘管当年,他投降了。 但对於自己,他还是心怀怨恨的。 目前卫府立足未稳,加上卫清挽身上的瘟病还没有好全。 她也只得是暂且避其锋芒,从长计议了。 卫清挽吩咐完,已然没有了心情再看这琼州地图。 便坐在了石凳之上,托著下巴,神思飘往了那衙门客栈。 夫君就住在那里,近在咫尺! 也不知道,夫君怎么样了啊。 与此同时。 衙门客栈。 冰蝶呆呆地立在那屋顶之上,呆若木鸡,彻底化身了一座石雕。 今天这趟,不得不说,是真的没有白来了。 谁能想到,那天的那郎中,竟然真是萧寧小王爷。 而探子们之所以在穆起章的队伍里看见了萧寧,竟然是因为易容术。 她心中掀起的轩然大波,如今已然无法抑制。 再看那小王爷身边的人。 千面禽兽! 这廝,不是號称大尧轻功第一,盗榜排名第二,仅次於琼州月下回的那廝么! 在冰蝶的印象里。 小王爷这人平日里天酒地,身边的朋友,永远就只有那么一群无所事事的紈絝子弟,狐朋狗友们。 什么时候,他竟然跟千面禽兽这等高手结识了? 而且看上去,还是一副很是熟络的样子,就像是认识了许多年一样。 这么看,这绝对不是小王爷去京城之后结识的。 可,在之前自己却从来没有发现? 难不成? 当初在王府的时候,小王爷其实就已经有了不少秘密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冰蝶还在因为这件事情而疑惑著。 那冷冰冰的声音,已然传来! 什么情况? 自己竟然被发现了? 要知道,自己的跟踪一向都很少有人能察觉的啊? 更何况。 眼下的这两人,说话时可都没有半点注意到了自己的跡象,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一般。 他们连头都没抬,甚至眼皮都不曾往自己这个方向瞥一下。 这,怎么就发现了自己呢?! 冰蝶无法理解! 千面禽兽轻功第一,武学自然也不差。 五感远超常人,发现自己,倒也还能解释。 被其发现,冰蝶可以接受。 真正让她感到意外的是! 那廝发现自己时,小王爷的脸上可是淡然的很。 就好像,他也早就发现了自己一般。 小王爷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小王爷也有武学在身?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啊。 要知道,当初有次在王府,有人要刺杀小王爷。 他都差点死了,也没有展现出半点会武功的跡象。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两人之间的默契太足了! 那千面禽兽,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方式,通知了小王爷。 冰蝶的大脑快速的转动著,在心中儘可能合理的解释著自己的疑惑。 那千面禽兽似乎能看懂冰蝶的心思一般,再次开口了: “看来这位小娘子,是在思索我们是怎么发现小娘子的了?小娘子怕是不知道吧,本英武帅气的小郎君,別的没有,就是鼻子好用。” “我这鼻子啊,闻別的闻不出来,但是闻那美人的气味,可是一闻一个准。” ??? 这人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么? 听到这廝的话,冰蝶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这傢伙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就没有秘密一般。 自己想什么,他都直接给自己看透了…… “哎呦,小娘子不用惊讶。我呢,別的不行,但就是懂女人的心思。” 千面禽兽呵呵的笑著。 “好了,说了这么多,在房顶上多冷啊。” “来哥哥的怀里取取暖,不好么?” 千面禽兽一副猥琐的样子。 下一秒。 萧寧已经一脚,將对方踹出了老远。 “滚蛋。” 骂完千面禽兽,萧寧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后道: “冰蝶,好久不见。” 说著。 萧寧淡淡的抬起了头,目光直视对方。 心中,则是微微嘆气。 哎,这么下去,终究不是个事啊。 冰蝶这丫头,自己太了解了。 此时,若是不把事情弄个清楚,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多少次这种事。 这次,既然冰蝶来了。 乾脆,跟她摊牌吧! 反正,自己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第84章 不可置信!震惊的冰蝶! 是的! 萧寧决定,跟冰蝶摊牌了。 事实上,这件事,从他让卫清挽等人来琼州时,就已经决定了。 原因主要有四点。 第一,冰蝶当晚,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 作为昌南王府的小王爷,萧寧对府內的每个下人,自然都是极其了解的。 冰蝶这小丫头,心思縝密,武功又好。 堪称是卫清挽身边的智囊。 最关键的是,她还固执。 这件事情,自己若不跟她说,她肯定会查到底。 到时候,她再跟卫清挽提起来这事情,那可就坏事了。 再者。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冰蝶刚起了疑心,就查到了自己身上,还已经开始时不时的过来监视自己。 冰蝶的武功虽然还不错,但在穆府这等高手如云的情况下,那是远远不够看的。 这种情况,被自己发现还好,若是被那穆起章的人发现了可就坏事了。 这么下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 萧寧目前在卫清挽身边,是没有一个知晓自己底细,可以隨时跟自己通信的自己人的。 原本。 萧寧以为靠著鹰眸的情报,自己完全可以了解卫清挽的一举一动。 可这次瘟病的事情让萧寧发现。 没有个自己人在身边,有时候情报的传递还是太慢了。 自己必须在卫清挽身上,放一只眼睛。 这个潜藏在卫清挽身边的自己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而冰蝶负责卫清挽身边的情报传递,绝对是最好的人选。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琼州的有些安排,足以保佑卫府在琼州平安无事的安排,早在几年前就开始运筹的安排,必须要让卫清挽身边的某个人知道。 將来,若有需要,这个人也好能找到,用於救急! 因此。 萧寧决定,跟其將一切彻底的说清楚。 让她做自己在卫清挽身边的一只眼睛。 同时,更是做自己在琼州的代言人! “冰蝶,房顶上这么冷,下来说话吧。” 萧寧对其摆了摆手,语气温和。 冰蝶闻言,看见这个样子的小王爷,第一时间多少是有些错愕的。 以往在王府,她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小王爷。 当初在松河县,小王爷平日里只有三个状態。 要么喝的醉醺醺不省人事。 要么脾气暴躁口出恶言。 要么流里流气不务正业。 此番,见到这三种状態之外的萧寧,她是真的有些不適应的。 冰蝶愣了愣,飞身而下。 一旁的千面禽兽见状,当即凑了上来,打趣道: “哎呦,你这木头脑袋,什么时候还开窍了?知道怜香惜玉了?” “你以前可不这个样子啊?我记得,以前偷听过你谈话的人,可都被你杀掉了。” “这次怎么这么温柔?不符合你的行事风格啊?” 千面禽兽打趣著。 不过。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冰蝶听了这话后,可是已经在心中开始思索了。 这廝什么意思? 小王爷把以往偷听其谈话的人,都杀掉了?! 看这廝的样子,可不像是说谎啊! 再见他那副隨意的样子,就好像小王爷杀个人,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小王爷,竟然也有如此杀伐果断,如此狠辣的一面么? 联想起以往的小王爷,冰蝶根本就不敢相信,更想像不到。 “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的疑问。现在,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萧寧给那冰蝶沏上了一杯热茶,缓缓开口。 “其实,如今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大约半个时辰后。 端著茶水,一口都没有喝进去的冰蝶,就安阳端著茶杯,静静的愣在原地。 她的嘴巴张的大大的,恨不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似的。 “所以说,小王爷如今做的所有,看起来紈絝不堪的事情,都是刻意的?” 良久。 冰蝶才问出这么一句,脸上依旧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和不可置信。 这一切! 怎么可能啊! 一直以来,自己都错怪小王爷啊? 一直以来,自己都不曾看懂过这个男人? 这! 冰蝶无法相信! “那,小王爷,冰蝶还是无法理解。这件事情,既然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告诉小姐呢?” “你们小姐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作为昌南王府明面上的话事人,其他人还是很顾忌挽儿的手腕的。” “一旦挽儿介入了这件事,她可就成了眾矢之的,成了所有人眼中,对付我之前需要率先对付的目標!” “你觉得,我怎么能让挽儿踏入这等危局呢?” 萧寧顿了顿。 “更何况,我將一切告知了她,她又怎么才能来琼州呢?毕竟,对於我们来说,琼州城才是最安全的啊。” 琼州才是最安全的? 听了这话,那冰蝶再次不解的抬起了头。 她听不懂,萧寧说这句话的用意。 琼州城是最安全的?何来此言啊! 第85章 琼州暗涌 冰蝶这会有点懵。 今日,萧寧的一番话,对她的衝击实在是太大了。 琼州城是最安全的。 对於这句话,如今脑子儼然已经不转弯的冰蝶,完全无法理解。 她儘可能的使自己平静了下来,后在脑海之中细细的分析一番。 小王爷为什么会觉得,琼州城是最安全的呢? 嗯。 按理说,如果是自己,没有来琼州之前。 在听闻了要去琼州之后,当时好像也的是確鬆了口气的。 当时,在自己的潜意识里。 琼州城远离京城洛陵,和那其他五王的封地也相隔甚远。 可以说,完全是远离了朝堂的漩涡中心。 外加琼州相对於其他的几个边陲州府。 因为十年前的琼州之战,那下燕的国力现在依旧没有恢復。 这十年来,琼州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其他外邦国家侵袭骚扰过的边陲州府。 这么一比较,琼州看起来的確是最安全的。 至少,当初的自己是有过这等想法的。 想来,小王爷这会说出这等话,应该也是这个想法吧。 冰蝶一共两件擅长的事情。 一是心思细腻,二是总能给各种事情,一个合理的解释。 想到了这一点后,冰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小王爷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想法,就觉得这琼州是个安全之地,那可就太不严谨了啊。 看来,小王爷对这琼州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自己必须要警示他一下才行啊。 冰蝶想著,不由开口反驳道: “小王爷,请恕冰蝶的直言了。小王爷觉得,这琼州是最安全之地。” “那么,小王爷对这琼州的了解,想必一定不深吧。” “依冰蝶只短见,这琼州,绝对不是什么安全之地。至於什么最安全,那就更无从谈起了。” “儘管这里十年来没有发生战乱,且远离朝局中心。可是,这个地方的暗涌,绝对不是小王爷可以想像得到的啊。”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话一出。 一旁的那千面禽兽,已经是瞪大了眼睛,一副搞不懂的样子盯著那冰蝶。 沃特? 这廝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不懂风情的人或许不懂女人,但你说他不懂琼州?! 这瓜女人怕不是个傻的吧…… 人们在心中留下的成见和印象,远比山岳更重。 冰蝶就是如此。 无论如何,她还是会下意识的,以之前的视角和想法去看萧寧。 有关於这琼州城,冰蝶自问是要比萧寧了解的多的。 自从离开了京城后,自己作为先锋第一个到达琼州,已经不止一次的探查过琼州城了。 毕竟,她要率先打探好消息,保证小姐的安全! 根据她这几天的探查,她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 琼州城远远不像是表面上看上去的如此平静! 在这平静之下,很多人都心怀鬼胎,暗地里都在策划著名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琼州城这个地方,用明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暗潮汹涌来形容,绝对不为过。 回忆著这几天的探查结果,冰蝶开口道: “小王爷怕是不知道吧,这琼州城,有人在囤积粮食!” 冰蝶小声说完,还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窗边,在確认了附近没有人偷听之后,又很是小声的道: “甚至不止粮食,还有兵器!” “兵器?” 萧寧听闻这话,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是的!而且,不是普通的兵器!那兵器,至少我之前没有见过。” “看上去,好像是弓弩。只不过,要比我们之前用的那挽弓,威力强了不止一倍。” “我当时也没有看清楚具体的,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弓弩之上有机簧,像是那墨家的手笔。” 冰蝶將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生怕有人听见一般。 “最重要的是,我还发现这琼州,有人在操练一支军队。那军队的人数虽然不多,但重在精!” “他们每个人都是可以以一敌十的好手,身手极佳。” “我不知道,小王爷有没有读过兵书。不过,小王爷可以猜想一下!” “有人在集结军队,打造武器,还在囤积粮食!你觉得,他们准备要干什么?” 冰蝶还刻意加以引导的说了一句。 “因此,小王爷在这琼州,还是少出去的好。以免,遇到了什么危险。” “那你觉得,他们想做什么,做这些事情的背后之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萧寧依旧是保持著那副表情。 “当然是蓄意养站,只是目標是谁,就不好说了。至於这背后之人。” “这一点,我也有所探查。根据我的观察,是琼州的大人物!” “谁?” “琼州知府贺泰铭和琼州三司,可以说,这件事情,应该是整个琼州在暗地里运作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目前並没有什么太多的佐证。” 萧寧闻言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你所说,这群人在背地里运作这些事,那为什么会被你发现呢?” “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说,这次的探查运气出乎预料的好。” 关於这个问题,冰蝶其实也有些不解的。 不得不说,自己这次在琼州的探查,实在是有些顺利的过分。 不过,实在无法解释的事情,她只能將此解释成了运气好了。 与此同时。 这房门外。 铁拳静静的听著二人的聊天,都快要被这个叫“冰蝶”的傻女人搞无语了。 天啊。 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就你知道的这些,若不是我的刻意引导,加上小王爷刻意的安排想让你看见。 就你这身手,再查十年怕是也查不到啊…… “既然这样,不如等哪天,你带我再前去探查一番如何?” 萧寧笑了笑。 这些事情,按照自己原本的安排,就是要让冰蝶知道的。 自己跟她一起过去一趟,將一切的底细都跟她讲清楚。 將来万一卫府遇到什么问题,这些也就足够她们用於自保了。 这也是为什么,萧寧会说这里是最安全之地! 同时。 自己已经离开琼州这么久了,也的確该去看看,让这群人做的事情,成果究竟怎么样了。 “小王爷想去探查一番?这,不好吧!小王爷没有武学在身,而那些地方,又危险的很……” 冰蝶低著头,沉思良久后,道。 铁拳和千面禽兽看著这一幕,都快要吐血了…… 小王爷,没有武学在身? 你是在开玩笑么? “我毕竟受教於香山书院,还是有些底子的,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萧寧直接敲定了这件事。 那冰蝶闻言,只能是无奈的点了点头,吞吞吐吐道: “啊,那,好吧……” 自此,萧寧目的达到,深邃的眸子里,闪烁出了微微光亮。 这冰蝶的身手,来到这神武境瓶颈,也已经三年了吧。 三年的沉淀,也该够了。 是时候该突破了。 也只有她的实力来到了神游境,自己才能放心啊。 接下来,自己就送她一场造化好了。 第86章 小王爷还有这等手腕?! 天武境,神武境。 这些武学境界划分,是最近神川大陆刚刚开始流行的。 这个说法,是和大尧隔著十万八千里的尚武之国,天下武学中心,祁国中的一位高手提出的。 祁国的国师,神川大陆第一高手,天机山高手榜榜首! 秦玉京! 只是,在如今的大尧,尚且还没有这个说法罢了。 冰蝶的实力,在大尧也算看得过去了。 可按照那个境界的划分,冰蝶的修为,就只有神武境巔峰罢了。 事实上。 有关於萧寧在琼州城的准备,他打算是让冰蝶做自己在琼州的代言人的。 这么一来,冰蝶就可一边作为自己人,帮忙处理这些事务,一边利用这些准备,保护卫府。 因此,这些原本可以直接告诉她的。 萧寧之所以选择了隱瞒,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 他打算让冰蝶,亲歷一次险境。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当然了,这也是必须的。 按照秦玉京的说法。 人外练筋骨內练气。 只有將这两者都练到极限,方可正式进入宗师之境。 大陆上大部分的武夫也好,军士也罢,大概都是在宗师境之下的。 骨气练至极限,方为宗师。 而宗师,很多时候,就是一个人一生的终点。 毕竟说。 极限之所以称为极限,不就是因为无法突破了。 在此之后,只有你机缘巧合也好,获得了某些机遇也罢。 突破了此等极限,方可走到上修炼之途。 这宗师境的突破,就是修炼之路的第一道坎。 而第二道坎,就是天武到神武的突破。 天武境想要突破神武,同样是需要突破极限,歷经生死的。 天武神武,同为武夫,但一念天,一念神。 神,实则是信念的代名词。 只有以自身之念,胜天半子,方可入神武。 冰蝶的实力卡在天武之后,再无寸进,也是这个缘故。 她需要一场生死的考验,助她突破。 因此。 萧寧才提出,要让其带著自己,前去探查一番的要求。 为的,就是让其遇险,继而完成蜕变,一念胜天! “这样的话,具体时间,我们再行商议。” “好的小王爷。” 冰蝶恭敬的拱了拱手。 “如此的话,今夜之事,冰蝶已经全部铭记於心。在此,请容冰蝶为当初,对小王爷的误解和偏见而道歉。” “罢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萧寧摆了摆手。 可冰蝶,却是真心实意,满脸真诚的鞠了一躬。 “此外,小王爷为了保护小姐,甘心背负骂名,一人入京冒那等风险,冰蝶敬佩!” 说著,她又鞠了一躬。 脸上满是佩服和尊敬。 做完这些。 她转过身,道: “小王爷,卫府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冰蝶就不多留了。” “还望小王爷记住冰蝶今日所说的事情,在这琼州城一定要小心!小王爷保重!” 说著,冰蝶就欲要飞身离去。 可谁曾想。 在其身后,萧寧的身影,已经再次幽幽响起。 “冰蝶,你这么著急离去,怕不是因为卫府的事情吧。” 萧寧转过身,朝著琼州城东南方的方位看过去。 那里,有著一座老皇帝御赐的府邸,门上还有老皇帝亲手所书的匾! 铁木勒的府邸。 “啊?冰蝶不懂小王爷的意思。” “怎么?那铁木勒最近,总是去卫府挑事么?你从昨天开始,一直在盯著那铁木勒的府邸。” “不就是打算,在今天动手么?这么著急回去,不就是想先去那铁木勒的府邸,进行一番准备么?” ??? !!! 这? 冰蝶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小王爷的情报,竟然如此的灵通。 在她印象里,小王爷哪里有这等手腕啊? “这!小王爷,您,您怎么知道?” “本王如今已经继承皇位,被这么多双眼睛盯著。加上我原本就是前往京城谋事的,是谋事,又不是送死!” “我有点准备,有点眼线,应该说得过去吧,很合理吧。” “……” “这……” 一时之间,冰蝶竟然觉得无从反驳。 只是觉得,眼前的小王爷,似乎越来越陌生了。 “冰蝶,我问你,你可知道,那铁木勒的具体底细?” “略有耳闻。只知道,他就是当年伤到了小姐的人。之后,他又以卖国求荣为机,受到了先皇的赏赐。” 冰蝶回道。 “自从我们来到这琼州后,他就开始不断地前往卫府滋生事端,想来,是对小姐心怀怨恨吧。” “嗯。” 萧寧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觉得,为什么我不动手杀掉他呢?” “啊?” 冰蝶一下被问住了。 对啊,小王爷也是能杀人的。 身边有千面禽兽这等高手,想要杀一个铁木勒,还是很简单的啊! 那,为什么不杀呢? “为什么?” “冰蝶,你以为,那先皇就真的昏庸,真的无能么?” 萧寧的话题,跳跃的总是这般快。 “先皇?这点,冰蝶並不知。只是,听一些士子们提过。” “这朝堂之上,三足鼎立,原本就是先皇昏庸所致。先皇死后,又留下了这等乱局……” “如此看的话,先皇的確足够昏庸……” 冰蝶思考了一下,回道。 “是啊,如今朝堂的局面看起来,的確有些难看。但是,先皇在时,朝堂之上三足鼎立相互制衡,这是歷代所少玩弄权术的高手,毕生都在追求的东西啊?” “先皇只是没有子嗣,所以才懒得为大尧朝堂的未来考虑,可这並不说明,咱们的这位先皇没有手腕啊。” 萧寧淡淡的说著,大有一副高谈论阔之势。 见此状。 冰蝶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等大谈朝局的小王爷,她同样第一次见到! 只是,这个话题,她突然觉得,好像有点熟悉…… 还记得当年老爷在世时,似乎也提到过这个话题! 铁木勒! 第87章 我本就是魔鬼,衝动一下很合理吧! 说到老爷萧洛,不得不说,曾经的萧洛,在大尧那也是声名赫赫的人物。 其实,萧寧的紈絝之名,之所以远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老子的存在让其丟尽了顏面。 俗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 有萧洛这等风云人物在,当时朝中很多人都觉得,萧寧作为昌南世子,以后定然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后面的事情,大家就看见了。 正是这等强烈的高期待,最终没有达標甚至还拉了裤,所以才导致萧寧成了津津乐道的大尧第一紈絝。 至於老爷提到铁木勒这件事情。 冰蝶记得並不是很清楚了。 只不过当萧寧刚刚说出那些话时,她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还记得。 那是一个冬日,小姐刚刚从琼州回到松河县养伤。 那日的夜有些冷,月亮如弓弦。 老爷在屋內烤著火炉。 “老爷,世子妃被伤成了这个样子,咱们直接派华叔过去,去琼州抹了那人不就好了!” “世子妃作为此战的功臣受此重伤,那始作俑者却受封加赏!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脑海之中的记忆,逐渐清晰。 “怎么?你的意思,是去杀了那铁木勒?” 萧洛的手微微伸向火炉,继而看向了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中年人。 那是当年的才子榜探,苏子房。 苏子房在当年,绝对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之一了。 那时候的萧洛加上苏子房,绝对算得上是大尧最让人忌惮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那时候的昌南王府,会受到如此猜忌! 看见老爷的样子,那苏子房已然明白了萧洛的意思,无奈开口帮其解释道: “我们不能动那铁木勒啊,因为,从一开始,那就是针对我昌南王府,埋下的一颗钉子!” 就这么一瞬间。 冰蝶脑海之中迴荡的话语,猛然在这房间內,再次响起。 只是,这次说这话的人,是眼前的小王爷,昌南世子,当今的新皇,萧寧! “那铁木勒,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我昌南王府的一根钉子!” 这? 记忆中,那次有关於铁木勒府邸的谈话愈发清晰。 当初,那谋士榜探的言论,和眼前萧寧的看法。 在十年后,竟然不谋而合! 听到这个言论,那冰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当时的小王爷是戴罪之身,这才刚刚免罪,还未曾回府。 因此。 那时候的小王爷,是绝对不会听到当年的谈话的。 这就说明! 小王爷对著铁木勒的看法,跟当时的才子榜探,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小王爷不是不懂权谋,不懂朝局,没有什么深谋远虑么? 可这等见解,又是从何而来? 冰蝶惊愕间。 萧寧已经再次开口: “其实,有关於我大尧的朝局,它並非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 “事实上,在前几年,我大尧朝堂上三方制衡,还是极其稳定的。” “朝堂混乱,制衡不在,也是这一两年才有的事情。这一切,归根结底,无非是因为陛下没有子嗣。” “没有子嗣,下一任皇帝又不是自己儿子。先皇对於这朝堂的未来,也就开始放任不管了。对於地方上的王爷们,同样不再猜忌。” “毕竟,无论大尧接下来的朝堂未来如何发展,都跟他没有关係了。” “因此,咱们的这位先皇,可从来不是什么没有心机、没有手腕的昏庸皇帝。” “恰恰相反,他的权谋之术,在大尧都是顶尖的存在。”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样的道理,他自然是懂得。可是,儘管这样,他为什么还是要给那铁木勒封爵呢?” “很简单,那是一步妙棋啊。那时候,父亲和子房叔二人,可是让先皇极其忌惮的。” “他给那铁木勒封爵,为的就是针对父亲。当时,如果父亲衝动了,直接派人杀了那铁木勒。” “擅杀朝廷封爵的罪名,足以让我昌南王府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就算父亲忍住了,这一颗棋子,依旧可以保证我昌南王府,罪在將来的任何时候。” “可以说,只要这铁木勒死了,他们就可以把这帽子,扣在我昌南王府的头上。” 萧寧儘可能的將一切,跟那冰蝶解释清楚。 事实上。 得知伤害了挽儿的人,就在这琼州,萧寧又怎么能忍得住? 只不过。 这么多年了。 为了王府不被那莫须有的罪名,直接被那老皇帝端掉。 萧寧只能是暂且不动那廝。 可现在,不一样了! 老皇帝驾崩! 朝堂混乱。 自己的昌南王府,也已经没有人再放在心上! 只是。 这件事情让冰蝶做……不太合適…… 毕竟。 铁木勒也不是什么蠢材。 他的府邸,可不是冰蝶自己一个人,就能隨意进出的。 “既然如此,那现在呢?现在杀了那廝,总可以了吧!” 冰蝶听后,满脸的愤愤不平。 见此,萧寧摇头。 “你才说了,最近这琼州暗涌不断,那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们,都在策划著名什么。” “卫府刚到琼州立足未稳,你这时候杀那铁木勒,不是给自己平添麻烦么?” “更何况,据我的了解,目前天机山高手榜第六十一的高手,王云山,目前也一直被那铁木勒养在府上。” 萧寧的话轻飘飘的传入冰蝶耳中,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 在刚刚还杀气腾腾的冰蝶,瞬间泄了气。 天机山高手榜第六十一?王云山? 冰蝶虽然武功还算不错,可这高手榜还是她不曾触碰到的存在啊。 这么说的话,怕是还真动不了那廝了。 “哼!” 冰蝶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心中很是憋屈。 真是太令人窝火了! 本来以为,可以给小姐报仇的,可谁曾想…… 可是,如果这杀不了那廝,那廝天天来府上寻事…… 岂不是接下来,自己这卫府就彻底没有好日子过了。 想到这,冰蝶只觉得满心恨意,却又无从发泄。 “衝动,是魔鬼啊。放弃吧,那铁木勒的府邸,不是你可以隨意进出的。这件事情,先放放吧。” 萧寧摆了摆手。 那冰蝶顿时撅起了嘴巴,一副不爽的样子。 “既然如此,小王爷,告辞!” 说完。 冰蝶看起来真是,半句话都不再想多说。 飞身而出,直至没了踪跡。 心中,儘管无尽的不甘,依旧是別无他法了。 “怎么?那人,你真不准备杀了?” 千面禽兽一直没有走。 听著两人的对话,待到冰蝶离开,他不解的看了看萧寧。 要知道。 就在那冰蝶没来之前,这廝还说今晚要去那铁木勒的府邸,请自己看火树银呢。 “谁说不杀?” “不是你说的么?衝动的魔鬼啊!” “嗯,对啊。可是,我本来就是魔鬼,衝动一下很合理吧。” 萧寧呵呵一笑,目光之內杀机乍现! 铁木勒的府邸,不就是养著一个天机山高手榜第六十一的高手,王云山么? 在这琼州小地方。 一个王云山,保他周全倒也还说的不过去。 至少,冰蝶那小丫头,去了绝对是自投罗网。 可现在不一样了,形势变了! 萧寧眯著眼睛,喃喃道: “静等今夜吧。” …… 翌日。 一早。 卫府的下人打开了门,发现了一个很是奇怪的事情。 “小姐,奇了怪了,今天,那铁木勒府的人,没有来寻事骚扰。” 准备打扫庭院的下人,来到卫清挽的闺房前匯报导。 此时。 正在侍候卫清挽洗漱的冰蝶,听后猛然一愣。 没来?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 一瞬间。 一个她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猜测,猛然闯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第88章 火灾? 一个时辰后。 卫府。 正在用膳的卫清挽等几人,隨意的围拢在圆桌前。 前面就提过,大尧的礼制相对开明。 儘管很多时候在外,人们还是会在意一下下人和主子之间的礼仪僭越。 可在家里,这就隨意的很了。 至少。 无论是之前在昌南王府,还是如今在卫府。 卫清挽和小莲、冰蝶,几乎都是在一起吃饭的,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主僕之分。 “嗯?小莲,今天早上的菜很新鲜的样子,这是从何处买来的?” “啊,是一个卖菜的老伯,自己送到咱们家门口的。他说他都是从乡下拉来的,自己种的,我看成色不错还便宜,就买了点。” 小莲笑眯眯的回应。 “嗯,这个还真不错,下次如果再来,你就问问他。”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我们我们卫府的菜,就交给他们来。这个是什么?以前怎么没有吃过?” 卫清挽吩咐著,又看向了餐桌上另外的一些膳食。 自从来到琼州之后,这餐桌上总能出现一些新鲜东西。 “这个是酱菜,好像说是琼州这几年才流行起来的吃法,说是一般都很不容易买到呢。” “可小莲昨天运气特別好,竟然说是什么中了彩头,直接免费送了我一大缸。” “除了这些,还有些叫梨膏的东西,说是可以治疗咳嗽很有帮助呢。正好,小姐可以用得到。” “对了,就是昨天晚上,小莲给小姐吃的那冰块似的小。” 小莲满脸喜悦的讲述著自己这几天的收穫。 卫清挽听后,则是笑眯眯的点头。 最近自己卫府的运气,好像出奇的好啊。 只是,为什么一切都让人觉得怪怪的呢? 虽然也说不出来什么具体的一场。 但总是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就是让人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小姐!有关於那铁木勒府邸的消息,打探到了!” 就在三人其乐融融交谈间。 负责打探情报的探子,已经跑了回来。 今早。 在得知那铁木勒府邸的下人,没有和前几日那样,来府邸骚扰寻事后。 冰蝶就想到了一个,她自认为不太可能的可能。 不过,她还是派探子出去,打探了一下。 毕竟。 这铁木勒府邸的下人突然不来,总得有理由吧。 “果然,正如冰蝶姑娘所说,铁木勒今天没来的原因,还真是因为,他的府上出了事故!” “事故?!” 卫清挽闻言,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细细说来。” “具体的,小人也没有打探的太过於清楚。总之,官府的结案文书是说,昨夜铁木勒的府邸走了水。” “今天发现时,已经全府化为了灰烬。铁木勒府上的所有人,无论是那铁木勒,还是家奴下人,全部被烧死了!” !!! 此话一出。 卫清挽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种令其总是觉得莫名顺利的感觉,再次浮现。 又来了。 这等打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的事情。 自己昨日还在想,以后要想办法整治一下这铁木勒才好。 总不能一直让其在卫府门口寻事吧。 结果,今天那铁木勒府邸就失火了? 而且是,全府皆亡? 一旁的冰蝶闻言。 整个人更是跟著瞪大了眼睛! 这? 火灾? 全府的人无一倖存? 这!难道真的是单纯的火灾么? “所以说,就是单纯的火灾嘍?” 卫清挽细细的思索了一下,有点不可置信的反问道。 “看样子,应该是这样了。不过,小人在回来时,又听到有人閒谈,说不一定是火灾。” “在昨晚失火时,好像有人在这铁木勒府邸的屋顶,看到了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说是很有特点。” “什么特点?” “说是那人满嘴儘是污言秽语,说什么小娘子之类的……” “……” “啪啦~~~” !!! 那下人正说著,就听到一旁冰蝶的筷子,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 冰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 满嘴儘是污言秽语的人,这人,自己明明见过啊! 昨天! 千面禽兽! 那廝,不就很符合这个描述么? 所以! 自己果真没有想多。 这根本不是意外。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小王爷? 看不出啊,这小王爷平日里不紧不慢的,做起事情来竟然如此雷厉风行。 只是,他不是说什么,衝动是魔鬼么? 怎么转眼间,自己就…… 儘管心中有些诧异,但不得不说,冰蝶的心中,对於那萧寧的改观,愈发的大了。 这么一看,小王爷对小姐,其实也蛮好的啊。 不仅如此,小王爷对自己,好像也不错呢。 他昨天满口大道理的告诉自己,不要以身犯险。 结果,转过头就自己去冒险了。 这何尝不是在保护自己呢? 冰蝶思索著这一切,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怎么了?冰蝶?你是想到了什么么?这件事情,你是知道什么隱情么?” 就在冰蝶愣神间。 卫清挽已经看了过来,脸上带著狐疑问道。 第89章 卫清挽:好像背后有一个人,在默默帮我们…… “啊?” 面对卫清挽这冷不丁的询问,冰蝶茫然的抬起头,朝著对方看去。 只见,卫清挽的脸上带著浓浓的疑惑。 事实上。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觉得冰蝶好像有点怪怪的。 但具体的,还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 “啊,小姐,没有,这铁木勒府上的事情,我哪里会知道。” 冰蝶有些心虚的跟卫清挽对视,露出了一个悻悻的笑容。 “哦。” 卫清挽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冰蝶则是连连捡起了自己掉在了地上的筷子。 “这么看,这琼州还真不太平呢。好在,如今夫君贵为天子,身边的防卫应该很好,我们就不用太担心了。” 卫清挽的脑子里可真是,无时无刻不想著萧寧啊。 提到萧寧。 她的眼神不由得从一开始的神采奕奕,逐渐变得落寞,最终黯然失色。 显然。 小姐这是又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伤心了。 看见这一幕,一瞬间,冰蝶的心中不由得出现了一股强烈的衝动! 一种想要將自己的所见所闻,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对小姐和盘托出的衝动。 看见小姐这伤心的样子,她是多么想告诉小姐! 一切,都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 小王爷其实,对你真的非常好! 就连今天这件事,都是小王爷为了你,才冒险做的。 所以,小姐大可不必为了眼下的烦忧而担心! 只是。 她不能。 想到小王爷昨天告知自己的理由,冰蝶很清楚,小王爷的做法是对的! 一旦自己將一切告知了小姐,小姐肯定是坐不住的。 哪怕现在,两人都不在一起了,小姐还无时无刻不为小王爷考虑。 这如果让她知道了真相,她到时候肯定是小王爷车前的马前卒啊。 加上小姐在朝中的威望。 到那个时候,危险自然而然的就来了。 思索间。 冰蝶手中拿著筷子,愣愣的望著前方,没有半点动作。 见此。 卫清挽再次疑惑的打量著对方: “怎么?冰蝶!你有什么事情想对我说么?” “啊,没有。对不起小姐,刚刚冰蝶走神了。” “想什么呢你,这么著迷。” 卫清挽打趣了一句,又看向了那探子。 “照你这么说,既然昨晚有人看见了铁木勒府邸的屋顶有人,那这次铁木勒的府邸失火,很有可能是人为的才对。” “这些信息,那些人没有告知官府么?” “告知了啊小姐。” “那官府怎么说?” “小姐,官府根本就没听,就这样以意外失火结案了。” 探子回道。 “小姐,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小人就先退下了。” “嗯,你先下去吧。对了,小莲,这酱菜,给他们也盛点尝尝。” 卫清挽摆了摆手,吩咐道。 小莲的动作麻利,听后就去忙活了。 “同喜哥,別提了,你怕是不知道,这酱菜可好吃了。这可是小莲中奖得的哦。” 冰蝶在一旁默默地听著。 听到官府已经以意外失火结案,才鬆了口气。 还好,虽然被发现了,但最终没有被官府盯上。 小王爷这次运气还真不错,但是,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他昨天还教训自己不能冒险,下次,再见了他自己也得给他说一下才是。 这琼州官府的大人们,贺泰铭之流,都是藏著秘密的人。 一定要小心才是。 这次运气好,那下次呢? 冰蝶在心中想著,联想到近日自己打探到的那些屯兵、屯粮、暗藏军士的大人物,不由得心生后怕。 儘管小王爷是天子,可暗地里一旦落到这群人手上,谁知道会怎么样…… 更何况,小王爷目前是绝对不能露馅的啊。 待到小莲离去,卫清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脸上再次掛上了那副疑惑的神情。 “小姐,您怎么了?” 冰蝶见状,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 卫清挽眉头紧锁,手指轻轻地敲击著桌面。 “难道冰蝶你没有发现么?这次铁木勒府邸这件事,你不觉得有点太过於合我们的心意了么?” “就像是,有人刻意为我们做的一般。” “啊?这,並没有啊。” 冰蝶听闻,直接否认了。 否认完,冰蝶连连夹了几口菜,吃的“啪嘰啪嘰”直作响,以掩饰自己那慌乱的內心。 她狠狠地埋著头,脸上就写满了几个字: “別看我別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啊,你说这铁木勒府邸的事情太过於合我们的心意了? 就像是,有人刻意为你做的一般? 那可不是么?本来就是刻意为你做的啊! “而且,不仅仅是这件事,而是从一开始,自从我们进了这琼州之后,好像一切就显得太过於顺利了。” 卫清挽思前想后,又给出了一个总结。 “从那天的神秘郎中,再到这铁木勒府邸的事情……一切的一切,总让我觉得,好像背后有一个人,在默默地帮我们。” “啊……那冰蝶就不知道了。小姐,这个真好吃,来,你再多吃点吧……” “冰蝶,你的筷子,换了么?” “……” 呸呸呸,我说怎么这菜吃著味道不对…… 今早的饭,吃的实在是有些令人心慌慌。 差点就忍不住,把一切说出去了啊。 吃完早饭。 冰蝶一溜烟出了府。 这府邸,这有小姐的府邸,这有小姐在思考琼州事情的府邸,真是一秒都没法呆了。 不然,露馅指日可待啊…… 今日出府,冰蝶的目的地直指琼州城的城北官道。 城北街道距离那官衙相对较近。 萧寧昨日传话,让自己今日在这里等他会面。 目的呢,则是因为昨天说好的。 小王爷要求自己,带著他前去那些屯粮、屯兵的地方打探一番。 “冰蝶。” 才到这官道附近,冰蝶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在对著自己挥手。 细看之下,冰蝶才认出对方。 这是易容之后的小王爷! “小王爷。” “好了,走吧。不过,在此之前,咱们需要先去城北一趟。” 萧寧说著,就带著冰蝶朝著城北而去。 儘管冰蝶不知道,萧寧此去是何意图。 但作为一个下人,她就只管跟著就行了。 二人一路前行,一直走到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停了下来。 “小王爷,这是?” 冰蝶一脸迷茫的盯著萧寧,实在是搞不清楚,萧寧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这不是姑娘家逛的店么? 小王爷来这里干什么? 懵逼间,冰蝶已经跟著萧寧进了店面。 萧寧上前,跟那掌柜说了几句。 之后,就见那掌柜,从一开始那毫不在意的神情,变得恭敬了起来。 对方跑进店內的里屋,在里面一番翻找,最终从店里如同捧什么翡翠珍珠般。 小心心的双手托著一个木盒子走了出来。 “先生,洛陵快马送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嗯,好的。” 萧寧点了点头,打开了木盒子。 香皂。 牙粉。 翠竹牙刷。 宣薄纸。 等等等等。 这是李记最近新研製的日常用品。 李百万那廝一直都是个爱恭维,且会恭维上级的人,这一点萧寧早就了解了。 自从楼轩诗会的事情了结后,第二天,李记就在洛陵城开业了。 按照这几年的计划,萧寧商业版图里研製的一批新品,纷纷开售。 李百万知道萧寧在琼州,卫清挽也在琼州。 当即让人快马加鞭,將这李记开业后的头一份送了过来。 说是送给卫清挽的。 萧寧原本是打算多此一举的,但一想到这是自己这几年的心血,他还是忍不住想让卫清挽试用一下…… 更何况,卫清挽总不能通过一套李记的用品,就查到自己头上吧。 更何况,李百万为了让自己能放心接受,这琼州的水粉店那边,他都已经帮忙准备好说辞了。 卫清挽肯定查不到。 至於如今李记在洛陵的现状,里面的商品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有价无市! 就眼前这个木盒子里的一套东西。 就不要说什么普通的贵族了,哪怕是一些顶级的豪强乡绅家的夫人,想要买一套怕是都要抢破头…… 当然了,这一切也都是李记的营销策略。 依旧是老一套。 高端定位,外加飢饿营销…… “冰蝶,你今天回去的时候,把这些给你们小姐送去。” “啊?” 冰蝶盯著那木盒子里,那一个个用上等丝绢包裹,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而自己又叫不上来名字的东西。 不由得一愣。 “小王哦不,月先生,这是?” “一些日用品,你带回去给挽儿就可以了。具体怎么用,我一会告诉你。” “好的。那我怎么跟小姐解释呢?” “有人送的,或者是你是正好是今天第一个进店的人,是幸运儿等等,隨你怎么编。” “……” 冰蝶无语,这一刻,她猛然想到了小莲…… 小王爷,小姐现在就已经开始怀疑了,你是嫌我暴露的不够快么? 冰蝶搬著那木盒子,跟在萧寧身后出了门。 她有些搞不懂,这东西究竟有什么好的,小王爷还得让自己给小姐带回去。 这东西,虽然看起来精致,但也看不出有多么珍贵的样子啊…… 而且,听小王爷说,这是日用品。 既然是日用品,那就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小王爷又何必费尽心思,让自己给小姐带回去一份啊。 “怎么?看你有些为难的样子,具体究竟该怎么说,还需要我教你么?” 萧寧见冰蝶这个样子,又多问了一句。 自己这是被小瞧了? 见萧寧这样,冰蝶当即很是高傲的抬起了头: “不用了小王爷,这点事情,冰蝶还是可以搞定的。” “那你准备用什么说辞?” “放心吧,肯定不会是用什么,第一个进店,什么幸运这种蹩脚的说辞的!” “……” 在此之后。 二人就出了城,一起朝著那今日此行的目的地黎山而去。 期间。 小王爷还在城外一个山庄前停了一下。 在那里,有著一批人在精心培育一些蔬菜果植。 那群人对小王爷同样很是恭敬。 冰蝶呢,还在这里看见了一个熟人,给自己卫府送菜的那老农…… 再后来,她又见到了今早的酱菜。 直到这时,冰蝶才算是回过了神来。 这。 原本,自己还以为,来到琼州之后,也就那上次帮小姐治疗瘟病,和昨日的铁木勒府邸的事情,是小王爷做的。 现在这一看,何止啊。 好像自己卫府的吃穿住行,都是小王爷安排的啊…… 可就这,小莲那傻丫头,竟然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 这小王爷对小姐,可也真够用心的啊。 这一点,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一路上,冰蝶带著满心的惊讶。 对於萧寧的认识,再一次刷新。 终於。 在中午时分。 那黎山,到了! 黎山! 这里就是冰蝶之前提到过的,自己探查时发现的,有人屯兵、屯粮、暗自打造弓弩的地方。 其实。 按理说。 这黎山位於琼州的一角,距离琼州城有著一段很长的距离。 如果冰蝶按照正常的道路走,是肯定不会发现这里的。 可说来就是巧了。 那天,冰蝶先是赶路到此,遇到了通行不顺。 之后,又看到了这个方向有炊烟,还以为有人在此。 就是这样,几番机缘巧合之下,就发现了这的秘密。 哪怕到了这会,想到那天发现这黎山秘密的诸多巧合,冰蝶还觉得奇怪。 “小王爷,接下来,咱们就不能这么隨意了。” 临近黎山。 冰蝶的神情,逐渐的凝重了起来。 毕竟说。 小王爷不会什么武功,而这里既然是有人在暗中打造武器,屯兵屯粮,看守自然是严密的很。 那天自己前来,都差点被发现。 就更不要说今天了。 “小王爷,我们马上就要进山了。那些人,就在这黎山的山穴里。” “一会进了山,你一定要紧跟在我身后。这样遇到了危险,冰蝶好能尽最大的可能,保护小王爷。” 冰蝶面色凝重,对萧寧道。 “好。” 萧寧点了点头。 接著。 二人下马,接近山穴,进山! 期间。 在走山路时,萧寧还刻意的放重了脚步。 他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把压力给冰蝶给到位。 他必须让冰蝶在心中心知肚明,自己是半点武功都没有,就是个纯纯的累赘。 这样,她就要一边分心照顾自己,一边应对危险。 这等情况下,她要时时刻刻考虑著自己,对其的考验是最大的。 对其突破,也是最有帮助的! 果然。 在萧寧的这番偽装过后。 冰蝶的表情,变得更加郑重了。 同时。 她和萧寧之间的距离,更是进一步缩短了。 原本。 二人之间还有著五步远的距离,如今就只剩下三步了。 在跟萧寧保持好了更近的距离后,冰蝶才放下心来,带著萧寧继续前进。 哎。 看小王爷这登个山都如此的耗费力气,他这体力,远远比自己所预料的更差啊。 看来,自己对小王爷,需要费更多的心思了。 冰蝶心中暗道。 第90章 遇险! “小王爷,慢点……” 冰蝶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挡在萧寧身前,一步三回头。 一副生怕萧寧出什么状况的样子,像极了那护犊子的老母鸡。 萧寧依旧是那副慢吞吞,走起山路来都费劲的样子,跟在其身后。 不过,他的注意力还是很集中的。 因为此次前来,他根本就没有和任何人打好招呼。 为的,也是让这里的守卫,拿出来最真实的攻击,不放水。 只有这等最真实的战斗,才能帮助冰蝶快速的蜕变。 若是有一方知道了实情,在那里演戏,那就没什么效果了。 反正,有自己在这里,能百分百的保证双方不受伤。 “小王爷,再往前一些,就要到了他们有守卫的地方了。一会如若起了衝突,你就躲在我身后。” “还有,这样侧著身,最容易不被察觉……” 冰蝶一边走,一边小声的给萧寧上著小课。 跟他讲一些最基础的步法之类的武学常识,以便让萧寧在接下来面对危险时,可以儘可能的自保。 当然了。 她也肯定会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萧寧身上,保证对方百分百不受伤就是了。 “小王爷,看,那里就是他们屯粮的地方了。” 在走到了一处洞天处。 冰蝶指了指下方,那地面很是平坦,明显有人修整过的大山洞。 山洞顶上有著开了一裂口,正好可以让阳光进入。 凑著阳光,二人可以看见摆在那里的数十个大粮仓。 “只是,具体他们到底囤了多少,这粮仓有没有囤满,我就不知道了。” 就在冰蝶讲述之际。 那藏粮洞的守卫,突然一起弯下了身子,对方一衣著黑斗篷的人,微微鞠躬。 “大人。” “嗯,这粮仓的状况怎么样了?最近又有多少入粮?” “……” 下方,明显是这藏粮洞的首领的人物,对著那黑斗篷匯报著。 只是。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二人离得有点远,他们的具体对话,萧寧二人没有听到…… “好,我知道了。” 在一番交谈后,那黑袍人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副为难之色。 “哎,当初,月下回先生计划的是八年期限。如今,八年之期即將到了。” “如果到时候我们完成不了这任务,那可拿什么脸去见他啊!” 黑袍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嘆息道。 一边说著,他一边將那斗篷脱下。 斗篷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不是別人! 正是这琼州的知府,贺泰铭。 贺泰铭脱下衣袍后,就自己跑到了粮仓处,探查了起来。 “这边怎么样?知府大人?” 几息的时间后。 又是三个人进入了这藏粮洞。 正是琼州三司! 司马冉九成! 司徒王世宝! 司空佟东方! “哎,一言难尽。你们那边怎么样?” “驻兵坑和器作洞那边都还不错,大人一起过去看看?” “好,走吧。” 说著。 四人並肩离开了这里。 这藏粮洞之上,崎嶇到甚至都难以落脚的小山道上。 冰蝶盯著下方的一幕,满目骇然。 “这!这里的背后之人,竟然还真是贺泰铭和三司。” 之前。 冰蝶就有过这方面的怀疑,可惜一直没有证实。 如果,看到了確切的答案,她不由得开始有些担心。 “看来,这琼州的大人物们,一个个还真都是心怀叵测之辈啊。小王爷,您可一定要小心了。” 说著,她又托著下巴,目光盯著下方的粮仓,思索了起来。 “小王爷,您知道琼州月下回么?” 良久,冰蝶才猛然问了一句。 “琼州月下回?大尧盗帅嘛,自然是知道的。” “刚刚,那贺泰铭提到了月下回先生。而且,从他的话里很明显可以听说,这月下回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也不知道,这月下回究竟是何许人也啊,竟然能够让琼州的这些大人物们,都如此的顺从听话。” “不过,看如今他藏兵藏粮的跡象,很显然这廝是一个危险人物啊。小王爷接下来还要在琼州,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没想到,这月下回还有如此一面啊!” 冰蝶总结了一下。 “哦?听你这么说,好像你对这月下回,还很了解的样子?” 听了冰蝶这话,萧寧不由得有些好奇。 “那是自然。传言里一直说,月下回英俊倜儻,身姿丰毅。且身手高绝,还心繫天下苍生百姓。” “大尧好多像冰蝶这样的女子,都会倾慕对方啊。” “更何况,如今大尧酒楼的说书先生,都把那琼州月下回编成了话本了。” “就算想不知道这琼州月下回,怕是都难啊。” 冰蝶一直都是这般,很耿直的性格。 这如果是小莲,她肯定不好意思说。 但冰蝶的话,这些话她说起来,就从来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冰蝶你?” “冰蝶自然也是倾慕对方的,只是,冰蝶是王府的人,而且是通房丫头,还是个下人,自然不会有多余的心思。” “更何苦,如今冰蝶知道了小王爷用心良苦,以后自然会更加忠心的服侍小王爷。” 冰蝶说著,又看了萧寧一眼,道: “小王爷,咱们再去看看前面的吧。” 冰蝶说著,带著萧寧继续向前。 下一秒。 “咔嗒~~~” 一声石块,猛然坠落! 是萧寧。 刚刚,萧寧一步没有踩稳,竟然踩空了。 继而。 仓促之下,直接蹬落了一块山石。 当然,是故意的! “啪嗒~~~” 最终。 山石落地的声音传来。 伴隨著这声响,那藏粮洞的守卫们,纷纷一起抬起了头,朝著声源处看了过来。 好在,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冰蝶瞬间也反应了过来,伸手將萧寧拉入了一块巨石之后。 而冰蝶,则是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冰蝶自然是知道,这是萧寧踩空了。 对此,她当机立断,立刻先朝著退回之路,探路而去。 只可惜。 那藏粮洞內的首领,在看见冰蝶的第一时间,当即大手一挥: “有人闯入,封闭山口!” 接著。 一道道身影,已经鱼贯而出,不断地进入了这藏粮洞! 两旁的人,甚至开始登高,朝著冰蝶涌来! “完了!” 看见这场景,冰蝶的心当即凉了半截…… 这次,怕是真的要有去无回了! 只是,连累了小王爷。 小王爷如果死了,那小姐可怎么办啊…… 第91章 结束了! 冰蝶心中后悔莫及。 自己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该带著小王爷孤身犯险啊。 不过,现在可不是后悔的时候。 冰蝶回过神来,开始打量地形。 她在想,有没有办法可以把萧寧送出去。 在一番探查之后,冰蝶失望了。 根本没有任何出路。 最令人无奈的是,这黎山之內竟然有机关,自己上次来,竟然没有发现。 在刚刚那廝发出了封闭山口的命令后,那自己进来的洞口处,竟然落下了一扇巨型的石门。 如今,她们的处境,是真正的进退两难了。 好在,小王爷目前还没有被发现! “小王爷,你躲在这个石块后面,我下去引开他们!” 冰蝶拿定主意。 如今。 这里的人都在下面,正在往自己这个方向突围。 如果自己带著小王爷在这里死守,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小王爷还会被发现。 因此。 只有自己去把人引开,让小王爷趁乱离开,兴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冰蝶思索间,飞身而下! 直接义无反顾的衝进了眼前的乱局之中。 两方人混战到了一起。 萧寧则是开始站在上面,观察了起来。 如今,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防止有人受到致命的伤害! 除此之外,其他的无需他过多的插手。 萧寧坐在原地,打量著眼下的战局,最终幽幽开口。 “半刻钟!” 他说出了一个时间。 这是他计算的,冰蝶的体力,可以支撑的最终时间。 他一边打量著冰蝶的身影,一边手指轻轻地敲击著山洞內的石块。 山洞之內,刀兵之声和他的敲击声,组合成了一种莫名悦耳的节奏。 萧寧则是闭目养神,静静的等待著冰蝶强弩之末的那一刻。 冰蝶这边。 她是用掌的! 且之前也听她提过,其最崇敬的高手,是天机山高手榜第四十六的高手,抚云掌,禪一秋。 在一掌將又一人击退之后。 冰蝶身后,又来两人。 她艰难闪躲过一人的攻击,可惜,另外一人还是一刀划过了她的臂膀。 一丝丝殷红的血液,开始不断渗出。 可冰蝶没有丝毫在乎伤口的时间,再次转身,將人击退。 她一边跟人对战著,还一边打量著萧寧所在的位置。 还好。 那个地方暂时没有人发现,小王爷暂且没有危险。 自己的战略,完成了。 接下来。 自己只需要將这些人全部打倒,继而带著小王爷,想办法离开这里。 冰蝶想著,继续跟人搏斗著…… 一刀刀利刃划身而过,一个个守卫被其不断地击退又上前,再击退…… 儘管冰蝶將每个凌厉的攻击都躲了过去,可刀剑无眼。 她的身上,还是很快就满是小伤口了…… 一丝丝的鲜血,不断地渗出。 以至於她一身的黑色衣装,都开始显露出点点斑红。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 “噠~~~噠~~~噠~~~” 萧寧不断的敲击的手指,在已经数不清究竟敲打了多少下后。 动作戛然而止! 半刻。 时间到了。 萧寧淡淡的睁开眼,向下看去。 却见那冰蝶,儘管显得已经是满身疲態了。 可她还是儘可能的拖著自己已经行动迟缓的身子,跟那群人殊死搏斗著。 “不好!” 甚至。 在看见了有人要即將到达可能发现萧寧的位置后。 冰蝶竟然再次飞身而起,一掌將那人击飞了出去! “嗯?强弩之末,竟然还能迴光返照,打出如此凌厉的一掌?” 萧寧不由得感嘆道。 要知道。 就刚刚那一记攻击,可是很耗费体力的。 冰蝶竟然在这等情况下,还能打出来。 不得不说,还是让萧寧有些惊讶的。 “极限!” 他淡淡的吐出了两字。 是的。 如今的冰蝶,儼然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如今的她,是在透支自己的体力。 如若是平常,可能他早就倒下了。 可现在这个局面,她不能倒下! 她一旦倒下,小王爷就会落到这群人手里。 这贺泰铭等人,明显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如此正派。 在背后运筹这等事,谁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 儘管小王爷如今贵为天子。 在这等暗地里落在他们手中,能不能活下去依旧没有任何保障! 因此,自己不能倒下! 为了小王爷,更为了小姐…… 冰蝶默默地想著,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体力的她,身体还在本能性的不断反击著。 是意志,一直支撑著她站在这里。 “以前,冰蝶的潜力確实差了点。可如今,她的潜力,倒是有点衝击神游的可能了。” 如今。 虽然冰蝶看似在透支体力。 但是,这也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在突破极限啊! 这等时候,这等致命时刻,这等体力耗尽完全依靠意志支撑的时刻。 每多坚持一秒,都能抵得过平日里修习的一天甚至是更久…… 冰蝶不断的反击著,受伤的频率明显比之前更高了一些。 不过,她没有任何退让。 以至於前来围攻她的眾守卫,看著眼前的女子。 眼神都从一开始的冰冷,逐渐变得柔和,变得满是钦佩。 “姑娘,你是必死无疑的。这么挣扎,又是何必那?” 那为首的人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 “原本,我们是打算抓活的。可现在看来,你这个状態,就算我们抓了活的。” “你的心志一旦放鬆了下来,怕也是很难再说话了。” “兄弟们,既然如此,就给这姑娘一个痛快的吧!” 那首领的声音依旧冰冷。 可话语之中,可以听出对於冰蝶,无尽的敬意。 眾多守卫闻言。 当即停下了攻击,纷纷往后撤。 在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將冰蝶彻底围拢在中间之后。 其中有几人,则是拿起了弓箭,上前一步,张弓搭箭! 是的。 因为冰蝶如今的状態,想要近身將其砍杀,依旧要耗费一些力气。 加上他们已经决定不再抓活口。 远程攻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拿弓箭的几人,都是神射手。 这个距离,他们能保证,自己的每一箭都能射中冰蝶,不会出现误伤! “放箭!” 冰冷的声音淡淡响起! 在冰蝶耳中,这似乎是那死神的召唤!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第92章 出手!小王爷的武学! 这一刻。 冰蝶看著这群人的架势,她是多么想飞身而去,回到刚刚的位置,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儘可能的把萧寧送出去。 自己死了没关係! 但小王爷,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啊。 只可惜,没有出口,她也没有体力了。 看著那一支支凌厉的箭矢,冰蝶知道。 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都再也没有生机可言了。 此时此刻,冰蝶的心中,那是无尽的后悔。 她在想,自己一开始为什么要答应小王爷呢? 自己明明对这里都不了解,自己就该有了百分百的把握再来的啊! 对於死亡,冰蝶並没有太多的恐惧。 只是,小王爷还在那里啊! 冰蝶很是不甘的朝著那小王爷看了过去。 只见,这会的小王爷依旧躲在那里,她心中又泛起了点点凉意。 有时候,人心真的很矛盾。 就比如此刻。 冰蝶明明很希望,小王爷可以躲在那里,不被任何人发现。 最终,兴许还有可能逃出生天! 可是。 当自己的生命要走在尽头时,她又奢望小王爷在这一刻,在自己即將死去的这一刻,为自己站出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兴许,她內心之中渴望的是一种,对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一种认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等想法。 只不过。 当看见都这等时刻了,小王爷竟然依旧无动於衷时。 她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落寞,有些失望的。 哎。 在小王爷眼中,自己终究只是个僕人吧。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通房丫头,说到底,还是丫头啊! 是不值得让主子付出生命去拯救的啊。 如果此时是小姐在的话,或许她会不顾一切的来救我吧。 如果是小姐落在此刻自己的境地,小王爷应该也会不顾一切的去救小姐吧。 自己自然没有任何,想要跟小姐对比的意思。 只是,真的会有些伤心啊。 可惜。 小王爷永远不会是小姐,自己在小王爷心中的地位,更是低到了泥土里吧。 冰蝶又看了萧寧一眼。 恰巧,此时的萧寧,也朝自己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对视。 只见,小王爷此刻的眼神,並看不到半点的担忧! 哪怕如今,自己已经身陷囹圄,小王爷似乎都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自己,终究是一个下人,而不是家人吧! 失落之间。 冰蝶的脑海之中,思索了太多太多。 小姐。 对不起,可惜,我尽力了。 小王爷! 对不起,冰蝶怕是,无法带你出去了。 “嗖~~~” “嗖~~~” “嗖~~~” 凌厉的破风声,在这山洞本就狭窄的空间內响起。 在冰蝶耳中。 这是在她生命最后一刻,为其敲响的丧钟! 冰蝶静静的闭上了眼睛,等待著死亡的到来。 她想要反抗,但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一支支箭矢,如暴雨落下般,朝著冰蝶飞来。 大概有数十支! 兴许,只需要一息的功夫,自己就彻底离开这世界了。 死於数箭穿身。 “叮~~~~~” “叮叮叮~~~~~~~~” 冰蝶静静的等待著。 只是。 那等乱箭穿心的痛感迟迟没有传来,一声声金属声与箭矢的箭头接触撞击的声音,已经在冰蝶的耳畔响起! “这是?” 冰蝶迷茫的睁开了眼睛! 只见,刚刚小王爷所在的位置,早就没有半点人影。 嗯? 小王爷人呢? 就在冰蝶疑惑间。 下一刻。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 他的手中,还拿著几个四楞刺模样的飞鏢! 和自己身边地上刺进了土里的,是同一种! 这就是刚刚挡住了刺向自己的箭矢,救了自己命的东西。 这一切,都是小王爷做的? 这?! 一瞬间。 冰蝶的內心之中,茫然、不解、疑惑、惊愕瞬间充斥了起来。 这! 小王爷不是不会武学么? 可是,为什么他的四楞刺会扔的这么准? 哪怕是自己,怕是也没有这样的准头啊? 刚刚那飞行的箭矢是什么速度啊? 要知道,那群人手中的弓,拉力可不低! 更重要的是! 小王爷是怎么飞的这么高的?又是怎么一跃就从刚刚的位置,转瞬间来到自己身边的? 冰蝶左思右想,脑海之中诸多想法飘飞而去。 只是,这时间,也就是一剎那。 她再次抬头,只见自己身前,依旧有著三支箭矢在笔直朝自己飞来。 她想躲,可是,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小王爷,兴许是会武功的吧。 看起来,好像还很精湛的样子。 这样,自己也能放心了。 这三支箭,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小王爷手中的飞鏢也用完了! 冰蝶释然了。 却见。 这个想法才出,那道身影已经从天而降,笔直的落在自己身前。 接著。 就见其伸出手,对著那三支飞箭而去。 “嗖~~~~~噌~~~~~” 破空声戛然而止。 三支飞箭,停在了距离冰蝶身体一毫的距离! 这! 冰蝶眸子里满是错愕。 笔直的盯著眼前之人! 自然是萧寧。 只见,他只用了两根手指! 竟然硬生生的夹住了这三支飞箭! “冰蝶,没事吧,你受苦了。” 小王爷没有抬头,只是站在自己身前,不断的处理著飞箭! 当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冰蝶的眼眶,不由得升起了浓浓雾气。 小王爷来救自己了? 小王爷! 来救自己了! “小王爷,不要管我,他们人多,冰蝶已经走不了了,你自己快走吧!” 冰蝶心中,那是无尽的感动。 不过,她的理智很清晰的告知她,不能让小王爷留在这里。 更何况,自己如今的情况,已经百分百的走不了了。 自己跟著小王爷,已经不再是一个保鏢,而是一个累赘。 她还想劝说什么,却见那小王爷,在很是隨意的处理飞箭的同时,竟然递过来了一个红色的小方盒子。 “来,把这个丹药吃了。” 冰蝶可是透支了体力的,这种时候儘管有助於突破,但身体也是虚弱到了极致的时候。 一旦挺不过去,死亡在所难免。 因此。 这种时候,补药这等东西,就很有必要了。 “这是?回光丹?” 打开小盒子,看见这药品,冰蝶的眸子里,再次闪过了一丝惊愕。 除此之外,是那浓浓的感激和感动。 “小王爷,这,这太珍贵了!” 回春丹! 大尧丹圣清君真人每五年才能炼製出一颗的珍贵丹药。 丹药內的每一株药材,都价值连城,有价无市! 这东西,皇宫贵胄们平日里求都求不到。 自己一个下人,哪有资格吃? “这是命令,赶紧吃了,之后坐下恢復体力,感悟刚刚的状態。我给你护法!” 萧寧依旧没有回头。 他站在冰蝶身前,步伐稳健,看起来这些箭矢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多谢小王爷!” 冰蝶闻言,也不再囉嗦。 吃下丹药,席地而坐! 她明白。 小王爷这是让自己赶紧藉助这丹药的药力恢復体力,只有这样,一会自己二人才有可能一起出去! 小王爷,是打算带自己出去! 自己在小王爷心里,才不仅仅是一个下人这么简单! 冰蝶心想著,儘可能的稳定心绪。 萧寧则是一边护法,一边处理著这群护卫们。 当然了。 都是引导式的將其击伤! 这属於指导式的对战,对方受伤不会致命,悟性高的反而会有所感悟! 伴隨著时间的推进,一眾护卫们开始越来越少,倒地的越来越多。 “怎么了?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藏粮洞外! 那贺泰铭等人,终於是听到了动静,姍姍来迟! 第93章 玄炽军! 藏粮洞外。 那贺泰铭迈著本就不是很利落的步子,很是焦急的跑了进来。 其身后,还跟著佟东方、王世宝等人。 “怎么了?” 跑进洞內。 看见这满洞倒地的卫士们,四人很是慌乱的瞪大了眼睛。 “大人,有外人闯入!” 那卫队首领过来匯报导。 贺泰铭闻言,当即皱紧了眉头,有些斑白的鬍鬚,都跟著微微颤抖了起来。 “什么?有人闯入?这怎么可能!” 他有些不解。 要知道! 黎山这个地方,那可完全称得上是人跡罕至的地方。 何况这里筹备的事情,一向保密的很是妥当,加上卫士们的守卫也很是严密。 这么多年了,可是从来未曾有人发现过啊! “务必把人给我拿下,一个都不能放跑!月先生將这里交给我们,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失望。” 贺泰铭当机立断。 后又见到这双方悬殊的实力,当即大手一挥: “你们三人去,给我把玄炽军的精锐调来!今天这人,绝对不能让他逃掉!” 玄炽军! 这可以说是这黎山之內,贺泰铭最大的底气。 当初,月先生交给了自己三个任务! 屯粮! 打造兵器! 以及,屯兵! 而玄炽军,就是他们屯的兵! 这玄炽军可不是一般的军马可以比擬的,根据一些在京城当值过的军士评价,这玄炽军的战力,甚至比內卫也不遑多让! 內卫! 那可是整个大尧宫內的,最强大的军队。 由那落剑山庄的荀直,亲自操练。 每一个都可以称得上是以一敌百。 由此可见,这玄炽军的战力。 只不过。 唯一的缺点就是,目前玄炽军的人数,还是太少了。 只有数千。 一声令下。 三人当即离去。 一转眼的功夫。 两队穿著整齐,步伐沉稳的甲士,出现在了山洞之內。 他们人人穿著黑亮的玄铁甲,单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声的震撼。 萧寧这边。 那冰蝶听到动静,很是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提醒道: “小王爷,那人就是贺泰铭。你不要管我了,赶紧走吧。” “他要去调那玄炽军了。玄炽军的战力,远远不是一般的军队所能比的。” “虽然人数不多,但战力绝对不容小覷。小王爷你一个人,怕是很难是对手。” “冰蝶一时半会,怕是难以恢復,只能拖小王爷的后腿。” “好在,冰蝶这会恢復了一点气力,可以为小王爷断后!” 冰蝶说著,就挣扎著想要站起身子。 萧寧却是像没有听见一般,二话不说拉起冰蝶。 一个飞身,已经回到了刚刚的高台之上。 接著。 她將冰蝶靠在了那巨石之后,一个人缓缓上前,护住了冰蝶。 “小王爷,不要,不要再拼了……那玄炽军,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冰蝶很是担忧的劝阻著。 萧寧摆了摆手,平静的眸子,朝著那玄炽军的方向扫了过去。 玄炽军! 自己还真的有些好奇,那兵家的傢伙,把这玄炽军给自己操练的怎么样了! 反正。 这会谁也不认识谁。 自己乾脆就跟他们真刀真枪的试一场! 看看这玄炽军,究竟有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强吧。 玄炽军! 自己確实是时候,检验一下这群人,这几年训练的成果如何了。 萧寧淡淡的想著,向前一步。 那玄炽军见状,当即列好了阵来,隨时准备著交战。 贺泰铭等人朝著萧寧看来。 因为今日出门时,萧寧就做了易容。 三人並没有看出,眼前的闯入者,就是那初到琼州的新皇。 那贺泰铭捋著鬍子,打量了萧寧一眼,下令道: “注意,给我拿活的!我倒是要看看,这廝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要打探我黎山的消息!” 萧寧听后,不由得释然一笑。 果然,和自己所想的,几乎一模一样。 其实。 如果玄炽军跟自己动真格的,自己在情急之下,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会下重手。 但萧寧早就料到了,以贺泰铭这刨根问底的性格,他会让玄炽军抓活的。 “上!” 贺泰铭挥手下令! 那玄炽军当即兵分两路,一左一右朝著萧寧袭来。 萧寧上前一步,挡在冰蝶身上,向著眾人衝去。 冰蝶无力的靠在那巨石之上,看著眼前的场景,急在心里。 这玄炽军的操练场景,她见过! 这一般的高手,绝对不可能在这群人手上討到便宜的。 冰蝶费力的转过头,担忧的看著萧寧。 却发现。 萧寧衝进敌阵后,並没有半分的不敌之相,甚至显得游刃有余! 这? 见到这一幕,冰蝶彻底瞪大了眼睛。 她想过,兴许小王爷的可能会武学。 但她真的没有想到,小王爷的武学造诣,竟然会如此之强! 冰蝶惊愕间。 只见。 交锋中的萧寧,不经意间,一个玄炽兵的枪尖,划著名其面庞呼啸而过。 下一秒。 萧寧易容的面具,隨枪尖而落! 第94章 这身手,你告诉我这是紈絝傀儡皇帝? 藏粮洞內,刀光剑影! 贺泰铭等人,站在一旁看著双方的交锋,眼神从一开始的底气十足,逐渐变得疑惑了起来! 这,不对劲,不对劲啊! 眼前这人的身手,好像有点好的离谱了啊…… 玄炽军什么实力,他们最清楚不过了。 就这玄炽军合围的战力,他们甚至敢拍著胸脯保证,在这琼州,玄炽军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无敌的。 可是。 眼前这人,竟然在玄炽军的合围之下,不见半点狼狈,来去自如。 这,不太合常理啊。 “冉大人,难不成,最近这琼州又来什么高手了不成?” 冉九成身为琼州司马,对於江湖了解的最多。 “神秘高手,確实来了一个。但那人出手的风格狠辣,而且往往都是一击毙命,是个狠角色。” “他的出手风格跟眼前此人,绝非同一人!” “那就是说,目前琼州,多了一个不在我们知晓范围內的顶尖高手?” 贺泰铭托著下巴,打量著眼前那上下翻飞的身影,脸色愈发凝重。 “可以这么认为。” 冉九成点了点头。 “根据我的了解,咱们琼州,还真没有这等身手的人物。” “那就怪了,最近我查看近半年入城的通关文牒时,也没有发现城內来了江湖人士啊。” “更何况,这等身手,在江湖上定然也有一番名號才是,就算真来了,我们也断然不会半点都发现不了啊。” 贺泰铭拖著鬍鬚,自言自语道。 “那,知府大人,不知本月琼州城一共来了多少人?就上月所有入城人员,我都核查过了,可以保证没有这號人。” “那卫府的人,也查过了?” “嗯,他们入城时,正好赶上了核查,查过了。虽然卫府有个丫头功夫不错,但绝对没有这般实力。” “嗯?” 这话一出,那贺泰铭更加的惊讶了。 “这么说的话,那就更不对了啊。我原本还以为,这人应该是之前混进来的。” “如果按照冉大人这个说法!那这件事,可就太奇怪了!” “这个月入城的,除了穆相借道的兵士,已经全数离开之外,就只剩下了留在城中的新皇那一行人了啊。” “新皇?萧寧?那绝对不可能!新皇是个什么货色,我们比谁都清楚……他要是能有这身手,早就不用背著这紈絝废物之名了。” “究竟会是谁呢?” 贺泰铭喃喃自问。 身后的三人,同样满目的不解。 要知道。 在月先生的提议下,琼州的城防堪称是大尧之最。 城墙高耸不说,入城的检查也是极其严格,会登记、核验通关文牒。 且每月,都会进行一次身份核验。 为的就是担心,会有人混入城中,发现了黎山的秘密。 对於一些看起来可疑的傢伙,琼州还会进行每日一次的审查。 因此,城內如今竟然出现了如此陌生的高手,的確是一件令他们觉得难以理解的事情。 按理说,根据那通关文牒查看,城內是没有来高手的啊。 那眼前这位,又会是谁呢? 一边疑惑著,三人一起向著那身轻如燕、身手高绝的身影看去。 只可惜,距离太远,藏粮洞內还光线昏暗,完全看不清楚…… …… 眾所周知,高手们对决之时,决定胜负的往往是毫釐之间,很是细小的数值差距。 比如双方比剑,我的剑挥的远你一毫,速度快你一瞬! 因此,很多时候,萧寧只要判断打不到自己的攻击,哪怕距离自己再近,毫釐之间,他也不会躲避的。 多余的躲避,只会造成自己的慌乱,带来更多的破绽! 如若过平时,那军士的枪尖是肯定扫不到自己的。 可今日,萧寧忘了一点,自己戴了面具! 就是那面具多出的那么一毫的误差,让萧寧的预算出现了失误! 枪尖擦著萧寧的面具,呼啸而过。 那面具径直的飞到了空中,继而缓缓飘落。 萧寧没有过多的在意,一记攻击,將再次衝上来的军士们击退,继而再次飞身,回到了刚刚的石台之上。 打到这里,萧寧觉得已经可以结束了。 这玄炽军的战力,自己已经试探出来了。 总体来说,训练成果还算可以。 只不过,在配合上,行军的步法上,还有些许生疏和不足之处。 想要跟自己对战,就眼下这些人,还是差了点。 不过,若是他们人数再多点,配合再默契点。 用车轮战儘可能耗费自己的体力,自己可能也还真討不到好处。 萧寧回到石台之上,已经给这玄炽军做了一个评价:高於自己的期望! 同时,也在心中想到了一些如何进一步改进的办法。 此时的冰蝶呢,儘管在刚刚她就发现了,萧寧对付这玄炽军,完全是游刃有余。 但她依旧是满脸不放心的打量著下方的战局。 如今,见到萧寧的面具竟然被挑飞了出去,她整个人的面容之上,都掛上了满满的不安! 不好! 小王爷的身份,这是要暴露了? 不对! 还好,好像暂时还没有。 她打量了一眼身旁的萧寧。 因为刚刚萧寧的攻击,是一手背身的攻势。 加上他飞回高台,同样是背著贺泰铭等人的。 因此。 贺泰铭等人,並没有看清楚小王爷的面容才对。 至於那玄炽军,他们每日在这里练兵,根本就不认识萧寧,同样无需担忧。 想到这。 冰蝶当即开口: “小王爷,不要再打了,不要转身!你的易容面具掉了,再这么打下去,可就要暴露了!” “这琼州是贺泰铭他们的地盘,你一旦暴露,在这里你没有任何兵权,完全討不到好处。” “更何况,你的事情,一旦被他们知晓了,告知了穆起章,那就更麻烦了。” “最重要的是,这群人既然在这里预谋屯兵,想来他们肯定也有起事的打算。” “细想一下,如今大尧国內,准备起事之人,必然是有资格角逐至尊之位的人。” “可以推测,他们背后之人,无论是谁,总会和那五王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你藏拙这么多年,在这里暴露,被那五王盯上,实在是太不值了。” 冰蝶焦急的说著。 在她的视角看来,的確是这样。 这贺泰铭等人的举动,就是在预谋造反。 如今,要说谁最有可能造反? 除了穆起章,就是那其他的五个王爷啊。 这六个人,那可是小王爷的死敌! 一想到这里,冰蝶的心中,更是觉得压力重重。 琼州城什么样子,这几天他们已经见到了。 琼州城如今的变化,有目共睹,日新月异,八街九陌。 就连小姐,都觉得这里是个绝佳之地,想要拉拢这贺泰铭等几人。 可谁知? 这群人如今已经,归顺了其他阵营了! 如此一来,小王爷以后的局面,只会更加凶险啊! 冰蝶担忧的想著,费力的站起了身子。 儘管体力依旧不如之前,但她已经比刚刚还好了太多。 “小王爷,你先找个位置看看能不能撤走,冰蝶给你垫后。您的身份,一定不能暴露。” “好在这里灯光昏暗,他们应该还没有看清楚小王爷的真实面目。” 冰蝶还想说什么。 却见萧寧,像是没有听到自己刚刚所说的话一般,默默转过了身子。 与一眾玄炽军对视! 就好像,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一般! “小王爷,这,这是为何啊?” 冰蝶满心不解。 “你在贺泰铭他们眼前暴露了身份,可就是和你的敌人摊牌了啊。” 冰蝶惊慌失措的说著。 只见。 对面,那贺泰铭等人,已经朝著小王爷望了过来! 脸上带著的,是无尽的惊愕! 另外一边。 因为刚刚距离萧寧太远,看不清其相貌的缘故。 对於这个高手很是疑惑的贺泰铭四人,已经再次拉近了和萧寧之间的距离。 如今,贺泰铭所在的位置,有著玄炽军亲手护卫,距离萧寧只有数米之遥。 他们已经能很是清晰的看清楚这高手的长相了。 就这样! 当萧寧转身之际。 之前。 还在想这究竟是什么人物?身手竟然这么好的四人! 就这么一瞬间,表情同一时间凝固了。 他们一个个的张大了嘴巴,震惊的差点下巴掉在地上! 並同时异口同声道: “啊?这!” 一时之间。 四人的议论声,彻底停止了。 整个藏粮洞內的时间,似乎都不再流转。 四人的动作,就那样定格在原地,良久才回过神来。 贺泰铭更是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盯著眼前之人。 他们一直在思索,这人究竟是谁。 甚至怀疑过,是不是有人躲过了通关文牒的查验…… 可他们就是没有想过眼前的这人。 儘管刚刚在核算之时,他们都提到了此人! 新皇! 萧寧! 这! 不应该啊。 对於这个新皇萧寧,他们可真是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 无论是在他们印象中,还是传闻里,亦或是这新皇来到琼州之后的几次会面。 他们可都不觉得,新皇萧寧能有这么一身精湛的武学啊! 哪怕如今,他们都已经看见了,已经得到了一个事实:眼前此人,这个高手,就是新皇萧寧! 可是,他们依旧无法把这两道身影联繫到一起。 新皇萧寧不就是个紈絝,不就是个傀儡么? 他哪来的一身如此高超的功夫啊! 这身手,你告诉我这是紈絝傀儡皇帝? “这?这怎么办?” 冉九成有点慌了。 毕竟说。 按照他们四人的想法,既然有人发现了黎山的秘密,那说什么都不能让他活著回去了。 如果说,对方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士,他们的確打算这么做。 可是? 对方不是普通人啊,而是当今圣上! “这?知府大人,这怎么办?” 冉九成打量了萧寧一眼,显得有些无奈。 贺泰铭同样摇了摇头,这是个大难题啊。 “这件事情兹事体大,咱们不能轻易论断,我觉得,应该找月先生定夺才好。” “既然如此,我们先想办法稳住他!” 王世宝闻言,眼睛转了转,继而看向了萧寧,遥遥开口道: “陛下?失敬失敬!没有想到,在这人跡罕至的深山,还能看见陛下!” 他对著萧寧拱了拱手: “陛下,既然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咱们乾脆明人不说暗话。” “在我们的认知里,陛下可不应该有这样的一身好武功啊。兴许,微臣可以这么推断吧!” “陛下在人前的那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陛下一直在藏拙!” 王世宝对著萧寧喊著。 只是。 这句话不仅仅传入了萧寧的耳中,更是喊进了贺泰铭等人的心里。 是啊! 谁能想到,萧寧竟然一直在藏拙! 对此。 萧寧只是呵呵一笑。 “所以,王大人是想说什么呢?” “我想,陛下在藏拙这件事,肯定也不想让穆相以及其他五王知道吧。” “正巧,我黎山的秘密,同样不想被这些人知道。因此,兴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王世宝淡淡的说著。 只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冰蝶听了这话,心中已经不由得再次纳闷了起来。 原本。 她还以为,这贺泰铭等人,应该是穆党亦或是五王的人。 可是。 现在从这人的话里可以听出,並不是啊! 那,他们又是谁的人呢? “哦?说说看?” 萧寧眯著眼睛,目光如刃。 “今日之事,你我权当没有发生过。陛下没有见过我等,我等同样没有见过陛下!” “如果陛下答应的话,我们一会就可以放陛下安全离开。” “只是,目前这黎山的机关已经启动,一时半会打不开。陛下需要在这里,稍稍等会便是了。” 冰蝶闻言,终於是鬆了口气。 在她看来,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萧寧看起来,大概是同样的想法。 闻言后点了点头,同意道: “如此甚好!既然如此,就请诸位大人,赶紧將这黎山的机关开启,放我等出去吧。” “呼~~~” 听到萧寧同意,王世宝鬆了口气。 继而对贺泰铭等人使了个眼色。 意思很明確,暂时拖住了,想办法再多拖一会。 “东方兄,一直以来,都是你负责跟那铁拳兄弟联络的。” “你趁著现在,赶紧想办法联繫一下铁拳兄弟,问一下月先生这件事,究竟该如何处理……” “你放心,在此之前,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拖住他!” 对此。 贺泰铭当机吩咐道。 第95章 幕后之人 自此。 双方的对峙,暂且告一段落。 贺泰铭等人鬆了口气,佟东方见机则是打算,赶紧想办法自己偷偷出去,联繫一下铁拳。 王世宝和冉九成,同样装模作样的,下命令道: “今日之事,任何人不许为外人说道。好了,你们现在,赶紧去给我想办法,儘快將那洞口的山石打开。” “陛下还等著出去呢。” 一边说著,他还一边对著那玄炽军使著眼色。 藏粮洞內的气氛,一时之间,显得平静和谐了不少。 岂料! 就在这轻鬆的氛围间,贺泰铭四人一同放鬆了警惕,玄炽军也准备收队的一剎那。 那萧寧的身影,毫无徵兆的猛然再次飞出,直逼贺泰铭等几人! 就这么一息的功夫,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萧寧就已经来到了四人身边! 萧寧的手中,还握著一把利刃,眼中杀机乍现: “不好意思,四位大人和我离得近了些。现在咱们之间的距离,只要我想,就可以隨时要了四位的性命。” “所以,四位不用在跟我耍什么招了,你们不就是因为顾忌我的身份,是杀是放不能擅自做主,所以才打算先拖住我么?” “现在,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你们背后的主子,究竟是什么人!” 萧寧说著,手中的刀柄狠狠地朝著贺泰铭的背后一靠。 霎时间。 杀气瀰漫! 这一幕一出,那刚刚还各有各的小动作的四人,彻底愣住了。 这新皇萧寧,不是个紈絝废物么? 这怎么不但武功高,心计也如此之高啊? 兴许是因为对於萧寧的固有印象。 贺泰铭等四人是真的没有想到,萧寧竟然如此聪明,自己的这些小计谋,人家竟然全部看在眼里! 他们还是小看了萧寧,把这新皇想的太简单了啊! 冰蝶靠在那一旁的巨石上,打量著这一幕,额头紧缩。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可就不好办了啊。 小王爷藏拙的事情暴露,一旦这件事情传出去,接下来小王爷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这贺泰铭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啊? 但无论是谁,小王爷如果惹到了贺泰铭这群人,在这琼州,日后的局面很被动就是了…… 听到萧寧问这句话,冰蝶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好奇的。 如今这琼州发展如此迅速,自然是跟那贺泰铭背后之人有关才对。 传闻中说,那人是大尧盗帅琼州月下回。 不过,月下回的真实面目,却是无人知晓。 也不知道,这月下回跟这琼州究竟有没有关係。 这贺泰铭的幕后之人,亦或是月下回,又究竟是何许人也啊! 冰蝶思索间。 萧寧那边已经有了动作。 “我只给几位大人一盏茶的功夫考虑,如若诸位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那么,非常不好意思,我只能送诸位大人,先行一步了。” 死亡威胁! 贺泰铭等人听后,目光不由得愈发黯淡。 萧寧的身手他们见过。 就如今这个距离,萧寧想要瞬间杀了自己四人,的確是一件很是简单的事情。 不过。 在听了萧寧的威胁后,四人却没有任何的犹豫。 那贺泰铭带头,率先向前一步,面对萧寧手中闪著寒光的利刃,不退反进! 继而,一脸轻蔑的抬起了头,很是高傲的一笑,道: “兴许,贺某只是一介文官。不过,不管怎么说,贺某也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人。” “自然是明白,人生在世,活的就是忠义二字。” “所以,萧寧,呵呵,如果你打算用这手段撬开我等的嘴,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在其之后。 剩下的三人,同样挺直了腰板,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 “陛下就不用看我等了,兴许在报国杀敌上,我等文官不如武將。” “但要说骨头硬,我们文官也不曾输过。要杀要剐,隨便吧。” “想让我们说出先生的名號?不可能!” 三人说完。 一起闭上了眼睛,大有一副寧可下黄泉也不再多发一言的架势! 看见这一幕。 萧寧的脑海之中,不由得再次回忆起了上次,自己在前往郭府被暗杀的路上。 那群刺杀自己失败,选择慷慨赴死的死士们。 事实上,当初对於那些人,萧寧多少是有些拉拢之意的。 自古忠义之士,最难得! 时至今日,自己还没有查到这群人的底细。 京城之中,除了穆党、太后党和清流党之外,另外的最后一股势力,始终是一把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剑啊。 不过。 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如今。 看见这四人的態度,萧寧的心中,多少是有些欣慰的。 一旁的冰蝶见到这一幕,再次看向四人的目光,同样变得欣赏了起来。 美眸之內,还带著点点钦佩。 不管什么时候,忠义之士,永远都是被人尊重的存在。 只是。 这四人背后的那人,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四个手下,一个个都是如此忠心。 也不知道,这四人的主子,究竟是何等人物啊? 竟然能让琼州知府、三司这等人在高位的大人物们,甘愿用性命去维护。 不管怎么说,无论对方是敌人还是对手,想来,那人的人格魅力,都是值得信服的吧。 不由得。 对於这琼州城幕后真正的话事人,冰蝶更加的好奇了。 那可是一个,能让琼州知府、三司为了维护於他,都心甘情愿去赴死的人啊。 冰蝶靠在巨石边,只觉得这会,自己的身体愈发的燥热。 自己的皮肤表层,都开始升起一团浓浓的雾气。 之前那等体力不支的感觉,已然一扫而空。 想来。 是刚刚那回光丹起作用了。 一边感受著体內的变化,冰蝶一边打量著萧寧那边的动向。 等待著最终的结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盏茶的时间,转瞬即逝。 可那贺泰铭几人,从始至终,眉头都没有再皱一下。 就那样很是平淡的,等待著死亡的来临。 期间。 玄炽军自然也想过要反抗,但萧寧的刀刃距离四人实在是太近了。 一群人投鼠忌器,最终在尝试了一次失败后,就再也没有敢轻举妄动。 萧寧一只手拿著刀刃,另外一只手不断敲击著腰间的腰牌。 “噠噠噠噠噠~~~~~” 那清脆的响声,就是四人死亡的倒计时。 是萧寧为其奏响的丧钟。 “噠~~~~~~” 最后一下! 萧寧敲打腰牌的动作,戛然而止! 时间到了! 这一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萧寧的身上。 他们甚至已经预想到了下一秒,血溅当场的场景。 玄炽军更是准备好了,在这最后一刻殊死一搏。 如果再这么等下去,四个大人就必死无疑了。 可如果反抗,兴许还有机会! 岂料。 下一秒。 “哐啷~~~~~~” 萧寧手中的利刃,已然掉在了地上。 刚刚还在那等待著最终结局的冰蝶,看见这一幕,整个人瞬间就傻眼了! 啊? 这是? 什么情况? 小王爷为什么把自己的武器给扔了? 第106章 似曾相识的气质 106似曾相识的气质 萧寧手中的利刃,应声落地! 这一幕,可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整不会了!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冰蝶! 看见这一幕,她整个人的神经,瞬间就紧绷了起来! 武器是什么? 那就相当於老虎的獠牙! 没有了獠牙的老虎,还能算老虎么? 不好!大事不妙! 冰蝶打量著现场的状况,大脑已经开始了快速的运转。 小王爷如今手中没了武器,还被那玄炽军包围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见状,冰蝶思前想后,可不再敢犹豫,起身就打算翻身而下。 如今,她感觉自己已经恢復的差不多了,甚至觉得体力比之以往更加充盈。 贺泰铭等人静静的立在原地! 对於死亡,他们心中自然还是有些许恐惧的。 不过。 他们依旧愿意,就这么去死。 对方可是新皇,如今看对方这不显山不露水,却出手就足以让人震惊的架势。 谁也不知道其背后还有什么势力。 这要是把月先生暴露了,谁也不能保证,这萧寧还有多少后手。 所以。 他们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寧死不言的。 可谁曾想? 就在那最后一刻。 萧寧手中的刀刃,不知道是何缘故! 竟然掉在了地上。 四人猛然睁开了眼睛,一起看向了萧寧。 却见那廝目光柔和,早已不见杀机。 只是那样淡淡的打量著自己一行四人,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 这是? 不知为何! 这一刻。 打量著眼前的新皇,四人猛然觉得,眼前这人的气质,有些似曾相识! 就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一般。 一眾玄炽军看见这一幕,自知机会来了。 大人就在这萧寧手中,可现在对方没有了武器,那就是最好的机会。 “大人,快跟我们走!” 距离贺泰铭等四人最近的玄炽军,第一时间挡在了双方之间,先是將那贺泰铭等人救了出来,远离了萧寧! 接著。 更大批的玄炽军,也是纷纷赶到了藏粮洞这边。 转瞬之间。 那玄炽军的兵力增加了三倍之余。 看起来大约得有足足三千人。 冰蝶在那高台之上一眼看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以及那闪烁著寒光的黑色玄铁战甲! “小王爷!” 冰蝶看见这一幕,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小王爷这次面对这么多人。 就算身手再好,怕是也无法与之抗衡了。 她飞身而下,同样护在了萧寧身前。 “小王爷,你不要管我,想办法自己先走,冰蝶断后!” “这里的人太多了,就算小王爷武功再高,这群人光是耗费小王爷的体力,也能將您拖垮!” “小王爷,你先走!” 冰蝶挡在萧寧身前,义无反顾道。 却见那萧寧,呵呵一笑,对著冰蝶摆了摆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淡淡开口: “冰蝶,让开。” 嗯? 冰蝶闻言,转过头一副焦急的样子。 “小王爷,现在不是再顾忌冰蝶的时候了。小王爷,你快走啊!” “没事的,让开。” 萧寧依旧没有任何的焦急,走到冰蝶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继而將其拉到了自己身后。 一个人,笔直向前,目光犀利的打量著一眾玄炽军。 已经被救出去的贺泰铭等人,在眾军的团团保护之中,打量著这边的动向,同样有些迷茫了。 新皇萧寧,如今看起来,他绝对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啊。 其现在来这么一出,是何用意啊? 贺泰铭等人搞不懂,完全想不明白,萧寧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时候。 贺泰铭不再犹豫,大手一挥: “眾军听令,抓活的,上!” 一声令下,一眾玄炽军鱼贯而上,喊杀声震天! 下一秒。 却见那萧寧,目光直视贺泰铭等一行人,略带不满的开口: “你们四人,在忠心这一点上,做的还不错,没有让我失望。” “可是,文官们的优柔寡断,仁慈手软,为什么至今还没有任何改变呢?” “行事胆小甚微,有时候是个优点,但有时候,可就是个缺点了啊。” 此话一出。 站在萧寧身后的冰蝶,第一个听傻了。 小王爷这什么情况啊? 生死攸关之际,怎么还给人上起来课,说教起来了? 贺泰铭等四人,更是傻眼了。 这新皇萧寧,什么情况啊? 这等关头了,还有閒工夫废话? 只不过。 忧愁寡断,仁慈手软。 这个缺点,之前月先生倒是提到过。 这萧寧和先生竟然能有一样的看法,看起来在识人方面,多少是有些本事的啊。 几人不解间。 萧寧的话,还在继续: “记住,优柔寡断,是对自己人的不负责任。该决断的时候,別说是什么皇帝,就算是天王老子,又如何?” 萧寧声音刚落。 身影已经再次飞出。 一眾玄炽军完全没有来得及反应,萧寧已经神出鬼没般,再次出现在了那贺泰铭身后。 手中,还拿著刚刚掉在地上,不知道何时已经捡起的匕首! “啊?这!” 刚刚逃出生天的四人,见状瞬间傻眼了! 这什么情况啊? 萧寧这,是人是鬼啊? 冰蝶这下同样看呆了。 她想过萧寧的武功很高,也见识过了。 可她真的没有想到,竟然高到了如此程度! 萧寧这死神一般的人物,竟然再次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贺泰铭等人的心,又一次紧绷了起来。 好好好,这么玩是么? 才刚刚逃出生天,转眼就又要经歷生死了? 四人慌乱间。 却见那萧寧,再次將那匕首扔到了地上。 “记住,这是今天,给你们所有人上的第一课!” ??? !!! 第107章 盗盟信物,暗金莲花 卫府。 今日,艷阳高照,是个在松河县很难见到的好天气。 卫清挽的精神状態,比之以往要好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的。 这会,她正坐在院子里,打量著石桌上的一份份贺礼,时不时的调整一下包裹的带子,时不时摆放一下物品的位置。 “小姐,前面两份,已经差人送去贺府和冉府了。” 小莲哼著一段听不出是什么风格,像是跟本地人刚学的小调,一蹦一跳的走进了院落,匯报导。 “好,剩下的这几份,按照我擬的礼单,也派人送出去吧。” 卫清挽的脸上掛著浅浅的笑容。 见小姐这副模样,小莲当即跑到了卫清挽的身后,推著她的纤腰就往闺房里走: “哎呀,小姐,小莲都知道了知道了,该送给谁,小姐都跟我说了几百遍了,不用这么盯著……” “小姐,你病体刚愈,哪有这就出来劳累的道理呀……” 对此,卫清挽微微摇头。 “夫君如今在京城谋事,我们虽然远在局外,但还是谋划些什么的。” “如今,我们想要拉拢那琼州知府和三司,想要直接邀请他们来府怕是不合规矩。” “所以,我们可以先从他们的夫人入手,说些妇道人家的话。” 这就是卫清挽的战略了。 先从这些大人物们的身边人下手。 等跟这群女人们打好了关係,到时候枕边风一吹,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我自然知道小姐的想法,只是,这么做未免就有些委屈小姐了。” “小莲知道,小姐一向最不喜欢这些关係走动的。” 小莲撅著嘴巴,气嘟嘟的嘆息道。 “哎,终归要做些什么吧。不然,一旦停下来,就会痛。” 卫清挽闭上了眼睛。 “哎呀,小莲不是说这些啦。小姐,我是说您明日想要请这群阔夫人们来府上吃饭这事。” “据我所知,这琼州知府和三司的夫人,几人关係原本就不错。只不过,她们的名声也不是很好就是了。” “京中的那些贵妇人,小姐最了解了。她们什么样子,这几人就什么样子。” “都是些趋炎附势,附庸风雅,喜欢攀比之人,总之就是小姐不喜欢的那类人就是了。” “一想到小姐明明討厌这种人,还要应付她们,小莲就觉得不开心。” “不喜欢也要做,对了,让你打听得事情,可打听到了?明日,我们可以从哪些话题入手啊?” “啊,小莲打听了。我听说,她们这几天才刚刚从京城回来……” “既然如此,从洛陵的见闻入手,倒是个不错的话题呢。” 卫清挽淡淡的说著,目光深沉,显然在思索些什么。 …… 藏粮洞內。 伴隨著萧寧的声音落下。 整个洞內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呆呆地盯著萧寧,再无半分动作。 无论是贺泰铭等人,还是那玄炽军,亦或是冰蝶。 所有人都再无反应,就那样如同蜡像一般,纹丝不动地盯著萧寧,眼神之中满是迷茫。 额? 萧寧这是要干什么啊? 他的这举动,没有道理啊,我们实在是看不明白啊。 眾人呆若木鸡间,就见那道身影,猛然转过了身子,目光直视著贺泰铭以及那王世宝等四人。 “四位大人,好久不见啊。不知自从上次四年前琼州一別,可还一切安好?” ??? !!! 几人的脑子本就转不过来弯了。 现在。 萧寧这话一出,他们更是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嗯? 等等! 我们好像,想到什么了…… 那贺泰铭瞪著自己充满了智慧的大眼睛。 嗯,他真的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是吧,又想不明白。 啊,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一旁的冰蝶看著这一幕,同样歪著头,迷茫了。 小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他之前来过这琼州?还和这琼州知府等人见过面? 在萧寧说话间。 一眾玄炽军瞬间反应了过来。 不管怎么说! 眼前这人是敌人啊! 四位大人还在他的手里。 眾人回过味来,当即就打算捲土重来。 却见那萧寧似乎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想法一般,在眾人还没有动作前,儼然率先上前一步。 来到了一眾玄炽军身前。 紧接著。 就见其从袍袖之中,拿出了一块闪著金光的令牌,淡淡举起! 那是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牌,看上去做工极其精细细致,定是出自某些名匠大家之手。 令牌之上,刻画著一朵金色的莲,散发著道道光泽,很是耀眼。 暗金莲! 这是,大尧盗盟的信物! 相传。 这是大尧的第一任侠盗,怪盗楚香客在成立盗盟之时確定的。 因为当时,楚香客所生长的地方,长著一种其他地域都没有的金色莲。 於是,盗盟便以此为信物,组建成功。 暗金莲,则是成为了盗盟的一种象徵! “见甲字暗金莲,如见先生!” 一时之间。 一眾玄炽军耳中,不由得迴荡起了从他们进入这黎山之时,知府大人就一直在跟自己重复过的信条。 如今,那信条中提到的暗金莲! 出现了。 在萧寧身后。 贺泰铭等人,也终於是见到了这令牌,一个个顿时瞪大了眼睛,呼吸都跟著急促了起来! 暗金莲! 这新皇萧寧,难不成还和盗盟有关係? 这是? 几人细细的打量著那块令牌。 纯金制! 是当初盗盟成立时,眾盗凑集纯金,找墨家匠人公输墨打造! 如今。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这批金色令牌,也算是年代久远了。 眾人细细的观看著。 一个他们从来都不敢想的推断,儼然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这盗盟的令牌,他们曾经见过。 令牌双面,一面雕刻著暗金莲,为盗盟的象徵。 另外一面,则是刻有道字,意为盗亦有道。 在道字之下,还刻有数字。 那数字,变得盗盟所排的盗榜排名。 这些排名之中,只有一块最为特殊。 因为,其上所刻排名並非数字,而是一个甲子! 大尧盗榜,甲子为先! 甲! 即为盗帅! 如今的大尧盗帅,正是他们口中的月先生,琼州月下回! 贺泰铭等人从萧寧身后,远远地打量著这令牌,只觉得越看越熟悉。 心跳的速度,自然也是愈发的急促。 直到! 他们在那令牌的道字之下,看见了一个小巧的字眼! “甲!” 第108章 萧寧就是琼州月下回?! 一时之间。 整个藏粮洞內的气氛,有些奇怪。 冰蝶愣愣的看著那边的动向,满脸的疑惑。 这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小王爷拿出了一块金色令牌,这群人就都呆住了啊。 带著疑问,萧寧同样打量了一番那金色令牌。 直到。 她也在那金牌之上,看见了那一朵暗金色的莲! 嗯? 等等! 这! 暗金莲?! 在看见这標识后,冰蝶的脸色陡然一变。 要知道,无论是在卫府,还是之前在昌南王府。 一直以来,冰蝶都是卫清挽的左膀右臂。 加上冰蝶的身手还算不错,府內的不少和江湖人打交道的活,基本都是她在做。 所以,对於一些江湖传闻,她比小莲那丫头可要知道的多太多了。 暗金莲,盗盟! 这一点,她还是知晓的。 什么意思? 小王爷还是盗盟的人? 冰蝶只觉得心中一惊。 打量著此刻,那一脸平淡的小王爷,遥想道就在几天前,其在自己心中,还是一个超级大紈絝…… 冰蝶只觉得,这个男人,她真的彻底看不透了。 就在冰蝶恍惚间。 只见,那眼前的一眾玄炽军,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 在那为首之人的带领下,猛然退后一步。 紧接著,两腿一屈,单膝跪地,做了一个很是恭敬的手势,微微躬身,齐声道: “先生!” 而在萧寧身后。 那贺泰铭等人,也终於是回过了神来。 他们一脸激动之色,小跑著来到了萧寧身前,试探性的问道: “月……月先生?” “怎么?知府大人。今日,月某以真面目示人,诸位就不认识了?” “啊?不敢,不敢!” 见萧寧直接承认了。 四人哪还犹豫,一个个当即跪地行大礼。 萧寧连连拦住了几人,道: “好了,大家都不是外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因为想要看看,诸位最近的训练成果如何,所以这次前来,没有让铁拳率先通知大家。”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我也需要玄炽军,帮我一个小忙。” 萧寧解释了一句。 贺泰铭等人,直到这会,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某些事情。 怪不得! 当初月先生第一次见自己时,说要报恩。 可是,那时候自己明明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是对这么一个陌生人有恩的。 如今一看,月先生的真实身份,竟然是那昌南小王爷。 当初,其夫人前来琼州之地打仗! 那时候,自己和王世宝、冉九成等人,的確是帮过其不少忙。 更重要的是,当初卫清挽中了毒箭病重。 自己四人那时候最大的官职才任县令,次点的为参军和主簿。 不过,当时的確是自己四人,亲自带著数十捕快,跑到了这黎山之上,採到了一株名药,才遏制住了那卫清挽姑娘体內的毒素。 只是,那时候卫清挽伤重昏迷,根本不知道自己一行人还对其有救命之恩罢了。 可是,月下回月先生是谁? 其消息灵通,打听到了这件事情,倒也很合理。 所以。 其所说的恩情,其实是当初自己对其夫人卫清挽的救命之恩! “所以,月先生之前一直未曾告知的,所谓恩情,其实是我等上次,为卫姑娘找到草药的事情?” 王世宝一直都是个直肠子的人。 其他三人想明白了就是明白了,肯定不会多问。 可王世宝可不会想这么多…… 对此。 萧寧淡淡点了点头。 “一直未曾跟诸位提起过这件事,当时也是因为身份不便。” “不错,当年月某所提的恩情,正是你们当时前往黎山三天三夜,帮忙找到了解毒之草,才保住了贱內的性命!” “此等恩情,终生铭记!” 萧寧拱了拱手,对几人恭身道。 “卫姑娘当时就是在为了我琼州打仗,我等做此事也是应该的。月先生,又何必多言谢字!” “更何况,月先生从五年前开始,就为我等谋划!让我们一步步从县令县丞,来到今日之位。” “此等知遇之恩,我等早就无以为报。以往的小恩小惠,先生又何必再提及?” 四人连连还礼。 想通了! 通透了。 原来,这么多年,月先生之所以如此殫精竭虑的为我等谋划,都是因为当初的事情。 这么一来,月先生在卫姑娘进城之后,一直让自己几人暗中保护卫府,照顾卫府的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一旁的冰蝶,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这一幕,早就傻眼了! 琼州之战? 小姐中箭受伤? 琼州的小县令贺泰铭? 这? 霎时间,许多年前的一桩桩旧事,不由得开始在脑海之中浮现。 是啊。 还记得,十年前小姐为了救王爷,出征琼州。 那时候,的確是中了箭的。 只是,那时候小姐好像並不知道,自己中的是毒箭,还以为自己是失血过多昏迷的。 不过,儘管如此,小姐对於这贺泰铭等几人的恩情,也未曾忘记过。 那时候,小姐在醒来之后,还想著为几人邀功请赏来的。 只可惜。 那时候的王府,受尽了猜忌。 还没有等小姐有机会多言战事,就被排挤出了朝堂之外。 那份恩情没有报,也让小姐至今都觉得羞愧。 可谁曾想? 原来! 小姐当年欠下的恩情,小王爷早就帮忙报了! 小王爷,您究竟还在背后做了多少事啊? 冰蝶恍惚间。 另外一件事情,再次在其脑海之中,泛起了涟漪。 等等! 大尧盗帅,琼州月下回! 这? 还记得,当初小王爷前往府邸为小姐治那瘟病之时,自称月先生。 传闻里,这贺泰铭等人背后之人,是那大尧盗帅,琼州月下回。 还有! 小王爷的手中,还有著那块盗盟腰牌! 所以! 小王爷其实就是? 对啊! 自己,早就该想到的啊! 这一刻,冰蝶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涟漪,再也无法抑制。 直到其彻底化作了一道道惊涛骇浪,不断衝击著自己的认知。 第109章 惊喜 对了! 冰蝶恍惚间,又想到了一点。 那日在衙门客栈里,自己明明还遇到了那千面禽兽。 千面禽兽是大尧盗榜第二,轻功第一的高手! 这种人物,儘管当时看上去,他口无遮拦,在小王爷面前毫无尊重之色。 可是,冰蝶依旧看得出来,如果真到了某些正经时刻,他还是要听小王爷的。 能让这等人听话,那得是个什么身份啊? 从这一方面看,这不同样也是佐证么? 自己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啊? 其实,在如此之多的线索给到自己时,自己早早地,就想过这个可能的啊! 只是,自己一直没有敢往深了想…… 或者说,自己从来都不觉得,这个可能会是现实! 小王爷和月下回,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个人啊! 怪不得,小王爷还说什么,琼州是最安全的地方。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现在看来,可不是么? 满城都是他的人,琼州可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么…… “冰蝶,你过来!” 直到。 萧寧的声音在其耳旁响起,冰蝶的魂才被从震惊之中拉了回来。 “啊?小王爷。” 她愣了片刻,连连应声,小跑了过去。 到了萧寧身旁,萧寧当即指著她,介绍道: “前几日,四位大人都去过卫府了。想必,对於冰蝶,应该也很是熟悉了才对。” “那是自然,而且,我们知道冰蝶姑娘,可不是在去卫府之后啊!” “事实上,在去卫府之前,我们就已经注意到冰蝶姑娘了。” “因为有小王爷的身份文牒的核查制度,我们早早地就对冰蝶姑娘有所了解了。” “毕竟,玄回帮忙核查时说过了,冰蝶姑娘可是有神武巔峰实力的存在。” “对於这等高手,我们总会重视几分的。(重复一下实力:宗师境、大宗师境、天武境、神武境、神游境、天人境、圣人境。)” 贺泰铭几人答道。 接著,就是对著冰蝶一番见礼。 冰蝶在卫府儘管地位不算低,但不管怎么说,她依旧是一个下人啊! 作为一个下人,她可是从来没有过这等,知府亲自给自己行礼的待遇…… 冰蝶受宠若惊,这是什么神仙待遇啊? 体会著此时这等感受,冰蝶猛然间,又想起了自己一行人刚刚来琼州的第二日。 那时候,卫府立足未稳,下人们出去办事,总会是遇到各种各样的刁难! 当时,琼州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想要看看,这个初来乍到的卫府。 究竟是块钢板,还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那时,小姐也没有什么办法。 可谁曾想,第二天知府大人就亲自登门了。 那时候,小姐也是一番这样的感受。 等知府大人走之后,还奇怪了很久,觉得过於巧合呢。 原来,原因在这…… 一切,都是小王爷交代的啊。 哎,不得不说,这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真的有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受不了啊。 你们对我这么客气干什么啊。 冰蝶觉得要抓狂了。 不过,她没想到,这才仅仅是个开胃小菜。 更抓狂的事情,还在后面。 “冰蝶这丫头,从小就在我们卫府长大,事情交给她,我很是放心。” “我目前的处境,诸位大人也看到了,很多事情的確抽不开身不说,过段时间还要回洛陵。” “如果只是靠著铁拳传递消息,很多时候可能会误了事。” “更何况,挽儿也来了琼州,以后一旦有了事情需要你们出面,转达给我在通知你们也更麻烦。” “所以,既然如今冰蝶就在这琼州了,以后,我在琼州的一应事务,就由她代劳了。” “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商量著来。如果实在还是不能下定决定,再联繫铁拳。” 冰蝶站在萧寧身后,听著这话,只觉得脑子懵懵的。 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大的事,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交给我了? 还有。 小王爷说谁? 铁拳? 天机山高手榜第二十七的高手! 他? 是小王爷的人? “而且,玄回那傢伙虽然实力足够,但一般都懒得出手。让他在琼州,遇到一些江湖人,我知道你们有时也很为难。” “好在,冰蝶如今的实力,也已经正式突破了神武境,在这琼州,除了那玄回之外,应该再无敌手了。” “这下,你们倒是可以放心多了。” 萧寧又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是的! 在那回光丹加上刚刚冰蝶突破极限的缘故! 她终於是迈过了神武境的门槛,来到了神游境界! “哦?没有想到,冰蝶姑娘年纪轻轻,竟然已是这种等级的高手!” 对於萧寧的话,贺泰铭四人还是深信不疑的。 一时之间,对於眼前的冰蝶,四人的態度再度恭敬了几分。 对於琼州城內的高手,萧寧一直以来都是有所监视的。 不然,他也不敢让卫清挽来琼州待一年! 可以说,如今整个琼州城,都在萧寧的掌控之下。 琼州城有著入城核查制度。 可不要小看,城门处那负责核查通关文牒的傢伙。 表面上看著,他是一个负责登记身份的小卒。 事实上,那玄回可是神游境的高手! 他在琼州的任务只有一个,將所有入城的高手,统统记下来。 之后,告知贺泰铭。 如今。 萧寧掌握的线索,这琼州城內,除了玄回,的確没有比冰蝶武功更高的人了。 “啊?神游境?” 就在贺泰铭等人纷纷称讚间,冰蝶一脸不好意思的开口了。 “小王爷,有关於这天下第一武国祁国的实力境界划分,冰蝶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冰蝶如今的境界,也就只有神武巔峰而已啊……” 显然。 冰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破这件事。 对此。 萧寧只是呵呵一笑,道: “你现在再感受一下?” 萧寧一言,冰蝶如梦初醒! 等等! 还记得。 自己第一次来琼州,就莫名其妙,很是巧合的发现了黎山! 紧接著。 小王爷就毫无徵兆的提出了,让自己带其前来黎山。 他明明有武学在身,却没有出手。 最后,还准备好了回光丹! 將这一桩桩一件件串联起来,冰蝶就算是再傻,也该想明白了! 这! 小王爷这次来黎山,其实是为了,给自己提升实力? “看来,你都明白了。” 看见冰蝶这幅模样,萧寧笑了笑。 “神游和神武,可是一道分水岭。在神游境界,实力的差距就会彻底凸显出来了。” “神游共有四个小境界,化武、登玄、自在、分神!这每一个小境界之间的差距,都比之以往一个大境界的差距还要大。” “所以,以后还要多多修习。” “多谢小王爷提点。” 冰蝶的小脸红扑扑的,自然是因为激动! 实力提升,这一直以来,都是一件足以令人兴奋地事情。 “月先生,这,最近有件事,我们一直没有联络上铁拳兄弟,所以有件事,一直没有来得及告知你……” 贺泰铭一副尷尬的样子。 其实,这话在萧寧提到冰蝶如今在琼州城,排名第二的实力时,他早就想说了。 只是,二人一直在说话,他没有找到机会。 “何事?” “最近,琼州城不是很太平……是跟江湖有关係的事情,这件事情,怕是就连冰蝶姑娘的实力也处理不了。” “哦?何人!” 萧寧闻言,眼神微眯。 “具体身份不知,玄回大人的评价是,那人的实力在其之上,他观之不透。至於那人的手法,出手狠辣,几乎出招就是奔著要命去的。” “有点像是索命门的杀手风格。” 玄回! 境界神游登玄境! 莫说是在琼州,就算是在大尧,都足够横著走了。 没想到。 这琼州,竟然来了这等高手? “杀手?” 萧寧闻言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语落。 就听这藏粮洞內,猛然响起了一阵风声。 接著。 一道身影,已经落在了萧寧的身后。 有萧寧的地方,定有铁拳。 贺泰铭等人,似乎早就习惯了。 那冰蝶可不一样,她呆呆地盯著铁拳,一副惊愕的样子。 嘴巴都能塞进去拳头了。 这人? 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小王爷,您让我请的客人到了,现在,冰蝶姑娘可以过去了。” “好,走,除了突破之外,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萧寧神秘道。 第110章 李记锦盒 琼州城。 望京楼。 据说。 这是大尧国的开国元勛,耗费自己的全部身家打造的。 那位开国元勛的名字,姓刘名央。 他曾是前朝的皇子。 但是,当时前朝的皇室腐败,全国上下敛財无度,民乱四起。 官场贪墨盛行,奢靡之风吹遍了全国上下。 朝廷的制度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他曾力图变法,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无奈之下。 他选择了举兵反叛,大义灭亲! 隨大尧开国皇帝四处征战,最终还给了天下一个清明。 他选择了大义,放下了亲情和孝道。 原本。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等功劳,必定会封相入阁! 可谁曾想。 大尧开国皇帝却忌惮其前朝皇室血脉,在登基的第二天,便封其为琼北王。 没有封地,只有名声。 继而,便將其下放到了这琼州之地! 刘央心灰意冷,但大尧开国皇帝毕竟是其一起打下了天下的兄弟。 他一直在期待著那大尧皇帝,有朝一日可以幡然醒悟,詔其回京。 於是。 他建立了这望京楼。 一望一等,就是一生。 望京楼,由此得名! 如今,望京楼已经成为了整个琼州,最为豪华的酒楼。 此时。 望京楼三层。 一间客房內。 冰蝶满脸激动的看著眼前人,迟迟说不出来话! 小王爷这,手笔也太大了点吧! 天机山高手榜第四十六的高手,抚云掌,禪一秋! 小王爷竟然! 將其给找来了。 而且,还要收自己为徒。 这就是小王爷所谓的惊喜! 冰蝶的心中满是感激,盯著眼前人,眸子里是无尽的兴奋。 二人一见如故。 兴许是有小王爷打招呼的缘故,这禪一秋没有丝毫架子,跟冰蝶相谈甚欢。 “听说,师傅是那大淼国人,日后若有机会,冰蝶定要带著师傅,一览我大尧盛景。” “好,同样,我大淼国为水上之国,岛屿为国,船舰为家。有朝一日,为师带你一览水国风华。” …… 直到深夜。 冰蝶才与之告別,打道回府。 回到府邸。 冰蝶第一件事,就是將今日小王爷命自己带给小姐的盒子,给拎进了府內。 只不过。 这会天色已晚,也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已经休息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是將其先扔进了正厅之內。 正好。 冰蝶作为一个不太擅长说谎的人,让她跟小姐解释这东西的来歷。 她也真的搞不太定…… 翌日。 一早。 太阳才刚微微亮,四辆马车,已经从卫府出府,分別前往琼州的几户大户人间而去。 卫清挽今日特意挑了一件,自认为算的上是华贵的衣物。 只可惜。 对於真正的富贵之家来说,她的这衣物,著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不过也没有办法。 卫清挽出身將门,身上带著的,是武將的习性…… 奢华,外在,从来就不是她考虑的事情。 四辆马车出去了半晌,才姍姍而归。 接著,这卫府就跟著热闹了起来。 马车之上下来的,是四个打扮得很是艷丽的妇人。 自从进了这卫府的大门,她们的目光就开始四处打量,时不时还指指点点一番。 在看见卫清挽,以及其穿著之后。 四人的目光,很快就变得更加冷淡了。 卫清挽打量著几人的反应,颇有些无奈。 正如小莲所说,这几人的確都是那等京中贵妇的形象。 从来都是以外貌取人,心中装的太多的,无非也就是金钱地位。 “那,请几位姐姐正厅就坐?” 入府后,卫清挽指了指卫府的正厅。 几人听后,对著卫清挽略微点头,神色很是高傲。 边走,几人还边在议论。 “你们听说了么?那京城李记的香皂之类的锦盒子,好像未来会在咱们琼州售卖呢。” “啊?真的假的啊?在京城,那李记实在是火爆,咱们完全搭不上边。” “可若是来到了这琼州,咱们几人定然就可以买到了。” “李家不愧是李家啊,没想到隨手一个李记,竟然就如此的受欢迎。” “我听说,那四大家族的小姐,有很多都买不到李记的东西呢。” “如此火爆的东西,李记不在洛陵周边的州府售卖,反而第一批货要送到琼州。” “真不知道,咱们琼州怎么就討得了一个这么大的大便宜。” 几人嘰嘰喳喳的聊著。 卫清挽也很想跟她们说几句,熟络一下。 可是。 她完全插不上嘴,这群人说的这些话,她完全听不懂啊。 李记? 香皂锦盒子?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听起来,好像很稀有的样子? 哎,看来,自己这次想要跟这群人拉拢关係的想法,是要泡汤了啊! 第111章 奇怪的態度转变 待到安排四人坐定,並一一奉上了茶水之后。 卫清挽也在主座之上坐了下来。 在大尧,男尊女卑兴许依旧是不可绕开的礼节,但却从来没有什么所谓女子就得在深闺中不可出门的说法。 甚至。 大尧还有不少女性的女官、掌权者。 此等风俗下,这等女子之间的会面,自然也就更加常见了。 四人的话题,依旧还在围绕著李记进行。 卫清挽是真想跟她们说些什么,以打破这尷尬的气氛。 可惜,对於李记,她是真的半点不了解啊。 听几人的话,如今卫清挽唯一知道的也就是,那李记似乎是大尧第五家族,李家所新经营的买卖。 有关於这李家,卫清挽是知道。 毕竟。 李家的崛起,如今在大尧国完全可以被称得上是神话了,人尽皆知。 更重要的一点是。 卫清挽早早地就关注过李家,甚至是李家才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 身为没有封地的王族,相比於其他五王,昌南王府可更需要有其他大家族的支持才行。 可惜,因为萧寧的缘故,一直以来,从来就没有哪个大尧的豪门氏族,公开说要支持昌南王府。 排行前十的家族,因为封地、联姻等诸多缘故,早早就站好了队。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如今,卫清挽唯一可以拉拢的,也就只有李家了。 只是,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办到就是了。 “四位姐姐先聊,妹妹出去一下。” 因为实在插不上话,卫清挽决定去將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品拿出来。 这也是她特意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所准备的后手。 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嘛。 而且,借著这礼品,卫清挽至少可以从礼品的角度入手,来扯开话题。 將话题引到自己的主导之下。 卫清挽想著,跟几人打过招呼,便先走了出去。 心中,对於这次的首次相会的结果,儼然已经很是不看好了。 她心事重重地出了门,心情有些无奈。 在卫清挽离开之后。 那正厅內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个个当即露出了满是鄙夷的神色。 “哎,都说这卫清挽是什么巾幗女將,大尧第一才女?这么看,也就这样嘛!” “谁说不是,当初收到这请帖,我还以为这廝得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如今一看,有点名不副实了。” “切,別管她之前怎么样,现在看来,就是有求於我们啊。无事不登三宝殿嘛,想来,也看中了知府大人,以及司马司徒大人的身份啊。” “其实吧,对於她这样的行为,我倒是不会觉得突兀。只不过,俗话说得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啊。” “昌南王府本来就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权贵,如今她还与那昌南王和离了,这样的身份,凭什么攀附我们啊?” “就是,想要攀龙附凤,首先自己也得是龙凤才行啊!” 几人絮絮叨叨的小声议论著,显然是打算著將卫清挽排除在这个小圈子之外了。 几人今日这么不给面子,也是想让卫清挽早早断了这个念想。 四人虽说是没啥远见的贵妇,確实势利了一点,但她们绝对不傻啊! 几人议论著,又开始在这正厅之內打量了起来。 正厅的装潢还算入眼,只不过,相对於真正的豪门,还是差了点。 她们自然不明白,萧寧是因为很清楚,卫清挽就喜欢这种简素的风格,所以刻意这样设计的。 眾人的目光,在正厅內不断打量著。 直到! 那目光猛然瞥见了一个,看起来很是熟悉! 她们之前只见过,却未曾有资格买下的盒子! “嗯?这是?” “你们看?” “这?不是吧?李记的锦盒?” “嗯?真的假的?!” “这,不应该啊,小小的卫府,怎么会有这等珍稀之物?”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量著那桃木色的锦盒,一个个愣了神。 面露沉思,脸色有变。 卫清挽这边。 一路回到內院,將之前给四人准备好的礼物拿好,再次回往正厅。 还没有等她走到正厅,正巧就见到小莲噘著嘴,一脸委屈的往后院走了过来。 “小莲,你怎么了?” 卫清挽问道。 “啊?小姐?” 看见卫清挽,小莲当即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打著哈哈强顏欢笑道: “没怎么啊小姐,小姐,你怎么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来,小莲帮你拿吧。” 说著,小莲就去接卫清挽手中的礼物盒子,似乎生怕卫清挽累到了一般。 “小莲,小姐我將门出身,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倒是你!” “你还说没有?怎么小莲,你是觉得小姐我还看不透你是吧?到底怎么了?赶紧说!” 卫清挽还是太了解小莲这丫头了。 加上小莲就是那种,喜怒尽显於色的直性子,完全藏不住事。 被卫清挽这么一问,小莲的小脸当即皱了下来,噘著嘴戳著手指头,道: “小姐,並不是小莲想要让您不开心,也不是小莲故意给您添堵。” “只是,那四个夫人,实在是太让人不舒服了。她们,她们怎么能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呢?” “小姐这么客气的对待她们,一片好意,她们怎么能背后议论小姐呢?” 是的! 在看见卫清挽暂时不能陪客后,小莲担心这四人会有什么需求,於是一直静静的候在正厅外。 想著四人若有事,自己也能及时有个照应。 结果。 就听到了这几人的非议。 对於卫清挽,小莲那自然是百分百维护。 当即就觉得又委屈又伤心,在心里替小姐一万个不开心。 这要不是看小姐日后,可能还有求於她们。 小莲怕是早就上去,跺著小脚骂街了…… 听了这话,卫清挽只是浅浅一笑,摸了摸小莲的脑袋,道: “这种事情,有什么奇怪的呀。现在是咱们有求於人家,发生这种事很正常。” “小莲啊,你要记住,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要保住本心,不要受外物影响。” “只要咱们保持本心,自己心中不这么认为,不生气,不妒忌。任由別人怎么说,跟我们又有什么关係呢?” 卫清挽是个很是大度的女人。 在劝慰完小莲后,她平復了一下心绪,接著,便重新回到了正厅。 “嗯?挽儿妹妹回来了?” 只是! 这次! 看见卫清挽。 几人破天荒的,一个个竟然站直了身影,做出了一副迎接之状。 这虽然算是对於主人最基本的尊重。 可在刚刚,这群人可从来没有过这等举动啊! “嗯?” 看见这一幕,卫清挽不由得微微有些发愣。 这气氛,怎么有点怪异? 这几个人,怎么好像突然变得客气起来了? 带著疑惑,她对著几人一一点头,后道: “几位姐姐应该知道,挽儿是从松河县一路来到琼州的。挽儿从小在松河县长大,对於松河县的很多东西,都有著一份不言而喻的喜爱。” “这是挽儿当初在松河县,带来的一些松河县特產,不是很贵重,但胜在一个稀罕,还望各位姐姐们不要嫌弃。” 说著。 卫清挽將礼盒一一摆到了桌子上。 四人见状,连连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妹妹这是哪里话,妹妹精心准备的礼物,我们又怎么会嫌弃呢?” “是啊,挽儿妹妹真是有心了呢……” ??? 看见几人这反常的表现,卫清挽如今心中可是彻底的確定了! 不对,有猫腻! 这几人的態度转变,实在是太奇怪了! 可是? 为什么呢? 小莲明明刚刚还听见这四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自己? 这才多大会的功夫啊? 为什么这几人的態度,就突然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 卫清挽打量著四人的神情,环顾了这正厅一周,不由得有些迷茫了…… 第112章 卫清挽的怀疑:冰蝶在替谁隱瞒?! 接下来。 这今日的会面,对於卫清挽来说,可就完全是惊喜了。 直到正午用完午膳,將几人一一送出府,再由卫府的马车將四人一一送回。 卫清挽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群人,那可真是太奇怪了。 这態度的转变,简直堪比翻书啊。 也不知道,这群人在正厅內看见的那个盒子,究竟有什么玄机啊! 待到將几人送走之后,卫清挽当即返回了正厅。 她要去看看,正厅內的那个盒子,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是的。 自从发现了四人的態度转变有些异常之后。 卫清挽就开始刻意的去注意,这四人態度转变的原因。 最终,她发现这四人的话题,甚至眼神,都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打量自己正厅內的一个桃木盒子。 直到那时,卫清挽发现,自己这正厅內,不知何时多出了这么一个桃木锦盒…… 守著那四人,卫清挽就算再好奇,也不能就此打开。 现在。 將四人送走了。 卫清挽再也忍不住,当即就跑回了正厅,打开了那桃木锦盒,仔仔细细的研究了起来。 打开那桃木锦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刻有“李记”二字的金色小牌。 李记? 看见这二字,卫清挽不由得想到了刚刚那四人的谈话。 这是? 刚刚那四人谈话中所提到的,李记锦盒? 可是,为什么自己府內的正厅之內,会有这等物品啊? 卫清挽接著看。 在小牌之下,则是分成了几个小方盒。 每个方盒之內,都有著些许不同的物品。 一块洁白带有清香的方形物品。 一个带著很是柔软髮丝的刷子。 还有一些纸簿,很是绵薄…… 卫清挽一一打量著这些东西,不得不说,稀罕確实很稀罕,也很精致。 可是。 並看不出来有多么贵重啊。 一番探寻无果,卫清挽当即將府內的所有人,纷纷叫了过来。 “不知,这等物品,是从何处而来?你们,有知道的么?” 卫清挽开门见山。 一眾家丁,纷纷摇头。 只有那偷懒补了个觉,这会才刚刚睡醒的冰蝶。 看见小姐閒著没事,別的没问,突然问起了这锦盒的事情,整个人都跟著心中一惊! 啊? 这? 什么情况? 小姐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了? “啊?小……小姐,这,这……这是冰蝶昨日,拿回来的。” “就是,就是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本来,是想放到小姐寢居的。” “只是,冰蝶昨日归来太晚,所以才暂时放到了……正厅……” 冰蝶很是心虚,支支吾吾的道。 卫清挽见状,眸子之內精光闪烁。 嗯。 今天的冰蝶,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亦或是说,从昨日清晨一起吃饭起,这冰蝶就开始有些奇怪了…… “嗯?那,这东西你又是从哪来的?据我所知,这东西可是很贵重的。” 啊?! 这!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啊! 该要面对的,终归是要面对! 苍天啊! 冰蝶欲哭无泪。 不由得,在昨日拿到这锦盒时,自己跟小王爷的那一幕对话,再次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怎么?看你有些为难的样子,具体究竟该怎么说,还需要我教你么?” “不用了小王爷,这点事情,冰蝶还是可以搞定的。” “那你准备用什么说辞?” “放心吧,肯定不会是用什么,第一个进店,什么幸运这种蹩脚的说辞的!” …… 冰蝶愣愣的想著,最终开口: “额,就是在城北的一家胭脂水粉店,我昨日去店里,店家说我是第一个进店,比较幸运……啊……就是这样。” 说著蹩脚的说辞,冰蝶真想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 搞什么啊? 当时为什么就不听小王爷说啊! “哦?原来是这样啊,好的,我知道了。” 卫清挽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那,小姐,今天洛陵那边,会有探子回来,没事的话,冰蝶就先出门了。” “嗯,去吧。” 卫清挽轻轻点头,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好了,你们也散了吧。” 接著,卫清挽又对著一眾下人摆了摆手。 很快。 眾人离去,现场就只剩下了卫清挽一人。 卫清挽站在门前,打量著冰蝶刚刚离去时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冰蝶啊,你究竟在替什么人,隱瞒什么呢?” “长盛,你过来一下。” 周长盛,周管家的儿子。 在卫府內,除了冰蝶,大概也就是他的身手好了。 “城北,胭脂水粉铺子,你去一趟……” 第113章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卫府送人的马车上。 知府夫人坐在车內,盯著那卫府逐渐化作了一个小黑点,目光之中依旧带著思索。 有关於那李记锦盒的事情,最终她们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 那锦盒的真偽,她们已经能够確定了,的的確確是真的! 真就奇怪了! 京城如此珍贵的东西,为什么那卫府会有呢? 难不成,这卫府背后还跟什么权贵们有联繫? 这问题,她一直没有想透。 但这不影响她对卫清挽態度的转变。 正如刚刚所言,她只是势利了一点,但並不傻。 既然如今搞不清楚卫府背后的水,那只能先换个態度对待卫府了。 不然。 一旦以后卫府真的背后有什么人支持,这脸上闹的抹不开可就不好了。 知府夫人心事重重的回到府內。 恰巧,就看见自己的相公,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在府前等候。 这是在等待自己么? 她有些惊愕的下了马车。 就见那贺泰铭迎了上来。 “怎么?听说,今天你们前往那卫府拜访了?” “是的相公,是那卫府的卫清挽姑娘邀请的。” 一听这话,那贺泰铭当即露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 不久之后,他疑惑的面容,逐渐鬆弛了下来。 想通了! “哦?如此甚好!以后,你儘量跟这卫府走近点。” ??? 那知府夫人一听,不由得一愣。 有关於这种事,相公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管过的啊。 “怎么了相公?难道这卫府?” “不该你管的別管,总之这卫府,以后绝对不能得罪就是了。” “……” 听著贺泰铭的话,那知府夫人不由得心中一紧。 还好啊,还好! 还好,今天没有把事情搞得太难堪…… 卫府內。 待到將所有下人遣走后,卫清挽一人来到了后院,坐在那避暑喝茶的石亭內。 目光悠悠,眼神迷惑。 她贝齿轻轻咬著嘴唇,望著石亭下的湖水,微微摇头。 对於冰蝶,卫清挽那是百分百信任的。 不管冰蝶做了什么事情,卫清挽都能保证,就冰蝶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做对自己有害的事情的。 只是,她今天的表情,明明就是撒谎了啊! 卫清挽有些不解。 如果仅仅是一个胭脂水粉盒子的事情,冰蝶又何至於失了態? 她究竟在隱瞒什么呢? 兴许,冰蝶不会伤害自己。 但今天的她,绝对有事情瞒著自己就是了。 卫清挽淡淡的想著。 就见那周长盛,一路小跑的走了过来。 “小姐。” “长盛回来了啊,事情怎么样?问清楚了么?” “是的小姐,关於城北那胭脂水粉铺子的事情,全部问清楚了。正如冰蝶姐所言,那李记的锦盒,的確是他们送的。” “嗯?” 卫清挽闻言,愣了片刻,才挥了挥手。 “好,你先下去吧。” 奇怪! 这?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目前看起来,冰蝶所说的事情,也跟胭脂水粉铺子那边对上了啊。 可是,冰蝶为什么会一副说了谎的样子呢? 卫清挽盯著那石台之上,摆放著的李记锦盒。 不对。 还记得,刚刚那知府夫人等人说过,这李记的锦盒可是珍贵的很,在京城,四大家族的很多小姐都买不到。 这么珍贵的东西,为什么会白白送给冰蝶呢? 这件事情,从常理上想,就不对劲啊。 为什么呢? 翌日。 周长盛又一次从城北归来。 “小姐,那胭脂水粉的铺子,看不出来什么异常。如今,他只是开始宣传李记锦盒了。” “继续查。” 三日后。 “小姐,今日在那胭脂水粉铺子,看见了一个可疑人物。那铺子的老板,完全就是个怪老头。虽然说对待客人,也都笑脸相迎。” “不过,却总是给人一种很假的感觉。就好像是那种,他表面上给你赔笑脸,实质上是完全看不上你的那种感觉。” “可是,今天那间铺子里去了一个年轻人,那老板却很是恭敬,对他和对其他人的態度完全不一样!可以看得出,那是发自內心的尊重。” “对了,还有,好像那间铺子,已经被李记的人盘了下来,要更名李记了。” 这就是卫清挽让周长盛前去探查的第二个原因了。 这傢伙心思细腻,总能从对方的態度上,察觉到到一些端倪。 …… 五日后。 深夜。 周长盛又一次回来,只是依旧没有查到任何实质性有用的消息。 卫清挽盯著桌上的李记锦盒,微微摇头。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她的目光深邃,继而猛地变得犀利了起来。 目光停留之处,正是那李记的金色小牌。 “李记?既然这琼州找不到答案,那就去洛陵看看吧。” 如今,不知为何,卫清挽儘管还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跡。 但她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有猫腻。而且,是对於自己来说,很重要的猫腻! 卫清挽喃喃著,脑海之中,已经开始在寻找合適的人选了! 此去洛陵探查消息的话,周长盛可就不行了。 洛陵可是龙盘虎踞之地,周长盛完全不够看。 实在不行? 喊妹妹回来? 那丫头,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想来,她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和离的事情吧。 要是被她知道了,她一定会去找夫君的麻烦吧…… 这要是让她去李记探查,自己可一定要叮嘱好她才行。 一边想著,卫清挽一边將目光,放在了另外一张的请帖之上。 “卫府清挽小姐,老夫素闻小姐巾幗才女之名,心中一直敬仰。腊月二十三小年时节,本王特在望北楼摆宴,宴请四方。还望清挽小姐赏光。” 一个不算很是正式的拜帖。 发出者,是当年那琼北王刘央的后代,刘温良。 原本,卫清挽是对这等宴请从来不感冒的。 不过,明日的宴席,她准备去。 原因有二。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明日那宴席之上,琼州知府等人都会到。 对於自己来讲,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其次则是,望北楼同样在城北。 自己打算亲自,去看看那李记的铺子! 与此同时。 衙门客栈。 “小王爷。” “怎么样了?我听说,那琼北王刘温良打算明日宴请挽儿?有关於玄回提到的索命门的杀手的事情,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小王爷,目前依旧没有查到踪跡。” “好,知道了。调一部分影卫过来,继续查。还有,刘温良的资料,给我找一份来。” 萧寧皱眉。 真是討厌这些没有边界感的人啊。 怎么谁都请? “是。” 铁拳拱手道。 萧寧端著手中的茶杯,轻轻吹了吹茶盏之上的浓浓热气。 “还有什么事么?” “还有一件小王爷。李百万传来了消息,明日想要请小王爷,亲自去那城北的李记一趟。” “说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当面跟小王爷匯报。” “好,知道了。” 萧寧摆了摆手,道。 待到铁拳离开。 听著窗外,已经开始时不时响起的炮竹声。 哎,这新年的味道,愈发的浓郁了啊。 遥想去年这个时候,在昌南王府,一切都还是如此的快活。 萧寧思索著,只见一团大大的烟竹,猛然升向空中,在那月下狠狠炸响! 月光下。 光影七彩斑斕,很是绚烂。 其目光不由得变得迷离: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这一刻,似乎时空重合了一般。 卫府內。 “小姐!快看!烟!” 小莲兴奋的拍著手,指著那月下的火道。 卫清挽脸上带著浅浅的笑容,她突然想到了去年这个时候。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只不过,那时候是在昌南王府。 凝视著远处的烟,卫清挽轻声呢喃: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第114章 小年夜,偶遇! 114李记铺子的偶遇? 翌日。 腊月二十三,小年! 清晨。 不得不说,铁拳的办事效率, 还是让人放心的。 这不,才睁开眼,对方已经很是及时的,將那刘温良的资料放在了桌案之上。 “今晚,咱们风流双煞,一起出击啊?让这琼州城的美妇人们,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风流才子这也长,那也长。” “……” 萧寧无语。 真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突然要打探这刘温良的消息?不会是因为,人家要宴请挽儿,你就吃醋了吧。” “啊?吃醋,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萧寧嘴硬。 一边说著,一边就打算打开那份刘温良的资料。 “哦,那就行,我还以为,你连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头子的醋都吃呢。” “……啥?刘温良是个老头?” “对啊,好像今年贵庚八十七八了吧。” “哦,这样啊,一听琼北王,我还以为是个正值壮年的王爷呢。” 萧寧淡淡的说著,又顺手將那资料放在了桌案之上。 这还看啥看。 “切,虽然这廝是个老头,但你可不要小看他。” “怎么说?” “你可知这廝的祖上,是那一生被贬,却望京城一生的刘央?” “有所耳闻。” 萧寧点了点头。 “这廝是那刘央的后代,听说是个年少成名的全才来的。据说,这刘温良三岁就能题诗作赋。” “五岁就只手屠狼!堪称是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啊。” “他十岁,那可就高中了状元!” “啊?这么说,他现在应该身材京城才对啊?为什么?” “嗨,別提了。结果啊,皇帝非要说他科举舞弊,將他赶回来了。” “他被禁止十年不能参加科举,结果,二十岁那年,他武举人、文举人,直接双中!” “你猜怎么著?” “又被赶回来了?” 不由得,萧寧脑海之中,似乎开始有印象了。 原来,自己小时候听过不止一次的故事里的那个猛人,就是刘温良! “对,皇帝又找了个理由,將其赶回来了。总之就是一点,不让他当官!” “后来,他二十一岁,二十三岁,二十四岁,三年又三次高中,可皇帝还是次次有理由。” “你也知道,咱们大尧的皇帝,都不长命!” “他三十岁那年,老皇帝驾崩了,新皇继位。他再次科举,高中状元!” “只可惜,新皇同样,根本就不允许其进入朝堂。自此,他彻底心寒了,再也没有参与过科举。” “反而是在这边陲之地,閒散的过了下来。” 萧寧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当初这件事,皇帝之所以不愿意让他前来,好像是因为他身上的前朝血脉。” “正是,哎,真是搞不明白,血脉这种事情,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刘央当年一生未反!临死之前,还给子孙们留下了永世不反,永护大尧的祖训!” “这这么多年,歷代琼北王都不曾有过任何异动。这王室的猜疑,的確令人寒心啊!” 千面禽兽感嘆了一句。 “那刘温良,无非也就是一腔热血,想要报效家国罢了。只可惜,一生壮志难酬,如今也就只能和这酒糟杯盏为伴了。” 二人一阵无言。 腊月二十三,傍晚时分。 萧寧易容好,来到了那城北的李记铺子。 对於李百万,萧寧是了解的。 这廝如果不是真的有什么,他自认为很重要的大事。 他才不会让自己劳累。 在进入李记之后。 那老板当即一脸恭敬的迎了过来。 “小王爷,这边。” “走。” 萧寧跟著老板,一路前行。 最终来到了一处偏房的角落,拉开了地板! 这是一间密室! 走进密室。 里面一个黑衣人,正被五大绑在柱子之上。 “这是?” “蒙尚元大统领在巡卫宫城时发现的,说此人行事怪异,担心其背后有什么关於京城的阴谋,所以让人给绑来了。” “而且,郭芷姑娘还让您注意,这廝的衣服。” “哦?衣服!” 萧寧听闻点了点头。 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黑衣人衣服的材质。 嗯! 等等! 盯著这衣服熟悉的款式,那日刺杀自己的死士们,再次浮现在了萧寧的脑海之中。 是那群死尸? 京中的那伙神秘势力,又出手了! 而且,是直接出现在了宫城之內? 这群人,这次又想干什么? 怪不得,他们一定要让自己审问! 与此同时。 李记的铺子外。 那城北很是开阔平坦的石台街道上。 卫清挽走在这里,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曾几何时,这琼州还是个满地黄土、贫瘠不堪的州府啊。 “小姐,前面那李记的铺子,就要到了。” 就在卫清挽思索间,小蝶提醒道。 第115章 小年夜重逢!卫清挽&萧寧! 115小年夜重逢!卫清挽&萧寧! 李记铺子的密室內。 “把他弄醒!” 萧寧打量著那黑衣人,眼神微眯。 “是,小王爷。” 那掌柜闻言,一盆冷水泼了上去。 只是,这一盆水下去,这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见状,那掌柜又是几盆水加几个大耳刮子,依旧没有动静…… “嗯?” 直到。 这人探了根手指,凑了过去。 只可惜…… 早已没有了任何呼吸跡象。 “啊,小王爷,这廝,好像死了!” “死了?” 萧寧闻言,连连吩咐人找来了一根银针。 伴隨著银针刺入之后的,针尖变黑! 答案,已经很是明了了! 中毒! 这廝,又是中毒而死的! “不对啊,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咱们的人都长了教训。” “这人的毒牙,被抓的第一时间就被拔掉了啊。” 那掌柜的一脸不解状。 对此,萧寧又是一番探查,最终银针刺探到这人的心脉附近时,停了下来。 “哎,这是缓死毒!就封存在他们的心脉附近。一旦被抓,就算他们毒牙被拔,只要运功催动心脉毒素,他们还是会死。” “这群死士们,还真是忠心不二啊。” 萧寧一番探查后,得出结论。 又是死士! 这群人,究竟是些什么人啊? 按理说,一群被抓之后,甚至为了忠心可以捨弃性命的人,品行自然是好的。 可是,这么一群人,究竟是打算干什么呢? “走吧!看样子,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是,小王爷。来,我先扶您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打算出密室。 就听那铺子的外间,一声清丽的声音传来。 “你好,请问有人么?店家在么?” 卫清挽! 伴隨著她的一声喊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已然传来。 很显然! 这是从外间,向里面走的声音! “嗯?小王爷,赶紧上去!” 那掌柜闻言,连连跟著萧寧快速的出了密室。 继而,將那密室的地板,再度遮挡之上。 在这动作结束后的下一秒,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门前。 “老板,货物的话,既然暂时没有存货了,那我改日再来吧。先告辞了。” 萧寧刻意使用那千面禽兽教自己的法子,压制了一下自己的气质,继而趁著卫清挽还没有注意到自己时。 已经对著那掌柜的拱了拱手,快速的离开了李记。 “好的,客官您慢走!” 那掌柜的闻言,连连拱手,道。 卫清挽打量著二人的交流,没有多言。 只是。 盯著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她觉得有点熟悉。 就好像,在哪见过一般。 总之,就是有一种浓浓的熟悉感。 只是,在某一刻,她又会觉得这个身影很是陌生…… 这还是她第一次,有这等对一个人又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的感觉。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刚刚这二人,好像是从这內间里,那地板下面走上来的! 不出意外的,这间屋子下面,应该有一间密室! 不应该啊。 如果说,这李记就是单纯的需要一个储物间。 那可完全用不到打造什么密室啊。 而且,还是这种刻意隱藏起来的类型! 看来,这李记还真是有猫腻啊。 卫清挽心中已经得出了结论,不过並没有表达出来。 只是打量了那掌柜的一眼,继而掛上了一个浅笑,开口爽朗道: “掌柜的原来在忙啊,我说刚刚堂前怎么无人。” “听说咱们店里,有那李记的锦盒出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啊?对对对,这还能有假?不过,这李记锦盒啊,供不应求,京城的夫人们实在是太喜欢了。” “货物现在,还很难送到琼州来,因此暂时没有货了。” “那唯一的一件货品,也已经作为李记的开业礼,送人了。” 那掌柜的摆了摆手。 卫清挽听著对方说话的声音,感受著对方对自己的態度。 她的心中,已然再次出现了一个疑惑。 不对啊。 那周长盛来这里探查时,不是说这掌柜的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 虽然招待客人也热情,但总会给人一种逢场作戏,热情的很假的感觉么? 说什么,他就是表面上赔个笑脸,实质上会给人一种,打心底瞧不起客人的感觉。 可是。 现如今,自己跟这掌柜的接触之后,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一点啊。 而且,自己还是带著答案,以这种先入为主的方式来感受的! 哪怕是这样,自己依旧没有感受到周长盛所说的那般。 难道,这次是那周长盛看走眼了? 卫清挽想著。 不由得又想起了刚刚那个离开的傢伙。 嗯。 这掌柜的对那傢伙,热情同样不是虚假的啊。 而且,更没有任何看不起对方的感觉,反而会给人一种,发自內心的尊重? 不过,等等! 终於。 想到这。 卫清挽的脑海之中,灵光乍现。 等等! 不对。 这掌柜的就是个老板,跟客人就是买卖关係而已啊。 他为什么会对刚刚那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那等,尊重甚至是顺从的感觉呢? 而且,二人刚刚还一起去了密室! 不对不对,果然,这老板好像跟刚刚那人,有问题啊。 只是。 可惜了。 自己刚刚没有看到那人的正脸。 现在一想,那人好像是在刻意躲著自己啊。 卫清挽幡然醒悟间。 就见这铺子里,又来了一位客人。 “老板,给我看看最新的胭脂水粉。” “好的。” 掌柜的迎了过去,的確,陪著笑脸,给足了客人尊重。 只是,皮笑肉不笑。 果然啊。 周长盛所说的那等奇怪,出现了。 !!! 这么说,眼前这老头,平日里对其他人就是周长盛所说的那般態度。 自己刚刚没察觉到,只是因为他对待自己,跟对待其他客人不一样! 一瞬间,卫清挽只觉得,细思极恐! 事实上。 这样的人,卫清挽以往也见过。 就在当年的昌南王府,府內的一个老僕人就是这般。 除了对老王爷,永远保持恭敬之外。 对於其他人,哪怕说面子上会显得言听计从。 但自己依旧能感觉到,对方对其他人,他是打心底是完全不屑一顾的。 后来,自己才知道,那个老僕人是个高人! 在这世上唯一信服的,只有老王爷。 卫清挽不由得又多看了那掌柜的一眼,最终离开。 心中,则是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难不成? 这个李记的掌柜,这个怪老头,也是一个和当年王府內的那个僕人一样的,扫地僧一般的人物? 只是,如果真是这般,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態度会不一样呢? 而且,李记还送给了自己一个很是珍贵的礼盒? 这李记对自己的善意,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对了,还有刚刚遇到的那人,他究竟又是何身份? 卫清輓联想著出了李记的大门,小莲正在街上等待著她。 “小姐!” 看见卫清挽,小莲喜笑顏开,蹦蹦跳跳的迎了过来。 “走吧。” 卫清挽思考片刻无果,乾脆不再多想。 反正,自己已经决定了。 无论如何,对於这李记,一定要好好地探查一番。 既然这会想不清楚,那就等等日后的探查结果吧。 今日。 卫清挽前来这李记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亲自確认一下,这李记究竟有没有猫腻。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事实上。 在周长盛连续探查了好几次之后,卫清挽都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如今一看,绝对不是。 甚至。 这李记的人,跟冰蝶之间说不定还有些小秘密。 也不知道,这一切跟自己来到琼州之后,那些莫名很是顺意的巧合有没有关係。 还有当初给自己治疗瘟病的医生,也不知道是何许人也。 要知道,在事后,根据自己的探查了解,大尧国境之內,可都把那瘟病当成不治之症啊。 而当自己想要答谢那人时,他已经再也寻不到踪跡。 这一个个谜团,始终縈绕在卫清挽的脑海之中。 直到此刻,她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某个突破口! 就是它! 李记! 尤其是洛陵城的李记。 琼州的夜晚,月光习习却不做寒。 舒適的天气,搭配上风捲走倦意。 在这琼州,在灯烛燃起的时候出门散步,绝对是最愜意的一件事。 因此。 自从贺泰铭上任,解除了城內的夜间宵禁后。 琼州城的夜晚,变得愈发丰富多彩了起来。 腊月二十三日,小年。 距离除夕守岁,还有短短的七天时日。 华灯初上。 月影照人。 琼州城上下,一阵热闹。 “小姐,快看快看,那里有卖冰葫芦的!” “小姐,那个人会喷火哎。” “小姐,快,你猜猜我是谁?” 小莲脸上掛著一个刚刚买来的鬼脸面具,手中拿著一串葫芦,张牙舞爪道。 小莲是卫府的丫头,但更多时候,她跟卫清挽的关係,像极了姐妹。 当然了,小莲是妹妹。 卫清挽看著这小丫头开心的样子,不由得脸上多出了几分笑意。 有小莲这种小开心果在,时间总是过得特別快。 转眼间。 那望北楼,已经就在眼前了。 望北楼。 一生望北。 刘央! 对於这个人,卫清挽是真心佩服的。 如今。 看著这斯人已去,只留故居的望北楼。 卫清挽不由得心生敬仰。 她朝著那望北楼看去。 只见。 那望北楼雄伟巍峨,在月光之下,显得异常壮丽。 楼內灯火通明,人流涌动。 今日。 是那刘央的后人,琼北王刘温良宴请四方的日子。 琼州知府等人都会来。 但愿,今日可以將自己所计划之事,再推进一些。 卫清挽想著,已然来到了楼前。 只见。 此时的门口,一个白髮苍苍的老者,正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的背后,背著一个大大的木匣子。 头髮白,皱纹深长。 最重要的是。 他的双眼处,有著一处狰狞的剑伤。 这是个盲人。 “我说,你这老头怎么回事?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不跟你说了么?今天老王爷要在这里宴请宾客。你不要在这挡著客人了。” “我说你这老头,听不懂好赖话是么?” 望北楼內。 一个小二一脸不耐烦的走了出来,对著那老者驱赶道。 但那老者却无动於衷,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毫无动静。 “我说?你个老头……” “哎,李哥,算了算了,別生气,我来跟他说。” 见小二要上手,楼內又有一个青年跑了出来。 將那急脾气的小二劝进去后,那人就在老者身前蹲了下来。 “老人家,您是饿了么?给,热馒头,您趁热吃。” “不过,这个门槛,您是真不能在这里呆著了啊。” 那人手里拿著两个刚出锅的热馒头,劝说道。 却见那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动作的老者,默然抬起了头。 他明明是个瞎子,此刻却像是在打量著眼前人,最终淡淡开口: “可惜。” 说完。 他再度低下了头,没有接馒头,依旧在那坐著。 “老人家……” 青年还想说什么。 卫清挽已然开口。 “小二,今天是小年夜,去给这位老先生开一个雅座吧,帐记我卫府名下。” 那青年闻言,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了卫清挽。 脸上的神情稍稍愣了一下,继而就小道: “得嘞~~~~~~” 这次,那老者没有再固执。 最终进瞭望北楼,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 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作。 哪怕小二给其上了热酒和牛肉,他依旧无动於衷。 卫清挽从来都不是个爱多管閒事的人。 只不过。 在看见此人时,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哎,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白灵山啊。 “小莲,你先进去吧,我自己再出去走走。” 想到父亲,卫清挽不由得有些落寞。 望北楼再向前,是一个小湖。 此时湖畔之上,不少人正在放著烟火。 卫清挽慢慢走著。 就听道一个很是流里流气的声音,传入了耳际。 “嗯?这位小娘子,不要害羞嘛。认识一下,在下秦向隅……不错,才子榜第三,正是在下。” 一个青年很是玩世不恭的说著,嚇得眼前的少女落荒而逃。 “哎,你说我风流小郎君,人中小白龙,怎么就得不到佳人青睞呢?这秦向隅都不管用,看来只能换齐太白了。” “……” 卫清挽见状,不由得微微皱眉。 她朝著对方看去。 却在下一秒。 目光猛然被那人身旁的一道身影,彻底吸引了过去! 嗯? 那是! 卫清挽惊愕间。 只见两个挑著灯笼的小童,从那人身旁奔跑而过。 灯前! 月下! 意中人! 夫?!!! 君?!!! 第116章 望北楼,卫清挽的生死险境! 打量著眼前人的身影,卫清挽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道背影,实在是太像萧寧了。 更何况。 现如今,自己明明知道,夫君人就在琼州。 他在小年夜出来,夜游琼州,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啊。 卫清挽思考间,另外一件事情,不由得再次闯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还记得。 铁木勒的府邸失火的那天,周长盛带回来的消息说过。 当夜,有人在铁木勒府邸的屋顶,见到了两道身影。 其中有一个人,特徵很是明显。 那就是,那人总是满口污言秽语…… 再看眼前此人,何其之像啊! 卫清挽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总之,就这么一瞬间。 卫清挽猛然將这两件事情,联想到了一起。 难不成? 那天晚上的那场大火,跟夫君有关係? 不应该啊,夫君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当年琼州的事情啊。 带著这个疑问。 盯著眼前,那个背影、身形和夫君如此之像的身影。 卫清挽甚至心中篤定,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阁下,请留步……?” 打量著那道久违身影,卫清挽不由得痴痴开口。 前方的二人闻言,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继而,在愣了片刻之后,一同转过了身。 刚刚,那个自称是秦向隅的傢伙,在看见卫清挽之后,还对著其拱了拱手,沉声道: “姑娘,你是在喊我们么?” 卫清挽抬头! 只见,是两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卫清挽很是肯定,这两个人,自己都不曾见过。 “不好意思二位,认错人了。” 见状,卫清挽连连解释。 说完之后,卫清挽对二人拱了拱手,转身朝著那望北楼折返了回去。 哎,最近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么总会莫名其妙的將別人认成是夫君呢? 卫清挽纳闷的摇了摇头,正向回走著。 就听身后,那玩世不恭的傢伙,声音再次响起。 “这位姑娘,在下齐太白,可否认识一下?” 嗯? 听到这声音,卫清挽猛然意识到。 不对啊,这廝明明性子顽劣的狠,刚刚跟自己说话时,却很是恭敬啊。 那个原本完全没个正行的傢伙,为什么跟自己说话时,会变得如此彬彬有礼起来呢。 直到这会,卫清挽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转过身,却已经不见刚刚那二人的身影。 这几天琼州奇怪的人,是真的不少啊。 当卫清挽回到望北楼时,那个老者依旧坐在门口的桌前。 热酒和牛肉没有动,只是在那静静的坐著。 大约又过了有一刻的时间,那琼北王刘温良所邀请的宾客,几乎就到齐了。 “下燕的流民想要迁入我们琼州城,其实也未尝不可!” 这会。 知府贺泰铭,正在跟司马王世宝,聊著些白天未曾处理完的问题。 下燕流民。 关於这件事,卫清挽一直有所耳闻。 事实上。 十年前,下燕之所以要对琼州动武,就是因为下燕国內流民太多。 下燕难以自我消化,才决定抢他国国土。 王世宝闻言,点了点头: “话是这么讲,只是,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啊。这些年,我们跟下燕打过这么多交道。” “下燕狼子野心,这一点,我们有目共睹啊。” “谁说不是。自从十年前,那下燕国师贺尔沙被降罪处死后,下燕国內早就没有了可以主持大局的人。” “如今,下燕的颓势是必然的,我觉得,不出几年,下燕怕是迫於国內压力,怕是又要捲土重来了。” 下燕国师贺尔沙! 有关於这人,卫清挽记得很是清楚。 当年,琼州之战,下燕国內的战爭推动者,就是他。 具体原因,好像是因为下燕的国內,有著一座烈焰山! 烈焰山之上,岩浆天火吞噬大地,下燕的国土,正在日渐一日的化作火海。 十年前,天火吞没了一州之地,下燕其他州府没有接纳流民的能力。 那一州的流民,面临的只有死亡! 为了子民,那贺尔沙站了出来,决定发动对大尧的战爭。 不得不说,站在当年的下燕角度来看,贺尔沙是个妥妥的英雄。 然而。 在后来下燕兵败之后,举国上下,甚至包括那一州的流民,都將怒火发泄在了贺尔沙的头上。 贺尔沙最终被判车裂,五马分尸。 对於卫清挽来说,她认可对方是个可敬的对手。 “下燕虽然是蛮夷之地,但依旧不可小覷。尤其是如今,他们国內的国土面积进一步缩小。” “捲土重来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我们不得不防。” “因此,若是不能保证咱们接纳的流民里,有那下燕的內应,咱们就绝对不能容许他们入城!” 谈论到这个问题,几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现场的气氛,有些低沉。 就见那衣著一身大红袍,银髮鹤顏的刘温良,已经举著酒壶走了进来。 “诸位,今日是开心的日子,这等国事,不谈,不谈!喝酒!喝酒!” “当然,对於下燕,诸位也无需担心。” 刘温良走过来坐定后摆了摆手,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卫清挽从小就听说过有关於刘温良的故事。 见对方这副模样,她不由的摇了摇头。 哎。 曾几何时。 这刘温良也是一个胸有大志、一心想要报效国家的有志之士。 只可惜。 在皇权的猜忌下,如今的他,只能靠著这酒精的麻痹,来混天度日了。 如果是以前的刘温良,提到这等国事,肯定也能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吧。 可惜。 如今的他! 志不在此了。 接下来,宴会的主题,彻底化作了酒乐的狂欢。 刘温良左拥右抱,与一眾舞女们交杯换盏,看起来奢靡至极。 卫清挽自然是打算,跟那贺泰铭等人,拉进一下彼此之间的关係的。 奈何宴会进行的如火如荼,自己根本没有机会。 时间,在这一片歌舞昇平中不断流逝。 转眼间。 已至宴会中段。 另外一边。 距离望北楼不远的一处小茶楼內。 萧寧打量著望北楼的动向,淡淡的坐在茶楼之上喝著茶。 毕竟。 如今琼州城中有一个索命门的高手在,连玄回都摸不清楚其底细! 按理说,最近琼州城內的大事,无非也就这么几件。 因此。 萧寧不守著今天的宴会,直到到那卫清挽回到卫府,他还真放心不下。 “小王爷,不好了。” 单独的雅间外,铁拳的声音,焦急传来! “怎么了?” “玄回来了!” 伴隨著匯报,一个衣著守城军士衣装的男子,面露急色的走进了屋內。 “小王爷!” “怎么了?那索命门的傢伙,有动静了?” “是的小王爷,刚刚我在城中,发现了那廝的踪跡。而且,我还跟其对了一招!” “根据对方的招式,我怀疑,对方是万山平!” 玄回道。 值得一提的是,当他提到万山平三字时! 在场的其他二人,不约而同的神情一震! “你是说?天机山高手榜,第十八的高手,燎火剑,万山平!” “是的,小王爷。传闻中说,这万山平上榜前,曾是那祁国恶人岭的三当家!这种人加入了索命门,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他人去哪了?” “我跟丟他时,是在城北。不出意外的话,对方今晚可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望北楼!” 这一刻。 三人一同说出了这个名字。 “不过,小王爷不用担心,在发现他的第一时间,我已经按小王爷的吩咐,通知了贺泰铭大人。” “他已经调了重兵过去,挽儿姑娘暂时应该没有危险。”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走!铁拳,你现在立刻飞鸽传书给少山主。” 萧寧当机立断。 果然,这廝还真的出手了。 幸好,自己早就有所准备。 天机山高手榜第十八的高手,这等高手,说实话,自己对上都不一定有把握! 只是,將这天机山高手榜第十八的高手找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如今,整个琼州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这琼州內,究竟还有什么人,在暗中酝酿什么阴谋? 竟然把万山平这等角色都给找来了! 萧寧带著疑问,快速的赶往了那望北楼。 与此同时。 望北楼內。 除了贺泰铭和那王世宝匆匆出去了一趟以外。 现场的其他人,依旧还是一副其乐融融、歌舞昇平的样子。 卫清挽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打量著眾人推杯换盏,无聊的紧。 “碰~~~” 直到! 一声巨响,猛然打破瞭望北楼內的平静! 只见。 那望北楼的楼顶,一道火光猛然亮起,接著,就见那楼顶的砖瓦,猛地炸裂开来,散落一地。 整个望北楼的楼顶,被击穿了一个大洞! 入眼,还有著纷飞的火星。 透过那黑色的洞口,能看见的,是那散发著寒意的月亮。 “啊~~~~~~” 正在或跳舞、或倒酒的舞女们,哪见过这等场面! 她们第一时间,完全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待到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当即乱作一团,抱头鼠窜。 一瞬间。 这望北楼內和谐寧静的氛围,都跟著恐慌了起来。 这是? 卫清挽见状,武將出身的他,第一时间找到了一处藏身之地,继而打量著现场的状况。 贺泰铭等人,似乎並没有太多意外,脸上带著焦急,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事。 其他的宾客,或鬼哭狼嚎,或匆忙逃窜。 那个衣著大红色袍服的身影,这会倒是保住了自己琼北王应有的姿態,是有数的几个没有自乱阵脚的人。 “大家不要乱,不要乱!” 危急时刻,贺泰铭和王世宝站了出来,儘可能的维持著秩序。 就见。 在二人身后。 今日卫清挽在望北楼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就是给那老者馒头的青年。 “二位大人,你们没事吧。” 贺泰铭闻言,回过头来。 见是那小二,当即道: “小鲁啊,我们没事,这里危险,你赶紧先跟著人群撤吧。” 显然。 贺泰铭作为这望北楼的常客,对於这小二还是很熟悉的。 看起来,双方好像还很熟络,关係不错的样子。 贺泰铭说著,就劝说那小二离开。 却见那小二,只是摇了摇头,道: “大人,不急,不急。” 他不紧不慢的说著。 下一秒。 却是话锋一转: “反正,不管怎么样,今晚你们都要死的!” !!! “你!你说什么?” 贺泰铭闻言,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转过头,深深的打量了那小二一眼,厉声道: “小鲁,你,你说什么?” “大人,您没有听错,我说,今晚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那小二的声音淡淡的,神情落寞。 “嗯?你!你!你是谁?” 这一刻,贺泰铭终於是意识到了不对劲。 是啊。 自己七八年前就认识了这个,被称作是小鲁的小二。 但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么个小人物,是谁! “在下的名字,大人可能不知。但是,或许大人知道我的父亲,就在刚刚,你们还提到过。贺尔沙!” 那小二一边说著,一边走到了刚刚刘温良所在的位置,拿起了一个酒壶,微微举起。 仰头,倒酒。 狠狠地咽了一口酒后,那小二再次开口,声音之中,似乎依旧带著些许歉意: “重新认识一下,在下下燕人,贺鲁!” “我知道,诸位大人一定很是疑惑,我为什么会在这琼州吧!” “只能说,多谢诸位大人当年的救命之恩。当年琼州之战后,你们曾接收过一批我们下燕国的流民。” “很荣幸,我就是当年的一份子。” 贺鲁说著,不由得遥想起了当年。 那个曾经以县令的身份,却力求知府,將自己一眾流民放进了城来的那天。 那一年,琼州下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场雪,天气很凉。 但是。 那却是贺鲁一生之中,最暖和的一天。 “万先生,动手吧。诸位大人,对不起了。” 贺鲁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最后又喝了一口酒,红著眼眶的他,冷冷下令。 紧接著。 就见那望北楼的之上,一道黑影,拿著一把赤红色的利剑,飞身而下! 首要目標,直指卫清挽! 危险! 就这么一瞬间。 同样有武学在身的卫清挽,下一秒已然察觉到了危机將至。 只可惜。 那黑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 自己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 一切! 为时! 已晚! 死亡! 將至! 有剑声来,呼啸而起。 第117章 救险!萧寧! 剑声呼啸。 火光纷扰。 根本来不及反应的卫清挽,只能是目睹著天空之上,俯衝而下的身影。 笔直的来到自己身前。 完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么? 说来也是好笑啊。 都说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现在看来,好像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灾更为贴切吧。 最后时刻。 卫清挽的眼前,似乎又一次看到了自己夫君的身影。 当然,是幻觉。 “叮~~~~~~” 就在卫清挽已经彻底放弃了的剎那间。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 是一根竹筷! 速度极快,如那雨中闪雷。 那竹筷朝著空中的黑影射出,以至於那人不得不在第一时间放弃朝著卫清挽的挥剑攻势。 转而抬剑,先挡住这衝著自己面庞扎来的竹筷。 趁著这个间隙。 卫清挽只觉得,自己身前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衝过来,先是挡在了自己身前。 继而,二话不说,拉起自己的手就朝著一旁飞扑而去。 下一秒。 那黑影赤红色的利剑,狠狠挥下。 卫清挽刚刚所在的地面处,直接被炸出了一个焦黑的大坑! 燎火剑! 躲过一击,卫清挽心有余悸的看了那万山平一眼。 接著,目光就放在了眼前,那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之上。 这人的气质,有点熟悉。 正不正是刚刚,自己在望北楼外,差点將其认成了夫君的那人么? 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於此人的长相,卫清挽自然是不熟悉的。 除了刚刚见过一次外,再无印象。 不过,自己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的画像。 这种感觉很是强烈,但卫清挽就是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有这等想法的,还有那一眾的酒客们。 他们同样觉得,眼前这人,看起来很是相熟。 万山平一击未中,打量著眼下的二人,露出了一抹冷笑。 继而,挥剑,再攻。 至於他为什么把卫清挽选做第一个攻击目標,自然是因为,眼下这群人里,似乎就这女子还有点武学在身。 难对付一些。 骨头,先捡硬的啃! “轰~~~” 一击击出! 挡在卫清挽身前的萧寧,连连抵挡。 只可惜。 他手中的铁剑,根本就挡不住这凌厉的一击。 瞬间就化作了两段! 这就是燎火剑的恐怖之处了。 和其他剑修不同。 燎火剑的攻击,不在意,而在势! 他最大的优势,就是那把纯火锻造的赤阳剑! 因为,天下万般兵器,很少有可以跟赤阳剑的铸剑铁相抗衡。 大多数的兵器,与之交战,都会如自己刚刚那般。 一击,即败。 兵器都断了,这还怎么打? 好在。 就在万山平打算再出一击时。 那贺鲁开口了。 “万先生,卫清挽那边,不是琼州官府的人。如今,她已经无爵无职,对我们的计划並没有太大的影响。” “更何况,我还给她留了一个更大的惊喜。所以,你只管杀了这几人就好了。” 贺鲁的一句话,相当於给卫清挽暂时的发了一张安全牌。 万山平闻言,放弃了攻势。 “你没事吧!” 萧寧闻言,才终於是有时间转过头,打量一下卫清挽。 结果,迎接他的,是一个不冷不热的面孔。 “感谢刚刚的救命之恩。但还请阁下,注重礼节。” 卫清挽淡淡的说完,將手从萧寧的大手中抽出。 当然,这並不是因为她不近人情。 只是,身为有夫之妇,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依旧应当与其保持距离,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萧寧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刚刚抓住了卫清挽的手后,就未曾再放开。 还好,刚刚事出有因。 不然的话,如果自己无缘无故的来这么一出,现在自己的手怕是早就断了…… 儘管,卫清挽並没有说,但她的行事风格一向这般。 “刚刚的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偿还。若是阁下以后有需要,可以隨时来卫府巡我。但凡是在下能做之事,定当倾尽全力,在所不辞。” “在下乃武將出身,自幼习武,如今已经对那万山平有所了解,定然可以做到自保。” “所以,阁下还是去多多关心一下那边的大人们吧,在下自己一人足矣。” 卫清挽说完,对著萧寧微微躬身,继而一个人率先走开了。 一直以来。 卫清挽都是这个性子。 除了对萧寧之外,对於其他男人,她永远都是一副这样不冷不热的样子。 嗯,她不想跟其他男人,扯上一丁点关係。 萧寧听完微微一愣。 目送著卫清挽离开的身影,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有喜更有忧。 另外一边。 贺鲁说著,目光有些闪躲的看向了贺泰铭等几人,继续道: “知恩图报的道理,我一直都懂。诸位大人对我的恩情,我也一刻不敢忘记。” “但是,身为下燕国人,为下燕国效力,同样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身为贺家人,当年父亲为了一州子民,发动了对大尧的战爭。最后,哪怕背负了所有人的骂名,他依旧不曾后悔过。” “身为贺氏儿郎,我自当追隨父亲的脚步。为了下燕,我可以付出一切!” “儘管,当年那下燕愚民,对不起我贺氏一族。但,我贺氏一族,要对得起自己家族的荣耀!为了家国,为了下燕!” “诸位大人,我真的不想对诸位大人出手。但,在下別无选择。” “日后,我会记得为诸位大人上香的!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谈国讎,不谈私情。” “但请相信我,我下燕国占领了这片土地,也会像诸位大人善待我一样,善待这里的人民。” “诸位大人,就当是十年前那个冬天,救了一头白眼狼吧!走好!” 说著。 贺鲁狠狠挥手。 那万山平闻言,举剑,便朝著贺泰铭杀去! 萧寧见状,连连是朝著那万山平再次衝去。 因为是对付万山平么,他带的剑可不止一把。 只是,还没有等他衝上前。 就见万山平的剑前,猛然衝出了一道身影,狠狠地挡在了贺泰铭身前。 “噗~~~~~” 利剑穿身! 帮贺泰铭挡下了一击! 那身影一口鲜血喷出,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的一愣。 这是? 眾人犹疑间,就见那人转过身来,看向了贺鲁: “小鲁,你长大了啊。” 那人虚弱的说著: “其实,在你们开始计划这次的进攻前,我就发现了你们的动向。” “於是,我们就一直在盯著你们。最终,我们確定了你们要向贺大人动手,所以在第一时间,就在这望北楼等著了。” 那人虚弱的倒在贺泰铭怀里,喃喃道。 “你,你是?” 贺泰铭看著眼前这个很是陌生,却救了自己一命的人,不由得有些惊愕。 就见那人微微一笑,道: “大人,在下,只是个下燕流民罢了。刚刚大人说,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我觉得,大人说的不对。因为,决定了我们要跟隨谁,捨弃谁,支持谁,反抗谁的,从来就不是家国种族,而是情谊啊。” “所以,若是日后再有战爭,再有下燕流民来到琼州城外。还望大人可以像当年一样,给他们一条生路!” “兄弟们,保护四位大人!” 那人说完,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 在他倒地的瞬间。 一个又一个的陌生的面孔,纷纷围了上来,將贺泰铭等四人,牢牢的围在了里面。 “要杀大人,就先杀了我们吧。” “大人当年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不能让善意,化作刀刃!” 眾人说著,面容坚定。 在贺泰铭眾人的身旁,建起了一堵墙! 一堵下燕人躯体铸就的钢铁城墙! 贺鲁打量著眾人,不由得释然一笑。 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对错,只有不同的选择罢了。 当年,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下燕国而来的流民。 如今,自己和他们做了不同的选择。 他们选择了忠於情义! 自己,选择了忠於家国! 最终,贺鲁微微摆手,示意万山平稍等片刻,再次开口: “大人,无论今日之事,最终会是何等走向。还希望大人记住,並不是所有人下燕流民都是白眼狼。” “若是日后下燕兵败,还希望大人可以给下燕流民们一条生路。” “我贺鲁,只是一个特例罢了。但愿大人不要因为我一个人,就判了所有下燕人的死路。” “万先生,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完成就好了。” 贺鲁说完。 自己先拿出了一把刀刃,狠狠地朝著自己的胸膛插去。 “家国之事,我已尽数完成。接下来,就是私情了。” “诸位大人,这条命,在下今日还给你们了。还望诸位大人,原谅!” 一刀刺入胸膛,那贺鲁的眼眸之中,生命之色逐渐消亡殆尽。 解脱之色,却是冉冉升起。 是啊。 终於,解脱了。 他缓缓跪在地上,朝著那下燕国的方向,狠狠叩首。 最终,目光落在了卫清挽身上。 “卫清挽,女中豪杰。我曾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遇见你了。” “可谁曾想,上天眷顾。当年父亲的遭遇,全部都是因为当年的那场败仗。” “我知道,作为发起战爭的一方,我没有资格去抱怨你什么。” “可那毕竟是我的父亲啊,对当年的一切,我无法做到不怨恨,不仇视。” “在我狭隘的私心里,你就是那悲剧的始作俑者!” 贺鲁的声音越发的虚脱,鲜血不断地从他的胸膛流出。 “所以,在得知你到了琼州之后,在天时地利的帮助下,我给你准备下了一个小小的惊喜。” “我想要让你也感受一下,当年父亲心中的悲凉。” “我想看看,在经歷了那等事情后,你是否会后悔当初守护过,这么一帮愚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鲁大声的笑著,笑声愈来愈小。 直至最后,再也没有了声音,笔直倒在了地上! 贺鲁死了。 卫清挽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愿意给一个陌生老者递上两个热馒头的年轻人。 他,从始至终没有负任何人。 为了国家,他背叛了自己心中的情义。 为了情义和救命之恩,他以命谢罪。 为了父亲,最后时刻,他为卫清挽送上了一份未知的大礼。 他没有负任何人,只是负了自己罢了! “呵呵?没有出息的东西。情义?那才是这世界之上,最没用的东西啊!” 万山平不屑的看了贺鲁一眼,挥剑再次朝著那贺泰铭等一行人刺去。 萧寧见状,连连阻拦。 只可惜。 一次兵刃的接触过后,自己手中的剑已经再次成了两段! 不行! 这么下去,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根本就没有办法与之抗衡啊。 都怪当初在落剑山庄,师尊要求自己修炼剑意,练万物皆为剑! 所以要求自己不能锻造良剑,更不能去寻找传世名剑。 不然。 有一把和赤阳齐名的名剑在手,自己也不至於如此狼狈啊。 就在萧寧无奈间。 自己的衣衫內,猛然射出了一道光亮,笔直的冲向天际! 是那朝运石。 自从上次遇到了蒙尚元之后,这朝运石一直处在储存能量的状態。 就在刚刚,他竟然再次储满了! 这光芒依旧是,只有萧寧一人可以看见。 只见那光芒衝上天空之后,这次竟然又笔直落了下来。 就落在了这望北楼內。 下一秒。 只见那一直坐在望北楼门口处的老者,猛然抬起了头。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像是在凝视著那望北楼的三层一般。 紧接著,起身! 萧寧等人只听到一阵沉沉的脚步声响起! 伴隨著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衣衫襤褸、头髮白的老者,已然出现在了眾人眼前。 他身上背著那个古素的木匣子,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来到那望北楼三层,他停下脚步,注视著这里的一切。 萧寧朝著那老者看去。 只见。 那朝运石的光芒,正是落在了这老者的身上。 亦或是说,他身后的木匣子之上。 只见,那老者在原地站了一会,最终朝向了那万山平身上,淡淡开口: “情义无用?呵呵,三当家的这等人,又怎会懂得情义的分量。” 他的声音苍浊有力,不夹杂任何的情绪。 在说完之后,就见他默默地蹲下了身子,將那萧寧刚刚被斩成了两段的剑柄,轻轻捡起。 紧接著。 他目光灼灼,一瞬间身上爆出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凌厉气息,沉沉道: “三当家,恶人岭的恩怨,是时候了结了。” 下一秒。 断剑挥出,如电光火石,直指万山平! 第118章 天下第一名剑,认主! 望北楼。 在那精雕细琢的楼顶砖瓦之上,四个衣著飞鱼服的人,正静静的站在月光之下,打量著望北楼內的动静。 “这万山平是天机山高手榜排行十八的高手,有他先帮我们打打头阵,伤那古飞棠几分。” “到时候,咱们兄弟四个再动手,这灭业剑,岂不是志在必得?” 言语间,提到所谓灭业二字,四人不由得眼中泛起了绿光。 灭业剑! 在神川大陆,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世间孽业纷扰,人生难渡。 若要渡人渡己,天下大同,只有完成一个目標! 那就是灭天下之业! 这是祁国大同学宫的宗旨。 大同学宫,以促成天下大同为己任,是祁国京城最大的学宫。 同时,也是祁国的国学。 学宫掌监,那更不是寻常人也! 乃是天下第一高手,秦玉京! 是的,这位人尽皆知的天机山高手榜第一人,正是提出大同之道的人。 而灭业剑,就是他亲手打造的。 天机山洞察世间万物,天上地下无所不知。 其每三年除了网罗天下,发詔公子榜、美人榜、才子榜、高手榜等榜单之外。 名剑榜,同样是最受天下人关注的榜单之一。 那赤阳剑,就名列名剑榜第十三位! 而这灭业剑,也不知道是因为有那秦玉京的身份加持,还是说这铸剑材料属实稀有。 总之! 当这灭业剑问世的第一天,就已经名列天下名剑之首,再未动摇! 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时至今日,日新月异,天象渐变。 各种名剑层出不穷,这灭业剑依旧名列榜首! 秦玉京在成功铸出此剑之后,一直將其悬掛於大同学宫。 曾有人问其既剑已铸成,为何不利刃出鞘? 其给出的答覆是: “灭业剑代表的是大同学宫的信条,聚集了大同学宫的信仰,这把剑认主,它在等待自己的主人。” 直到后来,他將这把剑送给了祁国的小公主。 据说,当时,祁国小公主来到了大同学宫。 悬掛在学宫的灭业剑,竟然自己震动了起来! 名剑认主! 这般说法,至今仍有很多人不相信,觉得此等说法太过玄妙。 也正是因为这背后的诸多故事,这灭业剑一直都在被各方势力所覬覦。 在那祁国小公主端木朵去世后,这把剑就隨著她一起消失了。 至今,依旧下落不明。 “哎,谁能想到,那名震天下的灭业剑,如今会在一个这么穷途潦倒的瞎子手里。” “管他呢,总之,今日咱们兄弟几个,一定要拿下此剑。” “拿下了这把剑,咱们兄弟四个,可就出息了。” 这四人曾经出身恶人岭。 他们四人,也是无意间发现了这把剑的下落的。 当然了,这个消息,他们从来都没有对外人说过。 可以说,他们四个,是除了那瞎子之外,唯四知道这把名剑下落的人。 不然的话,鬼知道这消息传出之后,这大陆之上会因为这把剑的再度现世,掀起怎样的波澜和暗涌…… 四人一边打量著望北楼內的动静,一边商议著。 与此同时。 望北楼內。 那老者的声音落下后,手中断剑飞出。 是的。 他是直接將这剑,掷向了那万山平。 剑飞如电,破风声入耳。 万山平这是何等的高手? 可是! 就算是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这飞剑的速度! 直到那飞剑已经到了其眼前,他才恍然反应过来,抽出赤阳剑格挡。 赤阳剑,那可是名剑榜之上的存在,削铁如泥! 在老者如此之大的力道下,那断剑接触赤阳剑的一瞬间,直接一分为二! 这剑竟然被那赤阳剑,硬生生的切割成了两半。 儘管如此,这飞剑的速度依旧未减分毫! “嗖~~~~~~” 如箭矢,如闪雷。 待到所有人回过神来,那万山平的左右两胸之上,已经出现了两个血窟窿。 那被一分为二的断剑,则是狠狠的钉在了其身后的墙面之上。 “噗~~~~~~” 万山平瞪著大大的眼睛,盯著那老者,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噗通~~~~~” 片刻后,万山平倒地,再也没有了呼吸。 这老者杀他,宛若碾死一只螻蚁这般简单。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狠狠地震撼到了! 那可是万山平啊。 这等高手,竟然被眼前这老者,一击杀掉了! 眼前这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也啊? 萧寧盯著这人,同样惊愕。 因为,天机山榜单上,好像並没有这么一个人啊! 老者没有理会眾人的目光,而是径直走到了刚刚自刎的贺鲁身前。 伸出自己乾枯的手掌,轻轻地扶上了其紧瞪的双眸。 继而,將两个冒著热气的馒头,轻轻放在其身边。 “哎,可惜,可嘆啊。” 老者做完一切,缓缓站起了身子。 他身上那凌厉的气息早已不再,再次变成了一个像是即將走到人生尽头的瞎老头。 “老夫不知道,是哪位书信一封告知了老夫,有关於这仇人的消息。” “在此,先行谢过。日后若有需要,可再来书信。” 老者说完,转身,淡淡下楼。 萧寧听著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 这老者,是有人传信找来的? 也就是说,这里面有人早就知道,今夜那万山平会来? 会是谁呢? “嗡~~~嗡~~~” 然而。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尘埃就此落定时。 那老者身后的木匣子,在这一刻,竟然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 这? 那老者的耳朵瞬间竖起,听闻到这动静。 他那亘古无波,就连杀人时都没有分毫波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撼之色。 这是? 他转过头,目光复杂的看著身后的木匣子,就那样站在原地,愣了良久,最终喃喃自语: “灭业认主?这一切,都是真的?!” “找到了!我找到了?!” 老者的声音很轻,加上这会的望北楼很是嘈杂。 並没有人听到他的话语。 在发现了那木匣子之內的异响后。 本打算就此离开的老者,再次转身,上楼。 由於刚刚这老者展现出的超然实力,如今,在场的人,哪还有人敢忽略这老者的举动啊? 见其去而復返,所有人都不由得朝著他看了过来,目光之中好奇、担忧等诸多神色皆具。 卫清挽同样盯著这老者,见其缓缓地朝著楼上走来,不由得心中纳闷: 这等实力不俗的老者,这是打算干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纳闷间。 只见那老者,最终缓缓地走到了萧寧面前。 驻足! “我曾经想过很多次,那个人会是什么模样。但我没有想到,会是你!” 老者停在了那萧寧面前,目光复杂的看了萧寧许久,喃喃道。 第119章 大善与大恶 关於名剑认主的故事,古飞棠听过太多太多遍。 早在几十年前,他就已经听腻了。 故事是那个出身祁国皇室的傻子讲的。 別看她在其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落落大方,对世间一切虚名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在自己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么的爱显摆,跟自己说话时,每次都带著点点小得意。 这名剑认主的故事,就是她跟自己吹嘘过的最多的事情了。 “我真的没有骗人,你怕是不知道吧,当年本公主走到那大同学宫之后,那剑真的就自己颤动起来了。” “正是因为这样,秦掌监才把这把剑送给了我。” 那个女子,叫端木朵。 大祁国皇室最受宠的小公主。 而自己呢? 一个被判流放恶人岭,自生自灭的罪人罢了。 古飞棠自认为,自己是懂剑的。 儘管,自己在那天机山高手榜上,未曾留下姓名。 但对於剑道,自己似乎浑然天成。 因此,他从来都不相信名剑认主这等玄妙之说。 在那个女孩去世之后,这么多年来,自己只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报仇,杀掉世间一切恶人。 第二件事,拜访剑道高手,寻当年所谓的名剑认主。 名剑认主。 这是她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故事。 除了自己之外,她活在陌生人口中时,永远都是因为这个故事。 而在故事之后,则是无尽的詆毁,和质疑。 “名剑认主?怎么可能?” “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剑道啊,还认主?” “我看啊, 还不是因为人家是皇室公主,给造个名声罢了。” 因此,自己一直想要证实这件事,以绝天下人之口。 只可惜,这么多年了,自己都没有成功。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自己曾经拜访过很多剑客,其中不乏剑客榜之上的高手。 只可惜,自己从来都不曾见过,那所谓名剑认主…… 以至於,这么多年,哪怕是自己都开始麻木,都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然而。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自己好像找到了。 只是。 他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 古飞棠静静的盯著眼前的年轻人,有关於他的身世,他的一切,自己都不了解。 不过,自己可以感受的出,他的品行,他心中的善恶之念! 这是古飞棠在那个女孩死去,自挖双眸之后,获得的一项能力。 那就是,自己可以感受一个人的心中善恶。 曾经,自己幻想过。 能够被这名剑认可的人,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一个心性纯良之辈吧。 就像那个傻女人一样。 现在看来,自己失算了。 因为,眼前此人。 那可绝对算不上什么纯良之人啊。 要说善念,这人心中也有,而且,还是大善。 对於这一点,古飞棠还是满意的。 只不过。 这个人心中除了大善之外,竟然还有大恶! 是的,穷尽一切、无法言语的世间大恶。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完全就是个疯子。 他可以做出天下最善良的事情,但同时,也可以做一个丧尽天良的恶徒。 每个人心中都有善恶。 可这种心中包揽了一切大善和大恶之人,他还真未曾见过。 其他人,善恶两端总有一端为主宰,而此人则是两相极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古飞棠木然的站在萧寧身边,没有言语,只是愣愣的站著。 事实上。 他的心中,已经对萧寧做出了一个判断。 他阅读人心中的善恶,就如同那些文人士子们读书习字一般容易。 这兴许,就是他自挖双眸的代价。 古飞棠杀过很多心中有大恶之人。 这也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杀尽天下恶人。 根据古飞棠的经验,眼前此人,终究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终究会成为一个手中沾满鲜血,脚下踏进累累白骨的世间人屠,手上满是无辜者的命。 若是到时候,自己还活著,不出意外自己还会找上门来,让他成为自己的剑下鬼。 可是! 那出自於大同学宫的名剑,为什么会认主他?! 古飞棠愣了许久,才缓过了神来。 盯著眼前的身影,他嘆了口气,道: “有人以一州之人的性命为要挟,要求你以一个陌生人之命,或是一个你爱之人之命来交换,二者选其一,作何选择?” 问出问题的一瞬间。 古飞棠的思绪,不由得再次回到了那年的祁国。 清雨,低飞燕。 亭台,煮茶间。 那是朵儿死去后的一个清晨。 “秦掌监你应该知道吧。” 朵儿的哥哥,当时大祁国的太子,问。 “秦掌监乃天下第一高手,自然知道。” “那你可知,当年秦掌监未曾提出大同之道时,曾镇守边境。有关於秦掌监当年的围城诛心之事,你可有所耳闻?” “围城诛心之事,自然知道。敌国以一州百姓的性命,逼迫秦掌监亲手杀掉自己最爱之人。” 当年的太子闻言点了点头。 “那件事情的结局怎么样了?” 古飞棠问。 “不知。当年之事的结局,无人知道。” “但是,这个问题,秦掌监在当年朵儿名剑认主之时,问过朵儿。” “那,朵儿作何作答?” “第一问,一州之生灵,陌生人和所爱之人选其一,朵儿答,陌生人!” 那太子轻声讲述。 “那自当是陌生人之命!” 眼前。 那青年淡淡开口。 在这一瞬间,古飞棠似乎看到了当年,朵儿对答秦玉京的场景! 第一问。 答案相同! 捨弃,陌生人之命。 第120章 天机山,卫轻歌 问答间。 古飞棠的思绪,似乎来到了那日的大祁国苍南城。 要知道,今日他之所问,那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凭空假想出来的。 这是当年,天下第一高手秦玉京的亲身经歷。 一城百姓之命,手握在敌国之手。 百姓之命、所爱之人之命、將士之命纷纷成为了筹码。 敌国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摧毁秦玉京这位大高手的道心。 “第二问,你出生入死的手下將士之命,和数百陌生百姓之命!” “將士之命生,百姓之命,亡。” 萧寧不假思索,答。 说实话,这会的萧寧有点懵。 他搞不懂,这老者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类似於电车难题的问题。 只不过。 那朝运石的光芒就落在这老者身上,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在其身上肯定能获得某种机缘。 因此。 萧寧只能是一一回答。 古飞棠见萧寧不假思索的回答,那日祁国太子的话,再次於脑海之中浮现。 “第二问,百姓与將士。朵儿答案,生將士,亡百姓。” “其实,如今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將士还能守城攻城,活著远远要比百姓更有价值,这个选择无可厚非。” “只是,当初朵儿给出的理由……” “怎么了?” “朵儿没有诡辩,她说这么做,仅仅是因为私心。” 回到望北楼。 “理由为何?” “私心。” 一瞬间。 古飞棠再次一愣。 眼前这廝儘管心中有大恶之念,但和朵儿的回答,却是一模一样。 “最后一问,筹码为將士和所爱之人。” 太子淡淡讲述。 当年秦玉京所面临的的困境! 一城百姓的性命落於敌手,敌方攻心为上的主帅,不断要求秦玉京做著选择。 最后一个选择。 在所爱之人,和忠心跟隨他,宛若兄弟的二者之中选其一! 否则,敌方將屠城! 没有人知道,当年秦玉京的选择为何。 只是。 那日,秦玉京是唯一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人。 也是那一日过后,他仿佛就此悟道了一般。 实力一路高歌猛进,一直突破到了圣人之境。 再之后,便提出了大同之道。 “这最后一问,朵儿是如何回答的?” “朵儿没有答上来。” 太子微微一笑。 “所以,当初秦掌监说,朵儿的火候还不够。他只能执剑一段时间,但不是大同之道真正的有缘人,更不是灭业真正的主人。” 现场。 “所爱之人和我的將士?既然如此,放弃那一城百姓之命又何妨?” 来了! 这就是心有大恶之念之人的选择。 为了某些人某些事,他们可以置一城百姓之命於不顾。 “理由?” 那古飞棠盯著萧寧。 这一刻,望北楼內的其他人,也纷纷盯著这让人摸不到头脑的一幕。 对此。 萧寧开口: “非常之道,当行非常之事,只要我心光明,何惧踏足黑暗。” “在下问我这等问题,是想要测试我心中的仁义么?可是,这样的问题,无论我作何回答,都会引来非议。” “因为,这本就是诛心之问。所以,我只需要心中记得仁义二字,做出我更愿意做出的选择,仅此而已。” “人生在世,每个人的选择都会不同。只要无愧於心,又何惧他人非议?” 萧寧淡淡的说著,目光坚定。 这一刻。 古飞棠似乎,猛然明白了那么一句话。 依旧是那次,和太子。 “在下不明白,那秦掌监为何要用自己亲歷之事,来测试朵儿呢?” “测试?这哪是什么测试?这是秦掌监给朵儿的指点啊。灭业剑集结了大同学宫的信仰,朵儿是大同学宫选中的人,而並非秦掌监所选中的人。” “更何况,朵儿当时已经是百家学派公认的天下第一奇女子,儒、道、墨、兵、杂、农、阴阳等等诸家,都希望她可以加入自家学派。” “这样的才女,传承秦掌监的大同之道,又何须测试呢?” “所以,秦玉京並不是要测试朵儿。他是站在长辈的角度,在指点朵儿。” “当年,秦掌监因为此时明悟,因此,他是想將这等心境,同样让朵儿体会一番,以增长其心性。” “当然,也有可能,他想看看,这被大同之道选中的人,面对当年自己面对的事情,究竟会做出何等选择。” “那,秦掌监当年的选择是?” “无人知道,这怕是永远的秘密了。” 那日的凉亭,春风呼啸。 今日,望北楼外吹进的冬风,带著暖意。 这一刻。 古飞棠终於是懂了。 秦玉京问这个问题,从来就不是考验朵儿。 他是在指引朵儿,体味这等心境,以便有所增益。 至於作何选择,根本不重要。 正如眼前此人所说,选自己所想选择的就好了。 这人虽然心中有大恶,可还真是通透啊。 在一开始,古飞棠对於眼前此人,的確是不认可的。 因此,他才想到了当初,秦玉京跟朵儿的对话。 以此,来考校一下萧寧。 只是,他没有想到,不但萧寧对答如流。 甚至,其还帮自己想通了某些事情。 现在看来。 眼前此人好像要比朵儿,更加的通透。 或许。 大同之道从一开始要选择的,就是一个这等心中大善与大恶平衡,心思通透之人? 亦或者是,当初灭业剑选择了朵儿,完全是因为朵儿和眼前此子一样,也是这等心中大恶与大善並存之人。 正所谓,这廝所说。 非常之道,当行非常之事。 遇到了大恶,我自当行大恶之事。 只要,我心向大善,就不怕用大恶之事,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此的话,朵儿是那天下第一奇女子,眼前之人不但与其给出了相同的回答,甚至还有过之! 岂不是! “你,跟我来吧。” 良久。 那古飞棠的心绪,终究是恢復了清明,道。 一边说著。 只见他隨手从一张木桌上,拿出了四根筷子。 继而,狠狠一挥! 下一秒。 那筷子笔直飞出,穿过望北楼的屋顶。 四声惨叫过后,便是“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从楼顶坠落的声音。 自此,知道这灭业下落之人,就只剩下了那古飞棠! 二人一直来到了城外,荒无人烟的地方。 “碰~~~~~~” 古飞棠將有关於灭业剑的一应事情告知,最终將那木匣子沉沉的放在了地上。 “灭业认主,如今,这把剑选中了你!” “你自己选,要不要接过这把剑。俗话说的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儘管,如今已经无人知晓这灭业剑的下落。但是,总有一天,会有人知道的。” “灭业剑的价值,你我都懂。一旦被人得知这剑在你手中,这就是一块可以吸引来无数饿狼的肥肉。” “你,自己选吧。” 萧寧並非贪心之辈。 更何况,正如古飞棠所说,拿了这剑,与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危险。 可是,那朝运石的光芒,就在这木匣子之上啊。 亦或是说,就在这灭业剑之上。 最终。 萧寧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回答了古飞棠。 他坚定的接过了木匣子,將其打开。 只见。 里面静静的躺著一把透体乌黑的钝剑。 感受著萧寧的举动,古飞棠瞎掉的眼眸微微动了动。 “好,既然如此,你我就此別过。” “老夫是个粗人,不如那大同学宫。因此,这把剑交给你,就只有一个要求。” “不要辱没了这把剑上代主人的名声。天下百兵,剑为王!” “剑客榜你知道吧。三年后,我会来寻你一趟。到时候,我要你名列剑客榜前五之上!” “若是不能达成,作为守剑人,我將会收回此剑。” 古飞棠说著,已经愈行愈远。 最终。 他又道了一句: “这灭业剑代表著的,是与那大同学宫的羈绊。拿了这把剑,你就和那大同学宫有了牵扯。” “至於你的日后境遇为何,就全靠你自己了。” 伴隨著古飞棠飘忽的声音,其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月下。 萧寧静静的盯著这木匣子,思考著刚刚,这古飞棠所说的故事。 祁国。 秦玉京。 大同学宫。 莫名其妙,自己好像突然就和这大陆的第一武国有了无数的牵扯。 至於那剑客榜。 正如那古飞棠所说,天下百兵,剑为王! 如今的天机高手榜之上,前十用剑者十之有六。 这三年让自己衝上剑客榜前五,那就是杀进天机山高手榜的前五啊! 儘管自己在武道方面的悟性极佳,可是,这修为终究是要靠时间的磨炼的。 自己跟那天机山前十的高手们,还是有著一段距离的。 不过,三年时间尚早。 如今,自己还是关注一下这琼州城內的事情吧。 回到望北楼时。 那贺泰铭等人正聚在一起,商议著今晚之事。 刘温良老爷子本就上了年纪,又受了惊嚇,於是便先去休息了。 “今日之事,你们不觉得贺鲁的行事,有些虎头蛇尾了么?” “运筹这么久,就仅仅是为了刺杀我们几个老傢伙?这没有道理啊。” “就算是杀了我们,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对他们下燕国而言,没有任何帮助啊?” 贺泰铭不解的说著。 “最重要的,还是那老者前来时,所说的那句感谢书信告知。” “这书信將那老者找来的人,究竟是谁?而且,能做出这等事,就说明他一早,就知道这万山平要来刺杀我等!” “这个背后之人,又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萧寧坐在一旁听著,心中同样疑惑。 看来,如今的琼州,已经不再是绝对安全的琼州了啊。 这个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呢? 卫清挽这边。 回府的路上,她同样在思考著,那贺鲁所说的那句,给自己准备的大礼。 究竟,是何物呢? 还有,那个救了自己一命之人,武功如此之高,究竟是何许人也呢? 为什么,他会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出现,最后救下了自己呢? 今夜,註定难眠。 因为那贺鲁虎头蛇尾的刺杀,就这么匆匆结束。 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还会有后手。 这次的风暴,还远远没有结束。 可是。 在此夜过后,接下来的两日,整个琼州城却是寧静安详的可怕。 伴隨著年关將至,年味越来越浓。 人们更是转瞬之间,就把这望北楼的事情,忘了个精光。 两日后。 傍晚。 琼州城外的官道之上。 “清歌师妹,前面到哪了?” 马车之上。 一手握书卷,坐姿端正的男子,坐在马车之上,轻声问道。 “回少山主,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到那琼州城了。” “好。” 男子闻言,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你此次前来,是为了看望家姐吧。” “正是。” 女子点头,眼神之中已经满是跃跃欲试和躁动不安了。 只是,因为守著这男子,她只能是儘可能压制著自己的性子。 “好,既然如此,咱们一会到了那琼州城,就此別过。” “在城內若有事情,可以给师兄来信。” 男子嘱咐了一句。 “多谢少山主。” 半个时辰后。 卫轻歌终於是得偿所愿,从那马车上走了下来。 哎。 天机山上都传,少山主南宫拓儘管心思通透,有算计天下之能。 可有时候,表现得总会让人觉得,太过於老实了些。 若不是因为知道其身份,平日里陌生人遇见,说不定会觉得他是那佛门子弟。 如今一看,还真是。 “呼~~~” 卫轻歌轻轻呼了口气,终於是放鬆了下来啊。 跟少山主在一起,快要闷死了。 待到稍稍放鬆了一下,卫轻歌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了起来。 她此次下山,可是带著任务来的。 天机山知晓天下一切天机,自己在天机山的任务,除了每日修炼之外,自然就是整理、归拢消息。 然而。 就在前几天,她突然发现了有关於自己姐姐的消息! 自此,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如今,她来到琼州后的第一个想法,可不是去卫府。 而是,去找那萧寧,问罪! 与此同时。 衙门客栈。 “你再晚来一会,可能就能直接给我收尸了。” 打量著门前的南宫拓,萧寧打趣道。 第121章 打抱不平,卫轻歌登门! 衙门客栈。 “此次出行,儘管在下已经快马加鞭,儘可能赶路了。但依旧没有想到,还是差点耽误了萧兄的事。” “儘管说,我从天机山而来,两日的时间来这琼州已是极限。但既然萧兄出言责怪了,那么,千错万错,就都是在下的错。” “就算我相信,在武学造诣上,萧兄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就算遇到了那天机山排行十八的高手,依旧足以自保。” “但既然让萧兄担心了,在下还是要给萧兄赔个不是。” 南宫拓站在门前,听见萧寧的打趣。 整个人一本正经的,当即就拱手给萧寧道歉。 “哎哎哎,別,跟你开玩笑的。” 萧寧恍然回过了味来。 跟那千面禽兽天天在一起待多了,见谁都想开个玩笑…… 忘了这南宫拓,就是个清纯小白兔了…… 这倒是让萧寧有了一种,自己在欺负老实人的內疚感。 “啊?原来是开玩笑?哈哈哈哈!开玩笑啊,真好笑,哈哈哈哈……” 见萧寧没有责怪之意,那南宫拓又换上了一副捧场脸,一阵“啪啪啪”的鼓掌,把手都拍红了…… “走,咱们进去吧。” “嗯。” 小白兔点了点头。 “萧兄,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这琼州城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我感觉,这里的气息不对劲。” “气息不对劲?” 二人边走边说。 南宫拓的一番话,说的萧寧觉得有些摸不著头脑…… 啥气息不对啊…… “总之,就是觉得很奇怪。” 小白兔一副警觉地模样。 “怕是你在那蓬海岛上,闻仙气闻惯了吧。” “萧兄又打趣我了。” 萧寧看著眼前,这呆呆模样的男子,一脸无奈。 哎,明明长了一张,嗯,比自己也就稍稍逊色那么一点点的脸蛋。 为什么就生了一副这等呆逼性格呢? 真不知道,就这样子,他是怎么混上这天机山少山主的。 这跟老山主那个老傢伙,完全就不搭啊。 得亏那老山主还说什么,小白兔像他,脾气性格跟他一模一样。 我呸,不要脸的老东西,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 另外一边。 卫轻歌与南宫拓分开之后,一番寻路,终於是找到了衙门客栈。 此时,已经时至夜晚。 她一路摸黑前行。 今夜,无论如何。 她都要前往那衙门客栈一趟,给自己的姐姐出这口恶气。 就算是做完这件事,会被那姐姐狠狠地训斥一番,自己也必须做! 真的是,那姐夫,呸,还什么姐夫……那萧寧有什么了不起? 当初,要不是姐姐愿意,自己第一个就不同意他们两个的婚事。 姐姐是什么人? 大尧的巾幗才女! 姐夫呢? 大尧第一紈絝! 这两人,除了名声都传遍大尧之外,还有什么可比性啊? 可是,耐不住姐姐喜欢啊,自己还不能说什么。 这么多年来,说实话,卫轻歌对於自己的这个姐夫,那是真心地不喜的。 不过,姐姐愿意了,她自然是不能说什么。 可谁知,就这么一个紈絝,还跟自己的姐姐和离了?! 儘管对於自己来说,这是一件可能会让自己觉得合心意的事情。 但是,那也得看谁提的啊! 这要是姐姐提的,自己肯定第一个拍手叫好。 只是,依旧会觉得姐夫有点可怜就是了。 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小莲?” 来到那客栈附近时,卫府的丫鬟小莲,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她是偷偷跑回来的。 卫轻歌回来之前,给她写了信。 一听卫轻歌要给小姐打抱不平,小莲立刻就把这事应下来。 “轻歌姐姐,你来了啊?这几年,你在天机山过的好么?” “嗯,很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那天机山的人,都会没来由的对我特殊照顾。也不知道,是不是收了我姐的银子。” 这是卫轻歌的真实感受。 她总觉得,同样是在天机山学艺。 自己跟其他人的待遇,好像完全不同。 自己好像总能得到最优的待遇…… 无论是巧合也好,还是山主的安排也好。 总之,自己就是过得比別人舒服,吃的比別人好,学的还比別人多。 堪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就好像,有人跟这天机山打了招呼,自己是天机山的关係户一般。 “那就好。” 小莲听后一脸开心,就好像受到了这些优待的是她一般。 她是真心为卫轻歌开心。 “那萧寧,就在这客栈里是么?” “是的,轻歌姐姐!” 小莲这会同样一脸激动的样子。 哼! 本来就该好好地教训王爷才对! 她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看上去要不是因为她不会功夫,怕是这事就轮不到卫轻歌来做了。 衙门客栈客房內。 “轻歌是跟你一块来的琼州?” 萧寧给南宫拓沏了一杯热茶,问道。 因为当初卫轻歌去天机山的时候,萧寧就跟老山主打过招呼。 甚至,还提前跟对方商量好了报酬。 对於卫轻歌和萧寧的关係,天机山的核心人物还是心知肚明的。 因此。 这卫轻歌还没下山呢,她下山的消息,萧寧就已经知道了。 “正是。” “这样的话,按照她那脾气,应该也快到我客栈了才对啊。” 萧寧轻轻品了口茶,笑说道。 对於卫轻歌的脾气,他可太了解了。 只能说,这个丫头啊,跟她姐姐根本就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 接著。 他闭目静心,感受著四周的气息。 下一秒,感知內已经跃进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呵呵,来了。这几年,轻歌进步了不少啊。” 萧寧睁开眼睛,二人相视一笑。 南宫拓双手捧著茶杯,喝了一口,道: “真好喝,在天机山上,老山主从来没有给喝过这么好的茶……” 小白兔喝著茶水,一脸满足,一副与世无爭的平静模样。 …… “小莲,你就在这等我的好消息,就等著听那哭鬼狼嚎、惨绝人寰的叫声吧!” 卫轻歌交代好小莲,一跃就翻进了衙门。 一路上,卫轻歌如入无人之境。 蜻蜓点水般,一连飞越了好几处客房。 然而,她这般上躥下跳,如同逛自己家后院的方式,並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见此。 那卫轻歌不由得撇了撇嘴: “当年,我回昌南王府可不是这样,冰蝶可是一下就发现我了。” “这萧寧看似当了皇帝,结果,没了姐姐在身边,身边的防卫竟然变得更差了。” 卫轻歌嘟囔著,不由得觉得这萧寧,在心中变得更加无用了。 都说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才是男儿本色。 可是呢? 在萧寧身上,她看不到一点。 这廝不但胸无大志,还没有半分的责任心。 甚至,连最基本的能力都有所欠缺…… 就算说,不能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至少最基本的能力得有吧…… 当然了,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 其实,如果姐夫只是能力不足,对姐姐好的话,自己也能接受。 可是,姐夫是个什么人?大尧人尽皆知! 最重要的是,在回来之前,自己还曾和小莲通过书信,了解过有关於近日卫府的状况。 据她所知,在卫府搬到了琼州之后,卫府遇到了太多的困难,可是呢? 那当了皇帝的萧寧,哪怕也身在琼州,却不曾露过面! 就连姐姐当初得了瘟病,都是一个被称为“月先生”的人救得。 而当皇帝的萧寧,事后问都没有过问…… 这是让卫轻歌,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飞身来到了又一处客房上空。 在確定了这就是萧寧所在的客房后,卫轻歌將耳朵贴近客房屋顶的砖瓦。 里面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似乎是在跟人敘旧。 只是,这个说话方式,这个声音,怎么听著这么耳熟啊? 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般…… 卫轻歌偷听著房內的动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第122章 大礼,全城瘟疫起! 萧寧此时所在的,是一处隔街客房。 萧寧平日里除了睡觉,不出门时都会在这里待著。 主要是因为,这里就靠著街道,更容易传递消息。 卫轻歌听著屋內的动静,正打算就此潜入进去,跟萧寧好好说道说道。 就听闻这下方的街道处,两个人的议论声传来。 “你听说了么?今夜城北那边,爆发瘟疫了!” “城北那边?那算什么?城南的李家知道吧,都已经死了两个了。” “这东西还真嚇人啊,说死就死。只是,也不知道,这瘟疫怎么说出现就出现了!” “咱就是说啊,今天下午还好好地,今晚突然就开始了。而且,这次这瘟疫从发病到死亡,也太快了吧。” “可不,那李家人,从染病到死亡,还不到一个时辰呢。真不知道,这瘟疫怎么就又在咱们琼州出现了……” “为什么又出现了?这你都不知道?我有小道消息。” “哦?说来听听!” “最近咱们琼州城刚刚搬进城了一家大户你知道吧,卫府!” “啊?我知道。那卫府的主人,不是说就是那什么,大尧的第一巾幗才女,卫清挽么?” “对对对,就是她!听说啊,这次的瘟疫,就跟她有关係。我听人讲啊,早就好几天前,她就得过一次这瘟疫。”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瘟疫,就是她带进琼州城的!” “啊?是她?可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官府不把她们卫府的人赶出去?” “哎呦,我的哥哥,你想什么呢?你还记得十年前咱们跟下燕打仗么?人家当年是功臣来的。” “功臣?那又如何?就算是当年救了我们的命,现在也总不能留在城里传染我们啊!” “可是,人家还势大啊。官府可能,不敢得罪她吧。你没听说?她搬来的第三天,那知府都亲自登门拜访的。” “!!!” 原本打算直接衝进客房,去跟萧寧討个公道的卫轻歌,这会站在在屋顶之上,竖起耳朵。 听著二人的议论,她整个人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胸中升腾!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对於她来说,姐姐就是她的逆鳞。 这下,她也顾不得找萧寧的麻烦了,当即飞身而下! “碰~~~” 一脚上去,她就將那二人踹了个狗吃屎。 “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再在背后乱嚼舌头根子,我砍了你们狗头!” “一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真是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最清楚了。 如果她真的得了瘟疫,肯定会好好处理的。 这群愚民,真是可恶! 教训完这两人,卫轻歌也顾不得萧寧这边的事情了。 毕竟,在这个年代,瘟疫二字,可是直接跟死亡掛鉤的。 跑到客栈门口,找到小莲,二人立刻朝著卫府赶去。 临行前。 卫轻歌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飞身而去,落在了那客栈的院內。 无论是身影,还是气息,都有些熟悉…… 只是,她还想不起来是谁。 说来也怪了。 自从来到这衙门客栈之后,为什么总会觉得这人说话的声音也熟悉,那人的身影也熟悉呢? 怪了怪了…… …… 冰蝶落在了客房门前,敲响了萧寧的房门。 “小王爷,是我,冰蝶!” “嗯?冰蝶,进来。” 萧寧回道。 冰蝶进屋,脸上一脸的焦急。 她刚想说什么,就见到屋內还有一人正坐在那里。 容顏俊朗,气质出尘。 当即道: “小王爷,这有客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无妨。这是天机山的少山主,南宫拓,可以信得过。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再说了,有些事只要他想知道,无论如何,他总能知道的。” 萧寧打趣道。 却见那南宫拓立即就是一阵摆手: “不会不会萧兄,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南宫拓?天机山少山主? 儘管不是时候,但听到这人的身份,冰蝶难免还是有些吃惊。 “小王爷,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嗯?” 萧寧闻言,当即就站直了身子。 脸色瞬间就变了。 刚刚还开玩笑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你说什么?” 萧寧问话间。 只听“噌”的一声,铁拳到了。 “小王爷,不好了,卫府出事了!” 这就是萧寧跟冰蝶摊牌的重要性了。 有了冰蝶,关於卫府以及卫清挽的消息,自己可以更加及时的知道了。 “我已经知道了,冰蝶你继续讲,具体是怎么回事?” 萧寧儘可能的稳住了心绪,道。 一旁的南宫拓则是端著茶水,一言不发,眼眸微动。 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就听冰蝶,著急的道来: “今天下午,府內的周长盛突然得了瘟病。没过多久,马夫就跟著病倒了……” “那挽儿呢?” “小姐暂时还没有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城里突然出现了传言,说这次的瘟疫,罪魁祸首是小姐!”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围在府邸门口,开始声討小姐了。” “他们还要求,把小姐赶出城去……” 冰蝶著急的说著,额头上早已满是汗珠。 第123章 冰蝶为何跟萧寧在一起?! 琼州起了民乱? 现在还在围攻卫府? 要求把挽儿赶出城去? 萧寧闻言,那贺鲁之前所说的话,再次在脑海之中浮现。 怪不得,自己当初觉得,贺鲁的刺杀虎头蛇尾。 怪不得,他说什么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挽儿,还提到了他的父亲贺尔沙! 如今看来! 这场瘟疫,应该就是他所说的大礼了! 当初,这贺尔沙明明是为了救那一州百姓,才选择了发动战爭。 最后呢? 战爭失败,当初他要救得那帮人流离失所,在有心人的挑唆下,竟然都开始跟著攻訐贺尔沙。 原来,贺鲁想要挽儿经歷的,是跟他父亲一模一样的经歷! 就是那等,被自己所救之人,那些没有任何主见、心性刻薄的愚民刁民背刺! 曾经。 若是没有挽儿,这琼州的百姓当年可能就城破而亡了。 可以说,挽儿对他们每个人都有著救命之恩! 如今呢? 这群人却忘恩负义…… 贺鲁这么做,想必是因为內心之中,对挽儿依旧有所恐惧吧。 当年,挽儿力挽狂澜,打败了自以为必胜的下燕。 如今,若是下燕捲土重来,要说他们对於挽儿不恐惧那是假的。 这贺鲁这么做,其实是在诛挽儿的心。 最好可以就此寒了挽儿的心,下次下燕捲土重来时,挽儿可以不再出头。 只是,他不懂挽儿…… 目前的情势,虽然民乱已起,但好在挽儿没有感染瘟疫,只是一帮愚民而已,好应对。 萧寧思索著,脑海之中已经开始了盘算。 …… 卫府內。 卫清挽打量著府外,那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们义愤填膺,挥舞著手臂,隨著领头人的鼓动,眾人的喊声震天: “卫府滚出琼州城!卫府滚出琼州城!卫清挽滚出琼州城!” 对於卫清挽来说,她不怕战爭,不怕跟敌人的明爭暗斗。 但就怕这等,跟一群完全无法说理的人对峙。 如果这群人是敌人,卫清挽完全可以直接杀了他们。 可这群人都只是一个个手无寸铁的平常老百姓。 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受到了有心之人的鼓动而已。 “滚滚滚!都给我滚!再不走,我把你们都杀了!” 卫轻歌无拘无束惯了,可不吃这一套。 看见这群人围著自家府邸,她当即上前,抽出了利剑! “怎么?你们卫府把瘟疫带到了我们琼州,现在还想杀人么?” “大傢伙让她杀!我就不信,你们真敢动手!” “有本事,就把我们大伙杀光!” 这群愚民在这里闹,根本原因在哪? 如果这是在松河县,面对萧寧,松河县的人敢闹么? 这群琼州的愚民们之所以敢,就是因为他们篤定了,卫清挽作为当年的大將军,巾幗女將,是绝对不会对自己一行人出手的。 卫轻歌见此,当即咬著牙就要挥剑。 卫清挽见到这一幕,连连阻止。 將自己的妹妹拉回了府內。 眾人等看见这一幕,一个个叫的更凶了…… 府內。 周长盛等人,同样受到了感染。 儘管已经服了药,依旧收效甚微。 “这可怎么办啊?” 如今的情况,卫清挽是不可能出去解释的。 这群上了头的刁民,哪会听你解释? 卫轻歌也没想到,这才回家就遇到了这等情况,满面愤怒。 府內就已经够乱的了,府外还有刁民围攻。 时不时地,还往府內扔石头、火把之类的,且愈发的过分。 就在此时,她想到了一个人。 “这群刁民,就是欺软怕硬!他们就是欺负姐姐你心善,不会对他们出手。” “你想想看,如果姐夫还在,他们谁敢来?” 卫轻歌猛然想到了萧寧。 “对啊,姐姐,咱们找姐夫,哦不,找萧寧来帮忙吧!” “掌嘴!” 卫清挽闻言,对著卫轻歌板了板脸。 卫轻歌这才改口: “好好好,陛下,陛下,行了吧!” 她撇了撇嘴。 “总之,现在那廝是皇帝,而且,本来就是他欠姐姐你的,咱们找他来帮忙很合理啊。” “他是皇帝,就算不能亲自出面,隨便找个大臣,把这群人轰回家还是可以的吧。” “他最擅长做的,就是欺负这帮刁民了。更何况,当初卫府出了这么多事,他都一点忙不帮。” “这次,就算把刀放他脖子上,我也得把他找来!” 卫轻歌想著,当即就要行动。 却见那卫清挽摆了摆手,道: “你以为,他这个皇帝真有这般权利?他这个皇帝,並不好当啊。那些大臣,怕是也没有那么听话!” “如今瘟疫再起,他都自身难保,你就不要为难他了。” “更何况,如今他贵为天子,又怎么能欺负自己的子民呢?” 卫清挽摆了摆手,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好像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稳住民心。现在很显然,是有些有心之人在鼓动大家。” “只有把大家稳住,后面的事情才有希望顺利解决。” “这国家是夫君的,我们帮忙稳定子民,就是在帮夫君!” “好好好,姐姐就你说得对,我们都听你的。” 见卫清挽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卫轻歌只得是连连满口赞同。 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一番好话,在將卫清挽哄走之后。 卫轻歌的脸上,才露出了一副得逞。 “哼,不管怎么说,姐姐跟他也是青梅竹马。现在找他帮个忙,总不能不帮吧。” “我就不信他一个皇帝,连这点忙都帮不上!” 在卫轻歌的印象里。 自己这姐夫虽然昏庸无能,万苦不堪,但倒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啊。 当初小莲给她写信,说卫府出了事,萧寧一点忙没有帮,她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如今,自己来到了琼州,这事自己乾脆自己去验证一下真假吧。 “也不用做別的,就找点人过来,先把这群愚民哄回家就行。这应该不算为难他吧!” 心中想著,趁著没人注意,卫轻歌一个飞身,出了卫府。 …… 只可惜。 没多久,她心中所思,就破灭了。 衙门客栈,是有著一处可以会见大臣的房舍的。 这也是专门为了前来琼州的大臣们准备的。 屋內的陈设、布局,和衙门很是相似。 此时。 卫轻歌听著眼前人所说的话,整个人的眼神都跟著黯淡了下来! 这? 这话真的是萧寧所说的么? 如今,一番亲自验证之后,卫轻歌的心,彻底寒了! “我与卫清挽已经和离,你们卫府的事情,跟朕又有什么关係呢?” “再说了,就算有问题,你可以去找衙门啊!难不成,天底下这么多人,出了事就都要来找朕么?” 坐於那主座之上的萧寧,声音很是冷漠的道。 一瞬间,卫轻歌猛然觉得,自己不认识这萧寧了…… 看来,小莲当初在心中所说,没有半分不实。 这萧寧,真的是如此的无情,翻脸不认人! 在其身旁,还有著一个年轻人,好像是叫樊兵武。 是那穆起章的学生。 对著卫轻歌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后,萧寧转头看向樊兵武: “兵武,最近既然有了瘟疫,为了朕的安全,接下来朕这衙门客栈就闭门谢客吧。” “接下来几日,朕也不出门了,再有什么事情,不用告知朕,让琼州知府全权处置吧。” 萧寧摆了摆手,道。 樊兵武打量著萧寧的举动,目光微动。 其实吧。 如果是一般人来找萧寧匯报政事,他是断然不会管的,甚至通常都不会理会。 开什么玩笑,萧寧的皇帝,只是个摆设罢了。 真正的政务处理,还是靠府台衙门。 因此,一般的政务,他根本不会知会萧寧。 可是。 这卫轻歌就不一样了。 儘管萧寧跟那卫清挽和离了,谁知道是不是在演戏? 因此,樊兵武才决定,通传一下。 继而,试探一下各方反应。 如今一看。 这一切倒也不似作偽。 只是,不知为何,在证实了这件事后,对於这新皇,他心里更加的看不起了。 “轻歌姑娘,你也听了,陛下从今天开始就不见客了。” “你们卫府的事情,还是去找衙门吧。” 卫轻歌直到被轰出了衙门客栈,整个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樊兵武则是带著自己留下的不多军士,前往城內维持秩序了。 见萧寧解决事情未果,那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现在,那群刁民已经开始围攻卫府了,跟打仗似的。 乾脆。 按照樊兵武所言,卫轻歌只能是再度,来到了琼州衙门。 找谁无所谓,只要能把那群愚民赶走就行。 第一个找萧寧,也是自己下意识的觉得找姐夫更加靠谱一点,同时想要验证一下罢了。 可谁曾想,他竟然真能说出这样的话! 府台衙门。 一路奔走,卫轻歌又敲响了衙门的大鼓。 琼州城不是下面地方的小县城,不设县令。 府台衙门,是由州府直接统辖的。 “你之所言,本官已尽数知晓,事情衙门会去处理的。好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在走了一番过场后,那知府贺泰铭摆了摆手,道。 “多谢大人。” 卫轻歌拱了拱手,满脸无奈,心中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说是一会会去处理,可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定论啊。 卫轻歌五年前就前往天机山学艺了,对於这俗世之事,她真的堪称是一只小白兔。 直到这时。 这个在天机山无拘无束,没有经歷过任何现实的姑娘,才猛然意识到了这俗世的复杂。 她出了衙门,满心失落与寒凉。 明明是一群刁民听了別人的鼓动,然后去自己卫府挑事。 为什么,最后却没有人出面帮忙呢? “你好,轻歌姑娘,知府大人有请!” 正当她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回卫府时。 身后一个人影,猛然道。 “知府大人?” 卫轻歌闻言,回过了头。 只见。 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国字脸男人。 看起来,身手不错的样子…… 铁拳! 知府大人有请? 带著疑问,跟著黑衣男人,一路前行。 原本,卫轻歌以为,知府大人有请,应该是事情有定论了。 既然如此,应当是去府台衙门的。 可是。 跟著这人一番弯弯绕绕之后,卫轻歌就算一向自詡为记忆力极佳,依旧被绕晕了。 最终。 在一处很是不起眼的,都离开了琼州城中心的偏僻处,二人进了一间房舍。 来到这种地方,卫轻歌已经提起了警惕之心。 进入房舍之后,她也没有见到所谓的知府大人,整个人的警戒之心顿时来到了极点。 直到。 在进入了內堂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那是一个很是英俊的男子,正坐在堂前,喝著热茶。 正是那萧寧! “你!你!” 看见萧寧,卫轻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要骂! 一边说著,她还一边朝著萧寧冲了过来,满脸委屈: “你,你跟那群刁民一样,忘恩负义……你,你薄情寡义……” “当初,看了小莲给我的信,我还不敢相信!没有想到!” 刚刚是在很正式的场合,卫轻歌自然也知道,不能以下犯上。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只是。 还没有等她上前,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然飘忽而动,死死地拦在了其身前。 “二小姐,不要衝动!” 看见这白色身影的第一瞬间,卫轻歌就觉得有些熟悉。 接著就又想到,自己第一次前往那衙门客栈时,自己似乎见过这廝! 再定睛一瞧! 这! 是冰蝶! “嗯?冰蝶!你,你怎么在这里?” 卫轻歌瞬间就张大了嘴巴,呆住了。 在她的印象里,冰蝶的性子冷淡。 相对於小莲,她这个人更加的直接。 以往在王府,她是最不喜欢萧寧的那一个。 可现在? 为什么她会跟萧寧搅合在一起? 看见冰蝶,卫轻歌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不太够转了…… 接著,就听那冰蝶讲: “二小姐,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刚才在客栈的衙门大堂,陛下是不得已而为之,你错怪陛下了!” “刚刚在衙门,那个樊兵武是穆起章的人。在他面前,陛下不得不演戏给他看,所以才会……” 冰蝶小声解释道。 “那?那……” 不过,卫轻歌完全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你……你不是最討厌他了么?” 卫轻歌也是个直肠子,口无遮拦的主。 一听这话,冰蝶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用那想要杀人的眼神,狠狠地盯著那二小姐。 冰蝶只想说,二小姐,不会说话您就少说点…… “咳咳。” 萧寧微微咳嗽了两声,打破尷尬,道: “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待我以后慢慢给你解释。” “卫府的事情可不能等,目前你只需要记住,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你一句都不能跟你姐姐提!” “冰蝶,一会你就跟著她,看著她不要说错了话,说漏了嘴。” “是。” 冰蝶拱手。 卫轻歌看著这二人的一唱一和,整个人都傻了。 心中更是无尽的疑惑。 这? 什么情况啊? 第124章 救了卫府的月先生,就是萧寧?! 卫轻歌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萧寧了。 打量著此时,眼前的萧寧。 对方的脸色庄重,一副一切瞭然於心的样子,跟自己印象里的那人大相逕庭。 不由得,卫轻歌有些纳闷了。 为什么自己突然觉得,这姐夫跟自己印象里的不太一样了啊…… 还有! 卫轻歌的目光,在萧寧之后,又落在了冰蝶之上。 在自己印象里,这冰蝶之前明明就是最討厌姐夫了啊。 现在怎么还就,对他言听计从了? “听说在我那离开后,你又去府台衙门了?卫府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轻歌你暂且不用担心,也不用四处奔走了。” “卫府已经有人病倒了,你们就不要再添乱了。至於卫府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萧寧摆了摆手,对那卫轻歌道。 对於卫轻歌,这是他绝对能拿捏住的主。 所以,有些事情让她知道了,倒也无妨。 省的这傢伙仗著自己是天机山出来的,跟自己闹个天翻地覆,不让自己安生。 这要不是因为琼州城突然出了事,她怕是早就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了。 听萧寧这么说,卫轻歌突然觉得,怎么这萧寧说话,就跟教训小孩、晚辈似的。 “嗯?回卫府等消息?我想知道,这件事情,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见萧寧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卫轻歌不屑道。 毕竟,刚刚在客栈,萧寧才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自己。 这怎么换了个地方,就换了说辞了? 这一点,卫轻歌实在是想不通。 更何况,虽然这几年卫轻歌一直在天机山,对这世俗之事经验尚浅。 但她眼力还是有的,聪明的很,號称是天机山小奇女。 在来找萧寧之前,姐姐就曾经说过,萧寧这个皇帝当的並不容易。 当时,自己还以为这是姐姐不想让自己来找萧寧,所以才找的藉口。 可现在一看,这还真不是姐姐夸大其词。 刚刚在那客栈,她就看出来了。 正如姐姐所说,如今的萧寧看上去,这皇帝当的还真不容易。 无论是看周围的人对他的態度,还是其他方面,这些细节都在表述一个事实: 萧寧这个皇帝就是个傀儡,根本就没有人听他的。 对此,卫轻歌才会有所疑惑。 萧寧就是个傀儡皇帝啊。 这事情,就算他真的打算帮忙,他手下又无可用之人,这还能怎么处理呢? 他自己武学不如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才学,应付这事的能力怕是还不如自己呢。 然而。 还不等她再说什么,萧寧也没有回答其问题。 就见这门口,有一个很是熟悉的面孔,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 进门后,他笔直的朝著萧寧走来,接著就是躬身道: “陛下!” 这是?! 琼州知府! 贺泰铭! 知府。 这个官职,卫轻歌还是了解的啊。 堪称一州之主。 如今。 这一州之主,在这等隱秘之地,跟萧寧偷偷见面? 这可不由得,激起了卫轻歌无尽的联想。 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贺泰铭表面上看起来不受控制,实则背地里是萧寧的人? “城里的形势,怎么样了?” 面对这贺泰铭,萧寧可就没有刚刚面对卫轻歌时的和善面孔了。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声音冷漠且果断,还真有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打量著萧寧的变化,卫轻歌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同时,她的心中,也多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嗯,萧寧对自己,那可是和顏悦色的。 但对其他人…… 儘管说,如今对於萧寧,自己心里依旧满是怨气。 那怎么感觉,还是会有点飘飘然呢。 “回陛下,目前可以確定的是,这瘟疫应该就是贺鲁所谋划的了。” “至於卫府的事情,我马上就会带人去处理。” 贺泰铭拱手道。 “好。” 萧寧点了点头。 “知道该怎么处理么?” “定然不让陛下失望。” 贺泰铭打著包票,率先离开了。 卫轻歌目送著人离去,看著这知府对萧寧如此恭敬的举动,整个人的心里,那是有一万个不解。 还记得刚刚,在那客栈內,就那樊兵武,以及几个小官,都一副对萧寧不屑一顾的样子。 这位位高权重的知府,为何会对萧寧如此恭敬啊! 还不等他等明白,处理完贺泰铭这边事情的萧寧,目光落在了卫轻歌身上,开口问道: “这几年在天机山,待得还习惯么?” 对於自己这个小姨子,萧寧多少还是上心的。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挽儿的亲妹妹啊。 当初,她一心想进那號称是天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机山学艺。 於是,萧寧便通过一番运作,让天机山亲自登门,將其选走了。 加上她本就聪明伶俐,又有老山主等人的格外照顾。 如今,在天机山內,可谓是名声大噪,被称做是天机山的小奇女。 除了因为还没有经歷过凡俗之事,入世的经验还稍显浅薄之外,在其他方面,卫轻歌的確已经足够优秀了。 甚至,不少人说,她身上有当年祁国的天下第一奇女,端木朵的影子。 也不知道,现在这神川大陆,有多少国家、学派只等著她学成离山,就准备三顾茅庐,去邀请其为自己效力呢。 萧寧刚刚有事没有交代完毕,自然不方便閒谈。 现在把事情给贺泰铭安排了下去,他才有空问上一问。 同时寻思著,就算南宫拓和老山主会对其格外照顾,也难免会有些疏漏。 自己也好问问,若是有什么事情,自己也好提前跟天机山沟通。 这种感觉,简直像极了自己的孩子从学校回家,自己这当家长的关注一下孩子的学业以及生活状况。 可是。 没有上帝视角的卫轻歌,可不会这么想! 事实上。 这些年来。 在天机山上,儘管她几乎没有离开过天机山,与外界的接触少之又少。 但依旧不免,会收到很多人的来信。 他们有些是父亲曾经的故友,有些是家里稍微沾亲带故点的亲戚。 还有一些儿时的玩伴,等等等等。 他们来信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拉拢自己! 对於自己这个,所谓小奇女的名声,卫轻歌是厌烦的。 她也是在到了天机山之后,终於感受到了这等名声带给自己的烦扰。 这就导致她如今,只要听到有人在信里也好,还是其他地方也好,只要问自己有关於天机山的事情,她难免就会多心。 都形成了条件反射了…… 因此,最近这段时间,除了姐姐的来信之外,其他人的信她乾脆看都不看了。 这会。 听到萧寧问自己有关於天机山的事情,她当即警觉了起来。 心中的联想,难免就开始了。 由於对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实在是太过於厌恶。 萧寧这个开口,难免就让她先入为主的,將萧寧归入了这一类人里。 不过,细想一下,也对。 如今,他是皇帝,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 在这个角度这么一考量,他的所有举动,可就全部都说得通了…… 自己所有的疑惑,全解开了! 还记得。 自己在回来之前,曾经跟小莲通过书信,也问过有关於萧寧的事情。 当初。 小莲说,姐姐一行人来到琼州之后,遇到了重重困难。 可是呢? 身为皇帝的萧寧,却是一点忙都不曾帮忙! 初到城中的第一天,姐姐还染上了瘟疫。 最终,还是一个叫月先生的郎中,冒死帮忙救得姐姐。 对於这个月先生,卫轻歌自然是记在了心里。 姐姐的救命恩人啊。 府中说,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因此,若是以后见了,自己一定要好好答谢一番。 而萧寧呢?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露面。 哪怕事后,都也不曾理会。 这么久了,他更是都没有问过任何一丝,有关於卫府状况的消息! 可以说,他眼中心中根本就不曾有过卫府和姐姐,更不在乎姐姐的死活。 可是? 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会却一反常態,在刚刚不但帮姐姐的忙了,还破天荒的找来了那琼州知府。 要知道,刚刚在客栈的时候,他还是另外一副嘴脸。 这是为什么呢? 卫轻歌刚刚还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现在,考虑到自己天机山的身份,卫轻歌觉得,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想必,他也是考虑到了自己天机山小奇女的身份,所以才一反常態,是打算跟自己拉近关係吧。 无形脑补,最为致命。 只是,卫轻歌如今的状態,很难让她不这么认为就是了。 至於他刚刚所说的什么,有些事情事后再解释,想来无非也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心中的齷齪想法,所找的藉口罢了…… 这里面唯一解释不通的,也就只有冰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罢了。 “在天机山,还好。” 卫轻歌对於这个话题兴趣缺缺,加上自以为考虑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萧寧的问话,都开始有些爱答不理了。 对於萧寧的厌恶,那更是剧增。 之前对姐姐不管不顾,现在考虑到自己的价值了,又开始假惺惺! 见此,萧寧也没有多想,於是转头看向冰蝶,道: “冰蝶,你说卫府现在已经有人染上瘟疫了是么?走,事不宜迟,我们一起去看看。” 萧寧说著,已经拿出了千面禽兽做的面具,偽装好自己。 听到萧寧要跟著一起去卫府,卫轻歌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其实是有著万千不情愿的。 切…… 自己没有回来之前,他一次都不曾理会卫府和姐姐,关心的话都不曾有一句。 现在,想跟自己拉拢关係了,又开始假情假意的。 更何况,萧寧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 现在卫府的事情,那是瘟疫啊。 他除了能帮忙把那群刁民赶走之外,好像也帮不上其他的忙吧。 於是道: “陛下,现在卫府的事情,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之前姐姐出了这么多事,你都不曾帮忙。” “现在的话,倒也不必劳烦陛下过去了。陛下的身体贵重,要是染上了瘟疫可就不好了……” 一听这话,冰蝶立刻过去,拉了拉那卫轻歌的手臂。 卫轻歌却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昂著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对此,萧寧听后,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道: “冰蝶,无妨,走吧,先一起过去看看再说。” “轻歌,我知道你对我,心中肯定有怨气。等事情平息了,我慢慢给你解释。” 闻言,卫轻歌只得作罢,在心里对萧寧的厚顏无耻,更加的无语了。 切。 还解释。 事情都发生了,你还能解释出来么? 还是说,当初那个救了姐姐一命的“月先生”,能是你不成? 卫清挽打量著萧寧,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易容好了,还戴上了一副面具。 不由得更加不屑了。 进个卫府还要遮遮掩掩,怎么,就这么怕我卫府沾上你皇帝的关係么? 卫轻歌心中满是怨气,但还是儘可能的压制住了,没有发作。 一番收拾之后,三人並肩出发。 因为贺泰铭还要回府台衙门调兵,萧寧等人回到卫府时,那群乱民依旧在围著卫府,大放厥词。 三人见状,甚至都没有从正门进府。 而是从后院飞身入府。 卫轻歌是有点小机灵在身上的。 在后院入府,那就难免翻墙。 自己跟冰蝶有武学在身,轻功都很好,自然没有问题。 可是萧寧? 嘿嘿。 没有轻功,他就只能爬。 到时候,自己一定要看著他出丑。 卫轻歌依旧有些孩童心態,带著这份期待来到后墙处。 她刻意走慢了两步,接著,就看见冰蝶第一个飞身而上,飞过了院墙。 这一举动,可算是合了她的心意。 冰蝶先进去了,自己也不帮他,看他怎么办。 冰蝶心中打著鬼主意,目光都放在了萧寧的身上。 却不曾想。 眼前的萧寧,在看见冰蝶过墙后,竟然一样没有犹豫。 起身,踏步,直接飞过了院墙! ??? !!! 这? 什么情况? 这萧寧,不是不会任何武学的么? 可是,为什么,他翻个墙如此的轻鬆? 而且,看他刚刚的步伐,这明显是会轻功的啊。 什么情况啊? 她目光疑惑的盯著萧寧的背影,进入了府內。 下一秒,就听到了府內有声音传来。 “什么人!” “嗯,冰蝶?嗯?这是!月先生!” 月先生? ??? !!! 第125章 萧寧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 ??? 听著院內的动静,如今的卫轻歌,那是满脸的黑人问號。 啥? 什么意思? 刚刚除了冰蝶和萧寧以外,这还有什么其他人进了后院么? 没有了吧。 可是,没有的话,这月先生又是喊的谁啊? 她懵逼的愣了好大一会,心道: “难不成,是那月先生在我们之前来卫府了?要是这样,我可得好好地去答谢对方一番。” 带著这个想法,卫轻歌当即一个飞身,同样进了卫府的后院。 月先生。 对於这个名字,她可真的是,都不知道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念叨了多少遍了。 根据小莲说,那可是冒死救了姐姐性命的人啊。 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要好好答谢人家。 进了后院之后,卫轻歌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不停地扫视。 她在寻找那个月先生。 嗯? 只是,这里好像並没有什么陌生人啊? 更没有什么,自己可以把月先生的名號,可以与之联繫在一起的人。 这? 难不成,刚刚是自己幻听了? 就在她纳闷间。 只见那卫府的管家周敘合,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后院。 紧接著。 就见他满是皱纹,本因府內的瘟疫而充斥著苦恼的脸庞,猛然露出了一抹喜色。 隨后。 在卫轻歌直直的目光中,就见他一脸兴奋的来到了萧寧身边! 是的,萧寧! 那个来卫府一趟,还要特意做好偽装,生怕跟自己卫府沾上半点关係、高高在上的皇帝,萧寧! 那个想到了自己在天机山的身份,继而一反常態,想要跟自己拉近关係的萧寧! 下一秒。 周敘合的话语,已然响起。 “月……月先生?竟然是您!您怎么来了?这,这也太巧了吧!” ??? !!! 这话一出。 终於,卫轻歌的表情,彻底是绷不住了。 啊哈? 什么? 周管家在说什么? 月……月先生? 他在喊萧寧,月先生? 这下,卫轻歌可算是真真切切的搞不明白了,眸子里就仅仅剩下了几个大字: 他们在说哈? 只见卫轻歌愣了片刻,在使劲晃了晃头,確定自己的头脑还很清醒后,便跑到了小莲身边。 这会的小莲,同样在满面喜悦的围著萧寧,跟萧寧讲述著卫府的事情呢。 如今。 卫府又有人感染了瘟疫,这个当初治好了全琼州郎中都束手无策的瘟病的月先生。 那简直就是所有人眼中的救星! 卫轻歌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乱的。 她悄悄地將那小莲拉到了一边,指著萧寧,小声问道: “小莲,你们在说什么啊?他?就是你之前说过的月先生?” 小莲闻言,很是確定的点了点头: “对啊,轻歌姐姐有什么问题么?对了轻歌姐姐,您不是说以后见了月先生,一定要好好答谢他一番么?” “呶!这就是月先生。当初,我们寻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月先生。” “没想到今日,我们卫府刚遇到了瘟病,月先生就又来了,这也太巧了吧!” 小莲就是那种不带脑子的人,才不会想“一个大活人一直没找到,结果卫府一有瘟病他就送上门来”这事本身,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 小莲的声音很大。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朝著卫轻歌看了过来。 包括,萧寧。 刚刚,卫轻歌可没有给萧寧半点好脸色。 现在,见对方朝自己看了过来,还对著自己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一副莫要声张的样子。 卫轻歌只得是悻悻的低下了头,后又道: “小莲,这月先生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仔仔细细的跟我说一遍事情的具体经过。” “不用了,这件事情,我最清楚。因为,当时月先生来卫府时,是我给他开的门。” 不等小莲讲述,那冰蝶就走了过来。 由於卫轻歌对於萧寧的误解,冰蝶早就想解释了。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那天,卫府上上下下乱做了一团,我们找遍了整个琼州的医馆,却没有任何人愿意来给小姐治病。” “甚至,还有人提议,让我们直接把小姐扔到荒郊野岭去,省的传染其他人。” “那时候,小姐也准备好接受死亡了,毕竟在所有人看来,当时小姐所得的都是一个不治之症。” “甚至,小姐当时都开始安排后事了。却不曾想,就在这个时候,月先生敲响了大门。” “当时,月先生是骑著马,披星戴月赶来的。在来到了卫府之后,他的马当场就倒地而亡了,嗯,累死的。” 冰蝶慢慢说著,回忆著那天的一幕。 卫轻歌借著冰蝶的讲述,不由得在脑海之中,联想到了当时的场景。 自称月先生的男人,在得知姐姐的病情后,连夜赶来。 他甚至,累死了一匹马! “要知道,这瘟病可是不治之症啊。当初,我们开出了很高的悬赏,可是依旧没有郎中愿意来。” “他们也是人,也怕死,也怕拿了这钱没命。可是,在到了卫府后,月先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进了小姐的房间。” “幸运的是,最后他將小姐治好了。” 讲到这里。 卫轻歌再次看向萧寧时,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所以。 当初,那所谓的月先生,真的就是萧寧? 就是这个,自己在心中不知道咒骂了多少遍的,萧寧! 自己,从一开始就错怪了他?! 卫轻歌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的,乱极了。 她根本就不敢相信,那个人会是萧寧。 可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这么说的话? 不由得,卫轻歌又想到了小莲说过的另外一件事。 卫府初来琼州,无依无靠,下人们出去办事难免会遇到一些地头蛇之类的。 结果,第二天,那琼州知府就亲自登门了。 那件事,让卫府在琼州一夜扬名,所有人都明白了,卫府是他们不能轻易招惹的。 从此,卫府的人,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了…… 在得知了月先生就是萧寧这一事实后,再想想这件事。 自己早该想到的啊。 就在刚刚,自己才看见了,那贺泰铭就是萧寧的人。 因此。 不出意外的话,当初那件事,肯定也是萧寧授意的啊。 想到这,卫轻歌再也忍不住了。 她走到了冰蝶身旁,再次小声问道: “这么说,当初铁木勒府邸的事情,也是?” “没错,那天陛下发现了我打算去铁木勒府邸,便阻止了我,说不要衝动。” “可谁知,当天晚上,他就衝动了……” 冰蝶小声回復,像是怕被其他人听到一般。 声音入耳,万千柔情! 一时之间,卫轻歌只觉得百感交集,无数想法涌上心头。 第126章 姐姐你也发现了?月先生就是姐夫! 126姐姐你也知道了?月先生就是姐夫! 听完冰蝶的这些话,卫轻歌目光触动,满是温和。 自己真的错怪姐夫了啊。 自己原本还以为,他从未曾理会过卫府的死活,丝毫不关心姐姐? 可是呢? 事实上,在卫府所有人都在误解他时! 在幕后,他一直在关注著卫府的一举一动。 在姐姐遇到危险时,是他不顾一切,冒死前来相救。 不仅自己,卫府的所有人,也都错怪他了啊! 只是,为什么呢? 既然对姐姐明明还有如此感情,为何要和离呢? 卫轻歌思索间,猛然想到了今日,在客栈时的情形。 守著那樊兵武,他假装出一副无情的样子……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在事后,却是连连找到自己。 如今一看,这些事和当时那事,不是异曲同工么? 他身为新皇,內忧外患,处於危险之中。 他是不想连累姐姐,所以才跟姐姐暂时的撇开了关係! 他担心一旦自己跟姐姐的关係还是以往那般,姐姐就会成为別人的眼中钉! 所以,他选择自己一人,独自面对危险,独自承受这一切? 姐夫,真男人啊,用心良苦! 这一刻,对於萧寧,卫轻歌真的彻底改观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真切切的认识了眼前这个男人! “听说月先生来了?” 就在卫轻歌幡然醒悟间,卫清挽的声音,柔柔传来。 今天卫轻歌的声音,相对於以往,少了些气势。 “月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奈何我当初有病在身,一直昏迷未醒。如今,既然恩人登门,我自当好好答谢。” 一边说著,卫清挽一边走了过来。 “因为於神医今夜,恰巧也来到了我卫府,所以赶来的有些晚了,还望月先生海涵。” 卫清挽落落大方,说话有理有据,將礼节做到了极致。 这也是她平日里的一贯作风。 萧寧站在一旁,听著卫清挽的解释,不由得目光一怔。 挽儿说什么? 於神医也来了? 谁? 大尧第一名医,於世珍?! 想到这个名字,萧寧的心中,猛然一震! 不对,不对,这件事情,有古怪啊。 还记得。 当时在望北楼的时候,那万山平前来刺杀。 结果,有人就留好了后手,提前通知了古飞棠前来。 再看眼前的琼州瘟疫。 瘟疫刚起,还没有开始大面积蔓延。 结果呢? 於世珍竟然又很是巧合的,出现在了琼州城?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就好像,有人早就知道了贺鲁的一切阴谋。 但是,他没有一开始就阻止,反而是任由事情发生,自己只是做提前的补救。 为什么呢? 这一切,又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在萧寧疑惑间。 卫清挽的目光,已经朝著萧寧的位置而去。 “想必,这位就是月先生了吧。” 卫清挽轻声问道,目光之中满是谜底揭晓前的好奇。 事实上,对於这个所谓的月先生,卫轻歌的好奇程度,可是丝毫不亚於自己的妹妹卫轻歌。 毕竟。 当初自己所得的那瘟病,自己刚刚也问过於世珍於神医了。 就连於神医都称:那是不治之症,当初月先生能治好,实乃天人之举。 对於一个医术如此神乎其技的人,卫清挽原本就是好奇的。 更关键的是。 在当时那等情况下,给自己治病,可是要冒著生命危险的! 一个陌生的神医,冒著生命危险,都要前来救治自己! 他嘴上说著,是为了钱。 可是周管家事后却告知自己,他走的时候,差点连钱都忘了。 就好像,是特意为了救治自己而来! 为什么啊? 还有,自己当时,还在其身上,看到了夫君的影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让卫清挽对於月先生这个名字,充满了好奇。 一旁的於世珍跟在卫清挽身后。 他刚刚才帮卫清挽瞧过病。 卫清挽这会身体虚弱,其实也是因为染上了瘟疫。 只不过,因为之前的瘟疫,她体內已有抗性,这瘟疫发生在其身上,也不会再传染。 卫清挽这会才能隨意走动。 月先生。 对於这个名字,於世珍自然也是好奇的。 要知道,当初卫清挽得的是自己都没有把握治好的瘟病。 可是,这个人却治好了? 对於这个医术比自己还要高超的存在,於世珍自然想要一睹对方的风华。 於是乎。 在小莲的指引下,二人一同朝著萧寧望去。 嗯? 目光落下,盯著眼前人,卫清挽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好奇,逐渐变得震惊,继而化作了无尽的惊讶! 嗯? 这是? 这人,这人是谁? 月先生?他就是月先生?! 看著眼前人,卫清挽整个人都呆住了。 因为,眼前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当初,在望北楼万山平的利剑之下,救下了自己的神秘人。 说来也巧。 这易容面具,原本做起来就很是耗费时间。 加上萧寧当初出现在望北楼时,情况紧急。 这才致使,自己无论是出现在卫府,还是望北楼,都是同一副面孔。 好在,自己早在几年前出现在琼州时,就是这副容顏。 至今那琼州月下回的海捕文书上,还画著自己这副面容。 自己这个身份,倒也能经得住考验。 “好巧啊,挽儿姑娘,又见面了。” 萧寧微微一笑,道。 “你!月先生竟然,是你?” 卫清挽指著萧寧,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一旁的其他人看见这一幕,纷纷纳闷了。 什么意思? 难不成,小姐早就认识月先生不成? 卫轻歌打量著眼前的状况,有几分不明所以。 怎么说? 难不成姐姐跟自己一样,认出来了这是萧寧? 所以觉得惊讶? 想到这,卫轻歌当即道: “怎么了姐姐?难道你也发现了?月先生就是姐夫!” 第127章 卫清挽醒悟:月先生就是夫君! 啊? 姐夫? 这死丫头,在说什么啊? 卫轻歌的话语,传入卫清挽耳际的一瞬间。 卫清挽的第一反应是大脑有些宕机。 啊? 这丫头虽然平日里口无遮拦了些,但也总不至於守著陌生人,就说出这种话来吧。 再说了,什么月先生就是姐夫? 这丫头在这里胡乱认什么姐夫啊? 再者,月先生和夫君? 这俩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人啊? 这死丫头,都在说些什么胡话? 看来,这傢伙在天机山待了几年,的確有些皮痒了啊。 自己是时候让她感觉一下,什么叫姊慈妹叫(惨叫的叫)了。 嗯? 卫轻歌饶有兴致的打量著姐姐,正准备看一下接下来,如同那画本里一般,一对苦命鸳鸯含泪相认的苦情戏码呢。 这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小板凳怕是都伺候上了。 切,姐夫还一直瞒著姐姐,这不,被发现了。 我看你怎么演。 卫轻歌乐滋滋的打量著二人。 可是? 这一看姐姐的面孔,那一脸懵逼,接著就换做了一副“慈祥版”姐姐的预备式。 卫轻歌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不好,难道说,姐姐所说之话的意思,自己理解错了? 姐姐脸上,目前只能分析出来这些了。 那在看看其他几人? 冰蝶! 转过头。 额,冰蝶跟姐姐的表情不太一样,满脸的急迫,看起来有“亿点”焦急,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再看看姐夫? 额……同样恶狠狠地盯著自己,一副头疼的样子。 同时,好像眸子里还带著一副:我早就知道,这丫头的嘴管不住的既视感。 完了。 综上所述,卫轻歌那聪明的脑袋瓜得出了一个结论! 事实证明,自己说错话了。 真的说错话了。 这可怎么办? 在萧寧和冰蝶郑重的目光下,那卫轻歌霎时间跟著紧张了起来。 看萧寧和冰蝶的表情,她已经明白,自己犯的这个错好像有点致命了。 现场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卫清挽皱著眉头,板著脸,就差抽出七匹狼了。 然而。 当卫轻歌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进入她的眼中时。 她的脸色,开始由刚刚的略带恼怒,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卫轻歌是谁? 自己的妹妹啊。 要说这世上,谁最了解她,肯定是自己这个当姐姐的。 就在刚刚,卫清挽还没有看出来什么。 可是,当卫轻歌脸上那精彩纷呈的变化出现时,卫清挽顿时反应了过来。 不对! 自己好像,理解错了。 难道说,这轻歌一开始所说的话里,就没有挑逗之意。 她根本就没有胡说?更没有什么胡乱人姐夫…… 所以,她现在脸上满是惊慌,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 等等。 月先生! 这个人,已经救了自己两次性命了。 事实上。 在刚刚认出了对方的一瞬间,卫清挽心中已经在思考一个问题了。 对方为什么要救自己! 一次救命还可以说的过去,可这两次,在完全不同的场合,以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式。 这就绝对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行踪,掌握的如此准確? 他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 拋开身份来讲。 如果让卫清挽在相识的人之中,找一个可能会做出这等事的人。 不在世的,老王爷算一个。 在世的,没有疯之前的父亲算一个,自己的弟弟算一个,郭大相算一个,自己的妹妹算一个。 还有一个,或许別人不这么认为,觉得对方才不会做这等事。 但卫清挽知道,他也会这么做。 那个人就是,萧寧。 只是……这一次,真的会是他么?! 继续盘算。 如今,自己的父亲是绝对不可能了,弟弟的话,还在范州驻军,同样不可能。 郭大相身体欠安,人在京城,行动起来怕是都有所不便,根本来不了琼州。 自己的妹妹,那就不可能了,这廝今天才从天机山回来了。 这么盘算完,除此之外。 就只有一个人了。 自己的夫君,萧寧。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人就在琼州,一切条件都符合! 还记得。 几年前,自己曾经在江湖上,见过一种很是精致的易容面具。 人在戴上之后,完全看不出偽装。 再观眼前之人。 还记得,自己那次身染瘟疫,半梦半醒之间,明明就是在其身上,看见了夫君的身影。 这完全可以当做一个佐证,卫清挽相信自己的直觉。 另一个佐证在於,时候自己派了很多人前去寻他,可是这个月先生,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可能。 那就是: 这个月先生,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平日里,他是以另外一重身份出现的! 月先生,一直在易容! 不由得。 卫清挽又想到了一个细节! 那日在望北楼,他救自己时,明明就是习惯性的拉住了自己的手! 对了。 还有铁木勒的府邸。 小莲曾经说过,当晚纵火的人,身边有一个满口污秽之言的人。 那日在望北楼,同样的,自己就遇到了这月先生和那满口污言秽语之人。 对上了! 全对上了。 就这么几息的功夫,卫清挽的大脑飞快的转动。 眼神也从一开始的稍显恼怒,变得好奇,变得惊愕,变得意味深长…… 难道说! 难道说!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看向那所谓的月先生。 这一刻。 卫清挽只觉得,哪怕眼前之人刻意掩盖了其身上,那熟悉的气质。 她依旧仿佛在此人看上,看到了某些熟悉的感觉。 难不成? 眼前的这个人其实就是…… 夫君!萧寧?! 卫清挽心中默默地想著。 带著这个猜测,她目光放在萧寧、冰蝶等三人身上,看的更加仔细了。 他要將这三人的所有举动,任何一丝小细节,都看在眼里! “啊?二小姐,儘管说,月先生对小姐,的確是有所青睞,小姐如今也是形单影只之人。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確合適。” “可是,月先生还没有跟小姐表达心意,你现在就这么说,不太好吧!” 关键时刻,还得是冰蝶站了出来。 她拉著长声,脑袋左顾右盼,眼神先是在萧寧的身上停留。 在看到了萧寧那微微点头的表情后,又立刻看向了卫轻歌。 这下,卫轻歌的脑袋也彻底灵光了起来。 在看见冰蝶拼命地挤眉弄眼之后,卫轻歌当即使劲的点了点头: “啊……对对对,啊对对对,是我,啊,唐突了,唐突了!我只是觉得,这等月老牵线的好事,多好啊!” “所以,我提前说出来,多是一件美事啊!” 她很是配合的顺著冰蝶,说道。 卫清挽没有打断二人这拙劣的表演,目光狐疑。 看自己这个吃里扒外的妹妹的眼神,则是更加“核善”了。 呵,美事是么?好,一会我就让你美逝! 让妹妹,美美的,去世。 她就那样,细细的看著二人,眼神里带著思索。 就眼前这两人的举动,无论怎么看,都太不自然了吧。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这冰蝶看似在遮掩。 可在卫清挽眼中,这毫无疑问,又是一个天大的佐证! 对於冰蝶,自己这几天就觉得,这小丫头有些奇怪。 在自己面前,她好像有些不坦诚了,这可是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 现在想想,如果说有个人,可以让冰蝶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丫头,刻意瞒著自己一些事。 那能是谁呢? 只能是,自己的夫君,萧寧! 不由得,卫清挽的心跳愈发的急促了。 她觉得,自己距离这个所谓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自己的猜测,似乎距离成真,已经一步之遥了! 不知不觉间,卫清挽的嘴角掛上了一抹笑意,心中更多的则是激动,和喜悦。 难道说! 自己的夫君,嘴上说著要跟自己和离。 实则呢? 他一直都在关心著自己,甚至一次又一次的救了自己的性命! 只是,为什么夫君的武学会如此精湛呢? 还有著如此的医术。 这一切,看来只有等他自己解释了。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 当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確定了一个答案之时。 你就会开始,疯狂找寻周边的细节,与之进行佐证。 哪怕一些很不合理的事情,你都可以將其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进行合理化。 就比如此时的卫清挽,对萧寧那武学以及医术的猜测。 既然不能想明白,那就不多想了。 她无法解释,乾脆直接糊弄过去。 至於他跟自己和离的理由,他是为了保护自己! 这一点,但凡多想想,都可以想得明白! 通了,所有的一切,都说通了。 卫清挽思考著这一切,目光渐渐落在了萧寧身上。 自己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去佐证这一切! 现在。 小莲这丫头,和轻歌都把戏唱完了。 接下来,自己倒是要看看,这正主打算怎么表演了! 卫清挽打量著萧寧,目光深邃。 这一刻,卫清挽绝对是此生有史以来,最为专注的时刻。 她要仔仔细细的看著眼前人的一举一动,找出眼前人就是夫君的,决定性证据! 琼州的夜风吹起,吹得今晚的月色,都更加温柔了。 萧寧这会的心情,是复杂的。 要问,他想不想跟卫清挽相认,將一切都彻底的讲清楚。 让一切都回到从前那样,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自己的身边,无时无刻都有她! 他自然是想的。 只是! 他又深知,自己不可以这么做。 当初天机山的定论,还歷歷在目,记忆犹新。 老山主的断言,几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差错。 早在自己做出了“既然早晚躲不过,那就趁早入京角逐至尊之位”这个决定时,老山主就特意给自己来信。 关於挽儿,老山主断言: 自己若是入京,绝对不能带著挽儿。 否则,挽儿的生命,就会在这次至尊爭夺中,走到尽头! 当然了,若是不带著挽儿,自己就要加倍小心! 因为,这是一个死劫! 这个劫难,若是挽儿入京,劫难就会指向挽儿。 挽儿不入京,劫难大概率会从挽儿身上,落到自己身上! 只有自己扳倒了穆起章,亦或是拖过了三年时间! 这个危机才能过去。 由此可见,这个危机本身,亦或是说危机的始作俑者,应该就在穆起章身上。 至於这个三年时间究竟是何理由,萧寧暂时还无法理解。 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真实身份,此时是绝对不能告知挽儿的。 否则。 一旦一切坦白,自己回京之日,定然就是挽儿跟著回京之日。 她的脾气有多么倔强,自己太了解了。 京城这等九死一生之地,爭夺皇位这等九死一生之事。 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一人前去的。 就算自己严明厉害,她也肯定不会听。 更何况,一旦將这些说清楚,拿出当年老山主的信件。 那挽儿入京,劫难在挽儿。 挽儿不入京,劫难在自己! 这等话让她看了,她还能在琼州呆著就怪了! 当年,她就为了自己的性命,奔赴战场,企图以命换命。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萧寧丝毫不怀疑,对方依旧能做出这等事!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將一切告知於她! 想到这。 现在这种时候,儘管冰蝶情急之下想到的理由有些蹩脚,甚至萧寧听了,脚指头都能抠出三室一厅了。 萧寧还是只能是硬著头皮上了。 “嗯?是啊,轻歌妹妹。儘管我青睞令姊这件事,已经跟你说过。” “但是,这件事可是未曾对他人提及。这么提出,未免有些唐突了……” “不过,男欢女爱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既然你已经提出了,我倒是也该坦诚一些才对。” “因为当年,在十年前的琼州之战中,在下曾与卫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巾幗女將的丽影,至今歷歷在目。” 萧寧儘可能的將一切,说的合理一些。 自己如今脸上顶著的这张面孔,其实就是琼州月下回出没时的那张。 眾所周知,琼州月下回出身琼州。 但真实身份,无人所知。 自己这琼州月下回的身份,以后暴露怕是也在所难免。 因此,用琼州月下回的身份,说出这么一行话,倒也合理。 说出这些话时。 萧寧恨不得一剑砍了冰蝶这廝。 就算你著急,你这算是什么理由啊。 卫清挽静静的听著萧寧的解释,目露思索,表情令人寻味。 萧寧看在眼前,都不由得心中一紧。 看来,这挽儿,是真的已经起疑心了。 第128章 卫清挽的攻势,高手过招 见卫清挽这个样子,说完这话的萧寧又看向了卫轻歌,对其使了个眼色。 很多时候不就是这样,一句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饰。 “啊?原来,原来是这样啊。那,看来是我嘴太快了。” 卫轻歌一脸尷尬的道。 说话间,低著头,都不敢正眼看卫清挽一眼。 “当时姐姐说,竟然是你,我还以为你青睞姐姐的事情,並不是什么秘密呢,姐姐应该也有所耳闻才是。” “所以,当姐姐说出月先生竟然是你时,我还以为姐姐在惊讶,月先生竟然就是在追求自己的人这件事。” “既然如此,我自然直接喊月先生姐夫,成人之美了。” “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只是不知道,既然姐姐並不知道,月先生就是喜欢自己之人。” “甚至都不知道,月先生青睞於你。那姐姐的这句竟然是你,又是从何而来呢?” 真是的。 姐姐来了琼州后,一共接触到的男人,且印象深刻的。 除了月先生,好像就是在望北楼救了她一命的神秘人了吧。 她当时这一句竟然是你,自己可不就误解了么? 只是。 既然姐姐刚刚那句所谓的竟然是你,不是因为知道了月先生就是姐夫萧寧这件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她又在惊嘆什么呢? 总不能说,当初在望北楼救了姐姐一命的武林高手,还能是姐夫吧…… 不现实啊。 对於这个问题,卫轻歌还是有几分纳闷的。 她的脑子还算转得快。 一番诡辩后,又把问题拋回给了卫清挽。 卫清挽闻言,倒也不反驳。 只是轻轻一笑,带著几分咄咄逼人的感觉,道: “月先生青睞於我之事,我自然不知。我惊讶是因为,我没有想到!” “当初救了我一命的月先生,和前几日在望北楼救了我一命的高手,竟然会是一个人!” “大尧之大,茫茫江湖。一个未曾有过任何关係的陌生人,竟然能在短短几日之內,救了我两次。” “这还真的有点巧,不是么?月先生!” 说著,卫清挽看向萧寧,表情意味深长,目光犀利如刃。 此话一出。 一旁的卫轻歌已经傻眼了。 啊? 什么? 姐姐说啥? 当初在望北楼救了姐姐的,竟然还是姐夫? 这! 她再次看向萧寧,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內心之中,更是无数的感动和愧疚。 早知道姐夫在背后做了这么多,自己哪来的脸啊,刚回来就去找姐夫兴师问罪。 甚至,还不给他好脸色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卫轻歌觉得有些抓狂。 自己好像,应该好好弥补姐夫才是啊…… 一旁的冰蝶听了卫清挽的问题,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小姐永远是这么的明察秋毫。 一个问题,直指命脉! 不由得,她的內心开始紧张了起来。 卫清挽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的眸子,都彻底掛在了萧寧身上。 她微微皱眉,满面期待、甚至有些急迫的,等待著对方的答案。 儘管对於眼前此人的身份,她已经有了猜测,甚至在心底,都开始將一切確定了下来。 但这一切,终究没有任何实证! 现在,她就是要看看对方打算怎么回答自己的问题。 她要在对方的回答中,找到破绽。 只可惜。 让其失望的事情出现了。 因为,对方的回答听起来,似乎有理有据。 甚至,这次回答起问题来,连一开始的慌乱之色,都不见半分了。 “挽儿姑娘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么?” 萧寧是谁? 可能一开始,这件事情突发的时候,他还觉得有点棘手。 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现在的他,早就反应了过来。 对於接下来卫清挽会问的问题,甚至都已经有了准备。 自己对挽儿,那可是再了解不过了啊。 果然。 第一个问题,自己直接押中了。 不紧不慢,萧寧反问道。 “哦?难道不是巧合么?” “自然不是。” 就算是要编谎言,也要就地取材,让谎言和谎言之间,有所联繫,让谎言显得无比真实才行啊。 萧寧语落。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卫清挽更是紧紧盯著他,想看看他能找出什么一般的理由来。 “刚刚轻歌妹妹也说了,我是青睞挽儿姑娘的。虽然这件事情没有跟挽儿姑娘说,但是冰蝶姑娘和轻歌妹妹,是知道的。” “在下刚刚也曾经说过,早在十年之前,就曾见过挽儿姑娘,那时候就已经心许姑娘。” “既然如此,在得知了挽儿姑娘来到了琼州,我自然是要格外关注的。” “所以,在我日日夜夜,都对挽儿姑娘的行踪有所了解时,可以在合適的时间,出现在挽儿姑娘遇险的地点。” “这应该还能说得过去吧。” 萧寧不紧不慢,扯起谎言来脸不红心不跳。 小莲周管家等人,听著二人的对话,只觉得一脸懵逼。 卫轻歌和冰蝶则是微微鬆了口气。 好傢伙,姐夫不愧是姐夫啊。 什么是高手过招? 这就是啊! 显然。 卫清挽也没有想到,对方的回答如此顺畅,甚至还有理有据,甚合情理。 甚至。 在这个解释过后,他还將之前所说的所有话,都联繫上了! “按照月先生的说法,那岂不是,当时铁木勒府邸的事情,也跟月先生有关了?” “当时,小莲曾经说过,那夜有个满嘴污言秽语之人,曾出现在了铁木勒府邸的屋顶。” “望北楼出事那夜,我曾遇见过月先生,和那所谓的满嘴污言秽语之人。” “正是。我早在十年前,就认识了挽儿姑娘。对於这铁木勒是何人,自然无比了解。” “这等不忠不义的投机之辈,还时时找挽儿姑娘的麻烦。顺手清理祸害,无伤大雅吧。” 萧寧呵呵一笑,对答如流。 “这!这!” 这下,卫清挽彻底是落了下风了。 刚刚一鼓作气,准备好的杀器问题,通通被化解掉了。 一时之间,卫清挽那叫一个急在心里,可又別无他法。 眼前此人,明明很有可能就是夫君。 可是,自己却没有任何证据,去指明这一点! 等等! 等等! 就在卫清挽焦急间。 身后一个人的身影,猛然映入了自己的视线。 对啊! 自己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要知道,现在对於月先生的身份感到好奇的,可不止自己一人啊。 既然自己没有办法了,何不藉助其他人呢? 想到这,卫清挽心中顿时轻鬆了起来。 有办法了! 第129章 定论:月先生肯定易容了! 眼下。 卫清挽深知,自己就算拿出来再多的问题,怕是也没有办法在言语之上,攻破眼前人的防御了。 因为对方的回答,太过於模稜两可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心中早就有了猜测。 他的这番解释,还真就能把自己糊弄过去了。 可是,冰蝶的怪异,和自己那吃里扒外的妹妹的举动,可做不得假。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不由得,卫清挽的目光之中,露出了一抹狡黠。 她转过身,看向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並未开口之人。 大尧第一名医! 於世珍,於神医! 是的,卫清挽所想到的破局者,正是他了! 这所谓的月先生,很有可能戴著易容面具,很有可能月先生不是他的真实面目。 这件事情,不出意外应该是可以確定的。 因此。 既然如此,对於眼前所谓月先生的身份感到好奇的,就绝对不会是仅有自己一个。 於世珍是何人? 大尧第一名医。 天机山神医榜排名第六! 现在。 眼前出现了一个,明明不在天机山榜单之上,却在医术之上高於自己之人。 他能不好奇么? 於是乎。 卫清挽作出决定后,对著萧寧等人摆了摆手,道: “既然如此,倒是挽儿误会月先生了。月先生远来是客,轻歌你代我尽一下地主之谊,为月先生接风洗尘。” “关於长盛他们的瘟病情况,我还有点问题,想要找於神医了解一下,就暂时先失陪了。” 卫清挽说著,对著那於世珍摆了摆手。 於世珍会意,跟在卫清挽的身旁,暂且先离开了。 待到来到了一处无人处。 於世珍停下了脚步,道: “大夫人刚刚的手势,似乎是有其他的意思。不知道,大夫人避开其他人,是有什么事情要对老夫说么?” 大夫人。 这个称呼,是当初萧寧將於世珍绑到昌南王府,在昌南王府时,他养成的习惯。 卫清挽倒也没有纠正什么,开口道: “那是自然。於神医作为大尧第一,神川大陆第六的神医,想必在听了月先生的事情后,对於月先生,也很是好奇吧。” “那是自然。夫人的人品,是断然不会说谎的。既然夫人说了,此人曾经治好了夫人的瘟病。” “对於这等能治好在下都无能为力的瘟病的医者,老夫自然是好奇的。” 於世珍没有否认。 “只是,不知道夫人,有什么指示?” “指示倒是没有,只是想问一下於神医,关於这月先生,於神医可看出什么来了?” 要知道。 於世珍可不仅仅是个郎中,他还是个江湖人。 一直以来,他都居无定所,一直在行走江湖,完全算得上是江湖人士。 江湖之大悠悠,江湖之上的奇人逸闻、诡妙手段更是数不胜数。 比起自己这个一直在深闺中的女子,於世珍的见识,自然更广些。 听了卫清挽的问话,於世珍微微点头,道: “既然夫人问了,老夫自然不会隱瞒。只是,若是想让老夫分析这月先生的底细,老夫还需要观看他的行医手法。” “就眼下而言,老夫能看出的问题,还真不多,只有一个!” “哦?” 果然。 江湖人士,就是不一样。 “还望於神医如实相告!” “老夫常年行走江湖,见过的精妙手段,自然不在少数。还记得,在几年前,老夫曾经在琼州,见过一门鬼神难分的易容之术。” “那等易容之术,堪称仙人手笔。若是不知道其中的玄妙之处,只是凭藉著肉眼,绝非看不出半分破绽。” “老夫幸运,恰逢机缘巧合,见到了这门高人之术。因此,哪怕刚刚在院內,那月先生的面容看不出半分不合理之处。” “但老夫依然可以断定,他易容了!眼下的那副模样,不是月先生的真实模样!” 於世珍淡淡回答。 “能够確定?” 於世珍的这个回答一出,卫清挽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跟著加速了起来。 自己的猜测,终於在此刻得到了定论! 易容术! 果真,这月先生用了易容术。 “十分確定!这易容术虽然精妙,但若是明白了其中原理,假的就是假的。” “加上老夫对於这易容之术,也进行过几分研究,略懂一些。所以,老夫能够保证这一点。” “只是,夫人明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是么?” 於世珍一直保持著一副沉稳的样子。 卫清挽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自然是有这番猜测的,只是没有证据罢了。现在,既然於神医这么说了,自然就能確定了。” “刚刚於神医说,若是想要进一步探查一下对方的底细,还需要看其出手行医,通过其行医之法,来判断对方的医法传承何门,师从何处,是么?” “正是。” 於世珍点了点头,终於也问出了一个问题。 “夫人问了这么多,其实是在怀疑,眼下之人,就是当年的昌南小王爷,当今的大尧新皇,对么?” 此话一出。 卫清挽不由得一惊。 易容之事,於神医可以看出来,情有可原。 可是,这件事情他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夫人不必惊讶,事实上,老夫跟夫人,有著一个同样的猜测,所以才出此言。” 於世珍道。 闻言,卫清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於神医说什么?” “不知夫人是否还记得,在月先生来之前,老夫仔仔细细的对府中的下人们,问过了那月先生的行医经过,以及药方等具体情况么?” “嗯,自然是记得。” 卫清挽点了点头。 “虽然不能確定,但是通过描述,老夫觉得,所谓月先生所用的行医之法,与老夫的师门之法,极其相似。” “於神医的意思是,这月先生很有可能是您门下的一位,出於蓝而胜於蓝的弟子?” 闻言,卫清挽不由得一愣! 要知道,儘管萧寧当年三个月什么都没有学到。 但萧寧出自於世珍的门庭,那可是千真万確啊! 第130章 中计 於世珍点了点头。 “这么说,或许会显得老夫有点给自己脸上贴金。但如果只是听那些下人们的描述,的確有这个可能!” “根据府上下人们的敘述,无论是月先生开方子的思路,还是行针手法,都很像老夫门庭的风格。”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还让我想到了几件,当年在昌南王府的怪事!正是这些事情,才让我有了这般猜想。” 说著,於世珍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当年的昌南王府。 “怪事?” 卫清挽眉头紧皱,只觉得这事情变得愈发有意思了。 “是啊,怪事。” 於世珍的脸上,带著笑意。 “当年,昌南小王爷將我绑到了府上三个月,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成了饭后笑谈。” “觉得行医之事,只学三个月,实在是可笑。三个月,连皮毛怕是都学不到吧。” “事实上,从后来的结果来看,也的確如此。小王爷就学了三个月,確实是什么都没学会,就將老夫轰走了。” “当年之事,挽儿替夫君再次道歉……” 卫清挽听闻,连连拱手。 当年的事情,萧寧做的的確是太过鲁莽了些。 “大可不必。” 於世珍摆了摆手。 “老夫提这件事,並不是要怪罪什么。只是想告知大夫人一个事实,那就是,儘管当年,老夫只在府上三个月。” “但有关於老夫的医术之道,那小子可是一滴不剩的全部给老夫榨了去了。” “暂且不提,这小子有没有学会,但老夫当年会的东西,可是全部倾囊相授了。” “啊?” 卫清挽只知道,当年萧寧胡作非为,一时兴起要学医,將於世珍绑到府上三个月。 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等秘辛。 “至於老夫所说的怪事则是,当年无论是炼药也好,配方子也好,行针也罢,小王爷失败的都太过於离奇了。” “那里面的问题,老夫至今都没有想通。” “老夫毕竟行医多年了,炼药煮药,讲究的是方子和火候。很多时候,老夫都不需要看著,只需要闻一闻,就知道这方子对不对,火候行不行。”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很多时候,小王爷自己在房间內煮药时,老夫路过闻到气味,都会觉得这次肯定能成。” “因为,那气味闻起来会让老夫觉得,只要能这样保持下去,那必定是有上佳的药效。” “可是,每次老夫这么觉得,到最后那药里要不就是莫名的多了几味药材,要么就是火候太大煮过了。” “总之,在刚刚开始煮药时,老夫都觉得这次肯定能成。但最后,却总是成不了。” “行针也是,儘管在最后,老夫看小王爷那行针的轨跡不成体系。可若是將那最后的几针拋开,前面的行针却是浑然天成,很有章法!” 於世珍淡淡的讲著。 “所以,那时候,小王爷都把老夫搞得开始自我怀疑了,是不是自己的鼻子坏掉了,眼睛坏掉了。” “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觉得能成的事,最后却都成不了。” 卫清挽是何等的聪明伶俐,听著於世珍的讲述,她目光灼灼,问: “所以,於神医是想说,觉得夫君是故意失败的?” “当时,老夫是断然没有那么想过的。毕竟,那时候的小王爷才多大年纪?小小年纪,应该不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才对。” “这么多年,这些话我也一直未曾对外人提过。医者守其言,同样是本门庭的门规。” “直到最近,看了最近朝堂之上发生的诸多事情,老夫才开始有了这等想法。” “或许,当年的小王爷,如今的我们这位新皇,一直在藏拙!” 绕了大半天,於世珍终於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理由呢?” 於世珍的这个想法,可以说跟卫清挽的猜测不谋而合了。 卫清挽顿时有些激动,问道。 “理由有其三。其一,自然是当年的诸多怪事。其二,如今,这月先生的出现,以及他的医术,更加让我觉得奇怪。” “最重要的一点,自然是这月先生对大夫人的態度。按照大夫人所讲,这月先生曾经不止一次救过你的性命。” “一个易容之人,有著本门庭的行医风格,还对大夫人各处照顾保护有加。除了萧寧,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微风拂过,弯月啸。 这一刻,当话说到这里时,二人的心中已经有了某些答案。 “那,於神医觉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夫人近日的身体,想必一直不怎么好吧。其实,老夫知道,这一切都是心病。” “庸医医人,仙医医心。大夫人的病,还需心药解。” “既然大夫人如此看重此事,不如,咱们一起去將这心药服下吧。” “至於大夫人所提的问题,想来只能自己去询问了。” 於世珍说著,看向了萧寧所在的方向。 “刚刚於神医说,要確定这件事,还需要看其行医手法。” “正是。” “好,请於神医隨我来。” 二人一拍即合,在一番计划后,再次朝著萧寧所在的地方而去。 此时。 卫府的患者,周长盛、马夫等人,都已经被於世珍诊治过了,只需要精心休养就好。 萧寧来了一趟,没有帮上什么忙。 这会,他正在这卫府內閒逛,看看自己给挽儿准备的宅院,还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需要修理。 就见卫清挽和那於世珍,踏著月色再次前来。 二人的脸上带著庄重的神色,看起来,大有一副破釜沉舟,欲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了。 “月先生。” 走上前来,卫清挽对著萧寧行礼。 接著就看向了卫轻歌: “轻歌,你可有好好招待月先生?” “那是必须滴啊,姐姐。” 卫轻歌做了个一切交给自己的手势。 卫清挽听后点了点头,並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这倒是让萧寧有些纳闷了。 看卫清挽这架势,无论怎么看,对方都是打算说些什么了才对啊。 可是,为什么这来了之后,只是谈些家常呢?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几人一直都在閒谈。 萧寧的戒心,倒也逐渐的放下了。 “对了於神医,说到这瘟疫復起的事情了。虽然於神医已经为我开了方子,但我这会依旧觉得有些疲累。” “你说,会不会是瘟疫又有反覆的症状了?” “什么?你又染上瘟疫了?!” 萧寧此次来卫府之前,可是特意问过冰蝶,冰蝶说卫清挽没有事。 自己来了之后,见卫清挽行动无碍,於是没有多想。 可现在,一听挽儿说什么又得了瘟疫? 他顿时觉得脑中一热,当即走上前去,诊脉。 刚刚还带著几分警惕的心绪,硬是拋到了脑后。 “来,我来给你看看!” 萧寧上前,握住卫清挽的手腕。 他静静的感受著对方的脉搏。 只觉得挽儿的脉象,好像真的有些怪异。 的確很像是瘟疫復起之状。 按理说。 有了上次的抗性后,这瘟疫应该不会再次復起才对啊。 有点难办,必须进一步施针才行了。 顿时,萧寧眉头紧皱,从自己的衣衫之內,摸出了银针。 “我来探一下你体內的状况。” 他缓缓行针。 可谁知。 伴隨著萧寧针尖的刺入,游走,那挽儿的脉搏,猛然恢復了正常! 嗯? 不对! 这脉搏,怎么突然就恢復正常了? 萧寧一脸懵逼的抬起头,脑海之中,猛然恢復了清明。 坏了! 自己好像,太衝动了。 挽儿这脉搏? 是装的? 第131章 终有定论!月先生就是萧寧! 一时之间,萧寧好像猛然回味了过来,意识到了什么。 不好! 这是个圈套! 他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发冷,好像有什么人,正在紧紧盯著自己一般。 转过头,正是那於神医於世珍。 看见这廝,萧寧心中更是直呼,自己太过於疏忽大意了。 怪不得,刚刚挽儿离开时,还要喊著这於世珍。 原来,问题在这! 只见,那於世珍缓缓走了过来,道: “月先生是么?久闻大名,在下,於世珍。”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老夫观月先生之面堂,觉得有几分怪异,医者难自医。” “如今,见月先生似有小疾在身,不如老夫也为月先生诊个脉吧。” 於世珍说著,不由分说已经將手搭在了萧寧的手腕上。 可恶! 这没有边界的老头子啊! 萧寧內心直呼,已经將於世珍问候了好几遍。 老头,你害我! 可是,这於世珍所说的都是人之常情,自己还没有拒绝了道理。 片刻后,於世珍鬆开了萧寧,和卫清挽对视一笑,脸上露出了一抹得逞之色。 二人对完眼色,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萧寧。 仿佛眼前之人,已经不再是什么月先生。 而是一个嗷嗷待宰,已经被彻底拿捏的存在。 “轻歌啊,我跟於神医,还有些要事需要商谈一下。” “你先陪著月先生,在府內逛逛。今夜已经这么晚了,城外瘟疫横行,府外还有百姓拦路。” “今夜,就安排月先生在府內留宿吧。” 卫清挽淡淡的说著,语气里带著浓浓的不容置疑。 有了她这句话,毫无疑问,意思已经很是明確了。 今晚。 萧寧是別想离开了。 在安排完之后,卫清挽又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萧寧一眼,意有所指道: “目前,府外有百姓拦路,城內又瘟疫横行。因此,月先生今晚就在卫府留宿吧。” “还望月先生切莫推辞。一会,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月先生指教。” “啊,求之不得。那么,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因为前面才说了,自己对於卫清挽,那是十年前就有了青睞之情。 如今。 对方邀请自己留宿,自己若是推辞,倒是显得自己前后矛盾了。 萧寧皱著眉头,摆出了一副乐意至极的模样。 跟萧寧打过招呼后,卫清挽跟著於世珍,再次离开。 看著二人离开的背影,萧寧微微嘆了口气。 完了啊。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刚刚行针时的手法,应该已经被於世珍看出来了。 自己该小心点的。 哎,就是不知道,其他人还能不能靠谱点了! 卫清挽离开后,冰蝶和卫轻歌纷纷围了过来。 见萧寧这副愁容,卫轻歌道: “怎么了姐夫?这件事情,很难办么?还有,在望北楼那次,我听说那可是万山平啊。天机山排行十八的高手!” “姐夫,你真是在那等高手手上,將姐姐救下来的?” 不得不说,卫轻歌这不知道事情利害关係的傢伙,心就是大。 都这会了,还能想到这些閒事来。 冰蝶则是靠谱多了。 站在萧寧身旁,思索一番,沉吟道: “怎么?问题真的很难解决么?” 萧寧嘆了口气,道: “哎,静观其变吧。” 另外一边。 於世珍和卫清挽回到后堂后。 卫清挽迫不及待道: “怎么样,於神医,刚刚有什么发现?” “嗯,刚刚他的行针之法,老夫已经看过了。的確跟本门庭的方法很是相似,不过,又有所不同。” 於世珍摇了摇头。 “不同?不知道,有何不同?” “世间万物,没有十全十美的。本门庭的行针之法,自然也有所欠缺。而月先生的行针之法,则是將本门庭的缺点,全部更正了。” “所以,月先生的行针之道,是建立在您门庭之上,有所增补更加完善的行针之法!” “正是。” 於世珍点了点头。 “所以,儘管看了月先生的行医之法,我们还是不能通过这判定,他就是您的门徒。” 卫清挽听懂了於世珍的话外音,不由得面露失望。 “可以这么理解。” 於世珍道。 不过。 这老头子还真会卖关子。 在说完这话之后,他又话锋一转: “不过,老夫有另外一个途径,可以证明他就是当年的昌南小王爷,当今大尧新皇,萧寧!” “而且,老夫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啊???!!! 这话一出。 卫清挽脸上的失望,瞬间化作了无尽的惊愕。 这? 什么意思? 这么说,於神医的意思是,已经可以下定论了? 已经確定了,那月先生就是夫君?! 月先生! 真的是夫君! 世间最如意之事,莫过於此吧。 我未负卿,卿心有我! 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於世珍,等待著对方的最终答案! 清风动,人心动,情更动。 第132章 乱民 弯月下。 卫清挽丽影佇立,静静的等待著於世珍最后的答案。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冰蝶同样打量著萧寧的面孔。 “怎么?看起来,您好像有些心神不寧。” 这会身边已经没有旁人,冰蝶问道。 “是啊,我在思索,刚刚於世珍给我诊脉的意图。” 萧寧嘆了口气。 “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只怕是,挽儿那边已经將一切都搞清楚了!” “为何这么说?这诊脉,还有什么猫腻么?” “你怕是不知道吧,世间没有什么事物,是一模一样绝对相同的。人生来不同,脉象自然也一样。” “世间,是没有一模一样的脉象的。” “您的意思是,那於世珍有可能通过您的脉象,查到您的真实身份?!” …… “大夫人可知,世间之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脉象。其实,仅仅是根据每个人脉象的特点,我们就能分析出此人的身份。” 一语落,卫清挽的眸中微亮。 刚刚她还在纳闷,於世珍为什么突然要给萧寧诊脉。 根源原来在这。 “只是,世间医者每日诊脉数太多,若非患者的脉象有特殊之处,医者倒也不会刻意去记忆。” “於神医的意思是,夫君的脉象,有特殊之处?” “正是。” 於世珍点了点头。 “这一点,是我当初在昌南王府,第一次遇见小王爷为其诊脉时发现的。” “当初,因为他的脉象相对於他人太过於特殊,因此老夫一直记得。” “至於这脉象之中的特殊之处究竟为何,老夫就不多言了。可以告知大夫人的是,眼下这月先生的脉象!” “和当初昌南小王爷的脉象,有著相同的异於常人之处!” “若是说,这世间还有第二人,同样有著和昌南小王爷相同的特殊脉象,倒也可以解释。” “只是,这种可能,大夫人应该知道,微乎其微啊。世间,哪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啊?” “所以,根据这个脉象,我们完全可以判定,眼下这月先生,就是当年的昌南小王爷,当今的大尧新皇!” “况且,这个结论,也是我们所猜想的最佳证证,不是么?” 於世珍捋著自己的白须,侃侃而谈。 闻言。 卫清挽整个人再也忍不住,不知不觉间,眼眶已经有些许湿润。 她趁著於世珍没有在意,轻轻揉了揉眼睛。 心中五味杂陈。 当然了,最多的还是激动和欣喜。 夫君! 月先生,真的就是夫君。 “只是,目前看月先生,亦或是说陛下的反应,他似乎並不想承认这一切。” “因此,摆在大夫人面前的选择,有两个。” “第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任由月先生这么矇混过关。毕竟,我想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第二,若是大夫人实在是心病难除,则必须强迫他,摘下易容面具!” 於世珍的语气,猛然变得强硬。 “大夫人也看出来了,月先生找到了近乎完美的说辞。如果只是靠著言语攻势,是万难让其承认这件事的。” 卫清挽点了点头。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於世珍所说啊。 “作为一个妇道人家,无论夫君做什么,我自然都应当鼎力支持才对。这若是其他的事情,我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这样,任由夫君矇混过关,不去拆穿他,只是默默地,支持他。事实上,以前我也都是这么做的。” “只是,这一次,我想选择第二条路。” 卫清挽喃喃道。 “如若这月先生真是夫君,毫无疑问,他无论是与我和离,还是之前的种种紈絝,都只是偽装。” “他与我和离,將我一人送到这琼州之地,很有可能是不想让我成为京城这群老狐狸的眼中钉!” “既然如此,可以想像,他一个人在京中,要面对是怎样的危险。” “我与他既是夫妻,遇到危险,自然要一起面对才是。只有將这一切说开,我才能为他遮风挡雨!” 卫清挽很是郑重的说道。 这些话,兴许对別人说,她会有所顾忌。 但於世珍完全没有问题。 於世珍跟老王爷有交情,加上他从来不插手朝中之事。 就算插手,也定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卫清挽倒也无需担心。 很多时候,於世珍对於卫清挽,倒也有几分长辈的感觉。 “既然如此,那么,走吧。” 於世珍见卫清挽已经下定了决心,道。 二人对视一眼,正打算再次前往后院,寻找萧寧。 就见一个下人小跑著过来,道: “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 “门外,门外那群刁民,他们变本加厉了。在那几个领头的煽动下,他们开始要砸我们的府门了。” “还说什么,要衝进府来,將您赶出城去……” “好,你先下去吧。” 卫清挽摆了摆手,面露无奈。 於世珍嘆了口气: “世间最令人无奈之事,莫过於愚民自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殊不知,自己所掌握的真理,是別人早就写好的阴谋。” “看来,在这之前,大夫人要先去解决一下这件事了。” 说著,二人朝著那前院走去。 此时,卫府门前。 那领头之人手中持著火把,言辞激烈。 隨著他的鼓动,身后的一眾民眾,情绪愈发的高昂。 火光將眾人的脸庞照的火红,鲜艷中带著丝丝狰狞和疯狂。 “兄弟们,看见了么?这就是有权势的老爷们,跟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区別!” “我们的家人,因为这瘟疫,已经危在旦夕。琼州城,因为这瘟疫,已经是满城风雨!” “用不了多久,琼州城就將满城累累尸骨!” “可是呢?这始作俑者,却还在这府中相安无事,甚至是作威作福,府门紧闭,没有一丝认错的意思。” “如今,琼州城中瘟疫再起,这卫府作为瘟疫的源头,难道他们就不用负责任么?” “大家都是琼州同胞,琼州生存著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妻儿!” “但凡大家还是有点血性的汉子,为了我们的琼州城,就跟我一起攻进卫府!” “跟我一起,衝进府中!將那始作俑者,逐出琼州!” 领头之人义正言辞。 他身后还有几个应承者,跟著吆喝。 眾人哪里知道,这些人早就收到了贺鲁的好处,事后还有。 一时之间,群眾们的火焰,已经燃至最高点! 萧寧等人站在卫府的屋顶之上,向下看著已经开始上前,开始推砸卫府府门的眾人。 目光冷肃。 好在。 街道之上,马鸣声起。 那前往府台衙门搬兵的贺泰铭,终於是到了。 贺泰铭行事还是果决的。 只见他到场后,乾脆利落,转眼就让军士们,將一眾群眾隔绝开了。 整个卫府,都跟著被保护了起来。 身为知府,他更是亲自站了出来,道: “大家听我说,听我说!” 在人群最前方,他大声的喊道。 “我乃琼州知府,贺泰铭!有关於琼州城的瘟疫,琼州的府台已经尽数知晓。” “目前,官府已经开始匯集郎中,在城內对全城的受疫百姓进行救治了!” “有关於城內的瘟疫源头,目前也已经查明。瘟疫的源头,来自於城內的几口水井,和卫府並无直接联繫……” “还望大家,暂时先各回各家,有关於此次瘟疫,官府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贺泰铭本就是个宅心仁厚的官老爷,官德上完全没有问题。 在琼州,还是有几分威望的。 加上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一心为民,一直都被百姓们所称讚。 他说话,百姓们还是很受用的。 诸多被鼓动的百姓闻言,不由得情绪冷却了些。 显然,不少人都被说动了。 卫轻歌站在屋顶之上,看见这一幕鬆了口气。 “看不出来,这个知府老爷还真有两下子嘛,威望还挺高的。” 她讚嘆道。 在大尧,这官府的老爷们相对於百姓,是要尊贵上几分。 可大尧一向政治开明,百姓告官、不尊官的例子也屡屡皆是。 很多人在街上见了官员不行礼,也不会显得突兀。 大尧信奉,为官者並不比百姓身份尊贵。 因此。 在大尧,贺泰铭能有这等官威,说句话百姓都能听的进去,愿意去相信,已经实属难得了。 “那可不,虽然我们来琼州不久,但贺泰铭大人的名声,最近我们可是听得太多了。” 冰蝶感嘆道。 “贺泰铭在琼州十年,琼州从原本的边陲小城,一跃发展至如今这个规模,让无数百姓从饥荒变得富足。百姓们可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再生父母啊。” “在琼州,提到这贺泰铭大人,百姓们无不开口称讚。贺泰铭大人的名声,那可真不是可以小覷的。” 二人说话间。 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在了萧寧身上。 这样成功的官员,日后定然会成为大尧栋樑啊。 哪怕在如今,贺泰铭在朝中都有一定的威望。 一个这样有能力,有权势的人,却甘心为眼前的这个,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效力。 真不知道,这眼前之人,究竟还有哪些过人之处啊。 卫府前堂,卫清挽同样赶了过来。 听到门外有贺泰铭的声音,不由得放下了心里。 贺泰铭她还是了解的,是个靠得住的人。 且对方在琼州地位名望颇高。 对於这些被煽动的民眾,只可讲道理,不可动刀兵,此事必须交给一个民眾信服之人来做。 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最合適不过了。 伴隨著贺泰铭的入场,场面很快就跟著平息了下来。 萧寧静静的看著下方的事態发展,依旧皱著眉头。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贺泰铭。 贺泰铭的优点是很多,但缺点同样很明显。 优柔寡断,太过於仁慈,就是他最大的缺点。 就眼下这个局面,那可绝对不是简简单单,靠著说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啊。 正如萧寧所预料的。 当所有人都觉得,这事情就此可以万事大吉时。 刚刚那领头之人,却是再次开口了。 “大傢伙听我说,贺泰铭大人的话,我们自然相信。贺大人对我琼州,有著天大的恩情!” “在场之人,有很多在十年前都吃不上饭,贺大人堪称我们的再生父母!在以前,我也跟大家一样,对贺泰铭大人,那是尊敬有加。” “只是,后来我才发现,贺泰铭大人並不是我们所想的那般啊。” “大家应该知道啊,这卫府才刚刚搬到琼州第三天,贺泰铭大人就亲自登门了!这卫府和贺大人之间的关係,岂是我等可以知道的?” “反观如今的局面,瘟疫之事尚未解决,贺大人所说的郎中,也还没有看到踪影。” “他就已经带著府台衙门的捕快,拦在了我们面前。大家想想,如果贺大人,仅仅是为了跟我们讲道理,何须带捕快啊?” “贺大人来这里说得好听,可是他带著捕快前来,不就是打算先礼后兵么?” “简而言之,大家所信赖,所称讚的这贺大人,这次可是带著对我们动武的念头而来的啊!” “若不是因为卫府有什么苟且之事,他又何须做到这一步?很显然,他是准备包庇这卫府啊!” “由此可见,这卫府和贺泰铭,根本就是蛇鼠一窝!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兴许,之前的贺大人是个好官,可现在,他已经变了!” “今日,无论如何,为了保护我们的琼州城,我们都必须將卫府之人,赶出琼州!” 不得不说,这领头之人的口舌之利,犹如刀刃。 每一刀,都能准確的对准这群愚民的心臟。 人心最怕的就是猜忌! 一旦你心中有了猜忌之念,就会无限放大,直至吞噬本心。 眼下的一眾百姓们就是如此,他们能被煽动,就已经说明了,在场的都是一群心思不坚定之人。 在这领头人的一番鼓动下,眾人的思想一变再变。 很快,就再次换了一副脸孔。 “这?贺大人是个好官不假,但贺大人跟卫府关係匪浅,也的確是事实啊。” “人都有私心,虽然贺泰铭平日里为官正直,但为了保护自己人,谁知道他能不能做到大公无私。” “现在看来,显然是做不到了。” 眾人一阵交头接耳。 加上民眾之中,有不少贺鲁临死之前,安排的搅屎棍在里面带节奏。 很快。 这伙乌合之眾的势头,再次被点燃! “衝进卫府,將卫清挽赶出琼州!將始作俑者赶出琼州!” “衝进卫府,將卫清挽赶出琼州!將始作俑者赶出琼州!” 眾人大声呼喊著,如此癲狂。 萧寧打量著这群人,手指轻轻敲击的手中的那块暗金色令牌。 看来,今晚这场闹剧,自己不出手是无法避免了! 第133章 出手!大尧盗帅 月光扑朔,人心阴寒。 那领头之人见自己的煽动再一次有了效果,不由得底气更足了。 加上哪怕自己一直如此出言不逊,那宅心仁厚的官老爷也没有下达更加过分的命令。 他心中清楚,这一次,自己已经把眼前的事情拿捏稳了。 对於贺泰铭,他还是了解的。 这个官老爷一向有清誉在身,宅心仁厚。 因此。 就算他带了捕快前来,也定然是不会对自己出手的。 苦口婆心的劝阻,大抵就是他的极限了。 在这世界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原本就是这个道理,可惜这个官老爷不懂啊。 身为堂堂的一州知府,但凡有点狠辣手段,自己这一行人哪至於如此囂张? 自己一行人敢守著他这个知府的面,生此等事端,不就是因为吃定了一点。 这贺泰铭不会对自己下狠手。 卫府內的那巾幗女將,那就更不会了。 不然,谁敢这么硬砸她的府邸? 我们这些人啊,欺负的就是他们不会对我们出手! 欺负的,就是他们的善良! 那领头之人心中暗道: “有朝一日,我要是爬到了这等位置,绝对不要做这等善良之辈!” 隨著群眾呼声的水涨船高,他知道,自己的举动需要更进一步了。 只见他上前,一手就推在了自己身前阻拦的捕快身上。 其他同样收了钱的人见此,纷纷效仿。 不由得。 眾人见样学样,纷纷开始对那捕快们又是推搡,又是咒骂。 一时之间,场面乱作一团。 在来之前,贺泰铭就下过命令,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对百姓们动手。 这就导致一眾捕快们看似威严,实质上完全就成了摆设。 不一会的功夫,捕快们就被推搡的七零八落。 领头之人越过捕快后,直指卫府大门! 只要衝进卫府大门,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自己就能拿到另一半的报酬! “大傢伙,衝进卫府,將始作俑者赶出琼州城!” 一声令下。 眾人纷纷上前,对著卫府开始了最后的攻势! 贺泰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也是出身穷苦人家,深知这群老百姓的不容易…… 这要是一群暴匪,自己现在就能差人將他们拿下。 可是,这群人都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啊? 將他们拿下抓进大牢,一个家庭就散了啊。 卫清挽身在府內,听著这门外的呼喊声,卫府府门被敲击碰撞的“碰碰”声。 心中深知: 完了。 这次,就算是贺泰铭,怕是也阻止不了这件事了。 卫轻歌站在屋顶之上,见到这等场面,眼神之內已经满是怒火。 她一直都是个直率性子,脾气火爆。 这等场面,她哪能看得下去? 怒气冲冲的盯著那领头之人,她抽出利剑就要上前。 却见自己身前,一有力的臂膀,拦在了自己身前。 “这等事,你不要出头。以暴制暴,並不是个好的选择!” 那人挡在了其想要飞身而下的道路上,拍了拍她的肩膀。 定睛一瞧。 自然是萧寧。 姐夫? 看见萧寧站了出来,卫轻歌不由得有些愣神。 姐夫这是打算干什么? 看他这架势,他这是打算自己出面? 可是? 姐夫说以暴制暴不是个好选择?自己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不以暴制暴,还能怎么样? 贺泰铭这等声望,都制止不了这件事了。 姐夫去又能干什么啊? 除了以暴制暴之外,这件事根本就別无他法。 再晚一步,自己就只能看著这群乱民砸开卫府的府门了! 难不成,姐夫在这琼州城內的威望,还能比贺泰铭这个知府更高么? 就在她疑惑间! 只见萧寧向后伸出了手,冷冷道: “弓箭!” 冰蝶不明所以,但还是快速的將弓箭呈上,放在了他的手中! 这是要? 卫轻歌看见这等场景,心中一震! 姐夫这是打算干什么? 另外一边的卫清挽,同样目光一怔。 夫君? 他这是要? 卫清挽发誓,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萧寧这么冷肃的神情,这么冰冷的目光。 以及这等,如此果决的杀意! 张弓! 搭箭! 拉满弓! 射! 这一箭的准度,相当之高! “嗖~~~~~” 一箭射出,直奔那领头之人! 箭矢从其左边太阳穴入,右边太阳穴出! 加上这十足的力道,箭矢贯穿之后,直接狠狠的钉在了那石墙上! 时间也就是眨眼间,很多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领头之人已经是一命呜呼了,死不瞑目! 卫轻歌印象里,一直都觉得姐夫紈絝不堪,胸无大志。 她是从来没想过,姐夫还有这一面。 盯著萧寧的身影,一阵失神。 原来,姐夫杀人也能如此果断的! 只是? 姐夫不是说以暴制暴不是好的选择么? 他不让自己以暴制暴,结果转头就? 卫清挽心中的波澜更甚! 她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萧寧了,直到这一刻。 自己一直担心,夫君在京城太过懦弱优柔,没有狠辣的手段,不是敌人的对手。 如今一看,倒是自己多虑了。 只是! 今晚这卫府的事情,以暴制暴绝对不是个好的选择啊! 乱民们的怒火,已经被煽动了起来。 再懦弱的人,也是有血性的。 这等情况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们平復下来,或许还能將他们劝阻回去。 而杀人见血? 这只能是帮那领头之人印证了他那句,贺泰铭打算动武的论断! 看见了血的乱民们,怕是只会更加癲狂! 难不成? 还要把他们都杀光? “杀人了?杀人了!” “看见了么大傢伙,这就是贺泰铭大人的诚意!” “官府杀人了!难道,我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 “衝进卫府,誓死不退!” 果然。 在这一剑过后,后果和卫清挽所猜测的差不多。 一眾乱民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一个个的更加情绪激昂了! 他们的动作幅度更大,卫府的大门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看见这后果,卫清挽终於有些慌乱了。 不行。 这件事情,自己必须出面了。 擅杀百姓的罪名,总不能让夫君来承担啊! 她焦急的向著府门走去,企图打开府门! 却见府门外的天空之上,猛然飘起了一阵阵白色的光影! 那是一张张白色的纸张,白纸黑字,在月光之下飘零。 卫轻歌没有发现,姐夫是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消失的。 只是,再次看见其身影时,他已经身在那一团白色光影的中间了。 待到那白色纸张纷纷落地。 寒月下。 那道身影,变得逐渐清晰灵动了起来。 只见他没有一言一语,只是在月光之下,淡淡的回过了头。 继而,手中的一块暗金色令牌,缓缓举起。 暗金莲! 大尧盗帅! 第134章 盗帖!琼州盗影! “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好像是信?” 突然飘零的白色纸张,暂时打断了一下暴民们的情绪。 为数不多识字的几人中,有人捡起了一张,看了看。 只见,纸上之上: “盗帖:吾將於今夜子时登门,盗走琼州瘟病,还琼州清明!” “啊?这是?!是月下回!是琼州月下回!” “什么?盗帅大老爷?” “真的假的?真的是月下回大恩人么?” “盗帅大老爷標誌性的盗帖都发出来了,还能有假!” “看这莲图案,是盗帅大老爷没错了啊!”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 紧接著。 “盗帅大老爷”、“月下回大恩人”等字眼,就在这群暴民之中传开了。 霎时间,除了那少数的几个煽动者外,一眾乱民纷纷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他们纷纷捡起地上的纸张,无论认识不认识字,他们都小心翼翼的將纸张握在手里,如视珍宝。 场面,瞬间就平息了下来。 “太好了,月下回大老爷来了!” “他在盗帖上说,今夜子时,要盗走琼州的瘟病!” “什么意思?月下回大老爷要帮我们,治疗瘟疫?” “那我们岂不是不用担心了!” “苍天有眼啊!” 眾人纷纷议论著。 直到那月下的光影浮现,一眾乱民才发现了其踪影。 继而纷纷跪地,对著那身影叩首。 “那就是月下回大老爷么?” “你没看见他手里的暗金盗令么?肯定是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盗帅大恩人啊!当初,要不是他盗来粮食给我们,我们早就饿死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月下回大人的真容啊!” “大傢伙,给恩人磕头啊!” 民眾之中,有人回过了神来,连连跪地叩首。 其他人见状,终於是反应了过来。 一时之间。 刚刚还气势汹汹要衝进卫府的乱民们,纷纷跪地叩首。 场面异常的和谐! 屋顶之上。 那卫轻歌看见这一幕,早就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 琼州月下回? 大尧盗帅? 姐夫? 说实话,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將这几个名字联繫到一起。 只是,眼前的场景,以及姐夫手中的那块令牌,可做不得假啊! 这就是姐夫的底牌么? 这就是他刚刚,敢射出那一箭的理由么? 她使劲甩了甩头,想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 此情此景,无论怎么看,自己都觉得像是在做梦啊…… 姐夫竟然是琼州月下回?这,根本不敢想啊! 再看眼下,那些全体跪地叩首的民眾。 这是何等的民意啊! 民心所向! 与之相比,那贺泰铭又能算得了什么啊! 卫轻歌只觉得,满心的疑惑和惊愕,盯著那月下的身影,头脑至今都觉得不清醒。 她觉得,自己愈发的看不懂姐夫了。 至於卫清挽。 她此刻的心情比之卫清挽,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夫君竟然是,琼州月下回? 对於她来说,这是个多么炸裂的消息啊。 再看一下眼前,这一眾人等,集体跪地的画面。 她的心中已经没有词汇可以形容了…… 自己的夫君,原来还有如此一面。 只是,自己从来都不知道。 不由得,她终於是明白了当初,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眼前此人。 亦或是说,见过此人的画像! 是那张贴在大尧各处的海捕文书啊! 在那上面,琼州月下回就是这张面孔! 冰蝶的目光中,同样有些激动。 她早就知道,这陛下就是琼州月下回。 但是,她没有想到。 这个名字在琼州城內,竟然是这等的分量! 至於卫府的其他人,目前唯一知道的信息无非也就是: 月先生就是琼州大名鼎鼎的大尧盗帅,琼州月下回。 不由得纷纷惊嘆。 在眾人的惊愕,乱民的俯首间。 萧寧的身影,轻盈的落在了卫府的屋顶之上。 他先是將那令牌收起,紧接著再次张弓搭箭。 “嗖嗖嗖~~~~~~” 这一次,他一次射出了三支箭,分別命中了三个刚刚带头煽动群眾的傢伙。 其后,又是五箭! 直到整整射出了十三支箭! 现场,已经是血流成河! 期间。 那些预感到了危机的人,自然还想故技重施。 “快看啊,大傢伙,这月下回大恩人直接滥杀无辜了!” “很显然,他也是跟卫府一伙的啊!” “大傢伙起来,不要被他骗了啊!这琼州月下回,归根结底就是个小偷!” “不允许你造谣恩人!” “放肆,大傢伙撕烂他的嘴!” 只是。 这一次,儘管萧寧没有给出任何一个理由。 可在场的眾人,依旧根本就不相信他们的话。 就算琼州月下回没有解释,他们依旧坚信! 恩人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甚至,听到了萧寧被人污衊,这群乱民还上前,对著那人一人一口口水。 最终这群人中箭身亡后,他们还不忘跟著踩两脚! 有时候,这些人也有著可爱的一面…… 这场景看在卫清挽、卫轻歌等人眼中。 那可真是把他们看的,一看一个不吱声…… 这,同样是被造谣污衊,后果怎么就如此的大相逕庭啊! 感嘆间,他们同时对萧寧这狠辣的手段感到惊愕和震撼。 如此果断,说一不二,说杀就杀的萧寧,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卫清挽佇立在原地,目光迷离的盯著萧寧的身影。 这一刻。 那站在屋顶,受眾人敬畏的男子,同一时间回过了头。 四目相对。 默默两无言! 第135章 与卫清挽摊牌的时刻,到了! 卫清挽的目光,仿若一道温暖的阳光,却又带著无尽的穿透性。 她就那么平静的注视著自己,萧寧却感觉在某一瞬间,对方都要把自己看穿了。 萧寧內心之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连连转过脸,不敢再多看卫清挽。 今晚,怕是不好过了啊。 萧寧心中暗道。 转过头,看著正在那对著自己一番膜拜感谢的百姓们。 萧寧对著眾人拱了拱手,道: “多谢诸位的抬爱,在下受宠若惊!刚刚在下所射杀之人,皆是下燕奸细!” “至於有关於卫府的瘟疫之事,卫府当日確实曾爆发瘟疫,但已经全面治好,与今日城內的瘟疫,並无关係。今日琼州城內之瘟疫,实乃下燕奸细们所为。” “至於他们为什么要祸水东引,实则是因为当年卫府的卫清挽將军,曾力退下燕敌军。” “诸位总不能才短短十年,就记不得卫府当年的恩情了吧。” “在下出身琼州,十年前同样受到过卫將军的帮助。若是没有卫將军,就没有我的今天。我月下回,自然就没有机会为琼州的大傢伙做事。” “今天这件事,確实是大家错怪卫府了。更何况,卫將军得知了疫情之后,还找来了大尧第一名医来为大家诊治。” 说话间,萧寧还將於世珍拉了出来。 於世珍闻言,气氛都哄到这里了,他只能是站了出来,跟眾人打了个招呼。 呵,不是给我诊脉么? 这次琼州城內的瘟疫,忙死你! “如此热心之人,我们又怎么能寒了她的心?因此,我们大家真正应该感谢的,是卫將军!” 萧寧一本正经的说著,看的於世珍只觉得牙痒痒。 萧寧是个什么號召力?单是看刚刚的场面,就足以看出来了。 他的一番话后,刚刚还对卫府嗤之以鼻,声称要將卫清挽赶出琼州的乱民们,纷纷低下了头。 在他们那黯淡无光的脸庞上,卫轻歌等人竟然还破天荒的看见了浓浓的不好意思。 人群中。 一个很是粗獷的大汉,这会发出了绝对不属於他原本的低沉嗓音,声音小的如同蚊子。 “嗯……刚刚是谁认字来的?来个有文化的啊,赶紧说点什么啊。这场面,多尷尬啊。” 他提醒了一句,那人才回过了劲来。 於是,一个多少有点文化的人领头道: “啊?多谢卫將军!是我等错怪卫將军了,还望卫將军恕罪。” 其他人多少还有点发愣,看见这一幕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粗獷大汉当即又按了按身边人的头: “你们看啥呢?赶紧跟上啊,不会说还不会跟著学啊!来,咱们三二一,一起!三二一,走!” “啊?多谢卫將军!是我等错怪卫將军了,还望卫將军恕罪。” 群眾们的喊声震天! 真就是跟著学,啊那个语气词都学的惟妙惟肖。 “俺也一样!” 粗獷大汉的喊声,更震天,堪称直接衝破天际。 嗯? 双方迷茫的对视,看著对方……彻底尬住了。 这,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啊。 “啊……哈哈哈,那个俺是干木匠的,对於修门这种事,俺最在行了。” “咦?这卫府的门框怎么坏了?谁干的?来来来,我帮忙修好。” “我正好是木匠学徒,可以帮忙。” “我家有个老母鸡,我这有一筐鸡蛋,门受伤了,赶紧给门补补。” 眾人反应甚快,很快都开始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起了自己的歉意和弥补。 “俺也一样”选手看见这一幕,不甘示弱。 直接上前,將另外一半门框也卸了。 “嗯?这边门框怎么也坏了,俺来补……” 卫轻歌盯著眼下的一幕,满头黑线。 这確定是在帮忙修家么? 只怕是一会,越修家里坏的东西越多。 到最后,怕不是直接整个府都被拆了…… “好了大傢伙,现在不是表达你们歉意的时候。如今城內瘟疫横行,大家还是赶紧回家吧。” “这几天,儘可能的不要出门了。大家不给琼州的瘟疫添乱,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萧寧一番苦口婆心的劝阻,终於是將这群“大神”们送走了。 “哎,终於把他们送走了。” 这群人就算听话,但不见卫清挽还是不肯走。 萧寧看著最后一个人,给卫清挽一番磕头离开后,鬆了口气。 卫轻歌早就不耐烦了,抱怨道: “这都是群什么人啊?还好你把他们都送走了。不然,我真想出手,亲自送他们走了。物理上的!” “今夜之事,可多谢月先生了。” 待到事情尘埃落定,卫清挽对著萧寧微微躬身,目光郑重。 萧寧知道。 卫清挽这是打算,跟自己进行最后的对峙了。 简而言之,与卫清挽摊牌的时刻,到了! “卫姑娘客气了。” 萧寧同样回礼,神情迟疑。 看卫清挽这架势,今夜,怕是没那么好混过去了啊。 “真没有想到,月先生竟然就是琼州城內,人人爱戴的大尧盗帅,琼州月下回!真是失敬,失敬啊!” 这次,卫清挽也不来虚的的。 直接就是直入正题。 没有任何的弯弯绕绕了。 “虚名而已。更何况,没有当年卫姑娘平定琼州战事,可能我早就成为了沦陷之州的他国俘虏。” “在下能有今日,全部依仗卫姑娘。” “既然如此,其实在我一直都很是好奇来的。” 卫清挽向前缓缓踱步,背对著萧寧。 “几年前,我曾在江湖之上见过一种神鬼难辨的易容之术。易容者戴上特定的面具,即可瞒天过海。” “一直以来,大尧各大城池都张贴著月先生的海捕文书,可月先生却不曾落网。” “江湖对您的传闻,都是说您神出鬼没。因此,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月先生是不是也在易容!” 此话一出。 府內的小莲等人,纷纷一脸没见过世面般,打量著月先生。 要不是萧寧是客人,小莲怕不是能直接过来,扯扯他的脸皮,以辨真偽…… “不知道,姑娘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今夜,我们都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月先生就是琼州月下回。” “只是,我是个贪心的人,在此之后,我还想问另外一个问题!琼州月下回,又是谁!” “他的易容面具之下所隱藏的那张脸,究竟是何样貌!” 卫清挽一字一顿,丝毫没有给萧寧留有任何反驳余地。 “先生一直口口声声,说青睞於我。既然如此,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这不是,最基本的礼节么?” 额…… 这! 小姐,您还好意思说礼节呢? 小莲和周敘合等人,看著这一幕,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背过头去。 人家月先生曾经救了您两次命,今天又帮卫府化解了危机…… 结果,您竟然这样咄咄逼人,还说什么礼节? 这次,明明是您更没有礼节好不好? 听著卫清挽的问话,萧寧静静的搓著手指头。 他目光静静的望著府外那安静的大街,至今依旧空无一人。 卫清挽见状,趁热打铁继续道: “怎么?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月先生是不方便么?还是说,月先生的真实面目,不能让我们知道!” 夜色之下。 整个琼州城,变得愈发静謐。 似乎整个城市,都跟著屏住了呼吸。 等待著倾听,这最后的秘密。 第136章 陛下到! “卫姑娘可想好了,真的想看?” 萧寧无奈的嘆了口气,柔声道。 “既然我问出此言,自然是已经做好了选择。我,想看!” 卫清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答。 “既然如此,姑娘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在看完之后,姑娘必须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 既然要摊牌,那就要给自己留好后路。 萧寧心中思绪快速的理顺,手已经放在了自己的面庞之上。 最后时刻了,再不来,怕是就没办法了! “啊哈哈哈哈,姐姐,这样会不会冒昧了……” 卫轻歌看得出来,萧寧在这件事情上的犹疑和无奈,於是帮腔了一下。 冰蝶作为一个丫鬟,则是没有开口。 “不知,月先生所说的,是指何事?” 琼州城內,一片寂静。 整个府內,就只能听到卫清挽和萧寧的说话声。 然而。 “踏踏踏踏”的马蹄声,伴隨著卫清挽的声音,似乎悠悠的响起,由远入近,变得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刚刚还將手放在面具之上的萧寧,不由得將手再次拿开,嘴角如释重负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还好,等到了! “在下所说之事,其实是跟在下当初的一句誓言有关係。” 萧寧胡扯道。 “我曾经说过,我会娶第一个见识过我真面目的女子为妻。我也只会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摘下面具!” “如今,我对卫姑娘,自然是青睞的。若是姑娘愿意,我摘掉这面具,倒也无妨……” 萧寧儘可能的拖著时间。 感受著萧寧的情绪变化,听著萧寧的这等要求,卫清挽犹豫了。 儘管,她跟於世珍都很是肯定,眼前的月先生就是萧寧。 可万一不是呢?! 不行! 事关自身清誉,自己不能如此冒险! 就在卫清挽思索间。 门外。 一声阳气不足、特意拖长的声音响起。 “陛下,卫府……到了!” ??? !!! 这是? 太监的声音! 他所说的是,陛下? 要问,如今这大尧,还有谁能担得起陛下这个名號,毫无疑问,只有萧寧啊! 只是? 夫君不是,就在眼前么? 卫清挽一脸惊愕的打量著眼前的萧寧。 就听门外,一个很是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夫君的声音! “嗯?不是说这卫府,被一群乱民们围住了么?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我跟这卫氏虽然和离了,但这群刁民公然围攻卫府,这不是打朕的脸么?” 卫清挽静静的听著府外的声音。 如果只是听声音,完全没有问题,就是萧寧本人! 她又看了眼前的萧寧一眼,最终走过去,打开了卫府的大门。 只见。 卫府门外,一辆马车停在府前。 马车之上,一个很是熟悉的身影,走了下来。 只是,他只是走了下来看了看。 在跟卫清挽对视了一眼后,转身就又回到了马车之上。 “走,既然这里没有什么事,回去吧。” 这人来得快,去的也快。 很快,那身影再次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卫清挽打量著逐渐化作了一个小黑点的马车,只觉得心中猛然一乱! 什么意思? 难道! 自己和於世珍,都猜错了! 明明,刚刚那个才是夫君啊! 所以,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 此时此刻,月下回毕竟还在那里,根本由不得卫清挽多想。 她快速的调整好了心態,走回到了府內。 只是。 这次回来,她那冷淡清丽的气质,已然又回来了。 “不知道,卫姑娘还要不要看?” “既然如此,涉及到了月先生的终身大事,那就不要看了。对不起,刚刚好奇之心作祟,倒是我唐突了,还望月先生勿要怪罪。” “至於月先生青睞之事,还望月先生以后切莫再提。在下乃有夫之妇,还望月先生注意礼节和界限。” “这种话,劳烦月先生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月先生救命之恩情,在下定当谨记。以后若有差遣,先生隨时都可以来我卫府。” “感激之意,无以言表,论跡论心不论言。以后,卫府定然会回报先生之恩。” 卫清挽道。 言语之中,很是明显,已经快速的跟眼前的“月先生”,拉开了距离。 至於对於月下回的恩情,萧寧明白,她肯定会想方设法的还给对方的。 她才不想欠其他男人一点人情! 又是一番交代后,卫清挽很是恭敬的和萧寧告辞,还是留卫轻歌和冰蝶,帮萧寧安排住处。 望著卫清挽离开的背影,萧寧终於是鬆了口气。 呼…… 终於啊,这件事,暂时结束了。 岂料。 就当他放鬆警惕之时,身后猛然传来了一道男声。 “怎么?你以为,这件事情,这样就能瞒过去了?狸猫换太子的把戏,瞒得过大夫人,可瞒不过我。” 不好! 还有一个人,自己忽略掉了! 这件事若是瞒不过他,就算瞒过了挽儿,最后还是会泄露的啊! 毕竟,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这两人提起来的! 与此同时。 正在回寢居的卫清挽,走到半道时,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嗯?於神医呢?” “好像跟轻歌姐姐他们在一起。” “好,小莲,你先回寢居,我要回去一趟,有些话要跟於神医讲。” 说著,卫清挽再次,折返了回来! !!! 第137章 天机山 对方的声音满富磁性,又显深邃。 萧寧转过头,正是那於世珍,於神医。 “我真没有想到啊,当年那个看似紈絝的傢伙,竟然是个学医的天才。” 他目光凛凛,意味深长。 “甚至,他竟然还有一身如此的武学。” 对方都这么说了,萧寧自知,在於世珍面前,怕是演不下去了。 刚刚那把戏都没有骗过他,加之他如今的语气还如此篤定。 想来,他的心中,已有定论了。 “见过师父。当年在昌南王府之事,弟子不得不如此为之,还望师傅莫怪。” “无妨,无妨!” 於世珍摆了摆手,神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只是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萧寧疑惑。 “清挽对你思之入骨,见到那假萧寧时,她的心乱了,但老夫没有。” “老夫也活了大半辈子了,各种事情见过不少。只是,你这般事还是第一次见。” “其实,见清挽时不时茶饭不思的样子,老夫一开始是打算揭穿你的。只是,当我看到不惜一切,寧可找人来易容假装成你,都不愿意暴露之时。” “心中就知道,你的这件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之下,是绝对不能让挽儿知道的了。” 於世珍这老傢伙,心思还是通透的。 在確认了这月先生就是萧寧后,他已经將自己脑海之中对於萧寧的刻板印象一一抹除。 又带著已有信息,重新分析了一下萧寧后。 得出了一个定论。 自己这个徒弟,武学、医术天赋异稟,还懂得隱忍,小小年纪时就心思深沉。 关键是,背负了如此之多的骂名,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当初,自己三个月都没有看穿他的偽装! 上述种种,都说明了一个问题: 这小子,定非池中之物啊。 一个这样的人,行这等事,肯定是有理由的啊! “只是,老夫还是想不通,你有如此武学在身,在琼州民意如瀚海。” “如果不出我的所料,你应该也有一部分自己的势力和支持者才对。” “朝局如此,你又不是没有自保之力。这等情况下,你又何须去假意和离,用这等方式去保护清挽呢?” “这对清挽,是一种何等的伤害啊。” 萧寧见於世珍这副通透的样子,便不再隱瞒。 “徒儿也不想这般啊。只是,不得不为之。此举,是因为那天机山……” 一番解释过后。 於世珍不由得一惊! “天机山的论断,可是不曾出过错的。其入洛陵,劫难在其!” “其不入京,劫难在你?这么说,你这和我们医者医道之上的最高境界,以命医命,异曲同工啊!” “此等境界,实乃高绝。请陛下,受老夫一拜!” 於世珍在想清楚了一切后,自然就没有了向卫清挽揭露一切的想法。 儘管不清楚原因,但他看出了萧寧的无奈。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背后的原因,竟然如此的曲折。 於世珍深深躬身,对著萧寧行了个很是標准的作礼。 这一刻,对於眼前的这个,算不上徒弟的徒弟,於世珍是真心钦佩的。 然而。 就在二人谈话间。 “以命医命的最高医道境界?不知二位,在聊些什么?” 卫清挽再次折返了回来,开口问道。 ??? !!! 二人闻言,顿时一惊。 “啊,就是在交流一些,医理和医格上的东西。” 於世珍儘管內心慌乱,面色依旧从容不迫,稳如老狗。 卫清挽闻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卫清挽说话时,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她的脸上。 通过卫清挽的表情分析,她应该没有听到其他的,至少还没有对今夜之事再起疑心! 还好,还好。 “於神医,挽儿还有些事情想要跟神医商討。待到神医与月先生交谈完毕,还望可以前来寻我。” “好!好!好!” 於世珍鬆了口气。 好险! 於世珍弄清楚了一切,在又回答了萧寧一个问题,跟萧寧又閒谈了两句,就跟卫清挽离开了。 萧寧看著二人的身影,只觉得脑海之中,有关於这琼州乱局的谜团,愈发的清晰了。 果然。 此次於世珍出现在这琼州城,同样不是巧合。 他同样是收到了一封信,信里称琼州不日將爆发瘟疫。 他这才赶来的。 如此一看,琼州的確是有某个神秘人,明知道贺鲁要做什么,却任由对方做。 自己则是在背后,帮忙弥补。 会是谁呢? 另外一边。 毫无疑问,卫清挽找於世珍,是要跟其对一下最后的答案。 月先生的事情,是自己想多了。 於世珍已经弄清楚了事情原委,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是啊,没有想到,这次我们二人都看走了眼。那月先生跟当今陛下,实在就是两个毫不相关之人啊。” 於世珍给出了一个结论。 “是啊。” 卫清挽点了点头。 如今,於神医跟自己的想法是相同的,看来,这件事情的確是自己想多了。 自己自从离开洛陵后,还是太过于敏感了啊! 所以,在听到轻歌那丫头的那句月先生就是姐夫时,才会多想。 事实上,正如轻歌本人所说,那丫头一开始应该就是单纯的想要撮合自己和月下回! 冰蝶想来,应该亦是如此。 但是,自己却误解了。 至於脉象,儘管天底下两个人有相同怪异的脉象,会有些巧合。 但大千世界无所不有,也不是没可能啊! 当时,自己还想不通如果月下回是夫君,为什么会有这等精湛的武学…… 现在,就解释的通了啊。 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人啊…… 这! 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个人多心了?! 卫清挽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 但好在,没有跟这月先生,有过多的牵扯。 而且,刚刚看夫君的样子,好像过得还不错,暂时也没有什么危险。 这样的话,自己倒是也可以放心了。 卫清挽! 卫清挽! 打起精神来。 夫君现在还在最危险的京城! 既然確定了夫君的安危,也確定了这个一次又一次救自己性命的人,跟夫君並无关係。 自己就应该调整心態,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为夫君的后路做准备,儘可能的在夫君日后遇到危险时,可以帮上他! 同时,跟这月下回保持距离! 卫清挽在心中警醒著自己。 只是。 不知道为何,卫清挽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有些奇怪,共有其二。 其一,自己刚刚前去寻找於世珍时,在远处分明听到了,这二人似乎在说什么洛陵城、天机山之类的话,还有什么劫难来的。 在自己过去后,他们好像有些刻意的避著自己,不说这个话题一般。 不过,既然提到了天机山,想来他们说的,应该是有关於神医榜的事情吧。 卫清挽脑补了一下。 毕竟,这神川大陆,无论是何等人物,对於这天机山的榜单,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和重视。 其二则是,刚刚於世珍再次提到夫君,这个大尧新皇时,口气好像比以往尊敬了些…… 在以往,他都是一副不屑的语气。 这次,確实恭恭敬敬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哎,算了,不想了! 卫清挽,你就是因为想得多,才会闹出这么一场闹剧啊! 另外一边。 危机落幕,萧寧正在对那卫轻歌,吩咐著事情。 经过了今夜这件事,那卫轻歌对萧寧的態度,可谓是惊天大变。 比之前不知道恭顺了多少倍。 “轻歌啊,最近琼州城那可是一点都不太平。没有事情的话,你暂时就不要回天机山了。” “卫府的高手还是少了点,加上挽儿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谈心。” “可以的话,你接下来就留在府上,保护你姐的同时,也多陪她散散心。” 卫轻歌闻言,仰著头在嘴里囤满气,整个人的脸庞如同一个大气球一般。 她一边搞怪,一边皱著眉,抱怨道: “哎呀,姐夫啊,我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啊。只是,我在天机山的学业还没有出师,是不能离开天机山太久的。” “姐夫你不是天机山之人,不懂这天机山上的事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天机山的具体情形吧。” “天机山在整个神川大陆之上,都是独立的存在。” “天机山独占一海三岛,犹如一个独立的王国,海產物资如此丰富,土地又富饶,可神川大陆之上没有一国敢侵犯天机山,打他的主意。” “就从这件事情,你应该也能看出,这天机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卫轻歌觉得,姐夫对这天机山肯定不了解,侃侃而谈。 “更何况,天机山的门规森严,你们这些外人,根本就不了解啊。” “就拿你说的暂时不回去这件事来说,此次我来琼州,师尊只允许我来此一个月,若是我一个月不回,会有大惩罚的。” “我知道,您想说托假啥的,这根本不可能。姐夫別看您又是皇帝,还是啥大尧盗帅,可是,这些在天机山根本就没用。” “他们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所以,根本行不通啊!” 卫轻歌讲述著有关於天机山的事实。 在她看来,儘管姐夫很厉害。 但提到天机山,她可真就无知的像一个乡巴佬了! 至於姐夫的身份,嗯,在这俗世已经很是惊世骇俗了,想必走到哪都能有一席之地。 可在天机山,管你什么身份,是龙得盘著,是虎得臥著。 这些老傢伙们才不管这些。 “算了,既然如此,你这么不放心,明日你找机会,再来客栈寻我吧。” 萧寧见卫轻歌对著天机山的看法已成了思维定式,便没有再过多解释,回道。 琼州城。 回客栈的马车之上。 “嗖~~~” 只听一道风声呼啸而过。 下一秒,正在拉车的老马,只觉得身上担子一重。 要不是因为不会说话,老马怕是已经骂上了。 妈的,怎么天天这样?我一个马,怎么还总让我干两个马的活? 你们礼貌么? 马车之上。 “哎呦,今夜大尧盗帅,真是好风采啊。以月下回之名,盗走琼州瘟病!真的好帅呢!” “嗯?不是?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別別別,你,你不要过来啊!” “好好好,我堂堂大尧盗盟二帅,冒死来给你帮忙,你竟然还打我?我堂堂浪里小白龙,人中一枝,能受这气?” “你不跟我道谢也就算了,还打人,你对的我起么?啊!!!!我改了!我改了!!!我不说了!!!啊!!!” 千面禽兽快要憋死了…… 他都要被打死了,可是还不敢大声喊…… “让你打狗还得看主人……” “人家,人家不是想把你演的惟妙惟肖么。” “啪!” “我让你惟妙惟肖!” “呜呜呜,终究是错付了,终究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千面禽兽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小声嘟囔。 “闭嘴!” 片刻后。 “哦……对了,你想查的事情,我倒是碰巧查到了一点,你要不要听。” “说!” “那你求求我?” 千面禽兽又露出了一个贱贱的表情。 “嗯?” 萧寧死亡目光威胁。 “啊!好好好!近日的琼州边境,確实出现了大军调动的跡象。这次的大军里,出现了很多当年追隨琼北王的旧部之后。” “而且,已经拿到了確切证据。集结了大军的,是当今的琼北王,刘温良!” 千面禽兽道。 “那下燕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有。” 千面禽兽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这刘温良应该可以確定了,就是个內奸。因此,这次琼州边境的屯兵,是下燕和琼北王旧部的联军!” “刘温良从小就是人中龙凤,中了数次科举却不得仕途。其如今,已经要到了灯灭油尽的年纪。” “如此才学之人,一生要想有所建树却最终碌碌无为。最后的时间,想要做点大事,倒也说得过去。” “嗯。” 萧寧闻言点了点头,目光闪烁。 “琼北王,刘温良。” 翌日。 黄昏。 趁著即將到来的夜色,卫轻歌身轻如燕,一番飞檐走壁,来到了衙门客栈。 却听客栈內,上次就觉得有些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嗯? 这个声音,到底是谁啊? 为何会如此熟悉啊! 第138章 天机山关係户 卫轻歌今日来寻萧寧,其实並无要事。 只是因为昨日,萧寧曾与自己说过,让自己有时间前来寻他。 对於昨日之事,当时姐夫说的时候,她並未多想。 事后来衙门客栈时,她才开始有了些许不解。 当时自己说的,可是天机山之事啊。 这件事,就算今天来寻姐夫,又能如何嘛! 轻盈的落在了那屋顶之上,听著这房內传出的声音。 卫轻歌还是先找了一处隱秘的地方,静静等待。 姐夫有客人,也不知道需不需要自己避嫌。 所以,自己还是稍等一会的好。 只是,这熟悉的说话声…… 伴隨著这屋內的声音不断传出,卫轻歌愈发的觉得耳熟。 於是,她又换了一个位置。 找寻了一处可以透过缝隙,观察到房內动静的位置。 此时。 客房內。 小白兔南宫拓双手捧著茶杯,脸上带著满足的笑意,边喝茶边道: “萧兄,这次无论如何,你可都要让我带一首你的格律回去啊。” “你都欠老山主多少首格律了?此次下山,老山主可是刻意嘱咐了我的。说如果拿不到诗,就不让我回去了。” 萧寧听了这话,不由得在心中腹誹。 这老山主是真狗啊。 知道自己不会为难乖巧听话的小白兔,所以让他出面……压榨自己本就不多可以文抄公的诗词。 “放心,那是自然。” 萧寧摆了摆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此时。 那屋顶之上。 卫轻歌看著这一幕,早就看呆了。 这? 这是什么情况啊? 她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满目的不可思议。 自己这没有看错吧! 此时姐夫的客人竟然是,天机山少山主南宫拓?! 不是吧! 姐夫竟然,还认识天机山的人? 甚至,还是天机山的少山主? 未来天机山的话事人? 真的假的啊! 卫轻歌压制住满心的震撼和疑惑,继续打量。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写诗? 还说是老山主要的? 天机山老山主,那可是个神秘的存在。 其最为人称道之事,共有三者。 一是那推论之准確,二是武学之精湛,三则是乃格律之高绝。 据说,这老山主在十年前,一直都未曾有过格律之作。 直到十年前,偶然兴起。 在那之后,老山主就会偶有佳作,且作作上乘,成为了佳话美谈。 现如今,盯著这眼下的场景,卫轻歌觉得自己似乎撞破了什么,惊天秘闻。 难道说? 老山主的诗作都是假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写出来的? 只不过,这少山主为什么会跟姐夫来要诗作啊?! 总不能! 卫轻歌的心中,其实已然有了答案。 但是,她是真的不敢相信,甚至连想都不敢往那个方面想啊。 姐夫哪里是什么,会写诗的人啊? 胡思乱想间。 就听房內,姐夫的声音再次传来。 “诗作自然是有的,只是,上次我说过的,让那老头住简陋房子的事情,他做了没有啊?” 萧寧露出了一个略显阴险的表情,大有一副看戏的样子。 “事关诗作,老山主自然是听了的。在上次萧兄去信之后,老山主就搬出了自己的宅院。” “在一处焦岛之上,重新弄了一处极其简陋的院落住了下来。如今已经住了一年有余了。” “期间,我去看过一次。那时候正值炎炎夏日,老山主热得满头大汗,身上满是蚊虫叮咬的红包。” “但是,他硬是一声不吭,就在那住著。时至今日,老山主还在那里受难呢。” 小白兔从来不撒谎。 听了这形容,萧寧直接笑出了声。 老山主那傢伙,从十年前骗走了自己的一首诗后,时不时就骗自己的诗。 有事没事还喜欢坑自己。 这次,终於是狠狠地让他个老头子,也难受一次,算是礼尚往来了。 卫轻歌在房顶上听得直皱眉。 不是吧。 怪不得老山主天天住那么简陋的院子,天机山上不少弟子,都因此称讚老山主的高风亮节。 可谁曾想? 背后的原因竟然是如此! 卫轻歌只觉得,自己眼中的滤镜碎了! “只是不知,萧兄你这是何意啊?让老山主行此作为,和这诗作可有关係?” “那是自然与诗作有关了” “可是,为啥我觉得,你就是想让老山主过的苦一些呢?” “年纪轻轻的,瞎猜什么呢?听著!现在,我说,你写。” 萧寧抿了抿嘴,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 “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就这么转眼的功夫,一篇萧寧为老山主量身定做的改良版陋室铭,已经跃然纸上。 “好诗!好诗啊!” 那小白兔一边写,一边称讚。 眉眼之中满是钦佩之意。 这就是他最佩服萧兄的地方了。 要他说,萧兄的文采,绝对是这亘古第一人啊! ??? !!! 卫轻歌静静的看著这一幕。 看著轻描淡写间,就即兴赋诗一首的姐夫,以及那双手鼓掌宛若傻瓜一般的少山主南宫拓。 卫轻歌惊呼: 这少山主刚刚看起来还挺正常的,怎么突然间就宛若痴呆了啊。 谁能想到…… 天机山的堂堂少山主,在姐夫面前,竟然是这么一副模样…… 自此。 继老山主之后,这少山主的滤镜,再次破碎。 嗯? 等等。 直到此刻,卫轻歌才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姐夫与这天机山之间的关係! 姐夫给那老山主写诗,还出口就是老头。 这少山主在其面前,就如同一个傻子。 如此推测的话,姐夫跟这天机山之间的关係,必然是非比寻常的啊。 不由得,卫轻歌再次联想到了,自己在天机山受到的那些,比其他人要优厚不少的待遇。 一时之间,明白了,全部明白了。 怪不得,天机山会收自己为弟子。 怪不得,天机山会如此优待自己。 如今看来,这些怕不都是因为,姐夫在暗中运作的啊。 得亏自己之前,还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以为姐夫对自己的和善,是因为看中了自己天机山弟子的身份。 如今一看,人家有和老山主、少山主的这层关係。 自己一个小破弟子,算什么啊? 卫轻歌心中,彻底通透了。 对於眼下的姐夫,那自然是更加的钦佩,甚至都称得上是仰慕了。 谁能想到,自己印象里一向紈絝的姐夫,竟然是这等人物啊! 这下,她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姐夫今夜让自己前来了。 当时,姐夫让自己暂时不要回天机山了,自己还以为他是个外行人,什么都不懂。 不知道天机山的规矩森严。 呵…… 自己到底是低估了姐夫啊,还是高估了天机山啊。 就姐夫这关係,天机山还有规矩么? 想到这,卫轻歌心中突然觉得,有点飘了! 我姐夫可是萧寧哎! 跟老山主打成一片的,少山主在他面前,都宛若一个傻子! 不由得,卫轻歌环抱著手臂,高傲的昂著头,头顶之上出现了一个方框。 方框里。 自己在天机山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见人就高喊: “我姐夫是萧寧!” 对此。 以往的那些师尊啊,师兄之类的,纷纷跪地: “恭迎轻歌师妹回山!” “嘿嘿嘿嘿嘿嘿嘿,嘎嘎嘎嘎嘎嘎……” 卫轻歌一翻傻笑,头都快笑掉了。 呵! 我姐夫是萧寧,天机山的门规算什么东西! 这次,老子就是不走了。 就是要在这琼州住下来! “碰~~~” 直到。 一颗果壳砸到了她的脑瓜子上,卫轻歌才从幻想中回过了神来。 只见。 这会。 屋子下面,萧寧正和南宫拓一起,用那看傻子的眼光看著她。 “来了就进来啊,在屋顶做什么呢?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没事就喜欢在屋顶偷窥。” “怎么?这是你天机山的师兄,你不进来拜见一下,还避嫌啊,快点下来……” “师兄。” 卫轻歌被一番训斥,连连翻身而下。 加上萧寧隨意的几句话,卫轻歌只觉得,自己跟少山主的关係,好像就近了许多许多。 现在的自己,好像也能算得上是什么,关係户了吧。 不由得,卫轻歌只觉得,姐夫这也太厉害了吧。 要知道,少山主在那天机山之上,那就宛若空中的云彩,天上的寒月。 犹如霽月清风,冷淡的很。 平日里,很少有弟子可以与其亲近…… 可现在。 对方时不时还给自己泡杯茶,这什么待遇啊! 一番商谈,將接下来卫轻歌留在琼州的事情,三两句下了定论,小白兔答应,会回去帮忙带话后。 卫轻歌终於是想到了一个,从知晓了姐夫的不同寻常开始,自己就一直疑惑的问题。 “姐夫,我有一事不解……” 卫轻歌將茶杯放於桌上,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以往,我不了解姐夫的底细,如今清楚了这些,心中的疑惑不由得愈发强烈了。” 卫轻歌还想说什么,萧寧已经一副懂了的样子,將其打断了。 “你是想问,既然我有如此武学,还有如此势力,为何还要与你姐姐和离吧。” “正是。” 卫轻歌狠狠地点了点头。 就从目前的情况看,姐夫一直在暗中保护姐姐,两人情义还在,完全没有必要和离啊。 就算说是为了保护姐姐,不让其捲入党爭的漩涡,这也太牵强了点吧。 姐夫在琼州有如此势力,在京城想必也有一定部署才对。 这等情况下,就算要保护姐姐,又何须和离呢? “那是因为,我们天机山!” 这时。 小白兔淡淡的开口了。 “这是来自於当初,老山主的一个论断。称三年內,若挽儿姑娘跟隨萧兄入京,將有性命之忧。” “若是挽儿不入京,这性命之忧,或许將落在萧兄身上!” 嗯? 这! 卫轻歌还从来没有听过这等秘闻,闻言整个人都不由张大了嘴巴。 整个人的心,都跟著颤了一下! 所以! 姐夫做的这等背尽骂名的事情背后,竟然是这等,在用自己之命,保护姐姐?! “这等抉择,为世人所不解,萧兄背负了无尽骂名。因此,萧兄无愧於大丈夫之名。” 小白兔再度露出了一个崇拜的目光。 看上去,简直就是萧寧的小迷弟一枚。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等劫难呢?” 卫轻歌还是不解。 “这一切,就无从而知了。这些事老山主的论断,只有老山主知道答案。” “只不过,老山主称,其不能影响凡尘皇权之中的因果。此次给出论断,已经是开了先例。” “至於其他的,老山主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多说半句了。” 南宫拓闻言,不由得目光微亮,甚至有几分邀功请赏的韵味,开口道: “萧兄,我目前还是天机山的少山主,身处红尘,还没有传承师尊衣钵,与你谈论一下此事,倒是无妨。” “不过,关於这里面的具体密辛,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是通过目前掌握的消息,给萧兄一个猜测。” 別看小白兔看起来呆,他还是有真才实学在身上的。 不然,这天机山的少山主之位,也轮不到他。 “速讲。” “这件事,应当是跟那穆起章有关,这一点,根据当年老山主的论断,就不难猜出。至於,这劫难的来源究竟是什么,我觉得,是跟血咒有关。” “在大尧建国之前,前国的皇室,曾掌握了一门,类似於儒修们语力的修行方式,不知萧兄可曾有耳闻?” “据说,穆起章曾经在打仗时,发现了前朝皇室的一处藏宝地。因此,我怀疑,这所谓劫难,可能与此有联繫。” “当然了,具体的我就不知情了。” 南宫拓最终,归根结底,只是给萧寧提供了一个情报。 前朝皇室的血咒? 这一点,萧寧倒是有所了解。 这是一类,利用自身之血,去诅咒目標的方式,有点像扎小人之类的巫邪手段。 至於有没有效果,就不清楚了。 毕竟,这等高武的世界之上,自己对於武学的了解,依旧还是有限的。 与此同时。 琼州戍边营。 “將军,我可听闻,这新皇上任之后,不听益言,生性残暴。您確定了么?一定要去面见他么?” 一参军模样的青年,问道。 “我与青时毕竟是兄弟,他是青时的姐夫,就是我的姐夫。无论如何,这件事,我必须去匯报给他。” “更何况,青时的姐姐,如今也在琼州。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她帮忙引见。” “这毕竟是关係到那新皇之事,其总不能怪罪吧。更何况,这二人刚刚和离,青时的姐姐好像还有余情未了。” “我们给他们创造一个会面的机会,说不定还能让他们死灰復燃,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 那將军目光深邃,道。 第139章 琼州险境!荒唐至极的新皇! 夜幕之下。 风尘瀰漫。 阵阵硝烟起。 元觉与参军邓啸,站在戍边营前的峰堡之上,凝望著下燕边境的大军,目光凝重。 元觉,琼州戍边营主將。 他与卫青时相识於军营,曾同生共死,报效大尧。 之后,二人结为了异姓兄弟,感情深厚。 如今,元觉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大难题。 琼州的边境之危! 琼州戍边营,原本就是为了防范这下燕而设立的。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紧盯著下燕国內的动静。 近几个月来。 下燕国內山火再起,国內的难民无处安置,情形和当年如出一辙,元觉敏锐的嗅到了战爭的味道。 果然。 这没多久的功夫,下燕就集结好了军队,准备朝著琼州开拔了。 对於下燕的动静,元觉从来不觉得吃惊,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此次真正觉得意外的,是城內的奸细! 琼北王,刘温良! 一个世代不曾造反,一辈子数次中科举被拒,依旧不改初心的全才。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反了! 甚至还是勾连异族,进犯同胞! 目前,城外有下燕军,城內还有刘温良作为內应,也不知道其在城內,又留了多少后手。 琼州的局势,迫在眉睫! “將军,您去面见那新皇可以,只是,找卫將军的姐姐引见,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適。” “他们二人已经和离,您儘管出发点是好的,可目前您摸不清楚这新皇的意思,一旦触了他的眉头,让其迁怒於卫家,那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参军邓啸听了元觉的话,劝说道。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情况,我必须去匯报给那新皇。” “於私,我与青时兄弟相交,这新皇与我来说,是长辈。於公,其是大尧天子,我等自当效忠。无论如何,这都是我应尽之责。” “至於你所说的疑虑,我们至多不去拜访卫府就是。” 元觉道。 “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那新皇的为人,朝中可是颇有微词。” “如今琼州城內情况不明,刘温良在城內留了多少后手我们不得而知,本次前去,本就危险重重!” “咱们冒死前去事小,就怕您这次去了,还会费力不討好啊!” 邓啸一脸的犹豫和担忧。 有关於新皇的事跡,他们也都听说了。 这新皇登基之前就紈絝不堪,胸无谋略,登基之后更甚。 他觉得,冒险进城提前將危险告知新皇无妨,但就怕,这新皇不好打交道啊。 “我等为后辈,为人臣,只管尽忠即可。至於后果,何须考虑。” “更何况,这次我等若不去匯报,如今琼州城內城防难言,城內守军又调了不少前去夷州。” “刘温良运筹帷幄,下燕军精锐尽出。不快速做出应对,琼州沦陷就在眼前,这新皇怕是要成下燕的阶下囚!” 在这琼州边上镇守了这么多年了,对於如今琼州的形势,他还是了解的。 琼州城內看似风光,实则那贺泰铭等人抱团取暖,身后似乎还有某只巨手运筹。 可以说,这琼州城的內政,早就已经脱离了大尧国的掌控。 加上那琼北王刘温良这个內奸,准备去琼州进犯。 如今,那置身城中的新皇,形势岌岌可危。 琼州城的安危,同样迫在眉睫。 至於元觉为何,要直接將消息匯报给萧寧。 实在是这琼州知府,让他觉得无法信任。 这新皇是卫青时的姐夫,就算双方和离,自己对其还是要格外照顾的啊。 “看著下燕军的动静,战爭应该是快了。我们必须將目前的形势,一一告知新皇。” “此事宜早不宜迟,你我现在就动身,前往琼州!” “哎,好吧。” 邓啸无奈的嘆了口气。 总之。 对於这新皇的品行,他是真心的不怎么看好。 翌日。 正午时分。 元觉和邓啸,一路风尘,终於是拍马赶到了那衙门客栈。 在来到客栈后。 那二人说明来意,称有要事,要直接面见圣上。 可谁曾想! 都还没有走进门呢,就被那看门的守卫,来了当头一棒。 “圣上在客栈內不理政事,二位將军若有事稟报,可去寻樊將军!” 樊將军,自然是指樊兵武。 自从来到琼州以来,萧寧在衙门客栈的情况,基本就是这般,消息途径早就被樊兵武抓在手中。 一般有什么事情,基本都是樊兵武和贺泰铭等人解决。 事情根本就不会对萧寧匯报。 唯一的一次,无非也就是那樊兵武刻意试探萧寧时,让卫轻歌面见了一次萧寧。 “本將之要事,事关圣上。他樊兵武算什么东西?也敢替陛下决断?” 元觉是个粗人,脾气又大。 武將们醒来耿直忠诚。 一听这守门的小廝都如此囂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邓啸闻言,当下就更是觉得,这新皇有些靠不住。 就看这目前的情况,这新皇妥妥的已经被人架空了啊。 这是何等的窝囊和憋屈啊,简直就是个废物啊。 邓啸心中暗道。 门內的樊兵武听到了动静,连连迎了出来。 这二人的衣著军装,风尘僕僕,称从戍边营而来,自称本將。 不出意外的话,想来这是那戍边营的元觉和邓啸二人。 樊兵武在心中分析著二人的身份。 在出征前,老师曾经说过,戍边营內都是大尧的忠义之士。 对他们,能拉拢就拉拢。 无法拉拢,也不可打压。 想到老师的叮嘱,樊兵武走出门来,连连对著二人拱手作揖。 “小廝不懂事,让二人见笑了。二位想要面见圣上是吧,请隨我来。” “那就多谢了。只是,此事仅我一人匯报即可。邓啸,你留在外面吧。” 元觉显得有些警觉的盯著樊兵武,继而对那邓啸使了个顏色。 邓啸立刻会意。 如今,琼州城內至少有贺泰铭和刘温良两股势力,极其不太平,堪称是龙潭虎穴。 这樊兵武师从穆起章,具体底细,二人也不清楚。 因此。 元觉此举,实则是为了留一后手。 他担心这樊兵武行事有诈,自己进去,让邓啸留在外面。 两个鸡蛋装进两个篮子里,到时候也不至於被人一锅端了。 “你我此次入城,分开行事。若是我有什么危险,你即刻返回戍边营,固守峰堡。” “没有我的命令和旨意,你们只需固守营地,切莫轻举妄动。” “只要我能见到圣上,到时候琼州事发,就算城池沦陷,也定能保其周全。” “那,我等戍边人,就眼睁睁的看著下燕进犯么?” “就算是下燕进犯,此次下燕举全国之力,戍边营也不是对手。圣上不下令发兵,没有其他军队驰援,我等根本没有办法阻挡下燕,只能是送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邓啸想到来时,元觉交代过的话。 盯著元觉进了客栈,自己则留在了外面。 紧接著。 在看著二人渐行渐远后,邓啸更是悄悄溜走,又找到了一处墙壁不算高的地方,向里面探查了一番。 最终確定了这新皇所在的客房位置,便找到了一处隱秘地,悄悄侧耳偷听了起来,屋內的对话。 这会。 將军似乎刚刚面见了新皇,正在见礼。 邓啸竖起耳朵,儘可能的偷听著里面的对话。 “在下,元觉,乃卫家卫青时的结拜兄弟。” 將军很是恭敬,道。 “卫青时?” 萧寧重复了一下这三字,那个小小年纪,已经勇冠三军的小子,不由得在脑海之中浮现。 元觉,卫青时的结拜兄弟,萧寧同样有所耳闻。 这二人,那可都堪称是少年英雄啊。 不过,这会的他,却是没有表达出半点欣赏之意,反正话锋一转: “怎么?將军此来,是为了跟我攀关係么?” 对於萧寧的口碑,邓啸早就清楚。 但他依旧没有想到,这新皇闻言之后,第一句不是让人起身,而是直接出言讥讽。 这品行,可比他预料中的,更让人无奈。 单膝跪在地上的元觉,只觉得心中,略微寒凉。 儘管来时,就已经知晓这新皇的品行一言难尽。 可这面对这等事情时,还是会觉得一阵失望。 自己为了他的安危,冒死前来报信。 换来的,却是一句想要攀关係?! 这是何等的侮辱人啊? “实话告诉你,我与那卫家卫氏已经和离。如果,你是想靠著那卫家兄妹的这层关係,来我这里寻求什么,那你就別想了。” 那新皇摆弄著茶杯,从头至尾都没有正眼看元觉一眼。 元觉听著这话,满心悲愤。 这新皇,还真如传闻所言,心胸狭隘啊。 他深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继续道: “末將此来,並非为了前程。只是为了匯报,有关於这琼州城迫在眉睫的危难事端!” 这会。 元觉已经没了和这新皇多言的心思,只想儘快的將话讲完。 至於接下来,对方究竟是相信自己,愿意下旨守城,与自己合兵一处,討伐下燕逆贼。 还是无动於衷。 自己都已经仁至义尽了。 当然了。 儘管心中悲愤,但为臣者,哪怕有一丝微末的机会,自己依旧自当尽忠,鼎力直言! “哦?危难事端?” 那新皇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缓缓道: “细细说来。” “末將近日戍边,发现那下燕有大军调动跡象!如今,下燕国的敌军,已经来到了琼州边境。” “同时,末將几番探查后,还发现了那下燕军中,有我朝军方的影子!” 元觉顿了顿: “是那曾经琼北王的旧部,不出意外的话,此次敌军,怕是城內琼北王刘温良的人,与那下燕的联军!” “因此,还望陛下下旨,立刻调附近的范州军或泽田军驰援。不然,此时琼州城內有刘温良作为內应,城外下燕军精锐尽出。” “城內守军又有大半,被调往夷州驰援。一旦兵临城下,琼州恐有失守之险!” 他一口气,將目前琼州的局势,內忧外患,统统匯报完毕。 此等急迫的情况,想来任谁听了,都会有所动作吧。 可是。 元觉还是低估了眼前,这新皇的昏庸。 只见。 在听了这话之后,那新皇当即就皱起了眉头,道: “你说什么?下燕军?开什么玩笑!据我所知,下燕军国內近日,频繁发生山火。他们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来进犯我们?” “至於你说的刘温良,朕与他曾在酒楼,有过几次交谈。对方风雪月,喜欢听曲问戏寻佳偶,是个妙人,更是朕的好友。” “更何况,对方这一生如此波折,却不曾对朝廷有过任何怨言,你说他是奸细,要造反?” “呵,他要是造反,需要等到现在么?你之所言,实在是一派胡言!” 眼前的新皇,一手將茶杯砸在了地上,怒气冲冲。 邓啸听到这话,瞳孔之內满是火光。 自己说什么来的? 就这皇帝,哪值得冒死回来报信啊! 元觉想过,这皇帝或许昏庸了些。 但他真的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昏庸无端。 就算是个昏庸之辈,听了这话总要调查一番,再下结论吧! 可他,就仅凭著自己心中的直觉,凭著那所谓跟刘温良的关係,就这么武断的下定论了? 更有甚者。 只见那新皇说完,目光微转,又道: “俗话说得好,人嘛,大多无利不起早。倒是你啊,如果没有目的,怎么会閒著没事来这琼州找朕匯报呢?” “你刚刚提到了范州军,据我所知,那卫青时就是那范州军的將领吧!” “想必,你这次前来,无非是那卫青时觉得我与卫氏和离,心中有怨气。所以才想拉拢你,一起造反吧!” ??? 疯了! 真的疯了! 元觉打量著眼前的新皇,彻底无语了。 荒唐至极。 这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有这样的脑迴路,才能说出这等话啊! “呵,不说话了?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说完这些,那新皇还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既然来了,你这次就先別走了,等朕调查清楚,给你定罪!” 一句话。 元觉,彻底心死了。 屋外。 那樊兵武听著屋內的对话,整个人脸上的不屑之色,愈发浓郁了。 呵? 就这新皇,这辈子怕是都成不了大器了啊。 这等人,自己和老师猜忌他,都是抬举了他了。 他如此行事正好,不会打破了琼州的节奏! 带著不屑的笑意,樊兵武悄然离去。 屋內。 感受著两道悄然离去的气息,萧寧走到桌边,重新沏上了一壶热茶。 终於,走了啊。 第140章 鸿门宴 客栈外。 听著那屋內传出的声音,邓啸的瞳孔中,甚至都可以喷出火焰了! 儘管没有听全,但关键信息,他基本上都听完了。 好了。 现在看来,將军一时半会,怕是回不去了。 邓啸皱著眉头,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戍边营的兄弟们,现在群龙无首,自己必须回去组织大局。 至於下燕人的进攻,管他们呢! 这样的皇帝,实在是不值得守护。 將军有自保之能,自己无需担心。 按照之前元觉的吩咐,邓啸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吨吨吨”喝了口水,便返回了戍边营。 客栈內。 “哗啦~~~~” 温热的茶水冒著热气,倒入杯中。 萧寧的动作不紧不慢,將水倒好,继而目光落在了眼前人身上。 “將军,不如,喝杯茶?” 待到那樊兵武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再无动静,萧寧开口道。 喝茶? 这? 什么意思? 元觉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皇帝,觉得有些摸不著头脑。 就在刚刚,这皇帝还气势汹汹的,说什么要调查清楚,给自己治罪,还在怀疑自己造反呢。 这咋突然,就要请自己喝茶了? 这不符合他的办事风格吧。 难不成! 元觉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皇帝不会是乾脆不打算调查了,想要直接下毒毒死自己吧! “將军从戍边营远道而来,风尘僕僕,想必渴坏了吧。” 有一说一。 他確实有些渴。 可面对萧寧递过来的茶杯,元觉犹豫了。 “放心,没毒。” 见自己没有接茶,那皇帝將茶杯放回了原地,杯中的热茶还冒著滚滚热气。 朦朧之中,那新皇背过了身去,眺望著屋外,道: “朕知道,你刚刚所言非虚,下燕军已经兵临城外,朕也知道,那琼北王刘温良,跟下燕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係。” ??? !!! 此话一出,那元觉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他目光怔怔的盯著眼前,这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的皇帝。 心中彻底不解了。 对比一下刚刚,那皇帝的態度。 如今这个皇帝,好像比刚刚顺眼太多了。 “朕也知道,將军一心为国,戍边有功,所提出的调范州军和泽田军过来,是再好不过的策略。” 好傢伙。 听著这皇帝意味深长的话,元觉心中惊呼。 什么情况? 你都清楚? 你都清楚,你刚刚说那些话什么意思? 这会的皇帝,看起来比刚刚精明了不止一点半点。 就仿佛自己心中的蛔虫一般。 自己心中刚有所疑问,他接下来的话就能完美解答自己的问题。 这皇帝,难不成还会什么读心术? “我刚刚之所以如此,实则是因为隔墙有耳啊。將军是青时的结拜义兄,於我算是晚辈,自然是信得过的。” 看,又来了,读心术。 “因此,这些事告知於你,倒也无妨。” 这话说出,元觉已经开始悟过来味来了。 “陛下是指,那樊兵武?” “樊兵武,是穆起章的学生。” “所以,关於你所说的,如今琼州城的这些危机,將军无需担心了,朕心中有数。” 萧寧解释了一句,再未多言。 这元觉是聪明人,就这么一句话足矣。 好好好! 都说,这京城水深,京城漩涡內的爭端,都不需要武力,就足以置人於死地。 如今一看还真是名不虚传啊,这里根本就没有简单的人啊。 “既然陛下知晓,不知道准备作何策略呢?在入城时,我特意查看了琼州的城防、排兵等,目前根本看不出任何针对下燕进军的准备和部署啊。” 元觉依旧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这件事情,无需我们担忧,会有人考虑的。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萧寧將茶水的水喝乾,又递给了元觉一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谢陛下。” 这下,元觉也敢接水了。 接过杯子,吨吨吨就是一顿造。 “只是,接下来,你怕是不能回戍边营了。我刚刚已经那么说了,现在就让你回去,怕是会惹人怀疑。” “你一时半会不回去,戍边营那边不会有动作吧。” “不会。” 元觉將自己来之前的策略,对萧寧完完整整敘述了一遍。 “如此甚好啊,这样就不需要再专门给戍边营送一遍信了。” 看著萧寧的举动,元觉总觉得,眼前的这皇帝,好像段位比自己高太多了。 虽然看起来,他就身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客栈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似乎他的心中,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真就是足不出户,已知天下。 “啊,陛下的意思是,下燕军前来,不需要我戍边营有任何行动?” “是啊,朕不是说了,这件事情,自有其他人关注。你的戍边营出手,说不定会坏了他们的计划。” 萧寧意有所指的一笑。 听得元觉云里雾里的。 “好了,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將军就先在客栈住下吧。等下燕军兵临城下,证明了你刚刚所言属实,你就可以回去了。” “是!” 元觉拱手抱拳,行礼道。 “陛下,末將还有一事,想帮义弟青时问一句……” “你是想问我与其姐姐和离之事吧,此事另有隱情,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说清楚的。” “总之,今日之事,切莫对那青时提起。青时与其姐一心,此事一旦让他知道,就相当於其姐知道了。” “到时候,一旦其姐怀疑,怕是会坏了事情。” 萧寧解释了几句。 元觉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件事情不好说清楚,但也绝对不是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 同时呢。 这些事,还不能让青时他们知道。 这事指的,应该是皇帝藏拙之事吧。 毕竟,眼前这个似乎对一切都运筹帷幄的萧寧,跟传言里可没有半点吻合啊! 不过。 刚刚提到青时的姐姐时,这皇帝的眼神明显是温柔的。 儘管不知道这和离之事背后究竟有什么內情,但很显然,这二人明显的余情未了啊。 不由得。 属月老的元觉心中,那“帮皇帝和青时姐姐创造个见面机会”的思路,不由得再次活跃了起来。 “陛下!有事稟报!” 就在元觉准备离开之际,门外一个太监,敲响了萧寧的房门,匯报导。 “说。” “琼北王设宴有请!”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萧寧摆了摆手,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打量著萧寧的神情,已经脸上满是凝重的元觉,不由得心生钦佩。 陛下的心境,还真是稳啊。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的脸上好像就没有显露出情绪。 琼北王! 刘温良! 怕是这次下燕起事的主导者之一啊。 这人在下燕军即將到达的时候有请,怕是没有安什么好心思啊。 自己听了这消息,都觉得有点难搞。 不去吧,怕打草惊蛇。 去了,又担心对方有所埋伏。 可陛下,脸上只有无尽的平静。 “陛下,这……难不成您还打算去?” 见萧寧无动作,元觉很是担忧问道。 “为什么不去呢?你是担心,这琼北王会设下埋伏?呵呵,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萧寧淡淡一笑,道。 “陛下,这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既然陛下想去,请陛下带上末將!” “末將在战场上歷练了这么多年,一旦发生了事情,也好保护陛下周全。” 元觉皱著眉头,很是警觉。 “你?你自然得去。” 萧寧打量著对方,道: “琼北王有请,我让你这个诬告他的始作俑者留在客栈,而不是带你前去对峙,这可不符合我这昏庸之人的作风。” 萧寧说著,云淡风轻的出了门,继而刻意大声喊了句: “把將军也带上!他不是说琼北王打算谋反么?正巧,带他去和琼北王对峙一番!” 见萧寧准备出门,太监们立刻活跃了起来。 “备轿。” 主事太监大喊一声,隨著萧寧出门。 元觉跟在萧寧身后,一同前往,不由得一阵担心。 琼北王刘温良! 这次的宴请无论怎么看,都是妥妥的鸿门宴啊! 第141章 身已入黄土,心恰如少年! 琼北王刘温良! 拋开此人造反的行为不讲,对於这个人,元觉是佩服的。 关於刘温良的故事,在琼州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五中文状元,三中武状元! 不但文采斐然,对於武学以及兵法谋略,同样造诣颇深。 据说。 当年青时的姐姐,卫清挽卫將军的琼州之战,对方还出谋献策过。 如果只是说他的能力,元觉是绝对认可的。 也正因如此,现在对方谋反,元觉才会如此担忧。 这个人,那可绝对不简单啊。 作为对手,定是个让人头疼的存在。 琼北王所住的刘府,绝对是琼州最为显眼的府邸,无人能及。 儘管当年,初代琼北王被流放至这等地带。 但皇室为其建造的府邸,开垦的良田,赏赐的金银珠宝,那是绝对下了血本的。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 萧寧带著那元觉,来到了刘府门前。 刘府门前,还立著一根石柱,石柱之上有著大尧先皇的题字。 入府。 府內的侍女成群,鶯鶯燕燕。 萧寧带著那元觉,被一行人领著,来到了那刘温良设宴之处。 萧寧在来到琼州之后,是见过这刘温良几次的。 二人还曾一起在对饮,算得上是不务正业的“狐朋狗友”。 平日里,刘温良永远是一身宽鬆的锦衣,全身上下腰牌、玉扳指应有尽有,风流好酒,富贵翩翩。 说起话来,三句话不离美酒佳人。 妥妥的就是老年萧寧的plus版。 可是。 今天的刘温良,却是一反常態。 衣著一身戎装,腰间还佩戴上了锋利的宝剑。 来人將萧寧领过来后,就自行退下了。 萧寧见此,对著那刘温良摆了摆手,道: “怎么了,琼北王今日这是,打算让哪里的姑娘,见识一下你的军中英姿啊?” 萧寧流里流气的打趣道。 看起来,颇有几分紈絝子弟的韵味。 那刘温良呵呵笑了笑,眼底略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继而,缓缓开口,道: “今日设宴,与往日不同,没有佳人作陪。陛下,请坐!” 萧寧落座,刘温良斟酒。 一时之间,场面儘管和以往不太相同,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元觉一直警觉的站在萧寧身后,不敢有丝毫鬆懈。 这刘温良今日的装扮,看起来就不同寻常。 鬼知道,这廝想要干什么。 带著这等紧张地情绪,元觉只是站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觉得满身疲惫,手中都是汗渍了。 终於。 酒过三巡后。 刘温良目光灼灼,眼神微转,似在追忆那如水流年: “陛下可知,在下的生平?” “哈哈,朕虽然不是琼州人,可琼北王五中文状元,三中武状元的壮举,自然还是听闻过的。” 萧寧点了点头。 “是的,五中文状元,三中武状元,听起来,是何等的荣耀!” 刘温良嘆了口气,將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还记得,我第一次中状元时,那是何等的激动。心想著自己,终於可以做心中之事,行胸中宏愿!” “而当我最后一次中状元时,已经波澜不惊,心如死灰了。” “转转波折,悠悠华年,最终,我这等人啊,曾经八次中状元的人,竟然落了个碌碌无为,浑浑噩噩的暮年。” “几经辗转,再回首,如今也已经是两鬢斑白的年纪了。” 一边说著,他一边站起了身子。 萧寧是正午时分来的府上。 在一番畅饮过后,如今太阳已经走到了地平线处。 那是迟迟坠落的暮阳。 刘温良盯著太阳,仿佛看见了如今的自己。 阳光之下。 他放下酒杯,缓缓开口: “那夜面郎君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天生我材必有用!可是?我呢?我最终除了与这女人和酒杯为伴之外,还能有何用?” 说著。 他猛然转身,目光笔直的看向了萧寧! “所以,你不甘心,是么?” 萧寧问。 “不甘心?我又如何能甘心吶?” 刘温良的声音,始终平静。 “世人皆知我五中文首,三中武冠。每当他们听闻,我如今如同落山流水般的光景,无不嘆息。” “可是,世间又有何人懂我?又有谁知道,儘管糊里糊涂这么多年,但我这颗心,就从未曾如那流水一般,从未从高山之巔坠落过!” “我身,已半入黄土,我心,仍恰如少年!世人不懂,又何妨?” 刘温良说著,猛然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朝著萧寧笔直袭来! 第142章 摊牌局?这把高端局 在別人的印象中,这几年的刘温良,永远都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像是隨便一阵风都能將其吹倒。 这等人,哪里还能拿得动剑啊! 可是,这一刻的他,目光犀利,身轻如燕,早已看不出半点老年人之感。 前一秒,他才有所动作。 下一瞬,他已经杀到了萧寧身前。 见到这一幕,元觉整个人都惊了。 在来到这刘府后,他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他每分每秒,都在等待著刘温良可能出手为难萧寧的这一刻。 可是,当刘温良动手时,他竟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好一个老当益壮,不愧是当年的武状元啊。 他急忙出手,然已经晚了。 刘温良手中的利剑,已经笔直的朝著萧寧面堂而去。 “陛下!” 元觉惊呼。 却见。 那皇帝的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惊慌! 不只是来不及反应,还是真的沉得住气。 他就那样,静静的等待著。 一直等到,那刘温良手中的利剑,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分。 萧寧整个人的身形,猛然腾空而起。 仿若平地升仙,腾云驾雾般,笔直的朝后撤退,再缓缓落地。 从始至终,那皇帝都是如此的平淡自然,不见丝毫慌乱。 好轻功! 元觉见此,心中惊呼。 他没有想到,这刘温良这把年纪了,竟然还能有这等身手! 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尽皆知的皇帝,竟然会有如此武学在身。 “好轻功!” 一剑未中之后,那刘温良本应趁势追击,再来一剑。 可是。 他没有那么做。 一剑逼退萧寧后,他收剑重回腰间。 继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当了一波那元觉的嘴替。 “没想到,陛下还有这等轻功啊,倒是老夫眼拙了。” 刘温良说了一句,瞳孔之中某些光芒逐渐充盈。 表情更是缓和了不少,像是有什么心事,终於是放下了一般。 “世间轻功,千奇百变。但是,依我之见,要属那千面禽兽的轻功最为上乘。” “而那大尧盗帅琼州月下回的轻功,同样有那千面禽兽的影子。” 刘温良点到为止,未再多言。 说完这些。 他缓步向前,一步一步,最终走到了暮阳光辉洒落的木阶处。 负手,凝望那暮阳。 这一刻。 那暮阳也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还是作何? 总之,在这一剎那,那暮阳竟然再一次微微闪烁了一下,挥洒出了一抹极其耀眼的光亮。 迴光返照! 这是暮阳的告別,更是其最后的追求、志向和倔强! “好了。老夫身在琼州,能有幸和陛下结识,此生足矣!”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陛下,今日酒已进行,老夫很是畅快!咱们,退席吧!” 刘温良说著,转过身,对著那皇帝深深跪地,行了一个很是標准的君臣之礼。 紧接著。 他又朝著那北方,帝都的方向,行了个大礼。 退席。 这无异於逐客令。 萧寧闻言,对著刘温良点了点头,起身,声音突然增大: “既然如此,那就祝老將军,此酒席过后,此战,凯旋!” ??? 元觉在一旁看著这一幕,整个人都看傻了。 我是谁? 我在哪? 这两人前一秒不是还在动刀兵么? 怎么突然之间,又搞得这么沉闷了。 而且。 这刘温良不是要造反么? 皇帝怎么还祝对方凯旋? 什么意思啊? 我祝叛臣打我自己凯旋? “哦?” 刘温良听后,站起了身子,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啊,老夫没有看错。人生得此知己,夫復何求啊?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再饮最后三杯?” “那是自然,退席前的最后三杯酒,岂有不喝的道理?这三杯酒,你我不再是君臣,更没有什么不能言之语。” 萧寧举杯。 二人目光对视。 “第一杯,敬潜龙!” 一饮而尽。 这次,刘温良明显郑重了起来。 “老夫一生波折,境遇如梦。正是因为这等境遇,正因暮年这寻欢作乐的生涯,我觉得,我懂陛下!” 刘温良话锋一转: “事实上,从我见到陛下的第一天起,就在陛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看到了陛下,那颗不甘沉於土泥的心,看无尽的野望!” 此话一出。 元觉心中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这刘温良的意思,明显是在说,陛下藏拙的事情,他一清二楚啊! 陛下! 暴露了? “至於那琼州月下回的身份,老夫许久之前,就在好奇其身份。我发现,他的轻功很是怪异,於是特意留意了一番。” “就在刚刚,在见识了陛下的身手后,老夫证明了这件事。陛下还真是深藏不露,英雄出少年啊!” “老夫世代居於琼州,多谢陛下!” 啊? 啥? 琼州月下回? 那大尧盗帅? 说的是,皇帝萧寧? 元觉现在就觉得,越来越摸不清楚头脑了。 这二人的对话什么情况啊? 是加密过了么还是咋? “曾几何时,我最担忧的就是这大尧朝廷,最担忧的就是你萧氏皇室!” “先皇驾鹤西去,大尧內忧外患,乱象丛生。我根本,就看不到大尧的未来。而我刘氏一族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大尧。” “亦或是说,守护皇室是萧氏的大尧!” “天下人都以为,老夫的暮年,一直在与杯盏佳人为伴,再无雄心?错!大错特错!” “早在先皇离世前,我就看到了未来大尧的乱象!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暗中观察著你们这些,有可能接手大尧基业的王爷们!” “无论是汝南王,淮北王,还是中山王等,其他五王,我都曾在暗中,不止一次的试探过他们。” “可惜,我深知,他们这些人,救不了未来內忧外患、风雨飘摇的大尧!直到,老夫第一次遇见了你!” “陛下这个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一个从来不曾被老夫看在眼中的人物!” “最终,通过种种观察,我確定,陛下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將大尧的基业,传承下去的人物!” “老夫深感,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了。好在,在这最后时刻,我看见了萧氏的皇室延续下去的希望,看见了大尧的未来!” “如此,我也可以放心的下去见列祖列宗了。所以,我们的第一杯酒,敬潜龙!” 元觉在一旁静静的听著,瞳孔不断放大! 刘温良是什么人物? 可以说是大尧最有才华、最有谋略的人啊。 他对萧寧,竟然是一番如此评价?! 甚至觉得,他能做到其他五王无法做到的事情? 在未来的大尧乱局中,力挽狂澜? 眼前这皇帝,究竟何德何能啊? 竟然能获得这刘温良的这等评价。 还有,刘温良不是要造反么?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思索间。 二人的第一杯酒已经结束。 接著,第二杯酒寅始。 就见这一次,那皇帝静静的举起了酒杯,目光深邃: “既然如此,第二杯酒,当敬老驥!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萧寧和刘温良,对饮而尽。 很显然,这最后的三杯酒,是一波摊牌局。 “事实上,早在望北楼那次,我就心生疑虑,那个书信一封,將古飞棠找来救险之人,究竟是谁?” “之后的琼州城瘟疫,我同样纳闷。究竟是何人,会提前一步,將那於世珍找来。” “他明明清楚贺鲁的一举一动,却不加以阻拦,而是暗中补救,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直到,我听到了下燕联军中,有刘温良的影子。终於,我明白了!” 萧寧似乎意有所指。 是的,萧寧思考了许久的那个幕后之人,如今他已经有了定论! 正是眼前的这老者,刘温良! “不错。” 刘温良的目光之中,露出了一抹欣赏之色。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啊,眼前之人只是通过这么一点点线索,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是何等的心智啊。 “这些事,的確是我做的!事情要从一年前说起,下燕的將领找到了我,邀我共举大事!” 元觉听到这,神情紧绷。 下燕將领? 这是要摊牌造反的事情了么? 刘温良目光流转。 “下燕將领,找我商议进攻琼州之事,邀我为內应。时候,我可在下燕国內封侯拜相!” “可是,他不知道,我们刘家的祖训,永世不反,永护大尧!” “我一生碌碌无为,又没有后人。若是没有机会,或许,我真的就要如此不甘心的,就此下了黄泉!” “或许,也正是因为对我这等生平的了解,他们才会觉得,我会是那个愿意叛国的人。” “我本已经打算好,就此碌碌无为赴黄泉。那一夜,我预感到,机会来了!” “按照计划,想要拿下琼州,我们需要消除的第一个绊脚石,就是那琼州知府以及三司!” “只有琼州乱了,我们才有机会,所以就有瞭望北楼的刺杀!” “可是,若是那古飞棠不来呢?那知府和三司,可就……” 萧寧打断,问了一句。 “呵呵,这琼州知府贺泰铭最近本就行事诡异,怕是在筹备兵变之事,三司更是他的心腹。”“所以,我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活!毕竟,有我坐镇琼州还好。一旦我不在了,他们在琼州起事,可就无人可以镇压了啊。” “因此,我本想借万山平之手,为大尧除掉这琼州大患。再由古飞棠出手,除了万山平这个效力於下燕人的高手。” “但是,你出手了!时至今日,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出手?” “那贺泰铭等人一直在琼州运筹刀兵之事,对於未来的你,那是无尽的威胁!我除掉他们,对你来说更有利!” 不得不说,刘温良的確算尽了一切。 可是,他毕竟不是神仙。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探寻,这四人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只可惜,对方的行踪实在是太隱秘了,我一直都没有调查清楚。” “我出手的原因很简单。” 萧寧笑了笑。 “因为,他们的背后之人,是我。” ??? !!! 这应该是刘温良今夜,瞳孔內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半晌。 他才回过神来,直呼: “好!好!好!我早该想到的!你之所以救他们,是啊,我早该往这个方向考虑的!” “至於后来的琼州城瘟疫,同样是打算让那琼州城乱起来。这下燕国在城內有奸细,若是看不见城內乱象,他们是不会出兵的!” “你如此行事,是为了让下燕人出兵。同时,你还要维持这件事情,我们可以收场。” “因此,这次的瘟疫毒性並不强,那於世珍也提前来到了琼州城。” 萧寧补充。 那元觉在一旁,则是渐渐地搞明白了这二人的对话。 “是啊,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那下燕军出兵。如此,我们才能有机会,永除下燕后患!” “只是,现在还有唯一的一个问题,戍边营!” 刘温良皱紧了眉头。 “此次,若是下燕军直直入境,必败。我现在唯一怕的,就是戍边营会加以阻拦,如此一来,怕是会徒增伤亡啊!” “只可惜,我也不知道那戍边营究竟是谁的人,有没有被渗透,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元觉闻言,彻底回过了神来。 怪不得,萧寧要自己的戍边营不要有动作。 说什么,担心自己会坏了別人的计划。 原来根结在这里! 原来,这刘温良也从来都不是要造反的那一个。 一切都是假象! 甚至,这一切,都还是刘温良为那下燕国的军队,挖好的陷阱! 而自己若是加以阻拦,倒是会影响计划。 那么说? 那下燕联军,怕不是要內斗? 这么一看,这新皇也太恐怖了点吧。 他竟然还要高过刘温良一层,早早地看破了这一切,甚至,还顺水推舟,帮了那刘温良一把! 不得不说,这一盘棋有点烧脑,高端局啊! 只是,这皇帝的脑子,真的是肉长的么?这心计也太恐怖了点吧! “那个,那个……” 元觉听了那刘温良的担忧,连连想要解释。 萧寧轻笑,帮其开口,解释道: “这位是戍边营主將,元觉將军。此次下燕叛军入境,他们不会有任何动作。” “我不知道你此次,究竟是打算用何等手段消灭那下燕叛军。但通过你的行军路线,我知道,你是不打算让那戍边营参战的。” “而您的目的,则是放那下燕军引入琼州境地。因此,我这也算是帮老將军一把吧。” 什么? 此话一出,那刘温良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呈现出了一抹惊喜。 第143章 高手过招,以命为饵,以躯为刃! 刘温良知道,眼前的萧寧心计不容小覷! 但他没有想到,他不但能通过这点蛛丝马跡就看破自己安排,竟然还能帮自己一把。 甚至,在都不清楚,自己是打算如何应对下燕叛军的情况下,就选择了无条件相信自己。 不愧是自己看好的人物啊! “好!好!如此,甚好啊!老夫在这,先替將士们谢过陛下信任!” 刘温良顿时一喜! 太好了,戍边营会放那下燕军入境! 如此一来,就不会让戍边营白白牺牲了! 与此同时。 琼州边境。 那下燕和琼北王旧部的联军,已经越过了琼州的边境线,朝著琼州开拔。 他们特意绕过了戍边营巡查疏漏的位置,一切,都进行的无比顺利! “不愧是琼北王安排的行军路线啊,竟然还真绕过了守备!甚好!甚好啊!” 那下燕的將领嘖嘖讚嘆了两句。 只是,寒月之下,他的目光看向了身旁,那琼北王旧部的將领,脸色微寒,略显阴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府內。 今日的酒宴,安排在了刘府三层的赏月台之上。 站在临高的位置,萧寧朝著下燕和琼州交界的方向眺望著。 “只是,我有一点不解,你这么演戏,那下燕军就看不透么?难道,琼北王就不担心,万一那下燕军看透了你的计谋,將计就计?” “继而提前对联军中,你祖上的旧部出手?下燕军精锐尽出,我看过你旧部和下燕军的数量对比。” “都不足二十比一,一旦他们出手,你们断然不是对手,眾军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萧寧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这也是他唯一担忧的。 只是,之前儘管有此等疑虑,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这刘温良的战术。 毕竟。 退一万步讲,就算下燕军真的看破了刘温良的计划,此次行动失败,还有另外一路人马,会关心琼州的局势。 倒也无需太过於担忧。 萧寧语落,风声起。 似乎,是这风声,將萧寧的话语,吹到了城外,印证了某些事情。 说话间。 那琼州边境。 跨越了边境线的下燕军,在那领头將领的带领下,快速的朝著琼州开拔。 “三!” “二!” 一边走,那將领一边用那下燕的方言,数起了数字。 他满面的寒光,在淒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正在行军的下燕军士听讯,纷纷竖起了耳朵,悄然將手放在了腰间的弯刀柄上! “一!” “动手!” 一声令下! 下燕军全军齐动! 一眾下燕军顿时动作了起来,刀砍乱麻。 瞬间对著身旁,那琼北王的旧部们出手了! 那领头之人,更是一刀切下了那琼北王旧部领军之人的头颅,將其狠狠举起,继而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愚蠢的大尧人,你们以为,你们的诡计我们会看不出来?” “你们以为,你们假意合作,实则是想里应外合,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会不知道?大错特错!” “自从你们说什么,等那琼州城瘟疫爆发一周,等琼州变成死城时再出手,我们就已经有所防备了。” “你们不就是打算,用障眼法迷惑我们,让琼州城的人感染最容易治疗的瘟疫,作秀给我们看。” “之后,待到我们行军来到琼州时,琼州军力已经恢復,你们再里应外合,对我们包饺子么?愚蠢!” “如此低级的谋略,还想骗过我们?”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我们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为了引我们上鉤,就算你们感染了最容易治疗的瘟疫,甚至提前准备好治疗。” “城內依旧会乱上三两日吧!我们要的,就是这三两日的机会!” “哈哈哈哈,现在,你们乖乖地,去死吧!我们下燕的轻骑到达琼州,仅需两日!那,正是你们琼州城最疲软的时候!” 那下燕將领大喊著,仿佛已经將胜利,握在了手中!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是的! 因为,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他们从来就没有打算相信,一生未反的刘温良,在最后时刻会造反! 他们要的,无非就是这个,琼州城混乱的这三两日的机会,打一个快攻! 速战速决! 一眾琼北王旧部纷纷倒地,血染大地。 下燕参军自然是知情者,在將这群大尧军士屠戮殆尽后,他仍有些疑惑的问道: “將军,末將还有一事不明!那琼州城如今是真的满城瘟疫了,探子们来报也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刘温良是真的打算跟我们合作。我们这样,擅自杀了他的兵马,不会造成误会么?” 那下燕將领名为托托,闻言后,只是轻轻一笑: “知道,你为什么只能做一个参军么?因为,你会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你要记住,机会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称作是机会!”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那琼北王是否是真心地跟我们合作。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我们的棋子。无论他是否打算跟我们合作,我都打算在今夜杀死他的军士!” “只有这样,他们才没有算计我们的可能,我们的性命,才不会交到別人手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一切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们要的是胜利,至於那刘温良是否造反,重要么?” 托托说著,拿著那弯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是下燕国的习俗,类似於鼓励。 “好了,今晚,有了这些两脚羊,让兄弟们开开荤!” “之后,我们將马不停蹄,直取琼州!” “打完这一仗,有了琼州,我们国家那数以万计,生存在苦难中的子民,就有了生存之本!” “有了如此宽广的疆土,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时时可能爆发的山火!今生今世,能有此等建功立业,为国马革裹尸的机会,是我等的荣幸!” 那妥妥说著,举起了一本羊皮书卷! “这上面,记载了你们每个人的名字!等到战爭胜利,无论大家生死与否,你们都將是我下燕国的功臣” “此战过后,我等註定,名垂千古!” “直取琼州!名垂千古!” “直取琼州!名垂千古!” “直取琼州!名垂千古!” 一眾杀红眼的下燕军士,举著那闪著寒光的弯刀,声声震耳! 他们猩红的眼睛里,是那无尽的战意和渴望! 他们深信! 此战过后,身后的同胞、妻儿,就能过上再也无需担惊受怕,年年可有有余粮的日子。 为此为国,一切值得! 沉重的脚步,踏过大尧军士的躯体! 这是他们,最后的晚宴。 …… 刘府。 元觉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主將。 萧寧的担心,他也能了解。 正所谓,兵不厌诈。 待到萧寧的这个问题提出,二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刘温良的身上。 刘温良点了点头。 “是啊,你担心的,有道理。” “正如你所说,此次负责下燕战事的,是如今下燕国的名將托托,此前,他参与的所有战爭,鲜有败绩。” “他手下的兵马,是下燕国最精锐的军队。而托托本人,更是个不择不扣的名將。” “只不过,无论那托托手下的精锐,再怎么能打。无论这次,他们出动了多少兵马!” 刘温良缓缓踱步,来到了这堂前的正中。 那里,掛著一幅大大的地图。 刘温良盯著地图,浑浊的眼眸里,射出了一抹江光。 “这一战,他们都註定到不了琼州城了!毕竟,这从琼州边境到城內,最快也需要两日的时间啊!” ??? 元觉听后,只觉得大受震撼。 这战爭都还没打,不知道这刘温良的自信,从何而来啊! “为何?” 他纳闷的问了一句。 萧寧则是,乾脆继续当一个倾听者。 毕竟,今夜,註定了刘温良才是这场大戏的主角。 “原因很简单!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站在那托托会將计就计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的!”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托托这等级別的將领会中计!甚至,我还必须让他將將计就计!” “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若不让那托托看穿我的计谋,下燕又怎么会出动国本,背水一战呢?” “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点,那就是让托托以为,他已经胜利在握,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继而,下燕国举国尽出,不留余力!” “而你们见过的那些,我祖上旧部的子孙们!”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打算著,要活著回来!他们也註定,回不来了!” ??? 这下。 哪怕是萧寧,都开始觉得有些惊讶了。 刘温良顿了顿,继续道: “下燕军有个习惯,也不知是为了震慑敌军,还是因为下燕国本就粮草匱乏。总之,他们一直有著吃战俘、吃敌军尸首的习惯。” “所以,那些將士们,从一开始,就是下燕人口中的两脚羊。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自愿前去,他们早就交代好了后事!” 终於。 这话一出,那元觉破防了。 不得不说,这一波棋,下的实在是有点狠! “所以,你一开始就已经捨弃了他们的性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此次若能胜利,將会换来琼州边境永久的太平!” “下燕此战举国尽出,若败,从今以后,这神川大陆的地图上,就再也不会见到下燕国的踪跡!” “兴许,这些对我们死去的將士来说有点残忍。但你们能说,这一切不值得么?” “行一时为人詬病之事,建千古之功业,造福万世之子民。此当大丈夫之举!” “我认为,这一切值得!我相信,他们作词抉择,是因为他们同样认为,这一切,值得!” 刘温良目视著琼州的方向。 不出意外的话,如今,那些將士们已经先一步,去见先祖们了吧! “可是,我还是不理解,牺牲他们,怎么就能確保,这下燕国的精锐兵败呢?” 元觉已经彻底变成了好奇宝宝。 这天板级別的高端局,根本不是他能想像的。 “呵呵,有件事情陛下知道,就是於世珍是我请来的。但是,陛下可能不知道,我跟那於世珍,其实是故交!” “我们在许久之前,就已经相识了!” “因为此次战事,我琼州城闹得满城风雨,百姓们身染瘟疫。这等瘟疫蔓延的滋味,又怎么能不让那下燕国人感受一下呢?” “事实上,几年前,於世珍在琼州调製出了一等,人死亡后才开始发病传播的瘟疫。这一切,跟琼州城的一种独有瘟疫有些关係。” “没错,就是卫清挽姑娘之前染上的那等瘟疫,这等瘟疫,就是於世珍所调製瘟疫的变体” “事实上,从上战场的那一刻起,我大尧將士的身上,就已经携带了瘟疫。只是,瘟疫不死不发不传播罢了。” “可是,一旦他们成为了那所谓的两脚羊,一切,可想而知!” 都说,医者仁心。 以药伤人,绝非医者所谓。 可是,这於世珍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讲究这些啊。 看不出来,这廝竟然还有如此一面。 想到那於世珍之前,自己跟其学医时,其在昌南王府畏首畏尾的样子,萧寧不由得有些意外。 刘温良似乎看出了那萧寧的想法,淡淡一笑: “於神医是个医者不假,是神医也不假。但是,他是我大尧神医,这个称號的最前面前,是大尧!他,是我大尧国人!” 萧寧点头。 是啊! 这个立场,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站在医者的角度,於世珍行此事,不妥。 可若站在家国的角度,他是个英雄! 只是。 那日在卫府见到这廝时,他对这一切可真就是只字未提啊。 就好像对於这城中的瘟疫,对於这一切都毫不了解。 自己就是个局外人一般。 哪怕自己问过他,为什么来琼州,他都糊弄了事。 医者守其言! 还真不是一句空话啊! 元觉在一旁,听著这二人的对话,只觉得整个人的世界观都跟著崩塌了。 这? 他们可是在用將士们的性命做饵,又以尸骨做兵刃啊。 不得不说,真是高手过招啊! 第144章 剑指都城! 大尧国都,洛陵。 相对於琼州,洛陵在这个时节,可谓是冰冻三尺的节气。 临近除夕。 儘管霜寒,却依旧挡不住帝都百姓的热情。 洛陵城昨日的降雪方才停止,今夜那天上街上,已经又一次人满为患。 醉梦轩內。 身体一日强过一日的郭仪,第一次来到了这里。 听说,那长孙家的闺女,有著大尧第一商才之名的长孙川,还有自己家的丫头,最近都和李家人打得火热。 在这醉梦轩和新开的李记铺子间,来回奔波。 郭仪是个心思通透之人,自从发现了萧寧的秘密后。 渐渐地,很多事情,他心中的眉目愈发清晰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李家背后站著的,应该是萧寧吧。 郭仪坐在这醉梦轩的三层,心中暗自想著。 曾几何时,自己还想著,如果可以將李家拉拢到萧寧的麾下,那就好了。 可谁曾想,这一切都不需要自己多想,已经是现实了。 今日他来醉梦轩,是有事而来。 没多久,一个拿著酒葫芦走路飘飘然的老者,朝著他的方向走来,继而坐在了他的对面。 圣师! 王之山! 同样,是如今萧寧党派下的重要角色。 一开始,听到郭芷说就连王之山这老傢伙,都跟著萧寧出动了,他是真的丝毫不敢相信啊。 要知道,自从太上皇驾崩前,那祁国使者週游神川大陆,正值当打之年的他败了一仗躲到了香山书院后。 那个曾经在大尧帝都门庭如柴上火的圣师,就再也不復往日荣光了。 “圣师!” 看见王之山,郭仪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对於这老傢伙,郭仪是明白的。 他永远都是两副心態。 一副糊涂心態,一副清醒心態。 也不知道如今,对方是以哪等心態在活。 “郭大相,在进京前,老夫就听闻你大限將至,现在看倒是越来越健壮了。” 王夫子意有所指。 有关於郭仪的事情,他已经了解过了。 据说,郭仪的身体好转,是萧寧去了一趟郭府后开始的。 想不到,这小子还有一身医术在身。 看来,当年將那於世珍被绑到昌南王府,还真没有白绑。 萧寧这小子,还真是总能给人惊喜啊。 医术,可加分啊。 王夫子心中默默想著。 “圣师说笑了。今日,郭某找圣师前来,实则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 “你我两个老傢伙了,但讲无妨!” 王之山摆了摆手。 “圣师知道,我与那老昌南王萧洛,情同手足。说句大不敬的话,您门下的劣徒萧寧,当今天子,对郭某来讲,郭某从小就將其视作己出。” “对於圣师,这些小辈们或许不了解当年旧事,不知道当年圣师是何其的耀眼。” “但我这个老傢伙,可是当年太上皇还在时的亲歷者,亦懂得圣师心中的高傲啊。” “因此,圣师自上次离京后,竟然再次出山,还是为了这劣徒。老夫实在是,有点怀疑圣师的真实用意啊。” 郭仪的语气平静,但声音里却带著一抹不容置疑的气场。 那王之山闻言,只是呵呵一笑,灌了口酒道: “人啊,贵在糊涂,可是,郭大相好像有点过於清醒了些。像我一样,將一切交给年轻人折腾,我们就做好老傢伙该做的事,不好么?” “好是好,只是,自己的犊子,自己终究还是要护的啊。” 郭仪没有丝毫退让的打算,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韵味。 要知道! 王之山是何许人也? 真以为他圣师的称號,是凭空而来的? 兴许,平日里的王之山,永远给人一种遭老头子的感觉。 但郭仪明白,那永远都是他的一种偽装,是他糊涂心態下的生存方式罢了。 正如他所说的,糊涂一些不好么? 因此,有些事不是他不懂,也不是他想不透,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去思考。 至於他的心性! 王之山当年是何等风华?那可真是在京城跺跺脚,大尧都跟著震动的人物,堪称是大尧最亮眼的星! 当时,是多少党派心中的香餑餑啊? 可是,他又心性纯良,从来不涉党爭! 他是先皇之父,高祖太上皇手下的忠臣,在朝中的仕途,从头至尾未曾结党,一心拱卫皇权。 当年先皇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拉拢过他,都未成功。 他的心中,所忠於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高祖,太上皇! 一个如此心性之人,你说他因为萧寧,竟然打破了一生的规矩,加入了党爭? 郭仪怎么可能会相信? 王之山看出了郭仪的疑虑,只是呵呵一笑,道: “郭大相放心,老夫无论如何,都不会害自己的弟子。老夫来此京城,跟隨萧家那小子前来,的確只是个理由罢了。” “跟隨其来参与党爭,的確,也只是混个名头。有些事情上,老夫也从来没打算过出手相帮,你怀疑的这些,都是事实。” “但郭大相可以放心,老夫所行之事,跟党爭有关係,但绝对不会影响党爭。” 王之山的浑浊的眼睛,猛然清亮了几分。 看上去,是他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候。 他顿了顿,又淡淡道: “我毕竟,也时日不多了啊。我曾经答应过高祖,要守护大尧。如今这大尧乱局,总归要有人帮忙掌眼不是。” 王之山正说著。 就见一旁,那李百万跑了过来。 显然。 是那李记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王之山见此,瞬间就换了个面孔,道: “哎呀,这事你问我,我问谁?” 王之山搪塞著,拎著酒壶慢悠悠下楼,无论怎么看,都像极了一个任何真才实学,只有虚名的糟老头子。 李百万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就这,还圣师? 楼上,郭仪一人端著酒杯,盯著对方的背影一阵沉思。 王之山,这可从来不是一个简单地人物啊。 哎,这京城的水,还真是浑啊。 与此同时。 琼州城!刘府! 以命为饵,以躯为刃。 將士们最终,甚至连个全尸都无法留下。 元觉思索著刘温良的这整个计划,不由得觉得残忍。 可眼前这人,这琼北王刘温良,却还能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 真就是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一刻,元觉猛然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不適合做元帅! 自己跟这人比,差的还是太多太多了。 反观这皇帝萧寧,对於这一切,他似乎毫不意外。 和那刘温良的神情別无二致。 想来,若是有机会,他应该会是一个,这等狠辣之人啊。 元觉平復了许久,才稳定了心绪。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跟著来这场高端局。 自己跟这二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啊。 可这已经来了吧,有点好奇的,还忍不住不问。 “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那托托的兵马,根本就到不了琼州城,那说明咱们跟那下燕,就没有什么战爭了啊。” “可既然如此,琼北王这身戎装,还有您城內潜藏的兵马,又是为了什么呢?” 听了这个问题。 刘温良第一时间看向了萧寧。 萧寧则是一脸的胸有成竹。 继而,二人对视一笑,显然这个答案,二人都心知肚明,瞭然於心。 “因为,本王也有一场仗要打!” 刘温良转头看向元觉,解释道。 “我的战场,在这里!” 他的声音突然增大! 伴隨著震耳欲聋的声音! 琼北王利剑出鞘,狠狠地刺向了那地图! 最终,利剑深深地刺入了墙体! 剑锋所到之处,下有四字。 下燕——都城! 第145章 敬凯旋! 大尧皇城,洛陵。 孟府。 一身白衣盛雪的孟少商,趁著无人注意,悄然溜出了府邸,直往皇城。 来到了皇城下后,他又连夜找人,了几两银子,联繫上了蒙尚元。 最近这段时日,蒙尚元和孟少商私交不出。 对於这青年才俊,蒙尚元很是欣赏,甚至有几分想要拉拢其加入萧寧阵营的意思。 只是,这件事情还没有跟萧寧稟明,暂时不方便跟对方和盘托出罢了。 听到是那孟少商连夜要见自己,蒙尚元当即手持令牌,接对方入了皇城。 对方可从来都不是无礼之人。 这深夜来访,定然是有要事。 孟少商风尘僕僕,入了皇城后,又一直找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確认了一下四下无耳,才鬆了口气,一脸焦急的开口: “蒙大哥,不好了,我发现了一件很是重大的事情,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找谁了!所以,只能是前来寻您了。” 蒙尚元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稳重的孟少商露出这等慌乱之色,问道: “孟兄,怎么了?” “孟家!太后党!要造反!” 孟少商语出惊人! 接著,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身为大尧子民,食君俸,沐君恩。儘管我也是孟家人,但我更是大尧国人。” “我实在是不想看见,因为我孟家,这大尧陷入战乱的局面。” “如今,圣上和穆相正在夷州打仗,我等身居后方,怎么能行此等作乱之事?” “因而,在下听闻了这件事,就赶来找大统领了。因为,这浩大的京城,除了大统领,我也是在不知道还能將这事告知谁了!” 孟少商无奈的说著。 脸上满是纠结和无奈。 是啊。 一边是家国,一边是氏族。 何其难抉择? 幸好,此次穆起章出征,因为放心不下清流和太后党,为了给清流和孟家留点事干,於是便將这两方都想拉拢的禁军大统领留在了城中。 以便於让这双方都把目光放在蒙尚元身上,爭相拉拢蒙尚元,以至於没心思去思考更多的事情。 不然的话,孟少商就算知道了这等消息,怕是依旧无处传递。 ??? !!! 太后党? 孟如秋? 要反?! 蒙尚元听闻此等消息,目光彻底凝重了起来。 这京城,还真是不让人安稳呢! 必须赶紧通知陛下才行! …… 琼州,刘府。 下燕国都? 打量著这四个在地图上,堪称是很不起眼的小字。 元觉瞬间明白了这刘温良所图! 他毕竟也是个將军,对於兵法,还是懂得的。 “下燕精锐尽出,国都必然空虚!琼北王是打算,直接攻入下燕国都?” “下燕国度一直威胁我琼州边境,本次老夫引诱他们倾巢而出,为的不就是这个机会么?大机当前,何不为之?” 琼北王的视线,转向下燕的方向。 在他的目光中,萧寧已然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自此。 一切明了! 最终,二人又一起,端起了第三杯酒: 继而,异口同声,道: “第三杯,敬凯旋!” “第三杯,敬凯旋!” 要不然,这琼北王就说什么,自己跟萧寧是知己。 有时候,二人还真就是如此默契。 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萧寧將酒杯轻轻放下,缓缓踱步。 行至窗边,酒至酣处,情至开口: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鄴下黄须儿!”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 “……” 萧寧閒庭信步,一步一句,句句珠璣。 元觉不曾想,这陛下还有此等诗才,不由得满目愕然。 刘温良可是五中过状元的大才,在诗文格律上,自然也有著极高的造诣。 见萧寧如此信手拈来的一步一句词,他的眼中,同样露出了几分惊愕之色。 继而,化作了无尽的钦佩和欣赏。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 “愿得燕弓射天將,耻令越甲鸣吾军。” “莫惜老將半生閒,今朝一战取功勋。” 待到萧寧一诗念完。 那刘温良和元觉,纷纷拍手称讚。 刘温良更是开口直言: “没想到,陛下还有此等诗才。依我之见,此等佳作,不属於那夜面郎君啊!” “哪怕是老夫年少的时候,也无这般风华啊!” 他说话间,別有深意的看了萧寧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这诗词之中,抿出了什么味道。 “好了,时间不早了,兵贵神速!陛下,將军,我们就此別过!” “就此別过,將军凯旋!” 二人躬身,拱手送行。 刘温良披上披风,正欲出门。 却听门外,下人轻轻敲响了房门。 “老爷,老爷……” 下人的声音有些许紧张。 “穆相,来访!” 穆相! 穆起章! 刘府外。 穆起章穿著有著多处破痕的盔甲,坐於马背之上。 樊兵武恭敬地站在一旁,低声问道: “老师,这琼北王无论如何,有您的部署,肯定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只是,京城的事情,可是迫在眉睫。此次皇帝回京,究竟找何人护送?不知您可有想法了?” 穆起章正眯著眼睛,闭目养神。 良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道: “那是自然,此次的最佳人选,只有一人。” 这是標准的考校语气。 樊兵武闻言,低声猜测: “卫?!” 听到答案,穆起章不由轻笑。 孺子,可教! 第146章 永世不反!永护大尧! 打量著那穆起章的神情,樊兵武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老师心中护送陛下回京的最佳人选,是那卫家人,范州军的统帅,卫青时! 他细细的思索了一下,不由得对於眼前的老师,一阵钦佩。 自己的老师,无论是兵法谋略,还是心计,都足够自己学好几辈子的了。 就单是从其对於如今琼州乃至整个大尧乱局的应对上看,就足以令人嘆服! 要问,穆起章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刘温良的府邸前? 又为什么会提到京城的乱局,提到萧寧回京? 这一切,都要从穆起章出征前说起! 穆起章出征前,一共给樊兵武留下了两个任务! 第一,监视太后党,以及和孟如秋来往甚密的军侯,驻扎在洛陵城邻州渭水畔渭水营的段汝斜! 第二,坐镇琼州后方,时刻关注著下燕军的举动! 穆起章近乎半辈子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他的行军经验,那是何等的丰富? 自己出征,朝中可能会有人有动作这种事,他又怎么会想不到? “老师,有关於您怎么知道,那孟如秋很有可能会有动作,甚至,还让我早早地就去盯著段汝斜这事?我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但我还是想听您说一下理由,来印证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测。” 樊兵武对眼前自己的老师,那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说的,大抵就是老师这种帅才吧! “理由其实很简单。” 对於这个徒弟,穆起章还是很看重的。 “大尧如今的局势,上得了台面的势力,无非也就是京中的清流和太后党,以及京外的五王!” “说到这些势力,五王虽然励精图治,都有爭夺皇位之念,但几乎都还处於观望状態,且五人相互掣肘,动手的概率並不大。” “倒是京城我们的这两个老对手,在皇帝登基后,清流和太后党早就有些坐不住了,动手的概率,要远远高於五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可清流们大多文官,和武官来往不多,加上许居正的眼光还是看的长远的。他能想明白,有我在,大尧朝局还能保持不乱,相对稳定。” “而我一旦出事,五王怕是就坐不住了,到时候大尧大乱,生灵涂炭,绝非他清流想要看见的!” “因此,一能看清局势,二无军方驰援的清流,有动作的可能,同样不大。” “將五王和清流一一排除,我们唯一需要提防的,自然就只有孟如秋了。他和那渭水营主將本就来往密切!” “在新皇登基后,我们把持了朝政,清流们虽然顽固,但私念並不多,只有他,是真得焦躁不安吶。” “而且,他还有动手的条件,那渭水营是他在军方的倚仗!我们自然需要提防。” “至於下燕和琼北王,我带兵奔赴夷州,琼州相对空虚!” “而下燕国內最近又不太平,山火丛生!下燕有可能会来趁火打劫,不是一件很容易想到的事情么?” 樊兵武点了点头,跟自己的猜测相差不多。 这后面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自己发现了渭水营和下燕军都有大军调动的跡象,於是便通知了老师。 之后,探子又在下燕军中,发现了琼北王旧部的踪跡。 最终,今日就有了这本,围攻琼北王王府的事。 老师这可真是精密的分析,严谨的判断啊。 樊兵武在心中感嘆道。 至於为什么穆起章如今,没有在夷州。 理由很简单,夷州之战已经大获全胜,这已经是穆起章来到琼州的第二天了。 穆起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些事情,想做到其实並不难,只要多看多想,大家都能做到。现在,你来给我说说,为什么那卫青时,是此次送皇帝回京的最佳人选?” 樊兵武闻言,略微思考了一下,点头道: “此事的源头,还是那孟如秋谋反。孟如秋想要谋反夺取京城,关键在於调动渭水营!” “想要调动大军,必须师出有名!因此,孟如秋最有可能做得事情,就是让那太后下旨,说老师挟持了陛下,先对我们打上谋反的罪名。” “最终,找个合理的理由,让渭水营前往京城,拱卫洛陵城。” “如果对方一旦这么做,清流肯定是不同意的。但若有皇太后的旨意在,他们根本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去辩驳。” “所以,想要解决问题,唯一的办法,是让皇帝回京,那旨意便不攻自破,清流也就有了辩解的理由和支撑。” “想要维持朝局稳定,清流这次就必须帮助我们,维护这新皇的正统,反驳太后。” “这就是必须送皇帝回京的理由了!” “可是,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前往京城和渭水营之间的要道,岐山山口堵截段汝斜。因此,就必须找人兵分两路,护送那皇帝回京。” “这个人呢,既要真心保护皇帝,还有懂得兵法谋略,且自身武艺出群,可以做到临危不乱,隨机应变!” “卫青时虽然年少,但身手高超,且心有谋略,在自身条件上很是符合。” “同时,卫青时是那卫清挽的胞弟,卫清挽与那萧寧虽然和离,那萧寧还大有忘记了旧情的徵兆,可卫清挽余情未了。” “卫青时和姐姐一心,自然会为姐姐著想。卫清挽是不想这新皇出事的,因此,他肯定会一心保护这皇帝!” 穆起章听到这些话,眉眼之间儘是满意。 不错,不错啊。 自己这弟子的长进,真不小啊。 “好啊,好啊。兵武啊,如今,你也算是可以出师了啊。以后,我穆家军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穆起章很是欣慰的打量著对方,道。 穆起章一生未有子嗣,樊兵武在他眼里,既是徒弟,又是儿子。 “老师,兵武还有一事不明?” “问。” “按照我们的分析,如今的重中之重,自然是前往那岐山峡谷,围追堵截段汝斜的渭水军。” “既然如此,这琼州提防琼北王之事,您交给我就好了,又何须自己亲自在这等这么一天呢?” 樊兵武纳闷的道。 穆起章是昨天到的琼州。 大军呢,已经兵分两路。一路已经悄悄隱藏在了琼州城外扎营,准备应对下燕军。 另外一队,已经昨天就开始,往那岐山峡谷开拔了。 按理说,下燕军这边,琼州城据险守城,相对容易,那堵截段汝斜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可穆起章却因为琼北王的事,硬生生的耽搁了一天。 要知道,前线有没有穆起章坐镇,对於穆家军而言可是有著天大的影响的。 闻言,穆起章摇头,嘆了口气,道: “这琼北王年轻时,五中文状元,三中武状元。这样的人,一生想要报效国家,未曾谋反。” “就算如今,他私通下燕,那也是情有可原啊。对於这等忠心了大半生之人,总不能让他寒著心下黄泉吧。” “兵武啊,这歷朝歷代的琼北王,虽然能力各异,有长有短,但都曾未曾有过造反之心。” “刘温良更乃世间大才,且忠肝义胆,一心为国。对於这样的人,其实给他个一官半职,也未尝不可啊!” “可是,歷朝歷代的皇帝,在这种情况下,却还都在提防他们,不许他们入朝为官么?你可知,这是因为什么么?” “这,除了皇室提防他们,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樊兵武愣住了,目露疑惑。 对此。 穆起章的神情,多出了几分忧伤,道: “是啊,若不是当年找到了当年前朝皇室临灭亡之前,留下的復国宝藏,我也不会发现这些事啊。” 他正喃喃呢。 就见刘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门內。 一身戎装的刘温良,抬头挺胸的走了出来,脸上带著的,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高傲。 “穆相!” 刘温良轻轻拱手,行礼,面对这大尧第一权臣,不卑不亢。 穆起章见状,同样下马,作揖。 “王爷。” “不知穆相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深夜叨扰,自然是有要事。王爷是聪明人,我呢,是个直人,因此,有些话我就不妨直说了。” 穆起章目光郑重的打量了对方。 “我调琼州军前往夷州,琼州空虚,而下燕又频发山火,这是个进攻琼州的好时机,我知道,王爷知道,下燕同样知道。” “只是,你们不知道,应对夷州之乱,我穆家军足以,完全用不到那琼州军!” “我之所以要调走部分琼州军,就是因为,我穆家军来这琼州一趟,如果只是打打夷州的海寇,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刘温良是何等聪明人。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是清楚了。 “所以,穆相同时还在打下燕的主意?” 刘温良一语中的。 原来,跟自己一样,打算著要引下燕进攻琼州的人,还不止自己一个! “不错。自上次琼州之战,下燕已经休养生息了十年!这十年,他们操练兵马,且主帅托托战意高涨!” “若是不杀一杀他们的士气,这琼州城又怎么能让人放心的下呢?” “不过,有关这下燕之事,我们一会刀兵上见。本相今日前来,为的是另外一件事!” 穆起章的声音冷了几分。 他可没有萧寧这般情报,对於此次刘温良的计谋更无半点了解。 如今,在穆起章的心中,这刘温良显然是一个叛国之臣。 面对叛国的叛徒,他已经很是隱忍了。 “哦?请穆相详说。” 刘温良皱了皱眉,想要听听这把控了朝政的大权臣,想要说点什么。 “你此次为了一生不寂寂无名而造反,自是死罪难逃。本相念你之前半生纯良,不想你就这样带著怨念去那黄泉之地。” 穆起章说到这里,目光隱隱能看得见几分惋惜。 看起来对刘温良,还有了几分同情之意。 “五中文状元,三中武状元,却一生未得朝廷重视。这等壮志难酬,怀才不遇,本相懂。” “因此,你在生命的尽头,想要拼死一搏,在史书上博得片名,不让自己的大才一生未曾得以施展,本相也能理解。” “对於你的心情,本相甚至可以感同身受。因此,本相想让你,闭著眼睛安心的下黄泉。” 穆起章说著,在怀中缓缓拿出了一卷有些褪色的黄色锦书。 “你祖上是前朝皇室,你身上流淌著前朝皇室的血脉。可是,你大抵不知道,你们祖上流传下来一门,有点类似於如今,那儒门孔难所宣扬的修行方式!” “儒修们提到过,但至今未曾现世的语力!你们家族,將此称之为,红愿,即以血命之言,对人留下诅咒。” 红愿? 听到这话,樊兵武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就见穆起章接著道: “其实,大尧的皇室,从来未曾负过你们刘家!当年,你们刘家的刘央隨萧家起兵,建旷世功勋。” “战后,却被发配琼州之地,听起来,的確是一段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 “可是,你们不知道,当年前朝皇室对你们刘央一脉,满腔恨意,所以以前朝皇室三人之血躯,对你们这一支族人的血脉,留下了红愿!” “这就是那红愿的具体內容……” 刘温良目光怔怔,打量著这已经褪色的锦书。 上言: 【以三者纯粹的皇室血脉之名,换为萧氏效力的刘央后人,多灾多难,永无寧日。】 【若刘氏后人不再效力萧氏,则换萧氏一族代代短命,五代皇室五子,自此灭族!】 一字一字的看完这內容,那刘温良浑浊的眼眶,不由得清澈了起来! 他这一生心中一直堵著的那一块石头,仿若洪水决堤一般。 释然了! 彻底,释然了! 原来,这才是萧氏皇族,不再让我刘氏入朝为官的理由! “所以,王爷啊,萧氏从来不曾对不起过你们刘氏!不允许你们入朝为官,实则是对你们的庇护!” “在得到这份红愿的祈书之后,我已经查证过了。不许你们刘氏入朝为官,是萧氏皇族歷代相传的祖训!” “这是多么狠毒的咒语啊?虽然我们不知道,其具体的功效如何,但从萧氏的五代皇帝的性命来看,显然是应验了的。” “甚至,这第五代先皇,真的都没有留下子嗣。我们可以说,这一切是巧合。” “但不管怎么说,萧氏皇族,是不曾对不起你的。我想,这个真相,应该足以解你心头的幽怨了吧。” 穆起章嘆了口气,看向了月亮。 今日的月色,格外的温暖,暖意里却又藏著刀刃,有些伤人。 “幽怨?” 刘温良听后,抬头仰天长笑,道: “或许,我曾不满於自己不能为国效力,但我刘温良就不曾对皇室,有过任何的幽怨!” “穆相刚刚说什么?本王谋反,下燕之事,一会我们刀兵上见?甚至,你是刻意在引诱下燕出兵?” “可是,谁又不是在引诱下燕出兵呢?实话告知穆相,你那驻扎在琼州周边的穆家军,可以撤了!” “因为,下燕军以及那托托,是到不了琼州城了。” 刘温良胸有成竹,瞳孔里分明燃烧著浓浓的火焰! “我刘温良,一生就未曾想过,要因为抱负无法施展而造反!” “萧氏皇族,不曾对不起我刘氏一族。我刘氏,也从来没想过要背叛萧氏!” “萧氏祖训代代流传,我刘氏祖训,又何尝不是?身为刘氏儿郎,刘氏祖训,本王至今铭记於心。” 刘温良说著,乾脆利落的点燃了手中的火摺子。 他的手中有著一束火把,將其点燃。 继而,猛地高高举起。 下一秒。 伴隨著火光的照耀,这刘府的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张张坚毅的面孔。 他们衣著鎧甲,手中的刀刃闪著冷光,气势昂扬! 刘温良打量著聚集而来的眾人,猛地振臂一呼! 就听眾人一同跟著举起了手臂,喊声如雷般,震天动地! 所喊之言,正是那刘氏祖训! “永世不反!永护大尧!” 第147章 范州军神!卫青时!(第二卷完) “永世不反,永护大尧!” 此时,那刘府周遭,也就数十军士。 可他们那沙哑的声音,歇斯底里,硬生生的喊出来千军万马的气势! 伴隨著他们的声音,渐渐地,渐渐地!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鏗鏘有力的八个字,开始出现了迴响! 兴许,是琼州的某个角落。 兴许,是那望北楼旁的街角。 开始不断有军士,骑著马顶著风尘而来! 穆起章等人自然是知道,这刘府的周遭,是有那么数十伏兵的。 可他没有想到,这城內还有这么多。 伴隨著越来越多人,响应著那已经传递了三代的口號! 整个琼州的上空,都迴荡起了那似乎能穿越时空的輓歌,大有一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 风云流转,世事变幻。 这一刻的琼州,时光仿佛回到了百年前的那个午后。 和大尧的开国皇帝,征战半生的刘央站在望北楼前,望著帝都的方向。 微风吹动他白的鬚髮,沉重的如同山岳的眼皮,尽力支撑著模糊的视线。 他凝望著那洛陵的方向,叫来了自己的后人。 “我不相信,陛下是这样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我相信,陛下,萧氏,总会给我们一个交代。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 “你们记住,凡我刘央之后,凡我刘央旧部之后!” “永世不反,永护大尧!” 这是刘央最后的遗言。 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永远的站在那望北楼的瞭望台之上。 他生前最后的目光,依旧眺望著洛陵的方向。 “爷爷,你当年说的交代,我等到了。” 刘温良仰著头,仰望著当年,爷爷在望北楼眺望过的,那同一轮明月,喃喃道。 越来越多的兵马,开始向著刘府的方向聚集。 永世不反,永护大尧八字响彻云霄。 刘温良打量著穆起章那略显疑惑的目光,呵呵一笑,道: “穆相,有些事,可能你永远不会懂。今日之事,穆相若有疑惑,一会可以去询问那新皇和元觉將军。” “正巧,那將军和您一样,也怀疑本王要造反来的。就在你们来之前,那新皇还带著他,前来找我对峙。” “理由,已经对他们二位解释过了,本王不想再解释第二遍了。琼州之事,就不劳穆相费心了!” 刘温良说完,轻轻地举起了手臂。 此时此刻,诸多军士已经纷纷聚拢到了刘府四周。 伴隨著刘温良举起的手臂,手掌猛地握拳! 所有人的吶喊声,很有默契的停了下来。 就听那刘温良,沉声道: “出征!”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萧寧站在那刘府三层,凝望著那位老友的背影,目光流转。 兴许,就这样走到生命的尽头,也挺好。 刘温良,已经时日不多了。 从他的面色上看,兴许,这是最后的见面了。 “祝,凯旋!” 萧寧再饮一杯酒,神情辗转间再次换上了那副紈絝之色。 没有多久的时间,那穆起章就带著樊兵武进了刘府。 “陛下,京城孟氏一族造反,朝纲大乱!洛陵急需陛下,回去主持大局……” …… 范州和琼州相邻,两地不过百里之隔。 翌日。 当晚霞映照在人们的脸庞之上,將人们的笑容都照的泛红时。 一个披著红色披风,骑著白马的少年將军,停留在了琼州戍边营的营前! 来者正是卫青时! 他早在前天就接到了那穆家军轻骑传去的奏报! 以圣旨的名义,令其前来琼州,护送当今的天子萧寧回京! 卫青时是个冷淡的人,对於萧寧,他的態度一向都是不冷也不热。 倒不是说,瞧不上对方之类的。 仅仅是因为性格,他这个人跟谁都算不上亲近。 就算心中真有几分亲近之感,也不太会表达。 说白了,就是个面瘫脸。 平日里,似乎也很少有事,可以盪起他的情绪。 然而。 这姐姐和萧寧和离的事情,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很深的一笔。 如今的他,对於萧寧,那自然是厌恶的。 只是。 他又和那卫轻歌不同。 常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比卫轻歌更加的成熟稳重。 深知对方如今的身份,就算自己心中有怨气,依旧只能埋在心里而已。 邓啸打量著眼前,这个看起来都快能当自己儿子的年轻人,不由得心生几分惊讶。 这就是那范州军的统帅,卫青时? 卫青时的名声,號称是范州军神,响亮的很。 他自然听说过。 可是,当见到对方竟然如此年轻时,心中还是难免会有些疑虑: 这小小年纪,真的能服眾么? 就在邓啸纳闷间。 就听身后,一名手下的惊呼声,猛然响起: “邓將军,不好了,將军的那匹黑旋风挣开了韁绳,跑出来了!” 那军士正说著,就见身后一匹烈马,对著那卫青时直衝而去。 邓啸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的把戏。 军营嘛,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汉子,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无非就是男人之间的那点事。 卫青时的名声,谁没有听过? 少年將军,范州军神! 都能用神来形容了。 首次见到真人,竟然是这等黄毛小儿,自然是会有些不服气,想要试探一下的。 邓啸寒下脸来,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可是,他也没管。 额…… 他也想看看,对方有几分本事。 就这样,只见那黑旋风笔直的朝著对方衝去,转眼间已到对方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 眼见,那烈马就要踩踏在人身上时,那少年终於动了。 轻轻侧身,一转。 紧接著,就只是伸出了一只手,轻轻一扯! 刚刚还如同奔雷下山的烈马,竟然就那样被死死地拉住了! “吼~~~~~~~” 一声嘶鸣,那烈马双腿狠狠抬起,扬起道道尘烟。 它似乎还在用尽全身解数在挣扎,可是再也无法向前分毫。 反观少年,却是一脸的轻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 再次深深一拉,那烈马已经被拽了回来。 似乎知道,眼前人不好惹,那烈马也跟著温驯下来。 做完这些,少年又使劲將那韁绳狠狠一扔,直接扔到了刚刚那名军士手上。 力道大的出奇,竟致使那军士双手接过韁绳时,硬生生的被砸了个趔趄。 “本將虽然年少,但这样的事情早就见多了。以后,这样的见面礼还是不要拿上来了。大哥呢?” 卫青时不紧不慢的说著,声音里也听不出怒气,就像是很是平常的说些閒话。 “啊?想来,您就是那卫青时將军了吧!” 邓啸这下可不敢再怠慢了,连连上前问道。 “大哥不在么?” “將军?” 一提到元觉,那邓啸当即皱紧了眉头。 在想到了这卫青时和那新皇的关係,以及他这身高超的身手后,当即就跟著对方,將那日的所见所闻,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这么说,將军现在还被皇上扣在那衙门客栈?” 卫青时点了点头,语气倒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从他的眼底,还是能看出,他多多少少有些怒气。 这陛下做事,確实有点过了啊。 “好的,我知道了。大哥的事情,交给我吧,告辞!” 说完,那卫青时上马扬鞭,朝著琼州方向而去。 翌日,当那打更的更夫,还未曾敲响五更天的铜锣时。 卫青时已经在那衙门客栈前等候了。 好在,那樊兵武一向有早起晨练的习惯,接待了对方。 穆起章在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后,已经带著琼州城外的穆家军,朝著那岐山峡谷开拔了。 如今的琼州,就剩下了樊兵武以及少数的军士,在等待著卫青时前来。 “卫將军!” 樊兵武將那卫青时请进客房內,为其斟了一杯热茶。 这是穆家军的规矩。 对待为国守土、为国杀敌的將士。 无论对方立场如何,他们都会恭敬以对。 “想必,此次的具体任务,卫將军应该已经清楚了。” “洛陵城內八百里加急昭告天下,称穆相挟持陛下谋反,想必是太后党要动手了。” “此次说是护送陛下,其实更重要的是躲避那太后党可能派来围追堵截的追兵!” 卫青时虽然年轻,但绝对不是什么黄口小儿。 无论是军政还是朝局,他心中都通透的很。 “哦?没想到,卫將军年纪轻轻,还知晓这些?” 樊兵武的態度,不由得又恭敬了几分。 毕竟。 武將大多是粗人,能够看明白朝局的,可不多。 “那不知,卫將军有何想法?” “如今大尧朝局动盪,能够维持大尧安稳的,仅有穆相一人。儘管本將不想涉足党爭,但力保大尧不陷入內乱,是为將者的职责。” “我知道,因为我与陛下的关係,你们会担心此次护送,我会有二心。” “还请阁下放心,何为家事,何为国事,何为公何为私,在下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卫青时拱了拱手。 “就算本將心中,有万般不情愿,依旧会尽力完成任务,儘快將陛下送抵京师,稳固朝堂大局!”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事成之后,在下一定会稟明穆相,为將军请赏!” 樊兵武略带试探的提了一句。 却不曾想。 那卫青时根本就不来虚的,当场就打直球道: “请赏就不必了,此次护送,並非为了帮你们穆党的忙,在下也没有加入党爭的想法。此等拉拢,大可不必。” “其实,就算你们不找我,我也会申请护送陛下回京。朝中之事,家中姐姐已经有所耳闻。” “姐姐对陛下情深,就算为了姐姐心安,我也会儘可能去做好此事。”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我做这些跟你们没关係,你们也不用想著拉拢我。 我或许对陛下有些怨气,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误了大事。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姐姐! 樊兵武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知道,对方可能会拒绝。 却没想到,对方拒绝的如此乾脆,还如此直白…… “好,既然如此,这件事可就拜託將军了!” 樊兵武现在,可真是多一秒都不想跟对方聊下去了。 这就是年轻人的思路么? 咱就是说,咱们说话就不能委婉点? “阁下放心!” 卫青时还礼,道。 “除此之外,穆相临走前,还给阁下留了言,称此次护送,那太后党定然会尽全力阻拦,因此,还需要將军做好筹谋才行。” “不知道此次护送,將军打算用什么方法,护送陛下入京?” “嗯?” 卫青时闻言,抬起头看了那樊兵武一眼,道: “筹谋自然是有的。只是,此次护送,你我都知肯定不会容易,太后党定然会全力围追堵截。” “既然如此,这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好好好! 樊兵武再次碰了一鼻子灰,真的要破防了。 这小傢伙,真的让人討厌啊。 可是呢,对方还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一本正经的。 自己就算不爽,还挑不出什么毛病。 “鐺鐺鐺~~~~天乾物燥,小心火烛!五更天了……” “五更天了!此次进京,宜早不宜迟。在下先回卫府一趟,看望家中姐姐。” “也请阁下儘早让陛下准备后回京事宜,我们一个时辰后,正式启程回京!” “好的,將军放心!” 樊兵武是真想拒绝对方。 什么时候,还轮到对方指挥自己了? 可是? 这让人家护送那皇帝回京,是自己找人家来的…… 且人家说的这些也甚合情理。 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只有点头称是的份了。 另外一边。 萧寧坐在客栈二楼的床前,听著街外的打更声,不由得站起身子,打开了窗子,望向了卫府的方向。 此时的卫府,正点著灯烛,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人。 想来,青时那小子,要到琼州了吧。 此次回京路,定然不容易啊。 不过,太后党和穆党,终於开始內斗了么! “再有一月,大抵就能来接你回京了吧。” 萧寧看著卫府的点点光烛,心中暗道。 鷸蚌相爭,渔翁得利! 萧寧知道,机会来了! 自己,也该露出自己的獠牙了! 此次回京,那太后党和穆党,是时候一起端了! 【第二卷完】 第三卷卷名:大鹏一日同风起! 锋芒毕露,开始摊牌! 第148章 筹备回京,危险重重!【第三卷,始。】 琼州。 衙门客栈。 儘管已经是五更天了,可天色依旧还没有丝毫光亮。 萧寧点上灯,將视线从彻夜掛著灯笼的卫府收回。 “小王爷,您看起来似乎……有点疑虑?” 铁拳等人,都是早早就跟在萧寧身边的老人了。 小王爷这个称呼,早就喊顺口了。 因此,哪怕萧寧身份更替,眾人依旧未曾改变称呼。 “疑虑?我只是觉得一切来的有点快罢了。” 是的,此次这太后党的大动作,的確出乎了萧寧的预料,可又在情理之中。 想来,如果不是这次的夷州战乱,那孟党怕是还要沉寂一段时间才会起事。 可夷州战事引发的洛陵空虚,倒是让那太后党觉得看见了机会! 只是,他们不知道。 这同样是萧寧等待的机会! “不过,快点也好。如今既然机会来了,我们可要好好掌握。铁拳,你去將那元觉找来。” “是!” 铁拳恭敬道,瞳孔之內精光大放。 他跟萧寧这么久了,自然是了解对方的脾气的。 看得出,这一次,小王爷是要有大动作了。 没一会的功夫,那元觉就敲响了萧寧的房门。 “陛下,您找我?” “进来!” “是!” 元觉进屋。 萧寧已经斟好了两杯热茶,独坐在茶桌一旁。 对面空著的座位,自然是留给元觉的。 “陛下!” “来,坐。” 元觉顿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尤其是,那日在琼北王的府邸,见识到了萧寧的实力和底牌后。 面对萧寧,如今元觉的心中,只剩下了仰望和尊重。 萧寧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无需拘谨。 “將军,你戍边的能力,是无可厚非的。不过不知道,你领军行军的能力,如何?” “末將不敢妄自尊大,但在行军上,末將自认为还是颇有心得的。” 元觉连连跪地,拱手道。 说话间,他还略微思索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接了句: “陛下若有差遣,末將定然全力以赴。” 萧寧点了点头。 “好。” 继而。 萧寧在那茶桌之上,摊开了一张地图。 “你过来看……” 两人在那油灯之下,一番商討。 伴隨著萧寧的手指,在那地图之上不断地移动。 就见那元觉的神情,逐渐的凝重,震惊,满目骇然! “陛……陛下,您,您是想对……对他出手?!” 元觉有些不敢置信。 这个决定,说实话,怎么想都会让人觉得,有些以卵击石。 萧寧却是一副坦然的模样,道: “放心,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般困难,对方也绝对不是不可战胜!” “行军之事,我还会派另外一人与你一起。你现在开始,著手准备吧。” “是!只不过,陛下,青时那边,您怎么知道他会?” “放心!我了解那小子,你就在这客栈,静静的等待著即可。” …… 孟子衿在客房的另外一间屋內,透过窗户悄悄地打量著这边的情况。 三个月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 转眼间,自己都已经跟萧寧一起快三个月了。 只是,对方如今只是代政,自己也没有什么名分罢了。 这三个月,儘管与那新皇已有夫妻之名。 但二人之间,其实很少有往来,平日里除了逢场作戏外,和陌生人无异。 除了这个夫妻的名义外,二人再无其他。 不过,对於萧寧这个人,孟子衿倒是愈发的了解了。 看著那元觉离去,以及萧寧郑重的目光,孟子衿知道,萧寧这次怕是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吧! 也对。 京城事发,大尧的朝局动盪开始,战乱近在眼前! 对方本就不是池中之物,若是没有动作,那倒不像他了! 哎,这种时候,自己劝说他,他应该不会听吧。 孟子衿手中捏著自己本家,父母的来信,无声嘆息。 “出来吧。” 似乎发现了孟子衿在打量外面的情形,萧寧对著內室喊了一句。 萧寧总是这个样子,自己在他面前,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 孟子衿闻声走出,好几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嘆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说吧。” 萧寧打量著对方那绝美的容顏。 “孟家起事,你们本家应该给你来信了才对吧。” “正是。” 孟子衿点头。 “家父家母担心陛下与小女的安危,信中提及,让我们切莫回京。” “称此次事件,是神仙斗法。陛下一旦回京,很有可能会……” 孟子衿说到这,没再多言,只是將信递了过去。 萧寧接过信看了一眼,上书: “子衿啊,切莫与那皇婿回京!一旦入京,恐有危事。爹娘已是半身入土之人,倒也无妨,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平安喜乐。” “皇婿虽为天子,奈何朝中奸佞太多,皇婿恐不是对手,你们二人乾脆不如逃了,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爹娘知道,你自幼心高气傲,而皇婿的名声,又有些不尽如人意。但嫁鸡隨鸡嫁狗隨狗,且皇婿贵为天子,也未曾嫌弃我们本家什么。” “儘管皇婿紈絝了点,但身为天子,能够看得上我们,已经是我们的福气了。你还是,自该多担待的是。” “本次孟家起事,儘管我们本家只是外族旁支,但一旦失败,怕是依旧难逃死罪。爹娘已经老了,死就死了。” “但你们可千万不能回来……做了別人的枪头啊!” 孟子衿的父母,萧寧见过几次,跟孟如秋等人完全不同。 相对於孟家人,孟子衿本家的几位长辈,倒是宅心仁厚,且老实真诚,心里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心思。 萧寧还去过孟家两次,儘管在外萧寧骂名甚多。 可孟家二老一直都是將萧寧当做自家人看的。 此时发来这信件,想来也是真的担心。 萧寧看后,將信重写叠好: “你是怎么打算的?” “一切,全凭陛下定夺。子衿知道,陛下心中只有清挽姑娘一人。子衿將这信给陛下,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只是想要告知陛下一个事实,此次回京,怕是危险重重!” 孟子衿抿了抿嘴,道。 “无碍。” 萧寧摆了摆手。 看见萧寧这副样子,孟子衿的心中,大致是有了底的。 她早就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那是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 他如此轻鬆的答应回京,想来早已经是筹措完全。 於是乎,面对萧寧,她沉默了片刻,终於是鼓足了勇气,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好的陛下,既然如此,子衿也去准备回京的事宜了。” 看著对方的背影,萧寧无奈的撇了撇嘴。 他自然知道,对方想说却没有说的话是什么。 孟子衿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刚刚见自己如此篤定,自然能想明白,自己已经有了应对这次事情的办法。 因此。 她是想要请求自己,若是可以,可以帮著她保护一下她们孟氏本家,也就是她直系的那一批族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她没有开口。 “哎,贸然提出这种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对陛下的事情有影响。更何况,我们二人本就没有夫妻之实……” “陛下根本就没有,帮助我的理由啊。” 孟子衿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看来,只能是回京之后,自己再想办法了。 实在不行,若是条件允许,在不耽误陛下事情的情况下,再跟陛下开口好了! …… 卫府。 卫清挽又端来了一盘新出锅的糕点,摆在了卫青时面前。 卫青时正俯在餐桌前狼吞虎咽,早就没有了之前,那少年將军的威风和沉稳。 “你慢点吃。” “呜呜呜呜~~~” 卫青时点了点头,嘴巴塞得鼓鼓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咽了再说话。” 卫清挽无奈的笑了笑,道。 “你先吃著,此次的事情,姐姐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卫清挽又將一块糕点放在卫青时面前,同时用勺子给他搅著热粥,以便於一会卫青时可以喝到最合適的温度。 边动作,边道: “朝中的事情,我大抵都已经了解了。那太后党运筹了这么久,终於是反了!” “此次护送陛下回京,可不是一件简单地事情,你可要好好想想回京的路线,以及应对敌人的办法了。” “不出预料的话,这次孟家起事,定然会全力一搏。他们詔渭水营回京的理由,就是陛下被挟持,穆党挟天子令诸侯。” “若是陛下回京,他们就再也没有了理由。因此,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让你们回京的。” 听到姐姐说正事了,卫青时连连將食物一股脑的咽了下去,道: “放心吧姐姐,我已经想好了。” “那你来说说看,目前你都做了哪些准备?” 倒不是卫清挽信不过自己的弟弟,只是,这等重要的事情,自然还是一起商量的更好些。 “目前,我已经將回京的路线发布了出去。想必,不久之后,孟党就会得到消息。” “狡兔三窟,你是想兵分两路,一路伏兵,一路真身,伏兵走明面?” “是的。” “这样不错,有这一层保障,至少会被发现的慢一些。” 卫清挽点了点头。 “我还已经研究了回京的路上,所有的官道、小路、城池、山渠,周边地形也多有了解,肯定可以做到隨机应变。” “除此之外,我还专门找到曾经游歷他国时,所结识的义兄,那天机山高手榜上,排行第二十六的高手,云霄剑,韩平韩大哥!” “云霄剑韩平?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 “正是!有他在,至少安全可以保障。儘管韩平大哥这个人,是贪財了些,但还是靠得住的。加上我对行军,以及大尧地形的熟悉程度,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卫青时一一说出了自己的安排,看得出,他是真的做足了准备。 毕竟,这天机山高手榜上,第二十六的高手都请来了! “如此甚好。” 卫清挽点了点头。 “不过,就算你知道再多的地形,就算你们有著韩平这等高手在,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若非紧急时刻,一旦被他们发现了行踪,一定要以走大路、城池为先!” “同时,你们还要大张旗鼓,打出来陛下的旗號!这样,那孟党明面上就没有了理由对你们动手!” 卫清挽又帮著思前想后,出了一堆主意。 “放心吧姐,我会看著办的。” 卫青时又炫了一块糕点,道。 “这些糕点真好吃,我全带走了。” 说著,他又將那剩下的统统打包。 这些都是姐姐亲手做的,肯定要带著。 “还有最后一点,就算陛下,已经跟我卫家没了姻亲关係,依旧要……” “放心吧,我不是好孩子了。此次事关国事,我定然会將他安全送回京城。至於他负姐姐的这些,日后我定然会找他算帐!” “算什么帐?你算什么帐?” 卫清挽一巴掌抽在了卫青时的脑瓜上。 当然了,就是轻轻地一下。 卫青时没有闪躲。 “好了姐姐,没事的话,我要启程了!” 可能是怕卫清挽接著训自己,卫青时说完就开溜了。 不过,在来到卫府门前后,他左顾右盼了一番,见姐姐还没来得及跟出来,又一个转身,溜到了西厢房。 那是卫轻歌的房间。 “二姐?你咋还在睡?我回来一趟,你也不见见我?” 卫青时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却听那屋顶之上,卫轻歌的声音响起。 “行了,別喊了,我早就起了,只是你们刚刚肯定要说什么兵法,我不想听。” “不过也真是的,姐姐还真是偏心,我回来这么久了,也没有见她给我做糕点。” 卫轻歌不满的埋怨了两句,又看了看屋檐下的弟弟。 她已经好久没有从天机山回来了,没想到转眼间,弟弟都这么高了。 “哈哈,我这还有,二姐你吃不吃?” “切?我是那贪吃的人么?” 卫轻歌不屑道。 说话间,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卫青时身上。 对於自己的弟弟,她还是很了解的。 甚至,兴许是双胞胎的缘故,就好似有心灵感应一般。 她甚至比大姐还要了解弟弟。 感受著弟弟身上的气息,她明白: 儘管看起来,弟弟一脸的风轻云淡,好像一切成竹在胸。 可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实际上,对於这次的回京之路,他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 毕竟,此次姐夫回城,是穆起章破局的关键。 太后党定然会全力以赴! “没事的话,二姐我先走啦!” 同龄人嘛,话都在心里。 煽情的话,谁说谁丟人…… “嗯。” 卫轻歌点了点头。 不过,看著那似乎身上压著山岳的背影,她还是忍不住来了句: “哎呀,放轻鬆,你们肯定能安全回京的。” 切…… 有姐夫在,你怕什么啊? 真是的! 正准备出门的卫青时听闻这话,眉头一皱。 嗯? 二姐这话,好像话里有话啊! 第149章 启程!兵不厌诈 卫青时回过头,打量了一眼坐在屋檐上的二姐。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了不对劲…… 二姐这去了趟天机山,咋还喜欢上爬墙了。 这以前也没发现二姐还有这习惯啊,都跟谁学的啊? 当然,这会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卫青时和卫轻歌毕竟是亲姐弟俩,卫轻歌了解卫青时,卫青时自然也了解自己这个二姐。 二姐和大姐不一样,她永远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直直爽爽的性格。 一般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就看目前,二姐这表情,说这话时那一副不似作偽的样子。 卫青时心中已经明了。 二姐是真的在心中很是篤定,自己这次进京不会有危险。 只是,他这哪来的依据啊? 莫非,是从天机山得来的消息?! 带著这个疑惑,卫青时又问: “二姐,你这判断是从哪来的啊?你可知道,这太后党此次,肯定会全力拦截我们的!” “你竟然这么篤定,你这得是多信任你弟弟啊。” 关於太后党的底细,卫青时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能成为大尧朝堂的三大党派之一,那绝对是不容小覷。 正因如此,卫青时才会觉得,此次护送压力山大! “啊?这次你要面对的,是太后党?” 卫轻歌面露惊愕。 这个小细节,瞬间就被卫青时敏锐的捕捉到了。 看来,二姐的篤定,並不是来自於天机山了。 如果是天机山的消息,她不可能连这次护送任务,要面对的太后党这等庞然大物都不知道。 不过这倒也符合二姐的风格,她一向不了解朝堂之事的。 可这就怪了! 明明什么都不了解,二姐哪来的底气这么说啊? 要说二姐就是顺口安慰自己,绝对不是。 自己太了解二姐了,若是顺口安慰自己,她的语气不会是这个样子。 更何况,她的表情也太放心了…… “行了,赶紧去吧,放宽心。” 卫轻歌又摆了摆手,便跃下了屋檐。 “姐!我也要吃糕点,你亲手做的糕点……” 目送著对方的背影走远,卫青时不再多想。 二姐这人啊,就是个直肠子,她刚刚这举动,明显是不想说太多。 算了。 不想这么多了。 这次的护送,最关键的还是自己要有把握、不掉链子才行! 至於其他的,都靠不住。 …… 当琼州的东方,翻起了白肚皮。 朝阳在地平线上,露出了一角。 衙门客栈门前。 一队全副武装,由数百人护送的马车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出发!” 领头的少年將军,身披红色披风,一身银色的鎧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光泽。 从琼州前往京城,不绕远的情况下,共三条路。 东线、中线和西线。 这队人马从琼州的东门出城,继而笔直的开始朝著东方行军。 显然,是打算走东线的。 一路上,人马大张旗鼓,似乎生怕別人看不出,他们就是护送皇帝回城的士兵一般。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有另外一队人马,悄悄从客栈后门出来,很是隱秘的朝著西城门开拔。 客栈旁,一个小摊摊贩,看见这一幕,眼睛咕溜溜的一番转动。 他將一切默默地看在眼中,待到人马离开后,快速的收摊离开了。 …… 禹州城。 一座可以连通,琼州前往京城的三处要道的核心城池。 在以往战时,堪称是兵家必爭之地。 客栈內。 一衣著灰色圆领袍服的男子,手握纸扇,托著下巴,眯著眼睛,思索著什么。 身旁,一衣著华贵,面容之上带著几分英气的男子,正在低声匯报情况。 “路先生,这是那卫青时出发前,特意探查过的城池。” 孟少龙递过来一张名单。 路先生,名叫路舟山。 位列天机山谋士榜第十一名! 曾在神川大陆的大疆、南齐和西夏三个国家,帮助过皇子成功夺嫡,继而名声大噪。 这一次,太后党可谓是耗尽了心思和本钱,才將这尊大佛请出了山。 正因如此,对於这位陆先生,太后党派出负责拦截皇帝回京的人,对其可谓是恭敬地很。 孟少龙,孟如秋之子! 此次围追堵截皇帝回京,由他亲自负责! 路舟山答应孟家,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一方面,帮助孟如秋在大尧起事,成功拿下天下,能让自己的名声在天机山谋士榜上,再上一层! 另一方面,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好!” 路舟山接过名单,打量了一眼名单之上记载的诸多信息,目光深邃。 卫青时! 此次护送皇帝回京的护卫。 这廝在出发前打探的城池信息,自然是有用的。 “先生可能对大尧不太熟悉,在下为先生解释一番。从琼州前往京城,不想绕远横穿天险的话,只有三条道路!” “东线,中线和西线!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所打探的城池信息,都是这西线上的城池!” 孟少龙见路舟山看起了城池信息,轻声对其解释道。 门外。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抱著一只鸽子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琼州那边的探子,有消息传回来了!” “念!” “是,少爷。” 管家將信从鸽子身上拆下,打开,道: “信中说,衙门客栈的人马,已经从琼州东门出发,朝著东线行军。这一支人马大张旗鼓,动静很大,好像生怕別人发现不了他们似的。” “之后,大约半个时辰后,又有另外一支人马,从衙门客栈的后门悄悄溜出……” 孟少龙听后点了点头。 “看来,这范州军神,还真有两把刷子啊。一开始,就给我们来了出了一路伏兵。” “不过,好在我们有路先生在,提前让我们的探子,在那衙门客栈门口多盯了一会。” 是的! 此次。 那探子在衙门客栈门口,多等半个多时辰,正是路舟山安排的。 如果按照以往那探子的性子,怕是看见第一支队伍后,就已经溜回来了。 孟少龙看了那路舟山一眼,见对方那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不由得心生佩服。 不愧是老爹了大价钱请来的,贵的谋士就是好用啊! “既然如此,我们也可以出动了。那卫青时特意晚一刻动身,甚至刻意让东线人马大张旗鼓。” “在此之前,他还特意调查过西线的城池!如此看,他们真正的行军路线,自然是西线了!” 孟少龙边说著,就要出去整肃军马! 准备出发! 这一次,在渭水营入京前,说什么也不能让这陛下回城! 只要能拖住,就算穆家军再厉害。 只要京城在手中,父亲就可以不断地向各地发號施令,调那些跟穆起章有仇的军侯入京,前后夹击穆家军! 这次,父亲可是把精锐的部队,都调到自己这了。 自己说什么都不能掉链子! 孟少龙搓著手,只觉得这次,有路舟山在手,一切胜利在握! …… 另外一边。 今日的萧寧,破天荒的没有坐马车,而是骑了一匹快马。 “江先生,没有想到,我们竟然还能再次见面啊。” 萧寧对著身旁,一个留著络腮鬍,背后背著双刀的中年男子,道。 “穆相之前就跟我说,此次会派一个熟人前来护送我,没有想到会是你啊!” “哈哈哈,草民也是觉得有些巧啊!能够护送陛下,实乃是草民荣幸!” 那中年男人对著萧寧拱了拱手。 “哎,江兄不必太过自谦,你我本就相识,无需如此多礼。还记得,江兄上次提过,说你们双刀门的绝学,你马上就要大成了!” “不知道,你双刀门绝学的大成技巧,那双刀互搏之境,你如今是否掌握了?” “哎,最近心境受阻,还是有所欠缺啊!” 中年男人无奈摇头,显得有些拘谨。 一旁的卫青时听著这二人的对话,面色显得有些许无奈。 儘管说,自己跟那皇帝,已经没有了任何姻亲关係。 可这皇帝,未免有点太过於敌我不分了吧。 今天一早。 就在卫青时准备出发时,那樊兵武突然找到了自己一行人。 说因为担心路上会有危险,所以穆起章临时给安排了一个高手护送。 就是眼前此人了。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跟皇帝认识。 这不,这二人已经聊了一路了,有说有笑的。 卫青时就纳闷了。 这皇帝难道真就看不出,这廝是穆起章派来,监视自己一行人的么? 再说了,这皇帝以前虽然也游歷山水,遍走大尧,但他更多的,都是逛各个城池的酒楼、怡红院。 什么时候,他对这江湖中的事,对这些江湖中的门派,也如此了解了。 还这么巧,隨便来了个盯梢的,还是熟人……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穆起章如果事先知道,这次派来的人跟皇帝有交情,难道不会怀疑么? 卫青时身旁,韩平戴著斗笠,竖著耳朵,听著身旁那二人的谈话。 双刀门? 双刀互搏? 有点意思。 “陛下,有了我们之前的那一番安排,目前,那太后党的人应该反应不过来。” “因此,微臣想,接下来的几日,我们要快速前进。爭取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占得先机!” 儘管对於萧寧不满,但卫青时还是做到了尽职尽责。 “好。” 萧寧点头。 不得不说,自己这小舅子,这次做的还是不错的。 这一番安排,恰到好处。 唯一的破绽就是,他之前了解过的城池信息,或许泄露的有点太轻易了…… 越是容易得到的消息,对方越是会觉得,这消息是对方刻意让自己知道的! 越是容易起疑心! “青时啊,没想到,这几年不见,你竟然变得如此狡诈了!” 韩平听了卫青时的话,抿嘴一笑,打趣道。 “韩大哥,这怎么能叫狡诈呢,正所谓,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嘛!” 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卫青时倒也不至於显得太过冷淡。 “是是是。你之前一番安排,又是提前给那些人透露信息,又是让东线的兵马大张旗鼓的。” “我都觉得,咱们要走西线了。谁知道,你竟然反其道而行,要走这东线……” 是的! 就之前卫青时的那一番安排,任谁都不会想到吧,他最终选择走的,是东线! 西线那条悄悄摸摸前进的,才是真正的疑兵! 在出发前,为了防止有人告密,卫青时將这件事压到了最后一刻。 都临近启程了,他才告知了其他人,要走哪条线。 当知道自己一行人要走东线时! 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不过一想,又觉得这么做的確很有道理。 …… 另外一边。 “慢著!” 正当孟少龙已经集结好了此次前来拦截的五千渭水军精锐,准备大干一场时! 身后,那路舟山的声音,缓缓响起。 “路先生,您可有什么指教?” 见路舟山开口了,孟少龙停止了动作,示意眾人先停。 “我们是该动身了。不过,不是去西线!” “啊?不是去西线?那是去?” “东线!西线,是疑兵!” 路舟山说著,站起了身子,走到了一旁掛著的大尧地图上。 “琼州……洛陵……” 他在地图上,寻找著那两座城池的位置,继而用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了一条东线。 最终。 他的手指落在了东线中的一个点上! “宛昌城!我们去这!” “啊?” 孟少龙被对方的这一波操作搞懵了。 挠著头,一脸的迷茫和不解。 “少龙愚钝,还请先生指教。” “对方这次的行军主帅,是那有著范州军神之称的卫青时,是么?” “正是!” “既然如此,对方有著军神之称,我们就要多想一步啊。你觉得,那傢伙真有这么蠢么?他的行军路线,会如此轻易的被人看透么?” 路舟山笑眯眯的说著,目光似乎可以洞穿一切! “不过,在我看来,这傢伙也是徒有虚名罢了!虽然有心设局,但不得不说,这个局实在是有些拙劣啊!” “不知先生何出此言?” 孟少龙纳闷道。 “我问你,如果是你准备秘密走西线,你打探过西线城池信息的事情,会让人知晓么?” “啊?这!” “还有,既然对方已经决定出两路兵马,就说明已经开始提防会有人拦截他们了。” “既然如此,在真正的兵马出动前,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调查一下,有没有人跟踪盯梢?” “按理说,是应该调查一下,以防万一,这才符合常理!可是,我们的探子,很容易就看到了他们的动向!” 孟少龙点了点头,终於觉得,自己好像要长出脑子来了! “这就对了。因此,目前我们所知道的信息,都是那卫青时想让我们知道的。” “你调查到的他提前探查的城池信息,是他让你查到的。我们探子们看到的走西线的那队人马,也是他让我们看到的。” “做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我们觉得,我们猜到了他的动向,他们走了西线!” “所以,去这里,他们跑不掉了!” 路舟山胸有成竹的一指,似乎胜券在握! 第150章 守株待兔,被困宛昌城! “路先生,您的意思我明白。只是……” 孟少龙皱了皱眉。 “宛昌城可是在东线的中间位置了,我们现在去宛昌城,怕是我们到达时,他们也还得再过三日才能到。” “与其耽误这三日,我们为何不往前一点,提前去拦截他们?” “无论怎么看,这次的拦截,他们每靠近洛陵一步,我们就会多一步的不利!” “更何况,我们的兵马虽然都是精锐,可毕竟只有五千之数,根本不足以同时守卫两个关口!” “眼下他们要走东线,依旧只是我们的分析罢了。一旦我们去了宛昌城,在那里等了三天却预测失误。” “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先机?这要是让他们绕到了咱们前面,那可就不好追了!” 路舟山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瞳孔里带著的,是那等胸有成竹的微光。 “你再想想!” 他的声音显得意味深长。 “请先生明示!” 孟少龙懒得猜哑谜了。 “你没有发现么?宛昌城和东线上的其他城池都不同!其他城池,想要去洛陵,还有其他路走。” “可宛昌城只有两条路!要么退回去改走其他线,要么接著向前,走宛昌城到定萍乡!” “这个地方,是我们最容易拦截的地方。更何况,按照飞鸽传书的时间细算一下,他们已经出动了有两日了。” “我们若是卡著他们的脚力去拦截,万一出了失误,才是难以弥补。” “守株待兔,才是上上之选!” 路舟山解释了一句。 “更何况,你看这!” 说著。 路舟山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孟少龙。 “这是你父亲的安排,事先除了我以外,没有告诉任何人,怕走漏风声!” 孟少龙將信將疑的接过了纸条。 只见,是一张飞鸽传书专用的小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东线!” “这是?” 孟少龙眼前一亮,心中儼然已经有了猜测。 “没错,混进了他们行军大军的探子!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去宛昌城守株待兔即可!” “他们走东线这件事,是可以的確定的了!” 路舟山站起身子,眺望著远处。 “还有两件事,你需要同时去做。” “先生请讲!” “派三百人,去西线一趟。再让你的管家,提前去宛昌城那边,打点好关係。” “这次,我们要做到,一击致命!东线这个地方,一旦放他们过去宛昌城,可就是一马平川了!” 路舟山將一切吩咐,一一安排了下去。 隨著其將计划一一的透露,孟少龙的眼神,变得愈发自信了起来。 好! 好啊! 如此一来,不但我们没有了顾虑。 甚至,他们这次安排的疑兵,还成了我们占得先机的武器! 路先生不愧是天机山谋士榜上的人物啊! 还是那句话,贵的就是好用! 听完这路舟山的整个计划,孟少龙只觉得,这次的胜利,已经彻底握在了自己这边了! 与此同时。 行军东线。 卫青时一行人已经偽装成商队,军士们偽装成鏢局的鏢师,出发了两日了。 琼州回洛陵,快马加鞭的话,大概需要十天左右。 卫青时的计划,是爭取在十天內,抵达洛陵城。 迟则生变。 一路上,卫青时都小心谨慎,除了每天必要的休息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赶路。 按照卫青时的计划,这会对方应该已经被自己西线的疑兵所牵制。 当前,太后党的注意力,应该都在西线上。 趁著这个机会,他们自然要全力行进。 韩平、江三敖二人,则是一前一后,韩平探路,江三敖断后,负责整个队伍的安全。 一行人的行进秩序井然。 萧寧已经坐上了马车。 这会,他正闭著眸子,细细的思索著。 倘若敌方早早地得到了消息,知道了我们走的是东线。 他们最有可能设套的地方是? 萧寧拿出地图,在那大尧地图上细细的观察了一番。 最终的目光,落在了这东线的中间位置! “宛昌城?” 萧寧喃喃著,又细细的看了看这宛昌城內的状况。 不由得目光一皱。 “陛下,您是发现什么了么?” 孟子衿见萧寧这副样子,道。 “难说啊。” 萧寧摇了摇头,继而打开了马车的窗户,探出头,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做了一个手势! 他是在告诉铁拳,等休息的时候,自己会留下讯息。 待到行军眾人离开,让铁拳过来取。 一旁的卫青时没有太在意萧寧的举动。 他的注意力,落在了对方手中的地图上。 嗯? 这皇帝还看地图? 看见这一幕,卫青时不由得无奈撇嘴。 真是的。 对於自己这前姐夫,他可太了解了。 对方看地图,那可真是牛听琴曲啊。 能看出来门道就怪了! 接下来的三天。 依旧平安无事。 可卫青时心中的弦,却隨著时间的推进,逐渐紧绷了起来。 此次皇帝回京与否,可以说是这次太后党能否成功的关键! 因此。 他比谁都清楚,太后党肯定会设法拦截,甚至是不惜出动全力! 可是。 自己这前方就要到达宛昌城了! 行程都即將过半了。 自己却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看见。 显然,这不是真正的没有危机,而是暴风雨前的寧静罢了。 正是因为知道,这危机隨时都有可能会来。 卫青时才开始,愈发的紧张不安了起来。 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手! 这等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傍晚时分,伴隨著夕阳西下,將大地染成了赤红色。 宛昌城,到了! 宛昌城是一座歷史古城,当年大尧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时候,都將这座城池视作是必爭之地。 这座城池和其他城池不同! 主要的一点在於,这城池是当年的昏庸皇帝,为了博美人欢心,劳民伤財填地所建! 他不像其他城池一样,周边是荒地,儘管没有官道,却依旧可以勉强通行。 宛昌城的周边,除了贯穿了城內的一条官道外。 其他地方乱石、密林加沼泽地,堪称无法下脚。 因此。 一般进入宛昌城,只能是从城池南北方向的官道入,官道出。 在战时,这样的地方易守难攻,堪称磐石门户。 按理说,这样的城池,卫青时这次的任务是最不该走的。 无论是谁,在看见这样一座城后,定然都会想到,在此城池拦截是最容易的! 可卫青时就是拿捏了对方的这个想法。 別人先入为主的认为,我因为宛昌城容易被围困的原因,不可能走东线! 可我偏偏走东线!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当然了。 他没打算在宛昌城停留就是了。 按照卫青时的想法,入城后,直接沿著中心大街快速出城! 只要过了宛昌城,东线后面就是一马平川。 除此之外,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留了一手! 那就是韩平了! 哪怕说,最后他们被堵截在了这宛昌城內! 有著韩平这个高手在。 由他带著皇帝二人,翻越城墙离开,同样不是问题! 若是没有韩平,他是绝对不敢冒这个险的。 来到了城门前! 卫青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所有人听令,进城后不许逗留,一定要赶在日落之前出城,我们在城外修整!” 他语气严肃,面色凝重。 眾军当即意识到,此次的任务的重要,纷纷露出了郑重的表情。 “入城!” 卫青时一声令下,眾人快速的朝著城內走去。 入城,在城门口,递上通关文牒。 卫青时仅是靠著自己的文牒,就给所有人开了道。 眾人顺利进城。 萧寧坐在马车上。 当临近城门的一瞬间,他的眸子猛然睁开,朝著那宛昌城的城楼之上望去。 只见。 那城墙处。 一个怀中抱著长剑的男子,同样在凝望著自己一行人。 他神情淡然,眉宇之间透露著高傲。 衣摆隨风而动,手中的长剑无需拔出,就释放著浓浓的战意。 高手! 在某一瞬间。 二人的目光,有著那么片刻的对视。 从对方的目光之中,萧寧確定了。 这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看来,自己所想的应该没错了。 这宛昌城,大抵就是太后党的大本营了啊! 这等高手,定然是在天机山高手榜上有名的! 城墙之上。 林陌渊抱著长刀,打量著那马车之上的青年。 那廝,是皇帝么? 不应该啊! 高手之间,相互之间是有著感知的。 就仿佛磁铁的磁场一般! 刚刚,透过对方的眼神,和那种淡淡的气质,林陌渊有一种感觉! 这廝,是个高手。 甚至,看不透深浅,怕是不在自己之下! 可是! 不是说那大尧国的新皇,是个干啥啥不行的紈絝傀儡么? 傀儡紈絝,能有这般实力? 林陌渊抱著长刀,看著夕阳西下。 静静的等待著,等待著! “加速前进!” 入城之后。 卫青时当即下令! 眾军闻言,纷纷加快了速度。 然而。 才走了不过几里,就听身前猛然传来了一阵骚乱之声! “官府静街!所有人迴避!百姓归家,旅客入宿!” “官府静街!所有人迴避!百姓归家,旅客入宿!” “来了。” 萧寧闭上了眼睛。 將头靠在了马车上,那由绒打造的头枕处。 接下来,就看卫青时这傢伙,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等锻链的差不多了,自己就该出手了。 ??? 静街? 卫青时示意眾人停下。 先是一人走到前方探查。 此次,宛昌城怕是所有的卫士都出动了。 他们列队两行,一左一右,直接將整条大街占满。 街上的百姓,纷纷归家闭户。 一些开著档位的老板,连连收拾著东西,关了铺子。 见状。 卫青时隨意找到了一家开店的老板,递上去一块碎银,询问道: “老板,我们是刚入城的旅客,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静街了?在这之前,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小道消息?” “这?我也不知道啊!之前都好好的,也没有听说什么必须得禁街的事啊。” 那店铺老板同样一脸懵逼,撇著嘴摇著头关了店门。 没有提前告知百姓,甚至百姓们都不知道原因! 就这样突然禁街了? 来者不善啊! 卫青时心中知晓了个大概,不由得眉头紧皱。 就听那群静街的军士们,已经朝著自己一行人而来! “青时,快走!” 就在卫青时犹豫,要不要上前问问这些官军时。 那韩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卫青时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將其拉到了一旁。 “嗯?韩大哥?什么情况?” “別提了!我们中套了!” 韩平看了那官军一眼。 “走,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等我给你解释!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咱们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 “行军计划,怕是要变一下了!” 韩平! 一路上,他都是个前锋军,负责探查接下来的路况,以及情势。 在入宛昌城前。 韩平才刚刚探查了城內的情况。 卫青时是確认了这城內无事发生,可以快速入城出城,才决定进城的! 谁知! 这才进城,就出了这种事。 可是,现在再说这些也来不及了。 卫青时打量著韩平,猛然觉得,自己对於对方,是不是有点太过於信任了…… 毕竟。 自己跟他无非也就是江湖游歷认识的,儘管是结拜兄弟,但並无更深的交情…… 以往,对於韩平的人品,卫青时是完全信得过的。 可如今,这突然发生的事情,令他不得不再重新的审视一下,自己身边的人! 好在。 除了客栈有点难找,找了好几家都住满了以外。 入住客栈后,並没有出现什么岔子。 那客栈的老板娘,见一下来了个如此之大的商队,直接乐开了。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嘛。 这种突然地静街,最欢喜的就是这些开客栈的了。 几乎家家爆满! “客官,有什么需要,隨时喊我啊!” 老板娘打著算盘,心中只希望这静街能够多持续几天。 “听说,好像是有一伙人假冒护送皇帝回京的使臣,抢劫了一批官银?” “我可真的感谢这帮人啊,简直就是送財童子嘛!” “哎,前几天,看人家那几家客栈家家爆满,你看我羡慕的呦。终於,这次也轮到咱们了!” 老板娘跟人叨嘮著,甚至哼起了小曲。 …… 客栈三楼。 “什么?你是说?” 卫青时瞪大了眼睛,神情愈发的凝重。 “是的!咱们西线的那路疑兵,倒是给別人做了嫁衣了!我也是刚刚听到消息!” “那太后党声称,既然要护送陛下回京,他们自然愿意迎接,甚至找人亲自护送。” “於是,他们在明知那西线是疑兵的情况下,故意错把他一群人当做了皇帝,正在护送呢!” “同时,他们还放出消息称,有一伙歹人,冒充护送陛下回京的使臣抢了官银,就在这宛昌城內……” “这说的,自然就是我们了。” 卫青时总算是转过了弯来! 完了! 如此看来,很显然,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一行人的全部计划! 他们是在守株待兔罢了! 而这宛昌城,就是他们守得那棵树! 自己一行人,彻底踏入了死境了。 只是,这次究竟是谁的手笔? 孟如秋的门客里,什么时候也有这种角色了! 第151章 第三个高手! 宛昌城衙门。 “路先生不愧是路先生,好手段吶!” 孟少龙兴奋的给路舟山沏了一杯热茶,很是恭敬地双手捧给对方。 “先是利用他们西线的疑兵,给我们找足了由头,让他们这一招成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甚至,还能显得我们大义,守卫皇室,在这大义之上,占得了先机。” “之后,再来一手守株待兔。这次,就算他们插上翅膀,怕是也出不了这宛昌城了!” 倒也不能怪孟少龙这半场开香檳。 只能说,如今的他,已经看不到自己失败的任何可能了。 对方已经被自己牢牢地围在了宛昌城內。 城內的无论是官府还是守军,都是自己的人。 再有路舟山路先生在这里坐镇,给这次的事情上最后一道保险。 这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输啊! 路舟山接过茶水,微微一笑,道: “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么?” 孟少龙挑了挑眉: “这还用说,现在城內有一伙贼人冒充护送陛下回京的使臣,我们自然是要剿贼为先,以绝后患!” 说话间,阴寒的杀意,已经浮上了他的面庞。 路舟山却是摇了摇头: “俗话说得好,围师必闕,穷寇莫追。如今,我们將他们困在城中,就已经成了!” “在他们没有动作前,我们也不要再有其他动作。只要確保他们离不开宛昌城,我们就已经贏了。” “记住,不要画蛇添足,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能费最少的力气將他们留在城中,就是我们的目的!” 路舟山喝了口茶水,教训道。 “是!全听先生的。” 孟少龙现在,对这路舟山那可谓是心服口服,言听计从。 “不过,这卫青时也真够有胆量的,竟然还真敢走这宛昌城!如此一看,范州军神,也不过如此。” 孟少龙很是不屑的感嘆了一句。 却见那路舟山摆了摆手: “你觉得,他们不了解宛昌城的局势么?” “先生的意思是?” “他们既然敢来,自然就做足了后手!天机山高手榜上,可以飞檐走壁,轻鬆越过城墙的高手,可不在少数!” “今天晚上,你们应该知道该干什么了吧!” 路舟山暗示了一句。 那孟少龙当即会意,道: “懂了!懂了!我这就去办!” …… 福来客栈內。 “这次,也怪我没有提前打探清楚。” 韩平很是自责的道。 “不过,这次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在我们进城前,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出任何消息。甚至,哪怕我提前进城探访,他们都没有动静!” “直到你们隨后进城,这宛昌城的衙门立马就行动了起来。” “毫无疑问,他们一直在盯著我们,只等我们进城,然后將那冒充使团的帽子一扣,最后將我们围在城內!” “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是啊。 这会的卫青时,早就分析清楚了,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情况。 毫无疑问,对方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著自己往里钻了。 他抬起头,看向了那韩平: “韩大哥,一开始在看这三条路线时,所有人都说,西线和中线可以走,但东线因为宛昌城的存在,是断然不能走的!” “你可知,最终为何我还是选择了走东线?” 韩平一愣: “不就是因为,你想要反其道而行,走一条所有人都觉得你不会走的道!加上西线的疑兵,这走东线其实很稳妥!” “只是,对方竟然如此精准的猜到了我们要走东线!不得不说,对面有高人指点啊!” “不仅仅是这样。” 卫青时走到窗边,看著这宛昌城的月色。 “其实,在决定走这条路之前,我就设想过可能会出现的种种可能,想过孟如秋的门客里,出现什么狠角色。所以,我才联繫了韩大哥。” “我之所以敢走东线,是因为韩大哥就是我的底气。” 韩平闻言,目光先是疑惑,但很快就变得清明了起来。 “我懂了!我懂了!你是想……” “韩大哥的轻功,我还是知晓的。为今之计,就只能依靠韩大哥了。” “其实,这东线最凶险的,无非就是这宛昌城,只要出了城,外面就是一马平川!” “到时候,就算没有军士护送,我相信以韩大哥的手段,加上我,咱们依旧可以带著陛下,平安回到洛陵。” “月黑风高,今天的夜色,还真挺照顾我们呢。” 韩平笑了笑,继而来到窗边,纵身一跃: “等我消息!” 说著。 韩平的身影,逐渐化作了一道黑夜中的光影,最终消失不见。 看著对方离开,卫青时的脸色,不由得寒了下来。 如今对於韩平,他已经无法做到百分百信任了。 不过。 今夜这件事,就可以试探出来,对方究竟是黑是白了。 此次拦路的是太后党,他们唯一想要的,並不是自己和陛下的命,而是防止自己一行人回京。 因此。 若是韩平是对方的人,这次他只需要无动於衷,跟著自己一起,被困在宛昌城。 那么,太后党的目的,就达到了。 反之。 如果韩平愿意带著自己和陛下离开,说明,他跟那孟党没有关係。 若是韩大哥不值得信任,自己只能拿出最后的底牌了啊。 只是,最后的底牌需要迟五天到洛陵! 那时候,不知道陛下回京还能不能来得及啊! 此次的事情,如此重要! 卫青时自然不可能只做一道保险! 他还有最后一道保险! 若是韩平不灵,再说吧。 另外一边。 韩平在夜色之下,急速穿行。 在行动之前,他还特意换上了一身夜行衣。 如疾风般的身形,在本就漆黑的月色下,像是完全融入了这片茫茫之夜。 一路上,几乎没有人发现韩平的行踪! 他毕竟是天机山高手榜上,第二十六的高手。 大尧国虽然地域不小,和相邻的几个周边国家相比,也算得上是大国。 但和其他的六个真正的大国相比,大尧是武学发展最薄弱的国家。 天机山高手榜上! 神川大陆七个称得上是大国的国家,只有大尧国,没有一人入榜高手的前二十。 如此来看,自己这个排行二十六,在大尧国完全可以横著走了! 宛昌城毕竟是填地建的城,当年建这座城,唯一的目的也就是供皇帝避暑玩乐。 因此,这城池本就不大。 韩平没走多久,就已经看见了城门。 从这里出城,之后就是一马平川了。 今夜,他要做的,就是仔细探查一下,这里的情况如何,守卫如何。 “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就在韩平来到城门前,打算一跃而上之时。 林陌渊不知何时,抱著宝剑已经出现在了城头之上。 “路先生早就料到,你们既然敢来宛昌城,就肯定还有后手!” “所以,我早早的就在这里等你们了。我看你也是个江湖人,所以,我不为难於你。” “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你们乖乖地在这城中,待一段时间。因此,只要你们不乱来,我们就不会怎么样!” “当然了,若是你打算趁著这夜色,出城去做点什么。那就不要怪在下,剑下无情了!” 说著。 就见那林陌渊抱剑的姿势未动,那利剑却已经脱鞘而出,笔直的飞向空中! 最终,狠狠落地,刺在了那韩平前行的道路前! 仿佛是给韩平的前进之路,划出了一道红线! 这是? 刚刚,对方这一招,明显是用那庞大的內力,將利剑旋出剑鞘的! “以气渡剑?你是?” “在下气旋剑,林陌渊!我看阁下的习惯,想必是大名鼎鼎的云霄剑,韩平吧!” 林陌渊一脸轻鬆,始终摆著那抱剑的姿势,懒洋洋的背靠在城墙的石柱之上。 “你我在天机山高手榜上,只差一位!但是,到了我们这个级別,你应该清楚这一位之间的差距。” “相信我,老老实实的回去吧,你没有机会的!” “天机山高手榜,排行二十五!没想到,今晚还能打场排榜战!” 韩平缓缓向前走去,走路间,利剑出鞘! “结拜义弟將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我身上,若是不战而退,又怎么能说得过去呢?看剑!” 一声厉喝,韩平举剑上前,身形如下山虎。 林陌渊不紧不慢,猛地起身,再次落地,脚点自己的剑柄,立在了那利剑之上。 紧接著。 再次腾空而起,他甚至都没有接触到剑柄,那利剑已经自行飞出,朝著那韩平刺去! 气旋剑! 以气御剑! 动作间。 那林陌渊又拿起剑鞘,朝著那林陌渊一甩。 只见剑鞘之上,无数如细钉一般的暗器,一一射出。 细看,竟是一排很是细微的鏢器,形状如剑。 这剑鏢通体黑色,在这夜色之下,仿佛能完美融入月夜一般,很难分辨。 韩平只顾得躲避那主剑了,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那剑鏢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破口! “收!” 做完一切。 林陌渊喊了一声,诸多剑鏢,包括那主剑,一同收回。 “我是拿人钱財,为人办事。你呢,是为了帮朋友。做人留一线,回去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嗯?” 韩平听后,不由得的愣了愣神。 不应该啊。 江湖传闻称。 这林陌渊平时,要么不出剑。 出剑,必取人性命。 可是? 眼下,他竟然要放过自己? 事有蹊蹺! 韩平可不是什么无脑的莽夫,刚刚,若是那林陌渊见到自己,出手就取自己性命,自己肯定拔腿就跑。 之所以一定要跟对方过过招,其实目的很简单! 因为这次,那林陌渊没有按套路出牌,见到敌人不留活口,才是他的风格! 韩平怀疑对方是不是身体有恙之类的,不方便与自己对战。 这样的话,自己或许能捡个便宜。 再加上,韩平有著一张底牌,能够保证这林陌渊杀不掉自己! 在此等確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他跟对方交手,试探对方。 可现在很明显,对方的身手远在自己之上。 既然如此,他还要放过自己? 莫非,这傢伙转性了? 不应该啊!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傢伙,为什么这次为何不要自己的命呢? 不过也还好,对方没有来真的。 不然,自己的底牌就要暴露了。 韩平想著,假意离开。 转头,就寻了一处,可以看到对方的地方,悄悄地打量了起来。 天机山高手排行榜,是个综合的榜单。 自己能只跟对方差一名,在剑术上却差了这么多。 那么,在其他地方,他自然有不如自己的。 比如,感知能力以及五感! 这两点,那林陌渊比之自己,还差了点! 韩平很是篤定,对方在这个角度,完全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 他悄悄地观察著。 很快,就发现对方身边,出现了一个人物。 “孟少!” 林陌渊拱手道。 想来,这应该就是背后的金主了。 “林兄,刚刚那廝,想来就是护送皇帝的高手吧。虽然说,路先生不让我们做过多的举动。” “可是,如果他们想要试探咱们宛昌城的城防,我觉得还是要给他们点教训的。” “就算不要命,也得断他条腿,不然,日后他们怕是还要打夜间出城的主意!” 孟少龙旁敲侧击的言明利害。 “更何况,我们请林兄来,不就是因为林兄的口碑么?剑下无活口!” 林陌渊已经恢復了之前的那副面孔,听了孟少龙的话,寒著脸扭过了头: “对敌人客气,就是对自己残忍。给对手留生息,就是给自己掘坟墓,我又怎么会不懂?”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刚刚我的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著我。” “虽然那韩平实力不如我,但我要是想要杀他,也得用尽全力!” “到时候,一旦再有人出手,都不知道,死的人会是谁!” “我们的任务,是防止他们出城!一旦我与对方两败俱伤,对方再有一个高手,就算那廝实力不如我,你们怕是依旧挡不住!” “所以,我的事,以后孟少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都有数!” 说完。 林陌渊自顾自的离开了。 只留下了那孟少龙,心中又是一番感慨。 还別说哈,那些大价钱的,一个个还真是,不但有能力,心思都还挺深沉。 不过,他刚刚的话是? 这宛昌城內还有高手? “原来是这样,为了保存实力以防万一,林兄才刻意留手。” “对。除此之外,我此次留手,那韩平定然会觉得,我是个讲道义的江湖人。所以,下次等他放下防备,要他的命才更简单!” “老虎捉兔子,也是要动脑筋的!” 韩平站在暗处,听著这二人的对话,只觉得背后发凉。 说实话。 若不是听了这话,他刚刚对那林陌渊,还真就有点改观了。 见那林陌渊又回到了城墙之下,韩平清楚。 不解决这傢伙,想要出城怕是难了! 只是,那廝刚刚说什么,宛昌城內还有高手? 甚至,刚刚自己跟其对战时,就在背后盯著他?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这第三个高手,会是谁呢? 韩平带著疑惑,刚回到了门前。 就见客栈三楼,一道黑影也不知从哪猛然窜出,继而飞入了三楼的一间客房內。 三楼! 那不正是,自己一行人下榻的地方么?! 第152章 新皇的秘密? 韩平盯著那黑影,鱼跃而入,紧接著还关上了窗户。 “廝~~~” 他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冷气,为之惊嘆! 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的这身手! 这轻功,虽然比不上自己,但在大尧还是很罕见的…… 这一瞬间,他整个人的脑海中,率先想到的,是刚刚那林陌渊的那番话! 自己是天机山高手榜第二十六位! 林陌渊,是第二十五! 除了自己二人之外,林陌渊觉得,城內还有第三个高手! 想到这的一瞬间,韩平很难不把眼前的那黑影,跟那林陌渊提到的高手联繫起来。 难不成,这就是刚刚林陌渊提到过的高手? 这岂不是说,那所谓的高手,就在自己这行人的队伍里? 会是谁呢? 真的是,大尧什么时候开始,也有这么多高手了? 考虑著这个问题,韩平当即在脑海之中,回忆起了今日的客房分配。 嗯? 等等! 伴隨著韩平的回忆,一抹冷汗,不由得从其额头滴落! 待到他终於想清楚了,这房间內住的是谁。 这! 不好! 大事不妙! 韩平心中暗道一声,当即起身朝著那房间衝去。 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他刚刚终於是想起了,这房间里住的,好像是皇帝啊! 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平这一路可是见到了,至少目前看不出来,那廝有任何的武学功底。 而他身边的孟子衿,那就是个瓶罢了。 这就说明,那间客房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高手啊! 如此一来,那黑影的身影,韩平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刺客! “碰~~~救驾~~~” 韩平大吼一声,一头衝进了那皇帝的房间,直接將那木製的窗户撞成了碎片。 他惊慌的衝进客房中,脑海之中已经设想到了各种可能,以及面对那刺客,自己该如何应对的方法。 岂料。 在衝进房间后。 只见自己设想过的种种,根本就没有发生。 那孟子衿不在房內,皇帝正坐在桌前,静静的品著茶。 整个房间內平静的很,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根本就没有任何刺客的影子。 啊? 这? 韩平顿时傻眼了。 什么情况? 这虽然是黑天不假,但总不能见鬼吧。 自己刚刚明明就看见了,一个黑影从这窗户进来了啊。 可现在…… 怎么还就,没人了? “嗯?何事?” 那新皇抬起头,一脸疑虑的盯著自己。 韩平尷尬的摸著脑袋,彻底说不清了。 最终,迎接韩平的,是一番来自於皇帝的训斥…… 之后,还要给那客栈老板赔银子。 灰溜溜的出了客房,韩平依旧满脑子的不解。 自己真的眼了不成? 不应该啊。 可是,那房间里,也確实没有什么高手在…… 倒是那皇帝,都大难临头了,他竟然还能喝得下去茶,真的是有够昏庸的啊。 当前的情势,都如此紧急了。 可他呢?真是一点心也不操啊,跟个没事人一样。 嗯? 等等! 就在韩平思索间,一个念头,猛然在其脑海之中浮现。 试问! 面对危险,若真是一个紈絝之辈,一个如同传言中的那昏庸无道的皇帝,他会是何等表现? 韩平不知道,兴许是大声惊叫,兴许是狼狈而逃,但绝对不可能是如此的平静! 平静的,令人都觉得有些惊讶。 况且。 自己早就听闻过,这大尧新皇心胸狭隘。 可刚刚呢? 自己误闯的,那可是皇帝的寢居! 可对方,竟然只是將自己训斥了一顿? 这等处理,跟传闻里的狭隘,可完全不同啊。 不对! 不对! 这个皇帝,不正常。 韩平的眸子里,逐渐泛起了淡淡微光。 难道,是皇帝在藏拙? 亦或是说?这个皇帝,是假的?! 福来客栈中间是个大大的院落,四周都是客房,形成了一个环形。 在皇帝居住的寢居对面,是那双刀门高手,江三敖的住处。 伴隨著对过的闹剧结束,那背后背著双刀的江三敖,悄悄地关上了自己房间,那刻意留了一道缝隙的窗户。 將双刀从身上解下来,静静的坐在榻上。 又端了盆热水泡脚。 从始至终,他都满面深沉,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伴隨著那热水散发上浮的滚滚热息,江三敖的表情,逐渐凝重了下来。 那皇帝,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刚刚,自己可是亲眼看见了,一个轻功很高的好手,从窗户一跃而入。 可是呢? 最终,那韩平在客房內,竟然没找到人? 这不可能! 自己绝对没有看眼,刚才切切实实,是有人进去了啊。 因此,结果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皇帝將那人藏起来了。 要么,那人就是,眼前的皇帝? 不可能不可能。 眼前的皇帝,可没有那般身手。 江三敖默默地思索著。 神情愈发的严肃。 如今。 无论是哪种可能,这皇帝似乎,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啊。 而且,刚刚韩平那边的动静,自然是引来了守卫们的询问。 可这皇帝就好像不想让这件事被人知道一般,隨便两句,就把人打发走了。 很显然,这皇帝是担心这事情被人知晓! 只是,他究竟害怕別人,知道什么呢? 他在隱藏什么秘密呢? 卫青时房间內。 “王副將,刚刚外面什么情况?” 王善全。 是卫青时在范州麾下的副將,同样也是卫青时的心腹。 此次护送,卫青时的范州精锐,都是由其率领的。 “回將军,刚刚已经差人去问过了。陛下说无事发生,就把人赶回来了。” “无事就好。” 卫青时点了点头,埋头继续看著那桌台上的地图。 “客栈的情况怎么样?守卫们没有发现什么状况吧。” “没有。不过,倒是遇到了一件怪事。” “怪事?说来听听!” “在大约一个时辰前,我在一层时,见到了一个黑影,从陛下的房间窗户出来。” “那身影飞檐走壁,轻功极佳,看起来像个高手。当时,韩平大哥刚刚出去,咱们使团里,已经没有这种级別的高手了。” “我有点好奇,连连问了周围的守军,他们说没有看见其他人进入陛下的房间。” “最终,我担心陛下的安危,又去问了问孟小姐。孟小姐说,陛下已经睡著了……” “这弄得我,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了眼……” 卫青时听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的意思是说,你看见了一个身手不错的高手,从陛下的房间跃窗出来。” “但是,又没有人看见有人进陛下的房间。” “对。將军,你说,这陛下会不会另有自己的一些安排和谋划?” 王善全猜测道。 卫青时摆手,一副很是確定的样子,道: “不太可能,咱们这个陛下,我是了解的。我小时候,可是跟著他长大的……” 卫青时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寧可相信是王副將眼了。 “对了,韩大哥回来了么?” 他嘆了口气,全身上下都散发著一种疲惫的气息,如同那刚从战场上廝杀归来的战马。 如今的卫青时,可谓是满心的压力啊。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韩平了。 “回来了,不过好像是被陛下喊去了。刚刚看见他从陛下房间出来,想来一会就来了。” “好。” 卫青时打量著地图上,琼州到达宛昌城的这段距离。 王善全跟卫青时也好几年了,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心思,道: “將军无需担心,韩副使可是天机山第二十六的高手,这小小的宛昌城,困不住他的。” “可別抬举我了,这次,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这王善全的身影未落。 就听韩平的声音,传入了房內。 “韩大哥?怎么说?” 听了那韩平的声音,卫青时先是一喜。 可在听完了內容之后,卫青时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又低落了几分。 这几天,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如今,这韩平又带来了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对方这次,是真的下血本了。他们找来了那天机山高手榜排名第二十五的高手!” “天机山高手榜二十五?刀下无活口?气旋剑,林陌渊?” “对。” 韩平点了点头,將城內的情况和守备,以及与林陌渊对战的事,跟那卫青时复述了一下。 “城內第三个高手?” 卫青时不由得有些惊愕。 “正是。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 “算了,无论是什么人,跟我们总没有关係。倒是你,韩大哥!” “你我都知道林陌渊的风格,你却还跟他交手?难道就不怕成为他的剑下鬼?这次是侥倖,下次可不能冒险了。” “放心,我有底牌,对方杀不掉我的!” 韩平摊了摊手,卫青时这才放下心来。 “好的韩大哥,我清楚了。你们先回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卫青时对著二人拱了拱手,他这会的心已经乱了。 至於韩平的底牌,对方不说,他也不会多问。 韩平见状,將刚刚还想说的,有关於陛下的事情,通通咽了回去。 “好,那你先一个人静一静吧。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我们一起想办法。” 二人安慰了卫青时一番,各自告辞。 “好的,二位也劳累了五日了。目前,我们不动手,太后党似乎也不打算有动作。” “今晚,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卫青时將二人送走。 一个人將那地图扯到了地上,静静地坐了下来。 席地而坐,抬头,看著那天上的孤月,打量著这宛昌城內的月色。 卫青时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哪怕当年,自己第一次上战场,面对敌军压境,孤守空营,自己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败了,败的彻彻底底! 在行军上。 对方一早就看破了自己的全部计划,先一步將计就计,將自己的疑兵化作便利,接著在这宛昌城守株待兔。 一手请君入瓮,將自己牢牢地困在了城中! 在江湖高手的博弈上。 他们竟然提早就考虑到了韩大哥,所以竟然找来了林陌渊这等高手。 对方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竟然能做到如此,將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最终彻彻底底,乾脆利落的击败了自己! 儘管不知道,这次棋局里,坐在自己对面的是谁! 但毫无疑问! 绝非等閒之辈。 这等情况下,自己的最后一手,又能否奏效啊? 原本。 卫青时对自己的计划还满是信心,如今,却不由得心生忧虑。 已经有了前面两波的交锋失败,他又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第三波筹谋,对方会想不到…… 况且,退一万步讲,就算对方真的想不到…… 等到大哥收到消息,率兵前来! 怕是也要五日之久。 朝中的情势瞬息万变,谁知道到时候陛下再回京,还赶不赶的上。 当初,卫青时设定计划时,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会真的走到这一步。 引元觉的大军前来,只是最后的保命之举。 可谁知,如今还真用上了。 而且,怕是还不如自己想的那般。 这个林陌渊,是个变数啊。 当时,自己所想的是,哪怕自己被围困宛昌城。 只有元觉率军前来。 自己就有把握,在保护柱陛下的情况下,里应外合,將敌军击溃。 可现在…… 有林陌渊在,一旦真的攻城,能不能保护陛下的安全,都要两说了。 如今,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將陛下送出宛昌城去? 卫青时只觉得,浑然无力。 面对如今的情况,他真的已经毫无办法了。 不行,自己不能就此消沉下去。 大尧的朝局安稳,如今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自己要好好地考虑考虑! 面对这等情况! 如果是姐姐,如果是父亲,他们又会怎么做? 如果是当年的那些兵法大家,沙场大才,他们又会如何? 卫青时凝望著铺在地上的地图,席地而坐。 默默地想著,只觉得脑汁,都快要耗尽了。 他的心中,却始终没有一个答案,甚至愈发的烦乱了。 如今的他,儼然就是一只困兽。 而且,是一个再无任何依靠的困兽! 无依无靠,没有任何的帮手,仅有自己一人。 盯著天上的月亮,看著远方,时时亮起的临城灯烛。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对自己无力的嘲弄。 那一抹抹嫣红,都是戏弄的底色。 这次,怕是真的没有人,可以解救这个局面了!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畔何年初照人?虽然有些冷,但好在月亮足够明媚,今夜赏月,倒也不能说是个错误的选择!” 就在卫青时觉得,自己就要被这无尽的无力感压垮。 一个爽朗的声音,悄然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声音很是熟悉。 可是。 这所说之言的內容,確实让人觉得惊讶!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这等佳句,自己以前可未曾在古籍上见过,听上去,像是配著这今日月夜,即兴所作。 可是,说这话的人,可不像能吟出这诗的人啊! 第153章 山穷水復,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卫青时默默地抬起头,朝著那声源处望去,面色疑惑。 因为。 这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 这可是三楼啊,没有轻功在身,岂有能在窗外踏空说话的道理? 甚至,听起来还是如此的轻鬆自如。 对於萧寧,卫青时还是熟悉的。 很显然,听声音,他知道对方是萧寧。 可这等诗句,以及这身轻功,又令卫青时无法相信。 自己那姐夫自己太了解了,他可没有这般本事啊。 纳闷间。 只见,自己客房的窗户,不动自开。 窗外。 伴隨著东风的吹入,那熟悉的身影,已经悄然入室,踏月而来。 有风为伴,身形亦似风。 夜色下。 今夜对方的穿著,和往日並没有什么区別,还是那老一套。 一身彰显著贵气的锦绣华服,头戴珠冠。 面容英气十足,气度翩翩,身材挺拔,若不是因为了解对方的品行。 就对方这副派头拿出去,说不定还真能唬住不少人,让人觉得这是一位当世明君! 卫青时打量著这道,来的有些出其不意的身影,没不由得愣了神。 今日的萧寧,穿著打扮和卫青时印象里的,依旧一模一样。 可是,卫青时却总觉得,眼前此人,好像与往日有些许不同。 具体的,他还说不上来。 卫青时打量萧寧的同时,萧寧同样看了对方两眼。 这会,对方一副颓然的样子,就这样坐在地板纸上。 那铺在面前的地图之上,是其因为苦恼、无奈而攥拳时,留下的密密麻麻的抓痕。 地图有些许湿润,点点滴痕。 时不时,还能看见几滴汗珠,从卫青时的额头滴落。 谁能想到,这入冬的天气,如此清冷的时节,对方还能急出一头的冷汗。 这会的卫青时,早就没有了以往那等少年將军,范州军神的意气风发。 有的只是无尽的无力和迷茫,颓唐和无奈。 自己这小舅子,看样子是真的走到了山穷水尽,彻底没有办法了啊。 “陛……陛下……” 盯著眼前的萧寧,感受著对方身上,那似有似无的陌生气质。 卫青时也有点拿不准了。 他轻声问了一句: “您,您是怎么进来的?” 萧寧平平一笑。 “如你所见。” 说著,他淡淡的蹲下身子,看了看卫青时眼下的地图。 “在计算那元觉从琼州和范州调兵,再到达宛昌城所需要的行军时间么?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想了。” “你留下的最后一张底牌,已经无用了。那元觉,是不会来了。” ??? !!! 就在卫青时迷茫至极,被这眼前陌生的萧寧,和眼下宛昌城的困局,搞得心烦意乱之际。 萧寧的这句话,毫无疑问直接將其心中的疑惑,推到了顶峰! 自己最后的底牌是,元觉作为最后的后手。 在自己出发前,已经有人先自己一行人一步,去那宛昌城前面的下一城池,定萍乡等候了。 按照计划,若是自己一行人被困宛昌城,与明日还没有到达。 那提前等候之人,就会飞鸽传书,给元觉报信。 元觉则拿著自己的信物,调集范州军,同时匯合琼州戍边营,集军力三万,率军前来! 进攻宛昌城! 自己在城內接应,同时负责陛下安全。 对方大军压境,全力攻城。 方解此次的危难!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去琼州时,第一件事是琼州戍边营见元觉! 这件事情,对於自己乃至整个计划来说,都乃是绝密啊。 哪怕是姐姐,自己都没有告诉。 大尧军制! 在外领军者,无詔命不得调军队离开辖区。 军士不见皇帝军令,不可擅自行动,只能尽本职,戍边御敌。 因此,自己这个举动,实则是违反了大尧律法的。 可是。 军营嘛,军士们的心,都是向著將军的。 以卫青时的威望,他完全可以靠著自己的信物,无需皇帝军令即可调动大军。 按理说,卫青时事先,是应该先將此事稟明皇帝的。 可是,眼下的皇帝,实在是有些眼高手低,胸无城府了点。 卫青时担心,一旦皇帝知道了,事情会泄露,到时候,消息被其他有心人得知,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再加上,此事不到万分急迫之际,也根本用不上。 提前调兵,也会引起其他人的非议。 所以,他决定了先斩后奏。 可谁知! 只有自己和元觉两个人知道的事情,眼前自己曾经最放心不下,甚至连计划都不敢让其知晓,担心其会坏了事情的陛下! 竟然知道了。 卫青时抬起头,只见,对方的目光幽幽,眼神深邃。 和往日里那般,胸中无半点沟壑的形象,大不相同。 “陛下,此事末將並没有想要隱瞒。只是,因为担心……” 卫青时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 对方毕竟是皇帝。 对方不知道这件事,自己可以隱瞒。 可对方都清楚了,为了不让对方起其他疑心,自己还是很有必要解释一下的。 不然。 陛下一旦多想,事情就坏了。 更何况,看眼下陛下的举动,怕不是来算帐的? 陛下一向心胸狭隘,自己早就见惯了。 岂料。 对方闻言只是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和其往日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相符的举动,嘆气道: “行了,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来找你的。我知道,你瞒著我,是有你的苦衷的。” 卫青时听后,不再过多解释,心中掀起了阵阵波澜。 今天的姐夫,是真的有点陌生啊。 一时之间,卫青时只觉得,眼下的这个皇帝,自己曾经印象里最熟悉的姐夫。 此时此刻让他觉得,再也无法看透了。 再次默默打量了对方一眼。 这一次,卫青时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总之,就是跟往日里再也不一样了。 卫青时打量著如此陌生的萧寧,心中依旧疑惑,对方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元觉大哥自己是了解的,他不可能出卖自己。 那?眼前的陛下是如何知道的呢? “你在思考,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的判断没错,元觉是不会出卖你。” “只是,我一开始就想到了,你会有这番举动。” ??? 什么? 卫青时听后,有些发懵。 陛下这,是会读心术么? 自己想什么,他都能看得到? 如今,眼下的萧寧,在他眼中彻底换了一副印象。 仿若对方是一层迷雾般,观之不透。 整个人,都变得深不可测了起来。 “陛下的意思是,您一早就想到了,我会做这等安排?” 卫青时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眼下的姐夫,能够什么都不靠的,推算到自己的打算。 “这些没什么难的,不管怎么说,我是你姐夫。我看著你从小长大,你什么性子,我还是了解的。” “此次的任务,对於大尧朝局可谓是重中之重!你既然敢走其他人都不敢走的道路,选择了这东线。” “选择了这无论怎么看,都对围堵之兵更有利的宛昌城,就说明你肯定做好了打算。” “反其道而行之,再故意露出破绽,让別人以为你要走西线,让西线做疑兵。这是你的计划,你的第一道保险!” “宛昌城城墙低,护城河狭窄,那韩平又是天机山高手榜上有名的高手,想来,这就是你的底牌。” “按理说,安排到这等程度,就差不多了。可是你自幼谨慎,肯定要做第三手打算。” “可是,一旦被彻底围困到宛昌城內,根本就没有了办法,只能选择攻城。攻城你能信任的人,只有你的结拜大哥,元觉!” “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 ??? 卫青时听著萧寧的分析和解释,整个人早就张大了嘴巴。 任由那从窗外吹进的寒风,呼呼的灌进了肺里。 他目瞪口呆的盯著萧寧,眸子里是无尽的惊愕。 这真的是自己印象里的姐夫么? 自己觉得,自己的安排,已经堪称绝妙了! 可是,陛下竟然从一开始,就把一切都看穿了?! 以前,自己一向都觉得,陛下胸无城府的。 可现在看……似乎是,自己错了。 姐姐错了! 天下人,都错了。 只是,陛下什么时候,还有这等本事了? 当卫青时的思绪,开始在以往的种种回忆中游荡,想要找寻出一些,以往未曾察觉的蛛丝马跡时! 萧寧的思绪不由得回想起了出发前,自己將那元觉叫到了客栈的清晨。 是的。 自己当时对元觉料定的一件事就是,卫青时临走前,会把能够调动范周军的信物,交给他! 而这一切,將会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刃! 待到卫青时一番头脑风暴过后。 他依旧觉得脑袋里乱乱的,捋也捋不清楚。 不过,如今由不得他关心这些了。 元觉来不了了?这是他如今最为担忧、最为迫切需要知道的事情了! “陛下,眼下宛昌城情况危急,陛下说大哥来不了了,末將不知道是何原因!” “是我不让他来的,我命他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 这话一出,卫青时只觉得胸中一堵,刚刚因为陛下的转变,可建立起来的最后一点信心,彻底化为了虚无。 “陛下,您既然知道,我让大哥前来解围,是最后的底牌,应该就能知道,如今我们在宛昌城,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吧!” “这等情况下?您怎么能?!” 卫青时欲言又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穷途末路?” 萧寧喃喃,重复了一下这四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最近的压力太大,所以导致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局势。我这么做的原因,你很快就会清楚地。” “还有,以后,在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时候,叫我姐夫就行了。” 姐……姐夫? 听到这两个字,卫青时面容呆滯,思绪暂离宛昌城,心中生疑: 陛下不是,已经跟姐姐和离了么? 而且,还是陛下提的? 可现在看陛下这样子,难道事情有什么隱情? 就听萧寧解释道: “我跟你姐姐和离的事情,有很多隱情在里面。这么多年,你一直不了解我。” “不过有一点可以告诉你,你以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待我坐稳了这大尧江山,你姐姐依旧是这大尧皇后!” “姐夫我啊,也有自己的苦衷的。有些话,以后再慢慢给你解释。” 当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毫无疑问,萧寧是打算跟卫青时摊牌了。 要是之前,萧寧定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他很清楚,卫青时跟卫清挽一心,自己將这些事告知了他,就相当於告知了挽儿。 可眼下,已经没有关係了。 因为,此次回京后。 就是自己和那清流摊牌,和那太后党以及穆党决战的时候。 待到一切终了,就是时候让挽儿知晓一切了。 因此,这些事情,已经没有瞒著卫青时的必要了。 至於为什么,在出发时,自己没有和那卫青时直接说明。 自然是想看看,自己这小舅子究竟几斤几两。 更何况,这等和那天机山谋士榜十一交锋的机会,实属难得。 在有自己托底的情况下,让其歷练一下不正好。 听著眼前萧寧的话,卫青时就算有些许不解,但大致也能想通一些了。 “所以,姐夫你一直在偽装?在藏拙?” “这些话,暂时不提了。等我们离开宛昌城再说!” 离开宛昌城? 听到这五个字,卫青时思绪再次被拉回,顿时觉得一阵无力。 最后的底牌被姐夫掀翻了,这还提什么离开宛昌城啊? “离开宛昌城,怕是,没机会了吧!姐夫,眼下这宛昌城的局面,我不知道您能不能看得懂,您又知晓多少!” “目前,想要离开宛昌城,除了让大哥前来解救,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眼下,宛昌城內静街,眾军围困,据韩大哥讲,还有那天机山高手榜第二十五的林陌渊坐镇。” “我刚刚可没有夸大其词,眼下,咱们真的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 在卫青时看来,眼前的萧寧,儼然还没有看清楚眼下的局面,解释道。 却见那萧寧挑了挑眉,满面自信道: “穷途末路?你错了!眼下,我们的情况,还远远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姐夫我,自然更不会对眼下宛昌城的局面,一无所知。” 嗯? 卫青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姐夫这意思是,他很清楚眼下的局面? 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有办法? 这,不可能吧。 如今,自己一行人已经是插翅难飞了啊! “山穷水復,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 第154章 姐夫的套路,有点深啊! “山穷水復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 萧寧起身,边踱步边道。 “青时啊,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绝望。至於你这次的失败,也没什么好妄自菲薄的。” “你可知,你这次的对手,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其实也困扰了卫青时许久了。 卫青时虽然不身处京城旋涡,但由於姐姐以前经常会受到波及。 因此,对於京城的党派,他的了解可一点都不少。 对於那太后党的孟如秋,在卫青时的印象里。 对方的门客,无非也就那么几人。 卫青时可不觉得,那几人可以看破自己的行军计策。 这一次,坐在这个棋盘对面,让自己输的体无完肤如此彻底的,究竟是什么人,卫青时早就纳闷了。 “谁?” 卫青时来了兴趣。 “这次你的对手,可不是那孟如秋的门客,他的门客们,可没有这般手段。” “我一点,我自是知晓的。” “嗯,你这次的对手,其实是孟如秋了大价钱才得以请出山的,刚刚从西夏帮助三皇子夺嫡成功的路舟山!” “路舟山?” 听到这个名字,卫青时顿时一愣。 这个名字,他可一点都不陌生。 “就是那个,天机山谋士榜第十一名的路舟山?” “对,所以,这次你跟那傢伙交锋至此,已经很是可以了。这场棋局,虽然你没有做到比对方多算一步,满盘都被对方看穿了。” “但前面的两招,还是足够精妙的。小小年纪,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是不错了。” “若不是路舟山出手,想必如今我已经出了那宛昌城,一马平川了。” “至於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吧。” 萧寧说著,从地上將那地图捡了起来,重新铺在了桌面之上。 眼神之中,炯光灿灿。 他盯著地图,左比比,右看看,时不时的还计算一番。 边算边道: “之前,由於连日的行军,咱们的脚力越发的慢了下来。好在今夜修整了一晚,咱们明日出城,走官道入定萍乡……” 一番计算后,萧寧得到了一个结论: “元宵节,咱们可以回到洛陵!” 啊? 听著萧寧的这番计算,卫青时已经懵了。 以往那种不靠谱的感觉,已经扑面而来。 “不是,姐夫,目前咱们的问题,不在行军上啊。关键是,咱们怎么出城啊?” “出城?放心吧,宛昌城是困不住我们的。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带你出去!” 萧寧胸有成竹道。 卫青时抬眼,盯著对方那自信的面孔,顿时觉得有些摸不清楚。 姐夫这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啊? 他刚刚才说了,这次的对手,是那天机山谋士榜第十一的路舟山。 就先不说,如今宛昌城的情况,自己一行人已经可以说是彻底被动,没有任何机会了。 就算在没有任何被动,双方的情势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想要在路舟山的围堵下进京,怕是都很难做吧。 对方的心计,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姐夫这,哪来的自信可以跟这路舟山过招啊。 卫青时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欲言又止。 为今之计,自己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既然姐夫如此的自信,那暂且听听对方的思路吧。 有思路总比乾等的好。 儘管,自己並不觉得,姐夫能提出什么好的策略。 或许,能提出一些办法,但想骗过路舟山,难。 “那,姐夫打算怎么办?” “具体的方法,咱们一会再谈。在这之前,我需要先问你一件事。” “咱们已经行军五天了,这一路上,你可发现了,咱们这些人里,有对方的眼线!” 有奸细! 这件事,卫青时早就怀疑过了。 他皱紧眉头: “我早就怀疑过了,只是,心中一直没有定论。难道,姐夫你知道是谁?” 询问间,韩平的身影,又浮现在了卫青时的心头。 是的,韩平是卫青时如今的怀疑对象。 “是的,从对方跟在我们身边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不是別人,就是那江三敖。” 江三敖? 穆起章安排的那廝? 一听这个名字,卫青时瞬间就站了起来。 这个人,他可是从来没有怀疑过。 毕竟,这次的对峙,那可是穆起章和太后党的纷爭。 因此,从一开始,卫青时就没有怀疑过穆党的人。 “是啊,就是他。” 萧寧透过窗户,看向了那江三敖的房间。 “我知道,因为对方是穆起章的人,所以你从来没有往他身上想过。” “或许,太后党就是拿定了这个主意,才將其安插进来的。至於他一开始就是太后党藏在穆起章身边的臥底。” “还是说,是那真的江三敖赶来琼州时,被人调了包,替换了真的江三敖,我也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就是奸细。” “可是,姐夫你是从哪看出来的啊?我一路上,並没有看出来什么怪异啊?” 萧寧嘆了口气,道: “你啊,游歷江湖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戒备之心不足。事实上,一开始我也没有怀疑他。” “只是,当我知道樊兵武只是知道,穆起章让江三敖前来隨行,但樊兵武本人並不认识江三敖时。” “我便留了个戒心,为了保险起见,试探了一下对方。” 试探? 听到这两个字,当初行军的路上,萧寧和那江三敖的对话,再次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江先生,没有想到,我们竟然还能再次见面啊】 【穆相之前就跟我说,此次会派一个熟人前来护送我,没有想到会是你啊!】 【哈哈哈,草民也是觉得有些巧啊!能够护送陛下,实乃是草民荣幸!】 【哎,江兄不必太过自谦,你我本就相识,无需如此多礼。还记得,江兄上次提过,说你们双刀门的绝学,你马上就要大成了!】 【不知道,你双刀门绝学的大成技巧,那双刀互搏之境,你如今是否掌握了?】 【哎,最近心境受阻,还是有所欠缺啊!】 ??? 想到这,卫青时的心中,猛然回过了味来。 “我明白了,所以姐夫你,从一开始就不认识江三敖?” 这,还能这么玩? 卫青时这会,只想说一句,姐夫这套路,有点深啊。 “当然不认识,至於什么穆起章之前跟我说过会派熟人来这些,都是假的。” “那,万一这个人没有问题呢?” “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我就说记错了,还能怎么样?行走江湖也好,身在朝局也罢,小心点总没错。” “所以,双刀门什么的,也都是姐夫编的?” 这会,卫青时已经开始,渐渐有些为眼前人所折服了。 “他来自双刀门,这是我们都知晓的事情。只不过,双刀门的绝学,从来都不是什么双刀互搏,都是我胡扯的。” “双刀门的绝学,其实是双刀天地境。一个双刀门的人,连自己门派的绝学都不知道,你说这不是笑话么?” 噗…… 好吧,姐夫不但套路深,还挺能编。 当时,他说什么双刀门的绝学说的有鼻子有眼,自己还觉得奇怪来的。 “可是,姐夫你是怎么知道,这双刀门的绝学的?” “你以为,我之前的游歷江湖,真的就只是去吃喝玩乐了么?” 卫青时听后,彻底服了。 他以前真没想过,自己姐夫竟然懂这么多,还这么细。 如果是这样的姐夫,对上那路舟山,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几分机会啊。 “姐夫,你这也太细了吧!” “咳咳,这叫心思縝密。细这个词,以后少说。” 萧寧摆了摆手。 卫青时点了点头,在萧寧露了这一手后,他对於萧寧已经多少有点信服了。 “那姐夫,既然你知道他是內奸,为什么还要让其留在我们身边?” “我们的行军路线,无论有没有他,都已经被路舟山看穿了,既然如此,他留在我们身边,最多也就是掌握我们的动向。留在身边,其实並无碍。” “说白了,他留不留在我们身边,从当时的情况看,对我们来说是一样的。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揭穿他,引起那路舟山的警惕呢?” “更何况,別人的眼线,有时候对我们,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知道了这些,接下来,就是咱们要怎么出宛昌城了。这样……” 这次,萧寧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番,在確定了无人偷听后。 才来到卫青时身旁,窃窃私语起来。 卫青时静静的听著,眉头皱起: “这样,真的能行?” 二人悄悄地说著,隨著萧寧计划讲解的深入,卫青时的神情,逐渐变得惊愕起来,眉眼之间儘是钦佩之色。 这! 姐夫这招好像,有点绝啊! 二人一直商量到了深夜,才將计策定了下来。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房了。” 萧寧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跃而下…… 额,等等。 这一刻,卫青时突然想到了二姐。 不是,我说,二姐那爱上屋顶的习惯,不会是跟姐夫学的吧。 而且,二姐当时如此篤定,自己这一路上不会有问题,是不是因为,姐夫?! …… 翌日。 清晨。 韩平敲开了卫青时的房门。 “青时,你找我?” 韩平推门而入。 却见,眼前一个自己之前完全没有见过的男人,正坐在卫青时的房內。 “嗯?你是?青时呢?” 韩平顿时警觉起来,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剑柄之上。 “韩大哥,不要著急。” 对方见此,连连道。 “你是谁?你怎么穿著青时的衣服?” 看著对方身上熟悉的银色战袍,却顶著一张陌生的脸,韩平难免慌乱。 “我是谁,韩大哥不需要多想。韩大哥只需要知道,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就是卫青时。” 那人说著,从手中掏出了一块令牌,这是这次的行军令。 同时。 在在行军令下,还有著一封书信! “韩大哥请看。” “嗯?” 韩平接过书信,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看。 將信將疑的书信打开,竟是一封亲笔信,明显是卫青时的字跡! 他一字一字的看著书信的內容。 “这?什么意思?” 看完书信后,韩平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真正的卫將军,已经出城了。现在我们留在宛昌城的这些人,是疑兵!” “卫將军说了,如今太后党已经知晓了你的存在。你是天机山高手榜上,第二十六的高手!因此,他们一定会觉得,韩大哥你就是我们的底牌。” “有你在的地方,肯定就不会是疑兵。所以,接下来,为了彻底骗过他们,韩兄就要跟我一同前行了。” “出城了?你是说,青时他们,昨晚出城了?” 韩平一脸惊讶。 如今这宛昌城的出城难度,他可是知晓的。 “是的。” 那人点了点头,不知道从哪里,已经摸出了一张易容面具,开始往自己的脸上贴! 很快,一个活灵活现的卫青时,就出现在了韩平的面前。 行为举止,神態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说实话,就算是韩平,都觉得难以分辨真假。 “可是,这宛昌城重重危险,他们是怎么出去的啊?” 韩平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理解! 这样的困局,能出的去的? “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等以后,让卫將军给你解释了。现在,有件事需要韩大哥帮忙。” “你说!” “因为昨晚,卫將军走的比较著急,不能跟我交代太多。” “因此,还望韩大哥能把你跟卫將军相识的过程,再跟我说一遍。我也好更能带入这个角色,以免被人发现破绽……” 这个要求,很合理。 韩平早听说闻。 江湖上的一些易容术,模仿人的面容容易,模仿他的习惯,模仿他与熟人交谈的神情,难! 若是想要模仿的像,就要儘可能的了解,自己与那人的关係,交情,等等。 “好。” 韩平点了点头。 “你我,相识於大疆……那时候,你去我们大疆游歷山河……” 另外一边。 孟子衿同样盯著一个很是陌生的男人,正在对著铜镜,精心的往自己的面容之上,涂抹著什么…… “吱嘎~~~碰~~~~” 孟子衿连连走到窗边,將那窗户关牢。 虽然他不知道,陛下又在忙些什么。 可这绝对不是能让別人看见的啊! 此时,她並没有注意到,在对面,正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著这边! 至於她与那“皇帝”的一举一动,早就暴露在了別人的视线之下! ps:从开书至今,从来没有求过小礼物啥的。兄弟们的催更视频啥的,都是免费的,送点吧。 这本书的成绩实在差,至今四十多万字了,礼物一共收了十多块钱…… 免费的礼物来点吧,谢谢大家了! 最后,新年祝福,就写到作者的话里了,谢谢大家! 第155章 陛下的计划?! “皇帝”居住的客房外。 “客官,您要的茶点……” 一店小二路过,先是一副没有看见守卫军士的样子。 看起来,就好像是顺道路过。 岂料,在走到萧寧门前时,他猛地转身,就推开了萧寧的房门,毫无徵兆的冲了进去。 “什么人?” 孟子衿听到动静,惊慌问道。 第一反应自然是挡住来者的视线,以免这客房內的秘密被人察觉。 只可惜。 那店小二眼疾手快,还是一眼就瞥到了“皇帝”所在的方向。 至於那皇帝的一举一动,同样全部落入了他的眼中。 “茶点?我们没有叫茶点。” 这一刻,孟子衿的面色微寒,第一次拿出了一股上位者的气质,语气冰冷。 “啊?不好意思客官,不好意思!那就是小的记错了!我真该死……还望客官宽宥……” 那小二连连跪地磕头,手中的茶点,惊慌间还掉在了地上。 “哎呀,小的笨手笨脚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该死……” 见手中的茶点洒了,那小二顿时手忙脚乱,趴在地面上打扫了起来。 打扫间,他的目光不断地朝著萧寧所在的位置扫望…… “你不用打扫了,我问你,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孟子衿声音冷若冬日寒风,问道。 这店小二的一举一动,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对於这傢伙的身份,早就有了疑心。 “您?您不是远道而来的富商老爷么?” 小二硬著头皮,装出了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看的孟子衿只觉得牙痒痒! 这拙劣的演技! 不出意外的话,这傢伙应该是个探子,不能让他离开! 孟子衿想著,转过头,问道: “陛……表哥,这小二好像走错房间了,你看?” “让他走吧。” 萧寧摆了摆手。 小二听后如释重负,快速收拾好自己打翻的茶点,端著碗盘跑开了。 “呼……” 出了客房,那小二鬆了口气,快速离开。 孟子衿重新关上房门,皱著眉头看向了萧寧。 “就这么放他走了?” 面容之上,满是不解。 毕竟,萧寧这可是在易容啊。 这种事要是被发现,那岂不是一切都暴露了? 孟子衿很是重视此事,却见对方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微微一笑,道: “无妨,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 萧寧淡淡的说著,耳朵微动。 入耳,是一阵关窗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萧寧抬起头,笔直看向了自己客房的对面。 那是江三敖的房间。 从今早开始,萧寧就发现了,对方的房间,一直留著一道小小的缝隙。 就在刚刚,对方关上了窗户! 在萧寧客房的对面。 江三敖將今早,那皇帝房间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神情凝重的关上了自己的窗户。 “陛下和那卫青时,竟然都是假扮的?我说,昨夜从那皇帝的窗户翻进去的高手,最终跑到哪去了?” “我看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人。难不成,那皇帝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所以,昨晚真正翻窗进去的,其实是这皇帝的替身!” “不行!无论如何,不管是何等情况,皇帝是假的是肯定的了。我得赶紧將这些匯报给孟少才是!” 江三敖想著,快速的拿出了纸笔。 提笔,在一番犹豫之后。 江三敖又將一切收起,收拾收拾,悄悄出了门。 不行。 如今这种情况下,写信实在是不太妥当。 一是意思传达不清楚,二是送信还浪费时间。 自己还是亲自过去一趟匯报比较合適。 哪怕说,就算因为此事暴露了自己。 那也总比已经被那皇帝跑了,耽误更多时间要强! 毕竟,自己已经跟丟了那皇帝,没有当眼线的价值了。 江三敖走出客房,才走了没几步远,身后一个军士走了过来。 好像,是那卫青时的亲卫! 不好,难道被识破了?! 江三敖立刻警觉起来,却听对方道: “江副使,卫將军让我给您的信。卫將军说了,只让您自己看,不要对任何人讲。” “知道了。” 江三敖这才放鬆了下来,接过信件。 待到那亲卫离开,江三敖打开了信件。 只见,信封上写著一行字: “我与陛下已出宛昌城。但我一人护送陛下,能力有限,没有高手保护,陛下不安心。还望江副使找机会出城,与我等在定萍乡会和。” 定萍乡? 看见这行字,江三敖的脚步,变得更快了。 对方的行踪,有了! 出了宛昌城,外面就是一马平川了。 必须立刻组织拦截! …… 另外一边。 从萧寧客房离开的小二,来到了客房二楼,萧寧房间楼下的位置,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咚~~~咚咚~~~” 一共敲了五声。 三长两短。 接著,就听小二喊道: “客官,您要的梅酥好了。” “吱嘎~~~” 房间內。 一个中年男人探出了头,道: “帮我放进来吧。” 中年男人四方脸,面庞的线条分明,颧骨平坦,给人一种坚毅之感。 气质沉稳而威严,仿若一座高山,沙场铁血的气质十足。 然而。 若是仔细体味,其实他的身上,还有著一股微弱的文官气质,像是刚刚沾染不久的样子。 这里若是洛陵城,定然会有大批人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 兵部尚书!边孟广! 在洛陵城外,兴许边孟广的面容,认识的人並不多。 但要是提到他的名声,怕是无人不知。 大尧名將,不败战神! 一生军功累累,在军中威望十足,当年不输穆起章。 只可惜。 在老皇帝即位前,为了给老皇帝的皇位安稳铺好路,他的兵权被收回。 又因其对於行军打仗、军资运送等等诸多军务事无巨细都了如指掌。 最终,他成了一名文官,封兵部尚书。 如今的他,是清流的一员。 此番离京,他只有一个任务,受清流党的领袖,中相许居正之命。 前来东线,儘可能的接应护送皇帝回京的队伍! 爭取让皇帝,早日顺利回京! 可不要以为,如今太后党突然起事,把控朝政,就只有穆起章慌乱。 事实上,清流党的慌乱,丝毫不亚於穆党。 提到洛陵城朝中三党,清流党和穆党受大尧子民支持的程度,其实相差不多。 但太后党,绝对是妥妥的蛀虫党! 人人恨不得往他们头上扔白菜游街、然后千刀万剐的那种…… 如今情势下的清流党,和穆党一样,同样是更见不得太后党得权。 在许居正看来,穆党跟自己,只是党派之爭。 大家都想拿到至高的权利,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大尧,拯救大尧。 穆起章那廝虽然行事狠绝,不择手段,有时为了目的会纵容贪腐,行恶事,不计后果,但他的初心是好的。 心中,还是有大尧子民的。 许居正和他最本质的理念区別在於,许居正想要律法治国,从文治道。 而穆起章坚信,大尧的剑刃锋利与否,才是治国之本,习惯大兴兵事,好战。 太后党孟如秋呢? 他们只想搞钱,享乐,不顾百姓死活的。 因此。 这次孟如秋起事后,儘管坐山观虎斗,才是清流的上上之选。 可许居正还是第一时间,站在了抗议太后党的第一线。 许居正和穆起章这两个老对手,很有默契的联合到了一起,一致对外! 期间,他们没有信件往来,甚至都没有打过一声招呼。 但已经开始,一起为著同一件事而努力。 边孟广此次前来,就是因为知晓了这太后党会阻拦陛下回京,所以前来接应。 毕竟。 他是清流党內,为数不多的几个懂兵法,身上有武学的人。 至於,为什么他们没有直接面圣。 自然是因为,此番他们是偷偷前来,为的就是不让那太后党发觉。 这样,太后党在做各种筹谋时,就不会想到自己的存在。 双方对弈,就怕棋差一步! 自己一行人,只有不被对方计算在內,才有成为奇兵、在对弈中胜出的可能。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 自己才来到宛昌城,就遇到了此等天崩开局! 小二走进房间,褪去了偽装,单膝跪地: “边帅!”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边孟广之前的旧部。 “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陛下那边具体什么情况,你们打听清楚了么?” “末將从昨晚开始,就和王虎一起,偽装成小二偷听著这卫青时和陛下房间的动静。目前,已经將现在回京使团的全部情况兵力部署等,一一打探清楚!” 那小二很是专业的拿出了笔墨纸砚,將目前萧寧等人面临的现状,一一列出。 边孟广毕竟是老將了,嗅觉一向灵敏。 事实上。 在得知陛下走的是东线之后,他们早就想到了,宛昌城是最难经过的地方。 所以,他一早就在此等候了。 可谁知,这陛下才进京,太后党就封了城。 儘管,目前还没有打听清楚,这皇帝面临的情况,具体如何。 他依旧知晓,这次的情形,绝对不容乐观。 听完小二的敘述,那边孟广的神情,愈发的凝重了。 “所以,目前我们的对手,是林陌渊和路舟山!陛下如今的情形,犹如笼中之雀。” 边孟广分析著,深嘆这情形,比自己之前预估的还要棘手。 “是。边帅,您打算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去跟陛下接头?然后一起想办法?” “先不。” 边孟广摆了摆手。 “你是不了解咱们这位新皇的为人,不但心胸狭隘,还胸无城府。我们现在去面见他,对於我们的任务没有半点好处。” “说句难听的,陛下还有可能会给我们添乱!” “昨晚,你们不是打听到那卫青时和陛下商谈的事情了?他们是怎么说的?” 边孟广细细的思索著一切,统筹全局。 “昨晚,具体的我们没有听太清。只是隱隱听到陛下说,对於如今的困局,他有办法……” “陛下有办法?” 听了这话,边孟广如同听了什么天大的怪事一般,整个人的脸都皱了起来。 “咱们这陛下,还能有办法?他的办法是什么,知道么?” “这个我们没有听到,在说办法的时候,陛下好像察觉到了屋外有人,很是警觉地四处探查了一番。” “我们只能先走了。” “哦?” 听到这个消息,边孟广才不由得多出了几分好奇。 上次上朝见那陛下时,可没有见到对方有这番谨慎的心思啊。 想来,是那卫青时的习惯吧。 “之后,末將以为,既然陛下定下了计划,今早肯定会有所行动的。所以,今早末將混进了陛下的客房。” “结果,发现陛下好像在做偽装?除此之外,並无异动。” 小二回忆著今早,隱隱看到的景象,道。 “什么?偽装?莫非,他想偽装一番,混出城去?天真!” 边孟广嗤笑一声,对这所谓“陛下的计划”,根本就不抱任何期待。 咳咳。 若是那新皇真有本事,他也不会被推到这个位置上啊。 “哎,这次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啊。” 在了解了全部的情况后,边孟广嘆了口气。 小二深表同感,点头似拨浪鼓。 “是啊,对手是那路舟山和林陌渊,可以说无论是在计谋上,还是武学上,都对我们进行了全面压制。” “不过,將军您之前,也是熟读兵法,百战百胜的。难道,对上这路舟山,您也一点办法没有?” “若是从头交锋,兴许我还有三分胜算。但如今这个局面,我也是无力回天。路舟山,毕竟是路舟山啊。” 边孟广不是什么自大的人。 就眼下的局面,他已经绝望了。 “这次中相交给我的任务,怕是完成不了了。但愿没有陛下的正统身份在,中相依旧可以在朝中支撑住吧。” “你继续探听著回京使团的动向,同时注意著太后党那边的情况。就算没有机会,咱们也要继续想办法。” “是。” 小二拱手应答,准备退出房间。 就听客房外,传出了一道声音。 “尚书大人,陛下召见!” ??? 这一瞬间,二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朝著声源处望去。 就见客房门前。 透过清晨的阳光,映在了门上一个虚影! 边孟广呆呆地打量著那人影,整个人的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这人说什么? 陛下? 召见?! 第156章 急! 宛昌城衙门。 江三敖出了客栈,跟守卫的军士解释了一番,最终被带到了这里。 这会。 孟少龙正悠然自得的喝著茶,路舟山在看书。 太后党这边一片岁月静好,早就对拦截之事,不甚在意了。 在他们看来,此次已经是大局在握,胜利已经被收入囊中。 其他的,不足为虑了。 看见这群人如此悠閒的模样,江三敖更急了! “孟少!孟少!不好了!” 他一副著急上火的样子,当即就要往衙门里冲。 一旁守卫的军士,连连伸出手,將其拦住。 好在孟少龙抬头,看见了这廝,才对那两名守卫摆了摆手。 “老宋,什么情况?閒著没事你不好好在皇帝身边待著,跑出来干什么?” 老宋,自然是这假江三敖的名字。 “孟少,不好了啊!” 这江三敖一著急,口齿都有些不清晰了。 “哎呀,老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情不要著急,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慢慢讲!” 孟少龙一副调教的口吻。 “不是,孟少!我们,我们好像中计了啊!” “中计?什么计啊?你不要著急,就算是中计,也慢慢说!” 孟少龙毫不在意。 在他看来,就如今自己手握的这优势,那皇帝谁的,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哎呀,我我说孟少,我还怎么慢慢说啊,那皇帝和卫青时,好像跑出宛昌城了!” “留在城內的那廝,是假的!” 终於。 江三敖把这一肚子的话一吐为快。 就见刚刚还一脸轻鬆的孟少龙,“啪”的一巴掌,打翻了手中的茶水。 “什么?你说皇帝不在宛昌城?这怎么可能!” “我们可是亲眼看见,他们在静街之后,住进了福来客栈啊?” 孟少龙的语气,跟著著急了起来。 说话的语速开始加快,脖子肉眼可见的红了。 再也没有了刚刚其所说的什么,遇到什么都要慢慢说的淡定! 目光一直落在自己书卷上的路舟山,缓缓抬起了头,直视江三敖。 神情之中,多出了几分在意,静静等待著后话。 “是,他们是住进了福来客栈。可那两人,很有可能都是假的。” “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一个高手翻窗跃进了皇帝的寢居!但那韩平找了大半天,都没有找到人。” “那皇帝又没有武功在身,可一个有武功的人进去却不见了,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我看到的那人,就是皇帝,假皇帝!” “而且,我还看到,那假皇帝在今天早上,在往自己脸上贴面具!” “最重要的是,刚刚我还收到这么一封信!” 江三敖將信拿出,递给了对方。 “什么?” 听到这里,孟少龙彻底慌了。 他急的手指都跟著颤抖的打开了信,看完內容后,彻底红温了。 “你,你怎么不早来?” “我这不是知道了消息就跑来了么?” “……” “路先生,现在怎么办?你看,这信!他们,他们真的出城了!” 孟少龙面红脖子粗,说话的神態,彻底江三敖化了。 妥妥的就是,刚刚那江三敖的同款。 “不要急,任何时候,都不要急。” 这下,提醒別人不要急的角色,换成了路舟山。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接过了信件。 继而。 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很是平静道: “这次的事情,看起来看的確有些棘手。” “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先静静,先静静。” 路舟山沉沉的吸了一口气,略微思索一番后,拿定主意: “为今之计,怕是只能出城追討他们了!这样,你继续偽装成江三敖,去定萍乡与他们会和。” “我们则是安排兵马,立刻前去定萍乡追击。” “这样,我们岂不是要?” 孟少龙看向路舟山。 路舟山思索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没事,取消静街,开城门!之后,让你的副將,带五百人前去定萍乡,配合江三敖拦截那二人!” “江三敖则是负责提供那皇帝的消息!告诉那五百军士,若是失败,斩立决!其他军士待命。” “至於福来客栈的那些疑兵,隨他们去吧。” 路舟山很是平静的公布完了任务。 听完这吩咐的二人,更急了。 这? 这样能行么? 福来客栈! 时间,仿佛凝固了。 客房內,边孟广和那小二对视了一眼,都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边孟广本人,已经开始了疯狂的头脑风暴! 这人说什么啊,陛下召见? 就是那新皇?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要知道,自己从京城来此,哪怕是太后党的人都不知道。 自己一路上的潜藏偽装,堪称绝笔。 可谁知? 自己的行踪,能被这新皇察觉? 不可能! 在这事情的影响下,边孟广本就因为当前困境而混乱的思路,彻底成了乱麻。 “边帅?您看?” 小二小声的问了句。 边孟广抬了抬手,他需要先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当前的情况,一共有两种可能。 无非就是,对方的確是皇帝,和对方是借皇帝之口,其实是太后党的人。 对於第一种情况,边孟广只能说,这新皇坏事啊。 这种情况下召见自己,自己暴露在那太后党的视野下,之前为了成为奇招而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至於第二种情况,那就更坏事了。 思前想后,边孟广还是决定,先去见一见这所谓,召见自己的“陛下”再说! “走,兵来將挡,水来土掩!” “那,对方真的是皇帝么?边帅一路上行踪很是隱秘,就连盘查很是严密的太后党都没有发现。” “这皇帝是怎么发现的?” “大概率不是皇帝,那皇帝什么样我知道,他哪能查到本尚书的情报?太后党倒是更有可能。” 边孟广判断著。 出门,接著就被那人,带到了三楼,萧寧的房间! 推门而入,就见那新皇,正坐在房內喝著茶,一脸平静! “啊?这!” “老臣兵部尚书边孟广,参见陛下!” 上一秒还在说,肯定不会是新皇的边孟广,傻眼了。 自己竟然还真的是,被那新皇发现了?! 不不不,就算现在看到皇帝了,发现自己的,也应该是那卫青时的眼线吧。 边孟广心中,儘可能的將一切合理化。 就见皇帝身旁,那衣著银色袍服的少年將军,瞪大了眼睛,道: “啊?陛下,竟然真的是边尚书!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卫青时同样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这皇帝不但计划如此高明,竟还能有如此的情报。 ??? 为了防止自己迪化,边孟广才刚刚才心中將一切合理化,將发现自己行踪这等事情的战果,推到了卫青时身上。 卫青时就帮他將这个想法推翻了! 真的是皇帝发现的?! 边孟广心中终於是,再无抑制不住那轩然大波。 陛下,那个紈絝不堪,心思狭隘,完全就是穆党傀儡的陛下,能有这般情报的? 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啊? 他抬起头,仔细打量了这新皇一眼。 也不知道,是受此事的影响,先入为主! 还是说,这陛下的確变了! 总之,他发觉,眼前的陛下好像和当初,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是气质不同了?还是? 说不出来! 就是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比之以往,城府更深?威严更甚? 打量著对方,那略显冰寒的脸庞。 边孟广不由得有些心虚了。 儘管自己此次的来意是好的。 可私自出城,且来了后没有稟明皇帝。 甚至,还派人打探皇帝的消息。 就皇帝那残暴、狭隘的性子,自己这可该如何辩白啊。 是的。 在清流党的心中,因为杨清德和裴十继的关係,萧寧早就被打上了残暴的標籤! “边尚书,你来这里的理由,朕都明白。你是想作为底牌,当做奇招,趁著太后党没有发现你,不把你计划在对峙棋局中时。” “你再杀出,成功破局。” 眼前人目光深邃,似乎对一切都瞭然於胸! “啊?对对对!陛下明鑑!” 听了这皇帝的话,原本对於接下来,陛下处理此事的预期远不如此的边孟广。 整个人都惊得呆住了! 陛下竟然,连这些都能看透? 他!他懂自己!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开始,这陛下竟然如此明事理了? 一时之间,边孟广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听那陛下接著道: “我知道,我这样贸然喊你前来,一旦被太后党发现,会破坏了你的计划!” “哪有,哪有!” 边孟广连连摇头否定,当文官这么多年了,他是懂怎么面对皇帝的。 皇帝都没错,错都在自己! 心中呢,则是:就是,就是啊! 你喊我来,可不就破坏了我的计划么? “行了,边尚书不用否定,我知道,的確是这样。不过,边尚书也无需担心,因为,我们不需要你的计划了,更不需要你作为什么奇兵!” “很快,咱们就能出城了!” 那皇帝淡淡的道,脸上是满满的自信! 啊? 出城? “陛下的意思是,宛昌城今天会开城门,取消静街?” 边孟广试探性的问了句,满心的怀疑! “对!” “这,不可能啊!陛下!” 虽然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对付皇帝就一定要顺著毛擼。 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了边孟广的承受范围! 太后党今天会开城门? 开什么玩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放心,边尚书。之前不可能,但这次,是可能的。” 萧寧依旧是那副自信的模样。 “因为,朕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很快,他们就会打开城门的!” 一切,都按照计划如期进行。 无论是“萧寧”,还是一旁的“卫青时”,二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做著预期中的事情。 其实,这次將这边尚书拉来,虽然是计划中的一环。 但他在此次宛昌城危局中,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萧寧之所以將他列入计划內,是在为了回到洛陵城后考虑。 在回到洛陵后,自己要和那太后党以及穆党决战! 这等情况下。 拉拢清流,征服清流,让那帮心高气傲、自视甚高,把风骨当做一切的文官,真心实意、死心塌地的效力於自己! 就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清流党派,內部的构架大致是两超多强! 两超,自然是那中相许居正和左相霍纲! 边孟广,就是清流党內,强的代表之一。 因此。 此次之所以把那边孟广拉出来,完全就是为了向对方秀肌肉。 打破这群清流们,对自己的成见! 那皇帝说出了计划之中,肯定会激起边孟广反驳的话语。 果不其然。 儘管边孟广成为文官后,一直都在修心养性了。 可作为武將时的那等鲁莽、衝动,依旧还在。 闻言后,他当即开口,道: “陛下,並非老臣不相信您的计划!只是,此次和那太后党在宛昌城的对峙,关键就在咱们出不出城!” “说白了,只要目前他们按兵不动,咱们就是必败的。这等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会开城门呢?” “根本就不可能的!” 边孟广极力劝说: “要老臣说,为今之计,陛下还是趁著太后党没有发现老臣的存在,赶紧让老臣回去。” “我们在暗中运筹,重新计划,最终由老臣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此时,边孟广都快要急死了。 陛下这不是胡闹么? 还说什么,他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宛昌城会开城门? 开个屁的城门啊! 那太后党又不是没有脑子,路舟山更不是傻缺。 他们怎么会开城门,把你放出去啊。 陛下这,真以为这是过家家么? 要按照他以往的脾气,他真的已经开始指著皇帝的鼻子,开喷了! 喷对方个狗血淋头。 真是的,刚说对这陛下有点改观,结果这廝就…… 真是,江山易改啊…… “无妨,静观其变。” 可那皇帝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云淡风轻。 之后,又很是让人摸不著头脑的来了句: “兴许,你们此番前来,並不是为了朕。但是,你们前来,毕竟是为了护送朕回京。这,也算是一种情义啊。” “朕,应该救你们。” 口气,还显得有几分意味深长。 其实,这也是萧寧的真实想法。 就目前萧寧掌握的消息,这次,若是这边孟广和临州营的眾人不跟隨自己一起。 他们必將全军覆没! 边孟广彻底服气了,心中吐槽: 我说,又没有那两把刷子,在这里装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啊。 还要我给你把扇子摇一摇么? 对方是路舟山,能被你这三脚猫的把戏给骗了? 真能被骗了,那路舟山就不是天机山谋士榜的十一了! 他能这么蠢的?! 还什么,救我们? 这是什么胡话啊?我们需要你救么? 就眼下的局势,明明是你需要我,需要我临州营的旧部。 可你呢? 却还大言不惭什么,救我们? 就在他思索间。 那王善全很是激动的跑进了屋內,躬身道: “陛下!將军!城门,开了!” 第157章 將计就计再就计! ??? 边孟广抬起头,四方脸上就写上了四个大字: 不可思议! 啥情况? 自己心中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还真的发生了? 太后党竟然真把城门打开了? 他们是抽风了么? 这路舟山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啊? 他满肚子问號的抬起头,打量著眼前那一脸淡定,对这个消息丝毫不感到以外的皇帝。 彻底迷茫了。 眼前这陛下,好像还真有两把刷子了啊。 之前能有情报,找到自己的藏身地。 如今,更是用了一个计划,竟然还真把城门骗开了! “很好!如今,城门既然开了,咱们就不能在这宛昌城浪费时间了。青时,你立刻安排下去,立刻整顿军队。” “一刻后,咱们立刻启程。这次,咱们必须用最快的脚力赶路,路上除了进食以外儘可能不休息!” 萧寧下令。 这命令,任谁听上去,都会有一种要儘快逃离是非之地,越远越好的意味。 一刻后。 眾人下楼。 就看见那客栈的老板娘,正板著个臭脸。 “哎,这静街怎么就维持了一天了?怎么搞得?我这才刚有点生意,就跑掉了。” “对了,二狗子,他们那边什么样?也走光了么?” 老板娘问的,自然是自己的同行,城內的另外几家客栈。 “静街之前,他们就家家爆满,就咱们没生意。这下,静街结束了,咱家没生意了,他们总不能还爆满吧!” “那群住店的客商们不走么?” 据说,其他客栈的客源,是一群商贾。 那叫二狗子的小二闻言,很是尷尬的挤了个笑脸: “老板娘,他们客栈都没有人离开……还是爆满……” “娘的,怎么能这个样?” 老板娘直接爆上了粗口。 萧寧静静的看著二人,微微一笑。 自从进城那天,他们找了好几家客栈家家爆满,萧寧当时就感嘆,这宛昌城的客栈生意还真是好。 边孟广呢,则是打量著萧寧。 自从这城门因为那皇帝的计划打开之后,他对这皇帝的好奇心,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彻底的冒头了。 他静静的打量著萧寧。 只觉得,这个皇帝看老板娘的眼神,好像有点意味深长的样子。 啊? 不会吧。 这种半老徐娘,陛下不会感兴趣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不然,他盯著人家这老女人看什么呢? 小插曲很快过去。 有了卫青时的吩咐,加上修整了一夜。 这次的使团,行军可是直接用上了最大的马力。 一出客栈后,一行人当即用最快的速度,出了城。 继而顺著官道,一路急行而去。 在抵达城门口时。 只见有那大约四五百人的军士,骑著快马出城疾驰,“驾驾驾”的骑马声喊得震天响。 一行人风尘僕僕,朝著那定萍乡杀去! 今日,萧寧也没有坐马车,而是自己骑了一匹马,拋头露面,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卫將军,今天怎么没有见那江三敖江副使啊?” 王善全清点了一番人马后,发现了怪异,问道。 卫青时抿了抿嘴,呵呵一笑,道: “咱们的江副使,去干大事了。若是没有他,陛下怕是到不了京城啊。” 一边说著,他朝著皇帝会意一笑。 萧寧旁边,是那边孟广。 一路上,他不断地打量著萧寧的行为举止,重新审视著萧寧,就没有停下过。 直到刚刚,他看著那群出城狂奔的军士,皱了皱眉头,但並未多言。 见眾人不再说话,他终於是忍不住了,道: “陛下,老臣有个疑问,还请陛下解惑!” “边尚书请讲!” 那皇帝骑著马,很是平和的应道。 “我想知道,陛下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啊?我实在想不通,什么理由啊,竟然可以骗太后党打开城门啊?” “老臣以前,也常年行军打仗!就宛昌城那等局面,若是老臣,是断然不会放开城门的。” “更何况,这次坐镇宛昌城的还是那路舟山!” 听到这疑问,边孟广就见那皇帝的神情,好像变了变,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而那卫青时,更是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二人对视一眼,最终看向了韩平。 “韩大哥,要不,你给边大人解释解释吧!” ??? 边孟广看著那皇帝的样子,总觉得,不知为何,这皇帝好像越看越没有皇帝的样子了…… 反而显得,流里流气的? 他仔细看了看,总觉得这眼前的皇帝,身上的气质越来越放荡了…… 就给人一种,装正经装不下去的感觉…… 一旁的韩平,则是开口,道: “这件事情,还要从青时发现了內奸说起。” “內奸?” “对!刚刚,王善全提到的江副使,其实是內奸。所以,我们就有了一个,可以帮助我们给太后党传话的工具。” “哦,是这样。可这,跟他们开城门有什么关係?” 边孟广依旧不解。 “我们给太后党传去的消息是,陛下和青时在城外,需要他前去接应!” “不对吧!就算是这样,那路舟山又不是蠢货,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等消息,就贸然开了城门?” 他还在问著。 就见一旁的皇帝,嬉笑道: “边尚书,对不起了,让你对我恭恭敬敬了这么久。” 那皇帝说了,猛然对著脸上一扯。 一副很是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了边孟广的面前! “啊?这?你!你!你是!” 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这皇帝不对劲! 弄了半天,这是个假的! “所以,你们本来就是假的,而且,你们还让江三敖看到了这些。所以,他们才会深信不疑?” “对!” 韩平点了点头。 “这也是將边尚书拉来的原因!如今,咱们这队人马,其实就是疑兵!咱们要做的,就是將太后党的视线,都到咱们的身上。” “而有了边尚书的加入,这看起来会更有说服力。” “所以说,你们是打算来一波真真假假。当那江三敖发现咱们是假的时,定然会通知太后党。他们就会彻底,对咱们这批人马放下了戒备。” 边孟广顺著思路,慢慢的捋顺。 “对。然后,咱们再做出刻意快速出城的样子,同时身边还有韩大哥以及边尚书护送,这样,定然会再次引起他们的怀疑。” “让他们觉得,会不会那江三敖带去的消息,其实是我们故意让他带去的。” 卫青时也加入了復盘。 这会的他,同样扯下了面具,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边孟广还是觉得,有点多此一举。 “很简单,目的就一个,掩护真正的陛下和卫將军回京!” “他们现在在哪?” 边孟广打量了一下四处,小声问道。 “边尚书是自己人,告知您也没有关係。因为,之前我们打探过这城內的兵马数量,发现孟党带来的,只有五百之眾……” “就刚刚,出城的也就只有五百人。因此,很有可能,这次孟党的拦截军队,是分散到了东线后半程的各个城池的。” “若是陛下想要一马平川的离开,只能换路线!” 假卫青时眸子一闪。 “因此,我们骗开城门,一边利用密信,將太后党的注意力引到定萍乡!一边利用我们营造出的假象,真真假假,將他们的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 这下,边孟广彻底的明白了! “所以说,真正的陛下想要换路线,只能离开重新折返回宛昌城,之后去大埔城换到中线或者西线!” “没错。不出意外的话,这会的陛下和卫將军,应该已经要行动了!他们,这会应该已经在折返回宛昌城的路上了!” …… 宛昌城外,官道上。 两道身影,正骑马疾行。 正是那萧寧和卫青时。 “走吧,不出意外的话,宛昌城应该开城门了。按照计划,该咱们行动了!” “走!” 二人骑上快马,头戴斗笠,从定萍乡这边,朝著宛昌城快速行进! …… 宛昌城,衙门。 “路先生,您总要给我一个解释吧!咱们现在明知道,那真正的皇帝已经要去定萍乡了!” “咱们有五千人马在宛昌城,结果,您就派去五百人?这不是开玩笑的么?” “而且,就算去追那真皇帝,咱们也没有必要放开城门吧!” 孟少龙彻底被搞急了。 这次路舟山的计策,无论怎么看,都不太靠谱,而且有一种应付公事的感觉。 路舟山端著书卷,依旧是以往那副毫不担忧的样子。 “孟少啊,无论什么时候,都永远不要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那卫青时是傻子么?” “自然不是!” 孟少龙气冲冲的回覆道。 “现在不是他是不是傻子的问题啊,我是觉得咱们的行为像傻子!” “既然那卫青时不是傻子,当他掉进了咱们宛昌城的圈套时,你告诉我,他会想什么?他会不会怀疑,自己身边有內奸?” “自然是会的。” 孟少龙见路舟山这个样子,逐渐平復了几分。 “好,既然这样,你觉得他会怀疑谁?又会怎么做?” “怀疑谁不知道,但要说怎么做,那自然是守好自己的秘密,儘可能不再被別人知晓。” “对,那你觉得,陛下是假的这算秘密么?” “那肯定是秘密了!” “既然是秘密,为什么要让江三敖知道?而且,按照他们的说法,真皇帝已经出了城,要去那定萍乡了!” “这种情况下,他只需要走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通知江三敖呢?江三敖又不是什么很强的高手!” “通知江三敖,不是多此一举么?” 路舟山静静的引导著孟少龙。 “您的意思是?” “这些都是假的,想来,是他们发现了江三敖的內奸身份,刻意將这消息带给我们的。” “啊!” 听著这话,孟少龙瞬间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了。 “可是,他们这样为了什么啊?而且,那真皇帝在哪啊?” “两个可能,要么,就在现在的使团里,要么,是真的出了城亦或是依旧藏在城中。这个时候,咱们就要看权重了。说白了,就是要看,他们到底是谁在为谁服务!” 路舟山的眸子星亮,徐徐道来。 “首先,按照他们將消息告知了江三敖的行为来看,他们大概是想要骗我们开城门的。” “因为,我们只要想让江三敖去定萍乡跟他们口中的真皇帝去会和,江三敖就必须出城!” “出城,江三敖就需要一个合理的说法,他是怎么出的城,才能不引起我们的怀疑。” “所以,您开了城门?” “我开城门不止这一个理由,还有另外一个,那就是,对方想要我们开城门,定然有他们的理由。说白了,他们要么是想进城,要么是想出城!” “但无论是哪种,只有咱们打开了城门,才能看清楚,才能將那真皇帝引来。在打开城门后,那使团的行为,我们都看到了。” “首先,他们得到城门打开的消息后,立刻就整顿军马出了城!那皇帝还刻意拋头露面,一副丝毫不担心被人发现的样子。” “他们一边快速逃离,一边又刻意的拋头露面,你不觉得这行为很矛盾么?” 孟少龙细细的思考了一番。 “確实。” “这就对了。很显然,他们是假的,是为真正的皇帝服务的。他们要做的,就是真真假假,將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他们身上去。” “至於我只派五百人出城的理由,很简单。你要知道,虽然我们很清楚,一个小小的宛昌城內,竟然有咱们的五千军士。” “可皇帝並不知道。如今,我们在宛昌城设伏,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担心,定萍乡也有埋伏?” “那是自然,要是我,我肯定会担心。” 孟少龙终於是,想通了! “我懂了!所以,他们之所以要开城门,並不是为了出城,而是为了换线!想要换线,不走定萍乡,唯一的道路,就是重新宛昌城,之后去宛昌城后面的大埔城!” “您只派五百人马过去,是为了让他们觉得,宛昌城咱们只有五百人。其他人,分布在其他城池!” “而定萍乡,肯定也有伏兵!同时,给他们立下军令,则是让他们表现出咱们切切实实上当了,要去定萍乡追捕的假象!” 路舟山长呼了一口气。 这孟少,终於是明白过来了。 “是的。这样,无论那皇帝现在身在何处,城外也好,城內也罢!咱们只需要在一个地方设伏!” “之后,就能继续等待著他自投罗网!” 路舟山满脸自信,一切,依旧掌控在其手中!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继续守株待兔! 而这宛昌城,则又一次成了他守著的树! 第158章 计划有失,再中圈套?! 宛昌城! 南门通往大埔城! 北门通往定萍乡! “南门!他们要退回大埔城换线回京,就必须走南门!” 孟少龙领会了路舟山的意思,跑到地图前,指了指。 “既然现在明白了,赶紧去部署吧。” 路舟山眯著眼,打量著清晨的日光。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的。 “好的先生,我这就去,您就等著我来报喜吧!” 孟少龙拱了拱手,跃跃欲试的出了房间。 但很快,就又折返回来,挠著头,不好意思的道: “不好意思先生,刚刚是我鲁莽了。对了,为什么没有见林先生?” 孟大公子道了个歉,之后就快速转移了话题。 “他还有別的任务。你要知道,就算咱们很是篤定了一种可能,依旧要为另外一种可能做好准备。”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立於不败之地!” 路舟山说著,在书卷內拿出了一张字条。 上书: 【使团为假,真皇换线大埔城!】 “走,这次,我跟你去那南门围堵。这群人如此大费周章的跟我们周旋了半天,这次,我就要让他们,死个明白!” 路舟山声音微寒,与这冬日的冷气,如出一辙。 …… 前往定萍乡的官道上。 已经卸下了偽装的假卫青时和萧寧,依旧是用那最快的速度,朝著定萍乡疾驰。 做出了一副匆匆逃跑的动作,以便於儘可能的吸引太后党的注意力。 “这个计策,確实够绝妙的啊。” 那边孟广在一旁,很是兴奋的嘟囔著。 对於这个计策,他已经讚嘆了一路了。 “先是利用內奸,告知他们使团这里的陛下是假的。之后,我们再加大护送队伍的规模,甚至把我都抬出来,之后快速出城。” “如此一来,太后党难免就会怀疑,我们是故意放给他们的消息,其实我们就是真的。这样,他们就会再次派兵来追!” “这样,太后党的注意力也吸引到了,城门也开了,陛下就能顺利回京了。” “我真的很难想像,这真是陛下想出来的计谋么?” 提到这计谋的提出者,哪怕都为此惊讶过数十次了,边孟广依旧觉得心中波澜四起。 陛下能想出来此等计策的? 这陛下,怎么来了琼州一趟,就大变样了。 这真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陛下么?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陛下和卫將军,究竟是如何逃出去宛昌城的?” 他看向那假卫青时和假萧寧。 这是边孟广最好奇的问题。 如今看来,这二人应该是最了解那皇帝计划內幕的了。 一旁的韩平闻言,同样也看了过来。 要知道,就昨天夜里,他还见过卫青时。 结果今天一早,这卫青时就变成假的了。 他也同样好奇,这卫青时和皇帝,究竟是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出大变活人的。 “我们也不知。” 二人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要保密,还是真的不晓得。 边孟广见二人这个样子,便不再多问。 “稟告卫將军,后方传来消息,宛昌城那边,依旧没有发现追兵的踪跡。” 一探子从后方,宛昌城的方向而来,马蹄声踩在那官道之上踏踏作响。 匯报声,打破了几人的对话。 “好。” 假卫青时听后,抬了抬手,眉眼之中似乎略过了一丝喜色: “继续探。” 边孟广是个行军老手了,听到消息,他习惯性的抬头,看起了太阳。 “嗯?现在好像,快要正午时分了吧。等等!这,不对劲啊。” 在一番探寻之后,他神情中的轻鬆,逐渐消失,继而皱紧了眉头。 今早出城时,那宛昌城出城追击陛下的五百人马,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不对,不对!” 在一个个线索,不断地从其脑海之中掠过之后。 边孟广的心中,猛然出现了一个很是惊恐的猜测。 “不好!” 他大吼一声! “嗯?边尚书,怎么了?” 假卫青时循声望去,目光疑惑。 就见边孟广很是焦急的猛提韁绳! 疾驰的快马,瞬间剎停! “我怀疑,我们中计了!那太后党其实並没有中计,甚至他们还识破了咱们的计划,继而將计就计!” 边孟广的脑海中,今早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不断的翻阅。 “今早,咱们见到那宛昌城只有五百人出城!可是,那群人骑马的样子,个个都是老手,显然都是骑兵啊!” “按理说,根据行军的配置,五百骑兵就会有少则八百、上则两千步兵!太后党在宛昌城骑兵都有五百,怎么会没有步兵?” “可是,我们一直没有在城中发现他们的踪跡!之前藏著掖著,还可以理解。但这等时刻了,他们的步兵依旧没有出城追击!” “还有,如果他们真的相信了你们传去的消息,那林陌渊、路舟山,为何没有一人隨军前去?” “如果他们真的相信了你们的消息,宛昌城其实就已经没有用了,他们根本没有必要留在宛昌城了。” “至於那五百人,他们明知道我们是皇帝的人,为什么还要特意在我们眼前出发?难道,他们不怕我们给皇帝泄密?” “还有这追兵!都到现在了,我们却依旧没有看到追兵。显然,他们早就识破了,咱们这一道是疑兵!” “太后党根本就没有中计!今早的五百骑兵,是他们故意做给我们看的!而没有追兵,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想把兵力浪费在我们这支疑兵之上。” “我甚至怀疑,他们在定萍乡,可能根本就没有拦截的兵士!他们的所有人,都在宛昌城!” 在推算到这一步时,那边孟广肉眼可见的焦急了起来。 “不行,我们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派人前去寻找陛下。將这一切告知陛下!” “只有去定萍乡,才是正解!现在返过去回宛昌城,怕是要中了圈套。” “那路舟山至今还坐镇宛昌城,孟少龙也没有动静!我是了解孟少龙的,如果他真的信了,早就坐不住了。” “他们到现在了,还迟迟没有动静,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早就知道,陛下要回宛昌城。所以,他们在那里守株待兔!” “什……什么?边尚书,您,您是认真的么?” 那王善全同样跟著著急了起来,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边孟广说的有理有据,好像確实是这么回事啊。 由不得他不著急! 然而。 当这焦急二人组的目光,落在了假卫青时的面庞上时,等待著对方的决断时。 却发现这傢伙,整个人已经愣在了原地! “卫……不是,这个兄弟,你怎么称呼?现在都这个样子了,咱们赶紧回援陛下吧!” “你这突然发呆是怎么回事?” 二人焦急的说著。 就听那人,沉声道: “哎,终於,要走到这一步了么!不过!” “现在说这些,显然已经晚了!陛下他们,这会怕是已经进了宛昌城了!” “按照陛下的计划,他们会在我们出城后一个时辰,就进城的!” “什么?” 二人听后,眼神之內彻底遍布了绝望之色。 这下,完了啊! 陛下他们,怕是要落进了那太后党的圈套,这可如何是好啊。 “可是,就算是这般,咱们也得赶紧驰援啊!实在不行,咱们就算是调军打宛昌,也得把陛下救出来!” “绝对不能,让陛下落在太后党的手中啊!只有陛下二人前去,这可也太冒险了吧!” 第159章 围城,穷途之境! 另外一边。 宛昌城內。 当边孟广等人,已经因为萧寧重回宛昌城,著急的直上火时。 卫青时和萧寧,头戴斗笠,由北门入城,快速的穿行於城间。 “走,再快点。只要出了城,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萧寧边走边道。 那卫青时点了点头。 “嗯。只是,不知道使团那边怎么样了。” “咋?还担心他们?那边也有高手在,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不是考虑他们的时候,最后关头了,顾好我们自己要紧!” 二人边说边行,不敢有丝毫停顿。 似乎是生怕被那太后党识破,最后一切功亏一簣! 只可惜。 就在二人身后的不远处,就有两道人影在不断地尾隨! 他们已经盯了二人很久了。 他们奉那孟少龙之命,一早,开了城门后不久,就守在城门前了。 接著,从二人进城开始,他们就已经跟在二人身后了。 除此之外,这街边不少摊位的小贩走卒,同样时不时的打量二人一眼,一副盯梢的模样。 可以说,如今的宛昌城,看似平静,实则已经遍地都是那太后党的眼线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 那宛昌城的南门,已经近在眼前! “呼~~~” 眼前就是那近在咫尺的南门,萧寧长呼了口气。 出了城,可就是虎归山林,鱼入大海,天空任鸟飞了。 只要离开宛昌城这羊肠小破路,太后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走近城门。 和往日一样,城门前的军士,正在检查通关文牒。 “你们,通关文牒出示一下。” 守城军士一丝不苟,语气显得公正不阿。 萧寧二人对这一关,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担忧。 这东西,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两位官爷,这昨天突然静街,什么情况啊?” 萧寧还一副熟络的样子,跟那军士閒聊著。 这是一种技巧,利用说话分散二人的注意力,以便於更容易的矇混过关。 说话间,他还塞给了对方几两碎银。 二人一本正经的检查著二人的通关文牒。 小手一抖,碎银入钱袋。 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和善了几分。 “昨日啊,是因为这城里来了盗匪,他们不但冒充护送陛下回京的使团,还抢了官银。你们二人出城了,可要小心啊。” “我们这检查通关文牒,也是为了查盗匪。好了,你们没问题,通关文牒收好,出城吧!” 听了二人的话,萧寧如释重负的鬆了口气。 终於! 结束了! 出城! 与那卫青时对视一眼,二人一同迈开轻鬆地步伐,出城! 然而。 就在二人前脚踏出城门的剎那! 只听“啪啪啪”响起了三声清脆的掌声。 “等了你们一个时辰,终於到了啊。” 一句轻飘飘的声音传出。 继而! 二人身前! 猛然衝出了数排军士,黑压压一片,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將二人严严实实的包围了! 前后联动! 而那掌声,就是信號。 当前面出没了大片人马时,身后同样传来了一句: “关城门!” 刚刚身后检查通关文牒的二人,直接没了影子。 就见那城门快速的移动,闭合! 城门仅仅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彻底被关闭! 身后,是关了门的城池。 宛昌城因为曾是为了皇帝游玩避暑而建,城墙高耸,难以攀越。 更何况,那城墙之上,还站满了弓箭手。 一支支利箭,搭在弦上,一触即发! 身前,则是数以百计的围堵官军! 此时的局面,可真称得上是前有狼,后有虎! 退无可退,穷途之境! 那孟广所预料到的困局,最为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范州军神,卫青时!” 在前方眾军对萧寧二人虎视眈眈之际。 伴隨著这道縹緲的声音,那围成了半圆形的层层军士,在中间闪出了一条道。 一个一身白衣,手捧书卷,文质彬彬的男人,从眾军的护送之中走出。 一边走著,他还一边瞧著书卷。 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天机山谋士榜第十一名,路舟山! 在他身后,还有著一个青年人,手提宝剑,满脸喜色。 孟少龙! 走上前来,那路舟山在距离卫青时大约十多步的距离停了下来,身前还留了数名手提铁木方盾的军士。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在那卫青时的身上。 根本就没有看那萧寧一眼。 在他看来,这前两次的计划,虽一次青涩,一次稍有进步,但都是那卫青时的手笔。 自己这前两次的对手,都只有那卫青时。 面对对手,他还要是要足尊重的。 至於这皇帝? 呵呵。 一个无能的傀儡、卫青时的累赘、无用的软包罢了! 根本就不配自己看他一眼! 第160章 第二轮交锋的做局人! 宛昌城前。 路舟山一边打量著卫青时,一边在自己看到的那一页垫了个竹片,合上了书本,开口朗声道: “不得不说,你的计策,很不错。这个年纪,能有这般心计,已经算得上是英雄出少年了。” “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如果你是个学生的话,肯定不是个好学生。” “什么样的学生是个好学生呢?要我说,自然是那知道举一反三,懂得不能在一个坑里栽倒两次的学生。” “可你不一样,就这么一个守株待兔的把戏,你这已经是栽倒第二次了。” “儘管说,你的这第二次的计谋,的確要比之前的第一次好很多,进步很大。但终究,是棋差一招。” “因此,对你的评价,我只能说。作为对手,你很愚蠢。作为学生,你不够聪明!” “记住,双方对弈,很多时候,比的就是谁想得更远!谁的后手,谁的底牌,能藏到最后!” “你我是政敌,並非仇敌。今日,你们已经落在了我们手中,就老老实实待著好了。” “毕竟,如今的京城,那是龙爭虎斗。至於咱们这位陛下,给谁当傀儡不是当呢?跟我们一起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不也挺好。” 路舟山平静的说著,大有一副说教的意味。 卫青时的面色依旧平静。 这个表现,还是让路舟山和孟少龙有些惊讶的。 毕竟。 这等身陷囹圄之际。 还能保持这等姿態,心性的確可嘉。 至於他身旁的那皇帝,可就完全不如他了。 那皇帝满面的铁青,阴沉著脸庞,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这等心性,难成大事啊。 有了这等对比,路舟山对於这皇帝的印象更差了。 “想必,阁下就是那路舟山了吧。” 卫青时目光直直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天机山谋士榜第十一名,您的教诲,我都记下了。不过,阁下的话有个小小的错误,我要更正一下。” “哦?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敢於直言的性子。我的话里,有什么错误?你且说说?” 路舟山的声音愈发的兴奋,看起来兴致十足。 “您刚刚说,我们的两次交锋,这一点,您说错了。因为,从始至终,我跟您的对弈,都只有一次。” “这第二轮跟你交锋的人,是陛下!” 卫青时看向一旁,那沉著脸的萧寧。 “嗯?你说什么?” 听了这话,路舟山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那皇帝。 第二轮,这等相对於第一次交锋,要高明了不少的棋局,做局者竟然是这位自己不曾看尽眼中的皇帝? 怎么可能?! 他不相信! 这皇帝要有这本事,还能给人当傀儡? …… 另外一边。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回去,解救陛下!如今太后党在朝中搅风弄雨,以太后之名,自詡为朝中正统!” “若是陛下不回京,我等朝臣就算有心抵抗,依旧很难师出有名!陛下回京,是这盘棋局里最重要的一步!” “实在不行,我们现在就调集兵马,征討那宛昌城!” 一番商议过后。 边孟广身上的文官之风早已荡然无存。 “此次,若是不能將陛下早日带回京城,我等就彻底一败涂地了!” 那假扮萧寧的傢伙,听著边孟广的话,眼眸微亮。 “边尚书,我觉得,为今之计,最为重要的,不是商討接下来的决定。而是要分析一下,为什么路舟山可以看穿我们的计策!” “亦或是说,就算他看穿了我们的计策,为什么就敢如此的篤定?若我是路舟山,就算是觉得,我们这一路是疑兵!” “当我们快速离开宛昌城时,我依旧会有所怀疑。为了以防万一,我总还是要两手抓这件事的。” “可现如今的情形我们都看见了,对於我们这边,他真是毫不在乎。为什么,他能如此的篤定我们是假的,就好像亲耳听到了我们的计划一般!” 边孟广一听这话,整个人的眼睛都跟著睁大了,状若耕牛: “啊,什么?你的意思是,有內奸?怎么?你们怀疑我?” “你说呢?韩先生!” 那假萧寧又看向了韩平。 韩平闻言,思索了一番,后点了点头,道: “嗯,要说的话,的確是有可能有內奸。这样的话,知晓咱们的计划的,除了我们三个,就只有王善全和边尚书了!” “青时,你怎么看?” 一边分析著,韩平一边看向了假卫青时。 卫青时这会,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韩平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了神来。 “啊?韩大哥。我觉得,你们说得对。至於刚刚提到的,为什么路舟山敢如此篤定?其实,我觉得。” “他確实知晓我们的整个计划!不过,针对我们,他也並不是没有做准备。” “而是,他一直都很清楚我们的一举一动,也一直有他的人在我们身边监视著,甚至可以说是控制著我等。” “因此,对於我们的行踪,他丝毫不担心。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这路疑兵,最后变成了真的,他也不会害怕。” “因为,从始至终,我们这伙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啊? 王善全听了这话,脸色当即跟著难看了起来。 边孟广则是一脸的懵逼,你们都在说什么啊? 有內奸?还有內奸? ???!!! …… 宛昌城门口。 “你说,这第二次的整个局,都是这傀儡皇帝做的?” 路舟山的眉宇之间满是迷茫。 他根本就不敢相信。 不少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那皇帝的身上。 这会。 那皇帝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 低著头,显得垂头丧气。 “娘的,真的服了气了。你们这帮龟儿子,坏了本英俊瀟洒小郎君的好事啊!” 直到。 他猛然抬起头,继而指著那路舟山,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 一瞬间,无论是那路舟山,还是那孟少龙,都傻眼了。 这怎么回事啊? 这皇帝,咋还突然就骂上人了? 眾人懵逼之际。 那皇帝似乎是骂累了,最终乾脆坐到了地上。 “一群狗日的,耽误老子赚钱。这夜面郎君的一幅字画外加一首诗呢,就这么没了?” “你说我辛辛苦苦的,逃跑逃了大半天,我容易么我!” “我说,铁拳头蛋子,你还跟他们閒聊些什么。赶紧放倒这群人,回家吃饭了。” “真是的,就知道那傢伙的东西不好赚。说好的离开宛昌城,就给本小郎君字画和诗。” “当时出城的时候,我都怀疑了,这能这么容易?结果,好傢伙,原来是在这等著老子呢!” “妈的,不管了,今天本英俊瀟洒小郎君心情不妙,弄他们!” 说著。 只见这人的身影猛然飞出,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下一秒! 他整个人已经来到了那路舟山旁边。 “刺啦~~~” 一声听起来好像还很是悦耳的声音。 原来是那路舟山刚刚看的书。 这会,已经在那千面禽兽的手中,被撕了个稀巴烂。 “狗日的,坏老子好事,你还在这装腔作势。我让你装!让你装!” 撕完书,他伸出手,一巴掌就朝著那路舟山扇去! 第161章 水货和冤大头 路舟山身前,那一眾盾牌兵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这廝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 直到那大耳刮子招呼到了路舟山脸上,红肿著脸的路舟山,才回过了神来。 如今的他,脑子里只有三个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停停停!” 好汉不吃眼前亏! 路舟山挨了一巴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气度,转身就跑。 边跑还边问: “这?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人,不讲武德啊!” “妈的,还好奇是么?好,让你好奇个够!看著!” 那千面郎君说著。 就见他的手,朝著脸上一摸。 下一秒,一个活灵活现的路舟山,就出现在了眾人面前。 “呶,为了你们啊,老子准备太多了。你们可真是害苦了老子。用那傢伙的话说,这叫普兰必!” 说著。 还见这廝装模作样的,在地上捡起了点被撕碎的纸张,装腔作势的看了起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还別说,挺像。 “还有什么,普兰谁!” 说著。 就见他手往脸上再次一抹。 如同变脸一般。 “我是你爹!” 伴隨著他满是戏謔的声音,一个活灵活现的孟如秋,出现在了眾人眼前。 孟少龙早就看傻眼了。 这,这啥情况? 自己老爹咋还突然跑出来了! “你!你!你!所以,所以,你们是,是假的?” 路舟山如梦初醒! “不然呢?你以为那傢伙真能这么蠢?第二局他都接手了,你还想贏?想屁吃去吧!” “让你影响老子赚字画,你还我字画,还我诗,还我千古留名!” 恶狠狠的说著,千面郎君就朝著那路舟山的屁股踹了过去。 那路舟山这会倒是不跑了。 他满面迷茫的张大了嘴巴,看著眼前,已经彻底变成了陌生人的二人,自言自语道: “不,不应该,不应该啊!我,我明明得到了消息的!你说的那傢伙,是皇帝?” “不然呢,除了他还能有谁?至於你得到的消息?呵呵……你就喜欢给人队伍里安內奸,別人不知道,你以为我们也不知道?” 那千面禽兽恶狠狠的瞅著这路舟山,越看越气。 “那傢伙的使团队伍里还有一个內劲,他早就知道了!你以为,別人都是傻子不成?” “还有你,你说你没事装什么大头蒜啊?你这天机山谋士榜第十一的名头是怎么出来的,你以为大尧没人知道还是咋?” 这话一出。 那孟少龙等人,纷纷朝著路舟山看了过去。 这话什么意思啊? 听这话,难不成这天机山谋士榜第十一名的名號,也能有假有水分? “看什么看?你们孟家人啊,那就是一群冤大头!这天机山排行榜確实,可以信。但是,你们也不能全信啊!” “就比如说这傢伙,要不是靠著他那喜欢安插內奸的把戏,他真实的水平,也就是个守榜员水准。排到第五十名,差不多了。” “这么多年,他混到现在这个位置,就全靠安插內奸打探消息。你们怕是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吧。” “江湖百晓生,听说过么?就是他这號人。就这,你们还觉得请来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咋?他装得人模狗样的,他就真有水平了?以后啊,看这天机山排名,要看真正的实力,別光看排名!” “天机山的排名,那也是靠战绩排出来的。战绩,那是能作假的!” 千面郎君絮絮叨叨的,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就见那平日里,永远是一副运筹帷幄模样的路舟山,一脸崩溃的跑了过来: “你!你是谁?你是谁啊?求求你,你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啊!” “你现在这样,比脱我衣服还难受,我没脸见人了!” 路舟山咆哮著。 “啊?你,你说什么?照你这个意思,这傢伙就是个骗子了?” 孟少龙同样崩溃了。 靠! 不是吧! 自己恭恭敬敬,佩服了这么久的人,结果是个骗子? “骗子倒也不至於,但肯定没有你想像中的厉害就是了。不是跟你说了,守榜员的水平!” “也就咱们大尧人,不太了解这傢伙。很多圈內的人都知道,这傢伙就是个水货加骗子!” “……” 路舟山和孟少龙对视了一眼。 就见孟少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一抹的凶光! 有时候,想要刀人的眼神,那是真的藏不住! “別!停停停!孟少!停!” 见孟少龙这副模样,路舟山连连双手抱头,求饶道。 “孟少,孟少!你听我说!” “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对,这傢伙说的没错,一直以来,我確实都是靠著安插內奸,和一些当年做百晓生的底蕴,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 “可我敢拍著胸脯的讲,这么多年,我真的有进步的。从之前外界评价我,五百名开外。到现在的守榜员,这进步是显而易见的啊!” 还说著,就见那孟少龙脱下了鞋子…… “啊啊啊啊!別打,別打!孟少!听我说,听我说!这次这个局,绝对是我做的最完美的局!” “还记得我说的么,就算咱们很是篤定了一种可能,依旧要为另外一种可能做好准备。” “这次这个局面,虽然我们没有料到,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依旧做了准备的!” “皇帝的身边,还是有我们的人的!孟少今早不是问我了么?林陌渊去哪了!林陌渊!” 第162章 真&假?第二层易容! 林陌渊! 提到这个名字,加上路舟山这確有其事,不像瞎扯的样子,孟少龙的脸色,才算是缓和了些。 “你最好,能给我解释出个来。” 一旁的千面禽兽,妥妥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打量著这开始內訌的二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之前,咱们就分析了。无论皇帝在哪里,他最终要走的路,一共就两条。要么进,要么退!要么,来咱们这里,出城去大埔城。” “要么,就是以假乱真,真真假假,跟隨那我们以为是假的使团出城,去定萍乡!” “现在看,咱们这边的妥妥的是假的的,所以,很显然,真皇帝现在依旧在使团里。” 路舟山捂著红肿的脸,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那林陌渊现在,在跟踪使团?” 孟少龙板著脸,这才鬆了口气。 “正是!儘管,我当时已经篤定了,这边更有可能是皇帝的目標!但我还是留了一手。” “今天一早,林陌渊就跟隨那使团出城了!所以,咱们还没输!有林陌渊在,他一个人,已经足以把他们都杀了!” 路舟山说话间,还狠狠地挥了挥拳头,自信十足。 孟少龙的脸色,终究是缓和了下来。 这个解释,听起来还算靠谱。 “好,那本少就再信你一次!” 眼看著,这二人之间的状態,好像开始缓和。 千面禽兽可不干了。 他是干什么的? 大尧盗榜第二名的千面禽兽,之所以得名禽兽,那是有原因的。 主要是因为,他的两个特长。 一是调戏良家妇女,二是煽风点火,满嘴跑火车…… “呵呵,看你这信心十足的样,我还以为你能有啥高明安排呢,结果就这?” 他撇著嘴,一副鄙夷的样子。 “我记得,刚刚你还教训铁拳头蛋子来的,说什么,双方对弈,就看谁的底牌能藏到最后,就看谁能多算一步。” “不好意思,这次要让你失望了。归根结底,这次还是你棋差了一招啊!” “不过,我还是挺纳闷的,你这个以前的江湖百晓生,也不太行啊。骗人者,人恆骗之。你这次栽到这,也是活该。” 千面禽兽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几粒生米,边嚼边道。 路舟山听了这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直接来了一手变脸,自信的表情瞬间蒸发。 孟少龙现在,那妥妥的就是个火药桶。 一听这话,整个人立马就再次进入了红温状態。 “你,你什么意思?” “嗨,我刚刚不就说了,你们孟家人啊,冤大头!就这,还想抢皇位?我呸!” 千面禽兽毫不留情的取笑道,说的那孟少龙啊,满脸铁青。 可是,他又不能把眼前这两人怎么样。 刚刚,这二人的实力,他们都展示过了…… 没有林陌渊在这里,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另外一边。 “不是,听你这话说,还有內奸?是谁啊?” 边孟广打量著假卫青时,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完全转不过弯来了。 然而。 还不等他解释,就见那骑著快马的探子,从宛昌城方向赶来。 边行边高呼: “急报!急报!” 他骑著那快马,一直来到眾人跟前。 也顾不上休整一下,当即气喘吁吁道: “不……不好了,將军!宛昌城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竟然出动了数千兵马,在南门拦截了两个人……” “看样子,好像是我们的人!我看他们竟然出动了如此之多的兵马拦截,想必是大事,就赶紧来匯报了!” “啊?两个人?他们分別什么模样?你跟我们描述一下!你们快听听,看看他说的是不是陛下啊!” 边孟广心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很是不好的猜测。 在那探子一番描述后。 就见那假卫青时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他们了。” “啊?你確定?那两个人,就是陛下?!” 有了这个確定的答案,边孟广瞬间炸毛了! 直到这会,他才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对啊。 自己刚刚的思路,都被带跑偏了。 陛下从刚刚开始,就已经身陷陷阱了。 就算自己对那陛下有所成见,可为了这次的任务。 自己最该做的,是去宛昌城解救陛下,而不是跟他们在这里查什么內奸啊。 考虑到这。 他再也不等了,当即调转马头: “不行,你们要怎么来就怎么来吧,为今之计,我必须回宛昌城,解救陛下!” “就算他们把陛下困在城中,我一封飞鸽传书,从那大埔城调兵,也必定要攻进城去,將陛下带回京城。” “这次,整个大尧的朝局安稳,都落在我等的肩上!我们不能在这样等了。” 边孟广说著,就要离开。 就见一旁的韩平走了过来,拦在了那边孟广身前,道: “边尚书,您先不要著急。我们也没有说不救陛下,只是,在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前。若不先把內奸找出来,怕是我们的计划还是会被泄露!” 一时之间。 因为那探子带回的消息。 现场乱做了一团。 边孟广是武人出身,现场就他嗓门最大。 “以前,我对陛下的確有所看法。可自从听了你们的计策,我觉得陛下不一定不是个好皇帝。” “所以,如今无论如何,不管是为了陛下的安危,还是考虑到朝局的安稳,我们都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了!” “我问你们,一个时辰找不到內奸,咱们可以等!那一天呢?十天呢?” “等到十天,说不定陛下都变成灰了!” 边孟广夸张的说著,就要骑马与眾人分道扬鑣。 韩平则是立於这边孟广的马前。 “边尚书,您冷静一点!” 就在眾人爭吵之际。 只见。 那一直没有开口的假萧寧,在这一刻,发话了。 “边尚书,您想多了。无论什么时候,朕都不会变成灰的。怎么,朕的计划,就这么让边尚书信不过么?” 假萧寧的声音一出,在场的不少人等愣在了原地。 边孟广更是痴痴地转过了头。 因为,他发现,这假萧寧的声音,好像又变了。 而且,变得很是熟悉了。 简直就跟之前,自己在朝堂之上听到的这般,一模一样! 眾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那假萧寧身上。 一个很是大胆的想法,猛然出现在了眾人的脑海之中! 难不成? 当眾人心中,出现这个想法的剎那。 那假萧寧已经伸手,在自己的面孔之上,再次一揭! 依旧,是易容! 谁能想到,在他易容的面容之下的这张脸,竟然依旧还是假的! 他脸上的易容,有两层! 第163章 棋高一招!陛下的计策有亿点厉害! 伴隨著那假萧寧的动作,假卫青时也跟著,做出了一样的举动! 眾人迷茫的瞪著眼睛,就见二人,一同从脸上,再次揭下了一张面具! 啊?这! 这是? 边孟广打量著这一幕,早就看呆了。 当一个面孔极其熟悉的皇帝,再次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韩平同样也傻了。 因为,对於眼前的这二人是假皇帝和假卫青时这件事,他是深信不疑的。 谁能想到! 他们竟然进行了二次易容! 当那天早上,自己看见他们在易容时。 其实,他们的脸上,已经有了一层易容。 所以。 皇帝和卫青时,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宛昌城。 当时,很多人都纳闷过。 那天晚上,宛昌城的防备如此严密,还有那林陌渊坐镇。 这等天罗地网般的防备,他们怎么能跑出去? 弄了半天! 竟然是如此的把戏! 只不过,他们的这一招,竟然连自己都瞒过去了! “陛……陛下?” 边孟广使劲揉搓著眼睛,若不是因为眼前这人是皇帝,他恨不得都要上去再摸摸这傢伙的脸皮,以鑑別真偽! “边尚书,无需怀疑了,朕就是真的。朕知道,你们心中都有无尽的疑惑。放心,青时给你们一一解释清楚。” 萧寧淡淡的说著,目光看向了卫青时。 “当然了,这件事情,也只有让青时来解释最为合適。” 卫青时这会的神情有些落寞。 他的视线先是扫过王善全和韩平。 这二人,一个是跟了自己好多年的副將,一个是自己的结拜大哥。 最终,目光落在那边孟广身上,开口道: “我知道,边尚书会觉得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其实,当初我听到陛下提到这个计划时,同样是云里雾里,震惊了许久。” 卫青时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昨日夜晚。 当自己心烦意乱,对於眼前的乱局,完全无能为力时。 自己心中,那紈絝不堪、胸无城府的姐夫,给自己狠狠地上了一课。 之后,就提出了这么一个,反转到自己都头皮发麻的棋局!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要让那太后党觉得,我们是疑兵。” “甚至,我们还刻意拋头露面,故意让別人看见我们易容。为的就是让太后党觉得,我们是为真正的皇帝服务的。” “当然了,我们也知道,那太后党肯定会很是篤定,我们这边是假的。” “为什么?” 边孟广现在,只觉得这陛下的计策有那么亿点厉害。 脑子不太好的他,完全转不过弯来,摸不清楚这里面的诸多玄妙。 “为什么那路舟山会如此篤定?我刚刚就说了啊,內奸!” 卫青时的声音猛然增大,视线落在了那韩平身上。 这会的韩平,身形还横在边孟广身前,要阻拦其回宛昌城解救那假皇帝二人。 “韩大哥,如果说,边尚书一定要回宛昌城救陛下,我想你这天机山第二十六的高手,肯定会果断出手吧。” “啊?青时,你在说什么啊?” 韩平先是愣了愣,之后挠著头赔笑道。 卫青时嘆了口气。 “韩大哥,不用再继续演戏了,你就是我们里面的內奸。因为,当初我们的这个计划,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因此,当那路舟山没有派出追兵,而是篤定的坚信,真正的陛下会重回宛昌城时,你的內奸身份就已经证实了!” “好在,也正是因为你的內奸身份,才让我们得以,在没有任何追兵阻拦的情况下,顺利出城!” 听了这话。 那韩平的表情,逐渐从刚刚的尷尬,化作了冷漠。 他抬起头,看向那卫青时。 良久,才问道: “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边孟广在一旁早就看愣了。 这就是那些高人之间的斗法么? 自己好像有点看懂了,要长脑子了…… “这个,要问陛下了。” 卫青时答。 边一听这话,心里本来就因为这次的计谋,而大讚皇帝的边孟广。 这下更惊讶了。 就拿这次的计划说,对方可是天机山谋士榜第十一名的路舟山! 看如今的局面,很显然是陛下的计谋更胜一筹啊。 如今,这內奸竟然还是陛下发现的。 边孟广现在只想说,这陛下,自己看不透了。 如此看来,以前那个紈絝至极的陛下,都是骗人的?都是假象啊! 这样的话,如果许大人他们知道这件事,知道这个皇帝並不昏庸,应该会开心吧。 边孟广將视线移向了萧寧,已经开始等待对方的表演了。 “很简单,其实,一开始我並没有刻意怀疑你。只是,我一直很小心,我的习惯,是怀疑任何陌生人。” “那江三敖,就是因为我的这一份小心暴露的,你也一样。” “天机山高手榜第二十六名,云霄剑韩平,大疆人。这点常识,我是知道的。” “而那路舟山,曾经也在大疆帮忙皇子夺嫡成功过。” “所以,一开始我只是习惯性的想了一下,你们会不会认识。之后,在进城我们中了圈套后,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萧寧摊了摊手。 “问题?什么问题?” “客栈。我们入住客栈时,城內的好几家客栈都人满为患。我想,那里面住的,其实是太后党的伏兵吧。” “按理说,这些事,你作为前锋打探消息,应该很简单就能打探到。可是,你没有。” “作为天机山高手榜上的高手,连这点隨处可查,甚至那客栈老板娘閒谈抱怨都能听到的消息都打探不到,难道不可疑么?” 边孟广愣在一旁,听著萧寧的分析。 整个人只觉得开了眼界! 陛下这,强啊! “原来,是这样啊。” 韩平冷冷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今早离开时,那客栈老板娘的抱怨,再次在耳边响起。 是啊,这一点,的確有点刻意。 只是,如此细小的细节,也能成为线索么? 不过,终究是被发现了啊!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的声音,渐渐冰冷了下来。 手中的云霄剑,出窍! 他这动作一出,以边孟广为首的眾人,当即如临大敌般將萧寧围在了中间。 云霄剑!韩平! 这可是真真切切的高手啊! “保护陛下!” 边孟广的声音高高响起! 第164章 以一敌二!萧寧vs韩平、林陌渊! 官道之上。 双方紧张的对峙著。 儘管说,萧寧这边人多势眾,可双方此时的表情姿態,看起来却像是那韩平的人马更多一般。 萧寧这边。 无论是卫青时,边孟广,还是那王善全,那是清一色的眉头紧皱,满面紧张。 反观韩平,他神色平静,显然对於这样的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 身为天机山排行第二十六的高手,这样的场面,根本唬不住他。 韩平手握利刃,感受著清风吹拂。 今天,又是赚钱的好日子。 是的! 他韩平就是內奸。 昨夜出去探查宛昌城的情况时。 面对那號称是刀下不留人的林陌渊,他之所以敢和那疯子动手,不怕那刀下不留活口的傢伙要了自己的性命! 之前分析过的原因也有。 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 那是自己人啊! 这就是他所谓的,绝对能保证自己不死的底牌! “大尧皇帝,萧寧。” 韩平面带得意,努了努嘴,略带玩味的打量著萧寧。 “陛下啊,陛下。不得不说,你的智计,確实非常人所能比。你的心性,確实沉稳。你藏拙这么多年,也的確让人佩服。” “还记得,青时这傢伙啊,曾经不止一次,跟我抱怨过你,说你胸无大志,没有心计。” “当年他游歷大疆,每次喝醉了酒,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姐姐所嫁非人。如今看来,是他低估你了。” “作为一个皇帝,你確实很有手段。甚至,这一次,你还差点斗贏了路先生。可惜啊,可惜,你终究是奇差一招。” “有件事,卫青时说的很对。路先生之所以敢毫无顾忌的放你们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一直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因此,就算我们不派追兵前来!就算,真皇帝在使团里面。有我跟你们在一起,我们就依旧能立在不败之地。” “你们这里的防备,究竟是什么力量,我最清楚。只要我想动手,你们就无可奈何。” “至於陛下你,你终究还是太沉不住气啊。如果你这时候不站出来,可能我还蒙在鼓里呢。可惜了啊!” 韩平笑呵呵的说著,將那利剑往地上一插。 “有青时的关係在,我不想杀人。你们,乖乖地跟我回宛昌城,今天的事情,我当做没有发生过。” “我与青时毕竟是结拜兄弟!只要你跟不为难过,我赚我的钱,同时保你们平安无事!” “休想!” 见韩平这叛徒,如此得意洋洋的样子。 边孟广不屑的吐了口痰。 卫青时的神情有些失落。 曾几何时,他是真的把对方当成亲大哥,觉得他是真正可以交心的人。 可谁能想到,到了最后,出卖了自己的会是他。 卫青时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自己年少无助外出游歷之时,遇到了韩平的那个午后。 在那异国他乡,大疆的城镇之上。 自己与他一起行侠仗义,一起游歷山水,那是何等的逍遥快活啊。 为何时过境迁,对方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不明白,我之前认识的韩平,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卫青时目视著对方,道。 “曾经,我以为我们就是志同道合的同一类人。” “呵呵。” 韩平轻笑一声,一边擦拭著自己的剑刃,一边笑道: “你啊,还是太年轻。不错,我们的確志同道合。我们可以一起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以快意恩仇,可以浪跡江湖,所过之处留侠名。可是,人啊,总要吃饭的。你理想的那些,终究是理想。” “你当初看见的我,无非也都是我们最理想的样子。只是啊!” “当我们拿起了生活时,终究要去面对一些事情的,青时你啊,还是太单纯。” “当一个讲侠义的江湖人,我们都能做到。不过,那些终究是理想。当我们面对现实时,一切就不一样了。” “当我面对生活时,为了那碎银几两,我就要做这些事。人生如此,谁又能说我错了呢?” 韩平说话间,已经將那剑刃擦的透亮。 “曾经的一切,是我的理想。如今的一切,是我的生活和谋生。谁挡我,就是跟我的剑过不去。你,也不行!” “更何况,我一开始就跟路先生说好了,只是让你们晚点回京城,不会要了你们的命!” 卫青时听得越发茫然了。 韩平的这些话,他听不懂! “呸,能把出卖朋友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卫將军,不要跟他囉嗦了。” “这种见钱眼开的小人,不值得!管他什么高手不高手,今天,我们跟他拼了!” 边孟广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陛下!之前在朝堂之上,老臣曾对陛下不敬。但是,老臣那是对事不对人!如今,老臣已明白陛下的苦心,自然是愿意效忠於陛下的。” “儘管说老臣不是什么天机山高手榜上的高手,但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寇的!” “卫將军,你带著陛下先走,老夫来断后!今天,就让老臣来会会,这所谓的天机山高手,是个什么水平!” 边孟广说著,已经伸手將萧寧拦在了身后。 他一人上前,不见丝毫惧色,倒也有了几分无惧一切的气概。 韩平见他这副样子,只是呵呵冷笑,道: “无知啊无知,要不就说,大尧人啊,只有血性,没有本事。没有见过高手的人,就如同那井底的青蛙。” “你们啊,永远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能有多大!” “而且,就算我不动手,你们又怎么会觉得,你们能跑得掉呢?就算路先生对我很是放心,但依旧怕我一人处理不了你们。” “所以啊,今天的我,还有一位帮手!要开始干活了,兄弟,出来吧!” 那韩平对著远处,吹了吹口哨。 就见眾人的身前,又一执剑的白衣身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环顾著双手,往常一般將剑抱在胸前,懒洋洋的往官道旁的老树上一靠。 那王善全见状,立刻上前,横在了萧寧等人的后方。 他和那边孟广,一前一后保护著萧寧和卫青时。 眾军则是在外围围成圈,將萧寧等人围在了最中间。 眾將士儘管没有退缩,但额头上的冷汗依旧可以看出。 面对这两个高手,他们心里那是一点底都没有啊! “卫將军,这傢伙是谁?你们知道么?” 边孟广气势上没有输人不假,但心中没底也是真。 看著又一个面对数百兵马,却能保持如此镇定的傢伙,他自知这傢伙定然也是不好对付的。 想来,也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吧。 卫青时看了对方一眼,心中已经想到了一人。 只是,当初姐夫计算这一切,设下这局时,並没有提到这傢伙啊。 难不成? 这次是姐夫失策了? 真就和那韩平所说的一样,终究是姐夫奇差一招? 就在他思索间。 那萧寧已经给了二人答案。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丝毫的慌乱,面对如此被动的局面,竟然依旧显得一切成竹在胸般,淡然道: “那人的名字,你们应该听说过。刀下不留人,气旋剑,林陌渊!天机山高手榜排名,第二十五!” 是的。 来者除了林陌渊,还能是谁? 身前! 那是天机山高手榜第二十六的高手,韩平! 身后! 则是天机山高手榜第二十五,林陌渊! 这等局面,当真要比前有狼后有虎,更让人难以应付啊! 林陌渊? 一听到这个名字,无论是卫青时,还是那边孟广韩平,都不约而同的浑身一紧。 有个韩平,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 结果,现在又来了个林陌渊? 边孟广打量了萧寧一眼,发现这会的陛下,竟然比自己一行人要镇定的多。 不由得在心中有些钦佩。 陛下不愧是藏拙的人啊,面对如此危局依旧临危不乱,这等心性,当真少有,令人钦佩。 卫青时皱著眉,前后打量了一眼二人。 终於,也跟著紧张了起来。 对於这一次的一切行动,他知道的全部计划,无非也就是陛下一早就断定了,定萍乡没有围堵的太后党势力。 韩平呢,则是內奸。 因此,自己二人利用一波双层的迷惑手段,加上韩平的告密助攻,最终进入定萍乡,前往京城。 当初。 说到韩平时,自己还问过陛下。 韩平是那天机山高手榜上的高手,自己也见过这廝的手段。 对於这等高手,一旦韩平跳反,自己一行人要如何应对。 那时候,因为姐夫似乎对一切都运筹帷幄。 当姐夫说出那句“山人自有妙计”时,卫青时並没有怀疑。 可是。 那时候姐夫並没有告知自己,这次的对手不止有韩平,还多了一个林陌渊啊! 这可怎么办啊? “姐夫,这?怎么办?” 卫青时小声问了一句。 边孟广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 这次的使团行军,显然陛下才是主心骨啊。 看起来,一切都要靠陛下兜底啊。 听卫青时问这,他也连连竖起了耳朵,想听听陛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就见萧寧拍了拍卫青时的肩膀,道: “不用怕,昨晚不是告诉你了,山人自有妙计。” 萧寧说著,走上前去。 又分別拍了拍边孟广和王善全的肩膀,道: “你们今日的忠勇,朕记下了。” 萧寧说著,看似很是熟练地,已经將二人手中的利剑,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二人大眼瞪小眼,看著萧寧这熟悉的动作,呆若木鸡。 他先是拿过了那边孟广的宝剑,轻轻敲了敲,又扔起一根髮丝,往那剑上吹了口气。 额…… 这髮丝没有任何动静。 边孟广尷尬的咳嗽了两声。 “陛下,老臣不当武將好多年,这剑很久没用了……” 可不么。 萧寧看了看这廝的剑刃,有些地方都长锈了…… 接著,又看了看那王善全的宝剑。 这廝的剑还不错,至少有刃。 只是,跟那些名剑,还是没法比的。 只不过就是军中发的,那最普通的剑罢了。 “边尚书,不用妄自菲薄。不管你们的剑怎么样,这执剑之人,都气魄可嘉!” 看著萧寧的这番举动。 左右手一边执一把剑,还很是熟练地试了几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愣住了。 我去。 什么意思? 不是吧! 难不成? 陛下这是打算要?! 自己动手? 边孟广瞪著呆滯的眼睛,打量著萧寧的动作。 就听那萧寧开口,朗声道: “眾军听令,退下!” ??? 王善全、卫青时等一行人直接听傻眼了。 沃特? 什么意思? 陛下让我们,退下? 对方那可是,两个天机山高手榜的高手啊。 陛下这是打算,以一敌二不成? “姐夫,你,你说真的?” 卫青时这才想到,昨夜姐夫,那是从窗户进来的啊。 要说姐夫有点武学在身上,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 这次的对手是什么人啊? 萧寧摆了摆手,道: “小小的神游自在境罢了,不足为惧!” 有关於天下武学境界的划分,卫青时听说过。 自下到上分別为宗师境、大宗师境、天武境、神武境、神游境、天人境、圣人境等。 而从神游开始,每个大境界下,又设有诸多小境界。 可不要小看这小境界。 这神游的每个小境界之间的差距,要比以往的大境界差距还要大! 神游境界,分为神游四境! 分別为化武、登玄、自在、分神 而天机山高手榜的守榜员,据说是一名神游化武境巔峰的高手! 听到姐夫提到了这些字眼,卫青时才鬆了口气。 这至少说明,姐夫懂行啊。 他与那边孟广对视了一眼,纷纷撤到了一旁。 不过,二人的眼神还是进行了一番交流。 大致的意思是: 一旦发现陛下处於下风,立刻上前拼命! 边孟广如今,那是真的有点懵。 他对於萧寧的了解,就在一天前还停在对方的紈絝、残暴上。 世人不传言这昌南王兵武之事丝毫不通的么? 就算陛下藏拙,会点武学。 面对这天机山高手榜上的两个中游的高手! 这,能不能行啊。 第165章 这新皇的实力,有亿点点强啊! 冬日时节,天地间一片苍茫,整个大尧国的主色调都化作了无尽的淡白和淒凉。 由宛昌城通往定萍乡的官道之上。 官道中央,三道执剑的身影,站成了一线。 中间人双手各执一剑,瞳孔似带刀,犀利而冷峻。 发梢隨风而动,伴隨著杀机,將这冬日渲染的更加苍凉。 两侧之人同样,利剑在手,神情之上更多的,是或多或少的疑惑和迷茫。 他们虎视眈眈的盯著中间之人,手已经轻放在了剑柄之上。 官道两旁,是那数百军士。 利刃出鞘,警惕如狼。 他们目光中是五分警觉、五分担忧,视线笔直的打量著场上的局面。 那中间之人但有危险,他们就会奋不顾身的衝上前去。 面对高手,他们自然会怕。 但他们都是范州军中,最为精锐的將士。 领了军令,就要不顾一切的去执行! 此次任务,是护送陛下回京。 为了皇帝,面对这等高手,就算恐惧,他们亦要上前!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范州军神,卫青时。 跟那皇帝,並没有任何关係。 对於大尧皇帝萧寧,眾军士自然是听过其名声的。 紈絝,无能,傀儡皇帝,这几乎就是这位皇帝的代名词。 又因为其是自家將军的姐夫,在当了皇帝后休了將军姐姐的关係。 在此之前,將士们对於这个所谓的大尧新皇,除了和其他营的军士一样,有些看不起以外。 他们心中还是憋著一股怨气的。 至於此次,关於什么萧寧的计谋之类的,眾军就是听命行事,自然不了解他们心中的这个皇帝。 在此次对弈中,究竟是何等分量,是如何力挽狂澜的。 不过。 儘管如此。 在这一刻,当他们看到这皇帝,能够如此平静的拎著剑,站到两大高手中间时。 这群身为范州军营营中精锐,平日里都心高气傲惯了的军士们。 对於眼前的皇帝,还是多少有点改观的。 韩平,林陌渊! 这两人的实力,他们或多或少是知道些的。 这位新皇,在这种时刻胆敢站出来,已经算是勇气可嘉了。 至少,並不像是传闻里所说的那般! 在冬日冷风的呼啸中。 站在官道中央的身影,双手各执一剑,对著二人拱了拱手,先是拜天,后又转向二人,淡然开口: “萧寧!” 林陌渊和韩平闻言,脸上的疑惑,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眼前,这萧寧的动作,是一种很是小眾的见礼! 一般,江湖之上,天机山高手打榜,亦或是江湖上,饶有名號的江湖门派之间的比试,才会有这么一番的自报家门。 拜天的意思,是表明,生死,各安天命! “云霄剑,韩平!” “气旋剑,林陌渊!” 二人拱手,先拜天,后回应。 对於眼前的皇帝,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发问。 眼前的这情况,不太对啊! 这皇帝身为一个庙堂中人,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紈絝王爷,懂得道道是不是多了点,杂了点。 这江湖里如此小眾的礼节,他咋知道? 要知道,不是常年混跡江湖,在江湖之上有一番地位、名號的江湖人,怕是很少会知道这里面的礼节。 儘管这细节並没什么了不起,但二人依旧难免纳闷。 尤其是那林陌渊,他对於这皇帝的了解,还停留在对方就是个紈絝傀儡的旧版本…… 啥情况? 莫非,这皇帝还是个江湖人? 不过,就算这廝是个江湖人,他又哪来的自信啊? 面对自己和韩平,两个天机山高手榜的高手。 他直接就是一手生死各安天命?这勇气是谁给的? 凭什么啊? 难不成,就凭他手中的那把锈剑? “既是自报家门,单点一个姓名,可不是江湖人所为啊。” 韩平因为知晓,这皇帝心计非常人可比的关係,对於这皇帝,已经不敢轻视了。 这皇帝,心思深沉,可不像是那等,会胡来的人啊。 他敢站出来,莫非真有所依仗? 莫非,他跟江湖也有什么联繫? 这是韩平所担忧的。 因此,他这么说,其实是打算探探这皇帝的底细。 只不过。 那皇帝只是轻轻地瞥了自己一眼,道: “无名之辈,才会自报家门。我的师承,一会,我的剑会告诉你!” 官道旁。 边孟广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看著萧寧与那两个高手,针锋相对的场景。 他现在简直,比自己在上面跟二人打还要紧张啊。 “我说,卫將军啊,老夫虽然打仗打的多,但江湖走的少,对於你们说的这些什么高手不高手的,我也不是太了解。” “你给老夫解释解释,就他们两个这水平,有多厉害啊?陛下对上他们,有多大胜算啊?” 边孟广挠著头,小声问道。 卫青时这会同样担心的不得了啊。 姐夫昨天晚上是说了,面对韩平山人自有妙计。 可是,他可没说,他所谓的山人自有妙计,就是自己上啊! “林陌渊的实力,我没有见过。不过,韩大哥的话,当初在大疆。他一个人,杀了上百山贼!” “那伙山贼当初,连官府出动数千人都没有拿下!他一人砍掉了那群人所有的人头,身上却没有留下一点伤痕!” “嘶~~~~~” 听了这话,那边孟广瞳孔一震,吸了口冷气。 “这,这是硬茬子啊。那岂不是说,咱们这些人要跟他动手,也一样……” “韩平的实力,一个人杀掉我们所有人,应该是完全够得,就更不要说,还有个林陌渊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说,他一个人在这,就相当於控制了我们所有人。” “……” 边孟广傻眼了。 他知道,韩平可能有点实力在身上。 但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强啊! “那,那林陌渊呢?” “天机山高手榜上,韩平排名二十六,那林陌渊排名二十五……” “也就是说,林陌渊比韩平还要更胜一筹?” 得出了这个结论,那边孟广的脸都黑了。 “不行不行,这样我们坚决不能让陛下上啊,让我来送死,也不能让陛下去啊!” “咱们暂时先看看吧,陛下既然敢上,应该有所依仗才对吧。” 卫青时儘可能的沉住气,安慰了一句。 只是,说出这话时,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心里没底。 边孟广还是放心不下,又道: “我说卫老弟啊,你说的这,到底靠不靠谱啊?如果真照你这么说,这两人武功这么高,凭陛下一个打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嘛!” 就在二人小声议论之际。 那官道上,一棵枯零的老树上。 最后一片残叶,缓缓飘落。 伴隨著那叶子轻轻落地,萧寧,动了! 那棵老树下,萧寧提起了自己手中的剑刃。 动作不快,但有风声呼啸。 若是仔细去听,可以分辨出。 这是萧寧的剑刃,带来的声音! 一旁的韩平和林陌渊,这会还在因为萧寧的那句“他的师承,他手中的剑会告诉自己二人”而纳闷。 冷冷的破风声,已然传入耳际! 萧寧要动手了! 二人不愧是天机山高手榜上的高手,有著自在境的修为。 隨著萧寧的动作起手,二人已经反应了过来。 同时,剑刃出鞘! “好快的反应!” 边孟广这会的头,犹如在看人踢马球。 脑袋左右摇摆不定。 打量著这二人的反应,他心中的沉重又多了几分。 “好大的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倒是要看看,阁下有几分真本事了。” 韩平持剑而立,厉喝道。 林陌渊呢。 则是以气御剑,没有更多的动作。 二人儘管第一次合作,但还是很有默契的。 他们没有选择先下手为强。 在这等二对一的局面下,显然开局保持防守,才是上上策。 尤其,是面对一个陌生的对手。 这样,一来是可以根据对方的起手式,摸清楚对方的底细、招式和深浅。 二来,二人同时防守,可以互为犄角之势。 如此,但凡对手攻击其中一人,后背必然会留给另外一人。 一旦腹背受敌,主攻者胜率堪称渺茫。 边孟广不是什么高手不假,可他懂打仗啊。 看著这三人的动作,他这会的脑子倒是跟上了。 “不好,他们这是要互为犄角之势啊。不行不行,我得上去跟陛下背靠背帮忙。” “不然,这么下去,陛下还没有打呢,就先输了一半了。” 边孟广焦急道。 卫青时同样看懂了眼下的局面。 他现在心中所想的,是眼下的局面,是否真的超出了姐夫的预料! 若是那林陌渊的出现,超出了姐夫的预料。 这个局面,確实不太妙! 就在二人惊慌失措间。 萧寧手中的两柄剑,一同动了。 这一次,他的动作打破了所有人的预料。 因为,他没有朝著任何一个人攻击而去,反而就是站在原地。 双手的利剑同时举起,挥剑! 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看起来,简直再简单不过。 然而。 站在这官道两侧的眾人,伴隨著萧寧的动作,只觉得似乎有一阵颶风一般,刮著自己的面庞呼啸而过! 继而,就是一阵尘烟四起,黄沙瀰漫! 那官道之上的场景,他们再也无法看清! “这是?什么情况?我迷眼了,看不清了……” 边孟广因为刚刚焦急上前了一步,整个人都差点没有站稳,说话嘴都瓢了…… 眼前,也只剩下了翻飞的灰尘,隱隱中,似乎还能看见萧寧身形的轮廓。 风,如颶! 速,如闪! 这颶风来得快,行的更快。 有些人只是觉得,自己的头髮被猛地捲起,接著眼前一模糊,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一切就过去了。 “这是什么啊?卫老弟……这里面什么战况了?” “这,好像是,剑气!具体的我也看不见!” 卫青时张大了嘴巴,面容呆滯道。 在场围观的眾人中,也就有他,似乎意识到了刚刚的萧寧做了什么。 和这剑气一样快的,还有那韩平和林陌渊的反应。 当萧寧挥剑的剎那,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 当即提剑,做出了一副格挡的架势。 其实。 面对这等攻势,选择躲避剑气,接著上前硬碰硬才是最佳的选择。 可惜。 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动作了。 那剑气呼啸而至,根本没有给他们留更多的时间。 能够持剑抵挡,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砰~~~~~” 伴隨著那剑气狠狠碰撞在了二人的剑身上。 整个官道之上,都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声响。 霎时间,整个官道之上,烟尘再次暴起,瀰漫。 以二人为中心,朝著四周扩散而去。 將此处的天,盪的更加浑浊,满天黄土! 就连那马匹,似乎都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 纷纷嘶鸣著,高高抬起了前蹄,奋力的想要挣脱马韁。 场面瞬间慌乱了起来。 听著那剧烈的声音,以及烈马的嘶鸣,看著那弥天的烟尘。 边孟广和那卫青时,心都跟著提了起来。 “卫老弟,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这场面,我觉得陛下可能不太妙啊!” 因为看不清局势,所有人都跟著担忧了起来。 加上在开战前,所有人本就对萧寧很是担忧。 如今,他们可以说是,心焦至极。 只是,他们不清楚。 这会比他们还要焦急的,是那韩平和林陌渊! 剑气扫荡之下,那韩平和林陌渊,二人手持利剑,纷纷被剑气衝击的身形后仰。 双脚滑地快速的向后倒飞了出去,在泥土官道之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拖痕。 二人大约同时朝后倒飞了將近数十米,才堪堪稳住了身形,不至於让自己直接倒在地上。 “噗~~~~~” 继而,二人同时做出了一个要吐血的动作。 他们面容痛苦,表情狰狞,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不过。 最终,他们终究还是,將这翻涌而上的血气咽了下去。 这才第一招! 如果这刚开始,就露出了这等疲態,接下来还怎么打? “呼~~~~~” 最终。 大约了数个呼吸的功夫,二人才算调整了过来姿態。 也就是萧寧没有继续发难,不然,二人现在已经没了半条命。 此时此刻,二人的眼神之中,再也没有了刚刚的轻视和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凝重和恐惧。 不得不说,这新皇的实力,有亿点点强啊! ps:爱大家,前几天求礼物,大家加起来竟然给送了將近二十块,谢谢大家。非常感谢!爱死你们了! 第166章 一剑!定风波?! 一剑过后,萧寧的动作,就此停了下来。 他的表情轻鬆自如,刚刚的那一剑,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耗费太多的力气。 官道之上。 伴隨著萧寧停止攻击。 那韩平和林陌渊可不敢再有丝毫的动作。 官道之上,在那一声巨响后,彻底平静了下来。 只剩下了漫天飞扬的尘与土。 烟尘与飞沙之中。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卫青时和那边孟广,满面担忧。 对於他们来说。 这没有动静,可是比有打斗声更让人心惊胆战啊。 有打斗声,意味著胜负未分。 可平静,则是意味著! “什么情况?难不成?这就结束了?” “卫老弟,谁贏了啊?你看得清么?陛下!陛下!” 现场再也没有了动静,加上本就对萧寧的实力感到担忧。 要说萧寧可以在这么一瞬的时间內,解决战斗,所有人更是想都不敢想,只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这下的状况一出,任谁都会觉得,难不成是? 这双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陛下,败了不成? 不会,驾崩了吧! “陛下怎么没有动静了?陛下,陛下不会!陛下!” 见卫青时也搞不清楚状况,边孟广满脸惊恐,说著就要衝上前去。 眾军,更是乱了马脚! 这下,就连卫青时,都跟著有点慌了起来。 直到! “你?落剑山庄?!你竟然是落剑山庄的人?” 烟尘之中。 有声音响起。 只是,现场太过混乱,只能听到声音,但听不清说了什么。 说话的,是韩平! 这一刻,本就担心的眾人,心彻底跌落了谷底。 一场风暴之后,一切再也没了动静。 再次响起的,却是那韩平的声音。 这,韩平还活著,那失败者,又能是谁啊! 韩平的声音带著颤抖,他瞪大了眼睛,满面的不可置信。 他没有想到。 眼前,这个传闻之中,曾经在香山书院甚至打不过女流的紈絝之辈,竟然会有一身如此的武学。 甚至。 他的师承,还很有可能,来自於那天下三大剑庄之一的落剑山庄! 落剑山庄,那是多少人心中的梦啊! 林陌渊同样面露疲色,再次动作间,他的手都跟著颤抖了起来。 江湖外的很多人都以为,江湖高手之间的对决,应该很是精彩才对。 什么翻山倒海,剑开山岳! 然而。 事实上。 除非这两个高手势均力敌,亦或是真的是生死局。 否则,一般江湖上的切磋,尤其是高手之间。 往往只需要数次交锋,就足以分出胜负。 更有甚者,可能你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胜负就已经產生了。 只需要短暂的交手,双方就足以看出互相之间的差距了。 若不是为了取对方的性命,当明白差距的时候,再打下去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在韩平、林陌渊的惊恐,边孟广等人的慌张中! 片刻之后。 官道之上,尘烟渐渐落下。 终於。 可以依稀的看清楚状况了。 第一眼,场上至少还有三人站立,看起来各自安好,並没有什么伤亡! “呼~~~” 这下,就算还没有弄清楚状况,至少悬著的心放下了。 陛下没事就好。 边孟广等人鬆了口气,心中的担忧少了几分。 继续朝著三人细细的打量去。 只见。 此时三人的情形,跟刚刚好像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们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 要一定要说区別,好像陛下的呼吸更为平稳,神情轻鬆自得。 反观那韩平和林陌渊。 儘管觉得不可思议,但卫青时和那边孟广,明明在对方的眼神之中,似乎看到了! 恐惧! 没错! 就是恐惧! 难不成? 这次的结局,其实是? 陛下贏了? 二人目瞪口呆。 此时。 那二人还喘著粗气,执剑的手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刚刚的那一击的余威,让他们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这?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那韩平好像连剑都拿不稳了……” “怎么回事?將军。他们这是打完了么?为什么都停下来了?” 王善全纳闷的问了句。 卫青时盯著场上的情形。 他微微皱眉,似乎发现了什么: “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和陛下之间的距离,似乎变远了。” 这话一出。 边孟广等人立马反应了过来。 再仔细一比对。 確实,相对於刚刚三人的站位,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是变远了一点。 继而。 终於! 在一番注视后,三人的目光,就一同锁定到了地面之上,那长长的拖痕! “这!” 在看见官道土地地面上,那长且深的拖痕! 以及那二人鞋子上的泥土后。 三人只觉得脑海中似乎炸响了一声惊雷! 一时之间。 三人的脑海之中,大抵已经猜测出了些许什么。 不过。 他们根本不敢朝这个方向想! 不会吧不会吧! 这,假的吧? 边孟广还使劲搓了搓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们根本就不敢相信,陛下真能这样,隔空一剑,將这两个大高手,击退这么远? 陛下啊,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王爷,据说当年在香山书院连女弟子都打不过的笑柄。 竟然能有,如此武学? 三人惊愕间。 就见那萧寧,手上再次有了动作。 错过了刚刚的那一幕,三人显然不想再错过这一次。 加上本就好奇! 三人使劲瞪大了眼睛,打量著萧寧的一举一动。 有些事,光是耳朵听了就信了。 但是,有些事,必须亲眼看见才足以相信。 而眼下这件事,对於三人说,兴许他们看了,依旧会觉得不真实。 难以想像啊! 一旁的韩平和林陌渊,显然是怕了。 一见萧寧有动作,两个人再也不见了所谓高手的风范,以往的那副淡定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这些举动,自然全部落在了边孟广等人眼中。 看见这一幕,三人对视了一眼。 从对方的眼神之中,他们看到的是无尽的震撼! 韩平和林陌渊显然有些慌不择路了。 这么看,从侧面似乎也可以看出,陛下在这两位所谓的高手眼中,究竟是个什么分量了…… 好在! 这一次,並没有颶风颳起! 只见。 萧寧只是持剑,继而左右手一起挥动,抬手! 一左一右,朝著二人的方向將手中利剑,狠狠一掷! 这两柄剑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势如闪雷,风一般迅猛的朝著二人飞去。 “噌~~~~~~” 剑锋呼啸,带著破空声! “叮~~~~~~” 不偏不倚! 最终。 利剑在韩平和林陌渊脚下相差毫釐的位置落地,狠狠地插进了土里。 剑身入土將近二分之一! 剩余的上半部分,还在原地不断地左右摆动,颤抖! 而那地面! 伴隨著利剑的刺入。 更是显而易见的,裂开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缝隙! “嘶~~~~” 离得近的眾人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很难想像,这剑拋出来究竟是何等的力度啊。 刺入土中,尚有如此余力! 这要是刺在人身上,哪怕是已经! 剑入土,人无声! 林陌渊和韩平见识到了萧寧这恐怖的准度,再也不敢有丝毫动作。 如今,他们丝毫不怀疑,萧寧隨便找根木棍扔过来,都能把自己贯穿! 边孟广见三人没了动静,便戳了戳卫青时,小声问道: “这,怎么回事啊?陛下怎么把剑都扔了?不打了么?” 卫青时没有回头,声音发颤,道: “好像,已经结束了!应该是,不需要打了!结束了!” 结束了?! 这三个字一出。 这下不只是边孟广了,就连王善全,以及范州营的一眾军士,都跟著瞪大了眼睛,傻了。 啥? 不是吧。 不是说好了,这是两个大高手的么? 怎么这就,结束了? 要知道,不算刚刚陛下扔剑。 从始至终,陛下可就只出了一招啊! 而其他两人,更是一招都没有出。 这就结束了? 眾军等著硕大的瞳孔,迟迟无言! 如今的他们,只觉得不可思议。 那等震撼,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边孟广和王善全这等,从来都不觉得萧寧能贏的就不说了。 他们从来没指望过萧寧能贏,现在你告诉他,萧寧只用了一招! 战斗就结束了。 他们的心情,可以想像! 其实! 就连卫青时。 这会都觉得难以接受! 他知道姐夫有武学在身,因此,如果说萧寧会点武学,他並不会太意外。 你说姐夫跟他们两人打了个势均力敌,或者是惨败,他也能接受。 可是,你说这…… 面对这等高手,这可是天机山高手榜上的佼佼者啊! 一个排行二十五,一个二十六! 还是以一敌二的情况下! 姐夫竟然,一招制敌! 一剑定风波? 姐夫这,到底藏了多少啊! 眾军恍惚间。 此刻,他们心中最为好奇,已经蒙上了不知道多少层神秘面纱的陛下萧寧,终於开口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等是政敌而非仇敌,我不想要了你们的性命!但是,也不要觉得我不敢杀你们。” 说著。 他转过头,看向了那韩平。 “那柄剑,就是你的界。接下来我们行军,但凡你敢越过那剑一步,我的下一剑要的,就是阁下的项上人头。” 说完。 他又转过头,看向了林陌渊。 “至於你?你自己什么货色,你高手榜地排名是怎么来的,你应该最清楚。再敢插手此事,死路一条。” 二人晃了神。 萧寧竟然,放过了自己。 “多……多谢!” “今日这把剑能刺入土中,就能刺入我的心臟。此等恩情,我记住了!” 二人耷拉著头,小声道。 对此。 萧寧再也没有正眼看二人一眼,回道: “要谢,就谢你们在不知道朕的实力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杀我们吧。” 萧寧说完,最后看向了那官道两旁的眾人。 “继续行路,早日回京!” 说完。 萧寧不再理会这二人,自顾自的走向了马车。 这两人,应该是聪明人,接下来应该不会再继续犯傻才对。 至於萧寧为什么不杀掉这二人,很简单。 政敌非死仇,更何况,他们也只是想要阻拦自己进京,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性命。 哪怕之前,在他们认为,他们完全可以很轻鬆杀掉自己一行人的情况下。 他们也只是儘可能拦截,而不是直接取自己一行人的性命。 江湖,虽然有刀光剑影,同样有侠行道义。 死仇易结不易解! 不滥杀无辜,本来就是一条江湖人的底线。 更何况。 穷寇莫追。 若是真下杀手,儘管萧寧有百分百的把握杀掉他们,但依旧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在拼的鱼死网破的时候。 將矛头对准卫青时、边孟广以及一眾官军。 为了减少伤亡,他也要留二人一命。 有时候就是这般。 对於有些敌人,要狠,能一剑索命,绝对不多留一秒。 但有些人,只要打服了他,就够了。 现在的韩平和林陌渊,很显然就是真的服了。 就如同丧家败犬一般,以后见了萧寧,怕是只能夹著尾巴做人了。 官道之上,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边孟广等人快速的重新整顿军马,准备起航。 只是。 看著那被两柄剑定在了原地的二人,他心中明显有些不安。 “卫老弟,陛下这两柄剑,真管用么?万一这两个人一会不老实……” 他有些担心,这二人会搞什么偷袭。 然而。 事实证明了。 他的担心,真的是多余了。 因为。 接下来。 那韩平,真的就站在了原地,再也没有上前半步。 他朝著萧寧,深深地鞠了一躬,继而席地坐下。 最后还喊了一句: “儘管前方就是一马平川了,但我们还是在前面,设下了几处埋伏。需要帮忙么?” “我这人平日里做的,就是拿人钱財为人消灾的买卖。你留了我一命,我给你打个折,一个麻烦,五百两!” 边孟广等人汗顏。 这人,还真就是认钱不认人啊。 前脚还在为別人干活,下一秒就打起来僱主的主意了。 萧寧没有回应。 如今,团队的主心骨显然已经成了萧寧。 他不开口,自然没人说话。 萧寧没有理会韩平,而是看向了卫青时。 想著影卫匯报上来的情报,接下来的情况,萧寧都觉得有些头疼。 “青时,这个任务磨链你磨链到现在,也够了。接下来的困局,就不是你能面对的了!” “不要以为,过了宛昌城就是一马平川,我们就可以掉以轻心了。实则,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將虎符给我,接下来的行军,我来指挥!还有,边尚书,据我所知,你在前面的城池,还有一万兵马吧,接下来,这些人也由我来调动!” ??? 沃特? 这话一出。 那边孟广、卫青时等人,再次觉得脑袋懵懵的。 啊? 陛下的这意思,接下来他要掌兵了? 陛下,还会掌兵? 第167章 高手榜第九,疾风人屠,聂如空! 萧寧的这句话,可真的一句话把其他两人都沉默了。 边孟广先是愣了一会,在犹疑了许久这陛下要掌兵后,又猛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此次他出行,自然是要有军队的啊。 不过,为了不引起太后党的注意,加上他也没有军权。 他没办法在京城调兵,所以只能临时集结了大约一万人左右,都是他当年的旧部。 如今,这些人就驻扎在定萍乡再往前的临州城。 只是,这等事情,陛下怎么知道的? 不由得。 他再次想到了在福来客栈,自己被发现的事情。 想当初,对於自己的行踪,自己也自信的觉得,不会让任何人察觉来的。 结果,就硬生生的被陛下发现了。 那时候,自己还不太相信! 如今看来,陛下这情报,还真不是盖的啊。 不由得,对於萧寧,边孟广心中的敬重和畏惧,又多了几分。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其实,要说当下这边孟广的心境。 对於眼前的皇帝,那真的是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可是,当皇帝提出接下来要掌兵的时候,他心中还是泛起了嘀咕。 倒不是他不信任皇帝,且皇帝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足以征服自己了。 可,掌兵毕竟不是单打独斗,更不是纸上运筹啊。 那可是要考虑诸多问题的。 陛下身为昌南王,早就被剥夺了兵权和领地。 可能这辈子见过的最多的,就是自己那几百人的府兵了。 贸然掌管数万大军,他可没有任何经验,更没有过歷练,这能行么? 他自然是想提醒一下皇帝的,可他也深知,有些事绝对不能触皇帝的霉头。 所以,他只能是希望,这卫青时可以提提这件事了。 他是那范州军的统帅,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担忧。 且,他看起来跟皇帝的关係还算不错。 然而。 那卫青时听了这话,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恭敬地將兵符递了出去…… 额…… 边孟广看了一眼,无奈了。 这还能咋办,卫青时不提,自己不能不提啊。 毕竟,卫青时只有五百人,而自己有一万人。 而且,那群不服管教的刺头,本就看不起新皇。 万一到时候,触了陛下的霉头,那可不妙。 因此,就算真的要让陛下掌兵,自己也要提前说清楚这些。 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硬著头皮提问题了。 “陛下,並非老臣信不过您。只是,这掌兵和其他的事情,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而且,我集结起来的那些旧部,大部分都是老兵了。他们久经沙场,一个个可是难驯服的很。” “那群人,一个个的说白了,就是军中刺头。就怕到时候,他们会不服陛下管教啊……” 边孟广跪在地上,硬著头皮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萧寧闻言,只是呵呵一笑。 他明白,这老傢伙所言是事实。 而且,他的担忧,的確也有一定道理。 於是,萧寧便没有怪罪他,只是道: “无妨,边尚书说的这些,朕都明白。所以,到时候还要靠二位辅助於朕。但无论如何,接下来的决策,一定要听朕的!” 萧寧皱著眉头。 接下来的第二仗,可不简单! 很多时候,哪怕就多一个传达者,都有可能会误了先机…… 更何况,自己既然准备要跟那太后党以及穆党摊牌了。 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军侯们对自己的支持度和信服度,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此次,这正是自己在军中立威的机会,更是一个新的开始。 卫青时虽然跟萧寧接触不算久,可这两天的配合,依旧快速的拉高了他对自己这位姐夫的了解。 见对方神情凝重的样子,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陛下,按理说,咱们出了宛昌城,后面的路线四通八达可通京城,堪称是一马平川了。” “加上这次,无论是路舟山还是林陌渊,甚至是韩平,显然太后党的底牌都安排在宛昌城了。” “我不明白,这宛昌城后,还能有什么危险?竟然让陛下眉头紧锁。难道,陛下知道些什么?” 是的。 这卫青时的直觉没有错,当下还真有些事情,让萧寧很是烦忧。 一切,都来自於影卫的情报。 “或许,疾风人屠的名字,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疾风人屠,聂如空! 这个名字,可不仅仅是在大尧出名。 他在大尧,以及大尧周边的几个邻国,都可以说是名声显赫。 这人不是大尧国人,而是来自於与大尧夷州隔海相望的海岛之国,大淼国。 不得不说,聂如空是个奇才。 大淼国是个海岛之国,加上国內有一半的国土,都是船舰组成的,堪称船舰之国。 这样的国家,按理说更擅长海战。 然而。 聂如空却是以陆战而闻名! 他手下的军士,最擅长的是闪电战。 他本人因为最擅长打追击战和拦截战,所以得名疾风將军。 大淼国和邻国的战爭,大大小小在陆地上共打过十几场,全胜。 而面对败军,在聂如空的追击之下,还没有任何一支败军,在其手上逃走过。 在聂如空手上,所有与其遭遇被击败的军队,最终都会被其追上,最终坑杀! 这也是聂如空的特点,別人是打了胜仗就鸣金收兵。 可他,却硬是追上败军,继而,坑杀! 是的。 他还喜欢杀俘虏,杀逃兵。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对手才不敢投降。 可是,你不投降,打了败仗逃跑还是会被他追杀,最终坑杀。 几乎,就是个死循环。 因此。 军中一直有个传言称,只要遭遇到了聂如空,想要活下来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击败他! 可是呢? 这廝还是个天机山高手榜上有名的高手。 一人,就足以抵挡千军万马了。 从来没有人击败过他,他手下更没有过活著离开的对手。 对於各国的所有军队来说,聂如空的名字,都是噩梦般的存在。 他是真的狠人,真正的手下不留活口! 这就导致,很多时候在跟其打仗时。 军方的统领都不敢对军士们说,对手是疾风人屠,聂如空。 因为。 这个名字,是真的会影响军心稳定的。 这个时候,就能体现出来这聂如空名头的威力了。 当萧寧提到这个名字时,那卫青时明显的表情一滯。 边孟广的额头上,更是肉眼可见的挤出了几个豆粒大的汗珠。 距离比较近的几名军士,也纷纷心虚的朝这边看了几眼。 现场,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良久,那卫青时才一脸不敢相信的问了句: “什么意思?陛下的意思是,太后党还找来了聂如空?!” 这次。 还没有等萧寧回话。 就听一旁的韩平,再次开口了。 “既然陛下不需要在下帮忙,那在下也不能白领陛下的情。这样吧,我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陛下,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並不是武功高就可以得手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人的武功,是要比您还要高!” “更何况,您以为,那太后党为了预防你回京,一共就设置了这一个关碍?那他们也太掉以轻心了吧。” “疾风人屠,这个名字,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过!” 这不,没等萧寧回答,韩平那边先抢答上了。 韩平所在的位置,是听不到萧寧等人的小声议论的。 只能说,这韩平和萧寧默契上了,呼应上了! “据我所知,此次太后党一共给陛下准备了三关。” 韩平刚打算一一说出。 就见萧寧摆了摆手: “第二关,疾风人屠。第三关,洛陵城四门的杀手。” “???” 韩平愣了。 他还打算,用这些消息,还萧寧个人情呢。 可谁曾想,这些人家都知道! 卫青时和那边孟广看著韩平的表情,自然明白,萧寧是说对了。 甚至,这个情报,还得到了韩平的佐证。 一时之间。 卫青时不由得想到了设计宛昌城逃离计划的那晚,姐夫说边孟广就在福来客栈內。 当初,自己还不信。 结果,第二天,那边孟广就被揪了出来。 姐夫这情报,到底有多恐怖啊。 早就被萧寧的情报所折服的边孟广,同样又一次体会到了萧寧情报的恐怖。 韩平呢。 则是直接闭嘴了,只留下了满面的惊愕。 这次,自己一行人输的不冤啊。 对方的情报,比自己一行人快太多了! 这萧寧,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都说他就是个紈絝么? 一个紈絝,这情报网能这么强的? 一个紈絝,能有这实力的? 韩平愣在原地,开始了怀疑人生。 萧寧这边,则是继续给二人科普道: “据目前的情报,聂如空的確被太后党请来了。不过,好在他没有带自己的军士来。” “想来,太后党也是没有办法,放他的大军入境,更怕他的大军入境,是引狼入室。所以就只是將他这个以打闪电战闻名的將军请来了。” “不过,太后党这次的目的,就是为了围堵我们入京。这聂如空的能力,正好对口。” 萧寧的话一出,大致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这第二道阻碍,就是聂如空了。 听完这话。 那边孟广和卫青时的脸色都青了。 萧寧第一次见卫青时这这副模样,明显就是一副挫败的样子。 可见。 这聂如空,简直就是他们这种,每个军侯心中的噩梦啊。 事实上,的確如此。 在很多將军心中,聂如空都是那等,不可战胜的存在。 “不是,陛下,在下不能了解。要知道,聂如空不仅仅是疾风人屠,他更是天机山高手榜上,第九名的高手!” “这等高手,怎么会听从太后党的指派呢?” 天机山高手榜,第九名! 这个名號,说实话,哪怕是萧寧都会觉得有压力! “听从指派应该不现实,他们之间更有可能,是合作关係。不要忘了,大淼国虽然靠著出海贸易,国力强盛。” “但他们一直受国家陆地面积太小的制约,一直希望多打下几块陆地,扩充国土。” “那夷州城,在他们眼里,可一直都是块肥肉啊!” 萧寧道。 在萧寧心中。 这洛陵城的三党。 清流可留,穆党可留! 但太后党,绝对不能留! 因为。 只有这一个党派,那是没有丝毫底线的! “陛下的意思是,那孟如秋把国土,许给了大淼国?” “不然,你觉得这等天机山高手榜上第九的高手为什么会来?你以为,他没有属於他高手的高傲么?” “他能来,只能说明,那太后党割肉了!太后党给出的好处,他无法拒绝!” “无耻之徒!” 边孟广闻言,一阵怒骂。 只可惜! 在一番义愤填膺之后。 遥想到接下来的局势,他整个人再次蔫吧了下来。 甚至。 就连眾军的情绪,都跟著低落了下来,瞳孔之內多出了几分恐惧。 这就是聂如空的恐怖之处了。 他甚至不需要跟敌人对峙。 仅仅一个名字,就足以让敌人的实力,大打折扣! 天机山高手榜第九,这个名號,从来都不是盖的! “不过,你们也不要担心。这次,那聂如空没有带军士来,临时调配给他的军队,肯定不如他亲自操练的。” “只是他一个人的话,我们需要提防的,无非也就是他打快的特点。” “只要能在行军的博弈上打贏他,就足够了。” 萧寧原本是想宽慰一下这二人的。 可谁曾想。 这话一出,那卫青时和边孟广的表情,更加忧愁了。 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此次对峙,需要注意的就是对方打快的特点,只要在逃跑的时候,不被对方围堵成功就行! 只是。 那聂如空號称什么? 疾风人屠! 排在人屠前面的二字,是疾风啊! 他本来最擅长的,就是追击和打快! 这跟人家比行军,比谁行军快,那不是往人家枪口上撞么? “怎么?觉得有压力了?” 见二人这副模样,萧寧笑呵呵的问了句。 脸上,依旧是那副悠然自得的神色。 这会。 无论是边孟广,还是卫青时,他们是真的打心底里,佩服萧寧的心態了。 面对如此压力,可以说是必败的局面。 他竟然还能如此的平静。 这应该说陛下心態好呢? 还是该说陛下不是行內人,不知道这疾风人屠的恐怖呢? 反正。 萧寧怎么想的不知道。 但对於掌过兵的卫青时和边孟广来讲。 那聂如空,绝对就是不可战胜的对手。 “陛下,老臣不明白,为何您还能如此的平静。並不是老臣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只是,咱们接下来的情况,可以比作是猫捉老鼠!咱们就是那只老鼠。而这种游戏,就是聂如空最擅长的。” “要知道,就目前为止,他手下还没有逃脱过一只老鼠啊!老臣,实在是想不明白,咱们应该怎么行军。” 边孟广无奈的嘆了口气。 如今,他是真的没有丝毫办法了。 甚至,就连斗志都荡然无存了。 结果。 就见那新皇正襟危坐,眼眸之中有精光亮起。 “所以,朕让你们將接下来的掌兵权,交给朕!” “你们打不贏的硬仗,换朕来打!你们逃不出的天堑,让朕来越!” 第168章 执军令,再启程! 宛昌城前。 “行了,不要跟他们多囉嗦了,走吧。” 铁拳无奈的看了那千面禽兽一眼。 后者这会,还因为被坏了生意,而死命的折腾那孟少龙和路舟山。 听到再次被人叫冤大头,孟少龙眼睛都红了,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 “不是?你!你什么意思?你!你说清楚!” 千面禽兽听后,笑呵呵的看向了路舟山。 “看来,你这百晓生也不行了啊,这么炸裂的信息,你都不知道了,竟然还如此信任你那什么林陌渊?” “你还真当他,是个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高手?” “啊?什么意思?” 路舟山瞪大了眼睛,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孟少爷,这么跟你说吧,为什么说你是冤大头呢?因为,你这次请来的水货,可不止他一个。” 千面禽兽指了指路舟山,这会他也玩够了,闹够了。 说完这句话,跟著铁拳雄邹邹气昂昂的离开了。 他们迈著四方步,大摇大摆,面对这前来围堵的五千军士,如入无人之境。 现场的眾人根本不敢拦。 原因无他,唯打不过耳…… 二人走了一段路,铁拳饶有兴致的凑了过来。 那林陌渊的排名,就比他高几位。 对於林陌渊,他也是感兴趣的很呢。 “我说,那林陌渊,什么情况啊?你为啥说他是水货?” “嗯?一个有钱的二世祖,以前就不务正业,就喜欢点什么江湖上的杂耍戏法,之后误打误撞,自己研究出了用气御剑。” “看著哨,实则没有半点杀伤力。唯一的一点伤人手段,还是靠著那杂耍戏法的功底搞出来的。” “整个人,完全就是故弄玄虚!你觉得,这不是水货是什么?” “啊?” 铁拳闻言,只觉得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这天机山高手榜的选手,都这个样子么? 他突然觉得,有点无法直视这些高手们了。 “那,他的排名?” “要说他一点功底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肯定不是这么高,连守榜员都难……” “这不应该啊,不是都说他什么,刀下不留人么?那之前跟他交手的高手们,怎么都消失了?” “別忘了,人家是二世祖……还別说,如果你家小王爷的底细暴露,那傢伙应该会缠著他的。” “你以为他为什么喜欢以气驭剑……咳咳……” …… 听完各种密辛,铁拳只觉得大开了眼界。 “对了,郎君兄,小王爷之前说的,那影卫的影首之事,你帮忙看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合適的人选?” 影卫! 是萧寧手下的情报组织,负责各种情报传递,打探等。 同时,在大尧各地,都有一定眼线。 影首,则是影卫的头目,之前一直由铁拳担任。 不过,最近京城的事情太多了,铁拳怕是要成萧寧的贴身保鏢加传话筒了。 这影首,自然要重新找人了。 “嗨,你瞎操心什么?这事啊,那混蛋早就计划好了。他看中了一个潜力无比的傢伙,已经在套路人家了……” “啊?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而且,刚刚你还见过那傢伙。想要离开这宛昌城,你家小王爷的办法多得很。” “你以为,他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宛昌城內,斗智斗法一番,而不是直接砍出城去。” “他浪费这么多时间,自然是有原因的啊。” “啊?哦。” 铁拳没听懂。 但他好像想到了一个人,嗯,仔细想想的话,这人確实挺合適的…… …… “陛下,渊飘零半生,只恨未遇明主。公若不弃,渊愿拜为老师……” 官道之上。 日头已经逐渐西斜,將余暉透过树梢,洒向官道的土地。 待到將接下来的事情商谈確定,又確定了一下行军方案。 眾军准备重新出发时。 只听,那一直杵在原地的林陌渊,对著那萧寧的马车大声喊道。 “扑通~~~~~” 接著。 眾军就看见,那林陌渊就让狠狠地跪在了萧寧的马车前,行了个大礼。 这? 不是吧。 哪怕因为聂如空的关係,边孟广、卫青时等人都已经无暇其他了。 看见这一幕,他们一个个还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打量著眼前的情况。 搞什么?林陌渊咋就跪下了? 就这么一剑,还能直接就给打拜师了?! 这也能行? 只不过,你这天机山的高手这个样子,会不会有点太不讲究了…… 再说了。 你这鬍子拉碴的,多大年纪啊。 陛下什么年纪啊。 这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你能拜陛下为师啊。 萧寧的嘴角抽了抽,他甚至怀疑,这林陌渊是不是看过新版三国演义的电视剧啊? 不然,这么熟悉的句子,他是怎么脱口出口、张口就来的。 好在,最后改口了,是想拜师…… 否则,自己真的担心,自己这会不会最后被这位义子给送走。 事实上,这种事发生在林陌渊身上,萧寧倒也能理解。 这个紈絝的二世祖啊,行事一向如此啊。 额,提到紈絝,萧寧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受冒犯。 还有一点。 你以为这林陌渊所谓的以气驭剑,是怎么误打误撞练出来的? 要知道,三大剑庄。 以气驭剑,讲究剑气的,只有一个! 落剑山庄。 江湖人眾所周知,这林陌渊一直都是落剑山庄的小迷弟…… 他的以气驭剑,实质上就是模仿落剑式,误打误撞练成的。 “朕暂且没有收徒资格,你若真有心,去落剑山庄碰碰运气吧。” 对於这个二世祖,萧寧摆手拒绝。 哎。 这不想等的人,莫名其妙的要跟著自己,甚至想要拜为义父……哦不,师父。 而自己这次设计,特意来了这一出,真正想要套路的人,都混进使团了,却不出来跟自己对峙说点什么。 真是可惜啊。 看来,还是需要再给他展示点高端操作,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的能力,他才能心服口服啊。 正好,眼下的聂如空,给自己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舞台! 听到萧寧的拒绝,林陌渊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当即站起了身子。 之后。 就见他左掏右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锭锭的金子。 接著。 他一脸郑重的走到了卫青时面前。 “卫將军是么?你好!这是黄金十两!这是,我送给卫將军的。这里,还有更多。希望將军收下之后,犒劳犒劳弟兄们……” 卫青时狐疑,盯著对方的举动,摸不清楚对方的意图。 这突然送金子,是个什么说法? “咳咳,卫將军不要多想,在下只是有个不情之请。你放心,绝对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望卫將军切莫推辞!” “不知,林兄有何事指教?” “咳咳,你可知道,在下在那天机山高手榜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世人皆知,我林陌渊刀下不留人!” “所以,今天,你们没有见过我。或者,你们已经死了。咳咳,你,能懂么?” “啊……” 卫青时的瞳孔瞪得大大的,脑子转了好大会,才明白了过来。 好傢伙。 不是吧。 难不成,这林陌渊的名声,都是这么来的?! “至於这些,还望卫將军请请手下的弟兄们吃饭喝酒,今日之事,就拜託了!” “额……” “卫將军,一定要收下,切莫推辞!” 面对如此热情的林陌渊,甚至都快把金子懟到卫青时脸上了,他只能笑纳。 “啊,卫將军,並不是在下信不过你,只是,在下確实需要些保障。毕竟,黄金都了。” “还望,卫將军可以发个誓……” “那,你的金子还是拿回去吧……” “不不不!別啊別啊!卫將军,卫將军!还望卫將军,切莫推辞……” “噗~~~~~” 卫青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皱了皱眉,最终很是嫌弃极不情愿的道: “我发誓,今日之事,绝对不会外传……” 林陌渊很是满意的点头,一溜烟的朝后跑去,目光洒向了眾军士。 眾军士的头顶,飘起了一片乌压压的黑人问號,目光是一阵阵的迷茫和无语…… 最终。 “俺也一样!” “俺也一样!” “俺也一样!” “……” 此时此刻,若单是听这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官道上来了上百个的车骑將军张飞张翼德。 就连马车之上的萧寧,都想问一句: 这群人一顿吃几个张飞啊? 林陌渊一一监督著眾人。 呼喊声之中,他突然在人群之中。 看到了一个很是熟悉的身影。 只见。 那人只是一脸幽怨的看了林陌渊一眼。 本在监督每个军士发誓的林陌渊,在看清此人的面容后,便很是心虚的低下了头。 “俺也一样!” 那人咬牙切齿的说了句,再次混入了人群之中。 看样子,牙都碎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路舟山了。 这廝,正是那千面禽兽和铁拳提到过的,作为影首合適的人…… 萧寧这次的套路,正是为他而设。 还有什么人,能比一个对江湖事了如指掌的人江湖百晓生,来当影首更加合適呢? 路舟山显然没有想到,当自己来到这里时,其实就已经落入了萧寧的圈套之中。 这会,他还正在心中庆幸呢。 在那假皇帝二人离开之后,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他是一定要孟少龙,带著兵来这里看一看的。 无论结果如何,至少看看那能不能弥补啊。 然而。 路舟山在孟少龙那里,显然是信誉已经成负数了。 孟少龙觉得,既然萧寧的替身,都能有这般实力。 他身边的人定然不会差,韩平和一个水货林陌渊,绝对拦不下萧寧。 最终,在暴捶了路舟山一顿解气后,他乾脆来都没来……只是,放走了一只信鸽…… 想来,应该是给接下来的聂如空报失败的信去了。 路舟山心有不服,还顺著官道一路追踪。 皇天不负有心人。 幸运的是。 没走多久,他就追上了使团…… 当时。 正值正午,军士们正在进食乾粮。 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他便趁乱混入了其中。 加上,这次使团因为偽装成商队的关係,不少人都是便装出行。 他混进来倒也不算显眼。 而且,更顺利的是,自己混进来之后,兴许是因为自己的偽装技术高超,並没有人过多的怀疑自己。 总之,他很是顺利的就混进了使团。 他自然不知,这一切,同样是萧寧早就安排好的…… 萧寧此次在宛昌城斗智斗勇,为的不就是请这路舟山入瓮,最终被自己所征服,心甘情愿的给自己当牛马么? 路舟山来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 而且,还不是输给了卫青时,而是这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新皇。 他不服啊! 当初,在假皇帝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时,他是断然不信的。 可在混进了使团,一番打听后,他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如今。 路舟山整个人的脑袋都是懵逼的。 他是真的无法理解。 大尧皇帝萧寧,那不是个人尽皆知的紈絝么? 这廝,怎么就突然有这等智谋了? 於是,他留了下来,为的就是! 他想要看看,这次站在大尧使团背后,战胜了自己之人,究竟有何手段! 这个所谓的大尧皇帝,何德何能啊。 就算说,自己这个谋士榜十一名有点水分…… 可自己当年的真实水平,也有五十名左右啊。 最近,自己又经歷了各种歷练,水平肯定是有长进的。 那大尧皇帝什么水平啊?能把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间。 路舟山决定留下来,一探究竟。 而接下来,就有一个很好地机会,一个绝妙的考验这新皇能力的机会! 疾风人屠,聂如空! 天机山高手榜第九名,谋士榜第十名,堪称是文武全才! 路舟山自问,这次领军的若是自己,那是绝对逃不脱这聂如空的围堵和追击的。 若是此次这大尧皇帝可以成功,一切自当明了! 就在他思索之际。 就见前方,他一直在暗中打量的新皇,终於是骑上了烈马! 他手执军令,落日的余暉,照耀在那令牌上,闪烁著耀眼的光泽。 “全军听令,启程!” 第169章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因身在最高层! 翌日。 天还未亮,万籟俱寂。 官道之上,已经燃起了几团篝火。 眾军烤著乾粮,匆匆进食。 “这个速度行军的话,大概今日正午,就能到达那临州城,与边尚书的旧部会合了。” 卫青时將地图铺开在篝火旁,就著火光的微亮,分析著接下来的行军路线。 在一番思索后。 他缓缓踱步,来到了萧寧身旁。 “姐夫?我有话想要跟您说。” “嗯?怎么了青时。你我无需这么拘束,但说无妨。” 卫青时左右打量了一番,四下应该无人可以听见。 加上篝火燃烧木柴的声音“啪啪”作响,以及冬日呼啸的风声,也可以掩盖一些声响。 他凑在萧寧身旁,小声道: “姐夫,我觉得,执掌军令这件事,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打量了萧寧的神色,沉吟了许久,还是提了出来。 “哦?为何?” 萧寧眯著眼,问。 “姐夫应该明白,行军这等事,谁执军令就相当於是谁主导了这场战斗。执军令者,可以说是战役成败的主角。” “之前,姐夫说要执军令,我没有丝毫犹豫,是因为我觉得,姐夫的確有带领我等打胜仗之能,姐夫绝对可以带我们回到京城。” “若是执军令者是姐夫,回京之后,这必然可以成为一件为姐夫正名之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可现如今,对手是那聂如空,咱们胜利的希望渺茫。咱们暂且生死不计,这吃败仗回不了京城是铁定了的。” “到时候,一旦失败来临,姐夫执掌军令,铺天的骂名,其他党派的詬病,失败的罪责,將全部要落在姐夫的头上。” “如今,青时虽然不懂,姐夫为何要做出这紈絝的模样。可是,我相信,姐夫的心中是有天下与那至尊之位的。” “一旦这些罪名落在姐夫头上,就算姐夫皇位仍在,依旧对姐夫的名声不利,对姐夫得民心,得天下不利!” “因此,如今这等险境,这等罪名,还是让青时来承担!还请姐夫,收回成命!” 卫青时小声的说著,像是生怕被人听见一般。 显然,他已经深思熟虑很久了。 萧寧听后,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些。 此时此刻,在这小子身上,萧寧甚至看到了卫清挽的影子。 之前,挽儿也都是这般,站在自己身前的。 这青时啊,確实越来越像他姐姐了。 “无妨。” 萧寧摆了摆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对方无需担心。 卫青时见此,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就听眼前的姐夫,沉声道: “你觉得,姐夫我不懂你说的这些么?” “没有,只是,我不想姐夫冒险……” “放心吧,青时。” 篝火的火光,映衬在眼前男人的脸上。 卫青时猛然发觉,自己姐夫脸上的红光,洋溢著的,分明是自信的光芒。 “我,正是因为知道,这次所有人都不觉得我们能胜利,才要执掌军令的啊。” “只有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才能让所有人信服,我才更能为自己证明,不是么?” “更何况,自古以来,心性最为高傲的,是那些上过沙场的汉子。” “你是军营里走出来的,现在大尧將士们对我是何等评价,你应该最清楚。” “而此次,正是我取得军心的最佳时机。” 一边说著,萧寧一边將手放在那篝火上方,轻轻烤了烤。 口中呼出一口热气,在冬日中化作一片白雾。 “这一次,我之所以要执掌军令,就是要让这聂如空,成为我脚下的石块。直至,我可以站的更高,站在將士们和朝臣们眼前!” 萧寧站直身子,面向东方。 此时。 东方刚刚有微红亮起,太阳还没有出现。 眼前,依旧有些昏暗。 卫青时有些看不清萧寧的脸,更不明白,姐夫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可是,陛下啊,您没有打过仗,不知道这聂如空究竟是何许人也啊!” 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传来。 就见,那边孟广也来到了二人身边。 显然,刚刚二人的对话,他全部听入了耳中。 “陛下,卫將军,我本是不该来的。只是,这种事情,你们就不必背著我了。之前老夫反对陛下,是因为不了解真正的陛下。” “如今,老臣已经明白了陛下的秉性。对於陛下,老夫自然是要鼎力相助,尽心辅佐的。” 一边说著。 他目视远方,似在回忆,苦口婆心。 “陛下啊,卫將军的担心,绝不是多此一举。你们可能都没有与那聂如空交锋过。” “可是,老夫曾经有个学生,却是在他手中吃过败仗的。那一战,全军覆没。” “据说,掩埋逃兵的土坑,足足挖了十个,挖了好几天!” “那聂如空,真的不是凡俗之辈啊。陛下,军令依旧可以由您下。不过,军令,还是让老夫来吧。” “老夫年纪如此,已不畏生前之语,身后之名。接下来,咱们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 “至於能不能如期回京,不去管它了,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至於无法回京,这个罪名和骂名,算我的。” 边孟广拍了拍胸脯,笑道。 “边尚书,你多虑了。” 见这老傢伙,都能说出这么一番肺腑之言,萧寧倒是有些意外。 於是,他同样亲昵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第一次对对方说了几句实话。 “你们怕不是忘了,是谁第一个將这对手是聂如空的消息,告知你们的?” “对於那聂如空,朕又怎么会不了解呢?你们两个,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不惧浮云遮望眼,只因身在最高层!对於那聂如空,朕並非是盲目自信。” “其实啊,朕已经將他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了!” “你们,也无需再劝了!接下来,咱们就一起断了那聂如空的不败之名。” 萧寧目视东方,沉声道。 他的语气中,是无论边孟广,还是卫青时,乃是是所有將军,面对聂如空时,都不曾有过的坚定与自信! 此时,那东方的朝阳,正冉冉升起! 朝阳下。 看著眼前这道身影。 边孟广和那卫青时不知为何,心中猛然没来由的觉得。 兴许,陛下还真的能行!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因身在最高层!好诗,好诗啊!” 边孟广重复,感嘆道。 卫青时眸光微亮。 没想到,姐夫还有这般好文采啊。 远处的另外一团篝火旁。 路舟山正冻得浑身发抖,裹著衣服,烤著火,吃著乾巴巴的乾粮。 他时不时朝著新皇的方向看一眼。 只见。 那傢伙跟自己吃的,好像是一个东西,也是这种乾巴巴的乾粮。 发现了这个细节。 他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兴许这大尧的紈絝皇帝,还真有另外一面的可能性。 毕竟。 这等乾巴巴的东西,自己都吃不下去,难咽的很,味同嚼蜡。 但那新皇吃的时候,可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又看了看那新皇旁边的卫青时和边孟广。 儘管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过,看表情大抵能分析出来,他们应该是在商量。 那关於聂如空的事情吧。 说到聂如空,经过昨天一夜的分析和了解,他觉得: 此次皇帝回京,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必然要完! 这次,新皇的开局,就犯了一个错误。 他竟然把对手是聂如空的事情,直接告知了军士们。 如今。 这军士们一个个早就被嚇慌了神。 就连那所谓的范州军神卫青时,以及边孟广这两个主心骨。 看样子都闷闷不乐,一副忧心的样子,看起来不对顺利回京抱有希望了。 接下来。 这新皇的行军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更何况。 这次双方的对峙。 天时之上。 今早起,天上已经有了要降雪的预兆,一旦下雪,行军难度更甚。 地利上。 聂如空作为常胜將军,显然已经把控了所有入京的行军关口! 人和上。 聂如空这次,太后党好像用重利,收买了数个军候。 聂如空手中有三万兵马左右。 加上得知主帅是聂如空,军士们一个个战意高涨。 聂如空本人的实力,更是无人能比。 天时地利人和,使团一个不占。 甚至,这次行军还没有让卫青时和边孟广两个专业的执掌军令,反而是那大尧皇帝越俎代庖。 想贏,想逃过围堵进京? 天方夜谭! 带著这等必败加看戏的想法。 一行人灭了篝火,再次踏上了行军之路。 在队伍的最前方,那边孟广骑马跟在大尧的皇帝身旁,边说边比划。 想来,是因为对於大尧皇帝执掌军令不是很放心的关係,那傢伙正在对著皇帝,费尽心思的叮嘱著什么。 “陛下,今日正午,就要到那临州城了。我集结起来的旧部,就驻扎在城外。” “此次陛下您执掌军令没有问题,只不过,老臣之前也跟你提到过了,这群旧部啊,一个个的都是刺头。” “所以,陛下见了他们,指挥他们,可能还要费点力气。他们其中,领头的叫庄奎,也是目前这群人中声望最高的。” “这傢伙以前,在我手下当过兵,是个性情中人,也讲义气,就是脾气大了点,而且还有点不服管教。” “陛下您若是想要治服这群刺头,只需要从这傢伙身上下手就行了。” “这傢伙啊,有个典型的特徵,就是吃软不吃硬。所以,陛下您到时候……” 边孟广儘可能的给萧寧支著招。 將自己这群旧部的脾气啊,性格啊,应该怎么对付啊,都对萧寧讲的清清楚楚。 在提到庄奎的时候,他描述的最多。 显然。 对於这个傢伙,他是最放心不下的。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他对於萧寧去领军自己这帮旧部,同样不放心。 “陛下,这个庄奎啊,您可一定要多点心思。陛下您目前的处境,您应该也了解。” “儘管您贵为天子,可这军中之人,一个个都浪荡惯了。” 边孟广已经说得很客气了。 其实,真实的情况就是,对於大尧新皇,军中这些上过战场的,根本就看不起,不服气。 “这庄奎,有时候连我的话都不听,所以陛下……” 边孟广喋喋不休的说著。 说累了,就喝点水。 就这样。 谁能想。 他竟然说了一路…… “驾~~~驾~~~驾~~~” 距离临州城还有十里左右的位置。 远处的官道上,扬起阵阵烟尘,传来了一人匆忙的赶路声。 “啊?边……边將军?” 就在即將来到使团面前时。 那人的目光停留在了边孟广的身上,停下了赶路的步伐。 “嗯?小徐?” 看见眼前人。 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的边孟广,终於是消停了下来。 “嗯?你怎么在这里?” “哎!晚了!晚了啊!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这下,真的完了啊!” 確认了,眼前就是那皇帝的使团。 来人的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脸色变青,人蔫了…… “怎么了?” 边孟广发问。 “哎,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回去吧,我在路上给您解释。” “好。小徐,这位是陛下!” 边孟广又给对方引荐了一下。 就见那小徐抬起头,瞥了萧寧一眼。 最终很是应付了事的对著萧寧拱了拱手。 “陛下!” 说完。 转身就想再上马。 却见一旁的卫青时,一掌將其拍了下来。 “你是哪个將军帐下的?平日里,他就教你如此无礼么?” “你?” 那小徐瞥了卫青时一眼,见对方的衣著,似有將军之衔。 才不情不愿的跪地,又慢慢悠悠的来了句: “参见陛下!” “你!” 见对方这懒洋洋的样子,卫青时有些不爽。 就被那萧寧拦下了。 “好了,青时。军中之人,原本不就是这个样子么。好了,你起来吧。” 萧寧摆了摆手。 那小徐不服气的瞥了卫青时一眼,站直身子,翻身上马。 萧寧打量著这小徐的样子,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呵呵。 怪不得,这边尚书一路上,都在跟自己讲他的这旧部。 什么样的將军,带什么样的兵。 这一个小小的信使,都这副模样。 那个叫庄奎的主帅,是个什么样子,倒也就不难想像了。 如此看来,这群傢伙,不好好的给他们来点硬的,確实是不能服眾了。 第170章 刺头、军令、妙计? “徐学忠,你个混蛋,你怎么跟陛下说话呢?” 看见这傢伙这么跟萧寧说话,边孟广的脸上可掛不住,当场就对著徐学忠吼了起来,跟要吃人一样。 他不愧是这廝的老主帅了。 那徐学忠对他的態度,和对萧寧完全不同。 哪怕边孟广哐哐给了头上来了两巴掌,他也只是赔笑脸。 “哎,陛下,我之前跟你说过了,他们有点刺头,您別往心里去,老臣给您赔不是!” “不过,你別看这群小的没个礼数规矩,他们一个个可都仗义的很……” 赔笑脸的表情並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边孟广身上。 他悻悻的解释著。 萧寧自然不会跟他过不去。 这样的场面,他早就想到了。 於是笑了笑,道: “无妨。” 徐学忠打量著这边,边孟广又是赔笑,又是说好话的。 不由得心中一阵嘀咕。 不对啊。 在自己印象里。 边將军不一向都看不上这个新皇的么? 在他去宛昌城之前,还是一提到这新皇就皱眉头,满口抱怨。 这才几天啊,咋就变成这样了? 路舟山身在后方,看著这边的动静,表情玩味。 呵呵,看来,这新皇即將要接手的这支军队,还是个刺头队啊。 这样的话,就看这信使的態度,这新皇执掌军令,他们肯定不爽。 这下有的看了。 自己倒是要看看,这新皇面对这刺头,可怎么办。 “走,赶路吧。去你们扎营的地方。” 闹剧过后,萧寧下令道。 “是!” 卫青时和那边孟广一齐恭敬回应,比以往声音更响亮。 一行人继续赶路。 显然,二人是故意表现出来这般姿態,为的就是做给接下来的人看。 以便给萧寧造出一点声势来,这样也能让他更好的去服人。 二人应是,转头相视一望。 从彼此的目光中,他们看到的,是浓浓的担忧。 二人都是军旅人出身,对於军中的这种,军士们不服新统帅的事情,早就屡见不鲜了。 这种事,一旦处理不好,以后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啊。 对於接下来的情况,他们还是忧心的很啊。 一路再也无话。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临州城外。 那是一处老林,这將近一万人的旧部,就分別驻扎在林中。 儘管树叶已凋零散落,但有著密林遮掩,倒也不算太过於显眼。 “陛下,边帅,我先进去匯报,让庄將军出来迎接!” 到达地点。 那徐学忠这次破天荒的,先对萧寧拱了拱手,之后才跟边孟广介绍了一下。 看来,是一路上边孟广和卫青时刻意的对萧寧恭敬,起到了一定作用。 但从这傢伙对萧寧只是拱手,象徵性的匯报了一下,对边孟广则是恭敬有加来看。 很明显,他还是没把萧寧放在眼中。 看来应该是不想让边孟广太过难看,才提了一句萧寧。 “徐副將,您回来了!” 看见徐学忠,那营地门口看守的军士,连连行礼。 原来。 这廝並不是个信使,而是这批人里面的副將。 徐学忠进入营地,直抵中军营房。 营房內。 一个衣著戎装的男子,正眉头紧锁的看著地图。 他腰间掛著长剑,一身甲冑走起路来哗啦作响。 看见徐学忠进来,他整个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什么情况?学忠,你怎么回来了?” “不好了,庄將军,出大事了。我是按照计划,打算去报信来的。可是,还没有走出临州城,就碰到了边帅他们!” “现在,边帅还有那新皇,就在营地呢!” “什么?” 此时。 那庄奎眼前的地图之上,有几座城池都被其用黑墨圈了出来。 这几座城池分別罗列在临安四周,正好將整个临安城围拢了起来。 “我们终究,是慢了一步啊。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走,我们先去见边帅。” 庄奎说著,就火急火燎的往外走。 看得出,是个急性子。 徐学忠连连跟上,小声在其身旁道: “在去见边帅前,末將有件事情要告知將军。” “什么事?” “这次回来,我发现那边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之前,他不是对那新皇满腔怨言么?” “可是,这次我见到边帅,发现他对那新皇恭敬的很。甚至,就连军令,现在好像都是那新皇执掌……” “什么?新皇?就那紈絝的昌南王?他执掌军令?我记得,这昌南王还没有过成人礼的时候,昌南王府就被夺了封地吧。” “这廝紈絝不说,可能这辈子掌管最多的,无非也就是他那几百府兵,他有什么能力,什么资格执掌军令?” “走,我们一起出去看看,这新皇到底想闹哪一出!” 庄奎皱著眉头,恶狠狠地说著,大步流星的朝著营房外走去。 营地门口处。 萧寧四处打量了一番这营地,心中对於这个叫庄奎的將军,不由得多了几分青睞。 不得不说,被边孟广当时一路上,夸得天乱坠的这个庄奎,还真是不空穴来风。 如果单是看其扎营的话。 这廝的营地虽然只有一万人,但麻雀虽小五臟俱全,且扎营的位置,军士的部署都很有章法。 来到营地內,萧寧所见的军士,皆是神采奕奕,形神似虎。 单是从这一点看,就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庄奎,不管脾性如何。 至少在治军和军事素养方面,都有著很高的造诣。 “边尚书,不知这个庄奎,现在是个什么官职啊?” 萧寧不由得好奇了。 因为。 单是从目前的这些细节来看,这庄奎的能力就比一些朝中很是受宠的武將们要强得多了。 可是。 他却从来没有听过这廝的名字。 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这傢伙的存在。 “官职?嗨,就是个临安城的驻城將军罢了,手下也就掌管了一万多人。” 提到这个话题,边孟广不由得就嘆起了气。 “其实,照我说啊,这庄奎的能力,那是绝对有的。统领个数十万兵马,绝对不在话下!” “可惜他这脾气,太容易得罪人。加上不屑於参与党爭……” “这么多年了,他基本上就没有过任何机会……” 萧寧闻言点了点头。 弄了半天,这廝还是块被埋没的金子啊。 就在他思索间。 只见。 中央营帐的方向,那庄奎已经带著徐学忠,威风凛凛、风尘僕僕而来。 “边將军!” 到了营地门口。 他和那徐学忠之前的动作如出一辙,同样是先行跪拜边孟广。 对於那萧寧,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额……这是陛下!” 边孟广尷尬的指了指萧寧,介绍道。 “哦。” 结果。 那庄奎只是“哦”了一句,然后就转身道: “诸位跟我来吧。” “你!你什么意思?” 卫青时就算平日里再冷静,这下也受不住了。 他这人吧,脾气太像他姐姐了。 其实。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可能完全不会在意。 可是,发生在姐夫身上,他就是忍不住! 见卫青时就要衝上去。 萧寧当即拦下了对方。 “青时,回来。” 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一幕。 倒是让那庄奎,第一次转过头看了萧寧一眼。 都说,传言里这新皇心胸狭隘。 如今看起来,好像也不是这般啊。 庄奎心中嘟囔了一句,继续像无事发生一般。 带著眾人朝著中军营房走去。 行路间。 萧寧注意到。 这庄奎还刻意趁著自己不注意的空隙,对著那边孟广使了使眼色。 看起来,应该是想要询问一下。 这边孟广去了一趟宛昌城,就对自己態度大变的情况。 边孟广只是尷尬的撇了撇嘴,没有多言。 庄奎没有领会对方的意思,只得作罢。 进入中央营房。 只见。 这营房內,布置朴素,除了一些必要用品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主打的就是一个简洁、节约。 伴隨著对於这营房里的一切看到的越多,萧寧对於这庄奎越是满意。 这傢伙,是个人才。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傢伙確实有点不守礼节了些。 对於他佩服、看得上的人,他的礼节是没话说的。 参考边孟广。 可对於一些其他人,尤其是不看好的人,他根本就不给人任何好脸色。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能力有,但就是不能升迁的原因了。 京城的大老爷们,怕是没人喜欢这性格。 哪怕清流! 萧寧不一样。 有一说一,这庄奎,还挺对他的胃口的。 这种人,萧寧最了解了。 只要他认可了你,他就是你最忠心,完全可以託付后背的那种人。 三国时期的许褚,大抵跟他是一类人。 相比之下,他可能比那许褚,还多了几分智谋在身上。 粗中有细。 “诸位既然来到了我这,想来目的就是回京城,很多事情,咱们就不需要再讲了。” “眼下呢,临州的形势,我还要对大家介绍一下。” 庄奎是个工作狂。 加上,因为情势急迫的关係,让他没有时间再讲废话了。 到了营地。 他就將眾人带到了营房中央的地图旁。 “眼下,咱们的局面,很是不妙。原本,我派徐副將出去,是想让他通知诸位,不要再来临安了。”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既然大家来了,我就先把如今临安的局势,跟诸位讲一下。” 庄奎说话间。 目光更多的,是看向卫青时。 从刚刚卫青时的举动,他能看明白,卫青时是一心力挺萧寧的。 所以。 要进行接下来的事情,他就必须说服卫青时。 “当前,孟如秋找到了那聂如空,正在对你们回京进行围剿。聂如空的名声,我就没有必要多说了,可以说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噩梦。” “而且,这次和那宛昌城的围堵不一样。毕竟,这里已经距离洛陵很近了!” “他们是真的,会下杀手的!” “目前,他手下的三万人马,已经兵分五路,分別从川阳、定山、南溪、肖沟渠以及平野五个城池,一起朝著临安围剿。” “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你们要来临安,所以提前就做好了部署。” “我们只有一万人,对方有三万人。且对方已经占据了地利,对於我们来说,情况很是危急。” “卫將军,这个局势,你应该能看得懂!” 卫青时就算不爽庄奎,但对方说的有理有据,卫青时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我有一事要提出来。我希望,陛下可以交出军令!” “如今的情势,可不是简单的过家家。陛下显然没有带兵反围剿的能力,就算是此次让卫將军执令,我都没有意见。” “可是,让陛下来,实在是太儿戏了点。” 庄奎直言不讳。 直接就將矛头对准了萧寧。 “再说了,边帅虽然如今为兵部尚书,不再掌军。但他曾经掌军的时候,未曾有过败仗。” “所以,我建议陛下,將掌军权,还给边帅!只有让边帅掌军,咱们才有可能保下性命!” “至於衝出围堵,我想大家就不要抱有幻想了,不可能。咱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只有活下来!” 此言一出。 那边孟广的脸色都变了。 这也就是陛下脾气好,这要换个其他猜忌心重的。 自己怕是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啊。 边孟广连忙过去拉住庄奎,示意他闭嘴。 只可惜。 庄奎显然是因为,觉得这边孟广在新皇身旁受委屈了。 这次他做这些事,一是確有其事。 二则是为了给边孟广打抱不平。 现在,他才刚挑起头,能停下就怪了。 “还请陛下,交还军令,由边帅继续统领我等。不然,请恕在下,难遵军令!” 庄奎高傲的昂著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兴许,是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过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 “当然了,若是陛下不允,也可。这件事,在下是对事不对人!只要陛下能给出个合理的方案,告知我等,面对此等困局,陛下有何良策。” “若是陛下真有妙计,不说衝出重围,只要不落入那聂如空的手中,成了別人的刀下亡魂!” “只要陛下可以给出详略,令我等信服,我等愿听调遣!” 此言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一人身上。 萧寧! 第171章 新皇是个有骨气的人啊! 庄奎和徐学忠目露挑衅。 他们当然不会指望,这紈絝的新皇真能拿出来什么对策。 二人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新皇知难而退。 果不其然。 那新皇的反应,和他们所想的如出一辙。 “就目前的状况,我的確不能拿出什么具体的对策。” 萧寧坦言。 这倒不是他藏拙,而是事实。 战场犹如棋局,千变万化。 只有看了对手的出招,自己才能做出应对。 毕竟。 这一局,原本就是自己要走反制方的棋局。 在这种局中,只有一种招式,那就是见招拆招,隨机应变。 不过。 在庄奎和那徐学忠二人眼中,可就不是这般了。 在他们看来,这不就是妥妥的无能么? 无能,还想执掌军令? 二人闻言,不屑的打量了萧寧一眼,道: “既然如此,还望陛下可以將军令,交於有能者之手。当然,若是陛下执意不肯,也无妨。” “只不过,若是接下来的统军之人依旧是陛下,我等怕是只能离开了。我们虽然不怕死,但可不想白白送死!” 二人再次提出了刚刚的要求。 甚至,这次为了施压,二人还更进一步。 表明: 若是萧寧不同意,他们便摆烂,带人离开。 卫青时见状,当场就想再次上去撕逼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在之前。 他可从来没有过这等如此易怒的情况,无论面对何等事端,他都能沉得住气。 可自从跟了姐夫后。 他就是忍不住啊…… 只能说。 这就是血脉里带著的基因…… 卫清挽,同样有这个毛病。 有其姐必有其弟。 “青时,你回来。” 和刚刚一样的是。 这次,萧寧还是劝阻了卫青时。 看见这一幕。 庄奎还以为,自己这是彻底拿捏住这新皇了,不由得心中对这新皇,更加不屑了。 切。 就这点本事,连自己都治不了,还想掌军? 如果你敢说句硬气话,也就算了。 这个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 庄奎心中还想著。 却发现,这次剧本接下来的走向,好像跟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只见。 那新皇在劝下了卫青时后,缓缓上前一步。 他身形本就高猛,猛然上前,看上去如同下山虎,还莫名的能给人几分压力。 之前的那等平和气质,已经一扫而空! 身上取而代之散发著的,是一种冷淡的气息,似乎比营外寒冬的冷气更刺骨。 这等气质,配上他的体型,不由得让人觉得心虚了几分。 他开口,声音如冰山般沉稳又冰寒,再无往日的那等温和。 儘管音调依旧不高,但就是给人一种无言的压力。 只听,那新皇道: “既然如此,有谁想离开,现在就可以走了。” 说完。 萧寧不再理会二人。 如今。 这两人的脾气和性格,萧寧已经大致了解透了。 接下来,就是拿捏这二人的时候了。 至於萧寧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 就是最常见,却很好用的招式。 先打一棒子,再给一颗枣。 “嗯?你?你说什么?” 这下,萧寧这话一出,可真是把庄奎整不会了。 在传闻中。 这新皇紈絝不堪,色厉內荏,欺软怕硬,极其无能。 如今,在这生死关头,自己这一万兵马,可以说就是他保命的最后稻草啊。 可是呢? 他现在在说什么啊? 让自己走? 他,他怎么敢的啊? 不要命了么? “怎么?庄將军没有听明白?好,那我再说一遍。你,可以滚了!还有谁有跟你同样的想法,一样可以滚了!” 这次。 萧寧的声音更甚,甚至看都没有看这二人一眼…… “你!你!你!” 庄奎被气的一连说出了三个你字,后面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直接被萧寧气的,话都不会说了。 徐学忠同样懵逼了。 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之中那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不是。 这新皇,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这是哪来的底气啊? 见萧寧这副架势,从来没想过会是这般结局的庄奎,是真的有点骑虎难下了。 他对著那徐学忠使了个眼色,接著二人就去到了一旁。 “將军,怎么办?” 徐学忠面露尷尬。 “那个,你有没有发现,刚刚那新皇发怒,好像还挺有威严的……” 这是徐学忠的真实体会。 就在刚刚,面对新皇的愤怒。 不知为何,从来不曾把那新皇放在眼中的他,竟然没来由的觉得心中一阵颤慄。 “確实,这一点,我倒是也没有想到,这傢伙竟然还真有点骨气。” 庄奎挠了挠头,回忆起刚刚萧寧的模样。 不得不说,刚刚那皇帝的气势,確实挺唬人的。 “还別说,那廝刚刚的气势,倒也真挺足的。看来,这紈絝和紈絝之间还是有区別的。这傢伙跟我以往见得那些二世祖,都不一样。” “至少,骨气够足。” 庄奎评价了一番。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庄奎眯著眼,沉吟了一番,最终道: “哎,胜仗可不是靠著骨气就能打出来的。我刚刚只不过是想给那廝来个下马威,帮边帅出口恶气,谁知道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们来都来了,自然不能真的走。不然,边帅落到那聂如空手中,肯定会没命的。新皇的话,就算紈絝,该保还是要保的。” “对手是聂如空,要是指望新皇,这廝有点魄力也没用,不会掌兵只会死的更惨。这样!” 庄奎朝著萧寧的方向看了一眼。 “咱们接下来兵分两路,你留下来带五千人,跟在边帅和新皇身边。我呢,则是跟你们分开行军。” “我们保持传书通信,距离控制在二十里以內,也好有个照应!就算看不上这皇帝,也不能真让他送了性命。” 庄奎说完,就气冲冲的离开了中军营房。 “一营,三营,五营,跟我走!” 说著,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边孟广老脸实在是掛不住,连连出来阻拦。 最终自然是无果…… 离开营房之后。 庄奎打算带著眾人,去到了二十里开外的位置,再次扎营。 骑著马,穿行在官道之上。 这会,他气也消了。 思索著刚刚的一幕幕,捏著下巴上几朵鬍鬚的庄奎,脸上渐渐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呵呵,还別说,虽然被骂了。但是那新皇的性子,好像还挺对味的。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不知不觉间。 对那新皇,庄奎好像猛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排斥了。 至少,这新皇是个有骨气的人啊。 第172章 不听军令者,斩! 营房內。 伴隨著庄奎带著人马离去,一下少了五千人,让这里顿时显得空旷了不少。 在那庄奎离开后,萧寧当即下令: “全军集合!” 庄奎治军还是有素的。 下令之后,没多大会的功夫。 眾军就已经集结完毕。 才刚刚来到这里,就赶走了五千军马。 剩下的五千人,看起来对萧寧依旧有很大成见。 如今,对於萧寧的处境,边孟广和卫青时可谓是担忧的很啊。 见萧寧赶走庄奎后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还有继续加大火势的意图。 二人更慌了。 可是,他们还不能说些什么。 很快,剩下的军士开始在中军大营前集结。 “陛下,眾军集结完了。” 庄奎离开,徐学忠就是这群人里的主心骨了。 没一会,他便走进营帐,对著萧寧匯报了一句。 依旧是一如既往那般,一副心不在焉、不把萧寧当回事的样子,很是应付。 萧寧侧目看了对方一下,眯眼一笑。 呵呵。 那庄奎的棒子打完了,接下来就该这傢伙了。 走出营帐,萧寧缓步来到了眾军面前。 有什么样的將军,就有什么样的兵。 加上。 这徐学忠等人,原本就对萧寧的印象不佳。 他们手底下的兵对萧寧是个何等姿態,就可想而知了。 在萧寧站在眾人面前后。 儘管这群人没有表现出来什么。 但他们的態度和神情,可以说跟刚刚的庄奎以及那徐学忠,如出一辙。 萧寧没有过多理会这群人,朗朗开口,道: “朕知道,你们这里的人,对朕颇有微词。这些,对於朕来说,都无所谓。” “我们大尧朝堂一向主张广开言路,不兴字狱,不绝民言。你们对朕什么看法也好,对朕不尊也罢,无妨。这些,朕都可以不去理会。” “但是,现在你们这群人既然留下来了,就说明是接受了朕执掌军令的。” “你们可以不尊朕,但是,却不能不遵大尧军纪!大尧的治军军规,在场的诸位都是老將了,应该心中有数。” “接下来,朕的每一言每一语,皆是军令!按照大尧军法,不听军令者!” 萧寧说话间,目光炯炯的扫视在场的每个人。 包括那徐学忠。 “斩!” 当萧寧的这最后一字,斩钉截铁的说出时。 在场的眾人,没来由的心中一颤。 那么一瞬间,他们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头颈之上,悬著的闸刀! 徐学忠同样打了个冷颤,刚刚那种敬畏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得不说,这皇帝儘管紈絝了点,但该有的威严,还真是一点没落下…… “好了,朕要说的,都说了。接下来,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去收拾军备。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我们正式出发!” 说完。 萧寧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香炉,点燃了一柱清香。 隨后,就在一旁,找到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卫青时和边孟广都是聪明人。 从萧寧刚刚的话,以及他现在的举动,二人已经能想明白。 他打算干什么了…… 这应该是每个新官上任,都喜欢做、且很有用的事情。 杀鸡儆猴。 只是。 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会当这只鸡啊…… 萧寧下完命令,眾军散去。 各回各营,走路间还各自念念有词。 其中,以徐学忠为首的几人,行动最慢。 “徐副將,我说,什么情况?咱们这就服软了?” 徐学忠身后,有一人满脸不服气的问道。 这人开口后,另外一人紧隨其后,愤愤不平,道: “这新皇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好心来帮忙,他倒是好,上来就把庄將军挤兑走了。” “现在,还要给我们来这么一出?徐將军,咱们总不能真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吧?” “如果这样的话,以后这营地岂不是成了那皇帝的一言堂了?以后,他开口闭口就是军令,不听令者就斩,咱们可怎么办?” 这句话,算是彻底说到了徐学忠的心上。 同样,这也是他现在,最为难的问题。 这新皇没啥谋略,眾所周知。 这等情况下,如果接下来的行军路,真的成了那新皇的一言堂。 可真就坏事了。 “徐副將,实在不行,咱们乾脆一起给那新皇施压得了?这次,咱们就刻意迟到,一定要给那新皇点脸色看。” “对,我们就故意晚去。到时候,就算他要斩我们,那卫青时只有五百多人马,咱们有五千,谁怕谁?” 徐学忠听著二人的鼓动,他的眼神逐渐坚定。 毫无疑问,他把这话听进去了。 儘管说,这么做有些大逆不道了些。 但是,为了接下来將士们的安危考虑,这么做是有必要的。 自己必须要能跟那新皇对上话,至少能让他在做决定时,自己的话语能有一定影响力才行。 否则。 全军被带到茄子地里去,都无人能管,那就不是现在大逆不道的事了。 性命攸关啊! “好,就这么办!” 那徐学忠似下定了决心,沉声道。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当这香燃到了一半时,就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军士来到了集合地。 之后,陆陆续续,开始不断有人前来。 萧寧坐在一旁,盯著那燃烧的清香,轻轻地敲击著手指。 “十!九!八!七……” “四!三!二!一……时间到!” 当那最后的一丝清香燃尽时,萧寧果断的站起了身子。 “谁还没到?” 声音震耳。 在场的军士,儘管对萧寧很是不屑。 当听到这话时,一个个都没来由的觉得背后一凉。 “不好意思,陛下,迟到了。” 片刻后。 一道极具挑衅韵味的声音传出。 就见,那徐学忠带著五六人,迈著四方步姍姍来迟。 第173章 新皇手下能有高手? 徐学忠走路带风,目光傲然,看上去底气十足。 儘管迟到了,但从他的言行举止上看,却看不出丝毫的担忧,反而像极了一个前来视察的领导。 这一切,自然是因为他在决定做这件事情之前,心中就已经有底了! 关於目前的形势,他已经分析过了。 当下,想要爭夺接下来的话语权,其实看得无非就是,谁的手腕更硬。 再明白一点,就是谁手底下的人更多嘛。 就拿眼下的情况来说事,自己手下五千人,对方五百人。 一旦起了衝突,最终会是什么走向,可想而知! 这营地周边,一直都有自己的探子打探军情。 新皇是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兵马的。 要一定要找出来点什么可能…… 除非说,他手下有那等可以,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千的好手。 一直就跟在这五百人的队伍中。 只是,可能么?呵呵! 不然,他就只能对自己服软! 要说他身边有这等高手?呵呵,一个紈絝罢了,高手能听他的? 谁信? 以一敌百、以一敌千,那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了。 就算上不了天机山的排行榜,那也得有一定江湖地位的。 新皇一个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能找来这等高手帮忙就怪了…… 人家高手不要脸啊,还是光认钱啊? 至於什么天机山高手?呵呵,这大尧都没有几个,新皇身边就更不要说了! 天机山高手如果能跟著新皇混? 別说这了,就算那些上不榜单的,前面几百名开外的,但凡有一个! 自己这名字都能倒过来写了! 这等情况下,这新皇拿什么跟自己横? 就算是心有不满,目前他还用得到自己,他也只能忍著啊。 此时,原本就对新皇赶走了庄奎一事心有抱怨的徐学忠,已经彻底做好了打算! 今天,只要那新皇敢找茬,自己就是要给那新皇点顏色瞧瞧! 行军的话语权,一定要爭取到! 路舟山一直混在人群中,时时刻刻盯著这新皇的一举一动。 经过了这短暂的观察,要让他结合目前的表现,给这新皇一个评价。 他只能说,这廝看起来,几乎就没有什么,让人觉得意外的表现啊。 说白了,和传闻別无二致。 这样的人,能够设计出之前那等计谋?开玩笑的吧! 这个评价可不是他空穴来风,从一件事就可见一斑。 庄奎被赶走这件事! 身为一个皇帝,连自己手下的兵都稳不住,这不是无能是什么? 且,如今还是他的处境很是不妙,急需军方支持的情况下。 现在。 看见那庄奎走后的军营二號人物,又开始出来搞事。 他眯著眼睛,打量了那站在营帐前,依旧没有意识到事情重要性的新皇。 只觉得,这次,新皇怕是要遇到大麻烦了。 刚刚,那新皇可是把话都说满了。 违抗军令者,斩! 按理说,想要立威,这么做也没错。 可你总要考虑现实的情况啊。 这新皇现实的情况就是,目前军营里的五千人,没有一人支持他。 说白了,在別人的老巢里,要砍別人的头? 可能么? 现实么? 如果一定要给此刻,这新皇的处境一个评价。 只能是,骑虎难下! 现在,这徐学忠迟到了,你怎么办? 杀他? 那就是跟全军营的五千人叫板,你能把所有人都杀了么? 到时候,怕不是还没等你砍別人呢,別人先造反了! 不杀吧。 刚刚海口都夸下了,不杀那就是啪啪打自己的脸。 最糟糕的可能呢? 就是你要杀,最后全军都跟著反抗,你杀不掉只能妥协。 这样被逼著服软,比自己打脸还要糟糕。 要问路舟山。 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他只能说,没有办法处理。 新皇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接下来,自己就等著看戏就够了。 路舟山是这么认为的。 那徐学忠呢,同样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们看来,无论如何,新皇但凡心里有一点数,都不可能杀自己的。 甚至,这事提都不会提才对。 眼下,只能说,但愿新皇可以聪明点吧。 不然,今天这新皇的脸,那是丟定了! 二人心中这么想著。 但下一秒,但新皇就已经把二人的幻想打破了! 只见。 那新皇站在军营前,身上的气质寒如冰,利如刃。 开口,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违抗军令者,斩!” 说著。 他甚至都没有多看那徐学忠一眼,手一挥,道。 徐学忠闻言心中暗道: “呵,这新皇还当真是一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啊。既然如此,是时候给他长点教训了!” 他撇嘴一笑,眉眼之中没有丝毫的慌乱。 怎么? 总不能真在自己的地盘,还被別人砍了头吧! 自己五千人呢,新皇有屁啊? 对於这样的情况,他早就设想过了,且一切安排早已妥当。 兵来將挡,水来土掩! 只待那新皇手下的亲信一动手,自然会有人给他们上上课。 当萧寧下令的瞬间。 那王善全作为卫青时的亲信,当即站了出来。 手执钢刀,闪著寒光,就朝著那徐学忠走去。 徐学忠打量了他一眼,昂头一笑,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嘲弄。 他甚至没有开口,就见他的身后,之前就一直在煽风点火的那二人组,隨著王善全有动作后,很有默契的一齐站出,挡在了徐学忠面前。 “陛下!虽说,我等这次是来迟了些,但罪不至死吧!” 一边说著,那二人一同拔出剑刃,和那王善全针锋相对起来。 跟隨卫青时而来的范州军一看这情况,儘管自己只有五百人,依旧没有怯场。 眾人纷纷上前一步。 自己的將军都上了,他们自然不能眼睁睁看著! “你们想干什么?” “怎么?难道你们还想抗旨么?” 王善全怒问。 显然,事情有些超出了他的设想。 徐学忠打量著事情的进展,一切,都在他的预期之中。 他依旧无动於衷。 就见他手下的五千多人,在范州军之后,同样有了动作! “你们想干什么?” 那领头之人反问一句,气势汹汹。 其身后的数千人,立刻跟上,上前几步,调转身形与那范州军面对面矗立! 他们一个个已经將手放在了剑柄、刀柄之上。 双方人马情绪怒恶,火药味十足! 路舟山静静的打量著这场闹剧。 当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时。 他知道,一切,就意味著要结束了。 对方的五千人一条心,已经摆明了立场。 “你们敢杀人,我们就敢造反!我们五千人,你们五百人,比人多谁怕谁”这样的话,除了没有写在脸上之外。 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面对这样的状况,那新皇又能怎么样? 除了服软?还能怎么样? 第174章 天机山高手! 见了此等失控的场面,路舟山对於这新皇的评价,已经来到了最低谷。 眼下这件事,只能说新皇太不明智了。 但凡有点脑子,弄明白自己的处境,提前说点漂亮话,將这徐学忠迟到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 都不至於最后发展成这样啊! 就一个这样的人,自己是怎么输给他的啊? 看来,是那日那假卫青时,给这新皇脸上贴金了啊! “陛下,您看?” 王善全这下可算是犯了难! 他没有想到,这群人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他自然没有打算真的杀这傢伙。 只是寻思著,陛下说杀,自己上去装装样子,然后他的人一求情。 陛下点头,把他放了,走了流程就完了。 可谁曾想? 这群人直接不求情,来了这么一出! “呼~~~” 萧寧呼了口气,缓缓坐回到了刚刚的椅子之上。 无论在谁看来,萧寧这下都是彻底泄气,没有什么办法了。 只能说。 这群人不懂萧寧。 但凡熟悉萧寧的人,看见这一幕大抵都能明白,这是萧寧要出底牌了。 萧寧坐回椅子上,身形朝椅背之上轻轻一靠,口中吐出一口浊气,神情怡然。 缓缓地抬起二郎腿,目光直直的打量著眼前的徐学忠,眸子之內,只剩玩味。 徐学忠朝著萧寧看了一眼。 当目光与对方对视的剎那,他没来由的,猛然心中一紧,背后一凉。 这? 不对啊! 就眼下的情况,明明优势在自己啊。 自己这慌什么呢? 就对方一个眼神,自己怎么就怕成这样?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没出息了? 自己可是有五千人,这新皇有啥?不慌! 徐学忠捫心自问著,还给自己打了打气。 就见那新皇,缓缓开了口。 他声音低沉,声响不大,却掷地有声。 字字句句,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 “违抗军令者,杀!” 从始至终,萧寧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此时此刻,听了萧寧的话,徐学忠还在笑,笑这新皇不识抬举,看不清形势。 王善全同样在为难,这面对对方的五千人,应该怎么杀! 就见不知从哪里,猛然衝出了一道黑漆漆的身影。 行如鬼魅般,悄然出现在了那徐学忠的身后。 “噌~~~~~” 阳光之下,猛然有一光亮之物,狠狠地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徐学忠甚至从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脖子忽的一凉…… 嗯? 这是? 疑惑之间,一道悠悠的声音,已然在其身后响起。 “虽然我的剑一向只杀人,不威胁人。但眼下,似乎只有这东西架在你脖子上,你才能明白你的处境!” “说吧,想怎么死?” ??? 这是? 什么情况? 大变活人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 眾人盯著那恍如变戏法般,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徐学忠身后的傢伙。 一个个眼睛都瞪直了! 因为,他们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这廝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眾人细细的打量著此人,神色慌乱,戒备十足。 那人一身黑衣,腰间有剑鞘。 手中的利剑,反射著寒光。 身形瀟洒,大有一番江湖味。 神情清冷,气质带杀! 来者不是別人,卫青时等人,都还认识,就在之前还见过。 不错。 正是那林陌渊! 有一说一。 虽然这廝的真实水平有待考证。 但他装逼、唬人,配合他之前学的一些戏法手段,確实很有一手。 就这一套一出。 无论是那徐学忠,还是那眾军士,纷纷都觉得心中一紧。 这来人! 单是看这气质,听这说话,就是个高手啊! “你,你是谁?” 徐学忠不敢转头,只能是颤颤巍巍的问了句。 心中,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身手,这语气,这鬼魅的速度,这神出鬼没的英姿! 这这这,总不能说,新皇身边还真有什么高手吧……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新皇,他何德何能啊,会有江湖高手听命於他? 是图他老?还是图他不洗澡? 那林陌渊可是很喜欢这等,在眾人面前表现得机会。 现在。 徐学忠正好就给了他一个这样的机会,他自然是,当场就自报了家门。 守著这么多人装逼,这不是专业对口了么? “在下,林陌渊。” 林陌渊! 这个名字一出,那些不明所以,对江湖有所耳闻,但知道的又不多的军士们。 瞬间就被嚇破了胆! 什么情况? 天机山高手榜第二十五的存在,他怎么会在这里? 甚至,还是给新皇帮忙的? 眾人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 看这二人的样子,明显就是认识。 且这林陌渊,应该是听命於新皇! 新皇什么时候,还有这等手下了? 他什么档次啊?之前就是个紈絝王爷罢了,也能调动天机山高手了? 眾人满脸惊愕。 那徐学忠呢,更是心中一寒,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冰凉,好像要大出血了…… 什么? 林陌渊? 这等高手,听新皇的? 甚至看起来,还是言听计从? 有没有搞错啊! 徐学忠彻底傻眼了! 什么鬼,这怎么还说什么来什么啊? 这新皇身边不但有高手,还是天机山高手榜上有名的高手?! 这个世界怎么了?疯了吧! 徐学忠颤颤巍巍的愣在原地,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跟著僵硬了起来。 这等高手的压迫感,太强了吧! 这种人,为什么会听新皇这等紈絝的啊! 还好,就只有这么一个…… 再多几个,自己的胆怕是都要被嚇破了! 此时,他没有注意到。 就在新皇的身后,还有两道身影,正静静的打量著场上的一切。 蠢蠢欲动! 第175章 杀! 现场的眾人,彻底乱了套。 因为林陌渊这等高手的出现,眾人直接炸锅! 只有那路舟山,看见这水货,第一反应是满心的幽怨,宛若一个被欺骗了感情的小怨妇。 那些悲痛的回忆,再次涌来。 以至於他现在,就只想跟这林陌渊算算帐…… 虽然惊慌,但徐学忠不愧是副將。 还是有点气魄在身上的。 面对此等局面,在几经慌乱后,他终於是稳定了心神。 对方林陌渊,就算武功再高,那也就一个人啊。 自己五千人,真比比,也不一定会怎么样! 怪不得,这新皇敢这么做,弄了半天原来是有底牌?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开口道,声音有些颤抖,但依旧嘴够硬: “林陌渊?这个大名,我等早有耳闻。只不过,那又怎么样?我们有五千人,你们有一个林陌渊,又能如何?” “就算我们这里是五千个馒头,那也够你林陌渊啃一阵的。陛下难道真的打算这么做么?” “那加上我们呢?” 徐学忠態度依旧强硬。 他依旧在拿自己捆绑所谓的五千军马。 利用一旦起衝突,自己五千军马的优势更大,给萧寧施压。 从一开始,这双方比拼的,就是战力! 只可惜。 徐学忠註定是惹错了人。 还没有等他的话说完。 就见又有两道身影,出现在了林陌渊的身边! 一人赤手空拳,一人手执利剑! 正是那韩平和铁拳! “在下,韩平!” “在下,铁拳!” ??? 这二人又一番自报家门,直接把徐学忠看傻眼了? 啊? 这么玩? 不是,天机山高手榜的高手,都是大白菜么? 一下出来三个,还是连號的? 这高手现在已经这么不值钱了么? 一个林陌渊,就已经足够这徐学忠等人掂量掂量了! 眼下一下出来了三个,他们还掂量啥? 真要思考,怕是唯一能思考的也就是死在谁的手下了。 局势瞬间逆转,徐学忠这下,可算是开始慌了,底气全无。 原本,他是欺负新皇手下就五百军士。 到最后呢? 新皇手下確实是,只有五百军士! 但是,耐不住还有三个天机山高手榜的高手啊! 跟对方比起来,自己这五千军士,可能还真是五千个馒头了。 虽然需要啃一会,但啃起来却丝毫不费力…… 徐学忠彻底软了下来。 他现在就只想给自己的嘴巴,狠狠来两个大耳刮子! 是谁说新皇身边没高手的? 谁说的? 让你乌鸦嘴! 这特么,明面上隨隨便便就来了三个连號的,谁知道还有多少藏著掖著的啊? 疯了! 这个世界,疯了! 新皇何德何能啊? 路舟山在一旁,同样看呆了…… 他现在心中就只怀疑一件事! 这新皇是不是会什么化敌为友的神奇魔法啊? 不然,这林陌渊和韩平是怎么了,之前不都是敌人么? 怎么这一转头,都成了这大尧皇帝的麾下兵马了? 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啊,能直接把这二人掰过去! 此时,萧寧在他心中的评价,终於是出现了一点提升。 儘管不知道,这新皇是怎么把这两个高手忽悠到麾下的。 这都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能力啊! 卫青时和那边孟广,儘管见过韩平和林陌渊。 可当这两人出现在这里时,他们还是会有点意外。 最让他们意外的,自然还是铁拳。 二人没有想到,萧寧手下还有一个这样的高手。 不过联想到萧寧的实力,似乎这一切又合理了起来……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局面。 接下来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 双方一开始,其实就是比拼双方的硬实力,最终得出来一个谁服软的结局罢了。 伴隨著这三大高手的出现,徐学忠还能说什么? 不想选死法,只能服软! “陛下,末將动作迟缓,最终导致来迟了一些,还望陛下,恕罪!” 终於! 徐学忠拱手,开口道。 不过,说话时,他依旧向左上方昂著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今天的事情,本质上其实是为了爭夺话语权! 徐学忠从始至终,目的都在於此,从来都没有想过真正的爆发衝突。 他相信,新皇应该也是这般考虑才对。 这件事,无论走向如何,都是要以其中一方服软来结束的。 就目前的情况看,傻子都知道,最终该服软的,是自己! 只是。 儘管已经服软,但他脸上依旧是满满的漫不经心,毫无诚意。 事实上。 虽然这会,徐学忠已经彻底处於了下风。 但心中对这件事的本质很是清楚地他,根本丝毫不慌。 在他看来。 今天这件事,本质上无非就是新皇新官上任三把火,杀鸡儆猴,做做样子罢了! 他提出这么一档子事,不就是为了立威么? 如今,自己为了大局,都已经服软了,双方很有默契的得过且过就行了,他还能怎么样? 难道,还真敢杀了自己不成? 更何况,真要杀了自己,这五千人就算不造反,怨言还是有的,没有自己,他也不好带兵! 最重要的是。 要论带兵,他的三个高手可是一点用没有,一切都还要指望自己呢。 自己一服软了,给足了这新皇想要的面子,让他立威的目的达到了。 二,自己的价值还如此的大! 但凡那新皇不傻,他就不敢杀自己! 对於这一点,他还是很有底气的! 也正因如此,他觉得自己只需要低头认个错就行了,这件事情新皇就会很识趣的翻篇。 得过且过。 所以,什么认错啊之类的,张张嘴就行了,要什么郑不郑重,严不严肃啊! 他很是应付的说完,就打算归队。 一副啥事都没有了的样子。 林陌渊不由得看了萧寧一眼,道: “陛下,您看?” 萧寧眯著眼睛,打量著那至今,都还没有摸清楚状况的徐学忠,呵呵一笑。 “这就是你认错的態度?” “我已经认错了,陛下还想怎样?难不成,还真就因为这点小错误,要了末將的性命不成?” 被萧寧这么一问,徐学忠可是恼火了。 在他看来,自己都低头了,做出了如此之大的牺牲了。 这新皇还咬著不放! 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呵,其实吧,这件事情,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是因为动作迟缓了,才来迟的,朕是不会小题大做的。” “但是,你们究竟因为什么原因来迟,还需要朕多言么?” 此话一出。 那徐学忠彻底变了脸色! 就连他身后,那两个跟著扇风的傢伙,都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 皇帝这是打算,將这件事情清算到底了么? 不!不可能! 他怎么敢杀我们的? 三人还在幻想著。 就见那萧寧对著林陌渊摆了摆手,道: “你们不就是想要,刻意的来挑战朕的底线,看看朕会做到哪一步么?既然如此,很好!我就如你们所愿,让你们见见我的底线所在!” 说著。 他对著那林陌渊轻轻地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口中只吐出了一个字! “杀!” 第176章 亲自动手?! ??? “杀!” 当这个字响起时。 徐学忠彻底瞪大了眼睛,神情呆滯,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什么? 这新皇说什么? 他,他真敢杀自己? 边帅已经老了,当年的军中威严已经不在,行军打仗身体也不支持了。 自己一是这五千军士最信服的將军,二是在场唯一一个,可以带兵打仗的人! 这等情况下,新皇是如此的需要自己! 他怎么敢杀自己的啊? 嗯? 可是,现场的情况,已经给不了他更多的思考空间了。 看那新皇的样子,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了。 可恶! 自己,自己早就该想到这一点的啊? 当初,新皇能够如此乾脆利落的赶走庄將军,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么? 自己手里有什么? 论能力,论威信,论战绩,自己都比不过庄將军! 新皇连庄將军都能说赶走就赶走,自己又算什么啊? 自己只有五千兵马,还是庄將军交给自己的,说白了,狗屁不是! 自己哪来的自信啊? 直到此刻,他才想明白,只可惜,为时已晚! 恍惚之间! 只听。 那新皇再次开口: “还有,那两个鼓动这廝的,以及刚刚拔剑与范州军对峙的,统统格杀勿论!” ??? !!! 这? 新皇不但要杀,而且是要清算所有人? 这一刻,徐学忠才终於是,很是清晰地认清楚了现状和自己。 新皇,是真的敢杀自己啊。 甚至,还要连刚刚跟自己起鬨的,一起杀掉!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啊! 这一瞬间,徐学忠后悔了。 心里也是真真切切的慌了起来。 “这!陛下!陛下!末將有罪,可能也想过要跟陛下,起点衝突!但可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什么造反之类的想法啊!” “请陛下相信,末將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拿到一点话语权而已。从始至终,末將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行军考虑啊!” “还望陛下明察,末將还想为陛下效力,请陛下,恕罪!” 这下。 徐学忠也不昂著头,一副高傲的样子,仗著自己有五千人,就觉得萧寧不敢动他了。 他双腿一弯,整个人“砰”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他是真的怕了。 当然了,並不是怕自己死。 其实,自己死了也无所谓。 但是,自己不能连累这么多兄弟们一块死啊? 自己一开始,无非就是想要保护他们的安全而已。 是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瞧得起皇帝,才做到了这一步。 可自己的出发点,真的是好的,也真的没有想过其他的啊! 其他人见状。 同样一齐跪在了地上。 先是那两个鼓动者,之后,是跟徐学忠关係最亲近的一些军士。 最后。 是所有的五千军士,纷纷跪在了地上。 儘管,此时此刻,对於这新皇,他们心中不是真的服气。 可他们是真的怕了! 这,就是萧寧所要达到的目的了。 在军中,拳头就是道理。 他们可以不服自己,但不能不怕自己。 一眾人马心惊胆战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狂妄。 见此。 萧寧只是呵呵一笑。 “呵,你们就这点本事?如果你梗著脖子硬气到底,我可能还当你是条汉子?” “就这?那你装什么大头蒜?杀!” 萧寧再次下令。 一旁的路舟山打量著眼前的萧寧,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大尧的皇帝,这番姿態。 杀伐果断,態度强硬。 隱隱看上去,倒还真有几分为君者的气质了。 甚至,面对聂如空,这等如此危机的情况下,依旧要执意杀一位將军。 这有点偏执,但更多的,是魄力啊! 卫青时和边孟广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声。 两人都是老狐狸,自然不会不懂萧寧的想法。 如今,看到眼下的场景,他们知道,该轮到自己上场了。 “陛下,那徐学忠虽然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自持有军马在手,就反抗圣威。但考虑在,他也是念在行军的份上,暂且饶他一命吧!” “还望陛下,让其戴罪立功!” 卫青时和边孟广一前一后,分別站出,跪在地上。 看见卫青时都出场了。 五百之数的范州军,同样学著卫青时的口吻,在其身后跪了下来。 “陛下,俺也一样……” 眾军纷纷道。 不得不说,卫青时这一招是聪明的。 他不但给了萧寧台阶。 甚至,还借著这个机会,拉近了范州军和这临州军之间的距离。 那些跪地求饶的临州军见到,这刚刚还跟自己针锋相对的范州军都不计前嫌! 来帮自己求情了。 一个个顿时满面感激。 事情发展到这,林陌渊都有些犯难了。 再次请示: “陛下,您看这……” 他为难的问了一句。 结果。 就见那萧寧神情一凛,缓缓从那中军大营前,走上前来。 “怎么?这群人求情,就不动手了?既然如此,我来!” 说著。 他伸手,拿过了那林陌渊手中的钢刀,朝著那徐学忠一步一步走去! 背后寒风颳过,仿若,死神的靠近。 呵。 这等事情么,既然都开始了,那就要让他们,怕到骨子里! 萧寧带著冷笑,心道! 第177章 削髮为杀,震慑全军 “嗒嗒嗒……” 伴隨著萧寧的靠近,那一步一步,很有节奏的脚步声,在徐学忠的耳畔,愈发清晰! “嗒嗒嗒……” 隨著脚步愈发的接近,徐学忠的心跳和呼吸,不由自主的加快。 直至此刻,他才恍然接受了一个现实! 这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他从来没有如此贴近、真实的感受过死亡。 这一秒,无数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之中划过。 逃跑? 这个计划可行,只是,那林陌渊就在一旁,逃得掉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自己逃得掉,兄弟们怎么办? 奋起反抗? 那就更不要想了。 先不说,有这三个连號的高手在。 就算他们不在,自己也不能真跟那新皇动刀兵啊。 兴许,自己对那新皇的確恨铁不成钢,有些不服气也实属正常。 可造反这种事,自己可从来没有想过啊。 如若是反抗,自己兴许有反杀新皇的希望,但那就真成造反了啊。 那是要遭天谴的,且有违自己从军的初衷,怎么能可以这么做? 不行!绝对不行! 终於! 当萧寧的脚步声停止,那个一直以来都令他看不起,此时恍惚间,竟然显得极具压迫力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后。 徐学忠的眼神,逐渐清明。 跪在地上的他,猛然挺直了胸膛,高高的昂起了头颅,道: “大丈夫,死就死了,无可惧也。只不过,还望陛下在杀了末將后,可以放过临州营的兄弟们一马。” “今日之事,全是因末將而起,他们全是听了末將的军令罢了!所以,这罪责,末將一人承担,足矣!更何况,陛下如今正是危难之际!” “面对那聂如空,陛下正是缺兵少將之时。这五千的临州军,对於陛下还有大用。无论於情於理,都请陛下饶恕他们,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末將即將赴死,一切皆因末將所作所为,陛下斩杀末將,末將毫无怨言。唯有此愿,还望陛下恩准!” 徐学忠说完,狠狠地叩首。 “碰~~~” 一声闷闷的响声,伴隨著飘飞的红光。 只见,那徐学忠狠狠埋头叩首,竟然把额头直接磕出了血来! 徐学忠自问,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个色厉內荏,欺软怕硬之人。 哪怕就在刚刚,面对那三大高手,他还怕得要死,全身上下都止不住的颤抖。 然而,不知为何,就在萧寧提刀而来的那一剎那,他的灵魂好像猛然来到了另外一处天地,让他想明白了某些东西。 此时此刻,要问他马上就死了,怕不怕? 只能说,怕是肯定的。 面对死亡,哪会真有人不怕? 但是,就算怕,如今的他却不缺少从容面对的勇气。 在某些时刻,总需要有些人站出来。 並非所有人天生就是性格完美的英雄。 懦夫,同样可以匹夫一怒,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当天塌下来时,谁说矮个子就不能登上高塔,顶起一片天? 英雄,不都是从熊包而来的? 哪有天生的英雄? 我是懦夫,我认。 但我同样可以做一些,超出懦夫的事! 站在徐学忠的身后,萧寧无声的笑了。 对於这廝的性子,萧寧是一直不喜的。 相对於庄奎,这傢伙没有庄奎的直率、坦荡。 反而显得畏畏缩缩,色厉內荏。 不过。 当这廝刚刚说出了那番话时,萧寧不得不多看这廝一眼。 还,不错。 萧寧心中评判著,伸手,慢条斯理地抓起他的头髮,將其的身子拉直。 面容冷酷! 感受著这股拉力,徐学忠自知,死亡,將至! “陛下!还望陛下手下留情!” “陛下,这徐学忠虽然不尊圣威,但初衷还是好的,陛下饶他一命吧!” “还望陛下,饶恕徐將军的性命!我等情愿以命抵命!” “陛下,这徐学忠我是了解的,他家世世代代都是军户,虽有不尊,但的確是一生为国啊!” 眾人纷纷叩首。 尤其是那临州军的將士。 一直以来,相对於庄奎,他们是瞧不上徐学忠的。 可就在刚刚,当徐学忠选择自己面对死亡,而为眾军求情之时。 在他们心中,徐学忠的身影不由得高大了起来。 终於。 在眾军心中,他成了和庄將军一样的將军! “噌~~~~~~” 只是。 萧寧並没有留手。 他左手提著徐学忠的头髮,右手握刀,手腕上翻,做出了一个劫匪挟持人质的握刀势。 手臂內收,使劲一划! 伴隨著那闷闷的切割声! “扑通~~~~~” 一刀划过,萧寧一把將那徐学忠推倒在了地上! 这是? 死了? 真的杀了? 眾人懵逼的打量著萧寧。 最终,却发现,对方的手中提著的,並非是那徐学忠的头颅。 而是! 一团乌黑凌乱的头髮。 只见,阳光下,那新皇將那团黑髮高高拋起。 凌乱的髮丝,隨风飘荡。 “呼呼呼~~~~~~” 徐学忠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气。 就在刚刚萧寧的钢刀挥下之时。 他觉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了出来。 哪怕此时,都无法平復。 果然啊,面对死亡,自己这等懦夫还是怕的。 当英雄的代价,果然不好承受啊。 好在。 自己没有在关键时刻退缩! “若是没有你刚刚的那番话,你已经死了。不用谢我,你的命,是自己给自己的。” “接下来,戴罪立功吧。” 说著。 萧寧又转过头,看向了那跪在地上的一眾临州军军马。 呵呵,这棒子打完了,徐学忠现在服不服自己不知道,但怕自己肯定怕到了骨子里了。 兴许自己没有杀他,但刚刚的那一切,绝对无异於杀了他一次! 接下来,就给他颗枣吧。 刚刚,这廝的人情都卖出去了,自己就顺水推舟,帮他一把吧。 更何况,凭著徐学忠刚刚的行为,萧寧突然觉得,这傢伙儘管先天的性格並没有什么领袖气质。 但他的成长,还是令人期待的。 当成一个养成系游戏玩,也不错。 其实。 对於这临州军对於徐学忠的態度,萧寧也能看出来。 听令是听得,但並没有太信服。 不过,这次之后,徐学忠將会彻底成为他们心中,神一般的存在。 “还有你们,都起来吧。这傢伙已经死了一次,他用他的死,换了你们一命!” “今天,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说完。 萧寧转头,回到了中军大帐之中。 那好不容易才得以平復了一丝心绪的徐学忠,抬起头看了那新皇一眼。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新皇了。 他刚刚这么做,究竟是有意的? 还是无心的? 不管是哪等,总之,新皇这次,绝对是帮了自己的大忙的。 看,那军士们看向自己的目光! 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直到,那新皇刚刚说出那番话! “多谢陛下!” 这是第一次! 徐学忠很是恭敬,满心感激的跪在地上,高呼! 临州军眾人,也一起跟上。 “陛下圣明……” 当这等喊声震天之际。 萧寧明白。 兴许,他们依旧不服自己。 但自己如今的一声咳嗽,绝对都足以让他们颤慄。 这就够了! 剩下的,就是让他们心服口服的时候了。 作为帝皇,王夫子曾经跟自己说过,只是让下属们心服口服是不够的。 让別人怕你,才是最关键的第一步。 不然。 只是心服口服,是不足以支撑他的忠心的。 心服口服的人,忠於自己是忠於他们的心性。 而害怕自己的人,忠於的是他恐惧的本能,和对上位者不由自主的屈服! 这才是刻在骨子里的! 如今,第一步已经搞定。 接下来,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第178章 第一位女皇? 入夜。 洛陵城。 许府。 今夜的许府,灯火通明,彻夜未眠。 时值三更时分。 以许居正、霍纲为首的清流们,依旧聚在这里,满面愁容。 自从得知,那太后党竟然找到了聂如空这等高手前来助阵之后,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此时,他们都一个个的顶著黑眼圈,依旧商谈操持著国事。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陛下若是再不能回京,情况怕是不容乐观啊!” 霍纲嘆了口气。 “虽然我不喜欢穆起章那傢伙,但孟如秋绝对比穆起章更加为我等所不齿!一旦真让孟如秋掌了权,大尧怕是就要彻底乱了。” “到时候,民生疾苦,满城横尸,饿殍遍野,近在眼前啊!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孟如秋得逞啊。”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从师出有名这件事情下手!” 许居正比霍纲要显得沉稳几分。 他再次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提神,继续道: “如今,虽说那新皇是个傀儡不假,但他的皇位合乎礼节,登基有名!可那太后那边,除非再找来一个王爷。” “不然,就算新皇不在了,他也没有办法执掌大位!不然,就要背上造反的名头!” “所以,礼部那边,正在想方设法的引经据典,想要造出一位女皇来啊!” 霍纲摇头。 “无论如何,这新皇是我们最后的退路。否则,一旦新皇真的被定性为那穆党的傀儡,失了名分!” “礼部那边再动动笔桿子,敬敬天地,那孟氏说不定还真敢,当这大尧的第一个女皇帝啊。” “只要能够开动这个先例,让天下人信服。他和陛下的关係,可比那新皇更近啊!” 最近。 除了孟如秋结党造反之外。 在师出有名上。 宫中那所谓的太皇太后,也开始有了动作。 “咱们的这位太皇太后,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想当年,他不是先皇生母,却硬是在皇后的位置上稳坐了下来。” “最后,甚至在先皇登基后,都没有办法將太后的名分给到自己的生母。如今,新皇登基,他更是坐上了太皇太后的位置。” “对方虽然一介女流,但手腕绝对不简单!” 说起这孟氏。 眾人无不担忧。 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今。 这女人的意图,已经剑指至高! 若是这次,清流和穆党不能阻止。 这以后的大尧,可能真要改换姓氏了! 神川大陆第一个女皇帝,这听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笑话,还是开先河的壮举啊! 而想要阻止对方,目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维护新皇的绝对正统地位! 所以,新皇能否顺利如期回京,以代政三月的结局登基,不让皇位空缺,就是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 “哎,儘管说,边尚书当年驰骋沙场之时,未有败绩。可这次对手毕竟是聂如空,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啊!” “是啊,只不过,那赵荃汉已经公然倒戈,我们就算想要从礼仪上下手,怕是依旧有些难了啊。” “难不成,咱们还能请一些庙堂之外的名士们,与他们在朝堂之上当堂对峙?” 眾人正商议著。 “报!” 门外。 有下人的声音传来。 清流们听到声音,纷纷面露紧张之色。 还有几位大人,甚至在那里双手合十,祈祷了起来。 但愿,这次能够听到些好消息啊! “大人,临州城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哦?什么消息?快说!” 许居正这下也有些坐不住了,略显著急的问道。 “共有两个消息。” “第一个,是有关於那聂如空的叛军的。据说,又有两位军侯,响应了太后党。” “目前,聂如空原本的三万军马,已经涨到了十万人!” 十万人! 这个数字一出。 哪怕这些朝堂之上的大老爷们,没有上过战场,对於兵法堪称一无所知。 但听到这个数目,他们依旧能够联想到接下来,那新皇回京究竟会有多么困难! 十万人啊! 对於聂如空来说,这岂不是如虎添翼。 还记得。 边尚书前段时间来消息,是说一共召集了一万人的旧部! 一万人,面对十万人。 对方的主帅还是聂如空。 这怎么可能在他们的包夹之下逃得掉? “还有呢?第二个消息!” 这次,霍纲同样坐不住了,率先开口。 “这第二个消息,是关於护送陛下回京的临州军那边的。” 那下人经常负责传递情报,已经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 这第一个消息一出,老爷们已经是这等愁容。 若是第二个消息说出来,他们怕不是要…… “第二个消息说,边尚书已经带著陛下的回京使团,和临州旧部合兵一处!” “只不过,执掌军令的不再是边尚书,而是换成了,陛下!” ??? !!! 此言一出! 满堂譁然! 第179章 擂鼓聚將!还真当我不会掌军啊! 一瞬间,许府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无论是那许居正,还是霍纲,纷纷满目茫然的抬头,或对视,或看著那传信的小廝。 他们整齐划一的呆滯在原地,宛若一座座石像。 一堆人聚在一起,颇有几分兵马俑的味道。 良久。 那许居正才仿若听错了一般,很是急迫的站起了身子,问道: “你,你刚刚说什么?是谁接替了边尚书的军令?” “回稟中相大人,是……陛下!” “陛下?!” 再次確认了这个消息,只见那许居正身形往后一仰。 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上。 一旁的眾人见状,连连上前搀扶。 “许大人……平心静气,切莫动气啊!” “中相大人,你没事吧!” “无碍!无碍!” 许居正缓缓地伸出手,对著其他人摆了摆。 动作迟缓且无力。 看起来,好似就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要消耗他无数的体力。 许居正瘫瘫的坐在那,目中再也无神。 短短几息的功夫,他好像整个人都又老了好几岁。 霍纲见此,不再让许居正操心这事,转而自己看向那传信的下人。 “陛下掌军令?那陛下是什么人,边尚书难道不知道?那临州营的军士们,难道不知道?” “况且,虽然我不喜那临州营的主帅庄奎,但这廝我还是知道的,他还是很拎得清的。” “我印象里,那廝不是对谁都是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没有个大小,张嘴就来么?” “回京使团里,有这么多人都很是清楚,咱们这位新皇究竟是个什么人,也不缺能站出来的,难道就没有人出来阻拦,就任由他在那里胡闹么?” 霍纲反问,眼神之內燃烧著熊熊怒火。 “这个,据说是反对了的。先是那庄奎將军,反抗了一下。结果,直接就被那新皇赶走了。” “之后,徐学忠將军也试图爭夺话语权,结果差点被砍了头!” “这!这!这!胡闹!胡闹!岂有此理啊!岂有此理啊!不是,这庄奎平时,不是挺能闹腾的么?” 就这样! 即许居正之后。 霍纲也和那许居正一样,满目绝望的往后一仰,作出了一个许居在同款的瘫坐姿势。 心中,对於庄奎这次的发挥不佳,大感意外。 “完了,完了啊。” 他喃喃自语。 “那庄奎被赶走,临州营的眾人没有造反么?” “自然是造反了的,所以,他们一下走了五千人!” 五千人! 听到这个数目。 霍纲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越来越微弱了。 再这么下去,怕是得掐掐人中才行了。 五千人啊! 占据了整个使团一半的人数了。 再遥想一下,刚刚这廝说的,聂如空的人马,已经涨到了十万! 十万和五千? 二十倍的差距! 这,怎么贏? 更何况。 这次双方执掌军令的。 一个是那大名鼎鼎的疾风人屠聂如空,专业对口。 一个呢?是那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新皇! 额……送死专业挺对口。 “好了我们知道了,你,你先退下吧!” 霍纲摆了摆手,將那下人招呼了下去。 一旁的许居正看了自己这老伙计一眼,道: “陛下亲自掌军,军力二十倍的差距!这么看,想让新皇在代政三月政末朝会前回京,是不可能了。” “一旦这样,那孟氏定然会找各种理由,弹劾新皇,罢黜新皇。到时候,她的女皇梦,可能还真要实现了!” “那?依您之见呢?” 霍纲无力的喝了口茶水,感觉整个人的大脑,都已经被打击的停止了思考。 “放弃新皇,开始从礼部下手!往赵荃汉身边安插人手,確定他们要从哪个方向,为孟氏正名!” “同时,儘可能的寻找神川大陆有名望的大士们,准备和他们,朝堂论礼。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孟氏登基!” 今夜。 清流的战略再次更改。 新皇,彻底被他们放弃了。 因为。 这一次。 已经没有人再指望,那新皇可以如期回京! 十万人和五千人的差距,紈絝和聂如空的对决。 都不用看就知道,结局如何…… 插翅难飞啊。 而到时候,一旦代政三月的政末朝会上,新皇不能接受监政官的考校。 那太皇太后必然发难…… 到时候,大尧就要真正变天了。 …… 翌日。 当太阳升起又落下…… 回京使团临时营地。 中军大营內。 萧寧正坐在火炉旁,一边烤著干饼,一边给边孟广和卫青时解释著。 为什么那韩平和林陌渊,会恰巧出现在这里。 对於这个问题,二人早就疑惑了。 只不过,一路行军,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直到这会,才有时间问上一问。 “很简单啊,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跟在我们军中了。至於,他们为什么肯来。” “林陌渊的话,他有求於朕,肯定愿意给朕帮忙。至於那韩平,青时你应该了解的。你那韩大哥,见钱眼开啊。” “这倒是。” 卫青时点了点头。 其实。 韩平这个人吧,卫青时刚结识对方的时候。 对方就有些贪財。 但卫青时那时候觉得,君子爱財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取之有道即可。 直到这次事件他才发现。 为了钱財,那韩平是不讲道义的。 这不,姐夫这次隨便用了点钱,那韩平就从对手变成了帮手…… 简直了,毫无底线和下限…… “这韩平可真是见钱眼开啊,没想到,区区一点银子,就把他找来了……” 边孟广听后,同样感嘆道。 与此同时。 在中军大营外。 一临州营的军士,恰巧从这走过。 听到里面人在谈论什么韩平,这人的眼前一亮,耳朵瞬间跟著竖了起来。 韩平? 那不是,今天那三个天机山高手中的其中一个么? 他们好像是在谈论,这韩平是怎么被请来的? 听一下听一下…… 副营內。 被削了头髮的徐学忠坐在火炉旁,同样烤著干饼,眉头紧皱。 他还在思索白天的事情。 自然是有关於那天机山高手榜上的三个连號高手的。 行军途中,自己可是找那些对江湖事感兴趣的军士问过了。 那三人的的確確,是天机山高手榜上的超级高手,做不了假。 他就纳闷了,这新皇,是怎么把这三人找来的啊? 徐学忠一个走神,饼都烤黑了……冒起了阵阵浓烟。 不过,他才没有心思理会这饼。 此时他的脑海之中,已经被那满满的疑问填满,哪还有烤饼的容身之地。 不是! 这新皇到底何德何能,有啥本事啊? 为什么,他的身边会有三个这样的大高手听命於他啊? 如果说只是靠著银子和权利?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啊! 高手们都是有自己的信仰和高傲的? 如果只是因为银子啥的,这些世俗之物,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般来说,高手们愿意为某个主君效力,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他们真的敬佩这个人! 如今,手下网罗高手最多的,自然是那祁国的主君,世称天下第一皇! 可,这大尧的新皇,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昌南王? 他有什么是能让这些高手们心服口服的啊? 毛都没有啊? 难道说,这新皇还能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成? 他的疑惑,同样是其手下的眾军士心中的疑惑。 副营的另外一边。 此时还有其他的军士,同样聚在一起,聊著閒天。 其中有一军士,正拎著烤饼,同样纳闷著徐学忠思考的问题。 跟他搭档的傢伙平时就喜欢听些江湖上的传闻,这会正好帮他解答疑惑。 “老三,你不常跟我吹嘘,说什么那江湖上的高手们,尤其是天机山上榜了的,一个个都高傲的很么?” “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啊,你吹得有点太过了吧。要真照你你说的,他们这么高傲,能给这新皇效力的?” “这新皇什么人啊,哪怕我都不服他!这群高手怎么想的啊?” 那被称作是老三的傢伙闻言,摊了摊手: “这我哪知道。一般来说,高手们自然是因为钦佩某个人,才愿意为其效力的。说不准,咱们这新皇,其实並不是咱们看到的这样呢。” 老三吃著饼,猜测道。 就听一旁,另外一个刚刚换防回来的军士,摘下了头盔,呼了口冷气,在营內扬起了阵阵白雾。 他將手放在火炉旁,边烤边道: “你们说啥?新皇並不是咱们看到的这样?那老三你怕是说错了。你们知道这新皇是哪里人士么?” “哪里?不是,这新皇紈絝不紈絝,是什么样的人,跟地域还有什么关係?难不成,你还是个地域黑?” 有人不解。 “不不不,我跟你们说,新皇是松河县的人。” “松河县,那又怎么了?嗯?!等等!我记得,你也是松河县的吧。” “对!所以,这新皇到底是个什么人,我一清二楚!” 那人坐下,拿起了自己的饼子,开始讲了起来。 “我这么跟你们说吧,那新皇啊,绝对比你们想的,要紈絝的多。他有多混蛋,只有你们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当初在松河县,他整天搞得街市上鸡犬不寧,教坊司、勾栏、红楼那是天天在里面住,总之啊,別提了……” 这话一出,营內的军士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神色。 在场的诸位,人人痛恨萧寧,人人想成为萧寧。 “最搞笑的是,这新皇有次跟人起了衝突,连个姑娘家都没有打过……” 这人开始扒起了萧寧的黑歷史,听的这一眾军士直皱眉。 “所以啊,老三你猜的什么,可能新皇还有什么另一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我就纳了闷了,那些高手为什么会听命於他啊?” 眾人的话题,再次回到了原点。 就见有人,神秘兮兮的走了过来。 “小道消息!” 正是刚刚,在那营房偷听到消息的傢伙。 “啥小道消息?快说说,因为啥?” “我刚刚听说了,好像是,因为钱……” 那人把自己听到的,添油加醋敘述了一遍。 “钱?哎呦,我还以为,这新皇有啥大本事呢,原来是因为钱?” 疑惑解开,不少人本来还在因为这三个高手的出现,猜测新皇是不是有什么鲜为人知的面孔,比如明面上紈絝,实则两袖清风之类的。 这下对新皇,算是彻底不抱希望了。 呵,一个只会钱请打手,然后用武力压迫弱小的紈絝罢了…… “呸……我是服了。那你有没有听到,那新皇他们吃的什么?咱们行军了一天了,结果就吃这干饼!” “对对对,那新皇吃的啥?” “不清楚,但肯定不会跟咱们吃一样的啊。” “就是!听你们这一说,这新皇如此紈絝,他能吃下这干饼就怪了……我是真不服……” “嘘,你们小声点!” 当眾人义愤填膺,恨不得將那新皇抽筋扒皮之际,有一人突然小声道。 “你们忘了,那新皇的手段了?” “嗯?!” 一听这话,想到昨日白天那新皇的样子,刚刚还咋咋乎乎的眾人,纷纷收了声。 这就是如今,他们对於这新皇的態度了…… 要说服气吧,肯定不服。 但是,因为实在是怕这新皇。 所以一个个的,只敢暗地里议论,敢怒不敢言…… 事实上。 这等情况,正是萧寧想要看到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 同一个乞丐,如果你每天给他一块钱,有一天没给,他就会恨你! 如果你每天打他一巴掌,有一天没打,他反而会感激你! 这就是人性。 如今,这群临州营的军士们,就是这个乞丐。 眼下。 他们心中,对於这萧寧的刻板印象越深。 当萧寧稍微展示出来一点本事,或是稍微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会感激涕零。 这,就是人性。 副营內。 眾军还在絮絮叨叨的议论著。 就见一旁的徐学忠走了过来,厉声道: “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们在背后议论陛下!” 这自然不是,他徐学忠对这皇帝服气了,还是怎么样。 单纯的就是因为,他真的怕了…… 怕那新皇,怕到了骨子里。 中军营帐內。 萧寧眯著眼,听著铁拳带回来的最新军情,眼前一亮。 十万军马围猎计划?很好! 接下来,是时候给眾军开开眼了! 怎么,我就演的紈絝了点,还真当我不会掌军啊! “青时,擂鼓聚將!” 萧寧手执军令,厉声道! 第180章 与军同苦!新皇的另一面! 副营外。 “报!徐將军,军情急报!” 负责情报刺探的小队长,急匆匆从营地外一路狂奔而至。 他甚至来不及在副营外等候,等待通报了。 直接推开营帐的门帘跑了进去。 可见,这次的军情,著实有些火烧眉毛。 在其身后,数十米之外的一棵老树之上,两个中年人看见这一幕,无奈摇头。 “哎,都入营三个月了,我觉得,世子怕是永远学不会军营中的礼数了。”其中一人笑说道。 “礼数?嗨,这还学什么礼数?此次,我们只需要借著这场战爭,让世子见见这真实的战场是什么样子的,就够了!” “世子作为兵家未来的掌权人,如今还半点兵法不晓。如果连这等如此重要之事都学不会,礼数不礼数的还重要么?” “可以预测,最多三年,世子要是再没有长进,这兵家世子的位置,怕是就坐不稳了啊。” “二公子,今年可也要办成人礼了。况且,你知道的,二公子从小就聪慧,有野望啊。” “我们两个老傢伙,从小负责教导世子,跟隨世子。一旦世子被废,咱们的处境,可想而知啊。” 那人嘆息道。 就见另外一人,当即吹了吹鬍子。 “我说老海,你什么意思?弄了半天,难不成你做这些就是为了自己考虑?” “那倒不至於,这一切我早就看淡了。我你还不了解?我只是希望,世子可以安稳就好。二公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他可不跟老大一样,宅心仁厚。从小,他就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著閒天。 “哎,其实吧,世子也不是不聪慧,就是对这兵法之道,不怎么上心!” “可不嘛,世子爷小时候,学东西学的多快。只要他感兴趣的,哪有学不会的,就是少一个可以激起他兴趣的领路人啊。” “对了,近日那大尧新皇要来临州营了。那大尧新皇,可是比世子还要紈絝百倍的傢伙啊。” “我看世子对他还这么感兴趣,但愿世子不要受到这廝的影响才好啊。不然,学好不易,但坏简单啊!” 提到这所谓的大尧新皇,二人又露出了一副头疼的神色。 儘管兵家主城独立於各国之外。 但对於大尧的这个新皇,他们还是知晓的。 主要还是因为,其父萧洛当年在神川大陆赫赫有名。 大尧新皇,萧洛之子,传闻中胸无大志,紈絝至极,玩世不恭,身无长处。 偏偏呢,可能是从小就和这新皇境遇差不多的关係,这世子还对这新皇格外的感兴趣。 如今,这新皇已经来了临州城。 二人是真担心,这本来前来外出歷练,打算见识一下战爭,观摩一下聂如空用兵,增长增长见识的世子。 別的没学到,最后再跟这新皇学一身坏习性回去。 “哎,咱们还是长点心吧。” “是啊。二公子一直对世子的行动虎视眈眈,若是世子再染上些恶习,传到老大耳朵里,怕是三年都用不了了。” “都说富贵人家无亲情,还真是这般啊。二公子,明明跟世子是亲兄弟啊。小时候,他还一直跟在世子屁股后面呢。” “可不,那时候兄弟二人的感情,多好啊。” 二人越聊,越发的惆悵,沉默。 冬日的寒流,呼啸而过,吹在脸上別是一番滋味。 这冷风,当真是一日比一日更刺骨了。 营內。 “徐將军,军情急报!十万火急!” 情报刺探小队长吕舜喘著粗气,张口就准备匯报。 来到这临州城的营地,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这是他从兵家的主城,第一次出来歷练。 这次,两个老师说什么,要带其出来,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战爭! 同时,还要观摩一下,一个大人物是如何用兵的。 好像是叫什么聂抽风? 至於为什么,观摩对方却要来敌军的阵营,说是要让自己真真切切的体会一下,这真正的兵法大家,用兵的压迫感。 於是,按照两个老傢伙的指示,他来到了临州营。 並用三个月的时间,从一枚新兵蛋子,混成了一名打探情报的五人军情小队的小队长。 最近这几天,营里好像来了什么大人物,说是那大尧的皇帝来的。 对於大尧新皇,吕舜听说过。 据说,是个自己跟其比起来,都小巫见大巫的超级紈絝。 在主城,很多人都把自己比作他,说自己跟他是一类人。 正是因为这个形容,他总是会觉得,自己对那大尧的新皇,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这会,他还打算著,赶快把消息传到位,就找机会见见那大尧的皇帝,到底是何许人也呢。 是的。 他著急,有一部分是因为,军情紧急。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见见那新皇…… 闯进大营后,他正欲开口。 却见那徐学忠眉头一皱,接著伸出了一只手掌,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啊?” 那吕舜茫然的闭上了嘴巴,脸都憋红了。 这么著急的军情,徐將军不让说? 这是来哪一出啊? 我赶时间啊! “我说,既然是传递紧急军情,那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徐学忠的目光,猛然变得锐利。 “这里,是副营!” “啊?徐將军,这!” 副营? 副营?! 副营!!! 那吕舜抬起头,仔仔细细思量了一下对方的话,愣了大半晌,才回过了味来。 徐將军的意思,是让自己先去主营,找那皇帝匯报? 不对啊,什么时候开始,这皇帝的地位如此之高了啊? 根据自己的观察,在之前,这营里上上下下对那皇帝可是从来都看不上眼的。 可以说,那皇帝虽然处於高位,但他在这军营的处境,简直像极了自己在主城那般,被各种人瞧不起! 说话,那更是没人听才对。 可现在一看,这哪还有什么瞧不起、不尊重的跡象啊。 吕舜这几天一直都奔走在外,对於近期营里发生的事情並不清楚。 这次匯报他之所以来副营,也是营地前守夜的军士告知的。 此刻,他心中分外的疑惑。 这徐副將怎么突然,对这新皇有了这般的態度转变啊? 连这消息都不敢自己先听了,怕有僭越之嫌! 难不成,这皇帝完成了某些,自己一直幻想,却未曾做到的事情? 吕舜虽然是神川百家中,兵家开创者吕恪的嫡长子。 但由於他从小性子跳脱,喜欢游戏人间,不思进取,玩世不恭,一向被兵家追隨者所不喜。 这一点,简直和萧寧如出一辙。 因此,他常常幻想。 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成就了一方霸主,做到一些所有人都不觉得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拯救整个兵家!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之后,那群平日里瞧不起自己的人,才幡然醒悟: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世子! “嘿嘿嘿……” 带著傻笑,吕舜回过了神来。 额,这些幻想,他目前自然做不到。 可此刻,看著这徐学忠的態度转变。 这个梦想,不由得照进了別人的现实。 或许,这新皇和自己平日的幻想一样! 他並不是平日里,眾人印象中那副紈絝的样子,反而还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征服了眾军? 应该有可能! 天下乌鸦一般黑的同病相怜感,让吕舜瞬间迪化。 当这个想法出现的剎那,他当即就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点子上,眼前一亮! 对於新皇,这个所谓的同类,他本来就感兴趣的很。 想到这,他不由得更多了几分好奇。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 徐將军让自己直接去主营將军情匯报给那新皇? 这不更好了! 正合我意啊。 终於可以看看,这个一直出现在自己耳旁,自己却从来没见过的大尧新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那吕舜连连起身。 就听那徐学忠的声音,再次传来。 “记住,你没有来过我这!” “小的遵命!” 吕舜说完,著急忙慌的离开了。 有將士看见这一幕,一个个纷纷摇头嘆气。 “哎,这算什么事啊?” “咱就是说啊,没有金刚钻,不揽石器活啊。这等紧急军情,本来就应该先让徐將军知道啊。” “可不么?就算那新皇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不还是完全不知该怎么应对!” “我就不信,这军情先让新皇知道,新皇就能带我们打胜仗!” 眾军敢怒不敢言,有些话不敢当面顶撞,怕了! 只能在背地里这么议论两句。 却听! 那吕舜才离开没有几息的时间,怕是他现在还没有走到主营! 已经有范州营的军士,跟他前后脚传讯而来。 “徐將军,陛下有令,称有紧急军情,现命令所有军士,紧急整队!同时,请徐將军赴主营与陛下商討军情。” ??? 这个消息一出。 那徐学忠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神情之间多了几分疑惑。 这,不对啊…… 那吕舜才离开了多大会啊,按照脚程算,现在肯定到不了中军大营。 就算到了,陛下听到消息,再由范州军传回来,这时间也绝对不够用啊。 所以说,难不成陛下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 其他军士,同样是这般的想法…… 一个个顿时心生疑惑。 “你们赶紧整备,我先去主营,问问陛下什么情况!” 徐学忠起身,朝著应外走去。 主营內。 带著猜测的吕舜,终於是来到了主营。 紧隨其后,那徐学忠也恰巧跟来。 通报过后,二人一同入內。 吕舜开口还是老一套: “稟报陛下,有紧急军情匯报!” “稟报陛下,陛下传令全军匯集,不知有何派遣?” 徐学忠则是说明来意。 就见那火炉旁的新皇萧寧,缓缓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目视二人。 嗯? 这是? 当萧寧回过头的瞬间,二人的第一反应,並没有落在萧寧的脸上。 而是,落在了对方的手上! 只见。 对方手中拿著的,不是別的! 而是,一个烤的有些发黑的干饼。 就是那等,全军上下一起都在吃,吃的时候还怨声载道的食物。 嗯? 当吕舜看见这一幕的剎那,不由得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他本就在猜测,这徐学忠之所以对新皇大变,可能就是因为新皇有什么过人之处,征服了眾军。 如今见到这等,与军士进同食的皇帝,不由得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啊。 那所谓的紈絝面孔,果然是这新皇的一副假面。 所以,眼前的这位新皇,其实是一位表面紈絝,实则励精图治的高人! 两个老师,一直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而这新皇的境遇,在之前跟自己的处境,是差不多的。 所以,兴许自己可以跟他学习一下? 想到这,他看向萧寧的目光,开始变得火热了起来。 显然,眼前这个细节,也是新皇获得认可的手段之一啊! 与下属同甘共苦? 吕舜在心中,將这一切纷纷记在了心里。 和自己一样的紈絝,最终得到了认可。 他的所作所为,妥妥的值得自己学习啊! 那徐学忠就不一样了。 他满目的骇然,盯著那新皇手中的干饼,一时之间竟然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情况? 陛下在吃? 干饼? 他仔仔细细的察看了一番,又是四处寻找,又是闻气味。 最终確定,这主营內真的除了干饼外,再无其他食物! 新皇並不是刻意演戏给自己看的! 看到这。 许久,他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新皇,並没有像自己和手下军士猜测的那般——自己一行人在副营吃干饼,他则是在主营吃香的喝辣的。 而是! 他吃的跟自己吃的,是同一种食物。 大尧军纪中,一直有一条明文规定。 主帅应该与军同苦,没有任何例外。 只是,在军中,拳头硬就是天。 加上,只要军士们真心服了这个將军,就算他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当兵的吃干饼,军士们一样没有怨言。 眾军对萧寧有怨言,如此恶意揣测,仅仅是因为不服罢了。 因此。 真的很少有人,可以做到真正的与兵同苦! 萧寧,眼前的这个新皇,是他徐学忠从军以来,见到的第一个! 徐学忠看向萧寧的目光,不由得流转变幻。 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新皇还有如此一面! 第181章 送死?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行军路线! 这么一瞬间。 徐学忠第一次,对於眼前的皇帝,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他没有想到,在某些看不到的地方,这新皇也有如此闪光点。 只不过之前,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只是,如此的话,那以往有关於新皇紈絝的传言,会不会有点过了呢? 想到这,这萧寧的处境,不由的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也对。 身处高位的人,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遭人詬病的啊。 因此,自己还是要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和心去看问题! 就这样,徐学忠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思想转变。 但他对於萧寧的態度,的確是开始有所转变了。 徐学忠正思索间。 那新皇已然开口,一副胸有成竹之色,道: “徐將军,召你过来,自然是因为有紧急的军情,需要与你商议。” “至於你要传达的军情,朕来猜猜看,如何?” 听了这话。 徐学忠算是明白了。 果然,陛下並没有从这吕舜这里,得到所谓的紧急军情。 那,陛下这所谓的军情,是从何而来啊? 跟这吕舜所知的,不知道是否一样啊。 如果真的一样的话,那岂不是说,陛下的情报要比,自己的更快更准? “陛下请讲!” 吕舜拱手道,面露好奇。 心中,则是已经开始猜测。 看新皇这意思,他是打算跟自己对对情报? 不是吧! 要知道,自己这个情报小队长,之所以可以升的这么快,完全是因为,自己情报打探的快且准。 而这些呢,自然不是自己的成绩。 而是海老和沙老帮自己做出来的。 没错。 吕舜所得知的这些军情急报,其实都是那两个老傢伙在帮忙…… 在兵家。 兵家四老可以说,是除了父亲之外,最强的四人。 因此,他们所打探的这些情报,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听到的。 根据自己的了解,一般人想要打探这情报,简直难上加难啊。 可是,新皇现在要跟自己对情报。 果然啊,自己猜测一点都没错。 这应该也是,他征服军士们的其中一点吧。 吕舜已经再次脑补,就听那新皇讲。 “你是要说,那聂如空的军马,已经增长到了十万人,我们身后的宛昌城和定萍乡,已经有追兵敢来!” “正是!” 听了萧寧的话,那吕舜瞬间眼前一亮。 脑海之中,在那第一条与下属同苦之后,已经又记下了一条。 这应该是叫,运筹帷幄,掌控一切吧! 吕舜默默在心中思索、总结道。 徐学忠呢,见到两人的情报竟然对上了,则是瞪大了眼睛! 传递消息的小队还没有將消息送来,这新皇已经先一步知道了?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军情。 这么看,这新皇似乎,还真有点东西啊! 至少,这种一线的军情,他甚至能够更早的知晓! 更何况。 这吕舜打探情报的能力,他是知晓的。 可以说,这傢伙的情报能力,简直无人能敌。 他有时候甚至猜测,这廝背后其实有什么大高手在给他帮忙。 因为,他总能探听到敌方最重要的消息。 之前。 就连庄奎將军,都为他打探情报的能力而折服! 可眼下呢?陛下竟然要比他还快? 这,有点匪夷所思啊。 “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到跟那吕舜对完了消息,萧寧挥了挥手,將对方打发了下去。 继而,萧寧没有停顿,打量了那徐学忠一眼,问道。 “因此,咱们目前的情况,大致就是,前方有聂如空的眾军围堵,后方以孟少龙为主的追兵,大约三万人,已经直奔我们而来。” “徐將军,对於这等局面,你有何看法?” 徐学忠正处于震惊之中。 听到萧寧的问话,他才猛然回过了神来,將心思拉回到了军情之上。 聂如空的军马,涨到了十万人? 定萍乡方向而来的追兵,更是有足足三万? 而自己这里,只有五千人马。 就算加上庄將军的,无非也就一万。 前有聂如空的围堵,后有三倍兵力强过自己的追兵,这该怎么办? 又能怎么办? 徐学忠思索半晌,眉头紧锁。 说实话,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倒不是他无能,而是,眼下的这个局面,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题啊! 他满脸无奈的抬起头,却发现那新皇,依旧是一副从容的面孔。 这一刻,他也不知道,是应该觉得陛下无知,还是应该佩服陛下的沉稳…… 想来,应该是这陛下,根本就不知道五千人和十万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差距。 没有上过沙场的二世祖,对於这等绝对军力的碾压,没有什么观念,不知道这究竟有多么恐怖。 对那聂如空的恐怖,更加没有了解。 所以,此时依旧还能如此镇定吧。 徐学忠思索了良久,才硬著头皮,道: “陛下,依末將之见,此次围堵,我军原本就局势不利。如今,聂如空的人马又从三万增长到了十万,堪称是如虎添翼。” “这等情况下,我们想要如期进京是不可能了。所以,退而求其次,保住性命,才是上上之选。” “若是想要保住性命,继续向前肯定不行,那样只能落入敌军的包围圈。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躲开那孟少龙的围堵。” “向后退,在临州附近的城池落脚,避开他们的包围!躲过了他们的围堵之后,再图其他。” 徐学忠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萧寧听后,点了点头。 他此问,自然不求能在徐学忠这里,得到什么建设性的建议。 无非就是想要藉机考教一下,这个自己打算来一波养成系的,非完全体·大將军,评估一下对方在行军打仗上的深浅罢了。 同时呢,这样一来,对方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未来,自己再给他另外一个更佳的答案时,才能引起对方的思考,让其有所长进。 “好了,你的想法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萧寧摆了摆手,將对方同样打发了下去。 接著,就又看向了那卫青时和边孟广。 “对於这徐学忠的策略,你们有什么想法?” 卫青时和边孟广对视一眼,道: “陛下,我等认可徐將军的说法,此为上策!为今之计,徐將军所说,的確是最佳选择。” 看起来。 就目前的场面,这三人的思想,已经是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毕竟。 无论任谁来看,就眼下的局面,都只有暂避锋芒,放弃回京这一条路,最为妥帖! 这是大多数人,都会做的选择。 “嗯。” 萧寧听后,点了点头。 二人见状,终於是鬆了口气。 他们是真担心,陛下会不听这徐將军的建议。 回想起之前,萧寧要接过军令时,那副自信满满的状態。 他们丝毫不怀疑,萧寧会做出来什么其他的,冒进的决定。 可眼下的局势,那可跟之前不同。 完全不是面对路舟山时那般,可以冒进的局面啊。 这边,二人这才刚刚鬆了口气。 就听那萧寧,已经再次开口: “传我军令,全军连夜向著洛陵方向行军,丟弃锅灶等一切重物,先至双山渠!” “是!啊?等等!陛下,您说什么?” 二人闻言一愣,大眼瞪小眼,懵了。 按理说,陛下不应该是打算退军,先绕过这定萍乡方向,孟少龙的追兵么? 可现在,他竟然要,向前行军? 这不是在压缩自己的生存空间,强行往帮著对方缩小包围圈么? 弄了好半天,陛下徵求了所有人的意见,结果是一条都没有听进去啊! 赶著往对方的包围圈里钻,这不是送死么? 第182章 王侯將相,寧有种乎? “全军连夜向著洛陵方向行军,丟弃锅灶等重物,先至双山渠!” 卫青时和边孟广是了解萧寧的。 他们深知,只要对方下达了命令,基本就不会更改了。 一番劝阻未果之后,军令传出。 一时之间。 整个营地,都跟著混乱了起来。 军士们也都是老兵了,对於这战场的形势,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就目前的局势,鬼都知道,只有逃出包围圈,才是上上之选。 可这新皇竟然要继续行军,不逃也就算了,甚至还要往人包围圈里跑? 这跟送死有何区別啊? 临州营內,怨声载道,抱怨声四起。 不过,这群人还是有点胆识的。 儘管不情愿,但却没有出现一个逃兵。 他们最多也就是聚在一起抱怨一阵,之后便匆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行军。 从这里倒也能看出,这庄奎治军,的確可以! 主营外。 本以为萧寧会接受自己建议的徐学忠,再一次求见了新皇。 “陛下!” 这一次,那徐学忠是真的著急了。 火急火燎的进入主营后,见面就先给萧寧来了个大礼。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扬起了地上阵阵尘土。 没有办法,想要跟萧寧爭夺话语权没有成功。 加上现在的他,是真的怕萧寧了。 不能以“物理”服人,就只能晓之以情理,动之以实情了。 “陛下,末將不明白,陛下明明问了末將行军之策,末將也给出了策略。为何陛下最终,却弃而不用?” “陛下,末將深知,之前末將对陛下有些许冒犯,但请陛下相信,末將真的是一心为了全军的安危。” “方才给陛下提出的策略,也绝对是末將深思熟虑后的最佳结果,绝对没有半点恶意。” “如今眼下的形势,陛下依旧冒然行军,无异於自投罗网。还望陛下,可以三思!” 他狠狠地跪在地上,埋头垂地,一脸的急切。 萧寧打量了这廝一眼,面露欣赏。 他之所以想要培养这廝,就是因为这廝有这么几分真性情。 明明很怂,但在关键时刻,却能不缺乏振臂一呼的勇气。 见对方这副楚楚可怜,都快要哭出来了的惨样。 萧寧无奈的摆了摆手。 “怎么?你觉得,朕很蠢么?” “没有,末將绝对没有这般想法。” “那你觉得,朕像是一个会隨隨便便送死的人么?” “自然不会。陛下聪慧过人,自然不是末將等人可比。只是,陛下对於行军之事,从来未曾有涉猎!” “陛下若是研读兵法,定然可成一方大才。只是,陛下不晓兵法,所以,有时可能会有所误判……” 徐学忠连连开脱。 但请求萧寧收回成命的意思,丝毫未减。 萧寧算是看明白了。 自己若是不给这廝一个交代,或者是展现出来点真本事。 这廝是打算跪在这里不走了…… 哎,算了。 看在对方如此情深意切的份上,罢了。 “行了,这些拍马屁的话就不用讲了。” 萧寧摆了摆手,一副不受用的模样。 “朕问你,之前朕在眾军面前杀你头时,为何会用你的名义,免除了全军的罪责,你可明白?” “啊?” 这,什么意思? 陛下为什么突然提这齣? 徐学忠的大脑猛然短路。 不,等等。 陛下说什么? 之前用自己的名义,免除了自己的罪责? 要知道,自己如今在军中威望猛涨,甚至这五千人马隱隱有了成为自己亲兵的趋势,可全部是因为这件事啊。 这个问题,自己还在猜测,陛下这么做是误打误撞,还是刻意为之。 如今。 陛下猛然提到这个问题,一切,似乎就显而易见了。 徐学忠抬起头,看向萧寧。 迎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张坚毅的脸庞,瞳孔之內,满是精光! 显然,对於这一切,他了如指掌! “陛下的意思是?” “王侯將相,寧有种乎?虽然你天生不是块当將军的料子,但你身上,有一股憨劲,朕很喜欢。” “那大祁国的麾下,有天下第一勇將拓跋於津。大淼国呢,你知道的,有那疾风人屠,聂如空!” “就连那下燕,都有著號称是战无不胜的神將托托。而朕呢?朕也需要一名这样的勇將。” “兴许,你先天不是这块料子。但在你身上,朕看到了这样的潜质。” 萧寧瞥了对方一眼,转身踱步向前。 “所以,朕打算培养你。” 此言一出。 卫青时和那边孟广,对视一眼,面面相覷! 整个主营內,都跟著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了无尽的沉默,和难言的震惊! 第183章 赌约!三天摆脱包围圈! 主营內。 卫青时和边孟广,纷纷凑过来头,朝著那徐学忠看了过去。 脸上那是满满的不解。 不是,陛下这是认真的么? 眼前这廝,徐学忠? 就这个堪称是別无长处的傢伙,他能比肩那拓跋於津、聂如空之流? 开什么玩笑,就目前这廝的表现,怕是那托托他都够呛能比得上啊。 简直就是笑话! 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瞳孔之內,他们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不解…… 倒不是让他们不相信萧寧的眼光。 只是,眼前这人,无论怎么看,他们都看不出任何潜质啊…… “啊?” 而我们的当事人! 此时此刻,听闻此言的徐学忠,已经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 ̄□ ̄*|||━━ 他呼吸都跟著急促了起来,神情紧绷。 陛下这,什么意思? 陛下要培养自己? 还说什么,自己和拓跋於津、聂如空? 这?! 自己何德何能啊。 陛下哪来的勇气,替自己说出来这等大话啊。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打量了那新皇一眼。 只见,那新皇面色郑重,可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 可是。 自己是什么人,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自己能比得过那拓跋於津?聂如空? 就算自己有三个头,六条胳膊,怕是也没有这水平啊。 只能说。 在这件事情上,不是自己疯了,就是陛下疯了。 徐学忠震愕间。 就听萧寧继续道: “所以,如今你的这份威望,让你可以拥有第一批全心全意支持你的亲兵,这五千人,是朕送你的。” “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至於朕为什么要问你军策,无非是为了考考你。至於你在军策之上的天赋,朕只能说一般。” “至於接下来的具体行军计划,朕早就有了打算。现在,你能明白了?” “啊,末將,明白!” 徐学忠这会的心情,怎么形容呢? 就有点像,你去算命。 本来吧,你觉得这个算命的先生,没有任何真才实学。 可是,他却突然你有大帝之资。 就是这等感觉。 对於新皇,他是不能信服的。 可新皇来了这么一出,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不过,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刚刚新皇的这些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当初他借杀自己的名头,帮自己的那一把,可是切切实实的。 徐学忠满心乱麻。 按理说,有人这么说自己,欣赏自己,这自然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事实上,哪怕是边孟广边帅,跟自己这么说一番,自己可能都会觉得备受鼓舞。 可新皇呢。 额,新皇的身份尷尬,又身无长处,儘管他身处至高之位,他的话依旧实在是没有什么信服力可言。 从对方前面帮自己筹谋的那一波来看,这新皇兴许是有些手段的。 但是,並不多啊。 一般来说,只有强者、高人对一个人的认可,才会让人觉得受用。 一个本就不能服人的人,就算把自己夸得天乱坠,又能如何呢? 这是人之常情! 如今,徐学忠对於萧寧的態度,无非也就是顺著萧寧说。 对方是皇帝,他怎么说,自己就听著唄。 至於这些话,那就当听个笑话,別太往心里去就是了。 没有太大的参考。 徐学忠心中如此想著。 就听主营外,一道很是清脆的声音,伴隨著鼓掌声,縹緲而来。 “呵呵!好玩,有意思,有意思!” 声音传来。 就见主营的门帐大开。 一个一身青袍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好手段,好手段啊。不得不说,陛下这收买人心的套路,用的还真是好啊。” “只不过,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假了点?就这傢伙,一个怂包,能比肩拓跋於津、聂如空?陛下这话,怕是就连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男子开口,话锋直指徐学忠。 话中的轻视之意,显而易见。 若是往常,徐学忠早就怒了。 可这次,他憋得脸色通红,最终依旧没有开口。 他不是什么天生的英雄,心性、性格各方面,都有太多平常人的缺陷。 说实话。 当这男子说出这段话时,他心中的第一反应,是自卑! 是啊。 自己一个怂包,有什么资格比肩那拓跋於津、聂如空? 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相对於萧寧的话,他甚至觉得。 这人说的,陛下说这些话是想要拉拢人心,更加的合理…… 他甚至觉得这个瞧不起自己的人说得对! 营帐之中,突然闯入了一个陌生人。 卫青时和萧寧,纷纷站了出来。 却见那萧寧,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缓缓开口: “呵,终於来了啊。” “哦?你认识我?” “江湖百晓生,路舟山!朕等你很久了。” ??? 路舟山本以为,这次自己前来,最合理的剧情应该是。 自己出场,眾人都不认识自己。 新皇这廝呢,可能会让人,將自己拖出大营! 自己呢? 则是表明身份,最终这大尧新皇等人,將自己视作上宾看待。 自己则是利用他们,下一步大棋,最终达到自己的目標。 要问,路舟山的大棋和目標是什么? 当然是,利用萧寧这次的行军当棋盘,跟那聂如空过过招! 身在天机山谋士榜上,战绩就是一切,不进则退。 上次机缘巧合,输在了那新皇身上,让他的名声有所挫败。 他现在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地位。 眼下。 这次和聂如空的交锋就是机会。 贏了,自己名声大噪,还给卖给这大尧皇帝一个人情。 输了,大尧皇帝兵败如山倒,可能命都没了。 自己又不会损失什么。 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了! 然而。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事情的开端,就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大尧新皇,竟然知晓自己的身份?! 甚至,听他这口气,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要来? 什么情况啊这是? 对於萧寧这副似乎洞察一切的表现,路舟山还是有些惊讶的。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几乎已经確定了,这新皇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过人之处…… 兴许,宛昌城那次,无非也就是巧合罢了。 所以,他才敢这样贸然前来。 因为,他篤定的觉得,新皇会需要自己。 可这新皇开口突然来这么一出,倒是把路舟山整不会了。 路舟山? 这个人,自己记得,好像那老三跟自己说过。 是谁来的? 一旁的徐学忠打量著对方,在脑海之中努力翻找著这个熟悉的名字。 却迟迟无法记起。 “哦?既然陛下知道我,那就更好不过了。” 路舟山摊了摊手。 “听说,陛下这次行军,是打算继续向前,直插双山渠?” “怎么,有问题么?” “当然有,而且很大!刚刚,陛下跟这傢伙说,对於接下来的行军计划,已经有了打算。” “可是,在下实在是看不到,这陛下在继续往对方包围圈自投罗网的情况下,还能有何生机。更看不出,陛下能有什么好打算。” 路舟山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卫青时、边孟广等人一听,眉头皱起。 这次陛下行军的计划,是真的有些冒进了吧。 就连路舟山都这么觉得,这次怕是真的是死局了啊。 儘管说,上次路舟山败给了陛下,可他的看法,还是很有参考意义的。 路舟山! 路舟山! 这人,究竟是谁来的? 为什么会听起来,如此的耳熟? 而且,看陛下跟其对话的样子,二人似乎还有些恩怨的样子? 嗯? 等等! 终於,一道闪电,划过了那徐学忠的脑海。 他终於是想起了,这路舟山究竟是何许人也! 天机山谋士榜排行十一! 这? 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在徐学忠的脑海里。 那些天机山排行榜上的大人物,都是自己这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可现在…… 陛下这是什么水平啊? 怎么身边隨隨便便,就是这些大人物啊。 徐学忠抬起头,看向那新皇。 他猛然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位自己从来不曾看得起。 甚至觉得他都不如边帅的新皇了! 试想一下。 如果这新皇真的一无是处,他又怎么会跟如此之多的大人物有交集?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新皇再次开口。 “呵呵,是啊。正是因为,你从我的抉择里,看不出任何的微妙之处。所以,在宛昌城你才会败给我!” ??? !!! 沃特? 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直接在那徐学忠的脑海之中,彻底炸开了锅,仿若晴天霹雳。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大的离谱了啊。 陛下说什么? 路舟山,曾经败给过他? 一直以来。 徐学忠都先入为主的认为,此次回京使团可以顺利回来是边帅的功劳。 可谁曾想? 当初打贏了那路舟山这等庞然大物的,是这新皇?! 徐学忠大脑一阵昏乱,他有点无法相信。 目光先是看向边帅,又看向那路舟山。 想要得到这件事情的求证。 就听路舟山不屑一笑,道: “呵呵,是,我在宛昌城败给过你,这件事不得不承认。我之所以来这里,一路观察你,也是想要看看,自己败给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可惜啊,恕我直言,通过我这几天的观察,我只能说,你上次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在你身上,我实在是看不出任何的过人之处。如今,既然你如此的自信,不如,我们打个赌?” 路舟山缓缓说著,不断让事情的发展,朝著自己的目標推进。 萧寧一直眯著眼,听了对方的话,呵呵笑道。 “打赌,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帮你说说,你所谓打赌的目的吧。” 萧寧一副一切瞭然於心的样子。 这倒是把路舟山说愣了,就听萧寧继续道: “你是想用我的人马当棋子,跟那聂如空过招,打你的天机山排名。如果贏了,你贏得了名声。” “输了,打不过排名高於你的人也是理所应当。除了搭上了我等的性命外,对於你来说,並无损失。真是个不错的打算啊。” ??? 这话一出。 那路舟山直接呆住了。 他没有想到,这新皇的心思能如此明透。 自己甚至还没有开口,他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 看来,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小瞧对方了啊。 这样的话,对方怕是不会答应自己了吧。 路舟山失望的想著。 就听! “你想要打赌,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我们就赌,三天之內,我能不能让全军摆脱这聂如空的包围围堵。” “若是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若是不能,三天之后,军令的执掌权,由你接手。” 萧寧提议道。 “可是,你又怎么能保证,你们能撑过这三天?” 路舟山反问。 “那我们可以加一条附加的协议!若是我掌军期间,出现了重大的危机导致兵败,就视作我的赌局失败,你隨时接手军权!” “如今我军的情形,在你看来,本来就是个必败的局面。既然如此,无论是在三天之后接手,还是在我掌军出现重大危机时接手!” “到时候的局面,只会显得我军更加劣势。如此,你是在我等败军之际接手军权的。” “这样,你就算输了,局势本就对你不利,对你的名声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若是侥倖贏了,这可是一场堪称为奇蹟的胜仗!” “你想赌一局贏名声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同时,在这期间,我还將用事实,解答你刚刚的一个疑问” “为什么,我敢说这徐学忠,有成为聂如空、拓跋於津之流的潜力!” “你认真的?” 路舟山目光灼灼,满面喜色。 他没有想到,最终萧寧会给其一个如此的回答。 “那是自然。” “那么敢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为我效力,三年!” “一言为定。” 路舟山思考了一番,咬了咬牙,道。 反正,这次这新皇绝对没有胜利的可能。 这个条件,答不答应的,永远都不会生效。 说白了,这次打赌就是给自己送了一个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好,一言为定!” 萧寧沉声道。 第184章 一渡双山渠!有去无回的送死之路! 看著眼前,这二人针尖对麦芒般的对话,徐学忠目光徐徐,面露沉思。 从二人的对话中,新皇说自己曾经击败过那路舟山,路舟山没有反驳。 足以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不由得,徐学忠的脑海之中,开始罗列出了一个个事实。 不管是侥倖也好,还是怎么样,新皇带使团从路舟山、林陌渊一刀切式的拦截中逃出是事实! 那林陌渊等人,这些本是对手的人,现在都为其所用是事实。 他身边都是天机山高手榜上的有名者是事实。 他的情报又早又准確是事实! 面对自己这一行人的不服从,他雷厉风行,虽然手段显得有点不明智,但最终確实震慑了全军,是事实! 他是自己见到过的第一个,与军同苦的领军者,这也是事实。 如此种种,桩桩件件! 一瞬间。 徐学忠的脑海之中恍然觉得,一直以来,自己是不是把这新皇看的,太扁了些…… 自己甚至天真的觉得,新皇甚至不如那边帅? 若是不凭著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去看,单是看这些事实,这边帅哪里比得过这新皇的一根毛啊! 边帅是什么性子,自己最清楚了啊。 若是边帅不认可新皇,他又怎么可能,一直在新皇身边唯唯诺诺? 自己早就该想清楚了的啊。 新皇,绝对是有著足以征服边帅的过人之处的。 想到这,新皇刚刚的那句想要培养自己,再次从徐学忠心中炸响!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是燃起的点点自信之光,以及快要溢出的荣幸。 就目前的情况看,这新皇哪怕算不得什么超级大人物,但也绝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啊。 一个这样的人觉得自己有潜力,自己刚刚竟然还觉得可笑? 如今来看,真正可笑的,是自己啊。 一个身边都是天机山高手榜上的大人物的人,自己何德何能瞧不起他啊? 对方想要培养自己,这难道不是自己的荣幸么? 再说了,你看看现在,人家打得是什么局啊? 对手都是谁?聂如空之流。 打赌的是谁?路舟山。 这等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战局,人家愿意带著自己玩。 自己算根毛啊。 人家能看得起自己,已经是万幸了。 自己刚刚竟然,还觉得什么,人家的认同没有价值? 这是天大的价值好不好! 当徐学忠生出了这等想法时,他体內的热血,开始不断地升腾。 內心之中,更是多出了一份受宠若惊之感。 新皇啊,这等击败过路舟山的高人。 身边往来的,都是天机山有名级別的存在。 人家竟然愿意栽培自己,给自己铺路? 这简直,別说叫贵人了,叫人家一声义父都不为过吧! “在下,还有一个疑问。” 一切商定,路舟山话锋一转,脑海之中想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想问,你当初留的最后一手,安排了韩平和林陌渊两人跟隨使团。就算那林陌渊是个水货,韩平也足够了。为什么,我们能顺利离开吧。” 萧寧现在可谓是,把这路舟山看得透透的。 对方什么想法,他再清楚不过。 “呵呵,我承认,之前对於你的观察,的確大意了点。现在通过跟陛下聊天我才发现,陛下的心思还真是通透的狠啊。” “不错,我確有此问。这一路上,我也没有看到,陛下身边还有什么高手。唯一的那个铁拳,排名也要比韩平低。” “我实在不明白,陛下还有何底牌?那韩平,又输给了谁!” 路舟山问道。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按理说,萧寧身边应该有一个比韩平还要强的高手才对。 可是,他一直没有找到。 “这个问题,就留给路先生自己想吧。” 萧寧呵呵一笑,不再多言。 “既然如此,但愿陛下至少能撑过三天嘍。” 路舟山摊了摊手,笑著离开了主营。 “接下来,我会继续跟隨著陛下,帮陛下盯著点局势。” 待到这路舟山离开。 卫青时、边孟广二人,连连凑了上来。 现在的他们,可谓是心急如焚啊。 在他们看来,刚刚萧寧的一番话,简直就是一下给他自己加了两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啊。 第一,三天,逃出聂如空的包围圈。 第二,这徐学忠的潜力…… 无论哪件事,看起来都是天方夜谭啊。 “陛下……” 二人刚想开口,萧寧已经拦住了二人。 “好了,朕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跟那路舟山都赌了,你们要不要也赌一下……” “啊?陛下,现在不是赌不赌的问题啊。” 边孟广挠著头。 “那好,那你们说说吧,朕跟路舟山,你们觉得谁贏的可能性更大?” “啊,这……” 边孟广和卫青时对视一眼。 “陛下,並非老臣不相信陛下,只是,你要做的事情,相对於路舟山要做的,困难太多!” “带著眾人保住性命,不要被聂如空包围。相对於您的衝出包围,回到洛陵,那可要简单太多啊。” “因此,不是我等不相信陛下的实力。我们也深知,那路舟山是陛下的手下败將。只是,陛下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难了些……” 二人小心翼翼的说著。 意思很是明显。 萧寧说的这些,他们依旧觉得根本无法完成。 他们更相信路舟山一些…… “你呢?” 萧寧又看向徐学忠。 “末將也觉得,陛下所选的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不过,既然陛下相信末將,末將也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 “只是,末將也觉得路舟山贏得可能性更大就是了……” 咳咳。 卫青时和边孟广见状,满脸的嫌弃。 就这…… 还有聂如空、拓跋於津的潜力? “嗯,所以,若是朕不跟这路舟山打这个赌,这次朕要如此行军,你们肯定会阻拦到底吧。” “现在,有那路舟山给兜底了,你们也该放心了吧。” “啊……嘿嘿嘿……” 三人挠了挠头。 可不是么? 先不说之前,徐学忠已经跪在地上不走了。 就连卫青时和边孟广其实也已经商量好了,如果徐学忠劝不动陛下,自己二人就要一起出来劝諫。 绝对不能让陛下向前继续行军。 否则,那可就是妥妥的自投罗网。 现在的话。 反正有那路舟山帮著托底了,陛下想试试,倒也不是不行了。 “好了,你们三个可以滚了。” 萧寧摆了摆手。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包括,这三人的心態。 有人托底,让这三人不再死諫,可比顶著三人的死諫给他们解释轻鬆多了。 三人一个个低著头,悄悄向上翻著眼,打量著萧寧。 看起来,略显焦急。 萧寧无奈,道: “我知道,你们现在还是不放心,去找那路舟山吧。你们不就是觉得,最后我们还是要走那路舟山的路子么?” “所以,提前听听那路舟山的计划,你们才会放心吧。去吧,提前跟那路舟山商量一下,如何给朕收拾烂摊子……” “嘿嘿嘿……” 三人继续一顿嘿嘿笑。 这点心思,也被萧寧看穿了。 可不嘛,现在在这三人看来,萧寧这三天无论做什么,想要逃出聂如空的包围是不可能的。 最终,这件事情,还是要靠路舟山。 所以,现在三人的心,早就跑到路舟山那边,想要去听听这路舟山的对策和计划了。 也好提前根据对方的想法,未雨绸繆一下。 “那,陛下,臣等告退……” 三人拱手告退。 就听萧寧骂道: “滚吧!別忘了,传朕军令!一刻后出发,走双山渠的东段,渡渠回洛陵!” “顺便你们可以问问,朕这个行军路线,那路舟山能不能兜得住!” “遵命!” 三人一同称是,离开。 很快。 隨著三人的传信,军令传遍全军。 当夜。 临州营正式出兵! 直指洛陵! 一刻后。 眾军启程。 萧寧和路舟山已经商量好了一切事宜,但眾军可不知道。 此时,在眾军看来。 新皇的这番决策,妥妥的与送死无异。 因此。 眾人哪怕没有当逃兵,但行军的兴致依旧不怎么高。 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徐学忠现在,也算是半个萧寧的亲信了。 看见自己手下的人,对於萧寧的埋怨和不信服。 他是打心底里替萧寧著急。 皇帝不急太监急。 於是乎。 几番犹豫后,徐学忠再也坐不住了,可这种事又不能直接找萧寧。 於是,便找到了卫青时。 “卫將军,现在眾军虽然听从陛下的军令,但皆是因为心中畏惧陛下……而不是,像之前一样,信服庄將军。” “末將也想过,要不要去帮陛下,跟眾军解释两句。只是,目前军士们私下里对於陛下的怨言颇多,我贸然劝解,怕是会適得其反……” “您说,咱们要不要去劝諫陛下,让陛下做点什么,至少凝聚一下將士们的心啊……不然,他们心中不服陛下,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卫青时听后,却是一脸的轻鬆。 只留下了那徐学忠干著急。 “徐將军莫急,我相信,陛下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我们就等著看就好了……” 只能说,还是卫青时了解萧寧。 萧寧对於这临州军的策略,一直都是先给棒子再给枣。 之前的棒子给他们打服了打怕了,接下来是时候给枣了。 徐学忠呢,已经给了他点小恩小惠。 接下来,就是眾军了。 听了这话,徐学忠脸上的急切没有丝毫缓解。 他太了解自己手下的这群人了,想要把他们治服怕是不简单啊…… 临时营地。 眾军已经先行,如今营地內,就剩下了最后一批军马了。 “海老,沙老,我发现,这大尧的新皇,好像並不像传闻中那般!” 从主营归来,刚刚见过萧寧的吕舜,满脸兴致的说著。 “甚至,我觉得,在他身上,我还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这次,还真是来对了!” “那个,先不说了,我们要行军了,以后再讲吧!我先走了……” 吕舜没说几句,就著急忙慌的离开了。 还打算劝吕舜两句的那海老和沙老,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看著这兵家世子离开的背影,二人对视一眼,满脸的无奈和担忧。 “他刚刚说什么?他能从谁身上学到有用的东西?” “你没听错,不用怀疑你的老耳朵,说的就是大尧新皇!” “什么?大尧新皇?他跟这紈絝能学到什么啊?” “可不是说么,我们之前还担心,他会跟这新皇学些什么恶习!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二人愁容挤满了面庞,千言万语,化作了无尽的嘆息。 “不过,这大尧的皇帝身边,就没有个懂点兵法的谋士么?这次的行军,是什么打算啊?” “看不懂,看不懂啊。这行军之法,我只能说,不是我疯了,就是这大尧皇帝疯了。” “按照兵法之道,面对前方包围,后方围堵,还要朝著包围的方向逃跑,这就是妥妥的送死啊。” “你当所有人都懂兵法不成?这决策是大尧那紈絝皇帝做出来的,不奇怪吧。” 沙老目送著最后一批离开的军马。 仿佛是在看著一群將死之人,奔赴刑场。 “可是,就算不懂兵法,这么简单的道理,只要不傻,是个人应该就能明白吧。” “二世祖们的心思,岂是咱们能猜得透的。来吧,老样子,我猜五天,大尧皇帝全军覆没。” “我猜,三天。” 这两个跟隨兵家之主,天机山谋士榜排名第一的兵圣吕恪的老者。 在兵法上的造诣,那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眼下呢。 在他们看来,这次大尧新皇的渡渠战略,妥妥的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送死之路! “算了,咱们也跟上去看看吧。这大尧可以兵败,但世子的安全,还是要保障的啊。” “走吧。” 二人尾隨在行军队伍的最后方,一路北上。 中军。 萧寧骑在马上,打量著前前后后的行军队伍,內心激盪。 再有几个时辰,就要正式渡渠了吧。 到时候,也是时候让路舟山等人开开眼。 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神出鬼没的运动战了! 疾风將军聂如空又如何? 十万兵力的数量碾压又如何? 这一战! 必將成为载入史册的一战! 这一战! 註定是自己宛若大鹏鸟,一日同风起九天的一战! 第185章 苛刻行军路 双山渠,因为渠道之上横跨了两座野山而得名。 此渠修於大尧建国之年。 从大尧国境的仙鹤湖,直抵洛陵,为洛陵通水利之事。 当初。 在修至这两座野山时,因这两座野山阻隔,工匠本打算改道而行。 结果。 却发现这两座野山之下,竟然各有一道天然的孔洞,简直就像是老天在创造这两座山时,为了这修建水渠特意留下的。 於是。 这水渠因为这两座野山而得名“双山渠”。 两座野山呢,同样因为水渠而得名。 水渠的总体形状大致是半个佛印的形状,呈轮廓方正的倒置“s”型。 仙鹤湖在洛陵水库的西南方,二者由此渠连接。 倒置的方形“s”,两段由南至北,分別为前段和后段。 一段作为连接,东西横跨,为中段。 眼前,横在萧寧面前的,就是这中段。 两座野山,因全部横跨在这中段之上,一东一西。 因此得名东渠山和西渠山。 这双山渠的中段,由此又分为了三段。 由两山划分。 东渠山往东为东渠段。 西渠山以西为西渠段。 位於两渠之间的,为山间段。 其中。 这三段里,尤其属这山间段最为险要,一直以来,此处都乃兵家的行军大忌。 因为两侧皆为山脉,好藏兵,容易形成以高打低的局面。 且这两山之间,还常有毒草、毒虫生长,在此处行军,中毒受伤的风险极高。 据说,有不少经验丰富的猎户,都曾在这山间丧了命。 萧寧此次行军路线,在路舟山等人看来,应该是打算横渡这东渠山以东的东渠段。 最终,从兴寧关入洛陵。 因为知道,萧寧目前对於军士们更多的都是威压,军士们对他的感情更多的是恐惧,而不是信服。 徐学忠本以为。 在萧寧正式掌军之后。 深知自己目前处境的他,定然会体贴军情,至少给军士们留个好印象,以便於接下来的行军。 可谁知。 这萧寧的第一天掌军,就苛刻的很。 此次行军,从昨夜开始出发。 行军一夜,几乎未停。 直至第二日清晨。 天蒙蒙亮的时候,眾军终於是来到了那双山渠的东渠道前。 萧寧行在中军,在眾军士期待的目光下,迟迟举起了右手。 “好,原地休息整顿。” 终於。 一夜的行军,总算是等来了这句话。 眾军士面露喜色,纷纷席地而坐,各自休息。 儘管眾人没有过多的议论什么。 但从他们的表情上,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出。 他们对於眼下的行军策略,是极其不满的。 毕竟,行军又不是逃命,哪有把人当马使得? 一天一夜不让人睡觉,这还让人活么? 这自然就是军士们的內心想法了。 只是,因为守在萧寧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內心深处又惧怕萧寧,害怕抱怨被听见,所以才没有发声议论。 这一路的行军路,徐学忠、边孟广、卫青时三人,基本上都跟路舟山混在一起,商量著接下来的战略。 在他们看来,陛下这次尝试的结局,终究不会有结果,最终还是要靠路舟山托底。 因此,三人把重点都放在了三天后。 徐学忠对於自己手下的兵可太了解了,可以这么说: 这群人不脱裤子,他就知道他们想放什么样的屁。 眾军休整,儘管他们没有说话,徐学忠还是通过他们的表情,把他们的心思和不满看的一清二楚。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徐学忠,想到萧寧对自己的认可,本就有心报答萧寧的他。 那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早就担心,这陛下贸然掌军,难以服眾。 如今,陛下又在行军第一天,就直接如此不体谅军士,直接行军走了一夜。 这要是能够服眾就怪了啊。 路舟山打量著徐学忠的表情,呵呵一笑,道: “怎么,徐將军这是为陛下的行军策略担心么?贸然掌军,就如此的不体恤军情,確实会影响到军心的稳定。” “加上这陛下本来就军中就没有什么威望,这么下去,確实会失了军心。” “徐將军若是真的担心,就去劝劝陛下嘛,何必自己在这里干著急呢?” 路舟山同样心思明透的很。 就目前来看。 他同样看不懂萧寧的意图。 只是觉得,这新皇还是太过於沉不住气了。 为了所谓的三天约定,直接连军士们的休息都不顾了。 自己之前竟然输给了这样的人? 这新皇一定是侥倖吧。 听了路舟山的话,徐学忠和那卫青时对视了一眼。 卫青时同样觉得,这么行军实在不是个办法。 心中,同样正有此等担忧! 於是乎。 二人一个眼神,就確定了对方是对的人。 便和徐学忠,一同朝著那萧寧走去。 此时。 那萧寧正蹲在地上,看著这地面上为数不多的草植。 他一会看看地面上的草、虫,一会直起身子,吹一下天边的微风。 时不时的还拿根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 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卫青时和那徐学忠看了半晌,也没有看懂对方在干什么。 但也不好打扰。 只能是等到那萧寧停下来后,二人才过去,开口道: “陛下,咱们这第一天的行军,会不会太赶了些?” “是啊,若是这么下去,將士们怕是会心生怨言啊。” 二人稍稍提了一句。 没有把话说太明。 就听萧寧道: “嗯,你们说的,確实有些道理。” 他点了点头。 二人闻言,终於是鬆了口气。 还好还好,至少,陛下还能听得进去。 二人心想。 结果,就听萧寧再次开口: “不过,咱们就剩下六个时辰的时间了。根据咱们的脚力计算,只能辛苦一下大家了。” “通知全军,休息六刻时间,六刻后,继续行军!” 第186章 眾军休整,皇帝值守?! ??? !!! 啥? 这话一出,二人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陛下这什么意思? 刚刚他不还说什么,自己二人说的有道理么? 可是,这弄了半天,他是觉得有道理,但是半点都不听啊。 再说了。 就算陛下你不懂行军,这么个赶路法,怕是就算是个骡子,也够呛受得了啊…… 二人无奈,还想说些什么。 就听萧寧再次开口: “告诉大家,大家体力有限,所以就不要再多讲话,耗费体力了。你们两个也是,传完军令,也赶紧去休息一下吧。” 说完。 就见那萧寧轻轻地倒在了地上,真的休息了起来。 ??? 二人对视了一眼,满脸无语。 哎。 陛下都这样了,还能说什么呢? 但愿,陛下真的能如他所说,有个清晰的计划,接下来可以给眾军一个交代吧。 不然,这样不把军士当人的行军法,日后传出去,那是真的会遭人詬病的。 二人一前一后离去,开始前去传报军情。 军士们一个个本就对行军极其不乐意了。 现在,听到这次久违的休整,就只有短短的六刻时间,一个个顿时怨言四起。 只是,碍於距离萧寧太近,他们还只能在心中抱怨。 生怕自己的抱怨传到萧寧的耳朵里,惹到了这新皇不满。 这大致就是,距离中军较近的军士们的真实写照了。 至於跟在后面的军士们,在这军中,也可以称得上是,天高皇帝远了。 他们可就不一样了。 因为行军一夜不满,他们一个个早就忍不住,都抱怨了一路了。 “我是真的服气了,这新皇不会掌兵,就不要乱指挥啊。” “咱就是说,一走就是一夜,这是疯了吧。” “就算著急,也不至於连夜赶得这么急吧,咱们可是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 “这还算他有点良心,知道让我们休息会。” 结果。 这话才说了半句,都没说完。 就听前军传来消息: “休息六刻时间,继续行军!大伙们,赶紧睡会吧。” ??? “啊?” “这陛下疯了吧!” “就休息六刻?这乾脆別让我们休息得了!” “我从军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长途跋涉之后,休息六刻的。” 眾军满口的嫌弃。 不过,他们一个个也都是老兵了,深知这体力的重要性。 正所谓,口嫌体诚。 虽然嘴上骂著,可他们一个个躺的那可真是比谁都快。 一溜烟的功夫,眾军已经整整齐齐躺了一排,休息了起来…… 海老和沙老跟在最后,看著这使团的行军状况,深深嘆了口气,摇了摇头,大有一副深感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 “这大尧皇帝还真是啥都不懂啊,本来就不得军心,还不懂得体贴军士。这么下去,他们怕是都不需要外敌了,內部都迟早要出事啊。” “这样的皇帝,我实在是想不到,他还能怎么得到军心啊。” 海老嘆息道。 那沙老听后,却是没有接话。 从刚才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放在那中军处的新皇身上。 刚刚,那新皇的一番举动,他可都看在眼里。 “也说不定啊。” “怎么了老沙,你是看出什么来了?” “你说,我只是猜测啊,你说,这新皇会不会……” 两人已经搭档了几十年了。 一看沙老这表情,那海老就懂了。 他双眼一瞪,满面不可置信的搓了搓手,道: “这,不至於吧。有关於天时天象的学问,我们两个老东西跟隨老大这么多年,都没有掌握到精髓之处。” “你说他一个紈絝懂这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二人最终达成共识,否认了这个猜测。 可是。 在这个猜测出现后,他们对於这新皇的关注,还是不由自主的多了些。 …… 路舟山这边。 “休息六刻?呵呵,这陛下啊,有计划是好事。可是,有些时候,尤其是跟我们的身体对抗的时候,这计划往往都不能如愿啊。” 他感嘆了句,评价道。 “路先生的意思是?” “按照你们所说,陛下说过一句,还有六个时辰的时间。儘管,我们不知道,这六个时辰的时间究竟是何等期限。” “但是,毫无疑问,陛下肯定是有著自己的打算的。不过,陛下还是太过於不了解,我们人的这副皮囊了啊。” “眾军都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难道说,陛下说休息六刻,他们就这能六刻后,就能快速醒过来么?” “这休息啊,要么就不休息,一旦躺下去,想要恢復清醒,可需要一阵啊。” “虽然影响不大,但依旧不得不说,陛下对这行军的常识,还是太过於欠缺了些。” “但凡有点经验的將领,应该都知道,若是打算长途跋涉,期间长时间赶路。” “最好的办法就是,將赶路的时间拉长。比如,我们可以行军两天一夜,之后一连休整几个时辰。” “这样,军士们的体力恢復的最快。” “在下读了这么多兵书,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等,长途跋涉还短休息的先例啊。” 卫青时和徐学忠,又何尝不懂这些。 他们刚才,也打算劝阻陛下来的。 可惜,萧寧没有给他们机会。 加上。 萧寧一夜没有让眾军休息。 他们觉得,虽然休息六刻短了些。 让给点休息时间,总能平復一下眾军心里的怨气。 所以,就没有多言。 “不过,说归说,但陛下都让休息了,时间宝贵,能休息总比不休息的好,咱们也休息一下吧。” 路舟山感嘆了句,道。 眾人听后,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席地而坐。 路间有一些落叶枯草等,纷纷成了他们最佳的取暖物。 眾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很快,双山渠前就传出了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眾人没有注意到。 当他们休息的时候。 刚刚才躺下闭目养神,自从掌军后,一直在为眾军所詬病,就连卫青时都开始觉得其行为不满的新皇萧寧,竟然缓缓坐直了身子。 看著眾人已经纷纷睡去,他缓缓站起了身子。 哎。 虽然是白天,不太需要守夜。 但只要是休整,就总需要值守的人啊。 眼下。 这群军士们显然都累坏了。 加上萧寧也没有传令说,一定要让某个小队出来值守。 眾人现在鼾声如雷,哪还有半点警惕性。 萧寧打量了一眼眾军,无奈苦笑。 哎,当了皇帝,还要给军士们值守。 天底下能把皇帝当成这样的,怕是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吧。 萧寧腹誹著,席地而坐。 整个人坐在那里,像极了一尊江中钓叟。 第187章 终得军心!眾军的感动! 禄山之巔。 “今日,我大尧皇帝,萧寧,祈祷向天,问川岳封禪……” “列吾功绩数十,尊天以昭,表以四海。” “初登大位,清除奸佞,任用贤士,稳民生之安定,还朝政以清明,此为一也。” “扩土封疆,逐鹿下燕、大疆各国,清扫六合,统汉治疆土。此为二也。” “广施德令,严律天下德行。天下为公,选贤举能,驱凡俗之罪,灭世间之业,天下大同。此为三也。” 那新皇眼眸有神,一举一动满富威严。 天子之相,在他身上书写的淋漓尽致。 在其旁边,一落落大方,超凡脱俗的女子,身披皇服,头戴凤冠,列其身旁。 正是那大尧的巾幗才女,卫清挽! 禄山下。 第二台阶。 號称是大尧第一將、天下第一神將的卫青时,以及当年曾经被新皇钦点有那拓跋於津潜力的天下第二將徐学忠一左一右,护卫在封禪台旁。 再往其下。 天机山排行榜之上的诸多有名者,分別一脸恭敬的跪地俯首称臣。 其中,韩平赫然在列,正满脸悲痛的悔恨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嘿嘿嘿嘿嘿……” 嘴角呼出的气泡,又大又圆。 最终。 “碰”的一声,在冬日初升的朝阳下破碎。 卫青时的美梦,就此惊醒。 啊? 禄山封禪! 天下第一神將卫青时! 好吧,弄了半天,原来是个梦…… 也对,陛下想要封禪,大一统,何其的难? 至於那徐学忠,更別指望了。 哎,眼前能不能回京保住皇位,都是问题了…… 卫青时悻悻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转过头。 发现有一人,已经率先醒来了。 正是那路舟山。 只见。 这会他正朝著大军后方的位置,目光深邃的眺望著。 嗯? 这路先生是在看什么啊,竟然看的如此出神。 卫青时纳闷的朝著路舟山所望的方向看去。 寒气呼啸,冷风萧瑟。 初升的旭日,染红不了半分冬日的惨白。 徒留了无尽的严寒。 寒冬腊月。 那旭日之下,一道很是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凝望著远处。 他时不时左右走走,时不时四处眺望。 显然,是在警戒著四周的动向。 这是平日里,军士们值守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了。 根本就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 可是,今天不一样。 因为。 那个身影,分明是! 姐夫?! 卫青时瞪大了眼睛,满目骇然…… “路……路先生,那个是,陛下?” “是啊。” 路舟山发现卫青时醒了,又意味深长的看了那萧寧一眼,便默默回过了头。 第一次。 路舟山的心中,对这新皇有了改观。 “没想到,我一直没有看透你们这陛下啊。兴许,他的能力依旧让我无法信服,输给他我依旧不服。” “但不得不说,他的確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路舟山说完,盘腿坐在了地上。 以往。 路舟山提到萧寧时,语气中都是充满了轻视。 可是,这一次,卫青时分明听出了尊重的韵味! “嗯?你们在说什么啊?就这么短的时间,还不休息?” 徐学忠和那边孟广,也被二人的谈话声吵醒。 接著。 二人的目光,很快也落在了那值守之人的身上。 “咦?都走了一天一夜了,这么累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值守?这一说还真是,我们怎么把值守这等事给忘了。” “那个是谁啊,竟然如此尽职尽责,我要给他嘉奖。” 徐学忠显然还没有清醒过来,揉搓著眼睛,喃喃道。 但很快。 那道身影,就在他的眼前,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啊? 等等! 那是! 徐学忠目光一怔,终於是看清了那人。 “那!那是,陛下?!” 徐学忠惊呼一声,瞬间就红了眼眶。 当初,陛下跟自己一样,吃那干饼时。 他就已经惊讶的五体投地了。 如今。 看见这一幕,他是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感动。 边孟广是朝中老人了。 可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帝啊,整个人捋著鬍鬚,目光悵然。 “哎,若是生在平稳的世道,陛下必然会是一个贤皇啊。可惜可嘆啊……” “不过,陛下如此贤明,为何京中多流言啊?下次再让老夫听见,老夫要撕烂他们的嘴!” …… 另外一边。 那海老和沙老,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 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之中,多出了点点的欣赏。 “嗯,看不出来,这大尧皇帝还有如此一面。替士兵们值守的皇帝,平生仅见啊。” “如此看来,这新皇还是有点心计的。他这次的一波作为,可是彻底抓住了军心啊。” “谁说不是啊,这么看来,若是世子能够把这些学进去,倒也不错。” 二人正说著。 就发现。 已经在那值守了许久的皇帝,猛然转过了身形! ??? 他这是? 二人都是老傢伙了,对於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他们信服套路胜过感情。 在他们看来,新皇这一波就是为了拉拢人心刻意而为。 可是呢? 这新皇在军士们都睡著的时候值守。 马上要把他们喊醒了,结果…… 这新皇却打算回去了。 这岂不是做了好事没人发现? “不是吧,难道说,这新皇这么做,不是为了演给別人看?他是真的体恤军士们啊……” “看不出来啊,这紈絝,竟然有如此淡泊的心性。可嘉可敬啊。只能说,这新皇身边缺个好谋士啊。” “可不。君王可以心性淡泊,行善事不为谋取私利。可是,谋士们可不能让君王做的好事,不被人发现啊……” 二人说话间。 並没有注意到。 在人群中。 一个平日里负责值守,今日根本就没睡著的军士,这会已经把同伴叫醒。 他们已经盯著那新皇,看了有一刻的时间了。 这会,打量著那新皇准备离开的身影,二人彻底红了眼眶! 陛下! 那人竟然是,陛下! 陛下竟然在帮我们值守?! 事实上。 这二人原本,是觉得今天应该有人值守才对。 但陛下没有下命令传军令,他们也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 加上,对於这新皇,他们本就不爽不服。 因此。 二人便钻了个空子。 可他们没有想到,最终,那新皇会默默无闻的顶替了自己的工作…… 甚至,在全军即將再次启程时,陛下就打算就此回去,甚至不声张! 这一刻,他们內心之中的愧疚之感,再也无法抑制。 “陛下,小的有罪!” “陛下,小的有罪!接下来,让小的来,陛下休息片刻吧。” 二人连连走出。 在那萧寧面前跪了下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这皇帝。 当他们看见,那陛下眼中,清晰可见的红色血丝时。 他们才猛然想起。 確实,自己一行人很辛苦,走了一天一夜。 可陛下呢? 他同样,也是走了一天一夜了啊! 这一刻,这二人对於眼前的萧寧,彻底心悦诚服了。 二人的动静可不小。 这么一吵。 很快。 其他处於睡梦中的军士们,也一块被吵醒了。 醒来之后的眾军,揉搓了睡眼惺忪的眸子,很是不解的看向了这边。 就听那令人胆怯的声音传来。 “有罪?不知你们二人,罪从何来啊?朕没有要求你们值守,你们自然没有罪。” “你们都行军了一天一夜了,让你们休息你们就休息,哪来的这么多事情?” “还好,现在正好也到了叫醒大家的时间了。不然,贸然吵醒军士们休息。” “军士们休息不足,就有可能影响战力,继而影响全局。这要是出了岔子,我才要治你们的罪!” 只见。 那萧寧面露凶色,一板一眼,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別。 正经的很。 单是看他的样子,听他的语气,眾军就有点心中惶然。 就这么一个人,若不是看见,谁能想到他背地里会因为体恤军士,帮军士们值守! 那两名跪地的军士见状,释然的笑了。 原来,我们一直看错了陛下啊。 儘管说,这次陛下的语气依旧严厉。 某些骨子里的恐惧,依旧是隨之而来。 可他们这次,却私下露出了一抹苦笑。 陛下这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明明因为体恤军士,自己值守。 最后,却一句不提,甚至还要给自己二人治罪…… 就不能好好说嘛? 这样的陛下,难怪不得军心啊。 看来,以后我们二人要帮陛下多宣传宣传才好。 哪有做了好事不声张的啊陛下,我们甚至觉得,我们都比你会当皇帝…… 明明可以得到军心的,却一定要板著脸,偷偷做好事? “小的知错了!” 二人连连应答。 萧寧打量著二人一眼,这才满意离开,並道: “好了,到时间了,你们两个负责叫醒眾军,將功补过。” “遵命!” 二人疯狂点头。 此时此刻,他们突然觉得,能够为陛下做点事情,是件很兴奋、很幸福的事情。 通过这几人的对话,加上这二人在传令时的一些解释。 很快。 眾军也彻底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一时之间。 本来还满是怨气的眾军,不知何时,一个个纷纷红了眼眶…… 没想到,陛下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呢。 只是,他一旦发火,也是真的嚇人就是了。 这一刻,眾军也终於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是啊。 自己一行人,一直在因为陛下的行军而抱怨不已。 可是,陛下同样是,在跟自己一起行军啊。 自己骑马,陛下同样骑马,而不是马车! 陛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例外…… 甚至,他还帮我们当兵的值守? 你见过这样的皇帝么? 最重要的是,听那值守二人的话。 好像陛下做了这些事后,竟然还想悄悄地溜走,不被人察觉…… 別人的达官权贵们,都是做了好事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陛下竟然,好像生怕被人知晓似的。 如此的话,谁知道陛下除此之外,是不是还悄悄做了其他眾军不知道的好事? 明白了一切的眾军,纷纷又感激、又羞愧,带著钦佩的同时,又有几分恐惧的看向了那新皇。 这会。 那皇帝正在传军令。 “通知眾军,现在进食。进食结束后,开始行军!” “遵命!” 卫青时和徐学忠二人,拱手称是,开始传令。 接著。 眾军就发现。 陛下在他的食兜里,掏出了一张白中泛黄,还有几个可能是烤过了而形成的黑点的干饼。 这? 什么意思? 当看见这干饼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难不成说,一直以来,陛下也跟自己一样,在吃干饼?! 眾人一番大眼瞪小眼。 甚至有很多人,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这消息自然也是,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眾军的目光纷纷凑了过来。 当然,难免也有些军士,依旧觉得这可能是做戏。 在看见前来传讯的徐学忠后,便开口问道: “徐將军,陛下他,一直都在以干饼为食么?” 嗯? 徐学忠闻言,扫了一眼自己的军士们。 前面就提过,徐学忠对这群人可是太理解了。 看眾人的这目光,他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是啊,怎么了?” 徐学忠实事求是。 他看到的所有时候,陛下確实是吃干饼的。 这一点,本来也就是陛下让他信服的一点。 “啊?!” “没……没什么……” 眾军闻言,想到当初,自己还质疑陛下让眾军吃干饼,他自己吃香的喝辣的。 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在眾军那错愕、迷茫,还带著几分感动的目光之中穿行而过后。 徐学忠的嘴角,微微翘起。 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笑什么?这么开心?” 卫青时拿胳膊肘撞了对方两下,问。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怎么了?” “你可知道,陛下值守的事情,本来是不打算让军士们知道的。” “嗯,我听说了。” “本来,我还为这而可惜呢,现在,终於好了。大家都知道了,我现在甚至觉得,这群小的们信服陛下,都要超过我了!” 徐学忠感嘆道。 就见有几个军士,朝著萧寧而去。 “陛下,小的这有点大酱……您要不要……” 一旁的路舟山、沙老、海老等人,听到动静,纷纷诧异的看了过来。 第188章 自己人!军旅情! 大酱。 在军中,这可是好东西。 毕竟都是自己家婆娘亲手做的,尤其是在那分別的久了的岁月,吃上一口的意义非比寻常。 再加上大酱里含盐量高,可以补充盐分。 同时还有点小肉末,味道也比平日里吃干饼、胡饼要好上不少。 所以,在这等寒冬腊月行军的时节,有人愿意把大酱拿出来跟你分享,绝对是认可你,把你当兄弟看的。 无论是边孟广、路舟山,还是海老、沙老。 四人其中边孟广本就是大尧老將,路舟山以前那可是消息贩子。 海老、沙老跟隨了兵圣吕恪几十年,对於各国的军情同样了如指掌。 因此。 当他们看见这一幕时,多少是有些惊讶的。 这四人一开始,可都对於萧寧可以征服这群刺头们没有什么信心。 加上这次行军,萧开局就搞了一出如此苛刻的行径。 他们甚至觉得,军士们不造反就是好事了。 可谁曾想! 最终。 这事情竟然会以一种,如此戏剧性的方式发生了反转。 要知道,这萧寧掌军一共才多长时间啊。 儘管说,军中大多数都是粗人,直性子,恩怨来得快去的也快。 但也没有这態度转变,能如此之快的啊。 就这速度,哪怕是放在兵法书上,都是绝无仅有的案例。 这前来的军士不是別人,正是那负责值守的小廝。 他们这会对於萧寧实在是觉得惭愧,所以才有了如此举动。 不过,说实话,当做出这个决定时,他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忐忑的。 不管怎么说,对方毕竟是皇帝啊。 请別人吃大酱,这都是平级之间的兄弟,才有的行为。 自己这样,会不会有僭越、高攀之类的嫌疑啊。 再说了,谁家皇帝吃这种醪糟东西啊。 他一开始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单纯的想要感谢一下皇帝。 直到做出这个行为之后,他才突然有点后悔了。 目光紧盯著这皇帝。 已经露出了全部真容的冬日暖阳,光芒照耀在那副令人看了便自惭形秽的面容上。 精致的五官,微微一冷,眉头皱起。 这个举动一出,那小廝顿时慌了起来。 完了! 他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手里依旧举著那点,自己都捨不得吃的大酱…… 心中,幡然醒悟。 哎。 人家皇帝,终究跟自己不是一路人啊…… 其他军士们看到这一幕,同样不由得面露几分失望之情。 哎,还以为这皇帝,会是一个从来没遇到过的头呢。 “呵,你小子可以啊。有这种好东西,早不拿出来。自从来了你们临州营,我干饼都吃吐了!” 那带著几分怨气的声音,猛然响起。 接著。 就见那皱著眉头的傢伙,將大酱端进了手中。 撕下一小块干饼,沾了沾。 萧寧一口吞下。 別说,还真香! “啊,嘿嘿嘿……” 那人顿时面露惊喜。 面对萧寧的抱怨,就只剩下了傻笑了。 “哎,你还別说,你酱做的真不错。等打完了仗,一定给我来两桶!” “啊……这,我可能得跟我家婆娘商量一下……” “哈哈哈哈,陛下,这六子是个耙耳朵,你跟他说没用。” “六子,你这真可以啊,还有大酱不给兄弟们尝尝?” 刚刚的一切担忧、怀疑、失望,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心中隔阂的消散。 一罐大酱,成了最好的调和剂。 眾军和萧寧欢聚在一起,这一刻,他们真正的成为了自己人。 “真没想到,咱们这陛下跟我想的,区別这么大。” “是谁说陛下紈絝,还不讲理的?这么一看,简直比太多当將军的强好嘛!” “人家可是皇帝,可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这样的皇帝,天底下怕是都没有第二个吧!” “对了,老三呢?还有那老王,妈的,他不是说什么自己跟陛下是同乡么?之前还疯狂造谣陛下来的。” “啊,我,我也是听说啊……” 老王满脸苦闷。 他也有点懵,还被兄弟们一顿收拾。 这陛下跟自己当初在松河县听说的,怎么完全不一样啊。 都是骗子! “让你听说,让你听说。你特么还想吃大酱?大耳刮子要不要?” “……” 萧寧在眾人的簇拥下,吃下了一整张饼。 还记得在穿越前,自己的时代一直在流传著一句话: 战友的情义,比天高! 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萧寧在穿越而来后,这还是第一次跟兵士们打交道。 之前,在自己那个时代当兵的那些久远记忆,渐渐復甦。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兴许。 在之前,萧寧的种种行为,多少都还有有些刻意拉拢军心的想法在。 但在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成为了这里面的一份子。 心中再无那些苟且的想法。 军营真的是个大染缸啊。 能够把所有薄情人,全部感化…… 徐学忠呆呆地看著这边的动静,不由得有些酸了。 妈的,这可是自己都没有过的待遇,陛下是怎么做到的啊?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件小事,就搞定了? 你看看! 现在陛下在人群里,好像在发光唉。 “你还別说,陛下的性子,好像还挺適合这里的。” 他感嘆道。 就听一旁的卫青时,满脸自豪,傲娇一笑。 “呵,姐夫本来就很优秀。所以,放在哪里都优秀!” 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有人夸姐夫,他总觉得比夸自己还要开心…… 至於路舟山、边孟广、海老沙老等人。 在看见这一幕时,同样神態各异。 这一刻。 儘管说,对於这新皇的能力,他们依旧褒贬不一。 但在对方的心性和品行上,眾人的评价,那是出奇的一致的。 如此之人,你管他叫紈絝?你问那军士们,能答应么? 呵呵,看来,真就是造谣一张嘴啊。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可真是千古至理啊。 沙老打量著这边的场景,抿了抿嘴,道: “你说,这次新皇的行为,是有意,还是真性情?” 海老呵呵一笑,目光似乎早就洞察了一切。 “这些还重要么?无论之前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现在,他是真性情啊。” “你没看出来么?那皇帝还挺享受现在呢。明明消息显示,这大尧的昌南王是六王里,唯一一个没有掌过军、没有在军营里过过日子的王爷。” “可为什么,我总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他是个老兵的错觉呢?” “管他呢。没想到啊,这来了大尧之后,第一个给我等开眼的不是聂如空,反而是大尧皇帝。” “说实话,他这个性子,真是当兵的好料子啊。一想到他马上就要败给聂如空,我还有点惜才了呢。” “哈哈,你个老鬼,別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再看看吧,若是世子真能在他身上把这些学去。” “咱们到时候帮他一把,也不是不行……咱们老大,不是最喜欢这种性子嘛!” 二人正商议著。 就听那位於中军位置的萧寧,再次恢復了常態。 神情威严,语气郑重! “好了,全军休整,启程!” 第189章 六刻行军法 萧寧一直都是这般,公私是一直分明的。 这也是他的治军理念。 事实上,这个理念,放在任何掌权者、上位者身上都適用。 私下里,咱们可以要多好有多好。 但到了正事上,我们就是上下级的关係,不能有任何的马虎。 该什么就是什么,我说什么,你就是要听。 这样,才能走的长,走得远。 当然。 想做到这一步,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点。 那就是,你必须让下属怕你。 显而易见。 临州营的这群人,儘管已经和萧寧冰释前嫌。 但对於萧寧,骨子里还是有著一股恐惧的。 这就是萧寧要的。 “还別说,如果你们这陛下好好地看看兵法,加以进修,说不定还真是个治军的好手。” “公私分明,不错不错。” 这下。 就连路舟山,都跟著感嘆了两句。 一旁的卫青时听后,无言轻笑。 嘴都快被钓成翘嘴了,简直比ak还难压。 “启程!渡渠!” 徐学忠站在萧寧一旁,高喝一声。 眾军重新开始上路,准备渡渠。 边孟广是个老兵了。 可以说,论行军经验,他绝对不输在场的任何人。 当然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除了沙老沙和海老。 这会。 行军中的边孟广,正皱著眉头,一脸疑惑的上下打量著全军。 行军中,军士们一个个神清气爽,精神头十足。 看起来,或许依旧会有些劳顿,但早已没有了那等行军了一天一夜的疲態…… “嗯,不对啊。” 边孟广喃喃自语。 又活动了活动自己的胳膊。 怎么说呢。 確实,那种一天一夜行军的疲惫,还在。 不过。 眼下,確实能提起力气来了。 这不合常理。 自己明明就休息了六刻的时间啊。 “路先生。” 眼前这群人里面,最见多识广的,就是那路舟山了。 边孟广决定找那路舟山解惑。 “你有没发现,这军士们的体力,似乎恢復了不少?这六刻的时间,能起这么大的作用么?” 路舟山早就注意到这了这点。 就连他本人,也有这等感受。 听后,他点了点头,道: “是啊,我本来还以为,就休息六刻,醒来肯定会疲惫不堪。谁知道,竟然舒適的很。” “虽然不知道,你们陛下这六刻的依据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显然,这是有说法的。” “没想到啊,你们这陛下懂得还不少。” 路舟山感嘆了一句。 “谁敢信,这次行军,我竟然在你们陛下身上,能学到了东西。” 边孟广在路舟山这里没有得到答案。 最终跑到了萧寧那,去问正主了。 “哦,你问这个啊。” 萧寧微微一笑。 其实,他也想说:谁能想到,当年刷抖音看到了一些睡眠小妙招,有朝一日在这还能用上。 “这个,其实是跟咱们的这副躯体有著直接关係。事实上,咱们睡觉,是有周期的。” “周期,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圈,一个循环。一般来说,六刻,就是咱们睡眠的一个周期,因人而异。” “啊,原来是这样。” 边孟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把这些全部记在了脑子里。 一旁的路舟山,这会也竖起了耳朵,头不由自主的往萧寧的方向使劲扯了扯。 脖子都歪了…… 他自詡为什么都懂,自然不好意思问,但他还想听。 “什么?寻欢?偷妻?” “这两人没个正经的,不是说这睡眠六刻的原因的么?怎么突然说起来如此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路舟山瞳孔一阵地震。 接著,又打量了一眼那萧寧和边孟广的神情。 只见。 那萧寧谈笑风生,似乎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至於那边孟广,更加不得了,一副好学的样子,还频频点头,往脑子里记。 啊! 你们这样,真的好么? 光天化日討论这种人,都不遮掩一下么,如此光明正大真的好么? 这个世界怎么了? 军士们斗志昂扬,神清气爽。 渡渠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全军通过。 “陛下,您对洛陵应该比末將熟悉,但末將还是给您介绍一下吧。” “想要入关洛陵,一共有四个关口。南边两个,北边两个。这次距离咱们最近的,是偏东北的兴陵关。” “之后,还有偏西北方向的隆陵关。这两个关口,在洛陵城以南。在洛陵城以北,还有嘉陵关和贺陵关。” “不过,我们要是想要从那两个关口入关,就需要绕过洛陵……目前,还是兴陵关应该最合適。” “只是,毫无疑问,那聂如空肯定在兴陵关和隆陵关,都布置了大量兵力!咱们若是直接硬碰硬,怕是难以破关。” “嗯,我知道了。” 萧寧点了点头。 “不要停歇,继续进军。” 萧寧大手一挥,下令道。 心中,则是默默盘算著这六个时辰的时间。 前往兴陵关,是有官道的,无需跋山涉水的。 萧寧一声令下,眾人继续进军。 与此同时。 在眾军之后。 带著另外五千人一直跟其保持距离的庄奎,看著前军的动向,皱紧了眉头。 “身后就是围堵的敌军了!再往前行军,这不就把自己的活路都堵死了?” “前面的兄弟们愿意跟著这新皇,那是因为我的命令。可我不能让他们去送死啊。” “不行,我必须去叫停这场闹剧了。忠心归忠心,但总不能让兄弟们,因为我的命令,就在这毫不情愿的跟著这新皇去送死啊!” 庄奎喃喃著,不由紧提马绳,加快了速度! 第190章 眾军態度大反转?!震惊的庄奎! 后军,庄奎部。 “小肖,你带著弟兄们在这里等会,我要去前军一趟,你们就地休整。” 庄奎给身旁的副手安排了任务,就骑马匆匆而去。 此次,庄奎多多少少是有些恼怒在的。 在这临州营里,谁人不知? 这新皇身无长处,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紈絝! 而临州营的眾人呢,不少是边帅的旧部。 其中的一些新入营的,则是看在了自己的面子上,才愿意前来帮忙护送其回京的。 这等情况下,眾人皆信服边帅,且有边帅曾经的功绩在。 这掌军的事情,边帅完全可以胜任! 可是呢? 在这等情况下,那新皇却夺了边帅的掌兵之权。 自己在这里拿著將士们的生命过家家! 这要换是其他人,怕是早就带部离开了。 庄奎是看在这新皇脾气性格,还挺合自己胃口的。 加上,他们从小读的圣贤书里,都一直说要忠君爱国。 真正的將士,肯定要以家国安稳为己任。 儘管这新皇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此次护送其回京,是清流们的战略,是有助於安稳朝政的。 说白了,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这等情况下,就算看不上新皇,庄奎依旧打算完成这个护送新皇回京的重任。 也正是因为自己的命令,这前军跟隨新皇的五千人,以及自己身后的五千人,才愿意留下来。 简而言之。 他们都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只可惜,这新皇的心里,似乎没有任何的数啊。 他此次行军,可以说,那是妥妥的败笔。 这敌方还没有请君入瓮呢,新皇就带著部下,开始自己往里钻了,这哪了的? 因此。 在看到了这些危机的情况下,他特意写了一封信,让军士直接传达给了那新皇。 期间之所以不经那徐学忠之手。 很简单。 这徐学忠可是个暴脾气的傢伙,除了自己,也没有几个人能让他服气的。 庄奎担心,自己让他送信。 他本就看不惯新皇,留在新皇身边统军,还全部是因为自己的安抚。 不然,他早就跟自己跑了。 本就不服新皇,让其再跟新皇接触,他万一跟新皇起了衝突,撂了挑子不干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庄奎决定直接和那新皇对话。 他本以为。 新皇看了自己的信,明白了自己信中言明的利害,会停止继续向前行军。 至少跟自己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军举动。 可谁曾想。 这信去了之后,如同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新皇呢,更离谱,还加快了行军速度! 庄奎的底线。 是官道上的土驮山。 一旦眾军过了土驼山,將土驼山这块易守难攻的点,给了身后孟少龙的围堵军。 前方再有聂如空的大军拦截。 再想有所反制,就彻底晚了。 他做过推算! 现在,就看这新皇的行军速度。 不出半日,他就要彻底將这块战略重地,拱手让人了! 自己好意留下来帮他,他却无视自己! 甚至,自己写信他都不理会! 他难道不知道,这些临州军愿意跟著他,都是因为自己么? 这一次,自己只给他两个选择。 要么! 新皇就继续带著他那五百人,他们自己行军。 自己则是带著临州营的兄弟们离开,自己已经儘可能尽忠了。 可是,这皇帝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自己总不能让弟兄们跟著送死! 要么! 新皇听自己的,將掌军权还给边帅,自己和边帅开始,组织反制! 先图存,后图进京! 庄奎一边想著,一边快马加鞭! 终於。 自己很是熟悉的兄弟们,出现在了远处,如同一个个小黑点。 此时,他们正在原地休整。 身后孟少龙追兵,这几天也一直在慢慢挺近。 想来,最多两日,他们也会跟隨著自己渡双山渠,继续压制己方的生存空间。 这等情况下,时间就是生命! 庄奎深知这一点。 於是。 在来到了前军后。 他没有丝毫的停顿,也没有和军士们敘旧,直接找上了那新皇。 萧寧早就看到过这庄奎的信了。 只不过,心中全是废话,不足为虑。 加上萧寧这几天同样疲累的很,便没打算理会。 可谁知,这廝还直接找上来了。 “陛下!末將在信中所说之事,事关全军安危,那可都是天大的事情。陛下为何不听劝諫,还要一意孤行呢?” “在下读过圣贤书,也深知此次行军,对於大尧朝廷来说,意义深重。” “可是,行军並不是一味地快,就是好啊。可能说,末將接下来的话,有点唐突。” “但依末將之见,毫无疑问,陛下现在的行为,就是在带著全军送死。在把最好的战略地点,通通让给地方。” “陛下是在帮著敌军,不断地压缩我们自己的行军范围!我庄奎食君禄,自当为君分忧。” “陛下想要送死,末將不怕死,可以陪著陛下。但是,末將没有资格,让部下们陪著陛下一起送死。” “陛下应该明白,现在陛下手下的军马,除了那范州军以外,其他人之所以愿意留下,都是因为末將的安抚。” “现在,末將只想要陛下一句话。陛下是打算继续一意孤行,还是说,愿意听从末將的建议。” “陛下喜欢掌军,可以,陛下依旧可以掌军。但遇事,一定要与边帅,或者末將等人商议。不知陛下,能否允准?” 庄奎一口气,將想说的话通通说出,掷地有声! 萧寧居高临下,俯视般打量了对方一眼,冷冷道: “怎么,庄將军这是,在威胁朕么?” 萧寧自然明白,这庄奎其实一直在暗中出力,在帮著自己想要送自己回京。 也清楚他在暗中的安排,包括徐学忠等人的留下,都与其有关。 可以说,这个人还是为自己考虑的,也算得上是个忠臣了。 可是。 萧寧不喜欢对方这等,咄咄逼人,还威胁自己的感觉。 说实话,若不是对方的出发点是好的,萧寧很有可能,还会再来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也说不准。 “末將没有此意。只是,希望陛下可以听从劝诫!” 庄奎解释道。 但语气没有丝毫服软的意思。 萧寧见状,不怒反笑,嘴角轻轻挑起,又道: “那如果朕不愿意呢?” “既然如此!” 那庄奎的怒目圆瞪,接著整个人站直了身子。 “那么,接下来陛下身边,护送陛下的就只剩下末將,以及您的范州军了。” “至於其他兄弟们,他们愿意走愿意留,末將是不会再强求他们了。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再看在末將的面子上,留在这里送死了。” “末將愿意陪陛下继续行军,但没有资格让兄弟们陪末將送死!” “陛下应该能明白吧,只要末將一声令下,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留在您身边!” 庄奎的口气中,带著的那是满满的自信! 这也是他敢此行前来,威胁萧寧的底气。 他坚信! 这些將士们愿意留下,都是因为自己,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好,那庄將军就,请吧!” 萧寧同样丝毫不服软,面色轻鬆道。 见萧寧这副样子,庄奎那是真的失望极了。 他甚至有些不懂了。 这新皇究竟是看不清楚形势,还是真就如此的沉得住气…… “嗯?怎么了?怎么了?” 徐学忠这边,终於是发现了庄奎和陛下,似乎在吵架? 他连连小跑著过了过来,想要劝解一下。 就见。 那庄奎转过了头,怒声道: “徐將军,之前本將命你留下来,你已经出色的完成了军令。接下来,你可以自己选择了。” “徐將军你也是个老兵了,自然能看得出,此次行军跟送死几乎没有区別。所以!” “你若是不情愿继续行军送死,你可以交出军牌,离开了。临州营同意你的退军申请!” 庄奎看了那徐学忠一眼。 自己这个副將,他太了解了。 这廝啊,对这个新皇的抱怨本就多的离谱。 当初,自己让其留下,他更是不情愿的很。 现在,让他离开,他肯定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在庄奎看来,对於徐学忠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解脱啊。 庄奎说完,就看向那萧寧,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逼宫从来都不是庄奎的目的,他这次的行为,和上次那徐学忠一样。 只是想要爭取到一些掌军的权利,不让这皇帝一意孤行。 想到这徐学忠马上就会离开的场面,庄奎倒是想要看看,面对此情此景,这新皇会是一副何等的表情。 会不会慌乱,还能不能如此刻这般,怡然自得。 庄奎想著,脑海之中甚至已经幻想出了,那徐学忠可能会有的行为。 这几天跟著这皇帝,他肯定忍气吞声,憋了一肚子火吧。 想必。 有了自己这番话,他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啊?退军?为什么啊?我们走了,陛下怎么办?” 岂料! 庄奎幻想中的事情,半点没有发生。 徐学忠那一脸懵逼的问话,直接將庄奎拉回了现实。 甚至,这廝开口的第一句,还是问的新皇的安危! “不是,你不是,觉得这新皇紈絝至极,无可救药,觉得留在这新皇身边,度日如年,如在火上煎么?” “啊?这……” 徐学忠顿时面露尷尬。 这些话,確实是之前自己说的。 可是,那是之前了啊。 “额,庄將军!您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些事情想跟您匯报一下……” 徐学忠尷尬的摸著鼻子,接著又看向了萧寧,解释道: “嘿嘿嘿,陛下,那,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 看著眼前,自己心中那个刺头副將嬉皮笑脸,拼命解释的样子,庄奎傻眼了! 啊? 这什么情况啊? 不对劲,这不对劲啊! 这徐学忠什么时候开始,跟皇帝说话都这副態度了? 总不至於说,这刺头,被那皇帝给收服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的副將天下第一刺头,怎么能就这么被征服了? “你,你什么情况?” 庄奎满面不解。 徐学忠尷尬的乾笑两声: “额,这可能有些,说来话长了……” 好好好,看来,这小子是被收买了啊! 儘管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但庄奎知道,徐学忠这傢伙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也无妨。 徐学忠一个人才能施加多大压力?关键还是要看这五千军马啊! 毕竟,没了这五千军马,这皇帝身边一共就剩下几百人了。 那对於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打击! 想到这。 庄奎白了一眼那不爭气的徐学忠,不再理会他。 转头,看向了一眾正在休整的军士们。 眾军这会,目光也正聚集在庄奎身上。 不管怎么说,这可是自己的亲將军啊。 他们一个个也想著跟將军敘敘旧呢。 庄奎对眾人的反应很是满意,便清了清嗓子,道: “兄弟们,我知道,这几天,跟著陛下,你们又是连夜行军,又是接受了一些极不合理的军令。” “这等情况下,我们临州军却没有一个逃兵,大家,辛苦了!” 这句话,庄奎说的那是一个真心实意。 毕竟。 这次新皇的军令,那是真的离谱至极。 可是,这群兄弟们愣是没有一个当逃兵的,他是真的很满意,很感动。 “不过,现在,目前的情况,大家心中应该都有一桿称。因为本將的军令,大家留下来为家为国,大家都是勇士。” “但是,本將却没有资格,命令大家在这里送死。因此,若是大家对於这军令有所质疑,觉得这军令不合理。” “不打算在继续跟隨军队行军,大家可以交出军牌,退军!” “大家无需再因为我,而留在这里继续效力!” 庄奎儘可能的把一切都说的极其清楚明白。 他相信! 只要军士们明白了自己的话,领会了自己的意图,接下来自己肯定会一呼必应! 这五千人不说全走吧,走个四千人,应该没问题。 自己的兵,自己最了解了。 都是群刺头,怕是早就忍这新皇忍到忍无可忍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权威在,他们肯定早就走了。 庄奎说著,目光瞥向了萧寧。 这次,可算是能把压力,给到那皇帝了。 我倒是要看一看,接下来这新皇还能不能如此的从容! 庄奎心中暗爽。 却不曾想。 接下来的一幕,彻底让他傻眼了! 第191章 陛下的计划!退军? “接下来,大家想要离开的,直接来找我,排队上交军牌就可以了!” 庄奎站於休整处的一处小土堆之上,张罗道。 他本以为,自己这话一出,全军肯定会瞬间沸腾,退军之人大有人在! 因此,他还特意加上了排队二字。 然而。 待到他的话语落下之后。 现场除了阵阵尷尬的风颳过之外,其他的眾军,完全没有任何的动静! ??? 额(⊙o⊙)… 庄奎瞪大了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一幕,彻底懵了。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之前,徐学忠就是这般。 他很是自信,那刺头听了自己的话会转头离开。 结果,他开口却是担心那皇帝的安危。 可在自己心中,那徐学忠也不是会被权財利诱的人。 因此,他至今还没有想明白,究竟是什么让徐学忠对新皇的態度,发生了这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还正纳闷著呢。 现在。 眼前自己的这群部將们,总不至於也是…… 想到这,他只觉得全身上下猛地一抖。 不可能啊,根本不可能。 庄奎完全就不敢相信! 对於自己手下的这群兵,他可太了解了。 他根本就不相信! 能有人可以在这么一两日的时间,让他们如此彻底的改变自己的看法!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个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子弟。 庄奎心想著。 就听眾军互相对视了一眼,接著异口同声的喊道: “將军,我等没有想要退军之人!” 声音整齐,喊声震天! 庄奎顿时汗顏,悻悻的对著眾人使了个眼色: “咳咳,其实,你们可以退……” “將军,我们真的不打算退!” “是啊,將军。您一直教训我们,要生死与同,要同患难,共富贵。如今,我们行军面临的危难,我们心中很清楚。” “只是,若是我们走了,陛下怎么办?” “是啊將军,当初您一定要我们留下,我们还满心怨言来的。直到现在,我们才发现了您的用心良苦!” ??? 蛤? 用心良苦? 什么用心良苦,自己什么时候用心良苦了? 这群人,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一瞬间,眾军的反应,直接把庄奎整不会了。 就听眾军继续陆陆续续,有人道。 “对,將军一定也是早就知道陛下的为人,所以才愿意护送陛下回京的吧。” ??? 这话一出,庄奎更是满目迷茫。 啥? 这皇帝的为人? 他什么为人? 这,自己知道么? 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知道(汉字的魅力,博大精深)…… 庄奎彻底化作了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可军士们足以让他们头脑风暴的话语,依旧没有停下。 “將军知道陛下的为人,是个可以追隨之人,是个把將士们当自己人的好皇帝。所以,愿意自己冒险留下来,护送陛下。” “我们明白,如今面对危难,將军想要护送陛下的同时,还想要保护我们的安危,所以才同意我们退军!” “但是,我等不会退军的。我等,从来就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將军,我想您想要保护我们,也是有陛下的意思在吧。请转告陛下,我们愿意跟陛下一起,生死与共!” 眾军你一言我一语,情深意切。 看的那庄奎,都快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 停停停! 你们这都在说什么啊? 我什么时候知道这皇帝的为人了? 而且,想要保护你们安危,还有那皇帝的主意? 什么时候开始,这皇帝在你们心中,都成了这等好皇帝了! 庄奎孤独的站在原地,感受著冷风吹拂著自己的面庞,彻底破防了…… “你们这里面没有想走的是吧?別说我没有给你们机会!” 恰如此刻,那新皇竟然,走了过来。 一副恶狠狠地样子,盯著眾军就是一番气势汹汹的问话。 可是。 眾军见到那新皇的这副面孔,一个个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甚至,脸上似乎还洋溢起了满足的笑容,陪著笑脸道: “嘿嘿嘿,陛下,我们兄弟们是不会走的。” “走啥走,陛下你都还在,我们退军干什么?” “陛下,您心繫我们的安危,我们明白。但是,请务必让我们继续,护送陛下!” “哈哈,陛下想要偷偷保护我们,刻意让庄將军来劝我们退军,结果被识破,恼羞成怒了!” 现在,在眾军心里,大家都已经很了解“陛下”了。 陛下就是表面上看著凶,说话狠,但其实心肠挺好。 ??? 看著这群人的模样,庄奎是真想上去给他们一人一脚。 看看你们这群痴汉的样子,一个个都被洗脑了吧! 萧寧见状,先是看了那庄奎一眼,后继续道: “好,既然如此,接下来休息的也还差不多了,该干活了!” “接下来,每伙在地上挖五个灶坑,然后点燃柴物。” 大尧军队的编制,十人是一伙。 伙,就是一起吃饭的小团体。 一般来说,行军途中,十人一伙一起吃饭,只需要挖一个灶坑就够。 萧寧一下让眾人挖五个,倒是让这群人有点想不明白,萧寧的用意。 不过。 眾人却没有任何异议,当即兴致高涨的吆喝著,去老老实实的挖坑了。 对於这眾军对於萧寧的態度转变,徐学忠是从头看过来的。 如今,看著这对萧寧態度如此大变的军士们。 徐学忠那是打心底里佩服啊。 就只剩下那庄奎,一副不解的样子,打量著眾人这等接了不合理的指令,还兴高采烈、斗志昂扬的样子。 彻底绷不住了。 不是! 哪怕是自己,这群人也没有如此听话过吧。 这新皇到底是对他们使了什么魔力啊,竟然能让这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內,態度大变成这般! 他满目疑惑的看向那新皇。 只见。 对方这会才刚刚下完命令,正在朝自己走过来。 这一次,庄奎第一次很是郑重、仔细的,看向了那萧寧! 他甚至想要把这皇帝的每根毛髮都看清楚! 庄奎又不是傻子。 这眾军以及徐学忠对於那新皇的態度大变,肯定和那皇帝有关係啊! 如果此时此刻,庄奎还把这皇帝当成一个普通的紈絝来看待。 那他就不配当这个將军了! 毫无疑问。 就单是短短的两日,就把这群刺头驯服成这个样子,这新皇就绝对不会是个紈絝这么简单啊。 他仔细打量著这新皇,收起了以往的所有轻视之意。 以一种平常心,审视著这新皇的一举一动。 就见,对方那似乎能够把一切看穿的目光,笔直朝自己看来! “怎么?不明白为何会这样?朕知道,当初你儘管和朕意见不合,但依旧选择將军士留了下来。” “甚至,就连你自己,也一直跟朕保持著数十里的距离,一直在护卫著朕的安危。” “这么说起来,朕可能还要谢谢你。今日之事,我明白你是心中心系军士们,所以朕就不追究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去问徐学忠吧。朕还有事情,怕是暂时不能给你解释了。” 那新皇只是说了一句,便转头离开了。 只留下了那庄奎,抬头望天,满目的释然。 好好好。 自己本以为,这皇帝是个紈絝废物,最多了也就是个有点骨气的二世祖罢了。 可谁曾想。 这傢伙的心思竟然也细腻的很。 甚至,对一切事情都能看的极其透彻。 就连自己的想法和做事,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自己真的是小瞧这陛下了啊。 庄奎心想著,再次看向那皇帝。 只见。 那皇帝已经跑到了数十米外的距离,蹲在地上看起了地上的草植、蚁虫。 继而。 他似乎又感受了一下风向,蹲在地上计算了一番。 最终对著军士们喊道: “咱们就剩下三个时辰了,大家加快速度!” ??? 庄奎打量著对方这番举动,满心的不解。 皇帝这又是在干什么啊? 此时。 另外一边。 海老和沙老打量著那皇帝的动作,相互对视了一眼,道: “看他所做的这些事情,好像確实跟老大很像。这廝不会真的会观天术吧。” 观天术。 兵家的一种根据草植、禽虫、鸟兽等,世间万物来推测天时的办法。 “这,不应该啊。观天术这般玄妙之法,就连我们二人都没有学精。这一个紈絝,能……” “他不都说了,三个时辰,我们等等看吧,静观其变!” 二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 另外一边。 “这么说的话,其实现在陛下的所有行为,都有那路舟山的兜底。所以,你们才会这般放心?” “正是。” 徐学忠给庄奎解释了许久,终於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那咱们临州军怎么就?” “这个,说来就更话长了。对於这件事,我是真的钦佩咱们这陛下啊。” 徐学忠又把这皇帝,如何征服这群军士们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那庄奎仿佛在听了什么童话故事一般,满脸的不可置信。 当徐学忠说到最后,那皇帝又是吃干饼、又是帮军士值守时。 整个人的呆滯在原地,彻底石化了。 许久,他才在心里,消化掉了这些事实。 接著转头又看了看那皇帝。 “他?一个紈絝!能为將士们做到这一步?” “如你所见。不然,將士们又怎么会原因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將心比心啊!” “至於你说的什么紈絝?我只能说,咱们这个陛下,或许不懂兵法,但绝对不是什么紈絝。” 徐学忠顿了顿,把自己这几天最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 “咱们这个陛下,绝对是个好皇帝啊。而且,也是个有能力的人。” “確实,能够拿你杀鸡儆猴,就可以看出来。天赋是有的,但是需要歷练。” 庄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以后不能再这般先入为主的去思考这新皇的行为了。 “那陛下现在,是打算干什么呢?” 庄奎又把自己如今的不解问出。 问的,自然是刚刚萧寧打量草植、蚁虫,以及让將士们每伙多挖出来四个灶坑的事情。 一伙一个灶坑,这可是兵法常识。 陛下连这都不懂? 那还掌什么军啊! “这,我们就不懂了。显然,咱们这个陛下,是有自己的计划的。” “他自然是有自己的计划的,但是,你们就算不参与决策,总要问清楚他的计划,给出意见吧。” 庄奎听了徐学忠的话,大为崩溃。 他们这种行为,不是任由新皇在胡来么? 可很快。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看了一眼路舟山那边。 此时。 路舟山、边孟广、卫青时等几人,正聚在一起,商议著什么。 “我知道了!是不是其实你们,也从来就没有相信过陛下的计划。只是觉得,陛下既然想试一试,又有著那路舟山托底,你们就答应了?” “因此,其实就连卫青时,都不相信这陛下的计划能行得通!你们一直在和路舟山一起,准备另一套方案。” 庄奎终於是回过了味来。 徐学忠点头。 “这也是边帅的意思。你也知道,陛下没有带过兵。反正有著路先生保驾护航,让陛下歷练一下,也是好事啊。”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在这等生死攸关的时刻,任由陛下胡来啊!就算是歷练,至少你们要了解一下陛下的计划吧。” “就目前来看,又是多挖灶坑,又是这等不顾將士们精气的这般,匆忙行军。这新皇的行为,不是兵家大忌,就是不懂常识。” “一伙一个灶坑这样的常识都不懂,你们也敢放心他这么歷练?” 庄奎很是严肃的说完。 就朝著那萧寧走去。 他决定,要跟那陛下好好地沟通一番。 至少。 要知道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之后,根据对方的想法和计划,分析一下合理性。 若是不行,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严明厉害,让陛下赶紧將掌军权交於路舟山等人才行。 歷练也不是这么歷练的啊! 此时。 萧寧已经盯著眾將士,將灶坑一一挖好,升起了柴火。 庄奎大步流星的走来,直来直去,见到萧寧开口就是一句: “陛下,末將知道,您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有著自己的计划。也明白您想要歷练一下,这些都是好事。” “不过,任何的歷练掌军,都是需要兵法作为支撑的。就拿您挖灶坑这件事说,您就多挖了四个。” “因此,末將想知道,陛下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也好为您做一番参考。” “退军。” 冬日的风凛冽而过。 当庄奎的目光,停留在那新皇的面容上时。 他得到了这个,让其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答案! 退军?! 第192章 退军、诱敌、足跡 “退军!” 当这二字从眼前萧寧的口中说出时。 那庄奎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迟迟说不出话。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抬起头,打量著那皇帝。 只见。 对方的神情稳沉平静,眼神意味深长,说话间语气里是浓浓的自信。 似乎一切都成竹在胸。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就来之前,庄奎还想著。 那土驼山就是自己的底线。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陛下带著眾军过土驼山。 若是陛下接下来的计划,依旧还是进军必须前行。 他无论如何,都要言明利害,到时候,就算陛下不转交军权。 至少,自己也要请求陛下退军。 可谁知。 自己根本就没有需要浪费口舌。 陛下就给了自己一个,最为满意的答案。 这个结果,庄奎是满意的。 只是,这么一来,这陛下搞了这么一出,都是为了什么啊? 开局就连夜行军,甚至一天一夜不休息,让眾军累的筋疲力尽。 不仅浪费了眾军的体力,还浪费了一番粮草。 最后,却又灰溜溜的走到一半,要退军? 这样的话,一开始就按照之前的思路退军先图存,再图进京多好? 这么折腾了一番,图啥啊? 庄奎那叫一个不理解。 不过,儘管对於萧寧的这番操作,他很是不满。 但这皇帝能够在最后迷途知返,不再讲错就,这也算得上是件好事了。 总比到时候,真的到了万劫不復的境地、撞了南墙再回头的强! 只是,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就不要再做出这等运筹帷幄之中的表情了吧。 庄奎腹誹著。 就见那皇帝思索了片刻,再次开口: “虽然你给朕的信里没有提任何有关於行军安危险要,以及这行军路上重要的战略点的事情。” “只是告知朕,请求朕退军。可能,你是觉得,就算跟朕说了这些兵法之上的事情,朕也不懂。” “不过,朕还是明白你的担忧的。土驼山,是我们绝对不能丟掉的战略地点,这点你明白,朕也明白?” “你不就是怕朕把一路行军,最后把易守难攻的土驼山,都拱手让人。” “让敌军一边占领关口,一边占领土驼山,以高打低。怕我们陷入这等被动么?” “这些,朕都知道,庄將军其实无需多操心的。朕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这么做。” “至於此次退军,我知道庄將军可能这会还在疑惑,我既然打算退军,一开始非要进军干什么?” “这一切,庄將军都无需再追问了,静观其变即可,你会看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萧寧淡淡的说了句,转身离开。 临走前,似乎想到了他什么,他又回过头,道: “对了,既然庄將军已经来了,也省的朕再去传军令了。你回去记得跟徐將军等人说一声,等眾军將工作做完,就准备退军了!” ??? 此话一出,庄奎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在这一刻,似乎死机了。 “这……这……陛下您,都……都知道?” 他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陛下竟然,什么都知道? 这一点,可是庄奎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到的。 就算是让他做梦,他也不敢这么想啊! 萧寧没有理会他,说完就转头离开,继续监督眾军挖灶坑去了。 庄奎瞪著双眸,死死地盯著那萧寧的背影。 眉眼之间,已经满是错愕和震撼。 他至今,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啥? 陛下刚刚说啥? 自己的那一堆担忧,陛下竟然都知道? 看来,自己终究是低估了陛下啊! 皇帝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行军的诸多险要之事? 这样看的话,毫无疑问,陛下明明是个懂兵法的人啊! 可是,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啊? 庄奎这会的心思,又是震惊,又是不解。 震惊,惊的是眼前的这个陛下。 那个曾经眾人口中,所谓的紈絝。 实质上对於兵法,是了如指掌的。 不解的,则是陛下既然明明知道这些,为何还要反其道而行。 庄奎还想问,但萧寧已经走远,他只能是回去,给眾人传军令了。 接下来。 听到了这般命令的眾人,和庄奎自然是同样的反应。 “退军?你是说,陛下打算退军了?” “这么看,陛下应该是打算服软了吧。” “应该是这样,自知接下来的路无法走通,所以选择了退军。只是面子上不好说罢了。” 眾人一番商议,觉得这个结果,或许是最有可能的。 而那路舟山,则是已经转身出营,朝著萧寧而去。 “陛下,愿赌服输。既然陛下如今,已经打算退军,再无回京之思。这三日不三日的期限,又何必再坚守呢?” “直接將这掌军之权提前给我,兴许我们可迴旋的余地,会更多。” 萧寧这会已经监督著眾军,將最后的灶坑內的柴火纷纷点燃。 转过头,道: “打算退军?再无回京之思?路先生,是谁告诉你,朕退军就是不再打算进京的呢?” “既然已经说好了三日,再等等又何妨呢?目前的一切,依旧在朕的计划之中。” 萧寧说了句,便朝著那徐学忠、边孟广等人走去。 路舟山不解的打量著萧寧,跟隨过去。 就见萧寧找上了那徐学忠,后道: “徐將军,一会我们就要正式行军了。这次,我们要退军,朝著之前的方向折返。” “但是,徐將军你就不能跟我们一同回去了。朕有个其他的任务,要交给你。” “陛下请讲!” 徐学忠闻言,连连拱手道。 对於徐学忠而言。 自从陛下认可的自己的潜力后,儘管他时不时依旧会有些不自信。 可他內心之中,其实依旧期待的这等表现得机会的。 尤其是在那卫青时、边孟广、路舟山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能力时。 他更想要做出一番功绩,给这群人看看。 “朕需要你调出五百兵马,与朕兵分两路。想来,庄將军应该已经把朕接下来的计划告知你了。” “朕接下来打算带领將士们退军。而你,则是需要在两个时辰之后,带著这五百人,反其道而行之。直奔前方的土驼山!” “同时,朕需要你们的打破之前的队形编排,改二十军一排,站满官道並行!” 萧寧开口道。 此话一出,无论是卫青时,还是那边孟广、庄奎,都目光一怔。 接著,很快,几人便露出了一番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们,似乎想到了萧寧退军的意图。 路舟山更是直接开口: “陛下让徐学忠带著眾军继续前行,是打算误导对方,让敌军看不破我们真正的行军路线?” 路舟山和那卫青时等人一样,这次自然也是看破了萧寧的想法。 同时,伴隨著这看透了萧寧之后,他心中还生出了诸多的疑虑。 “不错。” 萧寧没有否认。 路舟山听后,深深嘆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道: “陛下,你的想法和计谋,的確可行。只不过,陛下对於这行军的一些探查细节,以及一些常识,未免太过於缺乏了些。” 说著,他无奈的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土地,並轻轻踩了两下。 “陛下看。” 只见。 那路舟山的脚步落下,地面上便印上了一个不算太过於清晰,但足以看清的脚印。 卫青时则是借著这路舟山的动作,连连给萧寧解释: “陛下,您的这个想法没有问题。改行军的编队,以及挖更多的灶坑,也的確可以给对方营造出,我等行军人数多於五千的假象。” “但是,这只会让敌军更加警觉,对我们更加重视,继而调派更多兵力而来,於我们並无益处啊!” “更何况,这段官道的土质鬆软,是会留脚印的啊。我们不骑马,只是轻踩地面,就已经足以留下足跡。” “这若是骑马,那马蹄印的清晰程度,就更不必多说了。至於陛下所想的,我们大军撤退,只留下五百人下来,让他们反其道而行,误导敌军。” “这就更加困难了。” 卫青时解释道。 “陛下您想的確实对,让这五百人朝反方向走,他们会留下脚印这个重要的信息。” “可是,同样的,咱们这折返退军,同样会在地面上留下足跡啊。如此一来,不还是露馅了?” 卫青时说出了自己的疑虑,这同样也是其他几人的疑虑。 待到他停下,那路舟山便又接著道: “除了这些,陛下还有一点没有想到,那就是徐学忠的问题。我知道,陛下之前,曾经肯定过这徐学忠的潜力。” “无论是陛下,还是徐学忠將军本人,都有著证明一番的打算。可是,这次绝对不是上上之选啊。” “此次我们的军力本就悬殊,徐將军就带五百人误导对方,一旦遭遇了,不出意外,怕是只能有全军覆没这一个结局。” “这么做,实在是有点太蠢了些。倒不是我们不相信徐將军的实力,只不过……” 路舟山顿了顿: “我们后方是孟少龙的三万追兵,前方是聂如空。这等情况下,让徐將军只带五百人前去当诱饵。” “確实是太危险了些。一旦被发现具体的行踪,后果可想而知!” 路舟山的话说的好听。 但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就是不信任那徐学忠的实力。 若是这会的徐学忠换成那拓跋於津,或者是聂如空,他肯定就不会是这般说辞了。 卫青时等人听后,同样没有说话。 不反驳,那就是默认。 显然。 他们同样也是这般想法。 只是。 这个想法看起来是在针对徐学忠,从某些层面上来说,其实同样是不信任当初萧寧的那番话啊。 徐学忠有些坐不住了。 他梗著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那萧寧打断了。 他面色平静的打量著四人,没有丝毫的担忧,很是轻鬆道: “这些就不是诸位需要担心的了,在徐將军出发前,朕自会告知其一些行军的策略。” “至於你们说到的那关於大军足跡的问题,我不是说了么,我要徐將军两个时辰之后再行军。” 啊? 四人听后顿时有点懵逼,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了一番。 接著便一脸不解的看向了萧寧。 毫无疑问,他们不明白萧寧的意思…… “这个,陛下,老臣有点不太明白……这咱们大军退军足跡的事情,跟这两个时辰有什么关係……” “总不能说,这两个时辰之后,地面上的足跡就消失了吧。就算是靠著风尘的掩盖,那也不是两个时辰的事情啊。” 这次,是边孟广站了出来,问道。 对此。 萧寧没有再解释,只是一脸神秘的说了句: “这一点,诸位就不需要担心了。两个时辰之后,我们的足跡,自然会被清理。” “如今,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立刻启程,在两个小时內,离开这条官道。” “我们要確保,两个小时以后,我们的足跡不会再出现在这条官道上,给敌军留下信息!” 说完。 萧寧便带著那徐学忠,对其安排一些,如何应对遭遇,如何躲避眾军的围堵等之类的事情去了。 “你们放心,那土驼山之上,有著一片密林。你们只需要在山上隱藏起来,静待两日!” “到时候,自会有人前去接应你们,带你们回京。你们只需要完成我交给你们的任务,然后成功隱藏两日,按我说的,做到这些完全没有问题!” “放心吧陛下,交给我!” 徐学忠似乎是打满了鸡血,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嗯,很好。这本册子你拿著,上面是一些朕总结的行军心得。一路上多看看,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说著,萧寧又递给了对方一本小册子。 “末將领命!” 徐学忠拱手,行礼道。 “嗯,好了,去准备吧。你先把军士们调出来,朕还有些东西要交给你们。” “东西?什么东西?” 徐学忠疑惑。 就见。 萧寧朝著远处一指。 只见。 萧寧所指的方向,这常年都人跡罕至,专门为行军而开的官道上! 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辆马车在等候! 马车旁。 眾军曾经见过一次的铁拳、林陌渊、韩平等几人,已经搬著一件件衣走了过来。 第193章 万事俱备,只待天兵 “陛下,按照您的吩咐,临州城內所有布庄、裁缝铺子的衣被,我们已经全部买了下来。” “按照您的要求,我们把其中五百人份的数量,带到了这里,请您过目!” 铁拳从走马车上下来,匯报导。 自从萧寧代政开始,距离三个月就只剩下最后的四天了! 如今,朝中所谓的代政三月的政末提绩,已经是闹的热火朝天! 铁拳已经听到过太多人喊小王爷陛下,耳朵都快要磨破了,终於让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小王爷已经,是陛下了啊! 於是乎,如今他这等老人,也开始改口改称呼了。 “嗯,好。” 萧寧点头,走到马车旁探查了一番。 至於一旁的徐学忠。 见此之后,他那本就显得有点混乱的面庞之上,此刻就只剩下了懵逼了。 啊? 啥? 衣? 这就是刚刚陛下说的,要给自己一行人的东西? 不是吧,陛下这是打算干什么啊? 给我们衣干什么? 临州城处於大尧京城以南,这块区域统称为京南地区。 京南地域的气候,冬日里的確是冷了些。 不过,好在这里的严寒程度,一向很是稳定。 常年一个样子,几乎不会有什么剧烈的变化。 因此。 有著丰富的行军经验,加上本就一直在临州城领兵的庄奎、徐学忠等人,对於这应付冬日的严寒,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就拿临州营內,军士们身上穿的衣来说。 这些衣服,已经完全可以用来抵御歷年以来,这京南地区最严寒的温度了。 说白了。 就如今这个天气,哪怕再寒冷一些,甚至是下了雪。 他们身上的衣依旧足够御寒了。 更何况。 就看目前的天色,一早还有朝阳探头。 这样的天气,根本就没有丝毫降雪的气象。 京南地区,在这个时节,更是有將近十年都没有降过雪了…… 因此,降雪的概率不能说没有吧,也无限接近於零了。 对於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 京南地区这个时节严寒不降雪,那是常识。 一般来说,要等到开春后,京南地区才会降雪。 到时候,这里的温度,將会来到全年的最低点! 所以,陛下这次的行为,要给自己一行人添衣,无论怎么看,好像都是多余的。 兴许,是陛下觉得我等接下来要登土驼山,那山上气温更严寒的缘故吧。 徐学忠这么想著。 “陛下,您这是?这些衣被,是给我们的?” 思量了片刻,徐学忠最终还是开口问了句。 儘管说,他不想质疑萧寧,不打算触陛下的霉头。 可是,这次自己一共就五百人在手。 五百人的军队,相对於对方的三万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灵活、神速。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需要轻装上阵。 若是陛下非让自己带上这么一堆衣,那肯定是会有些累赘了啊。 这种情况下,事关行军和五百军士的安危,他还是很有必要和萧寧言明利害的。 况且,这些衣被,自己完全用不上。 “陛下,可能您常年呆在洛陵或者是其他地区,对於这京南地区的气候,並不是很了解。” “虽然说,这京南地区距离京城洛陵,已经很是相近,仅有几日路程。” “可是,因为双山渠的双山,土驼山,等一眾山脉的隔断,这里的气候和洛陵简直大不相同。” “京南地区这边,这个时节最严寒的气候,大概也就是这般了,军士们身上的衣已经够用了。” “我知道,陛下可能是担心,我们一旦登土驼山,山上气温严寒,要比这地面上低不少。” “可是,儘管这般,我们身上的这身军服,也完全够用了。” “因此,我们完全用不上衣啊……这个时候,每人再贸然多带一份衣,怕是会影响行军的速度……” “更进一步的话,到时候万一我们真的遭遇了那孟少龙或是聂如空的军队,多带这么一身厚厚的衣和被,也是累赘啊……” “最后在把这些物资扔掉,不成了给他人做嫁衣了么?” “对於我们这等主打灵活的小队伍来说,负重太多,可是致命的。” 徐学忠苦口婆心的一番解释。 他的话里字字句句没有提萧寧。 可话里话外,都在给萧寧普及这京南地区的气候。 显然,是觉得萧寧可能不太了解这边的气候,可能只是考虑到上山之后,將士们会冷,所以准备了这么一手。 对於萧寧的行为,他自然是感动的。 可以帮將士们著想,考虑的如此面面俱到的皇帝,那是真的不多见。 只是。 这次陛下如果一定让自己收下衣,怕是会好心帮倒忙啊。 好在,陛下是个明事理的人。 应该能听得进去劝说才对。 徐学忠这么想著。 就听那萧寧,已经冷冷开口: “累赘?致命?的確,你们带上这身衣,多了负重,確实有可能,会让你们在遭遇逃亡之际,行军速度减慢而死亡。” “但若是你们不带著,那就不是可能了,而是你们一定会死。这是军令,这些服和军被,每人一套。” “此次行军,你们可以扔灶、扔军器,迫不得已的时候,你们甚至可以將我们的军旗都丟掉!” “但是,这身衣被,必须时时刻刻带著!违令者,斩!” “相信朕,这些东西,你们很快就会用上!” “啊,这……” 徐学忠闻言顿时面露难色。 他悻悻的抬起头,正巧就对视上了萧寧那凶狠的目光。 当初萧寧割断自己头髮的阴影,再次袭来。 额…… 陛下这违令者斩,可从来都不是开玩笑的啊。 儘管说,陛下平日里很好说话…… 可他一旦严肃起来,也是真的可怕。 徐学忠不再敢反驳什么,很是憋屈的接受了萧寧的要求。 “记住,你们要在这里再等两个时辰。其他眾军,听我军令,启程,退军!” 萧寧一声令下,早已经休整完毕,整顿好了的眾军,开始启程! 其实,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萧寧可不喜欢来什么强权威压。 只是。 如今,此番行军就剩下了最后的两个小时。 自己已经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跟其他人解释这些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层,感受了一下,已经开始有些急剧偏转的风向! 快了! 就快了! 接下来,自己只需要带兵快速的退兵,在两个时辰之內完成。 便是万事俱备,只待天兵了! 第194章 未雨绸繆 眾军正式踏上了回程之路。 此次行军,萧寧可以说是拿出了最为苛刻的行军速度。 丝毫不给眾军任何歇息休息的时间。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 萧寧就带著眾军,在前方遇到了庄奎带领著的那剩下的五千军马。 其实。 在这临州营,別看就只有这么一万兵马,他们依旧是分成了四支小队的。 目前跟隨萧寧的这两支,平日里都是徐学忠带领著。 只不过。 因为庄奎是主將,且威信一直高於徐学忠。 两方一对比,就有了优劣之分。 因此。 徐学忠一直不得军心。 有什么样的主將,就有什么样的兵! 这两支小队虽然也是庄奎麾下,但因为长年累月不太和庄奎打交道。 儘管有些刺头风气,但还算有所收敛。 可庄奎带走的这两支亲兵小队,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长年累月的跟在庄奎身边,潜移默化,早就无法无天刺头惯了。 这会。 看见萧寧带著眾军回来,且执掌军令的依旧是萧寧。 这群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好在庄奎见状,连连出来將眾人呵斥了一番。 眾军才没有说出来什么难听的话来。 庄奎毕竟听徐学忠讲过了,萧寧那番杀鸡儆猴的故事。 之前,哪怕听徐学忠说了,萧寧身边有三个连號的天机山高手,他都不敢相信。 直到。 在看见了前来送衣的那铁拳、韩平几人后,他彻底老实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如今。 那三个高手就跟在萧寧身边,他可不想让自己的人找不痛快。 “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平日里怎么对我,现在就怎么对陛下!” 庄奎小声的训斥道。 声音不大,却不乏严厉和威严! 眾军这才不爽的闭了嘴。 他们刺头归刺头,对庄奎还是服气的。 不过,就看他们打量审视萧寧的眼色,就足以看出。 这群人依旧对萧寧依旧是不满的紧…… 庄奎虽然维持著局面,但他心中,依旧还是会有些期待。 这新皇把之前的那两支小队,如今治理成了什么样,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倒是想要看看,面对自己手上的这两支亲兵小队,他还能不能做到这样! 就这样。 两支小队正式匯合到了一起,一同撤军。 掌军权,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萧寧手中。 对於庄奎来说。 反正自己也要撤军,皇帝也要撤军。 既然目的是一样的,早晚都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谁掌军倒也就无妨了。 当然了。 最重要的,他还是想要看看,这个陛下掌军时的表现。 两部匯合之后,一万军马的临州营,再次匯集到一起。 一同朝著那双山渠的方向而去。 “陛下,我们这次虽然是退军,但绝对不能再次按照原路返回了。” “那孟少龙的追兵,一直在后方。我们若是再原路返回,渡渠,怕是会碰到他们。” 边孟广適时提醒道。 萧寧自然早有打算,趁著匯合的时间,早早地拿出了地图,吩咐道: “前方向西行军,走双山渠北官道,在另外的渠段渡渠。” 这次退军,选择本就不多。 对於这个行军路线,无论是边孟广、卫青时,还是庄奎、路舟山,都没有任何异议。 双山渠北官道,顾名思义,就是在双山渠以北的一条,东西官道。 这条官道与双山渠平行,同时又有三条官道,与之垂直相交。 目前萧寧等人所在的,是最东边的官道。 官道前方直指土驼山,后方直抵双山渠东渠道。 (图就是这个样了,大家如果有画工好的,可以帮忙重新画一下,发到这段段评里,谢啦。) 除此官道外。 另外两条与之平行的官道,一条直通西渠段,一条直通双山间渠段。 一般来说。 因为双山渠可渡的关係。 行军时,一般眾军都是走东渠官道和西渠官道。 双山间官道因为直通两山交合的峡谷段,一是行军容易被埋伏,二是因为峡谷內毒虫等满地。 一般这条官道,已经和废弃无异了。 因此。 所有人都觉得,这次萧寧的行军方向,肯定是要直达西渠官道了。 没有人注意到。 在萧寧所打开的那捲地图之上,此次的行军路线,早就已经標出。 而萧寧此行退军之后的路线,直指的明明是那! 双山间官道! 继而,在双山间官道上,直入双山峡谷! 就是那满是毒虫,人跡罕至。 就连一些经验丰富的猎户,都常年出事的死亡之地。 眾人继续行军。 一路上。 庄奎对於铁拳等人的关注颇多。 对於这些所谓的天机山高手,他还是好奇的。 大约又在一刻后。 那铁拳再次跑到了新皇身边。 “陛下!剩下的衣和被,都在前方了。” “好。” 萧寧点了点头,传下军令! “全军听令,前方暂停行军,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领取衣被。因数量不足,每伙两套!” “领完继续行军,不得耽搁!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必须在这一个时辰內,离开东渠官道。” 今日和徐学忠等人分兵而行时。 萧寧给那五百人一人准备了一套衣,一床被的事情。 路舟山等人自然是看在眼中的。 不过。 在他看来,此次徐学忠前去,凶多吉少了,便没有多说什么。 卫青时等人倒是提了,可萧寧下了死令,他们无法更改…… 如今。 看见萧寧又搞出来了这么一堆衣被。 路舟山有点忍不了了。 “陛下,在下虽然不是大尧人,但对於这大尧京南地区的气候水文,还是极其了解的。” “据我所知,京南地区这个时节的温度,还完全用不到穿第二套衣吧。” “徐学忠带领的那五百人需要登山,给他们一人发一套倒也情有可原。” “但是我们,就实在是用不到了吧。这么做,除了增加大家的行军负重外,根本毫无作用啊!” 路舟山说了句。 此时的他。 自然无法感知到。 在数百米高的云层处。 一道道寒流,正在急剧的匯集,凝结…… 即將於空中,化作一片片雪白之…… 第195章 行军的足跡?狂风起! 此时此刻。 无论是路舟山、边孟广等眾將,还是眾军士们。 显然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遭遇的,究竟是一番什么样的恶劣天气。 路舟山还在因为负重问题,跟萧寧据理力爭。 对於这些事,萧寧也懒得再解释了。 一切解释,都不如接下来的事实,来的更有说服力。 “路先生,这三天时间是朕的。三天之后,你可以让他们扔掉,朕绝不干涉。” 说完。 萧寧便带著铁拳等人,走到了发衣被的地方。 对於萧寧的这一波操作,庄奎也是没有想到的。 见萧寧对於这京南地区的气候全然不了解,没有丝毫常识。 还如此的刚愎自用,丝毫不听劝。 庄奎当即有些不爽。 看著自己手下的刺头们,这次他没有再干涉。 没有了他的管束,接下来的场面,可想而知了。 “陛下,您以前是不是没有在京南地区掌过军啊?” “你这话说的,你应该问陛下以前掌过军么?” “陛下,要不我们帮您科普一下吧。您的这些被,根本用不到……” “就是啊陛下,这京南地区的天气,这段时间最冷也就这样了,我们身上的衣物完全够用。” “刚刚我们可是见到了,徐学忠將军的那队人马,如果不领这衣物可是要被砍头的。” “陛下总不能这么霸道吧……” “陛下,我现在已经拿了太多物资了,多了真的拿不下了!” 庄奎部下的眾军你一言我一语。 语气里儘管没有嘲弄,但那等打趣和不服从之意,早已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早就被萧寧征服的军士们呢,这会为了不让萧寧难堪,则是带头领起了军资。 儘管,他们心中也觉得没用。 可是,现在不领,只会让陛下丟面子啊。 他们甚至打算,要是庄奎部下的这群刺头不领,他们就帮忙全领了…… 至少,不要让陛下下不来台啊。 卫青时最看不过去的就是这般。 这些军资可能没用,他內心知晓。 但他就是看不惯,这群人这么跟姐夫说话。 於是乎,这护姐夫狂魔,当场就要过来,跟这群人好好地聊聊人生。 萧寧拦住对方,对著这群人呵呵一笑。 用那仿若看傻瓜的眼神,打量了几人几眼,道: “因为之前你们没有跟隨朕,所以,这批军资本来也就没有算你们的份。” “原本,朕还打算有多余的分你们几套,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要了?” “哈哈,陛下,我们没有这么贪財!” “陛下,您还是自己留著用吧,我们就不需要了……” 眾军笑嘻嘻的说著。 “很好,既然这样,你们可以先去准备继续行军了。” 萧寧也不强求。 眾人闻言,纷纷露出了一副得逞之色,离开了领物资的队伍。 看,这新皇最终还是服软了吧! “陛下!” 待到这群人离开,卫青时再次凑了过来。 “徐將军那边,实在不行,您就把我也派过去吧。徐將军那边前有聂如空的眾军围堵,后有孟少龙的三万追兵!” “我们一旦退兵,就相当於把他们五百人,给扔到这包围圈里不管了。” “这么下去,他们五百人岂不是真就要白白送了性命?” 因为这件事,卫青时已经劝了萧寧好久了。 可萧寧每次的回答,都是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 这次也是那般,和往常一样摆了摆手。 “放心,不会。” 这次。 除了这个以往標准的回覆之外,萧寧的话语,还多了一句! “因为,那孟少龙的追兵,一时半会是到不了的!他们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因为,很快就会有一个大礼,送到他们手里。” “啊?陛下您什么意思?” 卫青时不明所以,目露迷茫。 …… 一直跟隨在眾军后方的海老和沙老。 这会同样打量著这物资分发队伍。 看著那厚厚的被和衣,二人对视一眼,目光凝重。 “看样子,这位大尧皇帝,还真不简单啊。” 海老抬起头,感受了一下这正在缓缓变冷的凉风。 背后没来由的多了一股凉意。 这天象,看起来,是要下雪啊! “是啊。之前我们没有察觉到。可现在看,这还真有下雪的可能啊。” 二人打量著那领军队伍中的萧寧,眸子內异彩连连。 “这皇帝竟然可以提前这么久,比我们二人快这么多,就提前感受到了这天时。这般能力,实在是有些恐怖啊……” 二人感嘆。 很快。 萧寧所准备的军资便分发完毕。 萧寧之前所说的什么,按照自己手下的五千人数量准备的,自然都只是说辞罢了。 他是直接让铁拳,把临州城能买到的,几乎全部买来了。 在一伙两套的数量分完之后,依旧有剩余。 但庄奎部下几乎没有人领。 因此,剩下的,依旧被之前信服萧寧的两支队伍尽数领下。 他们背起军资,步伐顿时更重了些。 不过,为了不让萧寧尷尬,他们一个个纷纷卯足劲,没有丝毫的怨言。 行军再次恢復了正常。 这次,萧寧拿出了最快的行军速度! 眾军呢,倒也还算配合。 儘管军中有些刺头,但在这种正事上,他们倒也不掉链子。 终於! 在不到一刻的时间后。 他们终於是成功西转,进入了那双山渠官道,正式离开了东山渠官道。 “呼。” 超额完成了行军目標,萧寧轻鬆地呼了口气,下令道: “继续前行,再往前十里安营扎寨,全军休整。” 眾军这两天一直不是在行军,就是在行军的路上。 都快要累垮了。 听到休整这个军令,一个个都跟著兴奋了起来。 待到眾军纷纷转入双山渠官道。 卫青时和边孟广便一起凑了过来。 “陛下,这眾军的足跡,咱们要不要派数百机灵的,过去清扫一下……” 行军足跡。 无论是什么时候,这个细节被发现都是行军大忌。 “陛下,这马上就两个时辰了。我们自己不去清扫,谁能来帮我们把足跡消掉啊……” 二人担忧的问道。 萧寧听后,则是抬起头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冷风。 继而向著之前才行过的路,以及路上的诸多足跡指了指,道: “一盏茶的时间后,咱们再看这边吧。” “哦?什么意思?” 二人有点听愣了。 路舟山、庄奎二人,因为好奇,也凑了过来。 他们同样想知道,萧寧那句两个时辰之后,会有人帮忙清理足跡是真的若有其事,还就只是挽尊的说辞。 之前。 他们自然是以为,这就是萧寧挽尊的说辞。 可都现在了,萧寧还如此坚定。 二人自然而然的跟著好奇了起来。 眾人疑惑,目光纷纷放在了那萧寧身上。 对方的面色依旧平静,深邃的眸子內,闪烁著的是那自信的光芒! 眾人继续行军。 一盏茶的时间,印刻在了几人心中。 以至於几人,也开始对这个时间敏感了起来。 萧寧却依旧轻鬆,骑在马上怡然自得,轻垂著眼眸。 直到! 当第一缕极寒的冷风,吹过他的面庞。 萧寧猛然瞪大了眸子,瞳孔之內满是精光。 “快了,快了。” 萧寧喃喃。 继而,猛地一提韁绳! 战马停下,在萧寧的操控下,转过了头! 眾人听到动静,纷纷朝其看了过去。 就见停下了行军的脚步的皇帝。 转过身,看向了之前的官道。 此时。 那边的官道早已远离,化作了一道细细的线条。 萧寧驻足在原地,没有理会几人,只是淡淡开口,轻声倒数: “十!” “九!” “八!” 庄奎等人对视一眼! 八目相对,儘是迷茫。 儘管不知道,这陛下在倒数什么。 在这倒数的最后,又究竟是要发生什么。 但跟隨著萧寧的倒数,他们的心依旧没来由的加快了跳动。 “三!” “二!” “一!” 伴隨著萧寧的倒数。 当“一”字从萧寧的口吐,掷地有声的吐出之时! “呼呼呼~~~~” 四人的后背,猛然掀起了道道冷风。 让四人不由得浑身一抖,打了个冷颤! “啊?你看!” 在打了个激灵后,那边孟广似乎又看到了什么。 他猛然惊吼一声,手指那之前的官道处。 只见。 那边的官道上,天与地似乎融合到了一起,一同披上了一道黄色的幕布。 远处的地平线,彻底化作了黄沙的乐园! 远处! 一道道疾风,似乎是因为萧寧的倒数结束,而脱离了镇压一般。 拔地而起! 霎时间! 整个东山渠官道之上,皆是尘埃四起,狂风大作! 阵阵飞沙走石,瀰漫而至,包揽了整片天地! 狂风! 第196章 第二个帮手! 这狂风,明显是从东往西而来的。 在萧寧等人所在的这边,儘管背后也有几分凉意,但风沙还没有大到这等地步。 几人盯著远处黄色的天幕,早已是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显然。 这下,几人算是彻底看懂了。 陛下说的帮忙处理足跡的帮手在哪? 原来,是在这! “陛……陛下,您,您是会什么法术么?” 边孟广第一个发现,远处之前官道之上的动静的,整个人早就傻了。 他喃喃开口,仿若一个痴儿。 倒不是说,他的表现太过夸张。 实在是刚刚萧寧的表现,太过於让人难以接受了。 刚刚,那可真是在萧寧的倒数结束之后。 远处的黄沙,就开始瀰漫而起了! 这简直就跟言出法隨一样啊,好似萧寧將这狂风召唤而来。 这等场面,谁看了不震惊啊! “难道说,这就是陛下您说的,可以帮我们清理行军足跡的帮手?” 卫青时同样呆滯的问了一句。 萧寧的本事,他早就见识过太多了。 但这等,他可还真没有见过! 边孟广呢,別看他世面见过不少。 可这样的场面,他也是第一次见。 整个人脸上的老褶,都跟著书写著惊讶二字。 路舟山缩了缩脖子,看向萧寧的眼神,继上次之后,变得更加的郑重了。 甚至,这次还多出了几分恐惧在里面。 “还好,这次自己这变態不是对手了。” 路舟山心中,猛然冒出来了这么一个想法。 儘管说,这一次的事情,並不能说明萧寧的实力。 可这样的场面,还是会让路舟山觉得,心里没底。 这新皇,也终於是第一次,在他心中彻底从被瞧不起的存在,变成了真真切切值得重视的对手! 除却了恐惧和郑重之外,路舟山眸子里最后剩下的。就只有钦佩了。 这下,路舟山终於开始信了,或许,自己还真是败在眼前这人手中的。 对方竟然有这等手段,那谁知道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藏著掖著的! 自己斗不过他,倒也挺合理的! “在下早就听闻,那诸子百家的兵家,有一门观天术。可以根据一些天地之上的跡象,推测天理。” “在军中,同样有些能人异士,可以观测天时天象。一般这样的存在,无论在何地,都是不可多得的大贤。” “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有这么一手!” 这是路舟山第一次,在话语中对萧寧表现出了钦佩之意。 “不过,陛下,就算有了这沙尘的掩盖,那足跡怕是依旧不如特意清理过的,依旧会有些不够彻底啊。” 这倒也不是路舟山刻意的找茬。 对於萧寧,他是真的服了。 可他说的这些,倒也的確在理。 如果只是这等风沙的掩盖,一些浅的足跡,自然没有问题。 可那些深深地马蹄印,能不能被掩盖,就不好说了。 有了这个问题,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萧寧身上。 这几人可是打量过萧寧太多次了。 这一次。 他们猛然觉得,眼前的身影,似乎变得高大了许多,变得值得依赖了许多! 萧寧还是老样子。 神色平静的比那仙鹤湖的湖水,还要亘古无波。 就好像,这点问题,根本无法在他心中的湖泊之上,掀起丝毫涟漪。 萧寧拽动韁绳! 调转马头,继续跟上眾军。 边动作边开口: “谁说帮我们清理足跡的帮手,就只有这一个了?” “赶紧走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几人跟在萧寧身后,一起调转了马头。 听了这话,不由得再次对视了几眼。 他们依旧摸不清楚,萧寧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是,这次有了这风沙的先例,他们已经丝毫不怀疑萧寧的说辞了。 这会。 萧寧整个人,都在几人的心中神秘了起来。 眾人的目光之中,甚至已经开始期待起来。 这萧寧所说的下一个帮手,究竟在哪了? 第197章 雪!雪!雪! 庄奎静静的跟在几人身后,一直没有发言。 这一次,一向如同机关枪,无论对什么人都能突突的他。 却宛若一个哑巴一般,从头到尾都没有吐出半个字。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有关於这次行军足跡的事情,儘管一开始跟他关係並不大,但他依旧听说了。 如今。 看到这等场面,要说他心中没有丝毫的震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待到那皇帝,以及路舟山等人离去。 那愣在原地的庄奎,才仿若大梦初醒般,使劲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这?真的假的?这皇帝还能有这等手段?” 庄奎也是个带兵的老行家了。 路舟山提到的那等所谓的,兵家高手,军中异人,他也有所耳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只是,那等人才实在是稀有。 整个大尧,都不见得能有几个。 没有想到,这之前从来都没有被自己放在眼中过的新皇,会有这般能力。 之前。 那新皇展现出其在兵法之上的了解时,庄奎就已经足够惊讶了。 可谁曾想,那只是个开始! 真不知道,这新皇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东西,足以拿出来就足以震倒一片人啊。 看著那萧寧离去的背影,庄奎调整了一番复杂的心情,跟上前去。 “庄將军!” 前方,应该是行军又遇到了什么事情,新皇喊了一句,招呼对方过去。 这次。 “在……在!” 庄奎说话明显又少了些傲气,刺头的感觉更是被削平了几分。 听到皇帝喊自己,他连连骑著马,腿脚麻利的快速跟了上去,没有丝毫耽搁。 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般,不把新皇当回事的样子。 毕竟说。 如果之前,萧寧懂得兵法这件事,在他看来,还不足以让庄奎做出什么真正的改变的话。 那这次萧寧所展现的这个手段,却是足以让他自道佩服了。 懂天时天象,这可比懂兵法的价值大多了! 这玩意,自己都不会啊。 新皇懂兵法,自己又不知道高低,无非也就是能让自己有点改观。 可他懂这等玄妙之术,只能说,对方比自己强啊…… 庄奎部下的有些军士看见这一幕,纷纷觉得有些意外。 在他们的印象里。 將军对於这新皇,一直以来都是嗤之以鼻的啊。 哪怕说,后来因为这新皇的行事作风,很爷们,让將军觉得这新皇还有些骨气,不是个怂包。 所以对这新皇有了些改观,心理上接受了对方一点。 但那也仅仅只能算得上是欣赏吧。 可眼前这场景…… 皇帝一找將军,將军就大声应一句,然后麻溜的赶过去的场景…… 为什么看起来,就跟將军喊到自己这一行人时一样啊。 这里面,明显不仅仅是有欣赏的成分在了,还有著几分下意识的服从啊。 可是,不应该啊。 將军怎么会对这新皇服从啊。 將军一直以来,不都不把新皇当回事的么? “这怎么回事?” 有些军士便议论了开来。 “听说,好像是跟行军足跡有关。” 这事情就发生在行军途中,总会有军士看到事情的全貌。 继而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地,知晓此事的军士,就多了起来。 “行军足跡?怎么回事?” “好像就是诸位將军担心,之前我们行军过来时留下的足跡,会被地方发现。” “为了不让敌军发现,继而弄清楚我们的动向,边帅等人,就打算先找人前去清理一番。” “可陛下却说,有帮手可帮忙清理……之后,呶,就起了那大风。” “大风?也就是说,皇帝口中的帮手,就是这大风了?” “可不是么?大风掀起了风沙,最终掩盖了这行军足跡!” “啊,照你这么说,这皇帝还能预料天气了?不会吧?!” 听到了这等说法,眾军纷纷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人也摊了摊手: “这,我也不相信啊。可是,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不管真假,这群人既然听了,总会思索一番的。 於是乎,就见另外一人站了出来。 “既然如此,你们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前方,有军士背负的被上。 脑海之中,之前自己一行人刻意不领军资的事情,再次浮现。 “你们说,这皇帝准备的被,会不会真的可以用到……毕竟,大风他都能推算出来……” “啊?这!” “切!我看啊,不可能。” 一刀疤脸的男人听了这话,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仍旧是一副神气的神色。 之前,不领这被衣时,就他喊的最凶。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就这个怂样子,这就信了?依我看啊,就是纯属碰巧了!” 那刀疤脸男人说完,一副毫不顾忌的样子,继续行军去了。 边走。 还边去怂恿前方背衣的军士: “我说老兄,你这累不累啊,咱们当兵十多年了,在这京南地区,什么时候冬天穿过两套衣啊,还带著被!” “你当是要搂著婆娘,睡热被窝啊!真是的。要我说,扔了得了!反正那皇帝也发现不了……” “你这一路拎著,还这么沉。” 那人闻言,没有理会他。 继续背著衣前行…… 伴隨著行军的速度。 那身后的颶风,已经开始朝著眾军的方向缓缓席捲而来。 风的强度,同样开始缓缓地增大了。 原本还算是平静的行军路,渐渐开始瀰漫起了沙尘。 加上呼啸的狂风,军士们行军的步伐,开始出现困难的徵兆了。 不得不说,这风虽然不大,但足够噁心啊! 军士们本就是负重而行,这风沙一来,阻力一大,本就难行。 风沙还容易迷眼,让军士们苦不堪言。 可惜。 萧寧一开始就下达了命令,不到前方的残山壁不能休息…… 军士们儘管行路困难,依旧无法停下脚步。 顶著呼啸的狂风,迈著沉重的步伐。 很快,就算是走在最前面,平日里对萧寧最为服从的范州营亲军,步伐都跟著慢了下来。 边孟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於是,便站出来,为將士们请求道: “陛下,这风沙实在是太大了。反正,我们已经离开了东渠山官道了,將士们也这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趁著这风沙天气不好行军,咱们不如索性停下来,让军士们好好休整一番啊!” “待到风沙退去,將士们也养足了精神,再继续行军也不迟啊!” 边孟广的这句话,可真算是说到了眾军士们的心中! 眾人纷纷朝著萧寧,投来了殷切的目光。 只可惜,萧寧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態度强硬道: “继续行军!到达残山壁再行休整!” 说完这些,萧寧没有再理会这群人,自顾自的走了。 甚至,就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事实上。 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萧寧做这等如此不合理的决断时,是应该给足下面人理由,至少让別人知道你的理由。 只不过,就从萧寧掌军开始,他做任何决断,无论看起来多么不合理,却都未曾解释过。 事实上。 这正是这次行军萧寧要做的,他要利用这次机会,对这群人来一次彻底的驯化! 萧寧不给眾军解释,自然是故意的。 因为,只有不解释,当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的发生时,让事实证明了萧寧决断的正確性时。 眾军才会明白,萧寧如此做的用意。 继而,联想到自己之前的不理解,他们就会在內心中对萧寧心生敬佩和服气之思。 若是一直这般,且萧寧每次毫不讲理的硬派作风,最终都成为最正確的选择之时。 次数多了,这群人就会逐渐在心中,形成一种就算陛下的决断看起来不合理,但他总是对的这样的错觉。 如此以往,久而久之,这群人就会形成一种对自己绝对服从的下意识反应。 无论自己的要求合理与否,解不解释,他们都会顺从。 这其实是帝王心术的一种,更是一种心理学暗示。 比之前那等打一巴掌给一颗枣,可要高明的多了。 从这次行军开始,萧寧就在一直在对这群人进行这方面的驯化。 这种驯化的坏处在於,很难做到。 毕竟。 每次看似不合理的决断,你只要做了,就难免会有无数的反对之声。 你需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坚定的意志力,更重要的,还要有威严,可以震慑住眾人,让他们不至於造反。 好在,萧寧之前早就为此做好了铺垫。 先让这群人怕了自己! 驯化完成的好处,那就更大了。 一群已经对你绝对服从的手下,就是最好的奖励。 在眾军无尽的哀怨、不解中,他们咬著牙,继续拖沓著步伐,顶著风沙,不断行军! 萧寧抬起头,看向天空,又一次感受了一番这天象。 脑海之中微微一算。 快了! 快了! 就在黄昏! 京南地区从未有过的暴雪严寒,就要来了! 到时候,那群没有领取衣被的小队,將会在这恶劣天气的打击下。 在自己面前,彻彻底底的低下头颅! 就此,成为自己最忠实的部下! 残山壁! 其实,就是一处石山的断壁。 其名字的精髓之处,主要在於其“残”字之上。 这处山壁是一极其古老的遗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將其横切断面。 只是,如今那平展的断壁,早已风化的不成样子。 一直以来,此地都是行军部队的避风港。 儘管已经残破,没了往日的高耸巍峨。 可有著这两处山壁的隔断,这样的地域,依旧足以让军士们抵御从四面八方席捲而来的冷风! 眾军终究是达到了残山壁。 抵达此地时,依旧时近黄昏! 加之这漫天黄沙的笼罩,这说是黄昏。 从天色上去看,被黄沙遮挡的冬日,已无任何光芒! 此情此景,事实上和傍晚无异! 抵达山壁下,军士们开始快速的安营扎寨。 根据萧寧的要求,这次他们驻扎在了残破山壁的南面。 边孟广几人行军了这么久了,与军士们相比,也没有少走一点路。 一个个已是疲惫不堪。 他们一边脱去身上的甲衣,一边收拾著各类军物,最终还念念有词。 “青时啊,你跟陛下,还有著一层亲戚关係来的哈。老夫我啊,有点话,想跟你说说。” 边孟广很是疲惫的拍著腿,道。 “边將军请讲!” 卫青时是何等的机敏,见对方这副模样,就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咱们这个陛下吧,其实要说能力,那確实有。说陛下贤明吧,那也是绝对的贤明之君!” “同时,还能与军士同甘共苦,还能预测这风沙,通此玄妙之术。不能不说,咱们的这位陛下,確实无可挑剔。” “只不过,有些时候,陛下做事,未免有点太过於武断,太过於强硬了些……” 边孟广提出了这个话题。 那庄奎当即跟著点了点头。 “是的,卫將军。说实话,对於咱们这位陛下,我承认,我之前的確有些不服气。” “可现在,我对咱们陛下,绝对没有了轻视和不服从之意。只不过,正如边帅所说,不能听取纳諫,可不是个好的习惯啊。” “就拿今天来说,多行这么几里路,又有什么用呢?” 庄奎和边孟广对视了一眼,言辞恳切。 事实上。 此次,他们从背后嚼舌头根子,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担忧。 他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就是希望,借卫青时之口,將这话传到萧寧的耳朵里。 其实,就是想跟萧寧商量商量…… 毕竟。之前的当面直言,一直没有效果。 如今,只能换一种方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所以啊,卫將军跟陛下关係近,有什么合適的机会,多劝劝陛下吧。” 二人正劝著。 那路舟山手里拿著一烤饼,凑了过来,点头道: “二位说得对!就目前来看,你们的这位皇帝,的確算得上是贤明之君。可不能接受諫言,著实不妥……” 就连路舟山,都是这等观点。 其他的几处地点。 “哎,真不明白,陛下到此处来休整和之前能有什么区別……” “能有啥区別?没区別啊。我看啊,无非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绝对权威罢了! 军士们同样,怨言不断。 没有人注意到! 终於! 片刻之后! 头顶之上,第一片雪白之,悄然落下…… 第198章 萧寧的远见!前所未有的寒夜! 营地內。 “我说,这火坑你们还没有点上么?我都快要冻死了!” 火坑。 其实跟灶坑差不多,只不过火坑是为了取暖,一般为冬日行军时的必备。 刚刚行军时,眾军走的火急火燎的,边孟广还没有察觉到这温度有什么不適。 自从停下之后。 伴隨著时不时的几阵过山风拂过,他开始愈发的觉得,这天气似乎,变得越来越冷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年长的事。 还是说,今晚这京南地区的温度,確实有点低。 感受著阵阵冷意不断袭来,边孟广抱怨了句。 庄奎略显懵逼的回过头,眼睛瞥向了一旁的火坑。 “啊?火坑早就点上了啊。” “啊?点上了?” 一听这话,边孟广更纳闷了。 “不应该啊,这点上了还这么冷?” “谁知道呢。” 庄奎往自己手上吹了口热气,使劲搓了搓冰凉的手掌。 看得出,他也不暖和。 二人对视了一眼,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一旁。 那些发了衣被的军士。 点燃依旧让人觉得寒冷的火坑! 新皇莫名其妙,画蛇添足一定要发的衣! 不听劝阻,非要多行几里的行军路线! 这一瞬间,几个细节猛然重合在了一起! 接著,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就这样猛然闯入了二人的脑海之中。 “话说,陛下该不会是……” 庄奎的目光一怔,神情呆滯。 对方是自己的部將,其刚开口,边孟广就懂了他的意思。 二人大眼瞪小眼,满目的骇然。 那庄奎就觉得,鼻尖之上,好像稍稍凉了一下。 就好像,有一股极其绵柔的冷息,落在了上面一般。 “啊?这是!” 这种触感儘管很不熟悉,很不真实。 庄奎依旧第一时间,想到了些什么。 他不由得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在弄清楚了这股带著寒意的冰凉,究竟是何等事物后,他整个人的心臟都跟著颤抖了起来! 不会吧! 不会吧! 难道说。 此时此刻,庄奎的眼睛,已经瞪得足足有牛眼那么大,滚圆滚圆的。 他一脸感慨: “陛下!陛下!没有想到啊,陛下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之前,我们都低估陛下了啊。” “边帅,我好像知道,陛下所说的第二个帮我们清理足跡的帮手,究竟在哪了!” “啊?在哪?” 边孟广等人可没有忘记这茬。 庄奎一提,他顿时就又好奇了起来。 “是雪!下雪了!咱们这位陛下,又很是精確地算准了!只能说,我们一直没有明白陛下的意图啊!” 庄奎感受著自己的面庞之上,时不时地有著冰冷的雪飘落。 边孟广这才后知后觉,紧接著跟著站了起来! “什……什么?下!雪了?!” 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 可不是么! 下雪了! 且这雪飘落的速度,正不断地剧增! 很快。 那大片大片的鹅毛大雪,伴隨著呼啸的狂风,开始在空中飘飞起来。 庄奎和那边孟广对视了一眼,彻底释然了。 这就是陛下口中的帮手啊。 之前,自己的行军足跡就有了那风沙的掩盖。 如今,再加上这暴雪! 他们的足跡,可以说就彻底消失了。 孟少龙的追兵想要看? 到时候唯一能看到的,怕是只有两眼的白茫茫吧。 伴隨著雪的飘落,增大。 这狂风呼啸的声音,愈发的清晰! 整个营地处,本就让人觉得寒冷的温度,再次降低! 前面才说了什么,萧寧不接受諫言的路舟山,全身上下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阿嚏!” 他一个喷嚏后,使劲裹了裹衣衫,喃喃道: “下雪了?这京南地区这个时节,能下雪的?” 他喃喃自语间,怔怔的瞧了一眼,那立在自己面前的残山壁! 这可是过山风啊。 可以说,大部分的冷风,都被这墙壁阻挡的情况下。 自己一行人依旧冻得受不住…… 很难想像! 若不是这面墙,之前自己一行人就在原地扎营。 都不需要说什么低温降雪! 就这寒风和沙暴,就够自己一行人喝一壶的了。 在想到这里时,之前新皇的固执、刚愎自用,一定要多行几里,一定要发衣被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嘶……” 想到这,路舟山狠狠地抽了口冷气,再无他言。 只能说! 真理! 还真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啊。 路舟山朝著那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时此刻,原本觉得自己一行人,绝对无法回到京城的他。 不知为何,这个想法突然鬆动了! 他突然觉得,这一切,兴许还真有可能…… 带来这个可能的人,就是那个自己未曾看好过的人! 大尧皇帝,萧寧! 从始至终,儘管这个皇帝的行为,看上去总是那么不合理。 但是,他还真就从来没有错过啊。 自己输给这个人,是真的没有什么好不服气的啊。 路舟山打量著萧寧。 那边的篝火下,萧寧已经休息了。 看样子,也是真的累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萧寧和往日並无半分不同。 可不知为何。 这一刻,路舟山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变得深不可测了起来。 …… “卫將军啊,我们觉得,之前我们的那番话,还是不要对陛下说了吧。” 边孟广裹著衣服,和庄奎一起找到了卫青时。 “我们原本以为,陛下一定要来这残山壁扎营,是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不知变通!现在看来,我们错了,大错特错啊!” “是我们误解陛下了啊!真正孤陋寡闻的,是我们啊!” “真没有想到,京南地区这个时节,温度可以降到这般寒冷!” “只能说,陛下的深谋远虑,真是我等望尘莫及的啊。” 这次,庄奎说话都变得低声低语了起来。 这一刻,对於萧寧,他从之前的至少稍稍改变,到此刻已经是彻底的服气了。 说是心悦诚服,佩服的五体投地也不为过! 阵阵鼾声,时不时传来。 是那些徐学忠之前的部下。 他们领了军被和衣,这会睡得正香。 不得不说,军士们也是真的累了。 与之相对的。 自然是之前,庄奎的一眾亲军。 他们这会的神態动作,和庄奎、边孟广无异。 一个个裹著衣服,抱团取暖。 可惜。 儘管如此。 那呼啸的寒风,和骤降的气温,依旧不打算放过他们。 “这鬼天气是开玩笑的吧!” “老子在这京南地区呆了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这种时节这么冷!” “娘的,之前还以为陛下,给我们发衣被是多此一举。现在一看才知道,陛下是多么的明智啊。” “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是我们不要的,现在也就只能冻著了。” “已经可以了。” 这群刺头们,终於是开始了反思。 “现在看,之前陛下强令我们,来这残山壁再休整,就已经很是照顾我们了。” 那人指了指身前,为自己一行人抵御了大半寒风的残破山壁。 “要没有这堵墙挡风,鬼知道我们会冷成什么样啊。” “是啊,如果真按照之前我们的意愿,当时就原地休整,人家那些领了被的还能御寒,我们怎么办?” “陛下力排眾议,就连边帅他们都觉得陛下刚愎自用!现在看来,陛下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 “可是,我们却还故意跟陛下过不去……” 眾人一边说著,一边满脸歉意的朝著萧寧看了过去。 只见。 此时,那边的新皇也正在休息。 寒风从他的身旁拂过,致使他蜷缩了一下身子。 看见这一幕,看见陛下似乎,也被这严寒折腾的不轻。 眾军的脸色再次跟著变了,除了愧疚之外,更多了几分敬意。 就连那刀疤脸,都沉默了。 陛下提早准备了衣被,这就说明,陛下肯定预料到了今晚的寒冷天气啊。 很难想像! 这种情况下,陛下明明什么都知道! 这么多套衣被发给了这么多军士!可是,他竟然没有给自己留一套! 陛下这,这是傻么? 已经有些人的眼睛湿润了。 那刀疤脸,更是狠狠的给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自己之前乾的,那叫什么事啊! 自己还是不是人啊。 好在。 庄奎等人,似乎发现了这个情况。 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套被,给陛下送了过去。 这才让眾军的心中,好受了些。 只见。 那庄奎將军、边帅等,一起朝著陛下走去。 萧寧睡得似乎並不熟,庄奎等人才刚刚靠近,萧寧已经醒了过来。 庄奎见此似有所思,边孟广则是恭恭敬敬的將军被递了上去。 庄奎呢,则是跟在身后。 他是个粗人。 儘管说,心中对於萧寧已经服气。 但面子上,因为之前的种种,依旧会觉得有些隔阂。 因此,他还是会觉得,有点拉不下来面子,跟陛下道歉认错之类的。 过来送被,已经是他最大的表示了。 他就是这等脸皮薄的人。 接著。 眾军就依稀的听见,那陛下的声音传来。 “边將军客气了,朕年纪轻轻的,火气旺,用不到这些东西。若是需要,朕早就给自己留一套了,哪还需要你们来送?” “还是分给將士们吧。儘管说,朕为天子,但如果只按年龄,诸位都比朕要年长。” “你们自然,是要比朕更需要这些军资!更何况,这被给了朕,就只能朕一个人盖。” “但要是给了將士们,他们完全可以好几个人盖。苦一个人和苦几个人这个差距,大家应该能分得清吧!” 萧寧的意思很明確。 军被给了自己,自己一个天子,自然不会说,有人跟其一起盖! 那岂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盖! 但给了军士们。 军中都是粗人。 两个人你搂著我我搂著你挤挤就挤了! 三个人也一样! 五个人,只要能挤下,也不是不行…… 庄奎站在边孟广身后,听了这套理论。 终於是明白了,为什么徐学忠那个刺头,现在能这么听这陛下的话了。 陛下这,那是真把自己,当成自己人啊。 二人听后,心中很不是滋味。 边孟广硬要把军被留下。 最终。 就听那新皇道: “如此也可,不过,我看边帅也上了年纪,同样衣衫单薄。不如就与朕同盖这一床被吧。” “这?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尊为天子,我怎么能,和陛下同盖一床被子呢……” 庄奎是真没想到,萧寧做事能做到此等地步,整个人都被嚇到了。 瞳孔之內,钦佩、感慨、意外等等,复杂至极。 “咋?莫非,你们还觉得,朕有什么喜好不成?” 萧寧打趣了二人两句。 “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你们硬要给朕留下,那就一起盖吧。” 最终。 二人拎著军被,落荒而逃。 萧寧则是再次席地,进入了梦乡。 躺下之后,萧寧的嘴角,掛上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要问萧寧冷么? 呵呵,他这种高手,兴许会觉得冷,但眼前这等天气,还远远不会让其有太多感觉。 至於为什么,萧寧会展现出来那等冻得蜷缩在身子的样子。 只能说。 奥斯卡小金人上线了唄。 想要征服一些人,就必须要有手段啊。 大尧的军士,萧寧也见过不少了。 不得不说,庄奎这人虽然不討喜,他带出来的兵,一个个也刺头的狠。 可这半日的行军,他还是注意到了,这群人的执行力之强,战斗力之勇。 若是能收服,跟自己那玄炽军是比不了。 但跟號称大尧第一军的穆家军相比,素质上应该是不遑多让的。 之前边孟广就说过,这庄奎是个人才,有大將之风。 只不过,因为脾气性格,一直没有受到提拔。 现在看来,这廝的统军、治军能力,的確很出色。 只可惜,今夜过后,你的兵就成了我的兵了! 雪越下越大。 伴隨著风声,有军被盖的眾人,越睡越香。 同样的。 没有军被的刺头们,一个个被冻得,牙齿打架,越咬越响…… 此时此刻,要说他们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 如今,他们是多希望,当初陛下给自己一行人发衣被时,自己能老老实实的接过来? 只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悔之晚矣啊! 他们,是真的后悔了。 第199章 全军臣服!临州军真正的新主人,萧寧! 今夜。 京南地区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跟这场暴雪一起的,还有那未曾有过的严寒天气。 降雪的速度还在不断攀升。 短短的一刻时间。 那地面之上,就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营地內。 万籟俱寂。 庄奎站在残山壁之下,目光显得有几分意味深长。 神色复杂的打量了一眼那边的皇帝萧寧,他无声的嘆了口气,摇了摇头。 若是在现代,这时的他,应该再默默地点上一支烟,才会更加的应景。 哎,自己对这个陛下,到底有多大的误解啊。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就在刚刚,他又发现了一件事! 一件陛下在暗中,默默为了自己一行人做的事! 庄奎的性格吧,其实是有些奇怪,有些矛盾的。 一方面。 面对所有人,他都永远是一副刺头形象,对谁都敢懟天懟地,豪放得很。 另外一方面,在某些时候,他脸皮又薄的可怕…… 那就是他感到愧疚,想要弥补的时候,恰如此时此刻。 换做是徐学忠那等,他可能已经找到了萧寧,去道歉了。 但庄奎不会,他拉不下来脸去做这些事。 兴许在背后,跟边孟广、卫青时等议论时,他还能说出来一些讚嘆之言,反思自己之前看不起萧寧的错误。 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態度。 可是,道歉、认错这种事,对著当事人,他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 他唯一能做的,无非也就是多做些事情弥补。 比如刚刚,提议去给萧寧送条军被。 儘管说,最后拿著军被的人,是边孟广。 嗯。 就算这个提示是庄奎提的,他依旧不会亲自將军被交给萧寧。 怕尷尬…… 是的,这就是他脸皮薄的地方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 在刚刚,才让他发现了另外一个细节。 那就是,陛下其实根本就没有睡著! 他似乎,一直在装睡。 在萧寧没有接军被之后,那条军被,最后落在了庄奎的手上。 庄奎可是要脸的。 当时,陛下发军被时,自己冷嘲热讽,还刻意对自己手下军士们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手上有军被,他也没脸盖啊。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念头,陛下装睡的意图,他猛然就想通了。 要知道,自己的手下,跟自己也都是一类人啊。 自己会觉得没脸盖军被,他们自然也一样。 试想一下。 这等情况下,若是偷偷摸摸盖了,可能也就盖了。 但要是陛下醒著,守著陛下,他们就算脸皮再厚,怕是也做不出来这等事啊。 这不是啪啪打脸么? 所以,陛下就很是懂事的,休整之后就“睡著”了。 事实上。 庄奎没有猜错,这件事,还真是萧寧刻意为之的。 今晚这么冷,总不能让那群未来自己的兵,真冻死吧。 可这群人的性子,自己要是盯著,他们才不会盖军被…… 有时候,拉拢人心可不是光靠扔孩子、摔孩子,也要软硬兼施,多计並施才行啊。 “庄將军,您怎么了?” 那刀疤脸这会同样冻得睡不著,环抱著身子,灰溜溜的来到了庄奎身后。 “真没有想到啊,咱们的这位陛下,跟咱们之前听到的,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刀疤脸感慨了一句。 显然。 他对於自己白天的所做所闻,同样有些自责。 “怎么了老刀?你也发现了?” “可不是嘛,俺虽然是个粗人不假,但又不傻!我还真是第一次见陛下这种,真心为咱们当兵的考虑的皇帝啊。” “说实话,我甚至觉得,哪怕是將军,都做不到这一步。陛下可是为了我们,自己都甘愿受冻啊。” 刀疤脸感嘆了句。 若是以往,庄奎听到有人说什么,自己不如別人,还是自己亲兵说的,怕是早就暴跳如雷了。 这次。 他却是异常的平静。 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是啊,咱们的这位陛下,是位值得追隨的主君。” “哎,你看陛下睡得这么早,想来也是累了吧。以往那些大老爷们行军,可都是要马车的。” “陛下能骑马跟我们一样行军,也是真心不容易啊。” 刀疤脸的这句话,算是彻底撞到了庄奎的枪口上。 听了这话,庄奎摇了摇头,苦笑著问: “你真觉得,咱们的陛下睡著了?” “陛下不是一休整,就睡下了么?” “呵呵,我刚刚去给陛下送军被,陛下根本就没睡。陛下,在故意装睡。” “装睡?为什么啊?” 那刀疤脸愣了愣,有点不明所以。 “我算过了,陛下儘管当时嘴上说著,军被啥的没有准备我们这些人的。” “可是,若是按照一伙一床军被、一件衣来分配,其实正好够,甚至还有剩余。” “而那军被加上衣,差不多正好够一伙十个人挤著盖。” “不出我所料的话,现在兄弟们肠子都悔青了吧,其实,你们也想盖这些被吧。” “咳咳,那是自然……” 刀疤脸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所以,今晚,咱们终究是要受陛下的恩惠的。这种情况下,若是陛下睡著了,或许我们还不至於太尷尬。” “但若是陛下醒著,我想,以我们的脾气,怕是寧可冻死吧。陛下,是在考虑我们啊。” 伴隨著庄奎的暗示,很快,刀疤脸终於是想明白了什么,顿时神情一崩,彻底呆了! “什么?將军的意思是!陛下其实是为了给我们台阶下,故意装睡!” “不然呢?除了这,我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咱们的陛下,心思还真是细腻啊!” 庄奎嘆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军被,神色复杂。 良久。 他將军被扔给了那刀疤脸。 “你赶紧去休息吧,雪停了,还要继续行军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儘管这次的对手是聂如空!” “儘管说,我从来都没有敢想过,咱们还能如期回京!可这一次,我突然有了一种错觉!” “或许,陛下还真能,把我们都带回京城!” 这话一出。 那刀疤脸整个人的神色,都跟著激动了起来。 “啊?若真是这样的话!” 他甚至都有些手足无措。 “那陛下您作为咱们临州营的主將,可总算是熬出头了啊!” 对於庄奎在仕途上的遭遇,他手下的军士们都清楚,甚至还常常为其打抱不平。 这次。 大家之所以愿意冒死前来,除了边帅是旧帅的缘故外。 还有一个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庄奎。 大家都知道,这次回京,是京城中很多大人物看中的事情。 他们希望,可以借著这件事,让自己家將军,不用再被困在这小小的临州城了。 “熬出头?” 庄奎听后,笑著摇了摇头: “凭什么呢?你应该知道,我刚刚之所以说那些话,就是因为,是陛下让我看到了希望。” “所以,就算这次我们能回去,很大程度上应该也要靠陛下的决断和未卜先知!说白了,都是陛下的功劳!” “加上,我从和陛下相遇开始,未曾帮过他一个忙,还不停地添乱。你觉得,我有功可赏么?” 庄奎检討了一下。 刀疤脸这才沉默著点了点头。 “这么一想,还真是!” “哎,咱们这陛下,能忍我到现在,不跟我计较,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咱们还求什么封赏啊?” “我只希望,接下来的行军,可以给陛下出力,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就行了。至於什么封赏,那是半点也不敢想啊。” 这是庄奎的真实想法。 “將军说的倒也对,就算咱们的这位陛下,再贤明。咱们这次做的,依旧太过了……” “要是我,我不秋后算帐,就不错了。还想要封赏,根本就不可能。咱们,也不能太强求陛下。” 二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庄奎摆了摆手,將对方赶走了。 就见。 那刀疤脸回去后,並没有席地休息,反而是叫上了自己那一伙的十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 接著,就大步流星的朝著那萧寧走去。 “陛下,今日白天,我等多有冒犯,现已知罪,还望陛下责罚!” 这下,这群人直接连军棍都掏了出来,恭恭敬敬的举起,在萧寧处跪了下来,大有一番负荆请罪的意味。 就听那皇帝的声音,怒气冲冲传来: “周管家,让外面那群下人小点声!你们要是再敢吵我睡觉,我把你们都脱光衣服餵鱼……” 萧寧大吼一声,似囈语,又似真的在训斥那帮人。 几人对视了一眼,目光流转之间,已然看懂了萧寧的这波操作。 道歉他领了,但不想这些人太尷尬,所以借著说梦话,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 “嘿嘿嘿嘿嘿,走吧,回去吧,陛下应该是知道了……” 几人小声议论著,灰溜溜的溜走了。 终於。 这群刺头们的脸上,彻底掛上了徐学忠部下们独有的,痴汉m同款笑脸…… 痴汉同款笑脸:被皇帝萧寧训斥时只会嘿嘿嘿,嬉皮笑脸,甚至还觉得满足。 庄奎打量著刀疤脸那一伙人,这一刻,他突然很羡慕他们,能厚著脸皮做出这等事。 自己,还是以后在事情上多多弥补吧。 庄奎想著,打量著那边的动静,无声的笑了。 从今夜起。 临州营眾军心中,真真正正的住进了一个主子! 那个人的名字,叫萧寧! 在刀疤脸的道歉风波过去后。 刺头们也开始,纷纷呢去找有军被的兄弟挤挤,左右为男去了…… 一时之间。 “哎?我草,谁让你进来的,你白天不是说不需要么?” “滚滚滚!你来就来,脱衣服干什么?回家找你婆娘去!” “啊啊啊啊!我不乾净了!你进来了!你真的进来了?” (进被窝了,別多想……) 类似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约又是一刻后。 整个营地,总算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大部分人,几乎都进入了梦乡。 只有那探查小队处,吕舜已经再次掏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开始记录了。 他已经记录了好几条了。 什么与军同苦,什么要掌握情报。 这会,他又学会了要给军士们台阶下…… 有时候,还要犯点迷糊,不是大事不要太过於较真等等等等。 將一切感悟写下来,吕舜嘖了嘖嘴,一脸满足。 出来一趟还真不错,这外面可真比自己在兵城学的东西多的多啊! 海老和沙老,这一路上同样把萧寧的操作都看在眼里。 吕舜时不时就观察萧寧的举动,继而將一切记录的事情,他们同样都心知肚明。 “哎,还別说,这大尧的皇帝,之前我们还真看走了眼。” “谁说不是啊,有如此城府,还懂得观天术。就算他真如传闻里所说,不懂武学。” “单是这城府和观天术,怕是也足够他在这大尧的爭龙战里立足了啊。” “是啊,这大尧皇帝都如此优秀了,再让他懂点武学,別人还怎么活?” “若是世子真能在这廝身上学到点什么,说不定这次歷练还真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成果啊。” 二人对视一眼,对於接下来世子的未来,似乎又有了些许希望。 翌日。 清晨。 一夜的严寒过去。 冬日的太阳再次升起,阳光洒在地面厚厚的积雪上,反射出粼粼波光。 萧寧等人纷纷起床进食,干饼、大酱再次安排上了。 “老三啊,你的大酱不是还有么?就你最抠,天天吃別人的,把自己的藏起来。” “今天还不赶紧的,把你的拿出来给朕尝尝?” “啊?陛下,我的真不多了……” 老三嘴里说著,手却很诚实的將大酱递了过去。 就见那新皇一手大酱,一手干饼,吃的那叫一个香! 庄奎的军士们,一个个哪见过这等场面,早就看傻眼了。 额…… 吃饭搞特殊的大人物,他们见过! 抢下属好东西的上头,他们也见过。 可这等和军士们一起吃干饼,还抢別人婆娘做的大酱的皇帝,他们是真的第一次见啊…… 刀疤脸等人面色怪异,对视了一眼。 最终,纷纷从自己的军备里,掏出了一个又一个罐子,朝著那新皇走去…… 第200章 陛下的射术? 清晨。 一夜路上无行人,官道之上,已经覆盖上了漫漫的皑皑白雪。 营地內。 一个很是罕见,甚至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场景,打破了清晨的寧静。 这会是用餐的时间。 庄奎部下的眾军,见到跟自己一起吃干饼的皇帝,心中那最后一丝的偏见,也隨之消散。 接著。 就见这群人纷纷抱起了自己的大酱,排队去给那新皇送去了。 “陛下,吃我的,吃我的!” “陛下,我家婆娘的手艺,那可是一绝。这个大酱您要是不尝尝,肯定会后悔的。” “还有我的,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眾军爭先恐后,献宝似的。 其实,他们也是有著几分,愧对陛下,想要弥补的成分在。 一旁的庄奎看见这一幕,再次很是羞愧、自责的低下了头,目光扫至萧寧,只剩钦佩。 陛下竟然跟军士们一样,吃这干饼? 说实话,哪怕是自己,平日里都会吃些比將士们好一些的食物。 至少,要有点肉才行。 可陛下,竟然真的做到了与眾军同食! 这样的皇帝,你们说他是紈絝? 庄奎第一次,感觉到了这流言蜚语的力量。 果然。 一切,都还是要眼见为实啊! “哎,不得不说,咱们这个陛下,若是不当皇帝,当个將军应该也挺优秀的。” 庄奎感嘆道。 “我甚至觉得,若是陛下当將军,说不定能当个千古名將什么的。陛下的性格,实在是太受军士们喜欢了!” “陛下这性子,简直就是为了军营而生的。” 看著眼前,已经跟军士们打成了一片的皇帝。 庄奎只觉得,这个场面有点黑色幽默。 就在一天前,这群人提起来皇帝,可都还恨得咬牙切齿呢! 当时,庄奎还是好奇,这皇帝能用什么手段,把自己手下这群无法无天的刺头征服。 结果呢? 现在他就看到了! 刀疤脸听到了庄奎的感慨,很是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继而,他脸上似乎又浮过了几分可惜之色,感慨道: “哎,只是可惜了啊,咱们大尧,对於儒將的认可,一直不怎么高。陛下虽然性子真心令人臣服,且懂得天文天时这等玄术。” “但陛下不通武学,这一点终究是可惜了些。若是陛下能够再精通武学骑射兵搏之术。” “我还真觉得,陛下说不定有希望比肩那拓跋於津、聂如空之流。” 在军中。 主將永远是一个不过时的话题。 每当看到了优秀有潜力的主將时,眾军都难免,会议论一番。 “是啊。” 庄奎頷首。 “只不过,这样也可以了。陛下不懂武学,已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若是陛下再通武学,那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 庄奎酸酸的感嘆了一句。 就觉得,自己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人呢在盯著自己……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 发现正打量著自己看的,是卫青时和边孟广二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感觉二人的眼神里,充满了鄙视。 就好像是那种,看傻瓜的眼神? 卫青时和边孟广对视了一眼,撇了撇嘴。 好吧,之前,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觉得陛下不懂武学…… 可结果呢…… 陛下一个人,打了两个天机山高手榜的高手! 真不知道,等这群人见了陛下的身手之后,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啊! “怎么?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庄奎看二人这副模样,不解的问了句。 就听另外一边,萧寧的声音,突然传来。 “大家安静,不要走动!给我拿把弓来!” 萧寧现在在军中的威望,已经毋庸置疑了。 儘管不知道萧寧要做什么。 可当萧寧的命令下达时,所有人都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就连嚼饼吃饭的军士们,都停下了嘴。 萧寧身旁。 那些想要儘可能弥补对萧寧的愧疚心理,想要积极地帮萧寧做点事的庄奎部下。 动作麻利的给萧寧递过去了一张弓。 伴隨著这边的动静,眾军的目光,已经纷纷匯集到了萧寧的身上。 庄奎不解的向边孟广等人投去眼神询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要弓箭? 这是想干啥? 陛下不懂武学啊,这是突来了兴致?还是咋? 其他军士,同样是这般想法。 而那个给萧寧递弓箭的军士,更是很贴心的,给萧寧拿了一张最轻的弓…… 他担心陛下不懂武学,到时候拉不开弓,丟了面子…… 堪称是善解人意、周全体贴到了极点。 伴隨著眾人的疑惑。 眾人就发现,萧寧接过弓箭过,目光望向了距离此地大约有个三十米左右远的残山壁的山脚处。 昨夜的风雪,堪称是大到了极致。 十多年了,这京南地区,都未曾有过这般暴雪天。 就连这平日里不会积雪的山脚旮旯处。 都因为昨日的暴雪,而堆成了白色。 那一抹白色之上。 只见,一只毛茸茸的白兔,正趴在那里,竖著耳朵,一副四处打量的样子。 遍地雪白,而这白兔又通体白色。 说实话,若不是细看,这群人还真就看不出来。 一行人不由得有些惊讶於,萧寧这出色的洞察力。 如此远的距离,且那白兔也没有出很大的动静,可陛下竟然一眼就看见了…… 这下。 伴隨著这白兔的出现,眾军也算是明白了。 陛下这是,打算射这兔子啊。 “总不能一直吃你们的大酱干饼吧,今天,咱们就改善改善伙食。” 萧寧说著,已经开始拉弓。 眾人听了这话,欲言又止。 哎。 倒不是他们不信陛下,只是陛下手中的那张弓,怕是根本就射不到这么远的距离啊…… 没办法。 他们为了照顾萧寧的面子,给他选择了最轻的弓…… 这张弓就算是拉满,怕是也射不到三十米…… 除此之外,眾人还担心一点。 那就是,哪怕是让陛下用这最轻的弓,他们依旧担心萧寧拉不开。 毕竟说。 即使这入门的轻弓,没有锻链过的普通人,不掌握技巧,也很难拉满的。 不只是他们。 哪怕是之前徐学忠的部下,因为他们也没有见过萧寧出手。 这会对萧寧的行为,同样担忧的紧。 这陛下要拉不开弓,可不尷尬了么? 卫青时和边孟广对视一眼,略显迷茫。 嗯。 因们也没见过,萧寧的射术怎么样。 不过,见过萧寧的那等武学,萧寧会点射术,他们也不会太意外就是了。 庄奎可不同。 见此场面,他都想要上去,帮萧寧解围了。 结果。 就见萧寧做出了一副很是老练的动作,伸手张弓,拉! 这位新皇的身上没有表现出丝毫费力的感觉,就那些如同举手喝水,甚至比这还要轻鬆一些。 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不见丝毫费力,就那样很是隨意的把弓拉开了。 且他的动作很是標准,行云流水,处处都透露著熟练…… 看见这一幕。 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愣。 看不出来啊。 陛下这好像,对这射术很是精通的样子啊。 眾军的表情,精彩至极。 无论是庄奎的部下,还是那徐学忠之前的陛下。 纷纷互相对视,满面疑惑、惊讶之情。 眾军惊愕间。 就见那已经拉满了全弓的萧寧,只是比量了比量。 接著。 就將那弓鬆了下来,继而摇了摇头,道: “不行,这张弓太轻了,连普通兵弓的力道都不如,且没有这么远的射距。给我换一张,力道大点的!” ??? !!! 第201章 力道不够,再换一张! 之前那个自作聪明,为萧寧著想的军士,这下算是明白了。 自己完全是想多了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眼前陛下这行如流水的手法,这哪是什么不懂射术啊。 就看陛下那张弓搭箭的英姿,甚至都有几分神射手的感觉了有没有? 他连连过去,將那张入门的轻功接了下来。 之后,又找来了一张普通的弓递给了萧寧。 这就是大尧军士们,普遍使用的弓箭了。 基本上,除了有些神射营之类的神射手特定的弓外,一般的士兵,都是用的这种。 射距足够,力道也尚可。 將这普通的弓箭交给了萧寧后。 眾军,包括那庄奎,都朝著那刀疤脸围了过去。 刀疤脸外號老刀,全名冯奇胜。 在临州营里,除了庄奎和徐学忠之外,大概就要数他的威望最高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敢带头让人不领衣被的原因。 他的威望,其实就来源於他的射术。 冯奇胜在临州营,那可也算的上是一號战略人物。 他双臂孔武有力,比一般人要粗两三倍,都能跟大腿差不多了。 这样的手臂,自然是蛮力大得很。 所以。 他平日里用的弓,就是特製的,名为贯山。 是一张整个大尧军营,哪怕那穆家军里,都没有几人能够拉开的巨力弓! 在临州营,这张弓更是他独有的。 因为除他之外,哪怕庄奎等人,都拉不开一丝一毫! 就更別说拉满了。 当然。 这若是只是力气大点,肯定也不至於能够有此威望。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与之蛮力相辅相成的优点! 那就是精通射术,百发百中! 在临州营,军士们的射手,可都是他调教的。 称他是临州营的射术教头都不为过。 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战中。 他曾不止一次,百米开外,一箭破敌! 正因如此。 当军士们发现,这萧寧的射术,好像远远要比自己所想的要强时。 他们想要对萧寧的射术,有一个大致的评价,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冯奇胜。 毕竟。 在整个临州营里,也就他的评价,算是最有权威了。 眾人凑过去。 “老刀,怎么说?” “你看这陛下的射姿怎么样?標不標准?技巧到位么?” 庄奎也是个好事佬,同样跟了过来。 满脸好奇。 冯奇胜这会,正站在原地,盯著萧寧的身影发愣。 脸上带著满满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听到眾人询问,他才回过了神来。 接著看向眾人,感嘆道: “陛下的射术,毕竟还没有见过,我看不出来太多,说不出来个一二三。不过!” “陛下这个张弓搭箭的姿势,这套动作,看上去倒是熟练得很。不出意外的话,是个行家啊。” “说实话,若是单看陛下这套动作,我都觉得,陛下要比你们的射术高明的多。” 这话一出。 眾人纷纷吸了口气。 冯奇胜都这么说了! 难不成,陛下还真精通射术不成? 之前。 哪怕是见了萧寧的动作,他们依旧还在觉得。 陛下毕竟曾经是个王爷,修习了点射术倒也正常! 谁知! 冯奇胜能给他一番这样的评价。 “这张弓应该是咱们大尧的普通兵弓了吧,定州弓械局打造,用的鸭尾羽。一般,军中都称它叫定州弓。” 眾人还在回味这冯奇胜的话,萧寧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 只见。 萧寧一边说,一边隨意的拉动了两下这弓,很是轻鬆地摆弄著,如同在玩一件极其熟悉的玩具。 这次。 见萧寧这副如数家珍的样子,眾人不由得脸色又是一变。 看不出来,陛下真行家啊,真是个懂弓的人啊。 要知道。 这弓是定州弓械局打造的这件事,哪怕临州营的老兵们,都有很多人不知道! 可陛下竟然一清二楚! 感嘆间。 短短几息的功夫。 萧寧已经將这弓拉满,鬆开,再拉满,再鬆开。 重复了大约三四次,脸上不见丝毫疲惫。 最终。 一番尝试之后,萧寧再次摇了摇头,皱眉道: “这个虽然够用,但是我不习惯这个力道,还有没有更沉力道更大的?” ??? !!! 终於! 这次。 萧寧这话说完,彻底把在场的眾人,都说懵了。 说实话。 这普通弓对於很多军士们来说,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可陛下竟然依旧觉得轻? 那陛下是要? “这,还有。不过,就是神射营的一些,刻意加了力道的弓了。” 之前小瞧了萧寧的军士,再次开口,將那弓恭恭敬敬的接过去。 又给萧寧换了一张。 现在。 他是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陛下这水平,自己竟然觉得他不会射术? 自己当时咋想的啊?! 就这样,眾人的瞩目之下。 萧寧再次接过了一张,神射营特製的巨力弓! 第202章 未卜先知? 双山渠东渠官道。 一匹快马,从兴陵关关口出关洛陵,快速的朝著双山渠方向疾行。 一夜风雪过。 儘管,昨日那严寒的天气已然有所好转,今早的气温,依旧要比平日里低的多。 官道之上,儘是皑皑白雪,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许瑞山心中的担忧,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许瑞山! 在大尧,他绝对排的上是一號人物。 师从名门,今年方才二十岁的年纪。 已然在上次的天机山排榜中,躋身於天机山高手榜,排名位列第四十七位。 除此之外,他之所以名声显赫,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 他的父亲可不是什么凡夫俗子,而是这大尧当朝中相,世人皆是的第一首辅许居正! 在此之前,因为许居正不想让自己唯一的独子,陷入这大尧乱局的缘故,许瑞山一直都在別国游歷歷练。 直到近日,大尧国危机四起,甚至已经到了即將改换门庭的地步。 许居正想到自己的儿子,高低也是个天机山高手榜的高手,回来总能帮得上忙。 这才紧急將对方召了回来。 许瑞山回京之后,这第一件事,就被派到了这京南地区。 任务很简单:儘可能的,在不跟聂如空发生衝突的情况下,护送那新皇回京。 当然了,这件事情的难度,有点高。 清流们也没有打算,许瑞山可以完成。 所以,又加了一条: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这件事情做不成,也要儘可能的前来,打探一下新皇如今的处境。 对於京南地区的天候,许瑞山熟读书卷,自认为自己对这一切还是极其了解的。 加上自己武学在手的缘故,他当时出关时,那可谓是自信的很。 可谁曾想…… 这才初来乍到,京南的天气,就仿若恶作剧般,给他上了一课。 昨日。 许瑞山可真快要被冻成了冰棍了。 要不是自己师门的心法等诸多诀窍,让自己保住了体阳。 鬼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昨天那等恶劣的天气下活下来…… 在这一番打击之后,这许瑞山对於这所谓的新皇进京的使团,那可真是更加的不看好了。 许瑞山跟新皇是同龄人,儘管没有过太多的接触。 但二人都是名门之后,对互相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对於萧寧的紈絝之名,许瑞山早有耳闻。 听父亲说,这次入京的大军,竟然是那新皇在执掌军令。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许瑞山已经极其不看好这次对方回京的希望了。 现如今。 这京南地区,又突如其来的,来了这么一场几十年都未曾有过的暴雪。 许瑞山现在甚至都觉得: 那新皇还有眾军,不被冻死了不错了…… 就更別提回京了。 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啊,那萧寧定是张扬跋扈惯了,现在老天都不站在他这边。 许瑞山这么想著,骑著自己那匹同样被寒风折磨的不轻的快马,不断地朝著官道前方行进。 根据父亲的消息,新皇他们是打算走这条官道入京的。 若是这群人没出意外,自己一路前行,应该就能跟他们碰上头。 转眼间,快马已过土驼山。 隨著这不正常的严寒褪去,天气终於是有了些许好转。 许瑞山继续前行。 很快。 在土驼山山脚之下,一处处营帐,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很快就確定了。 这一批人马,应该不是自己要找的皇帝才对。 根据父亲所言,皇帝那边可是有著一万人呢。 就算那庄奎与之闹翻了,对方带走了一班人马,那新皇也应该还有五千多人才对。 可现在。 眼前这群人,似乎只有几百之数。 许瑞山思索著,朝著那群人望去。 只见。 那山脚处人头攒动,眾人似乎才刚刚休整完毕,正在收拾物资,准备启程。 原本。 对於这个场面,许瑞山並没有太多的关注,自己扫了一眼,就没有再多瞧。 直到。 在转头间,他猛然瞥见。 这群人似乎每个人身上,都穿了两套衣…… 而且。 最过分的是,他们一个个的身上,都还带了一床军被! 嗯? 这是? 许瑞山的目光,当场好奇了起来。 对於这大尧京南地区的行军情况,他还是了解的。 为了减轻军士们的负重。 京南地区军士们冬日行军,一般都只需要穿著一身衣即可。 一件衣,白天可以御寒。 晚上呢,还可以当被用。 一举两得,还容易携带。 京南地区的天气一向稳定,这身行头,是那些老將们行军行了几十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之道。 可是。 眼前这群人,显然没有按照这常规来啊…… 而且,关键是他们这不按常规来,还这么巧! 多带了衣,这老天爷就来了一波狠的! 难不成,总不能说,这群人一早就想到了,京南地区昨日会出现暴雪和极寒的恶劣天气? 所以,这才提前准备的? 不可能吧! 在大尧,自己可不曾听闻,有这等人物啊! 哪怕在神川大陆,有此能力的人,无非也就兵家的人了吧。 许瑞山带著疑惑,又看了两眼那边的眾军。 就发现了这群人举著的旗帜。 不看不知道,这再一看,许瑞山更懵了! 这? 这军旗之上的字眼,明明是临州二字。 这群人就是临州营的军士啊,就是那护送那皇帝回京的军部啊。 这? 临州营常年的军备,都只有一件衣的啊。 自己之前,还在想著这群人不要被冻成冰棍呢,结果他们就给自己开了眼,来了一波未卜先知? 许瑞山彻底不解了。 他始终考虑不清楚,这群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为何会突然做出这等调整。 难不成,真有什么高人指点不成? 不对劲!不对劲! 许瑞山心中的好奇之火,彻底被勾了起来。 拉动韁绳,朝著眾人而去。 他要过去弄清楚,这群人可以如此巧合的,应对了这极寒风雪的原因! 第203章 反常、锦囊、局势 徐学忠五百人小队营地。 徐学忠等人,从暖和的被中醒来,这会一个个的,可谓是精神充沛的紧。 且,他们一个个目露精光,满是欣喜和庆幸。 这样的表情,从昨晚下雪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这会,他们嘴里还不断的提到一个名字:陛下! 每当说到这二字,眾人那是满满的钦佩。 “当时陛下一定让我们带这衣被,我们还推三阻四的,甚至觉得陛下不懂行军常识,还刚愎自用。现在来看,陛下还真是厉害啊。” “谁说不是啊,陛下竟然能有此未卜先知之能?之前,我可是没有看出来半分啊。咱们这陛下,还真是闷声干大事呢。太低调了!” “说实话,当时徐將军选我出来,要让我留下时,我都快担心死了。” “谁不是啊。明眼人谁不知道,咱们五百人被留下,一旦那孟少龙的追兵过来,咱们就要被包饺子了。” “咱们五百人,人家好几万人,一包饺子,咱们肯定没活路。我都快绝望了!可看到陛下这次的运筹帷幄,我又突然觉得,咱们也不一定会死。” “那还用说,徐將军临出征之前,可是得到了陛下的真传和特別的嘱咐呢。我听说,陛下还给了他一本兵书,和两个锦囊。” “我觉得,咱们完全不用担心。” 不得不说,萧寧这次的这一波操作,实在是太过于振奋人心了。 这不! 尝到了甜头的眾军,这会直接自信心飆升。 徐学忠同样满面的感慨。 说实话。 当初在要率领这五百人留下,做这个决定时,因为头脑一热,他当时没有丝毫担心。 可当大部队真的离开之后,冷静下来的徐学忠要不说后怕,那是假的。 好在。 这次陛下的这一波操作,可算是给了自己一波足足的信心。 “徐將军,有一人,自称是许中相府上的公子,前来拜会。” 这会,徐学忠正边等著眾军整理军被,边看著萧寧给自己的那本行军手记。 一个军士便走上前来,匯报导。 “许中相府上的公子?” 徐学忠闻言愣了愣,这个名头,有点大啊。 接著。 就见那许瑞山走上了前来,拿出了自己的身份文牒和腰牌。 两人互通有无,互相鑑別了一下双方的身份。 在確定了双方的確是统一战线的,一个战壕里的弟兄后。 许瑞山这才说明来意: “在下此番前来,是受父亲之命,前来打探你们的情况。同时,若是有机会,父亲让我儘可能的带你们回京。” “我记得,你们不是一共有一万人马么?为什么现在只有五百之数?且也没有见到陛下!” “回稟许公子,我们五百人,是陛下留下的疑兵。陛下和大部队,已经朝著反方向折返了。” 徐学忠解释道。 “大部队朝著反方向折返了?就只把你们五百人,留下了当疑兵?” 一听这话,那许瑞山的眉头,瞬间就皱到了一起。 “怎么?难道这有何不妥么?” “这命令,是那新皇萧寧下达的?” 许瑞山的语气里,怒气值开始不断地升腾。 “正是。” “这不是胡闹么?我说你们也是,那新皇不懂兵法,不懂行军,你们就乾脆独揽军权得了。” “他要胡闹,你们就这么看著他胡闹?” 许瑞山抱怨了一句。 听得那徐学忠等人,一阵无语。 你以为,我们一开始没有这么想? 但是,做不到啊! 更何况。 现在看来,陛下也没有胡闹啊! 眾军听到了那许瑞山的话,一个个的表情,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这个新来的,好像对陛下颇有微词啊。 “胡闹?不知道,许公子何出此言啊?” 徐学忠的態度,和眾军一样,同样冷淡了几分。 那许瑞山义正言辞,怒目圆瞪: “怎么?就把你们五百人留下来,难道还不是胡闹?我问你们,你知不知道,那前方的兴陵关,聂如空留下了多少人把守?” “足足三万人!” 他很是夸张的伸出了三根手指。 “你们身后的追兵,孟少龙那傢伙带领的,也是足足三万人啊。新皇他们是聪明,担心自己掉进包围圈,就先跑了。” “可是,留下你们五百人当疑兵,你们还能活下去么?后面三万追兵,前方三万人围堵。” “只要那孟少龙的军马不断朝此前进,你觉得你们还能活得下去?” 站在许瑞山的角度看,这件事情,的確就是这般。 这五百人,就是被活生生的捨弃了。 “这件事,许公子就放心吧。” 徐学忠摆了摆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陛下说了,我们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保证在这土驼山之上,坚持两天。” “两天之后,我们自会看到入关的机会。而且,为了这件事,陛下还给了我两个锦囊,以及一本行军手记。” 当其说到锦囊和行军手记时,他脸上分明带著满满的自信! ??? 见徐学忠这副模样,许瑞山更加傻眼了。 不是,这个领军的傢伙什么情况? 不会是被那新皇洗脑了吧。 按理说,这新皇如此紈絝,在军中是绝对不会受欢迎的啊。 可是,这群人为什么看起来,对这新皇的態度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最让他觉得背后发凉的是! 这新皇一个紈絝二世祖,自己可是太了解了啊。 虽然师从香山书院的圣师王之山! 可是,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啊! 根据小道消息,当时,这萧寧在香山书院,无论是考军策、武学还是格律,他永远都是倒数第一。 就这么一个人,你们能相信他的锦囊? 这人到底是得有多天真啊! 才会相信这种话! 许瑞山很是无语的腹誹了一阵,无奈开口道: “坚持两天?就能看见入关的机会?这你们也信?你们一共一万人,聂如空手握十万人!” “別说两天了,就算二十天,你们能不能入关都是问题!这话,明显就是空中楼阁,哄骗你们的啊。” “再说了,这新皇是个什么的人,传言你们难道没听过?就他的什么锦囊,你们也敢相信?” 许瑞山无奈的嘆了口气。 “哎,算了。好在,你们算是碰到了我。接下来,你们听我的吧。我会儘可能的,带你们活下去。” 他一副压力重重的样子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接著问道: “对了。不过,你们有件事,做的还挺明智的。就是提前准备了那军被和衣。” “这件事情,是有人让你们这么做的?还是怎么回事?” 第204章 皇帝的行军手记? 终於。 二人一番对话后,许瑞山想到了让他最为好奇的这个问题。 “衣和军被?这自然是前者,有人命令我们这么做的啊。不然的话,我们都是京南地区的老兵了。” “对於这行军路上该带什么,我们能不知道?要不是有军令在身,我们才不会多此一举。” “说来也是让人笑话。当初,接到这军令时,我们一行人不明所以,还纷纷不情愿来的。” 徐学忠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下。 许瑞山的表情,彻底精彩了起来。 他一直都不敢相信,这件事背后的原因,是有人未卜先知! 在他看来,大尧根本不可能有此奇人。 如今。 听了徐学忠的回答,他的神情都跟著激动了起来。 按照这徐学忠的意思,是这临州军的军中,有那么一个高人啊。 “那,此人现在在哪?这京南地区的天候一直如此稳定,竟然能有人预测到,这天候会有巨变!”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个多么匪夷所思的能力?这么看,这新皇倒也真幸运,竟然身边有此大才辅佐,甚至让你们躲过这齣其不意的一劫。” 他感嘆了一句,继续道: “这大才现在在哪?这等奇人,可一定要重用啊。这才是,真正的有能之士。不知道,新皇给了这人,一个什么职位?” 许瑞山的夸讚毫不吝嗇。 还大有几分要找到对方,加以提拔的意思。 徐学忠等人一脸懵逼的瞥了对方一眼,迟迟开口: “这人就是陛下啊!” ??? !!! 此话一出。 那许瑞山的神情瞬间呆滯,整个人仿若石化了一般。 只觉得呼呼的冷风在耳畔吹过,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再无半分动作。 这徐学忠说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问题吧! 预测到了这次天候巨变的奇人,是陛下? 开玩笑的吧! 陛下那人,自己从小就一直有所耳闻。 甚至,不少人都拿其当反面教材来的。 这样的人,能懂这等整个神川大陆都堪称凤毛麟角的玄妙之术? 良久。 那许瑞山才回过了神来,目光依旧迟迟无法平静……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找到了那徐学忠,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通通了解了一遍,神色再次大变。 这般前后对比,可能也就那昨晚京南地区的天气巨变可以比擬了。 又是足足大半晌,他才接受了这现实。 “看不出来,这新皇,竟然还通如此玄术。” 在许瑞山发愣、感慨的同时。 军士们已经將一切收拾完毕,准备再次踏上了行军路。 “继续进军,今日必须登土驼山,再做修整!” 清晨行军,登土驼山,据险以首! 这是萧寧给其定下的。 伴隨著徐学忠的一声军令,眾军精神抖擞,纷纷背起了各自的军资、杂物等,目光坚定,步伐有力。 许瑞山见到此等场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当即冲了出来,拦在了眾人身前: “你们什么意思?是打算继续向前行军?” “对啊。按照我们跟陛下定下的计划,接下来需要登上土驼山据险以首。后面的两天,我们都需要守在这土驼山上。” 徐学忠如实回復。 听了这答覆,那许瑞山难受的,那叫一个抓耳挠腮。 他现在就只想问,这群人是不是真的没带脑子啊! “不是,难道我刚刚的话,你们没有听么?你们再这么行军下去,不断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这根本就是在送死啊!” “这怎么会?这都是陛下的安排,陛下又怎么会让我等送死呢?” 如果是之前,在没有京南地区天候剧变这个插曲出现前。 或许,徐学忠等人听了这话,结合当下的局势,说不准还真的会动摇。 可现在。 刚刚萧寧的那波未卜先知,可算是彻底將他们的信任,以及自信增长了起来。 如今。 全军的所有人都觉得,陛下的战略,肯定就是对的! 只能说,萧寧之前要的心理战效果,终於是有了作用。 “这?” 许瑞山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就算这群人不听,自己也要阻止啊。 他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是,我承认皇帝这次的预测天候巨变,的確让人很是钦佩。可是,我们不能因为钦佩,就忽略当下,咱们军队的现状,以及面临的局势啊。”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皇帝能够通此玄术,兴许,你们觉得他懂些兵法,我也能理解。” “只是,再多的兵法,前提也是要在双方还足以僵持,双方的军队人数,没有太大差距的前提下。” “就好像蚂蚁和猛虎,就算是蚂蚁再通兵法,有再多技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无济於事啊。” “就目前的情况,毫无疑问你们这五百人的小队,面对那聂如空和孟少龙的六万人马,那就是一只蚂蚁。” “你们想要在他们的包围中活下来,还什么据险以首?怎么可能?” 许瑞山皱著眉,儘可能的劝解著。 倒不是说,他对萧寧有偏见亦或是什么。 仅仅是因为,站在这绝对理智的情况下去分析,他实在是看不到,这五百人小队除了逃跑之外。 还有什么招式,可以能让他们有在六万人的包夹之下,还能有守住这土驼山的希望。 许瑞山前前后后,给眾人一番分析。 只可惜。 根本没有任何的效果…… 许瑞山彻底破防了,一番苦思之后,再次开口: “好,或许,你们不相信我所说的。那我且问你们,新皇给你们的命令,就是让你们在今早登上土驼山,接著便藉助地势,在这里死守两日么?” “正是。” “那好,既然如此,一旦那孟少龙的人马追了上来,与那兴陵关方向的三万兵马合击这土驼山,你们要如何应对?” “这个所谓的据险以首,又应当如何具体实施呢?” 既然这群人已经无可救药,许瑞山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事实叫醒他们。 可惜。 那徐学忠再次做出了一个,足以逼疯他的举动。 “这一点,许公子就更不用担心了。陛下临行前,给了我两个锦囊。” 徐学忠拿出锦囊,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继续道: “陛下说了,等发现那孟少龙军马的足跡时,打开第一个。” “接著,当对方的要强攻时,打开第二个。这些可能,陛下都想到了。” “许公子所担心的一切,陛下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陛下还给了我一本行军手记,以用於临时应变。” 接著。 徐学忠又拿出了那本手记。 “行军手记?是那皇帝写的?” “我之前读过很多兵书,但並未见过有相同的。想来,应该是陛下的心得。” 徐学忠推测。 “这皇帝还懂行军?怎么可能?他们昌南王府早就没有了兵权,这皇帝又从来没有掌过军,他懂什么行军?” 许瑞山將信將疑的看了一眼,继而伸过手去,语气里是满满的质疑。 徐学忠没有反抗,这本手记,他看过去確实对於行军之事很有见地。 这也是让他对於萧寧,如此信服的原因之一。 因此。 这等好东西,他觉得让这个对於陛下如此不信任的人看看,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反而,还会让徐学忠的心里,兴起一丝玩味和快意。 许瑞山拿过那本行军手记,毫不在意的翻开。 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信任,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尊重,就好像这手记,就是一毫无价值的废纸一般。 看起来,他也就是打算隨意的翻看翻看,挑出点刺来。 可是。 伴隨著这手记之上,那游龙般颇有气势的字跡,以及字字珠璣的语句映入眼帘! 很快。 许瑞山的目光,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抓著这手记的双手,握的愈发紧实了。 他的动作,更是从一开始的隨意,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似乎手上的这手记,再也不是什么废纸,而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第205章 贯山弓! 另外一边。 当那神射营的巨力弓,被递到了萧寧手中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在了他的身上。 眾人的神色有好奇,有期待,更多的还是惊愕和震撼。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位以紈絝著称的陛下,竟然挽起弓来如此轻鬆。 那普通的定州弓,根本入不了其法眼。 “神射营的巨力弓?又名鹿筋凝十弓,这弓弦是用数十根鹿筋编绘而成,力道极大。” 萧寧接过弓,依旧是那副如数家珍的样子。 眾人大多数人,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但有一点他们很清楚。 那就是,在场百分之九十的人,基本上都无法正常的使用这张弓! 倒不是他们拉不开,只是实在是太过於耗费力气。 当然了,想要拉满弓,那也不太可能。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然。 这些人早就去神射营了。 因此。 儘管不知道这巨力弓的具体详细信息。 但眾人都很清楚,自己拉不满这弓。 有了对比,有了跟自己切身的联繫,才会让人对於事情的关注度更加的高。 眼前的此事也是一样。 之前。 眾人无非也就是看看热闹。 可当萧寧手中,握住了这把巨力弓时。 眾人的好奇之心,可谓就来到了极点了。 “我说,卫將军,陛下的射术很好么?” 边孟广跟著好奇了起来。 因为,之前他年轻时候就能拉满这巨力弓,所以还经常吹嘘来的。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 卫青时摇了摇头。 说实话。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这姐夫还能有此等臂力啊。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萧寧的性格,他早就摸透了。 对方要巨力弓,大概率就能拉动才对! 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就这样。 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 萧寧和方才一样,很是轻鬆的拉了拉这巨力弓! 紧接著! 眾人就发现。 以往在他们手中,紧若有十头牛在这跟自己较近般,根本难以拉动的巨力弓! 在这陛下手中,仿若就是一把玩具。 这张弓在陛下的手中,跟之前的普通定州弓,没有丝毫的区別。 萧寧三下五除二,就將这弓拉了个满弓。 这一幕一出,眾人纷纷吸了一口冷气,彻底傻眼了。 他们甚至有点难以接受! 这弓明明如此的难拉,当初不少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劲,结果都没有拉满。 甚至,就连拉动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可陛下这…… 这么轻轻鬆鬆的,就拉满了两次? 当眾人在破防的边缘,来回徘徊之时。 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於是出现了! 只见。 萧寧在又一次重复了之前的动作后,和之前一样,再次嘆了口气。 “这弓的力道,还是小了些。” 他一边说著,还一边將弓拉满,不断地感受著这张弓是否合適。 他甚至一心二用。 试弓的同时,还不断地盯著那山脚处的白兔。 那白兔显然还没有察觉到危机。 正窝在白雪里面,时不时地用爪子扒一扒脸,瓣唇时不时的动动。 “还有没有力道再大点的?” 萧寧一边说著,目光又朝著另外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 在那个位置。 同样还有一只白兔,趴伏在雪地之中。 这同样是萧寧的猎物之一! 这个问题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刀疤脸冯奇胜身上。 冯奇胜现在对萧寧,早就没有了之前的种种不尊重。 听到萧寧的问话,当即站了出来,道: “陛下,末將这里还有一把特製的巨力弓,名为贯山!意思,就是贯穿山岳的意思,是洛陵军械局打造的。” “只不过,这张弓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些。一般人,几乎都拉动不了分毫。要不,陛下您试试?” 冯奇胜先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也算是提前给萧寧找了一条退路。 介绍间,他已经將自己专用的贯山弓拿了出来。 这弓之上雕刻著精致的纹路,弓首有龙雕,一看就品质不凡。 “提到这弓的力道,末將不得不提一句,其实,末將用这弓,依旧有些吃力。” “而且,说来惭愧,虽然用了这么久了,但末將一直都无法將这弓拉满。” 冯奇胜又说出了一个事实。 同样的,这也是在帮萧寧找台阶下。 毕竟。 冯奇胜实在是太了解这张弓了。 他並不认为,萧寧能拉开这张弓…… 所以,才提前做了这么一手准备。 第206章 一箭三雕! 贯山弓? 听到这个名字,萧寧的眼神微眯。 这张弓的名字,他听过。 他不由得来了兴趣。 在那冯奇胜的讲述中,那张精致的弓已然递到了萧寧的手上。 一旁。 冯奇胜还在不断的普及著这张弓的情况,同时说些这张弓究竟有多么多么难拉的话,以给萧寧留足退路。 其他眾人一听,冯奇胜这等,两只胳膊堪比大腿的人,都拉不满这张弓。 一个个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陛下究竟能不能拉的动这张弓啊。 眾军仔仔细细,在心中对比了一下。 最终得到了一个评价。 在他们想来,陛下应该很难拉动这张弓才对。 並非他们觉得萧寧不行,而是因为! 他们对於这冯奇胜的臂力,实在是太了解了。 他们是根据冯奇胜作为分析点,分析出的这个结论。 军中是个枯燥的地方,军士们在外扎营时,往往生活乏味的很。 因此。 他们经常需要找到些事情自娱自乐,不至於让生活太鬱闷。 喝酒,掰手腕,就是军中最常见的娱乐活动。 尤其是掰手腕,又能锻链力气,还能让军士们开心。 哪怕不上场,就在一旁吆喝,也很容易被气氛带动。 冯奇胜的酒量其实很是一般的,可他却是这掰手腕娱乐项目里的王者。 整个临州营,甚至在多营合作的行军中与其他军营对峙,他都未逢敌手。 很多时候,三五个汉子一起,都掰不过他。 这个战绩,可以说是征服了临州营的所有军士。 他们一直觉得,冯奇胜的臂力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拉弓需要的是什么? 自然就是臂力啊。 可冯奇胜都说了,就连他的拉不满这弓。 陛下拉满的机率,自然也就不大了。 儘管这般想,眾军的目光,依旧匯聚在萧寧的身上。 萧寧接过弓,还是和之前一样,先打量了一番。 继而。 便是试工。 萧寧左手握弓,右手拉弦。 朝著那前方的一棵树比量了比量,猛地一拉。 “吱~~~” 一声轻响过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张冯奇胜自称是,从来未曾拉满的弓,已然被拉的大开大合。 啊? 这! 眾军看见这一幕,脸色彻底精彩了起来。 尤其是那冯奇胜,作为在场眾人里,最为了解这贯山弓的人。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谁家拉这贯山弓还能这么轻鬆啊? 说句不恭敬的话,陛下这还是人么? 其他军士一个个同样目瞪口呆,一言不发。 静静的看著萧寧的表演。 路舟山、庄奎二人。 他们以前可没见过萧寧的实力。 对萧寧的了解,若不是萧寧昨日的未卜先知征服了他们,他们甚至还看不起萧寧呢。 这一幕一出,鬼知道他们心里已经被惊成了什么样。 他们对视一眼,又看向那边孟广等人,目光之內儘是询问和疑惑。 “这张弓的力道,还不错。” 萧寧的脸上,终於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接著。 就见他取出了一支箭,置於弦上,將弓拉了个大满! 风声呼啸。 京南地区的冬阳,已经又露出了头角。 萧寧张弓搭箭,动作大开大合。 眼神眯起,朝著那白兔的方向,瞄准! “吼~~~~~~” 此时。 一声很是尖锐的吼声传来。 萧寧耳朵竖起,目光微动! 只见。 那残山壁上空,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只老鹰! 此时此刻,那老鹰正快速的朝下方俯衝!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有不少五感弱些,反应慢些的军士,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老鹰的存在。 正在瞄准那山壁处白兔的萧寧,见此心中细细盘算著。 按理说! 自己只有一箭的机会,因为无论自己射哪个目標,最终都会传出声响,嚇跑其他二者。 眼前,老鹰,两只白兔,却都是再合適不过的食物。 作为一个成年人,萧寧自然是想选择全都要的。 思索间,他眼角的余光猛然瞥到,那残山壁山脚下的白兔身前,正有著一棵枯树,树上还有些光禿禿的树枝。 树枝落,白兔惊。 老鹰冲,三点一线! 一瞬间。 萧寧的脑海之中,突然计算出了一个最为合理的方式! 於是! 猛然调整了身子,朝著另外一处一转,弓弦猛拉! 蹲下身子,放箭! 弓弦绷紧到了极限,释放! 萧寧射出的箭矢,在空中呈现出了一条极其罕见的轨跡。 最为醒目的,就是由於萧寧射箭时,刻意蹲下了身子。 这支箭飞出时,已经近乎贴著地面! 射箭的方向,正是之前另外一只白兔所在的方向! 另外一只野兔距离眾军的距离,足足有七八十米远了! 不少人根本就没有发现,远处还有这么一只野兔的存在。 所以。 当他们发现,萧寧连瞄准都没有瞄准时,甚至射箭还蹲下了身子,射出了一支近乎贴著地面的箭矢时 一个个纷纷不解的皱紧了眉头。 说实话,这样的射箭方式,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见。 陛下这是,射偏了么? 眾军不明所以! 这是他们脑海之中的第一想法。 “碰~~~~~~” 这个想法还没有消化完,萧寧的那支箭,已经穿越了一棵枯树。 尖锐的箭头和树旁额外生长的小枝丫,甚至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以至於那额外生出的小枝丫,直接从拦腰断裂! 在利箭的衝击下,朝著之前残山壁山脚下的方向而去。 先是没瞄准,现在又失误射到了树枝。 这下,怕是大概率改善不了伙食了啊。 这叫什么?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刚射箭,就已经出现了两处失误。 这可不就已经玩完了么? 时间实在是过的太快,其他人,包括冯奇胜这等专家在內,都无法理解萧寧的盘算。 有此想法,实属正常。 当眾人,纷纷觉得陛下这支箭就要就此射空之时! 只见。 刚刚那被箭射落纷飞的树枝,已经落在了那白兔的身旁。 胆小的特质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这个明明不算太大的动静,还是让那白兔受到了惊嚇,顿时抱头鼠窜。 且因为,那树枝落在了其身后。 白兔下意识的朝著前方一个猛衝。 这个方向! 正巧就在萧寧箭矢的运行轨跡上! 与此同时。 另外一边! 那另外一只白兔的上空,同样准备改善伙食的老鹰俯衝而下。 一击得中! 作为胜利者,那老鹰的双爪,已然抓住了野兔,想来也正思考著,这寒冬腊月的,去哪里找个暖和地方,饱餐一顿。 就听耳畔,传来了凌厉的破空声。 是一支锋利的箭矢! 力道之大,比它的鹰爪更甚! 此时,那箭上还带著几丝斑驳的红色血跡。 显然,是有某些猎物,才刚刚命丧在这箭头之下。 下一秒。 利箭的箭头,在老鹰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时,已经狠狠地射入了他的腹部。 並在此期间,还正中了其爪下的另外一只野兔! 一箭! 三雕! 第207章 震撼的行军手记!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 土驼山山间陡峭路段。 许瑞山跟隨著徐学忠的人马,一边登山,一边手捧著徐学忠交给自己的行军手记,看的正入神。 这会。 他的脑子里,已经满满的,全是这行军手记之上的內容了。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啊! 他以前,就从来没有见过,能把兵法说的如此透彻,理解如此高深的兵书!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駟,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內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殫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从一开始看到这行军手记的第一个字起,许瑞山就彻底入迷了。 他越看越感兴趣,越看越投入。 再结合自身的见闻和学识。 越看,他越觉得写出了这本手记的人,实在乃世间大才! “这,这手记真的是那陛下交给你的?这是他写的?” 想到这手记的出处,他不由得开始怀疑了起来。 毕竟! 根据那徐学忠的说法,这可是出自那紈絝的皇帝之手。 作为同龄人,且还有数个共同好友,对方几斤几两自己能不知道? 就根据自己的了解! 別说那新皇了,哪怕是自己,怕是都写不出这等大作啊。 你若是说,这手记出自兵家之手,许瑞山还能相信! “既是手记,且一直为陛下所携带,那自然是陛下写的。” 徐学忠不以为然。 他如今已经对萧寧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他看来,萧寧能够写出这等兵书,並不稀奇。 更何况,关於这手记的出处,他还真的注意到过。 说来也巧。 就在昨日行军休整时,他亲眼见过,萧寧往这手记上写写画画…… “这?你能確定?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啊。此等大作,根本就不是我们这等人可以作出来的啊。” 许瑞山感嘆了句。 带著怀疑,继续看书了。 至於说,为什么一向反对继续登山前进的许瑞山,最终会跟著徐学忠等人一同前进。 实质上,主要原因还要归功於,徐学忠如今,同样不知道萧寧的去向。 许瑞山就算想去找萧寧,也找不到。 加上。 在看了这兵书之后,现在许瑞山已经彻底好奇了起来。 他想弄清楚,这本手记是不是出自萧寧之手。 他对於萧寧本就好奇! 在听了那徐学忠说,萧寧针对接下来那孟少龙追兵的围堵,留下了锦囊。 他想要知晓这锦囊的內容,加上反正也找不到萧寧,於是乎便乾脆留了下来。 这样,自己也能根据锦囊的內容,分析一下这本手记出自那紈絝皇帝之手的可能性了。 说实话。 儘管,这新皇已经做出了某些,让他感到意外的事情。 他依旧不觉得,这次那孟少龙的追兵来到之后,这五百人还能有什么活路。 绝对的实力差距,就算有千方百计,也无法弥补。 他一向信服这一点。 因此。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次那皇帝的锦囊,又能起什么作用…… “徐將军,探子来报……” 行军间。 又有军士前来匯报追兵的动向。 许瑞山闻言,连连转过头看了过去。 他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孟少龙的追兵追来。 这样,他就能如愿见识一下,那紈絝皇帝给这徐学忠究竟留了什么妙计。 可惜。 那徐学忠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道: “不用多想了,陛下临行前说过了。半日之內,孟少龙的追兵不会来。我们暂时,不需要担心……” “许公子若是不信,咱们来一起听听这军情的匯报吧!” 徐学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来源於对於萧寧判断的绝对信任。 他的话音落下,就听那军士,已经將探子带回的消息传出: “孟少龙的追兵,才刚至双山渠,半日之內,不会到达土驼山。” 果然,和徐学忠刚刚所说,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分毫不差! 这两条消息一对上。 那许瑞山的眉头已然紧皱。 心中对那新皇的好奇,不由得再上一层。 那新皇竟然连这追兵的动向,都能推算的如此准確。 还別说,这么看的话…… 这新皇,还真有两把刷子在身上啊。 想到这。 许瑞山不由得拿出了纸笔,在一旁停下,书写了起来。 內容主要分为两点: 第一, 自己见到徐学忠之后的所见所闻。当然了,大笔的篇幅,都耗费在了那新皇身上。 第二, 这本行军手记之上的一些点睛之笔,请父亲也分析一下此手记的出处。 片刻后,一封家书已经写完。 之后,就见他从自己的马匹之上,拿下了一个鸟笼。 里面是他此番前来,特意从家里带来的信鸽。 將写完的书信折好,放进各自的腿箍里。 接著。 放飞…… 做完一切,许瑞山再次端起兵书看了起来。 接下来,就等等看,父亲是个什么判断了。 信鸽识家。 在被放飞之后,它迅速的朝著北方的天空飞去。 一路上挥动翅膀,很快就穿过片片云层,飞往洛陵! 许瑞山盯著那信鸽的影子,心中喃喃: 哎,也不知道,父亲和那朝中大臣们,听说了这有关新皇的事情,会是一番什么感想啊! 第208章 陛下不会还懂武学吧! 在想到了这个问题时,不知为何。 此时此刻,许瑞山的心中,竟然还生出了几分恶趣味。 父亲对这新皇是个什么態度,他可是太了解了。 堪称是瞧不上眼的很。 当初。 自己回府时,父亲和那一眾大臣,正因为新皇掌了军权,而大肆抱怨。 甚至,因为不相信新皇能有什么掌军之能,乾脆直接放弃了以新皇的绝对正统,对抗那孟氏篡位的策略。 那个时候起,父亲就已经不再对新皇可以如期回京抱有希望了。 用父亲的话说: “如果那掌军之人是边大人,或是那不懂事的庄奎,倒还有几分可能。新皇?那就算了吧,这简直就是胡闹。” 虽然不知道,新皇代政开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朝中的大臣,那是清一色的瞧不上这位新皇,是显而易见的。 正是因为这般,许瑞山才突然会觉得,这件事情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想来,父亲到时候看了信,反应会跟自己如出一辙吧。 一个令所有人看不起的紈絝,竟然懂得观天术?! 许瑞山算了算时间。 这会,父亲应该和那一眾朝內的大臣,在府內商议那寻找隱世大士的事情吧。 寻找隱世大士,这是如今清流们最为看重的事情! 与此同时。 另外一边的洛陵城。 许府之上。 自从放弃了靠著力挺新皇,来跟那孟氏抗衡的战略后。 清流们如今一个个的,可谓是忙到了极点。 正如许瑞山所想。 如今,他们不分昼夜,夜以继日,整日不是在寻找世间隱士大才,就是在寻找世间隱士大才的路上。 只可惜。 这几天过去了,却没有半点成果。 “行了,这次谭录也请不到了,孟党那边又先下手了。如今,我们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那位圣师了。” 有人嘆了口气。 正因为又有一位大士被太后党那边,提前截胡而抱怨。 圣师。 提到这个名字,眾人的眉头又是一皱。 这傢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圣师王之山。 因为这个名字,眾人已经商討了好几天了。 大尧的大士们一共也就这么多。 去一个少一个。 孟氏显然早就打定了这个以礼入手的主意,所以提前做了打算。 如今。 在礼部赵荃汉的运作下,大尧有头有脸的大士们,一多半都已经被那孟党拉拢了过去。 这么下去,此次就算朝堂论宗法,清流这边的贏面,可以说也堪称是微乎其微…… 最终,清流们最终的目標,锁定了一个人。 圣师王之山! 只可惜。 这王之山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他在当年太上皇在位时,高居相位,还是那太上皇的伴读。 先皇在位时,他虽然离开了朝堂。 但依旧在朝野上下门生故吏遍地开。 说他在这大尧的地位,一言九鼎,那是绝对不为过的。 若是说什么论礼、论宗法,论资排辈,这王之山確实足够。 甚至,堪称是绝无仅有。 这样的人物如果能请出山,在那朝堂之上大论宗法,自然可以一举荡平那太后党找来的所有人。 说白了,只要他登场,其他人,什么谭录、秦远阳之流,那怕是屁都算不上。 只是。 他们对於能否將这位大神请出山,实在是不抱什么希望…… 毕竟。 对方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 且这位神龙不见尾的大人物,已经归隱了如此之久。 似乎对於这大尧的朝堂,已经再无半分牵掛。 可以说,这王之山哪里都好。 唯一的问题就是,清流们请不来啊! “要我说,真要说在我大尧一言九鼎的大士,圣师王之山確实能算一个。只可惜,那圣师早就不再过问朝堂之事。” “所以,这王圣师的主意,我觉得咱们就不要抱太大希望了吧。那圣师架子高的很,咱们,怕是没有这等面子啊……” “与其將过多的时间,浪费到这位大能身上,不如再想想別的办法。” “可是,除了王之山,咱们一时半会,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啊?” “那也没有办法,找不到也得找啊。王之山,这霍右相不是都亲自前往香山书院了?算算日子,今日也该回了。” “这件事情,不出意外,今日就可以出结果了。总之,王之山的事情,就由霍相一人负责就好了,咱们还是再考虑一下其他人吧。” “反正,我是不觉得,那王之山能因为我们,而重返朝堂!现在这大尧,哪里还有能请的动这尊大佛的人啊。” 通过眾人的谈话可知。 显然。 对於这寻找王之山,眾人的態度並不乐观。 “老爷,霍相回来了。” 就在眾人商谈之际,门外有下人稟报。 霍相回来了? 霍纲於几日前动身,带了数名车夫,日夜赶路直奔香山书院。 大尧右相亲自出马,这可以说,已经给足了王之山顏面。 这等情况下,若是再请不来,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一听霍纲回来了。 已经称得上是,把最后的希望都压在了王之山身上的诸多大臣们,纷纷朝著霍纲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就见。 这位右相灰头土脸的走了进来。 对著眾人摆了摆手,道: “王夫子的主意,大家还是不要再想了。我去了一趟香山书院,他的弟子说,其外出週游去了,我根本连人都没有见到……” “后来,想到那郭仪郭大相,曾经跟王夫子交往甚密,於是乎,我便又去寻了一下郭大相,想要打听一下对方的踪跡。” “结果,消息是打听到了,郭大相还帮忙传了信。我甚至,还用了许中相的名字,郭大相也在信中,帮我签了其字。” “最后,我又说明了,此次计划,是我们和那穆起章统一战线的。”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已经瞪大了眼睛。 霍纲亲自前去,提到了许中相,郭大相帮忙提了字,这件事还是和穆起章一起办的。 可以说。 一封信,用了大、左、中、右四相的名头。 大尧朝廷的顶樑柱,这都已经齐了啊。 这是个什么牌面啊? “可惜!” 霍纲摇了摇头,满脸铁青,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但眾人见他的表情,已然能想到,最后的结果。 偏偏依旧有不长眼的,非要追问到底: “最后怎么样了?咱们这已经给足了那王夫子尊重了吧……换做是一般人,怕是早就……” “哎,那王夫子可不是一般人啊!他只回了我一句,自己想办法,老夫已不过问朝堂之事。之后,就杳无音信了。” “……” 眾人闻言,傻眼了。 大尧这等牌面的一群人前去,最终就得到了这么一句回復? 这圣师王之山,还真不是一般的难请啊。 一时之间,眾人彻底失望了,不再对王之山抱有任何幻想。 “当然,我又打听到了某些小道消息,说什么王夫子现在就在京城,而且,在为一个神秘人物效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霍纲道。 “这?不可能吧!你们四人的名头都请不来王夫子,现在的京城,哪还有什么人能值得他老人家为之效力啊!” “话说,那新皇可是王夫子的学生,你们说有没有可能?” “切,想什么呢?王夫子不是早就將其逐出师门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 可在被王夫子无视后,他们的兴致始终不高。 刚刚那追问到底的傢伙,终於是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连连打了个哈哈,再次开口: “这样的话,若是王夫子不能出马,其实,就朝堂论理、论宗法这件事,咱们就算把剩下的大士们都找来,没有王之山,剩下人的身份依旧压不过那谭录和秦远阳了。” “你我都知道,这朝堂论宗法,其实比的就是双方的辈分资格……那谭录和秦远阳,可是除了王夫子之外,大尧最有分量的老者了。” “我觉得,实在不行的话,咱们还是退一步,考虑考虑新皇那边?许相不是已经派瑞山过去了,瑞山临走之前,特意从府內带了信鸽过去。” “咱们也等等瑞山的消息吧。瑞山是天机山高手榜榜上有名的高手,年少有为,妥妥的青年才俊。” “这次,有了他的帮助,那新皇能够按时回京也说不定呢……” 这人充分发挥了自我安慰的精神,企图给眾人打上一针强心剂。 可是,对於那新皇,这清流们是个什么態度? 可想而知啊。 就见霍纲等人,当即皱起了眉头: “新皇?我觉得,与其指望新皇可以如期回京,还是寄希望於朝堂论宗法的胜算更大些。” “是啊,聂如空已经手握十万人马了,我实在想不到,他们还能怎么回来?” 就连那许居正,都跟著点了点头: “朝堂论宗法这件事,大家再想想办法吧。既然大尧没有大士名士了,咱们就找找大尧之外的。” 许居正扩宽了思路。 “总之,指望那新皇掌军回京,已经是绝对不可靠的。说到行军,若是边大人,或者是那庄奎掌军,或许我们还有些渺茫的机会。” “可新皇掌军,他的能力跟刚刚那二人,实在是没法比啊!” “实话告诉大家,我把瑞山那小子派过去,也就是想著,看看能不能保护一下边大人他们几个,不要让这大尧为数不多的人才都丧了命!” “指望瑞山带他们回来,瑞山怕是办不到啊。至於其他人,那就更不要想了。” “更何况,现在掌军的还是皇帝……” 许居正没再多言。 许府內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眾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此时,眾人自然不会想到,有一只可以重新给他们希望的信鸽。 正在快速的穿越云层,朝著许府而来。 另外一边。 残山壁。 伴隨著淡淡的血渍,染红、融化了远处的白雪。 眾军目瞪口呆的看著这一幕,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再也没有了刚刚议论纷纷时的场景。 无论是徐学忠的部下,还是庄奎的部下,现在这群人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著萧寧! 他们不敢想像,刚刚那一箭,是萧寧,这个传说中的紈絝射出来的! 那可是贯山弓啊! 这等力道的弓,自己一行人连拉都拉不动啊…… 陛下呢? 不但拉了个满弓,甚至还…… 这是一箭? 三雕? 眾人仔细数了数地上了的战利品。 一箭三雕! 这陛下还是人吗? 这等手段,你告诉我这是个紈絝? 咱也不说其他的,陛下可以预知天时之类的了。 就只是这射术这一项,陛下在军中的神射营,就能混个人人服气的高位啊。 “陛下这是,凑巧了吧?” 良久! 终於有人开口,小声的猜测了一句。 毕竟。 一箭三雕! 这等场面,实在是太过於令人惊愕。 以至於这些人完全不敢相信,这里面会没有运气的成分。 这个问题出现,眾人的目光,自然再次聚集在了那刀疤脸冯奇胜身上。 就见冯奇胜托著下巴,满脸钦佩的打量了萧寧一眼,解释道: “恐怕,这不是凑巧!陛下的射术,简直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啊。” 他感嘆了一句,开始给眾人解释: “陛下刚刚射中那树杈,是故意的。甚至,陛下控制了那断下的树枝的落点,以此来惊动了第一只兔子,最终使他们三者匯集到了同一条线上!” “兴许,这里面有些许的运气成分在。毕竟,那兔子也有可能在受了惊嚇后,会朝著其他方向逃走。” “但陛下又是射树杈,又是蹲下射出这低平的一箭,显然就是仔细计算过的。真的不敢想,陛下这样的射术,若是在战场上,会是何等的嚇人啊!” 冯奇胜一脸恐惧的摇了摇头,感嘆道。 一旁。 那庄奎和路舟山听了这话,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这二人可以说,是之前最瞧不上萧寧的二人。 如今。 一次又一次的见识到了萧寧这些,令人眼繚乱的手段。 现在,他们就只想自问一句: “自己算什么啊?也敢看不起陛下!” 二人沉默良久。 最终目光落在了边孟广和卫青时身上。 因为,现场就这二人的表情,最为淡定。 “我说,陛下不会还懂武学吧!” 二人问道。 他们很难不这么想! 陛下射术都这么精湛了,你说他不懂武学,谁信啊? 第209章 两日!必回洛陵! 有关於萧寧是否会武学这个问题,路舟山、庄奎二人问卫青时和边孟广,那可算是问对了人。 二人闻言,转过头给了二人一个无语的眼神。 一个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眼神里的意思,很是明確:你这是在问些什么废话?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覆,二人心中又是一震。 果然啊。 陛下是懂武学的! 就在之前,他们还感嘆,陛下懂天时,不懂武学只能当一个儒將很是可惜来的…… 结果呢…… “那,不知道陛下的武学造诣,能达到何等地步?” 庄奎又问了一句。 眼神之中满是好奇。 “这么问吧,咱们陛下的武学,能否和卫將军一战啊?” 卫青时,这个名字在大尧军营並不算陌生。 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卫青时的姐姐卫清挽,名声在大尧实在是显赫了些。 很多人都是因为其姐姐,知道的他。 第二点则是因为,卫青时的武学造诣很高。 不然,你以为范州军神的名號,是怎么来的? 至少,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庄奎都没有把握,可以打得过眼前这个少年。 边孟广和卫青时听了这话,又是一阵白眼。 最终,还是那边孟广撇了撇嘴,很是不耐烦的道: “行了行了,你就別问別这么多废话了。以后,等著自己看吧。” 真是的。 这庄奎,脑子呢? 陛下的武学,是卫將军能比的? 说到萧寧的武学,边孟广其实一直有个疑问。 那就是: 萧寧明明有如此之高的武学! 他为什么不能自己一个人,乔装打扮,单独回京城呢? 边孟广相信,以萧寧的武学,他一个人走,可远远要比跟自己一群人走要简单的多。 事实上。 萧寧这么做,自然是有著自己的想法的。 原因有四。 其一,如今入关洛陵的所有关口,包括街道、官道、城门等等地域、出入口,都在严格的排查。 说实话,想要矇混过关,著实难了些。 其二,是因为聂如空。这傢伙可同样也是天机山高手榜的高手,且排名都进前十了! 自己一旦遭遇了这等高手,压力还是有的。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萧寧要借著这次行军,把洛陵周围的山川地势打探一遍,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其四,自然是因为,他看中了临州营的这一万军马。 战爭即將打响,对於萧寧来说,哪怕是一万人,依旧是个不小的数目! 行军打仗,最愁、最缺的就是兵马啊。 且临州营的军马,在大尧的守城军中,一直都能排的上號。 “都愣著干什么呢?赶紧把那兔子老鹰抓回来,咱们要赶路了。” 萧寧打破了此刻的沉静,道。 庄奎和路舟山亲自,颤颤巍巍的走过去,將那两只野兔,一只老鹰捡起来。 看著那白兔身上的贯穿伤,狰狞的伤口,想到陛下那精准的力道! 二人心中不由得一阵自卑。 自己之前还瞧不起陛下,现在这么一比,自己算什么啊? 自己又有哪一点,可以比得过陛下啊? “全军列队,准备行军!” 萧寧下达了军令! 这么久了! 今日是第一次! 这临州营的全体军士们,在萧寧一声令下,便纷纷恭恭敬敬的列好了队伍! 他们的动作奇快无比,比以往听到庄奎的將令时还要麻利! 如今,他们心中,对於眼前的陛下,那可真是心服口服,还带有畏惧! 可以说,萧寧终於是,彻底征服了这群人。 继续行军! 和之前一样,这次行军,依旧是萧寧位列中军。 整个行军队伍,分成了前部和后部。 儘管休整了一夜,眾军带著军资、粮草等,行军步伐依旧显得有些许繁重。 其中,最为显眼的,自然是之前,萧寧给眾人发下的衣和被了。 之前。 尤其是那庄奎的部下,他们对这些东西,那叫一个嗤之以鼻。 谁都不想带著。 现如今。 可能是因为心中的內疚和不好意思。 今日背这些衣被的,都是清一色的庄奎亲军。 那冯奇胜更狠,一人背了两床军被,好几件衣,还一脸兴奋。 似乎这样,就可以弥补昨天跟萧寧叫板的过错。 萧寧见此,摇头一笑,紧接著便下发军令道: “今日行军,我们需要在两个时辰之內,抵达那双山渠峡谷。朕已经根据我们的脚程算过了,我们全速行军,时间刚好够。” 此话一出。 庄奎、卫青时、边孟广、路舟山,这四个都堪称是行军行家的人,纷纷望了过来,眼神之內满是狐疑。 他们的疑惑之处,有二。 庄奎率先开头: 他的疑问,是因为萧寧刚刚的那句话,提到了双山渠峡谷! 而且,是抵达双山渠峡谷! 什么意思? 陛下是打算去双山渠峡谷? 要知道,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平日里,双山渠峡谷几乎人跡罕至,毒虫出没,且时不时有猛兽横行。 哪怕是一些附近村落里经验老到的猎户,都很少踏足这个地方。 可陛下,刚刚偏偏提到了这个名字。 陛下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庄奎可算是见识到了。 所以。 当萧寧开口的瞬间,他的脑海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个很是令人担忧的猜测。 “陛下,您是说,两个时辰內,要行军至双山峡谷?” 庄奎已经开始在心中祈求,是自己多想了。 其他三人,同样目光忧虑。 “陛下不会是想,走那双山峡谷,渡双山渠中段退军吧!” 说到这句话,庄奎的声音都跟著颤抖了起来。 双山峡谷,这鬼地方,他之前去过一次。 那峡谷吧,环境其实还好。 但就是有些曹植、虫子等等,常常容易闹出人命。 很多时候,你可能就是触碰到了一株草,就没了小命…… “正是。只是,庄將军怎么了?为什么是这个表情?这个行军路线,有什么问题么?” 萧寧反问道。 却见,不只是庄奎,他们四人皆已经满脸的生无可恋。 他们现在太了解萧寧了。 只要萧寧做出的决定,他们是忤逆改变不了的…… 好在,萧寧之前所有的决定,都是对的。 但愿这次,也能和往常一样吧。 “没什么,就是那峡谷里面,常常会有毒物……末將原本以为,咱们要去继续向前,在西渠山官道渡渠……” 庄奎现在跟萧寧说话,也不像之前那般桀驁不驯了。 若是以往,他会直接提出反对意见,然后强势的说,要走西渠山官道。 其实,这个选择,也是他们四人的共识。 这萧寧提出自己的行军路线时,所有人都以为,此番退军是要走西渠山官道渡渠退军的…… 现在呢。 庄奎是没有之前的蛮横了。 这说话的方式,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暗示。 他刚刚的那句话,毫无疑问就是在点萧寧: 陛下,那双山峡谷如此危险,咱们走西渠山官道不好么? 萧寧似乎早就知道,对方会有此疑问,当即回覆: “不妥!不出意外的话,在咱们这条官道的后半段,越过了那双山峡谷官道后,应该有不少聂如空的兵马在那边监视。” “双山峡谷確实情况复杂,但只要我们小心,就有活路。可聂如空的兵马不一样!” “聂如空的兵马是我们的十倍之多,一旦与之遭遇,被其包夹,我们没有任何生路。” 萧寧断言。 这个推论,其实很简单。 孟少龙在后面追。 自己一行人的选择,一共就两条。 继续向前,或者踏上此条官道撤军。 可这条官道撤军的路线只有三个。 东渠山官道渡渠,双山峡谷渡渠和西渠山官道渡渠。 东渠山官道,孟少龙在那进军,已经不现实。 因此。 他们需要围堵的,只有另外两个。 可是,这双山峡谷,在很多人看来,又不是人能活著进出的地方。 说白了,只能中午进,因为早晚会出事。 所以。 不出意外,聂如空的人马,会在这条官道的后半段拦截。 四人都是行军老手了,一听萧寧的理由,自然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果然。 不出萧寧所料。 他的话才没落下多久。 今日一早就穿著两层衣前往打探消息的探子,已然返回。 “陛下,果然如您所说,在越过了双山峡谷官道后,官道之上出现了大批聂如空的兵马。” “他们似乎担心咱们会从西渠山官道渡渠撤军,所以在守株待兔。” 四人听后,一个个顿时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陛下的判断,永远都是这般提前,且准確。 这一刻。 终於。 萧寧之前费尽心思的调教,生效了。 只见。 四人听了萧寧的解释,一番对视之后,目光一横! 陛下每次都是对的,听陛下的!相信陛下的判断! 四人心中,自然是有些担心,那双山峡谷潜藏的危险。 可是。 正如陛下所说。 走双山峡谷,只是有丧命的风险! 可遭遇聂如空呢? 直接就是死啊。 “確实,这么一考虑,走双山峡谷,的確是个更明智的选择。可是……” “陛下说两个时辰,就要抵达那双山峡谷,怕是有点困难吧……” 卫青时提出了这第二个疑问。 他是根据军士们的脚程算的。 卫青时疑惑的看向萧寧! 迎面,却对上了其坚定的面容,以及瞳孔之內,那自信满满的精光。 “如果按照我们目前的脚程,確实不行。所以!” 萧寧话锋一转: “这些军被和衣,不用带了。你们去残山壁那边找点山洞,將这些物资藏起来吧。” “还有,粮草也不需要了。只携带两天的粮草,剩下的统统扔掉!輜重、锅这些没用的物品,一样扔掉!” ??? !!! 沃特? 这话一出,眾人纷纷狐疑的看了过来。 陛下说什么? 这些军被、衣不要了? 粮草也只留两天的? 輜重,甚至是锅都不要了? 陛下这是,开玩笑的吧! 这些东西都扔了,还活不活啊。 先不说別的。 就这身衣被,昨日可是救了全军的命啊。 哪怕这会,天气还比以往要冷几分。 陛下却要把这军被和衣扔掉? 还有! 粮草! 如今,自己一行人能否逃走都是个问题,粮草可以说是行军中,最重要的物资! 这怎么能扔啊? 眾军心中纳闷,但手上扔东西的速度却一个比一个快。 主打的就是一个口嫌体正直。 他们是不明白萧寧的想法。 但萧寧之前的操作,已经彻底征服了他们。 他们选择相信萧寧! 他们坚信,萧寧的决定,萧寧的命令,就是对的! 萧寧那不讲道理的调教,初见成效。 如今。 这支临州军,已然將“不听对的,不听错的,只听陛下的”当成了信条。 卫青时在一旁打量著这一幕。 边孟广等人,已经不再出声。 他们知道,自己根本就劝不住萧寧,所以根本不浪费口舌。 但卫青时不一样。 萧寧不仅仅是君王,更是自己的姐夫,是自己的亲戚啊。 “姐夫……” 卫青时走过去,小声的喊了句。 “咱们一定要做的这么做绝?粮草可是咱们最重要的物资,且这些衣、被,都才救了將士们的命。” “如今的天气如此寒冷,將士们正需要这些!咱们为何,一定要在两个时辰內,抵达那双山渠峡谷?” 在卫青时看来,甚至是边孟广、庄奎,乃至全军看来! 萧寧这次的做法都是不合理的。 其实,晚一个时辰、甚至两个时辰抵达那峡谷,都没有关係啊! 他们是不理解,为何一定要两个时辰內到的。 只不过。 他们愿意相信萧寧,跟著萧寧赌一把。 因为萧寧之前的调教,他们相信,萧寧这么做,一定有著自己的理由。 且萧寧之前每次的选择,最终都证明了其是正確的。 所以! 他们没有过问。 可卫青时不同。 这一次,萧寧所做的事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 甚至,一旦出错,直接就关係到了全军的性命! 他必须提醒萧寧! 哪怕这会触萧寧的霉头。 “姐夫,洛陵距离咱们只有不到两天的行程,这一点我清楚。可是,咱们只留下两天的粮草!” “一旦到时候,咱们回不去洛陵,还和敌军陷入了纠缠。到时候没有粮草,可如何是好?” 卫青时满面担忧。 萧寧反之,一副气定神閒的样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胸有成竹道: “姐夫什么时候错过?两日,我们必回洛陵!” 第210章 血盟誓,定军心! 依旧带著冷意的残山壁。 为了保护兵家世子的安全,那沙老和海老,这一路上一直都尾隨在萧寧的军队后。 原本,二人都觉得,这是一场极其枯燥乏味的任务。 眼前即將发生的战爭,更没有什么悬念可言。 但伴隨著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二人对於这个大尧的新皇,那可真是愈发的感兴趣了起来。 一个人尽皆知的紈絝,竟然懂得观天术! 且深諳行军、治军之道! 两天时间,就把一群刺头治的服服帖帖的。 最重要的是,他的射术还出奇的好! 这么一个人,之前竟然被所有人当成是一无是处的二世祖? 不由得,对於萧寧,二人愈发的好奇了起来。 儘管说,对於这场战爭,二人依旧觉得不会有什么悬念。 按照兵家的诸多法门分析,无论是兵力,还是统帅的能力,这大尧皇帝这边都是完败。 但他们依旧將视线,一直锁定在萧寧的身上,乐此不疲。 他们想要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大尧第一紈絝,还能带给他们什么惊喜。 如今。 听著眼下萧寧的军令,二人的目光之中,已然再次充满了疑惑。 “老沙,这次你看懂了么?这新皇这次又是打算闹哪出啊?” 海老打量著那群,已经开始往山洞里藏军粮、衣被的军士们,不由得裹了裹衣服。 儘管他们懂得部分观天术,但昨日的暴雪他们依旧没有料到。 昨夜的风雪,对於他们来说,同样是难熬的紧。 当昨夜风雪交加之际,他们看到那厚实的衣、被,眼睛都直冒光。 这会,才扛了一夜冻的他们,是多么希望可以有件衣啊。 可是,这新皇竟然让军士们,直接把这些扔了? “这,新皇的意图,暂且不提。单说这群临州营的將士们,现在对这大尧皇帝还真是深信不疑啊。” “这天还这么冷呢,衣被隨时能用到,他们就真捨得把这衣被都扔了?这新皇这么做,我是搞不懂。你呢?你觉得,这新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觉得,他这是打算自己切断自己的后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准备和那聂如空决战?” 沙老试著从萧寧的角度考虑了一下。 却始终想不通…… “决战?我觉得,这就有点异想天开了吧。聂如空什么名声啊?虽然说,这大尧皇帝治军是有一手。” “可是,天底下哪有听了那聂如空的名声,还有勇气打仗的兵啊?別说决战了!这群人真要对上聂如空,不被嚇破胆就是好事啊!” 海老摇了摇头。 他觉得,如果新皇这么做,只是为了切断自己和將士们的后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为了逼自己一把,和那聂如空决战! 只能说! 欠考虑! 毕竟,无论是哪里的军士面对聂如空,恐惧永远是最大的敌人。 只是。 除了这些以外,他们还想不到,萧寧这么做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理由…… 就两天的军粮,除了决战还能干什么? 二人思索著,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萧寧的身上。 这会。 萧寧目光凛凛。 卫青时则是满面的犹疑。 当然了,在他的眼神深处,还是带著几分期待在的。 姐夫说,两日,必回洛陵! 若是无人阻挡的情况下,確实,两日足够了。 可,如今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二十天,依旧没有人敢打包票啊。 卫青时根本想不到,两日期限,靠什么回京…… 但因为萧寧之前种种的逆转操作,他依旧希望,萧寧可以再一次惊艷所有人。 萧寧自然能明白卫青时的心思,道: “不用担心了,相信朕,咱们只留两日的粮草,足够了。” 萧寧顿了顿。 “青时啊,朕问你,你觉得我们行军,最怕別人发现什么?” “请姐夫指教。” “自然是情报,和底细!” 萧寧语气加重。 “我们这次,可是冒著生命危险,打算穿双山峡谷渡渠。我们这样,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让敌军摸不清我们的动向,好打他们个出其不意么?” “是,不过,这跟咱们为了两个时辰抵达双山峡谷,將这么多重要的物资丟掉有什么关係?” 卫青时依旧不懂。 这个问题,也是他所纠结的癥结所在。 穿双山峡谷渡渠,掩人耳目,他能懂。 可是,这並不一定非要为了这两个时辰的期限,而丟弃这么多物资啊。 多用上点时间,又何妨? “自然是因为足跡!” 萧寧给出了答案。 我们穿双山峡谷,总会在官道之上留下足跡的。这等情况下,只要我们留下了足跡,就算穿双山峡谷渡渠,被敌军发现依旧是时间问题。” “可眼前呢,却有一个绝跡的机会!两个小时后,老天会再次帮我们清理足跡!” “所以,我们需要在此之前,离开官道!在双山峡谷沿石行军!双山峡谷有很多石头,我们踩著石头行军,便可以不留足跡。”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聂如空的眼皮子底下,彻底消失!” ??? !!! 两个小时,老天会再次帮忙清理足跡? 在聂如空眼皮子底下消失? 听到这些话,卫青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开始加速。 难不成! 姐夫这是又预料到了什么? 不等他反应过来,萧寧已经再次开口。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萧寧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我们会计算行军速度,敌军同样也会计算我们的行军速度。目前,他们计算我们的行军速度,是按照我们携带著如此之多的粮草輜重的標准计算的。” “粮草是军中最为重要的东西,他们绝对想不到,咱们敢把粮草都扔了。” “这也就意味著,咱们的行军速度,在他们的预算之外。这,就是咱们的先机。也是我们,两日回洛陵的基础。” “所以,这輜重和粮草,必须扔下!” 萧寧沉声道。 当他的这个语气出现时,卫青时就明白,这个决定,已然无法更改! “姐夫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了。只是,就算是这样,咱们想要回洛陵,想要入关!” “终究难免会和那聂如空一战!但是,將士们对於那聂如空的恐惧,可是实打实的。” “咱们兵力原本就少,加上军士们听到那聂如空的名声,还没打开就先怕了三分。” “到时候,就算咱们出其不意,可只要咱们和那聂如空死战,最终咱们依旧没有胜算。” 这一次,聂如空提到了和那海老、沙老一样的担忧! 將士们的恐聂症! 萧寧自然早就把这一切,都算在了心里。 闻言只是呵呵一笑,胸中早有沟壑般,道: “军士们害怕聂如空?那么,朕就帮他们提提神,帮他们克服恐惧!” 眾军那边。 按照萧寧的吩咐,粮草輜重等一应物资已经全部扔下藏好,將士们轻装上阵。 这会,他们的目光正聚集在萧寧的身上,等待著这位皇帝,下一步的指示。 边孟广、庄奎等人,儘管觉得这个行为很不合理,依旧未发一言。 有了之前的先例,他们同样选择相信萧寧! 然而。 凡事总有例外。 在那大军中央,一处很不起眼的位置。 之前给萧寧匯报过消息的情报小队长,吕舜站了出来。 这位兵家世子,可不是普通人。 他从小的生长环境,就养成了他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前面的事情,儘管萧寧所做的也不合理,但並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过分。 吕舜选择了沉默。 可当萧寧做出了眼下这等,如此有违常识的事情时,他第一个坐不住了。 “陛下!您的运筹帷幄,的確令人信服。只不过,这粮草对於行军,无异於鱼和水的关係!” “按照兵书中的经验,行军在没有百分百胜算的情况下,粮草需要超出预算三十日。且还要保证粮草运送通畅!” “如今,咱们一没有百分百的胜算,二没有粮草的运送队伍。行军之路遥遥无期,咱们却把粮草都扔掉!” “说实话,这次陛下的所作所为,在下实在不能理解。將士们愿意相信陛下,所以对於陛下绝对信任,没有任何质疑。” “但是,陛下总应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理由吧。为什么,这么做!” 吕舜言辞凿凿,有理有据。 眾军见这廝如此大的胆子,纷纷露出了一抹恐惧的神色。 尤其是那徐学忠的部下。 违逆萧寧的意思,什么后果他们最清楚。 好在。 这次的萧寧闻言,並没有和以往那般,很是篤定、强硬的拒绝一切。 反而是点了点头,破天荒的应了句: “你说的的確有几分道理,兄弟们愿意陪朕出生入死,將性命交到朕的手上,朕的確应该给兄弟们一个解释。” “解释起来很简单,朕只留下两日的粮草,就因为朕篤定,咱们两日之內,必至洛陵!” 萧寧说著,已经从腰间,拿出了一把暗金色的短刃。 短刃锋利,闪著寒光。 其实,萧寧正愁自己突然这么做,太过於突兀呢。 现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多了个帮自己起话茬的,倒是省了自己的事了。 这,正是帮军士们提振军心、打破恐惧的最佳时机! 说话间。 萧寧借著吕舜的话,褪去短刃的刃鞘,右手执刀,左手轻轻握住刀刃,在锋刃之上缓缓划过。 点点殷红滴落,渗入地面红了白雪! 看见这一幕,眾军动容! 血盟誓! 儘管说,这个世界有不少国家的政治相对开明。 但这里毕竟还是封建社会,没有什么科技。 人民群眾,大部分还是愚昧无知的。 这就导致了,人们大部分,哪怕是君王贵族,依旧是迷信的很。 他们相信神魔鬼怪,相信上天旨意。 血盟誓,就是迷信风气下的產物。 萧寧自然是不相信这等东西,但很多时候,这东西当做一种手段却很是有效! 血盟誓! 其实就是划破自己的手掌,男左女右,以血起誓! 这可以理解为,类似於“我要怎么怎么样,不然就天打雷劈”这样的桥段。 这种起誓方式,不是大尧独有,而是在整个神川大陆都很是盛行! 且。 其可信度,也不像如今发誓这般,可以当饭吃,完全不当真。 血盟誓对於神川大陆的人而言,那可真称得上是终极誓言。 在別人看来,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別人是不敢发血盟誓的。 无论是发誓者,还是听別人发誓。 只要这个誓言一出,所有人都会选择相信! 萧寧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提振军心! 自己已经完全征服了这群人,接下来的第二步,就是给他们自信。 正如卫青时所担心的那般。 那敌人毕竟是聂如空! 平日里打仗,眾军听了这聂如空的名字,经常会被嚇得路都不会走了! 这群人,也不例外。 因此。 接下来就到了跟那聂如空交手的时候,自己必须给他们信心! “朕以血盟起誓,两日內,必领眾军同回洛陵!若违此言,天地诛之!” 萧寧此话一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就连之前,那还有疑问的吕舜,都瞬间闭上了嘴巴。 紧接著。 眾人的脸上,就从一开始的惊愕,逐渐变得充满了自信! “我军,必胜!” 接著,萧寧的声音猛然增大,振臂一呼! 儘管不知道萧寧的自信从何而来! 儘管觉得,这两日回洛陵的事情,实在有些梦幻。 可伴隨著萧寧的振臂一呼。 伴隨著萧寧这血盟誓的发出! 將士们没来由的,突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陛下都起誓了! 两日必回洛陵,自己一行人害怕什么?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敢拿血盟起誓啊? 这就是血盟誓的威力和效果了。 这一刻,儘管说,他们依旧不明白萧寧要干什么,可他们的信心,可谓是达到了顶点! 军士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往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自信。 血誓起,军心定! 一旁的沙老和海老看见这一幕,纷纷一愣。 不知道为何,听著將士们那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就连他们,似乎都跟著出现一种! 这次大尧皇帝能贏的错觉。 萧寧目视著远处洛陵的方向,目光微眯! 诸事皆定,决战將至! 第211章 双山峡谷! 京南地区残存的寒冷开始消退。 那冬日里,哪怕升起来依旧没有太多存在感的太阳,终於露出了头。 稀稀疏疏的日光下,此刻临州营將士们的状態,高昂比烈日! 他们一个个挺胸抬头,自信满满,兴致高涨,战意十足! 自从在得知了此次的对手是聂如空后,临州营的军士们已经好久没有展现出来过如此的精神面貌了。 庄奎、边孟广等人,面露感慨。 “哎,还是陛下有手段啊。我可真是第一次见到,对手是聂如空还能如此战意十足、没有丝毫畏惧的军队啊。” 边孟广感嘆道。 庄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似又想到了些什么,问: “边帅,以你对陛下的了解,你觉得陛下这次,是真的有把握!还是仅仅是打算,想要藉此来提升士气?” 边孟广撇了撇嘴,本就老眼昏的瞳孔,更加浑浊了。 自从这萧寧掌军后,见识了萧寧一波又一波让人看不透的操作,边孟广的目光就没有清明过。 以往为人盛讚的,自从为文官后的什么独具慧眼、心思明透,更没有表现出来丝毫。 “这事你问我我问谁?陛下的心思,岂是我等能猜透的?” “是啊,这陛下又是丟弃粮草,又是丟弃衣的,我是真不太懂啊。” 已经脱掉了衣的庄奎紧了紧衣领。 这会的天气,虽然比昨晚要强太多。 但依旧是冷意十足。 “在我看来,他是打算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路舟山走了过来,接话道。 “丟弃輜重、粮草,自然是为了提升行军速度,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只不过,就算是这般!” “聂如空的实力摆在那,且他还有十万兵马,胜算依旧不大。” 此言一出。 庄奎等人的面色,不由得再次凝重了下来。 这些,也都是事实啊。 …… 另外一边 沙老和海老正议论著和庄奎等人,同样的话题。 “没有想到啊,这新皇还有这么一手!老沙啊,你觉得,这新皇这次搞这么一出,是真的有把握?还是只是想藉此消除军士们的恐惧?” 海老的目光,显得有些意味深长,道: “在我看来,从各方面的线索来推测,无论是军力、实力还是其他,这新皇都没有任何的贏面!” “所以,你说他有十足的把握,自然是不现实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何,我现在有一种直觉!” “儘管,目前这新皇所做的一切,都很是不合理。儘管那聂如空的军力、实力、智谋都要高过这大尧皇帝。” “我內心里却有著一个声音!我竟然莫名的觉得,这大尧的皇帝能贏!” 海老道。 他目光深邃,眉宇之间满是属於长者的睿智。 他刚刚所言,没有丝毫依据。 只不过,是他在兵家待了这么多年后,养成的一种战爭直觉! 在眾人边行军,边对话时。 那刚刚探出了头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经再次悄然爬高了好几层。 它的顏色也开始变得赤红起来…… 阵阵暖意,在眾军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然將他们包裹了起来。 “嗯?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会好像不是这么冷了?” 终於。 刀疤脸第一个发现了问题。 继而抬起头,看了看太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猛然觉得,今天的太阳,要比前几日大一些,红一些…… “你別说,好像还真是。这会,我甚至都觉得有些热了。” “谁说不是。原本,我还寻思不穿两件衣会不会冻死,结果……现在好像穿一件衣,我都觉得热了……” 越来越多的军士,开始意识到了这一点。 庄奎、边孟广、路舟山等人,同样发现了这个情况。 “这温度,好像要高过以往京南地区这个时节任何时候的温度了吧。” “今年这京南地区的天候还真是奇怪啊。” 几人议论纷纷。 对於这京南地区昨日和今日的奇怪天候,指指点点。 卫青时呢。 他有些激动地抬起头,目光已经锁定在了身前,萧寧的身上。 之前。 萧寧满怀自信所说的那句,两个时辰后,老天会再次帮忙清理足跡的话,再次从其脑海之中炸响! 卫青时打量了一阵萧寧的背影,思索片刻,接著抬头看向了那还在持续登高、变红的太阳。 他好像! 突然意识到了,萧寧所说的,这又一次帮忙清理足跡的帮手是什么了! 因为减了负重,这次眾军行军的速度,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继续加速前进,一个时辰內,必须抵达双山峡谷。” 作为行军的主帅,萧寧再次下令。 眾军踏著大步,再次加快了速度。 又是半个时辰过后。 那太阳已经彻底衝上竿头。 有些军士,甚至已经开始把最后一件衣都脱下来了。 大汗淋漓者,更是不在少数。 脚下清晨还结著冰层的积雪,逐渐开始融化! 又一个將士脱下了自己的衣,边走边感嘆: “还是陛下有先见之明啊,果然,听陛下的,永远吃不了亏!” “你这,这陛下的眼睛,是不是可以看到明天后天啊,不然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啊,先是知道昨晚会下暴雪,又能想到今日会迎来这等,这么多年见不到的艷阳天!陛下还真神了!” “这么看,陛下说能两日回洛陵,肯定就能两日回洛陵了啊!” “那肯定!陛下还能骗我们不成?” 伴隨著天气的助攻! 军士们的自信心,又上了一个台阶! 庄奎、边孟广等人,到此刻也终於是意识到了萧寧的用意。 “这么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这积雪就会化了。到时候,积雪化成水,咱们的足跡,就再次消失了!” “双山峡谷內,多有石路,走在上面可不留足跡。这么一来,咱们就在聂如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啊。” “看来,这就是陛下的真实用意了啊。” 眾人终於是,彻底明白了过来,萧寧那两个时辰的用意。 这一次,哪怕是沙老和海老,都是一脸的吃惊! 他们恍然大悟般,盯著那天上的日头。 內心感嘆: 这大尧皇帝的观天术,究竟达到了何等地步啊! 这样的人,若不是大尧的皇帝,吸纳进兵家岂不是更好? 现如今,剩下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 萧寧所谓的两日回京,要如何做到了。 值得一提的是。 此时此刻,就算眾军依旧想不明白,萧寧打算用什么办法,两日回京。 又准备如何用这一万人破关入洛陵。 可是,他们儼然已经开始,真正的相信! 萧寧,可以做到! 两日回洛陵,绝非虚言! 在明白了萧寧的用意后,眾军的行军速度,再次加快。 终於。 在两个时辰还不到,那地面上积雪的厚度,还远远不至於军士们会把足跡留在积雪下面上地面上时! 抵达了双山峡谷。 双山峡谷不愧是让大尧的诸多將领,听到都直皱眉头的地方。 这地方单是刚到看一眼,就会让人感受到一股荒芜的气息。 如此看来,这里人跡罕至,军士们见了绕道走不是没有原因了。 峡谷內。 巨树参天,且排列极其不规则,东倒西歪啥样的都有。 有些藤蔓长得甚至有人小臂这么粗,萧寧甚至还在这藤蔓丛里,看到了那么一条绿绿的蛇。 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整个峡谷,甚至都不需要深入。 就单是从外围看一眼,就已然给人一种“野”又“原始”的感觉…… 这里似乎就不是人可以来的地方,更像是原始虫兽的天堂! 原本。 因为萧寧定下了行军路线,眾人对於这穿越峡谷,早就下定了决心。 可是。 当他们真的看到了这峡谷的样貌后,一个个顿时畏而却步……显得有些望而生畏。 眾人纷纷探头朝里面望去,距离近的,早就有几个变了脸色…… 哪怕是路舟山等人,都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怪不得,那聂如空甚至都丝毫不担心,萧寧会带人穿越这峡谷。 现在看来,聂如空是对的。 这峡谷,根本就不像是人能过得去的地方啊…… “嗯?诸位这是?” 恰在此时,一个猎户模样的中年,从附近的巨树后走出,朝著萧寧等一行人走了过来。 这就是大尧的开明之处了。 这里不像其他国家那般,子民见了官员、军士,一个个都怕的不行! “看诸位的这阵势,诸位这是打算横穿这峡谷么?依在下之言,这可不兴走啊!” 中年人劝了一句,接著就开始了一番,对於这双山峡谷危险度的普及…… “这峡谷,十个人进去,至少有五个人出不来。哪怕我们村那些经验很是丰富的猎户,都不常来!” “我最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敢壮著胆子,从这里过一下。你们啊,我看还是老老实实的,去走官道吧!” 中年人说完,就打算离开,目光咕溜溜的一阵转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上去。 他好像很是坚信,自己这一番话劝完之后,这群人就会知难而退。 加上这群人脸上,一个个都是一副恐惧的模样。 根据他的判断,这群人最终肯定会放弃的。 毕竟,兵熊熊一个,將熊熊一窝嘛! 更何况,这群人里,最熊的一个人,还是那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皇帝,昌南王萧寧! 是的。 眼前这个猎户模样的人,才不是什么猎户! 甚至,对於眼前这群人的身份和底细,他都非常的了解! 因为,其正是聂如空派来,前来打探双山峡谷有没有敌方踪跡的探子! 聂如空既然能派他前来此地,自然就说明,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事实上也的確如此! 虽然他所说的,自己为猎户是虚言。 可他家的確就在这附近的村子,且世世代代都是猎户,一直到了他这一代。 因此。 对於双山峡谷,他真的了解。 也正因如此,知道这双山峡谷究竟有多么恐怖! 当初,聂如空让其组建一支小队,来此探查时,他还觉得没有必要来的。 他不信,那大尧皇帝有勇气穿行这双山峡谷! 但凡那群人有点常识,就不会冒这样的险。 疾风人屠,还是太谨慎了些。 彼时他是这么认为的。 现如今,看见这萧寧等人,还真打算从这行军,他心里多那聂如空,可真是一阵佩服。 他此番前来劝阻,原因其实很简单。 无非就是为了,將这群人劝回去,不让他们穿峡谷而过。 毕竟。 聂如空在西渠山那边,可是排布了重军。 这边的峡谷段呢,则是只有自己一行几百人的小队。 此等情况下,自然是把对方忽悠到重军的包围圈里更合適。 李七则也坚信。 有了自己刚刚那一番,对这双山峡谷恐怖之处添油加醋的渲染和讲述。 这群人绝对不敢再踏入这峡谷。 就算知道,折返回去走西渠山那边会有埋伏,他们依旧不得不为之。 毕竟。 走西渠山那边,还有侥倖活下去的可能。 走这双山峡谷,鬼知道结局会怎么样? 他们这会敢走峡谷,无非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对於这双山峡谷不太了解罢了。 再者,最重要的是,那大尧皇帝,自己可是听过太多次他的名声了。 这傢伙就是个紈絝、怂包、二世祖! 面对如此恐怖之地,他敢跟隨军士们穿行而过就怪了! 说实话。 就算军士们敢过,那大尧皇帝怕是依旧迈不开腿啊。 更何况说。 眼下,哪怕是大尧的这群军士们,都已然是满脸的恐惧之色。 將士们在如此恐惧的情况下,就算將军下达命令,李七则依旧觉得,这群人够呛有胆量,穿这双山峡谷而过。 在恐惧面前,將令能算什么?什么都算不上! 所以。 於情於理,折返回去对於他们来说,都是更正確、且他们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 李七则坚信这一点。 在嚇唬完这群人之后,他就打算赶紧离开,然后通知自己的小队,將这群人的踪跡匯报回去。 在他看来,这群人灰溜溜的折返回去,只是时间问题。 却见。 都还没有等他转身离开。 那刚刚听完自己恐嚇的一位年轻將领,已然做出了决定! 只见他目光灼灼,面色之上看不出丝毫的恐惧,开口厉声道: “无妨!走,继续行军,穿双山峡谷渡渠。眾军切记,沿石行路。” ??? !!! 这人是谁啊?好像有点勇猛的样子啊。 想不到,新皇身边,还有一个如此之人效力於他? 真是可惜啊。 第212章 他竟然是萧寧?! 李七则感嘆了一句。 就见那年轻將领一声令下,就要动身! 且他身先士卒,看他的著装打扮,明明至少是个將军! 可在这等凶险的地方,他还要第一个涉险! 他的眼神之內,是一股与他的年纪,完全不相符的沉著和从容。 李七则见状顿时一愣。 对於眼前之人,不由得更加钦佩了几分。 眼前此人,面对如此恐惧之地,竟然还有如此勇气? 要知道。 就眼前临州营的这群人,除了此人外,其他人一个个皆是面露恐惧之色。 这人跟他们站在一起,堪称是云泥之別! 他身形高猛,气势凌人,身上是那等满满的少年將军的英气。 要前往此地探查之前,聂如空刻意组织他们,对这次萧寧这边的重点人物,比如边孟广、庄奎之流,做过一番分析探討的。 可是,当时並没有听说过这临州营里,还有一个有如此勇气、又如此年少的勇猛將领啊! 李七则也见过不少大人物。 在他看来,就眼前此人,跟他身旁的那些人,什么边孟广、庄奎之流,绝对就不是一个层面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当初的敌军重点关注对象里,竟然没有提到,著实有些奇怪。 只能说,这样的人,甘心给一个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效力,真是可惜了! 呵呵。 不过,好在,这人是在一个无能之辈手下效力。 这人看起来的確勇猛,有胆识。 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那大尧皇帝,那个人尽皆知其色厉內荏之徒,是肯定不会同意他的军令的。 那等怂包,才不敢以身犯险! 皇帝不愿意,將军再勇猛又有何用? 就在李七则一边在心中讚嘆著对方的勇猛,一边腹誹著那大尧皇帝,是不可能同意这个决定时。 就听…… “陛下……” “陛下……” 不少人纷纷上前,在那少年面前拱手,做出了一副要阻止对方的样子。 听到这两个字,李七则当即一愣,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 额? 这群人刚刚在喊眼前,这个將军什么? 陛下? 难不成?这是? 这,不对劲! 眼前这人? 自己刚刚觉得,堪称是这群人里,最为勇猛之人。 竟然是,那个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当今的皇帝,萧寧? 不对啊。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就眼前这人,哪里看得出来半点紈絝啊? 这能是萧寧? 之前,自己还觉得,这人在萧寧手下效力可惜了…… 可谁知…… 这就是那皇帝本人啊。 李七则满心的不可置信。 那大尧皇帝不是个紈絝么? 为何如今一见,却和传闻里完全不一样? 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別! 不过,他也就为之震撼了一会。 很快,他就又反应了过来。 大尧皇帝是个人尽皆知的紈絝。 在登基之后,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各地军方、衙门。 这么一眾的官员,几乎就没有把这位新上任的皇帝当回事的。 可以说。 因为这大尧皇帝的紈絝之名,他根本就无法服眾。 世人皆知,军方军营里的人,远远要比那些文官更加难以调教! 文官们都这个样,就不要说这军营里的粗人呢。 而临州营呢? 临州营一向以刺头、不服管教而闻名。 在这本就难管的军营里,又堪称是佼佼者,刺头中的刺头。 尤其是临州营的主將,庄奎。 这廝据说明明能力极强,却因为说话从来不知收敛,一向只信自己的判断,不听从別人的諫言。 就算是上司的命令,只要与其意见不合,他都不会执行。 堪称是刺头之最。 也正因如此,这么久了,都未曾有人想过要提拔他。 朝中的大臣提到他,更是一个个直皱眉头! 俗话说,什么样的將军带什么样的兵! 在庄奎的带领下,临州营的军士们,一个个跟他堪称是別无二致。 这样一群人,想让他们服从那新皇,只能说是痴人说梦,根本就不可能啊。 更何况。 这新皇才接触这临州营的人多久,最多也就三五天。 三五天,他们对於这新皇的態度根本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因此。 这新皇说话,这群人根本就不会听。 这新皇就算表现出了和传言之中完全相反,勇猛的一面。 他依旧无法服眾。 以庄奎为首的刺头,加上那群临州营的刺头们。 只要他们恐惧,这新皇就很难说服他们。 眼下。 这群人纷纷上前劝阻,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七则这么想著,依旧不担心,这群人能同意穿行双山峡谷。 就见。 那庄奎已然走到了新皇面前。 庄奎他是认识的,之前重点关注了解过! 看见庄奎出马,李七则知道,这原本就对这峡谷表露出了满面恐惧的傢伙。 加上这从此处行军穿行峡谷本就不合理! 他们这次,是要反对这大尧皇帝的意见了。 “陛下!臣等明白你的意思。” 庄奎来了个开场白。 李七则闻言皱了皱眉。 嗯! 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说呢,这庄奎说话的语气,会不会太过於,客气了点? 完全没有刺头的味啊。 好在,他这站出来,是来阻止这新皇的。 在李七则心中,这次自己最佳的做法,自然就是阻止这群人穿行双山峡谷,儘可能的將他们引诱到自己的包围圈里面。 儘管说,这穿行双山峡谷也很危险。 但什么事就怕万一啊。 聂將军没有在峡谷出口处设置伏兵。 他们穿行峡谷出事还好,一旦让他们侥倖走了出去。 这下,他们可就真的溜之大吉了。 且,自己目前,还很难去找聂將军报信! 因此,於情於理,都是借著双山峡谷的恐怖,將他们引到包围圈里最合適。 眼下。 对於做成这件事,李七则依旧是信心十足。 “只是,这穿行峡谷之事!之前,这位猎户兄弟的话,陛下您也听说了。” “这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点啊。” 庄奎道。 李七则听到这话,已经露出了一副得意之色。 很好! 就是这个样子。 就是这么说。 虽然说,庄奎的语气,可能太过於客气了点。 但说的內容,和他的预想差不多。 先罗列危险,然后拒绝! 发挥你的刺头本色吧! “所以,陛下要贸然穿行峡谷,我等绝不答应。就算是要穿行峡谷,陛下也不能走最前面啊。” “既然陛下已经决定了,要走这条路,臣等自然是支持的。不过,陛下想要打头阵是万万不能的!乾脆,让末將来打头阵!” ??? !!! 啥? 这庄奎,说啥? 李七则双眼一直,人都傻了…… 这剧情的发展,跟自己想的怎么不太一样啊! 第213章 谁家皇帝,会愿意冒死打头阵啊! ??? !!! 沃特? 终於。 庄奎这话一出,李七则直接傻眼了。 啊这,不对啊,不太对。 庄奎不应该是很是刺头的,反对这皇帝的军令么? 为什么到最后,却成了什么,要帮这皇帝打头阵? 他目光死死的盯著那庄奎。 就见对方面容诚恳,目光之中满是真诚! 对著大尧所谓的紈絝皇帝,就別说啥刺头了。 简直比自己见了聂如空还要尊敬上几百倍…… 在这一瞬间。 李七则终於是意识到了。 不对,自己想错了。 看这样子,这庄奎似乎根本就没有丝毫不服从这皇帝的模样啊。 甚至,还服气的很。 什么情况,难不成,之前密探们打探的那些消息有问题? 不应该啊,庄奎的刺头之名,自己早就听过啊。 终究。 李七则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始作俑者身上。 正是那个,骑在烈马之上的皇帝,萧寧! 莫非! 这皇帝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然,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眼前的状况呢? 带著这个观念,他又看了看那萧寧身后的眾军。 就见眾人。 儘管说,他们依旧眼神之中满是恐惧。 可是。 当眼前的皇帝说出要就此进军,穿行峡谷时。 他们的脸上,纷纷呈现出了一抹坚定! 恐惧犹在,但他们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的坚定,更胜一筹! 紧接著。 就见那庄奎,第一个义无反顾的踏上了第一步。 “陛下,我来走第二个!” “陛下,您还是走中军位置,还是让我等先来探路吧!” 眾军纷纷走出,执意要走在萧寧的前面。 他们可不是光说不做。 说完直接就跟著庄奎走了出去。 更有甚者,可能不太愿意表达,乾脆用行动说明了,我要走在陛下前面。 要知道。 这穿行双山峡谷,说白了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探陷阱啊。 越是走在前面,危险性就越高。 可是,这群人为了皇帝萧寧,竟然甘愿走在他的前面? 这群人真的是传说中的刺头兵么? 这大尧的紈絝皇帝,真的是个紈絝么? 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有什么人格魅力啊? 竟然可以让这群刺头们,如此心甘情愿的为之赴死! 李七则彻底懵了。 他发觉,自己好像有些看不懂这个大尧的皇帝了。 惊愕之间。 萧寧终於是,用行动告诉了他。 自己为什么,可以贏得如此之多將士们的尊重,让如此之多將士们,愿意用生命,走在其面前。 “眾军听令,所有人后退,由朕走第一个!这双山峡谷如此危险,你们都不曾来过,怎么能走第一个?” “朕虽然也没有来过,但对於草植虫兽,多少还有些了解。所以,由朕来走第一个最为合適。” 萧寧厉声呵斥。 眾军闻言,一个个纷纷面露感激,想要帮萧寧开路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直到。 他们看到了萧寧那郑重的目光。 之前徐学忠的部下,已经给庄奎,以及庄奎的一眾部下讲过了。 陛下最烦的,就是有人忤逆他的军令。 既然是军令,他们就算本意是为了萧寧好,依旧是停下了自己的举动。 庄奎更是转过头,发自內心道: “陛下!您贵为天子,是我们全军的大梁。这种情况下,在如此危险的地方,每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没了性命。” “这等危险之事,末將又怎么能让您走第一个?还请陛下,收回军令!” 庄奎之前,对萧寧本就满心亏欠。 如今看到了对萧寧表达歉意,弥补过失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结果。 萧寧听后,当场摆了摆手,道: “这是军令!岂能轻易收回,如此儿戏?朕是天子又怎么样?大家都是兄弟,大家都是父亲,是丈夫!” “家里,都有孩子,有婆娘在等著你们回家。生命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如果真按照庄將军的意思。” “你还贵为主將呢?你又为什么要走第一个?所以,这等情况下,还是要看谁最合適。朕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也是命!” “咱们行军归行军,但也绝对不能丟下任何一个弟兄。所以,其他的话,诸位就不要多说了。” “朕之前读过不少草本、虫兽之类的书,因此,朕走第一个,最合適!” 萧寧据理力爭。 李七则在一旁呆呆地看著。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刻。 自己明明是这皇帝的敌人。 可是,他心里却有了那么一丝丝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他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兵了。 可是,这样把下属当兄弟的,他还真是第一个见。 平日里,他见过最多的主將,都是在嘴上和下属当兄弟。 拼命地时候,那就另说了。 可眼前的皇帝,那可真是直接不说光做,一切都在行动里! 且听他说话的语气,情真意切,不见丝毫作偽! 这一刻。 儘管说,李七则和眼前的皇帝,依旧处於一种敌对的状態。 可是。 对於这个皇帝,他是真心地感动了,佩服了。 谁家的皇帝,会愿意冒死打头阵啊! 怪不得。 这群刺头会如此的听他的话。 在李七则看来,这个皇帝,值。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之中时,对於眼前此人的紈絝之名。 李七则也开始动摇了。 一个如此有情有义的皇帝,你说他是个紈絝? 谁家紈絝是这个样子,待下属真的如同亲兄弟一般? 如果紈絝都是这个样子,老百姓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好不好? 只能说。 这传言真可怕啊。 与此同时。 洛陵城。 许府。 一只信鸽,歷经了重重归途之后,终於是带著那许瑞山的书信,抵达了府门的鸽笼前! 第214章 许瑞山来信,不一样的新皇! 许府內。 这会,早就已经好多天都没有睡好的大人们,正顶著黑眼圈,翻找著书籍。 这些书籍里,匯聚了不少当代大士们的著作。 他们想在这群人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合適可以请来,参加此次朝堂论宗法的。 “诸位大人,你们觉得,那大祁国的令舟子如何?” 有个人翻找著书籍,又挖出了一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人选。 “令舟子?以他的资歷身份,的確合適。不过……” 霍纲抿了抿嘴,顿了顿: “这令舟子据说生性古怪,咱们怕是很难请得来啊。且祁国来京城路途遥远,就算他真能来,咱们怕是也拖不到那个时候。” 又一个人被就此pass掉。 眾清流皱了皱眉。 如今,他们一个个对於接下来的事情,早已不抱胜算…… 想要解决孟氏的事情,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维护新皇的绝对正统。 要么,论礼论宗法,总之不能让孟氏登临帝位。 只可惜。 现如今。 无论是哪个方法,似乎都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眾人本就疲惫,接二连三的打击,致使他们愈发的无精打采。 整个府邸內,一阵死气沉沉。 “老爷,有信来了。是少爷传回来的!” 终於。 府外。 有下人入门匯报。 这句少爷的信一出,诸位大人纷纷带著期待的抬起了头。 瞪大了眼睛。 就当下,其实很多人都明白,自己如今依旧还在努力,无非也就是为了保一个尽力了的名头罢了。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们深知,此次想要胜利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不过。 若是说,还有什么,依旧可以让他们看到切切实实的希望。 许瑞山大概可以算一个。 儘管说。 他们很清楚,许瑞山不太可能带著眾军打败那聂如空,成功返回洛陵。 但凭藉著其天机山高手的身份。 他带著新皇乔装打扮,然后混回城中,他们还是相信,许瑞山是可以办得到的。 用霍纲的话来说: “这小子,从小就机灵。” 如今。 可以说是清流们最后希望的来信! 眾人的目光,当即就聚集在了许居正手中的那封信上。 许居正大概和眾人是同样的心情,同样的想法。 他的双手甚至有些颤抖的打开信封,將摺叠好的信纸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读起来通俗易懂,但又让人为之一振的字句!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这话? 许居正看著信,念出了声。 其他大人听后,纷纷皱了皱眉。 这许瑞山什么意思啊? 传回来的信,怎么还打上了哑谜? 不过。 眾人又跟著品了品。 虽然说,对於许瑞山在信中写此话的目的,眾人不解。 但隨著许居正一句一句的將接下来的话念出。 眾人的神情,还是逐渐变了,变得凝重,变得振奋。 “这?虽然不知,瑞山写此是何意?不过,这写的还真是好啊。通俗易懂,却又见地深刻,章法有韵……” “李大人说的是啊。只不过,此等兵法,我之前好像闻所未闻啊?莫非,这又是那兵家圣主吕恪新出的大论?” “你这一说还真是。这大陆上,除了吕恪,怕是也没有谁,可以写出此等高深的兵家之言了啊。” 眾人纷纷议论。 直到。 许居正的声音,在念到了这兵法某一处时,戛然而止。 接著。 就见其神情一怔,最终满口犹疑,略带几分惊愕的念叨: “以上兵法之论,皆出自《行军手记》。据目前得到的消息,据说此兵法出自那新皇之手。” “瑞山常年在外,对於这昌南王了解多有不足。不知父亲觉得,此言论有几分真假?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新皇似乎都与我们所了解的,有些许不同。” “瑞山已至土驼山,遇到了临州军的一支小分队,未遇到皇帝。不过,这里有个情况,还是与我们所预料的有些出入。” “据徐学忠所言,新皇在接手了临州军之后,与將士同苦,不见丝毫紈絝之相。军中將士对其,也多有讚扬。” “最令瑞山匪夷所思的是,那新皇似乎懂得那兵家的观天术,他成功预料了这京南地区的暴雪。” “这一点,目前通过眾军之言行,已经得到了证实。此信暂无其他意图,只是將所见所闻告知父亲。” “希望父亲和各位大人,可以重新审视一下新皇,再做决定……” 一封信,挥挥洒洒,到此结束。 当许居正的声音戛然而止时。 一眾大人们早已愣了神,府內一片沉默。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显然对於信中之事,还多有不信。 “与军同苦?这能是那新皇做出来的?那新皇紈絝惯了,军士们吃得苦,也是他能受得住的?不可能吧。” “那临州营的兵是庄奎带的,庄奎什么样我们最清楚了,他手下的兵,一个个可都刺头的很。这群人,能对新皇讚嘆有加?” “这如此高深的兵家之论,是新皇写的?老夫也曾熟读兵书,但自问,依旧写不出如此之言啊。” 显然。 对於这许瑞山心中之言,诸多大人们,根本就没有人相信! 只是。 因为这些事都是许瑞山所说,他们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罢了。 事实上。 哪怕是许居正,这会他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那儿子的话。 若不是这笔跡做不得假,他都开始怀疑这信是不是假的了。 整个府內。 只有一人,在听了这信中的內容之后,陷入了沉思。 正是那狄彦春。 早在当初,那新皇处决裴十继和杨清德时。 他就对这新皇,起了些疑心。 尤其是,时至今日,他依旧没有找到那裴十继的尸首。 本就对於萧寧,有所怀疑的他。 如今听到这番言论,心中的某些猜想,似乎就变得更加確切了。 看著府內,这群对新皇的成见如此之深的眾人。 狄彦春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最终决定不再多言。 有些话,还是等有了確切的证据之后再说吧。 第215章 阴谋、警惕! 双山峡谷入口处 李七则盯著眼前,那言辞犀利,执意要走在最前面的萧寧。 满面感动。 不过,他毕竟还是个合格的士兵。 在片刻的走神后,他的神经再次绷紧。 接著,大脑就开始为了另外一件事而疯狂的转动! 这件事自然就是: 自己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谁能想到,这群刺头对於这皇帝如此的心服口服啊。 这么下去,这次这群人要穿行峡谷这一点,肯定是没跑了。 既然如此,没有办法把他们引到包围圈里,那可就要改变战略了啊。 想到这。 另外一个方法,开始在李七则的脑海之中成型。 他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现在就去找聂如空报信。 只不过。 这个方法的话,有些不稳妥。 因为。 一旦自己去的晚,再出点什么意外,最后行军再因为降雪的原因,速度大打折扣。 很有可能当自己一行人抵达合围之处时,对方已经逃走了。 这样的话,自己肯定是要担责任的。 除此之外,第二个办法,则是自己先把他们引到这双山峡谷內。 接著,利用自己对峡谷的了解,对这群人使点手段,把他们引入陷阱。 同时,再暗中通知其他人前去报信。 报信和自己的牵扯並进,自己先是在峡谷內给他们找点麻烦,最后再由眾军包夹,这样才是最稳妥的。 想到这。 李七则不再犹豫,当即开口: “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爭了。” 这会,那庄奎正在发挥自己的刺头本色,跟那皇帝针对谁走第一个这件事情据理力爭…… 双方唇枪舌战,谁也不服谁。 可是,这越是激烈的爭论,就越表示,这二人都是真心的在为对方著想啊。 听到那李七则的话,二人才停下了爭论,一起看了其一眼。 李七则连连解释: “既然你们非要从这走,那自然是你们的自由,我不拦著你们。不过,要说谁对这峡谷比较熟悉?” “那还用说啊,肯定是我啊。反正,我也要进这峡谷,正好顺道,我给你们打头阵就是了。” 李七则说这话时,那是满脸的自信。 这可不是他自负之类的,只能说。 对於这双山峡谷,他真的可以说是,目前跟此事相关的人里,最了解的了。 那新皇刚刚还在说什么,他读过一些本草、虫兽之类的书籍? 呵呵。 这能有什么用? 单是靠这些,他们进去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眾军原本还满面的担心。 毕竟说。 就算决定了走这峡谷,可这里面的危险,依旧没有丝毫减少,他们也不是说就不怕了。 现在。 一个自己一直跟隨的將军,一个跟自己同吃干饼,把將士当兄弟的陛下! 这两个人,谁打头阵去冒险他们也不愿意啊。 有了这李七则带路,眾人才算是鬆了口气。 萧寧和庄奎、边孟广等人,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们求之不得啊。 於是乎。 李七则成功达到了目的。 双方顿时一阵其乐融融之象。 “来,您慢点……” 为了表示亲近,减少萧寧的怀疑。 在带路到比较难走的路段时。 李七则还会刻意的搀扶萧寧一把。 萧寧握紧对方的手,又跨过了一处陡峭之地。 感受著对方手掌、虎口等各处的老茧。 萧寧的眉头微微一皱。 呵。 这个傢伙,好像不太简单啊。 萧寧眯著眼睛,冷冷的打量了李七则一眼,没有多言。 李七则並没有注意到萧寧的目光,这会心里还在因为自己的演技,而洋洋自得。 期间。 无论是路舟山、边孟广,还是庄奎。 兴许是多年行军,养成的尔虞我诈的经验。 他们对於李七则倒是多少有些防备之意。 期间聊天,多有试探。 不过,李七则早就有所预料,皆是很是完美的化解掉了。 至於那萧寧,李七则则是更加放心了。 这个皇帝,看起来除了对將士们好点之外,並没有什么太多的心机。 在將眾人的出招一一防出去之后。 很快。 李七则就跟这群人打成了一片。 一路上。 这群人有说有笑,好不痛快。 儘管走在这极其危险的行军之路上,有了李七则的带领,大家仍是愈发的安心了下来。 为了爭取到眾人的信任。 李七则在前面,还刻意带著眾军绕过了几处危险之处。 大概是两处毒虫还一处致命的毒草。 也只是因为这几个举动,让路舟山等人对其的戒心,彻底放下了。 “还好有李兄带路啊,不然就刚刚那几处毒虫毒草,我们怕是不知道都死了几回了。” 在又经过了一处毒草之后,庄奎心有余悸的感嘆道。 李七则打了个哈哈,连连摆手。 庄奎大概是这群人里,戒心最强的一个。 这傢伙,终於是被自己征服了。 他左右瞧了瞧,如今,庄奎也彻底被自己攻克。 边孟广、卫青时等人,同样对自己信任的很。 那新皇虽然没有啥表示,但看起来对自己根本没有丝毫怀疑,同样不用担心! 说白了,这新皇就是这群人里,最不中用的一个。 从始至终就没有怀疑过自己。 很好。 一切搞定,接下来, 就是时候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李七则摸了摸下巴,静静的在心中盘算著。 丝毫没有注意到。 其身旁的萧寧,同样在眯著眼睛打量著他,大有一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状。 在这行军之路的最后方。 海老和沙老二人,打量著前方,已然和眾军打成了一片的李七则,顿时摇了摇头。 “这下,好像不太妙了啊。这假猎户明显的来者不善,可大尧皇帝似乎完全没有看出来啊。” 兴许。 是因为萧寧的偽装太好了。 这会的海老和沙老一样,单是看萧寧的举动,同样和那李七则一个想法,觉得萧寧似乎对李七则没有丝毫戒心。 倒是路舟山、庄奎等人,一开始还保持著应有的警惕。 然而。 这会。 隨著三人被拿下,大尧的一眾军士,儼然已经走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沙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原本,我还以为这大尧皇帝非池中之物。这次,他这般放鬆警惕,实在有些不应该啊!” 第216章 藏得最深的人! 李七则的心情,这会可以说是好到了极点。 他此次的目的,一共有两个。 第一个,自然是借著带路的契机,给这群人添麻烦,最大程度的减少他们的战斗力。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刻意带著这群人绕过毒虫毒草,看起来与自己的初衷有些矛盾。 实质上呢? 他就是要这么做! 没有前面的小铺垫,自己又怎么能来一波大的呢? 是的。 他前面愿意帮萧寧等人,完全就是因为! 他觉得前面那些毒物的杀伤力还是小了些。 他专门准备了一份大礼,在后面等著萧寧等第一行人。 细细盘算一下的话,前面应该很快,就可以遇到了。 除此之外,他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要弄清楚萧寧等人的行军意图。 按照聂如空当初的分析,萧寧等人此次,就算退军,肯定也是走官道的。 因为走双山峡谷的危险性,实在是太高了。 可是呢。 最终,这临州营的眾人,还偏偏就是不走寻常路,走了一条所有人都未曾猜到的行军之路。 这等情况下,李七则可真的有些懵了。 因为,他完全搞不清楚,这群人出了双山峡谷,下一步又打算干什么? 如此一来,他就没有办法,通知聂如空在合適的战略地点进行拦截。 所以。 弄清楚对方离开峡谷后的下一步打算,堪称是重中之重! 眼下。 庄奎等最难啃的骨头,已然对自己再无戒心。 那新皇看起来,根本就毫无警惕之心,堪称无用。 接下来,是时候在他们口中,打探点什么了。 李七则心想著,已经走向了庄奎。 “庄兄,这双山峡谷啊,有几个不同的出口。敢问,你们出了峡谷之后,是打算朝什么地方而去啊?” “这样,我们也好选择不同的出口和路线。” 他找了个堪称是绝妙的理由。没有直接问,而是这样绕了一下,还让庄奎很难不答。 好在。 庄奎还是有著几分身为將军的敏锐直觉的。 当他听到李七则的问题,涉及到了自己一行人的行军机密时。 整个人的额头当即紧锁。 但在跟李七则对视了一番后,他的表情又逐渐舒展了。 显然。 对於李七则,他已经彻底信任了。 “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是要问陛下。” 有关於行军路线,庄奎那是真的不清楚。 当然了,他是知道,按照陛下的计划,最终是要在两天內回洛陵的。 但庄奎还是选择了闭嘴,没有多言。 海老和沙老一直关注了李七则的动向,看见这一幕,不由得鬆了口气。 “这个庄奎看起来,倒也是个人物,警惕心挺强的。” “是啊,接下来,就要看那大尧皇帝的了。” 李七则听到庄奎的话时,稍微有些发愣。 他原本还只是以为,这大尧皇帝靠著一些真心,换来了將士们的尊重罢了。 却没有想到,这大尧皇帝,还掌管著行军! 这,他懂兵法么? 竟然连行军都是他说了算? 不过。 在得知了这一点后,李七则倒是心里轻鬆了不少。 毕竟。 这一路上看下来,无论是庄奎、卫青时、边孟广,甚至是一些小偏將啥的,都对自己有所防备。 唯有这大尧的皇帝,对自己没有丝毫的警惕之心。 这么一来,自己从他口中打探消息,自然是要比在其他人那里更加轻鬆些。 带著这等想法,李七则找到了萧寧,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果不其然。 听了问题,那大尧皇帝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甚至都没有思索,开口便答: “我们要去临州城!” “临州城?” “是的。我们原本是打算去往洛陵的,但是前方的两个关口都被死死地守住了。且有追兵,在不断追赶我们。” “因此,我们只能先迂迴临州城,在绕路从北方的关口入洛陵。所以,咱们就走距离临州最近的出口吧。” 萧寧面容诚恳,说话时没有丝毫思索犹疑。 李七则见对方这副模样,心中对於萧寧的不屑,顿时又多了一层。 之前,自己在看到他第一面时,还觉得他有些不同凡俗。 如今一看,原来是中看不中用啊。 哎。 对军士们好有什么用? 能够让军士们真心尊敬又有什么样? 最关键的,还得是有能力啊。 不然,军士们越听你的话,他们死的越快。 就这点手腕,我李七则隨隨便便,就把你所有的话都套了出来! 这样的皇帝,也有胆子掌军,跟聂將军对弈? 疯了吧。 李七则想著,拱手离去。 一旁的海老和沙老见到这一幕,眉头紧皱。 “这大尧皇帝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是啊。我们倒是可以朝著这大尧皇帝,同样在套路李七则的这个方向去思考。可是,他这么做,完全看不出丝毫的作用啊!” “如此作为,对於接下来和聂如空的交战作用也不大啊……” 二人嘆了口气。 眼睁睁的看著,这李七则就要以这一己之力,將整个临州营搅个天翻地覆了。 眾人继续行军! 李七则则是继续回去,当“尽职尽责”的探路先锋了。 期间。 他还找机会,將临州军接下来要回临州城的消息,找部下送了出去! 继续前行! 终於。 当前方一个个模样的植物,出现在眼前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这,就是他给萧寧等人准备的大礼了。 “大家一定都渴了吧。前面那个植物,叫水。他们的果子,里面不是,而是汁水。” “且汁水甘甜,还能补充体力。在这双山峡谷里,是为数不多的几种好东西之一。” 他一边说著,还一边摘下了一个,打开一口喝下。 喝完还不忘了咂吧咂吧嘴,如何品酒一般。 “大家要是渴了,也尝尝。” 眾军见状,本就对其已然信任的庄奎等人。 见他都喝了,顿时也不再怀疑,当即就学著他的模样,纷纷上前。 李七则得意一笑,终於啊。 上鉤了! 自己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现在! 喝吧! 喝吧! 喝完,很快,你们就可以告別这残酷的战爭了。 李七则在心中默念著。 就听身后,一个冷淡的声音,儼然响起。 “住手!” ??? !!! 声音冷静,果断,满富威严。 李七庄转过头,朝著那声源处望去。 是,萧寧! 啊? 李七则顿时傻眼了。 他没有想到,如此关键的时刻。 连庄奎都已经准备上前,跟著喝上几口了。 可是,这皇帝却把眾人打断了。 此时此刻,李七则正满脸兴奋的打量著眾军,眼底的得逞之色甚至都已然无法压制! 他的脑海之中,都已经开始幻想这群人中毒后,被自己逐一击破。 最终,自己在聂如空面前领受奖赏的场景了。 却不曾想! 一个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心上。 看起来从头至尾,都未曾怀疑过自己的人。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竟然出声打断了自己的计划。 他眼神之內的喜悦,顿时收敛了不少。 一股淡淡的危机感,开始在內心之中升腾。 转过头,看向那萧寧。 只见,对方神色平静,目光深邃,再也没有了刚刚那等,看起来的愚昧。 这会,他甚至显得有几分高深莫测之感,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意图为何。 镇定! 镇定! 不可能的。 这新皇,就是个紈絝罢了。 根据资料,他就算受教於香山书院。 可连最基本的武学和格律等都没有学好,就更不要说这些杂学了。 这水,可是稀奇得很。 就连一些大陆上大名鼎鼎的神医,很多都不认识这株本草。 就更不要说,这么一个紈絝皇帝了。 绝对不可能的。 李七则在心中,疯狂的安慰自己。 觉得,这萧寧叫停自己,可能是有其他的原因。 一道冷冷的声音便再次传来,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表演到现在,可以了吧。” 此言一出。 庄奎、边孟广甚至包括路舟山。 这群原本早就对於李七则,再无半点戒心的傢伙们。 纷纷朝著萧寧看了过来,神色之中儘是迷茫。 “啊?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表演?什么表演?” 三人的內心之中,大抵是能猜到些什么问题的。 只不过。 他们根本不敢相信。 “水,也叫断肠果,无论是植物的枝干、果实,还是根茎,都和很是相似。唯一的区別,就是其果实內產的不是丝绒,而是一种有剧毒的汁水。” “此汁水味甘甜,看起来完全无毒无害。可实质上,这汁水却足以要人性命!江湖中,有一叫唐门的门派,就喜欢用此来炼毒,我说的应该不错吧。” ??? !!! 李七则闻言,面部表情再也不受控制,顿时大变。 事实上。 当萧寧说出断肠果三字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这次怕是遇到了行家了…… 一时之间。 他的內心之中,突然对於眼前这个一路上不露声色的皇帝,產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传闻中,这廝不是个毫无长处的紈絝么? 一个紈絝,能如此见多识广的? 李七则捫心自问,內心咆哮。 庄奎等人仍旧没有转过弯来。 加上李七则之前的铺垫,还真起了作用。 三人听后,皆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陛下,这您是不是搞错了?这李兄,怎么可能会做这等事?” “是啊陛下,您说这水有毒?可是,李兄不也一样喝了?” “再说了,如果李兄真有害我们的意图,他又何必一开始带我们绕过好几处危险之地?让我们自生自灭不好么?” 三人纷纷开口。 李七则在一旁听到此话,心里顿时又浮现出些许侥倖。 “呵呵。朕没有搞错,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了。” 萧寧看向李七则。 当他的目光,落在了李七则身上的剎那。 李七则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发麻,背后一凉。 这一刻,他似乎觉得,自己好像被对方彻底看穿了一般! 自己在其面前,根本就无所遁形! “前面那几处毒草,的確有毒。可是,都不怎么致命。他利用这些,来打消你们对他的怀疑,全是在为了这一刻做准备。” “至於为什么他敢喝那水,很简单,他提前服了解药罢了!” 萧寧边说,边从身后拿出了一张弓。 张弓! 搭箭! “嗖~~~~~~~” 锐利的箭矢带著破空声,朝著那远处的一棵古树飞去。 下一秒。 一声惨叫声已然响起! 只见。 是一个身穿军甲的军士。 萧寧一支箭过去,正中其眉心! 李七则顿时一惊,他没想到,这皇帝还有这么一手。 刚刚那一箭,得有数百米远吧! “呶,这傢伙,应该就是他的同伙了。你们过去搜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到他的军牌!” 萧寧努了努嘴。 听到此令,两名军士连连过去。 最终,还真就在这人身上,找到了军牌。 “呵。” 李七则见此,自知已经再无半点希望,索性就不装了。 “看不出来啊。我原本以为,你们这群人里,我最应该注意的是边孟广和庄奎。” “却不曾想,你才是最难对付的。” 他感嘆了一句。 这下,他算是彻底的明白了。 原来。 这个一直被自己轻视,看上去对自己没有丝毫戒备的傢伙,才是藏得最深的! 自己,被他骗了! “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寧都没有正眼看其一眼,淡淡答: “很简单,你手上的老茧,是常年骑马、执剑留下的茧。加上你身上一些军士们特有的特徵,你不是个猎户这一点,很好猜。” “呵……” 李七则冷笑。 “別人都说,这大尧的昌南王,如今的皇帝是个紈絝。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当今最大的谣传啊。” 李七则乾脆將手中的武器一扔: “既然落在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洋洋自得的一笑,双手一摊,言行举止间儘是从容。 “怎么?陛下,既然您这么聪明,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刚刚我特意跟我的几个下属传递了消息么?” 李七则面带挑衅的看向萧寧。 庄奎等人这下终於是回过了味来。 自己一行人,都被骗了。 眼前的李七则,是敌军的臥底? 在確定了这一点后,庄奎等人顿时慌了起来! 因为,就在刚刚,陛下可是亲口,將那接下来的行军计划,告知了这李七则啊! 难不成,这廝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 第217章 陛下把毒果子吃了?! “陛下,我很好奇,既然你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却还要將你们的行军计划对我和盘托出。” “这么做,会不会太自大了些?陛下不会觉得,我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就没有办法传递消息了吧。” 李七则越说越得意。 这就要提到,他最为得意的传声之法了。 这是以往猎户们最喜欢用的传话方式,通过在峡谷內某些特定植物上做標记,以此传递消息。 可以说,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猎户,这等传声方式已经近乎失传。 李七则这次奉命来此后,又对其进行了改良,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他很確定,自己传递消息的方式,这群人绝对没有发现。 他自然也不会怀疑萧寧所给自己消息的真实性。 因为,萧寧给出的行军路线,的確是最合理,也是如今他们唯一的选择了。 除此之外,他们无论去哪,都会遇到聂將军的埋伏。 想要逃亡,不与聂將军的大军遭遇,他们的確只剩下了退守临州城这一个选择。 更何况。 自己刚刚提出的理由,他们也实在是无法拒绝。 只要他们还想让自己带路,就必须將这些消息告知自己! 在李七则看来,这皇帝应该是自大了。 自以为,自己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就算把消息给了自己,只要看住自己,自己就无法將消息传出去。 可没想到,还是自己棋高一著。 想到这,李七则不由得更加得意了。 “呵,你自己也说了,朕一早就知道了你的底细。既然如此,你觉得朕会蠢到將真正的行军消息告诉你么?” 萧寧见到对方这副蠢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呵,你不用装了。你们去临州城,就是最合理的行军路线。想要逃跑不与聂將军相遇,你们就只剩下了这一条路了!” “你不就是觉得,我就算知道了消息也传不出去。” “同时,又打算著,利用我把你们带出峡谷。所以,才將真正的行军路线告知於我么?” 李七则很是篤定。 “你也不用狡辩了,现在还是想想你们自己的后路吧。去临州城,的確是你们现在最好的出路。” “不过啊,很可惜,聂將军怕是已经派人前去你们的必经之路拦截。你们啊,没机会了!” 他的目光猛然变得凶狠: “所以啊,不要再妄想了,等著被聂將军,坑杀吧!”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李七则恶狠狠地说著,坑杀这两个字,被他咬的异常的重! 眾所周知,聂如空喜欢杀俘虏,近乎偏执! 此话一出,当即有不少人变了脸色。 说完这些,他乾脆往地上一坐,静静的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见到李七则这个自信的模样,庄奎等人同样纷纷紧张了起来。 这,陛下不会真的中了这傢伙的圈套吧。 眾人一起看向萧寧。 却见萧寧依旧是那副成竹在胸的神色。 “呵,你引以为傲的传信之法,不就是利用了那些植物標记么?虽然朕不懂,你们的暗號是什么。” “但是,若是想要拦截你们的消息,朕有一百种方式。” 萧寧冷冷一笑。 “你们的这等传信之法,的確立了大功。只可惜,是为朕立的功。因为,朕从来就没有打算回临州城。” “將他绑起来,继续行军!” 萧寧大手一挥,不再理会这廝。 庄奎等人听令当即照做。 之后,才心有余悸的围了过来。 “陛下,您刚刚那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在诈那李七则?” “如果陛下真的是在这李七则身上栽了跟头,咱们也好早做准备啊。” 就在刚刚,眾人没有薄萧寧的面子。 可在他们看来,回临州城也確实是最合理的行军路线了。 除此之外,自己真的没有其他逃跑路线了。 因此。 他们依旧担心,萧寧是真的被那李七则套路了。 “呵,朕早就说过,要两日內回到洛陵。你们觉得,回了临州城,还有希望两日回洛陵么?” “朕正愁没有人帮我们传递消息,这李七则就来了,还真是上天眷顾啊。” 萧寧轻鬆道。 眾人见此,才稍稍有些放心下来。 但是,对於这件事,依旧有所担忧。 队伍后方的海老和沙老对视了一眼,双方的瞳孔里,反射出的皆是疑惑地光芒。 “你觉得,这新皇的话里,有几分可信度?” “这,不好说啊。只不过,如果真的按照这新皇所说,他们没有打算走临州城,那他们可就彻底没有路可以逃了啊。” “可不是么?西渠山官道通往隆陵关,是那聂如空亲自在守关。东渠山官道通兴陵关,孟少龙的追兵在那边。” “他们想要逃走,不与这群人遭遇,就只能前往临州城了啊。现在,临州城还被围堵了。” “我是想不太明白,这萧寧还能做什么!他们的兵力还是太少了,对方的人又已经占满了这片区域。” “若这是一盘围棋,他们已经死棋了。因为,他们再无可以逃亡的道路了。” 二人一番商议,儘管觉得,这一切並不像之前那个新皇的行事作风。 但他们依旧看不懂,萧寧这番操作的目的为何。 跟萧寧商议完,路舟山等人看向了李七则,不由得一阵后怕。 李七则这廝,在刚刚自己一行人都信他的鬼话了。 还好有陛下…… “虽然不知道,陛下刚刚那些话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还是真的另有后招。但陛下看穿了这李七则的身份,是实打实的啊。” “真不知道陛下的脑子是咋长得,不过也好在有陛下在,不然这会咱们已经吃那毒果子死了!” 庄奎显得有些心有余悸的来到了那李七则身前。 “你个王八蛋,得亏老子还这么相信你。赶紧的,继续前面带路,不然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虽然李七则是个奸细。 可在场的人里,显然依旧要属他对於这双山峡谷最熟悉。 想要走出峡谷,还要靠他。 “呸~~~” 可惜。 这李七则也是个有血性的傢伙,对著庄奎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后,恶狠狠道: “要杀要剐,隨你便。指望老子继续给你们带路?呵呵,做梦去吧。” “我现在就要看看,你们这一万人,能有多少人可以活著走出峡谷!” “没有我,可能你们都没有机会见到那聂將军的伏兵,就要全部葬身在这里了。” “这双山峡谷才走了不到一半,最危险的峡谷深处还远远没到。我倒是要看看,一会你们怎么办!” “听我的,別挣扎了。先不说你们能不能走出这峡谷,就算出了峡谷,你们也没有地方可以逃。” “就算你们的皇帝还在狡辩,但毫无疑问,你们最后的路,还是被我堵死了。所以啊,乾脆老老实实的等死吧。” 李七则依旧篤定,那皇帝低估了自己,著了自己的道。 他更加確信,没了自己,就算这群人有希望走出峡谷。 这条路也要靠人命堆出来! 他也的確是个忠心的汉子,这等时刻了,还在儘可能的动摇著萧寧这边的军心。 这话一出,不少人的脸色再次大变。 是啊。 当初,他们之所以有勇气踏入这双山峡谷,除了因为军令之外。 还有一点,不就正是因为,有著李七则带路么? 现在。 这李七则说什么都不肯带路了,自己一行人还被困在了双山峡谷里。 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一刻。 他们似乎再次退回到了之前,那个最为头疼的问题面前。 李七则洋洋自得的看著这群人,他现在最喜欢看的,就是敌人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庄奎见李七则这副样子,顿时也明白了,还想靠他给自己一行人带路是彻底不可能了。 他与那卫青时、边孟广等几人对视一眼。 无奈,彻底縈绕在了他们的心头。 就在眾人愁闷之际! 前方,站在萧寧身旁的军士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猛然发出了一阵惊吼! “陛……陛下!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陛下!陛下!” “陛下,这东西可不能喝啊!” 眾军一阵慌乱。 庄奎皱起眉头看了过去。 只见。 萧寧的手里,正拿著那一个水的果子。 那水果子的壳已经打开。 里面的汁水,早就不见了踪跡。 反观萧寧的嘴角处,还掛著淡淡的水渍。 什么情况? 陛下这是,自己把那有毒的果子吃了?! 庄奎见此顿时脸色一变,彻底傻眼了! 卫青时见状,更是第一个冲了上来。 “姐夫!姐夫!你什么情况?快!快吐出来!” 一时之间,眾军大乱。 不管怎么说,萧寧如今都堪称是他们的主心骨啊。 可是,主心骨直接服毒了,这不是在开玩笑么? 甚至,就连一旁的李七则,这下都有点看傻眼了。 什么情况啊? 儘管说,自己很是自信,这次大尧皇帝输定了。 可是。 对方刚刚还在如此嘴硬,跟自己狡辩呢。 总不至於说,这才多久啊,直接就破防服毒自杀了吧! 李七则纳闷的看向那萧寧。 就发现,对方在喝完之后,又蹲下在那水的根茎处,取下了一朵小。 “大家不用著急,朕有没有疯,知道这东西还敢喝,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刚刚啊,这廝说的话也不全是假的,这水的汁水甘甜,可以补充体力,是真的。” 萧寧又摘下一个,一饮而尽。 “只不过,这是一把双刃剑,补充体力的同时,还有毒。因此,只要咱们把毒解了,这就是最佳的补水食物。” 萧寧一边说,一边给眾军示范。 “看见了么?就是这朵,每棵水只有一株,这朵,就是水毒的解药,现在,大家可以放心喝了。” 萧寧说完。 接著一脸玩味的看向了李七则。 这会的李七则,显然已经明白了萧寧的意图,彻底傻眼了。 “你!你!你!” “怎么?李將军!朕既然认识这水,那朕知道些这水的解毒方法,也很合理吧。” 萧寧摊了摊手。 “事实上,朕不仅认识这水,甚至还认识这双山峡谷的所有毒虫、毒草!刚刚,你带我们绕过的,无非就是一尺红和黑线虫吧。” “这些,朕都认识。” 这话一出。 李七则再次表情一变,整个人的目光,都跟著黯淡了。 他脸色铁青,刚刚的得意之色,再也不復存在。 一开始。 他还以为,这萧寧就是误打误撞,认识个水罢了。 可当萧寧把那黑线虫和一尺红都喊出名字时,他就知道。 眼前这人,对双山峡谷的了解,的確不比自己少! 但是,他依旧还抱著最后的一丝希望,儘可能保持著镇定! “呵呵,你以为,你这样卖弄一番,我就会相信你?既然你真的如此了解这峡谷,那你应该知道,那双山峡谷中央,最危险的存在。” 他带著试探问了一句。 “那存在,无论如何,你们不死上个几百上千人,都別想过去。” “呵呵,不就是头凶兽么?不需要跟朕打哑谜了!都这个时候了,朕没有必要再骗你了。” 萧寧目光如刃。 “既然朕敢走这里,自然就有对付这凶兽的办法。” 凶兽! 是的。 这就是双山峡谷里,最为凶险的存在的。 一般,不踏足峡谷深处,不真正的了解这峡谷,是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当萧寧这话说出时,李七则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 他的眼神之中,再无光亮,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 “你!你!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有把握从这双山峡谷过去?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带路?” 李七则只觉得大脑內一片混乱。 “你说呢?正如朕刚刚所说,朕需要你將消息,帮忙传给那聂如空啊。” “可是,不应该啊!那临州城就是你们最后的退路了,你让我把消息传出去,那你们还能往哪逃?” 这大概,就是李七则最后的底牌了。 你提前告知我消息,阻拦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就是你说的再好听,这一点都是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他抬起头,眼角挤出最后一抹希望,看向萧寧。 却见萧寧如同看傻瓜般,眼神里还带著点点同情: “呵呵,为什么,你一定觉得,朕要逃跑呢?从一开始,朕就没有打算要逃啊!” 第218章 虚偽!用一万人的性命换取回京之路?! 萧寧用那满带戏謔的语气,將此话说出。 他目光悠远,仿若眼前,完全可以看见,这聂如空跟自己的棋局一般。 棋盘之上。 看似遍地都是聂如空的棋子,但是,仅需神之一手! 一字落! 一切,即可贯穿长龙,逆转翻盘。 “什么?你说什么?” 李七则依旧没有听明白。 甚至,他身后的路舟山、边孟广等人,同样不明白。 毕竟。 他们和萧寧的思维,从来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这群人里,就没有人懂过萧寧! 一直以来! 因为此次的对手是疾风人屠聂如空! 且双方的军力更是有著十倍的差距。 因此。 从一开始,所有人的想法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逃! 儘可能的避开聂如空的眼线和军部,偷偷摸摸的回到洛陵。 从始至终,这个战略都是所有人的共识。 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曾跳脱过这个思路之外,再做打算。 萧寧见这群人这副模样,微微摇头,语气陡然变得郑重,鏗鏘有力。 “为什么,我们就要一直逃走呢?难道,我们就不能主动进攻么?” 主动进攻! 当这四个字,传入这群人眼中时。 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萧寧疯了! 是的! 就是疯了! 那对手可是聂如空啊,天机山高手榜上位列前十的高手! 且对方有十万兵马,自己一行人,满打满算也就数万人。 这等情况下,主动进攻? 那不是以卵击石么? 眾人有些不解的看著萧寧,此时此刻,他们只觉得,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倒是一旁的海老和沙老,在听到萧寧的这番言论后。 目光猛然一亮,以往遍是迷惑的双眸,终於是恢復了明透。 他们懂了! 他们终於明白了,这萧寧的意图。 “没想到啊,这大尧皇帝竟然在打这个主意。” “是啊,可笑的是,我们跟隨圣主这么多年,竟然没有看透他的想法。” “这小子的思路,永远游离於我们之外。只能说,咱们真的老了啊。” “圣主喜欢以围棋推演战事,咱们和圣主下棋,次次都被圣主出其不意的招式击溃。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的样子,倒是跟圣主有点像啊。” “若是有机会,我觉得,圣主会喜欢这个对手的。” 二人凝望著萧寧的方向,一番感慨。 “只是,就算是这样,调虎离山之后,那聂如空守的隆陵关,守军人数依旧不下万人。” “他们强攻,依旧有很大的风险啊。更何况,那关口还有聂如空这个天机山高手坐镇。” 海老思索了片刻,逐渐平静了下来。 儘管说,萧寧所言的主动进攻,在他们看来的確惊艷。 但细细盘算一下的话,依旧风险不小。 “风险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若是真的拼下来,临州军的战力並不弱。拼个鱼死网破,眾人趁乱用性命护送这皇帝入关,倒也不是不可以。” 沙老感嘆道。 “只不过,这么一来,眼前这群人,以聂如空的脾性,到时候怕是会一去不回啊。” …… 李七则庄奎等人这边,他们又不是兵家出身。 自然不太能仅仅根据萧寧的主动进攻四字,就看穿其意图。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主动进攻?你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李七则原本还以为,这廝藏著掖著到最后,能有什么奇招呢。 结果,就这? 对此。 他只能说,自己佩服这皇帝的疯劲,但也为其的能力堪忧。 聂將军武学造诣如此之高,加上双方军力的差距,想要主动进攻? 痴心妄想! “呵呵,怎么?你觉得主动进攻不妥?” “陛下,这,的確会有些不妥啊。儘管说,咱们可以打他们个出其不意,可是,双方的实力差距还是大了些。尤其是军力上的差距……” 庄奎率先盘算了一下,匯报导。 萧寧不以为然,摆了摆手,道: “聂如空一共十万兵马。按照一般的情况,为了壮大声势,一般在匯报军马人数时,都会夸大几分。” “因此,既然聂如空说了,有十万兵马,这十万兵马应该就是他兵马人数的上限。这等情况下,如果你是聂如空,你们会如何布置军力分布呢?” “首先,我们可以明確的,孟少龙那边有三万,聂如空剩下了七万人马,我们不知其部署情况。” “而需要兵马的地方,大概就是两个关口,和官道上的伏兵。” 萧寧顿了顿。 “如果,朕是聂如空,朕两个关口处,兴陵关设四万人,朕亲自镇守的隆陵关,两万人!” “剩下的一万人,则是负责打探情报,在险要关口设伏。” 萧寧细细的推算著。 一旁的李七则原本还没有丝毫担忧的,在那嘲笑萧寧主动进攻的策略。 直到,在听到这个推算后,他的笑容凝固了。 “怎么?李將军不笑了?看来,这个部署,我猜对了。” 李七则懵了。 他抬起头,紧紧的盯著萧寧。 这廝,真的挺可怕的。 聂將军的兵力部署,他竟然就这么隨意的猜对了? 假的吧! 庄奎等人將一切尽收眼底。 见到此等情况,一个个不由得对萧寧,在心中又是一番讚嘆。 “好,目前,我们知道对方的兵力分布大概是这般。这么看起来,咱们主动进攻,的確是,无论进攻哪里,都会有极大的风险,换句话说,毫无胜算!” “可是,这个情况,就在刚刚,改变了。” 萧寧话锋一转,看向了那李七则。 终於。 在此时此刻,李七庄终於懂了,萧寧故意放走自己一行人前去报信的理由! 如果对方不打算进攻,仅仅是为了逃走。 放走自己的人前去报信,確实就是將自己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可是,若是主动进攻的话。 刚刚萧寧那一步,毫无疑问就是经典的调虎离山了啊! 庄奎等人也不是傻子,听了这话,才终於是回过了味来。 “所以,你们觉得,为了切断咱们最后的生路,聂如空会派出多少人马?朕猜,至少一万人!” “这么一来,咱们只需要以快打快!这一点,咱们扔掉了輜重和粮草,完全可以支撑我们,在对方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的关口前!” “当聂如空的一万人,堵在了咱们回临州城的必经之路上时,咱们的人,则是出现在了他隆陵关的关口下!” “而这一点,正是靠著李將军你,立下的大功才得以实现的啊!” 这下,萧寧算是跟他们彻底解释清楚了。 庄奎等人闻言,一个个顿时面露精光。 行军如此之久了。 第一次,他们看见了成功回到洛陵的希望! “呵,那又怎么样?” 李七则这会的心態,可以说已经彻底炸了。 但是,他依旧保持著嘴硬的好习惯。 最重要的是,他的確依旧有所依仗。 “就算是这样,聂將军依旧还有一万人马守城。且聂將军一人,也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李七则怒吼道: “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聂將军只有一万人,你们就能打的过了吧!” 当然,这同样是庄奎等人,所担忧的最后一个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萧寧先是看了看身后,那一眾正在开怀畅饮的眾军。 继而眯眼一笑,整个人都变得冷酷了下来。 “谁说,我们的目的是击败你们呢?我们的目的,就是入关罢了。確切点说,只要朕能入关,就足够了。” “所以,朕只需要趁著你们廝杀之际,自己乔装打扮,溜进关中,一切便大功告成!至於其他的,重要么?” “你!你!” 李七则这下,彻底被说的哑口无言了。 是啊。 如果双方是为了打贏对方,攻下关口,那么临州军的確,很难胜利。 可是。 如果只是为了让眼前的这皇帝入关。 双方交战之际,他有一千种一万种方式,乔装打扮,混入关中…… “你可是这临州军的顶樑柱,你走了,他们呢?聂將军什么性子,你们最清楚!” “你確实可以,混进关中离开,保住皇位!可到时候,但凡留在关外的,怕是一个人都活不成!” 李七则还企图,用某些妇人之仁,来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却见那新皇的脸上,根本不见丝毫的同情。 “呵呵,从始至终,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他摊了摊手,似乎丝毫没有把这一万军士的生命放在心上。 “更何况,实话告诉你吧。我平日里跟他们吃一样的,住一样的,不就是为了这关键时刻,他们能为我卖命么?” 萧寧说完,转头看向了庄奎等人。 只见。 这会的庄奎、边孟广等人,神情都已经凝固了。 他们的眼神之中满是失望,一次次欲言又止,最终,皆是化作了无声的嘆息。 儘管跟这新皇接触了也就这么几天,可他们一直以为,这个皇帝是跟其他只顾自己的君王不一样的。 他是真正的可以做到,將军士当成兄弟看待的。 可现在看来,原来一切都只是笑话。 是我们这些人,太过於天真了啊。 原来,他从始至终,做这些都只是为了收买人心罢了! 庄奎、边孟广,甚至是卫青时,目光纷纷落在萧寧的身上。 他们的神情之上,写满了询问。 他们希望,萧寧可以解释一下,一切,並不是这个样子。 只可惜。 眼前,这个人一脸冷漠的开口了。 “诸位,你们都是朝廷的人,食君禄,为君分忧,是你们当尽之责。朕信任你们,所以在谈及这些话时,並未刻意隱瞒。” “但是,这些话可切记不可被军士们听去。否则,乱我军心者,当斩!” “诸位应该知道,此次朕回京,才能保得住皇位,才能保住大尧的朝局安稳。为此,就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 萧寧儘可能使自己看起来,冷酷无情一些。 “这,就是目前最正確的抉择!” 庄奎等人听完,一个个脸色都跟著紫了。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萧寧说得对啊。 儘管说,这么做有些不近人情了些。 但这確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站在大尧的角度上来讲,这是正確的。 只是。 他们有些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萧寧这一路上的一切,都只是偽装。 都只是为了顺利回京,而做出的铺垫。 “陛下,还真是好手段啊,在下佩服。” 路舟山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脸上写满了厌恶。 “陛下的一步步算计,在下深表钦佩,是在下输了。不过,陛下的无情,也著实令我等江湖人看不惯。” “这次是我输了,陛下想要我做什么事,说吧。” 路舟山嘆了口气。 如今,他已然明白,这次萧寧还真有可能回京。 是自己输了。 只不过,他回京的筹码,是这一万人的性命! 萧寧没有理会路舟山。 只是瞥了对方一眼,继而转过头,看向那一眾正在开怀畅饮水的將士们,喊道: “眾军整备,继续行军!” 说话间,他还恶狠狠地瞪了那庄奎、路舟山、边孟广等人一眼。 甚至。 就连李七则,都被他警告了一番。 他的身后。 铁拳等人,已经纷纷做好了准备。 看上去。 这些人但凡有人敢乱说话,扰乱军心。 他就能让这些人瞬间闭嘴! “接下来,由朕为大家探路。大家要多加小心,咱们爭取,一个人也不少的穿过这峡谷,回到洛陵城!” “一个都不少!一个都不少!” 眾將士听了,情绪激昂,纷纷挥手吶喊! 整个峡谷內,喊声冲天。 只可惜,听在庄奎等人耳中,这仿佛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都不少? 呵呵。 怕是,一个都不留吧! 眾人继续行军。 只是。 接下来的氛围,似乎就变得怪了起来。 庄奎等人,不再跟萧寧爭著抢著,要走第一个。 边孟广等,也都沉默了下来。 行军路上的欢声笑语,似乎就不曾存在过。 接下来,就是无声的,行军! 行军! 终於。 当眾人又行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时。 前方的道路上,一声长长的嘶吼声,尖锐传来! 看来,是之前李七则提到过的那凶兽,到了! 第219章 凶兽嘲风?坐骑来嘍…… 当那凶兽的嘶吼声传来时,萧寧还正在心中,为了自己的决策而暗爽。 试想一下。 如果自己刚刚不那么说,不展现一下自己对於这双山峡谷的了解,不表现得如此虚偽绝情。 李七则的心理防线就不会被击溃,自己后面说的话,他就不会相信! 庄奎等人不会对自己失望,依旧会跟自己爭著抢著走第一个。 儘管是一腔热血,但除了添乱,让自己多操心之外,没有半点用处。 將士们呢? 没有那水汁水的补充,他们行军到此时,就算不至於体力不支,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可以说,自己刚刚的一个行为,堪称一举三得。 又是一波一箭三雕有没有? “吼~~~” 凌厉的嘶吼声,携卷著风声,自前方的深林中而来,似乎在宣泄著心中无尽的怒气! 这一刻,似乎整个双山峡谷都跟震了一震,无数草叶飘落。 鸟兽们纷纷奔逃而散。 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那凶兽的领地了。 只要想穿行峡谷,这里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 如果人少一点,大家步伐轻一点,兴许还有幸可以躲避,悄悄溜过去。 可这么多人,是不可能不惊动这喜欢占领地牌,不希望陌生人隨意进入领地的庞然大物的。 凶兽! 这是比一般的猛兽,更为凶悍的存在,是神川大陆特有的產物。 一般凶兽们整个族群的数量都不出十只左右,可以说,放在现在,那每一种都是国家特级的保护废物。 不过,他们可跟废物完全不掛鉤。 他们的智商足够高,爪牙更加锋利,力量更大,开山裂石完全不在话下。 一般来说,就算是最弱的凶兽,都足以轻轻鬆鬆虐杀五六头猛虎。 兴许,造物主也是考虑到他们在食物链绝对的统治地位,觉得他们数量太多了,统治世界就没有人类的事了。 所以,才把他们的数量一直控制在数十左右。 且他们不群居,一般两头同物种的凶兽,只有在繁衍之际,才会会面。 平日里,都是自力更生,自己过自己的,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这也就决定了,一个区域,几乎就只能有一头凶兽。 因为这凶兽的诸多特点。 很多常年行军打仗的將军们,都喜欢使用凶兽当坐骑。 当然了。 这是那些真正在神川大陆鼎鼎有名的將军们的特权。 一般人,那是自然没这待遇的。 抓又抓不住,勉强抓住也驯服不了。 但有些人,则是完全可以做到。 比如,拓跋於津。 比如,聂如空。 当然了,这二位的凶兽,比其他人的还要特殊。 因为。 其他人的凶兽,都是从小饲养长大的,早就没有了原始的兽性和狂野。 而他们两个的不一样,他们据说,是自己捕捉,自己驯化的。 一般来说,这等凶兽,跟他们更像是伙伴! 经过了驯化的他们,已经做好了与主人相依为命,同生共死的准备。 除了主人之外,其他人怕是碰他们一根毫毛,都要掉根手指头! 而双山峡谷的这头,萧寧曾在古籍之上见过,名曰:嘲风。 嘲风! 龙生九子之一。 此凶兽之所以得此名,是因为其形象,的確太过於与那古书之中记载的,龙生第三子相似! 他身似麒麟,却兽首似狮子,生龙尾! 全身覆盖著鳞片,每次出现,都必定是生灵作鸟兽散,不逃者匍匐於地,浑身颤抖。 对於这头凶兽,萧寧还是感兴趣的。 因此。 当其的嘶吼声响起时,萧寧已经好奇的眯起了眼睛,朝著声源处打量了过去。 有关於这双山峡谷凶兽的消息,可不仅仅只有萧寧和李七则知道。 就在刚刚,李七则和萧寧说此事时,庄奎、边孟广等人同样听到了。 在听到这嘶吼声之前,眾人正巧,正在担心这凶兽的事情。 自从得知了萧寧的“真实”想法过后。 庄奎这等喜怒全部写在脸上的傢伙,就不曾再露出过半点笑容。 “哎,他是皇帝啊,背负上身上的东西,远远要比我们多得多。其实,他已经比其他皇帝好太多了不是么?” “再说了,他这么做,也是天经地义的啊。就算他不做这个决定,如果我们看到了这个机会,怕是也会这么做吧。” “毕竟,正如陛下所说,这的確是我们眼下,最正確的抉择了。” 边孟广毕竟是饱经沧桑了。 一番自我开导后,算是想明白了。 庄奎闻言,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头,满脸的失落。 “边帅说的,我懂,我都懂!是的,如果真的看见了这样的机会,无论是我,还是兄弟们,也都会心甘情愿把命留在这,送陛下回京。” “但是,如果这件事情是陛下提出来的,这件事的味道就变了你懂么?我们可以自愿做,自己用自己的死去成全陛下,但绝对不应该是这样!” “这里面是情义的问题,边帅以前也是军中之人,应该明白的吧。哪怕是演戏,就演到最后,让我们傻乎乎的去送了命,到死也不知道真相,不好么?” 说到这。 庄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如同破了的气球般,瞬间泄了气。 “哈哈,我在说什么呢?我一个小小的將军,在大尧屁都算不上,竟然跟陛下谈情义?君臣有別,什么情义不情义的,我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说到这。 庄奎的身影,似乎挺拔了些。 “算了,还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就算我们不把陛下送回洛陵,和那聂如空对上同样是个死!” “死就死了,那就死的值一些。最后时刻了,把事情仔细地盘算一下吧,爭取不要出一点紕漏。” “反正都要死了,就最后为这大尧做点贡献吧!” 终於。 庄奎似乎也想开了。 恶狠狠开口道。 他一边说著,一边拿著手中的利剑,砍伐著旁边的草树。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胸中的情绪。 一番发泄之后,庄奎恢復了正色,心中终於是想到了这凶兽的事情。 “对了,话说,刚刚那李七则提到了什么凶兽,边帅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提到凶兽二字,庄奎的面容之上多出了几分担忧。 在军中,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两个字眼的。 同样的,也很少有人听后,会不觉得恐惧的。 “凶兽?” 可边孟广似乎丝毫都不担心,只是摊了摊手: “老夫已经当文官这么多年,对於这凶兽,早就不曾耳闻了。” “我印象里,凶兽可不比一般的猛兽,这玩意,一会如果真的遭遇到,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吧。” 庄奎的声音落下。 还想借著这一仗,跟那聂如空掰掰手腕的路舟山,同样有些双目无神的走了过来。 “麻烦?一般的凶兽,战斗力都堪比天机山高手了。麻不麻烦的,肯定不好应付。” “而且,我刚刚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百兽图录》,里面好像確实提到过这双山峡谷!” “这里的凶兽,似乎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名字叫,嘲风!” “嘲风?” 这个名字,在大尧不可谓不响! 因为。 大尧境內的凶兽,一共也就这么几种! 而嘲风! 则是大尧境內凶兽里,最为恐怖的存在! 甚至,在大尧,还有专门祭拜嘲风,祈祷明年风调雨顺的习俗。 不少地区,家门口都会摆放这嘲风的石像用来辟邪! 因此。 嘲风的名字,在场的眾人,没有一个不熟悉的。 听到路舟山的普及,庄奎当即变了脸色。 “什么?嘲风?这玩意,以前不是有传言说什么,一旦遭遇了这,哪怕千军万马怕是都无济於事直接等死就好了么?” “千军万马那是夸张了点,但这傢伙的杀伤力不可小覷,那是肯定的!” 路舟山嘆了口气。 “最要命的是,好像只要横穿这双山峡谷,就一定会经过这嘲风的领地。说得直白点就是,咱们肯定会遭遇这凶兽的。” “嘲风的杀伤力,古籍记载的是,见到过这凶兽的,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 “草,那老子跟他拼了!反正都要死了,这次,我倒是要看看,这嘲风是个什么货色!” 庄奎內心,自然是害怕的。 但一想到,反正自己都要死了。 他心里猛然来了那么一股劲。 “切,別说傻话了,这事还用得到你?” 一旁。 边孟广用那鄙夷的目光瞥了庄奎一眼。 这时,庄奎和路舟山才猛然发现。 哪怕自己二人提到了这凶兽是嘲风,可对方依旧未曾变过脸色。 这? 他是哪来的底气啊? 二人犹疑间。 就发现那卫青时,似乎也是一副同款的表情,丝毫不担心。 这? 等等! 搞什么啊? 咱们要面对的,可是那凶兽嘲风啊? 你们两个,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不是,边帅,难道你们就不担心么?那可是嘲风啊,凶兽嘲风!” “嗨,担心什么,陛下一定会有办法的,放心吧。” 如果是没有见过萧寧出手,边孟广可能也会和庄奎一样,这般慌乱。 可,身边就是萧寧这等超级高手,他实在是没有担心的必要。 “啊?陛下会有办法?陛下又能有什么办法啊?” 二人对视一眼,正纳闷间。 就听那阵令人听了,都不由自主心中打鼓的嘶吼声传来! 嘲风,真的来了! 二人闻声色变。 庄奎的反应很是迅速,第一个提起了剑,衝到了萧寧身前。 萧寧会不会武学,他不清楚。 就算是会,有什么水平,他也不確定。 因此。 在面对危险时,庄奎还是下意识的护在了萧寧身前。 卫青时和边孟广见状对视了一眼…… 这庄奎,还真是心里一点逼数都没有啊。 陛下需要你保护么? 眾军这边。 听到这动静,临州营平日里治军严谨、训练有素的作风,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嘶吼声传来的瞬间。 他们並没有像其他的兵马部队一般,瞬间乱做一团。 反而是当场列队,数十人一组,很有章法的背靠背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方阵! 严阵以待。 这显然是经歷过多次训练磨合后的效果,属於下意识的反应。 如果说,要看此时,他们心里的真实反应。 看他们的眼神就够了。 儘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眾军的眼神里,那快要溢出来的畏惧,还是藏不住的。 凶兽嘲风! 他们也是知情的。 在大尧,嘲风简直就是不败神话的代名词。 所以。 当军士们真的遭遇了这等凶兽时,一个个心中难免打鼓。 好在。 就在此时。 萧寧的身后。 铁拳、韩平、林陌渊三人。 不知何时已经杀出! 铁拳一直以来,都是萧寧的贴身保鏢。 至於韩平和林陌渊,韩平认钱,林陌渊想进落剑山庄,是萧寧的迷弟。 为了这次行军有所保障,萧寧乾脆把他们都拉来当打手了。 “素闻这大尧凶兽嘲风为凶兽中的佼佼者,今日有幸遇见,自然要感受一下,这所谓大尧第一凶兽的实力!” 韩平身为一个高手,是有点好战性在身上的。 林陌渊还是老样子,保持著自己逼王本色,环抱著剑,靠在树上摆著一个很是英气逼人的姿势。 只不过,英气这种东西,都在萧寧身上,他没有。 铁拳则是眼神里满是火热。 他看向韩平,道: “天机山重新排榜在即,我对你的剑,早就好奇了。不如,今日你我借这凶兽比试一番,看这鹿死谁手,定输贏!” 好吧。 铁拳这会心里,想的是天机山的排位赛…… 就这样。 林陌渊这个水货依旧保持不动,饶有一副高人的风范。 韩平和铁拳一左一右上前,一起朝著那凶兽处攻杀了上去。 终於! 在这等阵仗之下,那凶兽可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正如记载中那样,这是个头颅如狮子一般的猛兽。 头部的毛髮顺洁飘逸! 他的爪子极大,比一般的老虎要大了五倍之多。 体型更是恐怖,长约十二三尺,高八尺。 獠牙如剑,眼眸若星! 单是这个体格一出,就已经让人想要当场投降了。 感受著这股气息,萧寧微微摇头。 这是个硬茬子啊。 自己不出手,看来是过不了这关了! 不过也好,自己以前不打仗没什么。 现在开始行军打仗了,的確是缺个坐骑了。 第210章 陛下要出手?! 萧寧思索间。 凶兽嘲风那硕大的爪子,正如同打鼓般,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的震击著地面。 地面上的不少落叶、草植,被其踩得沙沙作响。 嘲风愈发的靠近! 萧寧正巧可以藉此机会,好好地打量一番这庞然大物。 不知为何。 当萧寧看向这凶兽的那一刻,对方那齜牙咧嘴、暗自发狠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咆哮的发动机…… 额。 是的,萧寧猛然有了一种,以前买车时选车的感觉…… 嗯,这玩意看起来,如果能当坐骑,確实够范。 萧寧心道。 铁拳和韩平,如今已经一左一右严阵以待,且不断地朝著那嘲风逼近,想要儘可能的让接下来的战斗区域远离大军。 以免战斗的余波,到时候会波及到大军。 眾军看见二人出手,这才稍稍心安了些。 庄奎恍然大悟,似乎终於是明白了,这边孟广和卫青时如此淡定的原因。 “怪不得你们这么淡定,我都忘了,陛下身边还有三个连號的天机山高手在!” “別別別,只有两个,剩下一个那什么玩意,就是个混子!屁都算不上!” 路舟山显然还在因为,被林陌渊这逼人坑了而气恼。 提到林陌渊,他的脸色就是一变。 完全不想一想,他自己跟林陌渊一样,也是个坑逼来的…… 当初真正被坑的,就只有人家孟少龙孟公子孟大怨种来的。 “而且,我觉得,就算陛下身边有那韩平和铁拳,咱们的情况也並不乐观!” “虽然嘲风的实力如何我不知道,但大尧的另外一种凶兽,赤狼我见过。那东西,就大致有个天机山高手的实力了。” “这嘲风的实力,类比一下,自然在其之上。这韩平的排名,也就二十五而已!” 路舟山恢復了正经后,又道。 他的意思很明確,嘲风的实力,很有可能在这韩平等人之上。 不得不说。 他的担心还真不是空穴来风,且很快就应验了! 当路舟山的话说出时。 韩平的利剑和铁拳的拳头,正好一同朝著那嘲风招呼了上去。 换做是一般的猛兽,这一次攻击他至少要挨一记。 可这是嘲风啊。 这一刻,他所谓的高智商就彻底的展现了出来。 只见他转头,用獠牙挡住了那韩平的剑! 同时抬起爪子,硬接住了铁拳的拳头! 一般猛兽,獠牙无非就是用来撕咬猎物。 这嘲风,竟然知道用此进行防御! 紧接著。 就见其一个转身,那粗壮的尾巴,狠狠地甩在了二人身上。 虽然尾巴不锋利,但力道还是足的。 二人只觉得,自己似乎被那合抱粗的树干抡了一棒子,接著便倒飞了出去! “噗~~~” 甚至,这一击就打出了內伤。 就见那铁拳,已经一口血吐了出来。 就这样。 仅仅是第一波的交战,双方的实力孰强孰弱,已然很是明了。 庄奎无语的看向了那路舟山,心中暗道: 这傢伙还真是个乌鸦嘴啊。 “神游分神境?!” 萧寧这边。 在看了看这嘲风的攻击之后,萧寧已经对其的实力,做了一个简单的评价。 神游有四境,化武、登玄、自在、分神! 铁拳和那韩平如今的实力,都在神游自在境界左右浮动。 而这嘲讽,刚刚的那一击,儼然有著分神境的实力! 可不要小看,这只是神游境界的四个小境界,双方的差距就是这么一个小境界之別。 当实力来到神游境界时。 这每一个小境界,甚至是每个小境界的不同阶段,都是有著天差地別的。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能说明这一点! 天机山排行榜的守榜员,蒙尚元! 他也是一名神游境界的高手! 不过。 他是初入神游境界。 而当时在琼州遇到的万山平,天机山高手榜排名十八,同样是神游境界。 只不过,那廝的实力,大致是有著神游分神巔峰、甚至是圆满的。 也正因如此,当初萧寧在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时,与之交战都有些落了下风! 可以说。 天机山高手榜之上,基本上大部分都是神游境的高手。 天人境,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毕竟。 按照那秦玉京之言,神游境界已经是人的极限了。 如果不经歷某些重大的变故,或者遇到什么奇遇等,神游分神境,是不可能再突破了。 因此,神游分神境界大圆满,还有一个小称號,圆道高手。 如今的萧寧,就在这个范畴卡了很久了。 眼下。 那嘲风有著分神境的实力,细算一下的话,韩平和铁拳,甚至是加上林陌渊,他们三人与之交战,都只能说,玄! 萧寧下著判断。 就见铁拳和韩平,已经很是不服输的又冲了上去。 只可惜。 结果还是一样的。 二人衝上去有多快,被这嘲风送回来就有多快! 与倒飞的速度成正比的,还有他们的狼狈! 庄奎等人站在一旁,这下可真是彻底的看不下去了。 原本。 他还以为这韩平和铁拳一来就稳了呢。 谁知道,弄了半天,根本就没用。 甚至,看起来连挨打都不够用。 不由得,他再次慌了起来。 路舟山同样是皱紧了眉头。 庄奎无语的盯著他,似乎在骂:“乌鸦嘴,让你多说话!” 眼见著铁拳再一次倒飞了出去,大有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 庄奎求助般的看向了边孟广。 这是他的自然反应。 对方毕竟是他年轻时候的上司,哪怕是如今了,遇到了此等关键大事,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依赖对方。 结果。 当他的目光停留在边孟广身上时。 却发现! 从始至终,边孟广脸上的表情,似乎就未曾变过。 是的。 对方依旧是保持著之前的那副表情,不见丝毫的慌乱。 “这?边帅,您怎么还如此的淡定啊?那嘲风,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啊。很显然,这两个什么天机山高手不太行啊!” “没事,陛下会有办法的。” 边孟广还是老一套。 庄奎彻底是无语了。 边帅这是疯了吧! 两个天机山的高手,都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陛下就算再英明,就算懂得什么观天术,对行军、打仗多有了解,那这些在这时候也用不上啊。 面对这等强到变態的凶兽,陛下又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 若是有办法,陛下不早就使出来了? 还用让他们两个在那里拼命? 庄奎心中想著,狠狠地抽出了自己的利剑,嘶吼道: “眾军听令,隨我上前,保护陛下!” 一边说著,他一边看向了萧寧: “陛下,看来,铁拳和韩平是顶不住了。还请陛下退后避战,接下来,让我们来!” 此时此刻,要说眾军不害怕,那是假的。 甚至,有些人手里的剑,都在颤抖。 然而。 当庄奎的声音响起时。 这群人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纷纷踏前一步! 兴许,他们內心之中同样满是恐惧。 但是,这並不能阻挡他们,为陛下踏上这勇敢的一步! 他们的脸上,在恐惧之中,多出了一分坚毅。 义无反顾! 庄奎说著,就准备身先士卒,提剑上前了。 就在这一刻。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然拦住了他,挡在了他的身前。 嗯? 庄奎迷惑的转过头,发现盯著自己的,是一双令人看了,就不由自主感到心安的眼神。 目光坚毅,沉著。 哪怕是在此时此刻,依旧不见丝毫慌乱。 自然是,萧寧! 这等时刻了,萧寧依旧可以保证如此的沉著,庄奎內心之中,生出了些许佩服。 “眾军,后退。” 只听。 在拦下庄奎后,萧寧沉沉的喊了一句! 庄奎听后,自然不听,还想要辩驳什么。 就见那萧寧,已然上前一步,看向了那铁拳,道: “铁拳啊,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自在境,最重要的就在自在二字。自在,是一种心境。” “自在,换一句话说,就是心稳,足够沉著,可以隨心而动。其实到了这个境界,你们的实力,已经差不了太多,没有太大差距了。” “关键的,是看如何去调度,去使用自己的力量。无论是面对强敌,还是弱者,你都要保持永恆的镇定和心稳。” “只有这般,你才能发挥出自己绝对的实力,此为自在。不领悟自在,又如何分神呢?” 萧寧淡淡的说著。 一旁正趴在地上吐血的铁拳,则是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连连点头。 “多谢陛下教诲。” ??? !!! 啊哈? 这是,什么意思? 铁拳这句话一出,可真是把所有人都听傻了! 陛下教诲? 什么鬼啊? 陛下什么时候,还能教诲这天机山高手榜上的高手了? 庄奎显然有些看懵了。 事实上。 当萧寧开始说出那些什么,自在分神的话时,他就已经开始懵了。 萧寧刚刚的那一番话,明明就给了他一种,听不懂却很厉害的感觉。 什么意思? 还记得,刚刚遇到危险时,边帅一直说,陛下会有办法的。 而陛下身边,会有如此之多的高手,愿意追隨於他。 陛下的射术,是如此的出类拔萃! 不由得,他又想起来了那日,自己询问边帅,陛下是否会武学,跟卫青时將军相比谁更强的场景。 当时,二人分明是一副无语,懒得回答的表情! 这一桩桩,一件件,开始不断地在庄奎的脑海之中交织,匯合! 难不成! 终於! 这一刻,庄奎的心里,猛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大胆,乃至於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难不成! 陛下不但会武学! 而且,陛下的武学造诣还高的很。 甚至,比那铁拳等人,还要高?! 和庄奎有著同样表现的,还有那路舟山。 他的表情,跟庄奎如出一辙。 除此之外,他还比庄奎多了一个佐证! 当初,自己派去了林陌渊和韩平,对陛下的回京队伍进行拦截。 那时候,铁拳可是在自己这边! 那么? 当时是谁挡下了韩平的攻击呢? 这个问题,路舟山一直在疑惑。 他一直觉得,萧寧身边可能还有其他的高手在。 却不曾想! 此时此刻,答案终於揭晓! 那个拦下了韩平的神秘高手,不是別人! 竟然是! 大尧的皇帝,本人! 二人身后的眾军,这会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们还打算,跟著庄奎一起上前,保护陛下呢。 就听到陛下又来了一句: “行了,你们两个回来吧。接下来,交给朕了。” 交给! 朕了? 这四个字传入眾军耳中,眾军纷纷瞪大了眼睛。 陛下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陛下要亲自上?! 不是吧! 那铁拳和韩平,不都是天机山高手来的么? 他们都不行,陛下这? 眾人有这样的想法,倒不是因为什么,他们没有想明白萧寧想要干什么。 只是,他们不敢相信啊! 在和萧寧接触前,在知道要来护送这个紈絝子弟入京前。 他们对於萧寧的印象,一直都是什么自私自利,不学无术,玩世不恭,不通文理,不通武学,不通情理等等等等…… 太多了! 密密麻麻的缺点,说一天可能都说不完。 因此。 当他们知晓,接下来要发生的,可能是陛下要出手,迎战这凶兽时! 他们內心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种割裂感,实在是太强了啊。 加上,眾军现在已经足够熟悉萧寧,明白他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越是这等肯定,越是让他们內心之中,完全难以接受。 李七则那边,他瞪著眼睛,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的一幕。 心中如今只剩下了一句话: 这大尧的皇帝,是要干什么?! 眾人惊愕间。 只见。 萧寧已经独自一人,缓缓走上了前去。 冬日的风,萧瑟飘然。 微风吹拂,萧寧迈著平静的步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朝著前方,横在萧寧身前仿若一座小山一般的存在。 眾人看到这,心中先入为主的一凉。 不说別的,单是这双方的体型差距,就实在是太大了点啊。 陛下这,真的能行么? 因为韩平和铁拳的失败,加上嘲风的传言本就深入人心,现在嘲风在眾人心中,儼然已经成为了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第211章 对战嘲风,又用树杈当武器? 隆陵关,关口。 城墙之上。 一身黑色轻甲加身的聂如空,正矗立於此,目光凝望前方。 他的瞳孔如墨,似闪电般,仿佛有著一股莫名的穿透力。 让人都没有勇气,与之对视。 只不过。 让人有点大跌眼镜的是,聂如空的身高,竟然不过五尺。 这也就导致一些不曾见过他的人,在见到其庐山真面目后,总会觉得有些许落差。 聂如空身后。 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正恭敬地站在其身后。 他叫林虎,是聂如空的学生。 “林虎,今日可有战报传来?那大尧皇帝那边,可有消息了?” 聂如空问了一句,他说话的口气里,似乎都带著些许凶残气息。 “回老师,根据目前的最新消息,孟少龙那边,因为昨天那场突降的暴雪,追击可能会迟些。” “守在双山渠北官道后半段的伏兵,目前还没有发现临州营军士们的踪跡。” “对於那大尧皇帝的踪跡,目前还不能確定。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推算。” “如果他们一意孤行,这会怕是已经要到那土驼山了。至於对方的军力,临州营原本有一万人。” “可昨日的暴雪是公平的,我们受影响,他们同样也会受影响。不出意外的话,这会他们的战力,大致可以打个七八成的折扣了。” 別看林虎长得五大三粗,他实则是个心思极其细腻之人。 聂如空听了自己这徒弟的匯报,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关於这次拦截新皇入关的事,你继续全权盯著吧。” 是的。 就目前而言。 儘管传言里都说,此次拦截的主力军统帅,是这聂如空。 可是。 当聂如空得知,临州营的掌军之人,已经换成了那个不学无术、胸中没有半点沟壑的紈絝子弟时。 他就对眼下的战爭,没有了任何兴趣。 在他看来。 一个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配当自己的对手。 於是乎。 他便將这次战爭的指挥权,交给了自己的学生林虎。 在他看来,自己的学生,都可以完虐这个二世祖。 若是他还带来了更差劲的学生,可能林虎都不需要出手。 因此。 从头至尾,这场战爭的军力调度,都是林虎在负责。 聂如空,最多就会如同今日这般,隔三差五的问上一问。 “呵?大尧皇帝?一意孤行,直取兴陵关?不得不说,这个二世祖好像还真是蛮横惯了啊。” “一个这等把战爭当成儿戏的傢伙,林虎,等他们落在我们的手里,这个皇帝送到我的手里来。” “我要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这人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聂如空一副厌恶的口气。 对於这个大尧的新皇,他可不仅仅是看不起这么简单。 在聂如空看来,战爭是一种艺术。 双方斗智斗勇,在战场里,雕琢自己精心准备的艺术品。 成功者,青史留名! 失败者,自己则会给他们送上自己最大的尊重——死亡。 可是呢? 这个新皇? 他侮辱了战爭的艺术! 所以。 提到这大尧皇帝萧寧,他不仅仅瞧不起,甚至是厌恶的不行。 “放心吧,学生一直记得呢。这件事,老师已经嘱咐了好多遍了!” 林虎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 就见有两个衣著普通百姓衣服的傢伙,著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林虎定睛一瞧,认出了他们。 这傢伙,不是自己派到双山峡谷去的那群人么,好像是李七则的手下来的。 “怎么了?” “稟报上將军,我们发现了那临州营眾军的行军足跡!” 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得到了李七则的消息,前来匯报的探子。 “快说!” 林虎顿时一喜,连连道。 “那临州营的眾军,目前在双山峡谷。根据我们的打探,他们应该是准备穿双山峡谷渡渠,直奔临州城再做打算。” “哦?穿行双山峡谷?” 这句话一出,林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群人怎么敢的啊,昨日的暴风雪,少说得让他们损失了两三成的人马吧。这等情况下,他们还敢如此保险?” “还有,他们不是在土驼山附近么,怎么突然跑到双山峡谷来了?” 林虎觉得有点意外。 倒是一旁的聂如空。 自从接手这件事后,脸色已经冷淡了好几天的他,终於是兴起了一丝兴致。 “哦?穿行双山峡谷?目前,那领军的,还是那大尧皇帝?” “正是。” “呵。这傢伙,还真敢胡来啊。” 在聂如空看来,这萧寧就是在胡来。 双山峡谷! 这等地域,没有几把刷子,你们也敢穿? “回稟上將军,从他们的状態看,他们似乎並没有因为昨日的暴风雪,而受到太大的衝击。” “且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气势也很足。那新皇治军,好像出奇的不错。我看临州营的將士们,都对他很是恭敬地样子。” 尤其是那个庄奎,我们见过的,简直就是个超级刺头。可就连他,都对那新皇很是恭顺!” 二人这次,自然是在回应林虎刚刚的疑惑。 “哦?” 这下。 聂如空和那林虎同时一愣。 二人对视一眼,不解之色遍布陆面容,对於这件事,他们不由得开始愈发好奇了。 新皇治军很不错? 不应该啊! 片刻之后。 林虎想不通乾脆不再多想,反正那新皇早晚落到自己手里,到时候逼问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既然如此,现在,立刻通知主营,出动一万五千人马,立刻前往洛陵城拦截。” “此次,我们必须保证,將他们一举拿下。” 对於这二人的消息,林虎一番试探后,確定了此消息应该不是作偽。 当机立断! 看来。 这次战爭的决战,大概就是在那前往临州城的官道上了! “遵命。” 感觉自己仿佛立了大功的二人,兴奋的拱手离开,传信去了。 看著二人离开的背影。 聂如空仔仔细细的回忆著二人的话。 他们说,那临州营的眾人,似乎没有受到暴风雪的影响? 且,根据之前的消息,可一直都是说那新皇一意孤行,要直取兴陵关来的。 结果呢? 这才多久,他们竟然猛然出现在了双山峡谷?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疑惑间。 很快。 对於战爭一直有著敏锐嗅觉的聂如空,就发现了某些华点,转头问道: “林虎,咱们不是一直有探子,在负责寻找敌军的行军足跡么?既然如此,对方都到了双山峡谷了,如此之大的转移,之前你们怎么没有收到通知?” “啊?” 聂如空这个问题,也是林虎目前,所纳闷的。 “这个,老师,我们是有人在一直打探他们的行军足跡。可是,目前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啊。” “没有足跡?那他们是飞过去的不成?好在你提前派了人在双山峡谷,不然的话,这次说不定还真让他们逃回临州城了。” 聂如空抿了抿嘴,思虑了一番。 最终感嘆道: “看来,这次对方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对手啊。如果说,对方的领军人真的是那大尧皇帝。” “好像,这廝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堪。这大尧皇帝,好像不是传言里的这么没用啊。” “能够如此完美的隱藏自己的行军足跡,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 “不过,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说话间,聂如空脸上的兴致,愈发的浓郁了起来。 他凝视著双山峡谷的方向,目光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一旁的林虎打量著老师的模样,先是一愣,半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聂如空没有转头看他,开口问道: “怎么?想通了?” “是的,经过老师的点拨,学生明白了。这么一看,这敌人还真是愚蠢啊。就在刚刚,学生还在思考,那二人带回来消息的真实性。” 林虎解释道。 “为了弄清这件事,我验证了他们的军牌,又试探了一番,才確定了这件事,应该不会有假。” “可现在,我能很是確定了,这件事肯定不会有假。临州城,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林虎很是篤定的道。 “何以见得?” 聂如空一副考教的口气。 他刚刚的那句话,就是在提点自己的学生这个结论。 “因为,这一点,对方已经告诉我们了。儘管说,他们这一手不留足跡的转移,看起来有点门道。可是,在我看来,这简直是愚不可及。” “正如老师说的,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正所谓,兵不厌诈嘛。” “如果,他们不隱藏足跡,我们可能还不能如此篤定,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临州城。” “可是,当他们隱藏足跡时,那就说明了,他们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不希望我们发现他们的踪跡的。” “为此,为了能够回临州城,他们不但掩盖行军足跡,还冒险穿行峡谷。这两件事,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打算退回临州城,不想被我们发现。” “学生实在是想不到,他们如此费尽心机,还能是为了什么其他的理由。正是这两件事,帮我们做了佐证。这两件事,就是他们决心回临州城的证明!” “老师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想来,老师早就想通了,学生佩服。” 林虎的思维还是运转的足够快的。 聂如空听后点了点头。 从情理和推理逻辑上看,自己学生这次的推论没有任何问题,堪称绝妙。 只是。 不知道为何。 在听了自己学生的推论后,他的心中,猛然响起了一丝不安的声音。 这。 是他多年坐在马背上,生在战爭里养成的直觉。 “但愿,是这样吧。” 聂如空沉声说了句。 儘管,聂如空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不知为何,他的內心深处总是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就是一种单纯的直觉。 说话间,聂如空的右眼皮莫名跳了跳。 “奇怪。” 他摇了摇头。 这等预感,他可是许多年没有了。 一般打仗时,聂如空永远都是在享受战爭,从来都不会觉得心中慌乱。 上一次,他有这等心情时,还是面对那拓跋於津的时候。 这就太怪了。 上次自己面对拓跋於津这等天下第一將! 情有可原啊。 可是,这次面对的明明是一个紈絝啊。 一个紈絝,竟然能让自己有了面对拓跋於津时的心情? 什么情况? 这紈絝何德何能啊。 不由得。 对於这个萧寧,聂如空愈发的好奇了。 另外一边。 眾人的目光,纷纷跟隨著萧寧的脚步,缓缓移动。 他们的眼神之中,或期待,或疑惑,更多的是惊讶和纳闷。 不过,有一点不得不说,萧寧的心態还是好的。 面对嘲风这等庞然大物,在座的眾人捫心自问。 就萧寧这面对嘲风,依旧可以保持如此镇定这一点,他们就很难做到。 “陛下还真是大心臟啊。” “这要是我,怕是早就嚇破胆了。” “陛下这可真是手不抖心不跳啊。” 眾人议论纷纷间。 萧寧已经走到了距离那嘲风大约十步左右的距离。 紧接著。 萧寧停下脚步后,先是似乎扫望了一番。 最后,蹲下身子,在一旁的野树丛里,轻轻折下了一支带著绿叶的树杈。 树杈入手后,萧寧若有其事的在手里掂量了掂量。 这一幕一出,可是把在场的眾人都看傻眼了。 ??? 树枝?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陛下折这一支树枝什么意思?” “我看陛下的动作,为啥我觉得,陛下是打算用这当武器啊?” “我,好像也有同样的感觉……” 路舟山、庄奎二人这边。 看见这一幕,二人一起看向了边孟广,脸上带著满满的求知慾。 “边帅,陛下不会是,打算用这当武器吧!” 就看萧寧眼下的动作,他们很难不这么想。 毕竟,萧寧那不就是在掂量那树枝顺不顺手么? 用这玩意当武器?会不会太儿戏了点? 对於萧寧的实力,边孟广已经详细了解过了。 也明白萧寧所修行的剑势,威力的强弱好像並不是很靠武器,当即回答: “怎么?不行?” 此话一出,眾军全部傻眼了! 啥? 陛下真要用这树枝当武器?! 这到底是我疯了?还是陛下疯了啊! 第212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凶兽认主! 在边孟广如此確定的话语传出后。 无论是庄奎、路舟山,还是其他眾军。 都瞬间瞪大了眼睛,呆愣在了原地。 他们心中,那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真的假的啊? 陛下真要拿这么一根树枝当武器? 这未免有点,太过於看不起这嘲风了吧。而且,也太儿戏了点吧? 要知道。 就在刚刚,韩平铁拳二人与那嘲风对战时。 韩平用的是绝世名剑。 铁拳也带著精金打造的特製拳套。 这样的武器,都无法与那嘲风的利爪、獠牙抗衡。 陛下这,就一根树枝?!还是陛下隨手摺下来的。 这真的能行? 儘管说,因为萧寧之前多次出乎了眾人预料的操作,將士们对於萧寧,多少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但这武器,多多少少是让他们心里的底气变得不足了些。 位於后方的沙老和海老,同样是一副不解的神情。 就算他们见多识广,依旧摸不清楚,这大尧皇帝是个什么路数。 直到! “嗯?你们看,我怎么觉得,那嘲风好像变得不如刚刚那么狰狞了?气势也不足了?你们看是不是?不是我的错觉吧。” 不知道是谁。 猛然来了这么一句。 眾人的目光及注意力,开始从萧寧手中的树枝上,转到了那凶兽嘲风的身上。 之前。 在和韩平、铁拳对战时,这嘲风什么样,眾人记忆犹新。 那时候,那嘲风张牙舞爪,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面色狰狞的有点骇人。 且动作大开大合,看起来丝毫都没有把这两位所谓的天机山高手放在眼里。 可现在? 眾人的目光朝那嘲风望去。 只见。 嘲风的表情,似乎收敛了不少。 走路的姿势,似乎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最重要的,还是他的眼神里,竟然多出了几分,类似於恐惧的神色。 它一直盯著一个方向,目光闪躲,甚至看起来还多了几分委屈。 这? 眾人不由的纳闷了,这嘲风是在害怕么? 看表情的话,確实很像害怕。 不过,他又在害怕什么啊? 在场的,还有什么能让他这等庞然大物感到害怕么? 带著疑问。 眾人顺著嘲风的目光,朝著其所望的方向看去。 想来,这嘲风目光落在的地方,就是其恐惧的来源了。 眾人朝著那方向看去。 只见。 在那里,萧寧那一身轻鬆的身影,正摇摇晃晃的立在那里。 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手里还很是隨意的甩著那根刚刚摘下的树杈枝条,脸上写满了说不出的隨意。 啊? 这? 什么意思? 不是吧! 难道说,这嘲风这是在害怕,陛下?! 看见这一幕,儘管有些难以置信,但眾人依旧很难不得出这个结论! 因为,那嘲风的確,就是在目光笔直的盯著萧寧。 继而,露出了一副胆小甚微、如临大敌的样子! 眾人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萧寧。 对方一脸的愜意,相对於嘲风这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他看起来,好像不像是接下来要与这凶兽决战,反而是在踏青旅游? 除此之外,其身上也看不出丝毫铁拳、韩平这些人身上特有的,那等高手的气质。 手上的“武器”,额,连精细都算不上,甚至都算不上是武器。 这样的陛下,他们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可怕的。 为什么,这样的人,那嘲风能被嚇得都快要把尾巴夹起来了…… 这一反差的局面,自然而然的让这人,愈发的想不明白了。 他们就只想问:这嘲风到底在害怕陛下什么啊? “老沙,这什么情况啊?那嘲风,会害怕这皇帝?” “这,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是这嘲风肚子里的虫子……” 沙老翻了翻白眼。 二人同样是,满肚子的不解。 这皇帝手里拿一根树枝跟唱戏的似的,有什么好怕的啊? 就在眾人纳闷间。 眼前,那看起来没有丝毫杀伤力的萧寧,猛然动了! 只见。 他的动作依旧隨意,但目光却如同闪电,猛然的袭来,变得锐利,仿若可以穿破一切。 紧接著。 他手中的树枝,猛然举起,朝下狠狠地一挥。 伴隨著一声脆脆的音爆声,一股庞大的气旋,已然拔地而起。 似浩瀚大海掀起的巨浪! 似苍茫大地捲起的狂风! 站在萧寧身后的眾人,只觉得一股颶风,从自己的面前狂涌而起,接著便笔直的朝著前方衝击而去。 巨浪! 狂风! 这说的,是这股气旋的苍茫与磅礴,但绝对不是速度。 要说速度。 只能说。 眾人才感受到这气旋的存在。 上一秒,这气旋才刚刚將距离眾人大约十几步距离地面上的草植连根拔起! 下一秒。 前方二十几步距离的地面上,已然出现了道道裂缝。 不断有草木拔地而起,被这股气旋直接卷的倒飞出去。 不少人只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 眼前的草木已然倒了一片。 最终。 那气旋落在了前方的一处石丘之上。 “碰~~~” 气旋狠狠地衝击在那石丘之上,爆发出了一阵震耳的撞击之声。 接著。 眾人只觉得眼前,猛然变得山石飞溅,灰尘盪起! 就见那石丘,已然化作了一地碎石! 这一击,萧寧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但一切,却都仅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不少人的大脑只觉得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陛下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那冯奇胜这会正拿著自己的巨力弓,瞄准著那嘲风。 似乎是时刻准备著,当萧寧落於下风时,为了萧寧挺身而出。 他双手颤抖著,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刚刚还在疑惑,萧寧用这树枝能不能行的庄奎和路舟山,纷纷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他们双目圆瞪,心中剩下的除了震惊和疑惑之外,再无其他。 良久。 那庄奎才回过神来,看向边孟广。 “这,这就是陛下的武学么?得亏我之前还问什么,陛下的武学造诣能不能比得过卫將军……” “不是,边帅,陛下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一身武学的?听传闻说,陛下以前在他们书院,不是连个女弟子都打不过么?” 边孟广摊了摊手,没有回话。 儘管说,他心中对於萧寧的实力,已经有了一定了解。 再次看见这一幕,他依旧被惊愕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路舟山深深地看了萧寧一眼。 这一次,他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自己之前输给他,是真的不冤啊。 眼前这个皇帝,藏得还真深啊。 谁能想到,这廝不但精於算计,竟然还有一身如此高超的武学? 看这等破坏力,结合刚刚他和那铁拳的对话,他若是在天机山高手榜上有排名。 怕是,要排进前二十了吧! 在此之前,对於这大尧皇位未来的归属。 路舟山想过很多人选。 太后党! 穆起章! 甚至是其他的五个王爷。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萧寧! 可现在看来,这个推测,是真的要改一改了。 路舟山盯著萧寧,微微摇头。 这个所谓的紈絝子弟,昌南小王爷,绝非池中之物啊。 他太能藏了! 要说未来大尧皇位的归属,这廝怕不是还真有有那么一席之地啊。 想到这,路舟山的脑海之中,儼然看到了一条衝击自己天机山排名的捷径! 谋士择主,然后辅佐一个谁都不曾想到的紈絝子弟登临帝位! 这一招一出,自己的排名还怕不涨? 想到这里,路舟山的目光开始变得火热。 眾军这边。 和那路舟山、庄奎等人的心路歷程差不多。 眾人先是震惊,又是惊愕,最后经过了一番缓和,终於是接受了这个让他们大吃一惊的事实。 陛下。 竟然有著一身如此的武学! 不可思议! “嗯?你们看那山丘的材质,是不是有些眼熟?” 刚刚那个擅长提出问题的大聪明,很快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 刚刚萧寧一击击破的那处山丘的石质,好像和自己现在背著的一块,有些许相像。 星金石! 这是那內奸李七则,给大家介绍过的。 在前面行军时,眾人发现了一种极其坚硬,用利剑砍了半天都不见有丝毫动静的石头。 后来,李七则告诉眾人,这是双山峡谷特有的石头,叫星金石。 因为这石头实在是坚硬,用来做一些石质暗器,或者打造成剑头、枪头等也很是不错。 加上萧寧也没有意见,觉得带上这么一小块石头,也不会对行军造成太大的影响。 便有不少军士们,都带了那么一小块。 打算回去做一把匕首什么的。 这人一提出这个可能性,不少人纷纷拿出自己挑选的星金石,与之对比了起来。 最终。 通过一些碎石和粉末对比之后,眾人得到了一个结论! 萧寧刚刚击碎的,正是那星金石。 “这?確定那石丘的材质,是那星金石?” 得到这个答案,最为难以接受的,非那冯奇胜莫属了。 他甚至绕了个道,在萧寧和那凶兽嘲风的对决一触即发之际,连这都不顾了。 小跑著溜到了一旁,找到了一块萧寧击碎的碎石比对了一下。 最终確定,那正是星金石无疑。 对此。 冯奇胜又一次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萧寧手中的树枝,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 就在刚刚,眾人测试这星金石时,他刻意用自己的贯山弓射过一次这星金石。 结果。 就只射出来了很小很小的一个缺口。 可陛下呢? 刚刚那一击,直接把小山区掀没了?! “刚刚是谁觉得,陛下这树枝是儿戏的?” “看来,是我们多虑了。现在看,陛下这树枝,好像要比韩先生那名剑更有杀伤力啊。” “陛下用树枝,这一击都能有如此之大的威力。那要是也用名剑,还不得……” 提到这个话题。 眾人的话没有再继续。 因为。 他们实在是不敢想像,那画面实在是太炸裂! 至於海老和沙老,二人对视一眼,哪怕一向沉稳,见过太多大场面的二人,都差点就爆了粗口 “这小子刚刚乾什么了?那可是星金石啊……” “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种,想把这小子绑到兵城去的衝动!这是个人才啊,留在这当皇帝,可惜了啊。” 这下。 伴隨著萧寧的这一击,这群人刚刚的疑惑倒是解了。 要问,那凶兽嘲讽在恐惧什么? 呶! 就萧寧这等人形兵器的存在,一个小树枝隨便一挥,都能打碎星金石。 你就说,你们怕不怕吧。 不得不说,这嘲风不仅是智商高,感知力还强。 眾军这下算是明白了,那嘲风前后態度变化如此之大,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欺软怕硬,见人下菜。 这样的行为,可不止人类有。 嘲风显然同样是这般。 之前面对铁拳和韩平,他的进攻,那是又主动又生猛。 现在呢? 面对比自己要强的萧寧。 他就只是做出了一副防守的姿態。 在那小山丘被萧寧一击击碎后。 它的尾巴,都跟著乖乖地夹了起来,再无半点放肆之色。 全身上下,甚至有几分止不住颤抖的预兆…… 眾军放下心来,静待著接下来的战斗。 他们这会,对於战局的状况,已经很是清楚了。 不出意外的话,稳了啊! 可是,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接下来,萧寧的操作,再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 在萧寧与那嘲风对视了一番之后。 他抬手,直接將自己手中的树枝扔掉了。 ??? !!! 沃特? 眾人瞪大了眼睛,一个个彻底化身丈二和尚,摸不到了脑子…… 就见。 萧寧扔掉“武器”后,就轻轻地抬起了一只手,朝著那嘲风,缓缓伸了出去。 嘲风见到萧寧的样子,一开始还有点犹豫。 可在其眼眸一番转动之后。 它还是齜了齜牙,闭上了嘴,缓步朝著萧寧走了过来。 最终。 在这眾目睽睽之下。 嘲风低下了自己那高贵的头颅,將自己的头顶,轻轻地抵在了萧寧的手掌之上。 之后,它还舔了舔萧寧的手掌。 很识时务的做出了一副,恭顺的模样。 在凶兽的世界里,帮对方舔毛,那就表示著绝对的服从! 这,正是臣服之举。 不战,而屈人之兵! 凶兽!认主! 第213章 將真相告诉他们得了! “啊?这是?” 庄奎虽然治军有方,且能力极强,称得上是当世良將。 但和真正的良將们相比,他一直在临州城內偏安一隅,世面见得其实並不多。 看见这一幕,他疑惑的看向了路舟山,靠著仅有的学识,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这是凶兽认主!陛下这是,要换坐骑了啊!” 凶兽认主。 是的。 眼下,这凶兽嘲风的一切举动,都说指明一件事,这是一种对於萧寧的屈服! 不战! 而屈人之兵! 当萧寧抓住那嘲风的毛髮,翻身骑在其后背之上时。 眾军那是既兴奋,又羡慕。 卫青时、庄奎这些將军们,他们自然知道,凶兽是將军坐骑的最高追求。 一个个眼睛都看的冒红光了。 真酸…… 不过,这等即羡慕,又替萧寧高兴的心情,仅仅持续了一小会。 当萧寧行军的军令传入几人耳中时。 想到接下来的行程,就是眾军生命的终点。 庄奎等人心中那因为片刻的危机而忘却的隔阂,再次建立了起来。 一时间內,庄奎、边孟广等人对萧寧的態度,肉眼可见的生疏了几分。 一切尘埃落定。 眾军稍稍休整了一下,准备再度开始行军。 “眾军,启程!” 萧寧挥手下令。 却发现。 那自从和嘲风交战后,就开始原地休息疗伤的铁拳,竟然第一时间没有做出回应。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在以往,铁拳永远都是会提前跟在萧寧身后的。 这等情况,倒是少见的很。 “陛下,铁拳大哥自从开始休息后就再无动作,您刚刚的话,他好像没有听见,是不是喊他一句?” 庄奎和边孟广没有出声,卫青时见状便问了一句。 但哪怕是卫青时,在说话时,语气里都有了几分隔阂感。 事实上。 对於萧寧那捨弃一万人的性命,换取回城的机会这件事。 哪怕庄奎和边孟广,都接受了。 卫青时依旧无法接受。 他无法想像,自己的姐夫能做出这等事。 儘管说,有战爭就会有牺牲。 可是。 牺牲並不应该是早有预谋的啊? 不然,这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別啊? 就在这之前,姐夫不还说过什么,將士们也有家人,是某个女人的丈夫,是某个孩子的父亲。 当初听了这话,卫青时还觉得自豪来的。 可谁知? 萧寧这就把这些忘了? 甚至,还做出了这等,自愿捨弃將士们生命的事情! 只能说,自己这姐夫,真的有够虚偽啊。 可將士们一个个,如今还如此的信任他。 这等玩弄人心的手段,还真是强啊。 听了问话。 萧寧朝著铁拳的方向看去。 只见,这会的铁拳双眸紧闭,一股很有章法的气息似有似无,在其身边升腾。 见到这一幕,萧寧不由得一愣。 不是吧,这? 真的假的啊。 萧寧心中一震。 接著便细细的打量了铁拳一番,又观察了一番他的呼吸。 最终,萧寧得出了一个让他觉得,有几分惊喜的结论! 铁拳这是,要突破了? 是的! 铁拳,要突破了! 说实话。 这一点,萧寧也没有想到。 铁拳,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突破了。 突破了神游自在境,来到了神游境界的最后一个小境界。 神游分神! 不是吧。 铁拳自从认识自己开始,就一直在自在境徘徊了。 这都多少年啊? 他早不突破晚不突破! 偏偏在自己隨意点拨了他一句后,就这么突破了? 总不能真的,就因为自己刚刚的那一句点拨,他就突然顿悟了吧? 要不要这么巧?! 萧寧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看向卫青时,道: “那就再等等吧,看他的呼吸和神態,应该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了。” “他要突破了,最多再有个一刻时间就好了,这个时候最忌打扰,让眾军再休息会吧。” 萧寧看出了,卫青时似乎不想跟自己说太多话。 原因萧寧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有些话,现在守著那李七则也不方便解释,不然一旦被那李七则看出了端倪,出了紕漏,后果可就麻烦了。 因此,他直接给出了答案。 铁拳要突破了! 萧寧这话一出,卫青时的目光不由得一愣。 思绪仿佛不受控制般,之前萧寧对於这铁拳的点拨,再次从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萧寧的关注点,在铁拳的实力上。 可其他人並不一样。 他们和卫青时一样,关注点显然是在,刚刚萧寧对铁拳的点拨上。 儘管说,他们听不懂刚刚萧寧那番话的意思,可他们听得出,那是萧寧对铁拳的指导啊。 且那铁拳自己也说了,感谢陛下的教诲…… 眾人闻言,神態各异。 庄奎和边孟广是满目的吃惊,沙老和海老则是满目的欣赏。 看上去,他们那想要把萧寧挖回兵家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就这样。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 以那铁拳为中心,一股很是磅礴厚重的力量,开始朝著四周扩散。 铁拳睁开眼睛,瞳孔的底色,是清幽的明透。 他的气质变得更加轻渺沉著,气色如春天盛开的百芳。 “铁拳,多谢陛下提点!刚刚陛下一语,铁拳深有感触,突然悟得何为自在!” 他满面的喜色,对著萧寧深深躬身,拜谢道。 萧寧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 “好了,既然铁拳醒了,继续行军!” 萧寧骑在嘲风身上,大手一挥。 眾军整备完毕,准备再次动身。 结果。 就在此时。 一向平静的部队內,猛然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 中军位置处。 一个衣著轻甲的军士,慌慌张张的朝著萧寧跑了过来! 看他的装束,眾人都认识,这是专门负责看管俘虏的军士。 而眼下这个人,好像是看管李七则的。 当这个人走出时,不少人心中,当即出现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小的有错,还请陛下,治罪!” 那人跑到萧寧面前,狠狠地跪在了地上,磕头哀求道。 他的双膝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了?” 萧寧內心之中,自然早就有了底。 毕竟,这次这件事,就是他一手安排的。 不过,考虑到那李七则还没有走远,做戏要做全套。 萧寧还是板起了脸,露出了一抹不快的神色。 “那李……李……李七则,李七则不见了!是小的疏忽了,对不起,对不起!” 显然。 这人也知道,自己所犯的错误有多严重,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起来。 ??? 这话一出。 庄奎、边孟广等人,当即一怔。 路舟山、卫青时等人,瞬间都跟著慌了起来。 冯奇胜更是忍不住冲了上来,劈头盖脸过去,就是一顿质问: “你说什么?李七则不见了?你们怎么搞的?这么大个人,你们看不住?” 那人被训了一顿,跪在地上满脸的自责。 除此之外,还有著几分委屈。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就刚刚,小的好像突然觉得有点晕……再次回过神来,那李七则就不见了。” “立刻去追!” 冯奇胜等人不知道这李七则的重要性。 但庄奎和边孟广知道啊。 李七则可是已经知道了萧寧的全部计划,包括那趁著隆陵关人少,对那隆陵关的奇袭。 可以说! 一旦这李七则回去,將萧寧的计划告知了聂如空,大家这一路上所有的努力,可就真的泡汤了。 “现在,你们全队人马,立马去追。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人给我追回来。” 庄奎一脸的焦急,兹事体大啊。 他声音闷闷的,看得出,这次他是真的重视了起来。 这也真的为难他了。 毕竟。 都知道,自己的命已经被皇帝放弃了。 这等时刻,却还要为了皇帝著想、担忧。 “算了。” 萧寧见此摆了摆手。 “先冷静一下,暂时先不要追了。” 萧寧挥了挥手,阻止道。 让人去找李七则? 开什么玩笑,自己求著他逃跑还来不及呢,找人抓他?那就更不可能了啊。 “啊?陛下,这,现在不追可就来不及了!” 庄奎听后,不解已经充斥了头脑。 “现在不追,一旦那李七则真的將消息告知了聂如空,咱们可就再无胜算了啊!” “那也没有办法。就算是去追他,也要等我们出了峡谷。他们又不如李七则这般,对这峡谷如此的了解。” “不然的话,现在让他们贸然前去,可能他们连这峡谷都出不了,就出事了!” 萧寧找了个理由。 庄奎等人听后,沉默了。 萧寧自然是想,把这些事情的具体原委始末,都跟庄奎、边孟广等这几个知情者和盘托出。 毕竟说。 这会,庄奎等人的心情,萧寧是可以理解的。 只不过。 这次的事情,和洛陵的醉梦轩那次,有著异曲同工之妙。 自己想要骗过李七则,骗过聂如空这群人,前提就是要先骗过自己人。 然后,让他们用自己最真实的反应,演一齣戏曲给对方看。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接下来的行军,敌军就不会关注。 一旦自己告知了庄奎等人真相,他们接下来的反应不再如此真实,在敌军探子面前露了馅,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因此,就还是再让他们失望一会吧。 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拋下他们的真相,就等最后时刻,该让他们知道时,再跟他们说吧。 在此之前,自己就只能让他们当好最合格的演员了。 什么才是最真实的表演? 那就是,当演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表演的时候! 听了萧寧这话,眾人才算是冷静了下来。 於是乎。 眾军再一次加快了那行军的脚步。 刚刚趁机很是巧合的找到了逃跑机会的李七则,这会正藏在一处很是隱秘的树洞內。 看著外面的动静,听著临州军的声音,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直到萧寧下令暂时先不追赶自己,看著这群人走远,他才放下了心来。 看著眾军离开的背影,李七则鬆了口气。 还好,这皇帝要假装出一副爱兵如子的模样,才让自己逃出生天! 虽然说,刚刚自己逃跑的的確有些太过於顺利。 但是,他这会也没有时间想这些了! 自己之前被利用了,现在,自己必须赶紧回去,將功补过。 如今,对於自己被利用这点,李七则可真是没有丝毫的怀疑了。 尤其是在看见了萧寧那一身武学之后,他更坚信,萧寧这么做,如果聂將军不做好防备。 对方可能还真就这么跑了。 谁能想到,这个传说中的紈絝,武功实力竟然可以吊打天机山的高手。 你管这叫紈絝?开什么玩笑。 果然,信什么都不能信传言啊。 都是骗人的。 幸好,老天给了自己將功补过的机会。 既然如此,自己就绝对不能看著这件事情发生。 自己知道一条出这峡谷的捷径,有了这个优势,自己回去及时补救,应该还能赶得上。 就这样。 李七则这次真正的拼尽了全力赶路。 他很清楚,这次的胜利与否,真的就在这次的速度比拼了。 时间飞逝。 接下来,无论是李七则,还是萧寧等人。 他们的时间,都在赶路中度过了。 行军途中。 看著那边负责看管李七则的小队队员,一脸自责,很是懊恼的样子。 萧寧心中多少是有著几分不太好意思的。 毕竟,这次李七则逃跑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结果还要让这群衷心拥护自己的人们受这等责备。 因为心中的愧疚使然,萧寧走上前去。 几人看见萧寧过来,连连满面內疚的低下头,小声道: “陛下对不起,这次是小的疏忽了。您放心,出了峡谷后,如果我们不能把那李七则追回来,我们拿命谢罪!” “这是什么话?这李七则逃跑,朕也有责任。朕本就知道这是个关键人物,结果还如此不重视,是朕的问题啊……” 萧寧找了一堆的理由,开导几人。 就差直说,这事跟你们没关係了。 可是,兴许是隨了庄奎的直脾气,这群人就是钻牛角尖,一定认为这次是死罪,他们要为此负责。 因为自己的计策,真让这几个真心为了自己的士兵以命赎罪?那绝对不妥啊。 再看庄奎等人,自从知道所谓真正行军计划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对自己误解颇深。 萧寧摇了摇头,脑海之中,猛然有了一种想法: 反正李七则也不在了,实在是不行,就將真相告知他们得了…… 第214章 双边战事:新皇的锦囊&生死抉择 土驼山。 “前方消息,孟少龙的追兵,大约將於半个时辰后,到达土驼山!” 有探子传回了消息。 许瑞山听闻,不由得一番感嘆。 这大尧皇帝的断言,还真是准啊。 就在今早,自己就担心过了,这孟少龙追兵的问题。 当时,徐学忠很是篤定的告诉了自己,这大尧新皇告诉了他,追兵至少要在半日后才到。 要是一定要有个固定的期限,大约是傍晚时分。 谁知,这还真是。 时间差不多到了傍晚时分,那孟少龙的追兵,也还真就到了。 根据那探子的意思,应该是昨日的暴雪,影响了那孟少龙的行军。 没想到,那大尧皇帝连这都算到了。 这就让许瑞山心里,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毕竟。 就眼下,自己从徐学忠等人口中听到的萧寧,和自己印象里的萧寧,完全是割裂的啊! 至今,他依旧有些无法確定。 这萧寧,还真有这般水准不成? 不过,接下来,倒是有一个机会验证一番了。 那皇帝留给徐学忠的锦囊,可是真实的。 如今。 孟少龙的三万大军將至,自己这里只有五百人。 自己倒是要看看,这皇帝那若有其事留给徐学忠的锦囊,又能在这等类似蚂蚁和狮虎的博弈中! 起到什么作用! 另外一边。 將真相和盘托出? 好在,这个想法,就在萧寧的脑海之中出现了那么一瞬间,就被其控制住了。 接下来,萧寧对这群人又是一番好言相劝,嘴都说累了。 渐渐地,这群人终於是被萧寧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 他们几人真的开始受用,肩上的负担看起来少了些。 眼神里面,全然是对萧寧的感激和愧疚,看上去隨时都可以为了萧寧,而献出生命! 萧寧见他们不再如此自责,心中才好受了些…… 庄奎和边孟广这边,看见这一幕,二人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其实吧,虽然陛下用一万將士的性命,换取回城的机会,確实有些过了。不过,除此之外,陛下对咱们这群人,也可以了。” “他们放走了如此重要的俘虏,这等事要是换了其他人来,怕是早就把他们砍了。陛下这样,也算得上是宅心仁厚了。” “陛下用咱们的性命换取回城,也是无奈之举啊。毕竟,陛下保住皇位,是为了大尧朝局的安稳,是为了万千黎民。” 边孟广感嘆了一句,还往萧寧的脸上贴了层金。 他这话,看似在对庄奎说,实质上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如今。 无论是他,还是庄奎,甚至是卫青时。 在得知了萧寧打算將眾军的生命拱手让与聂如空,只为了换取自己回京保住帝位的机会时。 他们对於萧寧的支持,那等为萧寧卖命的信念,都已经开始出现了崩塌。 因此。 他们现在,急需使用这等自我洗脑的方法,来坚定自己的信念。 庄奎显然,就算清醒,依旧乐於接受这样的说法。 萧寧已经摊牌不骗他们了,他们自己骗骗自己总可以吧。 人嘛,无论做什么抉择,都需要一些东西,来支撑自己走下去啊。 可惜。 总有人吶,是不吃这一套的。 比如,路舟山。 他一眼就看穿了几人的心思,讥讽道: “呵,宅心仁厚?你们就不要自我安慰了。他这个样子做,无非就是收买人心罢了。” “那李七则都已经跑了,又追不回来,他又能怎么样?与其现在杀人解恨,还不如为了明天的战事多留几个人。” “如此一来,还可以让军士们心怀感激和內疚,明日打仗时更加拼命。他现在杀人,倒是会失了军心,得不偿失。” “你们想想,他的身手这么好,这等情况下,就算聂如空他们提前知道了他的计划又能怎么样?” “只要明天隆陵关乱起来,让敌军没有办法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他就完全可以使用各种方法潜入城中。” “他需要的,无非就是这群人去为了他拼命,去当烟雾弹罢了。” 路舟山毕竟是那等,常常游走在黑暗之中,操纵人心的人。 因此。 他在思考別人的行事作风时,难免会有些先入为主。 他这话一出。 原本才刚刚自我洗脑了一番的庄奎和边孟广,肚子里憋足的那股气瞬间没了…… 接下来的行军,眾人不由得更加沉默了。 毕竟。 虽然眾军不知道,但他们清楚啊。 这条路的终点,就是他们人生的终点! 且,这个终点,还是为了换取皇帝,那个一路上都在极其虚偽的表演,收买人心的皇帝的皇位! 说实话,他们是真的有些不甘心啊。 傍晚时分。 当李七则顺著小道往反方向逃走,即將逃回隆陵关时。 萧寧率领著眾军,成功穿过了双山峡谷,再次踏过了双山渠,来到了双山渠的渠南官道之上。 当星夜降临,满天繁星洒满了夜幕之时。 萧寧站在篝火前,对將士们开始了最后的动员。 庄奎、边孟广等几人,站在一旁,看著萧寧的表演,沉默不语,面带苦笑。 “眾將士们,今日,朕的实力,大家也看见了。虽然那李七则我们没有找到,但根据情报,隆陵关的人马,已经全部调往临州城前的官道设伏了。” “我们目前的计划,依旧算是成功的。优势,依旧在我们这里。” “如今,隆陵关的守关人马,只剩下了堪堪五千人。而我们的人马人数,是他们的一倍之多。” “加上有朕在,咱们完全可以,衝破隆陵关,一起回到洛陵城!朕,有这个信心,也相信大家!” “朕还是那句话,大家的家里,都有婆娘、孩子,在等著大家回家。” “明日就是决战了,大家要拿出大家的士气,一举攻破隆陵关!儘管说,战爭无常,刀剑无眼,但是大家还是要拼尽全力,活下来。” “朕最后重复一遍,我们,一个也不能少!待到明日,我们回到洛陵。朕要在洛陵醉梦轩,亲自给大家设宴,接风洗尘!” “大家,一个不少,同归洛陵!” 萧寧大手一挥,振臂高呼,一番慷慨陈词鼓舞著眾军。 一边说著,他还一边狠狠地咬了一口乾饼,又沾了一口军士们的大酱,吃的那叫一个香。 眾军对萧寧的信任,那是有目共睹的。 加上萧寧这番慷慨激昂的动员,以及那一句句动人的真心话。 將士们一个个的顿时激动了起来。 他们神情激奋,战意十足,喊声甚至足以震破星河。 “一个不少,同归洛陵!” “一个不少,同归洛陵!” “一个不少,同归洛陵!” 萧寧看见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明日的决战不在隆陵关,但决战肯定就在明天了。 这等动员,还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了,此举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萧寧发现了敌军的探子。 既然如此,这场进攻隆陵关的戏份,自己就更要演足了。 黑夜之中。 那聂如空的探子看见这一幕,纷纷面露吃惊,继而骑上了快马,快速的朝著隆陵关而去。 由於探子们距离萧寧的兵马还有些距离,发现其存在的,自然就只有萧寧一人。 感受到对方如此匆忙的离开,萧寧才放下了偽装。 如今。 先是李七则將自己要进攻隆陵关的消息带了回去。 紧接著,这群探子,又会將自己动员的事情,再次带回去。 这么一来,加上之前,自己那进攻临州城的铺垫。 如此一波三折,对方应该会相信了吧。 萧寧盯著那熊熊燃烧的烛火,目光之內,是那昂扬的战意,和运筹帷幄的底色。 庄奎等人站在一旁。 在下午被那路舟山点破了自己一行人自我安慰的行径之后。 他们可是彻底清醒了,再也自己欺骗不了自己了。 看见眼前,萧寧那激昂人心的动员,三人纷纷露出了一抹沉闷、甚至有少许厌恶的表情。 尤其是那句一个不少,同归洛陵,在他们听起来,更是像极了一个讽刺的笑话。 一个不少? 同归洛陵? 真到了明天,怕是除了陛下你自己以外,其他的所有人,就只剩下了两个下场吧。 要么,在隆陵关关口前战死。 要么,被那聂如空俘虏,最终被活活掩埋,坑杀! 三人想著,愈发的沉默了。 这一刻。 就连萧寧在那吃干饼,吃大酱,在他们看起来都是如此的虚偽,满满的表演痕跡。 他们甚至觉得,萧寧將一切对眾军和盘托出,会让他们更加容易接受一些。 儘管心有此想,儘管他们对於萧寧,是如此的失望。 但是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那就是,他们明日赴死的决心。 儘管萧寧虚偽不够仁义,但他们却不能不忠。 他们忠於萧寧,同时更是忠於这大尧朝局的安稳,忠於这大尧的黎民百姓! “边帅。” 不过。 就算如此。 庄奎的內心之中,还是出现了另外一个想法。 “我突然,想做一件事。” “哎。” 边孟广是了解庄奎这傢伙的。 听了对方开口,边孟广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算了,你要是想做,就按你想的做吧。毕竟,將士们是无辜的啊。”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最终,悄悄地朝著眾军走了过去。 庄奎要做的,是告知全军真相。 儘管他们自己不会背叛,但他们真心地看不下去,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了,將士们却还被这皇帝蒙在鼓里了。 庄奎將一切,告知了冯奇胜。 再由冯奇胜通知他人,这样一传十,十传百。 同时,庄奎给出了自己的意思: “自己会留下来,但其他人的选择,与自己无关。不愿意死在明天的,今夜可以悄悄离开。” “明日的临州军,允许出现逃兵!” 大约一个时辰后。 这个消息,便传遍了全军。 原本围在篝火旁,热热闹闹的眾军,纷纷沉默了。 篝火的火光,照耀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 这行军途中的一幕幕,纷纷迴荡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渐渐地,这群人的神色从惊愕,再到失望,再到失落,最终化为了一种无奈的坚定。 他们不愧是庄奎带出来的兵。 最终,所有人都做出了和庄奎一模一样的抉择! 他们是怕死,他们的確会因为萧寧的虚偽,而感到失望。 他们心里,甚至会觉得,明日做这些很不值得。 但他们,还是会去做! 他们,愿意留下来。 哪怕是,留下来的代价,是明日作为炮灰衝到那隆陵关的门口,在帮著新皇入城的同时,自己成为別人屠刀下的白骨。 哪怕说,皇帝的那句慷慨激昂的一个不少,同归洛陵就是个笑话! 他们,依旧愿意留下。 要问,为什么? 仅仅一言罢了。 为了! 大尧的黎民百姓。 为了千千万万,和自己一样的大尧平头百姓,和自己家婆娘一样的大尧女人,和自己孩子一样的大尧孩童。 为了,他们脸上的笑容。 牺牲,在所难免。 保护新皇入城,就是维护大尧的朝局安稳,就是维护了黎民百姓们安稳的生活。 事实上。 从一开始,他们就很清楚对手是聂如空,此去很有可能一去不返啊。 从一开始,他们就很排斥那大尧的皇帝啊。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打算为那大尧皇帝卖命啊。 从一开始,他们踏上这战场,为的就是大尧的平静啊。 现在,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后,一切回归到了原点罢了。 但他们的初衷,不会改变。 今夜,是没有酒的。 將士们端著那双山渠的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明明是水,但依旧醉人。 將士们一个个喝红了脸,脸上带著的,是失望,是苦笑,也是明日失去生命的甘心,与坚定! 这一夜。 临州营的將士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下的。 睡梦里,他们甚至还会想起,他们平生第一次遇到的,一个这样的皇帝。 与將士们同苦,吃著自己婆娘做的大酱…… 嘴里说著,一个不少,同归大尧。 只可惜了啊,这一切,都只是假的,都只是他收买人心的把戏罢了。 不过。 儘管如此。 我们依旧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只是。 你让我们失望了罢了! 第215章 皇帝的计谋:诱敌深入? 土驼山。 伴隨著孟少龙大军的不断推进。 许瑞山如今將耳朵贴在地面上,甚至都已经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行军之声。 也不知道,这究竟真的就是那孟少龙部下的行军声,还是自己的幻听。 儘管说,许瑞山自幼便识文习武,受过了最顶级的教育。 且年纪轻轻,就已经位列天机山高手榜四十七位,潜力无限。 可这次,却是他第一次离开了那些枯燥乏味的兵书,接触到了这最真实、最残酷的战爭。 加之他毕竟还年纪尚轻,心性尚不成熟。 要说他对於接下来的战爭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短短一会的功夫,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贴著地面,听对方的行军之声了。 兴许是心理作用,他这每一次听,都会觉得对方的脚步,相对於上次,要接近了不少。 好在。 终於。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一件他早就期待的事情,缓解了他心中的焦虑,转移了其注意力。 在得知,那孟少龙的军队,大约一个时辰即將抵达之时。 一直將那新皇留给其的锦囊,当成宝贝的徐学忠,终於是坐不住了。 他,打开了第一个锦囊! 许瑞山对於这锦囊,那可真是已经魂牵梦縈了太久了,堪称是望眼欲穿。 这一切,都来自於他对於那新皇的好奇。 有关於那本行军手记,许瑞山是认可写这本行军手记之人的水准的。 在他看来,能写出来这等手记的,天下人莫出其右! 兵家圣主,吕恪! 因此。 对於这本手记是萧寧所写这件事,他根本就不信。 为了验证这一点,那锦囊可就是最佳的佐证了。 行军手记这等东西,可以作假,可以抄其他人的。 但这锦囊,的確是那新皇亲手所留。 且这局势,他们也不能早就设想到,然后將锦囊留到今天。 因为必须当下做决定的时效性,这完全做不了假。 所以。 如今,他就等著想要看看,面对接下来的局势,这新皇的锦囊,究竟能给出什么妙计了。 在许瑞山看来,他对於这次双方交战的看法,从来就没有变过。 正如他之前所说,这次是狮子和蚂蚁的博弈。 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完全没有可比性。 徐学忠等人这番做法,完全就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退一万步讲。 就算那新皇真的通玄术,懂兵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这么五百人,对方三万人。 就算他將兵法运用出来,这该打不过的还是打不过啊。 接下来,就是一场妥妥的屠杀! 徐学忠等这五百人,就是被放弃的炮灰。 从始至终,他都这么觉得。 思索间。 只见。 那徐学忠已经將那锦囊中的黄色锦簿递了过来。 上面是一道颇有气势的文字,看起来,某些勾勾点点的笔画,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眼熟。 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盯著这颇有气势的字跡,许瑞山愣了愣神。 这里面有些字的运笔行笔,好像有点像那个很是出名的格律大家来的。 名字就在口上,但一时半会,猛然间又说不上来。 这个想法,也就在许瑞山脑海之中出现了那么一瞬间。 他的更多关注点,还是在这锦簿之上所言的计谋上。 一番阅读之后,许瑞山脸上的期待,彻底化作了乌有。 果然啊。 和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样,这锦囊,简直就是个屁。 徐学忠等人,就是被放弃了! 他看向徐学忠,道: “这就是你所谓的锦囊妙计?这事情,你怎么看?” 许瑞山无奈的摇了摇头。 “依我之见啊,你们就是被那新皇骗了。从一开始,你们就被那新皇放弃了。你们,就是被他拋出来送死的。” “你自己想想,他给你留下的这妙计,像话么?按照他的意思,你们碰到对方的人,就假装不敌逃跑,这算什么计谋啊?!” “说白了,这不就是兵法里记载的,典型的诱敌深入么?这等兵法如此简单,我也懂。可是,这不是这等时候用的啊!” “诱敌深入,那都是为了埋伏对方,將对方引入包围圈。可是你们一共就五百人,你们诱敌深入有什么用?” “唯一的作用,就是把孟少龙的三万人引来,最终將你们全部杀光!” 许瑞山显然,已经有些不爽了。 在他看来,这新皇简直就是在胡闹。 之前所说的什么新皇通玄术、懂兵法啥的在他看来,自然全部都是假的了。 虽然不知道,那新皇是用什么招式,让这群人对其如此信服。 但显然。 这群人就是被骗了,被当成炮灰了。 诱敌深入,这等如此低级的兵法都用不好,甚至还能在这等时候乱用,堪称是不学无术啊。 这就是在嫌这群人死得不够惨啊。 徐学忠毕竟是临州营的副將,许瑞山的话,他自然能明白。 说实话,这萧寧的意思,他同样没有看懂。 正如那许瑞山所言,自己只有五百人,诱敌深入,又能有什么用? 难道说,陛下还真把我们放弃了不成?! 但徐学忠对萧寧,还是信任的。 这个念头,就出现了那么一瞬间,就被徐学忠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陛下才不是这等人! 我要相信陛下! 徐学忠想著。 当即將自己仅有的五百人召集了过来,將军令下达了下去。 “见到敌军就假装不敌,诱敌深入?” 这?诱敌深入,之后呢? 眾人领了这个一个极其摸不著头脑的命令,便一脸迷茫的前去准备了。 另外一边。 在被路舟山和林陌渊两个坑货坑惨之后,孟少龙这次还是启用了自己知根知底的谋士。 看见又有了重新上岗就业的机会,那谋士自然是要好好地表现一番的。 省的到时候,再丟了饭碗。 昨日的暴雪打了他们个猝不及防,已经让孟少龙对其的耐心,再次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这下,他必须表现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来。 “孟少,越是距离那敌军近了,我们越要小心。毕竟,对方可是有著一万人马呢!” “咱们虽然有三万人,可对方是临州营啊。临州营的庄奎,治军一向有一套的。且临州军的战力,一直是京南地区的佼佼者。” “咱们的人数,目前可达不到什么碾压之势。一旦中计,一万人和三万人的优势,很有可能瞬间就被抹平了。” 谋士王千晁费尽心思的说著,企图靠著这等卖弄的方式,可以挽回一丝信任。 孟少龙闻言,只是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行,你看著办吧。我还是那句话,就一个目的,不让他们从我们这溜走,就行了!” “是,孟少。” 王千晁点了点头,满脸恭顺。 “王先生。” 前方,有军士小跑了过来。 “按照你的吩咐,我们挖了一下您刚刚说,看起来好像刚刚被人掩埋过的土坑,发现那確实是敌军挖的灶坑。” 在之前,王千晁发现了这地面太过於不平整,便判断敌军可能曾经在这驻扎过。 这很有可能,是敌军埋得。 让人一挖,结果,还真挖到了东西。 “灶坑?!” 听到这两字,王千晁面露喜色,连连朝著孟少龙跑了过去。 “孟少,孟少,好消息,真是天助我也啊。我们找到了敌军的重要行军足跡!” “都说那庄奎用兵很有手段,身边还跟著边孟广这等老帅,如今一看,也就不过如此嘛。” “灶坑这等痕跡,竟然掩埋的如此儿戏,这不是在白送给我们的信息吗。” 王千晁感嘆著,再次解释道。 “孟少,这灶坑可不是一般的痕跡,一般来说,灶坑可以判断出敌军的人马数量。” 孟少龙早就听烦了,当即摆了摆手: “我知道我知道,行了,赶紧数数吧。” “得嘞。” 王千晁这次亲自上阵,干劲十足。 一番清点后,他的脸色,开始掛上了疑虑和不解。 “孟少,他们的灶坑,有点多。看起来,这至少得是供四五万人马使用的。” “什么?” 孟少龙本就对这王千晁不怎么信任,听了这话皱了皱眉,亲自前去看了一眼。 “还真是。可是,除了临州营的人,他们也没有其他人了啊。” “孟少,可不能这么想!” 王千晁一副忧虑的样子。 “灶坑並不能说明一切,但敌军的態度可以。在下已有一记!” 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接下来,就交给在下吧。” 说话间。 又是几名前方的探子军士返回。 “王先生,前方发现了敌军的行军足跡。儘管那足跡已经被风雪掩埋,但依旧可以看出些许……” 这是萧寧特意安排过的,要求徐学忠留下更深的足跡,以免被风沙、风雪掩盖…… 就这样。 这足跡呈现在了孟少龙的军马面前。 “哦?足跡如何?按照一般的行军方阵判断,大约是多少人马的方阵?” “看起来,大概是四五万人马的方阵……” 那军士一番分析后,估摸著回答道。 “好,我知道了。” 王千晁摆了摆手。 “继续行军吧,孟少。” “继续行军,今日,於土驼山前十里外扎营!” …… “报!稟报徐將军!已经於土驼山十里外,发现孟少龙大军的驻扎痕跡!” 土驼山。 探子快马回报。 这次,他的神情,明显较之以往要紧张地多太多。 孟少龙的大军,终於到了。 徐学忠正襟危坐,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五百人。 儘管说,五百人看起来,也乌压压一片呢。 可此时,在徐学忠眼中,这五百人真的显得有点形单影只…… 许瑞山站在旁边,面色沉重。 不出意外的话。 接下来,这群人就要死在这了啊。 “我说,你们这群人还真是榆木脑袋啊。听我的,赶紧逃跑吧,皇帝那锦囊如此的儿戏,你们还真敢信?” “还真敢靠著他这破东西,在这里拼老命?” 许瑞山早就在劝徐学忠等人,称他们这一帮人就是皇帝留下的炮灰,赶紧逃命得了。 可是。 这群人就像是被那新皇洗脑了一样,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 这一刻,许瑞山对这新皇洗脑的手段,都萌生了几分佩服之意。 “报!敌军的谋士,亲率两千人先锋部队来此,距土驼山仅剩三里之远!” 很快。 又有探子回报。 徐学忠没有理会许瑞山的劝阻,当即大手一挥。 “所有人,跟我走!按照计划进行!” 说著。 徐学忠身先士卒,第一个冲了出去。 其他人同样,满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见丝毫畏惧之色。 从这大抵也可以看出,这群人对於那萧寧,应该是真的信任到了极点! 如此离谱的所谓计谋,他们竟然都能冲的如此义无反顾…… “哎……” 许瑞山看著这群无可救药的疯子,內心之中对於那新皇,真的是佩服到了极点。 骗一群人这么送命,这群人还如此信任他,这也是一种能力啊。 盯著徐学忠等人的背影,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群人,自己是救不了了啊。 只能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等迂腐之人,冥顽不灵,自己已经尽力了。 许瑞山心中想著,但还是跟了上去。 既然他们不听自己的,既然他们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乾脆就等他们撞了南墙,幡然醒悟之后。 自己能救的再救几个吧。 许瑞山带著这等想法,跟隨在眾人身后朝著敌军的方向而去。 很快,双方就遭遇了。 徐学忠虽然蠢了点,但一旦做了决定后,执行性还是够强的。 他可以说,真的是严格执行了那新皇的要求。 见到对方之后,开始假装不敌逃跑。 且演技,不得不说,看起来还出奇的不错。 许瑞山无语的打量著徐学忠,感嘆这人有著如此出色的执行力,却没有长个好脑子。 这一刻,徐学忠真的將萧寧诱敌深入的计策,运用到了淋漓尽致。 那逼真的演技,许瑞山甚至觉得,对方下一秒就要衝上前来,將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盯著敌军那上头的样子,许瑞山心道: 完了啊! 然而。 就在此时,敌军那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傢伙,猛然伸出了手臂: “都停下!不对劲!” ??? !!! 沃特? 这? 许瑞山,懵了。 第216章 兵主吕恪的关注!这战爭有点怪! 敌军眼见著就要攻杀上来,跟徐学忠等人廝杀在一起。 许瑞山心中,甚至已经看到了接下来,这群可怜人被那皇帝欺骗后,一个个死无全尸的局面。 徐学忠呢。 儘管对於萧寧绝对的信任,当看见那两千多人,浩浩荡荡红著眼,叫囂著冲向自己,仿佛看见了猎物时。 他的手心,还是跟著冒出了点点汗渍。 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在一开始,不应该把这所谓的佯败演的这么逼真…… 现在可好了。 因为自己的演技,这群人现在可真是不见丝毫的担忧了…… 好在!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在这双方的战爭一触即发之时! 在战爭一旦开始,徐学忠真的只有五百人的情况,就会彻底露馅的情况下。 只见。 那王千晁猛然举起手,叫停了眾军。 接著,便一脸得意的看向了徐学忠。 “呵呵?不得不说,你的演技,很逼真。但是,你们之前的行军足跡,出卖了你们。” “你们这是典型的诱敌深入,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剩下的四五万兵马,就藏在那土驼山之上吧。” 王千晁瞪著自己那充满智慧的眼神,一副早就看穿了一切的模样。 说话间。 有微风浮动。 王千晁看向那土驼山之上的点点树影,都像极了一个个埋伏在那,时时刻刻准备对自己挥动屠刀的敌军! “全军,撤军!” 王千晁说完,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跑了。 只留下了原地那许瑞山和徐学忠,一脸懵逼的盯著那个飞快逃跑的背影,人傻了。 啊哈? 什么情况? 那个傢伙,到底知道些什么啊? 怎么这就撤军了? 还有,他说什么四五万人? 自己哪有四五万人啊? 看著那两千多人离开,徐学忠终於是鬆了口气。 眾军一个个更是大肆欢呼。 他们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还能退军的! 许瑞山瞠目结舌的打量著徐学忠,沉默了许久道: “之前,你们行军的时候,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你跟我具体说说!” 徐学忠对於这次,一个简简单单的诱敌深入,就成功退敌同样纳闷的紧。 於是,便把行军路上,萧寧之前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 “灶坑?行军足跡?” 听完徐学忠的讲述,许瑞山终於是抓住了重点。 他的呼吸开始加重,脸上那是满满的讚赏。 “妙啊,妙啊!仅仅靠著五百人,竟然就能如此退军!这个新皇,竟然真的有这番手段!” 想通之后,许瑞山毫不吝嗇的一阵夸讚。 对於那所谓大尧皇帝,也真是彻底有了改观。 他现在甚至已经开始相信了! 那本所谓的行军手记,就是这个萧寧写出来的。 自己年幼时,常常听到有关於萧寧紈絝的传闻。 现在看来,正如之前老师说过的,以前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 陛下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许瑞山做出评价,一想到之前,自己竟然还觉得,萧寧是在欺骗这五百人,他就觉得一阵尷尬…… 只能说,是自己水平太低啊。 这一刻。 不知为何。 兴许是看见了这等,五百人嚇退了两千人,成功阻隔了三万人行军的奇蹟! 他的內心之中,对於这个不可能完成的回京计划,这个无论是自己,还是父亲等人都不看好的计划。 突然之间充满了希望。 他突然觉得。 这大尧皇帝萧寧,如果每一次都是这般操作,都能使出这等妙手! 说不定。 他们还真能回到京城! 带著这等喜悦,许瑞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惊愕。 再次拿出了信纸。 父亲和那些朝臣们,还在洛陵等消息呢。 这等好消息,应该告知他们才对。 许瑞山將所见所闻所感,纷纷记录下来。 並在最后跟了一句:“瑞山以为,陛下掌军,回京有望!” 继而,掏出信鸽,传信…… 与此同时的洛陵城,许府內。 许府已经连续夜间灯火通明了好多天了。 伴隨著那代政三月的时间期限將至! 太后党那边,似乎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布局。 朝堂论宗法的大士们,已经全部供养在他们的府上,好生招待。 太后孟氏,更是做好了一切准备,意指至尊之位! 眼见。 双方的第一波交锋,將要在后天的早朝之上开始! 这一天愈发的接近。 许府內聚集的清流们,眼看著失败在即,他们却再无反抗的余地。 短短几天。 眾多老臣们的头髮,可谓是白了一茬又一茬…… …… 隆陵关。 “上將军,具体的情况,就是这样了。在下实在是没有想到,这皇帝竟然还有如此手段。” “他不但將那临州营的兵治的服服帖帖的,关键是还打了一手好算盘。” “如果这次,不是小的冒死跑回来,可能他们的兵马,明天就要变戏法似的出现在这隆陵关的关口下了。” “最重要的是,那皇帝还身手不凡,我可亲眼看见了,天机山高手榜的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他们真的这么来,加上他心狠手辣,卑鄙的很,忽悠著军士们前来送死,自己趁乱进城。” “我们到时候,还真不好抓他……” 关口內。 李七则正在將最新的信息,一一告知那聂如空。 一直以来,都不曾把萧寧放在眼中,甚至是完全看不起的聂如空。 在听了李七则的匯报后,脸上的兴趣,愈发的浓厚了。 “听你这么说,这傢伙倒是值得给我噹噹对手了。” 恰在此时。 又有一探子返回,带来了同样的消息。 “上將军,不好了,我们好像中计了!” 这次来的,正是之前目睹了萧寧战前动员的傢伙。 “在那双山渠渠南官道,我们探查到了驻扎的临州军。他们好像,要奇袭隆陵关!” 李七则的消息,得到了佐证。 聂如空的眸子里,闪烁著深邃的光芒。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的敲击在桌面之上。 脑海之中,不断地思考著这件事情。 大尧皇帝萧寧! 他又一次在口中,重复了这个名字。 终於。 这一次,聂如空觉得,这个傢伙,值得自己正眼瞧一瞧了。 良久,他对著李七则点了点头,“你们说的,本將军都知道了。” 说著,他看向了林虎。 “林虎,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师,依我之见,目前把临州方向的兵马调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况且,为了防止这次他们奇袭失败,再撤回临州城,我觉得临州城方向,依旧有必要继续拦截。” “好在,兴陵关那边,咱们还有足够的兵马。且孟少龙的追兵,如今在无人拦截的情况下,很快就能到达兴陵关。” “因此,学生觉得,咱们可以把兴陵关的兵马连夜调来。兴陵关的空缺,则是由孟少龙的三万人前去填补守关。” “咱们来一波运动调兵,应该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林虎匯报著,已经在脑海之中,形成了一条看似天衣无缝的大军调动路线。 这么一来,依旧是三个关口,全部堵死! 依旧是天罗地网般,让人无处逃遁! “嗯,想法不错。” 聂如空点了点头。 林虎是他最出色的弟子。 很多时候,聂如空甚至觉得,除了一些经验,和多年战爭养成的直觉之外。 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教给自己的这个学生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 聂如空思虑了一会,觉得这个决策,的確是目前最合理的决策了。 儘管说。 在兴陵关的兵马出关,和孟少龙入关期间,他们可能无法完美的衔接。 但孟少龙的兵马又没有任何遭遇,入关应该不会太晚,完全足够。 聂如空仔仔细细盘算了一遍,自觉这个安排,確实合理。 只是。 不知为何。 他的右眼皮,再次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依旧是自己那战爭的直觉! 他有点出乎预料的摇了摇头。 这个大尧皇帝萧寧,已经第二次给自己这等不祥的感觉了。 这个傢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对於自己的这个对手,聂如空是愈发的感兴趣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或许,这大尧的皇帝,的確有那么点手段。” “不过,最终的胜利,只会属於我们。” 聂如空挥了挥手,打发走了李七则等人。 对於明日的战事,他依旧无比的自信。 八阵城,因城內的建筑和民居,排列成了八个大阵而得名! 这里出自兵家之手,城內全民皆兵,且训练有素,因此又素有兵城之称的! 兵城不属於任何一国,在神川大陆自划一隅。 且此地,还是自古以来各国的必爭之地。 然而。 自从兵圣吕恪占据了这里,建成了这座城池后。 这里就再也没有易主过。 在之前,还有些国家会打打这里的主意。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吃了亏后,这里如今已经成了传说中,绝对没有人可以攻打下来的城池。 时至今日,已经再也没有人,敢对这片地界动武。 兵城八阵的建筑,分別位於兵城的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 而兵城的主城,则是在八阵眾星捧月般的簇拥下,坐在了城內的最中央。 主城最核心的建筑,为一座高塔。 兵圣吕恪,这位诸子百家中,兵家的掌权者兼鼻祖,就整日坐在了高塔之巔,俯瞰整个神川大陆。 据说,他从来不出主城,但天下战事,莫出其右。 这会,吕恪正坐在高塔的最顶端,放下了手中的兵书,看向了南边的方向。 那个方位,是大尧。 兵家世子,目前就在那片地域。 “大尧的战事,应该快要有结果了吧。” 吕恪喃喃道。 对於大尧的战事,吕恪没有过多的关注。 他一般关注的,都是那等实力相当的战爭。 只有这样的战爭,兵法二字,才会显得更加重要。 像大尧这次的战爭。 一开始,因为战爭双方有其中一方是那聂如空,这位天下有名有姓的大將们中,可以排到第二的高手。 他还是有点兴趣的。 儘管说,他的对手,是那边孟广加庄奎,这两个完全不够格的组合,但依旧还有点参考价值。 可是。 当他得知,这次大尧皇室方面的掌军者,换成了那紈絝萧寧,就再也没有了看下去的兴致。 这完全就变成了一场屠杀,一场一边倒的战爭。 对於自己而言,这样的战爭,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因此。 对於这场战爭的后续,他就再也没有怎么了解了。 “这次战爭,是学不到什么兵法上的东西了。但愿,舜儿你能在里面,明白战爭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吧。” 吕恪喃喃著,掐指一算,这场战爭的结局,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於是便招呼了一下手臂。 “老费,把大尧近日的战报拿过来。” 眼看著,就要出结局了。 吕恪决定,把这几天有关於这场战爭的讯息,大致过一遍。 老费名为费仲尧,和海通天、沙道二人一样,是兵家四老之一。 只是。 相对於其他二人,他的位置,更像是吕恪的秘书…… “是,兵主。” 老费闻言,手脚很是利落的,將大尧方面有关的锦簿等,通通搬了过来。 一边动作,他还如同吕恪的老朋友一样,感嘆了句: “兵主,这大尧的战事,不是战爭一开始,咱们就已经看到结局了么。” “这战爭还看不看的,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別吧……毕竟,不是一场有什么养分的战爭。” 费仲尧道。 吕恪闻言笑了笑。 “是啊,一场一边倒的战爭,確实没有什么看的。只不过,想推算一下这战爭结束的时间,看看世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边说著,他一边翻开了这些密密麻麻的纸簿。 把隨著一行行字眼化作讯息,进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这吕恪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嗯?这,不太对劲啊。” 他有些奇怪的感嘆了一句。 “怎么了兵主?什么不对劲?这些就是大尧的战事啊,我没有拿错。” “不是说你拿错了,是这战爭有点怪。一渡双山渠,二渡双山渠……” 吕恪喃喃自语著,看著这纸上的字眼,愈发的入迷了起来。 第217章 三渡双山渠!摊牌眾军!萧寧的真正用意! 见吕恪这副神情,费仲尧不由得跟著好奇了起来。 毕竟。 兵主吕恪见多识广,对於天下的战事,可以说,任何一场战事內的玄机,都在他的眼下无所遁形。 因此。 以往在看这些战爭案例时,吕恪的脸上,永远都是那古井一般的平静,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吕恪在看见一份战爭案例时,会露出这等神情。 更让人不解的是。 这战爭是什么级別的战爭啊? 用兵主的话说,完全就是不入流,没有价值,一边倒的战爭。 兵主看这等战爭的战报,却露出了一副如此感兴趣的神情。 怪事,怪事啊。 费仲尧还是懂事的,更懂这吕恪的脾气和习惯。 儘管这会,他心中有著万般疑问,依旧没有再多言。 他知道,这个状態下,吕恪是不喜欢被打扰的。 就这样。 他打量著那吕恪的神情。 就见这个对於天下万般战爭,永远是一副平静脸色的吕恪。 神情从一开始的好奇,逐渐化作了满目的兴致,再到激动,震惊,震撼! 直到最后。 他合上了这所有的军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番回味,后感嘆道: “高!高!高!好绝的手笔啊!” 吕恪的神色迷离,眉眼之中是满满的享受之色。 就好像是好酒之人,刚刚品了一壶天下绝藏的佳酿一般。 费仲尧明白,这会自己可以说话了,当即开口问道: “兵主,这军报怎么了?难道,有什么稀奇的事情么?莫非,是那聂如空又使用了什么绝妙的兵法?” 费仲尧猜测道。 在他看来,这等战事里,能让兵主如此感兴趣的,也就只有聂如空这个天下第二的战將了。 其他人,怕是根本就没有这能力啊。 “稀奇啊,何止是稀奇,简直堪称是神来之笔。不过,却不是聂如空使出来的。” 吕恪感嘆了句,再次道: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聂如空怕是要被鹰啄眼了。” 吕恪此话堪称是语出惊人。 费仲尧闻言,当即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什么?兵主的意思是,聂如空要栽?这不太可能吧。因为世子在大尧,我对这场战爭还是有过一番了解的。” “战爭的博弈,一要看主帅,二要看兵力。这场战爭,主帅方面,大尧皇帝在大尧人尽皆知,不学无术,不通任何兵法,结果,却非要掌军。” “和聂如空相比,他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兵力上,聂如空更是手握了七万人马。” “这等天差地別的优劣势,大尧那边还能创造什么奇蹟?儘管我没有看这几天的近况,但从一开始,这场战爭大尧就是必败的啊。” 吕恪点了点头。 “是啊,正因如此,我才会如此的好奇,如此的感慨啊。有一点,你说的不对,如果这份军报属实的话。” “这个大尧皇帝,就绝对不可能是个不学无术的紈絝,更不可能不懂兵法。相反,他很可能是个高手!” “甚至,他还有可能会掀起一种,全新的战爭打法。接下来,你要密切关注这大尧的战事。有任何的最新消息,及时向我匯报。” 吕恪凝望著大尧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口中,不断地喃喃: “大尧皇帝,萧寧……大尧皇帝,萧寧……” 片刻后。 他再次下令。 “將目前可以找到的,有关於这大尧皇帝的全部资料,找人给我准备一份。” 兵家只关注战爭,对於寻找有关於人的消息,他们並不擅长。 费仲尧闻言,再次一愣,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对於大尧皇帝这个名字,再也没有半分的轻视! 因为。 这么多年了。 吕恪就只让他找过两个人的资料,萧寧是第三个。 前面两个! 一个是当年,风流至极,从未接触过战爭为何物,號称是大祁国围棋国手的拓跋於津! 一个,是当时还在大街之上,给屠夫打下手杀猪的聂如空! “兵主,这大尧皇帝萧寧,真的有如此潜力么?” 吕恪手中,已经拿起了一颗围棋。 围棋,是吕恪除了兵法之外,最喜欢的事情。 “若是我没有看走眼的话,他的潜力,要比那聂如空和拓跋於津还要大。” “哎,这棋盘对面的位置,已经空了太久了,好久没有人跟老夫下过棋了啊。” 这次。 有了这句话,费仲尧的心都觉得快要跳出来了。 这是何等的评价啊。 兵主一直喜欢以围棋推论兵法。 每一次围棋的对弈,对於兵主而言,那可都是一次战爭的模擬! 兵主的意思是,那大尧皇帝萧寧,有资格坐到兵主对手的位置?! “大尧,大尧。这片地域,虽然以往辉煌过,可好像在其前朝战败,被萧氏接手改换门庭之后,这尊巨龙就彻底倒下了。” “不过,现在看来,不出几年,这片地域,怕是要重新站上强大帝国的舞台,开始搅风弄雨了啊。” …… 双山渠渠南官道。 日出东方。 双山渠拐角处的尽头,已经翻起了白肚皮,將渠水映出了一抹艷红。 临州营的军士们,经歷了一夜的思想斗爭,如今的心態,已然很是平静。 他们面露决绝。 一面,是对於死亡的接受。 一面,是对於將萧寧,送回洛陵的坚定。 “全军,启程,直奔隆陵关!最后一战,一个不少,同归洛陵!” 萧寧高高的举起了手臂。 军士们自然是知道,这句话就是一句场虚偽至极的骗局罢了。 不过,他们还是举起了手臂,一同將这八个笑话般的字眼,喊出了声。 洛陵! 我们是回不去了。 但愿陛下在回到洛陵之后,可以为我们的婆娘孩子,开创一片清明稳定的朝局吧。 这样,也算对得起我们。 他们喊得咬牙切齿,喊得失望至极。 这八个字,將他们心中最后的怨气发泄一空。 將失望,一一藏在心底。 走吧! 出发吧! 从容的! 去赴死! 眾军开拔。 这次,他们拿出了自己行军以来,最快的行军速度。 路上有时会遇到敌军的探子之类的,萧寧直接下令不去理会。 眾军自然明白萧寧的意思。 这等情况下。 快就完了,主打的就是一个突袭。 与其再费时间去处理探子,不如直接! 杀向隆陵关! 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那隆陵关的关口之下! 庄奎、边孟广的脸上,是满满的决绝。 卫青时的目光里,藏著失望。 路舟山盯著那皇帝的背影,无奈摇头。 兴许,这次他能回到洛陵,他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 他的计谋,確实出色,堪称绝笔! 但他也註定,会失去自己这一路上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 军心! 这一战。 所有军士们近乎都明白,我们应该可以达到我们的目的。 他们也乐意为此付出一切。 只不过,他们心中有些失望罢了…… 很快。 西渠山官道出现在了眼前! 萧寧等人没有停歇! 第三次,踏过了双山渠! 渡渠后没多久,就到了连通东渠山官道、双山峡谷和西渠山官道的双山渠北官道。 这个地方再往前,沿著西渠山官道直行无需多久,就能抵达隆陵关了。 眾军继续行进,沿著官道,即將踏上这条十字路口。 这里,同样也是他们命运的十字路口! 此路若是转头,或许还有其他可能。 此路上前,就只有前往隆陵关送死,这一条路了。 到了抉择的时候了! 眾军一个个面色坚毅,毫无惧色。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赴死! 深深地看了萧寧一眼,眾人开始,踏上这最后的死亡之路。 “咻~~~~~~” 就在此时。 一阵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就见一支凌厉的飞箭,朝著前方射去。 前方。 点点殷红飘荡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这一箭,竟然贯穿了三人! 是三个敌军的探子! “嗯?这是?” 走在前面的庄奎等人,见这动静纷纷纳闷的回过了头。 此时军中,有此等箭术的,也就萧寧一人了。 这一点,他们自然是明白的。 所以,他们才会疑惑。 萧寧前面才下令,不用再理会探子了。 为何这会,却又突然自己对这探子发难了呢? 他们疑惑地看向萧寧。 就见萧寧微微一笑,解释道: “之前的军报,可以让他们带回去。可接下来的军情急报,可就不能让他们带回去一分一毫了啊!” “毕竟,接下来,他们即將看见的,可就是咱们真正的动向了!这可是绝对不能让他们带回隆陵关的!” 萧寧的声音掷地有声,里面带著的是满满的自信和胸有成竹。 ??? 蛤? 真正的动向? 什么意思? 这句话一出,可是把所有人都说懵了。 陛下这话什么意思? 接下来是真正的动向,那现在这是? 假的? 可是,奇袭隆陵关,这一点陛下不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划了么? 这怎么能是假的? 眾军这下,已经全部变成了所谓丈二和尚,彻底摸不著了头脑。 就连那沙老和海老二人,这兵家的老傢伙,都有点看不透萧寧的意图了。 二人对视一眼,满目不解。 就在眾人犹豫间。 萧寧已经手举军令,下达了足以主导这场战爭胜负的军令! “传我军令,更改行军方向,全军朝兴陵关全速行军!路遇探子,杀无赦!” 全速进军,兴陵关! 这个军令一出,眾军近乎所有人,都呆呆地看向了萧寧。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奇袭隆陵关了? “陛下?您这是?咱们不去隆陵关了?” 庄奎对於接下来的一切,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去隆陵关?怎么?难道,朕还真能让你们通通去送死?用你们一万多条命,换朕进京的机会?” “那些话都是说给李七则听得,你们不会还真信了吧!朕一开始就跟你们说了,我们这次要一个不少,同归洛陵!” 萧寧瞥了那庄奎一眼,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道。 他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脸色极其自然,很是轻鬆,看不出丝毫的做作。 看得出,从始至终,他就是这么想的。 眾人听了这话,纷纷睁大了眼睛,眼神之中,是那满满的吃惊。 萧寧的这番话,是真真的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以至於眾人一脸茫然,甚至都没有激动,只有满脸的疑问。 什么意思? 听陛下这话,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奇袭隆陵关? 所谓奇袭隆陵关,用將士们的性命,去换取回京的机会,都是假的? 都是做样子给那李七则看的? 那句被他们当做了假话的同归洛陵,其实是陛下的真话?! 眾人一阵沉默,遍地寂静无声。 好大会,眾军才终於是接受了这件事! 明白了自己一行人,错怪陛下了。 卫青时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这一刻,他心中的心结,终於是解开了。 这才对嘛! 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才是自己的姐夫。 边孟广和庄奎,则是露出了一副尷尬脸。 海老和沙老嘆了口气,微微摇头。 “哎,这大尧皇帝,还是太过於仁慈了一些啊。有些时候,尤其是在战爭里,仁慈是一种累赘啊。” “放弃了这个机会,他还怎么回洛陵?这些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二人没有多想。 这是他们的第一想法。 接下来,现场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眾人从一开始有些惊讶和出乎预料。 再到后来,接受了这件事情的反转之后。 一层层雾气,开始在他们的眼眶內升腾。 “一个不少,同归洛陵!一个不少,同归洛陵!” 不知道是谁,又猛然喊了这么一句。 这一刻。 眾人的心,终於是再一次,凝结到了一起。 不过,他们感动归感动,却不代表著,他们同意这么做! 沙老和海老想到的问题,庄奎和边孟广自然也想到了。 眾军吶喊间,二人纷纷凑了过来。 庄奎皱著眉,沉声道: “陛下,您能有这份心,我们就很是知足了。但是,这件事情上,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陛下必须回洛陵,保住陛下的皇位,这是我们全军最重要的任务!” “眼下,陛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么?所以,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我等,愿意用性命,换取陛下回京,换取陛下的至尊之位!” 第218章 五百人,拦截三万人?! 萧寧自然是想过,当自己跟他们摊牌时,这群临州军的反应的。 可庄奎这等,寧死依旧想要保自己至尊之位的抉择,萧寧还真没有想到。 妈的,这群人都是真的不怕死么? 这一点,不由得让萧寧一阵慨嘆: 自己这次收服临州军的决定,还真是做对了。 这一万临州军,不但战力强,军事素养高,关键是一旦征服了他们,他们还足够忠心。 如果问。 萧寧是个优柔寡断、过於仁慈的圣母之流么? 答案自然是,否! 说实话。 如果,萧寧眼下的目標特別的重要。 而他已经没有了更好的办法,去达到这么目標。 那么,让他去放弃一万人的生命,来换取达到自己的目的。 萧寧是会做出这等抉择的。 只要那个东西,是自己真的必须得到的罢了。 这等事情,他是做得出的。 至於眼下这事。 这回京一不是萧寧必须要达到的目標,二来,萧寧还有更好的选择。 他自然不会拿著这一万人的性命去博取机会…… 就算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依旧不会走这条道。 因为,这一万人更有价值啊! 他转过头,看向庄奎。 对方这会和边孟广正站在一起,目光火热的盯著萧寧。 似乎,是在等待著萧寧做出这个,近乎残忍的决定。 眾军自然也听到了庄奎的话语。 可是,眾军没有一人出声。 他们同样这静静的看著萧寧,等待著萧寧的决断。 显然,他们同样默认,接受了自己即將踏上死亡之路的安排。 这一刻。 他们对於萧寧,已经完全信任。 他们是心甘情愿的,为萧寧去赴死的。 “怎么?那至尊之位重要,朝局的安稳重要,你们的性命就不重要了么?” 萧寧轻轻的扇了那庄奎一巴掌,展露出了几分警醒的味道。 “这种话,以后就不要提了。对於朕来说,回京是重要,至尊之位是重要,但你们的性命,同样重要。” “若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若是这件事情对朕来说真的很重要。就算你们不说,朕也会要了你们的命。” “但是,这件事情,不值得!” 听了萧寧此言。 庄奎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身后的眾军,更是满目的感动。 萧寧没有说,绝对不会要他们的命。 可是,正是萧寧这等,绝对诚恳的发言,才让军士们更加的感动。 这会的官道之上无风,更没有盪起沙尘,但似乎每个人,都被风迷了眼。 他们明白萧寧的意思,但是眾军,是断然不会因为萧寧的这番话,就放弃自己的想法的。 因为。 无论是庄奎,边孟广,还是眾军士。 他们已然很是清楚。 眼下奇袭隆陵关,就是萧寧回京最好的机会! 这样的机遇,机不可失啊! 他们又不傻,更没有人想要死。 他们也想活下去。 只是! 送萧寧回京,稳定大尧的朝局,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啊。 这等可能是唯一回京的机会,又岂能因为我等的贪生怕死,而就此错过? “陛下!” 这次,是边孟广。 眼见庄奎没有说出萧寧,他站了出来! 这位老臣,直接跪在了萧寧的面前。 “老臣代军士们,感谢陛下的体恤。不过,陛下所言的转道兴陵关之事,还望陛下慎重考虑啊。” “奇袭隆陵关,无论怎么看,都绝对是眼下的最佳方法。同样,也是成功率最高的办法。” “將士们也已经做好了隨时为陛下而死的准备。今天,只要陛下可以回到洛陵,我们纵死,也毫无怨言!” “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为陛下而死。如今,陛下在我们临死之前,还可以考虑著我们,我们已经可以笑著赴黄泉了!” “因此,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啊!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我等,愿意为陛下赴死,为大尧赴死,为百姓们赴死!” 边孟广这话一出,庄奎当即跟著举起了手臂,吶喊道: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我愿意为陛下赴死,为大尧赴死,为百姓们赴死!” 眾军见状,纷纷跪地,齐声喊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我等,愿意为陛下赴死!” 是啊。 从一开始,他们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他们愿意为了萧寧去死。 只是,他们不希望萧寧欺骗自己。 只要一切坦诚相待,为了陛下赴死,又何妨? 这一刻,他们已经心满意足。 能在临死之前,听到陛下的那句,你们的生命一样重要,他们就已经死而无憾了。 眾军目光决绝,死亡在这一刻,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分量。 萧寧闻言,摊了摊手,道: “你们的意思,朕能理解。只是,是谁告诉你们说,这件事情朕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萧寧的口气里,带著很是轻鬆的感觉。 ??? !!! 更好的办法? 怎么? 难不成,陛下还有其他更好的计策? 此话一出,眾军纷纷抬起头看向了萧寧。 目光之內,儘是期待。 大家愿意为萧寧赴死,但这不代表,他们就真的不想活了啊。 如果能活下来,还能送陛下回京。 真的做到所谓,一个不少同归洛陵,那自然更好不过。 只是。 这件事,怕是没有什么希望啊。 这等希望之火,只在眾人心中燃起了那么一剎那。 很快,眾人就不再期待。 因为,转念一想后,在他们看来。 萧寧这番说辞,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一行人送命,而找的藉口罢了。 更好的办法? 怎么可能? 兴陵关那边人马更多,临州城的退路更被堵死。 唯一可行的,就只有这隆陵关了啊。 “陛下,当前的局势,我们清楚!您就要不再用这等理由,来哄骗我们了……” 庄奎嘆了口气,一副我意已决的样子。 萧寧无奈,他现在都恨不得给这庄奎两脚。 真是的,怎么真就脑子一点弯都不转么? 他再次开口: “藉口?好,既然你们这么想,那么朕问你们,朕的身手怎么样?” “很高。” 边孟广不假思索,道。 其他人同样跟著点了点头。 萧寧的武学水准,那肯定是高的离谱了。 一句话,就能让那天机山高手榜顿悟。 隨隨便便一根树枝,就足以打出如此恐怖的威力。 大家有目共睹。 “好,既然如此,你们觉得,朕若是不带著你们,而是自己一人悄悄入关。” “只要不跟那聂如空碰上,他们有人可以拦住朕么?” 这个问题一出,还真是把这群人问住了。 是啊。 因为之前,他们不知道萧寧有如此武学,所以很是自然地以为,萧寧必须靠著大军的护送,冲关,才能回到京城。 后来,儘管见识到了萧寧的实力,他们也没有再多想。 直到这会萧寧提到这一点,他们才猛然意识到了这个不合理之处。 对啊,陛下说的,有道理啊! 见这群人被说动了,萧寧继续趁热打铁。 “再者,若是朕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咱们完全可以直接让你们回临州营的。朕自己入京,就够了。” “那李七则,朕也就不必故意放走了。” ??? !!! 萧寧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炸裂。 “啥?那李七则,是陛下您故意放走的?” “是的。” 萧寧点了点头。 “因此,朕真的从一开始,就有更好的安排。那李七则,从始至终,都只是朕的一颗棋子。” 直到萧寧有理有据的一直说到这。 眾军才终於是,神色开始有所鬆动。 对於萧寧的话,他们开始相信了。 后面的海老和沙老可不一样。 听了这话,二人的眼神之內,闪过了阵阵的迷茫和不解。 “老沙,你觉得这新皇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难不成,他还真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这,目前除了隆陵关之外,其他的关口,他们完全没有闯关的可能啊。” “至少,我看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不过,看这大尧皇帝的模样,他这好像又不似作偽啊。” 二人紧盯著萧寧。 心中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 萧寧的这句话,真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作为兵家的人,他们是真的看不到,萧寧所言的更好的办法了。 可是。 这大尧皇帝脸上的自信,完全看不出他在说假话。 莫非? 这皇帝还真能另闢蹊径,找到更好的路子? 二人面带五分惊讶,五分期待。 目光彻底聚集在了萧寧的脸上,等待著对方的后话。 “朕再问你们。” 萧寧再次开口。 “你们觉得,这李七则在得知了我们要奇袭隆陵关之后,会干什么?” “自然是回去报信。” 这种问题的答案,鬼都能想到。 “是的。那么,你们觉得,聂如空会做出何等的应对呢?” “要知道,在李七则將消息带回去的时候,他们隆陵关的大部分守军,应该已经被调到了临州城附近了。” “这等情况下,他们想要加强隆陵关的兵防,应该从何处调兵?” 顺著萧寧的思路。 庄奎、边孟广,包括路舟山等人,纷纷思索了起来。 尤其是路舟山。 在发现了萧寧在这计谋之上,真的有那么几分手段后。 现在对於萧寧的话,他还是足够重视的。 “调兵的话,把那临州城的兵调回来,怕是来不及。无论怎么样,咱们肯定会比他们快。” “且,咱们在来此的路上,也没有看到临州城方向有回军的跡象。这么看,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兴陵关调兵!” 路舟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直接说到了点子上。 “是的。” 萧寧点了点头。 “在聂如空看来,现在兴陵关不仅仅有原本的守军,还有著孟少龙的三万人马。兴陵关的守军,是绝对足够的。” “据朕所知,聂如空喜欢活捉战俘,而且是个很稳妥的人。” “因此,为了稳妥起见,他很有可能会调八成,甚至九成兴陵关守军前来,然后让孟少龙的三万人马,在那里守关。” “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萧寧循循善诱。 “孟少龙到达兴陵关的时间!他们之间的消息传递,可能会有消息差。兴陵关可能会有短暂的空档期!” 路舟山终於是想明白了萧寧的意图。 “就是这样。所以,只要咱们可以在那孟少龙的三万人,到达兴陵关的关口前,比他们先一步到达关口。” “咱们进攻兴陵关,就会比进攻这隆陵关还要轻鬆。因为,那时候的兴陵关,近乎是一座空城!” 萧寧坦言,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萧寧的解释很是清楚,眾人大致是听懂了。 在脑海之中,粗略的思索了一下这个计策的可行性之后。 眾人一个个彻底被说服,脸上露出了激动地神色。 只不过。 正所谓內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这群军士们,只是把萧寧的意思听了个大概罢了。 他们自然看不出这里面的问题。 但本就擅长掌军的庄奎、边孟广、卫青时等人就不一样了。 在片刻的欣喜后。 很快,一个问题,就在庄奎、边孟广、路舟山这几人的脑海之中,隨之浮现了。 “陛下,这个计策,的確绝妙,堪称是神来之笔。只不过……” 路舟山沉吟了片刻: “根据孟少龙的行军速度,他们这会,怕是已经到达兴陵关了啊。就算暴雪会耽误一些时间,他们也断然会比咱们到达的早。” “这个计策,如果放在昨天用,或许还有机会。但今天的话,怕是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了” “咱们现在过去,怕是正好被那孟少龙的三万人,围个正著!” 眾军正沉浸在欢愉之中。 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就变了味道。 卫青时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萧寧的脸上。 却见。 萧寧对这个问题,丝毫不意外。 依旧是那副胸有成竹的神色,悠然道: “是。所以,朕提前把徐学忠那五百人,留在了那里!” ??? !!! 短短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这是眾人,第三次被萧寧的话惊到了。 陛下这话什么意思? 徐学忠的五百人? 难不成,陛下还指望,徐学忠的五百人,可以扛住孟少龙的三万人马过土驼山?! 第219章 震惊清流!破局之人竟然是,皇帝萧寧! 徐学忠。 若不是这次,萧寧提到了这五百人的事情。 不少人早就已经,把他们忘得乾乾净净了。 听到萧寧口中,徐学忠手下的五百人。 路舟山的眼眸微微一动,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试探的问道: “听陛下的意思,陛下是打算,用徐学忠和他那五百人,去拦住孟少龙的三万大军?” 五百人! 拦住三万大军! 说句难听的话,这等军队数量上的不对等,六十倍之多。 真就是,这三万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这五百人淹死了…… 可以说,无论怎么想,怎么看! 这根本都是一件,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把兵法使出来,就算出现奇蹟,就算那孟少龙蠢成一头猪,怕是都不现实啊。 与其相信,五百人可以拦住三万人。 路舟山甚至更愿意去相信,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况且。 那徐学忠也不是什么名將,无论是身手,还是兵法上的造诣,比那庄奎都还要差一截…… 这怎么可能嘛…… 不只是路舟山。 当听到路舟山的询问时。 哪怕是最为信任萧寧的眾军,脸上都露出了一副无法相信的神色。 无论在谁看来。 五百人拦住三万大军,都无异於痴人说梦! 可是。 偏偏,面对这个问题。 萧寧就是很是轻鬆一笑,一副没有丝毫压力、不似作偽的样子,给出了一个反问: “是啊,为什么不行呢?” 他的神色轻鬆。 就好像,指望五百人拦住三万人这等事,在他这里是一件微不足道、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一旁。 那长期以来,一向都是一副沉著稳重,似乎一切都不曾出乎其预料的海老和沙老。 这次也首次,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的神色。 “我?老沙!这大尧皇帝,怕不是疯了?五百人,挡住三万人?他也敢想?” “谁说不是啊。就算是兵主,怕是都不太敢说这等大话啊?” 这次。 二人对於萧寧,彻底没有了任何信任。 倒不是他们不相信萧寧! 只是,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哪怕是兵主,怕是都有点难吧。 毕竟。 兵法就算再好,也得放在能发挥出兵法的人身上。 眼下萧寧加徐学忠这对组合。 兵法也就那样,徐学忠呢?三流统帅怕是都算不上! 这样一对组合,他们实在是不觉得能做出这的,远远超出常理的事情。 “可是,可是,陛下,那可是三万人啊!三万人!” 路舟山想了又想,最终依旧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萧寧的话。 面对这件事。 无论萧寧说什么。 那路舟山等人,怕是都无法相信了。 就见萧寧还是那副从容之色,如同往日一般自信,道: “三万人又如何?朕早就说了,徐学忠有聂如空、拓跋於津之流的潜力。这次,就让我们暂且看看,他的第一场表演吧。” 萧寧顿了顿: “相信朕。徐学忠虽然目前看起来,確实不像那么回事。但是,他一旦成长起来,绝对不可限量!” 说完。 萧寧大手一挥。 “好了,继续行军!再晚点,那徐学忠等人怕是就真的守不住了!” 一边说著,他一边挥动鞭子。 “全军听令,全速朝兴陵关进军。冯奇胜、莫迎等神弓营將士做好准备,路上遇到探子,杀无赦!” 下完军令。 萧寧又看向了依旧处於懵逼之中,无法相信这件事的路舟山等人,道: “好了,赶紧行军吧。就算你们不相信朕的话,咱们前往兴陵关,朕也一样可以入京。” “对於朕回京而言,这场仗在哪里打,都是一个效果。更何况,远离聂如空这等高手,不跟他交手,朕还轻鬆些。” 眾人闻言点了点头。 萧寧这最后的一个台阶,给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正如他所说。 兴陵关、隆陵关,按照之前的想法,送萧寧一人入关的话。 进攻哪里,確实区別不大。 这此去兴陵关,无非也就是多绕点路的事情。 加上军令已出,他们可没有违抗军令的打算。 於是纷纷上马行军。 只是。 这次行军,眾人的心中,难免会生出几分,別样的好奇和期待。 他们在思索。 陛下所说的那话,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成真? 儘管,他们都不敢相信,常理和理智也告知他们,这根本就完全不现实。 但是,他们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想…… 带著这份期待。 眾军的行军脚步,更快了…… …… 许府。 自从太后党那边,开始掀起了风波开始。 这里的灯,就再也没有熄灭过。 时至今日,距离那所谓的政末朝会,还有最后一天的时间。 哪怕知晓,此次对峙,已经凶多吉少。 就好像,战爭还没有开打,结局已定! 但眾人的內心,伴隨著这个时间的接近,依旧是愈发的紧张了起来。 就好像是,审判即將到来一般。 朝堂论宗法上,大尧的大士们,已经全部被太后党拉拢走了。 陛下回京。 按照目前的情况,聂如空手握七万大军,对峙临州营的一万人。 且目前掌军的还是萧寧。 无论怎么看,这次双方的对峙,都已经再无悬念。 可是。 都已经这般了,清流这边的坏消息,依旧还在不断传来…… “许相,政末朝会上定下的监政官李大人,今天也没有再来相府。在刚刚,有人见他去了孟如秋的府上……” 政末朝会监政官,这是当初,清流们为了打压萧寧,而特意搞出来的手笔。 可能,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 在短短的三个月后,这个官职,却成了他们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在当初,萧寧刚刚代政之时。 清流们唯一的目標,就是在三个月后,將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紈絝赶下台。 因此。 他们设定了这个所谓的政末朝会。 同时,还在暗中,上了一道保险。 这道保险就是,君子六艺! 这是当初,他们给自己留的后手。 具体的作用表现为:如果萧寧代政期间,犯下了大错,直接就可以用这等大错,將其赶下台。 但如果他平平无奇,或者在穆起章的帮助下,干出了某些实事。 许居正等人,就会当朝提出,自古至尊之位,有能者居之。 为帝者,需贤,不贤难得天下心之类的话。 最终在朝堂之上,所有清流逼宫,將那新皇架上火上,造成其骑虎难下的局面,最终只能接受第二步的君子六艺考核。 君子六艺,那可就难了啊。 又是骑射、又是武学、又是格律的…… 没有一关是好过的。 加上这皇帝的水准…… 大尧国任谁都知道,其胸中没有半点墨水,更不通武学…… 別说六艺了。 就简简单单的一艺,就足以考倒他,最终將其赶下台。 这就是当初清流们的打算了。 当时,他这个举动一出,穆起章自然就看到了这里面的玄机。 因此。 为了应对清流的攻势,在六名监政官里,聂如空安插了一名自己的人。 这个人,还是萧寧的熟人! 杨千禾的父亲! 杨清道! 剩下的五人,其中有四名是清流,一名是那孟如秋的人…… 这等情况下,清流看似是占据了绝对优势的。 可谁曾想…… 就在前几天,伴隨著局势愈发的倒向太后党,清流里的四人,竟然统一倒戈了…… 那杨清道,朝堂之中都知道,新皇刚刚上任就杀了他的弟弟。 有了这等跟新皇的恩怨在,如今也跟孟如秋相谈甚欢。 可以说。 如今这六名监政官,已经全部都是孟党的人了。 想到这,清流们对於萧寧难免又是一阵不爽…… 帮忙帮不上也就算了,麻烦真是一点都不少给添。 孟如秋! 孟太后! 这二人,说实话,清流曾经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们。 更没有觉得,他们是可以坐上棋桌的人。 却没想到,这群人一旦开始行动,倒也如此恐怖,让人猝不及防! 如今。 对於明日的事情,许居正早就没有了任何的期待。 他满面的憔悴,听了这消息后,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动容。 “嗨,隨他去吧……就算监政官都是他们的人,又如何呢?” “新皇回不了京城,这监政官是谁的人,对於我们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是啊。 萧寧这个正主不回京,政末朝会就不会开。 不开政末朝会,监政官又有个屁用? 许居正一边说话,一边翻找著兵书…… 嗯。 他在找萧寧这本行军手记上的句子。 现在。 已经彻底没有什么期待的清流们,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做些什么努力了。 仅剩一天,无论做什么,似乎都已经无法改变结局。 这等情况下。 眾人乾脆查起来了这行军手记上,那些经典之句的出处。 一是消磨一下时间,以免自己因为那政末朝会的事情,过於焦躁。 二呢,则是探究一下,这行军手记真的为萧寧所写的,那么微乎其微的一丝可能性。 “还是没有。” 许居在又翻完一本兵书。 这已经是最后几本了。 很快。 伴隨著霍纲等几人的动作,满库的兵书,已经被他们熬夜翻了个遍。 最终。 他们得到了一个答案。 这行军手记之上的內容,还真没有在任何兵书之上有过记载。 这也就意味著,这行军手记,的確是有人刚刚创作的,而不是摘录。 “还真没有记载?难不成,这还真能是那皇帝写的不成?” 有人提出疑问,猜测道。 就见霍纲,当即摆了摆手,否定道: “不可能!那新皇是什么人,大尧国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那是传言,算不得数!” “那几日的早朝之上,其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咱们也一清二楚。一个这样的人,能写出这等兵书?” 霍纲的话虽然难听了点,但话糙理不糙。 其他人听后也跟著点头了头。 “的確,这新皇从目前看来,完全就是那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傢伙,这等兵书,能出自他手?我反正不信!” 事实上。 在这里的大部分人,跟这二人都是一个想法。 萧寧什么样? 是个什么德行! 有点什么本事? 他们当初在早朝之上,可真是早就领教过了。 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把这等兵书,和那萧寧联繫到一起。 一旁的狄彦春闻言,欲言又止…… 直到。 “报!老爷,少爷的信!” 终於。 那许瑞山的第二封信,到了。 “嗯?瑞山的信?快呈上来!” 这大抵是,如今许瑞山唯一期待的事情了。 甚至。 这群从来不迷信的大人们,还偷偷去拜了神。 只是。 就算是拜神,他们都没有敢把希望放在那皇帝的身上。 而是祈祷边孟广可以力挽狂澜创造奇蹟,拼尽了临州营军士们的命,把新皇带回洛陵城。 祈祷许瑞山可以另闢蹊径,找到进京的捷径,悄悄把萧寧带回来。 当然了。 未来的事实会证明,他们拜神,生效了。 只不过。 萧寧回京的方式,不是他们猜到的任何一种…… 而是堂堂正正的,破关入京! 堂而皇之的踏进洛陵的城门,春风得意,不见一丝狼狈。 那一刻,萧寧才仿若神明! 听到许瑞山来信。 其他大人们也纷纷凑了过来。 自然是那许居正先看。 手指近乎颤抖的拆开信封,在手指上沾点唾沫,將信撵开来。 倒不是许居正的心理素质不行。 而是。 这真的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啊。 许居正打开信封,一目十行,很是激动地读了一遍。 接著。 眾人就发现。 他! 愣住了! 愣在了原地。 继而。 在一番呆愣之后,他揉了揉已经满布血丝的眼睛,又重新回过头去,读起了第二遍。 “啊?这!” 这一次。 他看的很是仔细,一字一字的看。 且每看一行,他的呼吸似乎都跟著加重了一次。 直至最终。 看完整封信,他仿若无神的站起了身子,手中的信悄然落地,喃喃道: “这?这怎么可能?!这次困局的破局之人,竟然会是他?!” “这!难不成,那皇帝虽然文治武功都不行,但却是个打仗行军的天才?!” 第220章 真相!从一开始,陛下就是在救我们! 破局之人? 皇帝? 行军打仗的天才? 这几个字眼一出,整个许府都出现了一瞬,短暂的寂静! 除了那许居正外,其他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目惊愕…… “啥?” “许相,您这话什么意思?” 一眾大人们回味了大半天,依旧无法將这几个字眼联想到一起。 不由得纷纷问询。 就见许居正猛然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道: “真是老天保佑啊,神明显灵了。谁能想到啊,这皇帝竟然也能有如此用武之地!” “这皇帝,竟然还有这么一手?想不到,想不到啊!这可真是神跡,神跡啊!这么看,之前倒是小瞧他了!” “你们,你们看信,看信!” 许居正的呼吸急促,很是激动的感嘆道。 许居在平日里是个什么人? 不说稳如泰山吧,那也是个饱经沧桑、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物了。 眾人什么时候,见过他老人家激动成这样啊? 在霍纲捡起了地上的信后,眾人纷纷凑了上去。 就这样。 大约几息的功夫过后。 眾人露出了许居正的同款表情。 “???这是,开玩笑的吧!” “什么意思?五百人硬是逼退了三万人?这真的假的啊?怎么可能?” “五百人和三万人,这真的有可比性么?假的吧!” “这是瑞山的来信,下面还有他的印,这字跡也是他的,还能有假?” “这么看,莫非那皇帝,在兵法之上,还真有几分造诣不成?” “要是这么说,那行军手记,还真是出自他的手笔了?不过,若真是这样,倒也还算合理。只是,五百人逼退三万人,多少有点夸张了!” “可不,要是放在平常有人跟我说这,我会觉得他喝了假酒!” “倒也不是不可能,当年他老子萧洛,不就在兵法之上,造诣颇深么?若不是这样,老昌南王也不会……哎……” “这样的话,陛下明日回京,说不定还有希望了?” “这倒是不太確定,毕竟,瑞山在信中说还没有见过陛下。但是,五百人可以抗住三万人,剩下的一万人破关,应该有希望吧。” 有些大人们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对於萧寧的称呼,已经下意识的变成了陛下…… 再次提到萧寧时,他们的口气,也明显变得比之以往,多出了几分尊重。 “这,谁能想到,面对如此的困局,我们等一筹莫展的时候,这最终破局的人,会是这个新皇,萧寧!” “是啊,那可是萧寧啊,大尧第一紈絝。在此之前,我们谁把他放在眼中过啊!” 诸位大人满面震撼。 在座的眾人,任谁都没有想到。 最终。 在他们绝望之际。 带给了他们希望的。 是这个他们从来就不曾看上过的,从始至终都看不起的,一直以来都唾弃的大尧第一紈絝! 这个他们曾经绞尽脑汁,想要將其赶下至尊之位的新皇,萧寧! 诸位大人感嘆良久,纷纷觉得,这事情的反转,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 大尧皇帝萧寧啊,这等紈絝,竟然精通兵法! “不行不行,监政官的事!” 一眾大人们在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后,猛然又想到了这监政官的问题,一个个顿时激动了起来。 哪怕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觉,最多就是闭目养养神。 这一刻。 迎著清晨的阳光,他们还是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纷纷开始为了监政官的事情,奔波了起来。 现在陛下有希望回京了。 接下来的政末朝会上,跟那太后党的战场,就要靠自己了啊! …… 双山渠渠北官道,前往兴陵关的道路之上。 自从重新开始了行军之后,庄奎一改往日的风格,一路上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皱著眉头,面露沉思,做出一副思索状。 一旁的边孟广见状,骑马靠著对方近了点。 因为“噠噠”的马蹄声,一直如同鼓点般在眾人的耳边环绕。 他们说话,必须扯著嗓子,卯足了劲,才能彼此听清对方说了些什么。 “怎么了?难道,还在想陛下的事情?” 对於庄奎,在场的人里,边孟广应该算是最了解他的了。 对方的一言一行,在他眼里都能被一眼看穿。 “是啊。” 庄奎点了点头。 “我在想,关於陛下提到的,他自己若是想要回京,完全可以回去的问题。” “之前陛下没有说,我还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次陛下提到了,我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次来找我们,確实很不合理啊。” “按理说,以陛下的身手,陛下要是想进京,完全可以就只带著铁拳等他们三个天机山高手,然后偷偷摸摸入关。” “以那兴陵关的防卫,是万难拦住陛下的。陛下此番前来我们临州营,一开始我们都觉得,陛下是必须靠著我们进城。” “可现在看,这一切的確不合常理啊。就眼下的情况,我倒是觉得,有我们跟著,倒是陛下的累赘了。” 庄奎感嘆了一句,自言自语道: “所以,既然陛下完全可以自己回京,陛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虽然这是个问句,可庄奎的脸上,茫然疑惑之色,其实並不多。 显然。 他心中已经大致有了个猜测,只不过,还没有找到佐证罢了。 听到庄奎的话的一瞬间。 边孟广的脑海之中,那日清晨,自己在宛昌城首次遇到陛下时的光景,再次从脑海之內浮现。 (详情见156章,急。) 那时,自己的计划,是在暗中协助陛下,充当奇兵当做底牌最后杀孟少龙个出其不意。 可谁曾想,陛下的眼线,竟然很是轻鬆的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並在那日清晨,將自己召见了过去。 至今,边孟广都能回忆起,自己当初那刚愎自用的愚蠢! 【陛下,並非老臣不相信您的计划!只是,此次和那太后党在宛昌城的对峙,关键就在咱们出不出城!】 【说白了,只要目前他们按兵不动,咱们就是必败的。这等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会开城门呢?】 【根本就不可能的!】 【要老臣说,为今之计,陛下还是趁著太后党没有发现老臣的存在,赶紧让老臣回去。】 【在暗中运筹,重新计划,最终由老臣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当时,在自己心中,陛下还是个完全无法信任,別说独当一面了,怕是就连干一点小事,都会搞砸的那种人。 可是。 就是面对自己的激烈言辞。 那日的萧寧,只是静静的坐在窗边。 太阳洒在他的身上,將他的每根髮丝,都照耀的光泽阵阵。 他很是轻鬆,云淡风轻道: “无妨,静观其变。” 接著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兴许,你们这次前来,並不是为了朕。但是,你们此番前来,毕竟是为了护送朕回京。这,也算是一种情义啊。” “朕,应该救你们!” 在当初。 萧寧说出这番话时,边孟广只觉得好笑,在心中一阵吐槽。 更是觉得,萧寧所谓的救自己,就是无稽之谈,得了便宜还卖乖。 直到,时至今日。 就在刚刚,他才意识到了,萧寧当初这句话的用意。 是啊! 如今看来! 萧寧来临州营,从来就不是为了让临州营帮忙,而是他在带著临州营这个累赘啊! 边孟广一番感嘆,摇了摇头,顺著庄奎的话头道: “其实,你的问题,老夫倒是有答案。事实上,当初我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是陛下派人找上了我。” “那时候,我还在內心之中怪罪陛下,破坏了我的计划。现在想想,当初若不是陛下,现在可能我还被困在宛昌城,没有办法出城吧!” 对於后面那句,萧寧所说的救自己之言,边孟广没有直接说出。 因为,这个时候,庄奎內心之中,儼然已经有了答案。 他需要的,只是自己的佐证和引导罢了。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陛下找上了边帅。然后,又顺理成章的跟著边帅,来到了咱们临州营的大营。” “也就是说,如果陛下不找边帅,很有可能陛下一行人就很是轻鬆的回京了。” 庄奎猜测道。 “应该是吧。” 边孟广给了对方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接著,再次引导道: “可是,这一切是为什么呢?陛下明明用不到我们,为什么还要找我,还要来临州营呢?” 边孟广自然是知道这个答案的。 这个答案,萧寧早就告知了自己。 他这么做,是为了將一切引出,让庄奎更加明白。 只见。 听了这个问题。 庄奎目视前方,眼眸之內,已经儘是通透。 “这个问题,很简单啊。虽然,咱们这个陛下有时候看起来,会有些不近人情,治军的风格显得独断了些。” “可是!陛下绝对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啊。咱们这个陛下,分明是那等你对他好一分,他就会对你好两分的人啊。” “自从我们答应跟边帅一起,护送陛下回京开始,我们就已经是那聂如空的死敌了不是么?” “也就是说,无论我们最终如何做,在聂如空眼中,我们是敌人,他就肯定会將我们斩尽杀绝。” “且对方有七万人马,我们只有一万人。若不是陛下,想来如今的我们,已经成了聂如空的刀下亡魂了吧。” 庄奎总结道,最终给出了结论! “所以,陛下从一开始来临州营,就不是因为需要我们。而是,陛下是为了救我们的命,才来的临州营。” “而这份善意的起源,可能就来自於我们愿意帮助陛下的举动,不是么?” 边孟广听到这个结论,无声轻笑,道: “是啊!正如那天清早,陛下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直到此时,边孟广才在不影响庄奎判断的情况下,將一切告知了对方。 是啊。 二人对视一眼。 这一刻。 一切,已然不言而喻。 在他们心中,萧寧的身影,彻底化作了一座永远不可背叛的巨山。 很多时候,无形的脑补,確实是最致命的。 兴许,当初萧寧选择来此,的確有几分救这群人一把的打算。 但更多的,还是为了稳妥起见,同时,还打算將和清流的代表之一边孟广將关係缓和一下,为回京做准备。 同时,將临州营收到麾下…… 这个话题结束。 庄奎心中对於萧寧,儼然就剩下了感激。 沉思了片刻后,他再次想到了一个问题,开口道: “边帅,徐副將的事情,你怎么看?你真觉得,他可以靠著五百人,挡住那孟少龙的三万兵马么?” 边孟广闻言,朝著前方萧寧的方向看了看,缓缓道: “按照常理来讲,这件事是肯定不现实的,老夫也断然不会相信。事实上,就在刚听陛下说时,我依旧很难相信。” “可在刚刚,回忆了过往种种后,我突然觉得,这件事情,陛下既然说了,那就还是有可能的!” “毕竟,从接触陛下的第一天起,我就从来不觉得陛下能做到某些事!可是呢,桩桩件件,陛下全部做到了。” 说话间。 他抬起头,又看了萧寧的陛下一眼。 这个身影,总是这般。 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只要看到这身影,边孟广就会不由自主的觉得,一阵安心。 庄奎听后,眼神之中,同样不由自主的多出了几分信心。 是啊。 这件事若是別人说,肯定是吹牛没跑了。 可陛下!还是有可能的。 对於这等事情,有人信,自然就有人不信。 二人说话间,那路舟山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道: “你们说的这些,我都认可。但是,这件事,你们未免太乐观了。五百人和三万人的差距,二位都是行家,难道不知道这其中是多么大的差距?” “不要抱有幻想了,接下来,定然是一场硬仗!” 路舟山担心,二人报的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所以提前给二人打了个预防针! 接下来,眾人行军的速度,彻底提了上来。 为了绕过孟少龙的追兵,这次他们从双山峡谷官道,直通小官道,绕到了土驼山和兴陵关之间的位置。 那五百人,是否真的扛住了三万人? 这个眾人心心念念,好奇了一路的问题。 终於,到了揭晓的时刻了! 第221章 误解陛下了,萧寧的真实计划! 土驼山。 自从那王千晁首次出没后退军之后,这里似乎就彻底恢復了平静,远离了战爭的喧囂。 至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那孟少龙的大军,就好像未曾来过一般。 再也没有在土驼山附近出没过。 最多了,也就是对方的探子,可能会前来,朝著土驼山之上打探一番。 查看一下徐学忠等人还在不在,粮草情况怎么样…… 当然了。 每次他们前来,都会被徐学忠狐假虎威的赶回去就是了。 这就是王千晁自以为高明的战略了。 这会。 他正和孟少龙在临时营地的中军大营內,煮著热茶。 火炉之上,水沸之后的滚滚热气不断上浮,飘荡在大营內,一股股茶香四溢。 二人这会,就是如此的愜意。 王千晁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自信道: “孟少放心,按照我的战略,最多一两个月,咱们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反正,咱们这次的目的,就是不让敌军回洛陵。” “如今,进京必经的两个关口,隆陵关有聂將军亲自坐镇,兴陵关更是有著充足的兵力。更何况,攻关还要比守关困难得多。” “一旦他们確定了进攻某一关,另外一关还能驰援。” “就眼下的情况,就算他们长了翅膀,依旧没有回洛陵的可能。咱们只需要將他们的退路守住,一切便万事大吉。” “越是这等情况,咱们越是要沉住气。这个时候跟他们交战,倒是会如了他们的意。” “回不去洛陵,急的是他们。粮道不通,急的还是他们。优势在我,静观其变,就是咱们最好的抉择。” “这次的情况,跟上次的宛昌城,那是何其的相像?不做任何动作,就是最稳妥的。同样的错误,咱们一定不能犯第二次!” “而且,今日的情况,在下也看了。对方说不定兵力不止一万,且今日和他们交锋,那群人竟然还打算诱敌深入。” “显然,他们是想跟咱们交战的。不出意外,那土驼山之上,肯定有他们的伏兵。越是这样,咱们越是要拖著他们。” 一脸自信的说完,他又拿出了一张图,放在了孟少龙面前,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孟少请看,这是我设计的陷马坑和陷阱地。现在,军士们已经在土驼山前面,开始布置了。” “等一切布置完,到时候,就算敌军真的想要进攻我们,这满是陷阱的地面,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孟少龙见对方对自己如此恭敬,这业务能力似乎也不错。 且这次说的做的,似乎都很有道理,终於是对这王千晁,改变了一丝態度。 “好,不错。等这场仗打完,我回京给你请赏。” 孟少龙认可的点了点头,画了个大饼。 宛昌城,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这一次,我们绝对不会再犯错了! 他在心中暗道。 王千晁则是对这空头支票般的大饼受用的很,听到受赏后,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另外一边。 土驼山之上。 徐学忠静静的坐在一处山丘之上,先是遥望了一番远处的孟少龙大军,见大军並无异动后。 便又朝著其他的几处方向看了看。 他在等消息! 自从將那孟少龙的大军,拒之土驼山后。 暂时没有了对於此事的担心,他不由得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情后面的走向,以及当下萧寧等人的处境。 於是乎。 他派出去了探子,前去打探情报。 由於此时,前面有兴陵关的守军,后面有那孟少龙的三万大军,探子出去打探情报,已经很是危险。 因此。 这次。 许瑞山这个天机山高手决定出马,亲自跟探子一起,外出打探消息了。 自从他们出去,徐学忠就开始坐在这里左等右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成瞭望夫石了…… “驾!驾!驾!” 终於! 在徐学忠望眼欲穿的苦苦等待下,土驼山之下,终於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声音很是熟悉! 是许瑞山,回来了。 “回来了?” 徐学忠见状,当即激动地迎了过去。 毕竟。 徐学忠內心之中,对萧寧一直有些感激之情。 对於萧寧的处境,他还是担忧的。 说到和许瑞山的关係。 自从靠著这五百人,以及诱敌深入的策略,將孟少龙的三万大军嚇得不再敢前进后。 这许瑞山对萧寧的抱怨,就彻底一边倒的化作了讚嘆。 许瑞山不再抱怨萧寧,徐学忠就不再对这廝有成见。 之后,二人的关係,也愈发的亲近了起来。 许瑞山对於接下来的战事,也不再像之前不信任萧寧那般,如此悲观。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希冀。 正如他在给许府的信中说的那般: 现在,他和那徐学忠一样,都觉得萧寧靠著一万人,说不定还真能破关入京,出奇制胜。 就拿这次前往打探消息举例子,他都是抱著一副期待脸前往的。 心中期待著的,自然是跟萧寧有关的好消息。 然而。 这次。 当许瑞山带著消息回来,徐学忠迎上对方的面孔时。 却发现对方已经再次掛上了以往的那张臭脸,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许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徐学忠自然会感到疑惑。 在许瑞山离开之前,他还满满的信心,斗志昂扬呢。 怎么打探了个消息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脸色这么难看?难不成?是得到什么坏消息了?不会是陛下出事了吧!” 这是徐学忠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了。 提到萧寧有可能出事了,他的脸上瞬间就掛上了密密麻麻的担忧。 事实上。 自从被萧寧征服,又得到了萧寧的那一番肯定后。 徐学忠对於萧寧的感激,比之庄奎等人绝对是只多不少。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萧寧的安危,如此的关注。 许瑞山见对方的这副模样,顿时露出了一抹惋惜和无奈之色。 哎。 这徐將军对那皇帝,也算是一腔赤诚了吧,可惜了啊。 都这样了,都被那皇帝放弃了,全军都被那皇帝放弃了,你们却还如此担心他的安危?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悲哀啊! 他摇了摇头,黑著脸,一副恨的牙痒痒的样子,道: “出事?你是说那新皇萧寧?他没有出事,现在说不定还在为破关做著最后努力,做著回京的美梦呢!” “当然了,这京城,他是回不了了。而且,他现在还没有出事,不代表接下来不会,应该也快出事了。” 提到这些事,许瑞山那是满面的不爽。 跟之前对於萧寧的讚扬,形成了极度鲜明的对比。 他对萧寧的態度,大致发生过两次改变,前后呈现出三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第一次,在初次前来时,那是一种单纯的对於紈絝的看不起。 第二次,在看见就凭藉著这么一个锦囊,和几个提前留下故意给敌军看的错误线索,就奇蹟般的用五百人,逼退了敌军的三万人。 他是真真切切,对这个皇帝產生了一种好奇和佩服之意。 如今,是他对萧寧的第三种態度,只剩下了厌恶,极致的厌恶。 这可比第一种的看不起,还要更加的令人气恨的情感。 “嗯?许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陛下现在没出事,但也快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学忠听了这话,整个人更加的慌乱不堪了。 他急的站在原地,双腿都閒不住了,来回踱步,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 许瑞山见对方这等神色,眉宇之间,只剩下了对徐学忠等,这一眾將士们的可怜。 以及对於那大尧皇帝,深深的排斥和瞧不起!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做这等事? 他深呼了一口气。 儘管说。 这件事的真相说出来,可能会让徐学忠彻底失望,但真相还是应该告知他的。 “徐將军先不要著急,发生了什么,容我接下来慢慢的告诉你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提醒你一句” “接下来的话,你听了可能会备受打击。如果你不想听,可以隨时让我停下。” 许瑞山顿了顿,开始將自己打探到的情报,娓娓道来。 “我们此次,一共打探到了两个情报。首先,第一个,你们全部都被那新皇骗了!” “啊?” 徐学忠懵了。 之前。 许瑞山初来乍到时,就是这副腔调,总是在背后誹谤陛下。 因此,徐学忠一直看不惯这廝。 这態度才改了多久啊,现在怎么就又来了? “什么我们被陛下骗了?我们全部?你是说,我们这五百人?这没有的事啊,你也看见了,陛下给的锦囊,確实把那孟少龙的追兵嚇走了啊……” 徐学忠絮絮叨叨的还在说著些什么,直接被打断了。 “不是你们五百人,而是你们临州军的所有人,你们这一万多人,都被那皇帝骗了!” “什么?” 这话一出。 徐学忠先是一愣,不解之色很快就覆盖了他的整张脸孔。 他一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表情似乎凝固了一般,道: “这话,什么意思?” “此次我们前去,正好遇到了那聂如空的探子,他们打探到了一条那皇帝行军的真实意图,被我们截获了!”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你们这五百人,就是被放弃了。从一开始,你们就是炮灰!” 许瑞山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气愤和厌恶。 “正如我一开始所说的那般,你们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疑兵!因为,那皇帝真正的行军计划,是奇袭隆陵关!” 许瑞山將打探来的消息,对徐学忠一一解释清楚。 “所以,既然那皇帝从一开始的目標,就是进攻隆陵关。那么,你们自然是无法跟他们一起进京的。” “因此,从一开始,你们就是被放弃的疑兵。他那所谓的锦囊,无非也就是想让你们疑兵的身份,多支撑一会,不要提早暴露罢了。” “从一开始,那皇帝回京的计划里,就没有你!” “啊?这?!” 对於这番话,徐学忠自然是不想相信的。 可是。 这许瑞山说的如此的详尽,这等妙计,的確也很符合萧寧的风格。 且这等时刻,许瑞山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接收完这些信息之后。 徐学忠愣在了原地许久,才回过了神来。 此刻。 他的双眼已经近乎空洞,彻底没有了以往的神采。 不过。 他还是自欺欺人一般,道: “就算是这样,陛下应该也有自己的苦衷吧。而且,放弃我们五百人,陛下可以带著其他兄弟们回京,也不是不可以啊。” “打仗嘛,总会死人的啊。就算我们不死在这里,也会死在其他地方。用我们五百人的命,换陛下和兄弟们回京,挺值得。” 徐学忠苦苦一笑。 就见那许瑞山,近乎怒吼般,再次开口: “如果真是这般,我会让你当一个到死都不知道真相的人。如果真是这般,这大尧的皇帝,倒也还算是个人,是个爷们。” “可关键是,我一开始就说了啊,这次被骗的,不仅仅是你们这五百人。你们整个临州营,都被骗了!” “从一开始,你们这一万人,就是那皇帝的筹码。他从一开始,就打算用你们一万人的性命,换取他回洛陵的机会。” “他回京的计划里,不仅没有你们,更没有其他人。你们所有人的命,在他心里都一文不值。跟他的皇位相比,更是什么也算不上!” 说到这里时,许瑞山的眼神里快要涌出来的气愤,仿佛火焰一般。 提到皇帝二字时,他说话的声音都跟著变得尖锐。 就好像提到萧寧这个人的存在,他都会觉得一阵厌恶。 是那等,不愿与之一伍的厌恶和瞧不起! 是打心底,骨子里的瞧不起。 许瑞山毕竟是常年游歷江湖的人。 越是江湖人,对於义气二字,看得越重。 在许瑞山看来,萧寧这等人,就不是个男人。 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为人所不齿。 许瑞山气愤的说完。 徐学忠整个人,都跟著沉默了下来。 此时,二人大概不知道! 若是他们將耳朵贴在地面上,大概可以听到一阵阵急促的行军之声。 就在他们,方圆十几里的范围! 第222章 土驼山之战!最后的锦囊! 接下来。 土驼山上的微风,都跟著变得沉默了起来。 许瑞山和徐学忠二人相顾无言,此时明明是清晨时分,却给人一种万籟俱寂的味道。 若是处在现代,那徐学忠怕是还要再点根烟,才更合时宜。 不得不说,这次许瑞山带来的所谓真相,对徐学忠的打击还是有些大的。 在此之前,他明明是如此的信任这个皇帝。 然而呢? 最终却落得这么一个结局! 待到徐学忠的面色缓和了些。 许瑞山才再次开口,又將那萧寧奇袭隆陵关的策略,对徐学忠解释了一番。 最后,盖棺定论,说道: “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都只是他的棋子。你们的命,在他眼里,无非就是回京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徐学忠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轻轻点了点头,苦笑道: “所以,陛下的打算,就是先调虎离山,然后带著我们一万临州营的兄弟们,去那兴陵关送死。” “之后,陛下本人再趁著混乱,自己混进关內?” 他这话像是在问许瑞山,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继而,再次无声的愣了片刻后,便朝著远处兴陵关的方向,看了又看,最终道: “这样,也挺好的。临州营的兄弟们若是知道了真相,应该也愿意才对吧。最多,就是会有些失望罢了。” “兴许,相对於陛下,皇位和朝局的稳定,要比我们一万人的性命更重要吧。我,大致是能理解他的。” 说著。 他又看向了许瑞山。 “可是,既然如此,陛下的这个计策目前看起来,如此的出其不意,应该很是成功才对啊!为什么你还说,陛下要出事?” 许瑞山无奈的摇了摇头,气愤道: “只能说,那新皇学术不精,比那聂如空棋差一招吧。不过,这也很正常。一个不把军士们的命当命的皇帝,註定走不远。” “那聂如空的探子,提前探知了新皇的计策,所以,已经做好了应对的策略。如今,那聂如空已经挖好了坑,就等著那皇帝往坑里跳呢。” “新皇的计策,是趁著隆陵关的防守空虚,奇袭隆陵关。可是,聂如空已经开始往隆陵关调兵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通知陛下?” 看得出,徐学忠依旧担忧著萧寧的安危,儘管自己已经被那位皇帝,无情的放弃。 许瑞山嘆了口气。 “说实话,我有父亲的命令在身,儘管再看不惯这皇帝的行径,依旧是希望他可以回京的啊。” “只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我目前也找不到那皇帝一行人的行踪……所以,想著还是先来通知你们,赶紧逃吧。” “通知我们?什么意思?” 徐学忠从许瑞山的话里,嗅出了某些危机。 “跟那聂如空的应对之策有关。由於中了新皇的调虎离山之计,目前聂如空的隆陵关防守空虚,所以打算调兴陵关的人马,前往隆陵关。” “而兴陵关的关防,则是由孟少龙的人马前去换防。因此,兴陵关的人离开之前,必然会通知孟少龙。” “这么一来,孟少龙的人知道了真相,新皇锦囊里的计策,就嚇不住他们了。到时候,三万人马全力进攻土驼山,怕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足以將你们全歼。” “因此,趁著那孟少龙还没有收到消息,还没有开始进攻土驼山,你们赶紧走吧。” 许瑞山劝道。 “不然,这一次,留在这里,你们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许瑞山的神情之中带著急切。 在他看来。 如今这群人的生命,都已经被那皇帝放弃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这种情况下,这群人依旧不走,那可真的就是愚忠了。 徐学忠听后,整个人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大半晌,最终对著远处的五百人摆了摆手,將他们集合了起来。 这件事情,他无法自己做决定! 既然知道了真相,自然是要告知兄弟们的。 很快。 眾人就聚集到了一起。 徐学忠考虑了许久,最终也没有想明清楚,究竟应该用一个什么样的口气,一番什么样的言辞,將这些话对军士们说出口。 许瑞山见状,乾脆替他把他说清楚了。 在此之前,眾將士们还和知晓真相前的许瑞山一样。 在见识了萧寧用五百人逼退了孟少龙的三万人兵马后,正满怀信心的期待著胜利的到来。 如今。 这番残忍的真相一出,眾人一个个当即变了脸色。 他们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目光纷纷看向了徐学忠。 他们不敢相信,这许瑞山的这番言辞。 陛下,那个跟我们一起吃干饼的陛下,偷偷为我们值守的陛下,怎么会做出这等事? 不可能! “徐將军,这傢伙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说话的是六子! 正是当初,第一个主动把大酱送给萧寧吃的人。 这群人都是徐学忠的部下,同时,也是第一批跟萧寧混熟的临州营军士。 可以说。 他们对於萧寧,是最信任的。 也正因如此,当初萧寧这只留下五百人,去抵御孟少龙的三万人,此等无异於送死的举动。 他们却义无反顾,没有丝毫犹疑,选择了相信! 因而,他们对萧寧如此信任,这等真相,才令他们更加难以接受。 “是。” 徐学忠无奈的嘆息了一声,点头道。 “轰~~~~~” 这个肯定的回答一出。 六子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仿若有晴天霹雳一般,在脑海之中轰然炸响…… 其他人的反应,也大差不差。 失落、失望、绝望、不甘…… 诸多情绪,划过他们的面容…… 徐学忠顿了顿,接著道: “所以,这次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想问问大家,你们是怎么打算的?咱们还要不要继续,在这土驼山守下去?” “可以確定的是,就算咱们继续守下去,那孟少龙一旦知道了真相,咱们也再难抵挡。” “因此,眼下,咱们有两个选择。” 徐学忠伸出了两根手指。 “第一,当兴陵关的人马,调往隆陵关。而孟少龙的兵马,未至兴陵关时。兴陵关的防卫,会有短暂的空虚。” “趁著这个机会,兴许咱们可以混进关去,保住一条命。” “第二!” 徐学忠的声音,变得郑重了几分。 “我们就当做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继续傻下去,当一个糊涂鬼。” 说话间,他不知何时,已经从衣袍之內,摸出了第二个锦囊。 “陛下临州前吩咐过,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坚守到底。一直等到孟少龙等人要强攻之际,打开这第二个锦囊!” 这一刻。 徐学忠手中那金灿灿的锦囊,在阳光下反射出阵阵光泽。 眾人看向这锦囊,仿佛是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一般。 许瑞山看到这一幕已经傻眼了。 这群人都疯了吧! 什么时候了? 火烧眉毛了,且明知自己被这皇帝摆了一道。 这等时候,不赶紧该保命保命,该逃跑逃跑,还想著继续完成新皇交给他们的任务? 疯了吧! 许瑞山终究是低估了临州营这群人的执著和固执。 听了徐学忠的问话,眾人一番沉默。 直到。 那六子在几次欲言又止后,咬了咬牙,开口道: “我们临州营的信条就是,一旦接了军令,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將军令执行下去。” “新皇对我们不仁,但我们不能背弃我们的信条。更何况,就算陛下之前对我们是在演戏,他依旧对我们有恩惠在。” “所以,我想站好最后一班岗!反正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抱著必死的决心,来护送陛下的。既然如此,在这最后时刻!” “我想,不如咱们就把这军令,执行到最后一刻。帮陛下,爭取到最后的先机!” 有了六子的带头。 其他人一个个,也纷纷站了出来。 对於眾人的这等选择,许瑞山早已震愕的无以言表。 只是。 若是他之前见过庄奎等人的抉择,大抵就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到意外了。 因为。 从始至终,临州军將士们的选择,都是一模一样的。 “嗨,从一开始,我们也没有指望替这陛下卖命啊!从一开始,咱们不就是打算著,为了咱们大尧,为了咱们的女人孩子,为了咱们生活的稳定而卖命么?” “那新皇诚心待我们,固然可喜。將我们当做棋子,无非也就是在我们当初的预期之內罢了。” “从一开始,咱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那陛下回京么?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们为何什么要逃走?” “就是!战到最后!” 眾人纷纷响应。 这一刻。 这支五百人的小队,心彻底凝聚在了一起。 徐学忠欣慰一笑,振臂一呼: “大家,来生再做兄弟!” 许瑞山打量著这群,很快就再次乐观起来,甚至开始开上了玩笑的军士们。 心內一股钦佩之意,油然而生。 想来,这群人对於那新皇的行径,也很是失望吧。 只不过。 为了大尧! 他们就算再失望,依旧要將军令执行下去。 为的。 就是將那个身处高位的人,送到京城。 这何尝不是一等可悲啊? 许瑞山的目光,看向那徐学忠等人。 在他们那强顏欢笑的神情背后。 许瑞山分明看见了,失望!浓烈的失望。 是啊! 我真心待人了,最终却得到了一个如此结果。 这等情况下,我又怎么能不失望呢? 好在。 这等靠著苦中作乐、强顏欢笑和自欺欺人的方式,才能继续坚定信念的时间,是短暂的。 老天没有选择继续折磨这群可怜人。 当许瑞山这边,將消息带给徐学忠的同时。 孟少龙那边。 同样已经收到了隆陵关方向的快马急报!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土驼山上那群人,真的就只有五百人?” 作为谋士,因为“看破了敌方的意图”,而一直在洋洋自得的王千晁,听了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傻了。 继上次当了一次大冤种后,孟少龙又一次被谋士坑了。 他一脸铁青的看向王千晁,直接免了对方的官职…… 最终。 又派他亲自前往之前,他做的陷阱处去除陷阱了。 短短的几天,王千晁就从不受宠、到开始受宠,再到直接被冷落,地位遭到了极大的变故。 几个时辰后。 自作自受的王千晁,將陷阱陷马坑等通通填好后。 孟少龙的大军,终於是开始了最后的进军! 最后一战! 兴陵关! 只要守住兴陵关,坐等敌军在隆陵关的攻坚战中失利。 一切,就此大功告成! “报~~~徐將军,孟少龙开始整顿军马!” “报~~~徐將军,孟少龙的大军开拔了!” “报~~~稟告徐將军,孟少龙大军已经行至十里外!” “报~~~稟告徐將军,孟少龙大军已经抵达五里外……” 伴隨著一次一次的军情急报。 將自己的思维短暂抽离,全部放在战爭上后,徐学忠终於感受到了一丝解脱的味道。 眾人大抵也是同样的感受。 在得知真相之后,为了不让自己品尝那等极度失望的滋味,他们只能靠著接下来即將到来的战爭,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儘管说。 在最后时刻,他们依旧心甘情愿的为萧寧卖命。 但是。 要说他们心中不痛苦,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啊。 他们又何尝不希望,那新皇可以,在进京和自己一行人的生命中,选择自己啊? 他们,真的失望,真的不甘啊! 伴隨著马蹄声的逼近,土驼山前盪起的阵阵灰尘。 眾人知道,最后的战斗,终於是要来临了! 来吧! 来吧! 这样,我们就终於能长眠在这片土地之下,再也不用失望了。 徐学忠盯著前方,已经开始准备攻坚的敌军。 手指颤抖著打开了最后一个锦囊。 儘管已经很是明白,自己一行人已经被那陛下放弃了。 但他依旧想要看看,这最后的锦囊里写了什么。 当然了。 最终,还会再按照这锦囊中的计策执行,直至走到最后一刻。 战死在这片大地上。 心中带著这等绝望的死意,徐学忠將那锦囊打开,將那金黄色的小布包扔掉,打开那张字条。 就见。 字条上写著的,分明是一行令人更加无法理喻的字眼! 第223章 奇蹟!陛下真的做到了! 土驼山以北。 前往兴陵关的官道上。 萧寧刻意绕开了孟少龙的大军,和兴陵关前往隆陵关支援的大军。 绕小路斜插,来到了这里。 將士们如今,对於萧寧那所谓徐学忠可以靠著五百人,抗住孟少龙的三万大军这一点,自然是將信將疑的。 若不是看在萧寧的面子上,对於这等如同笑话般的事情,他们是断然难以相信的。 期间。 庄奎这廝大抵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一个。 尤其是在被路舟山泼了一盆冷水之后。 他內心之中,对於这等事更加的担忧了。 於是乎,秉承著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原则。 徐学忠拍马跑到了萧寧旁边,道: “陛下,那徐学忠真的可以,靠著五百人抗住孟少龙的三万大军么?那可是三万人啊。” “我们如果想要指望孟少龙的三万人行军慢一些,目前他们还没有遭遇是根本不可能的。按照行军速度推算,双方如今肯定已经遭遇上,甚至已经交战过了!”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五百人和三万人的仗,如此之大的差距,到底应该怎么打……还请陛下,解惑!” 对此,萧寧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计算了一下,回道: “一会到了官道,你就知道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到了官道后,大约一刻时间,咱们就能看到那徐学忠的五百人马。” “到时候,他们具体是如何抗住了对方的进攻的,你们亲口问他们,岂不是更好?” 有了萧寧这近乎承诺的回答,庄奎的心才放到了肚子里。 终於。 在又一番行军后,那官道总算是出现在了眼前。 此时的官道之上,一片寂静。 看不出有任何人马出没的痕跡。 按照萧寧的话,在这里等著,就可以等到徐学忠的人了。 可是…… 眼下这场景,哪里像是会有人来的场景啊? 原本还抱著期待的边孟广、庄奎等人,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心中泛起了嘀咕。 路舟山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这等如此离谱的言论,自然是不会多想。 对於这样的结果,他没有丝毫的意外。 见庄奎等人这副神情,他走过去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似安慰般道: “嗨,早就跟你们说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承认,陛下在兵法之上的造诣,的確很高。” “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陛下的兵法造诣再深,也得有人用啊。五百人和三万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你说陛下用一万人挡住三万人,我信。五百人,实在太少了点。” 庄奎对於这个在这里吹耳旁风、说风凉话的人,没有任何的好感。 他这个暴脾气,恨不得现在就狠狠地修理这廝一顿。 “闭嘴!陛下说了,要等一刻时间!” 庄奎沉声道。 路舟山自识无趣,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海老和沙老对於萧寧的言论,原本也是有著几分期待在的。 一开始,他们和路舟山的態度如出一辙,对於这番言论完全不信。 可是,见萧寧如此的篤定,他们不由得受了几分影响。 如今。 看见这空无一人,如此萧瑟荒凉的官道,他们心中,自然也是再也不抱希望了。 “这次,这大尧皇帝怕是要失算了啊。” “还没有盖棺定论呢,再等等吧。那新皇不说是一刻时间么?咱们再等等看就好了。” 沙老凝望著官道的尽头。 已经大约半刻的时间了,他至今没有在那官道的尽头,看到半分人影的存在…… 直到。 不知又过了多久,在场眾人里,五感最强的沙老耳朵猛然一动。 “嗯?老海,你听!这是什么动静?!!” “这?” 二人对视一眼,瞳孔仿佛地震了一般。 这是,开玩笑的吧! 难不成,这大尧皇帝,还真做到了?! 等待的时间,永远都是缓慢的。 眾军没有沙老海老的超强五感,只能是带著焦急的心情,默默地等待了。 左等右等,结果,时间才过了那么一点点…… 终於。 在庄奎问了五次具体时辰后,一刻的期限,到了。 此时。 太阳已经绕到偏南的位置。 暗沉沉的。 庄奎、边孟广,以及信任萧寧的眾军,伴隨著时间的流逝,心中的希望和期待,已经一点点的被磨平,被消耗殆尽。 渐渐地。 从一开始的满心希冀,变得开始质疑,失望,绝望! 是啊。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做梦的啊。 正如路舟山的那句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只有五百人,怎么可能能扛住对方的三万人嘛! 就算是陛下,这件事情也太难了啊。 除非出现奇蹟! “陛下,看来,他们是来不了了。实在不行,咱们朝著兴陵关进军吧!” 庄奎和边孟广又等待了些许时间,才接受了现实。 由边孟广过去,对萧寧匯报导。 萧寧这会,內心之中也是纳闷得很啊。 按照自己的计划,这群人这会也应该到了啊。 怎么还迟了呢? 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 正是因为许瑞山的从中搅局,让徐学忠等人,提前自以为知道了真相。 因此。 就致使他推算的时间,出现了偏差。 “再等等!” 萧寧凝望著远处,抬手打断了边孟广。 “陛下,失败並不可怕。以陛下的身手和我们临州营的战力,就算陛下的计谋不成,咱们靠著之前的战略,依旧有希望將陛下送回关中。” “如今,指望徐学忠他们,显然已经没有希望了。说不定,徐学忠他们,已经先在下一步去了。” “陛下对我们將士们关照到此等程度,我们已然心满意足了。请陛下下令吧,进攻兴陵关!” “我等愿意,为了陛下而死!” 庄奎等人,已经再也不抱希望。 在他们看来。 萧寧的计策已经失败。 只是萧寧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可是。 无论萧寧能不能接受眼下的事实,战爭里的时间,可都是最宝贵的啊。 萧寧这次的计策,就是出奇兵,打闪电战! 这等情况下。 自己一行人到的越晚,给孟少龙等人守关预留的时间越充足,对自己一行人就越不利啊! 萧寧皱著眉头,听著庄奎的话语,再一次打断了对方。 对於徐学忠,萧寧还是看好的。 对於自己的军令,对方肯定是能尽全力执行的! 且在对於军令的执行能力这一方面,他比庄奎还要强一些。 按理说,他不可能会失败啊。 就在萧寧纳闷之际。 他那极其敏感的五感,猛然嗅到了几分,自己期待中的声音。 “嘘~~~~別说话!听!” 伴隨著萧寧的眉头开始舒展,他开口,轻鬆道。 “啊?什么?听什么?” 庄奎愣了! 边孟广同样,有些不懂萧寧这话的意思。 直到。 站在远处山丘之上,朝著土驼山方向眺望的探子,猛然激动地喊出了声: “稟报陛下!喜报!喜报!土驼山方向,出现了行军痕跡!” ??? !!! 此话一出。 原本沉默的眾军,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整个沉沉闷闷的气氛,瞬间炸开! 眾人纷纷朝著那山丘的方向涌去,翘首以待。 不少人甚至嫌弃自己脚下的山丘还不够高,站上去后还要踮起脚尖。 “你们看,还真是!” “快看军旗,是我们临州营的军旗!” “好像是徐副將!他们还活著,他们真的还活著!” “这么说,他们不会还真的靠著五百人,硬扛住了三万人的进攻吧!”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陛下真乃神人也啊!” 眾人目瞪口呆。 一旁就从来不曾相信过萧寧言论的路舟山,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 “什么什么?你们说什么?我看看,我看看!” 他一个谋士,也跟著站上了山丘。 当看见,那徐学忠的人马,真的出现在了这官道的尽头之处时。 他整个如若雕塑般,直接石化在了原地。 仿佛和这山丘,融为了一体! …… 对於徐学忠来说,那最后一个锦囊,大概是他心中最后的期待了。 儘管被放弃了。 他依旧是希望,陛下可以在最后的锦囊里,跟自己开诚布公,坦白一切。 跟自己將一切说明白,不让自己就此糊里糊涂的踏上黄泉路。 他当然还会有更加过分的幻想。 比如说,眼前的这一切,依旧还在陛下的掌控之內。 而这第二个锦囊里写的,正是应对眼下时局的对策。 只是。 徐学忠自然明白,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等奢望,就算是做梦,他都不敢这么想。 只求陛下能够在锦囊里,跟自己坦白一切就可以了。 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自己曾经如此信任的这个人的,一番真心话,一句道歉! 这样,也不枉我们愿意,为你就此战死了。 可是。 当徐学忠看见了这字条之上的字眼后,彻底心死了。 心灰意冷。 这一刻,身为一个粗人的他,终於是体会到了,这四个字描述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字条之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言简意賅: “继续朝著兴陵关方向,诱敌深入!” 將士们大概和徐学忠是有著同样的期待的。 当徐学忠打开锦囊之时,他们的目光纷纷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满目期待的盯著那字条,企图在这张字条里,得到一个可以让自己瞑目战死的答案。 只可惜。 徐学忠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许瑞山虽然常年行走江湖,但生离死別这等事,见得还是太少了。 见到徐学忠在临死之前,还是这副痛苦、不甘、失望的神情。 他心中对於那没有任何本事,靠著將士们的性命换取回京的机会,结果还失败了,就这样眼睁睁看著將士们去送死的萧寧,满是发自內心的厌恶和瞧不起。 这群人,明明是如此的信任他啊! 这人这么做,还有半点良心么? 见徐学忠这般模样,他很是於心不忍的接过了对方手中的字条。 在看到了这行字后,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 “不是!这萧寧还是人吗?他这不是把你们当傻子么?之前诱敌深入,可以。毕竟,那孟少龙担心中计,不敢贸然上前!” “可现在,对方已然知道了你们的虚实,继续诱敌深入,那不是找死?怎么?他这是嫌你们死的不够快么?” “就算是真的要放弃你们的性命,就在这最后一封锦囊里,跟你们说实话又何妨?真心待人诚心待人,就这么难么?” “就算真的需要靠著你们送死,护送其回京。他將一切坦白,这样不好么?就算他跟你们说了,你们也同样会义无反顾的去为他去死啊!” “你们如此的信任他,在他的心里,你们的性命真的就如此的一文不值么?” 许瑞山咆哮著,拉著徐学忠: “徐將军,听我的,咱们现在就逃命!什么诱敌深入,这仗,谁爱打谁打!” 不得不说。 许瑞山的这番话,还是深入人心的。 至少,將士们心中,就是这等期待啊。 他们愿意去为了萧寧送死,但是,他们也希望萧寧可以真心待他们,没有欺瞒和虚偽。 只可惜。 就这等如此简单的念想,萧寧都没有给他们! “许公子,不要再说了。” 徐学忠伸手打断了许瑞山的咆哮。 “我等知道,许公子的身手高超,且吉人天相。如今,孟少龙的三万大军即將抵达,许公子,您走吧。” “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就好了。所有將士们传我密令,继续诱敌深入,前往兴陵关方向!” “传徐將军密令,继续诱敌深入,前往兴陵关方向……” “传徐將军密令,继续诱敌深入,前往兴陵关方向……” “传徐將军密令,继续诱敌深入,前往兴陵关方向……” 徐学忠將锦囊上的最后一道军令传达后,仰天长啸。 “兄弟们,来生再做兄弟!陛下,我等,就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高喊一句,和前几次一样,先是朝著那孟少龙的大军,迎战而去。 这一刻。 眾军的目光坚定,视死如归。 仰著头颅,这是他们最后的高傲。 將那深深地不甘和失望压在心底,眾人拍马而去。 黄泉路!我们来了! 陛下!就此別过! 祝你接下来的战略,顺利吧! 第224章 生死路,追魂箭! 许瑞山嘆了口气,很是惋惜的看了那徐学忠等人一眼。 通过最近这两天的相处,对於这群人的脾气性格,以及在行军方面的军纪、素养,许瑞山可是通通的看在眼中的。 可以说。 这群人真的很优秀,堪称是军中精锐。 哪怕比之一些京中的京畿军,都不遑多让。 这样的军队,若是放在合適的场合,那是真的可以创造奇蹟的。 可是! 就是如此精良的军队,新皇偏偏用他们来送死。 他於心不忍的摇了摇头,道: “徐將军,你我皆为大尧人,同为大尧而战!瑞山虽然不是军中之人,但依旧懂得义气二字!” “这等生死存亡之际,诸位要留下,我又怎么能走?” 许瑞山说著。 將刚刚写好的最后一封信,放进了信鸽的掌箍之內。 这次,若是冲关不成功,大概就是自己给父亲的最后一封信了吧。 “父亲,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摆在孩儿面前的,大概就只有两个可能了。第一,冲关成功,你我父子京城相聚。” “第二个可能,我等冲关失败,就此命丧兴陵关。无论是哪一种,我想,孩儿的这番所谓,就算不能光耀我许家门楣,也能算是的上没有给许家丟脸吧。” “此次父亲交给我的护送新皇回京的任务,非常抱歉,让父亲失望了。这次,那新皇怕是回不去了。” “孩儿昨日传回洛陵的书信,父亲等诸位大人,就当看了个笑话吧。让父亲等诸位大人空欢喜了一场,实属瑞山失职。” “如今,无论孩儿能不能回京,那新皇都已然没有了回京的可能。其自以为计谋出眾,结果正中了聂如空的下怀。” “被那聂如空玩弄於股掌之间,就在朝夕之內。所以,朝堂之事,父亲只能另做打算了。” “父亲,这次,孩儿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徐將军等人。因此,孩儿决定,和眾军一起,趁著兴陵关防守空虚冲关!” “若是孩子此次冲关不顺,还望父亲以后,年年岁岁,万安!” 许瑞山抬头,看著那自己带来的最后一只信鸽飞走,目光灼灼如焰火。 他不是什么愚忠之人。 如果说,徐学忠等人,愿意跟著自己一起逃走,他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逃走。 可是。 这群人不走,自己就真的很难,眼睁睁的看著他们送死。 而自己,却孤身一人离开。 自己若真是如此作为,又跟那新皇有何区別? 自己不会愚忠,但同样也不想看著这群人,就这么送死。 可是呢? 自己还阻止不了这群愚忠之人。 左思右想之下,许瑞山就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冲关! 这大抵就是自己这一行人,最后的生机了。 孟少龙的大军调往和兴陵关,和兴陵关守军调往隆陵关是一同开拔的。 这也就意味著。 兴陵关必然会有一段时间的防守空虚。 就是这个机会,是冲关的最佳时机! 许瑞山想著,目光扫向了那已经行到了土驼山之下,准备进攻的孟少龙眾军。 山下。 那孟少龙的大军这次可是全部开拔了,行军队伍浩浩荡荡,看不见尾。 黑压压的一片,一眼看下去,全是战甲反射的落日余暉,略带几分耀眼。 不得不说,这等场景的压迫感,还是强了些的。 当那孟少龙振臂一呼时,三万人齐齐的喊杀声,更是让许瑞山的心臟,都跟著砰砰直跳。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看向了那徐学忠。 兴许是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这一刻。 视死如归的徐学忠,目光坚毅的盯著那下方的三万人马,面不改色。 令那完全无法稳定心神的许瑞山,不由得新生钦佩。 “这就是三万人么?修习武学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有打过这等仗!徐將军不走,我许瑞山也没有独自逃跑的道理?” “三万人是多了点,但是又何妨?咱们一起扛!” 许瑞山高呼一声,翻身上马! 徐学忠听了这话,倒是诧异的看向了那许瑞山一眼。 他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口无遮拦,让人很是厌烦的傢伙。 在这一刻,竟然也能有如此魄力。 “呵?小子,我们是必死的。你有这番心意就行了!一会到了危险时刻,你该走的就赶紧走。” “孟少龙手下人虽多,但没有什么高手,他们拦不住你的。” 徐学忠劝说著,与那许瑞山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二人对视一笑。 这一刻。 似乎千军万马,在他们面前,都已然不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 “徐將军,瑞山留下,自然不是单纯的送死的。” 他走向了那徐学忠,小声说明了自己的计策。 徐学忠闻言,先是思索了一番,继而点了点头: “好,我们一会见机行事!不过,孟少龙的前锋部队,行军的速度还是快的。” “如果一会,我们被他们追上,许公子自己走就行了!许公子的未来,依旧是一片光明。” “大尧如今已然到了动盪之际,正是需要许公子这等青年才俊的时候!” 二人的谈话,到此为止。 在嘱咐了一边许瑞山之后,徐学忠的目光之內,杀机如同凌冽的寒风一般,猛然浮现! 当一个人不怕死的时候,真就没有什么再能阻挡他了! 他那凌厉的目光,扫向下方的敌军。 不就是死么? 最后一战! 来吧! “兄弟们,杀!” 徐学忠高高的举起手臂,朝著山下一挥! 如同以往一般,诱敌深入的第一步,先交战! 眾军士同样做好了此战必死的准备。 听了那徐学忠的命令,眾军策马扬鞭,如同洪流一般,朝著山下奔腾而去! 虽然这个小小的队伍只有五百人,却仿若有著千军万马般的气势。 猛然一瞧,还真有几分嚇人。 不过。 孟少龙確实丝毫不担心。 要是以往,看见对方就只有五百人,还如此的勇猛。 他肯定会怀疑,对方是不是有鬼? 可现在。 早就弄清楚了对方的底细,孟少龙心中那可真是底气十足,再也不见丝毫的担忧。 看著对方那一副无惧无畏的架势,他呵呵一笑,对著徐学忠喊道: “呵呵!你们的底细,我已经全部清楚了。这次,我们是绝对不会再上当了!” “怎么?还想继续玩那假装诱敌深入,震慑我们的把戏?好!既然这次你们还要演,这次就陪你们玩玩。” “或许,你们临州营是精锐。但要比快,比行军速度,我的前锋部队,可也不差!” “全军听令!先锋部队,打头阵!他们一共就这些人,给我追到底!取敌方首级者,赏!全军,给我杀!” 孟少龙別的不行,激励军心还是有一套的。 这话一出,眾军同样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朝著那徐学忠杀了过去。 见孟少龙这次,果然如同许瑞山所言一般,再无顾忌。 徐学忠心中,难免还是会凉了几分。 果然啊。 对方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既然这样,那就死吧! 从从军的第一天起,自己就想过这一天了不是么? 今天。 就让自己,死在这大尧的土地上,死在敌军战马的铁蹄下吧! 不过。 就算我要死了,你们也不能好过! “走!全军听令,逃!去兴陵关!” 和以往的套路一样。 徐学忠一声令下,眾军很是灵巧的转身,开始了他们心中,这最后一次的诱敌深入。 儘管知道。 这次诱敌深入的背后,没有任何援军。 敌军追过来,自己一行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依旧毫不犹豫! 来吧! 不就是死么! 调转马头后,徐学忠带著眾军,一同朝著兴陵关的方向奔逃而去。 许瑞山一直打量著大部队的动向,时不时的还会对著那些出现了紕漏的军士帮扶一下。 按照他的计划,至少在这个时间段,是不能让对方追上来的。 不然的话。 敌军追上来,跟这五百人纠缠到一起。 一旦进入了持久战,自己的计划,就彻底没用了。 唯有以快取胜。 理想和丰满! 现实,却真的有些悲惨。 正所谓,出师不利。 在许瑞山看来,这场追逐战可是场持久战。 可谁曾想。 才一开始,问题就出现了。 伴隨著许瑞山皱紧了眉头,只见那孟少龙的先锋部队,已经开始追了上来,死死地將自己一行人咬住了。 孟少龙的自信,可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他的先锋部队,还真是快。 从一开始的双方根本看不清彼此,只能看见黑点的距离。 再到一千步,八百步,五百步…… 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和绝望感,油然而生。 这下,许瑞山终於是认清了现实。 想要趁著兴陵关空虚,突袭兴陵关怕是不太可能了。 就眼下的局面,能不能在走到兴陵关之前,確保不被对方追上都是个问题了。 只能说,自己这行军打仗的经验还是太少了。 自己想想中的,和这现实还是有著太大的差距了。 在体会到了这指挥行军打仗真正的难度后,对於那些运筹帷幄之人,许瑞山不由得更加倾佩了。 “徐將军,这次,我怕是失算了啊。” 许瑞山骑马来到了那徐学忠旁边,很是自责的道。 “我没想到,对方的先锋部队竟然这么快。这么下去,咱们怕是都走不了一半的路程,对方就把我们追上了。” 徐学忠面不改色,听后只是释然一笑,道: “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没事的许公子,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不就是死么?就算是死,这次,我们也要狠狠地给这孟少龙的大军来一下。” 他恶狠狠地说著。 很显然。 他们已经决定了,这次,就是要死在这战场上。 当然了。 他们並不想死。 只不过,他们已经没有別的选择了。 对於徐学忠来说,当陛下第二个锦囊里,那条诱敌深入的计策出现时。 自己就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许瑞山盯著对方的背影,一股深深地无力感,袭便全身。 看起来,徐將军他们,都已经接受死亡了啊。 真的,要死了么? 是的! 真的,要死了!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改变这场战局的天平了。 除非,有奇蹟。 二人交谈前。 那孟少龙引以为傲的前锋部队,已然和徐学忠等人,又拉近了数百步的距离。 紧接著。 当距离已经来到了四百米左右时。 先锋部队里有些人,已经双腿用力夹住马腹,接著双手鬆开韁绳,张弓搭箭! 他们已经杀红了眼。 面对孟少龙给出的奖赏,他们现在恨不得把眼前的这对猎物,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开膛破肚。 他们就五百人啊,简直就是刀俎上的鱼肉! 杀吧! 杀吧! 杀吧! 那等杀念,那等血腥、鲜红激起的癲狂感,杀戮的快感,已经彻底让他们陷入了疯狂。 乱箭! 射! 兴许,再有一会,他们完全可以追上这群人。 但他们等不了了,弓箭就是最好的选择。 “咻咻咻咻咻~~~~~~” 霎时间。 伴隨著孟少龙的眾军追上土驼山,又追下去,出现在了官道之上。 一根根的箭矢,如同洪水般朝著徐学忠等人疯狂涌去。 徐学忠的背后可没有长眼睛,因此第一时间,並没有察觉到背后的危机。 直到。 当他的那等死亡將至的直觉,到达之际。 已经晚了! 他著急的转过头,看向了许瑞山。 只见。 这位天机山高手,这会正因为心中失意,因为那等无力感,而无心应战,正落在队伍的最后方。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根有著四棱倒刺的箭矢! 四棱倒刺的箭矢,又称追魂箭。 一旦被射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好!” 他很是惊慌的喊了一声,只可惜。 已经晚了! 他是多么希望,这一刻出现在那许瑞山的位置上的,是自己。 现在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只能靠那许瑞山的反应了。 只不过,很显然,就这支箭的距离,就算他反应过来,怕是也躲不掉了啊。 没有机会了! 绝望! 在心中升腾。 这一刻,没有人注意到。 就在许瑞山的身后,同样有一支箭矢,正带著呼啸的风声,破空而来! 第225章 援军,已至! 伴隨著徐学忠的惊呼,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眼下那许瑞山的险境。 只可惜。 他们除了在內心之中焦急,歇斯底里的呼喊之外,再无其他办法。 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一刻,他们是多么的希望,那许瑞山可以发挥出自己那所谓天机山高手的实力。 身如鬼魅一般,反应过来后,躲避这一记致命的攻击。 只是,他们心中也清楚,这一切都只能是奢望了。 因为。 怕是没有人可以做出这等急速的反应了,天机山高手,怕是也不行。 那支箭飞的太快,距离许瑞山太近了! 更何况,许瑞山至今,依旧还没有察觉这一切! 是的。 许瑞山这会的心思,早就不在战场上了。 作为一个初入战场、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他犯了战场上最大的忌讳! 走神。 对於背后的冷箭,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察觉。 直到,徐学忠的那句嘶吼声传入耳际,他才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 转头,看向身后。 那一瞬间。 当看见那速度奇快无比的追魂箭,已然到达了自己眼前时! 他的脑海之中,就只涌现出了三个字。 死定了! 根本躲不掉。 那支箭,距离自己实在是太近太近了! 只有大约三步的距离。 这个速度! 自己根本已经躲不及了。 不是吧! 难不成,就这样,自己就要死了? 这一刻,许瑞山心中没有恐惧,没有害怕,甚至觉得有几分想要发笑。 真的好生荒唐啊。 谁能想到,自己堂堂的天机山高手,竟然会在这等地方栽了坑? 还真是可笑啊。 许瑞山內心之中一阵苦笑,他已经放弃了挣扎。 他已经判断过了,这支箭,自己没有机会躲掉…… 死了,就要死了啊。 都说,人在死前,大脑內会进行走马片,回望自己的一生。 而许瑞山呢,在此时,他的脑海之中,只有自己刚刚那宏大的计策。 提到这个所谓的计策,还真是可笑啊。 如果自己的计划分了五步,这简直第一步都没有走完,自己就要死了? 许瑞山能够接受失败,却接受不了这等,如此离谱滑稽的失败。 然而。 无论接不接受,结局,已经定了! 自己,要死了。 这等追魂箭,一般上面都有剧毒…… 中箭,必亡! 没有人可以救自己了…… 除非,天降奇兵。 不,就算天降奇兵,也没有办法拦住这支箭啊! 和他一样接受了这个现实的,还有徐学忠等人。 当看见许瑞山的这等表情时,徐学忠等人,大抵已经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这场最后的战役里,第一个要离开,率先走上黄泉路的兄弟,要出现了。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这个人会是! 许瑞山! 在战爭里。 死亡永远是最好的提神剂! 这一刻。 在心中已然默认许瑞山就要就此死去的瞬间,徐学忠等人,直接红了眼。 反正早晚要死的! 所谓诱敌深入的结局,其实就是另一种死亡。 既然都要死了,那就选择一个,我们自己最喜欢的死法吧。 找到那放箭之人! 血债血偿! 为兄弟报仇! 这个信念,在此时此刻,將临州营这五百人的想法,高度的凝聚在了一起。 他们之间没有言语交流,甚至都没有眼神的对视。 便很有默契的一起调转马头,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杀他个回马枪! 反正要死了。 为兄弟报仇! “给我杀!” 徐学忠大手一挥,已经为最后的衝锋,吹响了號角。 许瑞山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待著这个结局。 “咻~~~~~~” 当他闭上了眼睛的剎那,整个世界似乎都跟著安静了下来。 马蹄声,风声,喊杀声。 各种声音,都是如此的清晰。 嗯? 等等! 这是? 当他恍惚之际。 一阵破风声,在自己的耳边猛然尖锐,接著便如同闪电般一闪而过。 跟其一起过的,还有擦著自己髮丝的一种触感。 似疾风吹过了自己的左边鬢角。 “嗯?” 许瑞山纳闷的睁开了眼睛。 只见。 眼前,自己的几根髮丝,不知何时断掉了,正在悄然飘落。 这是什么情况? 许瑞山有片刻的愣神。 不等他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喧囂的战场中响起,格外清晰。 声源处,就在他的眼前! 发出声音的,正是那支即將要了自己性命的追魂箭。 只不过,这一次。 这支追魂箭却再也没有了刚刚的那等冰寒的气质,如同可以隨时夺取自己生命的死神之箭。 他变得脆弱,似乎一触就破。 就这样。 脆响过后,在自己的眼前,解体,分裂,化作两半! 就连那箭头,以及其上的倒棱,都跟著开裂,分崩离析! 將其击穿的,是另外一支箭! 从自己的身后射出的一支箭! 只见。 这支箭的箭头,在那追魂箭即將命中自己面门的那一刻,与其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 接著。 这支箭直接穿著追魂箭而过,將其硬生生的从中间撕裂成了好几半…… ??? 这是! 许瑞山彻底愣住了,呆若木鸡。 许久,他才回过了神来,弄清楚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一支箭,竟然把另外一支箭挡住了。 这未必也,太过於不可思议了吧。 哪怕亲眼见证了这一幕,许瑞山依旧不太敢相信! 这得是什么样的机率,什么样的准度啊? 这一箭,究竟是何等的准度,可想而知! 他转过头去,想要寻找这支箭的来源。 却发现,在至少將近千步的距离內,自己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人影!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射箭之人,在自己可视的千步距离之外! 如此之远的距离,如此精准的射术! 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將这等射术,发挥到如此地步么? 假的吧! 莫非,还真是神跡不成? 许瑞山一阵凌乱! 这一箭,可以说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 徐学忠等人这边! 想像中的那等,许瑞山前额中箭的一幕並没有发生! 这可真是彻底打乱了徐学忠等人的阵脚。 本来,他们都视死如归,准备拼命了。 谁曾想,那个致使他们拼命地因素,突然消失了。 这下,可真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本来是因为许瑞山要死了,他们要报仇才拼命地。 可现在…… 许瑞山死了一半,又活了…… 心中的那股劲,如同熄火了般。 这命还拼不拼啊? 还拼啥? 眼下,比这拼命更加重要的,是他们的好奇心啊! 刚刚那番场景,他们同样看在了眼中啊。 用一支箭,將另外一支箭射裂,最终解救危机! 先不说这个举动的本身。 单说这等想法,真的是人能想得出来的么? 再者! 就算能想出来,这是人能做到的么? 现在,和许瑞山一样! 徐学忠等人,同样想要看看,做出了这等手笔,有著如此精湛射术,堪称是惊为天人的救命恩人! 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们同样朝著兴陵关官道的方向望去。 只可惜,根本没有人啊。 眾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好奇之中,恍惚之间。 一个黄黑色的旗帜,似乎是在远处大约千步左右的距离,屹立了起来…… 那面熟悉的旗帜,似乎还在迎风飘荡! 黑色的旗面,中间是黄色的图腾。 “嗯?你看?那是!” 看著那面熟悉的旗帜,徐学忠甚至不敢相信! 这,是幻觉吧! 他看向旁边的六子,指了指远处。 六子同样愣在了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显然,他也看到了! 那面旗! 那面黄黑拼接的旗帜! 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亲切! 曾几何时! 他们是多么希望,在临死之前可以看见这面旗。 只可惜,他们深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眾人的內心之中,从来都不敢奢求,可以再见故人。 眼下,这一幕真的发生了,他们倒是有几分不想相信了。 这面旗,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难不成,是幻觉? 还是说,我们已经死了? 他们想了太多的可能,甚至都开始联想,这会不会是下地狱之后的幻觉了。 但却从没有敢如此的奢望的去幻想,这面旗帜出现背后的真相! 援军! 已至! 第226章 神跡!天降神兵! “徐將军,那边好像是咱们临州营的旗帜啊,我是不是看错了?” 六子揉了一遍又一遍的眼睛。 可眼前的幻觉並没有消失,那面旗帜,依旧还在那里! 再狠狠地掐一掐旁边同伴的大腿! “啊!我好像中箭了!” 很好! 听他如此悽惨的惨叫声,和那狰狞的表情,我们应该也没有死。 所以! 那面旗,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看见了。” 徐学忠点了点头,给了那六子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应该没有看错!” “啊?可是,这不应该啊!陛下和大军,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 二人一边动作著,骑马调头。 一边道。 就听。 远处,一个很是熟悉的声音,似乎传了过来。 “你们这群混蛋,愣著干啥呢?等死呢?还不赶紧往这跑?!” 声音很是熟悉,亲切至极。 是庄奎的声音。 庄奎可是个眾所周知的大嗓门。 只不过,儘管是这样,这將近千步的距离,他的声音,依旧很难有这样的穿透力。 可是。 这一刻,徐学忠和六子,似乎就是听见了。 “管他呢?先往那边跑再说!” 徐学忠虽然不敢確信,这喊声究竟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庄奎真的出现在了这里。 但这主帅的声音,著著实实是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全军听令,继续前往兴陵关方向退军!” 徐学忠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先往前面跑再说。 一声令下。 原本走神、发愣的军士们,纷纷反应了过来。 就连许瑞山,这下也恢復了正常。 一群人就这样,开始朝著那兴陵关方向,继续奔逃。 “徐將军,什么情况?前面好像有人啊?那是你提前埋伏好的伏兵么?” 许瑞山现在可真的是傻眼了。 他实在是有点搞不明白,那支箭是从何处而来。 更不敢確定,前方那面和徐学忠等人一模一样的旗帜,究竟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有其物…… “伏兵?哪有,我一共就五百人,全在这里了啊。除非,是陛下!” “陛下?你是说那新皇?不可能!” 听到陛下二字,许瑞山直接皱紧了眉头。 萧寧是个什么计策,他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按照时间推算,这会他们应该快到那隆陵关,中了聂如空的埋伏才对。 眼下这次救了自己的。 眼前的那面旗帜。 或许不是自己的幻象。 或许,可能是其他人。 但绝对不可能是新皇的兵马。 许瑞山很是篤定的想著。 只是,这里除了那新皇的兵马,似乎也没有其他人了啊。 许瑞山想找到一个合適的人选,但始终想不到。 莫非,真的是所谓的神跡,天降神兵? 一个很是不靠谱的念头,出现在其脑海之中。 紧隨著,就见眼前。 一个骑著一头身形似狮、头生双角,背生双翼的庞然大物! 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一行人的眼前。 那庞然大物如同小山一般,四肢的每个脚掌,都大如小型的日晷盘。 伴隨著他的奔腾,那官道之上扬起了阵阵灰尘。 这是! 凶兽? 好像,是那大尧的第一凶兽,嘲风?! 许瑞山见到此等场景,第一感觉,是一种发自內心的震撼。 不过,让他感到震撼的,还远不止这些! 就在他惊嘆於那头凶兽之时。 那骑在凶兽之上的人影,已经张弓搭箭,再次瞄准了目標! 那人身穿一身银白色的甲冑! 背后的红色披风,在风中凛凛飘荡。 他张弓一箭! 只听“咻”的一声! 伴隨著的破空声,那箭矢已经再次朝著自己一行人飞来。 下一秒。 眼见著。 又一个临州营的军士即將中箭! 那支飞箭却如同上次一般,仿若长了眼睛,硬生生的那次將那支追魂箭击落! ??? 这是? 许瑞山这下可真愣住了。 刚刚那一箭,他还以为是巧合呢? 不是吧。 这等高难度的动作,真的还能重复的么? 看来,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就是这人了。 风尘之人,那一人一兽的身影,愈发的清晰起来! 第227章 此君应从天上来,人间难见謫仙影。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地接近! 那一人一兽,面对前方孟少龙的三万人马,看不出丝毫的恐惧。 他明明就一人一骑,却给人一种锐不可当的锐气,大有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八百步! 五百步! 三百步! 渐渐地。 伴隨著那一人一兽的身影,愈发的逼近! 许瑞山也终於是看清了自己这救命恩人的庐山真面目! 在靠近之后,那凶兽的模样,愈发的清晰了! 身上的斑纹,都可以数清其纹理。 他身上的每根毛髮,都散发著光泽。 在落日的余暉下,显得格外生动夺目。 可以说,此等异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惊为天外之物! 只是。 在这一刻,在许瑞山眼中。 这如此凶兽的气与势,竟然皆是落了下风。 因为。 它的一切风采,都被其弓背之上的身影,遮盖的看不出丝毫出色之处。 那人雄姿英发,剑眉星目,这些词,就不过多赘述了。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在读书上有著一番造诣的读书人。 许瑞山这一瞬间,满脑子都是这般的词藻。 不过,在其看来,这些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此人气质与容貌的万分之一。 在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这些原本很是华丽的辞藻,跟眼前此人相比,都落了下成。 似乎用这些辞藻来形容此人,都会显得俗气。 简单点说,是这些词不配了! 对此。 许瑞山只想说一句: 此君应从天上来! 人间难见謫仙影。 是的。 这一刻。 从来就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许瑞山,真的相信了。 这人大抵是天上派下来,拯救自己的天兵吧! 不然。 人间怎么会有人如此之人? 尤其是那头凶兽,更是让他的无限联想,得到了证实。 这等凶兽,哪有人可以征服啊? 天降神兵! 这就是天降神兵啊! 许瑞山在內心之中惊呼间。 那人已然再次张弓搭箭! 不同的是,这次他一下拿了三支箭! 射! “咻咻咻~~~~~~” 伴隨著三道破风声,三只箭矢以肉眼难察的速度,飞向了不同的去处。 “叮~~~~~~” 脆响声传来。 之前此人已经重复过两次的箭术,他又展现出来了第三次。 且这次射出的三箭,有两箭阻挡了两支即將取人性命的追魂箭! 和以往一样,儘管射出的箭数量多了,威力却完全没有打折扣。 两支追魂箭在与之对撞后,皆是直接从中间硬生生裂成了两支…… 最后一支,则是將那孟少龙先锋部队里,那喊得最欢、如同旗帜一般的领军人物,那个带头的先锋中的先锋。 射了个对穿! 更夸张的是! 他甚至还能一箭多用。 这一箭射穿了那人后,並没有停下! 竟然又接连洞穿了好几人的胸膛…… “噗噗噗~~~~~~” 那弓箭射入人体胸膛的声音,声声入耳。 这一箭,竟然最终將那先锋,及其身后的五六人通通射下了马来。 奔跑的马儿没有了主人,有的开始胡乱衝撞! 有的,则是停了下来。 但无论哪一种,都对孟少龙那正在大肆衝锋的先锋部队,造成了一阵极其令其头疼的骚乱。 刚刚孟少龙那看起来势不可挡的先锋部队,瞬间就慢了下来。 有了这一波。 毫无疑问。 不说別的,至少孟少龙想要短时间內追上来,怕是不可能了! 许瑞山瞪著自己迷茫的大眼,神情有些恍惚。 他不太敢相信! 就这么一人一兽,竟然就足以阻挡这孟少龙如此精锐的先锋部队。 当然了,更让他觉得无法接受的,那是这人的箭术。 他觉得此人为天兵,和他这箭术也有很大的关係。 这世界上,哪有人有这等精准的箭术啊…… 这么远的的距离,这么尖锐的追魂箭箭头,他却能百发百中! 这箭术真是人可以做到的么? 儘管如此的惊愕,不过这次许瑞山可没有走神。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见到孟少龙的先锋部队被重创,他瞬间兴奋了起来,对著徐学忠喊道: “徐將军,快看!你快看!这是天兵啊!天兵!咱们有救了!” 他兴奋的呼喊著,想要跟徐学忠等人,一起分享喜悦。 却见这群人,这会一个个已然了愣在了原地,再无动作。 尤其是在看清了这天兵的长相后,他们连逃跑的步伐都跟著停了下来。 对於自己的话,他们更是置若罔闻,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般。 目光的话,则是全部落在了那一人一兽的身上,目不转睛。 这什么情况? 莫非,是被这天兵的气势震慑住了? ???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啊! 就算惊讶,就算震撼,该跑还是要跑的啊。 在战场上发愣,那是妥妥的兵家大忌啊。 自己刚刚,就差点因为这没了性命。 徐学忠这群老將了,怎么也会犯这等错误? 他有些焦急的想要提醒眾人,却惊讶的发现。 不知何时,这群人已经从刚刚的惊愕、震撼再到疑惑,最后一个个已然红了眼眶。 他们紧紧盯著那天兵的身影,嘴唇都跟著颤抖了起来。 尤其是那六子和徐学忠,反应更是强烈。 直到! 许瑞山似乎听到了那徐学忠的低喃: “陛下?是陛下!” ??? 双方还隔著有那么一段的距离。 许瑞山听到这个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又辨认了一番那徐学忠的口型。 得到的答案是,依旧没有变化! 那徐学忠说的,好像就是陛下! 什么意思? 这等情况了,这愚忠的徐將军怎么又心心念念起来那大尧皇帝了啊? 哪怕已经到了这等情况! 许瑞山依旧没有把眼前这一人一兽,和那大尧皇帝联繫到一起! 因为。 他从来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啊。 这样威武的將军,跟自己印象里的大尧皇帝完全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啊! “杀!” 直到! 伴隨著萧寧的逼近! 其身后边孟广、庄奎等人,终於也是如同打鸡血般,冲了出来。 萧寧都带头衝锋了! 且一个人遥遥领先,冲在了眾军的最前面。 那庄奎自然不甘示弱,亲自扛著临州营衝锋的大旗,紧隨其后! “杀!全军跟陛下一起,杀!杀!杀!” 他大声的呼喊著。 伴隨著他的咆哮,那支被他高高举起的旗帜,终于于烟尘之中,慢慢清晰了起来。 就此破开迷雾,呈现在了眾人眼前! 是那熟悉的黄黑旗帜! 上面清晰的写著临州营三个大字! 徐学忠又一次见到了这等如此亲切,如此熟悉,甚至做梦都想要见到的旗帜。 整个人的双眼,再也无法抑制,泪水直接涌出,模糊了视线。 “陛下!庄將军!” 他激动地回应著庄奎,接著又一次调转了马头! “眾军听令,陛下!陛下来接应我们了!这次我们的诱敌深入,有援军!” “大家跟我一起,跟陛下一起,冲啊!杀!” 徐学忠也加入了庄奎的吶喊队伍,大喝一声! 这一刻,他是真心激动啊。 只是。 激动地又何止他一人? 事实上。 一直不太敢相信徐学忠可以活著回来。 在之前没有看到这群人的身影,已经在心中接受了徐学忠等人已经下了黄泉的庄奎等人。 在看见徐学忠等人的人马时,又何尝不激动? 他们的心情,同样不比那徐学忠等人的激动少啊! 激动! 狂喜! 这对於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兴奋剂。 这一刻,临州营再次团聚。 在萧寧这一波的运营之下,眾人皆是怀著一副惊喜、兴奋的心態。 对於接下来的战爭,杀的无比生猛! 只有许瑞山一人。 他没有激动,只有不解,迷茫! 呆呆地听著徐学忠的声音,看见那熟悉的临州营的旗帜。 以及那大约上万人的队伍! 如果说,他再想不清楚,这群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那他这个所谓的青年才俊,可就真有些名不副实了。 陛下! 陛下! 难不成? 这群人,就是那大尧皇帝的兵马? 可是,不应该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为什么,大尧皇帝的兵马,会如此神出鬼没般,出现在这里啊! 莫非! 第228章 那人竟然是就是陛下,萧寧! 许瑞山冥思苦想,终於是想到了一个算是合理的解释。 难不成? 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其实都是假的? 那些消息,原本就是那大尧皇帝放给敌军听得。 所以。 这件事情的本质,並不是大尧皇帝中了聂如空的圈套! 反而是大尧皇帝让聂如空以为,自己中了圈套。 实质上呢? 却是反將了那聂如空一军?! 想到这的一瞬间。 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硬生生的跑到了斗志昂扬,看起来这就要衝进敌军堆里,杀他个七进七出的徐学忠! 打断了他的兴致! “徐將军,这是什么情况?那些人,是陛下的援军?” “是啊!” 徐学忠满目的激动,说话都因为內心的狂喜,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对於徐学忠等这五百人来说,今天萧寧的出现,绝对算得上是他们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这群人怕是永远都不会想到! 自己这次的诱敌深入,是真的诱敌深入。 我们这次诱敌深入的背后,是真的有伏兵在的! 原来,从一开始,陛下就没有打算放弃我们! 陛下,真的来了! 当然了,除此之外。 另一件让徐学忠等人震惊到体无完肤的,大抵就是萧寧那惊人的箭术了。 临州营的其他人见过萧寧的这等箭术,他们这五百人可没有见过。 外加萧寧胯下的这头凶兽! 当萧寧出现的那一瞬间,他们就算看著这人的身形与陛下有些相像,都依旧没有敢认! 哪怕萧寧都到了眼前了! 因为这恐怖箭术,以及那凶兽的关係。 他们都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才敢確认。 这个正如许瑞山所言,如同天兵一样的援军! 真的是陛下! 陛下竟然还有如此箭术! “瑞山,你错了,我们也错了,我们还是把陛下想的太简单了。陛下来了,来了啊!不是么!” “从一开始,陛下就没有打算放弃我们!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啊。” “陛下,战胜了那聂如空!” 他兴奋的感嘆道。 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可是聂如空啊,噩梦般不可战胜的存在! 许瑞山闻言瞪大了双眼,心中对於那大尧皇帝的认识,又上了一层。 对於那个原本並不看好的皇帝,自然是更加的钦佩了。 果然,一切正如自己的猜测。 前面提到过。 这许瑞山今天,也是体验了一把在两军对峙中运筹帷幄,相互交锋的感觉的。 可是,最终他得到的结论是,这件事情太难了,自己做不到! 然而! 这些事在这大尧皇帝手里,却是如此的炉火纯青! 这皇帝萧寧,在兵法上的造诣还真是恐怖啊。 谁能想到,就连聂如空,都栽了坑! 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怕是都没有几个人敢相信吧。 说实话,哪怕是自己,都亲眼所见亲身经歷了,都依旧都太不敢相信! “瑞山,我们现在正好杀了孟少龙前军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正是以快打快,將他们一举击溃的时候。” “你是天机山高手,怎么样?跟我衝上前去,杀杀他们的士气?” 看著庄奎等人已经衝上前去,徐学忠只觉得自己的基因动了! 有点按捺不住了! 许瑞山自然不打算就此放过徐学忠,因为他心中,还有著两个疑问。 一! 临州营麾下,刚刚那个一骑当先,救了自己一命的將军,那个天兵一般的將军,究竟是何许人也? 自己要告知家父,为其请赏! 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埋没在这等地方? 第二! 他想要见识一下,那个如今让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的皇帝萧寧,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他人,究竟在哪! 毕竟还在战时,许瑞山也不好一直拉著徐学忠扯閒篇,於是一次性问出了两个问题! “徐將军,敢问,刚刚那冲在最前面的少年將军,是何许人也啊?好生威猛啊!” “而且,他还救了我的命,我要好好谢谢他,为其请赏!” “此外,还有就是,我只见到了你们临州营的军士。那咱们那位运筹帷幄的陛下呢?” 他好奇的问道。 就见那徐学忠的神情,变得怪异了起来。 那少年將军是谁? 陛下人呢? 你说呢? 第229章 孤身一人入敌阵,三言两句退万军?! 只能说,这许瑞山提问的这个角度,实在是太过於刁钻了。 徐学忠的表情异常的精彩。 但当事人许瑞山显然並没有注意到徐將军脸上,那忽明忽暗一副无语至极的神情。 接著又感嘆道: “真没有想到啊,你们临州营竟然还有这等如此英勇的战將。这新皇此次有他效力,可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啊!” ??? 这话一出,徐学忠那可真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告知了对方真相。 “那个,瑞山啊,你问的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 “啊?一个问题?什么意思?” 许瑞山有些不明所以。 “嗯。就是说,你所说的这个英勇的战將,就是陛下本人啊!” 徐学忠的声音很轻,在这喧囂的战场上,可以说都很难听清。 但此时此刻,这话听在那许瑞山的耳中,震耳欲聋。 他的嘴巴张的大大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盯著那徐学忠,说话都跟开始卡壳了。 “啊?你,你说什么?徐將军?这,这,刚刚救了我一命那个少年將军,就是陛下?!” 他满脸犹疑的问道,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徐学忠有史以来见过的,最精彩纷呈的变脸秀。 这一瞬间。 惊讶、震撼、恍然大悟、钦佩等等,诸多表情,一同挤在了这许瑞山的脸上。 显然。 许瑞山是听清楚了徐学忠的话的。 他这句看似问句的话语,更像是一句感嘆。 说话间。 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正身先士卒冲在所有人前面的少年將军,那个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身上,眼神再也无法挪开。 只见。 那人的背影是如此的挺拔、高大! 他迎风而去,一人面对那孟少龙的三万兵马,看不出丝毫的胆怯与畏惧。 单是这份胆识,就足以令人为之惊嘆。 他的红色披风於风中飘荡,一往无前的衝锋中。 风声挽起了他的发梢。 使他整个人都显得如此的飘逸,英气十足! 终於! 他距离那敌军,就只剩下百步的距离了。 就见他再次张弓搭箭,一次,五支箭! “咻咻咻~~~~~” 伴隨著破风声! 又是一阵阵惨叫声传来! 一个个衝锋在前的敌军倒地。 许瑞山盯著那个背影,整个人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处讲起。 萧寧这个名字,对於他来说並不陌生。 还记的。 早在自己记事起,这个名字,就已经成了反面教材的代名词。 无论是一些先生,还是自己的父亲,在教导自己时都会举他的例子: “你可不能学那昌南王府的世子萧寧,小小年纪,就不思进取……” 再大点。 当自己因为年少有为,而名震京师之时。 那个人早已经先自己一步,凭藉著紈絝之名,成为了大尧第一。 大尧第一紈絝! 自此,这个不成器的二世祖印象,彻彻底底的刻在了许瑞山的脑海之中。 再后来。 就到了现在了。 当年那个不成器的二世祖继位,大尧诸多心系朝堂和子民的士子们,纷纷开始唱衰大尧的未来。 这位大尧第一紈絝,也著实没有让人失望! 继位之前,就休了曾经以命抵命,救了自己性命的糟糠之妻。 继位后,在朝堂之后更是凶残、昏庸,淫荡至极! 就是这么一个人。 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眼前这般模样。 运筹帷幄,在两军对峙中,斗智斗勇,贏了那疾风人屠聂如空。 亲自上阵,身先士卒,还有一身如此的射术! 这人,竟然就是当年那个紈絝? 许瑞山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该如此去接受这个现实了。 萧寧的动作,可不会因为他的惊愕而停顿。 只见。 萧寧彻底衝进了人群之中。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上了一柄剑! 一剑下去。 敌军的先锋就倒了一大片。 三下五除二之后。 那孟少龙的前军,可真是彻底乱了阵脚。 萧寧杀敌,那嘲风也没有閒著。 他的爪子,尾巴,獠牙,都堪称是死神的判官笔。 短短的十几秒时间,萧寧和嘲风就解决了上百人! 有了一个如此勇猛之人冲在前面,孟少龙的前军,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彻底被震慑住了。 要不是孟少龙在身后,一个劲的严令军士们不许后退。 这会这群人怕是早就跑了! 就这样。 萧寧! 这位大尧的皇帝。 真的凭藉一己之力,就將这孟少龙的前军,硬生生的抗住了! “啊,这!徐將军,这是什么情况?陛下,陛下他……” 很明显。 这许瑞山是在问徐学忠,萧寧的武学情况。 可徐学忠也很纳闷啊。 他摊了摊手,一脸迷茫的样子。 你问我,我问谁啊? 陛下有如此武学,有如此射术,我也很吃惊啊! “所有人,不许退!他们就算有援军,也绝对多不了。咱们有三万人,给我杀,给我杀!” “聂將军才刚刚给我们传来了消息,不会有错的!” 孟少龙歇斯底里的嘶吼著。 他是真的有些慌了。 因为。 刚刚那前军败阵的情形,让他在隱隱中,看见了自己大败的未来。 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呵呵,你是怎么就能確定,那给你前来传消息的人,就不是我们派来的?” 然而。 他那看起来自信十足的喊话,被萧寧仅仅用一句话,就此击穿了。 “???” 孟少龙一脸惊恐的盯著那骑在巨兽身上的身影,后背有些发凉。 那人继续道: “朕乃大尧皇帝萧寧,尔等如今是在犯上作乱!放下兵器者,免死!” “孟少龙,你真以为,朕会进攻那隆陵关?你真以为,我们这次诱敌深入还是狐假虎威?” “那你就往那看看吧!” 萧寧满面自信的指了指背后。 滚滚浓烟之中。 一面面黄黑的旗帜,这烟雾中涌现,隨风飘荡! 庄奎、边孟广、徐学忠、许瑞山的等人,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提著长剑,嘶吼著正朝著前方不断衝来。 在他们身后,似乎还有著千军万马,吶喊著,奔袭著! 没有丝毫畏惧。 这一刻。 面对这等场景,孟少龙再也无法自信起来。 他,真的慌了。 这哪里是特么五百人啊?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冲在最前面的人,那自称是大尧皇帝萧寧的人。 他也是京城贵公子圈子里的一份子,属於不学无术的那种。 对於萧寧,他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只是。 这位仁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光芒万丈了? 感受著对方那自信的目光,那锐不可当的士气。 孟少龙心里,终於是打起了退堂鼓。 儘管说,自己还有三万人。 可是,对方看起来,人数也绝对不少啊。 不然,他又怎么会如此的自信?如此的有底气? 孟少龙左思右想,最终调转了马头: “中计了!撤军!撤军!” ??? 庄奎等人,这会还在拼命地向前冲。 他们担心陛下孤身一人闯入敌阵,多多少少会有些危险。 一个个还打算上来帮把手呢。 结果。 还没有等他们赶到! 敌军一个个就灰溜溜的夹著尾巴,逃跑了?! 这是什么鬼? 四人满面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身后,姍姍来迟的路舟山,同样是一脸的懵逼。 这算什么? 那可是三万人啊! 三万人! 陛下一个人,孤身一人入敌阵,三言两句退万军?! 这是何等壮举啊! 第230章 终入关! 孟少龙的大军退去,哪怕有著人数优势,三万人依旧堪称是不堪一击。 一个个不战而逃。 最搞笑的是。 萧寧的一席话后,竟然还投降了一批人,大约有三千之眾。 也算是意外的收穫了。 萧寧没有再带人追击。 毕竟,他们的计划从来就不在此。 落日的余暉下。 萧寧打量著投降的三千多人,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这些人,有没有跟那兴陵关的守军相熟的?” “有!” “陛下,我跟那赵麻子,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 “还有我……” 眾人才刚刚投降,且眼前这人还是当今的圣上。 他们这会,自然是都想表现一下。 见状。 萧寧微微一笑。 很好。 这下。 入关就有把握了。 一个多时辰后。 当太阳彻底下山,官道之上满是月亮洒下的清冷光辉时。 “孟少龙”调往此处,前来镇守兴陵关的眾军,终於是兵临关下。 “我是孟少龙,开门!” 一个痞里痞气的將领,对著关墙之上的守军喊道。 他在赌! 赌这群人不认识孟少龙…… “嘿?赵麻子,赶紧开门,兄弟都快要累死了……” 这一刻。 三千降兵,发挥了巨大作用! 自此! 长途奔袭的十多天后,萧寧终入关! 事实上。 此时兴陵关的守军,就只剩下了三千多人了。 聂如空已经预留出来了很大的失误空间了。 在他看来,就算孟少龙的人再墨跡,也总不能拖了这么久,还入不了关吧! 萧寧一共就一万人,都在自己这边了! 那孟少龙等人,可以说是一马平川,不会有任何拦路虎。 没有人可以算到! 萧寧竟然可以凭藉五百人,硬生生的拖住了这位孟大少的三万兵马! 因此。 就算是没有这三千降兵! 萧寧硬取兴陵关,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最多,就是会多些伤亡罢了。 当眾人入关,那三千人发现了问题时,已经为时已晚。 面对精锐的临州营,只能是选择了投降。 庄奎、边孟广等,这一眾从一开始,在得知了对手是聂如空后,就再也没有想过可以活著入关的眾人。 当他们昂首挺胸的走在这兴陵关之上的石路上时。 眾人纷纷沉沉的呼了一口气,满心感慨。 边孟广和卫青时至今还记得,那天的午后,萧寧告诉他的那句话: 【所以,朕让你们將接下来的掌兵权,交给朕!】 【你们打不贏的仗,换朕来打!你们逃不过的套,让朕来破!】 那时,他们心中还觉得萧寧太过於自信,不知道聂如空的恐怖! 庄奎呢。 萧寧决定丟下粮草輜重,只留两天食物的那一幕,至今歷歷在目。 徐学忠也记得。 陛下给自己的那两个锦囊,以及当最终自己绝望之际。 那骑著凶兽嘲风,仿佛从天而降的天降神兵! 一切。 如梦似幻! 我们。 入关了! 真的入关了。 那个所有人一开始,都不觉得可以做到的任务,竟然真的做到了。 最离谱的还是,这等壮举,还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兵不血刃! 入关后。 已经长途奔袭了一天的军士们,饱饱的吃了一顿。 每个关口的粮食、肉类,都是有著严格的控制標准的。 可有著萧寧这个大尧皇帝在,这次军士们也是放开了吃了。 在如此紧张地对峙之后,许瑞山也算是经歷了大起大落了,一起加入了军士们的狂欢。 只是。 因为他的一封书信,他的老子许居正,这会可真是彻底被闹得烦了心…… 偏偏。 许瑞山这个不孝子的信鸽,还用完了…… 许府。 重新看到了希望,好似重获新生的清流们,正积极筹备著明天的政末朝会。 思索著如何在劣势这么大的情况下,与那太后党的眾人周旋周旋,儘量能拖一天是一天。 一封信鸽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许府忙碌的氛围。 许府的小廝们,自从上次,那个取信的下人將上封信送进去,许居正异常兴奋,还赏了那小廝后。 如今,这原本没人愿意乾的送信活,可成了香餑餑。 院里的下人们,一个个最近对於那后院的信鸽鸽笼,可谓是异常的关注。 今晚。 在收到信后。 那下人们当即兴奋的將信解下来,送进了正堂。 接著就站在一旁,等著看大人那压不住的嘴角,以及扑面而来的泼天赏赐了。 正如他所想! 许居正从他手中接过信时,很是激动,手都是颤抖的,还对著一旁的大人们喊了句: “瑞山又来信了。” 小廝看到这等场景,都激动坏了。 果然,如同自己所料,这是报喜的信啊! 许居在这边,边兴奋的说著,边將那书信打开。 下一秒。 就见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 这是? 什么意思? 大势已去? 陛下,败了?! 第231章 入洛陵!三月之期已至! 在这等王府大院中。 察言观色,堪称是每个下人的必修课! 千辛万苦等来了送信机会的小廝,自从进入正堂后,目光就一直落在许居正的脸上。 他原本还满心期待来的。 然而。 当看见许居正那凝固的表情时,他整个人的心当场就凉了半截…… 不好! 他心中暗道不妙,小声道了句“老爷,我就先下去了”后,就灰溜溜的跑掉了…… 嗯,老爷这个表情,傻子才不跑。 不出意外的话。 今夜的许府,定然不会再平静啊! 这种情况还待下去,就別说什么赏赐了…… 一会不被老爷的怒火波及就不错了。 许居正没有理会那小廝。 在接过信之后,他的全部心思,已经都彻底放在了这信上面。 如今的他,在看清了信中的內容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的魂,就这么一瞬间都都被抽离了身体…… “许相,您这是怎么了?” 原本。 诸位清流们,一个个都还兴致勃勃的在那,等待著许瑞山带回的好消息。 可谁曾想…… 这许居正在接过了信后,整个人竟然脸色大变。 “瑞山在信中说什么了?” 霍纲还是了解自己这个老朋友的。 他先是走到了许居正旁边,扶著其坐在椅子上,才问道。 “你们自己看,自己看。” 许居正一副悲痛绝望的模样,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將信递给了霍纲,嘆道: “或许,这就是天意啊。不过也对,这事从一开始,我们就想的太多了,对那新皇的期待太高了啊。” “新皇的对手可是那聂如空啊,疾风人屠,高手榜第九,谋士榜第十!这样的存在,那新皇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新皇什么样,我们都知道的,一个紈絝之徒,之前一直都是那穆起章的傀儡,毫无主见,不思进取。” “就这么一个人,我们怎么如此天真的,对他抱有这等期待呢?更何况,还是在对手是聂如空的情况下……” 许居正反思著自己。 突然觉得,这件事发生到这等程度,根本就是个必然的结果。 开什么玩笑…… 聂如空这等存在,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萧寧能在兵法之上斗过他呢? “看这信上瑞山的意思,那新皇似乎是中了聂如空的计,这次是凶多吉少,大概率没有机会回京了啊。” 霍纲將信的內容看完,原本还满是期待的神情,彻底化作了无尽的失落。 其他诸位大人听后,纷纷围了过来。 在看完了信中的內容后,整个许府顿时一阵哀嘆之声。 诸位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眸里除去绝望之外,再无其他神色。 整个府邸內的气氛,从一开始时的斗志昂扬,再到如今的死气沉沉…… 就仅仅了一瞬间的功夫…… “哎,大家不要这副样子啊,从一开始,咱们就没有指望这新皇能帮上什么忙不是么?” “这新皇输给了聂如空,那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啊。好在,瑞山没有事。瑞山年纪轻轻就已是天机山高手,他才是我们的希望啊。” 依旧是那位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大人。 他的本意,是安慰一下诸位同僚的。 只可惜。 他的嘴似乎有buff,开口绝对会让人本就不美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瑞山?哎!瑞山这次,怕是回不来了啊。” 果然。 在这廝这次开口后,就见许居正的神情,更加黯淡了几分。 短短几息的功夫,他头上的白髮,似乎就多了一大片。 別人疯狂的对那傢伙使著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嘴了。 可他还是下意识的看了许居正一眼,纳闷道: “啊?许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按照瑞山的计划,他是打算冲关回洛陵的。可是,孟少龙的先锋部队,我还是太了解了。” “加上有聂如空的教导,想要在快这个字上打贏他们,无疑就是在用敌方之长,攻我们自己之短。” “临州营想要长途奔袭发动奇袭冲关,是根本不可能的。且他们还只有五百人,对方却有三万人。” “瑞山这小子什么性子,我太了解了。一旦这群人被困,他是肯定不会独自逃跑的。可是,对方那可是有三万人啊!” “五百人对三万人,就算瑞山身手不错,在这等如此庞大的差距下,也无济於事啊。” 许居正分析完这个局势后,得出了一个极其悲观的结论: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次怕是要全军覆没啊。我不该派瑞山去支援他们的啊……” “我们也不该,对那新皇抱有丝毫期待的啊……” 伴隨著许居正对这件事的盖棺定论。 整个许府彻底沉默了下来,绝望成了此处的主旋律…… 许居正整个人,更是直接老了好几岁一般。 想来,若不是诸位同僚还在此处。 他整个人这会就已经躺在病床上了…… 许瑞山。 自己这个小儿子,可是他的心头肉啊。 “但愿老天可以保佑吧,若是瑞山可以逃出生天,老夫愿意做任何事……若是有人可以救瑞山一命,老夫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他在心中默念著。 期待著这个他自己都觉得不现实的可能。 …… 正所谓。 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以许府为大本营的清流们,在政末朝会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提前结算失败战绩时。 孟府这会,完全就是另外一副天差地別的模样了。 太皇太后孟氏孟风华今夜亲自来到了孟府,与自己的好弟弟孟如秋好好地庆祝了一番。 当大堂外的僕人们,又换上了一柱全新的时香,更夫的铜锣在府外敲响。 二人对视一眼,狂喜之色流露於表。 他们推杯换盏,幻想著接下来美好的未来,好不痛快。 “如今已经是丑时了。那洛陵的八门,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想来,那新皇是无法如期回京了啊。” “新皇已经註定回不了京,朝堂论宗法,我们同样胜利在握。我们辛辛苦苦运筹这么多年,终於等到了这一天。” “在这里,我就提前恭喜姐姐了。恭喜姐姐的至尊之路得以达成,成就这神川大陆第一女皇!” 孟如秋端著酒杯,兴奋道。 对此,孟风华呵呵一笑。 “那新皇就是个草包,咱们还请来了聂如空。他回不了京,那不是铁定的事情。” “倒是你啊,如秋。” 孟风华正色道: “一旦我的心愿就此达成,接下来,你可就要做好准备了啊。既然可以妻及夫位,那么弟及姊位也未尝不可啊。” “既然这至尊之位落在了咱们孟氏一族,接下来,就绝对要抓牢。” 说话时。 孟风华的神情不见丝毫的作偽。 这自然就是他的真心话。 孟如秋闻言,顿时眼露精光。 “还望姐姐帮忙筹谋。” “放心吧。都说长姐如母,我就只有你一个弟弟。你们男人们迷恋的这些权利、至尊之位,姐姐从来就不感兴趣。” 儘管说,明日之事还没有盖棺定论。 可孟风华和孟如秋二人,已经是半敞开了香檳,开始商量以后的事情了。 在他们看来,如今的事情,自己已经是胜利在握,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自己的步伐了。 …… 尚书府。 祠堂。 杨清道负手而立,看著那新增的一块木碑,喃喃道: “弟弟啊,你放心,你的死绝对不会白死。明天一过,哥哥我就可以为你报仇了。” 他恶狠狠地说著,又给那碑上之人敬了杯酒,便出了祠堂。 “来人,去把小姐喊来。” 杨清道来到书房,对下人们道。 好大一会的功夫,杨千禾才姍姍来迟的在春苗的搀扶下,来到了书房。 相对於三个月前,杨千禾容光焕发的模样。 如今的她,气色都不知道差了多少倍。 自从上次从天牢回来,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叔叔被杀后。 她的心中似乎就此留下了阴影,整个人都开始浑浑噩噩起来。 食欲不振,平日里也没有了欢笑,整个人都愈发的消瘦了。 杨清道作为父亲,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啊。 他一生没有子嗣,一共就两块心头肉。 一个自己的亲弟弟,一个女儿。 可是呢? 如今。 弟弟被那新皇活生生的杀了。 女儿更是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若不是因为那穆起章一直在护著这新皇,他早就对那昌南王府动手了。 可不要小看这位尚书大人。 对於萧寧,他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愤怒並没有冲昏他的头脑。 他很清楚,想要做成任何事情,都要先看清时局。 就当时的那等情况,那萧寧对於穆起章有大用。 自己敢动他,无疑就是在跟穆起章过不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一切都变了。 “爹~~~” 杨千禾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 目光呆滯,脸色苍白。 “千禾。” 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杨清道顿时一阵心疼。 他过去摸了摸对方的头髮,问询道: 怎么样,最近小姐的食慾如何? “回老爷,一切如常。” “嗯。告诉赵管家,小姐的饮食,一定要当成尚书府最重要的事情来办。” “是,老爷。” 又是將杨千禾的事情,通通安排了一番后,他才坐下来,跟杨千禾说起了正事。 对於杨千禾,杨清道一直都是有著亏欠著。 毕竟。 当初自己的这身权位,都是靠著女儿得来的。 靠著女儿最美好的年华,浪费在了萧寧一个紈絝身上,换来的。 加上,对於自己的女儿,他本就从小爱护。 所以,哪怕如今杨千禾已经是残败柳了,杨清道依旧可以说是將其宠上了天。 “千禾啊。” “父亲。” “嗯,最近感觉怎么样?睡得踏实么?” “还好,就是时不时会梦到那日牢房內的情形……” 杨千禾如实回答。 提到牢房二字时,那日萧寧那凌厉的目光,以及那满是杀意的面容,再次从其脑海之中浮现。 以至於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萧寧! 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杨千禾的心思,却再也没有从那个男人的身上离开过。 他实在想不明白,当初如此听自己话的人,怎么可以突然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 “哎。” 听了杨千禾的回答,杨清道嘆了口气道: “没事的,千禾,一切都要过去了。明天,一切就都要过去了。到时候,我会把那廝抓到府上来,由你亲自处理。” “让你好好地解解恨,也了却一桩心中的梦魘。” 他恶狠狠地说著。 看得出,对於萧寧,他是真的已经恨之入骨。 “过去了?什么意思啊,父亲?” 杨千禾愣了愣,问道。 杨千禾最近除了身体不好之外,还有一件事也令她食慾下降,完全吃不下去东西。 那就是! 她发现自己低估了萧寧这个皇帝的含金量! 她原本以为,这萧寧当了皇帝就是个傀儡罢了。 却没有想到,哪怕是个傀儡,这个傀儡的权势,依旧还是太大了。 完全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类型。 就算她当著自己的面,杀了自己的叔叔,自己都不能奈何他! 如今,听到父亲这番话,她难免心头一震。 目光都跟著活络了几分。 “朝堂中的事情你不懂,父亲就不跟你解释了。你只需要知道,过了明天,那萧寧就不再是皇帝了。” “那卫清挽还被他休了。再次从皇帝变成昌南王,他的昌南王府就无异於那没了牙齿和爪子的老虎!” “到时候,只要不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皇室的顏面太过於掛不住。就算我们杀了他,也不会有人出头的。” “更何况,到时候的皇室,怕是也不会再姓萧了。” 杨清道接著又道: “甚至,父亲还给你爭取了一个朝堂的政末朝会的旁听位。到时候,父亲带你一起去看那廝被罢黜,也算是解了你的心头之恨。” 杨千禾是病了。 但这个病绝对是有药可医的。 眼下,杨清道的这番话,就是治疗其心病的良药。 这话落下,杨千禾的目光之內,露出了久违的神采。 就听她问道: “春苗,我们从昌南王府离开多久了?” “稟告小姐,细细盘算一下,三个月了。” “三月?好啊!好啊!萧寧,还记得,你当初说过,三月期限,一切自有分晓。” “接下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三月之期已到,你又能做什么!” 杨千禾的声音陡然增大,整个人都跟著激动了起来。 这么多天压抑的情绪,终於得到了释放。 明天! 快来吧! 明天! 第232章 乱局將起,六王夺嫡! 郭府。 一辆马车在郭府门前缓缓停下。 郭仪从车上走下,步伐康健沉稳,如今已看不出丝毫病懨懨的感觉。 他的气色比之以往,同样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看得出,萧寧上次为其医治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不过。 下人们最近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 老爷明明气色越来越好了,可这齣门后,回来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了。 也不知道,老爷最近出门都在忙些什么,为何每次回来,都是这般的不快。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郭仪入府,就见其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清单,又在上面悄悄划下去了两个名字。 宋家。 肖家。 这就是郭仪最近在做的事情了! 帮助萧寧,拉拢各大家族的支持。 四大家族,如今一个的无论是明里暗里,公开没有公开要支持谁,但肯定都已然是別人的囊中之物了。 郭仪是想都不敢想的。 至於李家! 最近李家的李记铺子开业,三个月来在洛陵城风华正盛。 儘管郭仪有心拉拢,依旧没有前去。 在他看来,儘管能够拉拢到李家的可能不会太大,但自己是必须要爭取一下的。 不过,由於目前自己的准备实在不足。 因此。 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前,自己绝对不能轻易去拉动这根线。 拉拢家族支持萧寧,其实就是一场谈判。 在没有可以確保令李家这个庞然大物百分百心动的筹码前,郭仪是不会自討没趣的。 在他看来,如今的李家如日中天,超越四大家族指日可待。 他可不觉得,这等大家族的话事人,可以看上背负著第一紈絝之名的萧寧。 要知道! 这次所谓的拉拢,其实就是把自己家族的未来与萧寧绑定。 萧寧的名声在外。 就不要说李家了,哪怕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都不愿意把自己家族的身家命运捆绑在萧寧的战车上。 就別说李家了。 至於,为什么会说,此次拉拢就是在绑定未来的命运和存亡。 很显然。 就目前的情况下,大尧大乱之期將至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诸侯割据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诸侯割据,身为诸侯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人马。 人马又需要什么来支撑? 很显然,钱財! 这等风向一出现,那些掌握著大尧绝大部分钱財的大家族们,自然而然就成了很多诸侯王眼中的香餑餑。 同样的。 那些家族们一样,是需要这些诸侯王们的。 一, 自然是希望,这些诸侯王们有朝一日登顶至高,可以让自己的家族更进一步。 二, 也是更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诸侯割据的时代,就是比谁的兵马更硬啊。 有钱,不如有兵权。 大家族们就算再有钱,没有兵马的护持,怕是几天不到就会被人抢个皮血不剩! 因此。 为了家族的生存,他们也必须依附在诸侯王身上。 或者,乾脆选择自己成为诸侯王,招募兵马。 只是,这种临时军,底蕴太差,自然是很难跟那些诸侯们过招的。 如此一来,这件事大致就成了一个大家各取所需,看对眼就能绑定,犹如男人找女人结婚生子差不多情形的事態。 只是。 这件事和联姻嫁娶还有一些不一样。 那就是,这个绑定,大家不会倡导一夫一妻制,反而是希望自己这个大家庭人越多越好。 而萧寧呢? 这位诸侯王本来就因为紈絝二字,让人觉得其貌不扬,根本没有人愿意来与之绑定。 哪怕萧寧有著皇帝的buff加持,诸多家族都依旧对其避之不及。 正因如此。 这不。 郭仪已经从一开始,去找那些家族排行在十名左右的家族谈判。 已经转为一些小家族了。 什么肖家,宋家…… 这两个家族无非也就是在洛陵有点实力。 在大尧,可能连前二十都排不进。 儘管如此。 今天郭仪前去找他们,还是吃了闭门羹。 “哎。” 郭仪无奈的嘆了口气。 回到书房喝了口茶,就开始思考接下来,还有没有合適的家族候选了。 郭仪对於自己的谈判技巧,还是很有自信的。 只不过。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 一听是萧寧,直接就开始下逐客令赶人了…… 这样的事情经歷多了,如今的郭仪就別说李家了。 哪怕是一些比李家弱的家族,他都开始不敢抱希望了…… “爹,您最近在忙什么啊?” 郭芷回到家里,直奔书房。 她最近听了管家的话,说是郭仪每次回家脸色都不怎么好。 於是特来关心一下。 当然了,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告知自己的老子。 那就是。 李家的李百万,因为有些关於萧寧的要事想要问一下,想要约郭仪见一面。 见到郭芷回来。 郭仪无奈的嘆了口气,有些心不在焉道: “哎,还能干什么,替萧寧那小子的未来铺铺路唄。” “啊?什么意思?” 郭芷和长孙川最近一直在李记帮忙,早出晚归,很少关注家里的事情。 因此,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老父亲最近忙碌的事情,居然跟自己一样,都是跟萧寧有关的。 “嗨,反正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提前告知於你倒也无妨!” 郭仪喝了口茶水,面色显得有几分疲惫,道: “最近洛陵城內,已经有流言传开了,说是那孟太后要当皇帝了,你应该听说了吧。” 这个流言。 郭芷自然是知晓的。 那李百万此次找郭仪要询问的,就是这个事。 最近李百万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被搞得心神不寧。 且有关於什么聂如空拦截,萧寧无法入京,皇帝、清流等党派要彻底落败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不由得更加纠结了。 可偏偏朝堂中人,他又没几个认识的。 想要知道些什么內幕,也没有太多渠道。 且怕问多了,会引起別人对自己立场的怀疑,把自己跟萧寧的关係暴露了出去。 郭仪自从身体恢復后,就重新开始上朝了。 且郭仪跟萧寧的关係,李百万很是清楚。 他甚至,郭仪是绝对可以信任的自己人。 有些事让他知道,应该无伤大雅。 所以决定问问郭仪这个知情人。 “听说了,怎么了爹?难道,你知道什么小道消息?” “最近洛陵城的八门已经被封锁,我自然没有什么消息。不过,根据朝中孟党的动向,明日的政末朝会,他们怕是要行动了。” “到时候,他们大概会以萧寧没有如期参加政末朝会,肯定是已经被穆起章控制为由头,要求罢黜其位。” “接著,他们最近豢养了大批的在野大士,想来会为那孟氏继承皇位造势。到时候,一旦她们真的成功,大尧就要变天了啊。” 郭仪顿了顿。 “之前,在萧寧登上至尊之位时,其实其他那五个王爷,就已经开始有人坐不住了。” “只不过,有穆起章那傢伙压著,他们没有敢乱来。可现在不一样了,一旦孟氏登基。” “那些王爷们定然会以名不正言不顺,不符合礼法的理由,出兵洛陵。一旦师出有名,大尧的乱局,就要就此开始了。” “那清流们一心维繫的大尧安稳,怕是就要就此覆灭了。” 郭仪看著书房外,夜晚的风正在吹动院落內的树。 树干摇晃,树枝动盪,树叶沙沙作响。 如今的大尧,何尝不是这棵树啊? 那孟党,就是那股风。 风已起! 一切,再无退路。 “所以,一旦五王出兵,天下乱战就要开始了。大尧怕是就要开始以往那般,诸侯割据的时局了。” “而萧寧呢?你觉得,他想要活下来应该怎么办?” “以那五个王爷的性子,萧寧有著继承皇位的资格,就永远是个祸害。因此,无论他加不加入这场混战,都无法独善其身。” “这就对了,因此,无论他想不想,都必须成为这天下乱局中,其中一个搅局者。” “这么一来,想要报名,想要在这等乱局中不被淘汰,他就必须站上棋桌。” “想要当下棋人,他就势必需要那些乡绅士族们的支持。不然,没有这些大家族的钱財支持,他拿什么养军?” 郭仪说到这。 郭芷大致算是听明白了。 “所以,爹您最近,是在帮著萧寧拉拢那些家族?” “对。未雨绸繆,总比到时候临时抱佛脚要好。且萧寧在那些大家族眼中的价值和威望,比其他人低太多了。” 想到近日的境遇,说实话,对於萧寧的未来,郭仪真的愈发的放心不下了。 “可是,爹,为什么您会觉得,那孟党就一定能成功呢?而且,听您的意思,只要萧寧明日早朝可以回京,一切不就解决了么?” “这么一来,您不就可不用担心了?” 在弄清楚了父亲要做的事情后,郭芷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 在近日跟李百万等人混在一起后,她慢慢的开始接触到一些萧寧的势力范围。 伴隨著一波又一波的底牌出现,郭芷现在可完全不觉得,萧寧的势力底蕴,会比其他人弱多少…… 只能说,父亲还是担心的太过了…… 听了郭芷的话,郭仪却是摇了摇头,否认道: “这个乱局是无法避免的,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问题。萧寧那小子明日可以如期回京,自然可以解决眼前的安危。” “但未来的六王夺嫡局面,是註定的。因此,这件事情,早做总是没错的。” “更何况,这次想要指望萧寧那小子回来,是肯定不现实的。” 郭仪回忆起今日,前往许府时,许府那帮人绝望如斯的场景,道: “我从清流那边得到的消息,萧寧那小子中了聂如空的圈套,如期回来是绝对不可能了。” “甚至,清流们现在都觉得,萧寧那小子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他身边有两个高手,我觉得自保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郭仪解释了一番。 “所以,那小子的安全,目前咱们不需要担心。为今之计,就赶紧想办法,儘可能的拉拢到一些大族的支持就好了。” “哦。” 郭芷听了父亲的话,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太信。 最近跟李百万等人在一起,她可是听了太多萧寧的传奇事跡了。 在这等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她真的很难想像,萧寧会中计? 不过,也无妨。 就算中计了…… 萧寧那可是落剑山庄的人,他的武学不说近乎无敌吧,逃跑应该总是没问题的,自己倒也无需担心。 郭芷思索间。 那郭仪已经再次拿出了笔墨纸砚,开始继续研究,还有哪些家族,经营著哪些產业,可以从何处下手,更容易拉拢到这些人了。 “哎,难,难啊!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萧寧这小子的臭名声在,咱们想要获得这些家族的支持,太难了。” 一开始进行这些事,郭仪就再次眉头紧锁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郭芷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爹,您忙了这么久了,都拉拢到哪些家族的支持了?” 啊? 这个话题一提,就见那郭仪假装咳嗽了两声,露出了一个尷尬的神情,吞吞吐吐道: “哎,萧寧那小子你从小就认识,他在大尧什么名声,你最清楚了。你要是某个大家族的话事人,你愿意去支持他么?” “所以呢?” 郭芷继续追问。 “还能怎么样,目前一个都没有拉拢到。” 说到自己的“辉煌”战绩,郭仪的脸都黑了…… “那爹,你心里有没有什么合適的家族选择呢?” “那自然是有的。” 提到这话题,郭仪的目光更加的黯淡了,再也看不出一丝希望。 “自然是李家,据我所知,李家目前还没有支持任何诸侯的跡象。李家十年前起家,如今比之四大家族,都不遑多让了。” “这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之前,我还一直在考虑这事。只不过,现在,爹已经完全不觉得,咱们可以拉拢到李家了……” 郭仪嘆了口气,这事他是真的想都不敢想了。 郭芷闻言,知晓李百万在萧寧面前,究竟是一副什么“舔狗”模样的郭芷,心中猛然生出了一丝恶趣味。 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第二件事。 “好吧。爹,我还有一件事。有个客人,想见您一面……” 第233章 客人的身份!李家家主李百万?! 有人想见自己? 听了郭芷这话,郭仪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女儿,眼神之內多出了几分狐疑。 毕竟,自己这女儿之前,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类事情。 “是个什么客人啊?” 郭仪难免会多问几句。 郭芷则是神秘兮兮的一笑,道: “父亲一会就知道了,保证您看了会满意。” “嗯?” 郭仪这下,脸上的疑惑之色更甚了。 郭芷瞧著自己老父亲的面孔,那是满心的期待啊。 心中的恶趣味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这次李百万既然想来找自己的父亲聊些什么,那肯定是要跟其摊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郭芷看来,这就是李百万这个人的聪明之处了。 李百万虽然是李家家主,但关於李家產业的决定权问题,他从来不会自作主张。 只要是涉及到核心的大事,他永远都是一句: “这个要等小王爷做决定,我已经联繫铁拳了!” 在外人看来,见过李百万的人都觉得,这就是个大腹便便、张扬跋扈,仿若滚刀肉一般的中年人。 面对对手,他的態度强硬,且手段狠辣! 可是呢?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面对自己时。 似乎是因为知道自己跟萧寧的关係,他对自己永远是眯著眼睛带著笑意,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一副商量的口气…… 郭芷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萧寧。 李百万对於萧寧的身边人,永远都只有奉承,似乎是刻在骨子里一般。 他这么做,自然是为了討萧寧开心,郭芷都懂。 至於为什么说,这次李百万约见自己的父亲,是他的聪明之处。 完全是因为,这次这等大事,他竟然没有提前告知萧寧。 反而理直气壮的来了句: “最近我已经许久没有联繫上铁拳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只是。 萧寧的手段他能不知道? 萧寧的安危,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他这么做,以担心萧寧安危的名头,来找父亲打听消息,无非是想结识自己的父亲而已。 这么一来,他以后也好名正言顺的孝敬一下自己的老父亲,在萧寧面前刷好感罢了。 对此,郭芷倒也不会觉得反感。 实在是因为,李百万这个人在这方面做得太细节、太到位了。 自己明明知道他的心思,但却又不会觉得討厌。 也正因如此。 在见识到了李百万这个人的手段后,郭芷对於能够把李百万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萧寧,就更加的佩服了。 长孙川如今对萧寧,那完全可以说的上是单相思了。 以前,她还不能懂对方的想法。 但伴隨著对於萧寧的了解加深,她是越来越能明白长孙川了。 “算了,还是不见了吧。” 岂料,最终郭仪却给出了一个这样的答案。 “最近我啊,实在是没有心思想其他事。除了一些其他家族的话事人,我什么人都不感兴趣。” “哦?可是,爹,这个人可是因为寧弟而来的啊。而且,他確实也是个家族的话事人。我觉得,爹最近既然在忙这些事,说不定他能帮上忙呢!” “因为萧寧那小子?还是个家族的话事人?” 郭仪听完將信將疑。 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兴奋。 切,开什么玩笑? 奔著萧寧来的,还是某家族的话事人。 那摆明了,这个家族怕是什么末流家族都算不上吧。 不然…… 但凡有点底蕴的家族,都不至於来巴结萧寧那小子啊。 大家都是向上攀交情的啊。 那小子什么名声啊? 就算有皇位加持,现在也没有几个家族,愿意跟他这个大尧第一紈絝扯上关係啊。 郭仪这么想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跟萧寧有关嘛! “那就见吧,我就在书房等他,来了通报一声就好了。” 郭仪说完,就继续著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看得出。 儘管郭芷已经明示了,接下来的客人很有可能能帮上他的忙! 可是,郭仪依旧没放在心上。 李百万的行事风格一向风风火火的。 在收到了郭芷的消息后,他的行动速度直接拉满。 当天夜里,就跑到了郭仪的书房。 郭仪丝毫没有把李百万放在眼里。 直到。 在看见跟隨李百万而来的马车之上,摆了那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名贵红木装盒的礼品之后…… 倒不是郭仪贪財,只是,这个诚意,让郭仪有点惊讶。 一般来说,那些家族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才对。 哪有这等,还没见到收益呢,这先狠狠地出血一波? “郭大相,这是我特意带来的李记的锦盒,这个是李记刚推出的新品,很难买到的……” 李百万企图走腐化路线,想要先通过这些衣炮弹,跟郭仪拉近距离。 “哦?” 郭仪依旧態度不冷不热。 不过。 对於那李百万说的李记锦盒,还是多看了两眼。 这东西他知道,朝中很多大臣的亲眷想买,却都买不到,从此足见其珍贵。 看来,这傢伙还是有点东西的啊。 郭仪不由得改变了点看法,第一次抬起头,细细的审视了一下,这个因为萧寧而来的某家族的话事人。 这是个看起来除了长相有点匪气外,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左右脸庞横著的全是肉,站在那里,那大大的肚子异常的显眼,大概率不使劲伸伸头都难看见自己的脚…… 脸上始终带著一副討好的笑容…… 有诈! 看见这傢伙的形象,郭仪率先给这事情定了性。 看这傢伙一副巴结脸的样子,还捨得这么大出血。 那肯定是有著自己的打算的啊。 显然。 他应该能从萧寧或者自己身上,得到更大的好处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除此之外,这人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熟悉的感觉…… 但一时半会,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谨慎的郭大相这么想著,抬起了手,拒绝道: “这些东西就不必了,我这里用不到。有什么事情就说事情吧,这么多东西,值不少钱吧,可不能让你破费了。” 郭仪的口气不冷不热。 毕竟之前也是朝中的大红人,对於社交距离的把控,他还是成熟的。 “啊?破费?这有什么破费的?这都是咱们自己造的东西,破费啥!那李记的铺子,都是咱们自己家的!” “郭大相您有什么需要,或者是朋友需要,直接去拿!不行,直接让郭芷找我,我给您送过来!” 这可是郭仪啊! 小王爷都要喊声伯父的! 所以,这就是自己的亲伯父啊! 李百万这么想著,表情更加的諂媚了。 “那倒是不必。” 郭仪依旧拒绝。 直到。 一直没有怎么把眼前人当回事的他,猛然抿了一下李百万的话。 嗯? 等等!等等! 他刚刚说什么? 东西都是自己家造的? 李家的铺子? 都是他自己家的? 所以说? 这人是? 啊??? 等等! 郭仪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再次抬起了头,看向了眼前的中年人。 这一刻。 他终於是意识到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眼前人眼熟了…… 这! 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要跟其谈判的,李家的家主李百万么?! 这怎么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且,还是因为萧寧而来! !!! 第234章 李百万:我是小王爷的人! 此时此刻,郭仪真是彻底的傻眼了。 作为曾经的朝中大相,他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物啊。 可是,由於自己的预期,和眼前的事实相差太大。 他实在是很难保持平静! 不是! 什么情况啊? 这人可是李百万啊? 现在那其他五王,一个个可都希望可以把李家这种大家族拉到麾下呢。 结果,他竟然亲自跑来找自己了? 最关键的是,他还是奔著萧寧那小子来的? 开什么玩笑啊? 萧寧那小子,何德何能啊?! 郭仪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觉得自己会不会是在做梦。 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啊。 李家这样的大家族,会主动来结交萧寧? 一开始郭仪还以为,对方的背后最多就是个小家族了。 可谁知,这个一脸諂媚笑容的胖子,竟然是这般身份。 郭仪这下多少有些拘谨了,看向对方,依旧是有些不可置信般,开口打算確认一下对方的身份。 可李百万是什么样的老人精啊,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不等郭仪开口已经自报家门: “在下,李家,李百万!” 李百万,真的是李百万。 这下。 郭仪彻底的坐不住了。 同时,他的內心也跟著警觉了起来。 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李家这样的大家族,其他五王哪个不是更好的选择? 他选择站上萧寧的战车,实在是一件令人想不通的事情,简直不可理喻啊。 想到这,原本已经有些上头的郭大相,逐渐冷静了下来。 神情也隨之警惕起来,进入了防御姿態。 李百万將一切看在眼中,继续道: “我知道,最近郭大相在四处联络家族,想要为陛下的未来铺路。” 他直接选择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可是。 这听在郭仪耳中,那可是赤裸裸的危机啊。 这事,竟然被李百万知道了? 这等事,自己可是一直在悄悄进行啊…… “郭大相不用担心,在下没有恶意。今日前来,只是想说一句,郭大相完全不必如此的劳累的。” “未来若是真的进入乱局,陛下割据一方,只是靠我李家的底蕴,就已经完全足以和其他人抗衡了!” “因此,郭大相完全不需要再为这些事情多虑了!” ??? !!! 沃特? 这话题进展的太快,以至於郭仪都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想法了。 “这?为什么?李家家大业大,这等世家与诸侯的绑定,都是以强强联合为基准的。” “据我所知,目前的六王里,大家对於陛下,都是最不看好的吧。你为什么,要选择他,选择一个最不被人看好的呢?” 郭仪的目光里透露著审视。 他可不会天真到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他在分析,对方的真实想法是善意还是恶意。 对此,李百万的目光猛然变得诚恳,郑重,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只是郭大相一直没有敢往这个方向想罢了。” 他顿了顿: “我李家,从一开始就是小王爷的人!从十年前连个末流家族都算不上时,李家就已经站在了小王爷的战车上!” ??? !!! 语不惊人死不休。 今天晚上,这事情令人惊愕的程度,一浪高过一浪! 听了这话,郭仪整个人都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波澜,站起了身子,近乎语无伦次般重复反问: “什么?你,你从一开始就是萧寧那小子的人?那岂不是说,李家是在跟萧寧那小子绑定之后,才逐渐崛起的?” “正是。” 这个问题得到了证实,郭仪心中只觉得一阵震撼。 萧寧一直在藏拙,甚至有些一番自己的打算,他上次就知道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萧寧这小子手下,竟然还有李家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在! 自己这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啊! 萧寧这小子背后有李家,自己还天天跑到那些小家族吃闭门羹干什么? 閒的么? 沉默良久,郭仪才深深的感嘆道: “这么看的话,萧寧这小子的眼光还真不错。” 郭仪下意识的以为,萧寧只是选择李家选准了。 却不曾想! “不,应该说,是陛下的手段好。” 此话一出,郭仪倒吸了一口冷气! 陛下的手段好? 这又是一句足以掀起郭仪心中惊涛骇浪的句。 又是一阵难言的震撼。 这句话的潜台词,背后的意思可实在太令人惊骇了啊!。 李百万这话分明是在说,李家的崛起,是萧寧的功劳?! 一时之间,郭仪难免就浮想联翩了起来。 李百万將一切都看在眼中,於是便將最近这些年,李家是怎么样一步一步做大做强的大致讲了一遍。 大约一刻的时间过去。 这个堪称是李家发家史的故事讲完,郭仪已经彻底沉默了。 郭府內。 就只剩下了双方的呼吸声,呼呼的风声,以及郭仪那精彩纷呈的震撼表情! 醉梦轩! 细盐! 李记! 天泉酒庄! 萧寧这小子,竟然还有这般手段,这么多的底牌? 想不到,想不到啊! 第235章 政末朝会篇:绝望前夕! 夜已深,人已静! 隆陵关上。 看著依旧空荡荡的官道,聂如空和林虎,心中已然猜到了什么。 聂如空一脸严肃的打量著兴陵关的方向,问道: “林虎,这大尧皇帝的人还没有前来冲关,你猜发生什么了?” 林虎面带惶恐,甚至有几分慌乱。 这就是他不如聂如空的地方了。 经验尚浅的他,还做不到聂如空这般看淡胜负。 “老师,不出意外的话,我想,他们可能用其他的方式,跑出咱们的包围圈了!” 这就是林虎所能想到的所有了。 他只是以为,萧寧等人,可以以一种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式,躲过了自己的围堵。 至於说,萧寧回到了洛陵?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往这个方面想的。 自己两个关口布置的天罗地网,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得了! 聂如空没有说什么。 其实,在感觉上,他跟林虎所想的差不多。 只是,不知为何,常年征战养成的直觉告诉了,这一战,自己已经输了…… 对手很有可能,已经回洛陵了…… 但愿,是错觉吧。 聂如空正想著。 就见兴陵关方向的官道上,衣著已军军服的探子,快马赶来。 “不好了!不好了!聂將军,兴陵关失守了!” ??? !!! 此话一出! 林虎整个人差点就从这关墙之上掉下去。 聂如空倒是还能保持镇定,淡然道: “你说说,怎么回事?孟少龙的大军呢?他可是有著三万人!就算对方奇袭兴陵关了,也不至於这么快就破关啊!” 那探子显然已经做好了功课,將自己了解到的,纷纷匯报了上来。 “用五百人挡住了孟少龙的三万人?仅仅一个人,就不战而退了孟少龙的三万人马?不损失一兵一卒,就打开了城门?” 儘管聂如空的心態再好,再平静! 当听到这些细节时,他依旧难以遏制的张大了嘴巴,彻底愣在了原地! 大尧皇帝,萧寧! 这傢伙不是个紈絝么? 这一刻,聂如空突然懵了! 直到此时,他似乎才意识到了,这个自己从来不曾看上眼的对手,究竟是个何等恐怖的存在! “看来,我的预感真没错,这个大尧的皇帝,还真是个棘手的对手啊。这次,是我们小瞧他了啊!” 聂如空嘆了口气,眼神之中,强烈的战意如烈火般炽烈燃烧! …… 伴隨著两人的一问一答,李百万只觉得,双方的距离在飞快的拉近。 事已至此。 双方的关係已经到了熟络的地步,李百万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我今天前来,除了是想告知郭大相这件事以外,还有一件事。在下想问一下,最近朝堂上盛传的,关於孟党的事情。” “据说,陛下这次因为孟党的关係,陷入了危机……” 李百万假装出了一副担忧的样子。 儘管是来套近乎的,但做戏还是要做全的。 提到这个问题。 面对这个自己人,郭仪没有瞒著。 当即把最近自己在朝堂之上,以及清流那边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一番解释后。 “儘管萧寧这小子安全应该可以保障,但明日能回京的机率,依旧近乎为零。” “所以,李家主!孟党夺权在即,其他五王造反就在眼前,咱们也是时候早做准备了!” 李百万闻言,面色郑重,那自从来到郭府后,一直带著諂媚的瞳孔,猛然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他的目光,仿若那正午的红日,狂热又昂扬。 “这一点,郭大相儘管放心!这一天,我李百万已经准备了太久了。” 看见对方这突然正经的神色,郭仪再一次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李百万。 李百万身为李家家主,想要带著李家,这么一步一步做大,若是说只是靠著萧寧的扶持,那是万万不能的。 他肯定得是个有能力的聪明人。 且,绝对是个狠角色。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儘管说,眼前的这廝看起来如此的人畜无害。 聪明人,和忠诚二字,很多时候都是很难共存的。 因此! 这么一个人,能力不菲,如今又手握著李家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有时候,確实很难让人放心。 毕竟,有能力、还有实力的聪明人,往往是最难管教的啊! 而眼下的李百万,显然,这廝就是个所谓有能力、还有实力的聪明人。 至少,他不觉得,自己能够將这人拿捏得服服帖帖的。 郭仪对李百万一番审视之后,话锋猛地一转! “李家主,既然话都说到这里,老夫突然想问一个问题。” 郭仪屏气凝神,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百万的身上,似乎是想要將其看穿一般。 他想要通过某些突然地言语考验,加上对方的应答细节,来確定对方內心的真实想法。 “哦?” 然而。 都没有等他把问题问出来,李百万已然一副一切瞭然於心的模样,淡然开口了。 “郭大相是担心,我如今手握李家,会超出了小王爷的掌控范围吧。所以,郭大相是想问我!” “如今我手握李家这等大家族,为什么不选择与其他看起来更有优势的王爷去合作?” 李百万顿了顿,呵呵一笑,道: “我李百万或许不聪明,但也绝对不傻。这六个王爷,究竟谁是潜龙,谁是过山虎,谁是虫,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郭大相问出这个问题时,自然是没有考虑过情义二字的分量,而是站在了利益二字上与我探討此事。” “既然如此,我也拋开情义,用跟利益相关的答案回答你。我李家是小王爷捧起来的,因此,小王爷的能力,我李百万最清楚。” “六个王爷里面,在我看来,夺嫡大事上,小王爷绝对是手腕最硬,最有希望的存在。正如我所说的,其他那些人,无非也就是看起来更有优势罢了。” “因此,我绝对相信,小王爷可以捧起我一个李家,就能捧起下一个李家,甚至是王家,张家……” “我李家能够走到这一步,不是因为我李百万,更不是因为李家,而是因为小王爷!” “小王爷有能力將我李家捧起来,自然就有能力让我李家摔下去!因此,站在利益的角度上考量!” “我李家绑在小王爷的战车上,就是最符合我李家的利益的。” 李百万实话实说,表情见不到丝毫作偽。 对於眼前的李百万,郭仪对他的评价很简单: 一个有能力,聪明,但很难管教,很难让他忠诚真心到底的老油条。 因此。 当李百万说出这话时,郭仪很难不联想到萧寧,並为之感到惊愕! 萧寧! 自己那个以往从来不曾看起过的侄儿啊。 你究竟有什么手腕,有什么人格魅力! 竟然能让李百万这等人,如此诚心、如此坚信你就是最佳的选择啊! 郭仪茫然间。 那李百万再次开口: “更何况,我李家是水匪起家,因此对於这大富大贵,声明权势从来就不怎么在乎。我们以前就一无所有,所以我们也不怕失去。” “利益、权势、財富这等东西,我们看重,但又不会看的那么重。我们是水匪,也能算半个江湖人吧。” “我李百万是个俗人,是半个江湖人,因此,在我心中,情义无价,义气无价,恩情无价!” 李百万说话间,举起了自己空荡荡的左手。 自己少掉的那几根手指的另外一个名字,叫恩怨。 以那几根手指为代价换来的,叫利益。 他们加在一起? 是岁月与情义。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般。 真切的感情,永远是在虚偽与恩怨中冉冉升起的。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郭仪再也没有了试探之心。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人,真的看不出半分不忠诚的跡象。 除非。 这廝是个天生的戏子,演技出眾! 就目前看来,对於李百万的怀疑,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自此,二人之间再无隔阂。 对於李百万来说,接下来,才是自己该正式办正事的时候了。 他此番来结识郭仪,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巴结一下对方,等萧寧回来时看到自己的举动,然后让萧寧满意么? “郭大相,这个是李记的新品,您可以试试看!这可是专门给男人用的……” “还有这个,天泉酒庄的特酿,小王爷说啦,这个叫限定款,一年就十二坛,我把这首坛给你留下了……” “还有这个……” 李百万將自己的马车赶进了府內。 接著就如数家珍般,介绍起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衣炮弹…… 郭仪自然是要拒绝一番的。 可跟舔王之王李百万过招,他哪是对手? 很快,就败下了阵来,任由李百万往家里搬东西了…… 郭仪看了一眼对方的举动,当即就明白了。 对方这么做,看似在討好自己,实际上,自然是因为萧寧的缘故啊! 这么看,自己这倒是沾了萧寧的光了。 虽然说。 郭仪对这种事,並不怎么热衷! 可是。 这等感觉,还真爽啊…… 最终。 等李百万將一切搞定,郭仪也不好意思白白要人家这么多东西。 於是,便开了一坛酒,弄了几个下酒菜。 李百万自然是求之不得,二人在院落里支了张桌子,树前月下,对酒当歌! 酒过三巡。 整个洛陵城內,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一切甚至都平静的有些不像话。 “哎……” 郭仪又是一杯酒下肚,继而嘆了口气,看向了皇城的方向,喃喃道: “今夜,大抵是最后的平静了吧。萧寧那小子,现在入京还没有消息……他应该是百分百回不来了啊……”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的朝堂之上,定然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啊!” 许府。 儘管得知了萧寧大概率已经没有了回京的希望,但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对洛陵城外动静的探查。 儘管如今的京城八门已经被孟党全数控制,但守军中,还是有著清流的內应的。 今夜的最后一次。 那內应再次传来了消息。 城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那皇帝明日,应该是肯定回不来了。 这大抵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儘管看了许瑞山的信后,清流们就已然绝望了。 可是,他们依旧在內心之中,保留了最后一丝幻想。 直到此刻。 收到这最后的信息后。 许居正终於是,关掉了那许府已经连续多日,都未曾灭过的灯烛。 “没希望了,大家今夜都回去吧。” 许居正有气无力,满目无神,近乎麻木道。 “大家也都这么大把年纪了,熬了这么多天夜了,也该休息休息了……那皇帝,是肯定回不来了。” “明日还要上早朝,大家都回家休息吧!” 回家休息。 听上去,这四个字並没什么问题。 但清流们都清楚。 此时此刻,这四个字就代表著,许居正彻底绝望了。 他们这是要,准备彻底放弃了啊。 诸多大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眼中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和无力! 霍纲嘆了口气,最终走过去拍了拍自己那老伙计的肩膀。 “明日,大家尽人事听天命吧。” 尽人事,听天命。 这是何等的悲观啊! 不过,这就是眼下的事实! 新皇回不了京,朝堂论宗法,自己这边没有任何大士支持。 这么下去,明日的早朝,无论如何,自己都没有任何贏面了。 这就是个必败的局面了,无论自己一行人挣扎还是不挣扎! 说完这句话。 霍纲第一个,离开了许府。 其他大人紧隨其后,儘管心有不甘,可是,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伴隨著眾人陆陆续续的离开。 当最后一人走出许府的大门后,许府的灯,终於在今夜,灭了! 和这盏灯一起灭掉的。 还有清流们心中,最后的希望! 只是。 无论是郭仪,还是绝望的清流,怕是都想不到! 当洛陵城的南门又一次换防之际。 在那城门五里外,送別的长亭前。 一支数万人的队伍,已然浩浩荡荡开拔到了这南门之外! 而那为首的,正是他们心心念念,却再也无法抱有希望的大尧皇帝,萧寧! 第236章 政末朝会篇:终入城! 夜已过半。 聂如空和林虎站在关墙之上,吹著冷风,依旧没有休息。 自从得知了失败的消息后,聂如空就一直保持著这个姿势,佇立在原地,宛若一尊雕塑一般。 目光深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虎在一旁默不作声,如同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般,静静的等待著接下来的训斥。 毕竟。 这次与那大尧皇帝的交锋,是由自己全权负责的。 自己应该担负这失败的责任,他没有怨言。 只是。 他不明白! 根据消息,那大尧皇帝不应该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紈絝,烂泥扶不上墙的二世祖才对么! 为什么? 传闻中这么不堪的一个人,最终能做到这等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不理解!更无法接受! “老师,这次失败在我,还请老师责罚!” 见聂如空一直保持沉默,林虎拱了拱手,小声认错道。 可迎接他的,並不是那聂如空的怒火。 相反,那聂如空的声音里,似乎还有著几分兴奋! “这件事情不怪你,是我小瞧了那傢伙了。更何况,这次你所有的决策,我都知道,而且,我当时心中也篤定,你的决策是对的。” “所以,与其说是你败给了那大尧皇帝,实质上,是我败了啊!谁能想到,我最终会在这么一个紈絝身上栽了坑!” 聂如空嘆了口气。 萧寧这两个字,在这一刻已经彻底被他铭记在了心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他做到的那三件事,说实话,我都没有把握做到。这次,咱们输的倒也不冤!” “这么多年了,除了那拓跋於津,终於啊,终於!我又看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傢伙!” 聂如空的眼神里,绽放出浓浓的兴致和战意。 在瞳孔的最深处,是狰狞和杀意! “萧寧是么?很好!相信我,下次交锋,我会击败你,然后用最尊重对手的方式,埋掉你!” 这番话,大致是可以看成对林虎的安慰的。 可林虎依旧是一副不甘的样子: “可是,老师,这么一来,那廝可就入关了啊……咱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了这么多心思和心血,就全部都付之东流了!” “付之东流?那倒未必啊!先不说,那京城的八门,都还有索命门的杀手潜伏。就算他们真的能躲过杀手的攻击!” “京城的八个城门,不都还在咱们的控制之下。” “就算他们入关,只要守过明日早朝,太后党在朝中將事情盖棺定论,他们还是必输无疑。” 聂如空呵呵一笑,继续道: “更何况!这场交易里,无论那太后党是贏是输,咱们大淼国都可以立於不败之地!” “无论是谁入主了这大尧国,大尧国的沿海三州,都要给我们大淼国!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咱们都清楚。” “所以,我既然都出山了,自然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又有谁会天真的把希望,压在孟如秋一个人身上呢?” “说实话,从一开始,我就不看好这孟如秋啊!咱们真正的希望,在另外一帮人身上。” 一边说著,聂如空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隆陵关以北,那边就是洛陵城的方向! 而在洛陵城再往北的方位,就快到了大尧和大疆国接壤的地方! 大疆! 洛陵城。 南门。 当那聂如空很是自信的提到洛陵城內,潜藏在八门的索命门杀手,以及这八道城门还都在孟党的控制之下时。 他怕是做梦都想不到,此时的洛陵南城门,竟然趁著深夜,悄悄打开了! “陛下,入城吧!” 在静悄悄的夜色下,城门被由內向外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手握长剑的白衣青年。 他眉宇之间英气十足,神情冷峻,手中的长剑还不断有鲜血滴落。 走路带风,眼眸似电。 身上的杀机,如同寒风般凌冽。 与这副气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的,是他那一身白衣。 在黑夜和月光的照耀下,甚至让人觉得有几分温暖。 来者不是別人,正是孟少商! 如今。 南门的城门已然打开。 无论是那索命门的杀手,还是所有的守关之人,此时此刻,都已经化作了孟少商的剑下亡魂。 月黑风高,杀人夜! 打量著眼前的孟少商,对於这人,萧寧可真是愈发的欣赏了。 还记得上次遇见这廝时,他杀了那司马监侍郎顾二河的儿子…… 最终,却將其偽装成了凶兽杀人,神不知鬼不觉,至今都没有引起怀疑。 这次。 他更是以一己之力,帮自己开了城门。 不得不说,这傢伙的执行力是真的强! 同时,手段也是真的足够狠辣。 就好像,他只要下定了目標,就百分百会做到。 无论做这件事,要杀多少人,手上要染多少血! 今日的这件事情,还要从萧寧入关后说起。 在萧寧入关后。 孟少商收到了消息,便派了一个亲信,来给萧寧送了一封密信,约他今夜南门入城! 萧寧將信將疑,最终得到了一个这般的结局。 “为什么帮朕?据朕所知,你在孟家虽不是直系宗族,但依旧很受重视!他们能把够这守卫城门的重任交给你,足见你在孟家的地位。” 萧寧儘管对有些事,心中已然心知肚明,但依旧问了句。 孟少商一脸正气。 听了这话只是挑了挑眉: “呵呵,那又怎么样?就算我在孟家地位再高,天下的百姓就能人人吃饱饭不饿肚子么?” “说句实话,若是此次杀了你,让我那伯父登顶至高,可以让大尧变得更好,我会毫不犹豫的抹了你的脖子。” “只不过,眼下的时局,显然让你继续坐在这个至尊之位上,对有利於大尧的安稳。” “儘管说,在天下人看来,你的能力和品行,都不足以坐在这个位置上!” 孟少商是个有决断力,有追求,心繫天下的理想主义者。 从上次他路见不平,杀了那顾家的二世祖就能看得出! 他说出这等话,萧寧並不觉得意外。 甚至还有几分欣赏。 只不过,他这等行事风格,让自己想到了某几个人…… 具体点说,是死在自己手中的人。 “不过,提到陛下的品行和能力!事实上,如今我也有些好奇。陛下面对那聂如空七万人的围堵,竟然可以入关,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因此,我甚至都不得不考虑一番,上次在醉梦轩门口,陛下出言调戏那姑娘,是不是在故意为之,为了保护她而那么做了。” 孟少商將自己心中的猜测说完,话锋又是一转。 “陛下,进京只是这场风波真正的开始,远远不是结束。明日的早朝,还有很多事情等著陛下呢,在下就不多叨扰了。” “但愿我刚刚我对陛下的猜测,是对的吧。这样一来,大尧的子民或许还能过几天好几日子。在此,先祝陛下好运了!” 孟少商说完,便提著剑跨著大步离开了。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在走出了十多步后,他头也没回,就那么喊了一句: “对了,蒙大统领那边,对陛下还能否如期回京,也是担心的狠呢。若是今夜无事,陛下不妨去看看吧!” 说完这些,孟少商便消失在了漫漫长夜之中。 那一抹白色的光影,仿若夜间的日光! 他目视前方,目光显得有几分意味深长。 根据自己所知,这次陛下回京的兵马,可是陛下亲自执掌的。 因此? 这么看的话,此次回京,无论那皇帝是用何等手段击败了那聂如空。 显然都是这皇帝的功劳了啊。 如此看来,陛下就断然不是个所谓的紈絝了。 难不成,陛下一直都在藏拙? 若是如此,那陛下就不是那么令人不爽了。 是的! 在此之前,孟少商一直都瞧不起萧寧来的。 哪怕今夜帮忙,若不是真的是时局在此,他都不愿意插手! 这会,对於这萧寧,因为回京之事,他倒是改观了几分…… 只是,对於接下来的政末朝会,以及那君子六艺的考核刁难,他依旧不看好就是了…… 此次入城的,只有萧寧、卫青时、边孟广、庄奎、许瑞山以及几个隨行的副將,外加一千精锐兵马。 徐学忠呢,因为有了上次的光辉战绩。 这次,萧寧为了继续趁热打铁,锻链对方一番,便將其留在了城外。 让其在城外安营扎寨了。 將两千兵马让副將带领,守住南城门之后。 萧寧便带著几人入了洛陵城。 如今。 终於是度过了这回京的最后一关,成功入城了。 一开始都不曾对如期回京抱希望的眾人,一个个都只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事实上,哪怕当时他们入了兴陵关,在没有踏入洛陵城之前,眾人还多少都有些不敢掉以轻心。 现在。 一行人走在这洛陵城的街道上,眾人这么多天心中的重担,终於是放下了。 兴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吹著这冬三月的风,他们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还觉得很是愜意。 几人有说有笑,心情大好。 唯有那路舟山。 这廝如今已经彻底站在了萧寧这边,很多事情都是站在萧寧的角度上考虑的。 自己这次要是能够帮扶著萧寧力挽狂澜,那谋士榜上的排名,自己未必就不能再进一名啊。 看著这有说有笑,已然彻底放鬆的眾人,他板著脸轻咳了一声,道: “我说,现在虽然是回了京城了,但距离把事情彻底解决,还八字没有一撇呢,这可不是你们得意忘形的时候。” 说完,他略显担忧的看向了萧寧。 有了他的提醒,眾人顿时沉默了。 是啊。 明日早朝,同样又是一场重量级的战役啊。 只是,到时候,自己一行人还帮不上什么忙了。 眼看著这气氛,就要就此消沉下去。 边孟广连连打起了哈哈,企图活跃一下气氛。 “嗨,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了,入关这等如此困难的事情,陛下都做到了,你怎么知道,对於明日的事情,陛下就没有把握?” “只要陛下回来了,陛下身后还有许相他们的支持,肯定没问题的。”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朝中的那些大人们了。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还记得入关前,陛下还说回到洛陵请咱们吃饭呢!要不,看看现在还有没有可以打尖的客栈,咱们去好好吃一顿?” 边孟广提议道。 只不过,他才说完,就意识到了这话里的不妥之处。 萧寧现在是什么人啊? 大尧皇帝! 只是,因为这一路上萧寧对自己太过於隨和,自己跟其说话时,好像就有些隨意了…… 让皇帝请吃饭? 自己这怕不是疯了?! 一旁的庄奎,不愧是跟著边孟广这粗憨憨混起来的。 一听这话,当即就接茬道: “那再好不过了啊,我们在临州城啊,早就听说过了,说这洛陵好像有个什么轩来的?” “醉梦轩?哎!对对对!醉梦轩!说是不是什么王公贵族,没有什么入盟牌,没有什么几首天下皆知的格律,他就不招待?” “我可是好奇了很久了,要不咱们就借著这个机会,让陛下带咱们长长见识?” 此话一出。 眾人的第一反应,皆是脸上闪过了几丝好奇、兴奋之色。 只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进这醉梦轩什么条件?刚刚那庄奎也说了。 既然条件这么多,自己一行人,真的能进去么? 陛下在京城的处境和地位,他们就算没见过,那也是听说过的啊。 陛下这个皇帝,跟以前那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可不一样! 说白了,在他们看来,萧寧这皇帝当的,可不比他们这些人好过啊。 说回这醉梦轩。 若是陛下能够凭藉皇室的身份入內还好。 若是不能的话,那岂不是让陛下为难了? 这个问题,自然是路舟山和边孟广二人率先意识到的。 后来卫青时注意到了二人的神色,也很快想到了其中缘由。 唯有那庄奎,依旧是一副憨憨的样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话中的不妥之处。 甚至,言语之中,还越说越来劲了。 “就这么定了吧!醉梦轩,就醉梦轩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第237章 政末朝会篇:君子六艺 见庄奎似乎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眾人纷纷皱紧了眉头。 好在。 这会萧寧突然发话了: “你们暂且在这等会,我要先行去个地方,很快回来。” 萧寧看向了远处的相府,那正是郭府。 郭仪在洛陵城有两处宅院。 一处在城郊。 这处是皇室御赐的相府,在城內。 今日郭仪已经恢復了上朝,想来会在相府住的更多。 萧寧归来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去看看郭仪。 这不仅是自己的亲人,更是自己的病人。 自己很有必要去看看他的恢復情况。 萧寧此番举动,那可真是正好合了边孟广等几人的意图。 於是乎。 在萧寧离开后。 眾人的目光,猛然变得犀利起来。 接著。 就见那已经年迈的边孟广,直接飞身一脚,踹在了庄奎的屁股上。 “你在这里乱说什么话呢?” 庄奎还在幻想著一会去去醉梦轩长见识呢,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可真是把他给踹懵了。 “啊?边帅,您这是?” “你这傢伙,怎么说话不过脑子?让陛下去醉梦轩请你吃饭,你也敢想?” “啊?这有什么不妥么?” “你觉得呢?刚刚进醉梦轩吃饭需要什么条件,你自己也说了,你觉得陛下能进么?” 边孟广恶狠狠地训斥道。 可因为萧寧还没有走太远,他还不敢太大声。 “啊?这!” 庄奎思索了一番。 “陛下是皇帝啊,应该可以吧!” “可以个屁!” 边孟广又是一脚。 “好吧,在场的人,除了瑞山之外,都长年累月不在京城,所以可能不太了解陛下如今的处境。” “这样吧,瑞山,你给这庄奎解释一下吧,省的这廝一会再乱说话。” 许瑞山闻言点了点头,拱手做礼,接著介绍道: “庄將军,您说的没错,陛下確实是皇帝,只不过在洛陵,陛下这个皇帝,是没有多少人认同的。” “就拿我们这些洛陵的公子们来说,几乎没有人会把他当回事。毕竟,之前陛下是什么名声,大家都清楚。” “最多了,大家害怕一点,也就是陛下之前太过於紈絝,太过於霸道,有时候跟陛下起了衝突会吃亏罢了。” “但是,无论是之前的我,还是元无忌,侯一锋等,他们几乎都是打心底看不起陛下的。” “哪怕是郭府的郭仪,长孙家的长孙川,这些曾经陛下的同窗,都跟他没有什么交集。” “因此,陛下在洛陵,几乎没有朋友。说句难听的,在洛陵,陛下可能还不如在临州营吃得开!” 这些话一说完,庄奎的表情已然是变了又变。 他之前只是听闻过萧寧的紈絝,却还真的没有想过,萧寧在洛陵是一番什么光景,过什么样的日子。 一听这许瑞山的介绍,如今已经把萧寧当成是过命兄弟的庄奎,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为萧寧隱隱难过…… 许瑞山的介绍还没有停下。 “至於洛陵的百姓,那就更不要说了。提到陛下,他们一个个巴不得处之而后快呢。所以,可以这么说吧!” “陛下在洛陵,除了没有朋友之外,还没有任何民心。这样的陛下,其实光顶著一个皇帝的名头,別说是呼风唤雨了,不当过街老鼠就很不错了……” “更何况,哪怕是这个皇帝的名头,都是那穆党强加给陛下的。陛下在京城唯一的作用,就是当那穆起章的棋子,根本没有任何自由。” “因此,依我之见,庄將军刚刚提议去醉梦轩,的確有些为难陛下了。毕竟,哪怕是我,去那醉梦轩都只能入二楼。” “你们都是新客,没有入盟牌,根本进不去……四大家族大家都知道吧,那四大家族哪怕是先皇在时,都不太给先皇面子。” “而李家呢,那可是地位財富直逼四大家族的存在。我觉得,他们还真不一定会为了陛下,坏了自己的规矩……” 听完这些话。 不只是庄奎,就连卫青时,都跟著沉默了。 他们一直觉得,皇帝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从来都没有想到,萧寧的皇帝,竟然会当的如此艰难! 许瑞山介绍的声音落下,似乎激起了那边孟广的共鸣。 边孟广接著便深以为然的点著头,接上了话。 “你们会不会觉得,那许瑞山刚刚介绍的很夸张?告诉你们吧,一点也不。他刚刚介绍的,还是一些对於陛下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对於陛下来说,朝臣们的支持才是最重要的啊。只可惜,如今朝中的大臣,根本就没有和陛下一条心的。” “穆党把陛下当成傀儡,许相他们,甚至包括我在內,之前都只想著把陛下赶下台!” “因此,不要觉得陛下在洛陵就好办事了。这文官们不想给你干事,有的是办法。隨便一个理由,就能拖上十天八天。” “如今,陛下这个皇帝,根本就命令不动几个人……所以,庄奎以后,有关於这方面的事情,也不要提,省的让陛下难堪!” 说完这些。 边孟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嘆了口气,眼神里刚刚积攒起的希望,逐渐流逝! “哎,我们都在为了陛下成功回京而开心,只可惜,对於陛下来说,这並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吧。” “这群人愿意把陛下重新推到皇位上,那是因为他们迫不得已。等到事情解决,陛下就要再次面对清流的围攻,穆党的操控了!” “只可惜,诸位不是京中人士,而我又跟许相等人关係密切……陛下的未来,依旧是一条孤身一人,却还满是风雨的道路啊。” “不是,边大人,难道陛下身边,就没有几个心腹之类的么?” 卫青时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十几天的接触,他可是彻底认可了自己这个姐夫的。 因此。 当看到姐夫的处境如此艰苦时,他难免会觉得有几分心疼。 “心腹?卫將军指的是,听命於陛下的朝臣么?据我所知,没有,一个都没有。” “在洛陵,陛下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势力。穆党就是因为看中了这一点,觉得陛下好操纵,才把陛下推上了皇位。” “不然的话,你们以为,穆党会放心让陛下坐上这至尊之位么?” 边孟广的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所以啊,大家谨记,陛下这个皇帝不是大家印象里手握大权的皇帝,且陛下在洛陵没有民心,地位不高,还没有权势,手下也没有什么势力。” “为了不让陛下难看,大家都不许再提任何过分的要求了!什么去醉梦轩,或者希望陛下可以利用自己职权的便利做些什么,根本不可能!” 就此。 在边孟广和许瑞山联手的描述下。 眾人对於萧寧的处境,总算是有了一个很是清晰的认知。 庄奎和卫青时呢,只是为萧寧感到难过。 路舟山则是觉得,有些压力山大了。 自己还打算帮著萧寧力挽狂澜,在这等夺嫡乱战中,有一番建树呢。 可如今一看。 陛下这等处境,那还力挽狂澜什么啊? 就算自己有能力,陛下也得有人用啊! 话题说到这。 眾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萧寧的身影上。 这会的萧寧已经走出了几十步,在这清冷的石路上,只留下了一个小黑点般的背影。 这一刻。 儘管看不清萧寧的全貌,但眾人纷纷都觉得,萧寧的身上,似乎压著一座巨山之般。 他只能一人,这样扛著山,孤独的走在这夜路之上,没有丝毫的助力。 如此困难重重,可是,陛下接下来的道路,真的只有他孤身一人了。 “我突然觉得,陛下这会离开,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陛下这是避免难堪吧。” 边孟广狠狠地瞪了庄奎一眼。 在他看来,都是因为庄奎哪壶不开提哪壶。 去醉梦轩这件事,让萧寧为难了,可萧寧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才这样岔开了话题…… 不然。 以萧寧直爽的性格,他肯定就答应了啊! 庄奎默不作声,现在只想狠狠地给自己两巴掌…… 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可真要改改了! …… 另外一边。 很快。 萧寧就来到了相府前。 让萧寧感到很是奇怪的是,今天夜里的相府,竟然没有关闭大门。 他推门而入。 只见。 院落內。 那棵熟悉的大树下,郭仪正独自一人,坐在方桌前喝著闷酒。 李百万已经离开了。 郭仪这一人喝酒的身影,难免就显得形单影只了起来。 “萧兄,都怪为兄啊,都怪为兄疏远了朝政这么多年,手上再无权势……” 郭仪一脸落寞的喃喃自语。 “若不是这样,若这是当年,为兄一人就足以抵挡住那孟党宵小的犯上作乱。这朝堂的稳定,就能再多坚持一点时间。” “这样,我们也就能为了萧寧那小子招兵买马,多留出来点时间。” 郭仪在自责。 在他看来,儘管如今已经有了李家的支持。 可萧寧如今只有钱財,没有兵马,这跟那其他五王还是没法比的。 可是呢? 明日孟党篡位,五王入京在即。 现在开始准备,多少有些晚了。 就算最终可以临时拼凑起来一些兵马,底蕴也还是差太多了。 如果萧寧能够如期回京,或许自己还能多爭取些时间去做这些事。 只可惜。 不现实啊,也根本不可能! 毕竟。 就算萧寧那小子在藏拙,聂如空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的了的啊。 郭仪失意的想著。 就听自己耳畔,似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郭伯父,不是跟你说了,你这身体,半年內禁止饮酒!” ??? 郭仪顿时一愣,睁大眼睛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杯。 不对啊! 自己今天才和多少,怎么就大了? 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郭伯父?” 啊? 又是一声喊声传来,真真切切。 这下郭仪惊了。 他猛然抬起头,朝著前方声源处看去。 就见! 眼前! 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里! “啊?这是?萧……萧寧?” 郭仪满面的不可思议。 他满面惊愕的打量了萧寧一眼,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喝大了!现在,不只是幻听了,连幻觉都出来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喝了,都喝出幻象来了!明日还有早朝呢……” 郭仪喃喃说著,就打算招呼下人收拾桌子…… 结果。 就听那人再次道: “郭伯父,你没有喝多,我回来了。明日就是政末朝会,我肯定要赶回来的啊!” ??? !!! 什么? 这下! 郭仪终於是清醒了一下,惊愕的瞪大眼睛,死死地打量著萧寧。 继而,猛的站起身子,朝著萧寧快步走来。 因为走得太快太猛,他这一步没有踩稳,一个踉蹌,甚至还差点栽倒在地上…… “郭伯父,你慢点!” “萧寧小子?你!你回来了?” 对於这件事。 郭仪足足接受了一刻的时间,才敢相信眼下的事实! 萧寧。 真的回来了! 闯过了那聂如空的围堵,成功回京了! 一般来说,对於那些关心晚辈的长辈们! 无论他们能力如何,对於晚辈们的事情,总要嘱咐一番的。 郭仪也不例外。 在平復了情绪后,郭仪就明日的早朝,开始了自己的教导。 “你听我说,明日早朝上的斗爭,绝对不仅仅是你回京咱们就大势已定这么简单!” “那孟党肯定会以你能力不足之类的由头,让你进行君子六艺的殿试!” “你爹也好,我也好,王夫子也好,从小就告诉你,要好好修习君子六艺,早晚会用到。可是,你小子就是不听……” “现在好了吧,你小子君子六艺什么水平,我也知道。就你这你跟新入书院的小弟子一起考核,还能年年垫底的成绩,是肯定过不去殿试的。” “所以,明日的方略,你就一个字,拖!剩下的,就全部交给许相和我来就够了!” “我们到时候,也会据理力爭,爭取驳回他们殿试的要求。你就只管记住一个字,你是皇帝,你不答应他们,他们就不能强求你!” 在郭仪看来,这也就是唯一的办法了。 第238章 政末朝会篇:醉梦轩! 在大尧,郭仪绝对算得上是最了解萧寧的人之一了。 眼下他提出这个办法,实属迫不得已。 毕竟。 萧寧的君子六艺是个什么水准,他太清楚了。 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之前写过的唯一的格律好像是什么: “仙鹤湖,仙鹤湖,仙鹤湖里有荷,荷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噠……” 事实上。 当初萧寧是纯属閒来无事了,正好那日书院里,又来了个叫张昌宗的先生。 这不就勾起了萧大紈絝的回忆吗…… 於是,他便打著瞌睡,在纸上隨便写写画画,来了这么一首诗…… 自此,萧寧凭藉此诗在格律界一战成名…… 只能说,文抄公能够抄到这等诗,最后还遗笑万年,至今还被一些茶馆、说书先生搬出来取笑。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实乃穿越者的耻辱。 因此。 当听到君子六艺的考核时,郭仪整个人都快疯了! 倒不是自己看不起这个侄儿,只是他实在是让郭仪很难看得起啊。 什么时候萧寧这傢伙都能殿试君子六艺了啊? 他能殿试么?试不了!没那个能力知道么? 总不能让他去朝堂之上,写蛤蟆蹦躂吧! 更別说。 这还只是其中一项…… 萧大紈絝那打不过女娃子的武学、那一米都能射偏的射术,就都不要再提了…… 说多了都是泪。 “好!” 萧寧点头,他大致能够明白,郭仪对自己的想法的,於是就表示已经把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心中则不然! 正所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政末朝会进行君子六艺的殿试? 在萧寧看来,这就是为自己这只大鹏鸟,准备的大风! 那可是在所有大臣面前露脸,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按照郭仪的说法,自己躲,或许也真的可以躲过去。 可是? 在这之后呢?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这次的风波过后,自己征服不了清流们,他们就还会拆自己的台。 自己想要稳定朝局,还是需要清流们的支持的。 加上如今身为皇帝,自己在朝中的三省六部却没有半点人脉! 这又怎么能行? 因此! 明日的政末朝会,绝不仅仅是和孟党决战这么简单! 同样的,明日还是征服清流的关键一战。 君子六艺? 很好! 接下来,也是时候给他们露两手了! 自己倒是要看看,这孟党能给自己出点什么难题。 接下来。 郭仪又给萧寧嘱咐了一大堆密密麻麻的事情,甚至连进大殿的门该先迈左腿还是右腿都考虑到了…… 一番安排后,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哎,我知道,之前那些清流一直针对你,现在却要你帮他们,你心里有怨气。” “而且,就算这孟党下台后,他们也不一定会支持你。不过,不要著急,凡事都要慢慢来嘛。” “那清流里面的许居正、霍纲等人,都是固执执拗之人。想要感化他们,可不容易。这些事,以后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郭仪的最后一句话,是句安慰。 后面的什么交给自己来,说实话就是张空头支票。 因为。 在他看来。 想要把清流们都拉到萧寧的麾下来,难度绝对不亚於之前萧寧的入关之战…… 这群清流们一来太过於固执,二来对於萧寧的成见太深。 他们是绝对很难为萧寧所用的……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管它呢。 还是先把眼前的这关过来,剩下的就再说了…… …… 夜深人静。 萧寧听完郭仪的教诲,又给郭仪开了个方子后,就离开了郭府。 这会。 庄奎等人,正因为萧寧在京中的处境,而为萧寧感到难过,气氛有些压抑。 朝中三省六部没有一个心腹,所有的大臣都是自己的敌人。 同时,要是提防著那穆起章! 这样的处境,陛下得多难受啊! 想来,对於陛下来说,这皇位根本就不是什么宝座,反而就是个火坑吧。 “嗯?你们怎么了?” 萧寧感受到了这气氛的不对劲,问道。 “啊?陛下回来了!” “没什么啊,我们都挺好的啊。” 眾人听到动静,一个个纷纷赔了个笑脸。 萧寧没有多想,当即道: “好。既然这样,庄奎刚刚说想去醉梦轩长长见识是么?走吧!” ??? 沃特? 这句话一出,可真是把这群人搞懵了。 什么情况? 陛下刚刚离开,不就是为了避免庄奎问到自己醉梦轩之后的尷尬么! 现在回来了,终於是把这茬揭过去了。 陛下怎么还自己又提上了。 在场有过当文官经验的,就只有边孟广了。 在宦海也不少年了,他的心思也算活络。 站在自己的角度,很快就想到了缘由。 对对对。 陛下这是,想要要足面子啊。 就算我们已经很是默契的不打算去了,可是陛下这句话还是要问的啊。 只有我们自己拒绝了,把事情做成“是我们自己不想去,不是陛下不带我们去”这般。 这件事情才最完美。 就好像以往禪位,哪怕继任者都准备好了,但还是要三辞,最终做成一种: “我可不想当皇帝,是你们逼我的”这样的假象…… 边孟广想著,连连暗中踢了庄奎一脚,给他使了个眼神。 庄奎一脸憨憨的转过头,一头雾水,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只能边孟广硬著头皮,笑道: “陛下,不用去醉梦轩了。刚刚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醉梦轩也没什么。我看那边就有一家小铺子,不如咱们去那里?” 边孟广指了指一处,还亮著灯的茶摊,接著又踢了庄奎一脚: “你说呢?庄將军!那醉梦轩你还想不想去啊?” “啊?” 庄奎被问傻了,目瞪口呆的盯著边孟广,最终来了句: “这,边帅,你说我是想去呢,还是不想去呢?” “……” 边孟广等人,无语至极…… “行了,这醉梦轩也算得上是洛陵城的標誌了。既然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吧。” 萧寧最终將事情定了下来。 听了这话,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上满是紧张。 这陛下到底啥情况啊? 那醉梦轩进得去么? 我们都这样给台阶了,陛下你就下来吧。 当萧寧等人,商量著去那醉梦轩时。 此时的醉梦轩內。 儘管大门已然紧闭。 可醉梦轩的八层之上,依旧是灯火通明。 长孙川、郭芷、李百万等人,纷纷聚集在这里。 就连那禁军大统领蒙尚元都在。 这次的聚会,自然是那李百万组织起来的。 儘管说,对於萧寧,他绝对的相信。 但从郭仪的口中,听说了最近朝中清流们忧心忡忡的事情后。 李百万这个假装焦虑的主,还真被带的有些焦虑起来了。 於是乎。 他便把京中,目前自己所有能接触到的萧寧这条船上的人,纷纷喊了过来。 李百万处在主桌上,正襟危坐,面色郑重,正在絮絮叨叨的给几人介绍著从郭仪那里打听到的情况: “这是郭大相从清流那边带来的消息,说是陛下中了那聂如空的埋伏,此次回京,绝对不可能了。” “这就带来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按照郭大相的说法,这孟党就像是一股吹动大尧乱局的风!” “此次孟党的行动,必定加快五王造反的进程。如此一来,小王爷就危险了!” “因为,相对於其他五王,小王爷缺少了角逐天下最重要的筹码,兵权!” “若是那孟党此次失败,朝局依旧能够稳定,说不定那五王还能坐得住。可那孟风华一旦真的当了女皇,他们是肯定忍不了的。” “眼下呢?小王爷回不了京城,那孟风华当女皇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咱们现在筹备兵马,肯定来不及了。” “王夫子,您看这事,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王夫子依旧是和往常一般,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伸了个懒腰,道: “你问老夫,老夫去问谁啊?” 他摊了摊手: “萧寧那小子没有兵权,眾所周知。一时半会想要组建起一支足以抗衡五王的队伍,也绝对不可能。这件事,无解。”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这把老骨头上?” 王之山眯著眼睛,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接著,似乎又有某些基因动了,画风一转: “话又说回来,这要是老夫年轻的时候,那还要什么兵马?只需要老夫的一人一骑……” “好好好,王夫子,打住!” 李百万顿时汗顏,连连叫停。 …… 与此同时。 萧寧这边。 眾人去哪里觅食这个问题,最终由萧寧敲定。 如今。 边孟广等人心里就算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埋在心里了。 萧寧都带头去了…… 眾人面面相覷的跟上。 庄奎呢,这件事情过后,思绪不由得再次回到了刚刚的问题上。 庄奎一直都是个直人,以往在无心的情况下做出犯上的事是常有的事。 这不,这会这廝的毛病又犯了。 “陛下,您这皇帝当的开心么?要是不开心,乾脆咱们不干了!在这受这气呢?” “陛下不如跟我回临州营,陛下来当主帅。我让我婆娘给陛下做酱牛肉吃……” !!! 庄奎这傢伙,没脑子啊。 刚刚那些话都只是背后说的,哪里是能当面议论的啊? 可是,他不一样。 他是真心为萧寧考虑,然后就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好在。 萧寧並没有往心里去。 只是呵呵一笑,打趣道: “这样啊?那好啊。不过,我不当主帅。既然叫临州营,我就当营长,你当二营长。到时候,就负责拿义大利炮!” 多久了,萧寧都没有露出来过如此轻鬆的一面了。 可当庄奎刚刚说出那番话时,他突然觉得,这廝已经不再仅仅是自己的一个下属了…… 庄奎给了萧寧一种,以往跟好兄弟交心的感觉。 “啊?义大利炮是什么?” 庄奎听愣了…… 此事就此抹了过去…… 眾人一番前行,很快就到了那天上街之上。 復行数十步。 那高入云霄的醉梦轩,已然出现在了眼前。 今夜的月亮挺圆的。 抬头看上去,这月亮似乎就掛在醉梦轩的亭台之上。 边孟广等人来到这醉梦轩楼下,心中的疑惑彻底解开了。 他们总算是明白了萧寧的用意。 怪不得,陛下还一定要拉著自己一行人来这里,还丝毫不担心这件事最终会尷尬。 弄了半天,是因为陛下知道,醉梦轩这个点要关门啊。 是的。 醉梦轩在这深夜,早就关门了。 这么一来,就给了陛下最佳的理由。 可不是我不带你们去,是人家关门了! 边孟广感觉自己想明白了萧寧的想法,连连顺著萧寧道: “陛下,这醉梦轩都开门了。要不,乾脆就换一家吧。” 很好。 这下。 陛下应该可以毫不尷尬的,带著我们去別的地方了。 眾人鬆了口气,觉得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却不曾想。 那陛下根本没有理会。 更没有接边孟广递过来的台阶。 在看见醉梦轩紧闭的大门后,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走上前去,伸手敲响了醉梦轩的大门。 ??? !!! 这一幕一出,可把其他人看傻了。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直接敲门? 这样怕不是就过了啊。 人家关门了,咱们离开这件事情也就毫不尷尬的揭过去了。 可…… 若是陛下把人家的门敲开了,最后人家再不招待,那不就尷尬了么? 更何况。 以醉梦轩这等靠著规矩起家的酒楼,人家关门了,你还想大半夜把人喊起来招待,根本就不现实啊。 这醉梦轩的背后可是李家啊,大尧第五家族。 这样的家族,以前太上皇的脸色他们都够呛看,更何况是陛下? 陛下如今在大尧的处境,几人现在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啊。 整个洛陵城,甚至都没有几个人会把陛下放在眼中。 陛下无论是朝中,还是在城內,都没有任何的势力。 空有一个皇帝的名头,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傀儡,根本就没有人把他当回事。 这样的一个皇帝,醉梦轩怕是真的会赶人吧! 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几人的脸上,顿时紧张了起来。 边孟广更是一阵大脑飞快的转动…… 这事情,可怎么办啊! 第239章 政末朝会篇:客至 醉梦轩內。 当王夫子提到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人一骑时。 李百万瞬间破防。 郭芷等人更是纷纷皱眉。 有关於王夫子年轻时候的故事,他们每个人都听过不下十遍了…… 且每次听到的版本,都绝对不一样。 什么和天下第一的秦玉京过招,可惜自己没有拔出来剑…… 什么怒斩凶兽海龙王……什么与兵主吕恪坐论兵法……等等等等等等! 太多了。 且每件事听上去,都跟眼前的这个怪老头有著一种深深地割裂感。 如今,他们都开始有些纳闷了…… 这王夫子那圣师的名头,到底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还爱吹牛的老头,哪怕是如今朝堂中提到他的名字还皆是一脸的尊敬! 且门徒无数,在洛陵堪称是桃李满天下! 就目前来看。 萧寧遇到的所有难题,这个老头都没有帮上过忙,时不时还说点风凉话。 每日除了吹嘘自己年轻时候,再喝几壶酒外,根本就没看出半点高人之像。 遇到一些紧急的事情时,他甚至比自己这些人还要慌…… 就这,还圣师? 再说了。 有关於王夫子口中的一人一骑,那被王夫子吹上天的坐骑他们也见过了,现在还养在醉梦轩的后院。 王夫子口中的那坐骑,能日行万里,横渡百丈深渊! 结果呢? 就是头小毛驴……这个小用的很到精髓,因为它真的比一些小毛驴犊子还要小…… 吃肉都嫌它肉少的那种。 这里面,对王夫子最为疑惑的,大抵要属蒙尚元了。 在他印象里,自己入京时,自己初遇王夫子时,对方看起来还是挺有一副高人派头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萧寧开始崭露头角后,这王夫子仿佛就退化了一般。 被人打断了吹嘘。 王夫子略微顿了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眼前的这群人一眼。 这会。 李百万这个假装焦虑的主確实有些焦虑了,病急乱投医都开始问自己了。 长孙川、郭芷等几人,同样是把事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群人对自己,也算礼遇有加了。 自己还经常白喝人家醉梦轩的酒。 算了算了! 自己说点开导他们的话,应该不算违规吧。 “哎~~~~~” 王夫子嘆了口气,神色不易察觉的正经了几分。 接著,便再次开口道: “不过,我觉得你们也不要这么悲观。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天下之事分阴阳,有好自然就有坏。” “就这件事来说,確实,孟党造反导致萧寧缺少兵权会是件坏事。可这样一来,为了维持朝政安稳,在宗法之上做到占理,至少清流目前会和萧寧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短时间內,他们肯定不会再有推翻萧寧,更换皇帝的念头了。因为,他们必须维护萧寧皇位的绝对正统。” “若是萧寧那小子真的如期回京了,孟党的计划失败了。到时候,清流和萧寧之间的关係破裂。” “到时候,穆起章不在京城,清流们开始对著萧寧大肆出手,以往將萧寧赶下台的行动再起。你们觉得,清流会比那孟党难对付么?” “还是说,你们觉得,萧寧那小子可以一举征服清流,让清流们不再忤逆自己,真心实意的听从自己的皇命?不再反对自己做皇帝?” 征服清流? 让清流们不再忤逆萧寧,真心实意的听从萧寧的皇命? 甚至,不再反对萧寧做皇帝? 听到这样的话,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浓浓的不可置信,仿若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在座的眾人每天都出入洛陵城,尤其是蒙尚元,还是朝中的人。 清流们对於萧寧什么態度,孟党没有造反前,许居正、霍纲等人是有多么瞧不上萧寧,多么的希望可以把萧寧从皇位上赶下去! 接著,找个有能力、能服眾的王爷继位,他们看的那是一清二楚啊。 说白了。 就许居正等人表现出来的那等,提到萧寧就皱眉的態度…… 以及这群文官们,那固执的性格和脾气。 萧寧想要征服他们,只能说,比之让李百万减肥成长孙川都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说人话就是:根本就不可能! 这么一听,他们倒是觉得,这萧寧暂时不回京,好像也的確不是件坏事了。 只有那李百万思索了一番,似乎想到了什么,反驳道: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觉得眼下,对小王爷最有利的局面,还是小王爷可以回来。” “虽然征服不了清流,但是,至少拖住孟党后,小王爷还能继续爭取一些时间……最后就算被赶下皇位,我们也有了逐鹿天下的兵权。” 征服不了清流,这是李百万等人,都默认的事情。 甚至,他们觉得萧寧有朝一日被清流赶下皇位,都是早晚的事。 王夫子闻言,无奈一笑,道: “是,刚刚那些,我只是说萧寧那小子回不了京城的好处,算是安慰吧。但要说最好的局面,肯定是萧寧那小子可以回到京城,阻止孟党。” “只是,你们觉得可能么?” 王夫子说著,站起了身子,看向窗外关口的方向。 那个明明瘦小,却让无数名將为之胆寒的身影,不由得再次从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此时此刻,王夫子似乎在那洛陵城外的四个关口,看到了一座座难以逾越的巨山! 山的名字,叫聂如空! “这次负责拦截的,那可是聂如空啊,聂如空!生平还未曾打过一次败仗的聂如空。” “曾经和兵主吕恪,手谈三百六十三手才落败的兵法大家!要知道,哪怕是以一国之力,横扫十国的拓跋於津!” “无非也就和吕恪手谈了三百八十一手!你们没有接触过聂如空,所以可能不了解那廝。” “这么告诉你吧,无论是老夫,还是朝中的一些老將。当他们知晓,此次萧寧那小子要面对的是聂如空时。” “我们就已经很是篤定的在心中默认了,萧寧是绝对无法如期回京的。也就萧寧那身手还不错,应该足以自保,遭遇了聂如空,只要机灵点,逃跑应该还能跑的掉。” “不然,这会我甚至会毫不犹豫的认为,他已经死在了聂如空挖好的土坑里。” “怎么?就算萧寧那小子確实机灵了些,说这小子可以在兵法上击败聂如空,你们觉得可能么?” 聂如空。 这个名字,在场的眾人也都听说过了。 甚至,在得知萧寧的对手是这位疾风人屠之后,他们还打听过这位所谓的疾风人屠。 最终得到的结果,跟王夫子所说的別无二致。 什么大淼国第一战神。 平生没有败绩! 天机山高手榜第九,谋士榜第十! 对於这样的人! 单是这些名头听上去,都会让眾人感到一阵深深地无力。 当王夫子问出“在兵法上击败聂如空,你们觉得可能么”时! 眾人下意识的反应,皆是在脑海之中回应了三个字。 不可能! 是啊。 在他们看来,这聂如空確实就是无法战胜的! 话题进行到此,多少显得有些沉闷。 王之山不再言语,李百万等人更是觉得压力重重。 对於萧寧未来的前路,眾人皆是觉得一阵迷茫。 直到。 “咚咚咚~~~~~~” 醉梦轩的大门,猛然被敲响! 门外有客人来了! 第240章 政末朝会篇:反转! “咚咚咚~~~” 伴隨著萧寧第三次敲响醉梦轩的大门。 在边孟广、卫青时等人紧张的目光下。 醉梦轩的大门,终於是打开了。 说是打开,其实就仅仅是露出了一条缝。 一个小二模样的伙计,將头从缝里探出来了半个,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这廝看起来似乎还有点起床气…… 看见萧寧这一行人时,脸上是满满的不爽。 他开口,语气生硬的问道: “怎么?几位有事么?我们醉梦轩三更半夜的不待客!” “哎~~~” 眾人见状。 脸色都跟著变了。 果然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接下来可还如何是好啊。 边孟广等人无奈了。 他们想过,醉梦轩可能会不给萧寧面子。 却没有想到,最终萧寧会被一个小二给拦了下来。 “哎,陛下陛下,既然人家不待客,咱们就换一家吧。” 边孟广连连阻止。 毕竟。 就算这会被拒绝了,萧寧並没有表明自己的皇帝身份,依旧不算太过於尷尬。 真要是萧寧稟明了身份,最终还是被拒绝了。 那才是真正的丟脸啊…… 然而。 萧寧似乎根本没有这样的觉悟。 脸上带著淡淡的笑意,道: “你认识我么?” 眼下的小二,的確是个生面孔。 想来,是李百万近日才找来的马仔。 事实上。 也不要说什么小二了。 哪怕是一些掌柜的,认识萧寧的都少之又少。 除了李百万的那两个心腹…… “你?不认识!” 小二很是耿直的来了句。 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阵不耐烦的声音。 “春生,外面是谁啊?”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正是李百万的心腹之一。 那人一边说著,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伴隨著他的声音传来。 声音愈发的接近清晰了。 “啊,来了几位客人。不过,咱们醉梦轩不是已经打烊了吗……” 春生解释了一句。 再次道: “这位客官,无论您是谁,我们醉梦轩有规矩。首先,入轩需要有入盟牌,或者有格律提上。” “再则,我们醉梦轩也没有三更半夜待客的先例。所以,请回吧。” 萧寧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来醉梦轩还能碰一鼻子灰的。 卫青时和庄奎二人见状,已经很是不爽的走了过来。 二人一个是直脾气的憨憨! 另外一个卫青时,则是心系姐夫,不想姐夫被这般怠慢。 “你这是什么话?”卫青时不爽的问了句。 “你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么?” 庄奎更是拿出了一副打抱不平的架势。 边孟广、路舟山和许瑞山站在后面,看见这一幕都傻眼了! 这庄奎啊,还真是什么傻事都办的出来啊。 这下好了,最尷尬的局面,怕是要出现了。 好在。 这里还有两个本地人。 边孟广和许瑞山连连上前。 许瑞山更是掏出了自己的入盟牌。 二等入盟牌。 可入二楼。 “哦?客官。哪怕您有入盟牌,这个时间依旧不能用……” 小二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李百万的那心腹,则是已经走到了门口! 其实一般这等情况,他是不会出来看的。 只不过。 刚刚那个声音,有点耳熟。 儘管说,他知道李百万正在楼上商谈事情,说了那位大人是肯定不会回来了。 可他还是过来多看了两眼。 接著。 一幕让他天灵盖都能直接先飞的大戏,就出现在了眼前! 那个小二! 竟然把那位大人拦住了。 那位大人,回来了?! “啊?春生!快停!停停!” 看见萧寧。 那人当下走路都快了起来,近乎狂奔著来到了萧寧面前。 “贵客五位,里面请!” ??? 许瑞山呆住了。 反转来的太快,有点让人反应不过来。 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几人一同朝著许瑞山看去,盯著他手中的入盟牌,一阵不解。 此时,这群人自然以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因为许瑞山。 毕竟。 这醉梦轩前后如此之大的態度转变间,自己这群人里唯一的差別,就是许瑞山站了出来。 难不成,是因为许瑞山是许相的儿子? 事实上。 哪怕是许瑞山,这会都有点懵。 他一脸呆滯,很是不可思议的盯著自己的入盟牌,心中直问: 自己之前也来过很多次啊,这个入盟牌,也没有这等效果啊! 且自己是许家公子这件事,他们一直都知道的啊。 这群人今天怎么还突然换套路了? 许瑞山有些受宠若惊。 就听到,醉梦轩內,又是一阵很是不耐烦的声音,大声传来: “不是说了么?醉梦轩的规矩不能坏!夜间不待客。” “要是想找女人,让他们去青楼。想吃饭,去茶馆!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醉梦轩的规矩也不能坏!” 一边说著。 就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李百万! 第241章 政末朝会篇:跟小王爷比,天王老子算什么? 今夜李百万的心情,註定不是那么美好。 一般这等时候,人的脾气暴点,也是人之常情。 只见。 这会的他阴沉著脸,面容之上的赘肉,都散发著寒气。 眯成了一条缝的小眼睛里,带著的是无尽的不满和凌厉。 自从跟了萧寧后,李百万已经成功从长方形进化成了正方形,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座小肉山一般。 但儘管如此,哪怕现在他走路都喘,一般人见了他依旧不敢小瞧他一丝一毫。 原因大致可以归结至他身上的气质。 他的身上带著的,是一股上位者的气息,同时,那股气息里又带著些许狠辣! 一般来说,身上带著上位者气质的人,大多是一等朝中的权贵之流,平日里身居高位。 可眼前的李百万不同,除了那些权贵们身上特有的气质外,他身上还带著些许江湖气。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要么手上捏著多条人命。 要么,就是手段阴狠到了极致。 路舟山、边孟广之流,那可都是老人精了。 他们识人的能力,那可皆是一绝!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因此。 当他们看见来者时,第一时间就得出了一个判断! 眼前这人,是个不好惹的主! 二人不管怎么说,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可是。 当看见这人的一瞬间,一股浓浓的压迫感袭来,致使他们他们身上的每个毛孔,似乎都在诉说著不自在,让他们忍不住心中颤慄。 眼前这人,绝非等閒之辈啊。 二人內心感嘆。 庄奎和卫青时二人同样愣住了。 原本。 这二人还打算跟这小二讲讲道理呢。 可是。 当他们看到李百万的那一刻,二人的动作皆是停顿了一下。 儘管说,他们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退怯之意。 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打鼓的。 就仅仅是因为,这次眼前的来人,给他们心中带来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说来也怪。 这廝明明就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而已。 可是,不知为何,当他那凌厉的话语传入二人耳际时,就是会让他们感到如临大敌。 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就是会让自己一行人觉得坐立难安。 也不知道。 这廝的这等气场,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这样的人,又得是什么样的高人,才能在气场上压住他一头啊。 眼前这人,又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呢? “这?这是?李……李家家主,李百万?!” 就在边孟广、路舟山等四人,纷纷因为眼前这人身上那份独特的气质而疑惑此人的身份时。 就听身前的许瑞山吞吞吐吐的喃喃自语道。 李家家主? 李百万? 听到这个名头,四人的心头又是一震。 几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覷。 这可是大人物啊! 李家家主,李百万! 大尧第五大家族的话事人! 这样的人物,在大尧真的可以说得上是呼风唤雨了! 一般人可能不清楚,但边孟广等几人心中可都很是明白: 这大尧第五家族李家在大尧究竟是个什么分量! 而这个李百万手里握著的,又是一股怎么样的能量。 尤其,还是在这等时刻。 这等大尧的六王之间,终究要掀起战乱,世家的力量变得异常重要的时刻。 说来也是好笑。 兴许是路舟山和卫青时在听了那许瑞山和边孟广的科普后,对於萧寧如今的势力实在是太过於在意了。 在得知了萧寧在洛陵的处境如此之艰难时。 路舟山觉得想要帮助萧寧在夺嫡之战中有所建树,他的背后就需要有这等大家族来支持。 卫青时呢,就是单纯的想要帮姐夫排忧解难,不让姐夫的处境如此艰难。 於是乎。 在得知了眼前这人是李百万时。 二人皆是冒出了一个令人很是无语、听了都会让人觉得天方夜谭的想法! 若是能够將李家拉到陛下的战车之上该多好啊! 毕竟。 天下谁人不知道,目前的李家好像还没有跟任何王侯们有过过多的牵扯,还是个没有和诸侯绑定的大家族,堪称是世家里的头號香餑餑。 据说,其他五王都已经爭先恐后的朝著李家拋来橄欖枝了。 但李家,似乎从来就没有表態过。 不接受,也不拒绝。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二人的脑海之中出现了片刻,就被二人打消了。 自己在这想什么呢? 就算是再饥渴,也不能做这样的白日梦啊。 人家可是大尧第五大家族的话事人! 其他五王人家去找谁不行? 结果呢? 人家根本就理都不理。 这五王的势力和陛下相比,那可比陛下强太多了。 五王人家李家都不愿意,又怎么会乐意跟陛下绑定呢? 二人无奈的想道。 伴隨著李百万的出场,以及眾人知晓了李百万的身份。 一时之间。 整个醉梦轩的大门前都跟著安静了下来。 倒不是边孟广等人不说话,只不过,几人实在是被李百万的身份,以及身上那股似有似无的上位者气质,给狠狠地压制住了。 直到。 在他们身前,一道带有几分玩味之意的声音,幽幽传来: “嗯?看来李家主最近脾气见涨啊。虽然洛陵的冬天,是干了点,但也不至於如此的心烦气躁吧。” ??? !!! 说话的,自然是萧寧。 这话一出。 边孟广等人纷纷脸色一变。 盯著萧寧,一个个欲言又止。 他们是想阻止萧寧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儘管说,萧寧是皇帝不假。 但说实话,在场的所有人怕是没有一个人会怀疑: 眼前这李百万在洛陵的势力和话语权,要比萧寧这个傀儡皇帝大太多太多。 单是论势力和话语权,萧寧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世家! 在大尧,这永远是个根深蒂固的毒瘤。 多少年了,四大家族一直制衡著朝堂和皇权,和那些诸侯们深深地绑定在一起。 而眼前的李百万,如今的能力就算比之四大家族少了点,也不会少太多了啊。 这样的人,倒也不是说萧寧不能跟他起衝突。 也不是说,自己一行人就怕了他。 只不过,这样的人跟其起了衝突,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更何况,萧寧就算没有可能,这李家还是要爭取一下的吧。 边孟广皱紧了眉头,显然是在思索著接下来各种后果的应对之策。 路舟山还想打这李家的主意,连连开始在心中想著该如何找补,化解这次衝突的同时,还能给李百万留个好印象。 就在眾人一个个绞尽脑汁,满脸无奈之时。 眾人的眼前,一幕他们绝对绝对绝对想不到的大戏,就此上演了! “啊?小?小王爷?” 只见。 在萧寧的声音落下后,那个一直都不曾正眼打量过边孟广等人的李百万,猛然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先是一怔! 紧接著,他便一脸迷茫的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得愣了好大会,才像是恍然大悟了般。 自此,他的眼神之內,彻底只剩下了密密麻麻的惊喜。 这一刻。 他那全是肥肉的身形,在此刻迸发出了无尽的爆发力。 如同一道闪电。 他一个箭步,就已经跑到了萧寧的身前,惊呼道: “小……小王爷?真的是你?您,您回来了?您真的回来了?!” 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过於突然,以至於边孟广等人,完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当他们看清了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之时。 那李百万的脸上,刚刚的那股凌厉的气息已然全无。 就只剩下了一脸的! 諂媚! 不错,就是諂媚! ??? !!!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这一刻。 眼下的一幕,彻底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搞懵了。 看著这李百万对萧寧的態度,眾人的內心之中,皆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与震惊一起的,自然是少不了那疯狂的脑补! 就从当下来看这二人的样子,很显然他们是认识的。 更为离谱的是,无论是听李百万的称呼,还是他的一些肢体语言,表情,都说明了一个事实,一个很是明显的事实: 那就是,在这两个人里,萧寧的地位要更高些啊。 不对,不应该说是更高些,而是高了太多太多了。 就好像。 这李百万在萧寧面前,就只能諂媚巴结,摇头乞怜一般。 这可是李家家主啊? 你堂堂的李家家主,手中握著大尧第五家族这样的权势,你何必这么做啊? 凭什么啊? 眾人不解。 边孟广和路舟山更是相视一望: “这什么情况?难不成?陛下认识这李百万?” “不清楚啊,不过,就算是认识,这李百万的態度未免也过於恭顺了些吧。就算是陛下是皇帝,李百万也不至於这样啊……” 几人面面相覷。 就听那李百万,对著萧寧一番討好后,对著身旁的心腹就是一脚: “愣著干什么呢?还不招待大家进去?去第几层不用我教你们了吧!” “啊?” 那心腹愣了。 这真的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啊。 “那个,不是天王老子来了,规矩都不能破么?” 那小二是个直肠子,都这会了,还这么耿直的来了一句。 就见李百万眼神咕嚕嚕一转,道: “跟小王爷比,天王老子算什么?小王爷,您里面请。大家走走走,这么晚了,肯定饿坏了吧!” 他带著很是和善的笑意,脸上的肥肉挤出了一道道褶皱。 身上再无半分和之前的凌厉,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亲和力。 如此之大的態度转变,直接把许瑞山等人看懵了。 尤其是许瑞山。 这李百万,他还是知道的。 平日里,这傢伙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谁能想到,在萧寧面前,这廝竟然会是一副这样的模样! 甚至,就连自己一行人,都能跟著受益。 边孟广等人,更是无语至极。 联想到刚刚李百万那副震慑一切的气场,真的堪称是判若两人啊…… 而这一切,竟然会是因为萧寧?! 他们至今,都对这个原因,感到瞠目结舌。 大家都是明眼人,就算一开始没有搞懂这李百万为何会有这等態度转变,现如今自然而然也看明白了。 毕竟,人家李百万表明了就认识萧寧。 如今的这一切,自然而然也就都是因为萧寧了。 之前他们还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压制这等气场的大人物。 现在,他们就见到了。 是萧寧! 带著满心的疑惑,几人跟著那小二等人,一起进了醉梦轩。 因为萧寧的缘故,接下来眾人受到了醉梦轩最顶级的待遇。 可几人並没有享受的心思。 他们就只想知道,这李百万和萧寧究竟是什么关係。 眾人里,也就许瑞山对这李百万有些了解。 边孟广等人不由得化身成了好奇宝宝,追著许瑞山问了起来。 “这之前我也没有听说过这等传闻啊,不过可以確定的是,平日里的李百万绝对不是这样的。” “其实我也有些好奇,陛下跟这李百万究竟是什么关係。”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早就想过过癮开开眼的庄奎,不由得四处打量了起来。 “我记得,当时我们营里有个副將来洛陵,回去后就跟我吹,说这醉梦轩很是邪乎,入座的楼数决定著地位。” “层数越高,招待越好。同时,能够有资格进的人也就越少。许兄,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关於李百万的问题,许瑞山答不上来。 可作为醉梦轩的常客,这里的一些规矩之类的,他还是可以夸夸其谈的。 当即就解释道: “是的。醉梦轩一共九层,第九层不对外开放。剩下的八层,则是根据身份、地位、权势等多方评估后,得到的对应次序。” “不过,我见过的最大的人物,无非也就是去了六层!” “那你呢?” “小弟平日里,只能入三层。” “哦,那也不知道,咱们能入几层啊?” 庄奎提出了这个话茬,其他人也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直到! 眾人跟著那掌柜的步伐,走入了方形的屋子。 接著屋子一阵上升! 待到这方形屋子再次打开!! 就见那门匾之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捌”! 这里是? 第八层! ??? !!! 第242章 政末朝会篇:萧寧的势力! 当门匾之上的“捌”出现在眾人面前是。 几人皆是两眼一黑,上了年纪的边孟广边大人更是双腿一软,差点就瘫在了地上。 这这这? 什么情况? 刚刚那许瑞山把这第八层吹的,那叫一个神乎其神。 结果? 这就直接来第八层了? 边孟广等人彻底傻眼了。 现在,他们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疑问: 这陛下在醉梦轩,究竟是什么地位啊? 隨隨便便带个朋友来,就能上第八层? 这醉梦轩的第八层,这么不值钱的么? 作为醉梦轩的常客,许瑞山今天可真是彻底的开眼了。 他一直觉得,醉梦轩是个规矩大於天的地方。 直到今天,李百万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一个更加真实且残酷的道理。 规矩是人定的,因此,就绝对可以更改。 之所以不能为你更改,仅仅是因为,你的权利还不够!你还不够重要! 事实上。 当跟隨著掌柜的走进方形屋子楼梯的那一刻,许瑞山就知道,今天要去的地方不一般了。 至少,是三层以上的地方。 因为,平日里这条路他根本就没有走过……这个屋子,一般只有更高级別的人才能进入。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是第八层! 进入第八层。 眾人一个个仿佛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这里的装饰、家具、摆件,琳琅满目,让人看得眼繚乱。 待到那餐食上来,眾人更是满脸的兴奋和激动。 说来惭愧,这大概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因为吃的而感到激动…… 仅仅是因为,他们是真的没见过啊。 餐食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关键是食材还都是那些百年难遇的珍品。 享受著这等高端待遇,眾人彻底茫然了。 谁能想像? 这一切,都是因为萧寧! 因为那个,他们一直觉得,在洛陵城没有任何势力,没有任何话语权,只能作为一个傀儡艰难生存的陛下,萧寧! 特么的? 隨隨便便就能让醉梦轩这等大尧第一酒楼破了规矩。 带陌生人来不需要任何的格律等附加条件,一句话就能让人直接入第八层,享受这等如此高的待遇。 你告诉我这叫在洛陵没人脉,没话语权? 此时此刻,眾人心里那是有著千言万语啊。 可是,他们没有说,因为没有时间说啊。 他们本来就饿了,加上这些吃的,他们真的没见过…… 自从坐下后,他们的嘴就再也没有听过。 这也就是没有烤乳猪,不然庄奎和边孟广,真的要表演三口一头猪的。 大约炫了好几分钟后,庄奎才擦了擦自己满是油渍的嘴角,道: “对了,光顾著吃了,忘了问了,陛下呢?” “陛下不是跟那李百万过去了么,咱们就不用担心了。” 边孟广边吐骨头边回答。 庄奎点了点头,又一次打量了一番这里的环境。 嘖嘖嘖。 单是屁股上坐的这椅子,怕不是都价值连城啊。 这里是八层,只要视力好,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七层的布置。 第九层呢,则是可以看到一部分。 各个楼层的装饰,涇渭分明,高下之分一眼可见。 看著这些楼层的分级,庄奎不由得又好奇了起来,问道: “对了许兄,刚刚你说醉梦轩有九层,第九层不对外开放是么?” “对。” “那这是为什么呢?其中,有没有什么具体的缘由啊,能不能说一下?” 庄奎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这醉梦轩的九层。 听到这个问题,边孟广等人也跟著好奇了起来。 在见识了这第八层的金碧辉煌后,他们也好奇,这第九层该是一副什么样的天外之象。 许瑞山闻言,回道: “这个理由,醉梦轩是没有解释过的。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最主流的共有两种说法。” “第一种是说,这李百万虽然是李家家主,但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人物,李百万是听命於他的,这个人才是李家和醉梦轩真正的主人。第九层,是这个人的专属。” “同时呢,李家的发家,也跟这个人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第二种则是说,有一个人对李百万有大恩,第九层是李百万专门为恩人留的。” “哦。” 庄奎听后点了点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好奇的喃喃自语: “真是好奇啊,若真是有这么一个人,那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路舟山则是还在想著自己的天机山排行呢,道: “哎,若真有这样的人,可以拉拢过来帮陛下该多好啊。这么一来,咱们就再也不用担心陛下的势力问题了。” “这种白日梦,还是不要做了吧。” 边孟广摊了摊手。 显然,对於这等幻想,眾人皆觉得不现实。 直到!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卫青时,声音猛然响起: “许……许兄,你刚刚说什么?这第九层,是给什么人留的?” “啊?不是李家和醉梦轩的真正主人,应该就是李百万的恩人啊,怎么了?青时小兄弟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许瑞山不明所以的又答了一遍。 其他人还以为卫青时知道些什么小道消息,目光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为什么姐夫……陛下在上面?” 就见! 卫青时惊愕的说著,手指颤颤巍巍的朝著第九层的屏风处指去。 在那里,有著一道极其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笑眯眯的朝著边孟广一行人打量著。 眾人听后,皆是面色一改,纷纷朝著卫青时所指的方向看去。 可不是么? 正如卫青时所说。 在那里,一道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俯视著整个醉梦轩。 目光时不时的还会带著关切的扫过自己一行人。 他目光深邃而明亮,仿佛能够洞察世间万物。静静的站在那里,身影在灯烛的映衬下,拉的异常的修长。 面容俊朗,气质出尘。 眉宇之间透著一股说不出的英气与贵气,面容之上始终带著平静与沉著。 这一刻。 他似乎是一座孤独的山峰,屹立在世界的顶端,俯瞰著浮世的繁华与喧囂,云淡风轻的运筹著一切。 眾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萧寧的这一面。 这一瞬间,眾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儘管说,此刻萧寧身上的气质,並没有李百万那等似乎已经具象化了的凌厉。 但依旧不怒自威,带著一股如同山岳般的压制感,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低头臣服。 而刚刚眾人还觉得不可一世的李百万,如今儼然成了他的背景板。 李百万就那样,静静的站在萧寧的身后,弓著身子,脸上带著恭顺与谦卑。 之前的那等气场,早已不復存在。 与萧寧站在一块,他似乎就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 他时不时的赔个笑脸,大多情况下,还是神色严肃的。 站在萧寧身后,他低声说著什么。 萧寧静静的听著,或頷首,或摇头。 李百万的神情和举止,就伴隨著萧寧的表情,很是夸张的变动著。 看著二人的这副场景! 就这么某个瞬间。 刚刚那许瑞山说过的话,猛然在眾人的脑海之中,炸响开来。 第九层是给谁留的? 醉梦轩真正的主人,李百万都要俯首听耳的人,李家真正的掌权人! 结合著这句话,再仔细地看看眼下,李百万和萧寧的相处场景。 这一刻。 似乎一切,就已然明了了。 “这?不会吧!” 边孟广瞪大了眼睛。 在此之前,他可一直都身在洛陵啊。 可是,他可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李百万跟萧寧之间,能有什么关係? 许瑞山更甚。 他可是这醉梦轩的常客,同时又跟萧寧是同龄人,从小就听著萧寧这个反面教材的例子长大。 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两个好像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存在。 竟然会以这等如此夸张、如此梦幻、如此不可思议的因果,被联繫到一起! 路舟山抿了抿嘴,道: “显然,就算传言不准,应该也已经很接近了吧。” 路舟山猛然激动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天机山排名上涨,似乎很快就能照进现实了。 卫青时呢? 一直以来。 他对自己的姐夫,都是不怎么看好的。 直到,最近跟萧寧接触了这几天。 他才终於开始发现,自己这姐夫似乎不但能力出眾。 好像,他还有著更多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答案,已经彻底的呼之欲出了。 就李百万和萧寧同框的这个场景,无论怎么看,无论让谁看。 怕是都会看出一种,公子和管家,少爷和僕人在一起的既视感。 眾人感嘆间。 一阵轻轻地脚步声,已经从九层传来。 萧寧下来了! 他刚刚去九层看了看千流,继而又听李百万將最近李记,以及洛陵的一些重要的事情匯报了一番。 如今。 一切事情都算是交接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是时候见见自己的那些老朋友们了。 当然了。 同时,他还要介绍边孟广、庄奎等这一帮的新上船的新鲜血液,给自己的老船员们认识一下。 这么做,还是很有必要的。 庄奎、路舟山之流,將来都是要为自己所用的。 在未来六王夺嫡,甚至是大尧与其他国家的碰撞中。 他们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 许瑞山、边孟广呢,则是清流的人。 自己这次也算是变相的对他们秀秀肌肉,最好再通过他们,將自己的肌肉亮给许居正。 为接下来的征服清流做铺垫。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接下来的乱局里,这些人定然是要有合作的。 让他们提前认识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了。 既然萧寧敢把他们带来,就绝对不会担心暴露的问题。 因为。 接下来的战局,就是和孟党、清流、以及穆起章摊牌的时刻了。 “都吃的差不多了吧,接下来呢,朕可能在朝中事情比较多,一时半会顾不到大家了。所以,你们暂时就在这里住下来吧。” “老李,一会给他们安排住处。有什么事情呢,你们就只管找老李就好了。” “走吧,再带你们见几个人,以后在洛陵遇到什么情况,见不到朕的时候,也可以找他们帮忙。” 萧寧说著,就带著许瑞山等人,朝著八层的另外一间房间走去。 此时。 八层的另外一间房间內。 长孙川、郭芷等人,正面色不爽的抱怨著: “这李叔在搞什么啊?不是说好的议事的么?怎么出去一趟,还就不见人了?” “就是说啊,陛下的事情,到底怎么办啊?明天那孟党就要行动了,我在朝堂之上,究竟是反对啊,还是支持啊,还是保持沉默啊?” 蒙尚元同样一脸的急切。 只有王夫子,还是那副平淡的神色,处变不惊道: “急什么急,萧寧那小子回不了京已经是註定的了,那聂如空,他是绝对击败不了的。你们急也没有什么用!” 眾人听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吱~~~嘎~~~” 直到。 一阵开门声,猛然响起。 眾人目光无神的朝著门口看去。 只见。 一个他们连幻想都不敢幻想的人影,就那样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门外。 许瑞山等人,还在因为萧寧所说,再带著他们认识几个朋友的所谓朋友的身份而好奇。 下一秒。 在走进了房间后。 对洛陵比较熟悉的边孟广和许瑞山,那嘴巴就再也合不拢了。 沃特? 这这这! 这里面这群人都是谁啊,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大尧第一商才长孙川,四大家族都爭相拉拢的新一代商海才女! 香山七子之一的郭芷!最重要的是,他的父亲,可是曾经在朝中一言九鼎的郭大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不过。 这两个,相对於后面那两个,还只能算是轻量级的。 最主要的,还是后面这两个! 禁军大统领蒙尚元! 这可是清流费尽心思结交,孟党和太后党疯狂拉拢的存在啊。 没想到,这廝竟然,会加入到了萧寧的麾下。 最最最让人惊愕的,当属那个角落里喝酒的老者! 圣师! 王之山! 第244章 政末朝会篇:开端!!! 眼下这四人究竟是个什么分量! 边孟广和许瑞山心中可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这会神情紧绷,目光呆滯,就那样呆若木鸡的站在门口,甚至都忘了走进去。 外加圣师王之山的威望,在这个老者面前,他们还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杆,一副莘莘学子面对老师的既视感。 这二人都是京城人,知道眼下这些人的含金量。 可那庄奎、卫青时等人可不了解。 庄奎看著他们的反应,很是纳闷,走上前拍了拍许瑞山的肩膀: “许兄,怎么了?” “莫非,这里面坐著的,是什么大人物?” 卫青时似乎看透了里面的玄机,小声的问了句。 许瑞山这才回过神来,於是一一的给二人,小声的介绍了一番。 下一秒。 就见卫青时和庄奎,露出了许瑞山刚刚的同款表情…… 愣了许久,神色都难恢復。 如今。 他们心中就只剩下了感嘆。 这四个人,究竟是个什么含金量啊。 就这,你告诉我,这叫陛下在洛陵城没有势力,没有话语权? 要说他们中,內心里波澜最大的,还得属边孟广。 毕竟,他可是当初清流拉拢蒙尚元的参与者之一。 所以,他是最清楚,那时候拉拢爭取蒙尚元,到底是件竞爭多么大的事情。 谁能想到。 最终,在这场拉拢战里,一直都没有人看上过眼的陛下,竟然拿下了最终的胜利! 五人全部愣在了原地。 好在,这样並不会让今天的见面有多么大的尷尬。 因为。 惊讶发愣的,又何止他们五人啊?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另外的这边。 在看见萧寧时,王夫子等人,又何尝没有愣了神? 就连那一向沉稳如平湖秋水的王夫子,这下手中的酒壶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良久。 他才满脸不可思议的问出了一个,自己百分百都不敢相信的问题。 这个可不是他在演。 是真的。 就站在他最正经的角度,依旧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你把那聂如空,击败了?!” 这个问题,可真是问到了长孙川、郭芷等人的心里。 他们紧盯著萧寧,等待著答案。 跟隨萧寧而来的五人,大抵就是最好的解惑者吧。 既可以为他们解答疑惑,又可以化解尷尬,拉近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何乐而不为? 於是。 萧寧把解答这个问题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房间內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边孟广和蒙尚元对谈而坐,许瑞山、路舟山则是去找王夫子请教。 庄奎一个憨憨,被郭芷逗得转不过来弯。 卫青时则是在发现长孙川每次提到姐夫时,都眼里冒星星,不由得露出了一副警惕之色。 “李记目前的进度还不错,不过,还是要加强对四大家族產业的打击。” 萧寧则是在给李百万,继续安排接下来的工作事宜。 …… 无尽海域。 天机山! 天机山独占一海三岛,三岛底部相连,岛上有山峰齐聚。 峰齐云暮,海潮八方。 以三岛为域,域的中心,就是天机山的山之巔。 此时。 一白须老者,正坐於山巔之上,眯著眼睛,面朝远方。 此人。 正是天机山老山主,令终绝! 远处! 伴隨著海风的吹拂,一股庞大的气息猛然扑面而来。 气动四方,云卷消残。 接著。 就听那如同洪钟般的声音,穿透云层,似乎自万里外而来。 “都说这天机山的一海三岛极其神秘,平日里很难得见。就算遇到了,好像也永远走不到地点。” “且不同的人,曾经在无尽海域的不同位置,见到过这天机山。今日一见,令山主的这番设计,还真是绝妙啊。” “传闻里一直在传令山主的隱踪秘法,今日一见,还真是让秦某开了眼界啊。” 伴隨著这洪钟般的声音。 下一秒。 一道身形,已然悄然而至。 似一道幻影般,神出鬼没。 直至此时,那令终绝才睁开了那满载藏身的双眸。 “隱踪秘法?哈哈哈哈哈!都是传闻罢了。如今,我更喜欢它的另外一个名字。” “哦?什么名字?” “一个小友给取得,很有意思,海市蜃楼。不说这些了,秦兄,別来无恙啊。” 令终绝大手一挥,笑道。 来者不是別人,正是当今的神川大陆第一高手,天机山高手榜榜首,秦玉京! “海市蜃楼?” 秦玉京重复了一遍,暗自点头。 “我还以为,在下是第一个看破你这天机山玄机之人呢。在来此处之前,我也的確遇到了那些縹緲的幻象,如梦似幻,真实的很啊。” “现在令山主说,已经有人给其取了名字,想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敢问,这第一人是何人啊?能够在无尽海域,看破这等玄机。想来实力必然不低吧。” 提到这个问题。 那令终绝不由得眯眼一笑。 呵呵。 事实上。 自己曾经又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呢? “实力?那怕是要让秦兄失望了。那小子现在的实力,可也能就堪堪半只脚踏入了天人境吧。” “当初来我天机山之时,那小子还不到大宗师境的实力。” ??? !!! 此话一出。 秦玉京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瞳孔之內多出了几分兴致。 看著令终绝的神色,他说的这个傢伙,好像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吶。 “好了,閒言少敘,我问天机山的问题,四十多年了,不知道令山主,可否將答案告知了?” …… 內卫府。 內卫大统领荀直,正煮著一壶热滚滚的沸茶。 荀直今年三十多岁的年纪,在朝中妥妥的算得上是风云人物。 毕竟。 他是眾所周知的,大尧战力天板! 天机山高手榜排名第二十二,师从落剑山庄。 在大尧,他一直都是被视为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因此。 儘管他从来不涉足党爭,从来都不站队。 儘管內卫府执掌三万內卫,堪称是洛陵城最强大的战力,这个职位一直被很多人所眼红。 但依旧没有人敢惹他,更没有人敢打他这內卫府大统领的职位。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在大尧,真正足以保卫大尧的力量,一共就那么两支。 这还是太上皇时期,就保留下来的传统。 穆家守边疆,荀直镇京师! 內卫。 这是洛陵城內,最重要的力量。 不要插足內卫,也是这各大党派之间的默契。 一来,是因为荀直根本就不屑於做这等事。 二来,则是因为他们也没有能力动荀直的一根毫毛。 一直以来,荀直都像极了大尧的一尊定海神剑。 平日里,他就静静的悬掛在大尧的穹顶之上。 穹顶之下,是那些卑鄙之人在行阴诡之事。 荀直则是一个观察者,就这样看著这些闹剧周而復始。 直到。 大尧真正有危难之时,人们方能看见这柄利剑的剑光! 这会的荀直。 正吹著冬日的风,凝望著这座繁城。 他的身后,一个隨从模样的小廝,一边帮忙添火,一边问道: “大统领,他们的斗爭,又要开始了。这次,咱们还是什么都不做么?” 荀直没有回答,只是喃喃道: “內卫只做两件事,听命於陛下,镇守京师。而我荀直率领的內卫,也只做两件事。” “听命於能够让我信服的陛下,镇守京师的子民,和我大尧一族最后生的希望。” 大尧一族最后生的希望? 一听这话,那小廝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大统领,如今咱们大尧的外患,真的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了么?” “是啊。” 荀直点了点头。 “外族都在休养生息,我们却在內斗。且这朝堂的风气,一代不如一代。大尧如今势微,早就成为了很多人眼中的肥肉。” “大疆,大淼,西齐,西羌,最近都在疯狂的打造兵器。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如今,我们大尧皇权空缺,可依旧没有能让我內卫信服之人,咱们就继续看这场闹剧就好了。” “正所谓大浪淘沙,有能力的金子,早晚会在这等乱战之中,脱颖而出的。当那个人出现时,我们就会成为他坚强的后盾。” “在此之前,我们只需要为我们第二个职责,做好准备就好了。” 荀直一直都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儘管我们大尧一直在內战,但依旧只有我们自己是一家人。我们內卫存在的意义,就在於有朝一日,若是京师有失!” “我们要保住咱们大尧最后的希望,不至於让我们大尧人绝种!” 那小廝听得云里雾里的,点了点头,又道: “可是,那个沙子里面的金子,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 “这,又有谁知道呢?慢慢看就好了。至少,最近的局势,已经为我们排除了一个答案。” 荀直手中握著茶杯,转动著里面的茶水,道。 “谁啊?” “当今的陛下,六王之一的昌南王,萧寧!” “那,大统领觉得,谁会是那个人呢?” “不清楚。但是,我最近倒是很看好一个人。想来,今日孟党的爭端事了,就能有结果了。” 说话间。 荀直的目光闪烁。 这场夺嫡的乱战,究竟会走向何方,他心中同样没有答案。 不过,有那么一个人,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那是一个有手段,有能力,有潜力的傢伙。 倒不失为一个很好地人选! 滚滚热气,模糊了他的面颊。 让他的目光,似乎都跟著不再清晰了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 明日的朝局,又是一场链金的大戏。 自己倒是要看看,这场大戏里,又有谁能被练出来啊。 而那个自己看好的傢伙,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表现啊。 …… 一夜,再也无话。 天上光河璀璨,斗转星移。 今夜。 註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明日到来时,他们註定要接受不一样的结局。 孟府內张灯结彩,孟氏和孟如秋还在庆祝著胜利。 许府內则是黯然失色。 许居正坐在床榻之上,久久未眠。 霍纲回到家后,在书房盯著自己的旧书发呆。 孟少商站在灯下的光影里,挥舞著自己手中的利剑。 隨后,他去后院餵养了自己的宠物。 又对著镜子,进行了每日都要进行的一番打扮。 静静等待著明日的到来。 那个人已经回来了,明日的早朝,应该可以很顺利吧。 尚书府。 杨清道的目光狠辣,捋著自己的鬍鬚,时不时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就要为自己的弟弟报仇了。 到时候,自己要亲手將那紈絝,从至尊之位上赶下去。 杨千禾则是这么多天了,首次又很是兴奋的梳洗打扮了起来。 明日。 她就要前往那政末朝会旁听! 到时候,他倒是要好好看看,那萧寧所谓的三月之后自见分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分晓。 自己更要看看,这廝到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苦相! 一个紈絝罢了,仗著自己当了皇帝,就敢拿架子了? 这次,待到你像过街老鼠一般,被从那大位之上赶下来。 我就要让你和你的昌南王府,老老实实的跪在我面前。 到时候,我会根据我的心情,选择让你怎么屈辱的后悔! 除此之外。 在一切其他的府邸。 还有些目前依旧没有站队的大臣们,內心战慄。 眾生百態,眾心生百相。 深夜是个照妖镜,总能將每个人內心最深处的妖魔鬼怪,照的清晰。 今夜,似乎一切就已经註定。 所有人,都已经篤定了明日要面对的一切。 篤定的认为,明日的政末朝会,定然会以那新皇因没有按时到达而被罢黜开端! 没有人会想到。 他们在內心里,已经为其书写好了结局的主角,如今正在醉梦轩顶层。 他一身白衣,明眸似月,光洁似雪,站在月光之下,俯瞰著整座洛陵。 他的身后,坐在轮椅上的白髮青年,轻声问道: “萧寧哥哥,你想清楚了?这场大戏,真的要开场了么?整整十年,终於,那个真正的你,要在明日从黑夜里走向光明,站在所有人的眼前了么?” “是啊,要开始了。这大抵是眼下,最好的机会了。” 萧寧点了点头,目光坚定。 东方。 似乎已经有了曙光出没的前兆。 暴风雨前的黑夜,终將逝去! 新的明天! 到来了! 第245章 政末朝会篇:风起! 太和殿。 又名金鑾殿,是大尧国为数不多,请墨家打造的重殿。 这里就是平日里上早朝的地方了。 太和殿外,台阶和云龙浮雕相衬。 鸡鸣三响,日出东方! 已至清晨,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薄雾,轻轻洒落在太和殿的穹顶之上。 这已经歷经了三朝的宫殿,宛如一位沉睡的巨人,在晨曦中逐渐甦醒。 宫殿的屋顶上,琉璃瓦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著淡淡的光芒,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 檐角上,掛著的风铃隨风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寧静。 宫殿的朱红色大门在晨曦中显得格外醒目,门上的铜钉闪烁著冷冽的光泽。 门两侧的石狮,在晨光的照耀下,更显得威武雄壮,仿佛在守护著这座宫殿的安寧。 走进宫殿,只见宽敞的庭院中,青砖铺就的地面乾净整洁,反射著微弱的晨光。 庭院中央,一座汉白玉雕成的龙形喷泉静静地矗立著,龙身蜿蜒曲折,龙鳞清晰可见,仿佛隨时都会腾空而起。 喷泉旁,几株古树参天而立,枝叶繁茂,为这庄严的宫殿增添了几分生机。 宫殿內的殿堂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金色的雕樑画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庄严肃穆。 殿堂內的空气中,瀰漫著一种淡淡的檀香气息,让人心神寧静。 此时,宫殿內的官员们已经陆续到来,他们身著朝服,手持笏板,在殿堂內低声交谈著。 隨著晨钟的敲响,他们纷纷整理好仪容,准备开始新一天的朝会。 大尧一向都是將礼看的极其重要的国度,在早朝之上也不例外。 各位大臣该位列何处,列几排,列几队,都皆有章法。 大殿的最中央是一处高台。 高台之上最高的位置,自然就是那龙椅了。 只可惜。 此刻,这龙椅依旧空著,让不少清流们本就冰凉的心,彻底冰封了。 龙椅所在处下一层台阶,同样可站人。 不过,这一层只有一人有资格位列此处。 荀直! 再往下。 禁军大统领蒙尚元列左,李公公负责传讯列右。 紧接著。 再往下几层台阶后,就是大殿內大臣们的地方了。 朝臣们如今,儘管站位纷杂,但气势上已然涇渭分明。 清流党以许居正、霍纲为首。 孟党以孟如秋为首。 要说应该怎么区分双方,很简单。 如今。 但凡是孟党的党派,眾朝臣的脸上,皆是闪烁著自信的光芒。 而清流们,面容之上则是无尽的疲惫、失望和麻木。 荀直站在自己的位置,遥望著这大臣们的百態,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 儘管他不涉党爭,但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从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近日孟党和清流的斗法,包括那聂如空拦截那紈絝新皇之事,他皆清楚地很。 只是,他不想理会这些事罢了。 因为。 在他看来,这群人的斗爭,就是在狗咬狗,没有一方是值得自己相帮的。 孟如秋就不说了,能够请来聂如空,定然是许诺了什么好处。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割地! 而那紈絝皇帝萧寧呢? 他的事跡,荀直都清楚。 在荀直看来,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的辅佐。 所以,就任其自生自灭,在聂如空的土坑里长眠吧。 和眾大臣一样,荀直同样篤定的相信: 今日,那个紈絝昌南王是绝对的回不来了。 聂如空可不是那么隨隨便便,就能被击败的。 今日,那唯一的变数,无非也就是清流能够据理力爭多久了。 阻断孟党的登基之路,已然不现实了。 在荀直的注视下。 那一脸阴险相的孟如秋,终於是悠悠的走出,开口了。 见到这一幕,不少大臣纷纷吸了一口气。 或期待,或绝望。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啊! 一般来说。 早朝的朝会都会在三声的击罄声后开始。 不过。 在孟如秋看来,如今大局已定,有些事情,早开始早结束。 早早的搞定一切,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將心放在肚子里,比什么都重要。 因此。 他甚至都已经等不到这击磬声响起了。 “诸位,有关於近日陛下和穆党的事情,我就不多赘述了。正如我早就十多日前所言,咱们这位陛下,本就是那穆起章的傀儡。” “且穆起章如今妄图兵变,从一开始,其就打著夷州有为难的名义,调集穆家军起兵。” “隨后,在將眾军集结完毕后,他假装前往夷州走了一圈,紧接著就开始带兵开拔京城!” “好在渭水营的段汝斜將军提前察觉,於渭水將其拦下,穆起章才没能如愿入京,彻底控制京师。” 这是孟党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了。 夷州之战究竟有没有发生,穆起章一开始前往夷州是否解救了边关百姓,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可以给穆起章扣一顶妄图染指京师的帽子,一切就够了。 就这样。 在孟如秋的说辞下。 穆起章成了反贼,本是反贼的段汝斜,成了捍卫京师的大英雄! “因此,今日,我主要是想跟诸位商议一下,这昌南王继承大位是否为正统的问题。” 孟如秋顺著自己的话,接著引出今日自己最大的目的,图穷匕见。 “有关於这位昌南王萧寧,我想诸位对於这廝,应该不陌生吧。可以说,这廝在大尧的名声,甚至比你我都大。” “咱们暂且先不提,他是如何登基的。就只是说,这么一个人登基,他究竟有没有资格?一个如此品性的人执掌大位,我们又能否同意?天下人,又能否同意?” “从礼法上讲,確实,他於血缘上,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但是,除了血缘之外,能力、心性、品行同样是很重要的参考啊。” “依我之见,这昌南王萧寧的能力、心性和品行,都不足以支撑他,执掌至高之位。不知道诸位大人们,是如何认为的?” 孟如秋这话一出。 一眾孟党当即开始了配合,堪称是一呼百应。 “对!孟大人一说这,我就想起了裴十继大人!裴十继大人三朝老臣,一生为民,忠正廉洁,结果就因为穆党的一句话,裴十继大人就被这廝诛杀了!” “这昌南王本就是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据我所知,他在香山书院,所做的格律甚至不如孩童,武学连个女娃子都打不过。” “我们大尧歷朝歷代,什么时候这样的人都可以当皇帝了?就算是太子,这个水平怕是都要被废黜吧!” “我知道咱们这位昌南王,还是因为一首诗呢。仙鹤湖,仙鹤湖,仙鹤湖里有荷,荷下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躂!哈哈哈哈哈!” “真是好诗,好诗啊!哈哈哈哈!” 孟党显然是做好了准备的。 就这么几句诛心之言一出,伴隨著这最后一手如同点睛之笔的打油诗。 整个朝堂之上原本严肃的氛围一扫而空。 孟党们一脸得意,面带戏謔的哄堂大笑起来。 一些没有站队的大臣们,听到这时都开始有些忍俊不禁。 清流们则是一脸的铁青。 这么多天,他们一直都在以萧寧绝对正统的继承权,而与孟党进行拉锯战。 可是。 当这首诗出现时,无异於绝杀! 仿佛就是在说: 这萧寧是个什么人啊? 能够写出这等诗的人,你们支持他当皇帝? “许大人,之前每当我提到这个问题时,您总会以昌南王萧寧的绝对继承权,来反对我的意见。” “对於在下今日之言,不知你怎么看?” 许居正这会脸色黑如铁,显然心里也真的乱了。 若是之前的他,定然会以击磬声还没有响为由,拒绝回答对方的话。 先杀一杀对方的气焰。 可现在。 一来是因为,这首打油诗实在是太过於丟人现眼。 二来,就算拖下去,他也实在是看不到希望了。 因此。 他完全忽略了,还有这么一招。 “孟大人,你说这些话,可有真凭实据么?你说穆起章的穆家军,妄图染指京师?那么,敢问,证据何在?” 没有办法。 在许居正看来,自己若是在萧寧的问题上,和这孟如秋对峙,就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底气和胜算。 原因无他,这位昌南王萧寧实在是太过於不得人心了。 自己就算说出来,也无法將这么一个紈絝说成一个合格的皇帝。 他只能是另闢蹊径,从这穆起章的事情上,和孟如秋各执一词,以便於勉强撑住局面。 “是啊,孟大人。” 这会朝堂之上,那首打油诗的诛心之言实在是太强了。 无奈之下,霍纲也连连站出来帮腔。 “你说那渭水营的段汝斜,发现了穆起章妄图染指京师,堪称大义。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是穆起章打算入京勤王,被那段汝斜个反贼阻拦了呢?” 霍纲所言,自然就是眼下的现实。 明眼人都清楚这一点。 只是,孟如秋的脸皮可不不是一般的厚。 面对这等灵魂拷问。 他竟然面不改色,只是呵呵一笑,道: “霍纲大人可以这么说,在段汝斜和穆起章的事情上,咱们可以各执一词。在以往,关於陛下的问题,咱们同样可以相持不下。” “不过,今天就不同以往了啊。二位莫不是忘了,今日可是政末朝会!” 孟如秋终於是祭出了自己的杀招! 政末朝会! “根据在下的印象,代政三月和政末朝会,好像是许大人和霍纲大人一起提出来的吧!政末朝会若是代政皇不能参与,视作放弃皇位,这好像也是你们定下的吧!” 孟如秋今日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这妙招和犀利的言辞,一波接著一波。 平日里许居正、霍纲二人,隨意一人就足以轻轻鬆鬆將其说的哑口无言。 可今日,这二人一起,却都斗不过一个孟如秋了。 只能说。 这新皇实在是太过於拖后腿了啊。 他们站在支持新皇的角度,於情理之上,就已经输了一半了。 没有办法啊。 但凡这新皇品行、能力突出点,自己也不至於如此难办! 只可惜,这新皇实在是没有任何一点是能够拿出手的,以至於自己一行人在跟孟如秋辩驳之时,根本就没有丝毫底气…… 当孟如秋提到代政三月、政末朝会几个字眼时,二人更是瞬间就蔫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啊。 正如孟如秋所言,当初的代政三月是他们提出来的。 若是政末朝会时,萧寧找理由推辞不参与,那就视作代政失败,更是他们为了防止萧寧抵赖定下的妙计。 那时候,他们甚至言语相逼,与穆起章针锋相对之下,才取得了这个战果。 但谁能想到。 在今天。 当初他们引以为傲的战果,已然成了狠狠抽在他们面颊之上的巴掌! 孟如秋显然,在代政三月这件事上吃定了清流。 见二人理亏不再开口,他继续言语相逼道: “所以,按照之前的约定,按照两位大人的意思,今天若是新皇没有按时来参加这政末朝会,咱们是不是就能算他放弃了这皇位了。” 这句话,可真是点在了清流们的死穴上。 一句放弃,那就是彻底抹除了萧寧当皇帝的希望。 到时候,他们就算是想要以这个不成器的皇帝为立场来跟孟党进行对峙,都成为了奢望。 霍纲、许居正自然不能就此让其得逞。 不过,他们又没有什么更好的反驳点,支支吾吾半天,面色都憋得铁青了,才想到了一个说辞。 只可惜。 孟如秋今天显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见二人想开口反驳,当即继续道: “我知道二位想说什么,或许,二位想说,並不是那新皇有意不想来,而是没有办法回来,受到了阻拦?” “这一点,我只想说,一个堂堂的当朝皇帝,想要回京都做不到,那只能说明一点,这个皇帝的能力有问题。这样的人,真的配当皇帝么?” 孟如秋说的振振有词。 整个朝堂之上,就只剩下了他的声音。 看著这事情的发展,所有人都觉得,事情的走向大致就要明朗了。 没有人注意到。 在太和殿外不远处。 有听起来很是沉稳的脚步声,正在缓缓接近而来! 第246章 政末朝会篇:朝堂论宗法! 大殿之上。 这会的孟如秋堪称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已经彻底杀疯了。 “咱们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新皇他真的有困难,亦或是受到了某些阻拦无法回京,为了这次他们成功参加政末朝会,我们可是专程派人,前往琼州接他了。” “可是呢?他竟然搞了个替身给我们,然后本人一直躲著我们接他回京的小队。” 孟如秋最让人气愤的地方,大抵就在这里了。 他总是能把一些明明自己理亏的事情,倒打一耙说辞一改,变成攻击对手的言辞! 正如他派去琼州接萧寧的使者小队,明明是想前去把萧寧控制住。 可在没有得逞后,他这么一狡辩,这件事就成了萧寧刻意躲著他了。 孟党们自然知晓这事情里面的真相。 但他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反而会因为孟如秋的临场借题发挥而振奋。 清流们也知道具体的缘由,但孟如秋说的有理有据,他们完全没处反驳。 至於一些没有站队的大人们。 听了这话都开始皱紧了眉头。 “这么说,好像是那新皇自己不想来这朝会啊。” “那是肯定的啊,政末朝会是干什么的?不仅要述职,还要考察君子六艺。他这明显的心虚了,不敢来啊。” “你这一说也对,那新皇的君子六艺什么水准,武学打不过女娃子,格律写蛤蟆蹦躂,这来了不是纯丟人么?” “丟人现眼不说,关键是皇帝肯定也是要被罢黜的。这样的话,是我我也不来。” “所以,这么看这昌南王也是个聪明人啊,知道这次来了就是自取其辱,乾脆就跑了。” 伴隨著有孟党的人,刻意的引导了一番。 整个大殿之上,很快就满是这般言论了。 孟如秋一直看著这言论发酵,直到整个朝堂上的人,除去清流外似乎都开始抱著这般想法了。 他才继续开口,道: “因此,正如大家所想,依我之见啊,这昌南王根本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更不是什么有什么阻拦。” “他根本就是自知自己来了也是自取其辱,对自己的述职和君子六艺没有信心,所以自行放弃了!” “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前来,没有勇气站在这大殿之上,面对我们。一个这样的人,真的有资格当皇帝么?” “一个这样的人,如果仅仅是因为他的血缘关係,就让其前来当皇帝,你们觉得天下人能答应么?” 孟如秋继续煽动著那些还被蒙在鼓里的朝臣们。 孟党更是纷纷开始跟著应和。 “不答应!” “他不配!” “我们要为裴十继大人主持公道!”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加上萧寧原本就真的很不得人心,不少人对其本就意见很大。 伴隨著孟党的煽动! 终於。 这一刻。 朝臣们的反对心理,彻底达到了顶峰。 许居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霍纲左右瞧了瞧,看见的是那些大臣们,近乎疯狂的吶喊。 二人无声的嘆了口气。 他们知道,今天,自己无论如何,是都保不住这新皇的皇位了。 先不说他本人都没有办法到场。 就目前的这等大势之下,就算那萧寧如期回京了,怕是也会被朝臣们愤怒的火焰,彻底淹没! 二人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只觉得无助。 他们彻底放弃了抵抗了。 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无力抗爭的事情。 算了,就这样吧。 这个结局,自己本来就已经想到了不是么? 只是啊,为什么? 当自己早就想到的结局在自己眼前发生时,自己还会如此的甘心呢? 但凡! 但凡那昌南王不这么的紈絝! 但凡那昌南王能够多多少少,得到一些朝臣们的扶持! 这事情也不会走到这般地步啊。 只可惜。 这新皇的品行,德行和能力,就是如此的不堪! 孟如秋一直打量了霍纲和许居正。 在看见这二人那副绝望的神情时,他的心中一阵暗爽。 在朝堂之上明爭暗斗了这多年! 终於啊! 终於在今天! 自己彻底斗倒了这两个老傢伙。 霍纲和许居正是那清流们的领袖。 这二人都放弃抵抗了,显然,大局已定! 孟如秋的目光之中,射出了一抹夺目的光彩。 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將自己的姐姐捧上位的事情了! 夫终妻及,应该可以吧? 如果可以的话,姊终弟及,应该也能说得通吧! 孟如秋幻想著,目光偷偷地看向了大殿之上,目前身在最高位的那个人! 內卫大统领,大尧明剑,荀直。 荀直,这是在朝堂之上,所有人都恐惧的存在。 无论是他的武学,还是他手中的內卫,都是大尧之最。 孟如秋深知,若是荀直想要阻止自己,自己肯定就不能成功。 好在。 这么多天都过去了,荀直明明什么都知道,但似乎一直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是默许了这件事。 他打量了对方一眼,只见荀直目光平静,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很好。 既然这样,就能继续下一步了。 眼见时机成熟,孟如秋开口,说出了自己最期待、最重要的话语。 “正所谓,人要顺势而为。什么为势?眾意、民心为势。如今,既然大家都已经觉得,那昌南王不配呆在这个位置上。” “既然那昌南王,甚至都自知不配,都没有勇气站在这大殿之上!我想,咱们可以按照政末朝会的约定,废黜其位了。” 说到这里时,他稍微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朝臣们听到这,不由得心中一震。 这一步,终於要来了么? 在看见无人反对后,孟如秋更进一步: “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既然那昌南王已然被废黜了皇位,我想,咱们是时候拥立一位新君了。” “咱们大尧是讲究礼法的国度。说到这件事情,我这个外行就不能说什么了。尤其是咱们大尧,先皇没有子嗣,这继位之事更加复杂。” 事情说到这等程度,孟如秋自然就要开始考虑避嫌了。 接下来,他的表演,將会由其他人接任。 “赵大人,你是礼部尚书,不知道对於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礼部尚书赵荃汉闻言,当即站出,对著孟如秋微微躬身,开始准备表演!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杨千禾,和另外的几个围观者聚在一起,同样打量著这场闹剧。 眼见著萧寧这个正主都还没有出来。 他的皇位,就已经被那孟如秋和朝臣们自行罢黜了。 杨千禾心中直呼有些看的不爽,甚至还有些失望。 她原本还以为,那萧寧不管怎么样都要出场。 然后在大殿之上被群臣群起而攻之,狼狈不堪,最终被赶下大位呢。 结果。 就只是这样? 一点都不好玩! 一点都没有意思……根本不过癮啊! 杨千禾心中不快的吐槽著,对於接下来这大殿上的风吹草动,以及那礼部尚书赵荃汉满口的什么礼法宗庙之类的东西,全然听不进去了…… “孟大人,许大人,霍大人,对於有关於皇位传承之事,这件事情,其实早在昌南王继位之时,我们礼部就已经开始商议这件事情的正统了。” “毕竟,自我们大尧开国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等事情。因此,在父终子及之后,叔侄之间是否是最佳的继位关係,我们礼部已经商討了许久了。” “关於这件事情,就在这几天,我们甚至还找到了几位在野的大士们,一同探討了在礼法以及宗祠等多方面的细节。” “下面,我先说出我们的商討结论,箇中缘由的话,一会再由我和几位大士们,一同给诸位解释。” 赵荃汉就是倒向孟如秋的第一批迎风倒的投机者! 说完这些,他顿了顿,同样是先看了荀直一眼。 事实上。 在大尧的所有朝臣眼中,荀直都是那个规则一般的存在。 他们可以互相斗法,可以搅弄风云,可以使一些阴谋诡计。 但有个前提就是,这件事情,至少荀直不会反对。 不然。 只要荀直不同意,这件事情你就绝对办不到。 大尧的朝堂之上一直有传闻说: 为皇帝考虑、忠於皇帝时的荀直,只有皇帝可以不按他的规则办事。 不把皇帝当君父的荀直,皇帝都要在他的规则下办法! 这一点最直接的体现,可以这么讲: “如果荀直现在愿意扶持萧寧当皇帝,那么,朝臣们基本上是没有人会反对的。” 荀直在大尧,就是有这般,甚至是高於皇帝的分量。 只不过…… 荀直的性子人如其名,实在是太正直了一些。 说实话。 哪怕是有著落剑山庄的关係,若是萧寧是一个这样的紈絝,荀直也绝对不会多看萧寧一眼…… 在看见荀直的表情依旧平淡,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后。 赵荃汉清了清口,继续开口: “我们礼部的意思是,可以请太皇太后,孟氏风华,继位!” 他的声音猛然增大。 眾朝臣在听到这个意见时,不由得纷纷一愣。 那些中间派的表情,也跟著精彩了起来。 终於。 当太后党,如今的太皇太后党,当孟如秋等人,卸下了偽装,露出了真正的爪牙之时。 这群人似乎才猛然明悟了过来,接下来究竟是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谁能想到。 这太后党最终打的,是这么一个主意! 那孟风华,难不成是要当女皇? 直到此刻,眾朝臣心中,才开始出现了那位孟氏的影子! 孟氏是庆宗萧汉在位时入宫的。 她一生没有为萧汉生下子嗣,但却凭藉著自己的手段,稳居皇后之位。 萧汉,也就是萧寧的爷爷! 萧汉死后,萧遵继位。 这位老皇帝最憋屈的一件事大概就是! 自己都当皇帝了,却依旧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母亲封为太后。 反而是让孟风华在太后之位上,坐的风生水起。 萧遵驾鹤西去! 萧寧继位。 这位孟氏! 更是直接坐上了太皇太后的宝座! 这么一个女人,手段不可谓不强啊。 如今,他竟然打算剑指皇位了。 眾朝臣们瞪大了眼睛。 许居正等人,更是纷纷卯足了精神。 这是他们最后的战爭了。 儘管说,自己这边没有找到什么有名头足以抗衡孟党的大士。 可是!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爭,他们依旧要打。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们也要保住萧氏的朝堂! 有时候。 文官们就是这般,他们的思维是执拗的。 在他们心中。 萧氏的皇室,就是正统! 也正因如此,他们寧可站在自己从来就看不上眼的萧寧这边,依旧也要与孟党相抗衡! 很快。 那赵荃汉提到的大士们,纷纷入场! 为首的。 正是那在大尧名声显赫,人尽皆知的谭录和秦远阳! “嘶!那不是谭录大夫么?他週游邻国回来了?” “秦远阳?当年孤身入敌阵,以舌为剑,以礼为盾,破敌百万大军!” “这次这孟党还真是下足了血本啊,这样的人竟然都找来了!” 不少人纷纷小声议论。 谭录! 曾经的帝师。 近些年来一直在周游列国,在很多国度都享有盛名。 甚至在不少国家的皇室,都受上宾的待遇,更有甚至,帝皇都亲自迎接。 秦远阳。 曾经与儒家孔难论道,儘管被孔难指责心术不正,依旧名扬天下。 在大尧极负盛名,被称作是大尧大士第一人。 当清流们看见这二人时,本就凉了半截的心,彻底凉掉了。 未战先怯! 倒不是他们没有出息。 只是。 谭录加秦远阳,这等阵容,在大尧根本就没有人可以与之抗衡了…… 除非那个人。 只可惜。 那个人,当初自己把朝中四相的名头都用上了,依旧没有请来啊。 去除这个根本就请不来的大人物…… 这次的朝堂论理,妥妥的输定了啊! 哎。 算了。 已经到了这等局面了。 就算没有胜算,也要硬著头皮上了。 清流们摇了摇头,纷纷上前。 朝堂论宗法,开始! 与此同时。 清流们心中的大人物,正走在皇城內,满脸的幽怨: “你这小子,老夫都这把年纪了,你这一大早还如此折腾老夫……这次回去,一定要让李百万给老夫备坛好酒,好好地补补……” 王之山! 至! 第247章 政末朝会篇:陛下驾到! 许居正和霍纲,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对於今天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爭,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根本就没有丝毫贏的希望。 只是。 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儘管已经抱著这样的心態了。 那谭录和秦远阳如簧般的巧舌,还是让他们再次开了眼界。 “一直以来,我们大尧都自詡为开明的国度。可是呢?在这等开明的国度上,我们却一直在做著不开明的事情。” “我们一直在提父终子及,兄终弟及这些腐朽、刻板的条例,自以为这样就是遵守正统。”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提过,那些公主们,那些长公主们的位份!我们,完全忽略了她们!” “若我们大尧真的是个开明的国度,这男女之间,难道不应该拥有同样的继承权么?” “父终子及,我看不应该吧。父终子女及,这才是开明!” 谭录率先发难。 甚至,在说完之后。 他还指了指大殿之外。 “在外面,就有上千之眾的大尧子民,其中不少为妇人。我们不妨问问他们,他们认为的开明是什么!” “在此基础上,我们就该说说太皇太后,孟氏风华了。首先,在情理上,夫妻之间,难道不应该是比叔侄更加亲近的血缘关係么?” “此外,在事理上。如今,要找一个对於我们大尧朝堂尽数了解,且又有能力执掌大位的人。” “太皇太后一直身居后位,歷经三朝。这么多年,他不仅將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同时更是辅佐了三位君上!若说继承皇位,还有人比她更合適么?” 二人一番巧辩,言辞犀利,角度刁钻。 短短的几句话,就把清流们说的哑口无言了。 许居正和霍纲一次次开口,只可惜,不出几秒,就败下了阵来。 仅仅不到一刻的时间,二人就再也说不出任何反驳之言了。 因为。 他们所有的话,都被二人堵死了。 且在大殿之外,还有著数千人为二人撑腰。 他们想过,这二人会有些难对付,却未曾想,会是这般难缠。 难缠到这所谓的朝堂论宗法,从一开始就成了一边倒的碾压局! 谭录和秦远阳,显然还不打算就此放过许居正等人。 “我知道,有些大人们,一直在推举那昌南王萧寧,来执掌皇位。在我看来,这不是什么忠君,大义!相反,这是迂腐,这是死板。” “这太皇太后继位原本就是最正统的事情,可是,你们却因为一些古板的条规,就拼命反抗。甚至,要力挺一个人尽皆知的紈絝继位。” “我想,在诸位大人们心中,应该同样也对那紈絝厌恶的很吧。只是,你们为了你们心中所谓的大义,选择站在了他这一边。这是什么?” “这是懦弱,这是懦夫之举。更何况,就算没有今日的宗法之论。你们告诉我,於情於理,那新皇真的配当皇帝么?” “诸位大人们捫心自问,一个至今,都没有勇气,亦或是没有能力站在这大殿之上的人,真的有资格坐在这把龙椅上么?” “如果真让这样的人登上帝位,大尧的明天將在何方,將在何方啊?!” 谭录的声音猛然增大,字字诛心。 许居正和霍纲不再辩驳。 他们明白,再多的辩驳,已然无用。 荀直一直站在自己的位置,冷眼打量著眼下这群人的爭辩。 目光平淡,不见丝毫波动。 事情发展到了这等程度。 有些朝臣们,甚至已经开始恭贺那孟如秋了。 在所有人看来,结局,已定! 清流们落寞的低著头,羞愧难当,心如死灰。 孟党们一个个相互恭喜,开始做上了升官发財的美梦。 尤其是那个迎风倒的投机派,一个个更是激动地不行,就差把酒言欢了。 “咚~~~” “咚~~~” “咚~~~” 就在此时。 大殿之外。 三声轻盈的击罄声,缓缓传来,悦耳之音,飘入了每个人的耳际。 孟如秋眯著眼睛,听著这声音,仿若凯旋之天籟,心中一阵舒畅。 这是以往早朝开始的罄声! 不少人也是直到此时才幡然醒悟过来。 这才是以往,正式上朝的时间啊。 今天,因为眾朝臣都知道,今日之事兹事体大,所以才来早了些许。 而那孟如秋又等不及了,所以才提前开了朝。 谁知道。 原本会是一场持久战的朝局,竟会是这般短暂。 这才刚到平日里朝会开始的时间,今日之事已然大局已定,结局已出。 片刻的击罄声,让不少人有了短暂的失神。 就在此时。 在击磬声落下后。 就闻一道很是爽朗的声音,如洪钟般穿透力十足,从殿外传来! “是谁说,朕就没有勇气站在这大殿之上的?早朝都是要以三声击磬声后,才正式开朝。” “诸位大人,就算你们心中再急,也不该心急到连这等传统的惯例,都给忘得一乾二净了吧。” ??? !!! 声音里带著轻鬆与自信。 人未至,声先扬。 眾人闻言皆是一愣。 有一说一,这个声音,有些许熟悉! 这,不是那新皇的声音么? 这个问题,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那些中立派的大臣们,並不知道此次萧寧回京究竟面对了些什么。 因此心中最多就是泛起了些许: “那新皇还真敢来”之类的疑虑。 杨千禾呢,和別人不一样,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她的心中有的,只是无尽的喜悦! 原本。 她还因为这萧寧一直没有上殿,就被罢黜了皇位,一没有受辱、二没有出丑,正觉得心中不爽呢。 现在,听到这个声音,她的面色不由得一喜。 这个声音她可是太熟悉了,绝对不会错,就是萧寧! 好啊好啊。 正愁你不来,我没有笑话可看呢。 结果,你就自取其辱的来了。 终於啊,自己这趟没有白来。 一切,开始有意思起来了。 杨千禾不由得朝著那大殿门口望去,心中已经开始幻想,一会萧寧被诸位朝臣们联手抨击,脸面扫地的场景! 这两方不知萧寧的境遇,心路歷程大抵就是这般了,心中的波澜不至於太大。 可清流和孟党就不一样了。 那新皇此次回京,面对的是怎样的波折啊? 对手是谁? 聂如空啊! 这等情况下,那新皇哪有回来的机会啊? 不可能! 不可能! 这个声音,最多就是像新皇了些而已吧。 但肯定,不会是他的。 眾人只是呆滯了片刻,就在心中否定了这般想法。 至於荀直。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多看那声源处一眼。 新皇究竟是个什么人,他太清楚了。 面对聂如空,他绝对没有希望回来。 却不曾想! 这等想法才刚刚出现在几人的脑海之中。 大殿外,在那熟悉的声音落下后,就有太监的声音,再次传来! “陛下驾到!” 终於。 当这四个字响起时。 这一行人一个个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转过身子,开始朝大殿的方向遥望了过来。 许居正转过头,双手都不由自主的跟著颤抖了起来。 霍纲满面欣喜,面色潮红,同时又是满心震撼。 他不敢相信! 这? 陛下驾到? 陛下! 什么意思? 那新皇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啊! “你们说谁?那昌南王回来了?不可能!不可能!聂如空天下无敌啊!” 孟如秋原本喜上眉梢、胜券在握的神情彻底定格。 一边喃喃自语,他一边不可置信的朝著大殿的门口望去。 荀直在此时此刻,脸上终於没有了那处变不惊的平静。 眉头微微皱起,一丝疑惑就此掛在了他的面容之上。 今日早朝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神情之上,有了些许变化! 在眾人的瞩目之下。 终於! 一个身披龙袍的身影,就此出现在了那大殿门口的最后一级台阶之上。 迈上台阶,入殿! 只见。 此时的他閒庭信步,步伐里带著坚定。 他的这般从容的举止,致使他每走一步,那“嗒嗒”的脚步声,都让人听后觉得心中踏实。 面容英武,身形俊朗,举手投足之间,是那无尽的优雅和贵气。 这些外在的外貌,眾大臣们早就见识过了。 不过,再见依旧会觉得惊艷。 当然了。 这些不过是开胃小菜。 这会的大臣们,在看见萧寧第一眼后,都彻底的愣住了。 倒不是因为其惊艷的外貌。 儘管说,这位新皇的出场,似乎比之以往更加惊艷了几分。 但其身上另外一处的变动,才是让他们真正觉得难以理解的。 甚至。 这一刻。 眾位朝臣心中,甚至不约而同的生出了那么一抹同样的疑惑。 为什么,歷经三个月再见,这位新皇似乎看起来不太一样了。 一切一切,从上到下,从內到外,从气质到眼神,从走路到说话,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回忆起三月前的那个紈絝,再看眼前之人。 这,真的还是之前的那个紈絝昌南王么? 在此之前,萧寧留给眾朝臣的印象,永远是满身的浮躁气息,玩世不恭的態度,和荒淫至极、铺张绝顶的出行规模。 可这次。 他们在这位新皇身上,看到的分明是那等翩翩公子的贵气,儒雅隨和又坚毅的文人风骨。 是那等陌上顏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惊绝! 是张弛有度! 是落落大方! 是坚毅中透著自信,稳重中带著年少独有的张狂! 眾位朝臣们都彻底看愣了。 他们不明白,这个紈絝身上,为何会有这般气质。 不应该啊。 就不说诸位朝臣们,一个个纷纷揉搓著眼眸,把萧寧看了一遍又一遍了。 就连那荀直,这下都跟著倒吸了一口冷气,用那审视的眼神,盯著萧寧看了好大会。 最终眼神之內,闪过了一丝迷茫和惊讶。 直到今日。 眾位朝臣们似乎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若不是知道这新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单是只看其表,那无论是身形、容貌还是气质,这廝都像极了一个妥妥的明君啊! 原本打算看萧寧笑话的杨千禾,这会不出其他,同样呆在了原地。 不知为何。 就在此刻,她竟然对眼前这人,心中生出了某些別样的爱慕,和生理上的迎合…… 说得直白点,她突然想要和眼前这个,自己明明痛恨其到了体无完肤的傢伙,发生点什么! 儘管不想承认,可是这確实就是个事实! 眼下的萧寧,相比以往,似乎突然变得吸引人了。 且,是异常的吸引人。 杨千禾甚至觉得,若是他三个月前就是这般模样,自己根本捨不得跟他和离啊。 杨千禾上上下下,把萧寧打量了个遍。 不知为何,他的身上,好像多出了一份无法言说的魅力,让杨千禾心中觉得。 似乎自己仅仅是看了他的外貌,就让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要去討好他。 这若是没有和离,自己若是还是他的夫人,今晚绝对不能放过他! 这样的美男子,自己还奢望什么啊? 就这样,一丝淡淡的悔意,如同春日的枝丫般,悄悄地在其內心发跡了。 “嗯?等等!我在想什么?” 已经满脑子浮想联翩的杨千禾猛然惊醒! 自己明明是来看这傢伙笑话的啊,自己这是想什么呢? 可是,这萧寧真的,好像变得高贵了,优雅了。 甚至,杨千禾的心中都生出了一抹,自己配不上对方的自卑感! 这? 为什么啊? 杨千禾摇了摇头,又不受控制的多看了萧寧两眼。 停停停! 不要想了! 她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番平復后,才终於是恢復了之前那副阴冷的神色。 切。 自己想什么呢? 自己承认,眼下这萧寧的容貌,確实很吸引自己。 但是,男人如果只是靠脸,当个瓶、小白脸。 那跟废物有什么区別? 这萧寧就算脸蛋再好看,也无法靠著脸去面对今天的事情啊。 搞不定今天的事情,他就依旧是个废物。 跟一个废物和离就是自己做的最对的决定,自己有什么好后悔的啊? 杨千禾看了看大殿之上,已经准备好发难的朝臣们,面露阴寒。 萧寧啊。 是你说的,三个月后,一切自有分晓! 很好。 既然如此。 今日,我就想要看看,你所谓的分晓,究竟是什么? 第248章 政末朝会篇:下马威! ps:加了点剧情,修改了前一章,大家海涵。 太和殿內。 在萧寧出场后,大殿之上彻底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大臣们一个个更是呆若木鸡,彻底愣在了原地。 直到。 萧寧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静! “嗯?这二位,好像有点眼生啊。大尧朝堂议事,这大殿之上什么时候有过这些白衣的位置了?” 声音之中带著几分轻佻,但更多的是那等不可忽视、不容置疑的底气。 这话一出,让眾人不由自主的再次一呆。 尤其是一些经歷过萧汉时期的老臣们。 就在刚刚,他们总觉得,自己似乎在萧寧的身上,听到了萧汉的语气,看到了萧汉的影子。 萧汉。 那可是大尧前面五位帝皇里,功绩最伟、政绩最为斐然,人格魅力最高的帝皇啊! 就是一个评价如此之高的帝王。 就在刚刚,他们竟然在萧寧身上,看到了同等的感觉。 这还真是怪了啊! 萧寧这话明显就是在暗讽那谭录和秦远阳。 二人一听,当即抬头极为不爽的看了萧寧一眼,继而就变了脸色。 清流、孟党以及那荀直,直到此刻,才幡然惊醒。 眼前此人,真真切切的就是那新皇萧寧没错了。 確定了这件事! 一个最让他们难以理解的问题,彻底縈绕到了他们的心头! 那新皇究竟是如何回来的? 根据消息,不是说此次回京,执掌军权的是这位紈絝新皇么? 现在。 他平安无事的如期站在了这大殿之上。 岂不是说! 他率领著那远低於聂如空兵马人数的临州军,击败了聂如空? 这! 怎么可能! 萧寧说话间,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多理会谭录和秦远阳。 就这样自顾自的一路向前,最终在龙椅之前,很是自然地坐了下来。 他的举止从容平静,动作稳重,很是自然。 坐在龙椅之上后,无论是那副英气十足的面相,还是翩翩雅然的气质。 都让眾人在心中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句: 这廝明明是个紈絝,可此时他坐在这龙椅之上,还真配啊! 而在其身后,眾位朝臣们又看见了一人。 郭仪,郭大相。 直到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这位郭大相刚刚一直都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 只是,还记得传言里不是说,郭大相和这位新皇的关係很差,恩怨很深么? 且这新皇才刚刚继位,就去找过郭大相的麻烦来的。 可这会,为何二人一起来了? 不少人心中疑虑。 有心的孟党,则是已经把这一点记在了心上。 在不少人看来。 这新皇才刚刚回来,就找到了郭大相。 以他们的恩怨来看,想来是新皇又对郭大相发了一番难吧。 毕竟,当初萧寧刚刚继位,就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次再行一次如此所为,也很合理啊。 不得不说,这昌南王还真是记仇啊。 如此甚好,这么一来,自己这边就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同党啊。 孟党们心中窃喜。 一些耿直、又不明真相的朝臣们,则是在发现这一幕后,纷纷在心中道: 这新皇才回来,就去为难郭大相,心胸好生狭隘啊! 想到这,不少朝臣们面色变得不快了起来。 待到萧寧坐定。 那谭录和秦远阳,就接著萧寧刚刚的话,开口了。 “看来,这位就是昌南王了?在下,谭录!” “在下,秦远阳!” 二人是个什么身份? 他们可都是自詡为大尧最为顶尖的名士。 在这大尧內,说句话不说一言九鼎吧。 至少不会有人说什么,自己一介白衣,朝堂之上没有自己的位置吧。 因此。 在他们看来,这萧寧能说出这等话,完全就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二人是何等身份。 既然如此,我们就说出来身份嚇死你。 二人洋洋自得的自报家门,甚至已经开始幻想,那萧寧接下来被自己二人的身份镇住后,那震惊和胆怯的神情。 可谁知。 那萧寧听后,就只是淡然一笑,神情变都没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继续道: “哦,所以,你们在大尧没有官职,连品级都没有,那就还是二位白衣啊。” “今日是政末朝会,这朝堂之上,可没有你们的位置,二位擅闯朝堂,可知是个什么罪名?” ??? !!! 蛤? 这下,二人彻底傻眼了。 这昌南王是不知道自己二人么? 不应该啊? “白衣?你,你不知道我们么?” 那谭录兴许是彻底被搞懵了,竟然就这样直白的问了一句。 就听那人依旧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明知故答般,道: “自然知晓。不过,那又如何?朕总不至於因为二位名士的身份,就对二位俯首帖耳吧。二位好像还不配!” ??? !!! 眾位朝臣们看著这一幕,一个个傻眼了。 这位新皇,儘管心胸还是那般狭隘,但这谈吐上,好像比之以往,確实是不太一样了啊。 许居正和霍纲见状,彼此对望了一眼。 在对方的眼中,他们似乎看到了一种暗爽。 原因无他。 刚刚的论宗法,清流们多多少少可都在这二人的口下吃过亏。 他们没有想到。 这两个看起来如此难对付,巧舌如簧的傢伙。 竟然被这新皇三言两句,就给搞破防了。 这新皇,好像还真有点手段啊。 “你!” 谭录没想到,这新皇能来这么一出。 当即话锋一转,继续道: “昌南王这话什么意思?俯首帖耳那自然不至於。但是,那最基本的尊重,可当有吧。难不成,堂堂昌南王,就是这般不识礼数?” “礼数是给朋友用的。况且,说到礼数,难道二位觉得,在背后议论別人,是一种有礼数的行为。” ??? 谭录再次被懟傻眼了,整个人的脸都快要紫了。 萧寧怕是也没有想到。 自己以往在抖音上看到的什么,吵架总是输,如何锻链临场反应,竟然有朝一日穿越了还能派上用场。 什么论礼论宗法? 这不就是吵架么? 吵架这种事,那些文官有的可能不善言辞,可自己那可是专门训练过的。 大臣们这下彻底看傻了。 他们没有想到,这位新皇还有如此一面。 只是,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萧寧再次开口,下令道: “蒙大统领,这二位擅闯朝堂,该当何罪?朕记得,是杖责五十吧!立刻处置!” 此令一出,眾朝臣纷纷眯起眼睛。 这新皇的口舌確实够利,可这脑子,似乎有点跟不上啊。 你就是个代政皇,且今日就要被罢免了。 那蒙尚元就算应该听命於你,你觉得他会为了你一个紈絝,即將被扫地出门、一无所有、一文不值的昌南王。 去得罪两位大尧大名鼎鼎的大士么? 更何况! 这已经三个月了啊。 足足三个月,无论是清流、孟党还是穆党,都在疯狂的给这位大统领拋橄欖枝。 可他谁的面子都没有给过。 这么多天了,在朝堂之上,他更是没有听过任何一人的命令。 无论是许居在、霍纲还是孟如秋,他们也都有意无意的曾经通过命令蒙尚元的方式,指使过这位大统领。 只可惜。 这位大统领谁的面子都没给。 这几位大人物都指使不动的人,他能听你的话? 这新皇哪来的自信啊? 杨千禾的表情里,开始流露出了一丝喜悦。 终於啊。 看来,这好戏,就要正式开始了啊。 很好! 萧寧。 你说的!三月之期! 今日,我就要好好的看看,你是怎么自取其辱,把你昌南王府的脸面都丟光的! 就从这蒙尚元开始吧。 谭录和秦远阳显然也知晓这一点。 听了萧寧的话,根本没有半点恐惧的神色。 反而是昂著头,一脸的不服气。 看向萧寧时,那是满脸的挑衅! 可是。 他们没有想到。 就在萧寧的声音落下后。 那蒙尚元竟然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动了! 那位无论是许居正、霍纲还是孟如秋都指使过,甚至是用商量的语气去祈求,对方都没有答应过的禁军大统领。 真的动了。 “是,陛下!” 只见。 他从台阶上迈步走下。 先是转过身,很是恭敬地给萧寧行了个礼。 接著,就提著腰间的宽刀,气势汹汹的朝著谭录和秦远阳走了过来。 这一举动,可直接把这二位所谓的大士看傻眼了。 这? 搞什么啊? 这皇帝来真的? 这禁军大统领,还真听他的话? 诸位大臣们这下,同样是看呆了。 他们瞪著眼睛,死死地打量著蒙尚元的动作。 企图在蒙尚元动作中的某些细节里,分析一下为何这位大统领,会听命於这个紈絝。 且还是个原本就是个傀儡皇帝、今日就將被赶下皇位、一文不值的皇帝。 可是。 最终。 他们在蒙尚元的言行举止以及神態之中,只看到了两个字! 忠诚! 绝对的忠诚。 这位禁军大统领,根本就看不出来丝毫的异样。 莫非。 这一刻。 一个很是大胆的猜测,出现在了眾人的眼中。 许居正和霍纲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迷茫与惊愕。 孟如秋老脸一黑,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的一幕。 那荀直则是眼睛微眯,心中暗道: “今天的早朝,似乎开始有意思起来了啊。” 是的! 虽然不知道,这位禁军大统领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眼下的一切,已经说明了一件事! 这位大统领,这位三方都在努力拉拢的禁军大统领,站队了! 只是。 他站在了昌南王,这个新皇的阵营里!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吸了口冷气。 自从蒙尚元坐上了大统领的位置后。 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件事情的落幕,想要看看这大统领最终会加入哪一方的阵营。 却不曾想。 这位大统领最终会做出这么一个选择。 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这个新皇究竟有何等手段啊? 竟然能够在清流、孟党和穆党三方的角逐中脱颖而出! 他们不明白。 当蒙尚元没有丝毫犹豫的朝著秦远阳和谭录走来时。 二人真的慌了。 因为。 这个大块头坚定的眼神,和来势汹汹的气势,真的不像闹著玩的啊。 这廝似乎,是真的打算狠狠地给自己来上那么几十板子! 二人不淡定了,纷纷看向了那孟如秋。 孟如秋无奈了,只能是站出来,暂且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放低姿態给萧寧解释道: “昌南王,这两位是我请来论宗法的,不是寻常白衣。” “哦,那你早说嘛。不然,真要是打了板子,孟卿可要说朕的不是了。蒙卿,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事先免了吧。” 这件事情。 以这孟如秋的低头,才算是揭了过去。 清流们不由得纷纷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没有想到。 这个皇帝竟然能来这么一手。 开局就给这孟如秋来了个下马威! 这可是清流们都不曾做到的啊。 谭录听了萧寧这指桑骂槐的话,彻底破防了。 “你说谁是狗?” “嗯?谭大士,不好意思。朕一直都是这般,学问不够渊博,不像二位学富五车。这点大家都知道的啊,朕说话用词不当,大士嘛,要修身养性,可不能著了相啊。” “你!” 谭录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当场就要回懟。 一旁的秦远阳眼见事情越来越不利於自己,连连伸手制止。 他给了对方一个眼色,道: “这昌南王口舌有些利害,不要跟他在这上面纠结。在宗法上,跟他说道说道。” 到底还是秦远阳的反应快。 在意识到自己二人在言语相爭上落了下风后,瞬间就回过了味来。 企图將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爭拉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中来。 谭录被此话一言点醒。 他先是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后又思索了片刻后,才道: “昌南王,逞口舌之力是没有用的。你现在所坐的位置,可不是你能坐的!刚刚你指使那蒙大统领,就已是僭越了!” 他开口咄咄逼人,將话题直指到刚刚的宗法之上来。 “哦?不知二位,何出此言啊?” 萧寧呵呵一笑,做出了一番欲要爭辩一番的架势。 荀直见状,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这早朝,自从那昌南王入场后,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这还真是个惊喜呢。 看著萧寧的样子,似乎是打算跟这二位名士,论一论宗法啊! 第249章 政末朝会篇:礼学大家? 大位之上。 萧寧靠在龙椅的椅背之上,一手托著下巴,面带思索,目放迥光。 “几位从朕入殿开始,就一直称呼朕为昌南王,朕还以为几位叫习惯了。现在看来,好像是几位已经自行把朕这皇帝的身份,给剥夺了啊。” 他的声音里带著几分玩味,底气十足。 “只是,不知道几位,是用的何等理由啊?” 眾朝臣的目光落在萧寧的身上。 这会。 这位新皇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看起来,很明显是打算就这个问题,继续跟这谭录和秦远阳辩论一番啊。 莫非。 这新皇是打算继续刚刚清流们做过的事情,跟这几位大士们,也来一次朝堂论宗法? 想到这。 不少大臣纷纷被激起了兴致,瞳孔內精光闪烁。 这新皇,还真是自信啊。 只是,这过度的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这谭录和秦远阳什么身份啊?且刚刚二人在论宗法时,究竟是个什么表现,眾朝臣们可都看在眼中。 他们承认,这新皇三月不见,口舌之上似乎变得犀利了起来。 可是。 论宗法和逞口舌之利完全是两码事啊。 刚刚那许居正、霍纲以及眾清流等人,这么多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这新皇一个人能做到? 根本不可能啊。 儘管知道,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辩论。 朝臣们依旧是满满的好奇。 毕竟。 这次的主角,是萧寧。 看热闹的是不嫌事大的。 可清流们不一样啊。 他们心中很是清楚,朝堂论宗法这等事,只要一旦开始,自己这边就是必败的。 谭录和秦远阳实在是太能说了,且引经据典,字字珠璣,刚刚他们可已经领教过了。 自己这么多人都败的体无完肤,就更別说新皇这个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的紈絝少爷了。 因此。 这谭录等人此次的话茬,完全就是个陷阱啊。 只要萧寧踏进去,那就必败无疑! 眼见著萧寧就要中计,许居正可看不下去了。 在清流们看来,眼下萧寧既然来了,就应该直接把宗法之事糊弄过去。 不然。 只要在这件事情上纠结,萧寧的皇位就保不住。 眼看著谭录就又要开口。 许居正当即率先阻拦,道: “陛下,老臣以为,没有必要跟二位大士,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爭论了。今日是政末朝会,既然是政末朝会,理应討论陛下代政三月的事情。” “就算这宗法之事需要討论,也莫要乱了次序。老臣认为,宗法之事,应该日后再议。” 许居正说完,心中祈祷著萧寧可以听出自己的话外音,不再在宗法这个话题上,与谭录等人深究。 只要萧寧同意自己的提议,加上有著蒙尚元的支持。 这件事情想糊弄过去,应该还是可以的啊。 实在不行,直接让禁军把他们拖出去。 儘管不知道蒙尚元为什么会站队萧寧。 可既然蒙尚元听萧寧的,那就是自己人啊。 自己这边多了个蒙尚元这等打手,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只可惜。 许居正的话甚至都没有说完,就被那萧寧抬手打断了。 “许相无需多言,这继承皇位,顺应天意,乃至大礼大道之事。若是朕继承皇位,都不能符合情理,还在为外人说道,那接下来还如何服眾?” “因此,既然有人提出了疑问,朕就要好好地解答他们的疑虑。如此作为,天下人方能信服。” 萧寧道。 此言一出,那许居正、霍纲等人的脸色,直接就变了顏色…… 一些中立派的大臣们,则是在心中暗嘆: 这昌南王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清流们也真是可怜啊。 有这么一个人在后面拖后腿,他们怎么可能斗得过孟如秋啊? 孟党们则不然。 听到萧寧这如此绝妙的助攻,他们差点就跟著鼓起掌来。 杨千禾这会还一直处於懵逼的状態。 看著那对萧寧如此恭敬的蒙尚元,她觉得这一切就跟做梦一般。 以前那个废物,什么时候竟然得到了蒙尚元这等人的支持了? 惊愕间。 听到了萧寧的要论宗法的这番话,她才回过神来,撇了撇嘴,冷冷一笑。 呵,这萧寧竟然还敢和这两位大士论宗法? 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萧寧还真是有点狂的没边了啊。 这样也好。 自己倒是要看看,一会他是怎么自取其辱的。 此次。 新一轮的朝堂论宗法,再次开始! 时间飞快,一转眼,一刻的时间就过去了。 和时间一起变幻的,还有满大殿之上,所有人的表情。 秦远阳和谭录一开始还以为,这次的论宗法,无非就是小菜一碟。 清流这么多人,都被自己二人三言两语,说的无处反驳了。 一个小小的昌南王,胸无半点城府,不懂八两诗书的紈絝二世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然而。 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 伴隨著时间的流逝。 他们的表情,开始从傲慢、自信,开始变得惊愕、郑重,再到迷茫。 再到如今。 二人已经是一脸的为难和压力,痛苦面具都戴上了。 诸位朝臣们,一个个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盯著皇位之上,那个喋喋不休,舌战群儒的萧寧。 皆是呆住了。 这新皇什么情况啊? 大家原本还以为,这新皇是在没事找事。 可谁知,这傢伙还真是有点东西啊,看起来像是有备而来。 此刻,这新皇不但谈吐有方,言辞犀利,且引经据典,字字句句都很有条理和说服力。 满朝的大臣们,甚至包括很大一部分孟党,都被他说的不断点头。 惊喜来的实在是太过於突然。 许居正和霍纲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一同看向那已经把谭录、秦远阳说的再无反驳之力的新皇。 彻底愕然了。 此时此刻,他们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这新皇什么时候,开始有这般谈吐了? 这真的还是那个紈絝子弟么? 刚刚自己这么多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这新皇一个人竟然就做到了? 豆粒般大的汗珠,已经开始在谭录和秦远阳的额头低落。 除此之外,那杨千禾的眉头,同样已经狠狠地皱起。 搞什么啊? 这萧寧怎么还就,把这两个大士说的无法反驳了? 这个自己一直都不曾看起的枕边人,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有了一番这样的能力了。 一时之间。 杨千禾又猛然想起了和离那日,这个人的那一手游龙般苍劲有力的字跡。 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这傢伙了? 猛然间。 当初春苗的那句话,再次从她的脑海之中炸响。 “莫非,他一直在藏拙?” 不可能! 不可能!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藏拙呢? 伴隨著双方的谈论,谭录和秦远阳的话语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语无伦次。 而萧寧则是一直保持著慢条斯理的模样。 这场论宗法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已然是大局已定。 就在这最后时刻,只能说,秦远阳还是秦远阳啊。 不愧是和孔难论过道的人。 见局势已经不利於自己,甚至大殿之上的不少大臣,都已然被这新皇说动。 他咬了咬牙,猛然开口! “我乃大尧名士,曾与孔难论道。而谭大士更是周游列国,与各国大贤盛谈至理之言。我们所言,都是这世间大道。” “反倒是昌南王,你就是一个紈絝子弟罢了,师从香山书院,却差点被王夫子赶出门。王夫子对外,一直都宣称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朝堂论宗法,可不是比谁的嗓门大,谁能通过诡辩,使得对方说不上话。我们所说,皆是至理,皆是大道,皆有先贤之例为引。” “而你一个不学无术的紈絝,你有什么资格,与我等论宗法?而你所说之言,无非是你一家之言,你又有何佐证啊?” 秦远阳说出这番话时,面色都跟著红了。 他多少还是要脸的啊。 而他这会在做的事情,那是妥妥的薄面的事。 他是在拿资歷、拿辈分、拿身份压人。 说白了,就是仗著自己大士的名声,来反驳萧寧一个紈絝所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道理。 这其实就是耍流氓。 只是。 眼下。 他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所谓的紈絝,不但牙尖嘴利,甚至对宗法之事,都如此的了解。 自己已经实在是斗不过他了,只能出此下策了。 管他呢。 这次论宗法,最重要的是贏! 所以。 其他的都不重要,有损身份,那就有损身份吧。 实在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眾朝臣都看懵了。 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明显可以看出。 这秦远阳明显就是讲理讲不过了,只能用身份和地位来压人了。 眾人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新皇竟然可以把这两位大士,逼到这等程度。 看不出啊,这新皇竟然还是个礼学大家! 只可惜。 朝堂论礼这种事,从来就不是只论礼的。 这一直都是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 因为。 礼法这等事,总是跟身份、年龄、地位相掛鉤。 说白了。 除去比言之有理外,他还要比拼另外一个方面。 那就是! 在文坛的地位、身份!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身份地位高,说话就是有理! 因此。 儘管说,萧寧的话,已经把满庭的朝臣都说动了。 但大家依旧知晓,这次,萧寧是贏不了了。 因为。 有谭录和秦远阳二人在,就算把这次论礼的范围再扩大,扩大到全天下人评理! 萧寧都贏不了! 永远贏不了。 谭录和秦远阳什么身份啊? 大眾对他们,自然都是信服的。 可萧寧呢? 一个紈絝! 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 他说的话就算再有理,依旧很难让人信服。 这是一个死结! 许居正等人也没有想到,这秦远阳在最后狗急跳墙,竟然能够做出如此无耻之事。 只是。 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们又別无他法。 对方连脸都不要了,摆明了就是要不择手段贏下这次的论宗法。 想要萧寧贏,只能靠著二人的良心发现。 可二人连脸都不要了,哪里还有有良心啊。 “哎,我们的错,我们的错啊!” 许居正无奈的哀嘆道。 “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是我们给这新皇拖后腿了啊!若是咱们当初,可以找寻到一些足够与谭录、秦远阳之流相抗衡的大士大贤!” “本次有著这新皇的辩论,加上他们的身份地位,咱们是妥妥的能够贏下这次论宗法的啊。可惜了,可惜了啊!” 霍纲闻言,同样满面不甘的摇了摇头。 他们没有想到,这次最终失败的原因,竟然会是因为自己的失误。 而他们一直当做是拖油瓶的新皇,却在今日力挽狂澜,大杀四方。 “哎,別无他法,別无他法了啊。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终究是要输啊。” 萧寧龙椅之下一级。 那荀直打量著萧寧。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之內,已经没有了之前打量萧寧时,那副不耐烦的神色了。 以前。 荀直是绝对看不上萧寧这个紈絝子弟的。 就在刚刚,萧寧的一番辩论,让他对萧寧这廝多少有了些改观。 只不过。 这些改观,依旧不足以令他愿意为萧寧出头就是了。 眾朝臣们静静的等待著结局。 所有人都明白。 儘管这次论宗法场面上是萧寧贏了。 可只要萧寧找不到比谭录、秦远阳身份更高的人来为其撑腰,支持他的言论。 这次论礼他依旧必败无疑。 此时的论礼,已经变成了身份、地位、名气的比拼。 可是呢? 在大尧,可以在这等时刻赶来的,哪还有人啊? 就这二人在大尧的地位,怕是也就那圣师王之山可以盖过二人一头了吧。 提到王之山,不可能了啊。 清流们曾经让霍纲去找王之山,甚至是以穆起章、许居正的名义,外加郭仪的印章。 大尧四相一同去请都没有请来那位老圣师这件事。 在朝堂上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这四人联手都请不来的人,萧寧就更不要说了啊。 根本不可能。 局势,再次开始反转。 眼见著,再这么下去,这次的结局,就要彻底扭转了!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萧寧等人身上,没有察觉到此时。 大殿之外。 一个白衣素衫的老者,轻轻捋著鬍鬚,正一步一步的踏上台阶。 第250章 政末朝会篇:圣师王之山,至! 人的下限都是能打破的。 且在打破之后就会发现,其实之前想过的种种难堪,无非也就那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的秦远阳就是这般。 在决定不要脸之后,一开始他还觉得有损顏面,有点不太好意思。 但是,很快,在一番习惯之后,他就变得神色如常了。 紧接著,秉承著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无耻原则,那秦远阳愈发的放肆了起来。 “昌南王,我想,我们的辩论已经可以结束了。我们二人都是在以先贤之道与你商论。” “而你呢?无非是在以你一个紈絝的想法,与我等对答。这等辩论,原本就是不对等的。因为,你的层面与我等相差甚多。” “若是你不服,咱们可以发詔请天下人论礼,看看天下人究竟支持谁!” “跟我们论宗法,你的资格还不够。若是你还想继续爭论,麻烦找个够格的人来吧。至少,也要找个有名的大士,来支持你的言论才行。” 谭录更加无耻,直接把话说到了最直白的程度。 大致的意思就是: 你说的有理,但我们不认。除非,你找个可以与我等身份相匹配的大士,来支持你的言论。 显然,他们就是吃定了萧寧一时半会,根本就找不来这样的人物。 清流们听到这里,一个个彻底阴沉了脸,空洞的眼神內,再也不见半分神采。 他们是真的绝望了,麻木了啊。 要问什么事情对人的打击最大? 绝不是一开始就让你绝望,而是不断地给你希望,再让你绝望,再给你希望…… 这等循环往復! “陛下!今天您已经表现得足够好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吧。您已经无需跟这些不要脸面的人,再辩驳什么了。” 眼看著那谭录和秦远阳咄咄逼人到了极点。 且反驳萧寧的理由,永远都是在以萧寧以往是个紈絝为由,进行人身攻击。 许居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儘管之前看不上萧寧的所作所为,但不得不说,今天萧寧的表现,许居正是认可的。 更何况,此时此刻,萧寧就算再是紈絝,再不堪,那也是自己的同袍战友了。 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在帮清流的忙,是在为大尧国做事啊! 这等情况下,他实在是看不下萧寧再被这二人如此攻訐了。 眼见著萧寧在这等无望的情况下,还继续坚持。 他心灰意冷的开口劝说道。 “是啊陛下!” 霍纲亦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今日,是我等拖累陛下了。败了就败了吧,陛下请放心,今日之事过后,就算陛下被罢黜了皇位,我等也会尽力保住昌南王府的。” 正所谓墙倒眾人推! 昌南王在位时胡作非为。 任谁都清楚,一旦他被罢黜了皇位,没了价值,失了庇护。 迎接昌南王府的,就只有灭顶之灾了。 霍纲这人虽然看不起萧寧,但还是足够直爽的。 秉承著有恩必报的原则,他在朝堂之上,当著满朝文武的面,用清流的名义,给萧寧许下了一个诺言。 其实意图也很简单,就是在告诉满堂的朝臣: 就算今天这萧寧被罢黜了皇位! 因为今日之事,我们清流欠他一个人情。所以,你们看在我们清流的面子上,不要动他!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等程度。 许居正、霍纲这两个清流们的领头人,都开始交代后事了。 眾朝臣们明白,此事大致是再无迴旋的余地了。 不过也对! 就眼下的情况,他们又能如何呢? 萧寧在礼法、宗法之上的学识,今天確实是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嘆。 在这一点上,就算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眾朝臣们心中是折服的。 在所有人看来,包括那谭录和秦远阳,他们都觉得! 就眼下萧寧对於礼法之上的独到见解,称之为礼学大家,是绝对不为过的。 只可惜啊。 他败在了自己的紈絝名头上! 败在了自己在礼学界的名声太过浅薄上! 若是萧寧的地位,和那谭录、秦远阳相仿,毫无疑问,今日谭、秦二人必败! “好了,陛下,就这样吧。” 最后。 就连那荀直,都再也看不下去这等闹剧,开口了。 只是。 很显然,他对这些事情,依旧是顺其自然发展,完全不打算插手干预。 最多了,也就是当一个节奏把控者。 荀直是什么地位啊? 他此言一出,整件事情就相当於是彻底盖棺定论了。 荀直的意思很明確: 不要再辩了! 此事的胜负,就这样了。就算拖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结局了。 可不是么? 就眼下的局面,除非能找到名气足够高的名士,大尧境內,就只有唯一一个人选——王之山。 想做到这等事,根本不现实! 荀直都开口了。 眾朝臣心中再无幻想。 许居正、霍纲等人的目光停留在萧寧的身上。 看著那个孤零零的坐在皇位之上,即將被罢黜的年轻人。 眾人的心中一阵落寞。 眾朝臣儘管不爽萧寧以往的所作所为,此时依旧难免会为之感到些许的惋惜。 秦远阳和谭录,见大局已定,脸上才终於是露出了些许尷尬之色。 兴许是出於自己胜之不武的歉意,在荀直开口,二人已经拿下了这场论礼的胜利后。 秦远阳和谭录才悻悻的转过头,略显愧疚的看了萧寧一眼,道: “昌南王,儘管说今日你输了,但是,对於你在这礼法之上的见解,我等还是认可的。” “以往世人皆传,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紈絝。今日一见,方知昌南王並非一个紈絝这么简单。” “那清流们已经为你作保了,以后,你就还是做回你的紈絝王爷吧。这至尊之位,不適合你。” “今日论礼论宗法,是见解之上的分歧,完全算不上什么仇恨。以后当回王爷閒来无事,或许你可以来寻我等,我们再行论道。” 说话间。 不知不觉的,二人的目光里,甚至还多出了几分爱才之色。 是啊。 要知道。 萧寧这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啊,正值青春年华! 而他们二人,都已经是年近古稀了,正愁无人继承衣钵。 萧寧刚刚的实力他们见识过了。 这样的人如果能够收为徒弟,绝对也是幸事一件啊。 杨千禾目光直直的死盯著萧寧。 刚刚就在萧寧力挽狂澜之际,她还有些担心呢。 现在。 见事情彻底有了结局,她才鬆了口气。 目光很是期待的盯著那皇位之上,还在强装镇定的萧寧。 呵呵,接下来,应该就是最期待的事情了吧! 退位吧! 退位吧! 萧寧! 接下来,我就要看看,你究竟是如何把你昌南王府的脸面丟光的! 要问,为什么杨千禾会觉得,萧寧是在强装镇定? 原因很简单,实在是因为。 哪怕此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等局面。 可那坐在大位之上的萧寧,依旧是和之前一样,一脸的风轻云淡,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半分的影响! 这会的他目光平静,面容舒展,神情不悲不喜,一切如常。 荀直见到萧寧这等,面对如此局面依旧坦然自若的样子,目光之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兴致。 朝臣们则是第一次,在心中对於这萧寧生出了些许佩服之意。 没有想到啊。 这萧寧! 这个人尽皆知的紈絝,还有这样沉稳的一面。 哪怕是已经面临这等结局,还能这般气定神閒、稳若泰山。 说实话,这等心境,就连在场的很多朝臣们,都很难做到啊!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眾人心中很是篤定,萧寧已经彻底没有了翻盘的希望。 他们是真的还以为,萧寧会有什么后手呢。 “既然如此,宗法已商,大道已定!接下来,就请昌南王,让位吧!” 作为胜利者,一直沉寂看戏的孟如秋,终於再次站了出来! 事情,终究是要有个定论了。 就在此刻,就在此时。 一切。 就要揭晓了。 说话时,孟如秋的声音,都跟著有些颤抖了。 终於啊。 经歷了这么多的波折,终於到了这一步了。 清流们满面的不甘,神情绝望。 杨千禾面带笑意,准备欣赏接下来,萧寧这最为耻辱的一幕! 秦远阳和谭录这两个始作俑者,应该是良心发现,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见萧寧还如此固执的,孤零零的坐在那皇位之上,孤立无援,纷纷再次开口劝说道: “昌南王,大局已定,你继续坐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用了。听我们的,传让位詔书,赶紧退位吧。” “是啊。今天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更改的了,接受现实吧。现在选择急流勇退,做回你的紈絝王爷,离开这漩涡,未免就是件坏事。” 二人的声音,在大殿內响起。 空旷的大殿內,二人的声音不断迴响。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匯聚到了萧寧的身上。 那位孤零零的新皇,还坐在原地没有动作,似乎心有不甘。 朝臣们不再催促,就那样静静的等待著。 反正,昌南王最终总是要让位的。 既然心有不甘,就让他慢慢接受吧。 朝堂渐渐恢復了平静,仅仅剩下了呼吸声和风声。 在场的每个人,都在等待著萧家王室,最后的落幕。 一时之间。 整个大殿之上,凭空多出了几分悲凉之意。 “谁说的!” 直到! 大殿之外。 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声音一般,飘入大殿之內,传入了每个人的耳际! 彻底將这大殿內似乎就要凝固的悲凉感驱散! 声音苍老、有力,带著几分饱经沧桑的味道。 肃穆、郑重,不怒自威。 让在场的朝臣们,单是听到这个声音,便不由自主的全身一滯。 又一次! 他们不约而同的朝著殿外望去。 心中仅有一问: 来者,何人?! 这等气势,独闯朝堂!究竟是何人? …… 大殿之外。 日上竿头。 大尧的早朝,都是天还未亮就开始的。 如今。 在经歷了如此的一番风波之后,那初升的旭日,终於是掛上了东方的天际。 在朝霞的映照下,一位老者缓缓步上庄严的太和殿石阶。 他两鬢斑白,髮丝似霜,如银丝般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每一根都似乎在诉说著岁月的沧桑与智慧。 那白髮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耀眼的光泽,犹如被岁月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儘管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但他的双眼却仍然炯炯有神,闪烁著深邃的光芒。 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看透世间一切虚偽与浮华。 他步履稳健,每一步都显得从容不迫,仿佛整个朝堂都在他的脚下颤抖。 老者的身体虽不再有昔日的勇武,但依旧步履轻鬆。 儘管已至暮年,但背脊依然挺拔如松,透露出一种不可撼动的威严。 在那太和殿石阶的两侧,站著的正是蒙尚元所统帅的內卫。 这会,他们的目光纷纷落在这老者身上。 看著这位老者,眾军士无不为之震惊,无不为其身上那股满是压迫感的气势而震慑。 他们被老者身上散发出的威严与气势所震撼,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压迫,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不由得,他们纷纷低下头去,以示对这位老者的尊敬与敬畏。 有些年纪长点,或者知晓这老者的军士们,见到此人更是心中一颤,全身下意识的一紧绷,忍不住自问: 什么情况? 这位曾经跺跺脚都能让朝堂跟著震上几天,前任的大尧名剑怎么来了? 是的! 大尧明剑不仅仅是个称呼,同时更像是一个官职。 在荀直之前,这个人就是曾经的大尧明剑。 在大尧有著和如今荀直同样的地位,做著同样的事情。 这里面的大老爷们究竟是在斗什么法啊? 竟然將这等,曾经先皇亲自前往香山书院,都没有请出山的大人物都给再次请到了京城! 一步! 一步! 终於。 在老者不紧不慢的步伐中。 他终於是踏上了最后一阶石阶,站在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大殿之上。 第251章 政末朝会篇:孟风华,登场! 此时。 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朝著大殿门口张望著! 当老者站在这里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迎了过来。 这? 刚刚还在纳闷,究竟是何许人也,口气竟然如此之大的朝臣们,纷纷愣了神。 清流们双目圆瞪,呆滯在原地。 继而。 在反应过来老者的身份后,他们的的脸上很快就露出了一份狂喜之色。 这? 怎么回事? 这,这等大人物竟然来了? 真来了? 他们甚至不敢相信,一遍又一遍的揉搓著自己的双眼。 霍纲更是差点就把旁边某位大人的大腿掐烂了! 確定了这就是事实,不是做梦后。 眾清流们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若不是这大殿之上不容失態,他们怕是早就疯了! 这次,有救了啊! 孟党一个个则是低下了头。 之前脸上的激动和得意,彻底不见了踪影。 这一刻,他们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就连孟如秋,都心虚的转头看向了別处。 谭录、秦远阳两个刚刚还在大言不惭的老傢伙,这下彻底没了底气,再也没有了刚刚那等,朝堂之上唯我独尊的囂张气焰。 就连荀直。 这下都跟著向前走了两步,神情惊愕。 要知道,平日里的荀直,就算听说有人要造反,都不曾露出过这般表情。 在抑制住自己內心中汹涌的波涛后,他先是看了看萧寧,后又看向那老者。 似乎是企图看清这二者之间,如今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关係! 来者是谁 毫无疑问! 不是別人,正是刚刚所有人心中,都出现过的一个答案! 圣! 师! 王! 之! 山! 前任大尧名剑! 曾经的帝师! 至今依旧桃李满京都的大尧文坛一號人物! 好大会,眾朝臣们才纷纷从惊愕之中回过了神来。 在確认了来者是王之山后。 他们又纷纷看向了萧寧! 要知道。 在王之山还没有到来前,他的那句话可就已然传遍了整个大殿。 当时,他那句话明显是在帮著这新皇,反驳那谭录和秦远阳的啊。 因此。 此时此刻,这位圣师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什么而来。 一切已经显而易见了。 开什么玩笑啊? 王之山不是大尧四相都不曾请来的存在么? 这么多年了,这位圣师更是不曾再踏入朝堂一步。 想当初,前任皇帝亲自前往香山书院,都没有把这尊大神请出山。 可谁曾想! 今日,他竟然为了这个整个朝堂都没有人看得起的紈絝王爷,再次踏入了京城,走上了太和殿! 眾人无不震撼的看向了萧寧。 心中那是无尽的疑惑和惊嘆。 这昌南王到底还有多少手段啊? 竟然能把圣师王之山都请到了这大殿之上来。 若是他们知道了,这王之山如今不仅出现在了这里,甚至早在三月前就站在了萧寧的战船之上,不知会作何感想啊。 此刻! 他们心中就只想说一句: 传闻都是骗人的啊! 传闻里不都说什么! 圣师王之山都对外声称没有萧寧这个徒弟么? 如果真是这样,这王之山还能来给萧寧这个徒弟撑腰的? 开什么玩笑! 这萧寧究竟是何德何能啊。 一个紈絝,竟然还真就把王之山这尊大佛给请来了? 这一刻。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萧寧身上。 萧寧! 这个紈絝! 在他们心中,彻底画上了一层神秘的底色。 再次站在这熟悉的大殿之上,王之山没有丝毫耽搁,就那样轻车熟路的走到了眾朝臣面前。 转过身。 目光扫过这里的每个人。 这一刻,他的存在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让眾朝臣感受到了岁月的厚重与威严。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力量与威严,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就像一个传奇,让人们敬仰、畏惧,同时也让人们为之信服。 终於。 在一番观察之后,他沉沉的呼了口气,继而看向了谭录和秦远阳二人。 二人被这如同刀刃般犀利的目光盯上,皆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 “怎么?二位!老夫有那么数十年为参与过这等论礼之事,难不成,如今的论礼之风,已到了这等不堪的地步了么?” “二位是觉得老夫这劣徒不够资格与二位论礼是么?既然如此,今日劣徒所言,皆为我王之山之言!” “我想,以老夫的身份,与二位论礼,应该不算是薄了二位的身份吧。” ??? !!! 眾人原本以为,王之山能够站在这里,就已经是极限了。 可他们没有想到。 他竟然力挺萧寧到了这等地步。 事实上。 当王之山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这次的论礼论宗法,就已然有了定论。 谭录和秦远阳闻言,皆是悻悻的笑了笑,嘴角一抽,不断地给王之山赔著笑脸。 “王夫子莫急,是我们二人的过错,我们在这里给夫子赔礼道歉了……” 二人纷纷低头,如同犯了错误的学生一般。 倒不是二人的反应夸张,只能说,王之山在大尧的文坛,就是这般地位! 在道歉之后,二人自知这朝堂之上,已然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处。 在对著王之山微微躬身之后,纷纷灰溜溜的,仿若丧家犬般离开了大殿。 临走之前,他们又看了那皇位之上的萧寧一眼。 这一刻。 那廝正一脸玩味的打量著自己二人。 现在回过头来看,他们大抵是明白了。 那萧寧很明显,就是一开始就知道即將发生的一切,所以才这般的云淡风轻啊。 他刚刚一直不曾离开皇位,那分明不是固执,而是胸有成竹啊! “夫子,不得不说,您调教出了个好学生啊。” 最后时刻。 二人感嘆了一句,目光之中还带著些许的羡慕…… 自此。 朝堂论宗法的风波,正式翻篇,以这谭录和秦远阳的黯然退出落幕! 这就,结束了? 昌南王的皇位,萧氏皇室的正统,保住了? 以许居正为首的清流们,满脸不可置信的打量著眼前的状况,只觉得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 尤其是霍纲。 盯著眼前屹立在朝堂之上,单是站在那里就足以震慑一切宵小的王之山。 他猛然又想起了当初,自己前往香山书院时的场景。 那时候,自己用四相之名前往,却连王之山的人都没有见到。 可谁知,在最后,这圣师竟然被萧寧找来了! 那可是全体清流们,都觉得只要他不拖后腿就足够了的紈絝啊。 谁能想到,最终一切的一切,却要靠他! 而自己一行人,却成了拖后腿的那一方。 杨千禾心有不甘的打量著这一幕,心中无尽的纳闷涌上了心头。 在场的所有人里,要说谁对於王之山和萧寧的关係最为清楚? 杨千禾妥妥的是最佳人选啊。 毕竟。 她认识萧寧时,萧寧还在香山书院受教。 因此。 萧寧在香山书院出过哪些丑,丟过什么人,她都如数家珍。 至於王之山对於萧寧的態度,杨千禾同样再了解不过了啊。 记忆里。 那时候的王之山提到萧寧,永远都是一副敬而远之、嗤之以鼻的模样。 按照杨千禾对二人关係的了解,王之山是绝对不可能,因为萧寧而再次踏入这朝堂的啊。 百分百不可能! 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可能! 这位圣师都哭著求著不跟这个败坏自己名声的弟子扯上关係,又怎么可能在这等大庭广眾之下,为其出头呢? 可是。 如此不合理的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杨千禾细细的回忆了一下。 好像就在自己跟萧寧和离前不久,自己还在香山书院见过一次王之山。 那时候的王之山,提到萧寧还直皱眉头,一直说什么没有这样的弟子。 显然,那时候的王之山对萧寧,还是满心的意见! 这才多久啊? 短短的几个月,萧寧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般啊,让一个对自己满心意见的人,如此坚定地在朝堂之上,力挺他! 甚至。 这个人还是大尧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杨千禾打量著皇位之上的萧寧,神色彻底迷离了起来。 萧寧啊萧寧,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又究竟,有了些什么样的变化啊? 三个月,难不成你还真能麻雀变凤凰? 难不成,我真的一直都没有看懂你? 杨千禾捫心自问。 儘管依旧期待著萧寧顏面扫地,但不得不说的是,此时的萧寧在杨千禾心里,是真的变得神秘了起来! 这一刻。 对於萧寧当初的那句三月之后自见分晓,她再也无法忽视了。 因为,这真的不像是空穴来风! 在谭录和秦远阳退场之后。 朝堂上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王夫子在大尧的地位,那是眾所周知的。 如今再次见到了王夫子,一番寒暄是免不了的。 清流们同样加入了寒暄大军,对於他们来说,这不仅仅是敘旧,同时更是自己的任务。 他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拖延时间,儘可能把政末朝会的考核糊弄过去…… 不然的话。 就萧寧的水平,他的君子六艺什么样,大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真要是在把君子六艺殿试这等事搞出来,今天这场漂亮仗就白打了! 好在。 在王之山出场后,孟如秋就再也没有出过什么么蛾子。 时间就这样,开始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流逝。 然而。 就在清流们天真的觉得,有王之山在场,那孟党应该不至於再行放肆之举时。 就听! 在那大殿门口,一道清丽的女声,猛然传来! 又有一人入殿! 最重要的是,这次来的更是重要级的人物。 太皇太后,孟风华! 和孟如秋不一样。 孟如秋就是个色厉內荏的傢伙,被王之山的前来彻底震慑住了,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孟风华这个在后宫叱吒风云的三朝的人物,可绝对不会如此的简单啊。 她走入大殿,恨铁不成钢的打量了那孟如秋一眼,开口道: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她看起来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儘管已经年过六旬,脸上依旧涂抹著粉黛。 清丽的光泽从她的面容之上焕发,给人一种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少妇感。 如此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整个朝堂之上的祥和气氛,彻底被打破。 眾朝臣看见这位太皇太后,竟然公然入了大殿,纷纷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啊。 今日的闹剧,绝对远远的不可能就此结束。 萧寧找到了王之山。 可现在,孟党这边,足以和王之山对峙的人物,来了啊。 荀直眯起眼睛,眼中的兴致更浓了。 正所谓,百链成金。 对於荀直来说,这次大尧的诸多派系斗的越厉害,那锭真正的金子,才越有可能闪烁起最耀眼的光泽。 因此。 他才不会担心,这事情会不会闹得太大了。 他对自己的手腕有著绝对的自信,自己可以控场! “哦?不知道太皇太后,何出此言啊?” 这太皇太后摆明了,是来给孟如秋撑腰的。 许居正作为清流的门面,首当其衝,接话道。 “本宫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当然了,诸位大人也不用担心,我这是是来给咱们陛下討公道的啊。” “只是,本宫就是一个后宫妇人,不懂那么多朝堂之事,所有一会若是有些话说错了,还请诸位朝臣们海涵啊。” “至於本宫说的世风日下,许大人,这件事,我觉得跟您商量不太合適吧。圣师王夫子在这里,同时他又是陛下的老师,我觉得这件事情与他老人家商量最合適!” 这孟风华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这一开口,枪口就直接对准了清流这边最大的一尊佛。 同时。 她还以后宫妇人自居,直接把免责声明先甩在了对手脸上。 说完这些,她在心中,再次把自己这一波发难的底牌罗列了一下。 上朝第一天,羞辱郭仪,残杀老臣裴十继! 继而,在醉梦轩门口,调戏良家妇女。 就这么三桩事提出来,已经足以在朝堂之上掀起眾怒了。 至於王之山? 你不是圣师么? 既然是圣师,你总不能包庇自己的弟子吧。 想到这,孟风华无声的笑了。 第252章 政末朝会篇:请陛下,认错! 孟风华说话间,目光笔直的朝著王之山看去。 二人就这样对视著。 双方都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一股无名的颶风,似乎已然在二人的周遭捲起! 看著孟风华的这般底气十足的样子,眾朝臣们纷纷在心中感嘆! 不得不说,这位太皇太后的心境,还真是高啊。 面对圣师王之山,那可真的很少有人能够保持这般镇定。 一番无声的气势交锋后。 王之山不怒反笑,只是笑眯眯的打量著这位来者不善的傢伙,淡然道: “哦?不知太皇太后所说之事,究竟是何等缘由啊?你说要为我这劣徒討还公道?不知是何公道啊?” “王夫子,还是那句话,本宫就是个后宫妇人,很多话对於本宫来说,都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所以,这些事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若是一会,这些话最终伤及了陛下,还望夫子海涵。本宫的本意,真的是为了陛下好啊。” “作为太皇太后,本宫总不能看著陛下被人非议,陛下和皇室的清誉遭到小人构陷,却还无动於衷!” 孟风华一边说著,一边走到了大殿的最前方。 在走过孟如秋身旁时,这位和顏悦色的女人,脸上猛然闪射出了一抹凶光。 她恶狠狠的瞪著孟如秋,用那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你个废物,怎么?王之山来了,你就怕了?我们不过是论宗法输了,手上的牌还有很多。” “你个没用的东西,本宫真恨自己身上没有多出点什么东西来!你若是就这点手段,就算让你当了皇帝,又有什么用?” “你给我听著,咱们还有君子六艺的殿试,六名殿试官员都是咱们的人!” “在城外,咱们还有七万兵马围城!实在不行,咱们就来硬的,你怕什么?接下来,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一个小小的圣师王之山,属於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一个老傢伙了,都这般时候了,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能掀起来什么大风大浪不成?” 恶狠狠地说完。 她再次看向了满堂的朝臣,目光之內再次掛上了柔和与和善。 “王夫子,诸位朝臣,接下来,本宫就跟跟大家说说,最近宫外盛传的一些流言蜚语吧。” “本宫啊,是个后宫妇人,平日里也是无聊的紧。所以,平日里都会听一些下人们啊,聊一些宫外的趣事。” “前几日,本宫听到了三件往陛下身上泼脏水的事情,这哪里了得?这造谣都造到了陛下身上,你们说是不是世风日下啊?” “本宫觉得啊,陛下是咱们大尧的顏面!对於这些誹谤之词,或许咱们可以不理。但脏水已经泼到了这等程度,若是不查清楚,怕是很难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吧!” “若是我们不作为,不为陛下澄清,敢问,我们大尧的皇室,如何使大尧子民们信服?” 孟风华图穷匕见。 当她说完这句话之际。 那许居正、霍纲等人的眼角,不由得跳了跳。 他们都是朝堂这潭浑水里,明爭暗斗的老玩家了。 这孟风华一开口,许居正等人的心中,儼然已经有了些大致的猜测。 王夫子倒还好,兴许是出於对萧寧的理解,又或者是处於平日里处变不惊的心境。 面对这等铺垫,他毫无情绪波动,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点了点头,淡然道: “那么,不知太皇太后所说的三件事,究竟是哪三件事?这事情若是假的,我们为了大尧朝廷的清誉,自然是要澄清的。” “但若是这些事情確有其事,老夫身为陛下的老师,又曾为这大尧掌眼,自然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孟风华打量著王之山。 听到这般保证,她终於是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她等的就是王之山这番话。 这新皇紈絝不堪,平日里行了太多昏庸之事。 就算退一万步讲,孟风华依旧不觉得,王之山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庇护这新皇。 但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迫切的需要王之山的这般保证! 有了王之山的允诺。 孟风华心中的一切顾虑全部打消! 当即清了清口,面向了全部朝臣们,道: “此事兹事体大,诸位大人们,麻烦也跟著听听评评理,力求为陛下洗脱污名,保住陛下和朝廷的清誉。” “本宫所说之事共有三。其一,乃陛下冤杀三朝老臣裴十继。裴大人本宫可是见过的,那是何等的忠纯良善啊,敢问,这一点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本宫认为,陛下自有识人之明,这裴大人是个什么样的朝臣,陛下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因此,陛下断然不会因为某些小事,就处死裴大人吧。” 孟风华说到这,脸上的狡黠之光大绽。 “更何况,陛下乃圣明之君,心思明透,又怎会行如此昏庸之事?说这等话,本宫第一个不信。因此,本宫看来,这实属是流言蜚语。” “好在,这件事据说是就发生在这朝堂之上,本宫想,只要诸位大人们为陛下作证,这等流言蜚语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最终,孟风华又是来了一波很是刻意的欲抑先扬,先將萧寧置於高台之上。 她口中的那几句什么声明之君,心思明透,说出口时那是满满的阴阳怪气。 她很是得意的打量著王之山,甚至还有几分挑衅的韵味。 在她看来,自己的这一波操作,无解! 此话一出,顿时满堂譁然。 眾朝臣们原本对萧寧就很是不满,现在有人开了头,一些性情的直臣们根本坐不出。 一时之间。 多数朝臣们皆是按捺不住心中潜藏已久的不满和愤怒,彻底爆发了。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著孟党刻意的煽风点火。 有了孟风华的这一波开团,很快,声討萧寧的声音,就开始从一两人的窃窃私语,开始如同波纹般四散开来。 若星星之火般,燎原! “终於有人为这件事发声了,苍天有眼,太皇太后圣明啊,王夫子,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流言蜚语!” “这件事我早就想说了,那裴大人平日里一心为国为民,仅仅就是多说了一句话而已,还到不了直接处死的地步吧!” “我们大尧早有先例,先祖时期就曾讲过,君子犯法,与民同罪!如今,这件事情既然太皇太后提起来了,我觉得咱们有必要效仿先祖!” “好在今天王夫子在这,王夫子尊为帝师,一定可以给我们一个公道!” “我支持李大人的说法!” “我也支持李大人的说法!”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顿时。 此事一番发酵之后。 整个朝堂之上,彻底充满了反对之声! 刚刚才因为朝堂论宗法之事鬆了口气的眾清流们,一个个纷纷皱紧了眉头。 他们先是看了看那孟风华,又瞧了瞧皇位之上端坐著的萧寧,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其实。 有关於这次孟风华提出的事情,清流们打心底的情感上讲,他们是愿意支持孟风华,清算萧寧的。 若不是此次,这孟党是打算造反,抢夺萧氏一族的皇位,打破了文官集团心中所谓的天下正统。 他们是百分百会去支持孟风华的。 “哎,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这下可怎么办啊?” 清流们一脸无奈的相互感嘆。 许居正和霍纲选择了沉默。 这件事情,他们想要反驳孟风华,却根本就没有理由。 更何况。 他们打心底,也是想要为裴十继主持公道的。 唯有王夫子。 闻言之后,依旧是一脸的平静,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其二!” 孟风华见这火已经彻底被自己点了起来,很是满意。 不过,她可不打算就此收住。 她需要给这新皇以及王之山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而这一件事,显然是不够的。 这一次,她又把目光看向了郭仪。 “这第二件事,有关於郭大相。” 说这句话时,孟风华还刻意的对郭仪投去了一个友好且同情的眼神。 显然,摆明了一副想要拉拢郭仪站队的样子。 “郭大相与萧家曾经的关係,我们眾所周知。然而,竟然有人造谣说什么,陛下登基第一天,就前往郭府去羞辱郭大相了。” “这一点,本宫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郭大相曾经对萧家,那是何等的恩情啊。若是在这等恩情下,登基第一天不感恩郭大相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公然羞辱!” “做这等事,这人还有没有良心了?陛下宅心仁厚,本宫相信,这件事定然是有小人谣传!” “而且,今日早朝,郭大相和陛下可是一起来的。他们君臣、叔侄之间,明明关係如此的亲切。” “却偏偏有人谣传,说什么陛下此次回来,是刻意又去找郭大相的麻烦了。这怎么可能,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心胸如此狭隘之人?” 这一次。 孟风华的口气更重了。 尤其是那几句没有良心,心胸如此狭隘等话语,说话时的声音刻意说的很大声。 摆明了,就是在指桑骂槐。 在孟风华看来。 她心中很是篤定,今早萧寧跟郭仪一同前来,定然是萧寧前去找郭仪的麻烦了。 因此最后还来了这么一波操作,企图让朝臣们对於萧寧的厌恶更上一步。 这一招也的確很是成功。 有了这一波。 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一个个群情激愤,再也难以遏制。 甚至有些清流,这下都开始加入了声討萧寧的队伍之中。 由此可以看出,这萧寧在眾朝臣眼中,究竟是个何等的形象! 许居正和霍纲依旧保持了沉默。 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情就是个死穴。 一旦那孟党点了,根本无解! 当然了。 就算有解。 此时此刻,他们也不想解了。 因为。 就在孟风华將这萧寧如此真实的罪状一件件罗列出来之际。 许居正等人看向新皇,却发现那萧寧正一脸玩意的打量著孟风华。 他神色轻鬆,甚至还带著几分无所谓和轻蔑。 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悔意! 对於一个这样的人,他们实在是很难再无半点好感。 甚至。 他们觉得,这等情况下,自己再帮萧寧,自己都是帮凶。 孟风华的目光一直放在许居正等人身上! 当看到许居正等人看向萧寧时,那一脸的厌恶时,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很好! 就是这样。 接下来。 就是最后一步了。 利用最后一件事,彻底將这件事推到终点。 让那王之山无论如何,都再也无法掀起风浪! “其三!” 此时此刻,那孟风华已经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一副完胜的姿態,道: “还有人传言,陛下在登基的第二日,就前往了那醉梦轩。之后,竟然在大庭广眾之下,公然强抢民女!”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才子佳人的佳话,无可厚非。陛下后宫佳丽如此之多,想来更不会隨隨便便就能看中世间凡物。” “因此,这等事实在是小题大做。先不说陛下根本就没有做过,就算做过,又何妨?” 这件事情,相对於其他两件,在影响上看起来应该是最小的,罪名是最容易接受的。 也正因如此,孟风华才会將这件事放在最后,企图让这件事情,彻底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切的发展,跟她的预期一模一样。 有了这最后一件事。 朝臣们的愤怒彻底达到了顶峰。 就连大部分清流们,都加入了这次声討的队伍之中。 一个皇帝! 心思狭隘,作恶多端,还好色。 这样的人,他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可谁知。 那萧寧面对眾人的声討,根本没有丝毫愧疚的意思。 就那样静静的坐在皇位上,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这下,就连许居正都再也忍不住了。 很是无奈的站直了身子,亮明了態度,道: “陛下,老臣知道,此事可能对我们的大计有所影响。但老臣依旧想说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太皇太后所言的这三件事,陛下的確是做错了。因此,还请陛下,给裴大人,给郭大人,给天下人,道歉吧!” “陛下道歉之后,我等依旧会继续支持陛下。但这三件事,还望陛下,认错!” 第253章 政末朝会篇:谣言! 许居正的声音有些振聋发聵。 当他开口之际,很多朝臣都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看向了对方。 清流们和孟党的党爭,最近可是来到了最为至关重要的时刻啊! 这等情况下,许居正这个清流党的一號人物,本该百分百支持新皇的人,竟然在这件事情上,同样选择了支持孟风华? 从这一点来看,这个新皇的品行、德行究竟有多么差,真就可见一斑了。 一个差劲到什么样的人,才能如此的不得人心啊? “许相竟然都让这新皇道歉了,寧可在这党爭中支持对手,都要在这件事上站在自己人的对立面。这等事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可不嘛!这样的事情,普天之下都难见第二桩!只能说,这新皇確实做得太过了。” “昌南王本就是一个紈絝罢了,他的品行、德行原本就配不上这皇位。君子六艺那就更不用说了……” “把他赶下皇位,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 眾朝臣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 满堂之上,竟没有一人站在萧寧这边。 杨千禾这边。 站在那最末端位置的政末听试席位上。 看著如今萧寧的处境,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兴奋。 呵呵! 萧寧!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我之前还在想,你是不是在藏拙。 如今一看,你也就这个样子了! 满堂朝臣,竟没有一人支持於你。 做皇帝做到这等程度,除了用废物二字形容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这次,这等骑虎难下的局面。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屈辱的从这皇位之上,褪去那本就不该属於你王冕! 待到你没有了皇帝的这层身份。 之前那刑部大牢里的仇恨,咱们就能好好地算一算了! 杨千禾的嘴角扬起。 此时,她並没有注意到。 就在她的身旁。 还有二人,同样正紧盯著那皇位之上的萧寧。 只不过。 这二人的表情,就多少有些令人寻味了。 其中之一是个女子。 她相貌出眾,站在杨千禾身旁,高下立判。 和那些浓妆粉黛的妖艷俗物不同,她身上没有丝毫风尘沾染的气息。 脸上没有丝毫修饰之物,那份纯真和自然,显得是如此的亮丽。 要说其最吸引人的,还要属她身上的那份气质。 那分明是一种大志在胸的书卷气! 她的目光沉稳且內敛,给人一种和她的面容极其不相符的睿智感。 整个人给人一种得体大方、温婉如风的感觉。 “代门主……这些事情,应该不是这样的!这里面一定有某些隱情才对……” 女子小声的对旁边的中年男子说了一句,脸上带著些许的紧迫。 说完。 她又略带紧张的看向了那皇位之上的萧寧,神情紧张且疑惑。 不对啊。 自己印象里,第一次见这萧寧时,他就算看起来有些混不吝,但也不至於这么不堪啊! 至少。 上次见他时,他正经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可是一点都不紈絝的。 眼下这些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女子皱著眉头。 此人正是琉菁! 郭仪的养女! 天机山谋士榜第九! 儒门的当代领军人物! 而在其身旁的人物,若是有人知道了其身份,怕是更要震上一震。 因为。 此人正是如今儒山之上,儒门的话事人,一號人物,文印。 他是孔难的头號弟子。 在孔难外出週游各国,宣讲天下共主后,他便留在了儒山之上,负责儒门的一切事宜。 对於文印来说,这琉菁就是眼下,整个儒门最重要的事情。 天机山谋士榜第九啊! 这可不是一个能够忽视的名头。 更何况。 接下来在诸子百家的纷爭中,儒门想要更进一步,则更需要这琉箐的名声,当做头牌。 因此。 对於琉箐,文印一向都是看重的很。 事实上。 要说琉菁在权谋方面的真正实力,兴许她真的天赋极高,且很有造诣。 但要说她真的能够排到第九位,甚至都要跟那聂如空相提並论了。 这等事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夸张的。 其实。 琉箐更多的,是像极了那儒门的一个代言人。 她的许多战绩,都是整个儒门的成果加之其身。 说白了,就是琉菁天赋很好,但依旧找了儒门这个庞然大物当代练。 当然,这一切,是以文印为主导者的。 孔难並没有参与。 这一切为的。 就是能够让儒门弟子在未来的天机榜中,占据一席之地,加大儒门的影响力。 文印对於琉箐排名的更进一步,是有著更进一步的打算的。 在他看来,未来能够再上一波大分的战局,就是纷乱將起的大尧。 文印曾经带著儒门內的精英弟子们,仔细考察过这大尧的多方势力。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这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六个王爷里,只有昌南王萧寧是实力最为低位的。 除去他之外,其他五王都有夺得王位的希望。 他们一个个励精图治,就目前来看,还真有些看不出最终会鹿死谁手。 唯有这昌南王,实在是拿不出手。 然而。 更让人无语的是,这昌南王似乎还没有丝毫的自知之明。 原本就没有什么长处,根基不够,人品心性却还很是欠缺…… 没有什么实力,没有什么军方背景,君子六艺一塌糊涂,偏偏还紈絝、好色…… 大尧未来的战局,註定是六王之乱,外加穆党、清流和孟党的三党制衡。 儘管这一切看起来,只是一国內战。 但这个战局的难度,绝对不亚於其他的几国混战。 文印打算。 下一步琉菁的战绩,就是扶起这大尧的新君! 在六王中辅佐一人,夺嫡成功! 这样,势必可以让琉菁在天机山谋士榜上的排名更进一步。 可惜。 他算漏了一点。 那就是,他没有要求琉菁必须选择谁,而是让琉菁自行选择。 在他看来,萧寧是个什么人,琉箐作为郭仪的养女,应该很是清楚。 因此! 她是断然不会选择萧寧的。 可谁曾想。 就在上次琉箐回去后,她竟然直接告知了文印答案。 她选择成为那大尧第一紈絝,绝对没有希望夺得皇位的昌南王,萧寧的幕僚。 自此。 这文印就再也坐不住了。 这件事情,他说什么都不同意。 琉菁则是告知对方: “有些事情,有些人,只有看了才能知晓其真面目。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文印毕竟仔仔细细的调查过萧寧。 所以。 他对於萧寧的態度,就只有不满、厌恶和瞧不起。 让自己儒门的未来去辅佐这等人,他怎么可能接受? 琉箐无奈之下,在得知了这代政三月的事情后,决定请文印前来大尧,亲自考察一下这个所谓的昌南王再做决定。 於是乎。 就这样。 文印在抱著本就不认可的態度前来之后。 就看到了这等精彩纷呈的一幕大戏。 听著琉菁的话,文印没有回应。 就只是板著脸,满眼鄙夷的打量著萧寧。 似乎每看这萧寧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 琉箐焦急的打量著文印的表情。 文印本就对萧寧的態度不好,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这可如何是好啊? 若是不能改变这文印对萧寧的看法,那自己辅佐萧寧的事情,怕是就要泡汤了啊。 “代掌门,您要相信琉箐的眼光。这些事情,肯定另有隱情!” 琉箐心中不知真相,无法做出解释,只能是硬著头皮道。 “嗯?” 文印皱著眉点了点头,显然对琉菁的话並不怎么相信。 “隱情?那你是觉得,这满堂的朝臣保持如此一致的態度,是一起联合起来针对这昌南王么?” “更何况,那许居正、霍纲等人,原本是站在昌南王这边的吧。可是呢?连自己这边的人,都看不下去让其道歉了?” “若不是因为真的有这些事,清流们怎会行此倒戈之举?难道,如此板上钉钉的事情,琉箐你还能觉得另有隱情?” 文印嘆了口气,又道: “我知道,这昌南王与你义父的关係非同一般。可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值得去辅佐的?” “满堂朝臣,竟无一人支持於他!就算是再紈絝,再不堪,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普天之下都再难寻找第二人!” “能够做到满堂的朝臣,没有一个自己人。这样的人,品行究竟得恶劣到了何等地步啊?” “更何况,咱们就算站在情理的角度上来讲!按理说,若是你能够辅佐这昌南王在夺嫡乱战中成功,的確会让你的排名更有说服力。” “只是,许居正、霍纲这等清流,原本也是大尧影响力足够大的势力了。他们辅佐萧寧,都没有丝毫地办法……” “更何况,那昌南王没有兵权,朝中没有丝毫人脉。想要將一个这样的人扶上皇位,稳定住这大尧乱局,你觉得可能么?” “要我说,这根本就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情啊!” 文印感嘆道。 琉箐闻言后不再多言,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反驳之言。 在又看了看周边,那些义愤填膺的朝臣们后。 说实话。 这一刻,就连她,都真的开始有些动摇了。 琉菁以前对萧寧的態度,也跟文印差不多来的。 她对萧寧的態度转变,完全就是来自於那日在郭府,与萧寧的相遇。 那日萧寧神色郑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外加对於大尧局势清晰地判断,给了琉菁一种此人並非紈絝的错觉。 如今。 看到这朝堂之上的场景。 正如文印所言,满堂朝臣都是同样的言论,诸位大人们不可能联合起来去针对他一个皇帝啊? 难不成。 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 之前郭府相见时,萧寧的那副郑重的神色,完全就是偽装? 想到这。 內心本就矛盾复杂的琉菁,心中一时大乱。 这一刻。 儘管琉箐依旧不觉得萧寧是个这样的人。 可眼下的事实就是如此,琉箐百口难辩。 只能是看向萧寧,希望萧寧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爭取能够在这事情上,挽回一局吧。 至少,改变一下自己在文印心中的印象也好啊! 只可惜。 下一刻。 那坐於皇位之上的萧寧,开口了。 在此之前,在所有人看来。 许居在说话时,深情真挚,且给了萧寧保证。 他们还仅仅就只要一个道歉,一个公道而已。 任谁看来,这都是一个可以、应该答应的请求。 若是没错,大可以作出解释。 若是有错,道个歉也无可厚非。 可谁都没有想到。 面对许居正,那新皇只是淡淡一笑,冷声来了句: “许大人,道歉可以。只是,不知道徐大人所说的,是想要让朕对哪件事道歉呢?” “朕好像並没有做错什么吧!没有做错,又何须道歉?” ??? !!! 此话一出。 这大殿之上的空气,似乎都跟著凝固了那么一瞬。 眾位大人皆是一懵,隨后在回过神来后,那双眸之內不满的光芒,看上去都能直接把萧寧淹没了。 琉箐整个人同样傻了。 她原本还在期待著,萧寧至少可以针对这孟风华所说之言进行一番解释。 可谁知! 这萧寧没有解释罢了,甚至还说什么自己没有犯错?! 因为一句话,处决了一个三朝老臣。 登基第一天,就去找郭大相的麻烦。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这哪一件不是错事啊? 这新皇竟然说什么,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这一刻,琉箐是真的有些绝望了。 而那文印的反应更过激烈。 听了这话,他甚至直接打算转过身,一走了之了。 这等事情,再继续看下去,无非也就是浪费时间罢了。 对於昌南王这样品行的人,辅佐他是根本不可能的。 许居正等人,这下一个个同样彻底的呆住了。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萧寧会说出一番这样的话。 萧寧冷冷的笑著,打量著孟风华等人,继续开口: “太皇太后也说了,是要为我打抱不平,太皇太后本人也觉得,这些事情绝对不会是我做的!” “既然如此,朕为何要因为这些谣言道歉呢?!” 第254章 政末朝会篇:真相! 当萧寧的这番话语,在大殿之上传响,满朝文武都快要被气笑了。 许居正、霍纲二人额头紧缩,眼神里那是满满的无奈。 文印站在后方,心中彻底下定了决心。 就眼前这廝,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让琉箐辅佐於他。 辅佐这等人夺嫡? 那跟送死根本就没有区別啊! 开什么玩笑? 都这等场合了,还能说出这等没脑子的话。 这种人在画本里,能活过两页纸么? 琉箐的瞳孔內,那最后的一丝希冀,彻底不见了。 当萧寧的这句话说出时,她就知道,辅佐萧寧的这件事,是断然不可能了。 她现在就只想问一句: 这昌南王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想不通? 直到现在了,他还说什么,太皇太后是在帮他打抱不平? 这连敌军友军都分不清楚? 那太皇太后嘴上虽然说的全是好话,但她明显就是来针对萧寧的啊。 这都看不出来? 这样的人,莫说是自己,就算那谋士榜第一的白髮神童来,辅佐他夺嫡怕是也完全不现实啊! 当然了。 要说群臣们对於萧寧意见最大的,还是他的那句自己没有错。 这是一副什么样的品行啊? 因为一句不合自己心意的话,处死三朝老臣。 恩將仇报,登基第一天就去公然羞辱郭大相。 这样的事情,不是错么? 可是,到了萧寧这里,这些事情被翻上了桌案,他竟然只是一句自己没有错? 甚至,脸上看不见丝毫的后悔之意? 许居正看向萧寧的眼神逐渐坚定,里面还多出了些许冷漠和决绝。 “霍大人,要不,就这样吧。儘管说,眼睁睁的看著孟党腐蚀江山是件大错事。” “可如今,我觉得我等依旧如此坚定的支持昌南王在皇位上,支持这么一个不知礼义廉耻,不能明辨是非的人继续为祸朝堂,才是一件更大的错事。”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坐在大位置上?有这样的人坐在皇位之上,简直就是全天下的笑柄!” “孟党我们依旧要阻止,但昌南王这条路,就走到这里吧!” 霍纲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二人就此更改了清流的战略。 孟党依旧需要阻止! 但萧寧这个大尧的毒瘤,同样需要惩戒! 孟风华一直都知道,这个萧寧是个紈絝二世祖。 但她没有想到,对方会蠢到这个地步。 都这般局势了,他竟然还天真的觉得,自己是在为他打抱不平? 甚至,最终还送上了这么一份助攻。 孟风华很是清楚,接下来自己无需再做其他事了。 就只需要静观其变。 单是这满朝的大臣们,就足以將这个紈絝,从大位之上赶下去。 甚至。 这个人还很有可能,是那自己的对手,许居正。 果然。 许居正在下定决心后。 看著萧寧毅然开口: “陛下!太皇太后所说之言,究竟是不是谣言,你我都一清二楚。尤其是您冤杀老臣裴十继这件事!” “那可是当著满朝文武的面,在场的每个人都是见证。有关於郭大相的事情,当日市井之內的所有人皆是见证!” “这三件事,每一件都有著诸多的见证者,您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的。这等情况下,你又怎么说出这些不是你所做之事这等话语?” “我们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公道,一句道歉罢了。可是呢?陛下你不认帐还自罢了,如今竟然还依旧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 “恕老臣直言,陛下这样的品行,实在是没有资格,再坐在这大位置上。” 文印已然开始给琉菁下达了强制死命令。 “琉菁,这辅佐昌南王之事,以后切莫再提!辅佐一个这般品行之人,就算最终他能够登上大位,儒门怕是也要被扣上不辨是非的帽子!” 琉箐目光游离,这次完全没有反驳,更没有解释。 眼下的局面,已经彻底出了她的掌控。 此次自己所思之事,怕是没有丝毫希望了啊。 想来,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萧寧就要彻底被赶下皇位了。 哎。 要自己说,反正保住大位已然无望,乾脆现在就將罪己詔,然后给自己留个光彩的退场得了。 想到这。 琉箐思考到义父对於萧寧那满心的关照,担心萧寧真出了事,义父那边再有什么意外。 最终决定,哪怕顶著这满朝的压力,哪怕她在这等场合没有说话的资格。 她还是要冒著风险,给萧寧指出了一条光彩退场、也算善终的明路。 也算是最后帮这萧寧一个忙了吧。 “陛下,您所做之事,桩桩件件皆是事实,想要赖是赖不掉的。因此,陛下不妨降罪己詔!” “自罚之后,自愿禪让大位给贤能之人!如此做法,也不失为一件令人称讚的好事。” 在琉菁看来。 这大概是当下,她能想到的最优的处理办法了 只可惜。 哪怕是她已经做到这般地步了。 那昌南王似乎依旧执迷不悟。 面对自己的劝解,他竟然只是冷冷一笑,目光犀利道: “降罪己詔?朕就不解了,为什么诸位都认为朕有罪呢?不知,朕罪在何处啊?” 死鸭子嘴硬! 依旧不认罪! 听到这,琉菁彻底绝望了。 这新皇,还真是软硬不吃,好话坏话完全听不懂啊。 说他是大尧的第一紈絝还真没说错。 满堂的朝臣,无一人站在他这边,果然是有原因的。 琉菁转过身,目光之內儘是失望。 她微微摇了摇头,彻底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已然打算和文印一起离开这混乱的朝堂了。 就在此时,却听那萧寧,后面又跟了一句: “诸位皆称,朕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想来,指的应该是那日在醉梦轩门前发生的事情。” “太皇太后也说了,此事为谣言,为何诸位就是不信呢?既然如此,我等就乾脆查证清明,还天下人一个明白。” “在朕看来,大家对此事皆有疑虑,我们不妨將那当事人找来,听听她怎么说?毕竟,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她本人最清楚!” 萧寧说完,轻轻地拍了拍手掌。 就听一旁的蒙尚元,对著殿外的禁军,大声喊道: “胡猛!带赵姑娘入殿!” “宣,带赵姑娘入殿!” “宣,带赵姑娘入殿!” 一时之间。 整个大殿之上,皆传响起了这般声音。 正欲离开的文印和琉菁,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满堂的朝臣,纷纷看向了龙椅之上,那个至今神色依旧不见丝毫慌乱的身影。 许居正、霍纲相视一望,显然有些搞不清楚,这萧寧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见那大殿门口。 一个身著禁军衣物的汉子,已经领著一个打扮清丽的姑娘,走入了大殿之內。 当日在醉梦轩,还有几个朝臣在场。 因此,对於这个姑娘还有些印象。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在醉梦轩门口,先是被那司马监侍郎之子,顾家少爷骚扰,后又被萧寧骚扰的女子。 “嗯?这?新皇什么时候把她找来了?” “是啊,这新皇什么意思?这等情况下还敢把这姑娘找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可不嘛!那日新皇在大庭广眾之下,公然挑逗这姑娘,我可是亲眼所见。他总不会觉得,这姑娘会替他说话吧!” “难不成?” 有些人想不通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开始阴谋论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这新皇对这姑娘威逼利诱了?”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可能。” “这怕是最有可能的解释了。这新皇就算再蠢,也还没有蠢到给自己使绊子啊!” 听著朝臣们的议论,琉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许居正霍纲等人,更是满腔的不满。 看那几位当日在醉梦轩的朝臣们的反应,这人应该是就是那女子无疑了。 这新皇將其找来,却如此自信。 唯一的解释,不就是这新皇对这姑娘威逼利诱了么? 再想到萧寧这凶残的手段。 几人心中已经脑补出了一出萧寧威逼这姑娘作偽证的大戏,心中的正义感开始疯狂升腾。 再次看向萧寧,几人的眼神里,最后的一丝好感都被抹去。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不满和厌恶。 孟风华显然並没有想到,萧寧会来这么一出。 盯著那女子,她当即率先开口: “姑娘,这里是大尧最神圣的地方,谁都不敢为难你。所以,若是之前有人威胁你说假话,你大可不必害怕。” “当天在醉梦轩发生了什么,就是什么,你直言即可。这大殿之上的所有人,都能为你撑腰!” 许居正等清流们没有反驳。 甚至。 那许居正还跟了一句: “姑娘不要怕,你就有什么说什么?若是在场的人,当日的確有人强迫於你,你只管直言。” 那姑娘显然没有见过这等大场面,整个人小脸紧绷,明显有几分紧张。 她支支吾吾,看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一幕看在眾人眼中,更加佐证了他们的猜想。 琉菁看了一眼身旁的文印,只见文印微闭著眼眸,都已经不再正眼看萧寧一眼。 琉菁理解他的不满,她也看不惯萧寧做出这般明明欺负了人家姑娘,最后还要逼迫对方在朝堂之上做偽证。 再也忍无可忍的她,言辞犀利,直接將话挑明了: “这位妹妹,若是这朝堂之上,曾经有人言语欺负过你,对你做过什么事,你大可以讲出来!” 那女子依旧是之前那副样子。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不敢说话。 事实上呢,她才多大年纪,无非就是紧张,著急解释这件事罢了。 “不!不!不是!” 终於。 她支支吾吾语无伦次了大半天,才吐出了这么一行字。 啊? 不是? 这什么意思? 眾人顿时疑惑。 就听这女子继续道: “大家都误会了,误会了。一开始,陛下当日在醉梦轩门口言语挑逗小女子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时候,小女子才刚刚挣脱了那顾家少爷的欺凌,本以为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穴。” “不过,后来我才发现,事情不是这样子的。確实,在事发当天,陛下確实说了过分的话……” “可是,在陛下说完那些话后,顾家的少爷就再也没有纠缠过小女子。而且,陛下也只是说说,並未在事后对小女子做过什么!” ??? !!! 这话一出。 孟风华第一个瞪大了眼睛。 “什么?这怎么可能?” “事情的確是这样的。后来,我还在自己的家门口见过禁军,后来才知道,那是陛下担心顾家少爷再来,为了我的安危,特意留下的。” “今日,听说朝堂大殿之上,有人误解了陛下,小女子这才特意前来,想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 对於这件事,荀直的目光始终保持著平静。 直到听到这番话,他的嘴角才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有意思,有意思。” 许居正、霍纲、琉菁等几个,已经准备好了要替这女子打抱不平的正义使者。 这会听到这等真相,第一反应那是全然的不相信。 事情的真相会是这般? 怎么可能? 他们已经先入为主的將萧寧钉在了恶人柱上,自然很难相信这般事实。 “这?姑娘,你说实话就好,若是有人胁迫你,会有人替你做主的。” 孟如秋被自己姐姐的一番话训醒了。 关键时刻站了出来,引导道。 只可惜。 那姑娘还是一副坚定地神色。 “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没有人逼迫我这么说。而且……而且……” 说到这,那姑娘的小脸还红了几分,语气都跟著扭捏了起来。 “其实,就算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也不算逼迫。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陛下的容貌就彻底烙印在了小女子的心里。” “况且,陛下还是如此的聪慧。仅仅用一句粗俗之语,就解了小女子的困境。” “一个如此的男子,小女子爱慕还来不及呢,说的自然都是真话。” “若是陛下是寻常人家,小女子是愿意以身相许的,这又哪算得上什么胁迫?” “只可惜,陛下贵为君主,小女子一介平民,天地之差,只能是有缘无分。” “且,就算那些事情真的发生了,小女子也是,也是,愿意的……” 第255章 政末朝会篇:新皇还懂医术? 这件事情开局之时,怕是任谁都没有想到,此事会以一个如此戏剧性的方式收尾。 满朝的朝臣彻底傻眼了,一个个瞪大了双眸,不可思议的盯著这女子。 好好好。 我们还以为,你是来告状来了。 结果,你是来表露芳心了。 琉箐使劲摇了摇自己的头,惊愕的张著嘴巴,神情呆滯。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背后,还有一番这样的真相。 一时之间,她甚至因为误解了萧寧,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文印在其身旁,都破天荒的开口,来了句: “用自己紈絝的一面,直接嚇退了宵小,解决了困局。看来,这新皇的品行虽然不行,但若是有心做事,机敏还是有的啊。” 清流们一个个的更是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甚至看向萧寧时,眼神里还多出了几分歉意…… 这件事情,看来真的是自己一行人误会这新皇了啊。 没有想到,这新皇也不仅仅全然是紈絝的一面,在有些时候,也会做些好事。 而且,这做好事的手段,似乎还有些绝妙的样子啊。 “咯吱咯吱……” 琉箐身旁。 那等著看戏的杨千禾,整个人都被气的浑身烦躁牙痒痒。 对於女人来说,什么事情是最恐怖的? 不就是你离开了一个男人后,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变得更加优秀了。 甚至,还有许多比你更加优秀的女子爱慕於他! 她已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眼前这女子好几遍了。 不得不说,这女子的身段、容貌、气质皆是上乘。 杨千禾就算是再自大,依旧自觉自己比不上这女子。 可是呢? 这么一个佳人,竟然爱慕那萧寧? 自己以前的那紈絝废物夫君? 这萧寧有什么魅力啊? 杨千禾明知这件事情跟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关係,可是,她心里依旧觉得一阵不舒服。 这女子的行为给了她一种,自己丟掉了一块石头,结果这石头好像在別人眼中是金子的错觉…… 这会最为尷尬的,大抵就是孟如秋了。 自从孟风华登场后,大殿之上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帮忙。 好不容易在关键时刻帮忙说了句话,结果事情就变成了这般样子…… 她紧张地看向孟风华。 好在。 这会孟风华依旧是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並没有太多的焦急。 毕竟。 这件事情,无非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件小事罢了。 真正让朝臣们义愤填膺的,是前面那两件事啊。 所以,这件事情就算是玩脱了依旧没有问题。 她只需要再次煽风点火,將朝臣们心中的怒火点燃就好。 於是乎。 她转头看向了几个孟党成员,对他们使了使眼色。 几人立刻会意。 再次对萧寧开始了攻訐。 “这么看,这件事陛下还算是做了件好事。可是,这又能算什么?” “是啊,与之前两件事相比,这点小事只能算是微不足道了。” “我们要的是公道,是郭大相的公道,裴十继大人的公道!” “对,行这点小小善,根本不足以掩盖这新皇之前的恶行!” 几个孟党成员你一言我一语。 大殿之上的怒火,再次开始熊熊燃烧! 这会,眾朝臣的目光,皆放在了这女子身上。 没有人注意到,当那孟风华示意孟党发话之际,郭仪已经缓缓踱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第一件事情解决了,如今,也该自己出马了啊。 “诸位,老夫的事情,误会了。” 他大声开口,声如洪钟。 仅仅一句话,就把这混乱的朝堂镇住了。 眾人皆是不再言语,一同看向了那大殿中央的人物,郭仪! 郭仪刚刚的话,还在他们的脑海之中迴荡。 误会了! 这么熟悉的三个字。 什么意思? 这件事,又又误会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清流们还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琉箐也还沉浸在刚刚那件事情的反转里。 郭仪就已经继续开口了。 “那日陛下前往老臣家中,公然羞辱老臣確有其事。只是,那並非是真的羞辱,而是一种治疗之术。” “陛下需要用此事激起老臣的气血,以便於老臣可以在治病过程中,保持清醒……” 啊? 什么? 郭仪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朝堂之上的眾人还是知晓的。 在他们看来,郭仪是断然不会说谎的啊。 所以? 那日新皇公然羞辱郭大相,同样是个假象,背后也另有隱情? 那新皇还懂医术? 文印这下有点懵了,转头看向了琉菁。 却发现,琉菁同样是一副惊愕的神情。 显然,对於此事,她同样不太知情。 思索片刻后,似乎想通了什么一般,她方才喃喃道: “怪不得,义父的身体看起来要比之前硬朗了,好像药也停了。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回事!” 琉菁自然是不会怀疑郭仪话里的真实性的。 其他人也不会。 儘管说,在他们看来,这紈絝给郭仪治病,听起来就如同天书一般,堪称荒诞。 儘管说,他们內心之中,就算想破脑袋,想一千遍一万遍依旧无法相信这件事! 可是,他们依旧只能选择相信。 许居正看向霍纲。 “这新皇,还有这手段?” “我也不知道啊。” 渐渐地。 朝堂之上的声討声,逐渐开始平息。 终於。 第一次, 那孟风华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抹惊慌的神色。 她总算是开始有些担心了。 看著这怒火即將被浇灭,她意识到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很有可能这件事情就要开始往不利自己的方向发展了。 眼前。 朝臣们对於郭仪的话显然是信了。 不过,他们的这份相信又很矛盾。 在相信郭仪的同时,他们看起来对於这紈絝新皇会医术这件事,又根本不敢相信! 有句话说得很好。 当情理对自己有利的时候,就讲情理。当事实对自己有利时,就讲事实。 若是都没有利了,乾脆把水搅浑,让大家都看不清楚! 只能这样了。 孟风华咬了咬牙。 断然开口: “世人盛传,郭大相曾经和那萧洛是结拜兄弟,陛下幼时,对於陛下更是溺爱的很。” “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在本宫看来,郭大相对於陛下的照顾,说您对他犹父之情都不为过啊。”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郭大相为了陛下著想,如今竟然选择不计前嫌,在这等情况下了,还在为陛下找补,这一点,本宫是佩服的。” “只是,过分的纵容,对於陛下来说,同样是一种伤害啊!郭大相口口声声说,陛下当初羞辱於你,是为了治病?” “大尧的传闻这么多年了,一直在传陛下紈絝不堪、胸无大志,不通文理,不精武学。” “这些言语,我们耳熟能详。可是,我们还从来不曾听说过,陛下还通医术啊。” 孟风华顿了顿,又道: “更何况,还记得郭大相的病也是旧疾了吧。以往,那大尧的第一神医於世珍,还经常往您的府邸治疗,可您的身体却未曾见到丝毫好转。” “如今,您说这陛下公然羞辱您之事,是为了给您治病?这事谁会相信呢?於世珍都治不好的病症,难道陛下就可以?” “还是说,您的意思是,这陛下的医术,要比那大尧第一名医於世珍更高明?” “郭大相,要本宫说,陛下既然错了,那就认错,最多降罪己詔就可以了,也算是留下一段佳话。” “您又何必这般维护於他?您这样,明明是害他啊!天下人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事情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您就算这般维护於他,天下人难道就会相信您所说之言么?到时候怕是非但陛下的名声不会改变,还会连累了郭大相的清名啊!” 孟风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么一通真假虚实相结合的话一出。 朝堂的风向,当即就又变了。 不少人都被其这一通话说动了。 甚至,她还使用偽逻辑,直接给萧寧扣了个萧寧的医术,要比那於世珍还要高的帽子! 这一言语一出,更是无形之中,再次影响了朝臣们对於萧寧的印象。 给朝臣们留下了一种萧寧眼比天高的感觉。 “太皇太后说的有道理啊,我虽然相信郭大相的为人,但是你说他为了维护新皇,刻意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 “我觉得这应该就是事实了!郭大相之前对於那萧寧,以及昌南王府的那个卫清挽多好,我们都可是亲眼见过的。” “对,我是丝毫不会怀疑,郭大相为了新皇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郭大相的身体,我们都清楚啊。你说这新皇能给他治病,谁信?” “可不嘛,郭大相的话我能相信。但你说这紈絝皇帝会治病,我第一个不信!” “他还说什么,医术要比於世珍高明呢……” 有著孟风华的引导,加上孟党的煽动! 原本就矛盾的一边相信的郭仪的话,一边又不敢相信萧寧会医术的朝臣们。 很快,就在內心里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最为合理的解释。 是啊。 昌南王是个什么人物啊? 你说他会医术? 怎么可能? 看著朝臣们再次在自己的引导下,展现出了无尽的攻击性。 孟风华决定火上浇油。 “郭大相,您如果一定要坚持自己的言论,也可以。您敢当著这满堂朝臣的面前回答我,这陛下真的懂医术么?” “陛下,真的有能力,可以治疗那大尧第一神医於世珍都无法治疗的顽疾么?!” 如今。 萧寧是否懂医术,就是大殿之上所有人最为好奇的事情了! 没有之一。 这个问题一出,杨千禾、琉菁、许居正、霍纲等人,纷纷將目光挪动到了郭仪的身上。 其他朝臣同样將目光聚焦於此。 就连最不关注此事的文印和荀直,眼神里都露出了一抹好奇。 大尧第一紈絝昌南王竟然懂医术?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一件稀罕事啊! 面对这个问题。 那么一瞬间,郭仪猛然愣住了。 萧寧会医术么? 对於这件事,说实话,郭仪这么多天了,眼见著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他是真的觉得,一切就如同做梦一般。 对於这个问题,他这个当事人,其实一直都无法下定论。 以往的萧寧在他的心中,明明是那副紈絝、荒淫、不堪重用的形象。 突然,他竟然把自己这身於世珍都无法治疗的顽疾治好了。 这等反差,说实话,哪怕时至今日,他都不太敢相信。 毕竟,这个事情的跳动幅度,实在是太大了。 因此。 当孟风华问出这个问题的第一瞬间,他真的恍惚了,呆住了。 他担心,儘管这件事情是事实,可自己如果回答了是! 那孟风华再要求萧寧在朝堂之上,当场作出证明! 万一那日萧寧给自己治病,是找到了什么奇方,他其实就只懂那么一点医术,甚至其实不通医术。 又或是针对自己的病症,他走了什么捷径,其实根本不会治疗其他的病症! 这不就是相当於搬起石头来砸萧寧的脚么? 在郭仪心中呢? 因为实在是不太敢相信,萧寧的医术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一直以来,他其实內心里都更加相信自己之上的这两个解释。 所以,自己面对这孟风华的问题,如果真的回答了是! 而萧寧,其实又真的不会医术,那日救治自己,是找到了某些高人之法! 那到时候,自己可就相当於是把萧寧架在了火盆之上。 一切,就百口莫辩了啊。 毕竟。 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就相当於说是,承认了萧寧的医术要比於世珍更高啊! 可是。 就算自己是这件事的亲歷者,让自己去想,自己都会觉得这件事完全不可能! 郭仪心中思虑著。 这一刻,他是真的心虚了! 那孟风华见状,顿时心中一喜。 在郭仪愣神的片刻,再次开口: “郭大相犹豫了?怎么?难道,郭大相根本就不敢当著满朝文武的面,回答本宫的这个问题啊。” “那么,本宫是不是就可以將一切理解为,陛下根本就不懂医术。郭大相刚刚之言,完全就是在为陛下开脱。” “陛下本人,根本就不通什么医术!” 第256章 政末朝会篇: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大殿之上。 孟风华抓住机会,当机立断,趁著郭仪没有反应过来,继续补刀,道: “这样才对嘛!陛下是什么名声,本宫和诸位都清楚。郭大相若是说他对於青楼的位置分部、床事的技法等很是精通我等还能相信!” “你说陛下懂医术?这一点,怕是就连您自己都不相信吧!”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等针锋相对的地步,孟风华乾脆不装了。 整个人的態度,也隨之囂张跋扈了起来。 在她看来,此次自己是胜券在握的。 她主打的就是一个先礼后兵的策略。 孟党的打算大概是:先通过和平、党爭的方式,在朝堂之上,通过禪让的方式,名正言顺的取得大位。 兵不血刃,不耗费一兵一卒。 不掺杂谋反与阴谋。 这样,自己这个皇帝的信服力就是最高的。 可是,若是不能? 那就到了动武的时候了。 自己城外四关,还有將近十万的兵马。 十万兵马围城,到时候兵权抓在自己手中。 只要荀直这个裁判不下场,自己是稳贏的局面。 好在。 荀直好像也不在乎什么皇室的正不正统。 对於自己一行人如今的行动,似乎也並不牴触。 他只看重能力。 他只支持一种人坐上皇位: 有手腕,有能力,可以带领大尧更进一步的人。 孟风华觉得,自己就是这等人。 对於萧寧是否懂得医术这个问题,孟风华直接下了定论,完全不给郭仪反驳的机会。 隨著风声呼啸,这般定论,转瞬间便传遍朝堂。 破案了! 当孟风华的这个结论说出口时。 满堂朝臣眼中的好奇,彻底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想通了的明透。 对对对! 这样解释,就对了啊。 弄了半天,原来是郭大相为了这紈絝新皇,说了假话。 我们就说嘛! 这新皇一个紈絝,又怎么可能懂医术? 荀直静静的观察著一切,目光平静。 看过这闹剧之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了那龙椅之上的身影上。 只见。 哪怕是这会了,大堂之上的所有人都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这位所谓的紈絝,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胸有成竹。 似乎眼前的这一切,依旧无法对其造成丝毫的影响。 也不知道。 这傢伙究竟是心大,还是真的镇定,亦或是已然有了后手的准备。 荀直心中思考著,不由得感嘆: 这个傢伙,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紈絝还有这一面呢? 荀直的眼眸里闪射出了一抹精光。 针对他刚刚心中所思的三个可能性! 虽然他也不太能相信,这个紈絝能懂医术。 但他內心里总有一种直觉! 他的直觉,竟然偏向於相信第三个可能性! 这件事情,肯定不会是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 这个坐在龙椅之上的傢伙,有后手! 或许,他还真能在医术方面,拿出来点什么?! 朝堂之山的局面,再次开始向著不利於萧寧的方向发展。 杨千禾、杨清道等人,再次掛上了看笑话的神色。 琉箐、许居正等人,原本因为郭仪的解释,心中才刚刚燃起那么一丝希望,就再次熄灭。 对於萧寧眼下的处境,满堂之人除去那荀直之外,已然再也没有人持乐观態度了。 眼看著局面再次反转,孟风华抓住机会,继续道: “本宫就知道是这样,陛下的名声,在大尧人尽皆知。陛下这等人,又怎么可能懂医术呢?” “况且,还是超越那大尧第一神医於世珍的医术!” 如果说,孟风华刚刚那些话是为了挽回局面,这些就纯属羞辱了。 只是。 对於这等话语,满堂朝臣,甚至都觉得这是个事实,没有人会觉得这是羞辱罢了。 文印將这朝堂之上发生的一切看清楚后。 由於刚刚上件事的反转,让他內心之中微微改变了一丝对於萧寧的看法。 第一次! 他的目光,放在了那大位之上的身影上。 这人的五官精致,气度不凡,说实话,若是单看长相,文印本人甚至觉得。 自己不曾见过气质比其再出尘的人了。 再看其神情。 此时的昌南王,面对这等局面,依旧显得宠辱不惊,怡然自得。 这? 文印吸了口冷气。 不知道为何。 就在刚刚那么一瞬间。 他仿佛在这傢伙身上,看到了某些师尊平日里,遇到大风大浪时的状態神情…… 这一刻。 就不曾看得起萧寧的文印,心中竟然出现了一抹和荀直同样的错觉! 他竟然同样很是荒唐的觉得,这傢伙或许还真懂点医术。 一切。 似乎就此尘埃落定了。 郭仪最终也没有解释什么。 他的目光看向萧寧,企图在萧寧眼中看出某些答案,再做辩驳。 可谁知。 就在此时。 就当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情就要以此为定论而翻篇,接下来大家只需继续声討萧寧时。 那似乎完全看不清楚局势的萧寧,终於开口了! 且是一开口,就惊呆了所有人,堪称炸裂! “诸位,太皇太后,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由世间公论,自有后人评说。眼下,您的这一番话,似乎有些不妥吧。” “朕幼年时,曾经將大尧第一名医於世珍请到府上,以师尊礼仪待之,並跟隨其修习过三个月的医术,这一点,诸位应该都清楚吧。” “因此,这么算的话,於世珍神医,应该还能算得上是朕的老师。既然如此,朕师从於世珍於神医,懂点医术,不是很正常么?” ??? !!! 萧寧依旧保持著平静,道。 只是。 他这很是自然地言语,在其他人听上去,那完全就是大言不惭了啊。 是! 你幼年时,確实將那於世珍请到过你昌南王府上。 不过,您那是请么? 先不论这点语病了。 关键是,您那三个月,真的是修习医术了么? 这件事情的知名度可是很高的啊。 就因为这件事,你的三分钟热度都成了公认的笑话了。 时至今日,还在茶馆內,被不少说书先生编成故事传唱。 这等堪比儿戏的笑柄,你竟然还有脸面,在这等场合提出来? 琉菁不由尷尬的低下了头。 许居正等人更是满脸的无奈。 如今 他们就只想感嘆一句: 这陛下別的不行,但搬起来石头砸自己的脚,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还真是第一名啊。 还真就是什么话对自己不利,陛下说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以往大家都传,陛下是个一无是处的紈絝。今日一见,本宫倒是觉得,陛下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至少,本宫发现了陛下的一处长处。诸位觉得,陛下去那市井之上表演百戏,以逗乐观眾为业,应该还是擅长的啊。” 孟风华既然已经摊牌了,索性就不装了。 之前对於萧寧保持的最后一点礼仪都不见了。 唯一还算是遵循礼仪的,也就只剩下了一个称呼了。 孟党们见状,自然是紧跟主子的步伐,当场哄堂大笑起来。 萧寧默不作声,就那样笑眯眯的看著这群人,並將他们一一记在了心中。 直到,等这群人都笑够了,萧寧才继续道: “诸位觉得,这件事有这么好笑么?” 他的神色依旧郑重。 琉菁、许居正等人,一个个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自从那女子澄清了强抢民女这件事后,他们已经不自觉的又站在了萧寧这边。 在他们看来,萧寧还是个值得再考察一下的人的。 只可惜。 从目前的这件事来看,这陛下似乎有点蠢…… 事情都到这等地步了,再蠢的人,应该也发现自己就是个笑话了啊。 这等情况下,他还能如此镇定。 不赶紧找个由头,把这个话题揭过去,还要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爭论。 想什么呢? 然而。 让他们更加想不明白的,还在后面。 待到眾人的取笑声停下后,就连孟党们看上去都已然觉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取笑萧寧没有意思。 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 那萧寧却在眉头紧皱的清流们的注视下,再次开口: “太皇太后刚刚自顾自的,帮朕和那於世珍神医,在医术之上做了一番比较。” “对於这一点,正如朕刚刚所言,朕乃是於神医的半个徒弟,有句话叫青出於蓝而胜於蓝。” “按照这么来说,就算朕的医术,超过了那於神医,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吧。” ??? !!! 萧寧这话,什么意思? 当萧寧这句话说出时,在场的不少人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倒不是他们听不懂,只是,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紈絝,当著满朝文武的面,竟然敢说出这等大话。 狂妄自大! 简直狂妄至极啊! 若是说,萧寧刚刚的那一番言论,在其他人看来还就仅仅是个低劣的辩解的话。 这句话,那就是妥妥的狂言妄语了。 大尧第一神医於世珍是什么人? 他的医术究竟达到了何等炉火纯青的地步,每个大尧人都心知肚明。 甚至,就连天机山之上都有公论。 他的医术,多少人都只能望其项背兴嘆。 可是呢? 眼下! 这个紈絝的皇帝,人尽皆知的紈絝子弟二世祖,竟然公然说什么,自己的医术,要比那大尧第一神医於世珍还要高明? 你话你也能说出口? 这下,莫不要清流们了。 就连刚刚不由自主的觉得,萧寧能在医术上或许能有上一番其他可能的荀直和文印,这下都跟著变了想法。 他们觉得,或许,这傢伙真的能懂些医术。 但要说跟那於世珍相提並论? 想什么呢? 二人纷纷皱起了眉头,对於萧寧兴起的那一丝丝好感,开始了疯狂的掉落。 琉菁、许居正等人,那是直接沉下了脸,再也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只能说,有个这样的队友,那是真心地带不动啊! 还真就什么话的敢往外说么? 这不是给那孟党抨击你的机会么? 果不其然。 那孟风华听了这话,就跟中了头彩一般,表情瞬间亮了。 她刚刚套郭仪的话,就是为了如今这个效果。 可谁能想到! 郭仪没有做的事,这紈絝新皇竟然帮了自己的大忙。 “哦?陛下这么说,是觉得你的医术,要比那於世珍神医更高明了?只是,不知陛下如此说法,有何佐证啊?” 孟风华一边说著,目光一边看向孟如秋,给其使了个眼色。 孟如秋也是个老狐狸了,立刻会意。 姐姐的意思很清楚了,她这么急切的让自己接话,目的就是想让萧寧走上了这条路,就立刻切断他后退的机会! 他立刻紧跟著开口: “对於这件事,老臣倒是有个办法。老臣虽然不是郎中,但对於行医之事,也算有些了解。” “医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很多名医,仅仅是通过望,就能判断病理。陛下既然有此信心,何不在这朝堂之上,望闻问切一番呢?” “这样一来可以为朝臣们诊治,可留陛下贤德之名。二来,也可以用此事,平息有关郭大相的那般谣言!堪称是一举两得!” 孟风华这次很满意。 对,就是这样! 给这新皇一个骑虎难下的窘境! 这次,我们倒是要看看,这廝还能怎么辩驳! 当堂诊断。 这么一来,那新皇要么露馅,要么不接受。 但无论哪一种,都只会让朝臣们对其更加厌恶。 他还会留下一个口无遮拦、狂妄至极的名声! 一举两得! 这下好了! 完了,彻底完了啊。 许居正、霍纲等人这会,看著事情的发展,那叫一个有心无力啊。 这陛下就自己给自己挖坑,再自己往里跳。 自己这一行人,还能怎么办吧。 琉箐目光一冷,她是真的不想再管这一摊子事了。 这萧寧,真就是没什么本事,还喜欢乱说话! 此时此刻,整个大殿之上彻底安静了下来。 眾朝臣的眼神或看戏,或幸灾乐祸,或义愤填膺。 唯独没有期待与好奇。 因为,在他们看来,萧寧会医术这事,就是无稽之谈。 他们的目光都紧紧地盯在萧寧的身上,等待著这个紈絝的下一步动向。 萧寧眯著眼睛,打量著这群人的神情,微微一笑。 很好,这个局面,正是自己想要的! 征服清流,收拾孟党在此一举! 接下来,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啊! 第257章 政末朝会篇:预料之外的病人! 此时此刻。 琉箐的心情,那叫一个沉重。 朝臣们对於萧寧的厌恶与不屑,彻底达到了最顶峰。 “代门主,要不咱们回去吧……” 琉菁实在是看不下去。 原本,在初次遇见那萧寧时。 看见其认真起来时,那副颇有城府的样子,她还觉得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所谓紈絝只是其表象。 琉菁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看人的眼界和直觉。 加之萧寧那日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震撼。 因此,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如今,见到萧寧这般举动,她再也无法保持心中的那份篤定,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就一个这样的人,想要辅佐其夺嫡,登上至尊之位? 可能嘛? 就眼下的情势看,根本不可能! 琉菁说完,就欲要离开。 却在不知不觉间,將目光落在了前方,那个苍老的身影之上。 义父!郭仪! 此时,郭仪正很是无力的站在那里,一副无措的模样。 当孟如秋等人的嘲讽之言再次说出时,她分明看见,义父眼神里是那满满的惊慌,和欲要反驳却无从反驳的无力。 是的。 此时此刻,要是说还有谁在为萧寧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而真心实意的担忧的话,也就只有郭仪了。 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对於接下来的一切,充满了未知和不安。 这样不行! 心系义父的琉菁看到这,最终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她可以丟下这紈絝不去管他,但不能不管义父啊。 但事实很明显,只要这紈絝在,义父就会支持他,就会和他一起,面对这满朝朝臣的攻訐…… 无奈之下,琉菁再次站了出来,选择再次发声。 既然没有办法置身事外,那就帮其將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吧。 至少,不至於让这新皇完全下不来台啊! 想到这,琉菁的大脑一阵飞速的转动,继而开口,道: “陛下!既然要当场诊病,那么,还请陛下给小女子一个机会。” 琉菁说话间,狠狠地朝著萧寧使了个眼色。 儘管她对於眼前的新皇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心中只剩下了冷漠,甚至不想与其再有半点交流。 但这件事情,还是要与其沟通的。 “小女子素来有顽疾、旧疾在身,饱受病痛缠身,既然陛下有那於世珍之能,还望陛下帮忙诊治。” 琉箐的打算很简单。 她让萧寧给自己诊病,之后无论萧寧说什么,自己就只管配合他就好了。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算会被人詬病,也算是能混过去了。 这是个不算高明的梯子,但足以把萧寧从高高的危楼之上接下来了。 她说完话,拼命地对著萧寧的眨著眼。 琉菁已经彻底对於这新皇不抱有希望了。 对於这新皇的能力,她更是不敢抱有丝毫期待。 因为担心,自己如此简单的意图和配合,新皇都了解不了。 她只能这般,拼命地暗示。 清流们一个个都是老人精。 这会同样,正在因为眼下的事情头疼。 看见这琉菁的举动,他们瞬间就懂了。 於是一个个纷纷焦急的看向了萧寧。 那直勾勾的眼睛,已经巴不得把“快点答应她”五个大字,就写在脑门上了。 一边焦急的等待著,他们一边很是意外的看了琉菁一眼。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好啊。 就是,不知道这新皇能不能领会了。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萧寧的身上,却见对方依旧一副轻鬆地样子,眼神里没有丝毫懂了的意思。 这很显然,此刻的新皇,並没有看懂这件事里的更深意图啊。 霍纲见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马上帮腔道: “陛下,既然要当堂问诊,自然要有病人在。现在,既然眼下就正巧有一个,且看这姑娘还很是急切的样子,还望陛下答应其请求!” 霍纲这般话,已经近乎明示了。 这样,陛下应该懂了吧。 眾人看到这,终於是鬆了口气。 琉菁见有人跟著打配合了,如释重负,悬著的心终於落地了。 都这样了。 这新皇若是还看不明白,这可真就无可救药了啊。 眾人心中想著。 可谁曾想! 这新皇接下来的话,就彻底给他们上了活生生的一课。 “霍卿的请求確实合乎情理,但是,眼下既然是朝堂问诊,既然是要证明朕的医术,自然就不能是诊治一些没有说服力的病症。” “这位姑娘的病症,待到早朝结束,朕会帮忙诊治。眼前在这大殿之上,为这个姑娘诊治,怕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吧。” “依朕之见,不如这样,朕在在场的朝臣中,选择一个身上顽疾最劣最严重的进行诊治。如此一来,才足以堵住天下人之口啊。” 沃特? 琉菁、清流们直接听懵了。 这新皇什么意思? 听他这意思,他不但拒绝了自己一行人送过去的台阶,甚至还要当场选择一个朝臣,还是病症最严重的的朝臣进行诊治? 疯了吧! 这新皇不会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神医了吧。 孟党们一个个则是快要笑出了。 这新皇还真是不消停啊。 在搬起石头来砸自己脚这件事上,他还真没有让人失望过呢。 文印无奈的看了一眼身旁,已经被气的胸膛不断起伏,看似隨时都要炸锅的琉菁。 无奈摇头。 这新皇,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菁儿,气大伤身,莫要多忧啊!更何况,你都如此明示了,他还坚持要反其道而行,有没有可能,他真的会点医术呢?” 文印贴心的劝导了一句。 就听那琉菁不满的抱怨了句: “代掌门,就算是这样,这新皇也分不清场合了吧。就算他真的懂点医术,这等场合是他胡来、显摆自己的时候么?” “更何况,就算他懂点医术,又能达到什么程度嘛?” 当萧寧如此自信的声称,要自己选择一人进行诊治时。 不少人都已然开始觉得,或许这紈絝还真的懂点医理了。 只是,大家也不约而同的觉得,他懂得肯定不会多。 这会一定要强出头,无非就是想要显摆一下…… 无能二世祖们的逞强心里作祟罢了。 唯有那荀直。 在听了这话的一瞬间,目光稍稍呆滯了那么一瞬。 因为。 他发现。 那新皇说这句话时,目光好像很是不经意的,朝著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这? 不会吧! 难不成? 这紈絝还真在自己身上,看出来了点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 自己的身体明明看起来如此的硬朗,气色也很不错。 別说普通人了,就连一些自称神医的都看出来,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错觉,一定是错觉。 荀直心中思索著,又打量了那萧寧一眼。 正巧,当他的目光投过去时,正好迎上了那个紈絝新皇的目光。 此时。 对方的目光似乎能够看穿一切一般,嘴角掛著平淡的笑意。 就那样別有深意的盯著自己。 !!! 这一刻,荀直不由得心中一震! 不会吧! 难不成,自己身上的那般天下无人能够医好的顽疾! 这新皇看出来了?!! 朝堂之上,荀直和萧寧之间发生的这个小细节,自然没有人注意到。 这会大臣们分成了三派,清流们顾著不爽、埋怨,感嘆这新皇胸中没有半点沟壑,连著等暗示都看不懂。 就只顾著在这等大殿之上,显摆自己这般紈絝心思。 孟党们则是在心中窃喜。 最后的一批人,则是等待著看戏,幸灾乐祸。 许居正阴沉著脸,打量著一旁才被萧寧严词拒绝的霍纲,道: “这事,你怎么看?你们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这新皇却还要这么做,你说有没有可能,他还真的懂点什么医理?” “他懂医理?就算懂,也无法跟於世珍相提並论吧。” 霍纲很是不爽的道。 “这廝就算是真的懂点,这么来也太冒失了。有点小本事就想显摆,实乃二世祖心性啊。” “孺子不可教也!” 清流们对於此事的看法和琉菁一致。 当那新皇不答应刚刚琉菁提出来的建议时。 他们心中大抵也是觉得,可能这廝还真的懂点医术。 所以,才想在这大殿之上,显摆显摆。 只是。 这等场合是显摆的场合么? 就算你真的懂点医理,能跟那於世珍相提並论么? “哎,我现在就祈祷著,他一会挑人治病的时候,能够分明咱们和孟如秋的人。要是这都分不清,最后选一个孟党的人,今天这场戏就好看了……” “不过,都这等局面了,若是还分不清自己人与否,他也不配再站在这大殿之上了。” 霍纲又感嘆了一句。 接著,就开始在心里祈祷: 这么艰难的局面了,那新皇老老实实的,干点聪明事吧! 许居正没有再接话。 只是那样皱著眉头。 事实上。 他已经躺平了。 早在之前,他就已然觉得,眼下的事情,已经完全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皆是聚集在了萧寧的身上。 就见这位紈絝的目光,开始在满朝的朝臣身上,扫过来扫过去。 看上去,似乎还真是在寻找著所谓,身上最病入膏肓之人。 对於清流们来说,这等事情已经完全不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內了。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中祈祷: 我们不求你能选到我们自己的人,选到一些中立的大臣也无妨。 只要不是孟党! 千万不要选到孟党的人就好啊。 就在他们在心中嘀咕著,打著鼓的时候! 终於! 新皇的人选,出现了! 只见。 当眾人的目光,伴隨著萧寧的目光不断寻找之时。 终於。 那萧寧的目光,在最后时刻,猛然坚定了一个方向。 “廝~~~~~” 这一瞬间。 在看清了萧寧的意图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 这?! 这傢伙开玩笑的吧。 他,他是认真的么? 要说,萧寧选的是何人? 只能说,確实,这个人不是孟党。 如此的人选,倒也算是符合了清流们心中所祈求的要求。 只不过。 当萧寧的声音响起时。 整个热热闹闹如同菜市场般的大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这个选人,明明合了清流们的心意。 但是诸位大人们,根本就没有一个人露出惊喜的神色,唯有惊嚇。 孟党们这下也不说话了,只是那样呆呆的盯著萧寧,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琉菁呢,更是直接傻眼了。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打量著萧寧,再无任何表情。 此时此刻。 满堂的朝臣心中,就只剩下了一句话: 他还真敢选啊。 也真会选啊。 这个人,真的是你能选的么? 就算你真的敢选! 你告诉我! 这个人,哪里有半点身上有疾病的样子啊? 天机山高手榜排名第二十二的高手,今年才三十多岁,身强体健的。 身上那古铜色的肌肤之上,写满的就只有爆发力几个大字。 落剑山庄走出来的用剑高手,大尧明剑。 在大尧,就连皇帝都要看其脸色的人。 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身强体健的人。 你告诉我,这人是在场所有人里,身上的病症,最严重的一人? 到底是你的眼神有问题,还是我们的眼神有问题啊。 这一瞬间。 眾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寧的话依旧还在大殿之內迴荡。 眾人在心中,將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那句话,分明就是: “荀卿,若是朕所言不错的话,你身上的病症,怕是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吧!” 病入膏肓。 好一个病入膏肓啊。 郭仪呆呆地站在大殿的最前方,听著萧寧这话,整个人的眼睛都直了。 这? 萧寧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啊? 你选谁不行? 竟然选,荀直?! 甚至,你还说他有病?! 郭仪彻底傻眼了。 这件事,他甚至都不知该怎么找补了。 当即向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荀大人,陛下不是这个意思,还望荀大人心中勿怪!陛下,陛下……” 郭仪左思右想,儘可能的找补著。 额头之上,已经急的满是汗珠! 却见! 那荀直微微摆手,道: “这么多年了,已经好久没有人看出过我身上的问题了!你是第二个!” 第258章 政末朝会篇:朝堂诊脉!青出於蓝而胜於蓝! 荀直今年年方三十七,在大尧官场,资歷虽然算不上老,但绝对算得上是一方人物。 他见过的大风大浪自然不会少,外加其在大尧那独一无二的地位。 一般情况下,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事情可以让他的心中再起涟漪了。 直到刚刚! 那个所谓紈絝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接著,他说出这句话! 自己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 好一个毒辣的眼光,好一个恰到好处的评价啊。 这一刻,荀直目光凝重的看向了那个皇位之上的年轻人,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万千。 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自己终於遇到的第二个能够看出了自己身体问题的人,竟然会是眼前的这个,传说中的大尧第一紈絝! 是的。 荀直的身体,的確有问题,且正如萧寧所说,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无药可医,无人可治。 这么多年了,自己这副身体有问题,只有两个人知道。 一个是自己本人,另外一个,是天机山名医榜之上的神川大陆第一名医! 扁十通。 当初,自己只是觉得身体会时不时的不適,但並没有多虑。 直到,有次遇到了这扁十通。 对方指出了自己身体上的问题,但也给荀直带来了绝望: “就目前神川大陆的医者道行来看,此病无解。此等癥结,就连老夫,都无能为力!” 是的。 自己的病症,甚至就连那大陆之上的第一神医,名声、医术完全远超於世珍的扁十通都无能为力! 於世珍呢? 自己见过。 只不过,那廝根本就没有看出自己身上的任何问题。 这么多年了。 除了扁十通,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看出过自己身上的顽疾。 直到今天! 这一刻,要说荀直心中不觉得震撼,那是不可能的。 谁能想到啊。 这般紈絝,竟然说出了和大陆第一神医相同的结论! 这说明什么? 如若这不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就只能说明! 眼前这个看似紈絝的傢伙,实则医术真的可能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刚刚所说的那等,所谓青出於蓝而胜於蓝,也就不再是一句大话! 在荀直表態前! 清流们听了萧寧那言论,已然变成了热锅之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在他们看来,这萧寧选的这个人选,还不如选个孟党来的实在。 选荀直荀大人? 这莫不是疯了?! 琉菁听著郭仪那急迫的解释,將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惜。 除此之外,她却对此事也再无办法。 郭仪呢,还不断的在脑海中,思索著如何帮萧寧开脱、找补的言语。 那荀直的话,就那样淡淡的传进了这群人的耳中。 这一瞬间。 眾人不约而同的一愣,一同朝著那荀直看去。 他们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意思? 这话,是荀直荀大人说的? 他说的是什么? 这新皇是第二个看出来其身体有问题的人? 这么说? 这荀大人的身体,难不成还真有问题?! 眾人满目迷茫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听荀直,又加了一句: “那第一人,是扁十通!” ??? !!! 扁十通? 神川大陆的第一名医,相传看病只看缘分,不看权势地位,脾气古怪至极的怪老头! 天机山名医榜的头名?! 这? 什么意思? 荀大人这话的意思,是要將这紈絝新皇,和那扁一通放在一起相提並论么? 一时之间。 听到这话的眾朝臣们,无论是清流还是孟党,纷纷愣在了原地,彻底没有了思考。 说实话。 若不是因为眼前人这人是荀直,他们很清楚,荀直大人绝对不会加入党爭,更不会去支持哪一方。 他们甚至都要怀疑,这荀直是不是已经成了萧寧的人了…… 就眼前的这一幕,无论怎么看,都实在是太像两个人在这唱双簧了啊。 琉菁张大了嘴巴,心中一种难言的震撼,致使她现在就想找个人感嘆些什么。 她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文印,就看见了对方的同款表情…… 琉菁迷茫的摇了摇头,再次看向萧寧。 目光已然被那好奇之色占据。 清流这边,许居正目光激动,许久才平復了心情,问道。 “这,什么意思?难不成?荀大人的身体,还真有问题?” 他看看萧寧,又看了看那荀直,至今都不太敢相信眼前的这事实。 霍纲依旧还处于震撼状態,说话都还带著颤抖,回道: “如今看来,应该是了。也不知道,这新皇究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还是真的確有其事了!” 霍纲说著。 与许居正一起,朝著那皇位之上的萧寧看去。 此刻,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关係。 二人猛然觉得,眼前的萧寧,似乎变得愈发的顺眼起来。 再看其平静的双眸,云淡风轻的笑意,以及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们內心之中猛然觉得,兴许,这新皇並非自己心中所想的那般。 之前。 兴许是因为印象的原因,自己一行人多多少少有些太过於看低这新皇了。 这一刻,看著萧寧那自信的表情,他们心中开始坚定地觉著! 这肯定不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这新皇显然,是真的看出了端倪啊。 可是,这荀直看上去,哪里是有病的样子啊? 这新皇的医术,真的已经高超到这等地步了么?! 二人甚至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 郭仪站在大殿的最前端,整个人的身形都跟著石化了。 他大概是心情最为复杂的。 就在刚刚,他还在因为这件事而担忧。 转眼,这件事似乎就变成了一件大喜事。 荀直的话语依旧没有停下。 在此之后。 他顿了顿,又道: “很可惜的是,当年扁神医给我指出了我身体的问题,却没有解决之法。我的病症,全天下医者无解!” “因此,给我当场诊治,怕是不太现实了。” 对於自己身体的病症,荀直早就认命了。 也正因如此,他早就做好了准备面对死亡。 因此才养成了如今这般淡然的心性。 “不过,有关於刚刚太皇太后提出的第二件事,可以揭过去了。我的病症,当初就连於世珍,都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你甚至都没有给我诊脉,就仅仅是靠著望气观面,就看出了我的问题所在。” “这一点,已经足以证明你的医术。我相信,你的医术,是要比那於世珍高明的。名师出高徒,正如你所说,青出於蓝而胜於蓝!” “因此,那日你去郭大相府上是去治病,公然羞辱郭大相只是治疗手段,我信了。” 荀直说著摆了摆手,又给了下面的眾朝臣们一个眼神。 尤其是对著那孟风华和孟如秋,给了他们一个很是严厉的警告。 很显然,就是在告诉二人,这件事情过了。 在这件事上,你们输了,就要认! 我说我信了,那就是告诉你们,这件事就是真的了,不要再翻了! 说完这些,荀直就打算將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去了。 毕竟。 自己身体的问题,不宜在朝堂之上討论。 自己是这大尧的护法,是外寇们最为担心的一个对手。 一旦自己身体有恙这事传出去,怕是有些宵小,会起非分之想啊。 当然了。 对於萧寧。 儘管萧寧看出了他身体的问题。 因为这么多年,根本没有人可以治疗自己的问题。 他很是先入为主的就觉得。 萧寧无非也就是能够看出自己的疾病所在,但同样无能为力了。 毕竟。 就连那扁十通都没有丝毫办法。 更何况眼下,一个比扁十通要年轻这么多的医者? 对於自己的病症,荀直早就在心中接受了! 天下无人可解的绝症!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算萧寧点出了自己的问题,他依旧没有在这件事情抱有任何希望。 却不曾想。 他的声音才刚刚落下,就见那个一直以来,都保持著平静神色,面容宛如古井平波的新皇,又一次开口了。 “荀卿,既然你本人都说了,朕是第二个看出你身体癥结所在的人。那至少说明,朕是能够看出你身上的病象在的。” “当然了,朕不敢说什么医术能够跟扁十通老神医相提並论的大话。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让朕看一看,切一切脉,又何妨呢?” “到时候,若是朕没有办法,那这件事也没有什么损失。但若是有办法,就算无法医治,做一番尝试总是好的!” 此话一出。 满堂的气氛,再次凝固。 什么鬼? 兄弟,你是认真的么? 荀直大人可都说了,他这病,就连那扁十通都无能为力,天下无人可医啊! 这下,就连荀直,都跟著愣了一愣。 他原本以为,这萧寧提出自己身上的问题,无非就是想要证明他的医术。 却不曾想! 这傢伙竟然,还真的打算给自己来一手朝堂诊病! 他又一番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萧寧。 伴隨著这事情的发展,荀直不由得觉得,眼前这个所谓的紈絝,似乎愈发的顺眼討人喜欢了。 刚刚他说出那番话时,神情不卑不亢,自信却不自负。 给人一种宠辱不惊的感觉。 这等心性,实属难得啊。 说来也怪。 之前,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这么一看,这傢伙若是其他方面再有些过人之处,让他坐上这大尧的皇位,也未尝不可啊。 只可惜啊。 他在朝中的人脉,军方的支持,以及王府的底蕴,比之其他人都差了些。 且不得人心…… 至於那一眾朝臣们。 要是以往,面对萧寧的这般言论,他们肯定是免不了一番嘲讽、吐槽的。 可是。 这次,他们却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甚至。 在听了萧寧的这番话后,这次他们非但不觉得这是狂妄,甚至还觉得,在萧寧身上看到了一丝谦卑、守礼的味道。 毕竟! 之前,人家说的青出於蓝而胜於蓝,根本就不是大话,而是个事实。 面对扁十通呢? 人家一开始就说了,不敢跟扁十通神医相提並论,晚辈的姿態放得很低! 这般做法,若不是因为之前先入为主的觉得,这廝是个紈絝。 若此人是个人尽皆知的青年才俊,元无忌之流! 那肯定是满堂喝彩的啊。 “琉菁,我突然觉得,你想要辅佐这昌南王,倒也不是一件不可以的事情。这个昌南王看起来,好像不简单啊!” “我觉得,咱们可以再多观察一番。” 不知不觉间,文印自己都没有察觉。 自己对於这萧寧的印象,已然开始有了些许改观。 “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就劳烦陛下了。” 荀直在稍愣片刻后,最终点了点头。 儘管心中依旧不抱期待。 但萧寧都这么说了,他心中觉得这也未尝不可一试。 乾脆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萧寧点了点头,起身朝著荀直走去。 群臣们则是好奇的打量著萧寧的举动,细细的等待著萧寧的结论。 手指轻轻地搭在对方的脉搏上,感受著对方的脉搏跳动。 又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荀直身上,各处穴位,以及面色等细节。 紧接著,萧寧不知何时,又拿出了一套银针,弹指飞针探脉! 这一幕一出。 满堂的朝臣,皆是一惊! 这手段! 这可是那於世珍的成名绝技啊。 据说! 这是於世珍一脉最重要的绝学,也是最重要的衣钵。 只可惜。 由於这个诊脉之法实在太难! 时至今日。 於世珍的弟子们,依旧没有人掌握。 可谁曾想? 那个只跟於世珍修习了三个月的紈絝,竟然把这一招已然练得炉火纯青! 那可是只有三个月啊。 不但习得了绝学,甚至还在医术上完成了超越? 这新皇还是人吗? 由於刚刚的一切实在是太过震惊! 因此,在第一时间,这群人都没有想到这件事。 直到这会心情平復了,在意识到了这件事后,眾人才后知后觉的在心中觉得恐怖! 终於。 一番诊脉,萧寧舒展的眉头,逐渐开始放鬆,最终化作轻鬆,以及那往常般的一抹平静,开口道: “荀卿,有办法了!” 第259章 政末朝会篇:失败!荀直昏迷! 有! 办! 法! 了! 这四字一出,那荀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恍惚了那么一剎那。 他对於萧寧这次的探脉,根本就没有抱有期待啊。 可谁知,最终会得到了一个这般的结果。 其他朝臣们摸不清楚萧寧的深浅,一个个只得是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萧寧的下文。 只是。 他们心中依旧会有那等: 萧寧不会还真能给荀直把病治好吧这样的不可思议感…… “这,陛下,不知是何等办法?” 儘管对於生死已经看淡了,但还是没有人会想去死的啊。 现在听萧寧说有了办法,荀直的心情,真的有些难以抑制了。 “十污草,大疆特產,號称是天下毒性最强的草药之一,不知荀卿可曾听说过?” “荀卿体內的病理有些复杂,朕就不多讲了,只跟荀卿说这最简单的治病之法。” “以十污草入药,温火煎药挥发其毒性。最终,配合山莲服用,有奇效!” 萧寧胸有成竹道。 只是,他的这番话一出! 这一次,朝堂之上却再难保持,之前那般和谐与安静。 因为! 十污草! 十污草。 单是听这个所谓的十污之名,应该就大致可以猜想到,这是一种何等的草药! 据说,此草药只要沾上一丝,就足以毙命! 可是呢? 萧寧却要用这入药? 一时之间,眾人大眼瞪小眼,不少人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眼见著萧寧在这件事情上,渐渐地要站稳了脚跟。 孟党如今看到了这等良机,自然要借题发挥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十污草?笑话,真是笑话!怎么?陛下这是欺负我等不懂医术么?” “就算我等不懂得病理,但十污草是何等毒药,我们还是知晓的啊。陛下竟然让荀大人以十污草入药,其心可诛啊!” “陛下,荀大人说你医术高明,我们不反驳。可是,这用十污草入药,不是胡闹么?” 孟党们群起而攻之。 这次,就连郭仪,都跟著开口了。 “陛下,此事,要慎重啊。那十污草的毒,可是號称天下无人能解啊!” 是啊。 十污草,毕竟是剧毒之草。 若是真能治好荀直还好,若是治不好。 这件事就是黄泥掉进了裤襠里,到时候萧寧是断然洗不清的。 在郭仪、乃至清流们看来。 这事完全就是做好了功劳不大,做不好满盘皆输。 如此冒险,的確有些不值得。 更何况。 十污草的毒性,实在是太烈了。 这群人无论是谁,听了这所谓的十污草解毒,都会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了些。 萧寧没有理会这群人,目光始终盯著那荀直。 只见。 这会的荀直眼神忽明忽暗,明显是在下著决定。 思索了片刻后,荀直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道: “不知陛下此举,有几分把握?十污草,这等毒草的毒性,我们可是见过的……” “当初,那可是仅仅是误食了沾染了十污草的水,且就那么一口,就要了人的性命!陛下真的,有把握么?” 荀直就算是对事情再淡然,在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上,依旧不敢含糊。 萧寧闻言,面色一寒,冷冷一笑,道: “荀卿,若朕不是朕,而是扁十通神医,难道,荀卿也会问出这等问题么?” “此方只是朕的一个提议,荀卿想清楚之后再做决定就好。只不过,这个方子不是重点,重点在於炼药的火候。” “既要炼出毒素,又不能炼过失了精华。所以,荀卿日后若是需要,切记要找一个炼药控火术精湛的人来。” 萧寧说完,不再多言。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他的语气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和善。 就只是做了一个这般冷冰冰的解释。 毕竟。 自己给人治病乃是帮忙。 但若是那被医治之人都不信任自己,自己就没有必要热脸贴別人的冷屁股了。 萧寧的这个举动一出。 清流党、郭仪以及那琉菁,纷纷一惊。 心中纷纷不由得为萧寧捏了一把冷汗。 这荀直是什么人啊? 萧寧怎么敢用这等语气,跟那荀直说话啊? 当年老皇帝在世,对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啊。 在这大尧,敢跟荀直这般说话的,萧寧还真是第一个。 只是。 这群人怕是想不到。 当荀直听到了萧寧的这番话时。 这神態,这语气,这行事风格。 不知为何,他似乎在其身上,看到了扁十通之流,那般高人的影子。 再说了。 自己的病,正如之前所说,早就病入膏肓了。 不妨,试试吧。 想到这些的同时,荀直自然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不妥。 於是乎。 他咬了咬牙,重新开口,道: “陛下,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刚刚的话,倒是荀某唐突了。若是陛下方便,还望陛下,医治!” 第一次。 荀直放下了自己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语气都跟著谦卑了起来。 正如萧寧所说。 他现在是有求於人啊! 刚刚那般姿態,的確不妥。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纷纷不由得擦了擦眼睛。 这…… 荀直这是,向萧寧这个紈絝低头了? “好。既然如此,那十污草,我记得之前大疆国朝贡了一批。山莲的话,皇库內也有。蒙大统领,去取药!” 萧寧下令。 接下来。 萧寧就彻底进入了忙碌阶段。 伴隨著两位药材找齐,萧寧又找来了一口炼药用的鼎,开始熬煮汤药。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个细节都显得经验十足。 无论是火候,还是手法,看上去都儼然一副高人之相。 说这等技法,已然到达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怕是都不会有人质疑。 在场的人,还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新皇如此正经过。 眼下。 看著这萧寧不断地忙前忙后,目光郑重,时不时额头之上,有几滴细汗低落。 眾人这时才茫然察觉,这新皇似乎,也不是传言中那般紈絝啊。 加之他在登基之后所做的三件荒唐事,如今已经有两件被澄清。 这么一算,若不是因为传言,这个新皇最多就是在君子六艺上平庸了些罢了…… 其他方面,还算过得去啊。 更何况,他还有一身如此的医术! 想到这。 不少人脸上,开始升起了那么一丝异样的神采。 看向萧寧的眼神,也不再如往常般那样犀利。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 萧寧那鼎炉內的火焰,开始逐渐转小。 直到最后,化作了一片星红,再无半点明火。 太监们之前在萧寧面前,那可是没有丝毫的眼色。 说白了,就是完全看不上萧寧,因此都不想逢场作戏。 眼见著如今,萧寧似乎跟那大尧名剑荀直搭上了关係。 后宫太监们的举动,一个个也开始变得机灵了起来。 连连拿来了盛药的瓷碗。 一切大功告成。 萧寧將那炉鼎的盖打开。 顿时。 一股浓烈的香气,仿若脱韁的野马一般,当即开始朝著这满堂的大殿,瀰漫而去。 朝臣们这么一闻,不由得眼前一亮。 还別说,虽然是十污草,但还真的香啊…… 太监们上前,连连给那荀直盛了一碗,送了过去。 这次的荀直,可要比刚刚痛快多了。 端著那药碗,这次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口就干了下去。 眾朝臣的目光,纷纷匯聚在荀直的身上。 静静等待著见证这最终的后果。 郭仪、琉菁二人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悬到了嗓子。 毕竟。 那可是十污草啊。 隨便沾上一点,都足以要人性命的。 若是荀直一口將药喝下,就此一命呜呼了。 这事可就闹大了。 清流们同样有著这般顾虑。 却见那萧寧,在做完一切后,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紧张。 这会。 他已经又坐回了皇位之上,似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跟自己没有丝毫的关係。 大有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架势。 他的神情依旧怡然自得,看不出半分的担忧和焦虑。 只能说,这新皇的心还真大啊。 不少人在心中感嘆。 “噗~~~” 下一秒。 荀直这边猛然传来了动静,彻底打破了之前的寧静和和谐。 只见。 荀直一口污血,狠狠地喷出。 整个人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紧接著。 荀直整个人更是眼前一昏,就此昏了过去。 “传御医,快传御医!” 片刻间,这大殿之上就彻底乱做了一团! 见状,一直在等待机会的孟党,那真是再也坐不住了! “不好!荀大人中毒了。” “陛下,你这究竟是怎么炼的药?” “十污草解毒?这话得亏陛下也想得出来?我看,陛下就是在胡来!” “是啊,普天之下,我等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十污草这等毒草能够解毒。” “荀大人的病,就连扁十通神医,都无可奈何。陛下这般,太过於自大了吧!” “荀大人可是我们大尧的顶樑柱,若是荀大人有失,陛下怕是难逃其罪!” 很快。 朝堂之上再次响起了声討之声。 只不过。 这次可不是什么墙倒眾人推。 至少。 那些清流们,以及中立的大臣们,还是没有说话的。 在他们看来,这新皇无论是说的病理学,还是炼药时的样子,都显得经验十足,且颇有章法。 看起来,绝对不是什么胡来。 至於眼前的这一幕。 只能说。 看来,十污草这等毒草,毒性还是太强了些啊。 盯著荀直的样子,郭仪和琉菁纷纷握紧了拳头,掌心內早已满是汗珠。 “这?难不成?失败了?” “看样子是了,这十污草是什么毒性?拿这东西治病,想来本就是剑走偏锋!如此看来,失败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啊。” 霍纲和许居正小声开口,议论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咱们还要不要,继续站在……” 霍纲这句话只问了一般,目光就瞥向了萧寧。 很显然。 霍纲是在问接下来,清流的立场。 毕竟。 就在萧寧的那一番恶行被那孟风华一一揭露时,清流们早已心生了不再做萧寧帮凶的想法。 许居正听后,沉思了片刻,咬了咬牙,道: “这新皇並非没有可取之处。儘管裴十继的事情,確实荒唐了点。但除了这件事之外,他帮郭大相治病。” “帮那个赵姑娘,解了顾家紈絝的骚扰。这些看起来,儘管称不上贤明,也算不得太过於紈絝了。” “更何况,他还有这么一番的医术。现在看来,这昌南王无非就是个平庸了一些的二世祖罢了。” “孟党掌国,定然要祸乱四起。接下来,无论荀大人如何,孟党肯定还要拿君子六艺说事。” “咱们还是继续帮新皇拖住,就足够了。” 许居正的意思很明確,继续站在萧寧这边。 霍纲点了点头。 二人再次看向那荀直。 只见。 那荀直此时已经彻底昏厥,嘴角还在不断地往外渗污血。 又是一口污血吐出,他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起来。 不少孟党见状,都朝著萧寧围了过去。 “陛下,荀大人喝了你的药,变成了这般样子,难道您不该说些什么嘛?” “就算是您已经无能为力,对於眼下的事情没有丝毫办法,那也不应该就那样坐在原地,好像这件事与您没有丝毫关係啊!” 孟党们落井下石,言语苛刻。 不少中立的朝臣们看到这里,一个个也开始眉头紧皱,心生不满了。 原因正如那孟党所说。 荀直都这般口吐鲜血昏迷了。 萧寧作为一个所谓的医者,却没有丝毫的动作和反应。 反而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好似这件事与其没有丝毫关係般置身事外。 这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医者所为啊! 如今,不管怎么说,萧寧都应该过来看一看吧! 眼见著荀直依旧没有好转。 半刻时间过去了,还时不时口吐鲜血。 孟党们的攻訐,愈发的激烈了。 郭仪大声的与那孟党据理力爭,只是,除此之外,他再无他法。 他又不懂医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在又过了大约半刻的时间后。 荀直整个人,呼吸都已经变得异常微弱了! 眾人打量著荀直的状態。 儘管没有人明说些什么,但眾人心中都已然很是清楚。 这次! 那新皇怕是失手了啊! 荀直大人,危险了! 第260章 政末朝会篇:置之死地而后生! 260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荀直依旧没有丝毫的好转,现场的气氛,变得愈发的焦灼了。 孟党们的言辞愈发的犀利,声討声一波比一波更激烈,就连不少中立朝臣,都再次被煽动,加入了声討队伍。 倒不是他们想要落井下石! 只是。 他们看不惯萧寧这副不负责任的態度。 儘管说,这次萧寧是在给荀直大人帮忙。 但要用十污草解毒冒险的毕竟是他! 就算是荀直大人同意了,这件事情於他而言,没有责任。 可他也不应该如此轻鬆,如此的置身事外啊。 身为一个医者! 医治病人到最后时刻,不是最基本的么? 他们看不惯的,是萧寧的態度和置身事外,荀直出事后的无动於衷。 这实在是太过於不负责任了! 他们声討的关键点在这! 清流们再次为难了。 他们是想支持萧寧的。 可萧寧这件事情办的未免太过於说不过去了。 说实话,就连清流们,都有些看不下去,就更不要说反驳声討者了。 许居正等人见状,面色纷纷差到了极点。 只能说,这新皇的情商实在是太低了。 就算做好事,都给人留不下好印象! 郭仪都已经反驳的没有力气了。 琉菁面露急色,只能是看向了旁边的文印。 文印还是懂点医理的,琉菁此举,自然是想问一问对方,这荀直此刻的状况。 文印的目光落在那荀直的身上,盯著他的气色和状態,最终摇了摇头: “就荀直目前的状態来看,应该是没希望了。这昌南王此次应该是失手了,算是闯了大祸了啊!” “毕竟,他要用十污草为药引这件事,实在是太剑走偏锋,太容易被人詬病了。” “最关键的是,对於眼前他的失误,他还没有半点解释。这一点,朝臣们是接受不了的。哪怕这会他出来帮帮忙,不要冷眼旁观,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这眼前的局面,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啊。朝臣们看不惯的,是他的態度啊。才刚刚得到了一波人心,这下又输了个乾净。” “且朝臣们如今对於他的不快比之以往更甚!这回啊,不得不说,昌南王怕是遇到了最难解的困局了啊!” 文印摇头,哀嘆道。 “那,可有解救之法?” “若你说的是那荀直,荀直的病症是何症状我都看不出来,自然没有解救之法。” “若你说的是昌南王眼下的困境!也已经晚了啊!他已经冷眼旁观了这么久了,就算现在再去帮忙,在別人看来也就是作秀罢了!” “除非!除非!那荀直可以起死回生。只是,可能么?” 文印提出了一个,听起来简直天方夜谭的可能性。 琉菁自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荀直都这副样子了,怎么可能还能好起来? 这下,彻底没办法了么? “孟大人,许大人,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另外一边。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忙的团团转的几位御医。 在对著荀直一番诊治后,最终纷纷无奈的摇头,匯报导。 彻底没办法了! 这个结论一出,彻底击垮了声討者们最后的理智! “昏君!你知道荀直大人对於我们大尧来说,意味著什么吗?” “大尧可以没有皇帝,但不能没有荀直大人。” “十污草!好一个十污草啊!你这是拿著荀直大人的命,在乱做尝试啊!” “没有荀直大人,有外敌来犯,怎么?难道陛下亲自去守国门么?” “荀直大人的事情是自愿的,我们不怪你。可是,荀直大人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如此安稳的坐在那里?” “退位让贤!退位让贤!” 一时之间。 朝堂之上各种呼声不断。 里面还是以孟党的煽动居多。 清流们纷纷阴沉著脸,他们无力、也无理去反驳这些话。 毕竟。 这次出了问题的人,是荀直啊。 郭仪嘆了口气,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啊。 其实。 这件事情,哪怕萧寧治病用的不是十污草,都还好一些。 偏偏他用了这等毒草。 这等行径,难免会让人觉得不靠谱…… 思前想后,已经再也无力反驳的郭仪。 轻轻走到了萧寧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陛下,眼下的局面,若是不平息朝臣们的怒火,这朝会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只是,除了让荀直大人起死回生外,根本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平息朝臣之怒了。” “不如,咱们就做回那个逍遥自在的王爷吧,这是咱们最后的退路了。反正,清流们保证了,会护佑你的安危……” “继续在这里坐下去,怕是只会適得其反啊。” 郭仪沉声劝说道。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最后的事情! 让萧寧道歉! 之后,按照朝臣们的意思,退位让贤! 当郭仪说出这番话时,清流们纷纷无声的嘆息。 终於要走到这一步了么? 好好地局面,最终因为这等事,就这样葬送了? 孟党眯著眼睛,一脸得逞的打量著萧寧,大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终於啊。 乾坤已定! 孟风华终於是鬆了口气。 说实在的,这件事还真挺险的。 也就萧寧这次失误了。 不然,这次的局面如何,还真说不准! 杨千禾的脸上,冷眼旁观著一切。 她期待了如此之久的场景,终於到了。 萧寧让位,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郭大相都上前劝说了,一切,自然是再无回天之力。 只是。 不知为何。 那新皇却依旧是一副无动於衷的样子。 在那里闭目养著神。 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丝毫的关係。 有些清流和中立的朝臣看不下去了,纷纷道: “陛下!今日此事,我们並非有意针对於你。也並非是一定要你退位让贤!我们想要的,是一个君王应有的担当和態度!” “今日之事,哪怕陛下出面表个態,而不是这般冷眼旁观,都不至於这般啊!” 可能是觉得萧寧不明事理。 最后时分了。 有些气不过的朝臣们解释道,似乎是希望萧寧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然后为之后悔。 然而。 他们的声音还未落下。 那站在朝堂最后方的文印,第一个有了反应。 只见。 他的眉头猛然一皱,紧接著目光一惊,朝著那已经奄奄一息的荀直望了过去。 “这?不对劲!这件事不对劲!还有转机!” 他惊呼道。 一旁的琉菁一听,顿时愣了神,道: “什么?代门主,什么不对劲?” “荀直!” 文印回道。 说时迟! 那时快! 伴隨著文印的回答。 只见。 那荀直的身上,猛然一道汹涌的气流,磅礴而出,铺天盖地般涌来! 下一秒。 满朝的朝臣,只觉得一阵颶风拂面一般。 这一刻。 这群人纷纷愣住了,一同朝著荀直望了过去。 这是什么? 迴光返照么? 眾人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荀直。 围在荀直身旁的几个御医,这会鬍子都被吹得胡乱飘散,四处飘摇。 他们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盯著眼前的荀直。 说实话。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场景! 一个要死的人了,怎么还能迸发出如此之大的气势? “好!好!好!” 下一刻。 就听那极其熟悉的声音传来! 且声音有力,气势浑厚,听不出丝毫的异常。 这,分明是荀直的声音。 “啊?” “怎么回事?” “荀直大人这是?” 眾人纷纷惊嘆。 琉菁一脸迷茫的看向了文印。 文印第一个发现的荀直的变化,自然最有可能看懂这里面的门道。 “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好手段,好手段啊!” 显然。 文印並没有明白此次荀直病症的病理的所在。 但却看透了其中的治病医理。 郭仪还站在萧寧身旁,一肚子劝说萧寧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 “萧……陛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郭仪控制了一下自己的神情,问道。 萧寧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眼前的一切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足以说明所有! 许居正、霍纲打量著皇位之上,那个至今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的年轻人。 直到此刻,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好像,自己一行人有些看不透萧寧了。 亦或是,自己一行人就没有看懂过萧寧! 他们原本是以为,这个萧寧实在是太不懂得人情世故、官场行事的法则了。 所以,才好心干了坏事。 在荀直出了问题后,也不出来有所表示。 甚至好像还慌了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是事不关己,高高掛起。 现在再回过去头去看。 很明显。 这新皇不是慌了,不是不负责任,置身之外。 而是对於这件事有著百分百的把握,因此才能做到那般的镇定,那般的云淡风轻。 以至於当所有人都觉得荀直要不行了的时候。 他依旧可以保持那副完全不在乎的姿態。 还记得。 许居正愣了愣神。 他的脑海之中,猛然浮现出了某些画面。 还记得。 今日初登大殿之时,这位新皇就是这副淡然的姿態。 后来孟党围攻时,也是! 刚刚荀直出事时,是! 再到如今! 依旧是! 似乎,今日早朝之上,所有的事情,所有牵动了满朝朝臣心绪的事情,一直都未曾让其有过丝毫的慌乱。 甚至。 就连心绪上的波动,都没有出现过丝毫。 这究竟是一等什么样的心境啊! 许居正捫心自问。 这一刻。 他真的猛然觉得。 自己在这方面,在处变不惊的心境上,自己根本就不如这位新皇。 这新皇有著如此超然的心境,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好手段!好手段啊!使用十污草中,无法去除的毒素,以毒攻毒,攻破我原有的病因。” “同时,將对於我体內所有被病症所折磨的经脉全部震破!最终,又靠著十污草的精华和山莲的滋补!” “完成重塑和修復!好一个破而后立啊!”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萧寧的身上时。 那荀直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子,恢復了以往那番姿態。 不同的是,再次看向萧寧时,他的目光之內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鄙夷。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郑重。 不说別的。 就算眼前的萧寧是个紈絝,是个二世祖。 单是他这一手超越了扁十通的医术,就足以让他在这神川大陆横著走了! 毕竟。 谁还没有得病、生老病死的那一天呢? “陛下,这件事,荀某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驱使,可隨时差遣。只要不违背原则,不违背道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是,荀某还是要提醒一下陛下,荀某的人情,不能和大尧的公事混为一谈。私下里,荀某愿意归还人情。” “但在大尧的事情上,一个国家需要的,是治国之才,而不是一个神医。神医可医病,但不一定能医国。” “因此,在大尧的大势之上,荀某是不会念及陛下的救命之情的。” 荀直人如其名,是个直人。 对於此番的救命之情,他没有含糊,直接將一切说清楚了。 大致的意思就是: 或许萧寧是个神医,但能不能治国这是两码事。 自己不会因为救命之恩,就去支持他做皇帝。 想当皇帝,还要靠自己。 对此,萧寧只是呵呵一笑,摆手道: “荀直大人正是因为如此才是荀直啊!” “不过,除了救命之恩外,我还是要感谢陛下另外一件事。” 说到这。 荀直的表情一变,道。 另外一件事? 听到这几个字眼,眾人纷纷好奇了起来。 唯有那文印,一副早就看透了一切的样子。 提到这件事,就连荀直的神情,都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他的目光死死地打量著萧寧,似乎企图在萧寧的身上,看穿某些东西。 只可惜。 在一番打量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般想法。 因为。 从萧寧的气息之上,根本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因此,只有两个可能性! 要么,他是真的如同传闻中一般,不懂武学。 要么,他的武学完全在自己之上。 若问! 荀直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这般疑问。 原因很简单。 在萧寧的治疗过后,他非但除了病,还突破了! 第261章 政末朝会篇:起死回生!裴十继! 荀直,天机山高手榜第二十二名! 修为,神游分神境巔峰实力! 就在刚刚,他突破至了神游分神大圆满境界。 此境界又称圆道境界。 可以说,距离那天人境,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只不过,这一步之遥,很多时候都会成为有些人一生越不过去的鸿沟罢了。 神游分神境大圆满! 这个实力,若是排进天机山高手榜的话,自然可以比二十二名再多入几位。 想来,排到二十名应该差不太多的。 根据上次的天机山高手榜的排名。 天人境的门槛,是在第十七名! 魏何安! 三年前才刚刚突破了天人境。 在他之下。 荀直觉得,自己可以和其他人,都碰一碰了。 可不要觉得,荀直这次的实力就仅仅晋升了那么一个小阶段! 事实上。 之前因为病症的原因,他的实力早就从神游分神境,掉到了神游自在境。 如今。 萧寧的一番诊治之后,自己不但修为全部回来了,甚至还更进一步。 儘管说。 传言里都称,这新皇就是个不通武学的紈絝,在香山书院连一些女弟子都打不过。 可自己在这个时间点修为突飞猛进,真的很难让他不去联想这一切跟萧寧的关係。 不由得。 荀直又想到了萧寧在给自己诊治时,其施针、诊脉的一些细节。 现在一想。 就连他给自己诊脉,施针,好像都是选择的跟武学有关係的经脉啊。 想到这,荀直心中的那等,对於萧寧的怀疑更加强烈了。 萧寧依旧是老样子,眯著眼睛打量著荀直,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线索。 “不知荀卿所说的另一件事,是何事啊?” 荀直盯著萧寧,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对方的眼神上,在確定了对方但凡有丝毫的异样,都会被自己看在眼中后。 才猛然开口: “多谢陛下的诊治,荀某的实力,借著这个机会,突破了瓶颈!” 此话一出。 满堂的朝臣们,心中原本还没有平息的震惊,更上一层。 啥? 这荀直大人说什么? 这新皇就是帮其治了个病,结果荀直大人还突破了? 这可是天机山排行榜第二十二的高手啊。 医术如此高超,很有可能跟那扁十通都不分上下! 如今,竟然还有如此一番能力。 不少朝臣们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愕,死死地盯著萧寧,似乎要將其看出来。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说好的紈絝皇帝呢? 荀直说话间,死死地盯著萧寧。 却见萧寧听到这话后,神情並没有太多的异样。 只是点了点头,道: “这山莲和十污草,都有这等功效,倒也不是没可能。” 回答中规中矩,且只是说了这些山莲和十污草的功效。 对於跟武学有关係的经脉问题,他只字未提。 只能说,依旧什么也看不出来。 其实。 此次,萧寧若是说到跟经脉以及武学的关係之类的话题,荀直大致就能肯定,这萧寧究竟通不通武学。 毕竟。 山莲多得是。 关键在於对於经脉运行的调理啊。 而一般懂得这些的人,是势必懂武学的。 可现在! 萧寧对这一切闭口不提,弄得荀直心里那叫一个痒痒。 打量著萧寧的目光。 荀直知道。 今天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怕是没有答案了。 不过。 还记得,今日早朝的主题是什么? 君子六艺的殿试啊。 很好! 既然如此! 那有关於武学的那一关,自己大致就能见到分晓了吧。 实在不行,自己还能略施手段。 总之。 萧寧究竟通不通武学,会不会武功。 对於自己经脉的调理,究竟是无意的,还是故意为之。 自己一定要弄清楚。 荀直心中暗道。 伴隨著荀直脱离危险。 朝堂之上,再次恢復了平静。 眾朝臣眼中,对於萧寧的埋怨、不屑,已经近乎消失殆尽。 清流们实在是没有想到。 他们原本都不抱有丝毫希望的朝会,最终会变成这般模样。 王夫子已经如同一个无事人一般,捋著鬍子,坐在了一旁。 自从论礼结束后,他就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动静。 直到看到萧寧竟然治好了荀直,他的心中难免又一次掀起了波澜。 这小子是什么情况? 没有想到,这傢伙竟然还有那堪比扁十通的医术?! 孟风华站在一旁,看著朝臣们的反应,心中深知: 再这么下去,此次想要借著这三件事扳倒萧寧是绝对不可能了。 一开始。 她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许居正几人身上。 却没有想到,这个萧寧才是个真正难对付的主啊。 眼神凌厉的看向龙椅之上,那个依旧显得游刃有余的萧寧。 她对著一眾孟党使了个眼色。 她们决定孤注一掷,发起最后的攻訐! 理由! 裴十继。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本宫就知道,这些都是谣言。如今陛下证实了那三事之二都是谣言,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真是可喜可贺啊。” 眼见著。 这新皇似乎並不如传闻中那般紈絝,反而是一根最难啃的骨头。 孟风华又恢復了以往的那般言行。 只是。 大家都是玩党爭的,谁还不了解谁啊? 她这个开口一出,满堂的朝臣几乎都已经明白了,她这次又想拿什么做文章。 听到这个开头,清流们难免再次为难了起来。 裴十继! 对於他们来说。 这个三朝老臣,就是他们和新皇之间,最深的一根刺。 在这件事情上,帮著新皇去违心的反驳孟党,清流们很难做到。 因为,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新皇错了。 他就应该为了裴十继的死而负责。 可是。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扳倒孟党在此一举。 只要能在这件事上,用些手段洗清萧寧的罪责。 孟党就再也无法对萧寧发难! 他们的计划,也將就此泡汤。 至於后面的君子六艺殿试,只要糊弄过去。 这件事情,就彻底成了! 只是。 帮助萧寧洗清罪责,就要委屈裴十继,甚至还要让其背负上一些不属於他的罪责。 只有这样,皇帝杀他才名正言顺。 在这个十字路口,清流们犹豫了。 许居正和霍纲交换著眼神,在思考著这最后的抉择。 究竟是站在正义的一边,还是站在,胜利的这一边?! 许居正很是纠结的思索著。 就见一旁的霍纲,率先做出了决定。 只见他的目光猛然变得锐利,接著小声道: “裴大人的事情,事后也可以为其討还公道,为其正名!当下,最重要的,是阻拦孟党的步伐。” “眼下的局面,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们不能半途而废。” 霍纲的目光坚毅,接著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字条。 “我早就担心,孟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所以让刑部的狄彦春早就做好了准备。” “你看,如此行事如何?” 霍纲將字条递给了许居正。 许居正悄悄打开。 上面是一行很是微小的字眼。 “按照这上面的理由解释:裴十继贪污,私通外族,有刑部的审讯的堂书案卷为证。” “若是孟党要求提供,找刑部狄彦春!” 要不,这霍纲可以和那穆起章、许居正齐名,位列三相之一。 不得不说,这霍纲还是有些手段的。 最关键是的。 他不和许居正一样,是一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 相反。 他是个结果主义者。 只要能达到目的,儘管有些手段会很骯脏,但他依旧会做! 许居正看到这一行话,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好狠的手段啊。 不过,对於清流来说,这般未雨绸繆,也是必要的。 “这样!” 许居正盯著那行字眼,最终一脸於心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確是可以洗清新皇,只是,苦了裴大人啊。他为国为民一辈子,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就连死了,都无法留下一个贤明……还要背负上这般羞辱……”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这件事,以后我们会为裴大人澄清的。只是当下,只能委屈他了!” 关键时刻。 霍纲站上了清流这一艘巨轮的甲板上,升起了桅杆。 “就这样吧。” 许居正点了点头。 孟党这边。 在孟风华的开场白后。 中立的朝臣们,皆是一番恭喜的话。 什么恭喜荀直,讚嘆萧寧的医术等等。 他们倒是真心欢喜了。 也正因如此,才为清流和孟党爭取了这最后斗法的准备时间。 当清流们准备著为萧寧洗白时。 孟如秋同样,在小声与一眾孟党,商议著如何用这最后的武器,打出一场漂亮仗。 “陛下,臣有本呈上!” 作出决定后,霍纲將那字条,夹在了自己的奏疏中,呈了上去。 这一切,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 这一次。 萧寧终於是不负眾望! 在拿到奏书后,他很是顺利的看到了霍纲给他带来的字条,最终將其轻轻地捏在手里,一番阅读之后,又將其放了回去。 “霍卿言之有理啊,关於这接下来神川诗会的事情,既然安排在了京城,確实要注意好这京城的流民问题……” 萧寧隨便找了个理由,胡扯道。 霍纲见状,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同时。 他又对萧寧使了个眼神,二人交换眼神。 见萧寧儼然一副,一切已经瞭然於心的样子。 霍纲鬆了口气。 终於啊。 这陛下总算是让人放心了一次。 当霍纲做好了最后准备的同时。 孟党那边。 也终於是跃跃欲试,磨刀霍霍,做好了最后准备。 就等著那孟如秋吹起进攻的號角,就此发动这最后的攻訐。 在霍纲之后,孟如秋挺了挺身板,缓缓上前。 一番准备之后,清了清嗓子,激情开口! 这次。 他將自己的情绪都酝酿到了极点! 要的。 就是利用裴十继,煽动这满堂朝臣的情绪,爭取让局面再次回到之前那般。 他做足了一切准备,卯足了劲,大声道: “陛下!” 只可惜。 他的一肚子话还没有说完,就才刚刚说了两个字! 就见皇位之上的萧寧,淡淡的抬起了手,打断了孟如秋的施展了这么久的前摇,才终於开始的施法。 “孟卿,不用说了,你是想说,裴大人的事情吧。” 萧寧的嘴角带著笑意。 说出这话时,还带著几分玩弄的意思。 孟如秋顿时一愣。 什么鬼,这次,这新皇怎么还主动起来了? 霍纲很是满意的打量著萧寧。 不错不错! 就是这样。 对於萧寧这个打断孟如秋的举动,他很是满意。 很好。 就是这样。 然后。 就按照我字条上说的,进行反驳澄清。 一切,就此大功告成! 霍纲在內心之中思索著。 似乎一切,就要这样顺理成章的成为事实! 岂料。 那萧寧却是话锋一转,道: “关於裴大人的事情,確实,让裴大人受委屈了!当日在朝堂之上,裴大人的劝諫,的確是合情合理的。” “裴大人,是个忠臣啊,可是,朕却將其押入了大牢。这件事,是朕的过错!” 说话间。 他朝著霍纲望了过去。 正巧迎上了霍纲那满是疑惑的眼神。 霍纲懵了! 真的懵了。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萧寧刚刚,很明显是看明白了自己的意图的啊。 可是。 他不直接把刑部和自己一早做好的偽证扯出来,將脏水泼到裴十继身上,以便洗清自己的清白。 反而这会,说起了裴十继是个忠臣之类的话。 这搞什么啊? 说裴十继是忠臣,那就是在给他自己身上泼脏水啊! 这等情况下,正是洗白他的时刻,他怎么能自己给自己抹黑呢? 难不成。 到这最后时间了,他还又良心发现了? 搞什么啊? 现在还良心发现什么啊! 许居正看向霍纲,二人至此陷入了一番无尽的沉默。 良久。 那许居正才嘆了口气,道: “或许,这昌南王这次没有配合我们。可是,他的这番举动,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如此看来,他还算有点良知啊。” 是的。 儘管说,这次萧寧没有配合清流。 可是,在霍纲和许居正心中,他们对於这萧寧,似乎好感更盛了。 只是,可惜了啊。 他这么做,那可就正中了孟党的下怀。 这件事,怕是就无力回天了啊。 除非,能够让那裴十继起死回生…… 失败近在眼前,清流们彻底没有了期待。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 殿外。 正有一道衣著素衣、满鬢白髮的身影…… 第262章 政末朝会篇:新皇一直在忍辱负重! 262政末朝会篇:是新皇一直在忍辱负重! 大殿之上。 萧寧的这番话一出,那孟如秋的神情又是一滯。 他一开始被萧寧的主动出击搞懵了。 可是。 伴隨著萧寧这近乎自爆的发言。 孟如秋脸上的呆滯,很快就被欣喜取代了。 好啊好啊! 就是这样。 这昌南王还真是不让人失望啊。 每一次,都是如此巧妙地,帮我们铺好攻訐他的道路。 简直就是绝佳辅助啊! 孟如秋心中暗喜著。 於是。 顺著萧寧的话,他很是自然而然的接上了话。 “怎么?陛下现在知错了?那当初,就因为一句话杀掉裴十继大人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孟如秋开口就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儼然一副要借著此事,让萧寧再也无法翻身的架势。 “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人死不能復生,难不成,陛下打算就用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错了,就想抹去自己的过错?” “最关键的一点!陛下都把人杀了,难道在陛下那里,裴大人就仅仅如陛下所说,是受了点委屈么?” 伴隨著孟如秋的开团! 孟党们按照安排好的,一拥而上! 疯狂的开始了这最后的一战! 对此。 清流们纷纷保持了沉默。 对於这件事,他们已经绝望了。 当萧寧选择不往裴十继身上泼脏水的时候,这件事情就已经开始往不利於自己的方向发展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当下的局面,萧寧已经认错,那他们就再也没有了辩驳的余地。 失败,是註定的了。 不过。 他们心中,儘管会失落,但对於新皇,並没有太多的埋怨。 冷静下来的霍纲,也仅仅是淡淡的嘆了口气,道: “哎,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儘管说,如此会满盘皆输,但我打心底,是支持他的。” “这个新皇,还算有点良心,是个男人啊。只是,这个代价未免大了些。” 是啊。 事实上。 当萧寧做出这个决定时,清流们多多少少,是有些震撼的。 他们没有想到,平日里一向紈絝不堪的新皇,能做出这等事情。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都觉得,这新皇明明是个不负责任,没有担当的人。 而霍纲给他指出的这条路,应该正中他的下怀才对。 可谁曾想? 这本该欣然接受的新皇,却拒绝了! 甚至,在这之后,他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这一点,多多少少让他们意外了些! 在他们看来,这新皇根本不可能干得出来这等事啊! …… 文印这边。 刚刚许居正和霍纲等人的对话,他听不到。 但通过这二人的举动,他大致能猜得到,清流这边的打算。 如今。 看见萧寧的举动,他的目光里多出了那么一丝意外。 “这昌南王,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我突然觉得,琉菁你站在他这边,倒还真不一定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他嘖了嘖嘴,语气里不知不觉间,多出了几分对於萧寧的讚嘆。 琉菁完全没有搞明白,这文印何出此言,纳闷道: “嗯?代门主,您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他还算是有担当的汉子啊。若是按照清流的意思,他明明可以把这件事情撇清的。但他没有这么做!” “只是可惜了啊,这次,他做出了这个选择,就註定要一败涂地了。” …… 伴隨著孟党们声势浩大的声討声。 群臣的情绪,愈发的激烈了起来。 萧寧自从上句话后,就再也没有了表示。 在孟党看来,他这是没有理由反驳了。 於是,他们一个个愈发的兴致高涨了起来。 “陛下,就算想要立一个有良知、敢担当的牌坊,那也不应该是这般做戏啊。就隨隨便便道个歉,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了。” “怎么?难道陛下的道歉,就只有这点诚意么?难道,裴十继大人的一条命,就只值得陛下一个道歉么?” 孟如秋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直逼萧寧。 类似的话,他说了很多了,甚至都累了。 这次却不一样。 因为,他的声音落下后,沉默了许久的萧寧,终於开口了! 只见这位新皇抿嘴一笑,道: “孟大人,此言差矣!朕刚刚是认错了,但认的是將裴大人押入了大牢的错!朕將裴大人押入大牢,对其又没有更多的迫害!” “这一个道歉,已经足够了吧。至於你说的,什么裴十继大人的一条命?朕有点不明白了,这裴十继大人的命,跟朕有什么关係?” 萧寧一脸玩味的反驳道。 ??? !!! 此话一出。 那纷乱的朝堂,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向了萧寧,心中无尽的疑问,就此一股脑的涌来。 啥? 萧寧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分析一下,他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说,裴十继的死跟其没有关係啊! 可是,这件事就是当著满朝文武的面发生的。 他这么说,这不是睁著眼睛说瞎话么? 这里面最为不解的,大抵就是那清流了。 他们之前,还以为萧寧是有担当,所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可谁知。 他就只认了一个將裴十继关押进了大牢的错! 可是。 裴十继大人已经被处死了,这件事人尽皆知啊。 你只认將其关进了大牢,却又否认裴十继的死跟你有关。 一面想要做出一副有担当、敢认错的样子。 另外一面,又逃避了最主要的责任。 这不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么? 最令人无语的是。 这件事大家都清楚,你就算否认,也否认不掉啊。 与其这么做,既然你想洗白自己,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按照我们的方式来啊。 就算那样做会对裴十继的名声造成影响,但也总比这要强得多啊。 眼下新皇的这个洗白方式,只能说,愚蠢至极啊! 清流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彻底无奈了。 孟如秋看著这波绝妙的助攻,整个人都要兴奋的笑出声来。 可他还是要假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继续道: “好好好,我明白了,我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其实,在此之前,我一直都觉得,陛下是个没有担当、不负责任的人。” “可是,刚刚陛下认错,切切实实震撼到了我,让我对陛下不由得刮目相看。可是呢?现在我才明白,是我想多了啊!” “弄了半天,陛下这是想一边给自己立一个敢於认错的牌坊,一边又不想揽下杀掉了裴十继大人的责任啊?” 孟如秋的这番话,堪称是诛心之论了! 更重要的是。 他的这番话,还代入感极强。 至少。 就这朝堂之上,有不少朝臣都是这般想法。 孟如秋这么一说,让他们纷纷觉得,言之有理! 孟如秋说完,听著四面起起伏伏的应和声,释然一笑。 终於啊! 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 “呵呵,孟大人,不知您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朕杀掉了裴十继大人?敢问,朕什么时候杀过裴大人了?” 皇位之上。 面对群臣的激愤,萧寧的声音,再次响起。 清流们闻言,一个个都不由得捂上了脸。 这昌南王诡辩的道行,还是差了些啊。 就算是狡辩,也不是这么狡辩的啊。 这狡辩都不会……说这昌南王不堪重用,还真没有说错啊! “岂有此理,之前因为荀大人的事,我对这昌南王的印象还挺好呢,结果,他竟然能说出这等话!” “可不是么?他这话什么意思?这不是睁著眼睛说瞎话么?怎么?当我们满朝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他杀掉了裴大人这件事,满朝文武都是见证,难道这等事情,还能抵赖不成?” 不少中立朝臣义愤填膺。 孟如秋呢,听了这话直接听笑了。 左右看了看那些,因为萧寧这句话,而再也看不下去的群臣。 他呵呵一笑,道: “陛下,您杀掉了裴大人这件事,满朝的文武都是见证!怎么?这等事,陛下还能否认不成?” 琉菁和文印死死地盯著双方的对峙。 荀直站在一旁,打量著那一副运筹帷幄感的萧寧,静静的等待著答案。 只听。 对於孟如秋这番话,萧寧微微摆手,道: “孟大人,朕刚刚就说了,朕只是將那裴大人押入了大牢,对於这件事,朕也已经道歉了。” “可你偏偏要说朕杀掉了裴大人?可是,你要这么说,那你看看,那是谁?” 萧寧的话锋一转,说完朝著那大殿的门口一指。 不得不说。 今天这太和殿的大门,出镜率实在是高了些。 朝臣们甚至都已经有点数不过来,这是第几次盯著这大门,看的满目惊骇了。 从那萧寧,再到太皇太后孟风华,再到王夫子! 如今。 他们又一次,將目光定格在了那大殿的门口处。 这次。 一个一身素衣,老態龙钟的身影,正屹立在这里。 他的面容很是熟悉。 毕竟是三朝老臣了,这里的朝臣们,很少有资歷比他更老的了。 因此。 大家几乎都认识这个人! 只是。 这是,鬼么? 看到这个身影的一瞬间,不少人纷纷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彻底懵了! 这分明是,裴十继裴大人啊! 只是。 裴十继大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眾朝臣那是满目的茫然。 清流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迷茫中又看向了萧寧,心里那是满腹的疑惑! 这新皇是会变戏法么? “老臣裴十继,参见陛下!” 眾人彻底的走了神。 直到那裴十继走入了大殿,恭恭敬敬的跪在了萧寧面前行礼! 眾人才回过神来,又一番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那裴十继一番。 是裴十继本人,如假包换,不会有错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眾人彻底茫然了。 孟如秋这下可真慌了神,支支吾吾的盯著裴十继,脸都憋青了。 萧寧乘胜追击,道: “裴大人,孟大人说,朕把你给杀了。现在,你给孟大人解释一下吧。” “是!陛下!” 裴十继对於萧寧,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一直都是抱著一番感激的態度的。 眼下为萧寧做事的机会就在眼前,他自然不会放过。 “裴大人,我记得,当初陛下不是把你押入了大牢么?最后,还问斩了。为什么,现在你会出现在这里?” 许居正有些坐不住了,率先开口问了一句。 裴十继点了点头: “事情是这样子的,当初,陛下將老臣押入大牢时,老臣和诸位的想法一样,觉得这次凶多吉少了。” “当时,对於陛下,那自然和诸位一样,觉得陛下紈絝不堪,难堪大任。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一切並不是这般!” “当初,陛下当著诸位的面,將老夫押入了大牢,实则是因为老夫得罪了穆党,陛下担心老臣的安危,所以才安排了老臣的假死!” “当天,陛下还亲自去牢房里见了我,还向老夫道了歉!这三个月,更是陛下在一直派人照顾老夫,保护老夫!” “对此,老夫不得不说一句,陛下实乃仁德之君啊!” ??? !!! 裴十继一番感慨,將最近发生的一切,通通讲述了出来。 伴隨著他的讲述,这个罗生门里,萧寧的另外一个模样,终於是展现在了眾人眼前。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表面上假意屈服於穆党,实质上,却在用自己的方式,与穆党进行著斗爭! 表面上,他看上去是个紈絝,实质上,却胸有城府,还保护了朝中老臣。 当日在大殿之上,所有人都以为,他因为一句话,就杀了裴十继。 继而睚眥必报,去公然羞辱郭大相。 结果? 这一切的背后,却是这位新皇对裴十继的保护,甚至因为押其去了大牢,他更是亲自前往大牢道歉。 对於郭大相,这一切更是为了救命。 太深了! 自己一行人对於萧寧的误解,太深了啊! 这一刻。 满殿的朝臣们,彻底的沉默了。 他们一个个盯著萧寧,目光之內的神采,彻底变了! 一直以来,朝臣们皆以为,这新皇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昏君! 如今看来! 他这是一直在忍辱负重啊! 第264章 君子六艺篇:神川三会! 太和殿上! 当裴十继將一切讲明的那一刻。 这里的空气似乎都跟著凝固了。 安静,沉默。 有的,只是朝臣们诧异的眼神、意外的表情、以及厚重的呼吸声! 他们皆是打量著眼前的萧寧。 终於,在这一刻,他们对这个新皇,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清流们面面相覷,又一次重新审视这位,这个他们从一开始,就未曾看得入眼的昌南王。 原来! 他並非表面上看起来的如此紈絝,原来这一切背后的真相,是这般! 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谁能想到,这新皇非但不是什么紈絝,反而还是一位仁德之君! 文印、琉菁互相对视了一眼。 文印从提到琉菁要辅佐萧寧开始,就紧锁的额头。 此时终於是舒展开了。 “这个昌南王,还不错。或许,咱们的考验之法,倒是可以对其试一试了。” 他破天荒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再次看向萧寧时,神情之內已满是讚赏! 他口中所谓的考验之法,就是针对琉菁择主前,对这个藩王的考验。 由儒门所设置的,共三关。 之前,文印还觉得昌南王根本就没有资格参与这考验。 更不觉得,他能有希望通过。 现在看,一切倒不是这般了。 荀直一直无声的盯著萧寧。 这一刻,对於这个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他的好奇之心来到了顶点! 以往,他一直都未曾將这昌南王放在眼中。 对其的看法,更是刻板的很。 直到今天! 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 医术通天。 在回京时,带领远低於敌军的人马,逃脱了聂如空的追击! 据说,还是不损一兵一卒。 关键是。 在这次的朝会上,面对孟党的筹谋,这等让一眾清流们都束手无措的圈套! 他竟能如此的运筹帷幄,將一切计算的恰到好处。 没有想到啊,这个傢伙,竟然有这般手段! 杨千禾彻底愣了神。 这一瞬间。 当日萧寧那句,三月之后自见分晓,再次迴荡在耳中,不断於耳际迴响。 萧寧! 难道! 这就是你说的三月之后,自见分晓么? 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到如此程度。 “陛下,臣等以往只看表面,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的背后,还有这些隱情。是我等,误会陛下了!” 终於! 第一个! 许居正带头,打破了满堂的震撼与沉默,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 在他的带领下,除了孟党之外。 其他的朝臣几乎一股脑的,纷纷跪在了地上。 无论他们以后会如何,会不会服从萧寧。 至少此时此刻的这一跪,这个行礼,他们是真心实意,心悦诚服的! 杨千禾盯著这如此震撼的场景,一时之间竟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 她彻底失了神。 在今天之前,她设想过很多个萧寧狼狈的结局。 唯独没有想到这个,萧寧能够如此大胜,满朝臣服的终章。 盯著那跪在地上,纷纷拜服的朝臣们。 杨千禾至今都很难相信,以往,那个紈絝不堪的二世祖。 竟然真的走过了这层层的圈套,成功稳坐在了那皇位之上! 之前。 她就算是再后悔,在內心里都不会承认。 可盯著眼前的一幕,她就算再想要自欺欺人,都再也做不到了。 她不得不承认! 自己,是真的后悔了。 若是早知道,之前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二世祖能有稳坐皇位的这一天。 自己还和离什么啊? 当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后不好么? 若说此时,朝堂之上最为激动的人,莫过於郭仪了。 在这之前,要说什么萧寧能征服清流? 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之前清流对萧寧那是什么態度? 嗤之以鼻啊? 一个个提到萧寧,恨不得直接將他祖坟刨了,將开国皇帝都挖出来鞭尸的那种。 他在这皇位上一天,清流们就难受的浑身不舒服。 想要用口水淹死他还来不及呢? 还能这么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给他行礼? 可眼下呢? 很明显。 清流们对於萧寧,那是真的服气了啊。 儘管接下来,依旧有君子六艺的考核,萧寧的水平明显不行。 但眼下的局面,显然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诸事皆定了。 太和殿內,这会最为镇定的,大抵要数王夫子了。 他的面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似乎这些事完全不足以让其惊讶。 他这般镇定自若的表情,和他平日里在醉梦轩喝的晕乎乎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別。 这会的他,盯著萧寧,眼神深邃,显得意味深长。 良久,才暗自喃喃: “这小子,还是不错的。先皇啊,你留下的任务,就快要完成了!” 孟如秋的表情阴晴不定。 当裴十继出现在大殿之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次自己是彻底的输了。 这会,他甚至有些后怕,背后有些发凉。 他想不明白,这个之前看起来如此紈絝、胸有城府的昌南王。 怎么就一步一步的做到了这一步! 孟风华这会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孟如秋看向他,眼神里带著询问。 二人没有说话,但孟风华一眼就看懂了自己这位废物弟弟的意图。 当即对其使了一个制止的眼神。 “陛下,朝会开了这么久了。按照之前的惯例,咱们也该休息一番了。” 孟风华提议道。 因为以往的朝会时间开长了,也有这个说法。 因此。 她的这个要求,倒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 这女人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许居正等人听了她的提议,纷纷略显担忧的望了过去。 朝会暂告一段落。 朝臣们纷纷伸伸懒腰,如厕的如厕,休息的休息。 孟如秋明白姐姐的意思,则是连连趁著机会,找到了孟风华。 二人找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孟如秋才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姐,我刚刚想要在朝会上提君子六艺考核的事情,您为什么要制止我?” “这萧寧太狡猾了,谁知道,他一个紈絝,竟然有这么深沉的心机。您的那三件事不灵了,现在,咱们只能靠著君子六艺,来进行最后一搏了。” 孟风华恨铁不成钢的盯著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这一瞬间,她猛然有了一种错觉。 要不是有自己在。 就自己这个弟弟,怕是会被那萧寧玩死。 “君子六艺?我问你,你觉得,现在这朝堂之上,是支持你的人多,还是支持这萧寧的人多?” 要是之前,孟如秋犹豫都不会犹豫,就能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 之前那新皇在朝堂之上,完全就是没有一人支持的处境啊。 哪怕是清流们,都对其敬而远之! 可这一刻,他愣住了,心里没底了。 许久,他才小声说了句: “因为有了这三件事,加上荀直大人的关係,可能支持他的要多一些!” “这就是了。既然你也知道,这朝堂之上支持他的人多,在这等我们不利的情况下,你还要提出君子六艺的考核?” “你觉得,咱们有胜算么?再者,若是这新皇推脱,你又能如何?” “退一万步讲!如今,这新皇在朝堂之上,已经得了人心。就算他的君子六艺不合格,你觉得朝臣们就会不支持他了么?” “朝臣们就不能一起请命,一定要他留在大位之上。君子六艺,现在学也不晚。到时候,他们这般说辞,你又如何辩驳?” 孟风华的心思深沉的很。 她已经把一切的可能,都想到了。 孟如秋之前没有想到这些,闻言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可是,今天就是政末朝会了啊。那咱们还能怎么办?这事情只要在朝堂之上,今天明天还是后天,不都一个样!” “这傢伙这么狡猾,总不至於朝臣们今天支持他,明天就不支持他了啊。” “所以,咱们要把这件事,拉到朝堂之外。” 孟风华的声音,变得犀利了起来。 孟如秋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明所以。 孟风华嘆了口气,继续解释道: “如今,这萧寧在眾朝臣的心中,算是彻底洗白了。可是,在大尧子民心里,在天下人心里,他还是那个紈絝!” “如今在朝堂之上,咱们的支持者太少,支持这新皇的人太多。可若是放在大尧子民眼前,天下人眼前呢?” “到时候,依旧是反对这紈絝的要远多於这些朝臣们!因此,这场君子六艺的考核,我们需要大尧子民的见证!” “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见了这新皇糟糕的表现,加上本就对这新皇心有怨言!” “到时候,咱们还需要怕朝臣们支持他么?只要全天下人一起口诛笔伐,大尧这数百朝臣又算得了什么?” 孟如秋这下才算明白了。 如今在朝堂之上对峙。 自己这边二十多人,其他的朝臣八九十人。 肯定是自己一行人劣势。 可是呢? 换到大尧。 大尧子民千千万万,都是反对这新皇的。 可支持他的,依旧只有这数百朝臣! 两相对比! “这是个好办法啊!” 孟如秋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只是,姐,这是朝堂之上的事情,咱们怎么把这事情,引到天下人眼前啊?” “这件事,一开始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直到,刚刚那新皇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孟风华心中已有打算,口气中满是自信。 “哦?什么话?” “神川诗会!” 孟风华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 神川诗会! 其和神川缘会、神川论剑会,为神川大陆每五年一届,最盛大、影响力遍布整个神川大陆的盛会! 三者並称为神川三会。 诗会比格律! 论剑会比剑术! 而缘会,则是相亲! 当初,古飞羽要求萧寧三年之內,拿下那剑客榜的前五。 其实就是要求萧寧在神川论剑会中,搏得前五名! 这三会,在神川大陆上的关注度,不可谓不高。 像那齐太白,就一直都是诗会和论剑会中的常客。 天机榜之上的才子、高手,在这三会里都是屡见不鲜的。 几乎所有神川大陆知名的人士,都会在这等盛会中露面。 一般来说。 这三个盛会的举办地也很固定。 论剑会在神川第一武都,祁国的帝都,武郡。 缘会在洛子州双雀桥姻缘湖! 诗会,则是在神川大陆的中心,万国联邦之地,神川中州! 今年,正是这三会的兴办之年! 一般来说。 诗会每个国家的参与人数,都是有限额的。 因此。 各国都会先在国內,举办一下诗会的会前诗比。 只有在这等诗比中胜出的佼佼者,才有资格前往神川诗会。 眼下。 大尧的会前诗比,將要在大约十天后,在这洛陵城举办。 这不。 近日还有十多天呢,已经有不少才子佳人们,远赴洛陵。 如今,洛陵的各大客栈之內,更是人满为患。 “神川诗会?” 孟如秋將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顿时面色一喜。 “对对对!近日这洛陵,有这会前诗比,我们倒是不如,直接將这君子六艺的格律,转到这诗比上。” “到时候,洛陵人满为患,民眾匯集。加上那些读书人本就心高气傲,最看不上萧寧这等二世祖,咱们再適时的造造声势!” “一旦其在这些人面前出丑,到时候,就算满朝的朝臣都支持他,他继续坐在这皇位上,也难堵天下人之口啊。” “读书人嘛,才是最难搞定的。所以,接下来的朝堂的后半部分,你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吧!” 孟风华点到为止,率先回到了太和殿內。 另外一边。 刚刚孟如秋身后的一双小眼睛,已经悄悄摸摸的跑回到了大殿內,走到了许居正等人旁边,一番耳语。 二人听后皆是一愣,额头之上当即就有冷汗流了下来! 霍纲眼疾手快,更是当场就拿出纸笔,一番书写后,將其交到了萧寧的大案之上。 同时。 他还盯著萧寧的眼睛,对其使劲摇了摇头。 做完一切。 清流们聚集在了一起,依旧觉得一阵后怕。 这孟党,还真是诡计频出啊。 若不是隔墙有耳,听到了这二人的密谋。 这件事情真让他们办成了,还真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还好还好。 提前將一切都清楚了,也通知了陛下,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眾人鬆了口气。 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让他们坐不住了! 第265章 君子六艺篇:新皇的心计? 大殿之上,风声呼啸。 “君子六艺的考核?將其中的一项格律殿试,改到那神川诗会的会前诗比?” 萧寧眯著眼睛,静静打量著那鬼头鬼脑的孟如秋,重复了一遍他身后,那个不太起眼的朝臣的提议,眸光微量,似有所思。 刚刚这等话,孟如秋自己自然不能提。 因此,只能找一些暗子——某些看起来跟孟党无关的朝臣。 只有这样,这般劝说萧寧答应的可能才会更大。 短短几秒之后,他的目光已然恢復了清明。 这个提议,明显就是个圈套,一早霍纲就通知了自己。 当然了,就算没有霍纲。 只要不是傻子,一眼也能看出来。 不过。 这次,萧寧决定,要答应对方这个明眼人都能识破的圈套。 原因很简单。 儘管说,这件事於自己而言,答应孟党像是中了圈套。 可在这件事的更深处,自己答应了孟党,此事的发展才会对自己更有利! 在那朝臣身前。 孟如秋略显紧张,看起来是有些许担心。 想来,是害怕萧寧会就那朝臣的这般提议,提出来某些让其难以反驳的推脱说辞。 这可是他们给予厚望、为数不多的不动刀兵取天下的机会了啊! 当萧寧重复之时,他的呼吸都跟著急促了起来。 “是啊陛下!您想想,那会前诗比,是何等的盛会啊?这君子六艺的殿试,原本就是为了让陛下向世人证明,自己並非传言中的那般紈絝!” “陛下若是想要证明自己,还是在那等场合,信服力更高些啊!在臣看来,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啊!” “陛下试想一下,若是能在这等诗会中扬名,那是一番何等的光景啊!” 好在。 那朝臣说话时很是自然,且说的那所谓的美好光景天乱坠,不似作偽,才让孟如秋鬆了口气。 清流们听著这话,面目玩味,笑眯眯的打量著那孟如秋,如同看小丑一般。 切,这孟如秋不会就这点手段了吧! 这番话语,就算是骗骗小孩子,人家怕是都不会相信吧。 还拿什么说服力说事,就算你找了一颗暗子来忽悠,你是当那新皇傻么? 再说了。 这会前诗比是什么等级的诗会啊? 那新皇就算是再紈絝,也总得有些自知之明吧。 他总不至於还能天真的觉得,自己那等写蛤蟆的水平,能在这般诗会中扬名吧! 霍纲、许居正等人皆是一脸的自信。 毕竟。 这件事他们早就通知了萧寧,告知了萧寧这就是个圈套。 再说了,但凡萧寧有些自知之明,也都不至於被这等低级的说辞骗到。 所以。 他们完全不担心,这等圈套这等说辞,萧寧还能中招。 郭仪也是同样的反应。 在昨晚,他就未雨绸繆,嘱咐过萧寧了。 有关於君子六艺的事情,不要答应,连殿试也不答应,想要解决这件事,就只有一个字,拖! 然后等著清流救场就好了。 再加上如今,萧寧在朝臣之中,也有了些许的支持度。 现在他想要拖住这件事情更简单了。 对於大局,郭仪全然不担心。 只是。 当这本来都已经吃下了定心丸的三人,看见了萧寧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时。 联想到之前,萧寧不按套路出牌的那番举动。 三人没来由的慌了起来。 萧寧脸上这会,並看不出太多的细节。 可是! 他们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三人心中顿时一慌,暗道不妙! 只能说。 萧寧的做法,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 当那么丝丝慌乱,出现在三人的心中时。 萧寧的下句话说出,直接让这三人的脸都绿了,一个个再也坐不住了。 面对那朝臣所谓“为了陛下著想”的提议,萧寧仅仅思索了片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把自己之前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开口便道: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若是可以的话,那就这样办吧!” 此话一出,满堂朝臣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 这! 陛下到底想干什么啊? 明知道这是个圈套。 明知道君子六艺的考核,只要拖下去,就算不能名正言顺的继位,就算得不到天下人的支持。 可至少,依旧可以暂且与孟党僵持著,继续坐在皇位之上。 待到那穆起章平定了叛乱,孟党就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可是? 他一旦答应了,最终考核不过。 迎接他的,就只有一个下场,被赶下皇位。 如此一来。 孟党靠著礼部的论礼等,再次捲土重来。 没有了萧寧这个正统在此维持著平衡,一切岂不是就全部前功尽弃了? 陛下明明知道这一切的利害的啊。 自己一行人甚至在此之前,还提前向其打了招呼。 更何况,这会前诗比是什么水平的诗会?陛下能没数么? 可是,就是在这等情况下,萧寧还是中计了,还是答应了? ??? !!! 清流们傻眼了。 郭仪快要疯了。 就连那些中立的朝臣们,都抓狂了! 这位新皇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就连一向都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躲过自己眼睛的荀直,这下都跟著皱起了眉头。 他显然同样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 在他心里,萧寧显然不是那般蠢人啊。 这件事情,根本不像是萧寧能做出来的啊! 萧寧竟然能够如此痛快的答应这一切。 说实话,这一点就连孟党,都觉得有些意外。 哪怕是孟如秋,在他们的预期之內,都觉得这件事情需要他们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一阵,能不能办成都还说不准。 谁能想到……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骗孩子都够呛能成的说辞,萧寧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看来! 这昌南王弄了半天,倒是自己一行人高估他了啊。 连这点利害都看不出来,想来,他无非就是牙尖嘴利,口齿犀利点,会些医术罢了。 在这朝堂的斗爭之上,他还差得远啊! 一时之间。 孟党们甚至又有了几分这般想法。 事实上。 不只是孟党。 就连清流、以及其他朝臣们。 在见到萧寧如此痛快的答应了这件事后,都有些大跌眼镜。 对於萧寧,他们再一次开始不太敢如此放心了。 之前因为他论宗法和医术当面的表现,给了朝臣们一种,萧寧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错觉。 如今一看,是自己这些人高估他了啊。 这个昌南王啊。 儘管有些地方出眾,但官场上的很多事情,他还是太过於欠缺了啊。 只能说。 兴许,他的品行还算过得去,医术高超。 但在其他方面,的確是有些过於平庸了些。 最关键的一点,他似乎是真的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啊! 就算真的想要扬名,这等诗会也绝对不会是他能掌控的啊。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这不是找输么? “这?他怎么能答应啊?” 霍纲毕竟早早地就提醒萧寧了。 如今见事情这般发展,都快要气炸了。 许居正摆了摆手,嘆了口气,道: “陛下虽然医术高超,但这又不代表著陛下功於心计。只能说,在心计之上,陛下还是太嫩了点啊。” 他感嘆了一句。 “可是,这诗会是他能参加的了得么?难道他自己不清楚?” 提到这,霍纲更激动了! 此事就此拍板。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就算不爽,也彻底无法更改了。 萧寧,那个唯一一首诗作是什么蛤蟆蹦躂的紈絝,如今要去参加什么会前诗比? 这无论怎么听,都会让人觉得夸张了些啊。 清流们左思右想,只觉得彻底无望了。 只是。 今天令他们感到糟心的事情,到了这里还完全没有结束。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清流们还在因为这件事,而在心中埋怨萧寧之时,那孟如秋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满堂心中支持萧寧的大臣,彻底的抓狂了。 “陛下,臣有一事有疑问。” 在萧寧答应了第一个要求后,孟如秋打出了自己的连环拳! “根据当初代政三月的说法,在代政三月后,陛下在政末朝会和君子六艺的殿试中都能够服眾,方能继续坐在这大位之上。” “可如今,君子六艺的考核要拖到会前诗比,那接下来的几天,陛下的身份就成了一个问题了啊。” “按照之前的约定,陛下若是通过了考核,则可以名正言顺的正式继承大位。若是没有达到要求,则罢黜皇位,重封昌南王!” “可如今,这个君子六艺拖了十天,陛下的代政时间却已到期限……” 孟如秋说到这,假装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 “更何况,陛下接下来还要参加这等全大尧瞩目的诗会。倒不是臣信不过陛下的水平!只是!” “陛下到时候胜出还好,万一闹了笑话,顶著皇帝的名头,丟的可就是大尧皇室的脸面啊……” “因此,於情於理……陛下都应该……” 孟如秋点到为止。 可是,他的意图,儼然已经表达清楚了。 这一招不可谓不高。 简简单单,就扯到了皇室的顏面之上。 一时之间,满朝的朝臣,都跟著有些犯了难! 却见那萧寧根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当即接话道: “孟大人所言,甚合情理啊!既然如此,朕建议暂且罢黜朕的代征皇之位!” “朝政的话,可由荀大统领和郭大相暂领朝政!直到君子六艺的考核之后,再做进一步的决定。” 他当机立断,不见丝毫犹豫! 萧寧这次的这番话一出,彻底把所有人都给说懵了。 眾人这下真的成了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完全搞不清楚萧寧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什么情况啊? 这昌南王,究竟是想当皇帝还是不想当皇帝啊? 孟如秋提议的这件事,是完全有辩驳的余地的啊。 可他怎么,就这么简简单单就同意了?! 此时的霍纲还在气头上。 在听了萧寧的这番话后,他的鬍子都要气歪了。 这若不是因为在大殿之上,他怕是都要跳起来指著萧寧的鼻子骂了。 此时因为萧寧中了圈套,本就已经开始走向被动了。 可谁曾想,面对这等要求,他还没有丝毫反驳,如此软弱,就这样轻鬆地答应了? 如此一来,这可就让接下来的处境直接雪上加霜了啊…… 许居正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在萧寧答应了孟党的要求时,他还和霍纲一样,觉得这件事情完全是新皇心计太浅,中了圈套。 可是。 当他又重新捋了捋这整件事,朝著那新皇看了一眼时。 触碰到的,分明是那新皇一脸胸有成竹的眸光! 什么情况? 此时的一切情况,对自己而言明明都已经是劣势了。 为何这新皇看起来还能如此轻鬆? 就好像,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一般? 就在此时此刻。 联想著刚刚发生的这两件被人詬病的事情! 许居正的脑海之中,猛然出现了一个令人很是吃惊的思路。 若是说,萧寧完全可以看懂孟党的意图,他答应孟党,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个思路一出,许居正只觉得,一切似乎都豁然开朗了起来。 这件事,难不成? 不错! 很有可能是这样。 这么看的话,是我们小瞧这新皇了啊? 可是,若真是这般,这新皇的心机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想到这,在得出了某个结论之后,许居正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再次看向萧寧时,他整个人的目光,都彻底被那郑重占据了。 这一刻,他真的再也不敢有丝毫小瞧这新皇的念头了。 这新皇,好深的心机啊!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是他吃了亏,可实际上呢? 实则是已经不显山不露水的,把所有人都了拉入局了啊! 想明白了一切的许居正,转过身看向了那霍纲。 此时的霍纲,还是一脸的幽怨,正嘟嘟囔囔的小声抱怨著萧寧呢。 “咱们这位新皇,怎么就能这么蠢啊!皇位的事情,完全有辩驳的余地啊……他到底怎么想的啊?” 霍纲絮絮叨叨,跟个机关枪似的,从刚才开始就没停过。 许居正见此无奈摇头,拍了拍自己这老伙计的肩膀,小声道: “蠢?他可不蠢啊。这件事,咱们一开始都看错了啊!” 第266章 君子六艺篇:奇招,萧寧的妙计! 当微风吹走空中的积云,大尧的天空迎来了久违的晴朗。 儘管冬日的太阳就算再亮,都不足以驱除北地之寒,但依旧可以让人心中充满暖意。 “好!散朝!” 大殿之內。 今天的朝会,总算是过去了。 儘管说,在萧寧看来,今日自己在这朝会之上,可谓是大获全胜。 但在很多人眼中,今日的局面,完全就是那孟党的逆风翻盘啊。 而这一切的转折点,就是萧寧因为自大,没有自知之明,中了那孟党暗子的计,最终被孟党抓住了机会。 连锁效应一起,最终新皇的皇位都被罢黜了,自此满盘皆输。 十天后,还要参加那所谓的诗会…… 堪称是!眼下处境艰难,未来还完全看不到希望…… 眾朝臣们纷纷退朝。 表情大有一副一言难尽的味道。 自此。 今日早朝的政末朝会,就此结束。 所谓君子六艺的格律考核,放在了十天之后。 其他五项,则是在接下来的几天,由荀直牵头进行考核。 这一点,是荀直主动提出的。 当他开口时,不少朝臣还觉得有些意外来的。 毕竟,以前荀直从来不会管这些事。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荀直之所以做这件事,完全是想探探萧寧武学方面的虚实。 大殿之內。 当眾朝臣开始纷纷退走时。 荀直站在那里,刚刚紧锁的眉头,这下终於是舒展开了。 终於啊。 当看见萧寧打量清流时,那一副吃定了清流般的眼神时。 对於萧寧的意图,他好像终於是明白了些什么! 怪不得,陛下要故意走进圈套。 原来,他在打这个主意! 在想到这一点时,他的心中再一次掀起了阵阵波澜。 这个昌南王萧寧,心思未免有些太过於深沉了吧! 相对於许居正和荀直,孟如秋就没有这番觉悟了。 看著萧寧又是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又是如此顺利,就答应自己罢黜了皇位。 他整个人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是胜利的喜悦啊。 直到。 他眼角的余光,猛然瞥到了孟风华那张阴沉的脸! “嘶~~~” 他不由得全身一激灵,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看姐姐的脸色,不对啊。 眼下发生的这两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对自己有利的啊。 可姐姐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懊恼啊。 这事情,莫非还有蹊蹺之处? 孟如秋有些看不懂了。 再次看向萧寧时,他发现对方正眯著眼睛,饶有几分玩弄的盯著自己。 “嘶~~~” 刚刚还洋洋自得的孟如秋浑身一颤。 后背都跟著多了几分冷意。 在大殿的最后方。 文印和琉菁二人,已经率先退走了。 看著这件事情的发展过程,他们的目光之中已经满是震惊之色。 “这昌南王,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之前,我们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一点呢?如今,我真是愈发的觉得,你的选择是正確的了。” 文印感嘆道。 转头,又望了那萧寧一眼。 此时此刻。 他眼前的那个身影,已然不再是那副紈絝之相。 反而还有了几分运筹帷幄的大智之感。 琉菁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借著孟党的势顺水推舟,不得不说,萧寧这一招,是真的妙啊。说实话,这一开始我都没有看明白这一点,还以为他又中了別人的圈套呢。” “是啊。可笑的是,如今还有些人依旧没有看清楚这件事。还在觉得,那萧寧是个没有牙齿的猫呢。” …… 早朝散去。 按照惯例。 最终,三相又在大殿外的偏室,正德殿內,和萧寧做好了退位交接相关事宜。 一切才算是就此结束。 没有了君臣之间的上下级关係,霍纲说话明显直接了起来。 他本来就是这般直肠子。 “陛下,不对,昌南小王爷,我想问,你今天为什么一定要参加那诗会啊?你就那么拖著,这皇位不就还在你的手上么?” 他还没有从刚刚的气愤中走出来。 待萧寧把退位流程都走完后,甚至都还没有走出正德殿,便直接忍不住问道。 “嗯?我觉得那人说的有道理啊。是的,这件事,我的確可以拖。可是,拖到最后,不还是得不到天下人的信服么?” “在这等五年一次的盛会之中扬名,洗清自己的名声,这確实是个好机会啊,那人並没有说错啊。” 萧寧理所当然道。 “可是,可是!” 霍纲听了这话,整个人的脸都紫了。 他连许居正对他使得眼神都不顾了,当即又道: “可是,会前诗比这等盛会,当初许相家的公子许瑞山,都无非才入前十。你们香山书院最擅长写格律的元无忌。” “据说那小子当初在你们书院,格律是独一档的存在。就连他,才堪堪第七名。你跟他们比,可有丝毫的胜算?” “这大尧的读书人可不都是水货。老夫自问,都不敢称能在这等诗会中扬名。昌南王以你的水平,你觉得可能嘛?” “老夫明白,你是想迫切的证明,你並非一个紈絝。可是,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馒头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你太心急了啊!” 霍纲这会满腹的牢骚,一股脑的全部吐了出来。 “是的,老夫承认,你今天的表现很出乎我等的预料。你的医术,更是天下绝笔。但在其他事情上,你要学习的还是太多了啊。” “就比如,心计,这朝堂之上的规则,你都太嫩了,太平庸了。” 此时此刻。 霍纲甚至都拿出了教训弟子的派头。 显得脸红脖子粗的。 “是的。” 反观萧寧,他神色平静,对此只是微笑著点了点头。 “所以,诗会的事情,还要仰仗和诸位了。毕竟,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说完这句话,萧寧转身离去。 只留下了霍纲一人,站在风里凌乱。 一时之间,二人的高下立判。 嗯,等等。 怎么突然有一种,被这小子摆了一道的感觉。 盯著萧寧的背影,霍纲猛然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对劲。 许居正盯著那霍纲,直皱眉头。 这霍纲还有脸说人家蠢? 这会,那昌南王怕是正在心里笑自己这位老伙计吧。 就他这等道行,还有脸说人家平庸?! 你这怕是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吧! 沉寂了片刻后,霍纲终於是平復了心绪。 看见那许居正的表情,他猛然想到了今早,许居正最后的那句话。 “行了!这件事,你错了啊。那新皇,可一点都不蠢!” 对了,还有刚刚,许居正那个示意自己不要再多数的神色。 “许相,您刚刚在早朝上,说什么我错?什么意思?怎么回事?那新皇把这么好的局面弄成了这样子,还不够蠢么?” “您刚刚一直在示意我闭嘴,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霍纲又恢復了火急火燎的样子,眸子里充满了求知慾。 “若是在我们的角度看,这件事的確很蠢。可是,他跟咱们的立场不一样啊。”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没觉得怎么样。直到我看明白了这新皇的意图,如今就只觉得,心中发寒!” 许居正看著自己这位老伙计,深深地嘆了口气。 “我们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条船上的人啊。好手段,好手段啊!” 萧寧这边。 蒙尚元跟在其身后,同样在议论著今早的事情。 “陛下,您为什么要答应那诗会的事情啊?那等诗会我可是最清楚了,那秦向隅、苏洵谁的都会来!” “想要在那诗会上脱颖而出,根本不可能,您中了那孟党的圈套了啊。且,皇位这件事,您明明可以辩驳的,为什么一定要……” 蒙尚元很是急切的问道。 对於萧寧的处境,他可谓是关注的很。 萧寧闻言,只是呵呵一笑。 良久,才意味深长的吐出了一句话。 “很简单啊,这件事,我跟那清流不是同一立场。我在给清流施压啊!” …… “霍大人啊,难道,你还没有看明白么?他是在给我们施压啊。他是要靠著这件事,把他们绑在他的战船上!” 许居正一语点醒梦中人。 事实上。 当刚才看见萧寧那副神色时,霍纲就已经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直到听了这句话。 他的脑海之中,猛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试问一下,霍纲刚刚为什么会如此气愤? 自然是因为,他心中下意识的是觉得,萧寧能做的更好的。 可是,萧寧令他失望了。 这也就说明,他觉得这不应该是萧寧能做出来的事情。 因此,他一直都觉得,这件事很怪异。 直到听了许居正的话。 他终於是明白了,这件事背后的深意。 萧寧这样做,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难道说,你的意思是?” “没错!从某些层面讲,这昌南王显然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养寇自重。他很清楚,今日若是彻底把孟党收拾了,我们的枪口,很有可能会再次对向他。”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错。若是没有孟党,我们怕是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他赶下皇位吧。” “所以,他才要参加这诗会。这么一来,我们想要对抗孟党,就必须帮他,必须帮他正名!” “他若是拖著,自己的紈絝之名还在,外加咱们对他的態度,他的皇位是坐不长的。” 许居正嘆息道。 “所以,他是要我们,帮他正名。是啊,是啊。只要我们想阻止孟党,就必须尽全力帮他正名。” “他答应那孟党,就是吃定了我们会帮他。而我们,只能被迫帮他向著全天下人,证明他並非一个紈絝。” “待这件事情过后,他正名成功,我们在想要將其赶下皇位时,他已经获得了天下人的支持。” “偏偏,这件事还是我们帮他做的。好,好,好!得亏我还觉得,这昌南王太嫩了些。结果,我们才是啊……” “是啊。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轻鬆地答应那孟如秋,罢黜自己的皇位。因为他很清楚,但凡他还在皇位之上,这件事情就没有走上绝路。” “只要他不退位,有关於君子六艺,就算他输了,我们依旧还能在朝堂之上辩驳,且皇位还在,我们因此就不会如此的尽全力。” “他是在斩断我们所有的幻想,逼著我们走这条唯一的路。” 许居正感嘆著。 只觉得,这昌南王的心思,实在是太令人为之发寒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他想靠著这件事,吸引全天下人的瞩目啊。” “反正有我们帮他正名,他自然需要更多的见证者。而他被罢黜皇位的事情已经传出,这个绝佳的舞台,就此摆在眼前了啊。” 待到许居正分析完这件事背后,所有的弯弯绕绕。 霍纲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 好好好。 原本自己还以为,这昌南王太蠢了些。 现在再看才知道,到底谁才是个蠢货啊。 “没想到啊,这新皇就单是答应一个罢黜皇位,背后就有这两条深意,这么看,则昌南王还真不是什么善类啊……” …… “我还有第三个意思。” 萧寧淡淡道。 “第三个意图?小王爷,您罢黜自己的皇位,除了那两条,还有什么深意啊?” “征服清流!我用罢黜皇位这件事,逼迫清流们必须为我正名。可是,这等事又岂是他们能做到的?” “等事情真正开始他们会发现,他们越是帮忙,就会觉得越无力。最终,我再自行解决一切。到时候,清流们才会真心实意的对我心悦诚服啊。” “或许他们能猜到,我在用这件事將天下人的目光,都拉拢过来。可是,他们又何尝不是被我拉拢而来的看客呢?” “目前虽然清流们对我的看法有所改变,但绝对还没有另眼相看、彻底信服的地步。” “这將是我对他们,最后的征服!” 蒙尚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小王爷,这些我能懂。可是,那诗会我以前也参加过,连前五十名都没有进去……” “到时候,清流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又怎么能?” 他欲言又止。 显然和其他人一样,对於萧寧参加这诗会,完全没有自信。 这倒也正常。 因为。 但凡参与过这诗会的。 对於萧寧参加这诗会不抱任何希望,才是正常的反应。 对此,萧寧只是神秘一笑: “山道山前必有路,山人自有妙计!” 第267章 君子六艺篇:甲子魁首,诗会將至! 天机山。 无限海域外。 秦玉京踏在一条小舟之上,凝望著大尧的方向。 他的身前,一个衣著大同学宫道袍的弟子,正奋力的划著名舟。 “萧寧!萧寧……” 这位天下第一高手,口中不断地重复著一个名字。 这是最近几日,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第一次听到名字,是古飞羽提到的。 自从朵儿那丫头离开后。 这个游歷了各国四十多年、仿若彻底在这人间蒸发了的傢伙,终於又一次回到了祁国。 而他回到祁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自己,告诉了自己一个消息! “你们大同学宫的那柄剑,我帮它找到主人了。他的名字,叫萧寧。” 萧寧。 当初,秦玉京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並没有太多的好奇。 只是想知道,这个得到了名剑认主的傢伙,究竟是何许人也。 不过,不管怎么说,当时在他心里,他都觉得这肯定会是个同辈人中的佼佼者。 很快。 关於萧寧的资料,就摆到了他的桌案之上。 萧寧! 大尧国,昌南王。 最近成为了洛陵权力斗爭旋涡中的关键人物。 在穆党的操作下,继承了大尧的皇位。 看上去,像是被赶鸭子上架。 在大尧国,萧寧有著大尧第一紈絝之名。 从小便以紈絝无能四字,在大尧声名大噪。 文理之事半分不同,武学半点不晓。 师从大尧圣师王之山,结果却半点皮毛都没有学会! 至今仍旧是身无任何长处。 可以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 当看到这一堆信息时,这位天下第一高手,心中要说不好奇,没有疑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名剑认主这件事,秦玉京是知道的。 因为端木朵的缘故,因为这把剑的第一个主人,是那天机山所谓的“甲子魁首”,他一直觉得,灭业剑的下一任主人,绝对不会太差。 唯一的区別,大概也就是这个人到底有多么优秀的差距罢了。 可是呢? 他没有想到,这灭业剑的第二个主人,切切实实的给他上了一课。 这萧寧,別说什么优秀,是什么这个甲子年的青年才俊了。 他甚至连平庸都算不上,只能算是这个甲子同辈人中的下等马。 不对,下等马的评价,怕是都太高了点。 儘管说,秦玉京知道,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更不能只听传闻。 可第一次查有关於萧寧的消息,就查到了这些。 这让他不得不觉得,跌破了眼镜。 当秦玉京心中,开始对这个叫萧寧的小辈心生兴趣,想要弄清楚为什么灭业剑会认主他之时。 就在昨日。 秦玉京第二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他是在天机山老山主,令终绝的口中听到的。 这个从来不把自己的名字排进天机山,但实力跟自己相比绝对不落下风的傢伙。 就在昨日,告诉了自己一个全天下人如今都在好奇,都在翘首以待的答案。 新的甲子年已经开始了十多年了。 这这个新的甲子六十年了,天机山將要给出的新一任“甲子魁首”,究竟是何许人也! 甲子魁首。 顾名思义。 就是这个甲子年里,最出色的、同辈人之中的佼佼者,接下来对神川大陆的影响最大的风云人物。 而所谓甲子,一甲子,六十年! 因此。 这甲子魁首,说白了就是这六十年里,诸位要站在神川大陆风暴中心的人物。 上一次,得到了此等桂冠的人,是端木朵! 后来事实也证明,此言非虚。 端木朵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证明了,他配得上这四个字。 可谁能想到。 当秦玉京心心念念的好奇著,谁能接过端木朵手中的接力棒,站在神川大陆新的风口浪尖上时。 那个熟悉的名字,又一次出现了。 萧寧! 又是这个名字。 “萧寧?这?” 当初。 在得到这个答案时,秦玉京整个人都愣了大半晌。 哪怕这会,轻舟已出天机山地界,他依旧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完全回不过神来。 “萧寧,萧寧,这傢伙究竟何德何能啊?那大尧国,毕竟当年和那王之山还有过一约定,我迟早会去的。” “可是,现在还未到约定时间,我还要去別国一趟。这样吧,道一,一会靠岸后,你我就分开而行。” “你先去那大尧国,打听一下这个萧寧,究竟有何长处。他一个传闻中的紈絝,究竟为什么,能够得到灭业剑的认可?” “又为什么,可以成为所谓接下来这六十年的“甲子魁首”。哎,很难想像啊,接下来这个消息若是传回祁国和中州,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地震啊!” “那群一直在心心念念等待甲子魁首的人,若是知道了自己將要等来的,是一个这般人物,怕是要翻天啊。” 说完这些。 秦玉京再次看向远方。 “诸子百家的动作越来越快了,但愿这个萧寧,不要让我们失望吧。” 甲子魁首。 对於秦玉京和令终绝来说,这个人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使命在身上。 只是。 就目前而言,秦玉京实在是不觉得,这个人能够胜任这一切啊! 又是半个时辰后。 小舟靠岸。 道一告別了秦玉京,一个人踏上了前往大尧的道路。 萧寧? 心中默默地记住这个名字,带著同样的好奇,道一的心中,难免多出了几分期待。 甲子魁首啊! …… 大尧国,洛陵。 大殿之外,石阶之上。 “可是,就算想要逼著我们帮忙正名,这新皇也太胡来了吧!” 霍纲还没有从这件事情中回过味来了。 “就算咱们能够拼尽全力去帮忙,可诗会这件事,咱们还是很难做啊。在我看来,这十天想要那新皇能够学到格律的精髓太难了啊。” “想要偷题,这可是中州神川盟的那些大人物举办的,根本不可能啊。咱们就算帮忙,又能怎么样呢?” “咱们又不能帮他把诗写好,就算写好了,咱们写的,也肯定不如那秦向隅、苏洵之流啊!” “除非,除非咱们能找那夜面郎君代笔还差不多,可是那傢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还活没活著都不知道。” “不过,那醉梦轩不是上次找来了那夜面郎君么?那李家家主,好像跟那夜面郎君关係匪浅的样子啊,兴许,咱们可以从这里入手试试。” “可是,李家那等庞然大物,怎么会帮我们啊?” 在確定了这次一定要帮萧寧不可后。 霍纲思索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整个人都被难住了。 这件事,很难办啊,说白了,就算集清流全部之力,都够呛能做到…… 许居正听到这,第一次出现了恍惚的神色。 不过,很快,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道: “是啊,我也在想这一点。不过,在此之前的事情,无论是回京,还是论宗法,就算咱们没有做到,那昌南王不还是自己完成了么?” “这件事情,兴许他还有些其他的底牌在吧。” …… “底牌?什么底牌?不是吧,难道你们觉得,萧寧那小子在写格律这种事上,还能有底牌?” 郭府內。 郭仪一边招待著文印,一边和琉菁聊天。 “的確,萧寧那小子今日的表现,的確挺让我意外的。你们给我解释了他答应那孟党提议的缘故后,我也能懂了。” “可是,你们要是因此就觉得,这小子还是个格律天才,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啊。” “当初,他在香山书院时跟隨王夫子的场景,那可真是一言难尽啊。他的格律,我只能说,这件事怕是只能靠清流了。” “萧寧这小子,根本就靠不住一点啊。” 郭仪翻遍了自己的大脑,都没有找到丝毫萧寧在格律方面,能有什么天赋的佐证…… 文印和琉菁听到这,不由得一起皱紧了眉头。 这? 不可能啊! 二人对视了一眼。 “不对啊。若真是这样的话,单是靠清流,这件事怕是做不到的啊。不可能,您在想想,这昌南王是真的不会写格律么?” “若是他真没有底牌,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如此的篤定的啊。有没有可能,他在藏拙?” 二人心里很是清楚。 想要靠著清流的帮忙,想在大尧的会前诗比中扬名,太难了。 这萧寧敢剑走偏锋,肯定会有所依仗才对吧。 “藏拙?” 郭仪思索了良久,道: “不可能吧。” “那他幼年时,就没有写过什么诗么?” 这次,郭仪思考的更久了。 大半晌过去,才欲言又止道: “写过。” 写过?! 听到这两个字,二人终於是兴奋了起来。 对对对! 就是这样。 这就是那昌南王会格律的佐证啊。 前面提过,二人不觉得清流能够在这件事中帮忙。 因此。 这等情况下…… 萧寧能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他们猜测,萧寧应该会写格律才对。 现在。 郭仪说他小时候写过格律,这不就对上了吗? “说说看说说看!” “啊,这,不好吧!” “哎呀,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啊,义父,快说说!” “额……仙鹤湖,仙鹤湖,仙鹤湖里有荷,荷下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躂……” …… ??? 满怀期待的二人,神情一僵…… 笑容都跟著凝固了。 这,这是啥? 仙鹤湖的蛤蟆? 自此,二人彻底没了声音。 …… 醉梦轩,一层。 “王兄这首诗做得好,做得好啊。” “过奖过奖。” 大厅位置。 一桌大约三五个读书人,正喝著酒,互相吹捧。 他们都是为了十天后的神川三会会前诗比而来的。 “对了,今天早朝上,传回来了一个大消息,你们听说了么?” 谁说文人就不爱传八卦? 或许,他们可以说一句,读书人喜欢打听小道消息,怎么能算八卦呢? 但吃瓜,是每个人都逃不掉的。 “什么消息?” “听说,那个紈絝昌南王,皇位被罢黜了。” “啊?切,这早就该这样了啊。他一个紈絝,何德何能当皇帝啊!” “还有一件更炸裂的,请我喝一壶酒,我告诉你们。” “哦?什么事?” “嘖嘖!酒!” “小二,再上壶酒。” 待酒端上桌。 那卖关子的傢伙,终於是满足了这群人的好奇心。 “据说,那昌南王,还要参加这次的会前诗比。甚至,还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说什么要在这次的诗会上扬名!” “啊?什么?他真是这么说的?” “不是,这昌南王什么水平啊?还扬名?” “真就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这么说的话,这次的会前诗比,倒是有好戏看了啊!” 与此同时。 此情此景,还在不断地在大尧各地的读书人圈子里上演。 …… 自政末朝会过后。 今日早朝之上的两条消息,一经传出,就彻底点燃了整个洛陵! 消息一:大尧第一紈絝萧寧,被正式罢黜皇位。登基三月之后,那位紈絝新皇,再次回到了藩王行列! 消息二:大尧第一紈絝萧寧,不知天高地厚,將要参加会前诗比! 此二消息一出,满朝炸裂! 一方面。 大尧的子民们,纷纷奔走相告,喜大普奔。 另一方面。 会前诗比原本就热闹的氛围,在萧寧这个近乎於热闹的乐子人的加入下,热度空前! 这两个消息,自然都是孟党放出的,他们添油加醋,混淆视听。 很快,在他们的包装,这两件事就传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第一件事,朝堂之上的细节没有,到了不明真相的天下人眼中,就成了萧寧太过於紈絝不堪,而被罢黜了皇位。 第二件事,孟党更是引导舆论,称萧寧没有自知之明。 甚至还在朝堂上放话,说什么要在这诗比中扬名! 这一切,自然就是为了一点:往萧寧身上泼脏水! 这等大话一出,全大尧的读书人闻言,无不为之义愤! 一时之间。 萧寧这个名字,儼然成了大尧读书人圈子里最热门的话题。 无数读书人纷纷翘首以盼,等待著看看这个紈絝的笑话 风波將起! 诗会將至! 接下来的洛陵城,彻底被淹没在了这等热闹的氛围中。 第268章 君子六艺篇:虎落平阳 政末朝会过后,萧寧正式搬出了太乐宫。 因为萧寧是代政皇的关係,儘管这三个月他一直顶著皇帝的名头,但由於还不算真正的继承大统。 他一直都住在皇城边,一处很不起眼的偏殿內。 也正因如此,蒙尚元和王之山有时候来找自己时,完全可以来去自如。 这里平日里人跡罕至,跟冷宫没啥区別。 一般人很少来这里。 可就是这么一处偏殿,如今萧寧都没有资格再住了。 那礼部尚书赵荃汉已经投靠了孟党。 如今。 就算清流与孟党的斗爭,情况已经再度陷入了焦灼,不再明朗。 因为已经背叛过一次,现在他也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兴许是为了表忠心。 在自己的皇位被罢黜后,他就提出了自己应该搬出皇城,才符合礼仪的规定。 萧寧原本是不打算再回这边的。 不过,孟子衿还住在这里,儘管没有夫妻之实,但两人毕竟是明面上的夫妻。 萧寧还是要来,把她接走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更何况。 这三个月,孟子衿对萧寧还算不错。 尤其是孟子衿的父母二人,儘管心中清楚,孟子衿就是这朝堂权力斗爭中的牺牲品。 可他们毕竟是思想传统的人,一致觉得孟子衿就应该嫁鸡隨鸡嫁狗隨狗。 所以,这三个月一直对萧寧这个姑爷还不错,是真心把萧寧当自己人的。 就在萧寧回京之前,他们很清楚京城的圈套,还写信劝过孟子衿和萧寧,不要回京来的。 俗话说的好,一个女婿半个儿。 这二老打心里,是真的把萧寧当自己的孩子看的。 在回京后。 孟子衿是想回家看看二老的。 只是,他们毕竟是孟家人,二老所住之处和孟党相隔很近。 萧寧昨日回来之事,还是机密。 因此,她只能先回了太乐宫。 今天。 事情已经算是过去了,萧寧决定带著孟子衿回家看看这二老。 太乐宫地处皇城边角,萧寧住了三个月的这等地方,足以看出他在朝堂这群大人物眼中的地位。 除了利用之外,萧寧在他们眼中根本无关紧要,哪怕他顶著个皇帝的名头。 不过。 自今日以后,这个状况,將会大不相同了。 今日的政末朝会上,他们已经算是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所谓的紈絝昌南王。 皇城通往太乐宫的是一条幽寂的小径。 萧寧一路前行,还没有行至太乐宫门口。 隔著宫墙,就已经听到了一阵又尖又细的说话声。 那语气显得很是傲慢,言语之间早就没有了之前熟悉的尊重。 “孟小姐,咱家已经给你通融了一个时辰了,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那赵大人可都说了,这太乐宫今日必须收拾出来,除除晦气。” “现在,那昌南王已经被罢黜了皇位,已经没有资格住在这里了。您现在还不走,到底几个意思啊?” “孟小姐您贵为当年洛陵诗会的魁魁首,这等大人物,不会为难咱家的吧。” 这声音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將尖酸刻薄四字彰显的淋漓尽致。 萧寧已然听出了这人的身份。 自己的宫里的总管太监,徐德。 说实话。 在萧寧的印象里,无论是自己还是孟子衿。 儘管说,这三个月里,自己二人在宫中完全没有什么地位。 但对这些太监啊,下人们啊,那可真的没的说。 更何况。 徐德,以及自己宫中的一眾太监,都是平日里不怎么受宠的奴才。 不然。 他们也不会被分到自己来,干这些苦差事。 当时。 萧寧觉得这些人也都不容易,对他们不说很好吧,但绝对不比其他宫里差。 可谁知道? 最后换来的,是这群奴才们的落井下石。 不过。 这倒也正常。 太监们嘛,本就是靠著见风使舵生存啊。 加上他们的消息並不会太灵通,对於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情,只能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具体细节根本摸不清楚。 所以。 到底是谁得势,谁失势,他们一般都很难做出正確的判断的。 这么一来,想要站好队,那就更难了。 想来。 这会,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听到了自己被罢黜皇位的事情吧。 自己在宫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以前无非也就是靠著个皇帝的名头。 现在。 自己的皇帝名头都没了,这群下人们见人下菜,倒也说不过去。 更何况。 他们的背后,还有著那礼部尚书赵荃汉的指使。 “怎么?都说好了,今天咱们是来给这太乐宫去晦气,换新气象的。你们自己的活都干完了还是怎么著?” “小泉子,你是不是嫌自己的活少啊?那孟小姐自己有手,可以自己搬东西的。你是閒著没事干了是么?” 当萧寧走到太乐宫门口时。 里面徐德的声音再度传来。 小泉子。 是自己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平日里並不怎么起眼。 萧寧走进宫內时。 发现宫里十多个太监,都正站在一旁一边假装忙碌,一边看戏。 孟子衿则是正不断地搬著重重的行李,往马车上运。 那车夫同样在冷眼旁观,甚至还在不停地念叨著: “孟小姐,这车我可以借给你,但我今天身体不適,驾车是真的不行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说著风凉话。 唯有那小泉子。 像是没有听到徐德的声音般,不断地帮忙搬著行李。 “小泉子,好,一会,你负责把这太乐宫內的积雪全部清扫乾净!” 小泉子闻言,这下终於是抬起了头,小声道: “徐总管,无论是孟小姐,还是陛下……” “停停停,是昌南王!怎么?你是想造反么?” 徐德大喝一声。 小泉子连连改口。 “是,昌南王!他们二人对我们都不错。当初,我们在其他宫里时,吃剩饭,天天挨鞭子,晚上还被罚扫地清洗厕紬不能安睡。” “但自从来了太乐宫后,咱们从来没有受过欺负,昌南王和孟姑娘,更是把我们当自己人对待,从不让咱们受委屈。” “我觉得,人就是要心怀感恩的啊。是,今日他们失势了,但之前的恩情,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啊!” “最后一程了,咱们帮帮忙,又怎么了?难道,这不是咱们应该做的么?” 小泉子的神情诚挚。 可这些话听在徐德耳中,跟笑话无异。 “哦?怎么?要不这总管你来当?小东西,还教训上咱家了。我让你多嘴……” “啪~~~~~” 说著。 那徐德一鞭子就抽了上去。 “让你干活你就老老实实干活,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孟子衿见到这一幕,连连对著小泉子摆了摆手: “小泉子,我这边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来,你把这个箱子放下就好了。” “孟姑娘,不碍事!” 岂料。 小泉子没有放鬆,任由那徐德鞭子抽在身上,还在將这件行李,安安稳稳的放在了马车之上。 “住手!” 萧寧可真是看怒了。 大喝一声。 紧接著,就朝著那徐德衝上前去。 徐德见到萧寧,脸上依旧掛著那副戏謔的笑容,不见丝毫惊慌。 看见萧寧这气势汹汹的表情,他只是冷冷一笑,道: “哦?怎么,昌南王,现在您还有资格进宫么?我劝您不要衝动,自己家的狗,自己管。” “小人是皇城的下人,您一个藩王,怕是没有资格管咱家吧。当然了,若是昌南王觉得咱家有错,咱家给您赔不是。” “可是要是想要教训咱家,那您可能要问问太皇太后了。咱家现在是太皇太后宫里的人,您就算打狗,也得看看主人吧。” 萧寧已经被罢黜了皇位。 且最近,宫里还传出了太皇太后將会继承大位的消息。 最重要的是,太皇太后这个大位,那是有实权的,跟这个昌南王可不一样。 加上对於萧寧,这些后宫里的人,就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 从萧寧登基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很清楚,这来的就是个傀儡,不是真正的贵人。 这么一来。 现在已经抱上了太皇太后,未来的皇帝大腿的徐德,自然是不惧萧寧的。 对此。 萧寧只是呵呵一笑。 若是以往需要隱忍的时候,萧寧自然不会对这个徐德怎么样。 可现在呢? 自己跟孟党已经撕破了脸,很多事情,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自己已经不打算再藏著掖著了。 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被这一个奴才欺负了? “徐德是么?或许,我进宫之后什么样子,你清楚。不过,你怕是不知道,我之前在松河县,是因为什么而出名吧!” “今天,我就来告诉你。我,昌南王,不懂礼仪!” 说著。 萧寧猛然抬起了脚,一脚就踹了出去。 紧接著。 夺过对方手中的鞭子。 “我目无王法,欺行霸市……所以,我做出这等事情,很合理吧。” 萧寧一边说,一边抽。 手中的动作越来越重。 很快。 那徐德脸上就血肉模糊了。 太监嘛。 这些奴才,本来就都是欺软怕硬的小人。 他刚刚敢跟萧寧叫板,那是因为他觉得,萧寧已经被罢黜了皇位,自己又有太皇太后的名头撑腰,这萧寧不敢怎么样? 谁知道,这萧寧根本完全不在乎这些。 徐德自知討不到好处了,连连开始转变策略,大呼求饶了起来。 “昌南王饶命,昌南王饶命啊……” 他最多敢口嗨几句,可不敢真跟萧寧起什么大衝突。 不管怎么说,萧寧都是皇亲国戚。 自己一个奴才,跟人家的身份那是没法比的啊。 萧寧没有理会,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手中的鞭子挥舞的虎虎生风。 一边动作,他还一边看向其他的几个奴才们。 “怎么?你们是閒著没有活干是么?” 这群人可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一个个机灵的很。 萧寧这话一说完,他们立刻明白了。 一个个也不愣著了,纷纷去帮孟子衿搬行李了。 那车夫都看傻了,也加入了搬运大军的行列。 抽了一会。 直到那徐德都不出声音了,萧寧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徐德抱著头,倒在地上,早就没有了之前的神气。 他眼睛阴毒的盯著萧寧,又看了看那小泉子。 很好。 你们两个给我等著! 等著太皇太后登基后,让你们好看! 太监嘛。 可能他们会因为不吃眼前亏,会服软。 但又怎能不记仇? 只是。 他没有注意到。 这会的萧寧,同样在打量著这太乐宫里的一眾下人们。 很好。 十天之后。 但愿你们不会因为今天所做的事情而后悔! 大约半个时辰后。 马车已经装满,安排好那车夫,將马车送到孟子衿家的宅子后。 萧寧带著孟子衿,就此离开了。 那车夫原本是不想答应的。 可是。 看见萧寧那手中的鞭子,以及溅到衣衫上的血跡,他张了张嘴,没敢出声,老老实实的驾车出了皇城。 待到萧寧离去。 那徐德终於是站起了身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之上,已经血肉模糊的皮肉,恶狠狠地看向了小泉子,道: “呵呵,没想到啊小泉子,你有种!你做得很好!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昌南王今天离开这皇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可你呢?你一辈子都是这里的人!相信我,等到那太皇太后登临至高,我会让你每天都过得很舒服。” “在这后宫啊,要明白什么样的人才是贵人,用你下半生的痛苦,去学习这个道理,很值得吧!” 徐德阴狠的说著,狠狠地捡起了地上的鞭子。 可小泉子根本没有丝毫的惧色,只是看了那徐德一眼,没有多言。 “好好好,你足够硬气!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那昌南王已经彻底失势了,你不会觉得,他有朝一日还能回来吧。是,刚刚他给你撑腰了,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但这以后,我倒是要看看,还有谁能给你撑腰!” 其他太监看见这一幕,纷纷嘆息。 他们是佩服小泉子的勇气的,但同时又为他觉得不值。 那昌南王,明知道小泉子惹祸了,却就这样走了? 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受罪! 眾人正想著。 就听到太乐宫外,猛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放肆!一个下人,竟敢私议朝政!谁给你的够胆!” 第269章 君子六艺篇:昌南王还有这层关係?! 太乐宫內。 一声厉呵后。 一衣著银甲、气势威凌的汉子,出现在了这太乐宫门口。 他的右手就放在自己的佩剑上。 儘管那宽刃宝剑未曾出窍,依旧散发著寒气。 他本人立在那里,不怒自威。 满脸的正气,更是让徐德等这些小人,见了就心生胆怯,觉得心虚。 来者不是別人,正是蒙尚元! 近日这京城中的红人。 在这群太监眼中,相对於萧寧,这才是真真切切的大人物啊。 禁军大统领,护卫宫城,负责皇城和后宫的防卫工作。 手中握有兵权,那就是实力的象徵。 同时,人家还有著绝对的话语权,在后宫內地位尊贵。 最关键的是,人家还每天跟他们这群太监,完全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还算是半个顶头上司。 加上,早就有消息选出,清流、太后党等人,都想拉拢这位大人物。 太监们对於这个一面能管著他们,一面又被各方拉拢的禁军大统领,那可真是毕恭毕敬的很。 在他们心里,要说句实在话。 这等人物,不比之前当皇帝的那昌南王有用多了?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也正因如此。 禁军一直都是太监们希望可以结交一番的对象。 很多人,都以认识禁军来彰显自己的人脉。 很多太监,认识一个禁军小队长,平日里办事就方便太多太多了。 那就更不要说,眼前这位了。 这一位,简直就是他们做梦都想要巴结的存在啊。 来者不是別人,正是蒙尚元! 看见他的一瞬间,徐德等人瞬间懵了。 他们有点纳闷,蒙大统领这等大人物,怎么閒著没事还跑到这偏僻地方来了? 对於他们这些太监们来说,禁军是他们万万不能得罪的人物。 所以,在听到训斥后,那徐德当即跪在了地上,很识时务的道开了歉。 “蒙大统领,小的知错了,小的掌嘴,小的掌嘴……” 他这可是真抽。 討好蒙尚元嘛,不寒磣。 挨打就要立正。 “行了!” 蒙尚元不耐烦的看了这傢伙一眼,摆了摆手。 徐德却还没有停,自己使劲扇著自己大耳刮子。 在他看来。 这等机会可不容错过啊。 这可是和蒙尚元可以搭上线的好机会。 儘管说,这个开局不太好。 可以往,这般机会自己都不曾有过啊。 这会。 他的眼睛咕溜溜的转动著,已经在思考怎么才能巴结一下眼前这位大人物,在他眼前混个眼熟,给他留一个好印象了。 “蒙大统领,多谢您刚刚的提醒!若不是您,小的还不知道说了错话呢。来,这些您拿著,就当是小的感谢蒙大统领了。” 说著。 徐德就使出了自己的第一招,也是太监们之间最常用的结交方式。 塞银票。 用他们的话说,这叫孝敬,其实就是受贿。 在徐德看来,自己的这一招,应该是可以使用的。 因为。 这三个月来,儘管没有机会跟蒙尚元说上话,但有时候碰上时,对方对自己的態度还是很不错的。 这就给了徐德一种,蒙尚元对自己应该不会厌恶的错觉。 只是。 他想多了! 对此,蒙尚元直接瞥了他一眼,正眼都没有看他眼中的银票,道: “这些东西,徐公公就自己收著吧。” 看得出。 这位蒙大统领,並不想怎么搭理自己。 徐德的嘴角抽了抽,悻悻的將银票塞了回去,开始思考其他的办法。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绝对不容错过。 岂料。 当他想要使出自己的第二招时。 蒙尚元直接开口,堵上了他接下来的一切行动。 “徐公公,其他有的没的就免了吧。”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后道: “最近,后宫在翻修园林,近日太乐宫也没有什么好忙的了,那边正缺人手,你们去那边帮帮忙吧。” 翻修园林?! 在太监们眼中看来,这绝对是个苦差事。 平时,根本没人愿意干这种活。 一般来说,只有犯了错的时候,那些贵人们想要整你,才会这样。 “啊?” 徐德闻言,直接傻了。 什么意思啊? 这蒙大统领好像来者不善的样子啊。 这让自己一行人去修园林,分明就是在折腾我们啊? 可是。 我们什么时候结下樑子了啊?並没有啊。 而且! 在这之前,蒙大统领之前遇到自己,不都客客气气,和顏悦色的嘛。 今天怎么还突然就態度变了啊。 徐德想不明白,只能是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小的领命。小的不知道什么事情上惹到了蒙大统领,还望蒙大统领恕罪!” “赶紧去!” 蒙尚元不想再多看这群人一眼,恶狠狠地道。 徐德这下明白了,眼下再留在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很显然,自己一行人应该是惹到了蒙大统领。 这个误会,只能是等到以后再说了。 “那,蒙大统领,小的们就先去了。蒙大统领交代的工作,你们都给我好好做!” 徐德藉机还不忘巴结了一番蒙尚元。 之后,目光落在了那小泉子身上后,又加了一句: “小泉子,我记得你好像干劲很足啊。既然如此,今天的那些樑柱之类的木材,就交给你了!” 很明显。 这是打击报復。 小泉子听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著头。 其他小太监们见状,心中纷纷开始庆幸。 还好,自己刚刚没有出头帮那昌南王。 虽然说,他对我们確实很好。 但他现在一点权势都没有了,连一个徐德都对付不了。 小泉子就是因为帮了他,都要受这等折磨了。 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更没有表示,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真替小泉子感到不值啊。 还好啊还好,还好我们没有因为良心而跟小泉子做一样的傻事。 这群人在心中暗道。 岂料。 他们才走出了几步,那蒙尚元的声音,就再度响了起来。 “等等!接下来几天,你就不用去了。我这边还有些传讯的工作,缺少人手,你来给我帮帮忙吧。” ??? !!! 要说,太监们最喜欢的工作是什么,毫无疑问,就是传讯了。 要知道。 这可是皇城啊。 传出去的,那可是皇家的命令。 因此。 无论是谁,你只要去传讯,代表的就是皇室啊。 受人尊敬,那是百分百的。 就算是狐假虎威,別人对你的態度也是真的啊。 除此之外,关键是这事还有很多油水可捞。 这可是真正的好差事啊。 眾人纷纷回过头,想要看看蒙尚元到底说的是谁。 就看见,蒙尚元的手指头,正笔直的指著小泉子。 啊? 眾人这下看傻了。 小泉子? 为什么会是他啊? 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蒙尚元已经走了过来,一只手搭在了小泉子的肩膀上。 这个举动一出,可把这群人嚇了一大跳。 那可是禁军大统领啊,竟然跟小泉子这么一个小太监勾肩搭背的? 这小泉子凭什么啊? 据他们所说,这小泉子就是贫苦家庭进来的,没有什么关係啊。 眾人面面相覷,互相看著对方,眼神里皆是迷茫。 事实上。 哪怕小泉子,这下都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谁? 整个后宫的太监们,都想要巴结的禁军大统领啊? 现在,自己二人竟然! “昌南小王爷跟我提过你,说你很是机灵,且知恩图报,让我多照顾照顾你。” 这下。 蒙尚元直接把话点名了。 此话一出。 这群太监们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蛤? 什么意思? 蒙大统领说,是昌南小王爷让他帮忙照顾小泉子的? 所以说,弄了这半天,小泉子得到的这些待遇,都是因为昌南王?! 这? 一时之间。 想到自己一行人刚刚的想法,这群人的肠子都悔青了。 最可笑的是,就在刚才,他们还在为了没有帮助萧寧而感到庆幸。 不是? 开玩笑的吧。 昌南王还有这层关係?自己一行人怎么就不知道呢? 徐德瞪大了眼睛,彻底懵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后悔。 如果说,刚刚是自己带著人帮助昌南王。 如果说,刚刚自己选择落井下石的。 现在跟蒙大统领勾肩搭背的,应该就是自己了吧! 徐德毕竟也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了。 如果这会,他还看不出蒙尚元这次的举动,究竟是出於何等目的,那他就白活了。 很显然。 这蒙大统领跟那昌南王的关係不一般啊。 我说,为什么之前蒙大统领对自己还算客气,今日却態度大变。 我说,这蒙大统领今天怎么破天荒的跑到这地方来了? 原来都是因为那昌南王的关係,人家以前是看在昌南王的面子上。 今天,人家明显是来给昌南王打抱不平来了! 没想到啊,这昌南王竟然还有这层关係? 他何德何能啊? 徐德心中有些许的绝望。 从这蒙尚元对自己的態度来看,这次,蒙尚元这条路是彻底被自己亲手堵死了啊。 甚至。 接下来,自己怕是还要被折磨一顿。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啊。 后悔,后悔啊! 徐德內心咆哮著,阴沉著脸去了园林的翻修处。 看著小泉子跟那蒙尚元一起走远,他的眼神再度阴狠了下来,恶狠狠的道: “蒙尚元,小泉子,很好,你们给我等著!你是禁军大统领又如何?我可是太皇太后宫里的人!” “等到太皇太后当了皇帝,今日的仇,我肯定要通通报回来!” “至於你们的昌南王?只能说,你们这眼光实在是不太行啊!昌南王怕是这辈子,都进不了皇城了啊!” “而我的未来,还辉煌无比!咱们走著瞧,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 另外一辆马车之上。 孟子衿在左,萧寧在右,二人保持著日常的相处距离,涇渭分明。 “所以,目前你的境况就是,暂且罢黜皇位,之后等著十天后的诗会过后,一切才能再有定论?” 孟子衿对於萧寧目前的处境,还是关心的。 儘管没有夫妻之实,但孟子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已经彻底的安在萧寧身上了。 每时每刻,她的心都一直跟隨著萧寧处境的变化而波动。 “对。” 萧寧点了点头。 了解完这一切,孟子衿的神情,逐渐的暗沉了下来。 对於会前诗比,孟子衿还是了解的,甚至说她是最了解的那一批人都不为过。 毕竟。 你以为她洛陵双媚的头衔,是怎么来的? 事实上。 当初她与灵师师並称洛陵双媚,就是因为五年前的会前诗比。 她,正是上届会前诗比的亲歷者。 “这次,子衿觉得,公子答应的有些草率了。” 孟子衿嘆了口气。 “虽然说,子衿不知道这次的会前诗比会是个什么样的比试形式,可有一点可以確定,这等诗比,是绝对无法投机取巧的。” “子衿知道,上次的醉梦轩诗会,最终的胜者是公子。可是,这两次诗会是不可以同日而语的。” “公子上次的醉梦轩诗会,比试的是人脉。可这一次,比的则是真才实学啊。公子是没有办法和上次一样,靠著人脉取胜的。” 对於上次醉梦轩诗会,萧寧胜出的事情。 孟子衿一开始只觉得惊讶,到后来,她也是將那次的胜利,归结到了萧寧的人脉上。 后来。 在打听到最终是夜面郎君出现在了醉梦轩时,她还不止一次的想过跟萧寧打探一下,这有关於夜面郎君的消息。 只可惜。 因为近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不敢劳烦萧寧,所以一直没问。 “公子可能不知道吧,这会前诗比相当於神川诗会的预选比赛,整个诗会都是神川盟负责的。神川盟公子应该知道吧,是神川大陆最为厉害的势力了。” “想要在这等诗会里投机取巧,是根本不可能的。且这次的诗会,只能公子自己去参加。就算公子跟那夜面郎君有些关係,怕是也用不上……” “毕竟,夜面郎君也不知道,这次究竟要写什么诗啊……没有办法提前准备,就只能靠著公子未来,在诗会上自行发挥了。” “可公子的格律……” 孟子衿欲言又止。 嗯。 当初的癩蛤蟆,她也听说过…… 第270章 君子六艺篇:孟少方 孟子衿小声解释的。 在说明了利害之后,兴许是担心打击到了萧寧,当然,她本人肯定也是真的想要在这接下来的事情里出一份力的。 於是,她的话锋又一转,接著道: “不过,公子也不用太过担心。因为,自古的诗会,除了才子之外,美酒佳人同样是不可或缺的话题。” “毕竟,那些文人们喜欢的,不就是饮著酒吟诗作对,身边有佳人作陪嘛!虽然目前,咱们还不知道这具体的比试办法。” “但按照往常的习俗的话,此次诗会应该还会是魁和才子相组合的方式才对。” “在写诗上,可能咱们会差一些。但公子不要忘了,子衿可是上次的魁首。公子放心,到时候,子衿会帮忙的!” “且我跟师师的关係还不错,到时候还可以把师师喊来帮忙……我们二人一起,应该不会让公子的处境太难堪。” 孟子衿安抚道。 对此,萧寧抿嘴笑了笑,平静的打量著孟子衿,点头道: “放心吧,这些事,我心中有数。” 於是,孟子衿很是聪明的不再多言。 这若是之前,她不了解萧寧,她肯定会觉得,萧寧是碍於自己的面子,在强装镇定。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但这三个月,作为一个见证者一直跟在萧寧身边。 跟著一起经歷了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对於萧寧,她可太了解了 她可是太清楚萧寧这句话的分量了。 萧寧说心中有数,那就多少会有些准备才对。 只是,不知道这小王爷接下来准备的,究竟是何手段啊? 孟子衿不由得开始好奇了。 不过。 无论是何等手段,孟子衿都不会抱有太大的希望就是了。 在他看来,萧寧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精通格律的样子啊。 而对於这诗会,显然,他应该还不够了解。 若是他知道诗会当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知晓这些人都是个什么分量,怕是就很难有这般自信了吧。 只能说,隔行如隔山啊。 一路再也无话。 半个时辰后。 马车在洛陵的一处民宅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孟子衿的家了。 这会。 孟府內。 那孟父和孟母,正在很是焦急的四处打听著消息。 儘管不怎么接触朝政,但他们很是清楚,今日就是那所谓的什么政末朝会的时间了。 他们不知道,这朝会上会发生什么,但知道这是对自己家姑爷最重要的一天。 二老嘆了口气。 哎,也不知道,这姑爷最终到底回来没有啊。 自己二人信中说的那些话,他们听了没有啊? 这一切的未知,致使他们的內心,近乎一直悬著…… “少方啊,你不是跟那少龙关係挺好的,我家姑爷到底回没回来,你知不知道啊?” 终於,在忍不住之后,他们找上了本家的一位算得上是青年才俊的存在。 孟少方。 在整个孟家大族,他可能完全排不上名號。 但若是孟子衿所在的这个本家里,孟少方应该是混得最好,距离洛陵的权力中心最近的人了。 因此。 在孟子衿所在的本家,人人都把孟少方看的很重。 一般遇到什么摆不平的事,都会找孟少方帮忙。 孟少方呢。 儘管说经常和孟少龙这等人混在一起,但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跟孟少龙等人在一起,那是为了能够手握权力,他別无他法。 想要往上爬,他就只能跟著孟少龙这群人混在一起…… 不过。 他却难得的能够保持著本心。 儘管天天跟这群二世祖们混在一起,他的初心却未曾动摇过。 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保护好自己本家的亲人。 这就是他唯一的想法,且是他目前正在做的。 若不是这样,若是他这个人靠不住,孟家的本家人遇到事情,怕是也不会来找他。 能够来找他,本就说明了一点。 至少孟子衿所在的本家,眾人对於孟少方还是很是信任的。 这会的孟少方正在吃著早点。 听到孟父孟母的话,他当即无奈的皱紧了眉头,道: “哎呀,我说二叔啊,你们怎么又光天化日的提这种事?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这种事少提,对咱们没有好处。” “那昌南王,现在可是咱们孟家的眼中钉,是咱们的对手。你们天天这么关心他,我知道还好。” “这万一被其他人知道了,你们是要惹大麻烦的。” 孟少方做了个“嘘”的手势,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小声劝说道。 “行了,你们二位赶紧回吧。这等事,以后就別问了……” 说著,他就开始准备赶人了。 有些话嘛,多说无益啊。 尤其是眼下这种时局。 这是个正確的做法。 只是,当孟少方一看孟父孟母那疲惫的面容,和失望的眼神,他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好好好,来二叔,你们两个这里做。再加份早点……” 他让出了两个人的位置。 “之前这种事,你们不是打听过一次了。我记得当时还跟你们说了,这次咱们找来了那整个神川大陆,仅次於拓跋於津的名將,聂如空。” “有著聂如空守著洛陵,洛陵就是个铁桶,怕是蚊子都飞不进来。外加他有七万大军,那昌南王只有一万人……你觉得,他们有希望回来么?” 孟少龙摊了摊手,又解释了一句。 “再说了,你们那个姑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名声。大尧第一紈絝,比那孟少龙还要不成器。” “这样的人,能够回京?根本不可能啊。所以,你们就不要多想了,他是回不来的,他啊,安全的很。” 孟少龙回答完问题,又一副我什么都懂的神色,看了看二老: “再说了,关於那聂如空的事情,当初你们从我这里套走之后,不就给你那姑爷去了一封信嘛!” “就以他的品行,明知京城就是个火坑,他还能回来?放心吧,他又不傻,才不会说,因为所谓的朝政,以及朝局安稳,就回来自取其辱,再丟了性命。” “他不又是清流那帮子迂腐的文人,没有这般觉悟的。” 孟少方很是篤定的说道。 当他提到二世祖这几个字时,可以看得他,他的脸上那是满满的嫌弃。 很显然。 儘管平日里为了生存,不得不跟在孟少龙身后。 但他本人对於这些紈絝们,那是没有丝毫好感的。 孟父孟母听后,略显激动地点了点头。 有了孟少方的这番话,或许。 以后可能见到女儿和姑爷的机会,彻底渺茫了。 但只要二人平平安安,那就比什么都强。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的石头放下,正准备离开。 就见那孟少方身旁,一个下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还拿著一封密信。 孟少龙如同往常一般,將那书信打开,看了看。 很快。 他手中端著的茶杯放下了,淡定的脸色呆滯了,正在咀嚼包子的嘴都停下了…… 篤定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疑惑和惊愕。 “嗯?这?这怎么可能?” 他不可置信的说了句,心中的轩然大波,再也无法按捺的住。 “嗯?少方?你这是怎么了?” 孟父见状,小声道问了句。 孟少方摇了摇头,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道: “没想到啊,这傢伙竟然还真敢回来?这昌南王可完全不像是一个,能够为了朝政安稳,就敢冒险回来的人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心有这般大义,可是,他这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啊?那聂如空的铁桶阵,他能回来?” 想到双方的实力对比,孟少方完全解释不了,这信上的事情究竟是如何做成的。 这是大殿之上传出的最新消息。 那昌南王竟然如期回京了。 更重要的是,他还在朝堂之上,让那自己孟家党派等人犯了难?! 朝堂论宗法舌战两名大士? 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治好了荀大人的顽疾? 凭藉一己之力,挽回了清流这边的颓势? 这,这真的是个紈絝么? 孟少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 这萧寧究竟是何许人也,他很清楚。 所以,他实在是想像不到,这信上所写的究竟是何等的场景。 更无法想像,这个大尧第一紈絝,会为了所谓清流们口中,朝堂的安稳,而心甘情愿的赴死赶回洛陵! 他哪有这般觉悟啊? “啊?少方啊,你说什么?谁回来了?” 二老盯著孟少龙,问道。 “萧寧。” 孟少方回了两个字。 二老一听,脸上同样跟著惊讶了起来。 “什么?姑爷?可是,你不是说,姑爷是绝对回不来,也不敢回来的么?” “这……” 孟少方都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他这会也没有心思,解释这二人的问题。 因为,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亟待他去思考。 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信中今日早朝上的事情,联想到接下来的后果,他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背后的冷汗都跟著落了下来。 不好。 这么一来,那昌南王岂不是就成了孟党妥妥的打击对象?! 若真是这般,自己的本家若是跟其走的太近,岂不是! 想到这。 他儘可能的平復了自己的情绪,道: “二叔,二婶,接下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们两个,听我说!” 他面色郑重,笔直的盯著二人的双眼。 孟父孟母是了解孟少方的,见到对方这等郑重的神色。 二人都不由得挺直了腰板,道: “少方啊,你说。” “根据最新的消息,那昌南王回来了。不过,他的皇位,被罢黜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在朝堂之上,给我们孟家带来了大麻烦。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他就是咱们孟家的死敌了。” “接下来,他跟咱们孟家,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斗爭了!所有,在我看来,若是能让子衿小妹跟他和离,那就赶紧和离吧。” “若是不能,咱们本家就儘快的跟他们撇清关係吧。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只有跟他们撇清了关係,才不至於让咱们被孟家大族针对。” “为了咱们本家,也为了你们二老,你们必须要这么做了!” 事情变化的太快。 孟父孟母都没来得及反应。 听了这话,人都傻了。 “这?这?为什么啊?” “解释不了这么详细了,你们记住就是了。” 孟少方嘆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等,那些官场中人衡量利弊时,特有的势利目光。 “哎,更何况,那昌南王是个什么人?咱们再清楚不过了。当初他是皇帝,或许咱们本家还能在他那得到某些便利。” “然而呢?哪怕他是皇帝的时候,都没有给过我们本家任何一丝切切实实的帮助,咱们更没有在他身上得到过一点好处。” “现在呢?他被罢黜了皇位,就连最后一点价值都没了。除了麻烦,他根本就什么都给不了我们!” “所以,能和离就和离吧。” “好,我们知道了少方……” “那,我们就先回了。” 二人的目光里儘是失望。 转过身回去的路上,步伐都跟著虚弱了不少。 “哎……” 孟少方盯著那二老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是自己的亲叔叔啊。 只是,以自己对二叔的了解,他才不是这等绝情的人啊。 刚刚自己所说的那些话,你別看他嘴上答应,他肯定不会做的! 好在。 看那朝堂之上的消息,这昌南王似乎並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紈絝啊。 且他明知道京城危险,为了大尧朝政的安稳,他依旧接受了清流的要求,依旧敢於踏回这龙潭虎穴里。 从这一点上看,这傢伙应该还能算得上是个有担当的人吧。 既然如此。 自己乾脆,去跟这傢伙聊一聊吧。 孟少方想著。 已经开始在心中定下了行程。 是啊。 为了子衿小妹,为了二叔,为了自己本家不被连累。 自己有必要去跟这位昌南王聊一聊了。 孟少方想著,喝完了自己最后一口茶,正欲起身。 却不曾想。 事情就是这般巧。 他才刚刚站直了半个身子,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本家府邸的门前。 那人才刚刚从马车上下来,不是別人! 正是自己打算见一见的,萧寧! 第271章 君子六艺篇:切割!切割! 昌南王? 在看见萧寧的瞬间,孟少方明显一愣。 这还真是巧了啊。 说曹操,曹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既然如此,乾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跟他说说吧。 想到这,孟少方当即朝著那萧寧迎了过去。 孟少方之前是见过几次萧寧的。 也正因如此,且前几次萧寧给其留的印象並不好,他之前才会对萧寧这个人嗤之以鼻,觉得他跟传言里没有任何的不同。 之前,萧寧出场时永远是一副浮夸之像,无论是出行的排场,还是其他,都让人觉得铺张至极。 可今日,萧寧二人前来就只有那么一辆马车。 孟少方见此只觉得理所应当。 毕竟皇位被罢黜了嘛,出行规格被降级了很正常。。 想到这,孟少方不由得猜测了起来。 这位紈絝之前在皇位上坐舒服了,现在突然被罢黜了皇位。 以往享受惯了的待遇,突然变的如此简陋,他应该很是不適应吧。 但愿,这一切的变故,对他的打击不要太大才好啊。 这会的孟少方,已经想像到了萧寧被罢黜皇位后,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和状態。 然而。 当他真正走近萧寧,与之打了个招呼,將他的言行举止看在眼中时。 他惊愕的发现,自己所想像的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 眼前的萧寧很是平静,根本看不出丝毫的沮丧等情绪。 他对自己的態度甚至还平和的很,跟自己打招呼时显得不卑不亢,云淡风轻,似乎丝毫没有受到那罢黜皇位这等事情的影响。 反而,给人的观感还变得让人觉得更加舒服了。 “嗯?” 孟少方不由得愣了愣。 这……不太对啊。 他又一次,重新审视了一番萧寧。 不知为何。 这一次,他竟然有一种直觉。 他觉得,眼前的萧寧,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若不是因为之前,他见过萧寧紈絝的样子。 若眼下是自己与他的初见,他是绝对不会把这个人与紈絝二字联繫到一起的。 什么情况,这昌南王总不能被罢黜了皇位后,还性情大变了吧。 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也应该是越变越差了啊。 可这昌南王,怎么看起来越变越討人喜欢了。 孟少方压制住心中的不解和惊讶,与萧寧交谈了一番,之后就將其请到了一旁坐下,喝起了茶。 孟子衿则是先回家,去探望孟父孟母了。 值得一提的是,萧寧没有跟著去。 甚至,在孟子衿提出,一起前去探望一眼时,他还露出了一个不耐烦的神色。 孟少方把这一切看在眼中。 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对於这个都不把自己本家人当做自己人的傢伙,与之切割是必须的了! 之前,或许他还会有些许顾忌。 可刚刚萧寧的不耐烦,明显就是没有把自己二叔当成一家人来看待啊。 既然如此,自己本家就完全没有必要再为他考虑了。 坐定之后。 反正决定要跟萧寧把话说开,且对方如今已经没有了皇帝这等身份,他选择打开天窗说亮话,直入正题。 “说实话,在京城儼然已经成为了这般龙潭虎穴的情况下,你为了朝局的安稳,竟然心甘情愿的冒险回来,这一点,我是佩服的。” 孟少方举起茶杯,道。 他的这句话,是真心地。 只不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种话,一般都只是开场的漂亮话,是一些铺垫,为了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真正的重点,在可是、不过等转折语后面。 萧寧眯著眼没有接话,静静的等待著对方的后话。 看见对方这副沉著的样子,孟少方对於之前,来信里所说的那些事情又信任了几分。 这傢伙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倒还真像是能给孟如秋他们带来点麻烦的样子。 至少,心性足够强大。 “不过……” 孟少方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也知道,如今你已经跟孟家撕破了脸皮。而我们本家呢,还要靠著孟家,依附著孟家,方能生存……” “因此,我们不得不与你保持距离,与你切割了。虽然说,我很佩服你的决定。但人生在世,生存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眼下的局势並不妙,你应该心中也很是清楚才对。所以,在你已经和孟家撕破脸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受你的拖累。” “儘管这么做,可能显得我们本家势利了些。但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当然了,二叔他们又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坏人只能我来做了。我希望,以后我们本家,昌南王还是少来的好!” “如果可以的话,你若是能够和子衿小妹和离,那就更好不过了。只不过,我了解子衿小妹,她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子衿小妹託付给你,还望你可以肩负起一个丈夫的责任……至於昌南王府和我们本家的关係,从现在开始,咱们之间已经没有关係了。” “以后,昌南王府出了什么事,我们本家也断然不会帮忙。” 孟少方想要將一切彻底说清楚,如同开火车一般还在絮絮叨叨个不停。 对此。 萧寧抬起手,直接打断了对方。 他神情自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孟少方在此之前,还觉得萧寧无论如何,在听了自己的这一番话都会恼羞成怒,跟自己大吵大闹一番呢。 甚至,他还很是未雨绸繆的把怎么安抚这位紈絝王爷都想好了。 可谁曾想。 对方听了自己的话后平静的可怕,很是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我也理解你的决定。我现在是你们孟家的敌人,你们与我撇清关係,理所应当。” 萧寧点了点头,很是痛快的答应了。 原因很简单。 这件事,就算这孟少方提,不这么做,他也要做。 萧寧也不是什么没有良心的人。 这三个月,孟父孟母对自己怎么样,他心里也清楚。 將心比心啊! 只是,越是这样,萧寧就越要在这等情况下,与他们撇清关係。 毕竟。 对於一个人来说,软肋才是最大的弱点啊。 眼下这等局面,自己表现得和孟子衿本家越是亲近,对於他们来说反而不是好事。 自己若是表现得孟氏本家,孟子衿这群人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他们就不会受到孟党的重视。 可一旦自己显露出丝毫对他们的担心,孟党一旦別有用心,自己就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来保护他们。 倒不是萧寧没有多余的力量保护孟父孟母。 只是。 这些事,能避免,还是避免了的好啊。 接下来的事情至关重要,事情还是能少一件是一件的好。 “我只有一个要求。” 萧寧沉吟了一番,举起了一根手指晃了晃。 “昌南王请讲!” 不知不觉间。 孟少方对於萧寧的称呼,已经下意识的掛上了头衔。 因为。 他渐渐地在潜意识里开始觉得。 萧寧如今已经真真切切的配得上所谓的,昌南王这个称呼了…… 他比之以往,的確不一样了。 “若是孟党有朝一日行造反之举,与本王刀兵相见!还希望你们本家,到时候不要插手。” 萧寧眯了眯眼,心中暗道: “这样,也算是给你们本家留了一条退路。未来,我才能赦免你们啊。” 对於萧寧来说,自己的这句话,就是孟子衿本家的救命稻草。 可是。 孟少方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因为对於孟家的安排和布置,也算是了解。 这会,在他的心里,他还坚定地觉得。 接下来的天下,必定是孟党的。 在接下来的交锋里,萧寧是討不到好处的,必败无疑。 他觉得,萧寧提出这个要求,无非是抱著能够削弱敌方实力一分是一分的想法,觉得自己本家不参与,他对付起来孟党就会容易一些。 还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这一点,昌南王大可放心。有朝一日,就算你跟孟党全面开战,我们本家一定还会念及我们之前的情分,不会对你出手的。” “只是,我们本家的力量著实弱小,我们出不出手,对於战局来讲,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影响罢了……” “所以,接下来,还希望昌南王可以好自为之吧。” 孟少方给出了保证。 二人的对话,到此结束。 孟子衿大约在本家待了有半个时辰。 最终。 孟母孟母泪眼婆娑的將其送了出来。 与二老拜別后,萧寧和孟子衿一同上了马车,朝著洛陵城內的一处院落驶去。 那里是李百万才给安排好的院落,就在醉梦轩不远处,还算方便。 马车之上。 萧寧闭目养神,时不时轻轻叩击著手指。 孟子衿听著声响微微皱眉,诧异道: “怎么了?公子!你是在等待些什么呢?” 根据自己对於萧寧的了解。 他一般这副举动时,往往都是在等什么人……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萧寧点了点头。 “是啊。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到了。” “谁啊?” “一个女人!” 萧寧缓缓回道。 孟子衿不由得陷入了无尽的联想。 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呢? 他思索了一番,没有得到答案。 刚刚想再问一句。 就听马车的车夫,小声道: “小姐,有人拦住了咱们的去路……对方很是囂张,不让我们过去,说一定要见昌南王一面!” “呵呵,来了?” 萧寧闻言站起了身子,缓缓走下了马车。 孟子衿有些纳闷,加上对於萧寧,多多少少还有些担心,她也跟了下去。 接著,二人就看见了一个极其张扬跋扈的女人,这会正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插著腰,对著那车夫叫囂。 杨千禾。 萧寧早就想到了,对方肯定是会找上门的。 自己太了解这个女人了。 小肚鸡肠,睚眥必报。 三个月前,自己让她在大牢里吃尽了苦头,还杀了那杨清德。 这三个月里,由於穆起章的庇护,加上皇位的加持,她完全拿自己没办法。 现在,自己被罢黜了皇位,她总算是看到了机会。 这等情况下,她必然会迫不及待的,第一个前来落井下石,趁著这个机会狠狠的踩上自己一脚。 “哎呦,这不是昌南王么?还记得,咱们和离之时你还说过呢,三月之后,一切自有定论呢。这三个月,我可是一直在苦苦等待,这所谓的三月之后呢。” “我还以为,这三月之后,昌南王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结果呢?原来,您所谓的三月之后的定论,就是这啊!” “皇位被罢黜,彻底失去一切。怎么?难道,这就是三月之后,你想让我看见的么?” 看得出,这杨千禾那是真的忍不住了。 这才看见萧寧,就已经开始输出了。 这三个月以来,她心中的委屈,不甘,在这一刻终於是得到了释放。 她言语满是讥讽的说完这些,一脸挑衅的看向萧寧,目光之內满是得意。 萧寧见此,只是呵呵一笑,道: “你说的话,有那么一处不妥。三个月之前,我们不是和离,而是本王休了你!” 被萧寧这个紈絝休了! 这对於杨千禾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件极其难接受的事情。 现在萧寧又提起了这茬,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了起来。 不过,她还是保持住了基本的镇定,平復了一下情绪,方才道: “隨你怎么说吧。被休也好,和离也罢,对於我来说,这绝对都是我们杨家做出的,最正確的选择!” “看看你自己的处境吧,萧寧!皇位被罢黜,还成了孟家的眼中钉。如今,孟家在朝中一家独大,手握重兵!” “而你呢?不但没了皇位,夹著尾巴溜出了皇城,甚至还被迫参加接下来的诗会,在那诗会中出丑。” “当然了,还有一点是可以想像的,那就是孟家一旦得了大权,你昌南王府必將覆灭。” “萧寧啊萧寧,你们昌南王府,已经蹦躂不了几天了。若不是跟你和离了,现在我们杨家,怕是也已经走到了覆灭的边缘吧。” “对此,不得不说,我们杨家还真是做了一个正確的选择呢!你说呢?” 第272章 君子六艺篇:齐太白?祁泰白? 自古以来,若说一个女人最为担心的事情之一,其中一件肯定是! 一个男人在离开她之后,竟然变得更好了。 在今天。 看到了萧寧如此狼狈的结局,杨千禾悬了三个月的心终於放下了。 之前在萧寧身上吃的瘪更是一扫而空,接下来,还能连本带利的给他还回来! 在很是痛快的抨击完萧寧后,她又看向了孟子衿。 在杨千禾看来,萧寧都已经如此落魄了,定然要落得一个眾叛亲离的下场才说得过去。 可现在,都这等情况了,这女人还不赶紧与萧寧切割,她当即恨屋及乌的连孟子衿都带上了。 “还有你,洛陵双媚之一?呵呵,难道你就这点脑子了么?如若他是个皇帝,你嫁给他或许还说得过去。” “现如今,他除了能带你麻烦以外,什么都给不了你!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已经大难临头的时候了,你却还不走?” “很好,既然这样,接下来,你们本家就等著被诛连吧!你总不会天真的觉得,这样的局面,昌南王还能东山再起吧?嗯?” 杨千禾的情绪,已经压抑了三个月了。 如今有了机会发泄的她,儼然成了一个疯婆子。 一番近乎疯狂的挑衅后,她终於是解了气。 目光冷冷的打量著萧寧,和离之前,自己提出的那些要求,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杨千禾是个贪心的女人。 儘管已经被休了三个月,但昌南王府的那些財富,她可是从来不曾忘记过。 现在的萧寧她眼中,那就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不由得心思活络了起来,再次开口,道: “昌南王,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要的东西,三个月前你不给我,三个月后,你会求著我给我送过来。” “如今你的处境,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好在我父亲有先见之明,早早地投靠了孟如秋大人。” “你若是想要保住你的小命,就老老实实的將昌南王府的田契、地契拿来。或许,看在你的诚意、以及以往的情分上,我们杨家还能帮帮忙!” “毕竟,你跟孟大人是政敌而非仇敌,只要你不再继续给他添麻烦,一切都好商量。” 这一点,杨千禾显然早早地做过了功课,准备好了说辞。 只是。 这女人显然脑子並不怎么好,且手段也不怎么高。 说白了,没有金刚钻,还总想干点瓷器活。 对於她这种小孩都忽悠不过去的话,萧寧只是冷笑了一声,话都没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远离脑子进水的女人保智商啊。 “嗯?萧寧,你这什么意思?我这好好地跟你说,那是念及之前的情分。可你若是这般,那可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萧寧明显一副不配合的样子,杨千禾乾脆不装了。 先礼后兵嘛。 文的不行,那就动武的嘍。 对於今天,杨千禾可是做好了一套万全的准备呢。 甚至,连天机山高手都找来了呢。 “萧寧,实话告诉你吧,之前我提到的那些田契地契,你愿意给得给,不愿意给也得给,这些都是你欠我们杨家的!” “我在你昌南王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更何况,你在大牢里杀了我叔叔,这件事,我可是一直记得!” “我叔叔的命,值多少田契地契?你算过么?我告诉你,今日,如果你老老实实的听话,这件事还能过得去。” “不然,你一个被罢黜了皇位的紈絝王爷,京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去死!我就算是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想像一下吧,现在的你死了,又有多少人会在乎呢?” 杨千禾这次是吃定了萧寧呢。 说著,她还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拍了拍手。 她的身后,那马车的后面。 就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生,从马车外探出了头,大有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 他手执佩剑,衣著白衣,看起来,是想要走那齐太白的白衣剑仙的风格。 只不过,那布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料子。 不过,他手中的佩剑看上去,似乎倒是有些许说法。 且他执剑的手法很有章法,想来应该是个懂剑之人才对。 按理说,这么一个人,应该是懂武学,是个武夫才对,。 可他迈著的那略显虚浮的步伐,又不像是个武人的体格…… 脸色苍白,带著略显僵硬的微笑。 就这样。 他昂首挺胸的走到了杨千禾身边,笔直而立,一副给杨千禾撑场子的模样。 萧寧都看傻了。 这杨千禾什么情况? 怎么还搞来了一个这种极品啊? 白脸还这么虚,走路都发飘…… 这男人正不正经啊? 杨千禾就算是眼神不太好,这也差了太多了吧。 就这样的男的,鬼见了怕是都能感觉出来吧,这不就是那些富贵人家最喜欢豢养的男宠么? 最关键的是,这男人看上去质量也一般啊。 这样的人,说白了,一般人带出去都嫌丟人啊。 可是,杨千禾似乎根本不了解这些。 甚至还一副把这男人当成宝贝的样子。 那男人站在了杨千禾身边后,杨千禾不见丝毫的尷尬,反而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 似乎有这么一个男人在自己身边,自己就很有面子的样子。 “萧寧,你看好了!” 她昂首挺胸,一副神气的样子,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男人。 “你知道这是谁么?” “啊?” 萧寧有点懵了,他是真的摸不清楚这杨千禾的脑迴路了。 这是要闹哪一出啊? “呵呵,你这种紈絝,自然是不认识这神川大陆顶端的人物的。天机山才子榜第二,白衣剑仙,剑痴齐太白!你可听过?” ??? !!! 哈? 沃特? 萧寧彻底绷不住了。 他使劲搓了搓眼睛,打量了一番这男人。 这是? 齐太白? 我的天。 这能是齐太白?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对齐太白最大的侮辱了。 “哦?然后呢?” 萧寧不明所以,问道。 “就算你再孤陋寡闻,再不学无术,再没有接触过这些神川大陆顶端的存在。齐太白的名头,你应该听说过吧!” “他不仅是天机山才子榜的榜眼!更在上届神川论剑会中,闯入了前十名!” 杨千禾说话间,靠著那“齐太白”的距离又近了些。 说到那些名头时,她满面的红光。 就好像那才子榜榜眼,神川论剑会前十的成绩,都是她获得的一般。 “萧寧啊萧寧,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在和离之后,我与这齐太白之流为伍。” “你倒是好啊,看看现在的你,身边都是些什么货色?” 杨千禾的这句话,明显就是在杀人诛心了。 此时的杨千禾,她的心中就只剩下了得意。 这可是齐太白啊,太给自己长脸了啊。 “当然了,今天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齐太白你也看见了,剑客榜前十的存在,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只要他想,百步之內,他隨时可以要你的性命。你可以说,我是在威胁你。我承认了,不错,我就是在威胁你。” “今日,昌南王府的田契、地契,你想给我得跟,不想给也得给。不然,就把命留下!” 这些东西,就是自己该得的。 一直以来,杨千禾都是这么认为的。 自己只是在拿回自己的东西。 更何况。 就算自己不拿,等到孟风华登基,昌南王府也会被抄家。 既然如此,与其充公,还不如给自己杨家。 那有些田契、地契,自己都习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萧寧可真是彻底的听笑了。 他是真的没想过,这杨千禾还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情。 孟子衿站在萧寧身后,打量著那所谓的“齐太白”,在萧寧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小王爷,这这人我看著,好像有些眼熟……他好像以前,想要去凤楼当男宠,却被轰走了……” “名字我还记得,好像是叫什么祁泰白……” 孟子衿以前可是正儿八经的魁。 当然了,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在洛陵极负盛名。 所以。 她在某些场合见过这等男宠,倒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萧寧闻言,这下更加的忍俊不禁了。 想要进凤楼,结果还没有混进去? 一个这样的男人,杨千禾当成宝也就算了,竟然还好意思带出门来?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说的。” 说到这,孟子衿的眉眼之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担忧。 “这傢伙似乎,在剑术上还真有些造诣。据说,当年的论剑会,还差点就进入百名呢。” “他之所以去那凤楼,其实就是想混个名头,攀根高枝出来。真才实学,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所以,就算他是个笑话,若真是动剑,依旧不好对付。若他真的想要胡来,还是找那铁拳大哥出来的好。” 孟子衿劝说道。 一直以来。 跟萧寧接触这么久了,孟子衿还从来不曾见过萧寧出手。 因此,萧寧究竟通不通武学,她自然不知。 再想到萧寧还需要铁拳这么个高手贴身保护,她自然而然的,就先入为主的將萧寧归到了不通武学的那一行列。 萧寧闻言微微耸肩: “铁拳最近不在。” 这倒不是一句谎话。 因为路舟山加入的关係,铁拳带著他去接手影卫了。 这段时间,铁拳的確不在自己身边。 “啊?” 孟子衿这下有点慌了。 双腿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几步。 这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样的话,小女子以前也曾修习过一段时间武艺……小王爷,一会万一真的动手,你先去马车上躲避一下……” ??? 这一瞬间。 萧寧有些恍惚。 自己好像也没有在这孟子衿面前,刻意隱瞒过自己懂武学的事实吧。 这傢伙怎么还,如此理所应当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废物了呢? “萧寧,你笑什么?你可想好了,他的剑,可不长眼!” 杨千禾这边。 见自己的威胁都到这等程度了,萧寧还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当即恶狠狠的说著。 萧寧呵呵一笑。 第一次, 轻轻拍了拍孟子衿的肩膀。 “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说著。 他径直走到了孟子衿的身前。 这一刻,孟子衿愣了,面色微红,心思震颤。 “白衣剑仙,剑痴齐太白?动手吧!” 啊? 这件事情的走向,显然超出了杨千禾的预料。 在她印象里,萧寧明明是那种屈打成招、毫无骨气之人啊。 可现在,面对齐太白这等高手,他怎么敢的啊? 难不成,是为了在这红粉佳人面前,装一回男人? 很有可能。 杨千禾自行脑补了一番。 不管了。 为了田契、地契。 既然他这么有种,那就好好教训教训他。 “齐公子,拜託了!教训他一番就行,不要下杀手!” 祁泰白点了点头。 手中的利剑出鞘,面露寒光,笔直的朝著萧寧走来。 孟子衿是了解萧寧的。 他既然敢这么做,自然就有他的道理。 只是,儘管如此。 她內心之中,依旧会有些许担忧。 “萧寧,怎么?就算你想逞英雄,总不至於觉得,自己能是齐太白的对手吧!” 杨千禾一脸的讥笑。 说话间。 那齐太白已经一剑刺出。 带著风声,朝著萧寧而去。 祁泰白在剑术上,还是有点造诣的。 不然,杨千禾就算是脑子再不好使,也不至於被这样的小白脸骗了。 可惜,他今天遇到的是萧寧。 且他在剑术上的造诣是有,但不多! 只见。 当他的剑来到萧寧身前的一瞬间,萧寧终於动了。 没有躲避,没有大开大合的动作。 仅仅是抬手,伸出了食指,微微一弹。 “叮~~~” 萧寧的手指,轻轻地敲在了对方的剑刃上,一阵清脆的声音传响。 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轻盈,那清脆的响声也不听不出任何的厚重。 可是! 就是这么一个弹指,那祁泰白手中的剑刃,竟然就这么猛烈的抖动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祁泰白的脸色,才终於是郑重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剑,自己竟然握不住了! 第273章 君子六艺篇:落剑山庄弟子选拔会! 一直以来,兴许是因为名字的缘故,与那齐太白的读音一模一样,祁泰白始终觉得,自己跟剑术有著奇妙的缘分。 若是说,祁泰白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就是剑术! 可就在这一刻,他对自己长久以往深深信赖的东西,產生了无尽的质疑! 身为一个用剑之人,哪有连剑都拿不稳的道理? 对方就仅仅是用一根手指头,在自己的剑刃上敲了一下啊! 他不能理解,更无法接受! 可事实就是如此。 自己手中那抖动的剑柄,儼然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抬起头,深深的看著这个,被称作是大尧第一紈絝的男人…… 说实话。 儘管自己的身份並不怎么被人看得起,但对眼前这个人,他同样瞧不上。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人,一个传闻里连香山书院的女弟子都打不过的傢伙,能如此轻易的截停自己的这一剑!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 那人已经再次出手。 依旧是那样轻而易举的一下弹指。 而这次,他的目標,是自己剑刃的剑尖! “叮~~~” 又是一声脆响。 碰撞之后! 这一次。 祁泰白感受到了更加强烈的衝劲! 磅礴的力量,从剑刃之上笔直的朝自己涌来。 祁泰白执剑的手再也无法抗住这般力量,以至於他手中的剑,就这样狠狠地朝著自己,朝后倒著飞出。 “噌~~~” 剑刃回倒,从祁泰白的手中划过。 一道血光,直衝天际! “啊……” 伴隨著冒牌齐太白的一声惨叫,他执剑的手已经满是血跡…… 此等伤势,他这辈子怕是都无法再执剑了。 这是他刚刚对萧寧出手的代价。 杨千禾站在一旁,彻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懵了。 她甚至都没有看明白,为什么萧寧这么轻轻鬆鬆的一个弹指,竟能爆发出这等磅礴的力量。 更无法想像,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么。 就在她惊魂未定,满目悍然之际。 那柄剑从祁泰白的手中脱手而出,已经朝著她笔直而来。 “噌~~~” 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 不等她做出反应,一股疼痛感,已经传来。 髮丝飘飞…… 鲜血滴落。 她的鬢角,被这剑硬生生的从脸颊处切断! 剑刃划著名她的脸而过,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啊!萧……萧寧,你,你做了什么?”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在看见那满手的血跡时,彻底的抓狂了。 “碰~~~” 那剑还在急速的朝著后面飞去,直至碰到了一棵古树。 剑柄虽然没有半分锐利,却依旧硬生生的扎进了那古树之內。 整柄剑就这样硬生生的卡在了那树身之內。 “嘶~~~” 孟子衿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 她设想过,萧寧可能会武学。 却没有想到,萧寧的武学会达到这等地步。 这冒牌齐太白的剑术,放在神川大陆上或许算不上顶尖。 但能够排进前一百名,也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实力了。 至少。 在大尧,这样的人,还是可以称得上是高手的啊。 可是呢? 萧寧就仅仅是如此轻鬆的一下弹指? 这位用剑的高手就连剑都拿不稳了,如此狼狈?! 杨千禾一开始还有些恼怒。 她从来没有想过,之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萧寧,竟然还敢对自己出手?! 摸著自己还在流血的脸颊,她巴不得现在就衝上去,狠狠地给萧寧两巴掌。 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有,通常萧寧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是。 这一次,当她走上前迎上萧寧的目光时,整个人猛然愣住了。 因为。 她在萧寧的目光里,看见了无尽的杀意。 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终於在这个冰冷的眼神下,回归了理智。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刚刚那些想要脱口而出的气话,通通被她咽回到了肚子里。 她不敢说了。 萧寧刚刚那眼神,太可怕了。 她以前从来不曾见过,萧寧这等眼神,杀意十足,令人不敢直视。 她有一种直觉,就此刻的萧寧,但凡自己说出哪句话惹到了他,他会毫不犹豫的再送自己一剑。 原本! 在动武这件事上,自己明明是占尽优势的啊。 这可是齐太白啊。 萧寧呢? 一个紈絝罢了,在香山书院都无法与女弟子一战的那种! 无论怎么看,只要动起武来,萧寧就绝对討不了好。 这是自己最大的杀手鐧! 可是呢? 双方究竟孰能孰劣……已经一目了然了。 就刚刚萧寧那两下弹指,杨千禾现在回忆起来,都依旧觉得夸张! 萧寧! 这傢伙什么时候,竟然有了一身如此的武艺了啊? 为什么之前,自己完全都没有察觉到过? 今早的医术也是,萧寧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彻底变成了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杨千禾终於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目光开始变得怯懦,变得恐惧。 同时,又带著几分好奇和震撼。 她笔直的盯著萧寧,良久,都没有敢动一下。 她生怕自己哪个举动惹到了萧寧,最终惹来杀身之祸。 沉默间。 她一遍又一遍的打量著萧寧,看起来应该是想要重新的认识他一番。 是啊。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对眼前这个男人,理解的太少了。 若是当初,自己清楚地了解这个男人的一切,自己还会做出那个选择么? 杨千禾不知道。 不过。 有一点,她绝对不会认。 那就是,她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萧寧就算懂些武艺又如何? 这次的君子六艺殿试过后,他的死期就要到了。 昌南王府的覆灭之日,就要到了! 最终的胜利,依旧在自己手上。 萧寧。 你等著。 十天之后,今日这一剑的仇恨,我会亲手还回来,划你的脸! “呵,这就是你所谓的齐太白么?以后,不要再带著这等去凤楼当男宠都被赶出来的男人四处丟人了。” “儘管你是我昌南王府赶出去的人,已经跟昌南王府没有半分关係。可你这个行径,依旧让我昌南王府觉得丟人!” 说完。 萧寧又是一掌下去。 之前挡在自己前面的马车,已经支离破碎,化作了碎片…… 和孟子衿一同,重新上了马车。 在那杨千禾浑身颤抖的恐惧中,马车渐渐驶离。 杨千禾咬著牙,面色都气的发紫了,却没有敢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对於萧寧那句冒牌齐太白,更是如同一根刺,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让她再也抬不起头来…… 若是往常,今天萧寧是断然要杀了这杨千禾的。 只不过。 这女人儼然还对著孟党,对著十天后抱著期待。 既然如此。 那就等到十天后,再让她绝望一次吧。 现在就让她死,太便宜她了! …… 此事过后。 接下来几天,萧寧的日子算是消停了起来。 除了每日李百万、铁拳等人会给自己匯报一下工作外。 就是应付一下清流们了。 因为那诗会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清流们一个个仿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彻底坐不住了。 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有人跑到萧寧这里,对萧寧进行诗会前最后的指导……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时光飞速的流逝。 和时光一起的,是有关於萧寧皇位被罢黜,以及他要参加会前诗比的飞速发酵。 一番传播之后。 如今,这件事儼然已经成了整个大尧,全民最为瞩目的一件事情。 洛陵的街头人满为患。 文渊阁还未到诗会时间,就已经人头攒动。 孟党这几天抓住时间,更是疯狂的抹黑萧寧。 以至於如今全大尧的人,都在等待著看这位紈絝的笑话…… 五天时间飞速而过…… 诗会倒计时还剩五天。 今日。 早朝过后。 那大殿之上,荀直又確定了一件事。 此消息一出,可谓是为会前诗比的插曲,敲响了最后的战鼓。 一时之间,热闹至极。 君子六艺的考试共有六场。 目前,除去那会前诗比之外,其他的五场还皆是没有定好,如何考核。 之前倒是有过计划,不过在更改之后。 荀直已经决定,將其他五项考核同样推翻重来。 而今天,荀直公布了有关於武学考核的相关事宜…… 醉梦轩內。 “哎,你们听说了么?今天又有热闹事出来了!” 一男子捧著书卷,喝著酒,在那醉梦轩的最底层高谈阔论。 同桌人听后,早就喝的发懵的脸上,呈现出几分兴致。 “哦?又有什么热闹是?就目前的大尧,还有什么事,能比那紈絝昌南王参加会前诗比更热闹的事么?” “哈哈,提到这紈絝昌南王,我就想起来五天之后的文渊阁啊。还真是让人期待啊,那一天,这紈絝究竟要丟多大的人啊。” “这要是我,肯定死也不去。只能说,这廝的心態还真是好呢。” “可不,这等诗会,他去了还不是妥妥的自取其辱嘛。话说,张兄啊,你说的热闹事,又是什么啊?还能比这有意思?” “跟你们所说之事有关,具体来说,是同一个主角!” 原本。 对於这男子所谓的热闹事,这些人还不怎么感兴趣。 可是。 这句是同一个主角一出,这群人当即瞪大了眼睛,好奇了起来。 “啊?什么?你是说?那昌南王又出新鲜事了?” “什么事啊?愿闻其详!” “我就知道,张兄你的消息最灵通了。” 不仅仅是同桌的同伴,就连其他桌上的人,闻言都跟著凑了过来,满脸的好奇。 这就是如今萧寧在大尧的影响力了! 儘管说支持度不高,相信其水准的人近乎没有。 但人们对於他的关注,那真是达到了顶峰。 那张姓男子很是喜欢这种感觉,卖了一会关子,待到桌上都围满了人,又有人给其点了壶酒后,才开口道: “这昌南王之前,有一个君子六艺的考核,不知道大家可曾听闻过?具体来说啊,这个会前诗比,就是君子六艺的考核之一。” “就在今天的早朝上啊,有关於武学的考核,具体如何进行,也说定了!” 他抿了抿嘴,还跟这群人互动了起来。 “大伙不妨猜一猜,这次武学的考核,会跟什么有关呢?” 这傢伙的这句话,可真没有贏到彩头。 眾人一听,纷纷喝起了倒彩。 “你问我们,我们怎么知道?” “你只说就好了嘛,非要吊人胃口……” 眾人纷纷抱怨。 那男子看似过足了癮,提醒道: “大家不妨想一想,眼下我们洛陵城,跟那武学有关係的盛事,还有什么?” 这句话算是直接明牌了。 此话一出,这群人立刻反应了过来。 “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那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会?” “不是吧,你的意思是,那昌南王的武学考核,跟这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会有关?” “这开什么玩笑呢?那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会是什么水平!那昌南王根本没有半点机会啊……纯属上去丟人啊!” 张姓男子闻言,摆了摆手,道: “嗨,谁又说不是呢?可这次的武学考核,就这么拍板定论了啊。这是今日早朝传回的消息!” “此次,昌南王的武学考核,共分成了两个。第一个,由兵部牵头,择朝中武將,与其比武,算是实战方面的考核。” “第二个,则是参加这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会。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会大家都知道,考核的都是些基础的武学底子。” “只不过,要求有些高罢了。朝廷也很是善解人意,说是只要能达到一半的要求,就算可以了。” “一半的要求?” 这群人听后,纷纷摆手。 “你还是低估了那落剑山庄啊!落剑山庄弟子选拔会考核,对於武学基底的要求,哪怕是一半,也都高到了天上去了,绝非一般人能达到的啊。” “谁说不是啊,这落剑山庄作为神川大陆的三大剑庄之一,又岂是那么容易进的?” “我记得,那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会,好像就在会前诗比的前一天啊,这么看,这接下来几天的热闹,还真是多呢。” “说的我都有些期待了……” 此等消息,还在洛陵各地,不断传播。 一时之间。 有关於君子六艺考核,热度空前…… 第274章 君子六艺篇:落剑山庄领剑人! 內卫府。 “大统领,您是认真的么?让昌南王去参加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会?您是落剑山庄出来的,那落剑山庄选拔会对武学基底的要求,您最清楚了……” “昌南王在香山书院,都是垫底的存在!您让他去参加这等选拔,那不是纯属自討没趣嘛?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这就算是来十个昌南王,一百个昌南王,那也无济於事啊!” 內卫副统领秦战,作为荀直的心腹,基本上全天都在內卫府。 有关於荀直的事情,他一般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这会。 他正很是纳闷的盯著荀直,有点搞不懂自己这上司,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荀直倒是一脸的轻鬆,摊手道: “无妨,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放心吧,四天后的武学考核,只会有两个答案。要么,昌南王会一鸣惊人,很是轻鬆地通过落剑山庄的选拔。” “要么,他將会成为笑柄!” 荀直的瞳孔內闪著精光,像是对於这四天后的结果,很是期待。 他托著下巴,语气很是篤定。 毕竟,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在萧寧究竟通不通武学这件事上,只会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萧寧会武学,且他的隱藏之术很是高超,高到了自己完全察觉不到的地步。 第二个,萧寧不懂武学,以至於自己完全感受不到气血的波动! “这,大统领,您说他成为笑柄我能信!你说他以很是轻鬆地通过选拔,这不太可能吧!” “落剑山庄的选拔,那近乎於鲤跃龙门啊……每年成千上万的选拔者,最终能够通过的却寥寥无几!” “几乎所有能够进入落剑山庄的,那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昌南王他若是有这方面的天赋,那还不早就……” 秦战还想说些什么。 就见荀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行了,暂时就先別提这件事了。”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似有所思般问道: “让你们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那落剑山庄领剑人的踪跡,可曾查到啊?师傅说,那领剑人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进京了。” “可都现在了,我们还没有找到他的行踪,更没有尽到地主之谊。这可是我这个弟子的失职啊!” “可这也不能怪您啊!是他自己没有出来嘛……他要是找上门来,咱们不就招待他了么?” 秦战有点不服气的来了句。 当场就吃上了荀直的一个大耳刮子。 “话不能这么讲,在我们落剑山庄,一直有这么一个规矩。领剑人出巡,等同於庄主出巡。见领剑人,若见庄主。” “怎么?难道我们落剑山庄的老庄主来到京城,我因为没有发现他老人家的行踪,就疏於招待,这还是他老人家的过错不成……” “啊?” 秦战这下不说话了。 落剑山庄老庄主,那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 “更何况,落剑山庄的领剑人,其实就相当於少庄主了。无论是人品、修为还是心性,都绝非常人能及。这样的人,怠慢不得啊!” 荀直嘆了口气。 其实。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讲。 那就是。 这次领剑人前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跟自己相关。 出巡阅剑! 这是落剑山庄流传已久的规矩。 只要是落剑山庄的內门弟子,无论是离开山庄后,行何事,司何职。 每过十年,要么弟子回山庄,要么,则是老庄主或是领剑人,亲自前往弟子所在之地一趟。 进行阅剑。 阅剑,顾名思义,其实就是考察一下,本弟子这十年的修为有没有精进,有没有退步。 算是师门对於弟子们的一种监督。 而荀直今年,则是十年之期。 按理说,应当接受领剑人的阅剑! 说白了,人家领剑人还是荀直接下来的考官呢。 这又怎么能怠慢? 原本。 荀直是打算亲自回落剑山庄一趟的。 但是,因为如今的大尧风雨飘摇,完全离不开他。 加上今年,有领剑人出巡大尧,他乾脆选择了第二种方式。 提到这个领剑人。 荀直对此人的评价只有一个词汇,神秘。 在落剑山庄时,他就总是戴著一面银色的面具。 自己见他的次数並不多,打交道的次数更是绝无仅有。 而他本人又低调的很,平时很少拋头露面。 因此。 对於这个人,荀直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 其实,落剑山庄的其他弟子们,同样对其知之甚少。 就在其回忆之时。 秦战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统领,听您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了。您说的这个领剑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人品、心性、实力俱佳!您这般夸讚,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这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你说这话,谁又不是呢?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啊。” 荀直听后嘆了口气。 对於这个领剑人,他又何尝不好奇? 若真如老山主所说,这人早就来了洛陵。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跟其见过面,有没有听到过他的事跡啊。 这傢伙究竟是何等身份,还真是让人好奇呢…… 总之,有一点可以確定。 竟然是领剑人,那就绝非常人。 他既然来了京城,就註定会掀起或大或小的漩涡才对! …… 醉梦轩。 醉梦轩这几日的客房,已然人满为患。 各层的酒桌之上。 酒客们络绎不绝,谈笑风生。 在那张姓的酒客打开了落剑山庄弟子选拔会的话匣子,开了这个头后。 酒客们的话题,纷纷来到了落剑山庄和选拔会上。 “话说,提到落剑山庄,就不得不提起来那落剑山庄的老庄主,当代的落剑剑仙,寧苍风了!” “这可是如今为数不多的,可以靠著剑气半开山岳的存在了吧!想到年,他在论剑会上的一剑落剑式,气势磅礴,仿若星汉垂落!我至今,都还记忆犹新呢……” 说这话的,是个老酒鬼了。 一头白髮,已经是年近七旬的年纪了。 “现在想想,这都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如今,寧苍风的名字,都已经淡出了咱们的视野嘍。” “也不知道,这次选拔会,他会不会亲自前来,我们还能不能再见一下他的尊容啊!” 是的。 在神川大陆,儘管有著天机山的排行榜。 但此榜单毕竟是按照近几年,高手们之间相互过招,进行排名的。 事实上。 有很多潜水的老怪物们,已经淡泊了名利,不再喜欢参与年轻人们之间的爭斗。 这些人,实则实力更高,却已经很少能在天机山高手榜上看见他们的身影了。 比如。 孔难! 又比如! 寧苍风…… 说话间,这老酒鬼还期待著。 就被另外一边的一个年轻人打断了。 “寧苍风?那怕是见不到了啊!据我所知,此次前来洛陵的,是落剑山庄的领剑人!负责此次弟子选拔的,应该是他才对……” “啊?领剑人?那可就没意思嘍……” 老酒鬼嘆了口气,不再多言,话锋一转,又提到了诗会。 “既然如此,还是看那诗会吧。寧苍风不来的话,应该还是那紈絝参加诗会更有意思啊……” 醉梦轩楼上。 听著这群酒客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这高谈阔论。 长孙川、郭芷等人,只觉得耳朵都快要磨出茧来了。 这几天,他们听到的最多的消息,就是跟这诗会以及萧寧有关的了。 现在好了。 除了诗会以外,又多了个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 这些消息,可真没有一个是让这群人觉得省心的啊。 关於诗会,其实长孙川、郭芷等人还算过的舒坦了。 毕竟。 萧寧还有个大身份,他们两个都清楚。 因此,对於诗会,他们完全不担心,最多就是觉得每天都有人在自己耳边念叨,觉得心烦罢了。 可是,其他那些不清楚的人,可就慌了啊。 比如那许瑞山,庄奎,徐学忠,以及最近常常来蹭饭的边孟广。 这会的他们,一个个早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都急的团团转了。 尤其是卫青时,他可真是一心心系姐夫,现在连饭都吃不痛快了…… 五天后的事情,註定是一场暴风雨。 而在暴风雨之前,醉梦轩还註定寧静不了了。 长孙川知道萧寧的另一层身份,对诗会毫不担心,但他依旧逃不掉烦躁的命运。 在武学考核和落剑山庄弟子选拔这等事传出后。 她整个人都傻了…… 不为诗会的事担心,但这件事她就不得不担心了。 反观卫青时等人就完全相反。 没办法啊,萧寧的武学,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话说,诗会就剩下五天了,你们怎么看不出来任何担心啊?你们的心也太大了吧!” 和往常一样。 到了吃午饭的点。 看见郭芷吃的香喷喷的,边孟广等人不由得抱怨道。 “怕什么?不用担心,萧寧没有问题的。” 郭芷给出了往常一般的回答。 眾人听后,满脸无奈……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小道消息?” “多说无益。” 郭芷一口將这群想要刨根问底的人挡了回去。 毕竟。 她並不清楚,有些事萧寧会不会乐意让这群人知道。 因此,她不会多此一举,自作主张。 “你还说我们?你们不也是?萧寧现在不仅要参加诗会,还要参加那什么落剑山庄弟子的选拔!” “相对於诗会,这个更加让人头疼啊。可你们怎么一个个的,丝毫不为这件事烦忧啊?” 长孙川发现了些许端倪,反问了过去。 几人听后一愣,相视一望,道: “怕什么?不用担心,小王爷没有问题的!” “啊?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小道消息?” “多说无益!” 唯有郭芷。 看著这两群人抓耳挠腮的样子,面色从容。 只有她最为清楚! 这些事。 无论是诗会还是武学,都完全难不倒萧寧的啊! “长孙师妹?” 就当眾人还想说什么之时。 醉梦轩的一楼,出现了六道年轻的身影。 为首的人一身黑袍,莽带缠身,一副英武的样子。 来者不是別人,正是香山书院当代最有名的弟子之一,元无忌! 而在其后的五人,同样是香山书院萧寧那一届的最出眾的弟子们。 六人外加长孙川,號称是香山七子! 不仅是在他们那一届,哪怕是在香山书院的歷史上,都是最为优秀的一批青年才俊。 这群人是长孙川找来的。 目的很简单,是为了萧寧的武学考核。 落剑山庄那一关,长孙川是註定想不到办法了。 一切,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可朝廷自己考核的那一关,长孙川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目前。 朝中已经確定了,安排和萧寧对峙的人,乃是朝中知名的武將,元有英! 此人姓元,想必玄机就一眼可以看出了。 不错。 这人正是元无忌的亲哥哥。 除此之外。 这次的武学考核,还有三名掌武官。 除去主掌武官是孟党的人以外。 剩下的两名副掌武官,长孙川同样能说得上话。 他们正是当年香山七子之二。 李文越和黄胜。 一个是元无忌的哥哥,一个是自己的老同学。 这么一来,长孙川不就有办法了么。 就这样。 当年的香山七子,萧寧在书院的老冤家、老对头们。 被长孙川又一次聚集在了一起。 这次他们的目的也很是魔幻,为了帮助萧寧! 若是回到十几年前,这事他们怕是想都不敢想! 半个时辰后。 眾人被安排在了四层的一间客房內。 餐食一一上桌,眾人推杯换盏。 谈及当年书院时光,一时之间,眾人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忆往昔,再观当下。 当年青葱岁月的学子们,儼然已经功成名就。 此情此景,面对幼时挚友,眾人又免不了一番感慨。 其实。 他们七人平日里並非都在洛陵为官。 事实上,七人里只有元无忌常驻洛陵。 李文越、黄胜需要经常外出。 剩下的三人,两人在任南都,一人为游官。 这六人平日里,也见不上什么面。 所以,他们的话题,很自然而然的就会落到对如今的对比上。 聊聊大家的境遇,如今的光景。 这个话题一出,就绝对会落在一个人身上! 萧寧! 第275章 君子六艺篇:重聚!香山七子! “提到这,我就自然而然的会想到,当初的那个昌南王!” 当做巡官,经常在边疆混跡的王案游,因为远离中枢,对於朝中的风吹草动最不敏感。 加上此次聚会的真正目的,长孙川並没有提前告诉眾人。 这六人里,目前可能也就元无忌,可以通过一些细节,敏锐的分析出来,长孙川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因此,其他人说到萧寧时,那是毫不顾忌。 这个话匣子一打开,整个房间內的气氛,都跟著上了一层。 萧寧。 这可是他们青葱岁月绕不开的坎啊! “他啊!只能说,实在是紈絝的过了头了些。当了皇帝还被罢黜了……真是窝囊至极啊!” “他年轻时候,收拾我们的那些手段,曾几何时,我都天真的觉得,要一辈子被他踩到脚底下了。” “事实证明,紈絝就是紈絝,是永远扶不上墙的啊!看看现在大家各自的境遇,孰能孰弱,已经一目了然了。” 当年在书院。 萧寧可没少欺负这群人。 所以,他们对於萧寧,那可真是满心的怨言。 眼看著这局势,就要奔著萧寧批斗大会而去了。 元无忌连连抬手打住,开口道: “其实,也没有你们说的这么不堪了。这昌南王是紈絝了些,但还是有些令人称道之处的。” “就比如说这次回京,明知京城是龙潭虎穴,但为了朝局的安稳,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回来了。” 他適时的控了控场。 其他五人闻言,大抵对这事也是有些了解的,倒也算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不过,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啊?此次清流在和孟党的对峙中大败,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他!” “是啊!有这么一个紈絝在拖后腿,就算是强如清流,也招架不住啊。” “別忘了,这次还不仅仅是清流,那穆起章同样是站在了清流这边。这般,还败的这么彻底。” “但凡换做其他人当皇帝,那孟党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啊……” 事实证明。 当心中的怨念够大时,只是靠著控场,是完全不够的。 这不,元无忌才刚刚抬了一句,这话题一转,就又被带了回去。 没办法了。 元无忌只得再次开口。 “哎,说到大家的境遇,其实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是长孙师妹啊!她这个大尧第一商才,还真不是开玩笑的啊。”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商才有什么用?可现在呢,人家在醉梦轩,可以直接上第四层,我们在座的人里,要不是沾了师妹的光,谁能上的来?” “而且,目前人家还掌管著李记的铺子。李记都知道吧,平时里那些大人物们的亲眷,都很难买到的。” “可是呢?长孙师妹上次,出手就送了我两盒……” 作为香山七子里唯一的女性,对於长孙川,这群人还是热情的。 提到这,这群人当即吆喝了起来,纷纷表示赞成。 “可不是说嘛!” “长孙师妹,那李记的锦盒,什么时候也给我们来一套?” 话题终於被绕开了。 元无忌轻轻地鬆了口气。 说实在的。 今天这话题,如果真的要绕著萧寧谈下去。 长孙川的计划,就要彻底泡汤了。 长孙川一脸感激的朝著元无忌看了一眼。 元无忌只是微笑著对其点了点头。 饭桌上再次恢復了正常。 有著长孙川和元无忌似有似无的干预,这次话题终於是再也没有引向萧寧。 但长孙川可以看得出,不置可否的是。 儘管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些人对於萧寧的印象,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 在他们的认知里,萧寧依旧是那个紈絝不堪、胸无城府,烂泥扶不上墙的紈絝。 是他们永远瞧不起的那类人,是他们永远不会志同道合的那类人。 这么看,想要指望他们帮萧寧一把,有些难啊! 酒一坛一坛的满著被提上来,又一坛一坛空著被搬下桌。 伴隨著酒意,眾人的关係,似乎再次回到了当年纯洁无瑕的岁月。 眼见著时机到了,元无忌当机立断,道: “长孙师妹啊,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这坛酒,我们可不会白喝。” “现在,大家也都喝尽兴了,你究竟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有什么需要我等帮忙的,说吧!大家同窗情谊,不会不管的!” 元无忌大手一挥。 显然,是在给长孙川打配合。 长孙川愣了一下,很快就领悟了元无忌的意图。 “其实吧,说起来可能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大家都知道,我跟郭大相之女郭芷,一直相交甚好。” “而昌南王萧寧又跟郭芷关係情如姐弟。且近日,我又和当年的昌南王有所接触,发现他並不是当初,我们所想的那般。” “因此,近日喊大家来,实则是有个不情之请的。只是,听了刚刚大家的话,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了些。” “什么啊?长孙师妹直说就得了。” “是啊师妹,莫非这事,跟萧寧有关?” 眾人纷纷猜测了起来。 元无忌等到大家都猜的差不多了,心里慢慢的接受了,便站出来和长孙川唱起了双簧,盖棺定论。 “提到昌南王的话,近日他最重要的两件大事,好像就是那武试和诗会。莫非,长孙师妹是想找我们帮这个忙?” 他试探的说道。 边说还边打量著其他人的神色。 还好。 这群人听后,儘管脸色有些许改变,但並没有太强烈。 “是的。” 长孙川郑重的点了点头。 “诸位,你我同窗情谊,我长孙川虽为一介女流,但绝对不是那等不分黑白、不辩事理的人。我知道,诸位对於昌南王都有一定的怨念。” “但请相信我,昌南王绝对不仅仅是大家看上去的这般模样。且,若是大家帮了他,日后的际遇定会不同!” 她没有明说,但也算是暗地里给眾人了一个允诺。 你们帮了萧寧,以后定然会有回报。 都是成年人了。 只谈干事,不谈分赃。 那是谈不成事的。 长孙川这句话说完,將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著,便目光炯炯的盯著在座的每一人。 沉默,无尽的沉默。 因为这个话题,实在是太过於令他们难以接受。 良久,那李文越才第一个开了口。 “长孙师妹,说实话,对於昌南王萧寧,我们这辈子的印象都不会变了。哪怕我们同窗情谊,哪怕有你为其担保,称其不是我们看起来的这般。” “但我相信,一岁看小,三岁看老,对於昌南王,我们是不会再有更好的改观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紈絝,胸无大志的二世祖。” “这一点,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他近日的行事,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但是,我们依旧愿意去相信你!” 李文越是懂得欲扬先抑的。 “所以,你所提之事,我们是愿意帮忙的。不求回报,更不是因为萧寧,仅仅是因为,我看重咱们香山七子的情义。” 说著。 他將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其他人听后,在一番踌躇犹豫后,也纷纷表態。 大致的意思,和李文越相同。 说人话,简单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就是: 对於萧寧,他们依旧是以往的態度。 在他们心里,萧寧永远是个一无是处的紈絝,没有改观的余地了。 但看在长孙川的面子上,他们还是愿意帮忙的。 “既然如此,我也愿意。不过,我跟大家的想法不太一样。” 最后。 元无忌站了出来。 兴许是酒劲上头的缘故,兴许是被眾人的情绪所感染。 他这次竟然也破天荒的说了两句心里话。 “其实,对於萧寧,我就没有看好过。大家都是明眼人,他代政的这三个月究竟何等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 “可以说,他的紈絝,比之以往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有机会,我是绝对不希望他继续坐在这皇位之上的。” “可是呢?眼下的局面,为了咱们大尧,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此次萧寧入京,不知道大家清不清楚。” “为了拦截萧寧回京,孟党竟然找来了那大淼国的聂如空。聂如空,我们幼时还经常拿其当榜样,想必,大家应该都了解才对。” “这么一个人,孟党又怎么请的过来?大家试想一下,孟党得给大淼国许诺了什么好处,才能让这聂如空亲自出马?” “相对於萧寧的紈絝,孟党的卖国之举,更令我难以接受。因此,当下我们帮助萧寧,並非是在帮萧寧!” “我们是在帮清流,帮助大尧的正道!是为了大尧的安稳,是为了大尧的子民!” 元无忌的声音不断增大,醍醐灌顶般。 听了这话,眾人的目光,不由得纷纷跟著火热了起来。 这就是元无忌的真实想法了。 对於萧寧,他就未曾看上眼过。 更不会瞧得起。 他之所以愿意配合长孙川,完全是站在更加大义的层面去考虑的。 “要不元兄就是咱们香山七子之首,此等悟性,我等望尘莫及啊。” “既然元兄这么说了,我们自当竭尽全力。” 终於。 在元无忌的配合,外加一番真情的引导后。 此事算是彻底的敲定了。 只是。 在他们定下了目標的一瞬间,一个新的难题,就接踵而来了。 “等等,我觉得,咱们还是太过於乐观了啊!” 黄胜思索了一番后,嘆了口气开口道。 “元兄刚刚说的很好,且我们也乐意帮助昌南王,支持昌南王。可眼下的这两件事,又岂是咱们帮忙,就可以平安渡过去的啊?” “无论是那武学的考核,还是赛前诗比,以昌南王的水准,咱们就算是再帮忙,怕是也无济於事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昌南王的水平,大家眾所周知,我实在是想不到,咱们要如何,才能让他通过这两道难关啊!” 这话一出。 算是彻底说到了眾人的心坎里。 一时之间。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眾人,瞬间化作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好在,对於这一点,长孙川早就有所考虑,连连道: “眼下最迫在眉睫的,是武试。至於诗会的事情,咱们可以以后再考虑。更何况,诗会这等事,元兄的格律,一直是一绝。” “隨隨便便给上萧寧两首,应该够用了。我觉得,如今我们最应该关注的,是武试。” 长孙川和稀泥般,解释了一番。 把诗会的事情,暂且扔到了一边。 她很是篤定,诗会是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有些话,在没有萧寧默许的情况下,她又不能明说,只能是这般了。 元无忌坐在一旁,听了长孙川这话,瞳孔內不由得迸发出了一抹精光。 不对啊。 长孙川她还是了解的。 说实话,对於长孙川愿意帮助萧寧这件事,他一开始就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毕竟! 长孙川的性子註定了! 若是萧寧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百分百的征服长孙川,长孙川是绝对不会做这些事的。 这就出现了一个疑问: 萧寧那个紈絝,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是可以入人法眼的。 长孙川之前对萧寧的態度,比自己一行人还要差。 萧寧究竟是靠什么,说服了长孙川,令其態度大变呢? 除此之外。 刚刚长孙川说什么,诗会可以靠著自己的几首诗词帮忙? 赛前诗比的规则,长孙川是清楚的啊。 她这么说,摆明了是在和稀泥。 可是,对於赛前诗比,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又很是自信。 这就让元无忌不得不纳闷了。 她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啊? 难不成,她知道些什么內幕不成? 还是说,对於诗比,萧寧等人已经有了准备? 可是根本不可能啊。 就算有所准备,那秦向隅、苏洵之流,才子榜前十的存在,也不是靠著准备就能拿下的啊。 想要击败秦向隅,无非就是齐太白和夜面郎君了。 自己都不行! 这? 他们总不能把齐太白或者夜面郎君找来帮忙啊…… 且就算帮忙,在不能偷题的情况下,也帮不上忙啊。 明明有这么多不可能,这长孙川如此明確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啊? 想不通,想不通! 第276章 君子六艺篇:香山七子再见萧寧! 醉梦轩內。 其他人的想法,可不像元无忌这般细腻。 听了长孙川的话,他们似乎很快就明白了些什么。 “哦,我懂了!嗨,长孙师妹啊,咱们一家人,就不用说这些了。你不管诗会,不就是觉得诗会肯定没有希望了嘛。” “这也无可厚非,没什么不能明说的。对手是那秦向隅、苏洵,到时候再有几个老才子们,就算是咱们去了都很难拿到好名次的!” “是啊,这诗会就算是努力,怕是也无济於事。直接放弃,倒也合理。” 就这样。 这群人很快就把长孙川的话,理解成了这般。 反正萧寧在诗会上百分百没希望,自己一行人也没法帮忙,所以直接放弃了…… “啊!哈哈哈哈哈……” 长孙川打了个哈哈。 “是这个意思,所以,咱们就只管武试的事情就好了。” 元无忌紧盯著长孙川的表情,微微皱眉。 他心中很是確定,刚刚的长孙川,绝非这个意思。 她刚刚提到那诗会,明明就是一种极其篤定的自信。 长孙川,萧寧!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就纳闷了,你们在诗会上,究竟有什么底牌啊,竟然能让他们如此的自信。 “武试的话,那落剑山庄的事情,咱们肯定也插不上手。如此一来,其实咱们能帮忙的,无非也就是朝中安排的比试了。” 黄胜思索了一番,又排除了一项。 长孙川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点头道: “是的,今日我的请求,就只有这一项比试!” 在长孙川看来,落剑山庄的选拔肯定没戏了。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在朝中比试上弥补了。 “这件事的话,其实倒还算是好做的啊。” 巡管王案游托著下巴,思索了一番,道: “朝中选中和昌南王比武的,是元兄的哥哥。两名副掌武官,是李兄和黄兄。只要他们三个相互配合,就够了啊!” 顺著这个思路。 这群人很快就把具体的方案订好了。 由元无忌负责,回去和元有英商量好,给萧寧放水,故意败给萧寧。 李文越和黄胜,则是负责在监察和记录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这样的话,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定下了具体的方案后,眾人一同碰杯。 那李文越一杯酒下肚,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皱紧了眉头,道: “长孙师妹啊,我突然有个问题。咱们在这费尽心思的帮那昌南王出谋划策,他本人呢?” “这事情就算咱们商量的再好,他本人不知道也不行啊。这次把我们聚在一起,是他找你帮忙的吧。” 眾人先入为主。 儘管这帮忙的要求是长孙川提出来的,他们依旧觉得,是萧寧有求於长孙川,才会出现当下的这一幕。 长孙川才不会閒著没事,主动给萧寧帮忙啊。 这等行事,倒也符合他们对於萧寧的印象,符合萧寧的行事风格。 遇到事情靠女人嘛,他之前也是这般。 提到这。 其他人同样不爽的点头道: “是啊,找我们来帮忙,自己不亲自说也就罢了,都现在了还没有出面。时隔这么多年了,这昌南王依旧是如此的不守时、不尊礼数啊……” “啊……” 长孙川被这群人莫名其妙的脑迴路搞懵了。 “此事兹事体大,就算你我已经定好,依旧需要当面跟那萧寧交代一番。昌南王办事,实在是不让人放心。” “我们必须保证,事无巨细的將一切跟他说得清清楚楚,以免出了紕漏,连累了我等。可是,就目前看起来,这昌南王似乎根本没把这当事啊……” 在此之前,长孙川是没打算让萧寧与这群人见面的。 就是个武试嘛。 一个负责放水,两个负责造假。 萧寧知不知道,无所谓的啊。 萧寧与香山七子之间的关係並不和谐啊! 可听了这李文越的话,长孙川突然觉得很有道理。 李文越和黄胜给自己帮忙,那是要承担风险的啊。 一旦被人察觉,这就是欺君之罪! 这等情况下,他们自然是需要萧寧给他们一定的保证的。 想到这。 长孙川连连抱拳道: “这事倒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接萧寧来。” 说完,她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寻萧寧去了。 待到长孙川离开,看著长孙川还要再跑一趟,那黄胜无奈的嘆了口气,道: “没想到啊,这昌南王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找咱们给他帮忙,他到现在都不露面……还真是老样子,不识礼数啊!” 不过,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几人就相视一望。 继而,就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一般。 “哦,倒是忘了这一茬了。没有长孙师妹,这萧寧就算准时来了,想进这醉梦轩,怕是也进不来啊。” “对对对,把这事给忘了。这倒也不能怪他不守时了。” “是啊,醉梦轩这等地方,可不是什么紈絝都能进的来的啊。萧寧进不来太正常了,就是苦了长孙师妹了,还得去接他。” “这就是我不喜和这萧寧打交道的原因了。他明明知道自己进不来,那就更应该早早地前来,先在这里等待著我们嘛。” “如若他心里真有这般明事理,我们还至於如此的看不上他么?萧寧一直不都是这般,心中没数嘛……” 就这样。 伴隨著长孙川出去寻找萧寧,这群人很快就將此事理解成了这般。 “哎,跟这昌南王共事,那可真令人不放心啊。” “之前,我记得长孙师妹提到这萧寧,都是嗤之以鼻的啊。这次怎么突然会帮这廝的忙了?不应该啊!” “想来,应该是郭芷的缘故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在书院就是这般啊,萧寧有什么事,都是郭芷和卫清挽帮他。师妹自己也说了,她跟郭芷关係不错。” 提到这,六人无不皱眉。 对於这等男人还需要女人帮忙的举动,显然很是不屑。 “其实,这忙帮不帮的,也没有太大意义吧。就算过了武试,那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和赛前诗比,他是肯定没戏的。” “想来是不想把这弄得太过难堪吧。只是,昌南王的脸面,已经这样了,丟点又能怎么样嘛……” “谁说不是啊。可是,长孙师妹都开口了,这忙不能不帮啊……” 几人正说著。 房间的门再次打开。 就见萧寧,一脸迷茫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萧寧刚刚正在顶层,和千流商谈些要事。 还没等他弄明白髮生了什么,就被长孙川强拖硬拽到了这里来。 “啊?” 走进房间。 看见这一张张还算熟悉的面孔。 李文越? 黄胜? 元无忌? 一瞬间。 长孙川在想什么,萧寧立刻明白了。 气氛有些尷尬。 这群人对於萧寧,原本就看不上,瞧不起。 说白了。 若不是长孙川,他们这辈子怕是都不会跟萧寧坐在一起。 见萧寧进来。 眾人自然是想表现得熟络些的。 只可惜,就算想要表现的熟络些,依旧很难做到…… 他们眼神中的那股高傲,那股对於萧寧的鄙视,是发自心底带在骨子里的,根本无处掩盖。 哪怕是刻意的偽装,这些细节也很难隱藏过去。 没办法啊,从始至终,他们都瞧不上这个昌南王的。 眾人的面色终究是显得有些冷淡。 尤其是在看见萧寧来晚之后,都没有任何表示。 更没有对自己的迟到解释些什么。 在他们看来,这完全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啊。 一时之间,这群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眾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在他们彼此的目光里,他们读懂了大家共同的想法。 这昌南王果真,还是这般啊…… 原本还以为,无论如何,也都这么多年了,总该有些改变吧。 可是呢,就目前看上去,似乎並没有什么区別。 依旧是那般我行我素,玩世不恭…… 元无忌见此,对萧寧本就嗤之以鼻的他,实在是不想跟萧寧多说什么,看著这尷尬的氛围,连连摆了摆手,道: “萧寧,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萧寧对其点了点头,拱手道。 说话间,他又对著其他几人微微頷首。 动作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咋。 萧寧跟自己打招呼的一瞬间,元无忌猛然觉得,自己似乎破天荒的在这萧寧身上,感受到了一等温润如玉的感觉? 其他五人同样眯了眯眼,瞳孔內多出了一抹疑惑。 他们印象里的萧寧,实在是太过於根深蒂固了。 这就导致,刚刚萧寧的言行举止,就仅仅是一个行礼的小动作,让他们猛然觉得,这一前一后大相逕庭。 以前的萧寧,可不像这般有礼啊。 不过。 他们也没有多想。 仅仅是有些意外罢了。 一个行礼嘛,不至於让他们对於萧寧的態度,產生太大的转变。 跟萧寧打好招呼,元无忌直接把话挑明。 “我知道,你找我们来,是希望我们帮你的忙。那诗会和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我们爱莫能助。” “但朝中武试,看在曾经的同窗情谊上,我们愿意帮你。当然了,也不求什么回报。” 元无忌亮明了態度。 不求回报几字说出口时,显得那叫一个高风亮节。 事实上呢? 世界上哪有做事不求回报的人啊? 只是。 元无忌等人觉得,萧寧是根本给不了回报的那种人罢了。 所以,他们从来不会在萧寧身上產生那等,自己帮了萧寧有朝一日可以得到什么报答之类的奢望。 长孙川刚刚就跟他们提过一次关於回报的事了,不过,他们根本没有当回事。 指望萧寧以后,可以给自己一行人匯报? 他一个自身难保的王爷,能给自己的仕途之类的帮什么忙啊? 不把自己拖下水,给自己带来麻烦就不错了。 元无忌继续道: “目前,所有帮忙的具体细节,我们已经敲定。找你前来,是想让你也听一下。毕竟,我等行这等事端,是需要承担风险的。” “你一向行事不拘小节,太马虎了些。这等事情一旦出了紕漏,被那孟党抓住把柄,我们都要跟著遭殃。” “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正视这件事……在武试那天,儘可能的能够正经些,不要太不把这些当回事……” “就算有我们的帮忙,你依旧要装的像一些……” 元无忌苦口婆心的,將具体的事情讲了一遍。 有些细节事无巨细,都显得有些嘮叨了。 没办法,对於萧寧,他们实在是放心不下。 在他们看来,萧寧也就紈絝、闯祸在行。 干正事? 別想了。 所以,他们必须多打几层保障才行。 这次,就轮到萧寧惊讶了。 说实话! 这元无忌之流,竟然能来给自己帮忙,他是真心的没有想到啊。 这群人对自己,那明明是又气又恨,还看不起。 这等態度,还能来给自己帮忙。 不得不说,实在是太过於出人预料了。 按照以往眾人之间的关係,他们不来落井下石,就算很不错了。 关於那武试,萧寧是有所准备的。 对於这几人的好意,他是想直接推辞掉的。 可是,考虑到人家都筹谋了这么大半天了,且还是用的长孙川的面子。 自己现在又说什么不需要,实在是有点伸手打別人的笑脸了。 且,有句话怎么说来的,知恩图报嘛! 这群人虽然跟自己有旧怨,这次也根本帮不上自己什么忙。 但人家能来帮自己,这就是恩情啊。 更何况,萧寧对这几个人还是知根知底的。 他们的水平虽然不算太高,但好在持身中正,心有大义。 说实话,日后帮助自己治理国家,还是挺合適的。 是当下的大尧,需要的人才。 这次这群人帮了自己,自己以后提拔他们,也就不算突兀了。 他们到时候接受自己,这个他们从来不曾看得入眼的紈絝的提拔,有著报恩的这层关係在。 想来也更容易接受些,不至於打击到他们的自尊心。 否则,以自己对他们的了解。 日后自己提拔他们,他们怕是会很难为情,以至於会为了面子,不太愿意接受吧…… 萧寧心中渐渐拿定了主意: 既然这几人能够冰释前嫌来帮自己的忙,这件事结束后,就拉他们一把吧! 第277章 君子六艺篇:第九层的身影,似曾相似! 於是,在心中拿定主意后。 萧寧没有再多言,装出了一副欣喜的样子,很是痛快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那就多谢诸位了。具体事宜,诸位请讲,我自当全力配合。” “我的对手是孟党,现在他们有著密密麻麻的眼线在盯著我,这等情况下,诸位还愿意给我帮忙,多谢了。” 如今。 孟党巴不得抓住自己出错,然后將自己打入地狱呢。 这等情况下,就连太乐宫的那群太监们,孟子衿的主家,都跟自己切割了。 可他们呢? 一群明明跟自己有仇的人,现在竟然愿意帮忙。 说实话。 还是挺令人意外的啊。 “今日之恩,本王记住了。相信我,日后必有重谢!” 想到这,萧寧又补了句。 这萧寧总算是说了句中听的话啊。 这群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当萧寧提到了孟党时,他们甚至还觉得有些意外。 以前的萧寧,可是很难有这这等把事情看得通透的时候啊。 对於萧寧所谓的重谢,则是全然一副没当回事的样子。 元无忌昂了昂头,道: “你能知道这些,知道孟党现在正盯著你就好。不过,我们这么做,也不全是因为你。回报之事,就切莫再提了。” “眼下的局面,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以后啊,万一东窗事发,你能不连累我等,就可以了。” 这就是他们对於萧寧,最大的奢望了。 至於什么回报? 不可能,不现实。 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接下来,眾人又將一切的事宜,跟萧寧大致的过了一遍。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一切全部说定后。 “不过,萧寧啊,你也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就算是过了武试,你能通过君子六艺全部考核的可能性依旧不大。” “尤其是那诗会,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希望的。那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大尧每年能被选上的人屈指可数,万不足十,你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能够输的好看一些,通过一项武试,不让你们萧家的顏面彻底扫地,就得过且过吧……这样,也算是对萧叔有个交代了。” 最后。 元无忌又安慰了萧寧一句。 终於。 正事就此商谈完毕。 萧寧本想留下,跟这群人敘敘旧呢。 人家是来给自己帮忙的,自己跟人家说完正事就走,未免显得太过於势利了些。 正想著从何处切入,就听门外,有掌柜轻轻叩响了房门。 房门打开。 来者是醉梦轩的大掌柜,很多人都认识。 那人来到萧寧面前,俯身小声道: “小王爷,那霍纲霍大人,又来给您补习格律了……” 这一幕一出。 元无忌等人皆是一愣。 在他们印象里,就算这醉梦轩下人们对於客官的態度的確不错,但好像也没有如此的谦卑啊。 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醉梦轩除了李百万以外,最有话语权的人物。 在他们印象里,这个大掌柜,平日里跟人说话,那都是不卑不亢的。 为啥跟萧寧说话,突然就变得如此的低三下四了?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么? “啊?” 萧寧闻言,脸上当即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霍大人还真是持之以恆啊…… 这几天,清流们对於萧寧,那可是真的上心啊。 这不。 为了那诗会,霍纲都亲自下场,来调教萧寧了…… “诸位,我还有些事,那霍纲大人啊,最近在给我补习格律。无事的话,我就先失陪了?” 萧寧对著眾人拱了拱手,徵得同意后告辞。 待到萧寧离开。 元无忌几人,纷纷张大了嘴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啥?萧寧刚刚说什么?霍纲大人在给他补习格律?” “啊这?咱也不是背后说这萧寧的坏话。他这格律水平,补习真的有用么?” “看来,清流们对於咱们这位同窗,还是不太了解啊。” “可不,若是他们知道了萧寧是个什么悟性,什么底子,是绝对不会出此昏招的啊。” “清流这下,也只能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啊。” “一共十天,现在就只剩下五天了。就算他们临时抱佛脚,又能有什么用啊……” 眾人感嘆了一番。 话题就此揭过。 今日主要的事情已经解决,再无什么好担心的。 眾人接下来喝起酒来,就彻底放鬆了下来,推杯换盏,好不自在。 “对了,元兄,你们家酒庄想要跟天泉酒庄合作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李文越和元无忌同在洛陵为官,对元无忌的了解最多。 閒来无事,便聊起了家常。 大尧是允许官家从商的。 像元家这等,家中有人为官,同时家里又经营酒庄、布庄生意的大有人在。 提到这茬。 那元无忌露出了一张苦瓜脸,苦笑摇头道: “哎,这事啊,没成。” 他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 在之前,他还以为,这事百分百能成呢。 那天泉酒庄虽然是现在,大尧最大的酒庄。 可自己元家有钱又有势,开出的条件也很是丰厚。 他们没有理由不答应啊? 可是,天泉酒庄就是这么干脆的將自己拒绝了。 “啊?没有答应?这,天泉酒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有底气么?我记得,你们给出的条件很是丰厚的啊?” “换做一般人,怕是早就答应了啊!哪怕是我,都毫不犹豫的啊。” 李文越自然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是真以为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想要借著这个事,给元无忌庆贺一下呢。 谁知道,这庆贺没贺到,倒是踩了雷。 “你也说了,若是一般人,怕是早就答应了!可惜,谁能想到,这天泉酒庄的背后,不是一般人啊!” “人家家大业大,完全看不上我们开出的条件。” 元无忌嘆了口气,一副很是无力的样子。 “啊?没有任何余地么?” “没有。” 这下。 李文越是真的纳闷了。 什么人啊,竟然拒绝元家,可以拒绝的这么死。 面对如此条件,都能如此乾脆。 “这天泉酒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啊?元兄!” “说来也巧,这不,咱们现在,就还在人家的地牌上。” 元无忌抿了抿嘴,喝了口酒。 对於这个近乎明牌的回答,其他人已然瞪大了眼睛。 难不成! 眾人已经猜到了那个答案。 就听,元无忌接著道: “不错,我也没有想到,那天泉酒庄和醉梦轩,竟然是一家啊。他们背后,都是李家!” 李家! 在大尧,无论在谁看来,这绝对都是顶层级別的庞然大物。 “李家?这,好吧。若是李家的话,这事確实没有办法。那四大家族,可是连皇室都不放在眼里。” “李家如今的势头、財力,都跟他们旗鼓相当!这等存在,咱们確实要看人家的脸色。李百万这人,出了名的啊,滚刀肉……” “很多大人物来醉梦轩,他都不给面子的。遇到他,倒也是真没辙……毕竟,人家家大业大,底气足,咱们是真的惹不起……” 李文越帮元无忌找了个台阶下。 结果,元无忌的脸色更难看了。 “李百万?呵呵,別提了,这事我连李百万的人影都没见到。人家李家根本不屑於跟我们元家谈生意……是那酒庄的一个掌柜跟我谈的……” …… 这下,李文越想死的心都有了…… 自己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么? 怎么每说一句话,都能正好戳到元无忌的痛处啊…… 黄胜见此,看了看长孙川,站出来化解尷尬,道: “对了,长孙师妹现在不是在醉梦轩挺有地位的,且还在李记做总掌柜,应该跟李百万的关係挺不错的吧。” “不知道,这件事,长孙师妹能不能帮帮忙啊。元兄也说了,都没有见到李百万的人。” “那咱们若是能够跟李百万当面谈,会不会更好……” 还真是啊,怎么把这事忘了。 听了黄胜的提议,眾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长孙川的身上。 “这事,我確实能说得上话。不过,若是想要谈成,我觉得你们去找另外一个人,才是更好的选择。” “至少,在我看来,元兄去找他才是最管用的。” 长孙川卖了个关子。 瞬间就把眾人的好奇心吊了起来。 “哦?什么人?我们认识么?” “那是自然,不仅认识,还是咱们的同窗。” “同窗?可是,咱们同窗里,除了咱们香山七子以外,剩下的好像也没有谁能做到这等事了吧?” “虽然有些自大,可咱们七个就是咱们同窗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了。咱们做不到的事,还有別人能做到?” 黄胜是个自负的人,他说的话可能有些狂妄了些,但也是事实。 “这一点,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元兄的事情,他肯定能帮上忙的。” 长孙川淡淡的道。 “到底是谁啊长孙师妹?” “是啊,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这人你们刚刚还见过!萧寧!” 长孙川给出答案。 话语掷地有声! 一言激起千层浪! 当她的话说出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都跟著安静了下来。 似乎空气都跟著凝固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足足愣了大半天。 才听那黄胜笑问道: “长孙师妹?你,你说谁?萧寧?” “长孙师妹,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虽然萧寧当了三个月的皇帝,但李家可不是一个皇帝的头衔,就能使唤的动的啊。” 眾人皆是一副不信的模样。 唯有那元无忌,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著长孙川,陷入了沉思。 今天的长孙川真的有些怪。 她在很多事情上,似乎总是带著一种对於萧寧无尽信任的篤定。 刚刚的诗会是这样,如今这件事又是这般! 萧寧啊萧寧,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竟然能让长孙师妹,对你如此的刮目相看,如此的信任! 元无忌还在纳闷间。 一旁的李文越,猛然开口了。 “嗯?等等!这,这事好像还真的不是不可能啊!” 在他说这句话前。 其他人都还在对於长孙川刚刚的话,表示无尽的不相信。 李文越开口,眾人皆是朝著其看了过去。 就见他正满面惊愕的盯著窗外。 这个房间,是有两扇小窗的。 透过小窗,可以看见醉梦轩四层的陈设。 当然了。 若是朝著对面遥望,还可以看到第二三层,以及更高处的几层。 而李文越,如今就正盯著窗外发呆。 “李兄?看什么呢?” “是啊,你是不是被长孙师妹蛊惑了啊,怎么也开始相信,这么不著调的话了?” 眾人边说,边朝著李文越所望的方向看去。 可惜。 找遍四层、五层,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说,李兄,你在看什么啊?这么出神?” “怎么?李兄莫非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你们看那,最高层!” 李文越的声音,愈发增大。 最高层? 听到这三个字,眾人顺著他的手指,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 几人就和李文越一样,彻底的呆住了! 因为。 在那里! 在醉梦轩的最高层,传闻里天王老子都不能上,是李家专门留给一个神秘人的醉梦轩第九层! 此时。 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这个人,就在刚刚,他们还在觉得,这个人没有长孙川出去接,可能连进醉梦轩的资格都没有。 可现在呢? 那个人,就那样如此违和的出现在了第九层。 那可是第九层啊。 自己一行人,若是没有长孙川的关係,怕是四层都上不来…… 可他,这会正閒庭信步,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般,很是悠然的站在最高层。 那道身影,是如此的熟悉! 如此的似曾相识! 萧寧! 除此之外。 他们还看到了另外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身材魁梧。 这会的他,似乎脸上正带著近乎討好的笑意,就那样站在萧寧的身前。 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看上去,就好像是个忠心的老僕人一般…… 这个人,在座的不少人也认识。 只不过,在他们面前,这个人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完全不把自己一行人放在眼中的模样。 此人不是別人! 正是刚刚他们才提到过的,元无忌想要结交的人物。 李家家主! 李百万! 第278章 君子六艺篇:震撼的香山七子! 醉梦轩第九层。 出了门的萧寧,站在最高处,向下俯视著那身在第四层的旧时同窗。 思来想去,他又对李百万道了句: “这长孙川也真是的,都把他们带来了,结果就只去了第四层?算了!” “给他们再上一桌八层的吃食,还有,李记的锦盒,每人送上两盒。” 都是来给自己帮忙的,总不能亏待人家啊。 这次帮忙,儘管在自己看来没什么。 可在他们心里,那的確是要背负很大的风险的。 这等情况下还愿意帮忙,难能可贵啊! 萧寧对著李百万吩咐了一句。 李百万陪著笑脸,已经被满脸的横肉挤没了的小眼镜,咕溜溜一转,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好的好的小王爷,交给我来安排吧。” 一边说著,他一边眯著眼睛,朝著四楼打量了过去。 香山七子。 这里面目前最大的角,好像也就是那个元无忌吧。 小王爷似乎,有意跟他们改善关係啊。 李百万通过萧寧的言行和脸色,默默地做著阅读理解。 很快,他就在心里做好了接下来的安排。 另外一边。 第四层。 眾人目送著九层,萧寧跟那李百万说完,然后一人离开。 一个个彻底沉默了。 这一刻,整个房间仿若死寂。 良久。 那李文越才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长孙川,打破了寂静,问道: “长孙师妹,那,那是李百万和萧寧吧……” 长孙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此刻,无声胜有声。 得到了这个肯定的答覆,一个最核心的问题,就此笼罩在了他们每个人的心头! 萧寧和那李百万,究竟是什么关係啊? 为什么,李百万会对他这般態度? 为什么,他能上这醉梦轩的第九层,那號称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去的地方! 元无忌等人一个个呆若木鸡,很是僵硬的收回了视线。 目光彻底聚集在了长孙川的身上。 此刻,如果说有谁能解开他们心中的疑惑,就只有这长孙川了! “啊?那人真是?李家家主李百万?” “那真是萧寧么?那可是醉梦轩的第九层啊?不是说,这醉梦轩第九层无人能入么?” “什么情况?为什么那李百万对萧寧的態度,好像很恭敬的样子?” “可不,我甚至觉得,萧寧使唤李百万,跟使唤下人似的?” “那可是李百万啊,我之前见过他一次,他就连对那些二品大员,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平日里对其他人,看都不看一眼的啊!” “长孙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萧寧和这醉梦轩,还有李家,到底是什么关係啊?” 眾人的好好奇之心彻底被点燃。 就连元无忌,都跟著沉不住气了。 一个个追著长孙川,问题如同连珠炮般。 然而。 他们的这些问题问出,还不等长孙川回答些什么。 就听房间门,被轻轻敲响了。 “您好,客官……有人给您加了一批餐食……” 在小二一番解释,元无忌等人同意其进入后。 元无忌等人打开门,就只觉得,门外一片灯红酒绿…… 这下,那眼繚乱的一切,彻底把他们看傻眼了! 此时此刻,他们这个四层的房间,儼然已经成了整个醉梦轩最亮眼的焦点。 他们六人也算是这醉梦轩的常客了。 他们敢保证,这绝对是他们在醉梦轩看见过的,最浩大的排场了。 门外形形色色的美女,托举著各种各样精致的托盘,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为首的,正是那见了人永远都是一副桀驁不驯的模样,平日里堪称不苟言笑的醉梦轩大掌柜。 这会。 他脸上正带著极其灿烂的笑容,招呼著门外的人,往房间內送食物。 元无忌等人都被搞的不知所措了。 他们一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搞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最终。 他们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长孙川身上。 毕竟。 在场的人里,只有长孙川跟这醉梦轩关係匪浅。 要说谁能安排这么一出招待自己一行人,可能也就长孙川了啊。 萧寧呢? 看他和李百万的关係,兴许也能做到。 但他才不像是会做这等事的人啊。 他们的这等眼神,长孙川自然是一眼就看懂了。 当即摆了摆手: “別看我,跟我没关係。” 啊? 听了这话,元无忌等人彻底傻眼了。 此时此刻,若是他们再反应不过来,这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因为谁,那可就不配叫什么香山七子了。 六人的目光,这一刻出奇的一致,一同朝著刚刚的醉梦轩第九层的位置望去。 儘管那道身影,此时已经不在那里。 但这一刻,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一切,跟那个他们最不看好的人有关! 昌南王! 萧寧! “诸位客官,昌南王给诸位送的菜品已经上齐了……” 一番收拾后,他们在那大掌柜的口中,得到了確切的答案。 看著这精致到天乱坠,他们这辈子都不曾见到过的食物。 几人此时的心里,就只想问一句! 萧寧在这醉梦轩,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啊。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然而。 一切到此还远远没有结束。 在那大掌柜之后,又一个更加重量级的人物,破天荒的出现在了这门口。 更重要的是,他的脸上,掛上了以前元无忌等人从来未曾见到过的表情。 那是满脸的笑意啊。 来者,正是李百万。 “听说,这里来了几位小王爷的旧时朋友,那我无论如何,都要过来陪一杯啊。” 李百万朗声道。 元无忌等人盯著眼前的李百万,只觉得眼前这人,跟他们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啊。 传闻里,李百万就是个滚刀肉啊,腹黑奸诈,还软硬不吃。 再看眼前这人,简直和蔼隨和到不行! 这真的是一个人么? 自然是一个人。 且他们都很清楚,这一切,怕同样是因为,萧寧! 李百万端起酒杯,跟六人一一碰杯。 他们什么时候,跟这等大人物喝过酒? 碰杯的时候,有些心理素质不行的,直接都跟著手抖了。 三杯酒下肚。 李百万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元无忌的身上。 “眼前这位,就是香山七子的魁首,元无忌了吧。今日一见,还真是青年才俊啊。” “对了,听闻你家是做酒庄生意的。正好,我们李家经营的天泉酒庄,最近新酿了一种酒,需要找人合作。” “不知道,你们元家有没有兴趣啊?” ??? !!! 这算什么? 送上门来的鸭子? 元无忌呆若木鸡的盯著那李百万,心中的震撼在此时,彻底达到了顶点。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萧寧。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惊讶啊。 萧寧啊萧寧,他在李家这里,究竟是何等的分量啊? 竟然以至於,他们单是送个见面礼,就把自己家苦苦求了这么久,都没有谈下来的生意搞定了! 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见证著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同样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萧寧,萧寧。 十年光阴,说长也长。 说短也短。 在这一瞬间,他们是觉得,这十年太短了。 短短十年,萧寧究竟做了什么啊? 竟然让这李家,可以做到这般地步! 元无忌是想要拒绝的。 毕竟。 这生意不是自己谈下来的,而是萧寧送上的大礼。 是他最瞧不上的紈絝,从来就不曾看入眼中的人,送上的大礼。 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接收下这份大礼。 可是。 这一切小心思,又怎么能逃得过李百万的眼睛。 李百万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又从元家是李家最佳的合作伙伴这件事入手。 三下五除二,很快就给元无忌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台阶。 让其很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当然了。 这一切都只是说辞,元无忌心中还是明白的。 不然。 之前自己元家又不是没有找过天泉酒庄,那时候天泉酒庄怎么不说,自己元家是最佳的合作伙伴? 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萧寧的人情罢了! 这就是李百万的高明之处了。 他可以让你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萧寧。 可是呢,他又能给你台阶,让你下的完全没有负担,甚至没法拒绝! 这件事处理完,李百万也觉得差不多了。 当即摆了摆手,道: “诸位,今日是你们青年才俊间重聚,我就不多叨扰了。这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我呢,就先告辞了。” 说著。 李百万还很是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手。 长孙川打量著这一幕,只觉得有些熟悉。 好像还有个人,也很喜欢做这个动作来的。 李百万这学的,还挺有模有样的。 在这清脆的掌声过后。 又有翩翩佳人,端著一个个镶了金框的礼盒,走进了房间。 礼盒人人有份,被摆在了每个人身前。 在灯光的照耀下,那耀眼如斯的锦盒,显得光彩映人。 盒上刻有二字,自若游龙: 【李记】! 传闻里。 哪怕是四大家族的贵妇们,朝中的二品大员们的亲眷,都很难抢到的珍品! 现如今,就这样摆在自己眼前! 眾人一个个又一次很没有见过世面般,愣在了原地。 那李百万都离开许久了,他们都没有再回过神来。 良久良久。 房间內,再次活跃了起来。 “这,长孙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萧寧他跟这醉梦轩,到底什么关係啊?” “是啊,还有那李记。我怎么觉得,这萧寧跟话事人似的?” 原本还对萧寧满口怨言的眾人,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现在提到萧寧,眼神都跟以往变得不一样了。 长孙川呢,面对这问题,只是狡黠一笑,道: “啊,萧寧毕竟是王爷嘛。之前,还是皇帝来的。能够做到这些,很合理吧。那个,我先失陪一下。” 说著。 她就一溜烟的溜走了。 有些事情,没有萧寧的特许,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开说啊。 元无忌盯著她的背影,呵呵一笑。 这些待遇,可不是靠著什么王爷、皇帝的身份,就可以得来的啊。 萧寧,这廝肯定有猫腻啊。 他眯著眼睛,朝著门外打量著,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你们发现没有,我怎么觉得,萧寧好像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这何止是不一样啊,谁能想到,这短短十年,萧寧竟然搭上了李家的关係!” “最关键的是,看这样子,似乎李家都还要看他的脸色!” “真的很难想像,这十年,他到底干什么呢?难不成,是经商起势了?” 联想到刚刚萧寧的行为,喝上那天泉酒庄顶级的烈酒。 提起萧寧,眾人总觉得,一切仿若黄粱一梦…… “萧寧这算是什么,报答咱们帮他的忙?” “我印象里,萧寧可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啊。” “说实话,我现在突然觉得,萧寧这人其实还不错……” 拎著那沉甸甸的礼盒,这群人这会甚至都觉得,脸上有光。 这可是【李记】! 今夜眾人的话题,註定要停留在萧寧身上许久。 直到。 在酒局的最后时分,话题才终於从萧寧离开。 “对了,最近,那许相的公子许瑞山回来了,你们听说了么?” “许瑞山?就是当年,以一己之力,跟我们香山七子比格律不落下风,最后把元兄的洛陵第一公子名头抢走的那傢伙?” “对,就是他,听说他一直在外游歷。近日大尧正值多事之秋,他乾脆回来了。” “那这傢伙最近在忙些什么啊?说实话,这么多年了,还真想再会会他。” “会会他?哎,就算是再会,怕是也追赶不上他的脚步了啊。” 元无忌作为当年败给了许瑞山的当事人,对於许瑞山那自然关注的最多。 现在见自己的同窗,大有一副重新跟这许瑞山切磋较量一番的架势。 他嘆了口气,感慨道: “当年,无论是武学,还是格律,我跟那许瑞山或许还能比一比。现如今啊,人家格律也写了几首在神川大陆享有盛名的。” “武学上更是天机山高手榜上有名了。咱们跟他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已经再也没有比较的资格了。” 第279章 君子六艺篇:观之不透,萧寧! 兵城,八阵城。 高塔之上。 费仲尧拿著大尧发来的书信,来到了塔顶。 吕恪和往常一般,坐於那整座高塔最中心的位置,微闭著眼眸。 微风吹起他苍白的鬢角,一股仙风道骨的气息,冉冉而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费仲尧的动静,他微微睁开了双眼。 “怎么?大尧的战事,有结果了?” “正是。和兵主所预料的一模一样,那聂如空还真败了!败给了那大尧的紈絝,萧寧……” 费仲尧匯报导。 儘管说,他早就听过这吕恪的预言。 且对於吕恪的言语,一向都很是信任。 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他依旧难免会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可思议。 那可是聂如空啊! 且他手下的军马,还远远要比对方多出数倍。 在这等优势占尽的情况下,他竟然输了?! 而打败了聂如空的那人呢? 萧寧! 传闻里的大尧第一紈絝。 这廝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真的很难想像! “嗯。” 吕恪倒是没有丝毫意外。 听了匯报后,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点了点头。 “好。” 片刻后。 他的眸子里,逐渐亮起了一抹精光,朝著那南方,大尧的位置望去。 “萧寧?萧寧!这个兵法的世界,终於又开始有趣起来了啊。已经有好久,没有出现这么有意思的小傢伙了啊。” “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这些老傢伙,终究是要退出这棋局的啊。” 他的语气里,带著浓浓的兴致。 萧寧,有意思! “兵主,还有一事。世子和老海老沙他们,就快要回来了。” 兵家世子吕舜,原本,他这次外出游歷,就是前往大尧,去亲身经歷和聂如空有关的战爭的。 如今战事结束,他自然该回来了。 “嗯,也该回来了啊。出去了这么久了,也是时候看看,他这半年的游歷,究竟有没有长进啊。” 吕恪喃喃道。 脸上依旧是那等亘古无波的神情。 似乎就连提到自己的儿子,他的心思都不会有半分波澜。 “长进……” 提到这两个字,想到世子以往的行事作风,费仲尧不由得有些汗流浹背了。 在他的印象里,长进这两个字,跟世子那可是从来都不搭边的啊。 说句难听的,世子在兵城,跟那萧寧在大尧本质上,根本没有区別。 这样的人,想让他有所长进? 根本不可能啊。 “这,兵主是了解世子的,这怕是有些难啊。” 费仲尧委婉评价道。 “而且,老海和老沙的来信中,还提到了一件事……” “何事?” “他们称,世子现在受到了那大尧昌南王萧寧的影响,儘管跟对方没有更多的交集,可世子仍旧称昌南王与他,有半师之谊……” “且,现在世子似乎对於那昌南王的言行举止很是感兴趣,正在以其为榜样……” 说到这,那费仲尧的脸色都青了。 毕竟。 萧寧是什么人啊? 什么名声啊? 就算他这次打贏了聂如空,依旧不足以改变他的名声、他的心性啊? 就这么一个紈絝,世子跟他学习,又能学到什么啊? 世子以这等人为榜样,那不是惹人耻笑么? “哦?” 吕恪闻言,倒是没有露出太多的牴触之类的神情,反而眉眼之中多出了一番期待。 “这么说,那我倒是想看看,这小子的变化了。” …… 兵城八阵的二阵中。 一个和吕舜眉眼长得有些许相像的青年,同样正听著手下人带回的奏报。 “我那紈絝哥哥,终於要回来了么?” 青年正坐在围棋桌前,和一老者下著围棋。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是你哥哥,提到他的时候,不能这般轻蔑。” 老者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训斥道。 青年听后,连连收敛了笑容,继续看起了奏报。 很快。 他就又一次忍不住了。 “什么?我这哥哥,还要以一个紈絝为榜样?哈哈哈哈,他是认真的么?” “大尧第一紈絝萧寧,以这等人为榜样,说实话,跟我这哥哥倒也还挺配的。” “毕竟,我这哥哥就是兵城第一紈絝嘛。哈哈哈,我的好哥哥啊,赶紧回来吧,你来这么一出,我都开始期待了。” “你一个紈絝,受到了另外一个紈絝的薰陶,以其为榜样学习之后,到底会变成何等模样啊!” 青年笑嘻嘻的说著。 之后,就挨了那老者一巴掌。 “好好下棋!神川三会没多长时间了,在那之后,兵棋会就要开始了。” “能不能执掌兵家,兵棋会的排名,异常的重要!从今天开始每天下棋的时间,再加半个时辰。” “集中注意力!” 老者狠狠地训斥著…… 很快,阵中就只剩下了那围棋落子的声音。 …… 兵城八阵的其他地方。 有关於世子即將回归的消息,不脛而走。 与其一起扩散的,自然还有那世子立了一个超级紈絝为榜样,並坚持向其学习的怪诞事。 就此。 第一次. 萧寧这个名字,在这兵城內,逐渐为人所知,为人所熟悉。 並以野火燎干原的速度,疯狂扩散。 大尧第一紈絝,不通半点文理,不精半点武学。 为人不堪大用,胸无城府。 “跟这么一个人学习?世子是嫌弃自己还不够紈絝嘛?” “哈哈哈,我倒是都开始有些好奇了,这萧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竟然能不堪到这般模样。” “你们怕是不知道啊,得到这个消息后,我可是查了很多关於这萧寧的消息。结果你们猜怎么著?我没有查到一点这廝的正面讚扬之言!全是清一色的骂声……” “这样的话,如果世子真按他说的,把这人当老师。那兵棋会的时候,双方师门博弈,难不成还真把这紈絝请到兵城来?那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兵棋会歷来都是有请外援的规矩的。 外援需要与参赛者师出同门,最高可以把自己师门的老祖搬出来。 因此。 以往的兵棋会上,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等事屡见不鲜。 那些老怪物们之间的斗法,更是成为了兵棋会的一大特色。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这届的兵棋会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这么一说,我可真的太期待了。那紈絝前来助阵,究竟是何等场景啊!” 自此。 萧寧二字,在这兵城內,一时之间声名大噪。 虽然双方甚至未曾有过交集,萧寧似乎就此跟这兵城,紧密的联繫在了一起。 …… 醉梦轩內。 提到许瑞山。 有了元无忌的科普,眾人这才知道,如今的许瑞山究竟是个什么样层次的存在了。 说到对方如今的成就,作为同龄人,眾人难免会觉得挫败。 “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没想到,这许瑞山如今竟然已是这般出彩啊。” “这么一对比,我们怕是已经被他远远地落在了身后,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啊。” 不由得,再次与那许瑞山一番比较后,眾人纷纷觉得,一阵自惭形秽。 “嗯,对了?按照元兄这么说,这许瑞山已经回来了有段时间了,那算算时间,应该也该入朝为官了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近日在朝中,从未见过他的身影啊。” 李文越纳闷道。 那黄胜显然对许瑞山也很是了解,听后苦苦一笑,道: “入朝为官这等事,这许瑞山怕是志不在此啊。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可不是喜欢被人管教之人。” “因此,入朝为官这条路子,他怕是不想走啊。其实,我有时候还挺好奇的,许瑞山这等人,以后究竟会作何选择?” “他这等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最终究竟会追求何处之道啊?” 元无忌作为曾经和许瑞山交手过,最后不敌的败者,对於元无忌的了解,自然是最深刻的。 听了黄胜这般疑问,他略微思索了片刻,道: “君子因志趣心诚而聚。许瑞山这等同龄人里,最顶尖的青年才俊,自然是不愿意屈居於人下的。” “因此,我想他所追求之道业,要么是因为遇到了双方志趣相投、实力旗鼓相当之人,二人择同一道业。” “可是,许瑞山这等人,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其他人怕是很难望其项背啊!” “再不然,则是遇到了真正令其心悦诚服之人,从而追隨此人择其道。可是,许瑞山这等已经站在了山巔的人,又哪里能有人,可以真正的令其心悦诚服啊!” “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我甚至会纳闷,那究竟是何等惊艷的世间大才啊!” 元无忌分析著。 就听那王案游,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道: “你们说到这,我倒是听闻了一个小道消息,称这许瑞山好像是要追隨六王中的某个王爷,成为其麾下的门客了。” “因为这事,那许中相还把他好一顿训斥呢。” 王案游在香山书院,就特別喜欢打听小道消息。 香山书院里同窗们的秘密,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没有想到,这离开书院之后,他的这点优秀传统,倒是充分的保留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多少有点炸裂。 六王! 提到这个词汇,在座的眾人,难免就会想到所谓六王夺嫡、六王之乱这些字眼。 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明眼人都清楚。 六王之间的皇位之爭,天下之爭,总会来的!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一点,不少大士早就有过推论,不会有人质疑。 说到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就要提到站队这个点。 儘管,如今洛陵孟党、清流正斗的火热。 但这毕竟是党爭! 和夺嫡相比,还是有著很大的区別的。 因为六王夺嫡的局面,尚未形成。 京中朝臣们並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那许瑞山,竟然现在就已经决定要站队谁了? 这多多少少,都会让在座的眾人觉得有些意外。 “真的假的?王兄,你可知,是哪个王爷?” “这,虽然有点背后说人坏话的嫌疑,但很肯定的一点自然是,先排除萧寧……咱们只需要在其他五王里选就好了。” “这还真是令人惊讶啊。很难想像,这其他五王里,究竟是谁啊,竟然可以征服许瑞山这等心高气傲之人……” “这许瑞山的父亲是许中相,自身又是天机山高手,可是一股很重要的力量啊。那拉拢他成功的藩王,究竟有个过人之处啊?” 几人正好奇著。 就见四层外。 一道看起来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眾人的眼前。 这会。 那人正沿著台阶,往更高层前去。 “这?要不要这么巧?那不是许瑞山么?” “嗯,他来这醉梦轩干什么?” “嘘,咱们先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眾人小声说著,目光笔直的盯著那许瑞山。 结果。 很快。 他们就跟隨著许瑞山的步伐,看到了另外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王爷。” 只见。 那许瑞山很是恭恭敬敬的行礼,儘管隔得有些远,却依旧可以看出他面容之上,发自內心的信服和崇敬! “啊?这!真的假的?” “萧……萧寧?” “王兄,你那传闻是真的假的?这许瑞山怎么还跟萧寧有联繫啊?” “难不成?” 终於。 眾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不约而同的一阵地震。 萧寧? 莫非,传闻里的那个人,是萧寧? 可是,萧寧又能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可以让许瑞山这等人上之人如此的心服口服啊? 他们想不通。 但眼前,许瑞山和萧寧相处的模式,已经说明了一切! 许瑞山对萧寧的態度,的確不像是一般的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 很显然,许瑞山要比萧寧,低一级! 带著心中那无尽的震撼! 又一次。 他们看向萧寧。 此时此刻。 双方隔著几层高的距离,他们看到萧寧那熟悉又显陌生的身影。 看著二人就这般,一同离去,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这么一瞬间,他们猛然觉得。 眼前的那道身影,自己似乎再也不认识了,观之不透…… 又或者是? 自己一行人,就从来不曾看透过这位同窗?!! 第280章 君子六艺篇:武试,开始! 五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五天,萧寧就重复著一件事。 早上起床,吃饭,跟霍纲霍大人学习格律速成小技巧,吃午饭,学习小技巧,吃晚饭,加班加点熬夜挑灯夜读,学习小技巧,睡觉…… 萧寧自然也跟那霍纲表示过,诗会的事情,不用担心,自己有把握。 可是,霍纲根本不信,还骂萧寧心中无数,狂妄自大。 这几天接触下来,霍纲在萧寧面前,还真有了几分严师的形象。 五天后。 二月二,上二日,龙抬头,又称春耕节。 按照大尧的习俗,这一天大家都要起大早,去田地里破冰,祈祷明年的好收成。 同时,今日的吃食,也都要掛上龙字。 吃春饼叫吃龙鳞,吃麵叫吃龙鬚,等等等等。 醉梦轩的营销,一向很有手段。 在这上二日,做起了进店送龙鬚麵的活动。 且入盟卡等级越高的食客,送的面越高大上。 这么一来,想都不用想,今日的醉梦轩,又是人满为患的一天。 萧寧今天在一层,吃了一顿龙鬚麵。 他的对面,元无忌正坐在那里,对其做著最后的叮嘱。 “萧寧,可能我们同窗之间,我等对你的了解,確实不够多。或许在很多地方,我等不如你。” 因为前几天的事情,现在元无忌等人,说话都变得谨慎了。 “但今日之事,你可一定要听我们的安排。在格律和武学上,咱们知根知底。这件事,你想要过关,就必须按照我们的来。” “还有,今日武试结束后,那诗会的规则就要出来了。我已经跟李兄、黄兄他们约好了,到时候,咱们再看看,能不能就诗会的事情,再想想办法。” 俗话说得好啊,拿人手短嘛。 且元无忌这次拿的,还不是什么小恩小惠。 那可是如今最令人眼红的酒庄生意啊。 拿了这好处,元无忌自然不好意思就这么硬著头皮,心安理得的赚这钱。 加上其他几人,收了李记的锦盒,也有些不好意思。 於是一商量,决定再给萧寧帮帮忙。 当然了。 在他们看来,萧寧来这么一出,可能原本也就有这样的打算。 对於这样的行为,以往他们还厌恶的不行,这不就是妥妥的行贿嘛? 可是,这次他们没有这样的感觉。 实在是,萧寧给的太多了…… “好。” 萧寧听后愣了愣神。 心中就只想感嘆一句:这群人还真是热心肠啊。 “嗯,你可一定要牢牢记住,咱们那天说的流程,一定不能有失误。” 儘管这几天,发生了好几件令香山七子们跌破眼镜的事情。 可是,毕竟是见过萧寧在书院时,那武学、那格律是什么样。 对於萧寧的武试和诗会,他们依旧很难对这件事放心的下。 元无忌千叮嚀万嘱咐,脸上依旧带著浓浓的不安,生怕萧寧最后会出什么紕漏。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萧寧安慰了一句,把最后一口面吃完。 出发! 洛陵城,天武演武场! 起身前。 萧寧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块自己称作是朝运石的石头。 此时,这石头在自己眼中,儼然已经再次金光大绽! 而那光芒所指的位置,正是那演武场。 也不知道,今日又会有何等奇遇啊…… …… 许府。 霍纲、许居正二人,坐在那餐桌上,一人捧著一碗龙鬚麵,“吸溜吸溜”吃的那叫一个香。 “霍大人啊,你这几日对那昌南王的教导,可见成效啊?” “哎,成效不成效的,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我只是教给了他一些做格律的技巧和偏门,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了啊。” “总之,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对於那诗会,我是不敢保证什么的……” 霍纲一脸的心虚。 他这几天很忙不假。 可在他自己看来,说自己就是在这白忙活,也是真。 若是真要回答许居正的话,只能说: 没有成效…… “对了,今日武试的事,可有所准备?” “这个还好,那元家的元无忌,好像已经帮昌南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他按照既定的一切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至於那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那就听天由命了啊。” 许居正嘆了口气。 说话间。 他的右眼皮,猛地一跳。 “哎,按理说,这次朝中的武试,已经安排的算是万无一失了啊。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心里不安呢?” 霍纲皱了皱眉。 “这不正常,毕竟是昌南王这廝……他办事,何尝让人安心过啊……” “也是。” 二人谈论间,那麵条已经见底。 “来,再来一碗。” “行了,不要吃了,我觉得,要不咱们还是跟著去那演武场看看吧……” …… 【一:欺行霸市,抢占民女……】 【二:不念旧情,登基休妻……】 【三:不通武学,完败女童……】 【四:淫荡风流,彻夜不归……】 天武演武场。 一衣著紫袍的青年,正提笔在一张字条上,做著记录。 如今。 这张纸已经被其密密麻麻的写满,都记到第二十多条了。 身为大同学宫本届最出色的弟子,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道一平日里接触的,不说是同龄人中的凤毛麟角吧。 那一个个的至少也是青年才俊。 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人。 看著自己最近打听到的,有关於萧寧的诸多罪状。 想到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们,提到那昌南王萧寧时,青筋暴起、欲除之而后快的神情和气愤。 这要不是因为,萧寧这个人自己动不得,他是真的想直接就將这人给咔嚓了。 在提前得知了天机山这个甲子里,给出的甲子魁首是萧寧之后。 他原本还以为,可能自己和秦掌宫打听到的消息有误。 毕竟,天机山的断言,一向准確。 他们既然把这一殊荣给到了萧寧,那必然就有他的道理才对。 兴许,真正的萧寧和传闻中的,並不一样。 因为自己本身的好奇,再加上秦玉京也说了,让自己先来打听一下有关於萧寧更加確切的信息。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做这等事。 后面的事情就是这般了,他得到了一张长达数十页的笔记。 这昌南王过往的种种,堪称是罄竹难书啊。 这一刻,道一懵了。 就算一个人有著另一面,那也不至於自己打听了这么久,听到的却是清一色的谩骂声吧。 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啊。 当大家都这么认为时,这就是事实! 就这样。 这几天伴隨著这手记上的字跡增加,道一对於这昌南王的杀心,也是越来越重了。 “昌南王来了!” “砸他,砸他!” “呵,这不是皇帝了,出门总算是不八抬大轿了啊。” “今天,我们就等著元有英狠狠地教训一下这廝!” “元有英,狠狠地揍他!” 演武场外,猛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喊声。 只见,早就等待在这里的群眾,这会纷纷义愤填膺的喊了起来。 萧寧,来了! 这是道一第一次见这人。 朝著那傢伙打量过去。 当萧寧的面容,映入了他的眼帘之时。 道一有了片刻的失神…… 看来,传闻里说的还真没错。 这傢伙虽然品行不行,却长了一副好皮囊…… 他使劲摇了摇头,强行按住了自己手中的剑…… 哼。 若不是秦掌宫还要亲自来看你,今日我就要为民除害! 此时此刻,对於萧寧,道一心中就只剩下了无尽的厌恶和杀意。 看著萧寧这齣场时,自带的过街老鼠待遇。 遥想到接下来,这甲子魁首的消息將要公布。 他心中猛然觉得一阵慌乱。 真的很难想像。 这消息要是公布了,那大祁国会乱成什么样啊! 到时候,想杀了这萧寧的人,怕是比今天这演武场的观眾还要多吧! 首先,是大同学宫! 大同学宫的灭业剑,被称为认主之剑。 说白了,只有大同学宫认可了你,觉得你是大同学派的天选之人,灭业剑才会认可你。 可是呢? 现在那灭业剑,竟然认主了这廝? 说实话。 道一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修养的很是沉稳了。 可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亲眼看过萧寧的品行后,依旧会觉得脸上蒙羞。 不过,这件事他还能接受。 因为,大祁国內还有另外一批人,会更加接受不了这一点。 问心派。 这是上代魁首端木朵建立的,派內都是端木朵本人的追隨者,他们都將端木朵当成是自己的精神领袖,当做是神明,毕生供奉! 在大祁国,至少有一半的子民,是这问心派的信徒。 当年端木朵去世时,曾经留下遗嘱! 整个问心派,自己的一切,由下任甲子魁首继承。 呵呵,这是多么大的笑话啊。 端木朵一个如此优秀,被称作是天之骄女、神川第一奇女的人。 现在呢? 她的一切,要被这么一个紈絝继承。 他的接班人,是一个如此拿不上檯面的东西! 问心派內的那些老东西,那些高手们,甚至还都要听这紈絝的命令。 他们不抓狂,不疯才怪了。 这些事情,到时候想想都会让人觉得有趣呢。 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这群人怕是会直接打上天机山吧。 这一刻,道一颇有一种和问心派信徒们同病相怜的感觉。 大同学宫,又何尝不是这般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对这昌南王的厌恶达到了顶端之际。 “武试,开始!” 演武场內。 一声拖著长声的喊声,已然传来! 听到这消息,已经人满为患的演武场外围,那些看热闹的民眾们已经激动了起来。 “你们猜,这昌南王能坚持多久?” “我觉得,三秒?” “啊?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说的话怪怪的?” “嗨,那昌南王连书院的女弟子都打不过,能坚持三秒就不错了……” “你这,我怎么觉得越来越怪了……你们说的坚持,到底是认真的么?” 天武演武场是大尧皇室的御用演武场。 场內不设看客的座位,所以民眾们是无法进去观看的。 可是,凑热闹是人的天性。 儘管如此,依旧难以阻挡他们的热情。 於是乎。 就有了这般,一群人围在这里,就听图听个声的画面! 道一没有往里挤,在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之后,一番飞檐走壁,寻找合適的观看位置去了。 演武场內。 这会,那中心大大的圆台之上。 萧寧和那元有英面对面,对峙而立。 在圆台四周,摆放著几张椅子。 许居正、霍纲等清流们,一个个面色沉重,显得心事重重。 倒是那边孟广,一脸的轻鬆,根本看不到丝毫的担忧。 “我说,边大人,你这齣去一趟,怎么心都跟著宽了……” 在他们印象里,边孟广可是急脾气。 一般都比自己更加沉不住气才对。 “啊?二位大人相信我,不会出问题的。” 许居正和霍纲很是狐疑的看了边孟广一眼。 “咋,难道,你知道啥小道消息不成?” 李文越、黄胜二人,坐在副掌武官的位置,脸上带著些许的忧虑。 毕竟。 现在场上的是自己那最不成器的同窗,萧寧啊! 荀直大统领可就在一旁观战呢。 这件事情万一出了紕漏,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元无忌、长孙川等几人,和二人的神情一致。 儘管上场的不是他们,可他们的拳头一个个都握的紧紧的。 看起来都要攥出水来了。 “元有英!” “萧寧!” “请!” “请!” 在二人一番自报家门后。 终於! 让眾人忧心了数十天的武试,彻底拉开了序幕。 元有英的演技,应该还算是不错的。 他今天用的,大抵是一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打法。 看起来出招招招致命。 可事实上呢? 到落拳时,根本没有太多的攻击性…… 一切,都按照事先安排的进展。 按照这么下去,眾人的內心之中的紧张,应该是可以就此尘埃落定了。 然而。 伴隨著萧寧跟那元有英交手的不断深入。 坐在一旁观望的荀直,逐渐皱起了眉头。 不对啊! 这萧寧的步法不对! 有问题,果然有问题啊。 另外一边。 其他几个懂武学的,如元无忌、李文越之流。 在荀直后不久,后知后觉,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 第281章 君子六艺篇:回马枪!必输的绝境?! 元有英今天的心情,多少是有些复杂的。 別看他面色平静,很是沉稳的跟萧寧自报家门。 事实上呢,他的心中早就成了一团乱麻! 作为元无忌的哥哥,萧寧这个名字,他自然听过。 加上萧寧在大尧那如雷贯耳的大名。 对於萧寧,元有英绝对不会陌生。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元有英的脾气、心性,跟元无忌相仿。 萧寧的“大名”在外,他是从心底看不起萧寧,不愿意跟这等人为伍,不愿意与这等人一起谋事的。 就更不要提什么,要在今天的比试中,刻意输给这廝了。 自己在洛陵,多少也是有些名声在的。 结果,让自己输给这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开什么玩笑?自己不要顏面的么? 更何况。 如今整个大尧的人,似乎都在关注著这件事! 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只见,这会对方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神色很是轻鬆…… “嗯?” 萧寧的这个表现,倒是让元有英有些许的意外。 毕竟,对方一个紈絝,这等切磋想必都没有经歷过太多。 他能站上这演武场不紧张,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奇蹟了。 “噹~~~~~” 当元有英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一旁的军士,已然敲响了象徵著武试开始的铜锣。 一切,正式开始了! 元有英是跟萧寧演练过一遍,自己要怎么输给他的。 当时。 自己在跟其排练时,对方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 这也是致使他如此的厌恶这人的原因之一。 自己可是在给他帮忙,而且还要以玷污自己的名声为代价,故意的输给他。 这是多么大的牺牲啊? 结果呢? 在演练的时候,他竟然还是一副如此不把这一切当成事的样子。 若不是已经答应了自己的弟弟,元有英现在都巴不得,狠狠地给这廝教训一顿。 一为了这几日的气恼,二为了大尧人民心中的义愤。 他握著拳头衝上前,按照一开始方式,展开了起手式。 可谁曾想! “元兄!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今日之事,你就当做是正常切磋,正常出手就好了。” 当自己跟萧寧第一次交手的时候,对方竟然小声的在自己耳边,来了这么一句。 啊? 什么? 正常切磋? 这话一出,可真是把元有英给说懵了? 他瞪大眼睛,紧紧盯著萧寧。 就察觉,这廝说话之后,当即就改变了套路。 整个切磋,就此脱离了之前安排好的轨道! “啊,这!” 元有英不明所以,打量著萧寧的神情,这廝是疯了么? 他一个紈絝,实力就別说跟自己的弟弟比了,传闻里,就连书院里的一些稚子女童,他都打不过。 现在。 他在这演武场之上,大庭广眾之下,要跟自己按照正常的流程,来一场真正的切磋? 这不是自討没趣么? 如果自己使出全力,你能撑过三个回合么? 都说这昌南王办事不靠谱,现在一看,还真是这样啊。 说好的事情,怎么还想一出是一出啊! 就此,对於萧寧的感观,元有英真的是差到了极点。 哎,算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收著点,看看什么时候放点水,输掉这武试得了。 答应了的事情,总要做到啊。 这昌南王还真能给人惹麻烦啊! 元有英带著抱怨,继续跟萧寧交手。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在跟萧寧交手了三个回合之后,他发现了这一点。 儘管说,萧寧没有按照既定的套路跟自己在这里比斗。 可是,这三个回合,面对自己的进攻,他依旧招架的绰绰有余,很是轻鬆。 再看他躲避时的脚步,一进一退,进退自如,节奏稳健,明明很有章法。 嗯? 不对劲不对劲! 这有点不对劲了啊! …… 在洛陵城,能够瞒过荀直的事情,那可真是少之又少。 很多事情,无非就是看他想不想揭穿个中隱秘罢了。 就比如香山七子们密谋,元无忌等人自以为很是隱秘的这件事,事实上呢,荀直早早地就知道了。 就今天这场所谓的武试,荀直一早就知道,这萧寧跟元有英是在打配合,演戏给其他人看。 不过,他的本意是不打算揭穿这一切的。 毕竟说。 按照他的理念,党爭这件事,其实就是一场皇帝的选拔赛,淘汰赛。 这个位置,只有最优秀的胜者,才能拿到。 他是乐於看到这群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斗个你死我活,最终选一个各方面最出眾的人出来的! 既然是一场试炼,是一场竞爭,那这些背地里的小手段,自然也算是能力的一种。 当初,孟党的那些行为,他没有管。 现在萧寧和清流们的这些事,他自然也不会管,算是默许了。 他今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通过萧寧在演武场上的表现,判断一下萧寧究竟会不会武学。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久了,他必须弄清楚。 此时此刻。 伴隨著萧寧和元有英这所谓“表演赛”进入了白热化,荀直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了。 倒不是说,因为他们二人的演技太过低劣亦或是其他。 而是。 荀直看著萧寧那有条不紊的躲避攻击的节奏,总觉得这看起来很有章法的步法,很是熟悉。 就好像,以往在哪里见过一般。 可是,一时半会的,他又想不起来。 不过。 无论如何,这大抵是可以证明一件事了吧。 荀直托著下巴,思索著。 萧寧这个步法,显然是有章法、有说头的。 这就说明,至少他在这方面,是有过训练的。 更何况,就算是跟元无忌打配合,他的反应如此自然,如此的行云流水,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若是不通武学,这是根本就无法做到的。 荀直的內心中,不由的好奇之心更盛了。 这萧寧的武学,究竟到了一等什么地步呢? 既然是懂武学的,他又为何要隱藏这一切? 这昌南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和荀直一样紧锁著眉头,开始纳闷的,还有元无忌等人。 他们不解的事情,和荀直不同。 但感到纳闷的点,是相同的。 一样,是因为步法的问题。 “这?我怎么觉得,这好像不像是咱们之前,特意带萧寧提前准备的步法啊?” 萧寧以往在书院时,在武学上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於让人印象深刻。 元无忌等人实在是不太敢信任萧寧,所以在定下今天的事情后,曾提前把元有英找来,让其跟萧寧提前演练过一个固定的对战套路。 可现在呢? 演武场之上,萧寧和元有英你退我进,你攻我守的攻防转换,早就超出了他们之前预定的范畴。 “这肯定不是啊,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按照咱们准备的来!” 王案游在一旁,小声道。 闻言。 长孙川忧心更甚。 萧寧毕竟不会武学,按照套路走还好。 若是自行发挥,面对元有英,那后果可想而知啊! “哎,这最后,还是出了紕漏啊。不过……” 元无忌打量著二人的对攻,眯起了眼睛: “虽然没有按照咱们的来,可现在二人的表现,好像还可以啊。且萧寧那步法,还是很有章法的。” “以前在书院,可没注意到萧寧还有这一手啊!” 他评价著。 渐渐地。 伴隨著元有英手中的武器,挥舞的愈发虎虎生风。 元无忌等人的表情,愈发的精彩了起来。 双方的对峙,你来我往,实在是太精彩了。 要不是知道,两人提前通过气,早就商量好了。 他们甚至会觉得,这是在真打! 其他几人打量著萧寧的动作,时不时的做出的几个高难度的防守或进攻,表情同样愈发的惊讶了起来。 “嗯?萧寧竟然还能做出这动作?” “不对啊,这萧寧的武学是不是进步了?刚刚那一手,在书院的时候他肯定做不到!” 听著眾人的感嘆,打量著萧寧的身姿。 长孙川的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个想法! 萧寧可以在势力、在格律上藏拙! 那在武学上是不是?! 演武场之上。 双方的打斗,愈发的激烈了! 眾人看的愈发的激动。 事实上。 此时此刻,就只有元有英一个人知道,自己刚刚究竟经歷了些什么了。 在察觉到不对劲之后,他又试探了几下这萧寧的身手。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萧寧好像,並不是自己弟弟所说的那么不堪啊。 於是乎,他就此开始发力。 从三成,到五成,八成,再到如今的用尽全力! 从疑惑,到纳闷,到迷茫,再到震惊和惊恐! 从不当回事,不屑一顾,到开始正视起来,再到感到压力,喘不过气。 如今的元有英,已经彻底傻了眼。 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甚至都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了。 可这所谓不通武学的昌南王,依旧是那般轻鬆自如,应对的很是从容! 更重要的是,这场武试,如今的节奏,已经彻底握在了萧寧的手中! 又是一轮交锋过后,只见元有英手中的长枪,在退走的途中,毫无挣扎的向后扎去。 没办法了! 当萧寧刚刚咄咄逼人的將自己逼到了这个境地时,自己就只能使出这一招了。 这一刻,元有英已经上了头,不再考虑后果。 这一击,更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很是自然地一击! 只是,这可是自己的必杀技啊。 一旦使出,基本上就能胜负立判。 这时,元有英猛然后悔了。 自己这么一来,万一击败了那萧寧,那可怎么办啊! 这是一记很是出其不意、很是精彩的回马枪! 是眾所周知的,元有英最擅长,使用的最出神入化的绝学! 曾经,在洛陵,不知道有多少人败在了他的这一招之下。 元无忌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哥哥的。 当他看见元有英开始佯装退走之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哥哥要出这一招了。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冷汗袭来! 这? 那日在演练的时候,自己的哥哥可没有说会出这一招啊?! 双方的差距如此之大,萧寧根本就不通武学,这等大杀招拿出来,那还让萧寧怎么招架啊! 哪怕眼下,萧寧表现出了一些以往在书院,完全达不到的武学水准。 但跟元有英相比,那是根本没有可比性的啊! “不好!” 眼见著,元有英的回马枪就此准备就绪,再无回头之路。 他整个人直接不受控制的惊呼出声! “怎么了?” 长孙川被这一惊一乍的元无忌嚇了一跳。 儘管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他整个人的心还是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我哥这是要出回马枪啊,为什么会出这招啊?” “什么?回马枪?!” 王案游以及另外几人,那可是知道元有英这回马枪的含金量的啊! 听到这话,一个个顿时,面露惊恐。 就在他们惊呼间,元有英的回马枪已经杀出! 来了! 元有英最引以为傲的绝学! 鏗鏘有力,出其不意! 这一招。 莫说是萧寧了,就连在座的几人,设身处地的代入一下的话,怕是都完全反应不过来! 更无招架之力! 萧寧? 以他的武学,一切结果,已经可想而知了。 “这?不好!” “完了啊!” 死定了! 萧寧要败! 当那没有任何徵兆,將一切的起手式,都隱藏在了不易察觉的小动作之下的回马枪,枪尖刺出的这一刻。 眾人不约而同的捏了一把冷汗! 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完了。 这次,一切安排都泡汤了。 这等攻击,萧寧是绝对躲不过的。 再看萧寧的反应。 可不是么? 这傢伙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元有英的回马枪之所以强,就强在他这一枪只要刺出,那就是必杀技! 除非,你可以提前做好防备,不然,根本就难以招架。 可是呢? 他这一枪一般又都出的很是隱秘,很是出其不意。 所以,一般情况下,对手根本就察觉不到。 当他们幡然醒悟时,枪尖就已经到了你的面门,造成了你无力招架的局面! 就是眼下,萧寧面临的这等情况了。 第282章 君子六艺篇:萧寧胜!荀直出手! 对於一般人来讲,当元有英使出了回马枪时,他就已经面临绝境了。 可眼下萧寧面临的情况,堪称是更加恶劣。 其他对手,就算一开始没有反应,但当元有英露出獠牙的那一刻,他们还是可以反应过来的。 儘管,为时已晚,最终依旧会败得体无完肤。 但他们至少还能在最后时刻,做出一定的反应,亡羊补牢一下! 萧寧不一样。 他是元有英的枪头都到了眼前了,本人似乎还没有丝毫的反应! 就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招一般。 这一刻,无论是清流,还是元无忌等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结局已定! 预谋了这么久,终於,一切还是泡汤了么? 萧寧啊萧寧,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啊? 明明都已经安排好了,为什么就是不按套路走啊?! 为什么,就一定要显摆一下,你仅有的那些武学底子啊…… 第一时间,眾人就把失利的锅,很是习以为常的扣在了萧寧的头上。 萧寧刚刚展现出来的一些,超出了他们预料之外的招式,在此刻看来,更是成了瞎显摆,堪称是画蛇添足…… 最可恶的是,萧寧这根本就不会画蛇…… 一直以来都是这般! 在所有人心中,萧寧都一样,就是这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 李文越和黄胜后知后觉,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元有英出了回马枪?完了啊! 一切,都要完了。 双方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笔,默默等待著最后的结局。 元无忌等人,纷纷摇头,已然不再对这一切做任何的期待。 这场武试,只待那元有英的枪尖停留在萧寧的喉咙前,一切就结束了啊! “噹~~~” 然而! 一声脆响,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 眾人甚至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就仅仅是听到了这声音。 下一秒。 就见那演武场之上,萧寧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嗖”的一下就去到了元有英的身后!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把利剑! 手中利剑刺出,直指元有英后背心臟的位置。 “噌~~~” 在萧寧手中的剑尖,距离那元有英的心臟还有一丝之隔的位置。 伴隨著犀利的剑影,那剑刃如期停了下来。 局势瞬间逆转。 这若是在战场上,若是真正的生死之局。 毫无疑问。 元有英已经就此,没了性命。 “胜者,昌南王,萧寧!” 演武场旁的军士,已经敲响了铜锣,公布了战果。 刚刚还以为萧寧要输掉这次武试的眾人,如梦初醒般,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回事?” “萧寧这是,把那回马枪躲掉了?” “怎么可能?他这是怎么躲掉的?”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么?” 王案游等人议论纷纷,满心的疑惑。 元无忌没有出声。 对於眼前的一切,他也无法做出一个准確的判断。 如果按照元有英刚刚的状態判断,元无忌很是篤定,他刚刚肯定是出了全力的。 若是没有萧寧將那一击躲过去这件事,他敢百分百確保,元有英就是出了全力。 这绝对不是提前商量好的。 可是。 问题就出在,元有英那用尽全力的一击! 就连自己都无法躲避的一击,萧寧竟然躲开了。 甚至,还反败为胜了。 “元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感觉,他们跟真打似的?”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们是商量好的,我是真的会觉得,萧寧在武学上胜过了有英哥!” 元无忌沉默著,没有开口。 因为。 他发现。 如果自己去除了心中,对於萧寧的那等偏见。 毫无疑问! 他们二人说的这句,可就是事实了啊。 萧寧,真的在武试之中,击败了自己的哥哥? 自己的哥哥,武学可是比自己一行人,还要高得多啊? 萧寧怎么可能做得到?! 演武场之上。 元有英大口的呼吸著,额头之上一颗颗豆粒般大小的冷汗,不断滴落。 眼神之中,甚至多出了几分恐惧。 更多的,则是迷茫。 自己输了? 真的,输了? 输给了那大尧第一紈絝,萧寧? 而且,还是在使出了全力,用出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回马枪的情况下?! 有句话,那王案游几人说对了。 刚刚他跟萧寧,那可不就是真打么? 儘管说,在开战前,自己是打算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来的。 儘管心中对於这一切很是厌恶,对於萧寧很是不爽。 但他依旧做好了一些的心理准备。 可是。 在萧寧开局就不按套路出牌,在接近自己时,更是来了那一句,按照正常的切磋来就好后。 自己在简单的试探之后,就开始不断地发力了啊! 回想起刚刚,听到萧寧的那句话时。 自己那时候还觉得这一切很是可笑,在心中腹誹这萧寧是不是今早睡醒,哪根筋没有搭对! 觉得萧寧是个什么水平,按照自己的弟弟的说法,没学过武学的,他都不一定打得过。 这么一个人,要跟自己按照正常的切磋来? 那不是开玩笑么? 想到当时自己的那般心態,元有英猛然觉得一阵脸上发烫。 毕竟,当时,元有英就是抱著“昌南王这是在送死”这样的態度,开始跟萧寧的比试的。 当然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因为。 那萧寧的身手,根本就不像是自己弟弟所说的那般。 就开局交手的十几回合,自己甚至都没有试出他的深浅。 到后面,自己更是发觉,越打越吃力! 直至最后这般,自己被逼的使出了回马枪! 结果,依旧是中了对方的拳套,输掉了武试! 当然,使出回马枪並不是元有英的本意,他就是单纯的上头了。 直到此刻,他才如梦初醒! 再次回想自己刚刚使出的回马枪,他甚至有了一个很是大胆的猜测。 因为这场武试的节奏,一直都控制在萧寧手中。 细想一下刚刚的细节,以及对方的一些动作,对方明明就是一直在诱使自己,使出回马枪。 而他整个人,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这一切,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陷阱。 用兵家的说法,在战场上,这叫诱敌深入! “承让了!” 演武场之上。 萧寧收剑,对著那元有英行礼道。 “啊?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原元有英还处於愣神状態。 他许久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转过头,拱手还礼道。 这句话,他是发自內心的。 儘管不好接受,但毫无疑问。 这场比试,就是自己输了。 就算是从一开始,自己就用尽全力。 他依旧很是篤定,自己比不过他! 盯著那手中握著利剑,脸上云淡风轻不见一丝压力,甚至不见丝毫汗渍的萧寧。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察觉。 这武试都结束了,萧寧的武学功底究竟如何,自己依旧不能给出一个定论! 回马枪,那可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招式啊! 自己使出了回马枪,结果还是输了? 顿时,他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萧寧! 这一刻,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 还记得,当初元无忌跟自己说这件事情时,是这么说的: “我这位同窗啊,根本就不通半点武学,让哥哥输给他,的確有些丟人。不过,为了大尧的朝局安稳,为了报答人家的酒庄之恩,还望哥哥可以帮忙!” 现在想想,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啊。 你管这叫不通半点武学? 如今的元有英,已经很是確定。 眼前这个云淡风轻,一直以来都不为自己放在眼中的所谓,不通武学的紈絝,绝对是个高手! 远在自己其上的高手! 他默默地抬起头,再次打量了对方一眼。 就发现,对方同样也在默默打量著自己。 “你……” 元有英想要证实一下自己刚刚的猜测。 就见那一人一副早有预料的神色,开口道: “你想问,最后的那记回马枪!是的,你猜的没错,节奏一直在我手中,因此,我一直都在给你挖坑!” “你的那记回马枪,就是跳进我陷阱的最后一步。而我早有准备,就等著你使出回马枪,露出破绽!” “都说昌南王是个不通武学的紈絝,如今看来,还真是世人眼拙啊。在下,心服口服。” 又一次。 元有英深深地给萧寧行了个礼。 这次,他是发自內心的。 此时此刻,他看向萧寧的眼神,早就没有了以往那般不屑。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郑重。 “你的回马枪也很强,只不过,出枪的时候,你的后背是个破绽!你的这一枪,堪称是孤注一掷,没有后手的一枪。” “讲究一击制胜,的確没有问题。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万一这一击失败了,后面又怎么应对呢?” “俗话说,下棋看一步的是君子,看到后两步的可为人师,看到后面三步的,才是真正的大师。” “元兄为何不尝试一下,在这一招后面,再多走一步呢?” ??? !!! 兴许,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输过。 只要自己这一招一出,就绝对可以胜出。 兴许,是因为对於自己的回马枪,自己有著绝对的自信。 总而言之,元有英以前是绝对没有思索过这个问题。 这一刻,犹如醍醐灌顶般。 元有英只觉得,自己脑海之中的某些思路,好像茅塞顿开般,猛然间就全通了! “多谢昌南王,在下,受教了!” 元有英又拜了一下。 “暂时先失陪了。” 接著。 就见他拎著枪,急匆匆的跑下了演武场。 看见自己的哥哥下来,元无忌迎了上去,小声道: “哥,为了帮这次的忙,让你顏面受损了。” 时至此刻,元无忌依旧无法相信,自己的哥哥使出了回马枪的全力一击,却依旧输给了萧寧。 他还以为,这是哥哥跟萧寧临时商量好的表演,是故意的。 一定是这样! 其他人,如长孙川、王案游等,大抵也是这般想法。 至少。 就在此时,他们依旧不敢確定,萧寧是真的会武学。 当然了。 他们也根本就不会朝这个方面想。 也就长孙川想了想,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般想法。 毕竟。 元有英的武学水平在大尧,已经算得上是顶尖的了。 在洛陵,年轻一代里,也就兵部的霍林拱,以及那许瑞山,在武学上可以压他一头了。 萧寧可以胜过他? 不现实啊! “没有,是我输了。” 岂料。 对於元无忌的这话,元有英很是沉静,就这样回了这么一句。 “这场武试,萧寧贏得没有任何水分。” 说完。 元有英也不再解释什么,当即就拎著长枪朝著演武场的门口跑去。 有些事情他悟了,需要儘快的融会贯通,才没有时间跟他们在这里说话…… 啊? 可是。 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可真把元无忌等人给搞懵了。 听了元有英这话,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彻底傻眼了。 自己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萧寧贏的没有水分? 那岂不是说,萧寧真的贏了元有英? 这洛陵城青年同龄人中的第三高手? 怎么可能? 因为对於萧寧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於根深蒂固了。 哪怕元有英已经这般说了,在场的几人,依旧不敢相信。 他们纷纷朝著萧寧看去。 目光之內,入眼儘是迷茫! 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打量著快速离开的元有英,以及依旧站在演武场之上的萧寧,微微摇头。 很显然,这武试萧寧根本就没有出全力啊。 不过,有一点已经可以確定了。 这萧寧百分百都会武学,而且要比自己想像中的要高明不少。 儘管早就猜测过这个答案,可当一切呼之欲出的时候,荀直依旧觉得有些惊讶。 这可是传闻里的大尧第一紈絝啊?! 当然了。 除此之外,他心中的好奇之心,同样如同火焰般,愈发的旺盛了。 本以为,一个元有英,已经足以试探出这廝的深浅了。 现在看来,是自己低估他了啊。 眼下,想要得到答案,临时安排其他人已经不可能了,看来,只有自己亲自出手了! 想到这。 那荀直终究是站起了身子。 “不错,不错!想不到,昌南王还有这般身手。自从那日解了毒之后,我也许久没有活动活动了。不如,就请昌南王搭把手吧!” ??? !!! 第283章 君子六艺篇:荀直VS萧寧! 哈? 搭把手! 听到这三个字,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 脸上带著浓浓的不可置信,朝著那荀直看去。 搭把手! 荀直在这等场合这等情境下,说出这句话,眾人哪能不明白什么意思? 荀直大统领,大尧的第一高手,这是要亲自出手,与萧寧过招?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就萧寧那武学水准,荀直大统领亲自出手? 更何况。 在自己一行人印象里,荀直大统领才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荀大统领想要松松筋骨,活动活动,也不至於选萧寧这等水平的吧…… 元无忌眯起眼睛,彻底搞不懂这事態的发展了。 长孙川等人的身形都跟著拘束了起来,才放下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那可是荀直啊! 李文越和黄胜坐在另外一边,闻言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怎么回事?难不成,萧寧他们演的太过了?!” “很有可能!谁不知道,那萧寧平日是不通武学。结果,这次二人安排了一出回马枪都能躲过去的戏码,怕是被看出来了啊。” “刚刚那一招確实夸张了些。所以,荀直大统领这是打算,亲自考校一下萧寧么?” “那可麻烦了啊!一旦荀直大统领出手,咱们的事岂不是要被看穿了!” 联想到接下来的后果,二人的后背都跟著出了一身冷汗。 情况不太妙啊! 萧寧这边。 这会的他还站在演武场上。 今天他原本是想配合演戏的。 不过,想到目前孟党正盯著自己,若是演戏一旦被孟党抓住把柄。 到时候不但自己难以开脱,怕是还会连累到李文越、黄胜、元有英等一行人。 於是,萧寧最终决定,略微出手。 考虑到那元有英愿意配合输给自己,也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最后时刻,他乾脆又指点了对方两句。 可谁知…… 这一切竟然引来了荀直的注意。 当然了,也许荀直从一开始安排这一切的时候,就已经在关注自己了。 萧寧思索著,看向了荀直,目光之中,同样多出了几分意外。 荀直毕竟是落剑山庄的人,自己还是了解他的。 要是平常,他是绝对不会做出今天这等事的。 盯著眼前,荀直身上那道唯有自己能看见的金光,萧寧朗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荀直大统领赐教!” 荀直身上的那道金光,不是其他,正是朝运石再次存满之后,释放出的光芒。 如今,这朝运石已经存满过三次。 第一次。 当初,自己在急需和禁军结识的时候,朝运石存满,自己正好顺道救了蒙尚元。 第二次。 金光落在了那古飞羽身上,自己从他那里,得到了灭业剑,这把绝世名剑! 这是第三次,也不知道,此次荀直会带给自己什么啊。 不过,萧寧已经摸清楚了一点。 只要这朝运石的光亮了起来,落在了某人身上,某人大概率就成了一个类似於npc的角色。 自己总能在其身上,得到某些好处。 现在。 荀直要求跟自己切磋一番,想来好处就接下来的切磋中了吧。 萧寧猜测著,就见荀直已经飞身一跃,来到了演武场之上。 就这样。 在元无忌等人震惊的目光之中。 李文越和黄胜,还有些没有搞懂,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二人之间的比斗,已经开始了! 元有英在年轻一代里,的確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了。 可若是跟荀直相比,他还是差了太多了。 当荀直出手的那一剎那,眾人才顿时明白了,二人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么大! 高下立判! 荀直开局並没有选择强攻,而是用了一些很是简单的拳脚功夫。 攻击直入正题,简单干脆。 只是。 他的每一拳,每一脚,都带著十足的气势,打在空气中发出震耳的音爆。 隨隨便便一拳,打出来的气势和力道,以及那危险程度,看起来都要超过那元有英的杀招回马枪! 长孙川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在意萧寧的。 看见这场上的局势,她整个人坐立难安,脸色都变了。 元无忌等人的神色也不太好。 “这荀直大统领的攻击,看起来每一招都威胁十足啊!” “这么下去,我甚至觉得,萧寧走不过十个回合啊。荀直大统领这隨隨便便一个重拳,我看著比有英哥的回马枪还要危险!” “不好!” 眾人议论中。 只见荀直腾空而起,以一个很是诡异的步伐,绕到了萧寧旁边。 继而,一个重拳狠狠挥下! 完了! 这一拳一出,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了这般想法。 只因这一拳,实在是太快,太沉了。 比那元有英的回马枪,怕是要快出了两倍不止。 而萧寧的反应呢? 和刚刚一样,没有反应,就如同没有丝毫察觉一般。 不过,因为有著刚刚的经歷,眾人还抱著一种幻想。 或许萧寧在等待著最后时刻,待到对方露出破绽再行躲避? 可刚刚萧寧是在跟元有英演戏啊。 眼前的这一切,那可是实打实的,没有丝毫水分! 荀直更不会配合萧寧! 果然! 一切,根本不是这样。 因为,这一次荀直的拳头都要落在萧寧的胸膛之上了。 可他的脚步,终究是没有动一下! 这次怕是真的要完了啊?! 哎,没有了配合,这萧寧直接就原形毕露了啊。 所有人的心情,彻底跌落谷底。 心中的希望於此刻荡然无存。 此时此刻,若是画面定格。 荀直的身影是死死的將萧寧挡住的了。 大家唯一能看见的,就是荀直一拳朝著萧寧轰了出去。 而萧寧呢? 却没有丝毫反应。 只等下一秒,被荀直一拳轰倒在地…… “碰~~~” 只是。 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 不等眾人悲观,伴隨著这沉闷的响声。 一股气流已经开始以二人为中心,朝著四周快速的扩散开来! “这是?” 萧寧倒飞而出的场景,並没有发生。 甚至。 萧寧的步子,都没有后撤半步。 “嘶~~~” 眾人吸了口冷气,换了个角度朝著二人而去。 只见。 这会的萧寧,不知何时同样打出了一拳。 二人的拳头,就这样狠狠碰在了一起。 刚刚那声震耳的闷响,正是双方交手时发出的声音! 这是! 硬碰硬啊! “这?疯了吧!” “怎么了?” “萧寧好像是硬碰硬,把荀直大统领的这一拳接下来了!” “什么?硬碰硬?” “这怎么可能?” 眾人皆是一愣。 连连换了个角度,朝著二人望去。 可不是嘛! 萧寧这可是切切实实的,在针尖对麦芒的情况下,硬生生的把荀直大统领的攻击接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这硬碰硬后的结果! 平分秋色,不分伯仲! 那可是萧寧,和荀直大统领啊! “不是吧!荀直大统领会不会没有出全力啊?不然,萧寧怎么能接住他的这一拳?” “没有出全力?就刚刚那一拳,势大力沉,若接住这一拳的人不是萧寧,或是萧寧没有接住这一拳,你们还会觉得,荀直大统领没有出全力么?” 元无忌嘆了口气,反问道。 若是说,之前元无忌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现在,他已经彻底的想通了一切。 答案一直就在眼前,就看我们想不想相信,敢不敢相信罢了! 萧寧啊萧寧,你藏得好深啊! 这一刻。 当元无忌的这个问题提出时。 眾人终於是发现了,自己思维惯性的存在。 正如元无忌所说。 事实上。 所有人在刚刚都觉得,荀直这一拳就是尽了全力的。 他们甚至觉得,下一秒萧寧就要被荀直大统领一拳轰下演武场了。 只是,正是因为是萧寧接住了这一拳,他们不觉得这是萧寧能做到的事! 所以,才会在心中,去思索其他的可能。 就如同方才元有英使出回马枪时,元无忌也曾这么想过。 这是同等的道理。 直到此刻。 在元无忌一语道破这一切后。 眾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们终於明白了。 兴许,自己真的应该换个心態,去看待眼前的这位同窗了。 再次联想到元有英的话,元无忌等人的心中,很难不得出一个,他们以往想都不敢想的结论! “所以,元兄的意思是说,这萧寧切切实实,接住了荀直大统领的全力一击?那,萧寧这武学,得是个什么水准啊?” 王案游傻眼了。 其他人好奇的朝著元无忌张望过去。 就见元无忌深深地看了萧寧一眼,道: “刚刚家兄已经说过了,萧寧贏的没有任何水分。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萧寧的武学水准,至少在家兄之上啊!” 元有英! 洛陵城青年才俊中的第三高手! 萧寧的武学,在其之上?! 当这个答案传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个结论,他们无法接受。 可这一切,兴许就是事实啊! 萧寧啊萧寧,这个自己曾经的同窗,从来不被自己瞧得起的紈絝。 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啊?! 目光再次看向那演武场之上。 双方的比拼,还在进行。 荀直以攻为主,萧寧则是侧重於防守。 二人你追我赶,你退我进,打成了一幅美妙的画卷。 此刻。 萧寧似乎也终於是明白了,那金光的意义所在了。 萧寧已经在神游境大圆满许久了。 神游境大圆满的突破,是需要不断地感悟、明悟的。 今日和荀直的交手,萧寧是不打算暴露全部实力的。 可是。 当他和荀直开始交手的剎那,他就发现了蹊蹺。 伴隨著和荀直的交手,自己似乎进入到了一种很是奇妙的状態。 类似於明悟! 再加上,身为领剑人,自己原本就应该对荀直进行一番考校的。 於是。 萧寧乾脆就著这个状態,使出了大约八成实力,打起了指导拳! 荀直这边。 当他的拳头跟萧寧硬碰硬,对方却没有落入丝毫下风之时。 他的面色就彻底郑重了起来。 对於萧寧的实力,他的心中早就有过些许的猜测。 可在发现,对方的实力足以跟自己平分秋色不落下风,甚至还要在自己之上后。 他那一向平静如湖水的心境,依旧难免发生了转变。 震撼! 好奇! 迷茫! 惊讶! 诸多情绪,在他平静的心田中,掀起了波澜。 昌南王! 大尧第一紈絝。 一个从来未曾被自己关注过的人。 结果呢? 这人不但医术超群,直逼那神川大陆第一神医。 关键是武学上,竟然还如此的出色。 看起来,还要远在自己之上! 这么一个人,平日里却偽装成了一副紈絝之色? 这傢伙,究竟想要干什么啊? 这一刻。 萧寧在荀直眼中,彻底成了一个谜一般的存在。 这个年轻人,自己看不透,更看不懂! “嗯?你们有没有发现,这荀直大统领的步法,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演武场之下。 伴隨著上方的比斗,愈发的激烈。 王案游很快,就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步法?” 听到王案游这么说了,其他人纷纷將注意力,通通放在了荀直的步法上去了。 这群人都是有武学底子的,儘管水平可能不行,但眼力还是有的。 很快。 他们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確实,这仔细一看,荀直大统领的步法,那进攻和防守时的章法,的確有些似曾相识。” “可是,咱们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元无忌也眯起了眼睛,疯狂的在脑海之中,搜寻著这个步法的记忆。 直到! 当荀直和萧寧,同时撤到了演武场的两边,又同时拿出了手中的剑刃之时。 当看见,二人拔剑的动作,都如出一辙,完美融合之时。 这个似曾相识的步法,终於在他的脑海之中清晰了起来。 这一瞬间。 萧寧和荀直的动作,仿佛重合了一般。 一起抽剑,执剑,剑意扩散,冲天! 【这?我怎么觉得,这好像不像是咱们之前,特意带萧寧提前准备的步法啊?】 【这肯定不是啊,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按照咱们准备的来!】 【虽然没有按照咱们的来,可现在二人的表现,好像还可以啊。且萧寧那步法,还是很有章法的。】 【以前在书院,可没注意到萧寧还有这一手啊!】 !!! 终於。 在那步法之上,元无忌的脑海之中,终於出现了一个具象化的人影。 “萧寧……” 第284章 君子六艺篇:领剑人的绝学?! 终於,元无忌彻底想清楚了一切。 “萧寧……” 当他想通的同时,一旁的长孙川,同样淡淡开口了。 萧寧。 听到这两个字,眾人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是啊! 萧寧! 就在刚刚,自己一行人还说了,萧寧的步法有些奇特。 现在一回忆,可不就是么! 他好像的確掌握著,和荀直大统领相同的步法! “这,什么情况?为什么萧寧会荀直大统领相同的步法?” “荀直大统领的武学,都出自落剑山庄啊!” “你们发现没有?刚刚萧寧执剑、拔剑的动作,跟荀直大统领简直一模一样啊!难不成?” “你是想说,萧寧和落剑山庄有关係?不可能啊,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咱们才刚说过,他根本不可能通过的。” “不要忘了郭芷,郭芷是落剑山庄的弟子,兴许,这一切跟郭芷有关?” “这倒是有可能!” “若是以前的萧寧,他的確不可能通过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可眼前这个能够跟荀直大统领打的难解难分的萧寧,谁又说得准呢?” “这个问题,怕是只能等萧寧下来,亲口问他了。” 眾人议论间。 演武场之上的比斗,终於来到了最后的阶段。 “轰~~~~~” 落剑式! 找准机会,荀直一剑轰出。 当这一剑挥出之后,荀直总算是吐了口气,感觉轻鬆了些许。 儘管说,刚刚的比试,看上去自己一直都处於上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荀直总有一种,被人牵著鼻子走的感觉。 直到这会,他打出了自己的杀招,这种感觉才稍稍减弱了些许! 目光看向那个,自己已经再也不敢轻视的对手! 只见萧寧面对攻势,执剑死死抵挡。 最终,又是一个飞身后撤,他才算是很是狼狈的躲过了这一击。 这? 被躲开了?! 看见这一幕,荀直不由得一愣。 再看手中的剑,此时,自己的剑威仍在。 甚至,因为刚刚那一击太过强烈,这剑风还带著无尽的惯性。 再来一剑?! 看著萧寧所在的方位,似乎正好顺应了自己的力道。 荀直不再犹豫,再次聚气,挥剑! 下一秒。 荀直的又一击,再次袭来。 还是落剑式! “轰~~~~” 当第二次的落剑式剑波轰出时。 荀直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刚刚,他做出的这一切,更多的都是靠著身体的惯性,和那种被人牵著鼻子走的感觉的引导。 当他的大脑搞清楚了,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时。 他整个人的大脑,顿时一空! 自己刚刚这是用出了,二段落剑式?! 那等传闻里,落剑山庄领剑人自创的绝学。 二段落剑式! 这一招,需要在短时间內集气,快速打出两段落剑式。 一直以来,在落剑山庄这一招都只有一人会。 落剑山庄的领剑人! 可是。 这一刻,荀直竟然破天荒的,使出来了这等,落剑山庄领剑人的绝学! 荀直的第二段落剑式,没有直直的朝著萧寧轰去,而是击中了萧寧旁边的石柱。 这也算是留了后手。 这毕竟是切磋,不是取人性命的生死决斗。 若是这一击,荀直朝著萧寧轰去,萧寧闪躲不及,怕是会直接丟了性命! 剑波笔直而去。 顷刻间,只见那被击中的石柱断裂,烟尘四起! 萧寧一副躲闪不及的样子,惊魂未定的打量著一旁的石柱。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看上去。 好像若不是荀直留手,他的下场可能就跟这石柱一般了。 荀直一脸震惊,满目不可思议的盯著自己手中的剑! 在大脑短暂的短路后,恢復了神智的他,反反覆覆的看著自己的双手。 这一刻,就连荀直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打出了这么一招! 这会,荀直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自己的剑术,以及刚刚那一招的感觉上。 完全没有注意到。 一旁的萧寧,在狼狈之余。 目光看向荀直时,分明带著些许的欣赏和满意! “不错啊,这次的指导切磋,效果拔群啊。如此一来,这次的阅剑,也就不算白来了。到时候跟老庄主,也算是有个交代!” 萧寧心中暗道。 二段落剑式! 作为萧寧的绝学,这一招自然不可能是荀直自己自发的使用出来的。 事实上,从这场切磋的开始,萧寧决定来一场指导性的切磋后。 就开始不断地掌控节奏,挖坑,引导荀直的攻势。 最终,靠著自己的引导和掌控,逼著他使出了这么一招。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荀直会一直觉得,自己明明占了上风,节奏上却受到了压制。 就好像他一直在被人牵著鼻子走一般。 他的感觉没有错,因为,就是萧寧在一直牵著他的鼻子走。 若是刚刚,他在顺著这个思路接著考虑一下,兴许就能发现这个答案了。 只可惜。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一场切磋,若是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或许还能看出其中的蹊蹺。 此时,因为使出了二段的落剑式,他心中的喜悦已经占据了上风。 他不断地回忆著刚刚的感觉,不断在脑海之中重复了这一招的要领。 近乎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被其放在了剑招之上。 自然而然的,他就彻底將刚刚思索的那一切,拋到了脑后…… “荀直大统领,胜!” 演武场旁,那军士再次敲响了铜锣,公布了比赛的结果。 儘管,这个结果所有人都早就想到了。 可是,这个过程,依旧让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 毕竟,所有人一开始都觉得,这就是一场碾压的对局。 荀直大统领选萧寧作为对手,根本就没有道理。 反观如今呢? 萧寧儘管败了,可有一段时间,他明明和荀直大统领打的难解难分啊。 最过分的是。 中间的那一波对拳,萧寧竟然还硬生生的和荀直大统领打平了。 这可是萧寧啊? 他的对手呢? 大尧的第一高手,大尧明剑,荀直! 当结局公布时。 在场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观眾,皆是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对著萧寧,一番打量。 就好像不认识眼前的这人一般。 霍纲看向许居正,一脸的惊愕: “这,这总不能说是,那元家的小子安排好的吧……” “这肯定不是啊,他只安排了元有英那一场。荀直大统领,他们哪里安排的动?” “那这是怎么回事?萧寧那小子,还能跟荀直大统领交上手?” “这……你问我我哪知道?兴许,这昌南王在武学上,同样有著一番不俗的造诣吧,就和他的医术一样……” “如此说,这昌南王未免藏得太深了点吧。这等武学,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炼成的……” 清流们面面相覷。 许居正终於是,第一次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彻彻底底的打量了一遍这个,自己曾经以为,清流绝对无法容忍的紈絝。 想到近日,这傢伙的表现。 他好像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小儿子,突然就要去给这傢伙当门客了…… 很明显,这萧寧不简单啊! 看来,对於这傢伙,自己以后要多关注一下了。 也不知道,接下来他还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惊喜啊! 掌武官这边。 那孟党的傢伙,原本还想添油加醋的给萧寧抹黑上几笔。 可现在这局势,他就算想这么做,也完全没有机会了。 事实就在眼前,且荀直大统领都是参与者,自己还能怎么作假? 李文越和黄胜坐在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从彼此的眼神里,他们看到了无尽的惊愕。 “这?什么情况?这场上那人,真的是萧寧么?” “不然呢?” “可是,萧寧的武学,咱们明明见过啊……他什么时候,可以跟荀直大统领打的难解难分了?” 说到这。 二人一番沉默。 打量著眼前,那同窗旧友。 他们只觉得,这同窗的背影,有些陌生…… “话说,虽然输给了荀直大统领,但这次应该不会算萧寧武试失败了吧。” “应该不会了。” “所以,咱们的事,也就不用担心被连累了吧……” “萧寧的武学水平就在这,咱们又没有弄虚作假,这有什么连累的?” 二人鬆了口气。 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 演武场之上。 “昌南王的实力,还真不容小覷啊。今日,在下领教了!” 荀直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对著萧寧微微拱手,继而就退到了一旁,琢磨刚刚的二段式去了。 待到荀直离去。 元无忌等人,当即一窝蜂般围了过来。 “萧寧,看不出来啊,早知道你有这么一手,我们就不给你操心这些了……” “就是啊,早知道你有这水平,我们还演什么戏啊?” 眾人开始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一番感嘆后。 一切就自然而然的说开了。 “不过,也还好,见了你刚刚的水准,对於接下来的落剑山庄弟子选拔,我们倒也就不需要担心了!” “可不是嘛!虽然输给了荀直大统领,但能够跟荀直大统领交手这么多回合,通过那弟子选拔应该没有问题吧。” “今天的弟子选拔,好像也在演武场。只不过,参与选拔的,需要在演武场外排队。” “那咱们就赶紧过去吧!我来的时候,那外边已经排了很多人了。” “可不,这可是落剑山庄的选拔啊!大陆三大剑庄之一啊!” 萧寧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 但依旧耐不住一眾同窗们皇帝不急太监急。 眾人说著,就要带著萧寧出去排队,等著进行接下来的武试第二项。 “走走走,咱们赶紧过去,然后堵在在演武场的门口,一会说不定还能看见那落剑山庄的领剑!” 王案游提了一句。 这个话题,显然是点在了所有人的兴奋点上。 听了这话,尤其是那落剑山庄领剑人几个字,包括元无忌在內,几人的眼睛皆是一亮。 “对对对,王兄这一说还真是,赶紧走!” “上次我就想要一睹这落剑山庄领剑人的尊荣来的,结果,没有看到……人实在是太多了!” “可不,这次咱们一定不能错过,走走走!” 说著,他们推搡著就要往外跑,一个个更加的积极了。 看著他们,萧寧甚至在几人的脸上,看到了几分追星党的既视感…… 但有一说一,落剑山庄领剑人,这个身份无论是在大尧,还是在神川大陆,那还真的都足以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明星…… 至少。 在提到这个名字时,近乎九成的人,都会提起兴趣。 甚至。 这个名字和那夜面郎君的影响力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落剑山庄领剑人! 三大剑庄之一,落剑山庄的少庄主。 號称是这甲子里,剑道天赋最高之人。 行事作风神秘,神出鬼没。 时至今日。 哪怕是落剑山庄的弟子们,都不知道这位领剑人的真实面目。 他平日里很少在山庄內出现。 每次出现,脸上都戴著一银色的面具。 出场时。 单手负剑,白衣飘飘,仙气然然,神似登仙。 因为其气场和天赋,整个大陆的人对其,都永远充满了好奇。 他的真实身份,更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之一。 平日里。 不少人都会因为遇见其一次,而激动不已。 对於他的身份,大陆上更是有著很多人,都在通过各种探查、追寻,分析著其真实身份。 落剑山庄领剑人行事低调,平日里很少露面。 这种神秘,引来了更多的疯狂。 这也就是为什么,知道其会来,就连元无忌等人,都会跟著凑这热闹的原因。 “你们先去吧,我在这演武场內还有些事。这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我一会会自己看著来的!” 萧寧跟眾人解释了一下,与几人告別。 看著几人兴致勃勃的跑出了演武场,然后挤进了围堵在门口,准备一睹落剑山庄领剑人尊荣的大军里。 他无奈摇头,心道: “还真是一群无聊的人啊,不过,这明星效应,未免有点太过了吧。” 萧寧念叨著。 同样去了那演武场的休息处。 来到休息处后,萧寧拿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在此的包袱。 包袱打开。 里面静静躺著的,是一把剑,一身白色锦衣,和一张银色假面。 哎。 弟子选拔还真是烦人啊…… 打工人,准备上岗吧…… 下次,一定要跟那老庄主商量一下,这等事派其他人来做吧! 如此劳烦,我哪有时间啊! 萧寧心道。 第285章 君子六艺篇:领剑人!登场! 演武场外。 一处偏僻静謐的小径之上。 道一擦拭著自己鼻尖的丝丝密汗,盯著对面小麦色肌肤的女人,感嘆道: “素问农家修行之法另闢蹊径,不靠打坐不靠链气,单是靠著一手取之於地,炼之於土,就能够使修为精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身为大同学宫这个甲子里,修为最为高深,最有天赋的弟子。 道一发出这般感慨的时候,可是少之又少啊。 “嘻嘻,承让了。” 对面的女子,面对这等吹捧,笑盈盈的拱手,轻声道。 清风拂动,吹动她的发梢。 长发飘起,她修长的脖颈在阳光的挥洒下,小麦色的肌肤显得格外美艷灵动。 “农家耕於深山,种於河野,对於洛陵城这等地方,近乎不闻不问。可今日,农家的炎藏竟然来此,想必是因为那个人吧!” 农家炎藏,大抵是墨家巨子,大同学宫道子,落剑山庄领剑人一般的称呼。 农家追寻神农,技藏於地。 炎藏因此而得名。 “大同学宫的道子在此,不也是因为那人么?” 二人打起了哑谜。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啊。咱们甲子新岁十二人,其他十一人皆是大陆之上,眾所周知的人物。” “唯有这落剑山庄的领剑人,这个甲子的第一剑至今不被人知晓其身份。咱们好奇点也正常吧。” “毕竟,未来咱们十二人,可是要把性命交託於彼此的啊。” 道一笑说道。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是啊。既然如此,关於这人的身份,不知道一兄,可探得些消息没有?” 叶冉秋弯著月牙眼,目光之內波光闪闪,笑问道。 “消息?那冉秋师妹可是问错人了。你知道的,我们大同学宫平日里跟你们一样,一向不喜去管身外之事。” “若是真的说,谁能探听到了些什么,不妨去问问那顏伦啊。这廝整日追隨儒家圣师周游列国,见多识广,非我等所能及。” “顏伦?” 听到这个名字,叶冉秋掩面一笑,笑意嫣然。 “若是有机会遇到他,会的。” 她顿了顿,又道: “没有想到啊,道一兄的修为,竟然也来到了那与天相持之境。传闻皆称,这等境界,若非极大的机缘,是根本无法突破的。” “道一兄能够有此造化,恭喜恭喜。” 道一连连摆手,自谦道: “无非是在大同之道上,悟得了某些道业,不足掛齿。倒是冉秋师妹,单是靠著地藏二字,整日与草为伴,还能悟得大道。这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啊。” 两人一番商业互吹。 “也不知道,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如今是何等修为了啊。” 话题,再次回到了那个神秘的身份上。 二人皆是眯起了眼睛。 “无需著急,今日,我们就能得到答案了。不过,那廝一向都是咱们十二人之中的佼佼者!” “我们已经来到了与天相持的境界,想必,他距离那天人交战,以凡人之躯胜天一筹,也不远了才对。” 听了这道一的话,叶冉秋的目光,不由得深邃了几分。 落剑山庄领剑人,终於,又能见到你了么? 也不知道,你那张银面之下,究竟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孔啊。 当年之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啊! “对了,其实小女子来洛陵城,已经有些时日了。前几日在那天上街之上,见道一兄手中拿著笔墨,在写些什么。不知道,道一兄是在做何为啊?” 待到话题离开了落剑山庄领剑人之后。 叶冉秋似又想到了什么,问道。 “嗨,这事不提也罢啊,还不是尊师交给的一些事情嘛。” “哦,既是师门之事,想必是不能说的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这事没有什么不能提的,只是最近尊师要来大尧,听闻了那大尧昌南王之名,略感兴趣,所以让我提前探查一些与之相关的消息。” “冉秋师妹既然已来到这洛陵城內几日,不知道对这大尧第一紈絝昌南王,可听闻过几分啊?” 说著。 道一如同职业病犯了一般,已经又拿出了自己隨身携带的纸笔。 “啊?昌南王?这个人,小女子了解的倒是不甚多啊!不过,自从从神农山下来,我一向很喜欢这人间趣事的。若是道一兄不嫌麻烦,倒是可以给小女子讲述一番。” 叶冉秋平日里整日和土地草打交道,对於这世间的趣事,一向充满好奇心。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个很是紈絝的二世祖罢了。” 於是乎。 道一就把自己近日所得到的消息,一股脑的跟叶冉秋述说了起来。 说到激动的地方,还不忘了狠狠地斥责一番。 “你说,这么一个人,也配做皇帝?要我说,还什么君子六艺,直接將其赶下大位才是真的。” 叶冉秋带著思索,托著下巴,点头道: “若是事情真如这般,的確应该这般。只是,这世间还真有这般紈絝之人吗?” 说话间。 昌南王萧寧这个名字,已经印在了其存放的人本就为数不多的脑海之中。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原本此次跟隨师尊来此,是为了一睹那落剑山庄剑藏的。你也知道,那傢伙露面的机会实在是太少,能够见一次实属难得。” “可是呢,最后成了这般了……” 是的。 作为大同学宫的道子,道一对於萧寧才没有什么兴趣。 哪怕今日来这演武场,他也不是为了萧寧的武试而来。 对於萧寧的武试结果为何,他才不感兴趣。 不然。 他也不会在萧寧武试的这个阶段,不去看热闹,反而在这里跟这农家的农藏,切磋武艺了。 是的。 有关於萧寧的武试,今日道一那是一点没有见到…… 他才来到此处,准备攀上高处看看热闹,就遇到了那叶冉秋。 之后,二人就是一番比试…… 事情就到了这般了。 不过,对於这武试,他也本就不好奇罢了。 在他看来,这结果没有什么可好奇的。 一个紈絝,在书院连个女弟子都打不过的人,还武试什么啊? 若是不耍些手段,妥妥的输定了啊。 他今日前来真正的目的,和眼前的叶冉秋,刚刚的元无忌,以及那演武场外围堵在门口的人目的相同。 都是为了那落剑山庄的剑藏,少庄主,领剑人! 因为每个甲子,都有一次圣人传承开启的机会。 到时候,甲子新岁十二人,外加那甲子魁首,都將会前往此地,组队前往传承。 这是关乎到每个人生命安危的事情,因此,道一才会对这个时至今日都如此神秘的剑藏新岁,如此的好奇。 对於他的身份,更是纳闷。 “听你这么说,那昌南王今日,在这演武场之內,还有什么武试?不知道,结果为何啊?” 叶冉秋摆明了,下山了就想多吃瓜。 道一呵呵一笑,回道: “这还需要问么?那元有英虽然跟真正的高手无法相提並论,但毕竟也是这大尧青年同龄人里,最强的三人之一了。” “萧寧与之相比,若是不使点手段,怕是只有输的份了。若是冉秋师妹还是好奇,这会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咱们倒是可以出去问询一番。” “好啊好啊。” 叶冉秋连连点头,跟个拨浪鼓一般。 二人离开小径,朝著那热闹至极的演武场门口而去。 二人原本还打算找个人问一下,这今日武试的结果的。 可谁知? 都没有等他们走到门口,这武试的结果,以及具体的详细过程,就被他们听了个大概。 都是身旁的路人议论的。 “听说了没有?今日那武试,昌南王竟然贏了!” “贏了?怎么可能?他能贏得过那元有英?” “自然是贏不过的,不过,这次因为那萧寧有著大老爷们的支持,必须得贏啊!” “再说了,你可能不知道吧,那元有英的弟弟元无忌,跟萧寧可是有著同窗之谊的。在武试之前,经常有人见到他们二人沆瀣一气,进出那醉梦轩……” “昌南王虽然別的不行,但毕竟是王爷啊,有的是银子……” “这事都不用想,肯定是那昌南王使了手段,你们怕是不知道,虽然演武场进不去,但今天我可是一直在那演武场门口蹲著呢!” “那元有英从演武场出来的时候,脸色都绿了。可能是没打过癮,出来之后,直接就去找那霍林拱切磋去了。这足以可见,他心中的怨愤啊。这不,现在他们二人还在那门口切磋著呢!” …… 叶冉秋和道一对视一眼。 自此。 事情的箇中原委,他们已经知晓了个大概了。 “道一兄,这比武切磋,不是靠著实力么?你不是说,那昌南王连女子都打不过么?那他为什么还能贏?这山下也真的奇怪了,为什么还能有这般?实力不行还能贏?” “这有什么,太正常不过了啊。” 道一给叶冉秋解释了一番,这次切磋里面的弯弯绕绕。 最终。 叶冉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 “这么看,这昌南王真不是东西。” “可不是么?” 道一表示赞同。 在心中。 对於这昌南王萧寧,他的印象又下了一层。 就这? 还甲子魁首呢? 要知道,什么是甲子魁首? 这是和甲子新岁对应的。 甲子新岁,是这个甲子里,在儒家、大同学宫、农家、墨家、兵家、剑道等等,各个领域天赋最绝佳的人的称呼。 一共十二人。 而甲子魁首呢? 则是比这十二人,还要出类拔萃的存在。 可是呢? 萧寧跟我们十二人,有的比? 道一实在是想不通,这天机山为何会有这般论断…… “好!好!好!” 就在二人因为元有英被迫输给了萧寧这件事,而愤愤不平的时候。 演武场门口,突然传出了一阵惊呼声。 道一对这等事,一向不怎么感兴趣的。 耐不住叶冉秋,下山的机会不多,看什么都新鲜。 听到动静,当即就朝著那人群围拢了过去。 只见。 人群中间。 站著的是两个青年。 一人执剑,一人执枪! 执枪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元有英。 而那执剑之人,自然就是霍纲之子,霍林拱了。 “承让了!” 元有英收枪,对著那霍林拱行礼后,扬长而去。 只留下了那霍林拱愣在原地,双眼无神。 至今仍旧没有在切磋中回过神来。 自己,败了? 这,怎么可能啊?! 一直以来。 霍林拱都以为,自己是稳居大尧青年同龄人里,武学第二的宝座的。 那元有英挑战过自己很多次,但从来没有取胜过一次。 可是呢? 今天,他竟然贏了! 这! “为什么?为什么这次,你的回马枪后还有一招?” 霍林拱朝著那元有英的背影问道。 就听那元有英轻飘飘的回道: “幸得高人指点,豁然开朗,告辞了。” ??? !!! 高人指点? 谁? 荀直么? 霍林拱想不明白…… 人群里。 看见这一幕。 一眾吃瓜群眾纷纷感慨: “你们看,这昌南王真是害人啊!把元有英憋成了这样,他只能来找这霍林拱切磋了……” “这么看,对於元有英来说,昌南王好像还做了个件好事啊……” 叶冉秋和道一听的面面相覷。 对於这昌南王,又是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唯有那人群对过,长孙川等人,大致能明白这件事里的真正隱情了。 “这?刚刚有英兄所说的,幸得高人指点,说的不会是萧寧吧!” “应该是了……不然还能有谁……” 眾人不由得,又想到了在切磋结束后。 萧寧和元有英在演武场之上的对话。 以及在交流之后,元有英脸上的郑重和豁达…… “所以说,萧寧仅仅是一个指点,有英兄的武学就提高了这等水准?” “这也行?那萧寧的武学,究竟达到了什么高度啊?” 一时之间。 元无忌等人,皆是心意翻动。 “嗯?快看,好像是那落剑山庄的剑藏?” “落剑山庄的领剑人来了!” 就在眾人议论间。 一声声惊呼猛然响起。 顿时,演武场外的人群当即嘈杂了起来! 他们纷纷抬起头来,朝著那人所指的地方望去。 落剑山庄领剑人,来了?! 第286章 君子六艺篇:阅剑早就结束了? 伴隨著人群的惊呼声,人声鼎沸的演武场,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大尧地处北方,如今的时节连初春都算不上! 可是,严冬的寒气,丝毫都影响不了这群人的热情。 人们摩肩擦踵,挤作一团。 大有一副未来二十一世纪,超市搞促销,大爷大妈抢鸡蛋的场景…… 莫说是元无忌之流了。 就连那道一,这平日里一向懒得凑热闹,自视甚高的傢伙,都跟著朝前挤了几步。 那叶冉秋就更不要说了,这傢伙下了山简直就是个疯丫头。 在听到动静后,留下了一句告辞了,接著就不见了人影…… 这大抵就是那所谓落剑山庄领剑人的影响力了! 演武场內。 荀直恭敬地站在演武场门口的位置,静静的等待著。 这会的他腰板挺得直的不像话,脸上还带著浓浓的恭敬,就如同那私塾里,等著先生前来的学子一般。 一旁的军士们看见这一幕,皆是觉得一阵愕然。 平日里,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荀直这般模样啊! 这会的荀直。 在等待那领剑人的同时,还在心中回顾温习著,今日自己凑巧使出的二段落剑式的要领。 一番总结后,他的思路,终於在比试结束了如此之久后,第一次回到了萧寧身上。 想到萧寧,荀直大抵是有了个评价。 实力嘛,若是从双方交锋来看,其应该在自己之下。 但比那元有英等人,要强出一个档次…… 只是,今天的比试,还是有些太过於怪异了些。 荀直的思路,再次回到了那等熟悉的压迫感中。 那等明明自己占据著上风,却总感觉被人牵著走的奇妙感觉。 问:这等感觉,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答,应该是自己使出了落剑式的时候吧。 荀直慢慢在脑海之中回顾著这一切。 猛然间,一个很是大胆的猜测,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这?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不会吧! 这,会有可能么? 在想到这个可能时,荀直只觉得心中猛地一惊。 然而。 他还没有来得及再细细的去考虑这个可能,就听那演武场外,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已然响起。 当惊呼声响起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一阵愣神,思绪再次从刚刚想到了的思路之上抽离。 啊? 什么情况? 他只觉得脑子有点发懵。 不对啊! 这? 落剑山庄的领剑人並没有来啊? 这群人在欢呼什么呢? 他愣愣的转过头,朝著那演武场中一看。 只见。 不知何时。 那演武场之上。 一个一袭白衣,单手负剑的男子,正静静的立在那里。 他的脸上,戴著的是那令人感到熟悉无比的银面。 嗯?这? 看见此人,荀直心中萌生出了一个问题: 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要知道,因为早就知道,这领剑人已经来了洛陵,自己却一直没有找到其踪跡,没有提前与其联繫,尽到地主之谊。 荀直一直都担心,对方会觉得自己对其不够重视。 所以。 他今天才会早早地这般,恭恭敬敬的等待门口,准备迎接对方。 可谁知? 自己这一番蹲守,结果人还没有看见,对方已经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演武场之上! 荀直又再三確认了两遍,心中嘀咕: 见鬼了啊,自己明明一直守在门口,这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你们两个,可知这领剑人,是何时进来的?” 荀直看向演武场门口的守卫,问道。 “这?大统领,我们不记得有人进去啊!” “是啊,除了今早武试的那一批人以外,我们很確定並没有人再进去过。而且……元无忌等人,都已经出来了!我们记得很清楚。” 这可真就怪了。 听到这般答覆,那荀直更加纳闷了。 这领剑人不愧是未来的少庄主啊,別的不说,这行事风格,的確已经有师尊的味了。 不走寻常路,神出鬼没,这跟老庄主比起来,真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 这等小插曲,荀直只是觉得疑惑,並不会多想。 带著疑问,他便朝著那领剑人迎去。 “落剑山庄內门弟子,荀直,参见领剑人。” 走到对方身前,荀直按照之前见到师尊那般行礼。 就见对方微微抬头,道:“莫要多礼。” 声线温和,带著几分少年感的气质。 打量著对方这般身形,不知为何,就这么一瞬间,荀直觉得对方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奇怪,奇怪! 荀直心中的纳闷,又多出了几分。 这个所谓的领剑人,他之前是见过的。 可是。 上次见面,自己並不觉得对方身上的气质,以及身形等很是熟悉啊。 可这一次,为什么自己就会莫名的多出了几分这等感觉呢? 事实上。 和荀直有著同样感觉的,还有另外两拨人。 一拨自然是元无忌等人。 这会的他们,正堵在了演武场外的门口,从那里朝著演武场內张望,正好可以看清楚这落剑山庄领剑人的身影。 “嗯?你们觉得不觉得,这人的身形看起来有点眼熟?” 王案游第一个发现了这等细节。 “嗯?你还別说,还真有点。” “这个气质,確实好像以前在哪见过一样……” “是啊,我也觉得有些熟悉。” “我说,不会吧,这领剑人,不会是咱们熟悉的人吧。不然,咱们怎么会有这般感觉?” “若真是这么说,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熟悉,岂不是他还是我们共同认识的人?” “咱们共同认识的人,这要说到咱们共同的好友,那不就是咱们旧时的同窗了?” 眾人只是这么一说,自然不会真的当真。 天真的觉得,落剑山庄领剑人这等,在整个大陆上都声名显赫的人物,能跟自己这些人有什么交集。 人家眼前这廝是什么身份啊? 大陆三大剑庄之一,落剑山庄的少庄主。 大陆之上,未来六十年里,剑道天赋第一人,剑藏!剑道新岁! 这般人物,堪称是已然站在了大陆的最顶端。 他们就算做梦,都不敢想自己一行人,能够跟这等人物有何交集…… 自己一行人何德何能啊,能够认识这等大人物! “这个想法虽然有些离谱,但確实很有意思。” “可不是嘛!若真是这般,那萧寧的落剑山庄弟子选拔可就有救了啊。毕竟有著同窗之谊,到时候咱们赶紧求求他,帮帮萧寧过了这弟子选拔!” “反正也不是真的去落剑山庄修行,就只是要一个考核通过的结果,应该没问题吧。” 几人打趣著。 儘管不会把这等熟悉感当真,但玩笑还是照开不误的。 唯有元无忌和长孙川二人,打量著这身影,真真切切的一阵愣神…… 尤其是长孙川。 女子相对於男人,更容易发现一些细微之处。 他打量著这人的一些小动作,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见过一个这样的人。 就好像,这人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只是! 这不可能吧。 毕竟。 他们一个只是个紈絝王爷罢了。 可另外一个呢? 大陆之上名声赫赫的大人物。 儘管心中深知,这一切根本不现实。 但这些细节,让她无法不去往这个方向想! …… 除去他们之外,另外一个觉得这人看上去,有些熟悉的自然就是那道一了。 和荀直一样,因为之前也见过这领剑人。 他同样有些纳闷。 为什么之前见这廝时,还没有这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次见了,会莫名的多出了一番这等感觉呢? 真是怪了。 道一托著下巴,只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演武场內。 “少庄主,听闻您早就已经奔赴洛陵,但您没有前来找寻弟子,弟子派人四处打探您的消息,却没有得到一个定论。” “只怪弟子脑子愚钝,这般下来,未能寻到领剑人所在。致使弟子没有尽到地主之谊,还望少庄主见谅!” 打过招呼,荀直就是一番辩解,这几日自己没有尽到地主之谊的原因。 “无妨,倒是劳烦荀大统领了。” 那人轻轻摆手,看上去很是大度,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弟子知道,少庄主今日还有诸多考校要进行。弟子就不多耽搁少庄主的时间了……” “弟子今日,也有阅剑事宜需要进行。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些其他的阅剑外的事宜,请少庄主允许弟子提前稟报一番。” 荀直寻思著。 既然马上要阅剑了。 且自己就在刚刚才学会了二段落剑式。 这等事,自然是需要让师门知道的。 除此之外。 还有那萧寧的事情。 萧寧的武试,原本自己是只打算安排其和元有英的比试的。 毕竟,自己只是想知道这萧寧会不会武学,以及这武学的深浅。 一个比试切磋,就足够了。 可孟党为了给事情加一层保险,最终又扯上了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 落剑山庄弟子选拔,那是多么郑重的事情啊。 且参加选拔的,那都是十几岁的稚子啊。 现在,自己大尧搞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王爷,就算通过了选拔也绝对不会去落剑山庄的王爷参与弟子考核。 这无论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这是在拿著落剑山庄开涮啊。 自己身为大尧明剑,在这大尧有著如此之大的话语权。 放任这群人在这里胡闹,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眼色? 再说了。 怎么? 大尧忙著党爭,可落剑山庄难道就不要面子么? 那落剑山庄的少庄主就这么閒?閒著没事,还帮你考核一个紈絝王爷? 儘管,这傢伙在武学上,还算有点水平。 至少。 在大尧的同龄人来说,算是出类拔萃了。 但和落剑山庄相比,这还是没有可比性的啊。 更何况,萧寧那脾气,那行事风格,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办事实在是太让人不放心了。 这傢伙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落剑山庄的少庄主呢,平日里深居简出,低调得很。 他的脾气外人也捉摸不透!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剑道造诣,绝非常人所能及! 为了避免这件事惹到了那少庄主,最终闯出祸端,让那萧寧吃了苦头。 荀直决定提前请罪,先为萧寧开脱一番。 “说。” 那银面抬了抬手,似思索了片刻,后很是平静道。 “近日,大尧党爭激烈,最终提出了让一紈絝王爷,参加落剑山庄弟子选拔,从而证明其武学基底的提议……” “那傢伙可能紈絝,不著调了些。但好在医术了得,为人倒也还算有数。若是一会,他有什么话什么事得罪了少庄主,还望少庄主不要跟其一般见识……” “荀直在这里,先给少庄主道歉了。这人多弟子有著救命之恩,若是一会真的惹出了祸端,还望少庄主责罚於我……” 那银面闻言,眼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动,道: “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一向公开。只要那些剑苗们的选拔完毕,剩下的时间,谁都可以参加选拔。” “既然人人皆可以参与选拔,这又何来冒犯一说。我落剑山庄,还没有狭隘到这等地步。此话以后也不要再讲,免的遭人耻笑。”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荀直鬆了口气。 又道: “还有一事,是跟弟子的武学有关的。” 接著,荀直打算,继续说一下自己今早,那二段落剑式的事情。 然而。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就见那银面昂起了头,瞳孔內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道: “接下来,你是想说,你今日习得了二段落剑式的事?” “啊?” 这下,就轮到荀直纳闷了。 只见他的动作顿时一滯。 但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心中找补道: 对方是落剑山庄的少庄主,消息灵通点,倒也合理。 “啊?是!看来,少庄主已经都知道了。既然如此,就请少庄主,阅剑吧!弟子荀直,期待少庄主赐教!” 荀直恭恭敬敬的走到了那银面对过,弯身行礼,等待著对方同意后出手。 岂料。 对方的回答,又一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阅剑?此事,不是已经结束了?且你在阅剑之中,还颇有收穫,不是么?” ??? !!! 第287章 君子六艺篇:银面之下!领剑人,萧寧! 蛤? 已经结束了?还颇有收穫? 领剑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顿时,荀直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宕机了。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著对方的脸庞。 正巧,就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嗯?不懂?不然的话,你觉得你的二段落剑式,是如何学会的?” 那银面顿了顿。 “使用二段落剑式的时机,我已经在阅剑之中尽数传授於你。剩下的,就要荀直大统领,多加回顾、多加温习了。” ??? !!! 这句话一出,那荀直一呆,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一时之间。 刚刚在这人出现前,自己脑海之中出现的那个猜测,就如同洪水般不可阻挡,滔滔涌来! 今日自己和萧寧的比试,明明自己占尽了上风,可是呢? 自己却一直觉得,像是在被人牵著鼻子走! 甚至。 就连最后的落剑式,自己都是顺著当时的那股劲,很是自然的使出来的! 老庄主说,少庄主早就三个月前,就已经来到了洛陵。 而萧寧呢? 代政三月! 当初,穆党詔其进京,好像就是差不多同样的时间! 自己之前明明见过领剑人,但之前並不觉得此人熟悉。 可这次见到其之后,会觉得他身上的气质,有些熟悉…… 刚刚,自己问过那守卫,他们都没有见过,这领剑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且自己守在门口如此之久,都没有等到对方。 而今早呢,萧寧进来演武场后,就没有离开…… 所以! 这一切的一切,联繫到一起。 再结合上方才,那领剑人所说的话。 难不成? 荀直愣愣的抬起头,傻傻的打量著眼前人。 哪怕此时此刻,他心中明明已经得到了答案,却使用不敢相信。 难不成? 难不成? 这张阴面之下的身影,真的是? 真是搞笑。 就在刚刚,自己还在为了萧寧,跟著少庄主求情…… 对於萧寧的武学,自己还天真的觉得,对方不如自己。 可结果呢?! 真是啼笑皆非啊! 今早的比试,很显然,萧寧跟自己的比试,是在打指导切磋! 指导切磋! 顾名思义。 在围棋之中,有著一种对弈,名为指导棋。 知道切磋,与之有著异曲同工之妙。 就是压制著自己的实力,循序善诱,引诱著对手一步步的使用出来,自己希望对手使用出来的招式。 正是在这等引导下! 所以,自己才学会了那二段落剑式! “多谢少庄主传授二段落剑式!” 这一刻,想清楚了一切的荀直,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 “好了,荀直大统领。今日阅剑之事,就到此为止吧。你要记住,儘管你为落剑山庄弟子,但如今的你,更是大尧明剑!” “因此,切莫因为师门之私,而影响了你的判断。好了,你下去安排接下来,今日的弟子选拔吧。” “我记得,此次大尧国,一共选了十三个剑苗,让他们一个一个的前来吧。” 萧寧对其挥了挥手,吩咐道。 “啊!是!是!” 荀直连连点头。 目光依旧死死地盯著萧寧。 他不敢相信,更无法想像。 那个紈絝,大尧第一紈絝,竟然会是,这落剑山庄的少庄主。 这未免也太戏剧化了吧。 走下演武场,荀直的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了。 还记得,世人皆称,这六王之中,唯有那昌南王,是绝对不可能在六王夺嫡之中胜出的。 可如见看起来。 一切似乎並不是这般啊! 儘管说,在世家的支持,军方的势力,朝中的势力等几个方面上看,昌南王还有所欠缺。 可他在江湖之上的势力,已经远非其他人能比的了啊。 荀直心中默默盘算著。 也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了李家,琼州等诸多安排之后,心中会作何感想…… 萧寧! 大尧第一紈絝,传闻里不通武学、不通文理的超级二世祖。 人人提到了都直皱眉头,巴不得往其身上扔烂白菜的存在。 少庄主! 大陆三大剑庄之一的领剑人,未来的话事人。 接下来六十年里,剑道天赋第一人,剑藏新岁! 这两者,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这谁能想得到啊。 荀直走下演武场,脑海之中还在不断盘算著这事。 再次回过头,朝著那演武场之上的人,深深地看了一眼。 若是说,以往荀直还只是觉得,这萧寧有些神秘的话。 如今的萧寧在其眼中,毫无疑问已经彻底化作了一个黑洞般的存在。 完全观之不透。 明明有著如此身份,明明有著如此医术。 却一直以一紈絝之名,游戏人间。 这少庄主心中,究竟在打何等主意啊?! 猜不透,猜不透! 带著这满腹的疑问,荀直开始心不在焉的安排起了接下来的弟子选拔。 演武场外。 今年大尧被落剑山庄看中了资质了十几个少年,已经恭恭敬敬的排好了队。 他们一个个面带喜悦,同时又带著些许惶恐,静静等待著接下来未知的考核。 在他们之后。 那些同样想要参与选拔,企图可以靠著一次选拔鲤跃龙门的人,更是蜂拥而至,爭先恐后。 这队伍,甚至从演武场,都要排到那天上街之上去了。 这就是落剑山庄的影响力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中。 有著一处很是不合时宜的地方。 因为。 其他位置排队的都是十几岁的少年。 可这个位置,却有著几个年龄要远远长於前后稚子们的傢伙。 这群人不是別人,正是元无忌等人。 “哎,这落剑山庄,还真是受人欢迎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不知道,进了落剑山庄,就等於鲤跃龙门,甚至比那科举还要一步登天。这等机会,谁会错过?” “是啊,想想那郭芷就知道了。这些年,郭芷儘管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但依旧在大尧受尽了恭敬,就仅仅因为其落剑山庄弟子的身份。” “这么一说,我就又开始羡慕那领剑人了。你看他,虽然戴著银面,但看起来,跟我们应该也就年纪相仿啊。” “跟我们同样的年纪,我们过什么样的日子。再看看人家?早早地就手握落剑山庄的话语权,叱吒整个大陆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咱们跟人家,哪有得比啊?” 提到这领剑人是同龄人这个话题。 元无忌等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一阵的艷羡。 这群人就算平日里心境再好,面对这等对比,依旧难以保持自恰。 “行了,不要说这了,话说,萧寧去哪了?找到他了没有啊?” “李文越在那边找呢,看样子还没有找到。” 正说著。 就见黄胜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前面已经考核到第五个了,还是没找到萧寧的人啊!” “我说,萧寧这个性子能不能改改,从书院的时候就是这样。干什么事,都是这般不上心。” 王案游抱怨了一句。 看了看自己身后,那浩浩荡荡的队伍。 “再这么下去,到了咱们,萧寧再不回来,这可就要重新排了。” “这要是重新排,怕是就到不了我们了啊!” “赶紧赶紧,继续找他!” “我就纳闷了,这萧寧难道不知道这落剑山庄的选拔多么火爆么?不提早过来排队候著,这等好事还能轮到他?” “若是別人,你说这话我是赞同的。可萧寧的话,他知不知道落剑山庄都是个问题吧……” 是的。 这群人之所以在这里排队,其实是在给萧寧占坑。 毕竟。 这队伍这么长,若是不提前占个位置,很有可能太阳都落山了,也轮不到他。 可是。 这位置站好了,萧寧的人去还没来。 眾人又是一番焦急的寻找…… 很快。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 前面十三个剑苗,已经全部考核结束。 接下来,就是自告奋勇的自有考核了。 元无忌等人这会已经彻底没有了聊天的心思。 一个个灰头土脸的,面露急色。 很快。 又是一个时辰后。 已经到了元无忌等人的位置,可萧寧还是没有出现。 眾人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了抱怨和愤怒。 萧寧啊萧寧! 果然,这人的心性,什么时候都永远不会变。 自己的事情,自己却这么不上心! 终於。 夕阳西下,今日的考核在三声铜锣响后,彻底结束。 没有排到的眾人,纷纷失望而归。 有些自觉地天赋异稟的孩子,都开始嚎啕大哭。 那些父母们,只能是失落的拉著自己的孩子,企图用一串葫芦、一碗阳春麵,来哄回孩子的心情。 “那个人没有排队,为什么他能进去?” 有些孩子,看到了某些景象,哭著质问。 “那是王大人家的孩子!” 父亲看了一眼,最终没有说出这句话。 公平。 永远都只是相对的。 很多孩子,终於是在今日,第一次见识到了世界的参差。 这些都是题外话。 当人群开始散了,太阳开始倦了,天边开始红了。 元无忌等人,心中吊著的最后一口气,终於咽下去了。 就在刚刚,元无忌等人已经跟守卫打好了招呼。 只要萧寧能回来,就能第一个进去。 可惜。 萧寧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长孙川等人面露愁容。 如今他们就只剩下了一个问题,萧寧究竟去哪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如此的不当事呢? “我刚刚问过那守卫了,他说今天一天,就没有见到萧寧出来。” “嗯?这怎么可能?没有出来?那他去哪了?” “別管他去哪了,反正,这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是肯定没机会了。” “这么一来,就算武试第一关过了,这一关,孟党还是会抓住这个把柄的。” “这么看,孟党的这一招,倒是奏效了啊。” “別管了,已经这样了,再想也於事无补了。” 眾人没有得到答案,正一筹莫展著。 那长孙川却一脸神秘的跑了过来。 “诸位先不要著急,我刚刚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或许,我们还有机会!” “嗯?” 眾人闻言,纷纷看向了长孙川。 “是这样,刚刚我听说,此次落剑山庄来的人,以及那领剑人,今夜都將下宿醉梦轩。” “如此一来,今夜,或许我们还能有机会。” 下宿醉梦轩? 听到这几个字眼,眾人的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 “你是打算著,去找这领剑人说说情?” “这道不是不行啊,反正咱们就只是要一个通过的落剑印罢了!” 落剑山庄的考核,都是有著一张阅剑书的。 通过了考核的,则是会在阅剑书上,由领剑人盖上一个落剑印! 孟党要的,就是这么一个证明罢了。 “这?说起来简单。但是人家领剑人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会理会咱们啊?” “是啊,这等大人物,贸然前去打搅,怕是不合適吧。” “况且,就算是真的有机会去找他,这等大陆上都声名显赫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理会咱们啊?” 一想到这所谓的落剑山庄领剑人。 王案游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高高在上,如同天上皓月。 而自己这些小人物,连地上的尘土怕是都算不上。 这等对比,人家怎么会理会自己这些凡夫俗子呢? 事实上。 由於这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就连那元无忌,这香山书院的弟子魁首,都难免会有这般心思,因提到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而自惭形秽。 不过。 这一刻。 在一番思索后。 他还是点了点头: “有些事,要试试才知道。儘管萧寧不把这些事情当事,可是,咱们都是同窗啊。且咱们也都答应了,帮他想办法了。” “既然长孙师妹已经找到了门路,就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咱们也要试一试才行。” “也是,就是去求求情罢了,最多別人爱答不理,顏面扫地,又死不了人。” “是啊,这件事,若是真的办不好,到时候孟党由此做文章,的確会落人口实。现在既然有机会,还是试一试的好!” 思来想去,一番商议后。 眾人一拍即合。 於是乎。 在长孙川的带领下,一群人当即朝著那醉梦轩而去。 第288章 君子六艺篇:炎藏,四大家族 演武场外。 叶冉秋鬼鬼祟祟的一路小跑,在绕著这偌大的演武场转了好几圈之后,终於是选定了一个位置。 演武场共有六门,一般主要出入的是主门,就是今日,落剑山庄弟子选拔等候的地方。 除去此门以外,其他五门都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会开放。 如军中大检、阅军祭天等。 这会的叶冉秋,才刚刚从这五门里,选中了一道门。 接著,又找到了这门旁边的一处围墙,看著围墙的环境,喃喃自语道: “按照上次的规律,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在这里出来吧。” 心中思索著,叶冉秋像是怕耽搁了时间一般,朝著自己选中的位置小跑而去。 这会的主门,儘管落剑山庄的弟子选拔已经结束,依旧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不少想要一睹落剑山庄领剑人庐山真面目的看客们,纷纷围在正门口,你拥我挤,將那正门围得水泄不通。 叶冉秋自然也想再见见那傢伙,但是,她不会去跟这群人挤个天昏地暗。 倒不是她和那道一一样,对这种嗤之以鼻,放不下身价。 若是跟这群人挤一挤,就能看到那个神秘的傢伙,她会毫不犹豫衝进人群,把这群人全部挤走。 只是,她很清楚,按照那傢伙的脾气,她绝对不会从那道门出来。 甚至,他都不会走后门。 按照他之前的路数,翻墙,才是他最喜欢做的选择。 正如上次一样,那傢伙就是翻墙跑的。 带著这股自信和判断,叶冉秋一路小跑,生怕那傢伙先自己一步跑掉了。 终於。 在一番小衝刺之后,叶冉秋如期来到了自己选中的位置。 “呼呼~~~” 她气喘吁吁的喘著气,弯著腰。 才刚刚跑到地方,就看到一个身影,从那围墙之上一跃而下。 抓住他了! 叶冉秋狠狠地挥了一小拳头,一脸兴奋的朝著对方望去。 结果…… 当她跑过去,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后,动作当即就缓了下来。 她愣愣的盯著对方,有点懵。 额。 因为,对方並非是一身白衣,更没有戴著那標誌性的银面。 最重要的是,他连剑都没有拿。 身为剑藏,怎么能不拿剑了? 她狐疑的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打量著眼前的傢伙。 嗯。 她很確定,这个人自己没有见过。 对自己来说,绝对是一个百分百陌生的人。 不过,他长得还怪好看嘞。 五官精致,稜角分明,比山上最帅的木植大哥,都不遑多让。 身姿挺拔,朗俊勇武。 这个面容,这个身姿,像极了自己最近才精心栽培出来的大尾巴! 太诱人了啊! 叶冉秋都没有注意到,打量著眼前这个男人,她的目光之內,已然冒出了一堆粉红色的泡泡…… “有门你不走,为什么要翻墙啊?学那神秘傢伙干什么啊?” 叶冉秋被搞得虚惊一场,不爽的抱怨道。 萧寧从墙上一跃而下,打量著眼前这个神出鬼没的小姑奶奶,彻底无奈了。 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女人,怎么这次又在这? 上次她是迷路了。 这次又算什么啊? 萧寧无语了。 为什么自己每次翻墙走,都能碰到这傢伙啊。 是的。 这已经是二人的第二次见面了。 第一次。 是在那十二新岁首次会面的时候。 当时,因为自己的身份问题,那门口同样围满了人。 最终,自己翻越了那山庄的围墙,逃之夭夭。 结果。 就碰到了在山庄外迷路,找不到路的叶冉秋。 最终,还是萧寧把她带了出去。 那时候还有个小插曲,这女人不服输,偏偏要征服那山庄外,弯弯绕绕如同迷宫的路。 声称要挑战自己的软肋,並很是篤定的称,这一次自己绝对不会再迷路。 於是。 在自己带她出来后,她又义无反顾的跑回去了。 最终。 据说这女人十多天没有走出来,硬是靠著吃些植物啥的,撑了十多天。 终於,在半个月后,被人发现了。 最让萧寧觉得离谱的是,这傢伙靠著吃草,最后出来时竟然依旧肌肤水嫩,容光焕发…… 若是个正常人,哪怕不是早就被饿死了啊! 只能说,农家人就是猛啊。 只要有草,就饿不死他们。 农家。 在萧寧的印象里,这群人是玩化学的。 那些草草啊,在正常人眼里眼里,那是草。 可在他们那,那是科技,那是原料,那是化学分子式。 就算哪天,她们拿著那玩意调出来了一颗核弹,萧寧都不会觉得意外。 农家嘛,就是搞这东西的。 对於眼前这女人,萧寧的评价只有一句: 聪明机灵之中,又带著清澈的愚蠢。 又比如今天。 看她这架势,应该是故意在这里蹲守自己才对。 通过上次的经验,她竟然可以如此准確的判断出,自己可能会在哪里翻墙出来。 这演武场这么大,这得是多么小的概率啊? 可她偏偏就是猜对了。 而在农家,据说农家最近几年的新发明,都是她搞出来的。 她机灵的地方就在於此了。 头脑灵活,古灵精怪。 至於她愚蠢的地方,那就更让人无语了。 就比如上次,在那山庄她能找不到路! 又比如这次! 看对方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很显然,她没有认出自己来。 说白了,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太少了些。 “真是的,你又不是那剑藏新岁,学著他翻什么墙啊?走正门不好嘛?” 叶冉秋不爽的嘮叨著。 “你这一出来倒是好,搞得我一阵兴奋。对了,那个爱翻墙的,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脸上戴著银面的人,跟你一起翻墙?” ??? 萧寧愣了愣神,心中一股恶趣味油然而生。 有时候,骗这种傻傻的姑娘,还真有点罪恶感呢。 “没有。” 萧寧很是篤定的回答道。 “这里除了我,我就没有看见其他人。” “啊?好吧,那看来是我猜错了,真是运气不好啊。” 叶冉秋摇了摇头,一脸失望。 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 “哎,等等。这个拿著,会用到的。” 萧寧打量著这位农家炎藏腰间,那空荡荡的钱袋子。 不出意外,应该是被人摸空了…… 农家人嘛,平日里也不怎么下山。 这被人偷了银子,太常见不过了。 萧寧拿出几锭银子扔给了对方。 “这次不会迷路吧。” “迷路?放心,对於这方面,我可是专门训练过的。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再迷路了!” 叶冉秋信誓旦旦的说著,木木的接过银子。 就见那傢伙的身影,这般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奇怪了,他怎么知道我会迷路的?而且,还给我银子?真是个有意思的的人呢,翻墙大尾巴!” 喃喃著。 叶冉秋转过身,又去寻找其他那神秘傢伙可能出来的地方了。 结果。 在回过头后,她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空荡荡的钱袋子,正在腰间晃晃悠悠打转。 “啊?!我的钱!!!” 惨绝人寰的声音,就此响彻了整个演武场的天空。 “师傅明明之前还嘱咐过的,万恶的小偷,啊啊啊啊啊!!!!!” 叶冉秋悲痛的哀嚎著。 结果呢。 很快,他就听到了,刚刚那个翻墙大尾巴离开的位置,好似传来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甚至盖过了自己的声音。 “嗯?快看,那不是昌南王么?” “大傢伙,扔他啊!” “靠著卑鄙手段贏了元有英,他还有脸出门?” “大傢伙一起,砸他!” 听到这声音,叶冉秋暂时止住了悲痛,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这动静,单是靠著想像,就足以想出这是一幅什么样的老鼠过街场景了。 昌南王? 萧寧? 这个名字,他今天才听那道一提过,有印象。 是自己在这山下,为数不多知道的几个人。 还记得,道一对这傢伙的印象,那可不是一般的差。 在叶冉秋的印象里,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说,道一提到什么人时,態度会这般恶劣。 “去看看?这昌南王萧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还真让人好奇呢。他到底得多差劲啊,竟然如此的令所有人討厌……” 她喃喃了一句,接著便满脸好奇的朝著那边走过去张望。 很快。 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嗯? 叶冉秋猛地一愣。 此时。 那个正在被眾人指指点点的,不就是学人翻墙的大尾巴么? 啊? 这就是昌南王萧寧?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 一时之间,叶冉秋有点懵了。 因为。 说实话。 就刚刚跟那傢伙接触的一小会,他並不觉得对方很惹人討厌啊? “这个人,有那么差劲么?” 她不解的盯著对方的背影。 只觉得,这个背影看上去,好像有些许孤独…… “哎,算了算了,不想了……还是去找那神秘傢伙重要!不过,这么久还没有出来,他怕是在其他地方翻墙溜掉了吧!” “既然如此,就去那围墙外走走吧,我就不信,我这次能迷路!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 叶冉秋喃喃的,又略显不放心的看了那傢伙一眼,就此离开了。 “哎,真是奇怪,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临走之前,她又喃喃自语了一句。 刚刚那个英俊倜儻的男子,不由再次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摸摸自己钱袋子里的几两银子。 “不管怎么说,別管这傢伙是什么人,至少这次他是帮了我的忙……他,应该算个好人吧。” “师傅说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有缘再见嘍,翻墙大尾巴!” 带著那无尽的探索欲。 叶冉秋朝著那演武场的围墙走去。 …… 入夜。 醉梦轩內。 萧寧戴著假面,將又一批人送走,长长的呼了口气。 “这种事,以后我绝对不干了。老庄主爱让谁来就让谁来吧!” 他不爽的念叨道。 真是的。 谁能想到,这落剑山庄的领剑人,除了阅剑以外,还要搞应酬的? 落剑山庄虽然是个江湖势力,但在各国依旧是有著不少人脉的。 这不。 今天的萧寧,就来忙这些事情来了。 他今夜会见的,自然不全是大尧的权贵。 大尧周边,不少其他国家的权贵们,同样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拜会。 萧寧已经拒绝了一大批了。 剩下的都是些和落剑山庄有更深交集的,没有办法推脱。 不过还好,今夜就剩下最后一批了。 萧寧在心中盘算著。 刚刚来的那群人,说实话,儘管都是各国跺跺脚就足以引发地震的人物。 可萧寧跟他们又没有什么交集,自然没有什么与他们交流的兴趣,无非就是客套罢了。 接下来的这群人不一样。 因为。 他们来自大尧,同时,也是萧寧经常能够听到一个群体,更是萧寧的老熟人了。 大尧四大家族! 而他们此次前来,不出意外的话,很有可能是因为! 李记! …… 李记的铺子自从开业以后,就没有一天生意不红火过。 这等近乎每日都供不应求,红红火火的生意,自然是引来了无数人的眼馋。 加之这李记,很大程度上还抢了四大家族的生意。 遭人眼红,被人算计,这些事情是迟早的。 这不。 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李记儼然已经成为了四大家族的眼中钉。 毫无疑问。 这次四大家族选出来的这个代表,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醉梦轩外。 长孙川带著元无忌等一行人,来到了醉梦轩外。 原本他们是打算在这蹲守一会,待到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会客完,就直接上去寻他。 可长孙川来到醉梦轩后,屁股还没有坐热。 就见旁边李记铺子的掌柜,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李记如今在洛陵共有五家店面。 总店就开在醉梦轩的旁边。 “长孙姑娘,不好了不好了!那四大家族的孙殿和来了!” 总店掌柜来到之后,都来不及跟其他人客客气气的打招呼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便附在长孙川身旁轻声道。 大冬天的,这掌柜竟然能跑出汗,想必心急如焚就是这般了。 四大家族? 听到这几个字眼,元无忌等人纷纷看了过来。 在大尧。 这可是真真切切的权贵啊! 第289章 君子六艺篇:会见领剑人? 孙殿和。 这个名字,长孙川並不陌生。 应该说,整个大尧的人都不会觉得陌生才对。 这人是十年前的科举状元。 高中之后,本应前途无限的他,最终竟放弃了高官厚禄,离开了官场。 再来后,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四大家族的代言人。 这就是四大家族的霸道了。 敢跟朝廷抢人。 “孙殿和?他来干什么?因为李记的事?” 听到这个名字,长孙川的表情寒了下来,略显担忧。 自从李记开业以来。 长孙川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顺风顺水,唯有这个孙殿和! 这傢伙的確不是一般人,很有手段,在跟其有过几次针锋相对后。 现在提到这个人,她就觉得压力重重。 只能说,这傢伙不愧是当年的状元郎啊…… 做生意真的很有一套。 那掌柜的板著脸,见长孙川守著外人就问李记的问题,连连对其使了个眼色。 意思大致是:这守著这么多人,说话方便么? 长孙川不以为然,且元无忌等人都在朝廷任职,说不定还能帮帮忙。 得到了长孙川的首肯后,他才嘆息道: “正是啊!四大家族不一直都在眼红咱们李记么?不过,咱们的李记实力强硬,他们一直都没有什么办法。” “可这次,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来了,这可终於是被他们找到了机会!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据说,那四大家族跟落剑山庄有些联繫。此次,正好有会见那落剑山庄领剑人的资格。” “长孙姑娘你也知道,那荀直大统领,在这大尧,说话那可是极具分量的。可偏偏,他又是那落剑山庄的弟子,对这领剑人肯定要给几分面子。” “这次,万一那孙殿和找到了那落剑山庄,再由落剑山庄找到荀直大统领,吹吹耳旁风!到时候,若是荀直大统领来给我们李记施压,咱们李记可就麻烦了啊!” 那掌柜面露苦涩。 在大尧,无论是在官场,还是从商。 走上高位的人都会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谁都可以得罪,甚至於皇帝! 但大尧明剑荀直,不行! “荀直大统领?” 元无忌等人皆知这荀直在大尧的话语权,一个个纷纷皱起了眉头。 李记。 就在前几天,他们才刚刚拿了李记的好处。 这会不帮忙想想办法,显然是说不过去。 只是。 若对手真的是荀直,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更何况。 人家四大家族是直接去对话那领剑人的。 在大尧,此次有机会跟那领剑人对话的,似乎也就只有四大家族的孙殿和一人而已。 其他人。 人家落剑山庄的领剑人,根本连见都不见。 据说。 许中相、许瑞山等人想见一面,都被拒绝了…… 自己一行人,一说不上话,二阻止不了荀直,根本就什么都干不了。 於是,那王案游只能找补道: “按理说,荀直大统领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荀直大统领平日里持身公正,应该不会行这等事端吧……” “可这次他们找的,是那领剑人啊。今日那荀直大统领对他什么態度,咱们也见了。” 元无忌思索了一番。 “我感觉,若是那领剑人真的开口的话,这事还真不一定!” 此话毫无疑问,是给本就雪上加霜的眾人,又泼了一盆冷水。 “哎?对了,郭芷呢?” 终於。 李文越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郭芷不是落剑山庄的人么?他和那荀直,以及那领剑人师出同门,关係比我们相比,要亲近的多。” “找他前来,无论是帮萧寧说情,还是李记这件事,应该都更容易些吧。” 还得是李文越的脑子转得快。 事情出了这么久了。 可长孙川呢? 因为心中焦急,他竟然把郭芷这一环给忘了。 “对对对!找郭芷!找郭芷!” 於是乎。 就这般。 很快。 那郭芷就被请到了桌前。 “你们说,那四大家族找了我们落剑山庄的领剑人会谈,企图通过落剑山庄的关係,联繫荀直大统领,给李记找麻烦?” 郭芷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托著下巴,面露凝重。 萧寧落剑印的事情,元无忌等人自然也跟她说了。 只不过。 这事被她直接忽略了。 毕竟,她心中最清楚,萧寧和那落剑山庄的关係。 想当初,哪怕自己进落剑山庄,都是萧寧在帮忙…… 这落剑印的事,完全不是问题。 只不过。 眼前这件事,似乎並不是这么容易啊。 四大家族要通过领剑人,找到荀直给李记找麻烦? 这事,的確有些棘手啊! 让自己帮忙,去找那领剑人说情? 难! 先不说自己只是个落剑山庄外门弟子,就算是內门弟子,怕是也无济於事啊。 “这件事,想通过我找到那领剑人,我怕是无能为力啊。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你们可能不了解。但我身为落剑山庄的弟子,还是知晓些的。” “据师门的师兄师妹们讲,这领剑人形式古怪,性格孤僻又高傲,从来不与人交流,很难打交道的。” “所以,哪怕我是落剑山庄的人,可我也就只是个外门弟子,见都没有见过对方几次……” “让我去帮忙说情,怕是跟你们一样,根本就说不通啊。你也知道的,这次,我都没有资格见他……” 这倒不是郭芷妄自菲薄。 哪怕是在师门里,很多人都以能够跟那领剑人说句话而感到荣幸。 这等孤高冷漠的人,自己能说的上话就怪了。 在元无忌等人看来,落剑山庄对於他们来说,实在是个高不可攀的存在。 郭芷。 这个与落剑山庄有些联繫的人,大抵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因此。 当得到这般答案时,眾人纷纷泄了气。 长孙川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难看了起来。 郭芷见这群人这副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咬牙道: “不过,这件事,或许可以找找萧寧。” 她本是不想说这件事的。 可长孙川急成这个样,考虑到李记本身也是萧寧的產业。 她思索之后,还是提议道。 还记得那日,萧寧可是用出了落剑式的。 落剑式是內门弟子的绝学,甚至很多內门弟子都还没有学会。 萧寧能够掌握落剑式,至少也是內门弟子的级別。 如果说。 如今可以找来帮忙的人里,谁最有可能与那领剑人说上话,可能也就是萧寧了。 对於这个中的隱情,长孙川等人可不知道。 当郭芷提到这个建议时,其他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盯著郭芷: “啥?你,你確定没有说错人么?” “萧寧?他能跟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说上话?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虽然说,我们看得出来,萧寧比之以往的確有些不一样了。可这事,找他有什么用啊?” “萧寧?这怕是不太现实吧!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如此的高傲,在大尧也就四大家族可以入得了他的法眼,萧寧一个紈絝王爷……” “对啊,虽然说,我们知道萧寧比之以往,有著很多出眾之处。可这些,怕是依旧不足以让那落剑山庄以礼相待啊!” “你们可知刚刚离开的那些都是什么人?南齐国的太子,神川第一钱庄的话事人,都是些这样的人物。就算萧寧跟醉梦轩有著些许关係,但跟这些人的分量相比,怕还是差了些啊……” 元无忌等人的目光,一齐聚焦在了郭芷的脸上。 对於这个提议,显然根本就不相信。 郭芷正欲解释什么。 就见一旁的掌柜,似乎又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长孙姑娘,你看,是李家主。李家现在在大尧,也是可以与四大家族一较高下的存在了。” “既然落剑山庄能够会见四大家族,你说,咱们找李家主去,会不会更靠谱点?” 李记本就是李家的。 且李百万的能量,在这些人看来,那还是通天一般。 听了这提议,元无忌之流纷纷讚许的点头。 “是啊,我觉得这个更靠谱点!” “这个办法,不是不能一试啊!” “既然如此,能不能问问李家主,一会把萧寧落剑印的事情,也帮忙说一下……” 长孙川自然是知道,萧寧和李百万之间的关係的。 元无忌等人,就算不能够確定,依旧隱隱约约能看得出,萧寧和李百万的关係,非比寻常。 可是,刚刚那掌柜的话,却给他们提了醒。 自己一行人陷入了一个误区。 儘管自己一行人都知道,李百万是萧寧的人。 可在外人看来,在那些不了解这些隱情的外人看来,李百万显然要比萧寧分量大的多。 想来,在落剑山庄眼中,也是这般啊。 因此。 若真有机会可以会见那领剑人,真的需要一个人前去与那领剑人商谈一番。 显然李百万的分量更足才是! 想清了这一点,长孙川连连跑过去,把李百万请了过来。 接著,就把想要让李百万,去帮著跟著领剑人会面求情的事情提了出来。 然而。 在听了这群人在因为这两件事而发愁后。 李百万却是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一副完全不把事情当回事的样子,笑道: “这件事啊,你们就不用费心了。把心放到肚子里就好了……我这边还有些事,长孙姑娘,你好好招待小王爷的朋友们哈……” “当然了,想要去见那领剑人这件事,我觉得还是稳妥些的好。毕竟,这等人物,可不是我们可以隨意叨扰的。不知会一声,贸然前去,肯定是不行的。” “更何况,这里还是在醉梦轩,要是出了这等事,我这个李家家族怕是也难逃责任啊。” “这样吧,既然那领剑人在我醉梦轩下宿,我乾脆还是去帮你们通传一声。他若是想见你们,那就见一见。若是不想,我想你们就不要再自討没趣了。” 说著,李百万拍板定论,不等几人同意就离开了。 在走出了几步之后,李百万回过头看了这群人一眼。 开什么玩笑。 小王爷的这个身份,目前几乎没人知道。 这件事,肯定要跟小王爷匯报一声。 想著,李百万就匆匆的上楼了。 只留下了长孙川、郭芷等人,一脸懵逼的愣在了原地。 啊这……认真的么? 他说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让我们不用担心? 这怎么能不担心啊? 李百万这傢伙,到底有没有听我们说话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看起来这李百万根本就不想管这事啊? 这算什么? 难不成,是担心李家受牵连? 这下,一行人彻底没了办法,李百万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这,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李家主肯定是不行了。至於他所说的,帮忙通传一声……” 元无忌沉吟了片刻。 “咱们这些人算什么啊?这通传的结果,都不需要多想。那领剑人高高在上,又怎么可能见我们这等人?” “是啊,人家见得都是四大家族,神川第一钱庄话事人这等存在……” 元无忌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看来,为今之计,还是只能按照原计划进行了。虽然无礼了些,但怕是也就只能这般了。” “不过,我觉得,兴许可以让郭芷去,至少她还有些落剑山庄的关係在……” “当然了,有一点需要注意。刚刚李家主提了,那领剑人下宿醉梦轩,咱们贸然前去,打搅到了他,醉梦轩怕是脱不开责任。” “一会,若是那李家家主真的通传完,將拒绝的结果告知我们,我们再前去,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况且李家主在这件事,明显很是稳妥。有他在,若是被拒绝,他是断然不会同意咱们去打搅的。”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元兄所说甚是啊!” 几人拿定主意。 当即躲著那李百万,悄悄地离开了对方的视线范围。 於是乎。 待到那李百万,带著那拒绝的消息回来之时。 早就不见了这群人的踪影。 “嗯?没人了。想来,是心中很是清楚,小王爷不会见他们。所以,就自行离开了吧。” 李百万没有多想,转头就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他没有想到。 此时。 六层。 在长孙川的带领下,一行人已经悄悄走了上来。 没办法了。 为了萧寧,为了李记,这事必须得做啊! 第290章 君子六艺篇:昌南王之名,有辱贤名? 醉梦轩六层。 “据我所知,现在的李家在大尧,已经今非昔比了。儘管和四大家族依旧有些距离,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不容小覷的一门望族了。” “我落剑山庄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且,李家这个家族很是奇特啊。短短十年,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家族,成长为今日这般。” “你又怎知,其背后没有大势力扶持?我行此事,真要逼的那李家狗急跳墙……真要惹到了其背后的势力,於我落剑山庄而言,这可不是一件聪明事!” 萧寧戴著银面,眯著眼睛。 静静的试探著眼前这个傢伙。 “少庄主,这件事您放心,我可以给您担保,这李家背后,绝对没有需要落剑山庄去恐惧的势力。” “据我们四大家族的观察,和李家走到唯一近的,无非就是那昌南王。昌南王您应该有所耳闻才是,號称是大尧的第一紈絝……” “可是,以他一个二世祖,是断然不可能扶持起李家这等家族的。” “因此,我们如今怀疑,李家是当年,昌南王府的萧洛扶持起来的。昌南王府,以往在大尧,的確还算得上是上得了台面的势力” “那老昌南王萧洛,也的確有这个能力。只不过,如今,那老昌南王已经驾鹤西去了。没有了萧洛,加上那萧寧的日夜挥霍无度。” “眼下的昌南王府在大尧,已然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今的昌南王府於李家,怕是非但不能扶持,怕是还要拖累。” “至於那昌南王萧寧,怕是就只有拖后腿的份。因此,对於落剑山庄,所谓李家背后的势力,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孙殿和解释道。 说话时,他的脸上带著浓浓的自信。 再看看桌面之上,反射出来的那道道金光,他心中更加的自信了。 这次,为了说服这领剑人,四大家族可是下足了本钱的。 他就不信,还有人能拒绝如此之多的金子! 况且。 这李家背后,撑死了可能也就是那昌南王府罢了! 若是之前,萧洛还在。 兴许,这落剑山庄的確还会有所顾虑。 可现如今的昌南王府,今非昔比,已经完全不值得担忧。 至於那萧寧,更是可有可无,完全可以直接无视的存在。 因此。 这次,眼前这人是绝对会答应自己的要求的。 孙殿和很是篤定,那落剑山庄的人,不会因为如今的昌南王,而放弃这些財富的。 一个小小的萧寧,又算得上什么啊? 连走上棋桌成为棋手的资格都没有,又哪里值得落剑山庄去顾忌? 至於为什么孙殿和如此篤定,眼前这位领剑人是个贪財的人。 很简单。 若是对这些没有兴趣,当自己把这些摆在他面前时,他应该就直接出言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才对。 可事实呢? 都现在了,他还在这个话题上跟自己绕来绕去,前怕狼后怕虎的,不就还是放不下这笔钱么? 他自然不会明白。 眼前这人,完全是在靠著这一点,来试探他罢了! 试探结束。 萧寧將对方的话,一一记在了心里。 看来,这傢伙目前对李家的了解,也就这般了。 他们甚至还觉得,李家是自己那便宜老子扶持的。 如今的自己,对於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萧寧微微一笑,这个结果,是他想看到的。 在大尧,萧寧最后的对手,终究是那其他五王。 而其他五王里,最难对付的存在,背后最大的倚仗无非也就是四大家族了。 可以说,四大家族就是自己在大尧,最后的敌人。 如今。 对方对自己的了解,还停留在这个阶段。 自己显现出来的某些势力,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父亲的功劳,丝毫没有想到自己。 这一点,不得不说,对自己很是有利。 萧寧总结了一番,脸上的表情突变。 呵呵,这孙殿和就这水平,还能是当年的状元?还能被四大家族当成宝? 今天这件事,这傢伙的要求,不得不说,也还真是有意思啊? 让我自己对付自己? 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所以,你是想通过我,联繫那荀直,继而通过荀直,向那李记施压?” 萧寧面带玩味,问道。 甚至,他的语气,都变得满是玩弄的味道。 不过。 那孙殿和完全被眼前萧寧贪钱的假象迷惑了,加上隔著假面,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对,少庄主只需要给那荀直打个招呼即可,很简单的事情!” 孙殿和笑眯眯的说著,语气里带著奉承。 然而。 下一秒。 令其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呵呵,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我们在哪里?” “醉梦轩啊,怎么了?” 孙殿和愣了愣。 “醉梦轩是谁的势力?” “李家啊?” 终於,孙殿和开始有些愣神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个下宿都选择醉梦轩的人,会因为你们去对付李家?除此之外,我还要给你提个醒。” “孙殿和,你是个聪明人,身为四大家族推举出来的台柱,我想你应该仔细思考一下了。究竟站在谁的队伍里,四大家族才能依旧是四大家族!” “言尽於此。你要切记,今日之语,除去那四大家族的家主外,本庄主不希望有其他人知晓。” “送客。把你带来的东西,全部拿走。” 眼前。 那戴著银面的人,气势猛地一变。 犹如那猛地露出了利爪的猛虎一般。 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看这些黄金一眼,仿佛这些金灿灿的东西,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財富於他而言如无物。 这一刻。 孙殿和彻底的愣住了。 良久,他才回过味来,將萧寧的话又捋了一遍。 这一刻,他有些不敢去细想,眼前这少庄主的意思。 可是,他又不得不去想。 这少庄主提到了站队二字? 毫无疑问,这两个字,可跟李家没有丝毫的关係啊。 况且。 在之前的谈话中,少庄主提到过李家,说话时表现平平,並看不出丝毫异象。 他说这些话,显然不是因为李家。 那还能是因为谁? 想问题已经思考到了这等程度,那个答案,自然而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昌南王府! 昌南王! 萧寧?! 只有提到他,这个在未来的夺嫡乱战中,有资格参与战爭的人,才能说到站队二字啊! 什么意思? 难不成? 孙殿和又深深地看了那银面一眼。 脑海之中,那是浓浓的疑惑。 一个小小的昌南王萧寧罢了。 大尧第一紈絝。 在朝中没有丝毫势力,军中没有半点支持的傢伙。 这么一个人,他凭什么能入得了落剑山庄的法眼啊? 甚至,还促使这落剑山庄的少庄主,说出一番如此的话语。 怎么? 难道,少庄主这意思,是觉得萧寧在夺嫡中更有优势了? 也正因如此。 他今日不对付李家,完全是因为,李家和那萧寧之间的关係? 不可能啊。 孙殿和依旧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这个萧寧,自己儘管没有打过交道,但他的名字自己可是听过太多次了啊。 大尧之內,这个人的名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看来。 对於这昌南王,自己要好好的重新审视一下了啊。 可惜,今日的武试,已经错过了。 不过。 明日,好像还有那会前诗比。 既然如此,明日就去就亲眼去会一会这位昌南王吧! 离开时,那孙殿和的脚步明显沉重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於对方的表现,萧寧很是满意。 四大家族嘛。 毕竟根深蒂固,且底蕴庞大。 若是能够收服,那自然是最好的。 况且。 对峙已经到了这般局面。 待到那孟党一倒台,自己一暴露。 到时候,就算自己想要继续藏拙,继续躲在暗处坐山观虎斗,想要不引起其他五王的注意,也註定是不可能了。 因此。 既然战爭早晚都要到来了,自己註定藏不住了。 提前站出来,给那孙殿和一番暗示,试探一下四大家族的態度,看看这四个家族里,还有没有可以尝试拉拢的存在,也未尝不可啊。 孙殿和离开后。 今日的任务,彻底结束了。 萧寧鬆了口气,不得不说,这等应酬,还真是劳人心神啊。 他放鬆了一下,刚打算摘下面具。 就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再度传来。 “何人?” 已经心神烦累的萧寧,淡淡开口问道,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四大家族孙殿和是最后一人,自己印象里就是这般啊。 他又看了看名单,心中还在纳闷著,就听到一阵很是熟悉的声音,在门外淡淡响起。 “少庄主,深夜打扰很是抱歉。可是,我等实在是有不得不来的理由。若是叨扰到了少庄主,还望多多海涵。” “在下郭芷,乃是落剑山庄的外门弟子。今日前来,实为有事相求。还望少庄主,可以给我等一个会面的机会……” 郭芷的语气很是卑微。 房门外。 当她把话说完。 围拢在她身旁的元无忌等一眾人等,纷纷吸了一口气。 目光凝重,面露惶恐。 毕竟,这屋內之人是个什么分量啊,他们可是太清楚了! 接下来,自己所求之事,可是全部掌握在对方手中。 他一句话,就足以主宰一切。 萧寧的手才刚刚放在了面具上,正欲摘掉这银面。 听了这话,整个人都不由得一阵苦笑。 这些人,还真是能瞎操心啊。 他自然知道门外之人是谁,刚刚李百万才跟自己匯报过。 只不过,刚刚李百万来跟自己匯报这件事时,自己不是跟李百万说了,不见这群人么? 这些人怎么还是来了? 当萧寧思索之际。 迟迟没有等到回復的眾人,还以为自己这是被拒绝了。 脸上一个个的,顿时纷纷带上了无尽的失望和沮丧。 王案游是半个老江湖,当即对著郭芷等人摆了摆手,小声道: “看来,他是不打算见我们的。咱们走吧……” 他躡手躡脚的边走边道。 一行人动作很轻,看起来,像是生怕再发出来半点动静,惹得这屋內之人心烦。 郭芷盯著那紧闭的房门,面露不甘,咬了咬牙再次开口: “少庄主,弟子知道贸然前来有所打扰,此番行径实乃我等之过……还望少庄主,莫要怪罪……” “只是,我们此次,確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我等所请之事,是因为那昌南王……” 她连连赔罪,想要解释一番,再打一通感情牌,卖卖惨。 同时,因为担心接下来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直接长话短说,將一切和盘托出。 只可惜,门內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眾人的脸色皆又是一变。 尤其是在郭芷提到了萧寧之后,他们脸上纷纷露出了一抹尷尬。 此番,他们前来找人帮忙本就有些心虚。 而要求的,还是这等大人物,更是让他们满心的压力。 但要说最让他们觉得难以启齿的,还是他们请求对方帮助的人,是那大尧第一紈絝,萧寧。 毕竟。 此次他们前来找这等大人物帮忙,事先连招呼都没有打,原本就显得有些心中无数了。 现在,这请求对方帮的人,还是那在大尧素来名声差到了极致的昌南王萧寧! 说实话,这要是请对方帮助一个在大尧素有贤名的人,他们可能还觉得腰板直些,底气足些。 这萧寧…… 就算对方帮,他们都会觉得有些没脸说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人家真的有心帮忙,难道就不会担心帮了这么一个人,自己的名声会受到影响么? 在他们看来。 萧寧的名声,绝对是影响別人帮不帮忙的一个重大因素。 看著依旧没有丝毫动静的房门,眾人彻底死心了。 “哎,咱们已经尽力了,走吧!” “这也正常,对方毕竟是那剑藏新岁。更何况,咱们想让人家帮的,还是萧寧!” “是啊,萧寧的名声如此,別说是剑藏这等需要爱惜羽毛的大人物。哪怕是我,与之扯上关係都会觉得有些玷污名声……” “谁说不是啊,我近日所做之事,竟是与那萧寧沆瀣一气。这些事,我都羞於与外人讲……” 第291章 君子六艺篇:香山七子立大功! 与萧寧搅合在一起,帮萧寧做事,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么?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元无忌等人看来,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儘管这话说的有些伤人。 但的確不假。 至少。 哪怕此时此刻,眾人打心底依旧觉得。 最近他们所行之事,整日与萧寧这等在大尧满是骂名的人搅合在一起,很是丟人,颇感难以启齿。 对於他们这些自詡为清流的人来说,讲求的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整天跟紈絝、大奸大恶为伍,就是有辱名节。 在这等先入为主的想法下,他们自然会同样的认为: 此番那屋內之人不帮忙,想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萧寧这个人的名声,与之扯上关係实在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毕竟,就连自己一行人都如此在意,人家落剑山庄领剑人这般人物,自然就更加在意自己的名声了。 元无忌身为香山七子的魁首。 一直以来,在大尧国內,他一如既往,都是受人重视的那个。 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说一不二,为人所仰望。 哪里遇到过这等碰一鼻子灰的事情? 这般卑躬屈膝,低三下四,他更是第一次。 儘管深知自己和这屋內之人的差距,可这一刻,他心中一直以来的高傲,还是有些压抑不住了。 於是乎。 看著同伴们打算就此卑微的退走。 他再也忍不住了这般,走到了那郭芷面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落剑山庄领剑人,此番打扰,却有不妥。请您帮助那大尧第一紈絝,可能会有辱您的贤名,的確更为不合適。” “但是,我等与那萧寧为伍,帮其做事?又何尝不怕昌南王之紈絝,有辱我等公论?然,我等今日所请,並非为了那萧寧,而是为了大尧时局,为了大尧百姓。” “在下香山书院,元无忌。家父,元世成。此外,今日门外的还有我香山书院的诸位同窗。兴许,阁下没有听闻过我等的名字。” “但在大尧,我等也算是值得一提的角色,號香山七子。我等,同样是爱惜羽毛之人。但为了胸中公义,我等不得不为之。” “今日所请,我等在门外说完即走。阁下愿帮,我等记阁下一个人情。兴许,我等无力回报阁下。但日后若有差遣,定然全力以赴。” “阁下若是无意,我等也无意高攀,就权当我等没有来过。兴许,那昌南王的名声,的確有些恶劣。” “可是,我元无忌在此保证,此番行事,绝对对得起天地良心。”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卑不亢。 看上去,倒还颇有几分英雄好汉的模样。 “当然,儘管如此,我等所请之事,与那昌南王有关。昌南王在大尧的名声,向来不好。阁下日后,想来依旧会遭人非议。” “昌南王在大尧一直都是这般,我等也实属无奈。阁下若是觉得,帮这等人,会有辱阁下贤名,阁下就权当我等没有来过吧。” 他又解释了一番。 心中已然放弃了希望。 他的这番行径,已经算得上是破釜沉舟了。 还颇有几分挽尊的味道。 毕竟。 从一开始,元无忌就不觉得这人会帮忙。 加之郭芷又提到了那萧寧,有著萧寧的紈絝之名在,这件事情就更不可能了! 元无忌说完。 又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当即转过身,准备跟眾人一同离开了。 “看来,阁下对於帮助昌南王萧寧之事,还是担心会有助紂为虐之嫌。既然如此,我等走吧。” 说著。 他招呼著眾人准备离开。 就听“吱嘎~~~~”一声。 接著。 他就看见了王案游、长孙川等人,那一脸的惊愕和震撼。 “啊?这!” “元……元兄……” “门,门开了!” 长孙川等人目瞪口呆的盯著那扇房门。 李文越、黄胜二人,更是悄悄地给元无忌竖起了大拇指。 元无忌愣了愣,转过身。 只见。 刚刚那一直紧闭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一道缝。 门內。 那面戴银面的傢伙,正静静的坐在月光之下。 清冷的白色光芒笼罩著他,使其身上那等孤傲的气质,再上一层。 他目光平和的盯著几人,不怒自威。 当这人的目光洒落在自己身上。 眾人皆是觉得,一等莫名无形的压力,涌上了心头。 “给。” 那人开口了。 他的手中,是一张轻飘飘的纸张。 右下角,有著一个朱红色的印记。 萧寧將纸张递出,盯著眼前这几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其实。 原本他是打算与这些人坦诚相见,將一切坦白的。 毕竟。 人家这大半夜的,还要如此低三下四的帮自己前来求人。 尤其是那元无忌,他这等高傲之人,为了自己,竟然把头低成了这个样。 自己实在是没有瞒著他们的理由。 只不过。 当他们提到自己时,萧寧就註定了无法与他们坦白一切了…… 要知道,这群人最看中的是什么? 顏面啊! 可是呢? 他们刚刚还在外面,说自己有辱贤名等等之类的字眼。 现在自己打开门,告诉他们,我就是你们提到的有辱贤名的人。 这让他们一行人的脸往哪里放啊? 就算拋开这些不讲! 昔日的紈絝同窗,摇身一变成了他们提鞋都不配的大人物。 这一点他们怕是就不能接受。 最终,萧寧决定还是做个人吧,不要打击这些人了。 也给他们留点面子! 元无忌等人这边。 当那张纸张出现在眼前,在月光下飘飘荡荡,眾人皆是一愣。 这是? 他们揉了揉眼睛,总算是看清了这纸张! 这是! 有落剑印的阅剑书! 这! 眾人见此,又是一惊,一个个纷纷露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事实上。 儘管已经早早就做出了决定,要来做这等事。 可因为太清楚,此次这落剑山庄领剑人见得都是些什么人,这领剑人又是个什么地位了。 深知自己的身份,跟对方简直没有可比性,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眾人,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死马当成活马医的。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著萧寧的因素在。 有著萧寧的污名在外,想让爱惜羽毛的大人物帮其做事,更是难上加难。 他们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想过对方可能会不搭理自己一行人,会直接赶走自己一行人,会一言不发,会隔著门听完自己一行人的请求,最终敷衍一番。 却从来没有想过,对方会直接打开门,如此近距离的接见自己一行人! 甚至。 还真的会,同意自己一行人的请求! 直到那张阅剑书递到了元无忌的手中,在留下了一句“香山七子之名,早有耳闻!诸位所行,令人倾佩”的讚嘆后,那扇冰冷的房门再次紧闭。 发出了“碰”的一声的闷响。 元无忌等人才回过了神来。 他们挤作一团,如同看什么世间罕有的珍宝一般,盯著这阅剑书。 脸上满是喜悦与意外。 “这?我们,我们竟然成功了?甚至,那领剑人还说什么,我等值得钦佩?” “他好像还说什么,听过咱们的名声?他是因为咱们香山七子的名声,才帮他们的?!” 眾人一阵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怕那纸放在手中如此真实,依旧觉得有点一切都有些梦幻。 现在。 这阅剑书拿到了,自然就要给萧寧送去。 眾人从六楼下到那醉梦轩一楼,砰砰直跳的心臟,终於是平復了些许。 再次回忆起刚刚的一切,那王案游不由得感嘆道: “真没有想到啊,这么离谱异想天开的事情,最终竟然还真成了!” 这会。 眾人都已经从刚刚的上头、激动中回过了神来。 仔细復盘了一下,难免就会把这一切的功劳,归功到了元无忌的身上。 “这事,仔细想想,还是元兄的功劳啊。” “可不是嘛,若不是元兄最终挺身而出,咱们怕是就直接溜走了。” “不过,我说句往咱们自己脸上贴金的话,我觉得咱们香山七子的名声,似乎也还算有些作用。” “切,你就別在那里自我陶醉了,可显到你了。” “就是,这件事,还得靠元兄啊。说实话,到现在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最不可思议的,还是萧寧的事。你想想,咱们帮萧寧的忙,都怕萧寧的名声会影响到我等。元兄在有著萧寧的名声拖后腿的情况下,竟然还把事情干成了。” “这次,一定要让那萧寧好好地感谢一下元兄啊。” “何止是感谢,除此之外,元兄你这次可是帮了他的大忙,一定要狠狠地训斥他一番。你这次帮了他这等忙,想来他也不至於还嘴。” “就是!提起来这傢伙,我也是真生气。咱们低三下四的在这里给他帮忙,他倒是好,现在了都还没有见到人!” “若不是因为他的污名在外,我们求人帮忙,也用不著这么卑微。” “要不是我们,他能弄得到落剑印?” 说著说著,提到了萧寧,眾人又是一番气不打一处来。 “总之,今日之事,全靠元兄。等事情过去,一定要让那萧寧,好好地敬元兄一个!” 对於元无忌来说。 今日的事,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料的。 他最后的那一波操作,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觉得,事情已经办不成了。 所以不卑不亢,出来挽尊一番,也给自己留点面子。 可谁知,这么一搞,误打误撞还真把事做成了。 这会。 同窗们一番吹捧,搞得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 飘归飘。 大尧自古以来讲究谦逊,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哪里有大家说的这么过,这事,自然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劳。可不要忘了,当时,我可是提了咱们香山七子的名声。” “后来,那领剑人也提到了这一点。现在想来,应该是咱们香山七子的名声,比较管用啊。” 就这样。 元无忌这一波推辞加找补,直接把其他人也拉入了这飘飘然的行列。 一时之间,眾人一阵心情澎湃。 若是再喝点酒,怕是就真要上天了。 没有想到啊,我们香山七子的名声,竟然这般管用啊。 就连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都要给几分薄面。 这是个什么响噹噹的大名啊? 甚至。 就算有萧寧这等恶名的影响,因为我们香山七子,那剑藏新岁还是答应了! 这一切,都是我们香山七子的功劳啊。 眾人一番陶醉。 边互相吹捧著,边朝著那萧寧的宅邸走去。 唯有长孙川和郭芷。 二人跟在队伍的最后,没有发声。 都说,女人比男人细腻。 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就比如此时,元无忌等人只看到了这件事里,自己一行人的努力胜利,和日后可以用来吹捧的谈资。 但郭芷和长孙川二人,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他的东西。 对於郭芷来说,是刚刚那人的声音。 她觉得,那人似乎在刻意的压低嗓音。 且就算是他刻意改变了声调,他的声音依旧有些耳熟。 长孙川呢? 他注意到的,是那人的气质,身影,和举手投足间的动作。 虽然长孙川心中的理智,很是清楚的告诉她,她不可能认识剑藏新岁这等大人物。 但她依旧难免,会觉得今日之人,有那么些似曾相识。 带著心中的疑惑。 很快。 眾人来到了那萧寧的宅邸。 此时。 夜的静謐,让一切都静悄悄的。 宅邸內空无一人,门房紧闭。 儘管,这大门看上去依旧豪华,可这等夜內的落寞,不亮半点灯烛的悽惨场景,依旧让眾人看了颇有感触。 “哎,若只是看这院落,不得不说,这萧寧是真的落魄了啊。” “可不是么,他人不在家,家里竟然没有半点灯烛。” “只能说,这个皇位害了他啊。將其抬到了不属於他的高度,现在从皇位上跌下,他就成了这般……” “当初,萧寧又迎娶了那洛陵双媚之一的孟子衿,这等才女,落萧家,当时我等一阵艷羡呢。” “结果呢?一朝失势,人去楼空啊。” 几人一阵唏嘘。 因为院子內空无一人。 加之近日的传言,称那孟家已经和萧寧切割。 他们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孟子衿这是已经跟萧寧切割,撇下了萧寧,自己回了娘家…… 说话间。 眾人又是一番脑补。 萧寧那等孤家寡人,淒悽惨惨的形象,不由得更加鲜明了。 突然。就在眾人议论之际,远处猛然走来了一道人影,朝著萧家的宅邸而来。 那人影站在月亮下,月光照耀,甚是显眼。 轮廓很是熟悉,气质更是似曾相识。 这是,落剑山庄领剑人? 第292章 君子六艺篇:诗会前夜!花魁赛! 眼看著,眼前那身影自远方而来,距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 元无忌几人都愣了神。 儘管大尧没有夜间宵禁。 可除了年关以外,在人们日出而动,日落而歇的生活习惯下。 夜间外出走动的人还是很少的。 因此。 这突然出现的一人,註定会引起几人的注意。 几人朝著这身影望去。 打眼一瞅,在看清之后,今夜那个大人物的身影,不约而同的浮现在了几人的脑海之中。 只能说,太像了啊。 就眼前这人,无论是身形的轮廓,还是那气质,都与那领剑人太过於相似了。 “这?那是落剑山庄领剑人么?” “还別说,虽然这隔得远看不太清楚,但这么猛地一看,还真像!” “你们看,他是不是在朝我们这边走?” 萧寧的这处宅邸,距离醉梦轩较近,因此地处商业街之上。 商业街,自然是用来搞一些摊位啥的。 因此,在此建宅住下的人,並不多。 就比如萧寧这里,周遭就只有他一户。 萧寧当初买下这里,也是图一个没有邻居,清净。 眼见著那人,就这样笔直的朝著自己一行人走来,元无忌等人难免会有些纳闷了。 “你这一说还真是。” “他这走的越近,我越觉得他像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啊?” “这,我看著他分明就是啊?” 夜色下,几人的目光灼灼,只觉得越看越像。 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终於。 “嗯?诸位,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同时,那道身影,也终於是走到了几人眼前。 这下。 几人才终於是注意到了。 眼前这人,分明是那萧寧啊。 “萧寧?” 王案游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 其他人一个个的,更是不由得一呆。 来者是萧寧? 他们刚刚,可真是差一点就把他当成了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啊! 以前,咋就没有发现,这萧寧跟那落剑山庄领剑人如此相像呢? “嗯?王兄,有什么不妥么?” “啊?没有没有!” 王案游连连摆手。 就此。 眾人在此事上达成了共识。 很显然。 刚刚是自己一行人眼了啊。 萧寧这,跟那落剑山庄领剑人,那是妥妥的八竿子打不著的关係啊…… 这一茬在元无忌等人这里,很快就过去了。 唯有郭芷和长孙川二人。 二人盯著萧寧,对方刚刚前来的方向,分明是醉梦轩的方向啊。 最重要的是! 郭芷的目光,笔直的盯著萧寧的鞋子。 继而,她转过头,正好碰上了长孙川的目光。 二人会心的点了点头。 很显然,长孙川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重点在於萧寧的鞋子! 他们发现,萧寧脚上穿的鞋子,跟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很是相似! 近乎,一模一样。 就在刚刚,元无忌等人把他看成了那领剑人。 如今,自己又发现,他好像穿了和那领剑人相同的鞋子。 莫非。 这些都是,巧合?! 二人將问题埋在了心里,没有多问。 就听一旁的王案游,已经开口了。 “啥?萧寧你问我们为何在这里?你这心里可真是一点数都没有啊!” 毕竟是帮了萧寧的大忙,而且是一个在其他人看来,绝对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这会。 香山七子们说话的底气,明显足了些。 “哦?不知王兄所指的是什么?” “是什么?还能是什么!那落剑山庄领剑人的考核,你干什么去了?” “是啊,就算是你平日里玩世不恭惯了,这等大事还是要放在心上的啊。” “我们虽然为同窗,可也没有办法一直帮你操心你的事情啊。这次我们能帮你,那下次呢?” “萧寧,虽然我们很愿意帮你的忙,但更多的,还是要靠你自己改变自己的態度啊。” 几人纷纷劝导。 说话的语气里,带著很是明显的指责和说教。 “哦?” 萧寧愣了愣。 刚想说些什么,就又被那李文越打断了。 “你还不谢谢元兄?” 他说著,都还没有等萧寧带眾人走进院子,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將那带有落剑印的阅剑书拿了出来! 显然。 因为这件事情办下来的难度实在是太大,而且还跟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有关。 这群人想要显摆一下的欲望,已经达到了极点。 如今。 终於有了萧寧这个观眾,他们自然是忍不住当场就想要把刚刚的事情拿出来,吹嘘一番。 儘管说。 对於萧寧,他们有些看不上。 在他们看来,这等事在萧寧面前显摆,显然有些不够过癮。 毕竟,萧寧的层次太低,对著他装逼,心態上没有太大的满足感。 可目前,也就只能先在萧寧面前展示一下了。 “哦?这是?” 演戏就演到底嘛。 萧寧配合著眾人,做出了一副疑惑地模样,盯著眼前的纸张。 “阅剑书!带有落剑印的阅剑书!” 李文越的声音突然增大,说话时,语气里满是高傲。 “这是我们几人,亲手从那落剑山庄领剑人的手中,帮你爭取来的。当然了,最重要的功劳,还是元兄的。” “啊?那就多谢诸位了。” 萧寧拱了拱手,將那今天已经不知道见了多少次,都快要拿吐了的破纸接过来。 因为实在是习惯了,他接过来时很是隨意。 这一幕,当场就引来了黄胜的不满。 “萧寧,你小心一点,你知道这张纸多么珍贵么?” “是啊,还不赶紧把这收好,谢谢元兄?你可是不知道,今日的元兄,那可真叫一个力挽狂澜!” 元无忌听著几人的吹捧,心里美滋滋的。 现在。 他爽够了,自然要让兄弟们也爽一爽,当即道: “不不不,这些还是咱们香山七子的功劳。若不是咱们香山七子的名號,那领剑人怕是也不会理会我元无忌啊!” 眾人又是一番商业互吹。 进了萧寧的府邸后。 萧寧安排几人落座,又弄了几碟小菜,一壶温酒。 “萧寧啊,这次,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感谢元兄一番。若不是他,这落剑印你能拿得到么?” “这次你的武试可以通过,可是全部靠著元兄他们啊。这件事,高低你要敬元兄一杯。” 眾人吵吵著,依旧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去。 “好,那我就敬元兄一杯。当然了,这一杯也要敬大家。” 萧寧拱了拱手。 “这就对了,没有我们,今天落剑山庄这件事,你怕是死定了。” “我敢保证,若不是我们前去,你自己肯定是拿不到这落剑印的。” “是啊,你是不知道,要这落剑印费了我们多大的功夫。若是没有我们香山七子的名声在,肯定做不到。” “更何况,说句难听的,你的名声在大尧还是这般。你若是前去,怕是连那落剑山庄领剑人的面都见不到!” 额…… 萧寧愣了愣,分析了一下对方的话。 嗯。 他说的很对,自己確实有可能见不到。 毕竟…… 自己怎么见自己呢? 几人以往在香山书院时,虽然武学要远高於萧寧,格律方面也都吊打萧寧。 可是。 萧寧像极了某些学校里,学习不好但很能惹事的混混,当时没少欺负他们。 如今。 他们终於是有了这等趾高气昂对著萧寧说教的机会,一个个自然不会放过。 一时之间,唾沫横飞。 没有我们香山七子,你这件事就做不到!你萧寧的名声,在今天的事情里给我们拖了很大后腿。 就这么两个观点,他们硬是说了一个时辰…… 萧寧甚至能够想像到,接下来这群人再跟其他同窗把酒言欢时,那挥舞著大手,指点江山,吹嘘今日光景的场面…… 几位同窗毕竟是真心想要帮自己忙的,萧寧便没有打消几人的兴奋劲。 元无忌不愧是香山七子的魁首啊,还数他最有数。 终於。 在眾人吹过了一轮之后,元无忌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摆了摆手,道: “好了诸位,今日之事,到此就先让他过去吧。现在,咱们来商量一下明日的诗会吧。” “对对对,诗会这才是场硬仗啊。” 王案游很是配合的应和道。 就听元无忌语重心长的看向了萧寧,道: “我们知道,近日你一直在跟霍纲霍大人恶补格律。只是,挥洒文墨的功夫,是个日积月累水滴石穿的过程,绝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学会的。” “你之前的格律水平什么样,我们都清楚。短短十天,你是不可能有什么精进的。就你现在这个水准,能不能写出诗来,都是个大问题。” “所以,我们还是那句话。虽然你的武试过了,但想要通过这诗会,在诗会中闯进前三,依旧不太现实。” “你呢,也就不要好高騖远了。咱们还是老样子,咱们同窗们都来帮帮忙,儘可能让你输的好看点。” “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可能结果不会让你太满意,但也不至於让你太过难堪……” 元无忌不忘初心,这一开始的目標还是定的很低的。 “诗会这等事,据我所知,一共有两场比赛。大尧的赛前诗比,一向是这般。第一场是魁的夺魁赛,即佳人和若干文人一起,斗舞斗诗。” “这一场,更多的其实是魁的爭夺赛,对於文人来说,更多的算是个消遣。且,这一场是不计入成绩的。” “具体来说,这第一关大抵就是,想要竞选今年魁的佳人们,皆可以选择若干文人才子,作为自己的打场者。” “当天现场的每位观眾,手中都有一支梅支。在所有人为魁们赋诗结束后,他们可以將梅,自行选择放入哪位魁的背篓里。” “这就叫做打场。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打场。儘可能的选择一个名气大点的魁,然后儘可能的用诗词征服那些看客们,帮魁获得更多的梅枝。” “最终,所有人赋诗结束后,获得梅枝最多的,就是这一届的梅魁!” “那孟子衿你很熟悉,灵师师也是鼎鼎大名。这二人之所以被称作是洛陵双媚,就是因为当初,她们二人当年在打场中,不分高下,竟然获得了同样数目的梅枝!” 元无忌顿了顿,继续道: “也正因如此,这第一场比试的影响因素实在是太多了,魁的影响力,会影响最终的胜负。诗词的质量,同样会影响胜负。” “且,每个魁都会有很多个打场者,甚至大家还能拿其他人的诗来替打场。因此,这场比试大致可以看做是诗会的预热,成绩不作数。” “当然了,对於佳人们来说,这成绩却是做的数的。总的来讲,这场比试,对於才子们来说,不重要。” “因此,大家都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第二场。而这一场,大家则是抱著参与一下试试水的心態。” “但对於魁们来说,很重要。毕竟,这第一场会直接影响大尧魁们的排行。按理说,咱们也应该把注意力放在第二场的。” “可是呢,因为这第二场真正的比试,比的是即兴成诗,一字一句,这是考量真才实学的。说白了,就只能你自己上。” “所以,这第二场,对於你来说,想要取胜根本就不现实。因此,咱们还是把心思,都放在第一场上。” “第一场大家都不会太看重,我们使出全力,就会有很大的优势。且,虽然这第一场更显眼的是魁们,大家不太会关注哪些诗,是哪位才子写的。” “可对於秦向隅、苏洵之流,大家都还是很是关注的。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你受关注的程度,怕是要比之他们二人更高。” “对於我们来说,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到时候,在所有人的关注之下,我们帮你写几首诗,以你的名义打场,搏一个好名声。” “之后,咱们见好就收,等你用我们的诗,挣到了名声,便功成身退,那第二场,咱们乾脆就不参加了。” “这样,即有了名声,也不会太难堪。我们还能很大程度的帮上你的忙,万无一失。” 元无忌很有耐心的给萧寧解释著。 看得出,为了这件事,他是真的心思了。 眾人静静的听著,对於元无忌的计划,皆是表示赞同。 第293章 洛陵诗会篇:花魁赛,前夕! 萧寧默默地听著,对於元无忌的计划,大抵上已经瞭然於胸了。 对於萧寧来说,这诗会能混过去就行,只要能进入神川诗会的正赛就够了。 至於那第一场的魁诗赛,他更没打算出力。 现在,这元无忌等人若是能帮自己写上几首,不需要自己文抄公了,那倒也不错。 “好,全听元兄的。” 萧寧点了点头,应道。 元无忌略显不太相信的看了萧寧一眼,一副担心的样子,又道: “好,那我再给你解释一遍,我的想法。” 因为对於萧寧实在是太“了解”了。 元无忌实在是担心,萧寧会半路上掉链子。 因此。 哪怕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依旧是再次总结道。 “咱们具体的计划就是,只参加第一场,因为第一场,只要你捧的佳人夺魁了,且你写的诗还算不错,就算是一场大胜。” “与第二场需要你靠自己不同,这第一场可以借两个势。第一,我们可以帮你写诗,用你的名义投,这样,可以弥补你格律方面的不足。” “咱们香山书院可能比不上秦向隅、苏洵之流,但跟其他的刘甲地、郭传福之流,还是可以一较高下的。” “除此之外,咱们还可以借魁的势。因为,这魁诗赛,影响夺魁的因素,是那梅枝。” “可影响看客们投梅枝的因素,並不仅仅只有诗词,魁的影响力也很重要。相应的,魁夺魁了,也会给打场者的诗词蒙金。” “所以,若是我们能找到一些知名度比较大的魁,与之组场,让其愿意跟我们一起。此次魁诗赛就更简单了。” 说到了这个问题。 那李文越像是想到了什么,道: “元兄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不过,据我所知,这魁诗赛,每个魁的打场者数目都是固定的,一个魁,好像最多五个打场者。” “前面你也说了,这魁诗赛对於魁,是很重要的。为了夺魁,那些知名的头牌、名妓可都是提前找好了打场者的。” “为了夺魁,魁们甚至不惜重金,都会去找那些大才子们,来帮自己写诗。而对於那些没名气、没实力的文人,就算白给她们写,她们也不一定看得上。” “当然了,那些没什么名气的艺伎倒是可以,但给她们写诗,想要夺魁怕是不可能了。她们的知名度,实在是太低了些。” “所以,说白了,元兄你的想法是不错。可是,咱们去哪找那些头牌的名妓,来跟咱们组场啊?” “那些头牌们,能看得上萧兄?” 李文越说的这倒也不假。 毕竟。 这魁诗会儘管依旧叫诗会,但更多的还是魁们之间的比斗。 且每个魁的打场者,最多都只能有五个。 这也就意味著,若是这五人里有一个混子,那给她们所写的好诗就会少一首,相应的吸引来的梅枝就会少一些。 说白了。 就是会被队友坑。 这等情况下,想要夺魁,魁们选择打场者,肯定也是会很谨慎的。 元无忌想要找一个头牌,靠著对方的名气,带著自己上分。 但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带。 元无忌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依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淡淡的喝了一口酒,道: “这件事,我想过了。” 说著,他一脸同情的看向了萧寧。 “其实,若是之前萧兄没有出事,那孟子衿就是很好地选择。作为洛陵双媚之一,上届的梅魁,她绝对是最有优势的。” “可是,萧兄这一出事,那孟家直接和萧兄切割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元无忌嘆了口气。 其他人,同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在他们看来,都这个点了,孟子衿都还没有回来。 那可不就是跟萧寧切割了么? 说的难听点。 这很明显啊,就是萧寧的皇位一没有,直接就被踹了唄。 这么一想,也真够丟人的啊。 想到这不是什么光彩事,自己却又提起来了。 儘管元无忌是无心的,他还是满脸歉意的对萧寧举了举酒杯: “萧兄,不好意思,无意之间提到了你的伤心事,还望不要怪罪。不过,女人不就是这般嘛。这些事,不要放在心上就好。” “这虽然不是什么光彩事,但是咱们同窗之间,也没有什么丟不丟人的。” “是啊,女人都是这个样子,慕强很正常。萧寧你之前是皇帝,可能还能留住他。现在,你一无所有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要往心里去。” 眾人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劝说萧寧,可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可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很平常的事。 萧寧有什么啊? 那孟子衿,凭什么陪著他啊? “你放心,儘管这次,那孟子衿,咱们怕是请不动了。可是,魁的事情,我依旧帮你找好了。” “这次,就让那孟子衿看看,咱们捧出来的魁一举夺魁,也让她好好地开开眼界,后悔一番!” 说到这。 元无忌的目光之中,都迸发出了火焰。 想必是带入到了萧寧的视角,已经在內心里幻想出了一部莫欺少年穷既视感的大戏。 元无忌已经把魁找好了? 在眾人心中,元无忌还是靠谱的啊。 且看他这自信的样子,想来找来的人应该不一般才对。 这话一出。 其他人纷纷眼前一亮,有些好奇这元无忌所说的魁,是何许人也。 唯有萧寧,那是一脸的懵。 啊哈? 这元无忌在说什么? 孟家是跟自己切割了,这不假。 可是,这关孟子衿什么事啊? 孟子衿今天,只是为了明天的诗会,去帮自己找帮手了啊。 是的。 孟子衿现在,对於萧寧的底细並不怎么了解。 因此,对於明天的诗会,她也是担心的紧啊。 甚至,她还和元无忌英雄所见略同,想到了一样的办法。 让萧寧给自己和灵师师当打场者,然后,自己二人买点诗,以萧寧的名义给自己打场。 同时,自己二人儘可能不去在联繫其他的打场者。 唯有萧寧一人。 这般,最终。 萧寧以一己之力,捧起了两位魁,位列前两名。 这戏码,足够把萧寧照的满脸是光了吧。 这么一来,就算萧寧不去参加第二场货真价实的诗会。 这前面一场,也不至於太过於让他丟了顏面了。 足够了。 当时,孟子衿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盘,一脸的满足。 当然了,她大抵也能猜出,萧寧似乎跟那夜面郎君有些关係。 因此还在幻想著,若是萧寧能够在从那夜面郎君那里,找来一首诗,那就更好不过了。 至於孟子衿为什么这么自信,自己跟灵师师绝对能夺魁。 很简单。 洛陵双媚的名气,从来就不是盖的。 所以。 今晚她去找那灵师师,商量明日的对策去了。 元无忌这边卖了会关子。 见眾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这才很是骄傲的问道: “既然诸位这么好奇,那就由我先问诸位一个问题吧。” “诸位觉得,当今在这洛陵城中,有哪位佳人称得上是,如今佳人中的佼佼者?” 这话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元无忌则是又补充了一句: “也可以这么说,这次的魁诗会,大家觉得今年的梅魁,最有可能落谁家?” 这下。 眾人算是明白了元无忌的意思。 外加这等有点赌局性质的话题,原本就是人们的钟爱。 自古以来,人性的弱点,导致人们一直对这等跟赌有关的事物,都很是感兴趣。 一时之间,眾人纷纷发表自己的观点。 “要说到这个话题,那还用说?在我看来,肯定是那当今的洛陵第一魁,柳若湘!” 显然。 这王案游是这柳若湘的忠实粉丝,第一个站了出来。 黄胜听后,立马一脸不是很认同的样子,摆了摆手,道: “我看不然。这柳若湘是第一魁不假,但我今年可是听到了小道消息,说那灵师师是要重出江湖的。” “可不要忘了,柳若湘的第一魁,那是在灵师师和孟子衿离开之后,才封上的。若是有灵师师压著,这第一魁能轮的上她?” “確实,若是灵师师重出江湖,我觉得还是灵师师的胜率高一些。不过黄兄,你这小道消息靠谱么?” “不都说,灵师师退隱后,决心不再復出了?且这么多年了,每年都在传她復出的消息,结果呢?你这不会是个假消息吧?” “假不假的不知道,不过,若是这灵师师真的重出江湖,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他找的打场者究竟是何人啊?” “灵师师的名气,就算隨便找个打场者,都足以夺魁了吧。我甚至怀疑,这灵师师不会是哪些大人物,请来帮忙的吧。” “你的意思是,有人跟咱们一样,想要找魁来帮某些富家子弟做文章。所以,把灵师师这等大人物请出来了?” 这话一出,眾人纷纷露出了一副思索的神情。 萧寧盯著这位仁兄,多少有些意外。 这兄弟也太会蒙了吧。 咋还一开口,就把正確答案抖出来了? “元兄,不会是你吧?” 事实证明,在概率学上,没有人可以一直胜利。 这不。 这位仁兄刚刚猜对了一半,下一半就猜错了。 “这你也太抬举我了,灵师师这等人,哪里是我能请动的?” 於是乎。 话题再次回到了刚刚的问题上。 “这样的话,若是这个消息为真,我站灵师师。” “既然这么说了,说实话,若是那孟子衿出场的话,我觉得也很有可能。” 见有人又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王案游当即踹了那人一脚。 “行了行了,那些上古大神就不要提了。说点现实的!” “我这个消息,可不是小道消息。大疆国最近,派了使团出使咱们大尧,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 “大疆国,能歌善舞之国。据说,此次使团里,有个隨行的公主,同样打算凑凑咱们洛陵魁赛的热闹。” “据说,这位大疆国公主美若天仙,沉鱼落雁。我觉得,最后会是这位大疆国公主,一举夺魁!” 就这样。 眾人猜来猜去,你一言我一语。 却始终没有说到那元无忌的答案。 直到。 那元无忌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了眾人。 “除了这些,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过,今日教坊司里,新出了一位头牌?据说,是最有可能挑战灵师师和孟子衿的存在。” “甚至,现在在教坊司里,还有很多人称呼她为,小孟灵!” “哦?你是说那李七柒?” “李七柒?哎,还真是!元兄若是不说,我怎么把这人给忘了。” “確实,这李七柒我之前见过一次,歌舞俱佳,倒是有当年灵师师、孟子衿的影子。” 李七柒。 当今教坊司內的头牌,追求者无数,更有大批文人才子为之倾慕。 这会风头正盛,倒还真有些大红大紫的兆头。 元无忌这才露出了一副满意的表情。 “这就是了。诸位可能有所不知,在李家没有被查处之前,我家跟李家还有些关係。因此,这李七柒与我,倒也算相识。” 元无忌的话都说到了这般程度。 若是其他人再反应不过来,那就说不过去了。 顿时。 眾人纷纷眼前一亮。 “不是吧元兄,你是说,那找到了那李七柒?” “好,若是能跟李七柒组场,那咱们这胜算,可算是有保障了啊。” 元无忌很是得意,脸上有光,点了点头,道: “何止是有保障?我告诉你们,是板上钉钉。大尧国对於每届的魁头牌,都有封赏,诸位应该知道吧。” “一般,每年的梅魁都会安排入宫覲见。若是入得了皇帝的法眼,则可入宫封妃。就算入不得,同样可得一番赏赐,免罪归布衣,那是妥妥的。” “而李七柒呢,她可是带著罪奴身份的。所以,这次,对於这魁魁首,她是势在必得。” “目前,除了咱们七人外,她还找了那秦向隅,刘甲地、郭传福。” “总之,一句话!此次的魁赛,只要坐上了这李七柒的船,咱们势在必得!” 第294章 洛陵诗会篇:齐太白!至! 在萧寧等人的印象里,元无忌从来就不是那等说大话的人。 如今,见他竟然如此自信,直接说出了这等如此篤定的话。 眾人皆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打量著元无忌。 原因无他。 元无忌这番话,说的明显有些过了。 儘管说,秦向隅外加刘甲地和郭传福,最终再加上自己七人,確实已经很能打了。 可是! 这样的阵容,有一说一,在此次的魁赛里,依旧只能算是有夺魁希望的阵容。 要说百分百拿下,势在必得? 说实话,还是有些过了。 毕竟。 大尧的文坛,那可一向都是极其兴盛、经久不衰的。 是的。 虽然说,大尧的武学一向落后,甚至天机山高手榜前五十,都很罕见这大尧国的人…… 可是。 大尧文坛的辉煌程度,一向都能够位列神川大陆的各国前列。 在天机山的才子榜上,每一届,大尧都有人可以位列前十。 就比如上一届。 那秦向隅第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苏洵第八! 这还是在不算上萧寧这个第一的情况下。 因此。 要是论到笔桿子之上的比试,大尧的竞爭环境,和在祁国进行武学比试差不多,那可真是一个臥虎藏龙、遍地无弱旅的境地。 先不说,这大尧原本就是名家眾多,才子遍地。 文风底蕴深厚,谁都无法保证,这比赛之內会不会出现某些后起之秀,亦或是潜藏多年的老怪物。 就单说这魁赛可以请外援,买诗这一点,就已经將这诗赛的范围,从大尧拉到了整个神川大陆。 魁赛不同於后面,才子们之间的比赛。 因为重点还是魁的爭夺,为了预热后面的才子赛。 这魁赛,並不同於后面的才子赛,仅仅是大尧国人参加。 这场比赛是允许大尧国之外的才子们参与打场的。 这等情况下,谁又能確定,这魁们不会找来大尧国之外的打场者? 谁又能確定,这群人会不会买其他人的诗词?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文采不比武学! 武学,一般排名都是相对稳定的。 毕竟。 武学实力这等东西,很难一步登天,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 只要榜单排出来,上下浮动的概率有,但大变样的可能性不大。 可吟诗作赋这等东西,隨机性太大了,有灵感的时候,那就是可以叱吒风云,名列榜单。 可没有灵感的时候呢? 因此。 天机山的才子榜,除了那夜面郎君一直稳居榜首之外,其他人几乎每年都是不重样的。 这也就导致,所谓的秦向隅儘管看上去是第三,但依旧说明不了什么…… 唯一能证明的,也就是他几年前,的確实力强劲,仅此而已了。 没有谁能保证说,今年就没有比他更强的存在。 元无忌显然也是明白这些的。 可是,他依旧说出那等话,这难免不让萧寧等人觉得纳闷。 “元兄,咱们这个阵容听上去,的確已经很能打了。不过,要说势在必得,是不是还是太过於自傲了些……” 元无忌似乎早就料想到了,眾人会有此疑问。 他脸上带著从容的微笑,笑道: “怎么?难道你们没有发现,直到现在,哪怕连带上我等,我也才说了这李七柒的四个打场者么?不妨,诸位猜猜,他的最后一个打场者的身份?” 最后一个打场者? 这话一出,眾人当即明白了。 很显然。 元无忌的自信,完全是来源於这最后一人! 这也就是说,最后一人,是一个一出场就足以决定胜负的存在?! “这,能让元兄如此自信?莫非,是那夜面郎君?不可能吧!夜面郎君那等存在,神出鬼没的,且还高傲的紧。李七柒这等人,怕是请不来啊!” 夜面郎君! 神川大陆文人才子的天板! 若是让在场的人找一个一出场就足以决定胜负手的人选,非此人莫属啊。 提到这四个字,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感嘆,自惭形秽。 就连元无忌,都破天荒的露出了一抹尷尬的神色。 “这,王兄你这太抬举我了。夜面郎君这等人,岂是我们能够请来的?!” 夜面郎君就是这般存在了。 元无忌提到了,都会下意识觉得自己在高攀。 “那,还能有谁?” 李文越和黄胜,也被勾起了兴趣。 就见元无忌眯著眼睛,提醒道: “虽然不如夜面郎君,但是也接近了。这么说吧,李七柒最近,获得了一把百年前遗留下来的名剑!” 名剑?! 听到这两个字,眾人瞬间就悟了。 文人和名剑,这两个字眼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有些不搭边。 可要说起来,文坛还是有那么一个特例的。 这不。 这下,眾人立马就想到了某个傢伙。 “元兄,不是吧!你的意思是,李七柒的最后一个打场者,是那?!” 王案游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根本不敢相信,这李七柒,一个教坊司的罪奴罢了。 竟然能够把这等人请来! 李文越黄胜等人,更是差点就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这个名字儘管不如夜面郎君那般响亮,但他的出场,依旧足以掀起一场惊天巨浪了。 “不是吧!元兄!莫非,你是说,李七柒找来了那?” “不错!正是白衣剑仙!剑痴!” “齐!” “太!” “白!” 元无忌一字一顿,將这个名字说出。 就见周围的几人,伴隨著他的声音,嘴巴一次又一次的张大。 瞳孔一阵地震,手中的动作也纷纷停下。 “齐太白?这,若是他真的能来,那这次李七柒夺魁,倒还真就是势在必得了啊。” “可不是嘛!虽然这人更多的心思还是在剑上!可他文采上造诣,同样不容小覷啊。” “这么说,岂不是我们这次还有机会,一睹那齐太白的风华了!” 想到如此一来,作为打场者,自己一行人可能在明日,与那齐太白有所交集。 一时之间。 眾人纷纷激动了起来。 唯有萧寧。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见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了。 蛤? 元无忌这傢伙,是认真的么? 那李七柒,竟然请来了齐太白? 货真价实的齐太白,不是上次杨千禾找来的那冒牌货! 百年前的一把名剑。 为了一把剑而来,说实话,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萧寧默默地想著,心中只觉得,有些不太妙。 要知道。 齐太白外號叫什么? 剑痴啊! 因此,除了对剑感兴趣外,还令他痴迷感兴趣的一件事,那就是剑法啊。 这等人,对於切磋,那同样是痴迷的很。 偏偏这傢伙,还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此次他来洛陵,偏偏自己也在。 甚至,大批看客们,还在宣传著自己要参加这诗会的消息。 如此一来,他听了这消息,不来找自己过几招,那怕是不现实了啊。 甚至,萧寧都怀疑,对方愿意前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在洛陵! 但愿,这傢伙可以挑个合適的时候啊…… 萧寧正思索著。 那元无忌的大脸,就又凑了过来。 面容之上,依旧是那浓浓的担忧。 “萧兄啊,按理说啊,现在一切已经是万无一失了。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你。” “明日的诗会,作为李七柒的打场者,咱们要跟那秦向隅、齐太白等人,齐聚一堂。” “在这里,我还是要先给你提个醒。齐太白就不用说了,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声!” “这等大人物,平日里咱们想见都见不到,且这傢伙的剑术,同样登峰造极。因此,这个人,可是断然不能惹的,也惹不起的。” “除此之外,还有那秦向隅。他是上届的才子榜第三,同样不宜交恶!这里不是香山书院了,这两人,那可都是你得罪不起的人物。” 因为萧寧在书院,那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且总爱惹事。 元无忌打心里放心不下,再次这般苦口婆心的一番嘱咐。 “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那李七柒。李七柒姑娘,毕竟经歷了很多黑暗的事情,因此脾气难免有点怪。” “女人嘛,本就都有些慕强,加上她的这些经歷,趋炎附势,看人下菜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萧兄你在这大尧的名声,本就不佳。如今的处境,那更是堪忧。明日她若是对你的態度不好,还望萧兄可以忍耐一番。” “咱们找到这等级別的头牌魁不容易!若是错过了她,咱们这件事的希望,怕是就彻底泡汤了。” “就萧兄目前的处境,李七柒就算对你態度不好,依旧是你唯一的选择。其他能够与之爭锋的,怕是不会愿意有人与萧兄你组场的。” 这句话说出来,虽然听上去有些刺耳。 但元无忌不得不狠狠地將这个现实点出来。 在他看来。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萧寧在心中有数。 不至於在明天,真的在这等事上惹出了事端,让煮熟的鸭子再飞走了。 “全听元兄的。” 萧寧拱了拱手,没有在意。 烂人烂事他见多了。 无妨。 “嗯?萧寧,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啊!” 就在明日的事情,大致已经全部安排好。 眾人又是一杯酒下肚,酒意正浓,把酒言欢之际。 一个很是不和谐的声音,猛地响了起来。 是那李文越。 这会。 他正一脸不满的盯著萧寧的脚下,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地面。 脸色铁青,怒意外散。 “嗯?” 萧寧皱了皱眉,打量了对方一眼,有些不解。 这位仁兄搞什么? 好好地,这是突然犯什么大病了? 他带著疑惑,朝著对方所指的地方看去。 地面之上,一张纸张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上面,还沾染了些许酒水。 这张纸不是其他,正是那张,香山七子们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弄到的带著落剑印的阅剑书! 也怪不得这李文越如此气愤。 自己这一举动,的確是有些不尊重对方的劳动成果了啊! 见此。 萧寧连连蹲下身子,將那纸张捡了起来。 “萧寧,你这实在是太不尊重我等了!而且,你这玩世不恭的紈絝心態,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 “你可知道,那张纸我们耗费了多少心血,才找那落剑山庄领剑人拿到了一份。可是,你竟然如此的不重视?” “你可知,若是没有我们,没有我们香山七子,单凭你一个萧寧,一个小小的昌南王,莫说是拿到这阅剑书了。就连见到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怕是都做不到!” 这李文越明显是喝多了,有些上头。 说出的话已经有些不过脑子了。 他言辞犀利。 外加心中还留存著些许,在香山书院时期,对萧寧的怨念。 於是乎。 这次借著酒劲,他就此一股脑的將一切通通抖了出来。 “实话告诉你,也就是有我们香山七子帮忙,有我们的脸面在,才能给你拿到这阅剑书。若是你自己去?你怕是连资格都没有!” “说句难听的,若是你一直不知悔改,就一直这么下去,你就完了!就废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声,在大尧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哪怕是今天,哪怕是现在,此时此刻!我跟你坐在一起共事,我依旧觉得难以启齿!觉得羞愧难当!觉得你,有损我李文越的脸面!” “你这等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我李文越,跟我们香山七子坐在一起!” 李文越的脸色通红,越说越上头! 其他人都已经上前拉他了。 根本拉不住…… 与此同时。 萧寧的宅邸外。 一个后背负著重剑,右手还执著一轻剑的白衣青年,正手中捧著一本书籍,一边聚精会神的看著,一边大步流星的向前赶著路。 他所捧的书籍,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古字,时不时还有张画著剑招招式的插图。 很显然,这是一本跟剑法有关係的古籍。 这人快速的行著路,注意力明显全部放在了这书籍之上。 就连即將走到的前路上,有著一个土坑都没有注意到。 然而。 令人惊讶的是。 当著人的脚,踏到那土坑之时。 他的动作竟然没有丝毫停顿,脚步浮空,就那么走了过去。 就好像,那个土坑根本不存在般! 如履平地! 路过之时,他更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依旧保持著专注。 终於。 又是一番赶路后。 在那萧氏的宅邸前! 他收起了自己手中的书籍,停下了脚步! 第295章 洛陵诗会篇:出手!不速来客! 月明星稀,微风拂叶沙沙。 万籟俱寂,夜光笼地沉沉。 行至萧寧的宅邸门前。 齐太白將心思从那古籍之上收回。 他並没有直接上前叩门,而是先席地而坐,双目朝天的一番思索。 大约过了半刻的功夫,他像是有所感悟一般,將书中刚刚的感悟吸收,才站直了身子。 接著。 他开始从刚刚那等心无外物的状態中脱离,四周的各种动静,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打量著眼前的宅院院门,齐太白摸了摸自己手中的轻剑,回忆起几年前的那一战,喃喃自语: “剑藏萧寧,好久不见啊。但愿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 正如萧寧所料,齐太白此番前来大尧,共有两件事! 第一,自然是来帮著那李七柒打场,同时,拿到李七柒手中的那把剑。 除此之外,他此番前来的第二个原因,就是来找萧寧比剑。 对於一个剑痴来说,毫无疑问,比剑,论剑,那就是普天之下最令人开心的事情。 齐太白是为数不多的知道,那所谓落剑山庄的领剑人,剑藏新岁的真实身份的人。 昌南王! 萧寧! 他一直都记得这个名字。 此番前来之后。 他当即打听了一番萧寧的位置,最终终於是找到了这处宅院。 “这里四下一共就这么一户人家,想必就是这里了吧。” 齐太白喃喃著,正欲打探一番这院子。 就听到宅院之內,一很是不合时宜的声音,已然传来! “萧寧!你这等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我李文越,跟我们香山七子坐在一起!” ??? 这个动静一出,那齐太白瞬间就明確了,这里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了。 毕竟,这院內有人提到了萧寧二字! 只是! 他皱了皱眉。 萧寧是何许人也? 剑藏新岁! 神川大陆这个甲子里,青年才俊中最优秀的十三人之一啊。 这等人,何等贵重的身份啊? 结果呢? 在这大尧,一个並不以武力见长的国度! 竟然有人说什么? 这剑藏新岁不配和他们坐在一起? 好大的口气啊?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又是某些上不得台面的愚人吧。 只是,萧寧现在怎么还跟这等人打上交道了? 齐太白心中感嘆道。 不过,他並不打算多管閒事。 对於齐太白来说,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剑! 其他的事情,他不想管,也懒得管。 萧氏宅邸內。 那李文越的酒劲仍在。 他指著萧寧,大肆发泄著自己心中的不满。 其他人纷纷上前阻拦,然而,根本无济於事。 “元兄,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黄胜一番劝说,结果李文越不但不听,还推搡了他一把,致使其差点狼狈倒地,一脸的尷尬。 元无忌自认为,自己此次帮萧寧爭取到了落剑山庄的阅剑书,还是居功甚伟的。 而且,接下来的魁赛,自己还会继续帮到萧寧,说话自然有底气。 对於萧寧,儘管说对方在酒庄生意上帮过自己的忙。 可现如今自己帮的这些忙,也大致可以弥补了吧。 因此。 时至此时。 在没有了自己欠萧寧人情的那般心理压力后,他对於萧寧的態度,渐渐地也变得隨意了许多。 更何况,对於萧寧的种种行为,他一直以来也都是很是不满的。 如今有机会,教训一下对方倒也不是不可以。 说实话。 若眼前的人是其他人,李文越这么说,他肯定会觉得有所不妥,立刻將对方拉走。 可萧寧…… “这件事情,本就是萧寧的不对。且这次,咱们帮了他的大忙,他总不至於生李兄的气吧。” “萧兄啊,虽然李兄这么做不太妥当,但有些话正所谓话糙理不糙,难听是难听了点,但也都是事实。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改正一下的!” 元无忌劝道,对於萧寧,同样有著几分说教的味道。 其他人见了,也都觉得这等事没有什么说不过去。 毕竟,自己一行人帮了萧寧的忙!这李文越喝多了酒,话多了点,不是什么大事,可以海涵的吧。 当然了,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在他们看来,萧寧並不是一个他们惹不起的人啊? 可以说。 此时此刻。 香山七子的所有人,都大抵是这么一个心態。 尤其是在见过那领剑人,拿到了那落剑印之后。 他们更觉得萧寧欠了自己天大的人情。 外加当初,他们见到那落剑山庄领剑人时,对方可是说早就听过他们的名声。 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都知道我们香山七子的名声,难道我们七人,已经有如此的地位了么? 这等想法一出,更是让他们的自信心,成倍的增长。 本就瞧不上萧寧的他们,如今觉得萧寧根本不配与自己一伙人为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吱嘎~~~” 就在这场闹剧,还將继续持续下去时。 宅邸的房门,终於是打开了。 门外。 那一身白衣的齐太白,缓缓地走进了院內。 “打搅一下,可以给在下些时间么?” 声音很轻,却有著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 齐太白原本是打算,等到这群人酒足饭饱之后,再前来寻找萧寧的。 他可不喜欢当一个打搅別人的不速之客。 可是。 看这群人根本没有任何结束的跡象,还愈演愈烈了。 外加这群愚人,似乎还在不断地言语上讥讽萧寧。 齐太白自认为自己朋友不多,萧寧能算一个! 於是,本就实在等不下去的他,乾脆敲开了门。 元无忌等人闻声,目光顿时匯聚了过来,落在了这白衣青年的身上。 只见。 刚刚紧闭的院门,已经四敞大开。 有月光从院外探了进来,在地上勾画出了一张天然的白色地毯,仿若是天上银河星汉,像是专门为此人打造一般。 这人就这般踏月而来,一身白衣隨风而动,让他整个人与这白色的月光彻底融为了一体。 他背负著一把巨剑,剑身长达数尺,几乎与他等高,剑鞘上印刻著古素的纹路,在月光下闪烁著幽幽的光芒。 这把巨剑似乎承载著无尽的力量,却又在他的背上显得如此和谐轻盈,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的左手,还执著另外一把,与那巨剑完全不同风格的轻剑,无需挥舞,似乎就能听到阵阵剑风。 这把剑在月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冷光,与背后的巨剑形成鲜明的对比,似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他的五官如刻,神態冷峻而深邃,目光如炬,穿透夜空,直抵人心。 “这人,好像一把剑啊!” 那元无忌呆呆地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感嘆了一句。 这个形容,听起来的確有些怪异。 可是。 在在场的所有人看来,这个比喻真的恰到好处。 因为。 无论是在谁看来,当这人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剎那,看见他,他们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剑! 他的眼中似乎蕴含著无尽的剑意,有剑的锐利,又有剑的霸道!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鼻樑高挺,嘴角微扬,透出一股利剑般凌锐的气质。 他一身白衣胜雪,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却又在月光下显得如此耀眼。 衣袂隨风飘动,宛如天仙下凡,带著一股出尘的气质。 他的步伐轻盈而稳健,似乎每一步都踏在剑光的韵律上,仿佛在与天地共舞,与剑为一。 这是一幅极其打动人心的画卷。 画卷之中的主角齐太白,更是惊为天人! 以至於原本嘈杂的院落,瞬间就清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目光怔怔的打量著眼前人。 就听对方在停下来前进的脚步后,扫望了所有人一眼,最终目光落在了一个方向上,不再挪动。 “虽然说,在下不爱多管閒事,但今日之事,在下不得不问一句,萧兄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愿意同这等愚人一起共饮了?” 声音依旧很轻,但依旧如同出剑一般,掷地有声。 这话一出。 在场的几人当场就愣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 萧兄,不出意外指的就是萧寧了啊? 什么叫萧寧愿意跟我们这些人共饮啊? 听你这话,就好像我们不配和萧寧一起喝酒似的? 萧寧是谁啊? 大尧人尽皆知的狗不理,一个紈絝二世祖。 现在更是处在多灾多难之秋,生死不定。 自己又是谁啊? 香山七子啊! 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竟然都有所耳闻的,说明自己七人,在神川大陆都已然有些地位了才对啊! 这等对比,你说我们不配? 还有,什么叫这等愚人啊? 说谁呢?谁是愚人啊? 眾人心中幽怨,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来的这人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可是,看来他的眼睛不太好使啊。 有眼不识泰山! 元无忌等人不爽了,想要反驳。 可是,他们却很是泄气的发现。 那人就在骂自己一行人时,好像都依旧没有正眼瞧自己一行人。 从始至终。 自从走进院落之后,齐太白的眼神,就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停留一下。 就好像这群人根本就不存在於这天地之间。 更不配他目光的短暂停留! 对於齐太白来说,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去看他们一眼! 不过。 儘管这般,那元无忌等人还不敢冒进。 因为。 他们看不透这眼前人的深浅。 唯有一人。 李文越! 这会他正在兴头上,现在竟然有人来触自己的霉头? 他当场不爽了,指著齐太白的鼻子就冲了过来。 “你说谁呢?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你可知道,我们是谁?香山七子,听过没?” “就连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都曾听闻过我等的名声。我看你这人,竟然跟萧寧这等人为伍,想来也是某些不成器的二世祖吧……” 李文越这光说还不算完,甚至还打算找个场子,明显有跟齐太白论论剑的趋势。 “碰~~~” 只可惜。 都不等他的话说完! 元无忌等人,更是没有看清楚,那数十米之外,夜下人的举动。 只是嗖的一声! 一道剑光一闪而过。 最离谱的是,这等剑光,他们都不曾看清楚! 就听到“砰”的一声。 那李文越桌前的酒杯,已经化作了积分齏粉。 他手中刚刚拿起的剑,更是直接化作了两段。 李文越本人呢,只是觉得一道冷风从自己的面门划过。 继而。 他的髮簪,他的衣衫等等等等,直接原地爆开! 头髮更是散落一地! 他本人倒是毫髮无损,就仅仅是觉得,自己好像刚刚看到了某个拿著判官笔的凶神恶煞之辈。 那是妥妥的鬼门关走了一遭。 “嘀嗒~~~” 一滴冷汗就此滴落。 李文越的后背一冷,这下酒是彻底的醒了。 “这?” 元无忌等人纷纷傻眼了。 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们很清楚。 这一切,都跟眼前这白衣人有关係。 朝著此人看去。 只见。 他的手,还轻抚在剑柄之上。 剑未出窍! 但剑意盎然! “若非是萧兄,我出剑的那一刻起,你將再无开口的机会。记住,说话同样是一种修行。很显然,你的修行不够!” 说话间。 齐太白又朝著萧寧看了过去,道: “萧兄的招式,依旧是这般的利落。看来,在下这一趟,是来对了。” 啊? 这如同谜语人一般的齐太白,这句话可是再次把元无忌等人搞懵了。 啥啥啥? 这傢伙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萧寧的招式,依旧是这般利落?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萧寧刚刚,有出招么? 自己一行人,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啊? 说实话。 齐太白这边,可能元无忌等人没有弄清楚,他到底干了什么,但至少还能看到那一道剑光。 通过他右手抚在剑柄上的动作,可以判断出,这傢伙刚刚出了剑。 只是,神出鬼没,速度极快,令人完全难以反应罢了。 可萧寧呢? 萧寧离他们更近。 可是,这群人真的,没有看到萧寧有丝毫的异动。 直到。 再次看向萧寧时,他们一般仔细的打量,才发现。 那萧寧手中的筷子,似乎是少了一支! 第296章 洛陵诗会篇:剑藏新岁!领剑人!萧寧! 嗯? 那根筷子呢? 发现了这个细节。 元无忌等人,便下意识的寻找了一下。 不过,儘管说是寻找,无非也就是顺道看看罢了。 毕竟,没有人会觉得,萧寧这少掉的一根筷子,能跟齐太白口中所谓的出招有什么联繫? 甚至,他们心中还生出了一些,类似於也真是好笑,不过一支筷子而已,萧寧能用它干什么,我们还真能胡思乱想类似的疑问。 然而! 很快。 当眾人下意识的顺道看了一番后,还没有看几眼,就在那李文越身旁的地面之上,看到了另外一支筷子。 那支筷子插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之上,近乎九成已经全部没入了大理石里! 这! 终於。 “嘶~~~” 在发现这点后,元无忌等人不约而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萧寧。 这? 搞什么啊? 究竟是什么时候,萧寧把这筷子扔出来的? 而且,这真的是一根筷子么? 一根筷子,木头而已,可以插进这石头如此之多么? 自己这不是眼了吧! 儘管说不清楚这一点,儘管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个答案,已经很是明了了。 那就是! 刚刚那白衣人的那一剑,应该是萧寧用这筷子,做了些什么,最终帮李文越將那致命的攻击化解掉了! 只是! 这一切,真的是萧寧可以做出来的么?! 眾人不敢想,更不敢相信。 他们死死地打量著萧寧,企图在萧寧身上,可以看到更多的细节。 在眾人的注视之下。 萧寧终於是缓缓站起了身子。 “齐兄,別来无恙啊!” 朦朧的月色之下。 已经近乎沉默了一整晚,一直在听人说教的萧寧,终於是站起了身子。 就在刚刚的酒局之上。 在场的每个人,都曾经端著酒杯,站起身子,口中说著豪言壮语,得意洋洋,仿佛是人生贏家,谈笑风生。 唯有萧寧。 他一直在静静的听著,充当一个看客。 以至於所有人,都觉得这人不配与自己一行人站在一起。 自己是香山七子,而他一个紈絝,像极了一个局外人。 就在这一刻,萧寧站了起来。 元无忌等人的目光,依旧落在萧寧的身上。 最近这几天,儘管依旧瞧不上萧寧,儘管知道萧寧跟那醉梦轩有些许的关係。 他们依旧觉得,这醉梦轩大抵是昌南王府之前的底蕴,跟萧寧这紈絝没有什么关係。 因此,他们只是觉得萧寧是个暴发户,是个有点权势的二世祖罢了,依旧不曾將其放在眼中。 这几天以来,他们见了萧寧许多次。 可是,当这一次,那萧寧缓缓站出来,踱步向前,来到所有人身前时。 他们一行人可以保证。 眼前的萧寧,绝对是一副他们不曾见过的样子。 这一刻。 萧寧身上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等紈絝、玩世不恭的气质。 他终於褪去了他惯常的轻浮外衣,露出了深藏不露的真面目。 他的气质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玩世不恭的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虚妄。 眉宇间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他的神態变得庄重而沉稳,仿佛是一座巍峨的山岳,在月色下静静佇立。 嘴角微微上扬,不再是那种轻浮的嬉笑,而是一种泰然自若的淡然,仿佛世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的身姿也变得更加挺拔,原本有些鬆散的步伐变得坚定有力。 月光洒在他的衣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元无忌等人只是觉得,这眼前之人,好像突然就大变了模样。 一个个纷纷有些意外,对视一眼,面面相覷。 就这般。 似乎在面见一个故人,一个老友。 萧寧缓缓踱步走出,双手拱手,对著对面之人,轻声开口。 別来无恙。 很显然。 这对面这个傢伙,是萧寧的朋友。 只是。 元无忌等人可从来不知道,萧寧有这么一个,在剑道之上,造诣如此出神入化的朋友啊。 眼前这人虽然元无忌等人不认识,可从他刚刚的出招来看,眾人已经对其的实力有了一定的了解。 只能说,这人的剑术,很强! 强到了他们根本无法估量的地步。 只是。 这样的人,会跟萧寧做朋友? 而且。 看起来,他对萧寧似乎还恭敬地很? 萧寧萧寧,自己这个同窗,究竟有什么魔力啊? 为什么,他总能让一些看起来很是出类拔萃的人,对其如此恭敬啊? 眼前这个不知是何身份的剑道高手! 当初的李百万也是! 儘管说,萧寧有著王爷的身份在,甚至,以往的昌南王府,可能跟这李百万就有些过旧交。 可是,就算是这等。 如今的李百万,也完全没有必要再对萧寧这般恭顺了啊。 这一点,元无忌等人早就议论过了很多次,可是,他们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就在元无忌等人迷茫之际。 终於。 再次回忆萧寧刚刚的话语。 萧寧刚刚的那句话,再次从脑海之中响起。 这次,他们关注的重点,终於不再放在那句別来无恙上。 相反! 他们想到了前面的两字! 齐兄! 齐兄! 齐! 还记得。 元无忌刚刚才提过,那教坊司的头牌李七柒,最后的一位打场者,请来的是一位出场就能决定胜负的高人,齐太白! 那傢伙,正好姓齐。 且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魁赛就要开始了,那人今夜应该就在这洛陵城中才对。 还记得。 那齐太白又被称为白衣剑仙,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地点,永远都是一身白衣,剑道造诣登峰造极! 眼前此人呢? 那一身白衣盛雪,剑术令人摸不到深浅,深不见底! 还记得。 有人形容过。 当年。 齐太白曾经跟那剑藏新岁,落剑山庄领剑人有过一场切磋。 最终的结果是,齐太白惨败。 从那之后。 齐太白问剑剑阁,身上更是背上了一柄与人齐高,巨重无比的巨剑。 眼前此人。 熟悉的装备,与那传闻之中一样,如出一辙! 此时此刻。 联繫起这诸多的细节,一个答案,已经近乎明牌一般,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只不过,他们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有些无法相信。 眼前这人,是齐太白? 白衣剑仙,剑痴齐太白? 若是只是看他的剑术,看他的装扮,確实像! 可是! 齐太白这等大角色,会在夜色之下,前来拜访萧寧? 这,怎么可能啊? 萧寧一个紈絝罢了,他哪里会跟这等大人物有交集啊? 元无忌等人不敢相信。 只可惜。 答案,就在眼前。 当齐太白的下句话响起时,就註定了,今夜的一切,势必要让元无忌等人,彻底的惊掉下巴! “萧兄,好久不见!柳东齐家,剑阁齐太白,前来问剑!” 比武切磋,自报家门师承,那是江湖规矩。 眼前这人,正是那齐太白。 眼前人,那月下的白色人影,给出了眾人答案,肯定了眾人心中那不敢確信,更不敢相信,根本无法说服自己的猜测。 这人,果然是那剑痴,齐太白! 这也就意味著,儘管不知缘由,但萧寧就是有这么一个高手朋友! 当听到这个答案时,眾人已经是麻木了。 可是。 让他们更加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那句话。 问剑! 这齐太白来找萧寧,並不是寻亲访友,他是来,问剑的! 问剑,那就是比剑啊? 可是! 萧寧,一个紈絝,何德何能啊? 他凭什么,也配齐太白来找他比剑? 就萧寧那武学? 嗯? 不对! 因为思绪还停留在香山书院时期,他们下意识会想到,萧寧根本就不通武学。 但想到今日上午发生的一切,他们才觉得一切合理了些。 可就算是这般,萧寧那武学造诣,那剑术,也跟齐太白这等人完全无法同日而语,相提並论啊! 这一刻。 元无忌等人心中的疑问,已经来到了顶峰。 他们满脸不可思议的盯著萧寧,静静的等待著答案。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在那齐太白做完一切准备之后。 只见。 萧寧终於是迈步向前,手中拿著另外一根筷子。 缓步而出,站在了所有人身前,同样对著那齐太白见礼。 “落剑山庄,萧寧!” ??? !!! 这一刻。 似有狂风起。 一阵颶风,吹动了所有人的头脑风暴。 元无忌等人面面相覷。 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最终竟然听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落剑山庄?! 萧寧的师承,不是香山书院么? 什么时候,他还是落剑山庄的弟子啊? 这般的话,他究竟是內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落剑山庄,这四个字,已经是最让他们震惊到体无完肤的答案了。 长孙川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但又觉得,一切似乎很合理。 元无忌等人,心中只觉得五味杂陈。 唯有郭芷。 对於这个答案,她是清楚地。 只不过。 如今,她所思索纠结的已经不再是这个问题。 她在思索的,是那有关於萧寧与领剑人的某些可能性。 月下。 二人佇立,对视,有风来。 齐太白盯著萧寧,一番犹疑后,喃喃道: “萧兄身上的剑意,变得比以往更加炽烈了。” 说著。 就见他轻轻解下了自己背后,那巨剑的剑匣! 紧接著。 “碰~~~” 一声闷响,震起了道道烟尘。 就见齐太白,將那巨剑狠狠地插进了土里。 伴隨著那巨剑的深入,无数剑势涌出大地,这院落內的整片地面,以那巨剑为中心,都跟著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龟裂! 剑痴齐太白,名不虚传啊! 不愧是同境界下,论剑天下第二的高手。 “这东西,我背了这么多年了。无论是与谁对战,我都永远背著他。我做这一切,就为了这一天。” 齐太白喃喃道。 元无忌等人这下,可算是看傻眼了。 就算是跟萧寧比剑,齐太白这场面,搞得也太大了点吧。 那巨剑直接就卸下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开局,就准备尽出全力么? 萧寧究竟有什么实力啊? 竟然足以让这齐太白,尽出全力? “那就请吧。我也想看看,你在剑阁都学了些什么!” 萧寧轻轻抬手,举著手中的筷子,对著齐太白点了点。 这一幕一出,元无忌等人纷纷皱紧了眉头。 不是吧。 萧寧这举动什么意思啊?! “萧寧这是,打算用这筷子,与那齐太白比剑么?” “这未免也有些太瞧不起人了吧。” “儘管他是落剑山庄的人,可这般举动,未免太过托大了些。” 王案游等人,面对这等令人瞠目结舌的场面,难免会有所疑惑。 但元无忌可是聪明多了,一言不发。 经歷了这么多,他相信。 萧寧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更何况。 你看那齐太白的表情啊? 萧寧这般,那齐太白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很显然,他对於这等事,根本就是习以为常的啊! 萧寧啊萧寧,你究竟有著什么实力啊? 面对全力尽出的齐太白,你仅仅用一根筷子,齐太白这般心高气傲之人,竟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见,他拍了拍自己放在地上的剑匣子。 “当初与萧兄那一战后,我背上了这巨剑。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萧兄,值得我把这巨剑再摘下来!” ??? 令人惊愕的话语,一浪高过一浪。 当齐太白说到这里时,那元无忌等人,已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齐太白说什么? 这巨剑,他是因为萧寧才背上的? 可是! 传闻里明明是说,这巨剑是他在和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剑藏新岁一战之后,才…… 所以! 若是此言非虚的话! 一个答案,縈绕在了所有人心头。 但是,他们根本不敢相信。 他们寧可去相信,是他们听错了。 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啊! 眾人恍惚、咆哮间。 只见齐太白看了一眼萧寧手中的筷子,依旧是一副全力以赴的姿態,道: “萧兄的剑,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开眼啊。不过,在下相信,无论是什么样的剑,在剑藏新岁的手中,那就是一把足以威胁所有人的利器!” “但愿这次,全力以赴的在下,不会让萧兄失望!” 第296章 洛陵诗会篇:破萧! 夜风呼啸! 剑光闪耀! 待到萧寧准备好。 已经褪去了一切桎梏的齐太白,跃跃欲试,直衝上前。 手中剑光闪闪,剑意冲天。 那把轻剑在其手中,仿若是一条灵动的游蛇! 被挥舞的虎虎生风,灵巧至极! 萧寧则是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態,手中的筷子轻点。 儘管,他手中的武器,就是这么一根竹筷。 但他的每一次轻点,扫击,都带著“呼呼”的破空声。 时不时的,还能迸发出几声音爆。 齐太白將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再次惊嘆。 萧寧的剑意,已经到了这般了么? 这是真正的万物可为剑啊! 此时此刻。 在其他人看来,兴许萧寧手中拿著的,依旧是那让人看了詬病至极,会觉得他是在羞辱人的竹筷。 可在齐太白看来,那分明是一把绝世之剑啊。 那竹筷之上,分明剑意纷扰,剑势滔天! 可惜的是。 这场如此精彩的旷世之战,元无忌等人註定没有眼福了。 这会的他们,早就没有心思观看这,当今甲子里,青年才俊之中天下第一剑和天下第二剑之间的比试了。 仅仅是因为。 刚刚齐太白的那句话。 剑藏新岁! 他刚刚说,剑藏新岁啊。 他在说谁? 他又能说谁? 元无忌等人,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问询著这个问题的答案。 仅仅是因为,他们真的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就在之前,他们还觉得无法理解。 萧寧究竟有什么本事,在剑术之上有什么造诣,竟然值得齐太白对其这般看重。 这下。 他们总算是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剑藏新岁,当今甲子的剑道第一人,落剑山庄领剑人! 竟然是他? 那个人,竟然是他? 萧寧! 谁能想到啊。 那个落剑山庄的领剑人,年纪轻轻就名扬神川大陆的存在。 那个被称作天下第一剑的存在! 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刚刚还在被自己一行人接连说教的同窗! 元无忌等人不断地深呼吸著。 只是。 无论他们做如何的调整,今夜他们的心绪,怕是都已然无法再平復。 此时的他们,就只觉得,脑海之中,当初那一处处无法解开的疑问。 在这个答案呼之欲出后,就彻底合理了起来。 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当初在武试之时,自己会觉得荀直大统领的步法,和萧寧有些许相似。 甚至,二人在剑招之上,都有些许的相仿。 原来。 他们二人师出同门! 怪不得,那日萧寧的武试结束后,自己一行人在那演武场门口,蹲守了这么久,就只为一睹那落剑山庄领剑人的风华。 结果呢? 没有人见到,那领剑人是从何处进入的演武场。 那人就好像一开始就在演武场內一样。 像是变戏法般,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时,就那样凭空出现了。 而萧寧呢? 在那天下午,他失踪了,没有人可以找到他的踪跡。 而那门口的守卫则是说,未曾见到萧寧出来。 是啊。 现在看,萧寧確实没有出来。 同时,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也的確是一开始就在演武场內。 所以,自己一行人才没有蹲守到。 想通了这些,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的梦幻。 接下来地种种细节,他们开始不再想继续往下接著想。 尤其是那李文越。 他们几人,也是要脸的啊! 只见。 那李文越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那张盖有落剑印的阅剑书! 阅剑书之上,那大红色的印记,是如此的显眼。 衣衫襤褸、披头散髮的李文越,盯著那阅剑书。 脸面变成了和那落剑印相同的顏色。 想起刚刚自己一行人的高谈阔论,想起自己的谈笑风生,洋洋自得! 想起自己一群人,因为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听过自己一行人的名声,自己一行人再次自视甚高! 想起自己对於萧寧,所说的那些话。 所说的那句,萧寧没有资格跟我们香山七子坐在一起!我们都因为你,而觉得难以启齿! 此时此刻。 脑海之中回闪过这些片段的眾人,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烫。 若是这会,地上有道缝,他们是真的想要直接钻进去。 他们这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啊? 怪不得,人家萧寧对那带有落剑印的阅剑书,如此的隨意,丝毫不重视。 这自己一行人要耗尽九牛二虎之力,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血,才能苦苦求来的东西,在人家看来,根本就是要多少有多少。 这等情况下,就算是自己,自己也会很是隨意吧。 可自己一行人呢? 竟然还在因为这阅剑书,而觉得萧寧欠了自己一行人天大的人情。 更是以此为理由说教,看不起萧寧。 弄了半天。 这一切,都是人家萧寧给的! 当自己一行人因为见到了那落剑山庄的领剑人而洋洋自得,对著萧寧一通显摆,甚至因此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觉得萧寧再无资格与自己一行人为伍时。 殊不知,正是因为萧寧,那人才会见自己一眾人等。 从一开始,自己所得到了的一切殊荣,都是萧寧给的啊! 元无忌等人,就只是觉得有些许的愧疚和羞耻。 但李文越可不然。 才刚刚对萧寧一番说教,甚至是讥讽的他。 如今只觉得无地自容。 “萧寧藏得还真深啊。” 良久。 王案游才感嘆了一句。 “与其说他藏得深,不如说其用心良苦吧。他之所以没有跟我们明说,就是怕如今这等场面,我等觉得无地自容吧。” “是啊,很明显,他是考虑到了我们的想法,才这般行事!” …… 看似几人已然头脑风暴了许久。 但事实上,这时间,无非也就是过了不到半刻罢了。 想通了一切,眾人才终於是意识到了。 眼前这场比试,究竟意味著什么。 天下又有多少人,想要有这么一个观战的机会,却求之不得。 想到这,眾人纷纷沉定了心神,朝著院落之中的二人望去。 只是。 现在才想到这些,还是晚了点。 当几人回过神来之时。 那场上的局势,已然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此时,二人一左一右,对峙而立。 萧寧手中依旧是那根竹筷。 令人感到惊讶的是。 按理说,经过这么几次的交锋,面对齐太白手中那等利剑,萧寧手中的竹筷,应该早就破烂不堪了才对。 可是呢? 並没有。 恰恰相反。 萧寧手中的竹筷,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的破损! 连一丝剑痕都不曾有! 萧寧本人拿著那竹筷,依旧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他呼吸平顺,额头之上不见一丝汗渍。 整个人站在月光之下,平静如水,不见半点慌乱。 齐太白就不一样了。 此时的他,早就没有了刚刚,那般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大口大口的呼著气,额头之上,豆粒般大的汗珠不断滴落。 刚刚洁白无瑕的衣衫,此刻也是破洞百出,显得极其狼狈。 最重要的是。 他执剑的手,都还在不断地颤抖! 身形早已不稳,呼吸更是急促紊乱,再无半点沉著。 儘管,二人还没有分出胜负。 但就看眼下的二人的状態,胜负已分。 齐太白显然,也很是清楚这一点。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萧寧,瞳孔之內,是满满的钦佩和不甘: “剑阁问剑这么多年,我本以为,自己的进步已经够快了。却不曾想,我的这点小成就,跟萧兄相比,却算不上九牛与之一毛。” “现在想来,我竟然还天真的觉得,自己可以与萧兄一战了。这般想法,还真是可笑啊!” 齐太白的道心,已乱。 不过。 毕竟是剑痴,他的悟性还是足够的。 回忆起自己天真的想法,打量著眼前,这个恐怖的敌人,这个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就这么耗下去,想要取胜,是断然不可能了。 如此绝境! 继续拖延下去,就是自掘坟墓! 唯有破釜沉舟,方可有一线生机。 齐太白逐渐稳定了心神。 同时,脑海之中,猛然觉得灵光一闪。 下一秒。 元无忌等人就发现,那齐太白將手中的剑弃了! 是的。 直接丟到了一边。 这双方的比试,即將进入最激烈的阶段,齐太白却行这般举动。 眾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天才还真是不一般啊。 所做的反应,永远出人预料! 几人思索著,就见那齐太白扔下轻剑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巨剑之前。 他每走一步,都很是沉重。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身影显得是那样的决绝。 萧寧饶有兴致的打量著齐太白,轻轻一笑: “齐兄在剑法上的悟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佩服啊。看来,齐兄这次,是又有所感悟啊。” 齐太白只是闷闷的走著,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一直,在他走到了那巨剑之前时。 他才缓缓地抬起了头,目光內闪烁著明媚的光芒,直逼萧寧。 “神川大陆三大剑庄,萧兄所在的落剑山庄讲究剑势,力求一势破万法!而剑阁,求的则是一个人剑合一!” “在萧兄手中,一势破万法的终极,就是这万物可为剑!无论是何等剑,在萧兄手中,都有著神兵般的锐利!” “当初,我们第一战之时,萧寧说我剑根极佳,悟性极佳,但没有一条自己追寻的剑道!因此,我拜入了剑阁!”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思索,剑道究竟是什么!人剑合一,又是什么?终於啊,解铃还须繫铃人。” “就在刚刚,在下得到了答案!” 齐太白顿了顿,目光深邃的看向了地上的巨剑! “在萧兄眼中,万剑归一,剑无形!可在剑阁中人看来,万剑有形,不同之形,存不同之相!” “因此,人剑合一合的,从来就不是所有剑,而是,一剑之一形,一形之一相!” 元无忌等人站在一旁,看著这状况,只知这是齐太白顿悟了。 可是。 他悟出来的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眾人就只觉得跟听天书一般。 萧寧则不然。 听著齐太白的话,萧寧的眸光微亮。 万剑皆有形,有形皆有相! 人剑合一,在於人与剑相合一! 仅仅一瞬间,萧寧就懂了。 落剑山庄,讲究的是人在出剑之时,结合天地之力,所施展出来的势。 剑只是一种引导,因此,落剑山庄的攻击,在势不在剑。 可剑阁的人剑合一,很显然,是以剑为主的。 每一把剑,都有他的优势和劣势! 这也就是齐太白口中的形和相! 而人剑合一。 其实就是因地制宜,充分的发挥每把剑的优势,扬长避短! 想来,应该就是这般吧。 当然了。 曾经听闻说,人剑合一的最高境界,是养剑之后,有剑生灵,从此人剑心意相通。 这无论如何,听起来都太过玄妙。 至少,此时的萧寧,並不相信这个说法。 不过。 齐太白这次的领悟,萧寧觉得,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萧兄,接招吧。” 就在萧寧思索间。 那齐太白终於是想通了一切。 这一刻,停在了那巨剑之前的齐太白,宛若山岳。 他的身形,再也不同以往那般轻盈灵动。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笨重,和他身前的那巨剑同相。 只是。 萧寧很清楚,这笨重之下隱藏著的,是无尽的力道。 若是使用到了极致,此一剑,或可开星河,可破山岳! “今日在下领悟的一切,全靠萧兄!此剑招,自然要以萧兄之名命名!” “萧兄,看好了!这一剑,必將为世人流传!这一招,我称之为,破萧!” 齐太白的声音愈发的增大! 整个人的声音低沉,似乎在吟唱某些古老的离歌。 那巨剑,被他缓缓地从地上拔出。 一时之间,整个院落,都隱隱有了一等地动山摇的既视感。 “破!” “萧!” 齐太白大喝一声。 手中的巨剑狠狠挥下。 霎时间,有惊雷声起! 烟尘瀰漫,天地色变! 一股铺天盖地之势,席捲而来。 小小的院落內,狂风盪起,以那齐太白挥下的巨剑为起点! 自此笔直的朝著萧寧掀来! 第297章 洛陵诗会篇:定风波! 齐太白的这一剑挥的很沉! 外加他手中的巨剑,本就达千斤之重。 当那巨剑之上无尽的力道,彻底挥出时! 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在为之凝滯。 剑身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仿佛龙吟虎啸,震撼人心。 隨著剑尖的落下,本就龟裂的地面,开始剧烈地震颤,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在地下疯狂地搅动。 地动山摇,原本平坦的地面,以齐太白为起点,瞬间变得坑坑洼洼,一道道裂痕如同蜘蛛网般蔓延开来,似乎要將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 周围的树木也未能倖免,它们在这股强大的剑气衝击下,纷纷折断,发出嘎吱嘎吱的断裂声。树叶、树枝如同雨点般纷纷落下,一时间,整个场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剑气所笼罩。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庄重肃穆的气氛,带著无尽威压,仿佛连风都为之屏息。 齐太白的身影,就那样屹立在剑气中,若隱若现,顶天立地。 呼啸的狂风,因他而起。 他整个人的身形,都在这股剑气中显得更加凌厉、更加神秘。 这一剑,仿佛將整个天地都撼动了,让人不禁为之惊嘆,为之震撼。 元无忌等人彻底瞪大了眼睛! 无尽的尘土和飞沙,在剑气盪开的片刻之后,彻底扬起,化作了沙暴。 几人甚至被迷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庞大的剑气,让他们觉得身形都有几分站不稳了。 要知道,这可才是挥剑时,所產生的的一丝小小的余波而已。 很难想像,当那真真切切的剑势抵达之际,那將是一股什么样的破坏力。 “呼呼呼呼呼呼~~~” 风吟声,愈演愈烈! 天地於此刻,仿佛都变了顏色! 如此场景,元无忌等人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几人就算不是高手,但也都是练家子。 打量著眼前景象,他们心中不约而同的迸发出了一个念头。 完了! 萧寧完了。 倒不是说,他们不信任萧寧的势力。 如今的萧寧,那可是剑藏新岁,天下第一剑。 对於这样的实力,又岂轮得到他们觉得信任不信任…… 只是。 面对齐太白这次的攻势,这般磅礴浩瀚的力量,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要靠什么才能將其抵挡的住。 此时萧寧的手中,唯一有的,就只是那一根竹筷啊! 这还不算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元无忌等人,都已经想不通,萧寧要靠什么来解决这一波的攻势时。 只见那齐太白,再次动了! 这一次。 他身上的气息,再次大变了模样。 如果说,刚刚他站在那里,有一种山岳般的既视感。 如今的他,就只能用游龙、疾风这般词汇来形容了。 只见他鬆开了手中的巨剑后,再次身形一闪,捡起了刚刚的轻剑! 紧接著。 他的身影一阵縹緲,忽隱忽现,在短暂的出现后,猛地进隱入了那席捲天地的烟尘之中。 “难道,这才是齐太白的杀招?” 王案游愣愣的打量著这般神仙打架,感嘆道。 元无忌一副学习脸: “不,应该说,两招都是杀招。同时,两招还相辅相成!先是用这巨剑,製造混乱,搅了对方的气势和阵脚。” “紧接著,靠著这扬起的烟尘,隱匿身形,达到突袭的效果。齐太白的白衣剑仙之名,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是啊,这般招式,不要说打斗了,单单是想想要如何应对,都让人觉得头疼!” “这次,萧寧怕是危险了啊。谁能想到,这齐太白竟然顿悟了!” “可惜啊,在此之前,萧兄可是稳稳地压制这齐太白的。顿悟这种意外,谁也没办法!” 此时此刻。 在所有人看来,萧寧已经彻底的输掉了。 先不说那浩荡的剑气,萧寧已然无法阻挡。 更何况! 在这剑气之后,还有那毒蛇一般,隱入了暗处,隨时准备突然袭击,彻底了结一切悬念的齐太白! 齐太白已经没了踪影,眾人的目光,难免齐齐的落在了萧寧的身上。 这一刻,令他们感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 哪怕面对此等情形,说白了都火烧眉毛了,萧寧的脸上,竟然依旧不见丝毫的慌乱。 甚至,他还静静的闭上了眼睛,不紧不慢的感受著一切,仿佛一个旁观者一般,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当那捲天盖地的风暴,即將抵达萧寧面前之时。 萧寧终於是,动了! 他的动作很是缓慢,看不出丝毫的力道。 就那样,对著那前方涌动的气旋,轻轻一划,不见半点杀伤力。 然而! “噌~~~” 在一声轻响过后,一切就此,变了! 那道破风声是如此的清晰。 当这声音响起的剎那,这一刻,天地间的时间,似乎静止了。 那汹涌而来的浩瀚气旋,就这样猛地停在了原地。 就好像。 萧寧刚刚的那一划,给那风暴划出了一道界限。 自此。 在风暴到达了界限的一剎那,猛然止步,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这一刻,元无忌等人是真的有了一种,天地之间的一切都静止了的错觉。 因为。 就在萧寧用那竹筷,轻轻划出的瞬间。 那汹涌的风暴,就此停止了! 吹乱他们头髮的疾风,不再肆虐。 有些飘荡在乱涌中的树叶、枝干,就那样静静的荡漾在了空中…… 以萧寧划出的那一道无形的痕跡为界限。 这一刻。 这个院內的天地,就此分裂成了两半。 一支竹筷,一记轻划,天地一分为二! 一半是平静,一半是紊乱。 齐太白掀起的风暴,似乎仍在努力的向前挣扎。 只可惜,再也无法向前一丝一毫。 继而。 “碰~~~”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 定睛一瞧,眾人愕然发现,是那从烟尘之中,暗中杀出的齐太白。 只见他狼狈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轻剑掉落在地。 “呼~~~” 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苦笑的摇了摇头。 “终究,还是败了啊。” 伴隨著他的轻声低喃。 刚刚由他掀起的风暴,逐渐平息。 一切,就此尘埃落定。 贏了! 萧寧在对方顿悟的情况下,竟然还贏了。 关键是,还贏得如此轻鬆自如? “萧兄,这一招,叫什么名字?以往,可不曾见到萧兄这般凌厉却又平和的剑势!” 齐太白有些许不甘,但败了就是败了。 和上一次,这一次,他依旧败的心服口服。 “就叫他,定风波吧。” 萧寧扔掉手中的筷子,思索了片刻,答。 其实,他是在吸收这一波交锋后,自己领悟到的某些东西。 事实上。 自从上次,跟荀直交手过后,一直以来困扰著他的瓶颈,似乎就开始有了鬆动的跡象。 想来。 这也是那朝运石,为什么最终会锁定荀直的原因。 自那之后,萧寧时时都会有所感悟。 刚刚那一剑,也是这般。 萧寧感觉,自己距离天人境,真的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只可惜。 这一层窗户纸,实在是有些难以捅破。 毕竟。 很多人都说过,天人境的突破,在於悟道,在於某一刻的顿悟。 一般,很多人都是在人生突逢变故,在大喜或大悲后,才一念入天人的! “萧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萧寧的小院中。 齐太白重新背上了自己的巨剑,一步一步,缓缓离开了院落。 刚刚嘈杂的小院,再次恢復了平静。 风止。 风又起。 人离。 人又至。 元无忌等人对萧寧的態度,自此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翌日正午时分。 几人又一次齐聚到了萧寧的小院之中。 集合完毕,几人一齐出了院落。 目標。 文渊阁! 今夜。 那洛陵诗会的前戏,魁诗赛,就要正式开始了。 诗会地点,正是文渊阁! 文渊阁,由大尧的开国皇帝所打造。 这栋已经歷久了五朝的楼阁,如今已然有了岁月的底色。 其建在洛陵城唯一的一处人工湖,西昌湖之上,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湖中央。 湖面如镜,映照出它古朴而精致的轮廓,与周围的市井城池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和谐寧静的画卷。 楼阁以深灰色为主调,雕樑画栋,飞檐翘角,透露出一种古朴典雅的气息。 阁內白昼有灯笼点缀,夜间灯火通明。 透过雕的窗欞,与湖面的波光相互交织,营造出一种朦朧而神秘的美感。 夜晚的文渊阁,才是其最热闹的时候。 周围的游船灯火通明,犹如一条条火龙在湖面上穿梭。 船上的人们或高声谈笑,或低声吟唱,他们的欢声笑语与船桨划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美妙的交响乐。 文人们就这般聚集在阁內阁外,楼船小舟。 他们或挥毫泼墨,或低声吟咏,沉浸在诗词的海洋中。 这大尧的文坛才一向鼎盛。 这也就造就了文渊阁长年累月的热闹场景。 文人们的诗词歌赋,如同湖面的涟漪,一圈圈地扩散开来,与周围的热闹景象相互映衬,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 今夜。 因为五年一度的重头戏,文渊阁的夜景註定更加诗意盎然,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入夜。 暮色降临。 文渊阁这座江楼之上灯火通明,宛如一颗地上的天星,镶嵌在夜色之中。 诗会即將开始,整个江楼都沉浸在一片热闹而期待的气氛中。 踏上江楼的阶梯,仿佛步入了另一个世界。 四周掛满了五顏六色的灯笼,它们摇曳生姿,在夜色中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灯笼的光芒与天空中的月光交相辉映,为整个场景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楼內的布置更是別出心裁。红绸如瀑布般从高处垂下,隨风轻轻飘动,宛如仙子下凡。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茶香和酒香,交织在一起,让人沉醉其中。 文人墨客们早已齐聚一堂,无论是江楼,还是围著江楼而有序停靠的船只,都满是他们的身影。 他们或坐或立,手持诗卷,轻声討论著诗词的韵味。 他们的脸上洋溢著期待和激动的神情,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在这诗会上展示自己的才华。 远处,有琴声悠扬而起,如泉水叮咚,如微风拂面。 琴声缠绵悱惻,仿佛在诉说著一段离愁別绪的故事。 近处,孩童们的嬉戏声此起彼伏,他们在楼下追逐打闹,欢声笑语传遍整个江楼。 “咚~~~咚~~~咚~~~” 在大尧国,磬的使用率极高。 一般各种为人期待的重头戏,开始之前都是以三声击罄声开篇。 磬鸣三声,热闹的文渊阁就此安静了瞬间,接著就化作了无尽的狂欢。 这魁诗会,就此拉开了大幕。 按照魁诗会的流程。 今日的文渊阁主台之上,是不允许站人的。 只有某个参赛的魁要出场时,才会登上主台,进行一番琴曲,亦或是舞艺的表演。 在表演结束之后,则是打场者纷纷为其泼墨作诗。 看客们则是投出早就准备好的梅枝。 除此之外,文渊阁之上,全是看客,纷纷在主台下的席次列坐。 魁们则是驶著自己的楼船,在自己登场前方能入阁。 此时。 那文渊阁內的坐席之上,已经是人满为患。 眾人摩肩擦踵,相互举杯共庆,好不热闹。 时不时的,人群之中还会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 这自然是因为,某些声名远扬的大人物们引起来的。 在欢呼声之后,免不了的就是一番大肆的议论。 “快看,那边好像就是柳若湘的楼船了。” “哇,自从那灵师师和孟子衿隱退之后,也就这柳若湘身上,还有几分那等灵动的感觉了啊。” “我看,不出意外的话,今夜之后,那洛陵双媚的名声,就要成为歷史了。” “是啊,柳若湘已经当了这么久的洛陵第一魁了,今日,想来就要正式实至名归了啊。” 伴隨著一声惊呼之后。 人们纷纷將目光投到了今夜,看起来最为辉煌的一座楼船之上。 船尾,一个明艷的人影,正倚著船板斜坐,手中轻抚琴,琴声格外动人。 然而。 就在人们爭相观看柳若湘之时。 另外一旁,一股更大的骚动响起,直接抢没了柳若湘的风头! “快看,那座楼船!” 第298章 洛陵诗会篇:开端! 那惊呼的傢伙,声音很大。 这声吆喝声,可真是赚足了关注,人们纷纷朝著那楼船看了过去。 只见。 那是一艘很是平常的楼船,比那柳若湘的要小的多。 一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出眾之处。 人们看过去后,一时之间,嘘声四起,很快就没了兴趣。 “嘿,这楼船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啊,这么小的船,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啊!” “这跟柳若湘的船,完全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来了呢。” 眾人纷纷收回了视线。 就听刚刚那人解释道: “拜託诸位好好看一看好么?那可是香山七子的船只!” 香山七子! 这个名声,在洛陵虽然不足以与那柳若湘抗衡,但还是有几分薄名的。 在听到有人解释之后,人群的嘘声才小了些。 但依旧难免会有抱怨。 “切,那又怎么样?” “就是,香山七子又怎么了?” “能有那柳若湘好看?” “一群只会无病呻吟的才子,有啥好看的。” 今夜的看客,又不全是文人才子,难免会有这样的言论。 香山七子在一些文人中,地位颇高。 但其他人对於他们並不感冒。 “哎,在下不是让大家看那香山七子啊!不知道诸位知不知道啊,那昌南王萧寧,和香山七子一样,也受教於香山书院啊!” “况且,近日我们经常可以看见,香山七子和那昌南王萧寧混在一起。你们仔细看看,那昌南王萧寧,就在那艘船上!” “哦?” “什么?” “昌南王萧寧?” 想必。 萧寧二字,大概是今夜唯一一个,可以直接盖过柳若湘,引起所有人关注的名字了。 这不。 人们一听,当即纷纷瞪大了眼睛,有些人甚至还站了起来,一同朝著那元无忌等人所在的楼船望去。 霎时间。 那艘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的楼船,瞬间吸引了大片大片的视线。 自从萧寧要参加这诗会的事情传开之后。 他绝对是本次诗会,热度最高,关注度最高的一人,没有之一。 因此。 当这个名字传响之时,整个文渊阁瞬间就炸开了! “好像还真是萧寧!” “没想到,这紈絝还真敢来啊!” “也不知道,这傢伙这次又想耍什么猫腻啊。” “嗨,这诗会可以买诗卖诗,他只要提前买上两首,哪有什么不敢来的?!” “管他呢,咱们一起扔他。” “对,这种人,肯定不能让他舒服。” “对,扔他!” 一时之间。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扑通扑通”的各种食物的落水声,不绝於耳! 湖中的鱼儿们,今夜註定能吃上一顿美美的大餐,全拜萧寧所赐。 萧寧。 古希腊掌管鱼食的神。 柳若湘这边。 其实。 这个楼船的出场次序,一直以来都是有说法、有讲究的。 毕竟。 魁们之间的比试,比的就是美艷动人,比的就是自己对那些男人们的吸引。 男人们越是喜欢你,送给你梅枝的可能性就越高。 因此。 若是能在诗会开始前,就赚足大家的关注,吸引到看客们的注意力,这绝对是一件很是利好的事情。 为了这一点,很多人的目光开始从厂场上,动到了场下。 甚至,不少人都开始在出场上,动开了脑筋。 如今。 很多人都学会了一个小招! 那就是:在罄声响起后,安插一些自己人在文渊阁的席位製造混乱,一般大概是那么几声吆喝和略显激动的尖叫,配合著早就准备好的类似於“快看,是柳若湘”类似的说辞! 最终將看客们的目光,聚焦到自己的楼船之上。 之后。 那楼船之上的魁,自然就要早早地准备好一番吸引人的姿態,提前给自己拉一波好感。 今天。 那柳若湘就是这么打算的。 甚至。 在那文渊阁的席位里,她还安排了不止一波人。 当眾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楼船之上时。 她连连做出了那等早就排练好的嫵媚动作,显得楚楚可怜,再配合上悠扬悽美的琴声,很是动人。 月下有孤女,离愁殤几多。 甚至。 就连这等夸讚自己的词,她都准备好了。 今夜,她决定走那等淒悽惨惨戚戚的路线。 然而…… 她的表演这才刚刚开始,自己才將那看客们的目光吸引过来。 就有人把这群人的注意力,给自己抢走了。 “昌南王,萧寧?” 默念著这个跟自己没什么交集,自己只是听闻过其紈絝大名的傢伙,她无奈的嘆了口气,狠狠地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古琴,朝著那小楼船望去。 只见。 这会那艘楼船,正在接受这魁诗赛自举办一直以来,就从来没有人有过的待遇。 无数的吃食,水果,疯狂的朝著那楼船之上招呼著。 哎。 一个王爷,能做到如此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也是一种能力啊。 对於这么一个人,柳若湘多多少少也有些好奇了。 不由得朝著那傢伙看了两眼。 很快。 在艘楼船之上,船上的身影纷纷映入了眼帘。 香山七子,柳若湘基本上都见过,还算眼熟。 把这些老熟人去了,剩下的,自然就是那萧寧了。 自古英雄爱美女,女人自然也爱美男! 说实话。 儘管对於这紈絝的印象不太好,但柳若湘看到这萧寧的第一眼,还是呆住了! “这~~~” 她皓齿轻咬,嫵媚的眸子,打量著那个一人坐在船尾的男人,微微有些出神。 此时。 那无数的谩骂声,正在起起伏伏的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 可那个男人,就好像个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品著酒,似乎与那群人不在一个世界一般。 这般气质,说实话,有点勾人。 “那昌南王虽然紈絝了些,但这么猛地一看,好像还挺有趣的。人长得也帅,比楼的那些奶油小生好多了。” “哎,只是,可惜了啊。今夜,你是註定要出丑了啊。” 柳若湘想到今夜诗会之上,会发生的某些事,喃喃道。 “面对如此铺天盖地的谩骂,竟然能保持如此镇定,这昌南王的心性倒还真是不错啊。” “只是,面对今晚,那杨家妇人给你挖的坑,不知你还能不能保持这般不为之所动,不为之在意啊!” …… 在与柳若湘这偌大的楼船相隔几里的位置。 一艘小小的扁舟,正不断朝著那边驶来。 扁舟之上,一个戴著头巾,古铜色肌肤的女子,正一边划著名浆,一边朝著文渊阁而来。 来者不是別人。 正是农家炎藏,叶冉秋。 叶冉秋是个修行者,五感自然要强於常人很多。 儘管这会,距离那边骚动有些远,她依旧可以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嗯?萧寧?这个人,有点可怜的样子。” 看著那正在被人疯狂“投餵”吃食的萧寧,叶冉秋嘆了口气。 腰间荷包里,那几两银子,再次映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这人还真是个怪人啊!那天也没有看出来他很坏啊,为什么大家就是这么討厌他呢?” “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討厌他,说明他肯定有令人討厌的地方才对。” “但是,就算是这样,被人这般对待,未免还是有些太可怜了些啊。” 叶冉秋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在想些什么。 总之。 面对萧寧。 她一边觉得,这傢伙帮过自己,自己欠他人情。同时,也不觉得对方很坏。 一方面,又因为那些传闻,而对萧寧有些许的介怀和提防。 总的来说,大抵就是这傢伙,是个奇怪的可怜人吧! 爱学人翻墙的大尾巴! 香山七子的中型楼船之上。 萧寧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船尾。 这等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场景,香山七子等人可是从来没有享受过。 没有见过这等世面的眾人,这会纷纷躲进了船舱之內。 听著这铺天盖地的骂声,不绝於耳,眾人一个个都低下了头,显然是有些承受不住这等格外的关注。 看著那独自坐在船头,对於那文渊阁之上的纷纷扰扰,丝毫不为所动的萧寧。 王案游不由得感嘆道: “哎,真不知道,萧兄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是啊,萧兄的想法,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啊。” “可是,萧兄这心態还真是好啊。別人这般谩骂,他却可以做完不去理会分毫。” 几人閒谈了两句,目光又放在了元无忌身上。 “元兄,那李七柒姑娘的楼船,怎么还没有露面啊?” “这个流程不对啊,按理说,身为打场者,咱们不应该一开始就在她们的楼船之上嘛?” “就是啊!这不但要让我们自行坐楼船前来,甚至这诗会都要开始了,咱们还没有见到她的人。这李七柒姑娘的安排,甚是奇怪啊!” 听到这般问题,那元无忌皱了皱眉。 很显然。 今日的安排,他同样没有搞懂。 不过,要说个中的原因,他还是多多少少,联想到了一些。 脑海之中,再次联想到上次,自己跟那李七柒提到萧寧时,李七柒那一副一脸不屑的模样。 以及那句: “到时候让那紈絝少出风头,跟他在一起,实在是有损我李七柒的脸面。” 元无忌大抵能想到,这李七柒的心態。 想必。 是觉得跟萧寧同坐一艘楼船,会有损她的身份吧…… 元无忌思前想后,还是走出了船舱,来到了萧寧旁边。 他觉得,这件事还是要提前打上一针预防针。 不然,万一到时候,李七柒真的惹到了萧兄,那事情可就难看了。 “萧兄!有件事,我还是要跟你提前说一下……” “元兄但说无妨。” 看元无忌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萧寧大致可以猜到,对方想说的,应该跟那李七柒有关。 不过,萧寧倒是丝毫不在意。 自己受过的白眼多了去了,一个教坊司的风尘女子,自己还不至於把她放在心上,跟她计较些什么。 果不其然。 元无忌顿了顿之后,组织了一番语言,开口道: “萧兄,我之前就跟你提过了!那李七柒啊,因为经歷了这么多的世態炎凉,难免会有些趋炎附势了些。” “看人下菜,这等习惯,更是那些教坊司女子们的恶习,一时半会的怕是也改不了。” “萧兄你在大尧的名声,实在是有些……所以,李七柒姑娘,可能会对你有些意见,到时候说话,可能难免会难听一些。” “在下自然是不希望萧兄受这等委屈。只是,这次的诗会,如今咱们能找到的上得了台面的魁,也就李七柒了。” “除了她之外,那柳若湘是咱们高攀不上的,灵师师和孟子衿……萧兄刚刚才跟孟家切割……大疆国的公主,咱们也不认识……” “若是想要在这魁诗赛中,搏得几分名分,咱们还真就只能靠这李七柒了……儘管影响力差了些,但能当做梅魁的打场者,依旧是一个殊荣啊!” “因此,到时候,若是她真的说些什么过分的话,还望萧兄可以多多包涵,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我知道了,这事元兄不是早就跟我说过了么。” 萧寧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 元无忌这才鬆了口气,回到了船舱之內。 这就是人性吧。 自从萧寧的身份被这七人得知后,这七人如今在萧寧面前,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一个个对萧寧,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萧寧对这倒是不甚在意。 反正,自己跟这群人接触,本质上是看中了他们的心性。 虽然大事做不成,但当个清官为国为民做点事还是好的。 如今,跟他们熟络了。 到时候给他们点封赏,倒也说得过去。 萧寧静静的坐在船尾,遥望著这一艘艘的楼船。 还记得。 上一届的魁诗赛,自己也来过这地方。 那时候,是跟挽儿一起来的。 挽儿啊,也不知道你如今在琼州,过的怎么样。 放心吧。 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萧寧心中默念著。 远处,一阵密集的鼓点声,配合著异域的韵律,由远至近,愈发的清晰起来! 第299章 洛陵诗会篇:惊喜! 这韵律很是奇特,有著几分说不出的跃动感,给人一种蛮荒的气息。 萧寧不由得抬起头,好奇的朝著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对於音律,萧寧不能称得上是大家,但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个风格,萧寧很是清楚,这是大疆地域特有的风格。 大疆国。 这个国家跟大尧,一直以来关係都不算太好,兵戎相见那是家常便饭。 儘管两国时不时的也会派来使互通有无。 但更多的情况下,双方的边境都是狼烟纷腾。 在之前,大尧朝局还算稳定的年份,大疆都不算老实,时不时的都会进犯一下边境,试探一下大尧方面的国势和態度。 如今。 大尧內忧外患,朝堂摇摇欲坠,风雨飘摇。 按理说,一向狼子野心的大疆国,应该异动更多才对。 可大疆不知为何,最近这几个月,倒是安静了不少。 这等异常,很难不让人觉得纳闷。 好在。 这与大疆接壤的北境三州的总兵,是个当年王之山都盛讚过的兵法天才。 儘管说,他单打独斗地能力一般,但胜在组织能力强,且经常身先士卒,衝杀敌阵,在军中威望很高。 在与大疆的爭斗之中,除去五年前的宫家叛乱外,就算没有占到太多上风,但也不会疲於应对。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有他在,倒也足以让这些身在庙堂的人,吃了颗定心丸。 萧寧將思绪收回,寻声朝著那边的楼船望去。 只见。 是一艘体量与那柳若湘的楼船相比,大致可以称得上是平分秋色的楼船。 只不过。 这艘船的装扮,风格,和柳若湘都有著很大的区別。 那柳若湘的船,给人一种大尧的典致感。 这一艘,则是带著几分跳脱灵动的味道。 想来。 这就是那大疆国六公主的船只了。 根据萧寧的消息,大疆国的三皇子,去年才刚刚夺嫡成功。 这位登基的新皇,堪称是心狠手辣。 夺嫡之战时,他就各种阴诡手段频出。 在登基成功之后,更是大肆杀伐。 斗爭的对手四皇子一派,儘管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儘管在夺嫡中期时,这位对手曾经念及兄弟感情,留了他一命。 將其封为了贵安侯,保证了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儘管他曾经在母亲面前发誓,日后不再抢夺弟弟的皇位。 最终,他还是在对方放鬆警惕后,打出了最残忍的杀招。 在登基成功后,他从自己的事情上,得到了经验。 毫不犹豫的將自己弟弟那一派的所有人,都送进了地狱。 而这个六公主,跟她们同样是同胞的兄妹。 现在,她也算得上是大疆国,身份最为贵重的皇室人员之一了。 因为。 除她之外,其他的皇亲国戚,已经是死的死,贬的贬…… 此次大疆派这公主出使,可以说,单是从规格上来,诚意还是满满的。 只是。 不知为何,萧寧在这件事上,总是能嗅出几分阴谋的气息。 很快。 在那楼船不断地绕行文渊阁,不断地朝著中心位置靠近,船上光影愈发清晰。 萧寧不由得朝著那船上之人望去。 远处。 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那艘楼船缓缓徐行。 那位公主,就那样静静地立於船头。 她的身姿如同一朵盛开於夜间的莲,虽然纯洁而高雅,但又有几分阴暗诡譎的气息。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她精致的裙摆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仿佛为这寧静的湖面增添了几分梦幻般的色彩。 此刻,整个文渊阁的气氛,是无尽的热闹。 可这位公主,却给人一种落寞的孤清感,显得与此处格格不入。 公主的眼眸深邃而明亮,如同两颗璀璨的星辰,透射出点点星芒。 星芒之下,也不知是不是萧寧的错觉,似乎还带有几分阴暗。 她的脸庞轮廓清晰,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长髮隨风飘动,宛如仙子般飘逸动人。 她轻轻地扶著船头的雕栏杆,手指纤细而修长,如同经过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目光眺望著远方,时不时的左顾右盼一下,像是在寻找著什么。 周围的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与公主的身影交相辉映。 远处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隱若现,为这场景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神秘? 不知为何,这一刻,萧寧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的,是一等这样的感觉。 当他的目光,停留在这人的身上时。 某一刻。 她的目光,猛地朝著萧寧投射了过来。 就此,似乎寻找到了某些目標一般,她的视线就此锁定在了萧寧身上! 两人的目光相互交织。 在对方的视线里,萧寧读到的,是清冷,是审视,是那等自上而下般,俯视的高傲。 打量了对方一番,萧寧率先收回了视线。 不知道为何,不知是不是错觉。 萧寧总觉得,对方刚刚立於船头的那一番搜寻,从一开始就是在找自己…… 另外一边。 “那人就是前段时间的大尧新君,萧寧?” 大疆国公主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问道。 在其身后的阴影里。 一个衣著丫鬟衣物的人,正静静立在那里。 让人觉得怪异的是,这人发的,却是男声。 “根据情报看,就是这人了。” “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在下看不出他的深浅。” 丫鬟男摇了摇头。 “不过,看他面对这般谩骂,还能如此淡定,想来应该是个有城府的人才对。” 大疆国公主点了点头。 “嗯。不过,很显然,他不会是三哥的对手。今晚,有人准备在这诗会上让其出丑,咱们都得到了消息。” “可是,你看看这人,身为一个王爷,有资格参与夺嫡之战的存在。甚至,就在几天前,他还是这一国之君!” “可是,曾经登上过如此高位,竟然连这点情报都不知晓。这样的人,是不配和三哥为敌的。” “那號称是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机山,这次的论断怕是,有些出入啊。” “算了,你暗中再让人,探查一下这大尧国的其他王爷,看看到底谁才是最適合我们的伙伴!” 大疆国公主说完,便隱入了月色之中。 “会的。” 那人点了点头。 “快看!快看!” “我靠,这楼船,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这是谁家的魁啊,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吧。” 文渊阁之上。 在那大疆国公主的船只,再次吸引了一波视线之后。 又一次。 一番嘈杂之声,再次响起。 这次,甚至都超过了萧寧出现时,所引起的轰动! 最关键的是。 这一次的动静,竟然还是这群人自发出现的。 根本就没有那些所谓的托,进行引导! 那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以至於萧寧,都下意识朝著那边看了一眼。 他定睛一瞧,还没有等他看清楚。 身后的元无忌等人,已经兴高采烈的道: “看,那就是七柒姑娘的船!” “好大的排场啊,一会,咱们应该就要去那艘船上吧!” “说实在的,咱们不论別的,就单是看这派头,此次咱们就压过了那柳若湘谁的一头!” “是啊,看见这艘船,我觉得就已经贏了一半了。” 眾人纷纷兴奋的议论了起来。 看见李七柒这番充足的准备,这楼船竟然捨得下这等血本重金。 他们心中更是篤定,这次的梅魁,已经就此收入囊中了。 “船家,船家,走,朝著那艘船靠过去!” 元无忌跑到甲板之上,指挥著那老船夫。 同时,还兴奋的朝著李七柒的船只呼喊了两句。 “这应该是那李七柒的船吧!” “李七柒?那是何许人也?竟然比柳若湘的派头还要大。” “就是那小孟灵啊,你们竟然不知道?” “这位来头也不小啊,可是现在,那教坊司的头牌呢。” 类似的议论。 开始在文渊阁之上,各处的小舟楼船之上,纷纷响起。 很快。 伴隨著眾人的这般传扬。 无论是本就见过李七柒本人,还想再睹其美色的。 还是说,那些刚刚听闻了这人,想要一睹其真容的。 纷纷跟著吶喊了起来。 “李七柒!李七柒!李七柒!” 这一刻。 魁诗赛,来到了第一个高潮。 大片大片的人,纷纷呼喊著同一个名字。 只能说。 这李七柒今天,可算是將那等出场的小伎俩,运用到了极致。 这还没有出场呢。 整个文渊阁上上下下,看起来就已经是她的主场了。 “这次看来,这李七柒怕是要稳贏了吧。” “就这个势头,想来是了。” “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反正这次,我站这李七柒。那柳若湘,上次栽在了孟子衿和灵师师手上,这次怕是又要栽在这小孟灵手上嘍。” 由於李七柒的排场实在是拍的太大。 这不。 李七柒都还没有露面,甚至,还有很多人都没有见过他的真容。 不少人就已经在心里,將梅魁的桂冠,戴在了她的头上。 就眼下的局势来看,毫无疑问,李七柒就是最有可能一举夺魁的选手。 正所谓千呼万唤始出来! 李七柒自然也懂得这一点。 终於。 当人们的吶喊声,到达了最顶峰之时。 那偌大的楼船之上,最高层的甲板处,月光和灯烛,为李七柒搭好了最绝佳的舞台。 夜幕下,一道婀娜的身影缓缓走来,这便是那李七柒了。 今夜,她身著华丽的红色长裙,裙摆隨著步伐轻轻摇曳,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艷而嫵媚。 她的脸上化著精致的妆容,眼波流转间,透露出一丝勾魂摄魄的媚態。 伴隨著她的出场,有丝竹之声,悠扬响起。 她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音符上,轻盈而富有韵律。 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那诱人的红唇,嘴角掛著一抹挑逗的笑意。 她的眼眸嫵媚而诱人,带著几分风尘女子特有的疑惑,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隨著她的出现,周围本已经达到了最高峰的呼喊声,再上一层。 不少文人墨客,纷纷没了风度,大肆呼喊著,状若疯癲。 但李七柒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她优雅地走到台前,轻轻拂去裙摆上的尘埃,然后向观眾拋出一个媚眼。 那一瞬间,整个文渊阁仿佛都静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为她那嫵媚的气质所倾倒。 “这次,我更加篤定了,此次的梅魁,非此女莫属。” “不管別人怎么说,反正今天我这一支梅,说什么都要插进七柒姑娘的背篓里。” “你们快看,是不是那秦向隅也在那楼船之上?” “还真是啊!除了他,竟然还有刘甲地,郭传福!” “这么一看,这七柒姑娘不但人美,关键是这次的打场者,也是如此的出眾啊。” “看来,七柒姑娘这次是势在必得啊。” 柳若湘这边。 打量著那边,正好停在自己楼船之上,其倒影正好將自己的楼船笼罩的庞然大物。 原本对於此次诗会还有些信心的柳若湘,彻底是泄了气一般。 “哎,这一次,咱们想贏,怕是有些难啊!只是,这次那昌南王,怕是要出个大丑啊。” 大疆国公主,同样饶有兴致的打量著这一幕,轻声喃喃: “萧寧,面对这样的对手,我倒是要看看,今夜你准备如何应对啊。” 当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李七柒的楼船之上时。 李七柒这边一曲艷舞,將自己的人气顶至了最高峰。 元无忌等人,正让那船夫,快速的朝著那李七柒靠近。 结果。 就见那李七柒,做出了令元无忌等人,极其受宠若惊的一个举动。 只见。 在艷舞结束后,那李七柒面带嫵媚的笑意,对著元无忌等人,轻轻挥手,亲切的打著招呼。 元无忌等人就算是见过世面,可看到这一幕,一个个还是跟丟了魂一般。 这是何等的关注度啊? 七柒姑娘,竟然跟我们打招呼? 所谓香山七子瞬间上头,很是激动地享受著这份殊荣! 殊不知。 这一切的背后! 在那李七柒的楼船处。 做完一切的李七柒,回到了船舱內。 此时。 一个很是熟悉的身影,正静静的坐在那里,朝著元无忌等人的船只眺望著。 “我的好相公,今晚,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第300章 洛陵诗会篇:焦点!拒绝! 李七柒的楼船之內。 “惊喜?我看,是惊嚇吧。” 打量著对面的女人,李七柒调侃道。 杨千禾摊了摊手。 “那就要看他怎么觉得了。” 是的。 此女,正是杨千禾! “对了,之前跟你说过的后手,你准备好了吧!” “那是自然。那灵师师和孟子衿买诗的证据,我已经全部拿到了。今夜,我不但要拿到这梅魁的桂冠,还要让这洛陵双媚,就此身败名裂!” 此时,李七柒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面对看客们时,那一副嫵媚和勾人。 有的,只是无尽的阴狠,以及在歷经了沧桑之后的狰狞和戾气。 “如此甚好。” 杨千禾点了点头。 “只是,我有一点不解。按说,那孟子衿是孟家人,同时在洛陵也算得上是个人物。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跟萧寧这等人混在一起?” 孟子衿和灵师师准备帮助萧寧的事情,李七柒已经听说了。 在此之后,她还抓住了二人准备买诗作假的把柄! 儘管说,这魁诗赛有人买诗,是眾所周知的。 且诗会的举办方,巴不得多出几首好诗,给接下来真正的诗比预热。 对於这买诗的事情,大家都是保持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態度。 可这等事毕竟违反了诗会的初衷。 因此,就算那诗会的举办方默许,依旧要在私下里进行。 一旦波及太大,或是將这等事情扯到了檯面上,那诗会就算是挥泪斩马謖,也得斩! “嗨,这世界上,傻女人多了去了。” 杨千禾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是个人物又怎么样?洛陵双媚又如何?只要跟萧寧扯上关係,今夜,就让她们一起,跟著萧寧下地狱。” “你可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李七柒撇了撇嘴。 “答应我的事,你可不要忘了。这场豪赌,我可不容有失!” “豪赌?” 杨千禾闻言,满面从容的笑道: “就你所行之事,莫说是豪赌,就连赌,怕是都算不上!” 她顿了顿: “相信我,这天下最终,终究是孟家的。家父跟孟家素来交往颇深,待到孟家得了天下,家父拜相入阁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到时候,答应你的,自然会全部给你。更何况,那孟家的公子孟少龙,也与家父交往甚密。” “孟家得了天下,那孟少龙就是太子啊。到时候,名动洛陵,力压灵师师、孟子衿、柳若湘之流的洛陵第一魁,李七柒!” “带你结识了那孟少龙,当了那太子妃……嘖嘖……” 杨千禾画著大饼。 当然了。 在目光短浅的她看来,这些都將会实现。 在皇位之爭中,萧寧根本就没有取胜的希望。 所以,她说这些倒也不能算画饼。 “那就,祝愿我们都能成功吧。” 李七柒看起来,都开始有些嚮往那杨千禾所说的了。 只见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稳定了心神,接著走出了房间。 “走了,给你的好相公,准备惊喜去了!” 杨千禾点了点头,透过窗户望向了外面,正在朝著自己这楼船靠近的小舟。 “萧寧,就等著出丑吧。今夜,我就让你成为这全洛陵城,最大的笑柄!” “对了,你怎么能確定,那灵师师和孟子衿,就一定会因为萧寧站出来!若是他们二人不站出来,反而是自行参加了这诗会,那我们的准备岂不是全部白费了。” 李七柒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折返回来问道。 这就是李七柒可以跟杨千禾结盟在一起的真实原因了。 当初! 杨千禾前来找李七柒时,最大的一个倚仗和底牌就是。 她可以帮著李七柒,拿下这灵师师和孟子衿。 而对於李七柒来说呢。 此次梅魁,她势在必得! 而拿下这梅魁,最大的几个阻力,除了柳若湘之外,就是那孟子衿和灵师师了。 就此。 杨千禾带著计策而来,二人一拍即合…… “这是家父出的主意,能有错?那孟子衿,我已经盯了很久了。这个女人,是断然不会让萧寧自己在那出丑的。” “试想一下,到时候,你拒绝那傢伙登船,同时还公开的羞辱其一番。你觉得,那孟子衿会不出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没有万一!那孟子衿此次参加魁诗会,唯一的目的就是帮助萧寧!灵师师也早已隱退,这次復出,同样是孟子衿找来的。” “所以,他们二人是一定会为萧寧出头的!咱们的计就妙在,利用萧寧把她们二人引出来。只要她们出头,一切就结束了。” “好,那就等著看好戏吧!” 李七柒挥了挥手,迈著蛇步,一扭一扭的出了房间。 杨千禾目送了对方离开,贪婪的將头探出了窗户,看向了外面即將抵达的小舟! 终於啊,终於! 这一次,自己总算是可以如愿以偿了。 萧寧啊萧寧,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怎么办。 对於这次的结局,杨千禾是极其篤定了。 至於原因。 很简单! 她的父亲杨清道可是亲自下场了。 当然了。 杨清道这种老油条亲自来管这等閒事,自然不会是因为要给女儿出气。 作为孟党的马前卒,他是接到了孟如秋的授意,所以才主导了这件事。 毕竟,这次诗赛不仅仅是诗赛,同时还是萧寧君子六艺考核之一的文试啊! 孟党自然不能看著萧寧,就这么顺风顺水的混过去。 所以,与其说,这次萧寧面对的是杨千禾的阴谋。 倒不如说,是那孟党和杨清道这根老油条的陷阱。 在杨千禾的注视之下。 “七柒姑娘!” 一个爽朗的男声传来。 杨千禾盯著这闯入了自己视线的男子,元无忌。 船外。 在这等万人瞩目的情况下,被所有人高呼名字的魁,亲自对你摆手,迎接你上船,这是一等什么样的殊荣啊。 就算香山七子不是那等会为了名誉而折腰的鼠辈。 面对这等场面,依旧难免会觉得有些暗爽。 在將自己的楼船靠近了李七柒的船只后。 船夫连连在两船之间,搭上了一根专门用於行走客人的木板。 “元公子,请登船!” 李七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一刻。 元无忌等人的待遇,绝对是让那些癲狂的酒客们,羡慕到了极点。 “那是什么人啊?” “好像是香山七子啊。” “香山七子?这帮孙子,为什么上了七柒姑娘的船?” “李七柒!李七柒!” 李七柒本就是人群的焦点。 如今。 元无忌等人进入了这所有人聚焦到范围,自然同样是瞬间就被这满阁的看客们注意到了。 杨千禾和李七柒,要的就是这一点。 今日。 李七柒搞这么大的排场,除了要压柳若湘一头,吸引所有人的视线之外。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 要给萧寧,搭建一个最佳的舞台。 然后。 自然让他在这等所有人瞩目的情况下,就此顏面扫地! 元无忌等人,以此登船。 李七柒跟每个人寒暄著,目光始终锁定在那萧寧的身上。 终於。 看到那最后一个男人从船尾站起,朝著自己靠近而来。 李七柒深深地呼了口气。 来了。 打量著眼前的男人,李七柒不得不感嘆一句,这男人好帅! 对於这样的人,说实话。 若是在教坊司遇到此人,李七柒不介意与其夜夜笙歌,愉快一夜。 甚至,她还乐意主动去投怀送抱。 只可惜啊。 这个男人,这次他惹错了人。 算了算了。 若是今日之后,他就此一蹶不振。 等日后有机会,自己再將其找来,品味一番吧。 李七柒思索著。 就见那萧寧,可算是来到了自己的船前。 这一刻。 李七柒没有犹豫,猛的咬牙,接著就踏在了萧寧的身前,堵住了对方登船的去路! 柳若湘距离这李七柒的楼船还算近。 看见这一幕,她心中不由得一颤,暗道: “来了!这李七柒,好狠的手段啊。” 另外一边的大疆国公主,同样目光微眯,打量著这边的动静。 “昌南王萧寧?这次,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化解这等窘境。” 唯有那划著名小舟而来的叶冉秋,略显呆滯的盯著这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昌南王?麻烦等一下,我们的船,满了!” 李七柒找了一个很是蹩脚的藉口。 当然了,並不是她不会说谎。 而是,她就是要用如此拙劣的藉口,来拒绝萧寧。 以此来向所有人释放一个信號。 自己就是瞧不上这廝,就是不想让其登船。 “嗯?那边什么情况?” “怎么还突然把那人拦住了?” “那人好像是昌南王萧寧啊?” “萧寧?这下有意思了。” 这个场景一出。 一眾文人墨客酒客们的目光,彻底落在了萧寧的身上。 萧寧行至船前,打量著那李七柒,目光依旧沉静。 呵呵,来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笑意。 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等待了对方的后话。 萧寧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这等小事,根本就对其没有丝毫影响。 可元无忌不一样啊。 看见这场景,他当场就坐不住了,立马就站了出来。 “七柒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小女子这艘船就算不是什么好船,但依旧不想让那些紈絝的二世祖,上来玷污了它。” 李七柒的声音幽幽的,带著几分嫌弃。 说话时,还很是刻意的瞥了萧寧两眼。 所谓紈絝二世祖是在说谁,已经一目了然了。 “嚯嚯嚯~~~~” “这下好看了。” “七柒姑娘好样的啊。” “这昌南王,这次怕是要丟大人了啊。” “直接被拒绝登船了可还行?” “哈哈哈,这也太丟人了吧。” “我要是这昌南王,我怕是要直接跳湖逃跑。” “关键是,这昌南王通不通水性,咱们也说不好啊。” “就算不通水性那也得跳!你看多少人看著呢……” 眾人纷纷是露出了一抹看笑话的神色。 楼船之上。 “七柒姑娘,你之前,可没有说这些啊。” 元无忌有些傻眼了。 “元公子,敢问,这位是何人,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李七柒的声音突然增大: “就算小女子没有提前知会,小女子以为,您也应该清楚才对。大尧第一紈絝昌南王,你觉得,在这大尧,会有人愿意跟他搅合在一起么?” “虽然这话可能有些,让人听了不舒服,但小女子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小女子墮入风尘之前,也是大家闺秀。” “跟这等紈絝有所交集,小女子觉得,有损顏面。因此,小女子不想让此人登船。” “因为,此人,不配!” 不配二字,李七柒喊得那叫一个响。 就连文渊阁上起鬨的看客们,都能听得清楚。 元无忌被憋红了脸: “可是,可是你明明答应过我,让萧兄当打场者的。” “不错,若是你们香山七子,愿意施以援手,在下是同意的。不过,那不就是给这紈絝一个名分而已嘛,无妨。” “而且,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按照规矩,让你们香山七子登船啊。” 李七柒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继而话锋一转: “更何况,就小女子的打场者阵容,多了你们,最多就是锦上添罢了。有没有你们,小女子的打场者,都不惧任何人,不是么?” “好了,小女子已经不想再跟这等紈絝浪费口舌了。昌南王萧寧,还请下船吧。” 在下达了最后的逐客令后,李七柒又看了那元无忌一眼: “元公子,还望恕小女子无礼啊。只是,今日之事,小女子实属无奈。” “不过,还请元公子放心,答应元公子的事情,小女子还是会照办的。小女子的打场者里,依旧会有昌南王的名字。” “你!你!你!” 听到这里,元无忌算是明白了。 很明显。 这女人就是在拿自己,拿萧寧开涮啊! 此时此刻。 今夜文渊阁的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了这里。 没有人注意到。 在星星点点的远处,一小型的楼船,正在飞快的朝著这边驶来。 来者。 不是別人! 孟子衿和灵师师! 第301章 洛陵诗会篇:粉墨登场! 文渊湖之上。 李七柒的楼船,此时甚至已经取缔了那文渊阁,成为了这里最引人瞩目的焦点。 那块供两船通行所搭的木板仍在,只是,显得有些可笑罢了。 李七柒站在一头,另一头是被晾在原地的萧寧。 无数的看客们,唯恐天下不乱的看著戏。 面对萧寧,无数的讥笑、讥讽,扑面而来。 “哈哈哈哈,这次这昌南王,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谁说不是,原本是想靠著李七柒这颗大树,掛个打场者的名字,混个名声。谁知道,名声没混到,现在还在这等场合被直接拒绝登船了。” “这下,这萧寧可真是进退两难了啊。若是就此灰溜溜的退走,就算今夜李七柒夺魁,打场者上有他的名字,那依旧是个笑话!” “那何止是笑话,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能天天听那些茶馆的说书人传唱的那种……” “今天这件事,无论如何,萧寧这人怕是丟定了!” 柳若湘盯著对面,那被拒绝之后,依旧显得还算平静的身影,颇有兴致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幕。 不得不说,这个李七柒,还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这等行事作风,也是真的令人厌恶。 不过,个人情绪归个人情绪,她並不打算插手这件事。 事不关己,高高掛起。 看热闹就好。 “姐姐,这次这昌南王萧寧,怕是要栽到这李七柒身上了啊。” “是啊。就如今这个场面,我要是萧寧,就会立马离开,不再丟人现眼。这么拖下去,只会扩大这件事的影响。” “无论如何,萧寧今夜,是绝对无法全身而退了。他唯一能做的选择,无非就是,是现在就走,別再继续丟人现眼!” “还是说,等到最后被赶下船,顏面尽失,丟人丟的更久些……” …… 另外一边。 此时的大疆国公主,则是另外一副审视的神色了。 她此番是前来寻找盟友的。 且关於盟友这件事,自己问过天机山,天机山给出的答案,是眼前这个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萧寧。 儘管说,对於这个论断,她真的无法相信。 可现在这人就在自己眼前。 算了! 既然如此,乾脆就看看吧。 这廝究竟,有没有些值得自己注意的潜力。 当下,就萧寧的情况。 对於这大疆国的公主来说!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代入萧寧的角色,眼前这件事,她是没有任何解决办法的。 说白了。 这件事上的一切主动权,都在那李七柒的身上。 昌南王萧寧,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就算能力再强,除非你能以一己之力,捧起一位魁,不然,你能做的选择,就跟这眼前的昌南王萧寧一样。 除了被这李七柒羞辱外,別无他法! “你!你!你!” 一直以来,元无忌无论走到哪,就算不说是受人敬仰吧,至少所有人对其都是客客气气的。 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等暗亏,遇到过如此尷尬的局面,被人架在火上烤啊! “七柒姑娘,我们两家原本是故交!你的这番行为,实乃不是君子所为!” 元无忌真的有点动怒了。 只是。 发怒,也就是他唯一反抗的方式了。 就眼前这个女人,就眼下的这个局面。 除此之外,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哦?” 李七柒见萧寧不说话,倒是这元无忌一直在蹦躂。 当即转过了身子。 这一刻,她的瞳孔里,只剩下了无尽的冷漠和嘲弄。 “怎么?元公子生气了?不要动怒嘛!气大伤身!而且,就算是真的生气了,也不要对著小女子发火嘛。” “你要知道,今天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你们求著小女子来的。当初,小女子是看你们可怜,才答应你们的请求的。” “小女子可没有去求元公子,让元公子你们来当小女子的打场者吧。反倒是你们,希望我可以在打场者里,加上昌南王的名字。” “说句不太厚道的话,此次的魁诗赛,小女子是势在必得的。有没有你们,无伤大雅。若不是你们求小女子帮忙,小女子是断然不会找你们的。” 正所谓,最恨妇人心! 李七柒的一字一句,犹如利剑针尖,狠狠地扎在了元无忌的身上。 可是,他却无处反驳。 因为,这一切都只是事实啊。 “香山七子,的確,在大尧算是一號人物。可是,並不是少了你们,小女子就无法夺魁了啊。” “元公子现在动怒,倒不如把这些力气,放在接下来的诗会上。如果你们真的有底气,不如现在就退走!” “若是你们真能去支持其他人,最终將小女子杀下马来,小女子倒是还佩服诸位是条汉子。只是,你们能么?” 元无忌听著对方的话语,脸色憋得铁青。 他的眼睛內满是凶光,看起来都能吃人了。 不过。 事情已经至此了。 他转念一想。 的確。 虽然这李七柒的话很是令人不快,但倒是提醒了自己一点。 如今,若是还有一个可以在今夜诗会中,保全名声的办法。 那確实就如这李七柒所说,自己出去自立门户。 最终,帮助其他人一举夺魁。 只是,这怎么可能啊?! 李七柒的这等打场者阵容,自己一行人根本敌不过啊。 先不说齐太白。 就算是秦向隅,自己一行人都不是对手。 这等情况下,除非那夜面郎君来…… 他左思右想,大脑在此刻,纷乱至极。 李七柒將这一切看在眼中,继续添油加醋。 毕竟。 今夜,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自己最期待的对手,还没有出现。 只有让孟子衿等人,在这等万眾瞩目的情况下出来,替萧寧出头,自己再揭穿她们二人。 诗会压不下去这天下人之口,才会將她们买诗的事,摆到檯面上来。 自己才算成功! “哎呦,元公子的眼神,看起来是心动了啊。” 她继续讥讽道。 “既然如此,元公子想要退出也行,小女子的打场者,多你们一个不多,少你们一个不少。” “只是,並不是所有人会像我这般,对你们发善心,会可怜你们。你觉得,离开了小女子,今夜的诗赛上,你们还能找到愿意收留你们的人么?” “昌南王萧寧,那是何等名声啊?小女子就不信,都这样了,还有人愿意,跟其组场。” “小女子的言尽於此,若是元公子想走,就请吧。若是不走,那就请一起上船,让昌南王乖乖地回家,躺著等消息吧。” “虽然不让其上船,但小女子的打场者里,还是会按照之前的约定,留下昌南王的名字的!” “嘘~~~~~~~” 李七柒的这番话说完。 这文渊阁之上,当即爆发出了一阵无尽的嘘声。 元无忌彻底被搞得手足无措了。 这等事。 这等状况。 自己一行人退走?那就是灰溜溜的夹著尾巴走了。 若是找不到其他人,愿意跟自己等人组场,那真就是把脸面丟光了。 可若是不走! 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一行人还能不走? 不走,怕是丟人丟的更大吧。 “这下,这香山七子可真是碰到钉子了啊。” “谁说不是啊,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现在都下不来台了啊。” “想下来台也行,除非能有魁,来替他们解围,但是怎么可能嘛!” “是啊,这萧寧还真是扫把星啊!这香山七子以往多好的名声啊,结果呢?” “跟这萧寧混在一起,最终直接成了这般,真是令人唏嘘。” 眾人的议论,纷纷传来。 有些距离近的,甚至传入了元无忌等人的耳中。 元无忌等人,已经彻底无奈了。 他们眼巴巴的萧寧,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元兄,这可如何是好啊?” “如今,这事已经不是萧兄自己的事情了。那李七柒,已经把祸水引到咱们香山七子身上了。” “是啊,现在想要脱身,除非有个跟这李七柒旗鼓相当的魁来帮我们解围,咱们或许还能让我们脸上过得去。” “可是,这根本不可能啊!当今洛陵当红的魁,柳若湘之流,这等场合怎么可能帮我们出头?” “那灵师师、孟子衿这等人物,就更不现实了!” 眾人一筹莫展! 好在。 这时。 那李七柒又是一句话,倒算是帮他们解了围。 “当然,这件事,小女子並不是针对元公子。小女子相信,若是以香山七子之名,肯定是有大批的人,愿意接纳诸位的。” “但是,若是元公子还是以往的要求,要求打场者是萧寧的名字。有昌南王的这等恶名在,怕是没有人愿意与之搅合在一起啊。” “谁不知道,昌南王萧寧除了是个紈絝之外,也就能写点蛤蟆会蹦躂之类的诗词!接纳了昌南王,除了被这等名声玷污自己的清誉外,怕是別无用处啊。” 这堪称是一招绝妙的祸水东引。 就这么一句话。 李七柒算是直接帮元无忌等人解了围。 同时,再次把一切问题,都压在了萧寧身上。 不让萧寧上船,那是针对萧寧,觉得萧寧不配。 现在,你们想走,没有人接纳,同样是因为萧寧的名声。 这般所为,堪称是把萧寧彻彻底底的架在了火上烤。 柳若湘隔岸观火,打量著这一幕,面露唏嘘。 “李七柒这女人,还真狠啊。” 她甚至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李七柒的这件事,做的太绝了。 “姐姐,这昌南王虽然是紈絝了些,但好歹也是个王爷。如今,他被人逼到了如此绝境,咱们要不要帮帮他?” 身后。 一个丫鬟提醒道。 “这昌南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姐姐这次帮了他,他应该会回报姐姐的吧。” 不得不说。 这小丫鬟的目光,放的还是挺长远的。 柳若湘听后,多多少少是有些心动的。 昌南王。 正如那小丫头所说,毕竟是个王爷啊。 就算权势弱了些,依旧是大富大贵之家。 只是。 如今这等局面,那李七柒船上不要的人,若是自己接纳了。 那岂不是显得,自己低了这李七柒一头。 柳若湘眯著眼睛,思索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算了,此次,咱们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了。这件事,风险太高了,对於我们来说,好处不大。” 她盘算了一番,解释道: “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这萧寧在打场上,对我们没有丝毫的助益。若是他是秦向隅之流,甚至是刘甲地之流,我都愿意接纳他。” “只是,他的文采,对我们实在是没有任何帮助。那香山七子虽然可以帮忙,但就眼下这个场面,还是不跟这些人扯上关係的好。” 柳若湘解释了一番之后。 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冷眼旁观! 大疆国公主,自然是不会凑这样的热闹。 只是期待著,这件事情的最终结局。 文渊阁周围,一些其他的楼船之上。 不少鶯鶯燕燕,同样探出了头。 只不过。 仅仅是在片刻的思索后,她们就做出了和柳若湘一样的决定。 此时此刻,接纳萧寧,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这下。 事情的一切压力,都再次回到了萧寧身上。 那元无忌等人,倒算是鬆了口气。 至少。 名声保住了。 只是,就算如此,也不能丟下萧寧不管啊。 可眼下这局面,就算想要帮萧寧,又能如何呢? 要知道。 就这件事,可不是隨隨便便找个小魁前来救场,就能够脱身的。 若是来个小魁前来相邀,其他人只会觉得,自己这是夹著尾巴,灰溜溜的逃了。 “元兄,这可怎么办?若是不找个魁前来救场,这次萧兄的名声,可算是丟尽了啊。” “我明白!可是,那大魁岂是那么容易找的?咱们又不能隨便找个人,就算不能跟李七柒相提並论,也不能比她差太多啊。” “这样的人,无非也就柳若湘、灵师师、孟子衿这些人。可是,又怎么可能啊?” “她们这些人,才不会愿意为萧兄出头啊。” 几人商议一番,彻底是没了主意。 其他看客们,纷纷看著热闹。 远处,一艘小舟,快速接近! 舟上,两位佳人,似天仙临凡! 第302章 洛陵诗会篇:洛陵双媚! 文渊阁中央。 “好了,这诗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若是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就把这搭板卸掉吧。”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最为白热化的程度。 那李七柒淡漠如水,趾高气昂的下达了最后通牒。 说话间。 她还不断地朝著四周扫望著,期待著那孟子衿和灵师师的出现。 在李七柒看来! 这两个对手不解决,自己就算打场者里,有著齐太白这等存在。 说实话,自己心中依旧不得安稳! 毕竟,那些男人们又不是只看诗词…… “这?萧兄!” 元无忌左看右看,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办法。 他皱著眉头凑了过来,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萧兄,不如,咱们就一同乘著咱们自己的楼船,自行观赏一番这魁诗赛吧。” 他找了句听上去,不至於让人觉得这般顏面扫地的说辞。 只是! 意思很是明確。 自己一行人根本没有什么退路了。 唯一能做的。 无非就是,低头,服软,最终灰溜溜的离开! 让那李七柒,高高在上,將自己的脸面彻底踩在地上! 元无忌的声音很小声。 可李七柒能听到啊。 於是乎,她毫不犹豫,当场就把那元无忌的话,大声的复述了一遍,广而告之。 “怎么?元公子这是打算,跟著昌南王一起,自行前去游玩这文昌湖夜景了么?” “堂堂昌南王,在我们大尧的名声如雷贯耳,谁不知昌南王出行,身边必然是美女成群。怎么,今日莫非就这般,失了雅兴?” “就算小女子不愿意陪昌南王一起走走,那应该还有大片的鶯鶯燕燕才对啊。这般清淡,可不是昌南王的风格啊!” 李七柒可以將话说的很大声。 外加这群文人聚在一起,最喜欢的就是这等八卦。 他们纷纷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 一时之间。 这事就传遍了整个诗赛的赛场。 眾人纷纷鬨笑起来。 元无忌还算仗义。 虽然没有办法解决眼前的事情,但选择了跟萧寧一块丟脸。 只是。 萧寧却只是朝著四周张望了一番,迟迟没有动静。 “萧兄?” 见状,元无忌又小声喊了一声。 “再等等!” 萧寧依旧镇定自若,脸上不见丝毫的尷尬之色。 对於萧寧这般心境,元无忌那叫一个钦佩。 只是。 萧寧这个回答,他不太理解。 他有些迷茫的盯著萧寧,有点搞不清楚,萧寧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再等等! 现在的局面都已经很是明显了啊。 是不会有魁,来帮自己一行人解围的啊。 这等情况下,还等什么啊! 王案游、黄胜等其他人,同样不解的等待著萧寧的后话。 就闻远处的文渊阁之上,猛然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 而刚刚那些吃瓜看热闹的眾人,注意力好像也就短短的瞬间,就通通转到了其他地方。 “这?” 元无忌顿时愣了。 要说,眼下自己这边的热闹,绝对是最能吸引人目光的啊。 到底还有什么,可以在这等时刻,把这群人的注意力给强行拉走啊。 不过也好。 这么一来,没人关注自己一行人了。 自己趁机溜走,不至於那么狼狈。 儘管有著这般想法,可心中的好奇,还是致使他打量了一下眾人的视线,跟隨他们一同朝著远处望去! 只见。 遥遥远处,月光如练,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 月下,江上一扁舟! 两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宛如两朵盛开的牡丹,踏在那扁舟之上,自远方缓缓而来。 她们的身姿曼妙,仿佛是天上的仙子,降临人间。 舟头之上,她们二人並肩而立,衣袂飘飘,宛如风中的杨柳。 她们的面容清丽脱俗,一双明眸如水,闪烁著灵动的光芒。 朱唇轻启,目光似有些许担忧,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物,可以令这么两个神仙般的女子,为之掛怀。 文渊阁之上、各处楼船之上的文人墨客们,亦或是那些前来看热闹的酒客,甚至是那些今日准备一展风姿的魁们,纷纷驻足观望。 芳华入眼。 一时之间,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你们快看那边,那小舟上的两位姑娘!” “这位仁兄真是慧眼啊,这两个姑娘,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啊!” “是啊,这等美貌简直是人间难得一见,就算比那柳若湘之流,都不落下风啊。” “柳若湘?我甚至觉得,比那李七柒都要强。” “刚刚我是觉得,那李七柒今夜夺魁是定了的。可一见这二人,我觉得,李七柒好像有对手了啊。” “这二人究竟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二位姑娘的名声?” “嗯?那两人,我觉得好像有些眼熟啊!” “我比较喜欢左边那位,眉如新月,眼似秋水,真是我见犹怜。” “不不不,还是右边那姑娘更胜一筹啊,如此端庄大气,气质非凡,你说这是从画圣的画里走出来的我都信!” 此等议论,熙熙攘攘,从各处席捲而来。 今夜诗会,相对於五年前,是有很多新来的面孔的。 而灵师师和孟子衿,毕竟隱退了如此之久了。 有人不认识他们 ,倒也实属正常! 直到。 待到那小舟驶近,刚刚觉得眼熟的眾人,才彻底看清了这二人的真容! “嗯?那人不是孟子衿么?” “对啊!她身旁的那位,明明是灵师师啊!” 孟子衿! 灵师师! 终於,有明眼人点破了这二人的身份。 霎时间。 短短的一句话,彻底燃起了这文渊阁的第二波高潮。 “什么?这就是灵师师和孟子衿?” “不愧是洛陵双媚啊,如今一看,这等形容真不为过。” “不是说,这二人已经隱退了么?” “这诗会年年都在传灵师师復出的消息!今年,竟然成真了。” “也不知道,这两位来头比那李七柒和柳若湘还要强上一筹的存在,究竟会找哪位才子做打场者啊。” “哎,我只恨自己文采不足啊。不然,若是能够为这二位姑娘打场,上船一敘,哪怕是死也值了啊!” “按理说,这二位已经隱退这么久了,是不会轻易出山的啊。也不知道,哪来的大手子,可以把这二位喊出来!” 那孟子衿当初有那般,自己二人绝对可以包揽前两名的底气,可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这不。 二人这才出场,就彻底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月光如水,洒在她们二人的身上,为她们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们的身影在江面上摇曳生姿,仿佛与这江水融为一体,成为了这夜色中最美的风景。 小舟之上。 灵师师感受著,这文渊湖的夜风,吹动著自己的发梢,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听著周围熙熙攘攘的欢呼声,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显得陌生。 已经,五年了啊! 感受了一下这熟悉的氛围,她转过头,看向了那孟子衿。 对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眉头都快要拧上天上去了。 看见这个自己最熟悉的朋友兼对手,灵师师摇了摇头。 “哎,子衿啊,我说你以前,不是非夜面郎君,谁也不嫁的么。那时候,多少名扬天下的才子们,都把你那船踏破了,你却都不看他们一眼。” “现在呢,你竟然会如此死心塌地的,跟著这么一个大尧的紈絝,甚至还要在这等场合,公然来给他撑腰?” “我实在是不太明白了,这个紈絝到底哪里吸引到你了?” 身为孟子衿的好友,灵师师可是太了解自己这位好友了。 不过。 这次再相见,我只觉得对方有些陌生。 以往,自己这好朋友是多么的心高气傲啊。 可谁知,如今竟然,心甘情愿的嫁给了这大尧的第一紈絝。 要是以往,她可是看都不会看这男人一眼的。 “我知道,当初,你是因为家族的原因,不得不嫁给这廝。但是,现在你们孟家不是已经跟这紈絝切割了些?” “儘管说,大尧的传统,都说什么嫁鸡隨鸡嫁狗隨狗,可是,那是对正常的好男人而言的。” “这大尧第一紈絝,如此行径,你又何必恪守女德啊!更何况,就算你如今对他这般,在他如此艰难的境地依旧陪著他,不离不弃,他也不会记得你的好的啊!” “当初的那大尧第一巾幗才女卫清挽,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千里奔赴沙场,救了他的命,自己差点葬身战场!” “可是呢?最终的结局却是,那廝当了皇帝荣华富贵后,直接跟他这脏糠之妻和离了!” 提到这! 那灵师师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显然对於萧寧的这般行为,很是看不惯! 孟子衿现在才没有心思,听这灵师师说这些。 只是快速的划著名浆,道: “师师,这件事,我以后再给你解释!我又不是那等不知变通之人,既然做了这等选择,这昌南王就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而且,你也不要多想啊!虽然现在,我们二人有夫妻之名,但是还没有夫妻之实……” “啊?” 这可真是个惊天的消息。 此话一出,这灵师师就跟吃到了什么大瓜一般,直接瞪大了眼睛! “什……什么?你说啥?我记得,你们在那皇城,就已经同床共枕了吧。可是,你们竟然!” “莫非,这昌南王萧寧不但武学、文采不行,那方面也?还是说,他有那龙阳之好?” 灵师师的性子一向跳脱! 听到这女人这般说辞,孟子衿直接红了脸。 “你不要乱讲!是因为那卫清挽的关係啦,刚刚你还提到过这人哩!” “啊?卫清挽?” 这三个字一出,那灵师师的大脑,直接头脑风暴了起来。 良久,她才转过了弯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因为觉得自己有卫清挽这个妻子,所以跟你之间,一直保持著忠贞!” “是啊!” 孟子衿点了点头。 “其实,他跟传闻里,完全不一样呢。我相信,师师你见了他,应该对他也会改观才对。” “嗯,要是这样说,这昌南王倒也不能算是一无是处。” 灵师师点了点头。 目光之中,终於是兴起了一丝兴致。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知道。 无论是孟子衿还是灵师师,她们都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男人了。 一般的男人,根本难入她们的法眼。 “你若是这么说,对於这昌南王萧寧,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哎,在我死之前,能够看见你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也能瞑目了啊。” 说到这个话题,灵师师的语调,猛然变得哀愁了几分,似乎想到什么一般。 “哎,师师,你不要乱说!那於世珍虽然没有办法治疗你的病症,但他又不是最厉害的郎中!” “况且,他也没有具体的说,你还能活多少天,那就是还有救!等这件事情了了,我们退出了这朝堂的纷爭。” “我就带你,去遍寻这神川大陆的名医,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没用的。” 灵师师摇了摇头。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最近这个月,我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我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算了,先不说这事了,还是先把那昌南王接到船上来再说吧。不然,他怕是要被那李七柒刁难死了。” 灵师师说著。 目光微亮。 伴隨著这小舟的不断接近! 灵师师心中,对於这个素未谋面,却能把孟子衿牢牢吸引的紈絝,愈发的好奇了。 李七柒的楼船之上。 趁著那近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孟子衿和灵师师吸引而去。 元无忌打量著一眼远处的小舟,眼神中显现出了一抹爱慕之色。 对於洛陵双媚这等女子,哪有男子不喜欢啊? 只是。 他们深知,自己这般人,根本入不了这二位的法眼。 “哎,真不知道,这次这二位,究竟是为了什么人才出山啊!算了,萧兄,趁著这机会,咱们赶紧走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况且,如今没有人注意自己一行人,正是灰溜溜夹尾巴溜走的最佳时机。 元无忌小声提议道。 就见。 一艘不是太起眼的楼船,朝著自己的船只,笔直驶来! 第303章 洛陵诗会篇:终救场! 那是一艘规模远远不如李七柒船只的楼船,就算是柳若湘、大疆国公主等人的船只,其依旧无法比擬。 然而。 这艘船的装饰,却有著几分其他几艘船只所没有的典致美。 船只的灯笼、装潢等极为朴素,却带著几分雅致感。 船上之人,从上到下,都带著一种与世无爭的恬静。 无论是谁看了这艘船,大抵都只会发出一声,此物如此清新脱俗的感慨。 那立於船头之人,更是如此。 在寧静的月夜下,她立於这典致却不显张扬的楼船船头,缓缓划过波光粼粼的江面。 一袭蓝色的衣裙,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烁著独特的光华。 月光洒在她蓝色的衣裙上,泛起层层银白色的光泽,仿佛將整片夜空都融入了她的衣裳之中。她的髮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与月光交相辉映,美得如诗如画。 她的面容清秀,眉宇间透露出一种书卷气,双眸闪烁著智慧的光芒。 她的举止落落大方,透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 她微微倾身,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的知书达理,这大抵就是大尧传统意义上的贤惠女子吧。 在招呼著船夫將那楼船停靠在萧寧所在的船只旁边后,那女子轻轻盘了盘自己散落的鬢角,目光笔直的看向了萧寧。 有船只靠近,元无忌等人自然而然的看了过来。 他们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船只,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艘船上的女子,应该也是一位教坊司的魁才对。 因为。 教坊司的人,在出行时,都会带著象徵其身份的標誌性腰牌,那李七柒也不例外。 而眼前此女,就戴著和李七柒同样的腰牌。 在元无忌等人打量此人时,她已经清了清嗓子,很是恬静的开口: “萧公子,长夜漫漫,诗会才刚刚开始,既然当下已经无约在身,不妨来小女子楼船上一敘?” 这是? 听了这话,元无忌等人纷纷一愣,倒也算是明白了萧寧的意图。 怪不得,萧寧刚刚一直说再等等。 难不成,是在等此人前来帮忙解围? 想到这,香山七子纷纷正色打量起了眼前此人。 毕竟。 萧寧是谁? 那可是剑藏新岁啊。 其既然再此专门等待这人,想必必有深意啊。 只可惜。 在一番打量之后,眾人皆是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 这人,好像並没有什么出眾之处啊。 短暂的分析后,眾人很快就认清了一个事实。 这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其他,怕是都不足以跟那李七柒相提並论啊。 而且,这个女人看上去虽然恬静,有著一种大尧传统之中追求的典致美。 长相的话,倒也谈得上是落落大方,別有一番味道。 可在今日诗会里,这般装扮是绝对不占任何优势的啊。 说白了,就她这个装扮,元无忌等人约摸著,就算给她配上几个有名望的打场者,最终怕是也就能拿一个十几名左右的排名,说破天了,可能也就前十。 这样的人,说实话,把自己一行人接走,也就是不至於让自己一行人太难看,给自己递了个梯子下。 要说彻底扭转这局面,让自己一行人全身而退,显然是不够的。 事实虽然如此,可如今这等局面,能有人出面化解眼下的尷尬,不让自己一行人灰溜溜的坐著自己的船退走,能有人来给自己一群人个台阶下,已经不错了。 还挑什么挑? “萧兄?咱们走?” 元无忌看了看萧寧,投去了一个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就听那李七柒的声音,紧接著就再次响了起来。 “嗯?昌南王一直说再等等,再等等,小女子还以为,最后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来把昌南王接走呢?弄了半天,原来是宫雪啊?” 李七柒的声音里满是讥讽,声音极大。 她这么一声张,刚刚才把注意力转到別处的眾人,纷纷再次望了过来。 元无忌抬起头,深深地朝著那李七柒看了一眼。 因为有著前车之鑑,如今看到这女人开口,香山七子甚至觉得有些怕。 这女人,那可是最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她的每句话,绝对都能稳稳地逼得你下不来台。 就在那元无忌额头都开始冒冷汗的时候。 李七柒不紧不慢,继续开口了。 这会。 儘管说那孟子衿和灵师师已经出现在这诗会中露面了,但没有人能保证,在如此多人关注的情况下,她们还会百分百为这萧寧出头。 外加,现在还突然半路杀出来个宫雪! 万一萧寧等一行人真的坐著宫雪的船走了,那之前的一切努力,可就都付之东流了。 因此。 李七柒必须再將萧寧等人,抬到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至少。 宫雪这条船,是绝对不能让他们上的! “都说宝马配英雄,只是,小女子没有想到,这紈絝还能配叛徒啊。世人皆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日,小女子算是见识到了。” “今夜,这诗会之上,出眾的佳人们如此之多,却不曾想,昌南王偏偏要选择这宫家的后人!” “香山七子,你们素来以什么持身中正、为国为民自居!结果呢?你们竟然和宫家人有关係,还真是可笑啊!” “跟宫家人廝混到一起,莫非,这就是诸位所谓的持身中正,为国为民么?” 宫家人?! 这三个字一出,整个文渊湖之上,所有看客们,文人们,包括一眾魁们的神情,都跟著肃穆了起来! 就连那边的大疆国公主,都跟著多看了那宫雪几眼,暗道: “嗯?难道,这就是之前,为三哥立下了大功的暗子的后人?” 宫家人! 提到这三个字,大尧人如今第一个会想到的,是那与大疆国相邻的北境三郡的守军副將! 五年前。 一场边境之爭! 守军副將宫向谦叛变,作为城內暗子,与那大疆皇三子里应外合,对北境三郡发动突袭。 最终! 致使这三郡全部沦陷。 当时,战爭来的极其迅猛。 哪怕是那一直坐镇北境三州,不曾出现过重大失误的总兵王安礼,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战爭就这么结束了。 自那以后。 宫家二字,彻底成了大尧国子民心中永远的刺! 好在,大尧的法律虽然严苛,但有时候又很是人性化。 宫家的其他人。 最终在查明了,与此战並无关係后,最终只是抄家。 男丁发配充军,女眷进入教坊司,仅此而已了。 这一切,看上去是对宫家天大的恩赐。 实则不然。 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失去边境三郡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刺痛著大尧文人士子的心。 哪怕是一些普通民眾,听了都义愤填膺。 可是,他们又无法去关外,找那大疆国王室报仇雪恨。 能做的,就只能是把气撒在宫家人身上! 就从眼前的场面来看,已经可见一斑! “什么?这廝竟然是宫家人?” “叛徒之女?还有脸在这等场合露面?” “我们大尧的诗会,不容许有叛徒的存在!” “这傢伙,比那昌南王萧寧更可恨!” “这昌南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大尧,谁不知道,宫家人就是叛徒!这女人在这等场合愿意为萧寧出面,很显然跟萧寧关係匪浅啊!” “一个王爷,竟然跟叛徒关係走的这么近!我本以为,这昌南王就是紈絝了些!谁知道,这廝竟然连家国大义,都不管不顾!” “宫家人!滚蛋!叛徒!滚蛋!” “昌南王萧寧,黑白不分,实乃皇族之耻!” 李七柒的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一时之间。 那宫雪彻底成为了眾矢之的,就连萧寧,也跟著成为了眾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虽然大尧国有太多的不足! 但大尧国的子民,心繫国家,这一点是绝对不容反驳的。 只要是涉及到了家国大义,他们总能团结起来! 此时此刻。 整个诗会上的所有人,上到白髮苍苍的老者,下到刚满几岁的孩童,纷纷对著宫雪义愤填膺的怒吼著。 他们发泄著心中的愤恨! 眼圈红肿! 似乎,这一刻所有人都再次被带到了那沙场之上。 元无忌看著这场面,彻底惊了! 原本,他还想趁著乱,趁著有人前来递台阶下,就赶紧灰溜溜的逃走呢。 谁知道,最后竟然成了这般局面。 若早知道,这人是个宫家人。 那元无忌就算是跳湖,都不会希望对方前来帮忙! 这哪里是帮忙啊,完全是往死里坑自己一行人啊。 这么一闹,眼下这等局面,远远要比刚刚没有人接应时,更加的难以应对! 这宫雪来这里,非但没有帮上忙,反而还让事情越来越难办了。 甚至,现在就连自己和萧兄,都被扣上了叛徒的帽子。 萧兄一直说再等等,结果等来了这么一番局面? 到底什么意图啊! 元无忌彻底慌了神。 如今的他只知道一点,无论如何,是绝对都不能跟这女人有所牵扯了。 面对著此等狂风暴雨般的谩骂,那宫雪却依旧保持著刚刚的沉静。 毕竟,已经五年了。 这五年时光里,她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了。 儘管心中依旧难免会觉得痛,但她已经可以做到从容面对了。 她默默的看著周围,那些已经脸上满是愤怒,情绪高涨的眾人,只是默默地低著头,道著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宫家对不起大家,辜负了大家的信任……” 她不断地道歉,眉宇之中,却依旧有著一份坚定,一份信任。 那是对於自己父亲,对於自己胞弟的信任! 她坚信! 那些人是不会背叛,不会叛国的。 曾经,多少次做梦,她都希望自己可以前往北境,去亲自证明这件事! 只可惜。 罪奴身份在身的她,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怎么?昌南王?不知道,如今,您是打算自己乘船回去呢?还是坐这叛徒之船,继续跟这等叛徒廝混到一起呢?” 李七柒趁乱,再次发动了攻势! “大尧的礼训告诉我们,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在教坊司,人却有高低贵贱之別。” “而因叛国之名入教坊司的,则是最卑贱的人。怎么?难道昌南王,还真想跟这等卑贱之人一起,坐著等卑贱之人的船离开么?” 这可真正算得上是一个阳谋了! 元无忌听了这李七柒的话,只觉得背后发凉。 这一招可真不可谓不阴狠! 李七柒的这话,看似给了萧寧两个选择。 实则呢? 这两个选择,根本就没有一个是可以选的! 坐自己的船夹著尾巴离开,这就又回到了刚刚那些丟人现眼的境地! 不对,是比刚刚还要过。 因为,这次萧寧又被扣上了一个叛徒,与宫家人有勾连的帽子。 同时,若是再有人拿义气这等话说事! 人家宫家人甘愿冒著骂声出来帮你解围,你最却选择与之切割,將人家晾在原地! 这也是不义的一种啊。 若是坐这宫雪的船离开,如今满诗会的人都在对这宫雪口诛笔伐! 萧寧与之一起乘船,后果可想而知。 可以说,眼下,萧寧做什么都不对,都会引来非议。 这是妥妥的,死局! 除非,还能有另外一人,再出来帮忙解围。 只是。 局面已经这般了! 刚刚还没有满天骂声时,因为萧寧的名声问题,都不曾有人站出来。 现在这等境况,又怎么可能有人甘愿顶著这漫天的辱骂,出来帮萧寧解围啊! “萧兄,不如,咱们就乘船,自行离开吧!” 左思右想又,元无忌建议道。 事情已经不能拖下去了。 在他看来,这就是眼下,最佳的选择了。 整个文渊湖之上。 漫天骂声,笼罩在元无忌等人的头顶,让人都喘不过气来。 元无忌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就这样吧! 坐自己的船,夹著尾巴离开吧! 元无忌下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楼船之上,正欲让那船夫准备离开。 就听一道清丽的声音,穿破夜空响起! “萧公子,身为王爷,既然登上宫姑娘的楼船,有勾连外邦之嫌。那么,小女子斗胆,请萧公子登船!” “正巧,我们姐妹二人还没有打场者,还望萧公子赏光!” 第304章 洛陵诗会篇:来自洛陵双媚的邀请?! 自从提到宫家人之后,那大疆国的公主的神情,便肉眼可见的认真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 这件事,涉及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三哥在大疆国的盟友,究竟是谁。 当年的三郡之战,表面上看,是那宫家人出卖了大尧,最终让大疆国完胜,实则不然。 作为大尧国的皇室,那段最为白热化的夺嫡时段,发生的太多事耶律燕回都再清楚不过。 儘管至今,她都不清楚三哥究竟是靠谁打下了那三郡之地。 但她可以肯定,不是宫家! 相反,当时宫家是战场上最硬、最难啃的骨头! 直至战死,那宫家人都不曾投降,堪称英雄! 至於,这耶律燕回为什么要搞清楚,这件事情背后的隱情。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是的。 在耶律燕回心里,当今大疆国的皇帝,一直都是敌人! 在他们三兄妹中,耶律燕回其实跟四皇子的关係更加亲近。 更何况。 那耶律丹泽在夺取皇位的过程中,背信弃义,甚至还威胁母亲,利用兄弟之间的感情。 他实在是做了太多令人不齿的事情! 耶律燕回,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一直以来,她都有著一颗为四哥报仇雪恨的心!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前往天机山,问询盟友相关的事宜。 事实上。 当初她前往天机山询问的问题正是: 大尧国谁能帮助自己,登顶至高之位,將那心狠的三哥拉下马来,给自己的母亲和四哥陪葬! 最终,天机山给的答案,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 昌南王,萧寧! 眼看著,眼前这个男人,就这样被一介女流逼入了绝境,耶律燕回摇了摇头,彻底对这人失去了信心。 夺嫡是何等凶险的道路啊! 三哥在那等境地,心狠手辣,最终走上至尊之路。 再看眼前这人,一个女人,就足以把他耍的团团转。 这二人,无论是心计,还是其他,都根本不在一个水准上啊! “哎,天机山的断言,也就这般了啊!这昌南王,怕是很难成为我们马背上的战友了。” 柳若湘这边。 打量著那边的动静,她微微皱眉,嘆道: “这李七柒,好狠的手段啊。” 一旁的丫鬟闻言,轻声问道: “姐姐何出此言?” “这李七柒看似给出了两个选择,实则这就是一个死局。眼下,无论那萧寧是乘自己的船离开,还是坐那宫雪的船离开,都必然要顏面扫地!” “刚刚那萧寧一直镇定自若,我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后手,结果,就这样?仅仅是找来了一个罪奴给自己解围?” “这么看来,这次这昌南王是栽定了啊!刚刚那等局面,都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帮其解围。” “如今,那李七柒又將这事跟那叛国联繫到了一起。如此局面,怕是再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了!” 柳若湘自顾自的下著定论! 就听。 那道清清丽丽的声音,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刃。 在这熙熙攘攘的议论、辱骂、讥笑声中,划开了一道口子,传入了所有人的耳际! “萧公子,身为王爷,既然登上宫姑娘的楼船,有勾连外邦之嫌。那么,小女子斗胆,请萧公子登船!” “正巧,我们姐妹二人还没有打场者,还望萧公子赏光!” ??? !!! 此话一出! 整个文渊湖,在这么一瞬间都彻底的静了下来! 寂静! 甚至是,静的有些害怕,静的有些令人胆战心惊! 自从今夜以来,文渊湖还从来没有这般安静过。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朝著那声音发出的位置寻找而去。 他们不敢相信,这等局面下,还有人敢冒著这天下之不韙,来帮萧寧出头。 前一秒。 那元无忌还打算著,就此带著萧寧,灰溜溜的离开。 香山七子皆是以为,今晚的一切,已成定局! 这等局面,已经再也没有任何扳回来的可能。 谁知。 在这最后时刻,竟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他们笔直的朝著那声音传出的位置看去。 只见。 一艘小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那宫雪的楼船之前。 舟上两位佳人,如霽月清风。 “啊?这!这!这是!” 元无忌瞬间化身成了结巴,在看见了二人之后,目瞪口呆的看向了那萧寧,紧接著又转头看向了那二人……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只觉得自己此时,像是在做梦! 这是在开玩笑么?! 起猛了啊!这是! 孟子衿和灵师师,竟然来找自己一行人登船? 那可是! 洛陵双媚啊! 今夜诗会之中,最引人瞩目,在人气上完全可以压制李七柒的存在! 有这二人前来,这可真算是,直接就將局面彻底逆转了啊。 只是! 萧寧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洛陵双媚来一个还不行? 他这竟然,直接一起来了。 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冒著这等,被整个诗会的人口诛笔伐的风险,不顾名节,不顾天下人非议,就这样坦坦荡荡,光明正大的来了! “萧……萧兄!那孟家,孟家不是与你切割了么?” 元无忌愣愣的说著,激动地双腿都觉得软了。 他终於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一夜了! 他始终憋著一口气,这下,可算是畅快了! “什么?灵师师?孟子衿?!” 这当今的洛陵第一魁柳若湘,这下也完全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 就在刚刚,她还在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不会再有人不顾名节的站出来了。 可谁曾想…… 这,竟然还真有人不怕这些世俗之言。 最最关键的是,这人还不是其他人,而是那洛陵双媚! 柳若湘目光直直的盯著那萧寧,又看了看孟子衿和灵师师,心中只觉得纳闷: 这萧寧究竟有什么本事,又耍了何等手段啊? 竟然能! 让这洛陵双媚在这等情况下,一同前来,给其撑腰解围! 柳若湘不清楚,更想不明白。 耶律燕回的目光,这下终於是泛起了点点光冀。 “哦?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反转了!” 她假装淡定的说著,心中实则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 就在刚刚,她就代入过萧寧的处境,最终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解决这件事。 可谁知。 这萧寧竟然! 看来,自己还得好好观察一下这个所谓的紈絝才是啊! 灵师师这边。 小舟抵达,她自然是连连看向了这萧寧。 就在刚刚,她对於这萧寧的好奇心就已经抵达了顶峰。 如今见了这廝,自然要好好地打量一番。 嗯。 眼前此人,要说模样,確实说得过去。 哪怕是自己,看了都觉得有几分痴迷。 不过,除此之外,自己並没有看出来,其身上有什么出眾之处啊。 在打量过后,灵师师的目光又看向了宫雪。 其实。 按照灵师师的意思,在宫雪站出来之后,她是劝说过孟子衿,不要过来趟这趟浑水的。 当然了,並不是因为,灵师师担心自己二人前来,会遭到天下人非议。 事实上。 因为身上染疾,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命数的灵师师,早就拋开了这些世俗的成见。 若是她真的在意这些,从一开始就不会跟孟子衿前来! 她之所以不愿意前来,其实是因为宫雪。 同为女人,自然更能明白女人的苦楚。 说实话,在刚刚那等,萧寧已经被李七柒逼到了绝境的境地! 灵师师觉得,除了自己跟孟子衿二人外,应该不会有人站出来帮萧寧解围了。 毕竟。 做这件事,实在是没有什么收益,还容易惹上一身骚。 那其他魁们的选择,就已经说明了大眾对这件事的看法。 可是呢? 在这等境地下,那宫雪竟然站了出来! 这让灵师师打心底都佩服对方的勇气。 因此。 越是佩服对方,看见对方因为帮萧寧出头,而遭到口诛笔伐,在这整个诗会上成为了罪人,她就越心疼对方。 这等情况下,若是说,自己还能帮其做些什么。 在灵师师看来,最佳的选择就是: 让萧寧走上她的船! 儘管不知道,这二人是什么关係。 但是。 这个女子在你被逼入绝境之时,愿意站出来帮你解围。 如今,她成为了整个诗会声討的对象时,你依旧不理会世俗之声,义无反顾的踏上她的船,这才是最对得起她的方式! 且她为你做了这么多,这般行事,应该不为过吧! 在灵师师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她很理解这人性之中的懦弱和自私。 儘管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她依旧很是清楚,这件事情,真正能做到的,实则是很少的。 至於那萧寧,那个传闻里的大尧第一紈絝萧寧,她不觉得对方能做到这等: 冒著整个诗会人的骂声,毅然登船的事情。 这样的勇气和担当,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除非,自己逼他一把。 自己二人不来接他,让他没有选择! 让他除了乘自己的船以外,只能上这宫雪的船! 这也算是对宫雪有个交代。 只可惜。 她拗不过孟子衿,最终还是划船前来了。 毫无疑问。 眼下这种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应当做何等抉择了。 一条船是成为整个诗会的声討者! 一条船则是因为洛陵双媚的名声,就此名誉加身!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如何选择啊。 如今。 自己二人给了那萧寧第二个选择,毫无疑问,他肯定会选择后者。 因此。 在看向宫雪时,孟子衿心中是带著歉意的。 看著这个被所有人口诛笔伐,只能不断道歉的女人。 她羞愧的点了点头,便不敢再直视她。 宫雪打量那孟子衿,目光之中则是闪过了一丝失望。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在看了看这诗会各处,那些正在义愤填膺的不断辱骂著宫家人,那些人嘴脸、骂声后! 似乎是想像到了,登上自己的船,究竟要承担何等的骂声! 最终,她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李七柒这边。 看见那孟子衿和灵师师,终於是站了出来,她如释重负的鬆了口气。 很好。 终於啊! 终於。 这次诗会,两个最大的阻碍解决了! 接下来。 就不会有人阻止自己,登顶这诗会,成就洛陵第一魁之名了! “萧兄,走吧!” 看见孟子衿和灵师师,那元无忌等人缓了好大会,才做好了表情管理。 平復了心情之后,他们一个个面露激动之色,等待著萧寧带自己一行人登船! 那可是! 洛陵双媚啊! 大尧多少人,魂牵梦绕,心心念念,希望可以与她们一醉方休! 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 可是,今天呢? 在原本那等绝望的局面下,突然就从地狱到了天堂!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於令人激动了吧。 宫雪这边。 打量著那香山七子跃跃欲试的表情,眼中儼然就没有自己的存在,心中似乎也完全没有因为刚刚自己的出头,而表示什么的想法。 宫雪又打量了一番那立於船头的萧寧,目光终究是黯淡了下来。 听著漫天的骂声,她丝毫不以为意,只是一脸歉意的朝著对面的萧寧拱了拱手,小声道: “萧公子,既然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且登上小女子的船只,恐有被天下人所指责之嫌,今日小女子就此收回邀约。” “其实,小女子也不知道,此番邀约会给公子带来这番骂名,小女子在此先给公子赔个不是。” “诗会还长,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小女子就先告辞了。只是,有一言还望萧公子记住。” “龙生九子,各有所长。萧公子在其他事情上多有长处,打场这等事,却绝非公子所擅长。因此,今夜,还望不要参与打场的好。” 她深深地看了那李七柒一眼,接著又暗示了一句: “小女子以为,以师师姑娘和子衿姑娘的名气,就算不用打场者,魁之名也是稳稳摘下。买诗卖诗,终究是错,会遭人非议的。” 哎。 能说的,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 接下来! 究竟会如何,就看你们了。 就李七柒的事情,我也就只能暗示到这里了啊。 宫雪心中无奈的想著,微微摇头。 好了。 走了。 自己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了。 第305章 洛陵诗会篇:灵师师惊了 对於那李七柒的阴谋和打算,同为教坊司的魁,宫雪自然是知晓一些的。 正因如此,她才会说出这番话。 甚至。 今夜,她之所以先那孟子衿和灵师师一步站出来,邀请萧寧前来自己的楼船之上,为的也是打破那李七柒的诡计。 只要萧寧不登上那洛陵双媚的船,说灵师师孟子衿为了萧寧买诗作假,自然而然的便没了依据。 这李七柒接下来的如意算盘,自然而然就打不下去了。 至於她为什么要一门心思的帮助萧寧。 仅仅是因为,虽然宫雪是一介女流,但她对於当今大尧的朝局,还是很是了解的。 她心中很是清楚,帮助谁,才是真真正正的帮助大尧! 儘管说。 这个有著大尧第一紈絝之名的傢伙,以往传闻里的所作所为同样让自己反感。 但为了大尧朝局的稳定,此次她依旧愿意拋开成见,助其一臂之力。 就像那香山七子一样! 宫雪是宫家人,从小就受著那些忠君爱国之类的祖训教诲! 外加,儘管她不相信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和胞弟的叛国,而导致北境三郡的沦陷。 她深信,自己宫家人在家国大义上,会永远忠诚! 可自己的父亲毕竟是北境三郡的守军主將! 这北境三郡的沦陷,跟自己宫家是脱不开干係的! 带著这份对於大尧,对於家国的愧疚。 哪怕是身在教坊司,她依旧希望可以为大尧做些什么,来偿还自己父亲和胞弟犯下的错。 只是,收回失地,在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是不可能了。 因此,也就只能做些其他事情了。 在她看来,帮助萧寧,帮助清流,打击孟党,就是在弥补过错。 只不过。 今夜这件事,还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啊。 自己低估了那李七柒的手段,更低估了大尧子民,对自己宫家的怨恨程度。 当下这种局面。 那昌南王,又怎么可能再登上自己的船呢? 但凡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愿意登上自己这艘,上来就意味著要被全天下人口诛笔伐的楼船啊。 儘可能的將自己的意思表达完之后,宫雪最后看了那萧寧一眼,就此准备乘船离开了。 说实话。 今夜的这般谩骂,声討,她已经习惯了,並不会觉得如何。 要说她心中唯一的失望,可能就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吧。 除此之外,要说她还有那么一丝私心,只能说,她宫雪也不是什么圣人! 但凡是个人,总会有人的情感、情绪。 今夜。 自己在那昌南王被逼到了那等绝境的情况下,冒著天下人的非议,为了帮忙毅然站了出来。 自己付出了,自然是希望得到回报的,此乃人之常情。 儘管她深知,这一切都不可能,她更不会有丝毫的奢望。 可她打心底,还是希望萧寧那一行人里,能有一个人登上自己的船只的。 因为。 这个人绝对不仅仅是代表了,对自己宫雪一个人的同情。 更代表著,对自己宫家人的支持! 对那叛国之论的反抗。 只是,她深知,这一切皆为梦幻,根本不可能实现。 若问,萧寧那一行八人里,谁最有可能体会到自己的用心良苦,可能有些同理心。 又有著这份担当和勇气。 宫雪觉得,或许也就是那元无忌了。 可是。 当她看见元无忌的那副神情时,她就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 此时此刻。 那萧寧已经走到了孟子衿和灵师师的船头前,船夫已经在两艘船只之上,搭上了搭板。 萧寧则是站在搭板前,小心翼翼的上前搀扶那孟子衿。 “你们那小舟实在是小了些,坐不下这么多人。不如,你们二人上我们的船吧。” 萧寧提了个建议,此事很快就拍板了。 孟子衿点了点头,欣然上船。 灵师师紧隨其后,冷眼打量著这个男人。 这会,她的心中对於萧寧,是有著些许不满的。 亦或是说,成见。 一种还没有接触这个男人前,就已经在心中生出的成见。 或许,她很清楚,这等情况下,自己强求的希望,这男人可以有点担当,义无反顾的冒著天下人的非议,走上那宫雪的船,为其撑腰实在是强人所难。 可是。 对方不这么做,她就是会觉得心中厌恶。 没有用萧寧搀扶,她就这么一个人,走过了搭板。 却见那萧寧,目光却一直笔直的落在自己身上,再也没有离开。 顿时,那灵师师对於这眼前的男人,更加的厌恶了。 传闻都说什么,昌南王淫乱至极,好色酗酒,无恶不作。 如今一见,还真是可见一斑啊。 子衿还说什么,这男人为了糟糠之妻,至今都没有碰过她。 可你看看,现在这男人在干什么? 自己还没有登船呢,这傢伙的眼睛就已经长在自己身上了。 因为灵师师的相貌实在是出眾,她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了。 所以,当遇到有男人这般盯著自己看时,难免会很是习惯的这么想。 然而。 还没有等她不满的说些什么,点对方几句。 那萧寧已经开口了。 萧寧紧紧打量著这灵师师的气色,暗自摇头。 他不是个爱多管閒事的人,可这灵师师愿意在这等情况下,跟那孟子衿一同前来支持自己。 一番好意,自己也欠了她的人情,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子衿,你的这位朋友,气色看上去有些差啊。这样吧,今夜的诗会,你们就不要参加了。” “现在,你们立刻就乘船离开,找个药堂去抓一副药。药方我给你们写好,你们这就前去,不可耽搁!” 萧寧的语气凝重,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 经过了这么久的相处,孟子衿可太了解萧寧了。 听对方这般语气,她已经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连连点头。 这倒是把一旁的灵师师听懵了。 “哈?你说什么?” 她呆呆地回忆著对方的话。 对方说什么? 自己气色差?还要找药堂给自己抓药? 这! 什么情况? 莫非,这傢伙是看出来自己身上有疾了? 所以,刚刚对方一直紧紧盯著自己看,不是因为自己所想的那般,而是因为他看出了自己身体的异常之处? 不对吧。 对方不就是个紈絝么? 这怎么还会看病? 这傢伙难道还是个郎中不成? 难道说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 子衿是因为这一点,才对其多看一眼的? 灵师师的脑子有点乱呼呼的,一个人在那胡思乱想著。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就见那男人已经伏在案头,手中握著一支笔桿,笔尖如飞般写开了字。 很快。 那张纸上被写满了药材的名字。 “就这些了,你们现在就前去抓药,越快越好!” 说完。 萧寧又看向了那灵师师: “你身上的这状况,不仅仅是灾祸,同时还是一场机缘!元兄!一会回去,待到师师姑娘吃下药后,你就教她一些基础的打坐吐息之法。” 这话一出。 那灵师师整个人更呆了。 吐息之法? 打坐? 这都啥跟啥啊,怎么还扯到武学上了? 这人还懂武学? 不都说,她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紈絝么? 灵师师打量著这个男人,心中彻底被那问號填满了。 心中的好奇,再次被点燃。 她先是又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这男人,在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后,又看向了別处。 就这样。 刚刚那男人所写的药方,映入了眼帘。 那孟子衿,此时正端详著药房。 她凑了过去,跟著看了两眼。 那药方之上的字一入眼,她就再次的呆住了。 这字写的,也太好看了吧! 当她凝视那药方之上的字跡时,仿佛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场扑面而来。 每一个笔画都如同狂风暴雨般凌厉,充满了力量与生命力,若游龙,若下山之虎。 笔画间,如同龙蛇舞动,展现出无尽的活力与激情。 那笔锋,犹如锋利的剑刃,在纸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跡,透露出一种无畏的霸气。 字的整体结构,稳健而有力,每一个部分都相互呼应,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整体。 一瞬间,一种奇妙的感觉,在灵师师的身上升腾。 还记得。 上次见到这般字跡,好像还是! 见到那夜面郎君的真跡的时候? 灵师师的痴痴地看向了那昌南王。 瞳孔之內,已经彻底被那不可思议所占满。 都说,字如其人! 而这个人,说的可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的行事风格,他的性格! 可在这副字跡里,灵师师明明看到了两个字! 潜龙! “好了,没事的话,你们就赶紧靠岸吧,这就去办这件事!” 萧寧道。 要问,这件事就如此之急么? 是的! 很急! 这灵师师的气血,很是虚浮,且有著一种爆裂之感。 可是说,如今的她,若是不赶紧医治,隨时都有可能会就此丧命! 气血这等东西,对於修武的人来说,又是不可或缺,甚至是极其珍贵的。 因此,对於灵师师来说,她这膨胀的气血,对她而言,又是一种造化,一种机缘。 至於这个病的成因,萧寧大致也能想通一些。 大致是因为,这灵师师的身体,应该是一副適合修武的先天武体。 正因如此,她的气血才会如此强盛。 只是,物极必反。 当她体內澎湃的气血,不加以吸收炼化,最终难免就会成为身体內的负担! 萧寧现在可是这香山七子眼中的领军人物! 这可是剑藏新岁啊,他们对於萧寧的意思,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听了萧寧的话,那元无忌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的萧兄,我们这就去办!” 一旁的灵师师已经把注意力从那萧寧的药方之中抽离了出来。 如今,打量著这香山七子和萧寧的相处模式,她无可避免的,心中再次掀起了波澜。 不对啊! 按理说,这香山七子不是萧寧请来,给其帮忙的么? 且一直以来,传闻里不都说,这香山七子一直以来就瞧不起昌南王这个同窗么? 可现在怎么? 看上去,好像这香山七子对这昌南王言听计从的? 不对劲啊! 最离谱的是。 就算自己身体確实有些疾症在身!可是,也不至於这么急吧! 一场诗会而已,自己的身体,总不至於一夜的时间都等不了吧。 就算真的是这样,按照常理,那香山七子也应该问一问才对吧。 可是呢? 他们竟然没有多问一句,就这般听之任之。 这香山七子对萧寧,到底得是信服到了什么程度啊? 这可是元无忌啊,在洛陵城,也算是鼎鼎有名的青年才俊了。 可是呢? 他在一个紈絝面前,怎么就这般,如此顺从了? 思索间。 那元无忌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对了萧兄,你说一会让我们先走,暂时就不要参加这诗会了,那你呢?” 元无忌总算,有些事想到了点上。 “你不会是想自己留下来参加诗会吧,可是,萧兄你的格律……” 元无忌顿了顿,没有明说。 意思却很是清楚。 萧寧却是摆了摆手,一副丝毫不担忧的样子,道: “无妨,诗会的事情,元兄就不必担心了。” “萧兄既然这么说,我们就不多问了。只是,萧兄,我们把船开走了,你去谁的船上啊?” 孟子衿闻言,也跟著凑了过来。 “是啊,而且,我们都走了,你给谁当打场者啊?” 她环顾四周,看著周边那密密麻麻的看热闹的眼色。 “除了我们两个,无论你给谁当打场者,最后都是会被那李七柒压一头的。” “更何况,就眼下这情况,怕是也不会有人,愿意让你登船了。” 孟子衿朝著周围的楼船看了看。 只见那楼船之上的魁,甚至很多跟自己以往相熟的,都刻意迴避了自己的目光。 似乎是生怕跟自己扯上了关係。 对此,萧寧却丝毫不担忧,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道: “怎么会?这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完,就见他的目光,朝著一旁,正欲离开的那艘楼船望去。 那艘楼船之上,典致的灯笼里,写著大大的宫字。 一个女人,正立於船头,看上去有些许失落。 第306章 洛陵诗会篇:真君子昌南王!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此话一出。 无论是那孟子衿,还是元无忌等人,皆是猛地一愣。 片刻之后,他们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刚刚那道清丽中带著落寞的身影,不由得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这?莫非?萧兄是在打这个主意? 此事,他们还来不及细想。 想到那宫家人,他们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无非就是登船之后,这诗会之上会是何等议论之声。 在想到这般行事的后果后,几人皆是露出了一副吃惊和不解之色。 显然 萧寧的这个选择,远远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倒是那灵师师。 刚刚,萧寧展现出了太多不符合其紈絝身份的手段,可是呢? 从始至终,灵师师只是觉得好奇,觉得惊讶罢了。 对於眼前的这个男人,並没有发生太多的改观。 直到这一刻。 在听清楚了对方的意思后,她满目震撼的看向了萧寧,第一次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她一脸的不可置信,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心中暗道: “不是吧!难道他真的想要,在这等情况下上那宫雪的楼船?” 灵师师的確因为这个男人,对宫雪的仗义之举没有些回应,而感到不快! 可她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奢望过,对方可以做出这般举动。 正如她之前所想的,要做出这件事,实在是太难了啊! 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般抉择的! 这实在是需要太多太多的勇气和担当了。 元无忌这等人,在大尧已经算得上是很出眾的青年才俊了。 可是,就连他,面对这等事都没有丝毫表示,没有仗义执言,反而做出了一副想要赶紧逃离,与之切割,不要让这等事缠上自己的样子。 这就更不要说,那紈絝萧寧了。 这种人,又怎么会有这般担当? 人啊,都是爱惜自己的羽毛的啊。 灵师师就这般,死死地打量著这个男人。 就见萧寧的身影,已经轻轻走到了船头,接著就对那准备驶离的楼船,挥动了手臂。 灵师师是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是如此的富有磁性,如此的动听。 他的声音,淡淡响起,在这文渊湖之上传响。 令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匯聚而来! “宫姑娘,还请留步!这边楼船之上,已经是人满为患。若是不嫌弃的话,还望宫姑娘可以收留。” “宫姑娘不是正巧缺少打场者么?若是有幸,还望宫姑娘可以给个席位。本王虽不才,但诗会这等事,重在参与嘛。” ??? !!! 灵师师眼睛直直的盯著船头,那个男人的身影。 这一刻。 她只觉得,这个男人的身影,变得陌生了起来。 变得如此的高大,如此的伟岸,如此的可靠,如此的令人折服! 元无忌、孟子衿等人张了张嘴,看起来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心中,是那无尽的震撼。 “子衿,我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男人不一般了。” 灵师师轻嘆了一句,低声道。 原本。 按照元无忌等人所想,在萧寧做出这番举动之后,现场应该是那铺天盖地般的骂声才对。 然而。 並没有! 在萧寧一脸无妨的走到了那楼船之上后,整个文渊湖之上的空气,似乎都跟著凝固了。 所有人都用那不可思议的目光看著萧寧。 整个诗会现场,第一次出现了这等,如此整齐的安静。 元无忌目光复杂,看著那道身影背著自己,一步一步,步履轻快的踏上了象徵著骂名的那艘楼船,脸上突然觉得火辣辣的。 一直以来。 自己都自詡为正人君子,自己香山七子一直以自己的品格为荣。 可是呢? 今天,他们突然觉得,在萧寧面前,跟萧寧比起来,自己一行人是如此的偽善!如此的虚假! 如此的!令人不齿! “哎,古人言,君子不立於围墙之下。然,今日萧兄之举,却是为了心中道义,为了报答搭救之恩,明知是危墙而故立!” “这等品格,实乃令我折服!此等做法,方为真君子啊。” 元无忌感嘆道,心中只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在这之前,他真的没有想过,萧寧会做出这般举动。 他脸上没有丝毫的阿諛奉承之色。 他的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跟其他的声望、身份、名节等其他身外之物,绝对没有丝毫干係。 说得清楚点就是,哪怕今日在他们面前的,不是那所谓的剑藏新岁! 就是曾经他们印象里的萧寧,那个紈絝至极,他们从来不曾看得起的萧寧,元无忌依旧会出此言。 这点修养,他还是有的! 元无忌说著,深深地对著萧寧离去的方向鞠了一躬。 神情肃穆,目光內儘是折服。 王案游、黄胜等人紧隨其后,跟著做了同样的动作! 就在今夜,终於,香山七子们对於萧寧,彻底放下了一切的成见! 其实,就在此之前,儘管萧寧展现出了太多超乎了他们理解的手段。 比如跟那李百万的关係,比如那深不可测的武学,比如那剑藏新岁的身份? 可是,他们除了震惊之外,对於萧寧除了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变得恭顺了一些之外。 內心深处对於萧寧的看法,並没有完成了个彻底的转变。 对於萧寧,他们惊讶是有的,不可思议是有的,但佩服绝对称不上。 最多了,就是在大人物面前,表现出来的谦卑罢了。 但此时此刻。 他们七人,没有一人是不真心实意的佩服萧寧的。 这一刻。 他们每个人,都对萧寧佩服的五体投地,自愧不如。 孟子衿的目光一直落在萧寧身上,眉眼弯弯似月。 这个男人,她早就爱上了。 如今看来,自己的眼光还真没错! 这个男人,值得! 这艘楼船周围。 那些看热闹的文人墨客、酒客们,打量著眼前的一幕,迟迟没有出声。 原本,他们內心是设想过的,要是萧寧真的上了那宫雪的船,自己对其要来一番怎样的抨击。 可是呢? 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 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內心中的那股怨念,那股对於萧寧的成见,竟然莫名的消失了一多半! 虽然这廝是个紈絝不假。 但是! 在这等他登了那宫雪的船,就要被全诗会的人口诛笔伐的时刻。 就因为对方曾经出面为自己解围过,他寧可成为全诗会人的攻击对象,依旧义无反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而且。 还是在这等,他有著一个比这个选择,要好太多的选择之时。 这等心性,这等勇气,又何尝不令人折服啊? “哎,李兄,这紈絝昌南王,竟然还真的上这宫家人的船了!不行,咱们一定要写诗,狠狠地骂他一首!” “这……王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刚才我还很是反感这廝,可现在,我突然不想骂了……” “啊?李兄,你不是最看不惯昌南王这等败类么?其实,我是看李兄,才这么说的。我本人也突然觉得,好像这昌南王也不是那么不堪了……” “说实话,他今天的这个抉择,若是换我来,我肯定会上那洛陵双媚的船的。” “谁说不是呢?但凡是个正常人,怕是都会这么选吧。上那宫家人的船,妥妥的要被骂。洛陵双媚的船呢,上了那是何等的荣耀……” “做昌南王这等事,可不仅仅是需要放弃这等荣耀这么简单。还要顶住全诗会人的压力,这可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说句难听的话,我做不到!” “哎,没有想到啊,这昌南王竟然还能做出如此有君子风度的事情……” “是啊,真还真是出人预料啊……” 类似的议论,以宫雪的船只为中心。 在这文渊湖之上,四处传响。 预想中,那等铺天盖地、狂风暴雨般的骂声没有袭来! 反而,倒是来了一阵阵想要夸讚,却又拉不下脸来夸讚,只能是变著法子夸讚的窃窃私语。 柳若湘的楼船之上。 那名冠洛陵,有著洛陵第一魁之称的柳若湘,痴痴地盯著宫雪的船只,有些出神。 打量著那个没有丝毫犹豫,就此登船的身影,她很是意外的摇了摇头。 “看不出啊,这昌南王,也有如此男人的时候。” 她看向自己身旁的丫鬟。 “这么看,这个號称是大尧第一紈絝的傢伙,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啊。至少他足够真实,而且足够秉性。” “这可比那些整天之乎者也,喝点酒就开始说大话的书呆子好太多了。” 那小丫鬟显然,早就想说这般言论了。 只是自己的主子没有开口,她摸不清楚主子的意图,怕说错话惹到了主子,所以一直没有敢发话。 如今。 一听这柳若湘说话了,那丫鬟当即露出了一副赞成之色,头点的跟那拨浪鼓一般,道: “就是就是!奴婢今天是第一次见这昌南王,以前,奴婢对这昌南王还有些成见。现在,奴婢就只是觉得,这个昌南王太有气度了。” “奴婢还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可以为女人撑腰做到这等程度!” “切?瞧你这没有出息的样子。” 柳若湘取笑似的打趣了一下小丫鬟,目光隨之正色。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很对,这个男人,的確很有气度和魄力。虽然说,他的名声不怎么样?但就凭著他刚刚的那一番举动!” “现在的他,就有资格上我柳若湘的船了。” “啊?” 那小丫鬟一听,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 她记得,主子的船上,正好少一个打场者呢。 且传闻里都说,昌南王虽然紈絝,但胜在长相出眾…… 真的好想见见这个男人啊。 “那?那!姐姐,咱们……” 只可惜。 还没有等她说出想法,那柳若湘已然露出了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狡黠一笑,道: “当然了,今天不行。今天,我的打场者就算少一个,也是没有他的席位的。你啊,看你那样,眼珠子都快要望出来了。” “你要记住,男人啊,欣赏归欣赏,但还要是以我们女人自己的事情为重。他虽然很男人,很爷们,但这诗词歌赋,他写的实在是差了点!” “让他打了我的打场者,怕是只会起到反作用。今年的梅魁我本来就很难爭夺,若是再让他上船,哪怕是就彻底没戏了……” “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其前来拖后腿啊!” …… 大疆国的楼船之上。 耶律燕回目光楚楚,看著萧寧,瞳孔內燃起了无尽的兴致。 终於。 如今的她,对於萧寧的態度从一开始不屑,彻底开始变得好奇了起来。 “本宫突然觉得,或许那天机山的论断,也不全是虚言了。至少,就从今天这件事情上看!” “他的某些品行,还是配得上这天机山的论断的。” 俗话说得好。 女人,才更理解女人。 无论是那柳若湘,还是耶律燕回。 她们同为女人,因此,才更加能够明白,当初那宫雪的心境。 也正因如此。 她们才会愈发的觉得,这个紈絝可以在这等境地下,做出了这等举动,实乃是弥足珍贵的。 事实上。 哪怕是那李七柒,这会都跟著愣了好大一会。 她呆呆地看向那个男人,目光很是复杂,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昌南王,萧寧。 不都说,这傢伙就是个紈絝么? 可是? 明明是个紈絝,为何会做出如此令人钦佩的事情。 为一个女人撑腰,竟然可以做到这般地步! 虽然今夜,自己跟这廝是对手。 但不得不说,这昌南王在这一点上,是真心地令人钦佩啊! 李七柒虽然卑鄙,但她可不傻。 什么是好男人,什么是真小人,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就今天,这昌南王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品性。 儘管他身上有著再多不堪的传闻,李七柒依旧觉得,这廝应该是个真君子才对。 想到这,她看向了楼船內,那个正目不转睛的注视著萧寧的那个女子,那个萧寧曾经的枕边人。 呵呵。 杨千禾! 这么看来,你好像错过了一个不得了的男人啊。 只是,你好像並没有察觉到啊…… 第307章 洛陵诗会篇:赌约?!三十支梅花枝! 文渊湖上。 当其他人都纷纷在因为萧寧的选择,而自愧不如,纷纷嘆服之际。 那作为当事人的宫雪,此时却依旧呆呆地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愣愣的立在自己的楼船之上,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算她曾经有过这般奢望。 可是,她真的从来都没有敢想过,这件事情真的会发生。 直到那淅淅沥沥的轻风,吹的她有了稍许凉意,她才渐渐地回过了神来。 转过身,她看向那个即將登上自己楼船的男人。 不出意外的话,来这应该是香山七子之一吧。 这是宫雪最初的判断。 然而。 当她转过身子,看清楚了那正在对自己挥动手臂的身影时,整个人当场又是一愣。 啊? 这! 昌南王? 萧寧?! 盯著这个身影,宫雪只觉得心中的震撼,再也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如果说,今天还能有人站出来,帮自己撑腰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出乎她的预料的话。 那么。 这个人还是萧寧,就真的可以称得上是炸裂了。 站出来的人,竟然会是昌南王,萧寧! 这怎么可能的啊? 昌南王萧寧! 这个人的名字,宫雪自然是听过的。 她印象里的萧寧,跟其他人眼中的大差不差。 大尧第一紈絝,登基就休掉了有救命之恩的糟糠之妻,堪称是忘恩负义的典范。 作风淫乱,夜夜笙歌。 心中没有半点大志,不通文理,不精武学等等等等。 反正,就没有一点正向的评价。 就这么一个人,无论怎么看,对方都应该是一个色厉內荏、无情无义之辈啊。 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 宫雪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更无法理解。 这件事,彻彻底底出乎了她的预期。 不过。 萧寧都已经开口了,就算她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对方都已经朝著自己的船只靠近了,自己还是要接人上去啊。 宫雪平復了一下心绪,开始招呼著船夫朝著萧寧的楼船靠近。 心中,则是已经开始思索: 这昌南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今夜,他的这般所作所为,可跟传闻之中,有些不符啊。 眼见著萧寧就要下船,一旁的李七柒也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这会的她,那可真称得上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萧寧要下船,去给那宫雪当打场者? 不行不行! 这可怎么行? 这样的话,那可不就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自己刚刚就只顾著佩服那萧寧的勇气了,把自己的事情都忘了! 李七柒心中暗道不妙,大脑更是一番飞速的运转。 继而。 在萧寧还没有踏上那两船之间的搭板前,开口道: “哦?看不出来,昌南王还是这般怜香惜玉之人啊。昌南王好女色,怜香惜玉,小女子自然不敢多言。” “不过,昌南王竟然还说什么,要给这宫雪当打场者?这可就有些令人见笑了啊。” 儘管说。 那李七柒心中对於萧寧多少都有了些钦佩之意,但眼下的事情,还是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的。 该嘲讽的话,她自然不会少说一句。 当然了。 她的这番话,为的自然也不是贬低萧寧。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阻止萧寧下船,让萧寧跟孟子衿和那灵师师紧紧地绑定在一起。 只有这般,自己才能借著萧寧这颗定时炸弹,將那孟子衿和灵师师斩落马下。 因此。 她这么说话,其实就是为了激起萧寧的胜负欲。 导致他最终抱上那孟子衿和灵师师的大腿,想要靠著这二人给其扳回一层…… 这么一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自己一番言辞犀利的贬低之后。 那萧寧的神情看上去,似乎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若不是自己很是確定,这个距离对方是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的。 李七柒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太小,湖风太大,对方没有听见。 看来。 这昌南王的心性,也非常人所能及啊。 自从刚刚萧寧的那一番所作所为之后,李七柒心中对於萧寧的成见,已经不自觉的打破了。 没有了以往那般先入为主的紈絝印象,她去思考萧寧时,自然就换了思路。 不由得。 自从今夜诗会开始,到如今萧寧的所有表现,开始一一浮现在了李七柒的脑海之中。 还记得。 无论是其出场时,还是被自己架上了火盆,为全诗会的人看笑话之时。 他似乎从始至终,都保持著镇定和从容。 是啊。 自己刚刚,怎么就没有发现,对方的心境是如此的强大啊。 想到这,得到这个结论,那李七柒不由得再次一惊。 昌南王,昌南王,这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就这么一个人,你告诉我这是个紈絝? 李七柒心中多了几分懊恼。 既然这些话对於萧寧不起作用,那就只能是再加大力度了。 同时。 自己也並非说一定要抨击萧寧。 萧寧不在意这些事,那孟子衿和灵师师应该也在意啊。 所以。 自己能激怒那二人,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想到这! 李七柒再次转过头,对萧寧说话的同时,还看向了孟子衿和灵师师: “还记得,昌南王曾经可以说过,此次诗会是要闯进前十,名列前茅的。原本,小女子还在想,昌南王要靠什么,来兑现自己的豪言壮语啊。” “直到看见了大名鼎鼎的洛陵双媚,小女子才算是明白了。不错,昌南王的如意算盘打的確是够响亮。” “有著这洛陵双媚的身份加持,就算昌南王再写一首类似於蛤蟆蹦躂的打油诗,依旧可能靠著她们二人的名望,躋身前十!” “可是,现在昌南王要如此强出风头,那可就不太行了啊。那宫家的女犯,可不如这洛陵双媚的名头。” “更何况,那宫雪哪怕是在教坊司,长年累月都没有一个客人,妈妈都恨不得把她赶走的那种。” “你们二人这般组合,一个在教坊司都混不下去,要被赶走的魁,外加一个写出了蛤蟆诗这等大作的紈絝。” “真的很难想像,你们还敢参加这魁诗会?也不是小女子妄言,不如咱们可以打个赌。” “今夜,你们这个组合,能够拿到三十枝梅枝,我李七柒就给二位赔礼道歉!” “至於小女子本人,呵呵,小女子知道,因为把昌南王赶下了船这件事,昌南王对小女子有怨念。” “可是,就算是这般,小女子今日的夺魁之路,昌南王依旧註定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了!” “若是昌南王心中真的有气,有本事就从小女子手中,把这魁夺了去!只可惜,我可以很直白的告诉你,你做不到!” “你们,都做不到!” 李七柒大声道,目光扫望在香山七子、洛陵双媚等每个人身上。。 这是她才想到的计策,利用这等胜负之言,激起萧寧的胜负欲。 当然了,前面那个三十支梅枝的赌约,都是为了最后的铺垫。 她前面的那一番话,无非是为了让萧寧和灵师师、孟子衿看清现实。 告诉他们,若是上了宫雪的船,他们要面临的,就是这般处境! 三十支梅枝! 听上去,这的確有些侮辱人。 可是,这已经是李七柒预留出了后路给出的数字了。 在她看来,若是不出其预料的话,宫雪连十支梅枝,应该都拿不到! 在这般,点明了宫雪的劣势之后。 她在刻意说什么,让昌南王有本事,就抢走自己的魁之位。 为的就是让萧寧真的生出这般心思。 一旦他真的意动了,想要把自己从梅魁的位置上拉下马,靠著宫雪是绝对不行的。 唯一能靠的,就只有那灵师师和孟子衿了。 如此一来,自己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李七柒的目光看向了那灵师师和孟子衿。 期待著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不得不说。 李七柒的这一番言语,攻击性十足,还是很有用的。 虽然,她的这番话没有激怒萧寧,可元无忌等人,那可真是被气的不轻。 这会,他们一行人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尤其是王案游,脸色都紫了…… “这这这!这李七柒,简直欺人太甚。” “哎,就算是这般又如何呢?虽然很是羞辱人,但这也是事实啊。” “可不是么?若是有能力,我是真想写首诗,把那梅魁的位置,从她手中夺过来,看看她哭的有多难看。只是……” “想要做到这一点,怕是比登天还难啊……” “不过,若是咱们配上灵姑娘和孟姑娘,凭藉著灵姑娘和孟姑娘的名望,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可是,萧兄不说了么,今夜不让咱们参加了……” “那就没的玩了。那宫雪姑娘的名声,咱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诗会上的人,都巴不得朝她吐吐沫呢,哪里还会给她送梅枝啊……” “哎,所以,萧兄就算受了这般羞辱,也就只能忍著了。” “真是晦气!一想到这,我就浑身不舒服。咱们就不能给这李七柒好好地上一堂课么?” “你觉得可能么?” 几人彻底沉默了。 是啊。 他们就算真的想要让这李七柒哭一次,他们也没有这个实力啊。 灵师师和孟子衿对视一眼,同样是这般看法。 虽然她们对於这李七柒的话很是愤怒。 可是,除了愤怒,她们根本就没有別的办法…… “萧兄,实在不行……” 元无忌思前想后,越想越气!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看向李七柒时,迎上了对方那满是挑衅的目光! 心中的无名之火被点燃,他是彻底的忍不了了。 “实在不行,咱们还是跟灵师师还有孟子衿姑娘组场吧!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李七柒这副嘴脸了!” “咱们,咱们就给那李七柒上上课,让她好好地哭一场!” 孟子衿和灵师师没有开口。 但听了这元无忌的提议后,她们的目光都跟著亮了起来。 显然。 她们二人也心动了。 只可惜。 对此。 萧寧却只是摆了摆手: “灵姑娘的事情更加重要,你们还是先靠岸,去做这件事情吧。” 此言一出,几人瞬间泄了气。 好在,萧寧並没有把话说完。 紧接著,又话锋一转,道: “更何况,谁说没有孟姑娘和灵姑娘的名声,咱们就不能让那李七柒好好地哭一场呢?” ??? !!! 嗯? 这话一出。 那香山七子楼船之上的人。 无论是孟子衿灵师师,还是元无忌、王案游等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他们笔直的看著萧寧,目光之中就写满了一个问题: 萧寧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 难不成,他觉得不靠洛陵双媚的名气,依旧还能跟那李七柒有一战抗衡之力? 这? 怎么可能? 她们仔仔细细打量著萧寧的目光。 “萧兄,难道你是想说,不靠孟姑娘和灵姑娘的名气,依旧能阻断那李七柒的夺魁之路?” “为什么不呢?” 萧寧淡淡一笑,道。 “啊?” 这下! 在確定了萧寧的心思后,几人彻底沉默了。 萧兄这话,认真的话? 元无忌顿了顿,还想问些什么。 就见萧寧对著船夫摆了摆手,一副要送他们离开的意思。 显然,萧寧就要言尽於此了。 这下,眾人心中的好奇和纳闷,彻底被勾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萧寧可不像是会说大话的人啊。 只是…… 他刚刚说的那些,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总不能,就靠著一个宫雪,还能掀翻那李七柒吧! 这根本不可能啊? 李七柒也说了,宫雪是那等在教坊司都混不下去的人,至今除了萧兄之外没有一个打场者。 要说名望,她跟那李七柒可谓是有著天壤之別。 再说打场者…… 萧兄跟秦向隅之流,根本没有可比性啊! 更何况! 李七柒的船上,还有一个齐太白…… 想不通! 想不通! 李七柒目光满是期待的盯著萧寧,以及那元无忌等人。 她是多么希望,对方可以因为自己的言语,就此被激怒。 眼见著元无忌等人,已经变了脸色,开始跟萧寧商量。 李七柒当即决定,继续! 再加一把火。 “怎么?昌南王现在还没有动静,莫非,是真的打算继续呆在宫家女犯的船上,跟小女子打这个三十支梅枝的赌了?” “若真是这样,只能说昌南王的选择,怕是不太明智啊!” 第308章 洛陵诗会篇:独特的男人! 文渊阁之上。 李七柒的一番话过后。 萧寧与那李七柒两人,再次成为了整个诗会的焦点。 眾人皆是翘首以盼,好奇的观望著这边的动静。 李七柒的楼船之上。 李七柒本人大有一副望眼欲穿之色。 她的注意力已经近乎全部放在了那香山七子身上,心中不断地祈祷著: 这萧寧可一定要被那香山七子以及孟子衿、灵师师之流说服啊。 眼见著那元无忌等人一个个义愤填膺,儼然已经上头的样子。 孟子衿和灵师师虽然没有表示,但同样显得跃跃欲试。 李七柒心中知道: 这场智斗里,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自己了。 继续! 趁热打铁。 下定决心,她再次打开了话匣子,看向了萧寧。 现在,无论是那孟子衿、灵师师,还是香山七子、元无忌等人,都已经中了自己的激將法。 唯有那昌南王萧寧了。 只要拿下他,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李七柒想著,正欲再说些什么,挑动一下萧寧的脾气。 就见那个男人,一脸平淡的看了过来。 在对萧寧的印象改观之后,李七柒也不知怎的,心中渐渐地开始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似乎有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而且。 这股魅力,在自己不断用计,却始终无法在这个男人身上得逞后,开始不断地攀升。 如今。 再一次直面这个男人,看著他那副原本自己看了,就觉得心动,想要与之发生些什么的面容。 李七柒只觉得,自己的心臟,似乎开始加速跳动了…… “李姑娘,这等话就不必再说了。” 萧寧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口气里带著无尽的自信。 他语气很轻,举手投足间,都带著一股莫名的洒脱感。 “你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在下与灵师师姑娘以及孟子衿姑娘组场,最终再以在下买诗卖诗之由,拿下这两位对手。我说的应该不错吧!” 说到这,他的眸光微亮。 “从这个角度看,你不够自信,且不敢直面强大的对手。如此心態,就算是真的成就了那洛陵第一魁又如何?” ??? !!! 萧寧此话一出,那李七柒当场就愣住了。 她目瞪口呆的打量著对方,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昌南王,传闻里的大尧第一紈絝,实则心中竟然如此的明透。 就连自己在打什么主意,他都已然瞭然於胸。 关键是,自己之前跟这男人可从来没有过什么交集啊? 这些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眼看著面前此人,那副淡定的样子,李七柒刚刚还沉定的心,彻底乱了。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跟他当对手,太可怕了。 这一刻。 李七柒打量著萧寧的面孔,心中甚至出现了几分胆怯。 萧寧的身后。 那宫雪看著萧寧的背影,同样有几分出神。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是这诗会上唯一的清醒人,知道这李七柒在打什么主意。 可谁知。 那昌南王,竟然也从一开始,就知晓这一切? 可是,自己是因为和李七柒同样出身教坊司,见过对方与那杨千禾密谋,才知道的这一切。 这昌南王又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啊? 在此之前,他应该都不认识李七柒吧。 想到这,宫雪的神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这个男人,还真是令人好奇啊。 心中的成见,不由得开始消融。 宫雪打量著这道背影,眸子不由得迷离了起来。 萧寧这边,在短暂的停顿后,又道: “李姑娘,你应该明白,洛陵第一魁,那可不仅仅是一个名声。在得到了这个名声之后,你要代表的,是一份气度,一份气质,一等天上人的惊艷。” “若每次出口,都是这般伤人低俗,怕是就算得了这洛陵第一魁的名头,无非也就是名不副实、徒有其名罢了。” 李七柒闻言,脸色又是一变。 萧寧这话,只能说是话糙理不糙。 他说的,的確对。 洛陵第一魁,就应该有这第一魁的气度。 可是。 自己一个罪奴,跟你这等王爷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 我为了摆脱自己的罪奴身份,就算下作了一些又如何? 难道,我还有错不成? 想到这,李七柒的脑海之中,浮现出的,是那过去的几年里的光景。 她想起了在自己家出事前,自己也是手捧书卷,气质天香的大家闺秀。 她想起了那日自己家被抄家后,自己遭受的那无尽的冷眼,那些看笑话的街坊邻居,那些跟自己素不相识的人,对自己吐出的唾沫,对自己的辱骂…… 她想起了那一日,自己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被扔进了教坊司,陪伴自己的只有一床发霉的被褥…… 她想起了在教坊司,自己也想保住贞洁,结果却门庭冷清,每天连饭都吃不饱,还要看那些风尘女子的脸色,老鴇的白眼…… 她想到起了自己接待的第一个男人……自己拋弃了一切的尊严,荣辱,任由那个男人,爬上了自己的床…… 她想起了后面,自己戴上的假面,得到的权势,那些阿諛奉承的嘴脸…… 你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而我呢? 你没有经歷过那些黑暗,没有见识过世態炎凉,世间冷暖! 你又懂些什么? 我只是想要摆脱自己罪奴的身份,然后离开这个骯脏的地方,去过自己嚮往的日子。 我有什么错? 那一个个心力憔悴的黑夜,又岂是你能懂得? 这一瞬间。 李七柒的心中,猛地生出了一份委屈。 这是她在戴上假面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情绪。 可是,就在刚刚,就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她真的觉得,委屈极了! 她张了张嘴,儘可能的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才想要反驳些什么,就见萧寧摆了摆手,打断了自己。 “我知道李姑娘想说些什么,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因此,在下刚刚所言,皆只是建议罢了。” “在下相信,李姑娘所行之事,皆只是手段。只是,希望李姑娘在达到目的之时,不要因为这个手段,而影响了本心。” “我心光明,行走在黑夜里並无不妥。只怕你在追求光明的黑夜中,逐渐被黑夜蒙蔽了双眼。这样的话,怕是就有些本末倒置了,不是么?” “至於李姑娘所担忧的,尽可放心。今夜的诗会,她们二人本来就没打算参加的。所以,李姑娘没有必要,再想著利用我来將她们拖下马来。” ??? 这话一出,李子柒整个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感动?愤怒?一股股情绪,莫名匯合。 一方面,李七柒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把自己看透了。 看的是,如此的透彻! 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他似乎都能懂。 这昌南王,是一个真真切切懂自己的男人啊! 这若是在其他场合,李七柒怕是一定会跟对方成为朋友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人生得遇一知己可不容易啊! 对於懂得自己的人,李七柒很是珍惜。 可是,另一方面,萧寧那句孟子衿等人不会参加,又让她觉得脸庞一阵发烫。 这算什么? 对自己的施捨么? 她很想歇斯底里的说些什么。 但是! 她又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萧寧所说的话! 萧寧这边还没有停下。 “当然了,至於李姑娘刚刚所说的赌约。在拋开了灵姑娘和孟姑娘这件事之后,李姑娘若是还想赌,在下是乐意奉陪的。” “无事的话,在下就告辞了。” 萧寧拱了拱手,就此离开。 只剩下那李七柒一人,呆呆地站在自己的楼船之上,望著那道远去的背影,目光出神。 这一刻。 可能李七柒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中,好像裂开了一道缝! “萧寧,萧寧……” 她喃喃著,目送著对方远去。 想著对方刚刚的那一番话,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已经从脸庞滑落。 这么多年了啊。 男人自己见多了。 可是,真正懂自己的,这是第一个! 昌南王萧寧,果然还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没有想到,那大尧第一紈絝之名下,竟是一个这般独特的男人! 文渊阁之上。 那些关注著这边动静的眾人,见这场小插曲就此结束,纷纷议论开来。 “话说,世人皆称这昌南王是个紈絝!可他刚刚的那一番表现,可没有半点紈絝的样子啊。” “是啊,刚刚昌南王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若不是知道他是那萧寧,我还以为这是哪来的青年才俊呢。” “他刚刚的那番话,同样是振聋发聵,可不像是一个二世祖能说出来的话啊!” “不过,就算是这般,这昌南王最终还是上了宫家人的船啊。” “说到这,在下倒是想问问了,你们觉得,那三十支梅枝的事,若是他们真的打赌,谁会拿下这场赌局呢?” “这还用说,肯定是那李七柒啊。就算今日昌南王的表现看起来有些亮眼,但这件事是没跑的。” “阁下能问出这个问题,想来应该是不怎么了解那宫雪吧。” “这么说吧,宫雪在教坊司,平日里从来不接待客人的。她是个艺伎,在教坊司就受人白眼。” “这次诗会上,她怕是唯一一个,没有一个追隨者的魁。这般名望,三十支梅枝,说实话,就算是来十个宫雪,也望尘莫及!” “再者说了,昌南王虽然看起来,並不似传闻中的紈絝,但他的格律,咱们可都是都听过的。” “那宫雪连打场者都没有一个,如今就一个昌南王。你们觉得,昌南王的格律,外加宫雪的名望!想要拿到三十支梅枝,可能么?” “要我说,十支梅枝,都抬举她们了。” 叶冉秋坐在一旁,听著眾人的议论之声,大致也明白了,如今那个翻墙大尾巴的处境。 “这么看,这次这傢伙的处境,好像很不妙啊。一个不受欢迎的魁,加上一个不懂格律的他。” 她將手撑在桌面上,托著下巴,凝望著手中的梅枝,有些出神。 叶冉秋的对面,道一將桌上的食物,统统推到了叶冉秋那边,自己只是品著一壶清茶。 “是啊。就从眼下的局面分析,这赌要是真打了,萧寧能贏就怪了……” 道一將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场插曲过后。 一年一度算是热闹的开场戏,魁们粉墨登场的环节,算是就此过去了。 接下来,就要到了诗会的重头戏了。 魁们在那文渊阁的中阁之上,一一惊艷出场。 打场者吟诗作赋! 双方相互配合,相辅相成,成就一段佳话。 或扬名,或匿声。 …… 当文渊阁这边的气氛,渐渐走入了诗会的正轨之时。 那元无忌几人的楼船,却是距离这边愈来愈远了。 楼船之上。 香山七子望著远处的华灯余光,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光点,纷纷摇头。 “哎,你们说,萧兄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会真的想要靠著一个宫雪姑娘,就想在这诗会中掀起什么风波吧。” “虽然咱们觉得不现实,但萧兄怕是就是在打这主意啊。你们也看了,除了宫雪姑娘,萧兄根本就没有上其他人楼船的机会啊。” “如此这般的话,我只能说,萧兄这次怕是不太能如意了啊。萧兄虽然在武学之上出眾,但对这诗词歌赋,毕竟不怎么了解。” “今夜,不出意外的话,那李七柒是註定要夺魁了。没有灵姑娘和孟姑娘,她在这诗会上,是註定没有对手的。” “管他呢,咱们还是先赶紧忙完咱们的事,一会看看能不能回来,给萧兄帮帮忙吧。” 楼船这头,几人纷纷议论。 另外一头。 孟子衿可灵师师正立於船头,望著湖面,目光若秋水,清澈且迷离。 “子衿,之前是我唐突了。这下,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你说萧公子是个独特的男人了。” 回忆著今夜发生的事情,看著记忆中,那个如此出眾的身影,灵师师感嘆道。 第309章 洛陵诗会篇:击磬声起!开场! “哦?” 面对灵师师这深有感触的感嘆,孟子衿听后,却是一愣。 “嗯?什么意思?今夜的萧公子,有做什么很是令人嘆服的事情么?” 孟子衿和那灵师师毕竟不同。 相对於萧寧,之前抱有著无尽成见的灵师师。 孟子衿因为见过萧寧做出过太多惊艷之事,对於今天的这些小打小闹,在他眼中,可以说完全都免疫了。 这种感觉就有点像,当你见过直入苍穹的崇山峻岭时! 那些小山小丘,註定再难入你的法眼。 孟子衿跟隨萧寧出去的这三个月,见过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见过他有勇有谋,征服军中刺头。 在各种大风大浪面前,他都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那些大场面她都见过了不止一次,今夜这等事,她自然完全不会看在眼中。 “啊?” 见到孟子衿这个反应,灵师师当场一愣。 她木木的转过头,一脸狐疑的盯著那孟子衿: “怎么?难道你不是因为他的品行,他的沉著,还有他似乎懂些医术、武学才觉得他独特的?” “啊?” 孟子衿打量著自己的好姐妹,目光闪闪,细细的思索了一番后才道: “嗯,这些都只是他的冰山一角了……” “什么意思?那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啊?” 见孟子衿这个样子,灵师师本就好奇的心,彻底被勾了起来。 “嗯,这么说吧,师师你从来没有喜欢上过一个男人,但是,你之前提过,你心仪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那些你当年的標准,你还记得么?” “嗯?当然记得!我心仪的男子,是那等可以上马定乾坤,立於敌军千军万马前而面不改色,运筹帷幄的大將军。” “你知道的,我小时候命苦,是一个將军救了我一命。而且,我的家乡,至今还没有被收復。我希望,有个男人,可以骑著马,带我回到故土……” “嗯。” 孟子衿点了点头。 “很巧的是,或许,他能做到。” ??? !!! 孟子衿轻轻地吐出这行字眼。 就见灵师师的眸子,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 只是,在片刻的闪烁后,剩下的就是无尽的质疑了。 “他?昌南王?他真的能行?” 对於萧寧,灵师师毕竟成见已深。 因此,在没有亲眼所见这一切时,她是打心底不太敢信的…… …… 文渊湖之上。 李七柒神色复杂的目送著萧寧,屹立在那规模、陈设远远不如自己的楼船之上,就此慢慢离去,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 这么一瞬间,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猛地生出了一抹对於那宫雪的羡慕之情。 淡淡的,痒痒的,有点抓人心臟。 自己羡慕什么? 很显然,她羡慕的,是宫雪的船上有那么一个男人。 此时,兴许他们正坐在一起交谈著什么,把酒言欢! 想到这。 李七柒回过头,看向了坐於自己楼船之上的几人。 秦向隅,刘甲地,郭传福…… 那齐太白还没有来。 根据他的意思,他好像是会在自己登台的时候,赋诗一首,就此离去。 今夜並不会登船。 才子们都爱佳人美女。 美女佳人们自然也爱慕才子。 这是自古以来的风俗。 说实话。 在今夜的诗会之前,对於能够跟秦向隅、刘甲地、郭传福这几人同桌共饮,把酒言欢,李七柒还是挺期待的。 尤其是那秦向隅! 只是。 这会。 在萧寧淡淡的说完了那一番话后,她的脑海之中,似乎那个人影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目光再次放到那秦向隅之流身上,本来对此还有著几分期待的李七柒,现在只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索然无味。 她甚至都有些后悔了。 若是早知道,那灵师师和孟子衿不会参加这诗会。 若是早就知道,那萧寧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不会让那洛陵双媚冒这等风险。 若是早知道,这昌南王萧寧竟然是个如此奇特的妙人! 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针对他们,就应该让那萧寧上自己的船的啊。 若真是这样,这会自己怕是早就可以拿著酒杯,跟其好好地交谈一番了吧…… 说不定,现在我们二人正相谈甚欢,成为了朋友呢。 想到这。 李七柒只觉得,自己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就在其只觉得无尽悔意,充斥了自己的心房之时。 那船室之內的一道身影,猛地映入了眼帘,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一刻,这道身影就如同那救命稻草一般…… 直入自己的心臟。 嗯? 杨千禾! 等等! 这个女人,可是跟那昌南王萧寧,一起同床共枕了好多年的啊。 如果说,自己想要了解萧寧,找她肯定是最合適的了! 想到这。 那李七柒不再犹豫,隨便几句话打发了秦向隅等人后,便一头扎进了李七柒所在的船室。 “怎么样了?问题解决了么?” 看见李七柒进来,杨千禾急匆匆的问道。 “嗯,出了些意外。不过,最终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李七柒思索了片刻,总结道。 “出了意外,目的却达到了?这是什么意思?那萧寧现在到底怎么了?你能確保,他今夜绝对不可能,在这诗会里有所建树了吧。” 杨千禾听到意外二字,当即有些著急了。 “放心!” 李七柒想了想萧寧的处境。 那首蛤蟆诗,自己听过。 再加上宫雪,如今在这诗会之中糟糕的名望。 想要有所建树?不可能了吧。 “放心吧,不可能了。” 李七柒解释了一番,刚刚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杨千禾静静的听著,那神情隨著李七柒的讲述,越发的激动了起来。 “好好好!很好!这算什么意外?这简直就是大获全胜啊!原本,咱们最多给他扣一个买诗卖诗的帽子。” “这种事虽然有违诗会的条陈,但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对他並不会有太大的衝击。可这下就不得了了啊!” “有那宫雪的恶名,再加上萧寧还要给其打场。这么一来,他註定了成为今夜的笑柄,咱们就等著看他顏面扫地吧!哈哈哈哈哈!”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杨千禾掩不住的一阵狂笑。 也不知为何。 对於自己这个盟友,自己原本是应该跟其同荣辱、共进退才对。 可是…… 看著这杨千禾此时的样子,她的心中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噁心! 噁心到,自己不想再跟她交谈一句话…… 同时。 经杨千禾这么一提醒,想到接下来,萧寧的处境。 李七柒就算极力的压制著自己心中的想法,她还是不受控制的,为那个男人担心了起来。 是啊。 刚刚自己把事情搅和的人尽皆知了,现在,萧寧跟那宫雪,儼然已经成了整个诗会的焦点。 一会宫雪出场,那萧寧势必会遭到整个诗会的嘲讽和耻笑吧…… 不行。 我得想想办法! 李七柒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 可是。 她就是忍不住,想要这么做。 自己手里,还有几首为了以防万一,买来的诗词。 既然如此…… 她左思右想之后,最终在心中,拿定了主意。 这件事情在心中了解,李七柒总算是平復了心绪。 强忍著对於眼前之人的厌恶,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问道: “杨姑娘,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你对昌南王这个男人,如此的厌恶呢?这个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这是李七柒此番前来,找这杨千禾的最终目的。 如今儘管不想再跟这杨千禾多说一句,这些话问还是要问的。 杨千禾毕竟跟萧寧同床共枕了如此之久。 想必,她肯定会了解那萧寧很多才是。 自己如今对於那萧寧如此的好奇,如此的感兴趣,杨千禾是个很不错的渠道。 她知道这样不太好,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打听一番。 然而。 听了这个问题,那杨千禾却是眉头一拧: “他?呵呵,別提了!这廝就是个紈絝二世祖罢了!文理半点不通,武学丝毫不懂,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最关键的是,这廝就是个色厉內荏之徒,完全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当……” 杨千禾对於萧寧的怨念,那可不是一般的重。 有了这等机会,她当即如数家珍一般,掰著手指头细数起来了萧寧的种种恶行。 只是。 李七柒是何等精明的人啊,一听这话,她当即伸了伸手,打断了对方: “好的,杨姑娘,我知道了。那,我就暂时失陪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出了船室。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想要反驳对方。 杨千禾? 这可还真是个目光短浅的女人啊。 没有男人的担当,这也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就算是詆毁,这都太过了点吧。 这样的男人要是再没有担当,那天底下就没有有担当的男人了! 哎,今夜过后,就跟这等人断了交集吧。 跟这种无脑之人在一起,怕是会惹出来事端啊。 临走出船室之前,李七柒又看到了杨千禾身旁,那个油饰粉面的男人。 这个男人,好像是叫祁泰白? 杨千禾一直都把这男人当成宝来的。 呵呵,这样的男人,什么玩意? 只能说,这杨千禾还真是山珍海味和粗茶淡饭都分不清啊。 这样的女人,没救了。 出了杨千禾的船室。 李七柒没有去陪那秦向隅等人喝酒,也没有再去其他地方,就那样屹立在了船头之上,目光遥遥的四处打量著。 她在寻找,那宫雪的船。 心中,则是不断回忆著今夜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个男人的那番话。 “小琴,来一下……” 在自己的侍女閒下来后,她將对方招呼了过来。 “你一会找一艘小舟,去把咱们前几天买来的诗,给宫雪姑娘送过去。” “宫雪姑娘?” 一听这个名字,那小琴不由得愣了一下,满脸的不解。 “小姐,咱们在教坊司,跟宫雪姑娘好像没有什么交集吧。” 是的。 虽然今天,李七柒拿著宫雪开了刀。 但实质上,在此之前,她跟宫雪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交集。 更没有什么恩怨。 相反。 很多时候,她甚至会打心底佩服宫雪。 因为,她把自己没有坚守下来的某些东西,一直坚守了下来。 “是啊,所以,咱们才要帮帮她。都是教坊司出来的姐妹,本来就要互帮互助的。” “更何况,为了对付那昌南王,今天咱们还不得不拿她开刀,事情做得多少有些过了。” “嗯,姐姐这么说也对,小琴知道了。” 小丫鬟点了点头,跑到了房间一番寻找,最后找了一艘小舟,快速离开。 “哎,希望这样可以帮到你,不至於让你接下来,特別的难堪吧。” 李七柒心中想著,喃喃道。 她的目光,一直笔直的落在远处宫雪的楼船之上。 也不知道因何缘故,这会她看这艘楼船,都觉得如此的顺眼,如此的称心。 儘管看不到那船上之人,但她就这样远远地望著,就觉得舒心。 隨著她的目光遥遥而去。 此时。 那远处的楼船之上。 萧寧正静静的坐在楼船之上的方桌前。 宫雪则是一脸歉意的在船上翻找著。 “不好意思萧公子,因为没有想到,会有人能登船,所以备的酒口感有些差,就是装装样子罢了……还望萧公子不要嫌弃……” “嗯?我记得明明放在这里了啊,到底去哪了啊?” 宫雪翻箱倒柜著,急的焦头烂额。 萧寧坐在这楼船之上,对於这个女人,倒是更加的了解了。 此时。 这船上就只有三人,除了自己和她本人外,就剩下了个老船家了。 说实话。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人员配置,真的不像是来参加诗会的魁。 船上的装扮更是简陋不堪,连备的酒在哪都找不到,足以看出,这姑娘平日里到底清贫到了何等程度。 可是。 就是这么一个人。 当初,竟然会有勇气,前去解救自己。 哎。 日子都过成这样了,竟然还想著来参加这诗会?不应该啊。 想来,她应该对这诗会,本身就没有抱有任何希望才对。 就在萧寧思索间。 只听有击磬声再响传来! 诗会,正式开始了。 那第一个魁,登台了! 第310章 洛陵诗会篇:夺魁?不现实之事! 打量著这船上的准备情况,萧寧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宫雪姑娘,应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诗会之中,能够拿到什么像样的名次。 说白了,她应该完全没有抱半分希望才对。 不然的话。 若是她真的有心来参加这诗会,就这般状况,她应该也很清楚,自己是百分百夺不了魁的吧。 一般来说。 前来参加诗会的魁们,目的大致就两种。 要么就是为了夺魁,要么就是为了在这诗会之上,一展芳华,想要通过诗会,搏得一些名气,以便拉拢更多客人。 无论是哪一种,这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你的准备至少得充分,把自己最吸引人的一面展现出来! 可反观这宫雪的楼船和打场者,说白了,一没有办法夺魁,二没有办法搏得名气。 甚至还会因为宫家人的身份,被骂个狗血淋头。 就这样的状况,出来前来参加这等诗会,毫无疑问,对其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宫雪本人呢? 她本人也不像是那等没有脑子的女人,想来一早就应该能想到后果才对。 既然是这般,她又不企图在这诗会中,能够得到些什么。 甚至都不曾为这诗会,做丝毫的准备。 那么,她今天来这诗会,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 萧寧的脑海之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了今夜,对方义无反顾,在自己被整个诗会取笑的时候出现,邀请自己登船的场景。 不是吧! 总不能说,这宫雪姑娘今日前来,就仅仅是为了这件事? 想到这。 萧寧立刻就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那李七柒是教坊司的人,宫雪也一样! 所以。 她很有可能,一早就知道了这李七柒的想法和计划…… 儘管说,这听上去有些异想天开了些。 可是,真的很有可能,今日这宫雪前来,就是为了来帮自己解围? “宫雪姑娘,我观你这楼船,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打扮,这可不像是为了诗会,特意准备的。反正有些像是,临时隨隨便便找来凑数的。” “还有那打场者,虽然姑娘的名声是差了些,但若是想要找几个打场者,只要愿意些银子,总能找到的。” “可现在,宫雪姑娘船上,一个打场者都没有。看上去,姑娘似乎对这一切,没有做丝毫的准备。” “因此,在下有一事不明。既然姑娘对这诗会,完全无欲无求,甚至都不曾做丝毫准备。那今日来这诗会,又是为了什么呢?” 萧寧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他依旧要確定一番。 宫雪那边,还在翻箱倒柜的找著酒。 终於。 再又打开了一个吱嘎作响的木质箱子后,她总算是在里面,搬出了一坛酒。 酒罈显得很是劣质,想来,这酒水也真如她所说,就是纯属买来凑数的。 “啊?” 宫雪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萧寧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的,细细打量这个男人。 这个今夜,在那等情况下,义无反顾的为自己挺身而出的男人! 嗯。 果然,这个男人跟传闻中所说的一样,样貌確实少有人能敌。 至少,这么多年了,宫雪还真的没有见过,比眼前这男子更英俊之辈。 哎,单是这么一看,这昌南王也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般,那么令人討厌啊。 事实上。 对於昌南王萧寧,宫雪一直以来都是一种嗤之以鼻的態度。 在以往被抄家前,宫雪从小就受著忠君报国、仁义礼智信等各种正向的教导。 这等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她,眼界一向都高的很。 她所欣赏的,是那等才学人品各方面兼备的青年才俊。 对於萧寧这等恶名远扬之辈,她虽然不至於提了就直皱眉头。 但打心底,是绝对不会瞧得上这等人的。 宫雪一向都是心高气傲,眼界极高的存在。 哪怕时至今日,在教坊司受尽了磨难,这一点都未曾改变。 也正因如此,在教坊司,她卖艺不卖身,对於那些男人们,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看不上眼的。 不然,凭藉她的姿色,也不至於在教坊司呆了五年了,依旧混的如此不堪,甚至还要面临著被赶出教坊司的危机…… 对於萧寧呢? 很显然,在今夜之前,萧寧在宫雪的眼中,跟那些整日出入教坊司的男人並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更加的不堪。 她之所以下决定帮助萧寧,也仅仅是为了帮助清流,帮助大尧的朝局安稳罢了。 萧寧这个人,她可不想有半点过多的接触。 她甚至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打算。 今夜,在將那萧寧接到自己的楼船之上后,自己就隨隨便便找个理由,把对方请下去。 儘可能的不要跟对方產生一丝一毫的交集,免得其再想太多。 至於跟对方坐下来,聊聊天,交交心,那就更不可能了。 可谁曾想。 今夜。 萧寧的举动,是真真切切的出乎了她的预料。 至少,当萧寧敢於在当时那种局面下站出来时,就已经说明了这个男人,並不似传闻中的那般。 因此,宫雪心中,那想要將其赶紧送下船的想法,倒也就没有那般强烈了。 听著萧寧的问话,宫雪抬起头,打量著萧寧。 就发现对方的目光,也笔直的朝著自己投射而来。 这男人的目光如炬,似乎带著一等穿透性的尖锐。 就这么一个对视,宫雪总是觉得,自己是一切似乎就已然被对方看穿了一般。 “嗯,因为我很清楚,就算是做了准备,肯定也不会拿到什么很好地排名。所以,就是单纯的来凑凑热闹罢了。” 宫雪自然不会说,自己前来,就是专程为了解救萧寧…… 於是,便隨意编了个理由。 “哦?真的就仅仅是来凑个热闹?” 萧寧注视那宫雪,语气听起来有些耐人寻味。 这更是给了宫雪一种,对方什么都明白,只是单纯的不想揭穿自己的感觉。 除此之外,宫雪还惊讶的察觉,跟萧寧说话时,他的言行举止间,似乎还带著一等莫名的压迫感。 一般来说,宫雪只有以往,有幸见到那些京城的权臣们,与之交谈时,才会有这等感觉…… “难道,宫姑娘对於这魁之位,真的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萧寧又补充了一句,目光始终锁定在对方的面容之上。 这是一个萧寧惯用的谈话技巧。 在与对方交谈时,时刻注意著对方的神情,进而通过对方的神情,分析对方的心理状態。 很多时候,人的嘴巴会说谎,但眼神不会,表情不会,內心更不会! “这?” 此话一出,宫雪先是愣了一愣,接著便沉默了。 她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很快就又恢復了常態。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转瞬即逝的功夫。 儘管说,她掩盖的已经很好了。 但萧寧还是在那么一瞬间,从她的目光里看到了那么一丝,不甘。 亦或是,期许,渴望! “要说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这洛陵第一魁的名號,岂是那么容易爭夺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小女子很是清楚,这个名號对於我而言,是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存在。” 她一副平淡的样子,平静回答道。 只是,萧寧知道,她只是看似平静罢了。 从她的眼神里,萧寧可以看出,她內心之中掀起的波澜。 以及她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渴望,和那份无力! 是啊。 要说对於这洛陵第一魁的名號,宫雪又怎么会没有期待,没有渴望,没有想过爭取呢? 自从进入教坊司之后,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离开这里,前往北境! 回到战场之上,亲自去寻找,那北境三郡沦陷的真相。 去还给自己的父亲、胞弟一个清白。 而想要做到这一切,自己就必须离开教坊司。 离开教坊司,除了能够得到皇帝的大赦之外,唯一的途径,就是拿到这洛陵第一魁的名號。 如此这般,她又怎么会没有奢望过,没有幻想过拿下这个名號? 只是,她努力过了。 虽然,这神川诗会的会前诗比,是每四年一次。 可大大小小的魁爭艷之场,那可是年年都有。 宫雪也曾经想过,在教坊司之中混出一番芳名,继而靠著人气,去爭夺那所谓的第一魁之名。 可惜的是,后来她才发现,在教坊司,想要混出名气,自己就必须丟掉自己最为重视的东西。 仅仅是靠著琴棋书画这些东西,自己是混不出名头的。 永远混不出名头! 可是,那些事情,偏偏又是自己万难做到的。 在这件事情上,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那李七柒勇敢。 所以…… 在接二连三的受尽了打击,在一场场门庭冷清的爭艷过后,宫雪的心,死了。 如今的她,也算是这业界的老人了。 对於这魁赛的弯弯绕绕,她可太清楚了。 一举夺魁!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要真想要做到,究竟有多难,她再了解不过。 就拿自己来说。 她很清楚,没有前期的积累,没有那些大老爷们的捧红,自己无论作何努力,都註定与这洛陵第一魁的名声无缘! 当萧寧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的內心深处,又岂是真的只想来这里凑凑热闹? 她又岂能不想,夺得这洛陵第一魁之名,免去自己那罪奴的身份? 只是。 这一切太遥远,太不现实,太可望不可即。 就像是,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梦。 且不说,自己之前就没有做任何准备。 就算做足了准备,也怕是依旧无济於事! 她可太清楚,想要一举夺魁,究竟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了。 在她看来,就三个字: 不可能! 萧寧默默地打量著宫雪,在稍稍思索了一番后,又道: “这么说,宫姑娘在內心深处,其实也是希望,可以拿到这洛陵第一魁的了。” “嗯,可以这么说。” 宫雪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只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一次,我没有做半分准备,就凭咱们两个,是根本无法与那李七柒、柳若湘之流相比的。” “至於下一个四年,说实话,依旧不现实。”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努力,最终却如此无力的岁月: “就算小女子准备充足了,以小女子对这件事情的了解,我依旧做不到。所以,我放弃了。” 宫雪一边说著,一边將那酒罈子抱到了方桌之上,又找来一只碗,给萧寧倒了一碗。 “这酒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酒,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萧寧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接著道: “据在下所知,其实就算拿下这洛陵第一魁之名,无非也就是个虚名而已。宫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在意虚名之人。” “因此,在下想知道,宫姑娘想要拿下这第一魁,是为了什么呢?” “看来,萧公子对这诗会,並不怎么了解啊。” 宫雪忍不住多看了萧寧一眼。 因为。 不管刚刚萧寧那句,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在意虚名之人,是刻意为之,还是真情实感。 她心中都不可避免的颤了一下。 理由跟那李七柒一样。 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了解你的人,並不多! “哦?不知宫姑娘何出此言?” “小女子想要夺得那第一魁,自然不是为了那第一魁的名头。萧公子应该知道,小女子出身教坊司,是罪奴身份。” “京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拿到洛陵第一魁之人,可受皇家封赏。出身教坊司的,可免罪奴身份。” “哦?这么说,看来,宫姑娘心中还有未尽之事了。宫姑娘想要摆脱这罪奴的身份,无非是想恢復自由之身之后,去做些什么。” 说到这,萧寧又喝了一口酒,眸光微亮。 遥想到这个女人今夜,为自己挺身而出的那一幕。 回忆起她站在世人的谩骂声中,那一声声对不起之后的坚毅神情! 萧寧大致能够明白,对方所追求的,究竟是些什么的。 “今夜之事,说到底还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宫姑娘心中还有何等未尽之事,不妨说出。” “在下虽然只是一个紈絝王爷,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的。” 第311章 洛陵诗会篇:合奏!共鸣! 萧寧的声音很轻,淡淡的,有点似平湖秋水,却不失穿透力,显得掷地有声。 且他的声音之中,还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相信。 宫雪闻言的一瞬间,都跟著愣住了。 她打量著眼前这个男人,內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时隔这么多年了,自从自己的父亲和胞弟离开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等感觉了。 这是一种可以令自己觉得心安的依赖感。 宫雪就这样静静地沉浸在这等感觉中,许久,才恍然回过了神。 她又仔仔细细的端详了男人一番,继而莞尔一笑,笑態嫣然。 “萧公子,小女子知道,你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这一点从今晚你可以为我挺身而出,小女子就看出来了。” “只不过,我未尽的事情,都多多少少有些过於麻烦了些,萧公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宫雪把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確。 说完这些,她又一脸不可思议的多打量了萧寧一番。 还別说,刚刚这男人说话时的气势,还真挺有这么几分魄力。 尤其是那一股令人不由自主,就想要去相信她的那种劲。 若不是因为,她对於如今大尧朝堂的局面很是了解,对於萧寧的状况也很是清楚。 就萧寧刚刚那副信誓旦旦、满面自信的样子,宫雪可能还真就相信他了。 只是。 在回过味来之后,她才恍然意识到: 不对,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兴许是因为这昌南王觉得,他自己有个王爷的身份,觉得靠著自己的身份,就可以摆平许多事。 因此,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想到这,宫雪不由得自嘲一笑: 哎,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昌南王心中不清不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自己怎么也跟著犯上傻了? 就自己未尽的那件事,又怎么可能是昌南王可以做到的。 她使劲摇了摇头,又担心自己刚刚的话,会引起昌南王的误会,冒犯到了对方,连连又解释道: “当然了,萧公子,我的这番话,並不是质疑你什么,只是,小女子的未尽之事,想要做到,实在是难如登天。” “不要说昌南王,就如今大尧这等风雨飘摇的局面,就算是朝中的权臣来了,怕是依旧难以改变些什么……” 说到这,想到这件事,自己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真的做到。 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实现,宫雪也不由得落寞了起来。 她细细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只见,眼前人目光篤定,神色淡然。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如同一层高贵的胜雪白衣。 宫雪的眼睛眨啊眨,眼神逐渐开始有些迷离。 今晚的夜色,似乎有些醉人啊。 不由得,今夜之事,开始如同走马灯般,在其脑海之中默默流转。 哎,有句话叫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说的是真不错啊。 这昌南王的品行,和传闻里还真是天差地別。 而且,看起来,他这个人似乎还通透的很。 他刚刚那句,今夜的事情,其欠自己一个人情。 显然,是看穿了自己今夜来此诗会的真实用意啊。 这昌南王的心思,还真是细腻啊。 在又一次回顾了今夜之事后,打量著眼前的男人,想到那遥远又无力的未来。 宫雪微微嘆了口气,竟也破天荒的拿出了一只碗,给自己斟满了酒。 兴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在今夜这等会背负如此骂名,依旧愿意站出来给自己撑腰的缘故。 兴许是因为,他刚刚的那句话,儘管对自己並没有实质性的帮助,但实在是暖心。 亦或是因为,他刚刚说话的气势,总能给宫雪一等信服感,让人觉得值得依赖。 总之。 这一刻,当宫雪心中落寞之时,心中竟然莫名的想要去相信这个男人,去依靠这个男人! 以至於,在此情此景,宫雪竟忍不住想要去向他倾诉。 要知道,这等心情,宫雪可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过了。 自从自己家被抄家之后,她心中早就没了依靠。 可是,今夜,她竟然破天荒的觉得,这个传闻里的紈絝,是个值得依靠之人。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今夜的自己为何会如此的衝动。 这个男人又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自己忍不住,想要对他倾诉些什么,说几句知心的话语。 一杯酒下肚,宫雪的脸很快就变得红扑扑的了。 说实话,作为一个魁,这等酒量,这是绝对不合格的。 甚至,还会让人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但是,宫雪就是这么一个人。 干了这杯酒,原本就有些倾诉欲的她,瞬间上了头。 “哎,刚刚萧公子说到小女子的未尽之事,这些话,其实已经压在小女子心底很久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对他人提起过。” “小女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竟然想要跟萧公子,说说这些事情。当然了,小女子所图的,就仅仅是將其说出来,心中的那座山会轻一些,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萧公子也不要太过在意,这些事反正是不太可能完成了,萧公子也万万不要想太多。咱们今夜,就把这当成风声,过耳即忘吧。” 宫雪说著,目光看向远处。 此时的文渊阁之上。 那中台处,已经有魁立於台上,翩翩起舞。 台下的文人墨客们挥洒笔墨,大声叫好,气氛热闹至极。 与之相比,这边的气氛,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合群,太过於落寞了。 “小女子未尽之事,其实只有一件。小女子是宫家人,萧公子刚刚应该对宫家有所耳闻才对。 “家父和胞弟的事情,大尧人尽皆知,想必,萧公子也是了解的。是的,这件事,在大尧的所有人看来,我们宫家是叛徒之家!” “家父和胞弟,是叛徒!可是,以小女子对家父和胞弟的了解,我认识的家父和胞弟,他们或许会打败仗!” “或许,他们会因为不敌敌军,丟了北境三郡,这些都有可能。但是,他们绝对不可能叛国!” “若是北境三郡真的沦陷,我相信,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与大尧的国土共存亡!马革裹尸,战死疆场!” “因此,这么多年,我夜不能寐,为的就是一个真相。如今,小女子唯一活下去的信念,无非是一个真相罢了。” “我想要去往北境三郡,去探查当年的真相,去还给家父和胞弟一个清白。” 说到这,宫雪的情绪,都跟著激动了起来。 “只可惜,小女子现在是戴罪之身,平日里甚至都不能出教坊司!刚刚公子问我,难道对那第一魁之位,就没有丝毫的想法么?” “有,怎么会没有。有了这个身份,我就可以恢復自由之身了。只可惜,我很清楚,我根本就做不到!” 说完。 宫雪又是一碗酒,一饮而尽。 喝完这些,她的眼中,儼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恰巧此时,远处有钟鸣声传来。 钟响三声! 是刚刚那位魁的表演,结束了。 隨著钟鸣声入耳,宫雪的大脑一阵激灵,不由得回过了几分神,整个人也跟著清醒了几分。 她晃了晃头,连连又道: “萧公子,小女子刚刚的话有点多了,还望公子不要想太多!我的那些话,公子就权当是个故事,听听就好了。” 是啊。 这些话,除了能够当做故事外,又能如何呢? 想要恢復自由之身,想要拿到这第一魁是何其之难? 就算眼前的昌南王,真的有心帮忙,也根本无济於事啊。 想到这,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宫雪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跟一个男人这般对饮了。 想到这,感受著这等同萧寧一见如故的感觉,宫雪嘴角微微翘起,释然一笑: “哎,我们能够如此共饮,应该也算是互相的半个知心好友了吧。所以,宫雪可就不客套了。” 她换上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这等给人的既视感让萧寧觉得,她隨时都会过来,拍拍自己的肩膀,跟自己勾肩搭背。 “小女子知道,萧公子是真心想要帮助我的。只是,你如今在京城的情形,我是清楚地。而且,这些事,也绝非是你可以办到的。” “作为萍水相逢的朋友,我觉得,你能够帮我到这般地步,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事情,萧公子就不要多管了吧。” 听著宫雪的敘述,萧寧沉默了。 良久。 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他指了指那摆放於楼船一角的那架古琴,道: “宫姑娘生於名门,琴棋书画这些东西,自然不在话下。我看那有一架古琴,不知道,宫姑娘可否弹奏一番?” 萧寧托著下巴,略微思索后道。 他此举,自然不是为了听曲。 就眼下的情况,想要帮助这宫雪,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拿下这第一魁的名声。 至於其他的办法,確实,走特赦的路子,或许会更简单一些。 可自己在孟党那里,那可是眼中钉,肉中刺! 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无论自己做什么,对方都会来插一脚。 这看似简单的法子,可能倒行不通。 宫雪闻言,不由得愣了愣。 说实话,这个要求,多少是有些无礼了。 若是没有今夜的事,她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可现如今,在宫雪心中,她与眼前这男人的关係,已经很是亲近了。 他既然提出了这等要求,自己为他弹奏上一曲,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是朋友嘛! 於是乎。 宫雪点了点头,走到了古琴前,將其抱起,径直走到了楼船的中央。 夜幕低垂,银月高悬,湖面如镜,倒映著满天星辰。 月光下,有薄雾渐起。 这艘装饰雅致的楼船轻轻漂浮在寧静的湖面上,四周被轻纱般的薄雾轻柔地环绕,显得柔美且富有诗意。 楼船正中央,宫雪静静的坐在古琴前,身上的淡蓝色长裙,铺盖在地,显得明艷大方。 在轻轻地呼了口气后,她的手指轻搭在了那张古朴而精致的古琴之上,那双明媚的眸子,在又打量了一眼远处的萧寧后,轻轻一拨。 琴声扬起,如歌如诉! 萧寧坐於方桌之前,一袭素衣,风度翩翩。 他的目光深邃而专注,伴隨著古琴声,他的手指轻轻地敲击在桌面之上。 隨著宫雪指尖的轻轻拨动,嗒嗒嗒的敲击桌面上时不时作响。 一时之间。 这琴声与那敲击声,竟渐渐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之声。 很快,宫雪就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不由好奇的朝著这边,张望而来! 其实。 若是在平时,当自己弹奏古琴之时,有人非但不安静的欣赏音乐,反而还这般,敲击桌面发出异响。 无论是谁,怕是都会觉得,对方这是不尊重自己的表现,很是无礼! 可是。 这次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同。 当宫雪看向萧寧时,她惊讶的发现,这个男人正眯著眼睛,神情跟隨著自己的音乐,时而肃穆,时而感动! 他,已经完全沉醉到了自己的音乐里。 相对於那些嗷嗷叫好的听眾,毫无疑问,这才是真正將自己的音乐,听到了心中之中。 这才是最高级的共鸣,最顶级的欣赏啊! “嗒嗒嗒~~~” 他白皙灵动的手指,还在不断地敲击。 这一次,宫雪收回了以往的看法,细细的感受了一下对方的敲击。 敲击的轻重缓急很是分明,且每一下,都能完美契合自己的弹奏。 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 这一刻。 宫雪才终於是明白了过来! 对方这分明是,在倾听了自己的音乐后,不由自主的在与自己合奏! 想不到,这昌南王竟然还懂得音律? 这一点,多多少少有些出乎了宫雪的预料。 不都说,这昌南王就是个紈絝么? 谁家的紈絝,可以做到眼前这般啊。 此时的昌南王,分明是全然听懂了自己所弹奏的曲子! 否则,他也不会发出这般跟自己的曲子,如此契合的敲击声啊。 昌南王啊昌南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第312章 洛陵诗会篇:莫听穿林打叶声! 宫雪自幼学琴,一直以来,对於自己在音律上的天赋,她可都很是自信的。 不然的话,若不是因为她的琴艺精湛,她一个卖艺不卖身的罪奴,也不至於到现在了,还能在教坊司待下去。 至於自己所弹奏的这首曲子,她更是自信至极。 毕竟,这是一首她自创的琴曲。 对於自己所创作的曲子,她自然最能领会其中的精妙诀窍。 在以往弹奏之时,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弹奏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无论再如何提升,这首曲子的极限也就是这般了。 可是。 今天,她的这个想法彻底被打破了。 伴隨著萧寧的敲击声不断响起,很有章法的融入了自己的琴曲之中。 宫雪惊讶的发现,这首琴曲好像,突然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明明就是几声敲击声,可是,这些声音的加入,却使得自己的这首琴曲彻底活了过来! 如同那画龙点睛一般。 她难以想像,明明就是这么几声敲击,怎么就能达到这等点活灵魂的效果?! 此时,宫雪的心情极为复杂。 但弹奏还在继续,她强制自己停止了其他方面的思考,静静的欣赏著此时,双方在音律上的合奏,情感之上的共鸣。 “嗒嗒嗒~~~” 敲击声不断响起,清晰且悦耳。 宫雪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以往只被自己当做是噪声的敲击声,听上去竟然也能令人如此的享受,如此的心神愉悦。 伴隨著萧寧的敲击声,宫雪的心神逐渐平復,重新回到了演奏状態! “嗯?” 不对! 当宫雪的心神彻底平復下来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之中,又猛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发现,就在刚刚,萧寧敲击桌面的感觉,变了! 变得平和,沉稳了不少。 就好像是,他发现了自己的走神,所以,將刚刚激昂的敲击声,变成了另外一等,引人平静入定的禪声。 在自己重新恢復了弹奏之后,他手上的动作再次变得大开大合起来。 “咚咚咚~~~” 声音也开始变得愈发响亮。 此刻,这敲击声听上去,似狂风暴雨拍打院门,又似惊涛骇浪席捲船头! 这每一下声响,似乎都足以敲击在宫雪的心臟上,灵魂中,骨子里! 果然。 感受到这个变化,宫雪算是可以確定了。 对方刚刚绝对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变化,所以改变了敲击的节奏,对自己进行了引导,以达到让自己重新入定的目的。 待到自己重新恢復了状態后,他再次开始了跟自己的合鸣。 重新开始了配合,这次,萧寧的手法,明显更多变了。 轻重缓急,多有不同,特色各异。 这一刻。 宫雪彻底的痴了。 她想像不到,就仅仅是一个敲击桌面的声音,竟然还能有如此多种的演奏之法,还能有如此多种的变化! 甚至,每种变化,还有著如此之多的作用! 此时此刻,伴隨著自己弹奏的层层递进,宫雪彻底收回了其他的心思,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弹奏之中。 在弹奏之余,欣赏著萧寧的敲击给自己的琴曲带来的变化。 宫雪彻底的陶醉了。 有句话说得好,一次音乐的共鸣,胜过百次秉烛夜谈! 这听上去虽然夸张了些,但真正懂得音律的人,確实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的。 因为。 真正懂得音律的人,会在弹奏之时,融入自己的情感。 另外一人想要与之配合,首先就要先读懂你的音乐! 读懂了你的音乐,其实就是读懂了你的灵魂! 这双方的合奏,双方的互相配合,相辅相成,看上去配合在一起的音乐,合鸣的琴声。 实则呢? 那交融在一起的分明是灵魂! 共鸣在一起的,分明是两颗跳动的心! 所谓高山流水,不就是这般么? 也正因如此,才会有的那等,高山流水觅知音之说啊。 一直以来,宫雪是从来没有体会到过这重境界的真正含义的。 直到此时。 伴隨著琴声的不断推进,情绪逐渐亢奋,高昂。 萧寧的敲击声愈发清晰,如同鼓点惊醒人心。 这一瞬间,宫雪的心中,逐渐出现了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懂自己! 因为。 自己的琴声快,他就会跟自己一起快! 自己的琴声缓,他就会跟自己一起缓! 最重要的是,他不是跟隨自己,而是近乎跟自己同时,一起变奏! 若是跟隨,那只能算是配合。 可同时进行变奏,那就说明他已经完全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曲子走向了。 这分明是一种理解,一种心灵之上的沟通啊。 这就是所谓的,琴瑟和鸣么? 只是! 这首琴曲明明是自己自创的啊,之前这昌南王也没有听过,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这琴曲的走向的? 宫雪弹奏著古琴,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在此时此刻彻底融入到了音律之中。 在这段音律里,还有著另外一个灵魂,值得自己依靠,与自己如胶似漆,相互交融。 此时,兴许双方没有肉体上的接触,但这等感觉,却胜过一切的鱼水之欢! 宫雪也从来没有想过,音律,还能如此。 这是一等真真切切的交融! 儘管双方,仅仅是一起合奏了一番音律。 可是,这等感觉,却丝毫不亚於双方翻云覆雨了一番。 当然了,这只是宫雪的个人感受罢了。 “咚!咚!咚!” 当自己的琴曲第三节,达到了尾声之际。 只听,萧寧的敲击之声,再次增大! 这一次。 他敲击的手指,直接换做了双拳,齐齐的击打在了桌面之上。 接著。 在自己的最后一段琴曲开篇之时。 萧寧的敲击,力度更甚。 这一次次的声响入耳,以至於宫雪只觉得,自己的心臟似乎都跟隨著这敲击声跃动了起来。 这也致使她,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自己的演奏! 在此之后。 宫雪才刚刚適应了这个力道,就只觉得,萧寧敲击的速度,再次提升,变得愈来愈急。 感受到了这等变化,宫雪自然不敢怠慢,连连跟上,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这一瞬间,急於变奏的宫雪猛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己二人的合奏模式,变了! 如果说,刚刚二人的合奏,还是两心所向的配合,灵魂之上的共鸣,使双方在合奏之上相辅相成,同进同退。 那么,此时双方的合奏,已经彻底化作了萧寧的主导了。 换句话说,是自己已经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 按理说,这並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 当她不由自主的跟隨著萧寧的节奏,第一次以这等节奏弹奏这首古琴曲时,她只觉得某一刻,自己好像突然打开了一片新世界一般。 原来。 自己这首琴曲的最后一段,还能如此的弹奏。 这次,是自己对於这首琴曲的詮释,跟不上萧寧了。 宫雪连连改变了心態,在音律之上,彻底成为了萧寧的附庸。 一直以来,宫雪都是很是自信的人,尤其是对古琴和音律,她更是自认为少有敌手。 可这一刻,在感受过做出这等变化之后的琴曲,究竟是一番何等风味后,她彻底的服了。 心悦诚服! 只是,有一点,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这明明是自己自创的琴曲啊? 可为什么,萧寧的感悟和演奏,要比自己还要精湛。 跟隨著萧寧的引领。 如果说,刚刚双方只是在互相倾诉自己的情感。 那么,现在的演奏,则是萧寧在带领著宫雪,来深入自己的灵魂,重新詮释这首曲子的內涵。 感受著音乐的流动,宫雪只觉得,这首琴曲音律之下的內涵,是如此的深邃,如此的浩瀚! 无边无际,令人沉迷。 这何尝又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灵魂? 如同迷雾! 如同黑洞! 难以捉摸,深不可测。 “碰~碰~碰~” 最后时刻! 萧寧的节奏,再一次发生了改变。 此时的宫雪,沉醉在这音律之中,只觉得全身紧绷,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一种,她之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这是一种醍醐灌顶的惊醒感,仿佛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猛地裂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 你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是太阳! 阳光一束束似刀刃,狠狠地扎在你的身上! 让你感觉如此的灼热,如此的温暖,又如此的刺眼! “咚~~~” 临近尾声! 萧寧的速度再次放缓! 跟隨著他的节奏,宫雪也重新回归到了正常的演奏之中。 最后一拨弦,琴曲结束。 宫雪缓缓地抬手,收尾。 这一首演奏,算是正式结束了。 不过,宫雪的身形却没有丝毫的动作。 她依旧还陶醉於这首合奏的快意之中。 “碰~~咚~~~碰~~~咚咚咚咚咚~~~~” 萧寧的演奏,同样依旧还没有结束。 又一次,他的双拳化作了双掌,最终又回到了手指轻巧。 “嗒嗒嗒嗒嗒嗒~~~” 紧锣密鼓的敲击声,如同狂风骤雨落地之声,令人心神激奋。 宫雪静静的感受著萧寧的演奏,伴隨著这鼓点声,直入对方的灵魂。 她看到的,是一个如此完美无瑕、令人著迷之人。 如同天上的烈日,如同无尽的江海! 如同神髓的夜空,如同这世界的一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这个男人,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 宫雪再也给不出答案。 此刻,对於这个男人,她心中已经有了太多不確定。 但是,有两点,她还是能够確定的。 第一,这个男人,她很確定,自己根本就不懂这个男人,而且,也配不上这个皓月般的男人。 他高不可攀,高高在上,是如此的高贵,根本不是自己这等凡俗之人,可以高攀玷污的。 只是,也不知道一个如此之人,为何会被人冠之紈絝之名。 第二,眼前这个人,在音律之上的造诣,绝对远超自己,说是登峰造极都不为过。 在刚刚,当萧寧可以跟上自己的弹奏之时,宫雪还仅仅是觉得,对方就是懂得音律罢了。 可现在,他已经彻底改变了看法。 这人对於音律的理解,何止是懂得? 这分明是,足以开宗立派的大家啊! 试想一下! 一个自己自创的曲子,自己这个写出这首曲子的人,却不如对方了解这首曲子。 甚至。 对方这还有可能是第一次演奏,第一次听。 这是一种何等的差距啊?! 宫雪也不是自负,以她的琴艺,在大尧是足以排进前十的。 因此,她根本不敢去想,萧寧的琴艺,以及在音律之上的造诣,究竟可以达到何等高度。 想到这,宫雪不由得再次心中感慨。 谁能想到? 传闻里的大尧第一紈絝,竟然还是个如此精通音律之人? 想到这,宫雪就只觉得惊愕! 觉得震撼! 这个男人,藏得实在是太深了啊。 想到这,宫雪不由自主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在脑海之中,回味起了刚刚的弹奏,尤其是那第四段的变化,將那每一次变化,每一个音符,都通通记在脑海之中。 毕竟。 这等级別的大家的教导,可不是每次都有的啊。 再一次细细的感悟了一番,萧寧对於这首琴曲的詮释之后,宫雪只觉得,惊艷! 太惊艷了。 她有些不理解,这首琴曲,明明是自己自创的。 可为什么,萧寧的詮释和表达,却能超出自己如此之多?! 甚至,他对这首曲子的感悟和理解,比自己拿捏得更准確,更犀利。 这首曲子,是宫雪在被抄家,在教坊司想要爭夺魁之名,又受到打击之后。 一夜之间,猛地顿悟了人生之理,才写的一首曲子。 在这首曲子里,宫雪詮释了自己顿悟之后,领会到的人生態度。 她想要表达的,是一种超脱与淡然的人生姿態。 通过音律,劝慰人们,更劝慰自己,不要过於在意外界的纷扰与打击,而是要学会放下心中的杂念与恐惧,保持內心的平静与坚定。 正是因为这首琴曲,宫雪才能支撑到现在。 这首曲子,宫雪也不是第一次弹奏了。 只是,很可惜的是,至今,都没有人听懂自己的曲中之意。 有曲无知音,这实乃是憾事一件。 不过,萧寧刚刚跟隨自己,如此热烈的合奏了这首曲子,想来,应该是能读懂自己的曲中之意吧。 宫雪思考间,萧寧的个人独奏,也终於到达了尾声! “碰~碰~碰~” 伴隨著这愈来愈缓的敲击声,萧寧淡淡的开口了! “莫听穿林打叶声!” 第313章 洛陵诗会篇: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莫听穿林打叶声!” 萧寧的声音,在楼船之上淡淡传响。 他的声线低沉而富有磁性,宛如山间清泉,又似深夜里的温柔月光,穿透了喧囂与浮华,直击人心。 宫雪听到这声音后,不由得朝著萧寧望了过来。 她不解的打量著萧寧,多少有些搞不清楚,萧寧此时的意图。 莫听穿林打叶声? 她细细的品了一下这句话。 这是,一首诗? 还是什么? 宫雪疑惑的打量著萧寧,有些不明所以,就听萧寧已然继续道: “何妨吟啸且徐行。” 这第二句一出,宫雪才觉得稍稍回过了点味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这听起来,应该是一首格律的开头啊。 而且,这两句的意思听起来,跟自己刚刚所弹奏的曲子,想要表达的东西还挺像的。 所以说,昌南王这是打算,借著自己刚刚弹奏的曲子,吟诗一首? 想到这,宫雪的目光之內,不由得多出了几分疑惑。 昌南王这个时候吟诗,多少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味道了。 昌南王这人的诗词格律,眾所周知啊。 大尧人哪个不知道,昌南王在格律方面,完全就是个混子。 他的那首蛤蟆诗,至今还在很多茶馆传唱,被当做饭后茶余的笑谈。 可以说,他在格律方面的水准,也就那样了啊。 眼前这两句诗,虽然听上去也並没有什么太多的出眾之处。 可这跟那蛤蟆诗相比,水平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因此。 这么看的话,这首诗虽然听上去很是一般,应该依旧不是出自萧寧之口才对。 嗯。 因为,对比那蛤蟆诗的质量的话,萧寧怕是这等质量的诗词都写不出来。 管他呢,反正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很是惊艷的诗词,宫雪乾脆就没有再多想。 不过,因为常年累月呆在教坊司,经常要面对一些形形色色的客人。 宫雪还是不由自主的练就了一副,揣测他人心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习惯。 这会,面对萧寧,她同样是下意识的揣测了一番。 昌南王在音律之上,的確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他毕竟不是圣人,难免会有俗人的心性。 有句话怎么说来著,一个人越是没有什么,缺少什么,他就越喜欢炫耀什么。 昌南王在格律之上有所欠缺,如今这般,应该是想要给自己找补一下顏面吧。 既然如此,自己一会无论他这首词水准到底怎么样,自己都应该跟著鼓励一番才对。 对於他来说,这应该也算是一个安慰吧。 想到这,宫雪还在心中做好了决定。 无论一会这首诗如何,自己都要表现得很是讚赏,这般,想必这个男人的心情会舒畅些吧。 这里毕竟是诗会,对本就在格律之上有所欠缺的昌南王来说,这应该是一根刺吧。 虽然自己这么做,多少有些偽善、虚假在里面。 可对於昌南王来说,他的诗词格律在大尧被嘲笑了这么久。 如今的他,需要的应该就是这般安慰吧。 对於宫雪来说,她这么做,虽然假是假了点,但出发点是好的。 纯粹就是为了安慰这昌南王一番,了却一下他的心结罢了。 宫雪心中这么想著,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在做出这般打算时,就已然说明了,在她心中,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昌南王吟出的这首诗,能有多高的质量。 她就仅仅是凭藉著这首词的前面两句,已经將这首诗定性为了一首,质量不会太上乘的普通诗词!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 !!! 这宫雪才刚刚抱有这番心思,就听那萧寧的声音,再度传来。 和上次不同。 这一次,这句诗词一出,本来並没有太把这首诗当成一回事,还准备演戏一番,以安慰萧寧的宫雪,整个人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她痴痴地盯著萧寧,品味著萧寧刚刚的那句诗,迟迟都没有回过神来。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此时此刻,这句诗就仿若那空中惊雷一般,在宫雪的脑海之中炸响,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宫雪一开始,就对这首诗抱足了期待,那么她也不会这般。 正是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这首诗还能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这句一出,才让她仿若晴天霹雳般,彻底愣了神! 好诗! 好诗啊! 尤其是这句,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简直太绝了啊! 这首诗,好像跟自己预期中的大有不同啊。 一开始,光听那前两句时,宫雪还没有觉得怎么样。 可是,当这两句出来时,那可真是堪比王炸了。 宫雪对于格律的了解不是很多,可是,这里是文坛一向鼎盛的大尧啊! 一首诗算不算是一首好诗,她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就萧寧吟出的这首,单是这句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怕是就足以成为绝唱了啊。 这还不是最让宫雪惊愕的。 眼下,最让宫雪觉得惊愕的,还是这首诗所表达的这等意境! 这简直就跟自己曲子想要表达的情感一模一样啊。 人生在世,知己难寻! 原本,宫雪还一直因为,自己所写的曲子,却一直不被人所理解,没有人可以听出自己的曲中之意,而觉得失望。 现在,听到了一首这般,跟自己的曲子所要表达的意境简直一模一样的诗,她又怎么能不激动呢? 知己,知己啊。 若是写这首诗的人在,一定可以听懂自己的曲中之意吧。 这下,原本对於这首诗並不怎么感兴趣的宫雪,对这首诗也是彻底好奇了起来。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会写出这般,跟自己的曲子如此契合的诗词格律。 这首诗显然还没有结束,这才是上闕,应该还有下闕才对。 宫雪一反常態,彻底收回了刚刚那不怎么感兴趣的神情。 整个人正襟危坐,聚精会神,耳朵都跟著竖了起来。 她一脸期待的盯著萧寧,静静的等待著萧寧的后话。 萧寧这边,在稍稍沉寂了片刻后,他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再激昂了起来。 伴隨著手上的动作,“咚咚咚咚”的敲击声,韵律十足,不绝於耳,让人觉得心神激盪。 在这等敲击声中,这首诗的下闕,终於是再次传来。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 这句诗,和刚刚那句的开头差不多,就是一句敘事诗罢了。 拿出来单听的话,並不会让人觉得有何惊艷之处。 可宫雪毕竟见识到了这首诗的精髓之处,很是明白,这作诗之人,就是要靠著这等平平淡淡的敘事诗,来为后面的神来一笔做铺垫。 因此。 哪怕是这等听上去,质量完全称不上是上乘的词句,她依旧认认真真的听了起来。 甚至。 伴隨著萧寧满腹磁性的柔淡声线,她还联想到了那么一幅画面。 某个人生失意的中年人,刚刚喝过酒,走在竹林中。 有微风吹起,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酒意稍稍消退。 “山头斜照却相迎!” 萧寧的声音再起。 宫雪听著这句,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首诗,好温暖啊。 当这个中年男人觉得寒冷之时,却看到了半个日头,掛在了山头之上! 听到这里,宫雪已经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按照这首诗的节奏,不出预料的话,那点睛之笔,应该就在接下来的两句了!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果然! “回首向来萧瑟去,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最后一句,宫雪脑海之中联想著那个温暖,给人希望的画面,跟隨著萧寧,念叨著这句诗词。 重复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也无风雨也无晴! 也无风雨也无晴! 伴隨著宫雪不断领会这首诗的意境,原本对於未来的遥远和无望,多少又感到了些许失落,心態再次出现了波澜的宫雪。 此时只觉得这首诗,仿佛给自己那暗无天日的生活,扒开了一道裂痕,將阳光塞了进来。 很难想像,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究竟经歷了什么样的浮浮沉沉,才能写出这么一首诗来啊? 当宫雪从这等沉浸之中回过神来时,萧寧刚刚的敲击早就结束了好大会。 就连那酒罈子,以及那酒碗,都被他收到了一边。 甚至,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笔墨纸砚。 这会的萧寧,正伏在桌案前,很是认真的写著什么。 按理说。 这等情况下,根据以往的理解,宫雪是断然不会去打扰萧寧的。 这是礼节问题。 可这会的她,已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 她心中很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写出这首诗的人,这个所要表达的情感,跟自己如此契合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个人身上,又有著什么样的故事。 自己跟这个人,又有没有希望可以成为挚友! 在此之前,宫雪的脑海之中,已经先入为主的生成了那么一个人影。 那应该是一个久经浮沉,一朝悟道,就此看淡了人生的瀟洒豁达之士吧。 带著这份幻想,宫雪来到了萧寧的桌案之前: “萧公子,刚刚那首诗,好诗,好诗啊!” 宫雪上前,毫不吝嗇的夸讚道。 之前,她也是这般打算的。 只是。 此时此刻,她是真心地在夸讚这首诗词。 她是真真切切的,被这首诗词所折服了。 有一个问题,宫雪一直想不明白,那就是这首诗的知名度问题! 按理说,就这首诗的质量,绝对称得上的上乘中的上乘的。 尤其是那句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以及那句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妥妥的是有希望,成为千古绝句的句子! 可是。 这般诗词,质量如此之高。 为何自己却从未听过呢? 这等事,不应该啊。 如此之精彩,如此之绝妙的诗词,按理说一经面世,势必就將成为大热啊。 最重要的一点,为何萧寧会知道啊? 他跟这作诗之人,究竟又有何联繫啊? “不知道,萧公子这首诗词,是从何处所得来的?” 一番夸讚之后,带著心中的疑问,宫雪终於是问出了其最为关心的话题。 这会的萧寧正聚精会神的写著些什么。 似乎早就想到了,宫雪会有此问。 闻言,他头也不抬,手中的硬笔边动边答: “刚刚听了宫姑娘的琴曲,深有感触。但宫姑娘在弹琴之时,却没有任何唱段,想来是还没有写唱词。” “在下有感而发,於是便自作主张,为宫姑娘写了那么一段,倒是让宫姑娘见笑了。” 若是平常,萧寧是断然不会回答的如此乾脆的。 更不会直接承认,这是自己的手笔。 他毕竟已经习惯了藏拙,习惯了不显山不露水。 可眼前的局面,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让这宫雪相信自己,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这般行事,就是最佳的做法。 今夜。 萧寧是註定要掀起一番波澜的,原因有二。 第一, 自然是因为宫雪。 对方对那魁之名,是如此的嚮往,迫切。 且对方在今夜,自己身陷囹圄之际,出来帮自己解围。 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要帮她一把的。 当然了,这並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最重要的,还是第二点。 如今,自己已经跟那孟党摊牌! 既然是到了亮肌肉的环节,既然是到了向天下人,洗清自己紈絝之名的环节! 那等万眾瞩目的诗会,自然就是绝佳的舞台! 於情於理,萧寧今夜,都註定不会选择继续沉寂! “啊?什么?萧公子的意思是,这首诗词,是萧公子自己写的?” 这个答案,多多少少有些出乎了宫雪的预料。 毕竟。 萧寧的格律水准,宫雪又不是没有听闻过。 萧寧可不像是,能够写出这般诗词的人啊? 只是! 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也只有这样,刚刚自己心中的疑问,才能解开。 为什么,这首诗的质量明明如此上乘,自己却没有听过? 为什么,这首诗所要表达的內涵,跟自己的琴曲如此之像? 那是因为,这是萧寧刚刚才为自己的琴曲,所写的唱词! 这是这首诗的第一次面世啊! 第314章 洛陵诗会篇:谱曲! 想到了这一点,宫雪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只是,她的心中对於这个答案,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昌南王在格律之上的名声,已经在其心中根深蒂固了。 这实在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印象。 以往的萧寧在宫雪心中,那就是个紈絝二世祖的形象。 儘管今天,对方展现出了些许不同於传闻之中的东西,打破了宫雪对萧寧的成见。 可你现在突然告诉宫雪,这首诗是那个传闻里写出了蛤蟆诗的紈絝的大作,她依旧会觉得难以接受。 原因无他! 实在是因为,这首诗写的,真的是太过於绝妙了! 莫说是一个紈絝了,就连那些身负盛名的才子,怕是都难写出这等佳作啊! 在宫雪看来,这等佳作,完全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宫雪默默地在心中思索著。 眼下这件事,这首诗词究竟是不是萧寧所作的,並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有了这么一首诗,配合上自己的曲子。 今晚的诗会,就算夺魁不现实,但应该不至於让自己二人太过难堪了吧。 一会。 自己上台,配合著自己的曲子,萧寧就把这首诗拿出来。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今夜的诗会,不管怎么说,他都足以下的来台了。 到时候,自己挨骂不挨骂的无所谓,只要萧寧可以不受牵连,就足够了。 想到这,宫雪刚想提议。 就见那伏案写著什么的萧寧头也没抬,却已经开口打断了她。 “宫姑娘所想,並不是最佳的做法!宫姑娘的这首曲子的確不错,这首诗也的確还算足以拿的出手。” “可是,无论是这首曲子,还是这首诗词,都不適合今夜的诗会。” “啊?” 宫雪呆呆地抬起了头,愣愣的看著萧寧,人傻了。 这昌南王什么情况? 他是自己腹中的小虫子么? 为什么,自己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这没有什么不合適的吧。” 宫雪想了想,道: “今夜,咱们只要不至於太过不堪,不至於下不来台,就足够了。这首琴曲加公子这首诗,足够撑场面了!” “到时候,他们最多会因为我是宫家人,对我进行辱骂。但公子就不用受小女子牵连,遭受这等无妄之灾了。” “仅仅是下的来台就可以了么?” 萧寧闻言,这次终於是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灿灿,犹如星芒。 眉眼之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 看对方这副表情,宫雪不由得愣了愣,喃喃道: “那公子的意思是……” “刚刚那李七柒不是说了,我若是真有本事,就另起炉灶,从她的手中將那魁之位夺过来。” “今夜,咱们就做给她看!” “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啊。若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凭小女子这宫家人的身份,就根本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还没有尝试,姑娘又何必现在就急於下定论呢?这个世界上,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要你的实力足够!” 这一刻,萧寧说话时,字字鏗鏘有力,仿佛每一句话都带著一股不可动摇的气势,如山一般。 他的声音如同那深沉的鼓点,直击人心。 儘管说,这句话听上去,是如此的难以置信。 在宫雪看来,这件事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尤其是自己宫家人的身份,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有自己的这层身份在,自己又怎么可能获得这群人的支持? 可是,不知为何! 此时此刻,打量著眼前这个男人,听著他的声音,看著他眼中的淡淡光彩。 宫雪的心,竟然不受控制的动了。 一向不那么容易相信別人的她,如今竟然破天荒的想要赌一次! 她的心中,也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信任感。 说来也真是可笑,她竟然想要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觉得他可以做到这等,听上去比笑话还笑话,简直是无稽之谈的事情! 站在情理上讲,宫雪是断然不会相信这等事的。 可是,面对萧寧。 宫雪的心,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动,她只觉得內心之中满是炽热,就这般鬼使神差的来了句: “那,宫雪应该做些什么呢?” 宫雪问道。 对此,萧寧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閒庭信步的走到了那楼船的中央。 见萧寧走了过来,宫雪下意识的站起了身子。 就见萧寧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古琴前。 “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閒话少说。今夜,你若是想要夺魁,就必须要换一首琴曲。” “我刚刚特意看了你演奏时候的技巧,宫姑娘琴艺高超,虽然是一首陌生的琴曲,但宫姑娘在短时间內学会,应该不在话下。” 嗯。 在短时间內,学习一首全新的琴曲? 这等事,说实话,对宫雪来说,確实没有什么压力。 只是…… 自己跟这萧寧又不熟悉,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他刚刚说什么,看了自己演奏时候的技巧? 难不成,他不但精通音律,甚至还懂得古琴不成? 就在宫雪疑惑间,萧寧的双手,已经搭在了那古琴之上。 手腕微微一抖,十指灵动如风。 就这样,张大了嘴巴的宫雪,就这般看著萧寧的手指,在那古琴之上灵动的跳跃了起来。 萧寧的演奏姿势,明显就是一副信手拈来的样子。 內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当看见萧寧的起手姿势时,对於萧寧是否懂古琴这个问题,她已然有了答案。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不仅仅是懂,甚至还是精通! 宫雪带著这等想法,开始打量萧寧在演奏之上的细节。 但很快。 伴隨著萧寧的弹奏,她的看法再次改变。 不对! 他的这个演奏技法,就连自己都不怎么熟练啊? 这何止是精通?这分明比自己还要强上不少? 这分明,是个大家啊! 今夜,宫雪都已经数不清楚,自己这是第几次被震惊成这般模样了。 只是。 眼下的场景,可由不得她多想,萧寧还要求自己短时间內,把一首全新的琴曲学会呢。 想到这。 宫雪强行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將自己的心思,统统放在了萧寧接下来要弹奏的首琴曲之上。 至於萧寧,他刚刚的那几下,也並非是在演奏,他是在试琴。 如今,在把这架古琴的状况,里里外外了解了一下之后,萧寧对那宫雪点了点头: “在下要开始了,还望宫姑娘儘可能的记住这琴曲的旋律和指法。” 说著。 萧寧深深地吸了口气,做了一个呼吸。 开始弹奏! 伴隨著萧寧的动作,这次,这架古琴发出了一阵与刚刚完全不一样的声响。 这弹奏才一开始,悠悠扬扬的琴声方才传出,宫雪的表情已然变了。 嗯? 这首曲子。 宫雪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感受著这首曲子。 这一刻,她只觉得,萧寧的演奏,似乎將自己带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这首曲子,绝! 太绝了! 单单是这个开头,就让自己觉得头皮发麻! 这首琴曲的质量,简直比刚刚那首诗,还要令人心神激盪! 宫雪默默地听著萧寧的弹奏,整个人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萧寧的演奏之中。 直到! 萧寧將那最后一个音符演奏完毕,整首曲子戛然而止,宫雪才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来。 这一刻。 打量著眼前的萧寧,宫雪的好奇之心,已然被勾到了顶峰。 她想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传闻里,都称其是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说他是个二世祖! 可是呢? 就这个传闻之中的紈絝,二世祖! 他比那些自称君子的人,更有魄力,更有担当。 他比那些自称才子的人,更有才气,刚刚那首诗词,已经足以秒杀今夜这场诗会里,九成的文人才子们。 除此之外,他竟然还是个音律大家,对於古琴更是这般精通,堪称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 这个男人,他究竟还能带给自己多少惊喜啊? 想到这,宫雪猛地又想起了刚刚那首诗,以及那首诗里,所表达出来的情感。 要知道。 自己当初写出那首琴曲,表达出那等对於人生的淡然之情,能够有这等感悟,完全是因为,自己在被抄家之后,歷经了太多浮浮沉沉,人世无常。 可是。 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王爷,他又经歷过什么呢? 若没有过与自己相似的那般经歷,他又是如何,写出这般绝句的呢? 宫雪想不明白。 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她眼中,已经彻底化作了一个,满身笼罩著迷雾的谜团。 但是有一点,她很是清楚。 如今的她,已经彻底对眼前这个男人著迷了。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事实上,从小到大,她也没有经歷过这等事情。 不过,她能確定,自己如今就是不受控制的,想要去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谜一般的男人。 作为一个精通音律的人,宫雪自然明白! 一个人演奏的琴曲里,往往就藏著这个人的灵魂。 想到这,宫雪不由得拿定了主意。 既然如此,自己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读懂这个男人。 那么,乾脆就从这琴曲里,去重新认识他吧! “萧公子,这首琴曲,一遍小女子怕是记不太住。能不能请公子,再演奏一番?”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萧寧听后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双手再次抚上了古琴。 宫雪见状,连连闭上了自己的双眸。 这一次,她要用心去感受这首琴曲。 她想要通过这首琴曲,去更加深入的了解这个男人,去用心看一看,隱藏在这个男人外表之下的灵魂! 伴隨著这等听觉得沉浸,这一次,这琴曲声一响,宫雪只觉得,自己的听感仿佛穿越至远古的旷野。 琴曲悠扬,神思往往。 这一刻。 宫雪的內心感受著这首琴曲,殊不知为何,脑海之中猛然跳跃出了一个女人来。 一个死於几百年前,如今在大尧却依旧家喻户晓,被誉为巾幗英雄的人物。 甚至,不少地方还有著祭奠她的庙宇。 她叫李湘,人称湘夫人! 是与大尧相邻的卫国的公主。 只不过,如今的卫国,已经成为了歷史,彻底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了。 那时候的大尧,也还没有建国,还在前朝的统治之下。 当时的前朝还算强盛,风雨飘摇的卫国为了维持家国朝局,便派了公主李湘前来联姻,两国修好。 三年后。 卫国被狄人的部落入侵,就此覆灭。 当时的湘夫人得知此事,坚持要回国,並祈求前朝的皇室出兵报仇。 然而。 前朝衡量了利弊之后,选择了袖手旁观。 那时的湘夫人受尽了宠幸,可以说,若是留在前朝庄国,她完全可以过著神仙一般的日子,直至走到生命的尽头。 可是。 最终她选择了逃回卫国! 当时,狄人已经在卫国建国,並与前朝庄国修好。 这湘夫人在庄国颇有盛名,一旦前去,势必会影响两国的关係。 庄国皇帝连连派人前去追拿湘夫人。 然而。 当时的不少人都被湘夫人所感动,在追兵的放水,以及不少仁人志士的帮助下,她还是回到了卫国。 最终,死在了卫国旧址的都城门前! 不过。 她也算是以身入局了。 湘夫人在庄国,影响力还是足够大的。 有了这件事的影响,狄人和庄国的盟约破裂,后来便发生了战爭。 最终,狄人灭国,卫国的疆域,划入了大尧的国土,正是如今的北境! 这一刻。 听著这首琴曲,宫雪也不知为何,脑海之中总是能浮现当年那位奇女子的身影! 那悠扬婉转的曲声,不知何时,似乎化作了马蹄声,急促而有力,一种不屈不挠的坚韧与决心,纷繁而至。 透过这旋律,她似乎看见了,那一位女中豪杰在策马疾驰,心中满载著对故土的深情与对国家的眷恋。 接下来,伴隨著琴曲的深入,轻柔的弦音缓缓铺陈,如同晨曦微露,预示著一切的开始,也预示著那段岁月的点滴,即將走向了高潮。 隨后,鼓点加入,节奏逐渐加快,如同马蹄声由远及近,愈发急促,让人感受到一种紧迫与激动。 在这激昂的旋律中,宫雪仿佛能听见湘夫人那內心深处的呼唤,她渴望回归,渴望回到那片故土……渴望让狄人,血债血偿! 湘夫人! 湘夫人! 直到此时,宫雪才猛地意识到,这好像就是一首,专门为湘夫人所创作的琴曲啊! 此时。 船上的二人,无论是演奏者,还是听者,都彻底沉浸在了那段过往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一艘小舟,已经停靠在了楼船旁。 船上之人,听著这婉转的琴声,神態痴迷,状若出神。 第315章 洛陵诗会篇:载驰 来者正是那李七柒楼船上的丫头,小琴。 小琴是李七柒的贴身侍女,儘管她只是个下人,对於音律並不怎么精通。 可毕竟每日跟著那李七柒出入教坊司,久而久之,她的耳朵,还是练出了些门道的。 此时。 將小舟停靠在那宫雪的楼船旁,听著楼船之上,传出的阵阵悦耳之音,小琴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她的脸上带著享受的神情,双手还时不时的跟隨著琴曲的声音左右摆动,陶醉之下,直接把正事都忘了。 在教坊司,儘管很多人都不把宫雪当回事,但对於宫雪,有一点那可是所有人都认可的。 那就是: 宫雪绝对是教坊司里,音律最佳,古琴弹得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不然,宫雪一个艺伎,卖艺不卖身,又不怎么受欢迎,若不是有这个音律最佳、教坊司古琴之冠的名声顶著,这教坊司她早就混不下去了。 之前,小琴没有亲耳听到过。 今日,这么有机会一听,她瞬间就被惊艷到了。 “不愧是我们教坊司,弹古琴最好听的姐姐。” 小琴如今还是个小孩子的性子,並没有被世俗沾染太深。 在她看来,今夜的诗会,教坊司的人是一家人,其他人都是外人。 现在听到宫雪弹得好听,她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 虽然,今天晚上,自家姐姐是刁难了一番宫雪姐姐。 但是,那是为了整治那昌南王,又不是刻意针对宫雪姐姐。 因此,宫雪姐姐跟自己,依旧是一家人,是自己人。 想到这,看著自己手中,重金买来的诗词,小琴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哼! 这紈絝昌南王真是,我们教坊司是欠他的么? 这男人,明明就是个紈絝二世祖,这运气怎么还就这么好…… 莫名其妙,竟然上了宫雪姐姐的船。 现在,还让宫雪姐姐给他弹琴听,他配么?他听得懂么? 这下可好了,如今,自家姐姐要给宫雪赔罪,送来了诗词,最后怕是也要落在这昌南王名下! 哼! 这个狗男人,还真是好运气。 只能说,宫雪姐姐还是心地太善良了。 不然,就昌南王这种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只会拖后腿的男人,谁会管他啊? 现在,这诗会之上,宫雪姐姐自己就自身难保! 再有这昌南王的紈絝之名拖累,今夜,宫雪姐姐怕是更不好过了。 哼,一个只会靠著女人的男人,最没用了! 一想到这,小琴就恨的牙痒痒。 在她心里,这个紈絝二世祖,就是造成宫雪和李七柒矛盾的罪魁祸首。 现在,他还要拖累姐姐们,真是太可恶了。 没办法啊,在她这,李七柒和宫雪都是自家人,背锅的可不就只能是萧寧么? 一边想著,小琴一边听著琴声,让那船夫调转了船头。 她想要换一个角度,一睹宫雪姐姐弹奏的风采。 於是乎。 在那船夫转向后,很快,宫雪楼船之上的一切,就统统尽收眼底了。 “啊?那,那,那里怎么是个男人?难不成,宫雪姐姐一直在女扮男装?啊啊啊啊啊?这也太刺激了!” 当小琴的楼船调转过来,看到那宫雪船上的场景之时。 这个人当场傻眼了。 此刻,那正在弹琴的,分明是个男人啊! 小琴还是孩童的年纪,思维跳跃难免大了些。 嗯? 不对! 宫雪姐姐,在那个男人旁边。 好在,很快,她就发现了宫雪,这才及时打住了这等离谱的念头。 所以,这首琴曲不是宫雪姐姐演奏的。 那,会是谁呢? 小琴不由得有些愣了。 说实话,儘管这琴曲不是宫雪弹得,可不得不说,这首曲子依旧演奏的很是好听啊。 这一点,小琴还是听得出的。 这个男人的琴技,听上去可是丝毫不亚於宫雪啊。 在教坊司这么久了,这点品味,小琴还是有的。 这男人,究竟是谁啊? 带著好奇,小琴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那个正在很是优雅的抚琴的男子。 直到她让那船夫又靠近了一些,再定睛一瞧,她才看清了那演奏者的真容。 啊? 这! 这一刻! 当她看清这人的面容时,整个人直接立在了原地,彻底的傻掉了。 自己这是,眼睛坏掉了么? 那是昌南王? 不是吧,那个正在演奏古琴的,是昌南王?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只是,这事实就在眼前啊! 昌南王,小琴自然是认识的。 只是…… 昌南王这个紈絝,怎么还有这么一手啊?! 这下,小琴的心里,彻底被疑惑填满了。 …… 琴曲悠然,声声催人醉。 伴隨著萧寧的手指,不断抚过琴弦。 这首琴曲又一次,来到了最为高潮的部分。 听到这里,宫雪不由得痴了。 这会的她,脑海之中已经满是那湘夫人的身影了。 除此之外,还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细节,令宫雪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这首曲子,跟萧寧弹奏的上一次相比,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来说,应该是变得更加细腻,有些地方的改变变得更加绝妙了! 也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事实就是这般。 这个思路,也就在宫雪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么一瞬,很快就再次被那湘夫人挤走了。 直到萧寧的第二遍弹奏结束,她才恍然大悟般回过了神来。 自己不是打算,想要通过这首曲子,通过萧寧的演奏情感,去仔仔细细的品味一下萧寧这个人么? 可这最终,怎么满脑子都是湘夫人了? 不行不行!自己要控制一下。 宫雪使劲摇了摇头,提出了再听一遍的请求! 萧寧无奈,只能是再来一遍。 这一次。 宫雪彻底拋开了杂念,一门心思的將思绪,通通放入了这琴曲之中。 她將一切个人的主观感受通通摒弃,就从这琴曲的旋律,节奏,美感等各方面入手。 就这样。 在换了一个思路,去重新品味这首琴曲后,宫雪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仿佛隨著这琴声,飘到了那天宫之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当宫雪的思绪再次回归之时,萧寧的演奏,早就已经结束了有一会了。 从那陶醉和痴迷中回过了神,宫雪默默地看向萧寧,此时的眸子里,就只剩下了一种神情! 崇敬! 萧寧这首曲子,实在是太绝了,太惊艷了啊。 宫雪发现,在拋开了一切主观的感受之后,单是从这首曲子的本质去欣赏,这首曲子的质量,儼然已经达到了一个,哪怕是一些音律大家,都很难以企及的高度。 而萧寧的演奏,则是把这首曲子的一切精妙之处,演奏的淋漓尽致,可以说是最大程度的表现了这首曲子的绝妙! 可以说,能够让自己的听感如此绝佳,这作曲之人和演奏之人,缺一不可! 只有这两者都是顶尖,琴艺顶尖之人,去弹奏这顶尖之曲,方能给自己这般感受。 萧寧的琴艺,宫雪此时已经见识过了,自愧不如。 只是,真不知道,这创作了这首琴曲的人,又究竟是哪位音律大家啊! 除此之外,宫雪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萧寧这第三次的演奏,跟第二次又不一样了。 这一点,如果说上一次宫雪还不能確定的话,这一次,宫雪可是能够保证的。 此次,她可是刻意的去听了这一点。 果然,那不是错觉,正如她上次感受的那般,萧寧確实是在演奏的过程中,在不断的改变某些小细节…… 看著这宫雪的反应,萧寧知道,自己隨意创作的这首曲子,用来参加今晚这场诗会,应该是足够了。 是的。 这首琴曲,自然是萧寧现写的。 也不知道,若是那宫雪知道了这一点,究竟会作何感想。 至於萧寧为什么还会精通古琴,只能说,萧寧穿越自带的天赋,无论学什么,都快了那么亿点点。 他的这首曲子,是用了前世著名古曲《广陵散》做底子,里面又杂糅了一些大尧音律里喜闻乐见的元素。 最终,又加入了一些自己以湘夫人为原型,所创作的元素,三者合一,堪称缝合怪。 好在。 看宫雪的反应,这首曲子的效果还算不错。 “萧公子,之前,倒是小女子失敬了。没有想到,萧公子对於古琴,还有这般研究!” “有一点,小女子很是好奇,贸然询问,还望萧公子宽恕小女子无礼。刚刚那首曲子,小女子从未听闻过,敢问这首琴曲的名字?” “这首曲子是近日创作的,还没有名字。若是宫姑娘感兴趣,倒是可以帮忙取一个。” 萧寧闻言,客套了一下。 可不是么? 就刚刚才写出来的曲子,哪来的名字? “什么?萧公子的意思是,这首曲子,是萧公子创作的?” 听了这话,宫雪又一次,被惊讶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只见,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仿佛失去了焦距,定格在那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上。 倒不是宫雪的反应太过。 就这件事对宫雪的衝击,那可丝毫不亚於之前的种种的。 在这之前,因为这首曲子太像是给湘夫人写的了。 宫雪还以为,这是某个大家,专门为湘夫人所创作的古琴曲。 萧寧本人,只是对古琴的演奏很是精通,又恰巧知道这首自己从未听闻过的琴曲罢了。 可谁知? 这首曲子,竟然是萧寧创作的? 怪不得自己没有听过! 想到这,这一瞬间,宫雪的脑海之中,猛地出现了另一个更加恐怖的想法! 儘管这个想法一出,她就觉得有些太过於夸张了些。 可她就是忍不住,要朝这个方面去想! 试问:湘夫人是谁? 她的背景已经介绍过了,可以说,是一个爱国情怀的代表,是个巾幗不让鬚眉的民族英雄! 再问:今夜,若是自己想要选择一首,適合参加这诗会的琴曲,什么样的最合適? 毫无疑问,自然就是这等,表达爱国情怀的种种。 而湘夫人,就是最合適的选择。 因为,很重要的一点是,她的故土,就是那北境之地! 这一点,跟自己宫家有些太多相似之处,更加容易令人共情。 眼下的局面呢? 自己面对这诗会,需要一首这等的曲子时,萧寧就带著这么一首,自创的最適合自己演奏的曲子,如此巧合的出现了。 面对这等巧合,你让宫雪又如何不去多想? 萧寧又不能未卜先知。 他很是巧合的写出了这么一首適合自己参加诗会演奏的古琴曲,又很是巧合的出现在了这诗会上,登上了自己的船,这事情,怎么就能如此之巧? 这等事情,能是巧合? 宫雪不敢相信! 只是,若是拋开这一切都是巧合的想法的话,那个答案,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这是萧寧临时,专门为自己今夜参加诗会,所写的一首古琴曲! 带著这个思路去思考,刚刚的那一切就都合理了。 比如! 这首琴曲,现在还没有名字。 按照惯例,一般写成之后的琴曲,都会冠之名字的啊? 而这首之所以没有,是因为还没有来得及! 当然!还有那最重要的一点佐证! 就是萧寧的三次演奏中,那每次演奏之间的细微不同,每次之间的优化。 这明明是他在不断地修改,完善这首琴曲啊! 正因如此,自己才能每次都听出那细微的差別。 想到这里时,儘管宫雪依旧难以相信这一切,但这个结论,已然在她心中形成了! “这曲子既然是萧公子所做,自然应该由萧公子来取名字,小女子就不越俎代庖了。” 宫雪儘可能的压制著自己心中的震愕之思,道。 “好,既然如此,不如就叫载驰吧。正好,这首曲子的唱词,就叫载驰。” 萧寧说著,就將刚刚自己写的那张纸张递了过来。 “宫雪姑娘,这是这首琴曲的唱词,你看一下。” 唱词? 闻言,本就没有將自己內心之中的惊愕彻底平静下来的宫雪,顺著萧寧的动作,愣愣的接过了纸张。 那纸张之上的字跡,宛若游龙,字痕翩翩。 宫雪愣愣的盯著这唱词,直接看出了神。 这首唱词,如同巨手一般,再次掀翻了她心中那片本就盪有涟漪的湖面。 第316章 洛陵诗会篇:昌南王还会弹古琴? 都说字如其人,宫雪如今一观这写著琴曲唱词的纸张,心中只觉得,这句话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啊。 就萧寧这手字,张弛有度,气质出尘,该华贵时绝不失高寒,该低调时也绝不多张扬。 这还真就如同他的容顏一般,令人痴迷,令人陶醉! “宫姑娘是精通音律之人,想必,对於这音律的意象,应该也有所研究才对。这首琴曲,是写给湘夫人的。” “以宫姑娘的琴艺,就算听不出此人,想来应该也能听到家国之念相关的这般情感。” 萧寧估摸不准,这宫雪在音律之上,具体的悟性如何,便这般说道。 “湘夫人,宫雪姑娘肯定不陌生。今夜,咱们就以湘夫人之口,发宫姑娘心中的將心许国之愿。此般琴曲,用於今夜的诗会,再合適不过了。” 萧寧担心宫雪对於自己的安排不明所以,因此解释道。 “萧公子,这首琴曲,如公子所言,在公子弹奏第一遍时,小女子就听出了曲中湘夫人的意象。” “以湘夫人的意象为引,发我宫家之言,的確合適。只不过,这诗会之上並非所有人都精通音律……” 宫雪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就见萧寧抬了抬手,指了指宫雪手中,那捏的紧紧地唱词。 “看来,宫姑娘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这唱词的內容啊。” 唱词? 对啊! 宫雪这才回过神来。 刚刚接过这唱词,宫雪的注意力全部被那萧寧的字跡吸引走了,还真忘了看这唱词的內容了。 她连连又一次看向了那纸张,並轻声念了起来: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於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这第一段方才念完,那宫雪的思绪,仿佛已然被轻柔地牵引,穿越至了那个陌生又遥远的世界。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仿佛透过纸背,已经窥见了五百多年前,那湘夫人一心回故土的场景。 她的眉头不自觉的屏住,轻轻蹙眉,神情郑重。 这篇规整的小诗,读起来並没有什么太惊艷的地方,不过胜在规整,且通俗易懂,画面感极强。 读起来,朗朗上口,还有一种清新脱俗之感。 当做唱词,正好合適! 继续!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怀,亦各有行。尧人尤之,眾稚且狂。” 读到此时,宫雪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深沉,仿佛已经彻底置身到了这载驰之中的情景之下。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於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最后一段! 宫雪念完,止不住的一阵点头。 萧寧盯著对方的神情,不由得笑了笑。 心中则是腹誹:不得不说,老祖宗的东西就是好用啊,文抄公这等不劳而获的感觉,就是舒坦。 这首唱词载驰,自然不是萧寧创作的。 这首诗词来自於当年著名的诗歌总集,《诗经》! 那是妥妥的艺术性、思想性等各方面俱佳的诗歌啊! 说实话。 这等诗歌,放在这诗会里当唱词,那是妥妥的降维打击。 至於萧寧选用这首诗歌的原因,只能说,这个世界和前世,应该还是有些相似的地方的。 载驰这首诗歌是许穆夫人所写,而这许穆夫人的经歷,又和湘夫人简直一模一样。 萧寧这才看准机会,將这等经典的诗词抄了过来。 果然。 不出萧寧所料。 在那宫雪又默念了几遍这唱词,真真切切的体味到了这首唱词出眾的地方后。 她的神色,终於是变得精彩了起来。 “萧公子,这首唱词,也是您创作的?” 宫雪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了。 按照自己刚刚的推理,这琴曲都是萧寧刚刚现写的。 这唱词,不是萧寧写的,还能有谁? 想到这,宫雪忍不住又打量了萧寧几眼,心中已经波澜早就已经决堤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啊? 这么短的时间,不但写出了一首如此绝妙的古琴曲! 竟然还写出了这一首,在文学上完全不输於那些才子们佳作的唱词。 这昌南王,到底还是人么? “这首唱词,结构工整,画面感极强,听后令人身临其境。萧公子今日对小女子这般帮助,还望受小女子一拜!” 一边夸讚著,宫雪一边对萧寧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她无论是神情还是言语,皆是情真意切。 如今,对於萧寧,她真的就只剩下了仰慕之心了。 这首琴曲,就这般算是定下了。 二人正商议接下来的具体事宜,如何出场,如何退场等。 就见那小琴敲响了船只之上来访的木梆子,后道: “宫雪姐姐,我家姐姐说,今日多有得罪,但大家都是教坊司的姐妹,她本意也不是针对於你。” “这几首诗,是我们前几日所得。姐姐知道,今夜对宫雪姐姐来说,是一个难关。姐姐还希望,这几首诗可以对姐姐有所帮助。” “啊?” 宫雪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那小琴便不由分说的就把几首诗词塞进了她的手中。 直到小琴离开,宫雪打开了那几页纸张,发现是几首成色还算不错的诗词时,才明白了这小琴的来意。 只是。 自己和那李七柒可是从来没有过什么交集的啊? 更何况,就教坊司那群人,一个个平日里明爭暗斗的,才不会讲什么姐妹情分啊。 这等情况下,今夜自己是死是活,那李七柒才不会关注啊? 那么,她今夜派人前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说实话,这可真就多少有点,不符合李七柒的行事风格了。 宫雪思索著,猛地意识到: 这首诗虽然表面上说,是送给自己渡过难关的。 可是。 自己船上就只有萧寧一个打场者啊? 归根结底,只要自己收了这几首诗,想要用这首诗,最终这些诗词,就会落到萧寧的名下。 最终,这首诗化解的,无非是萧寧的危机! 因此! 难不成! 想到这,宫雪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於是乎,她连连站到了一个女人的角度,再次思考了一番,这李七柒的行事动机。 从这个角度一思考,那宫雪瞬间就回过了味来。 这几首诗词,其实是李七柒想要送给萧寧的! 她让小琴將这些交於自己,无非就是借一下自己的手而已。 可是,就在刚刚,李七柒还在对萧寧百般刁难啊。 这才多久的功夫,怎么猛地就开始帮萧寧了? 难不成! 宫雪又猛地想到,就在此之前,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不也一样是一副嗤之以鼻,不想与对方有过多交集的態度? 这才短短的多久功夫,自己对其已经是心服口服,只剩仰慕。 如此一想,那李七柒的行为,倒也就不难理解了啊。 想到这。 宫雪不由得,又朝著那萧寧看了过去。 这会。 那男人手中正捧著一只碗,喝著自己买来凑数的酒。 一人屹立在江边,独自看向江月,气度翩翩。 打量著萧寧的身影,宫雪的眼神,渐渐变得酥软了起来。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佩服那李七柒的眼光了。 就仅仅是那么不到一刻时间的接触,李七柒就发现了这男人並非池中之物,对其的態度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这李七柒的眼光还真是毒辣啊。 只是,这个男人,也的確配得上这一切就是了。 “咚~~~咚~~~咚~~~” 远处的文渊阁之上。 又有击磬声传来! 宫雪听后,连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这诗会的登场顺序,儘管说是抽籤决定,但一般都是有內幕的。 不然,像灵师师、孟子衿、柳若湘这等存在,也不会每次都是到了天渐蒙蒙亮时,才与那朝阳一起,压轴出场。 今夜。 李七柒、柳若湘、以及耶律燕回等几人,同样被安排在了后半夜,临近黎明的时分。 自己则是在凌晨左右。 眼看著远处的文渊阁之上,来自各处的鶯鶯燕燕们,已经是粉墨登场。 文人墨客们纷纷挥洒文墨,吟诗作赋。 开始对这诗会有了几分期待与重视的宫雪,不由得多了几分紧张。 她连连晃了晃自己的头,將那些与今夜诗会无关的东西,统统清出了脑海之中。 自己也就剩下了一个半时辰左右的时间了。 是时候赶紧把那琴曲,好好地练习一番了。 在此之前。 宫雪將小琴送来的诗词,先是送到了萧寧手中。 毕竟。 写诗这等事,不同於写唱词。 儘管萧寧之前拿出过一首,自己听上去还算不错的诗词。 但今夜给自己打场,他还能不能拿出了一首诗来,这可是未知数。 写诗嘛。 大家都知道,这又不仅仅是跟文采、文学方面的造诣有关係。 这跟灵感,跟感觉同样关係很是紧密。 一首好的诗词,那一般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感觉来了,一切好说。 感觉不到,就算想破头皮,也不一定能有佳作! 所以,万一萧寧接下来真的没有太好的打场诗了,这几首给他做做参考,倒也算不错。 “李七柒送来的?” 萧寧在得知了事情的缘由之后,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出了,李七柒那一张带著委屈,又掺杂著我命由我不由天韵味的面孔。 呵呵,这个女人,还真有意思。 前面不还要打赌三十支梅枝么? 这会咋还帮起自己的忙来了? 接下来。 宫雪就彻底进入了忙碌时刻,那古琴更是被其弹得噼啪作响。 《载驰》的诗句,不断从她的口中,吟吟唱出,给人一种淒婉、坚毅之感。 萧寧则是静静的站在一旁,自顾自的喝著酒。 虽说是在练琴,但在閒暇之余,宫雪还是会打量萧寧几眼。 只是,她的目光每一次落在对方身上,发现其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望著月亮发呆。 总之,就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跟那些时不时闭目沉思,时不时在纸张之上写上两句诗词,尽心尽力做准备的才子们,完全不同。 只能说,那些才子们,堪称是兢兢业业。 萧寧的话,就只能是玩世不恭,完全不把这诗会当成事了。 儘管如此,宫雪依旧没有多想。 毕竟。 萧寧这个男人,绝对不能用常理来论之啊! 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只是,这一切,看在其他人眼中,就不是这般了。 …… 另外一边。 李七柒的船只之上。 “你说什么?那昌南王还会弹奏古琴?你不会是眼看错了吧。” 听见小琴带回的消息,李七柒只觉得这个消息,多少有点出乎自己的理解能力了。 说实话,对於昌南王,李七柒虽然觉得,这昌南王对於自己来说,是一个知己。 且对方还是一个有担当,有魄力的男人。 可这些,就只能说明他的品行好。 但品行和能力,可完全是两码事啊。 李七柒自认为,自己在洛陵,消息还算是灵通的。 昌南王这等紈絝,若是懂得古琴,以自己的人脉和消息,应该早就有所耳闻才对啊。 “绝对不可能,宫雪姐姐船上,就昌南王一个人,小琴绝对没有看错。那演奏古琴的,是一个男人。” “那个人就是昌南王,小琴可是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的。” “可是,昌南王会弹奏古琴,这无论怎么听,总会让人觉得难以理解啊。” 李七柒还是觉得,这事实在是有些太过於难以接受了。 昌南王萧寧,传闻里不通文理,不精武学的存在。 连最基本的文武两业他都不修习,还能修习古琴? 不可能啊! 李七柒纳闷著,就听那小琴又道: “小琴也觉得难以理解,可是,那昌南王的確会弹古琴啊。而且,小琴觉得,昌南王弹得可不比现在文渊阁之上的那些姐姐们差。” 此时,文渊阁之上。 同样有一魁,正在弹奏著古琴。 这人的腰间同样有著教坊司的腰牌,同为教坊司的人。 这人李七柒认识,在教坊司,她的琴技也就比那宫雪差点。 加之其长相过人,还精通音律,很多男人们一掷万金,都难求其一夜,在教坊司堪称是风头正盛。 现在,小琴说萧寧弹得,比这人还要好,怎么可能! 第317章 洛陵诗会篇:放弃? 教坊司虽然是犯女的聚集地,但魁们无论是长相、气质、涵养,还是琴棋书画等特长,那可是一点不输於外面的青楼的。 毕竟。 能进教坊司的女人,以前哪个不是大富大贵? 现在,论到琴技! 这齐菁菁能在教坊司排到第二,她的琴技就绝对是非同小可的。 “昌南王弹得比齐菁菁还要好?不可能,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小琴,你没有听过这些大家弹琴,所以才会做出这等判断,以后在外人面前,切莫说这等话,免得让人笑话。” 最终。 李七柒將这一切,归结为了小琴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没有见过那些真正琴技高超之人弹琴。 因此,见识短浅,分不清楚真正的好坏罢了。 “哦,好的姐姐,小琴知道了。” 小丫头闻言,失落的低下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李七柒见小琴这样,隨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只风箏: “行了,这里不用你侍候了,出去放风箏吧。” “啊?真的么姐姐?!” 就这么一个举动,小琴的態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刚刚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 “去吧,小心点,看著路,不要掉进湖里了……” “知道啦知道啦……” 看著小琴火急火燎跑出去,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李七柒不由得有几分失神。 哎,这样多好啊? 等日后,自己恢復了自由之身,自己也要做一个这般,无忧无虑的人。 到时候,再去见那昌南王,希望对方对自己,不会有成见吧。 算了,一切都以后再说了。 今夜,还是先把这一切拿下再说吧。 想到这,李七柒又重新提振了心神,目光不由得再次在茫茫的人海中,寻找起了那艘船只。 宫雪的船只。 哎,现在自己已经把诗词送过去了,今晚,昌南王应该不会再因为写诗的问题,受到太大的波及了吧。 想到萧寧,李七柒再次想到了小琴刚刚的那番话。 对於小琴,李七柒还是了解的。 这小丫头可能有时候不著调了点,但绝对不会撒谎。 她刚刚说昌南王萧寧竟然懂得演奏古琴,想必,那就是的確见到了对方演奏才对。 只是,可能那小丫头没什么见识,才会觉得对方演奏的好。 想到这,李七柒不由得有些好奇了起来。 昌南王演奏古琴,会是一般什么样的情景呢?! …… 另外一边。 宫雪的楼船之上。 在小琴离开,大约一个时辰后。 宫雪已经把《载驰》练习的有模有样了。 这会,她正轻抚著琴弦,目光疑惑的盯著萧寧: “萧公子,小女子自以为,自己把这《载驰》练习的很是熟练了。可是,为什么听感上,总觉得自己弹得相比於公子弹得,要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萧寧听后轻轻一笑,这女人总算是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这跟你的演奏技法有关。” 萧寧一边说著,一边指点了一番。 萧寧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不会好为人师,隨意去指点什么。 就算发现了对方的问题,他也不会多言。 但若是对方询问,他则是会如实告知。 宫雪的悟性还是够高的,萧寧一点就通。 很快,就琢磨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多谢萧公子指点!” 如今,在古琴之上,宫雪对萧寧,那可真是心服口服了。 就萧寧刚刚所指点自己的那般演奏方式,她可是从来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解决了最后一个疑虑,就当宫雪打算再演奏几遍时。 继小琴之后,又有三名女子,敲响了楼船之上的木梆子。 这木梆子的作用,有点类似於现代的门铃,客人来了敲响,表示有人来了。 来者三人,腰间同样掛著教坊司的腰牌。 宫雪见到三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轻鬆的笑意。 这么看,这几人之间的关係,应该还算不错才对。 三人前来时,只见萧寧正在摆弄宫雪的古琴,给宫雪做著示范。 待到宫雪閒了下来,三人便靠近登船。 一见面,其中一人便开口道: “宫雪妹妹,你这古琴平日里,可是不许任何男人碰的。今天,倒是破了例了啊。” “都说这昌南王紈絝,如今一见,还真是无礼。不过,宫雪妹妹也不要怕他!” 三人显然对萧寧有些成见。 因为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在她们看来,萧寧指点宫雪琴技的一幕,就这样成了萧寧无礼的摆弄宫雪的古琴。 宫雪呢,则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所以没敢推辞。 “就是,你坚守自己的规矩就是了,这古琴不让男人碰,就是不让碰。真是的,一个紈絝,不通文理,不懂武学的,閒著没事碰什么姑娘家的古琴?” “就是,如果真的通晓音律也就算了,为好琴之人,也就算了。这般无礼,实在是说不过去。” “要我说,宫雪妹妹就是太心善了些。不过,把这昌南王找来当打场者,那可真是个大麻烦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宫雪说懵了。 听到几人这般错怪萧寧,宫雪连连开口,刚想要解释几句,就听那三人直接打断了自己。 “这昌南王也真是,心中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啊。” “可不,別的打场者,早早地就纷纷开始准备了。可他呢?” 几人边说,边朝著萧寧望去。 只见。 这会的萧寧,正一如既往地端著碗,一个人独自喝著酒。 “都这般火烧眉毛的时分了,就算不精于格律,提前准备准备,多背上几首总不为过吧。” “他倒是好,直接喝上大酒了。看起来,对於宫妹妹的搭救之恩,他真就没有半分报答的想法啊!” 其实,三人早就开始关注这边的动向了。 早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就看见了萧寧喝酒的场景。 都这会了,萧寧还在喝。 作为宫雪为数不多的朋友,在她们看来,这萧寧就是完全不把宫雪的事情当回事啊。 这般情况下,她们对於萧寧没有怨言就怪了。 至於那古琴的问题。 之前萧寧的演奏,她们又听不见。 就只是看见了萧寧摆弄古琴,便这般先入为主的如此认为了。 “几位姐姐,不是这样的……” 宫雪听不下去了,刚想解释,就再次被打断了。 “好了好了,这紈絝,咱们不说也罢了。不过,宫妹妹啊,你不是说,今夜不打算参加这诗会么?” “不过,我看你这般准备的样子,莫不是改变了主意了?” 这就是三人登船的真正原因了。 “嗯,是的三位姐姐。此次诗会,宫雪来都来了,所以,想要参加一番……” 这话一出,三人当场变了神色。 “这怎么能行?” “宫妹妹,你的这般想法,糊涂啊!” “是啊宫妹妹,我们还以为宫妹妹是个清醒人,怎么这会也跟著犯起傻来了?” 其中一人一副扼腕惋惜的样子,接著劝说道: “宫妹妹,你自己是清楚的,今夜的诗会,你一旦登场,就只会因为自己宫家人的身份,遭到无尽的詆毁和谩骂。” “我们姐妹自然知道,宫妹妹绝对不是这样的为人,可是这些文人才子们,那是不长眼睛的啊。” “再说了,还有咱们的那位王爷!” 那人的目光,又落在了萧寧身上,接著道: “你自己的处境本就够惨的了,现在再来这么个紈絝拖后腿。你这次要参加诗会,真的会死的无比悽惨。” “听姐姐们一句劝,还是老老实实放弃,回教坊司早点休息吧。” “你们二人这组合上去,就只能丟脸,又没有丝毫夺魁的可能。这参加诗会对於你们而言,简直就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我记得,今日正午时,宫妹妹不还打算,就这么来一趟凑凑热闹就离开的么?这咋还突然改主意了?难不成,又是因为那男人?” 三人劝说间,话题又回到了萧寧身上,目光同样不自觉的朝著萧寧看去。 第318章 洛陵诗会篇:一举夺魁?! 宫雪船上。 这三人虽然话说的难听了些,但她们的表情一个个却很是真挚,並没有丝毫嘲弄,亦或是看笑话的意思。 看得出,她们是真心地为宫雪著想。 说出这番话,是因他们心中真的如此认为的。 这三人同样出身教坊司,比宫雪年长几岁,跟宫雪的关係,还算是不错的。 几人的这番话,其实也称得上是话糙理不糙了。 她们在不知道萧寧具体状况的情况下,站在宫雪的角度考虑问题,难免就会得到这般结论。 见几人又一次把矛头对准了萧寧,宫雪再次开口。 只是。 这三位明显就是那种火急火燎的急性子。 没等宫雪开始解释,其中一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了: “宫妹妹,我想了,不管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改变的这主意。只能说,只要是不能夺魁,那你改变主意就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那齐菁菁的表演,刚刚已经结束了。” 那人朝著文渊阁上望了一眼。 刚刚演奏古琴的齐菁菁,已经下台。 她的打场者们,则是正忙著就齐菁菁的发挥,或即兴写诗,或提前拿出准备好的佳作,准备一展风采,为那齐菁菁好好拉波票。 听到这话,尤其是那齐菁菁的名字。 那其他二人,明显也有些坐不住了。 “什么?齐菁菁这么快就结束了?那可不得了,宫妹妹,我看你还是赶紧撤吧。” “是啊,那齐菁菁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了。而且,你是公认的教坊司音律第一人,而她只能排第二,如此压她一头,她早就想找你麻烦了。” “现在,她的事情结束了。你再这么待下去,甚至还要参加这诗会?若是让她知道了,以她的性子,肯定是要来找麻烦的。” “可不嘛,她这小肚鸡肠,见不得人好的性子,早就在担心宫妹妹再在其他方面抢了她的风头了。” 说到齐菁菁,几人谈虎色变,皆是露出了一副担忧之色。 “所以,宫妹妹,听姐姐们一句劝吧。我都说了,除了能夺魁之外,你参加这诗会就没有任何意义。” “若真能夺魁,这些麻烦咱们遭也就遭了,那齐菁菁惹也就惹了。”只是夺魁这等事,就今夜这形势,你又不是不清楚。”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说白了,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占不到一个。所以,还是赶紧的回教坊司吧。” “真等到那齐菁菁来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最后。 其中较高的一人,再次开口。 岂料。 宫雪闻言,却是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她,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淡淡开口道: “是啊,姐姐的话很有道理,宫雪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这次,宫雪才要留下来。” 啊??? 当听到宫雪的前半句时,三人还如释重负的鬆了口气。 宫雪啊,还是能看清形势的。 可当后半句一出,三人直接愣了。 宫雪这句话,明明每个字她们都听的明白。 可是,这些字组合到一起时,她们就愣是反应不过来了。 蛤? 宫妹妹这是在说什么? 她很清楚,自己所说的那句,除了能夺魁之外,其他结果她继续留在这参加诗会,就没有意义。 可是,她依旧要留下来? 那岂不是说,她的意思是,她觉得今夜,在这等天时地利任何一样不占的情况下,她能一举夺魁? “轰~~~” 在经过了一番头脑风暴,得到了这个答案后。 三人只觉得大脑猛地一阵空白。 蛤? 宫雪妹妹这是疯了吧! 一举夺魁? 在李七柒,柳若湘这些神仙打架的情况下? 在她宫家人的身份,被整个诗会的看客们知晓,群起而攻之的情况下? 在她的打场者,还是昌南王这等写出了蛤蟆诗,且其就只有一个打场者的情况下? 她是怎么敢想的啊?! 三人满是不解的凑了过来,想要追问到底。 结果。 说曹操,曹操到。 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三人纳闷间。 宫雪的楼船旁,一个灯火通明,显得派头十足的楼船,已然停靠在了一旁。 楼船之上,一个衣装很是妖艷的女子,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屹立在船头,目光不善的朝著这边打量著! 齐菁菁! 第319章 洛陵诗会篇:来者不善! 刚刚还嘰嘰喳喳,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三人,一见齐菁菁的船到了,纷纷闭上了嘴巴。 那些话,她们私下里可以说,但守著这齐菁菁,那可不兴说了啊。 不管怎么说,齐菁菁也是教坊司的二號人物,得罪了她没好果子吃的。 所以,对方若不是有意来找茬,那一定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沉默间,几人低著头,就只是向上翻起眼睛,朝著齐菁菁看了过去。 这会的齐菁菁,正在吩咐船夫搭搭板,看起来是准备登船了。 齐菁菁的脸色看上去倒还不错,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想来,应该是刚刚的打场,收穫了不少梅枝,拿到了一个其本人还算认可的成绩! 是的。 对於自己在今夜诗会上的表现,齐菁菁还是很是满意的。 当她的古琴绝响,一支艷舞达到了高潮部分时,整个文渊阁之上,吆喝声不断,梅枝更是送的密密麻麻。 而自己的五位打场者呢。 虽说,他们的才学不如那秦向隅、刘甲地之流。 但今日他们的准备,绝对称得上是充分。 最终拿出来的诗作,更是比往日里的作品,要好出了一个档次。 这般结果,对於齐菁菁来说,已经是她不敢想像的了。 齐菁菁今年的目標,定得也並不是太高。 毕竟。 今年的魁诗会上,有柳若湘、李七柒之流在,自己无论如何,也翻不了天的。 当然。 其他人也同样翻不了天,梅魁,定然会落在了李七柒身上,这一点已经是註定的了。 齐菁菁只是希望,自己今年能尽多的积攒一些名望,等到今年神仙打架的情形过去了。 明年,自己再朝著那至高的位置上搏一搏。 因此。 对於齐菁菁来说,今夜的她,完全可以说是,已经胜利收官了。 可谁知。 在下场后,那宫雪的船只映入了眼帘,顿时让她喜悦的心情,猛地咯噔了一下。 宫雪?! 说实话,对於齐菁菁来说,宫雪这个人在她眼里,本来就是个烦心事。 这个女人在教坊司,就是个艺伎,平日里无人光顾也就算了,她本人还天天拉著个臭脸。 就这么一个不温不火,甚至隨时都有可能被赶出教坊司的傢伙,竟然是教坊司的音律第一人,压在自己头上? 这一点,齐菁菁心里一直说不过去,更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没有人会记得第二。 试想一下,自己若是第一,能够將这招牌光明正大的打出来,那自己的名气肯定可以水涨船高、更进一步啊。 可这第二的话,她实在是没脸拿出来。 因此,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宫雪。 今天是开心的日子,齐菁菁原本不想怎么样。 可是,这等愉快的时刻,偏偏就看到了这令人不爽的傢伙。 看到宫雪的楼船,她心中本就有些不快了。 结果,就又听到了另外一个小道消息! “宫雪刚刚一直在练习古琴,她似乎打算参加今夜的诗会!” ??? !!! 这哪了得? 一听这个消息,齐菁菁直接炸了锅。 说句实话,虽然这宫雪一直不温不火,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威胁。 可齐菁菁的內心深处,可是一直怕这个人的。 要知道,在教坊司,喜欢自己的都是些什么类型的客人? 其他的不说,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他们求色的同时,还对音律有一定的喜好和要求。 可宫雪呢? 她现在是卖艺不卖身,因此对自己没什么影响。 可若是她真的放弃了这些,自己的这些客官,就是最容易被她勾去的那帮人。 自己如今是教坊司里,除了李七柒的第二號人物。 苦心经营了如此之久,若是最后阴沟里翻了船,那怎么能行? 加上。 她还仔仔细细的打量过宫雪,发现对方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那相貌说实话,依旧是出尘如仙啊。 说一句比较中肯的评价,若是宫雪真的有意刻意打扮一番,把自己的美貌全部展露出来。 那李七柒怕是都不是对手。 自己呢,那就更不要说了。 因此,可以说。 这宫雪虽然现在对自己没有威胁,但潜力极大! 一旦她有了机会,说不定还真能一飞冲天。 到时候,第一个受到影响的,定然就是自己! 要知道。 当初李七柒,也就是一夜之间,突然变了心態,继而就这样大红大紫了起来。 贞洁那种东西,女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看开了,丟掉了…… 不稀奇! 正因如此。 兴许,现在的宫雪对齐菁菁没有威胁。 但齐菁菁依旧很是害怕宫雪,害怕对方真的哪天想开了,放弃了贞洁……继而如同那李七柒一样,猛地就杀出了头,將自己的一切夺走。 因此。 她要时时刻刻,儘可能的抹杀掉一切,宫雪有可能会被那些文人才子们注意到的机会! 而今晚,宫雪打算参加这诗会,甚至是打算登台,而不是如她之前所说的那般,凑凑热闹就走? 这对於齐菁菁来说,绝对是一颗定时炸弹。 绝对不行! 这就是齐菁菁来此的真实意图了。 在船夫將那搭板搭好后,早就忍不住的齐菁菁,立刻来势汹汹的衝上了宫雪的楼船。 和前面几人不同,她此番前来,连那木梆子都没有敲。 足以看出,此次她前来,究竟是一个什么心態了。 “咦?齐姐姐怎么来了?” 看见齐菁菁,那三人之一,倒是率先迎了出去。 且看见这齐菁菁的架势,三人已然透过表面的这些举动,看透了齐菁菁的態度。 对方此番前来,来者不善,妥妥的没安好心啊。 既然如此,这人是打算欺负到宫妹妹头上,那也没有必要跟她客气。 这三人不想惹事,但绝对不怕事。 “看来,齐姐姐这次上台,有些小激动呢。不然,也不会忘了连木梆子都不敲吧。这等无力的举止,可不是咱们教坊司可以做出来的。” 知道齐菁菁来者不善。 其中一人,甚至直接出言点了那齐菁菁两句,算是提前摆出了自己一行人的態度。 这齐菁菁听后,却是不以为然,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在见到宫雪后。 她开口第一句,直接就是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宫妹妹,听说,你今夜,是打算参加这诗会了?” 问这句话时,那齐菁菁的脸色看上去,还算正常。 只是这语气,听起来略微有些不自然。 此时的齐菁菁,还是儘可能的压制著自己的脾气的。 她很清楚,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就是不让宫雪登台而已。 若是对方能乖乖听话,都是在教坊司討生活的,自己也就没有必要撕破脸。 “却有此意。” 然而。 宫雪的回答,並不是她想听的。 闻言。 齐菁菁的脸色变了变。 这个结果,她也不是没有打算。 有些事嘛,先礼后兵。 “哦?宫妹妹,你是觉得,如今在教坊司的状態,不开心不舒服不满意么?我看你平日里,过的还挺怡然自得的啊。” “说实话,若是对当下的日子还算满意,参不参加这诗会,並没有什么区別。你也知道,很多姐姐们参加诗会,完全是因为生活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再不借著这诗会的名头,涨涨名气拉拉酒客,可就真的要被教坊司扫地出门了。妹妹是个高深的人,对这些世俗之物没有什么追求。” “既然没有这些方面的需求,妹妹你又何必参加这费力不討好的诗会呢?” 对於齐菁菁来说,此时她的言语,依旧还在先礼后兵中,“礼”的范围。 在她看来,若是能够靠著劝说,让宫雪改变主意,那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愿,这宫雪能够识相点吧。 只是。 她的这番话说完,那宫雪的神情,並没有丝毫的改变。 见此。 齐菁菁知道,这些话是不足以说动宫雪,自己必须要给其上点强度了。 “而且,宫雪妹妹,说句实话,就当下你在这诗会上的名声,就算你真的有意参加诗会,今夜的这个选择,依旧不够明智!” 说到这里时,齐菁菁的言辞,已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你是宫家人,如今你上台,酒客们声討你还来不及呢,又有谁会支持你啊?再者说,在音律上,的確,你很有优势。可是,你平日里在教坊司又没有太多客人。” “没有名望的基础,你就算上去,又能如何啊?更何况,还有打场者这件事。据我所知,你的打场者就只有那昌南王萧寧吧!” “你觉得,就这般准备,你们就算参加这诗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啊?除了成为全诗会人的公敌之外,於你而言並无好处啊!” 齐菁菁又是一番分析。 这些话,她可是真心实意讲出来的。 在所有人看来,这也的確是事实。 只可惜。 对此,宫雪依旧是那副不为所动的神情,道: “齐姐姐说的,宫雪都明白。只是,宫雪还是想要试一试!” 好好好! 见宫雪还是这副態度,齐菁菁知道,只是劝说是没用了。 “既然如此,那要是姐姐说,这次不让你参加呢?” 齐菁菁乾脆直接摆明了態度,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反正劝说已经没用了,那乾脆直接明牌,威逼利诱得了! 在齐菁菁印象里,宫雪的性子並不是很强硬,还算好说话。 她有些无奈了。 这女人还真就听不懂人话么? 非要逼我这般,跟你把话说透? 在齐菁菁看来,以自己在教坊司的身份和地位,已经把话说到这等程度。 这宫雪就算是再固执,这参加诗会对其又没有好处,自己又把態度摆明了,她应该也该知道要怎么做了。 可谁知。 “姐姐,宫雪此意已决,还望姐姐恕罪!” ??? !!! 这下,齐菁菁彻底傻眼了。 她想不到,这宫雪竟然如此的油盐不进。 关键是! 她参加这诗会,的確没有什么好处啊? 这么固执,为什么啊? 难不成,你还能夺魁不成? 这下,威逼利诱都没用,齐菁菁算是彻底狗急跳墙了! 外加一直以来,她都在音律上被宫雪压一头,心中本就有怨气。 这一刻。 她算是彻底爆发了。 “好好好,不得不说,你们这些人,还真就是搞笑啊!一个宫家的罪奴,全大尧都唾弃的叛將之女。就这,你还想参加诗会?” “怎么?你总不会还想,和那李七柒姐姐一样,凭著参加这诗会最终夺魁,能够免了罪奴之身吧!就凭你,你也配?” 齐菁菁彻底破防了。 说完宫雪,她又看向了萧寧。 恨屋及乌的关係,她这次直接连萧寧都照顾到了。 “对,还有你这唯一的打场者,昌南王萧寧?怎么,他那首蛤蟆诗大作,还需要我给你们念念么?” “就他这水平,还来当打场者?你们这是把大尧的读书人,都看成什么了?就你们这,也还妄想参加诗会?做梦去吧!” “真不知道,当年的那巾幗第一才女卫清挽,是怎么看上这样的男人的?真是有眼无珠,瞎了眼啊!” “能够看上这种男人,甚至一直以来,还能纵容其这般紈絝!我看那卫清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下, 齐菁菁可算是彻底爆发了。 眼见著她越说越气,话也是越说越过分,儼然已经彻底化作了一条野狗,胡乱咬人。 说起话来,也就彻底的口无遮拦了。 直到在那咆哮了好大一会,见其他人都神色平静的没有理会她,反倒是不少文人墨客,纷纷朝著这边遥望了过来。 齐菁菁才算是清醒了几分。 眼下的局面,看来直接用强的是没用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用这最后一招了啊! 齐菁菁想著,目光之中闪过了一抹阴冷: “刚刚,好像那李七柒跟你们打了个赌吧,赌什么来的,三十支梅枝?呵呵,既然如此,好,不如,咱们也来赌!” “三十支梅枝,那多少有些太过为难你们了。这样吧,咱们就来赌,二十支!只要你们能得到二十支梅枝,就算你们贏!” 第320章 洛陵诗会篇:疯了!加注! 听到这句话时。 宫雪这边,柳红、晴姐等三人,已然皱起了眉头。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齐菁菁是要耍么蛾子了。 於是,她们连连给宫雪使了一个眼色,提醒对方小心一些。 “对,就这样,就赌二十支梅枝!赌约的话,也很简单!谁输了,就自行滚出教坊司!” 原本。 齐菁菁还只是打算,儘可能的不让宫雪崭露头角就好了。 可现在。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般程度,她决定,还是直接一锤定音,斩草除根的好。 直接让宫雪离开教坊司,让她再也没有把自己踩在脚底下的机会。 此般一劳永逸之法,不比之前那些好多了。 当然了。 说这是个好办法,那是要建立在,齐菁菁打赌绝对能贏的前提下。 对於这一点,齐菁菁有这个自信。 “当然,这一切,是要建立在酒客们自发的情况下!若是你们弄虚作假,那赌约就此作废!” 齐菁菁的这一招,堪称完美。 因为。 这个赌约一出,她进可以靠著打赌,直接將宫雪赶出教坊司,就此一劳永逸! 退呢? 若是宫雪不答应,那还有什么脸面参加这诗会? 就算最差,也能阻止其参加诗会了吧。 说白了。 这个计谋一出,最差的结局,自己也能把宫雪嚇走。 无论如何,自己总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柳红、晴姐等三人听了这番话,一个个纷纷用那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了齐菁菁。 “这齐菁菁还真是,把宫妹妹当傻子么?” “咱就是说,就这等赌约,谁会答应啊?” 几人小声议论著,继而看向了宫雪。 结果。 在见到宫雪的神情后,刚刚还很是篤定,很是放心的三人,心突然提了起来。 因为。 此时宫雪的表情,可不跟自己三人一般,是那种嘲弄、取笑,丝毫不以为意的神情。 相反。 宫雪这会的眼神,那是异常的认真。 她是真的在细细的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她在权衡利弊! 不是吧? 宫妹妹这是,还真想打这个赌? 看见宫雪这样子,三人瞬间就慌了。 柳红连连给宫雪一番使眼色。 只可惜,宫雪只是点了点头,就又思考开了。 根本不管用。 见状。 晴姐连连跑到了宫雪身旁,拉了拉她的衣角,將其拽到了一个隱秘的位置,才开口道: “宫妹妹,你刚刚那是在如此认真的思考什么啊?你不会是,还真在思考这赌约吧。” “正是。” 宫雪满面平静,淡淡的点了点头。 “哎呀,宫妹妹啊,我看你这是疯了吧!疯了!” 晴姐眉头紧锁,双拳不自由的紧握,无处安放。 一时之间,她直接被搞懵了。 “宫妹妹啊,你仔细想想啊,这齐菁菁的赌约,摆明了就是想把你赶出教坊司啊。” “就今夜这场面,你上台不被骂下来,不被赶下来就是好的,还想要梅枝?莫说是二十支了,若真是要酒客们自发送的,那两支都不现实啊!” “你这要是答应了她,那完全就是往她挖好的坑里跳,最后还把自己埋了啊!” …… 伴隨著这边的动静,越闹越大,事態也愈演愈烈。 很快。 这宫雪的楼船,就再一次成为了这诗会的焦点。 甚至。 由於这会,那文渊阁之上表演的,还是个不知名的小魁。 这就致使更多的看客,將目光投到了这边来,看起了热闹。 对於今夜的诗会,柳若湘的心態算是最为平静的。 洛陵第一魁的名声,她已经顶了一段时间了。 这次,她虽然有心爭夺魁。 可那李七柒的姿態,那充分的准备,必胜的气势,让她对於这次诗会,早就不抱有太大希望了。 没有了这般爭胜的心思,柳若湘的心態,倒是平和了不少。 在她看来,今夜这诗会,是没有人可以在李七柒手中,將那魁之位夺走了。 “咦?” 在听到动静之后,柳若湘不由得望向了声源处。 见又是那宫雪的楼船,她不由得喃喃道: “那宫家的楼船,今夜还真是个是非之地啊。” 说著。 她的目光,又看到了立於船头的萧寧。 “嗯?这傢伙也在?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容易招惹事端呢。” 她喃喃说著,托著下巴看起了热闹。 大疆国公主耶律燕回,同样注意到了这般事態。 她本就对萧寧有几分好奇,见那边又有热闹看,自然也不会错过。 在场的眾人,几乎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唯有一人。 李七柒。 当听到那边的动静,看见是齐菁菁和宫雪起了衝突,她的脸上,马上就掛上了担忧的表情。 那昌南王可是在那宫雪的楼船之上啊。 自己跟齐菁菁都是教坊司的人,而且还都是头牌。 双方对於彼此的了解,还是足够深的。 就齐菁菁这脾气! 李七柒丝毫不怀疑。 这女人一旦跟宫雪產生了衝突,势必会波及到萧寧…… 可这女人还心狠手辣,颇有心计。 但愿,昌南王可以小心一点,不要中了这女人的圈套啊…… “怎么?宫妹妹不说话了?这是怕了么?既然如此,既然没有胆子赌,那乾脆从哪来,就滚回哪里去吧。” “就今夜这等诗会,你们也配?” 见宫雪犹豫了,这齐菁菁还用起了激將法。 围观眾人听到动静,纷纷跟著起开了哄。 “滚回去,滚回去!” “文渊阁今天不欢迎宫家人!” “真有本事,你就赌啊!” 围观者看热闹不嫌事大。 柳若湘等人平静的吃著瓜。 柳红、晴姐则是奋力的抓著宫雪,生怕她中了这齐菁菁的圈套。 三人两人拽著胳膊,一人搂著腰,三张嘴凑在宫雪耳边,“嘰嘰喳喳”分析个不停,说的都是些宫雪绝对没希望赌贏,千万不能上当的话。 她们脸上掛满了担忧之色,就差把宫雪的嘴巴堵上了。 此时。 所有人的目光,近乎都放在了宫雪身上。 没有人注意到,一直在一旁独自一人喝酒的萧寧,在听到齐菁菁口中的那句,“我看那卫清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时! 他手上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这么久了。 自从狠心將挽儿赶去琼州,到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 这四个月以来,萧寧没有一天,心中是不带愧疚的。 更何况,一直以来,儘管萧寧没有表现出来过。 可是,在他的心中,卫清挽一直都是逆鳞一般的存在。 哪怕在之前藏拙的时候! 卫清挽在外面受了气,他都是当场就要暗中派人,將仇百倍还回去的。 更何况现在,自己已经准备摊牌了。 卫清挽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你一个教坊司的魁如此说她,你也配? 这一刻。 萧寧的目光,已然变得冰冷了起来。 “好,我们赌了。” 他缓缓地上前一步,將手中的酒碗,轻轻拋入了湖中。 酒碗入湖,盪起了圈圈涟漪。 月色下。 他就这样,从月亮照耀不到的阴影中出现,缓缓走进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会的月亮,正值中天。 在萧寧所站的位置前方,正好是月光照耀的位置。 那里就像是一个月光精心准备的聚光灯! 而萧寧,就这样,走进了月光簇拥的中心地带。 “呼呼呼呼呼~~~” 恰如此时,文渊湖上,吹起了淡淡的微风。 微风起,却没有醒神的功效,反而是把人都吹得更加恍惚了。 赌了? 赌了?! 赌了!!! 看热闹的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此时,他们最不想看见的,就是那宫雪当缩头乌龟,这样热闹就没得看了啊。 可这下。 有人应了下赌约,直接触动了他们的神经,让他们跟著兴奋了起来。 “嗯?那人不是那昌南王萧寧么?”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他竟然直接赌了?” “这怕不是,要把那雪家人坑死了。” “是啊,这廝可真是个猪队友啊。人家宫雪都不敢应下这事,他倒是好,倒是有胆量!” “只怕,他现在多有胆量,一会就会哭的有多惨吧。” “反正赌註里,又跟他没有关係,他赌了也没有什么好输的!他自然不怕!” 柳若湘的楼船之上。 “嗯?这,不对劲啊!” 在柳若湘心中。 这昌南王或许是个紈絝,但心性还算是上佳的啊。 就从今夜前面,其面对嘲讽时的事情分析。 他可不像是一个会衝动之人啊。 当初,那李七柒对他的羞辱,可比这些要狠的多啊。 可是,他当时是那般的平静,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呢? 他怎么突然变了这么多。 突然就变得这么衝动了? 柳若湘思索著,又把那齐菁菁的话回忆了一遍。 终於,一个想法,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莫非,是因为之前,李七柒羞辱的都是他本人!而这一次,齐菁菁羞辱了卫清挽?!” …… 耶律燕回这边。 打量著萧寧的举动,她的神色微变,眼神中浮现出几分失望之色。 “这次,这昌南王太衝动了啊。他这就为了逞这一时的英雄,接下来的事情,可不好收场了啊。” 李七柒这会是最为慌乱的。 当看见萧寧走出来的一瞬间,她已经有了些许不太好的预感。 在看见萧寧答应了这赌约之后,她整个人彻底的愣住了。 这? 怎么回事? 李七柒有些不太能理解。 在刚刚,自己是这般的羞辱萧寧,他都能一笑而过,不去理会。 对自己还能平静待之。 这齐菁菁才说了萧寧几句啊,这萧寧怎么就中招了? 总不能说。 这次,就因为自己给他送了几首诗,他觉得有些倚仗,就这么衝动的答应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啊? 如此一来,这次,齐菁菁怕是要把他们二人,往死里折腾了啊。 李七柒的大脑,已经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她在思考,自己有没有可能,可以在这件事上插插手,帮帮忙…… 宫雪这边。 就在刚刚,宫雪还一直在思考,要不要答应这个赌约。 毕竟。 对於自己这等罪奴来说,教坊司已经算是不错的发落地点了。 若是换成其他的,环境只会更加糟糕。 可现在。 萧寧竟然如此痛快的答应了这一切,她心中的纠结,也就瞬间消失了。 反正都已经答应了,再想其他的也没有用。 既然如此。 那就好好地准备吧! 只是。 她心中轻鬆了,却苦了晴姐、柳红等三人。 三人那么拼命的劝阻宫雪,耗费了多少心力啊。 可结果呢? 最终,就那个男人一句话,直接一切都泡汤了。 还把宫妹妹,直接推到了火坑之上。 这男人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不是,这昌南王是不是疯了?” “赌注跟他没有关係,他倒是答应的轻鬆!” “这下可如何是好啊?这一应下,接下来可就等著输吧。” “宫妹妹,你糊涂啊。实在不行,你现在赶紧跟那昌南王撇清关係吧!这样,还能救你一命!” “算了,实在不行,咱们还是找几个人,暗中给宫妹妹送点梅枝吧。” “你当那齐菁菁是傻子?这昌南王,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紈絝就是紈絝,真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三人现在对萧寧,那可真是恨之入骨,牙都快咬碎了。 只是。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这还没完! 就在三人左思右想,考虑著怎么能把这赌约推搡过去,亦或是如何能让宫雪拿到二十支梅枝时。 只见。 那萧寧又一次开口了! “当然了,刚刚那赌约,是你跟宫姑娘的。既然是打赌,咱们之间,也要有一份赌约才是。” 对於这个自己送上门的昌南王,这会的齐菁菁可是越看越顺眼了。 这昌南王,还真就是个紈絝之徒啊。 半点心机都没有,还真是让人觉得,越看越蠢啊! 听到这男人的话,齐菁菁不屑的打量了这个男人一眼,等待著他的后话。 “不如,这样吧。眾所周知,我这个人是个紈絝,所以,我习惯性赌大的。二十支梅支,对於我来说,太少了,赌起来没有意思。” “哦?那你说,你打算赌多少?” “赌数量!就赌,你与宫姑娘的最终梅枝数量,量多者胜!” “至於赌注嘛!咱们就来赌,人!” 第321章 洛陵诗会篇:登场! 萧寧顿了顿,继续道: “我观你还算有几分姿色,若是我贏了,你在教坊司之余,就给我来我王府当妾!” “若是在下输了,我一个王爷,任你处置,决不食言!” 萧寧將话说完。 霎时间,整个文渊湖之上,都跟著寂静了下来。 无论是刚刚看热闹的酒客们,还是柳若湘、李七柒等人,纷纷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萧寧。 原本还嘰嘰喳喳的吃瓜群眾,也都语塞了。 他们的脑海之中,皆是不断地確认著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萧寧刚刚所说的,真的是要赌梅枝的总数量? 那宫雪和那齐菁菁最终所得的梅枝数量? 疯了! 这傢伙,肯定疯了吧。 你怎么敢赌的啊? “吼吼吼~~~” 很快。 在一眾酒客们纷纷反应了过来,弄清楚了萧寧这次,到底是玩的有多大后。 整个文渊湖之上,都跟著响起了起鬨声。 密密麻麻的议论声四起,人们的脸上,纷纷扬起了兴奋之色。 这次赌的狠啊! 关键是,还很有意思。 “都说这昌南王紈絝,这次,总算是见识到了啊。” “这都敢赌?这已经不是紈絝了啊,这是脑袋被门夹了吧。” “咱就说啊!二十支梅枝,这就已经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她还要跟那齐菁菁比数量?这不是疯了!” “据我所知,齐菁菁此次获得的梅枝,可不下千支啊!” “哎,只能说,男人好色点没关係,但不能没脑子啊!” “还赌人?哈哈哈哈哈,这昌南王还真是精虫一上脑,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啊!” “此等好色之徒,也难怪其没有什么大作为!” …… 柳若湘、耶律燕回二人这边。 因为萧寧为宫雪出头的缘故,原本对於萧寧,她们还是建立起了一些好印象的。 不过。 这下,萧寧赌人这个赌注一出,直接把二人对其的好感败光了。 这男人,还真是紈絝啊。 这等事情上,乱出风头,心中没有一桿秤也就算了。 结果,还因为一个女人,直接就下这般赌注,啥也不顾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敢加注,直接赌梅枝的数量? 这是哪来的信心啊? 那齐菁菁,也能算得上是今夜的魁里,人气排进前十的存在了啊。 这昌南王是怎么敢的? 果然啊。 这大尧第一紈絝之名,从来就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这般好色,实在是不值得同情! 李七柒那边,目睹了萧寧的做法,她整个人也彻底沉默了。 之前,她还觉得,萧寧是个心思明透之人。 可是。 这件事上,他做的实在是太衝动,且显得太过於紈絝了些。 在没有把握,甚至是必输的情况下加注! 而加注的目的,却是赌人? 这个男人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啊?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在此之前,根据自己对於这个男人的判断,他並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他这会究竟是怎么了? 宫雪的楼船之上。 柳红、晴姐的三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昏倒了过去。 不是? 这个昌南王萧寧,是真的没有脑子么?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二十支梅枝,就已经够自己一行人头疼的了。 现在,你还要跟齐菁菁这等头牌比梅枝的数量? 这你也敢想?! 有人欢喜有人愁。 和柳红、晴姐等人截然不同的,自然都是那齐菁菁。 此时,她目光彩彩,盯著萧寧,轻蔑一笑。 呵呵,这昌南王,还真是不负其大尧第一紈絝之名啊。 竟然要赌人,还想让自己给他当妾? 就他,他也配? 怎么? 难道只因看自己是个教坊司的魁,就觉得自己是个隨意掌控之人了? 只能说,紈絝就是紈絝啊。 哎,同样都是王爷,为什么差距就能这么大呢? 的確! 若是单看自己今夜的表现,自己小肚鸡肠,嫌才妒能,甚至还有点囂张跋扈的味道。 无论任谁看,自己这样的女人,怕是也就这样子,没什么更大的出息了。 只是,他们殊不知啊! 只有平日里,就以真实的自我待人,让人看不出丝毫的不妥。 甚至,还刻意的摆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同时,又能静下心来,呈现出另外一面。 那才是最佳的偽装啊! 昌南王是么? 相信我! 早晚有一天,在真正的我,出现在你的眼前时,你会惊讶的! 至於当妾?你不配! 我齐菁菁就算不是什么良人,但也绝对不是你这等紈絝,可以配得上的。 “好,我赌了!” 在齐菁菁看来,这萧寧摆明的就是精虫上脑了,甚至还把主意打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 这赌约,不管怎么看,自己都是必胜的。 自己没有不赌的道理! 萧寧听后,微微一笑。 很好。 齐菁菁! 原本。 我是打算等平定了孟党和穆党,再动你们的。 不过。 既然你们现在就跳了出来,还侮辱了挽儿。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萧寧要赌人,自然不会是因为,这齐菁菁的姿色。 就她这般长相,连一旁的宫雪都比不上。 萧寧之所以这么做,一自然是为了,方便將挽儿刚刚的骂名討还回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 这个女人! 是一颗暗子! “既然如此,我们就静候佳音嘍。宫雪妹妹,昌南王,你们可要好好准备啊!” “尤其是昌南王,期待你能再写出一首,蛤蟆诗级別的大作!” 说完这些。 已然达到了所有目的,堪称是心满意足的齐菁菁,悠哉游哉的下了船。 临下船前,她还满面神气的看了几人一眼。 瞳孔之內,是那等居高临下的蔑视。 齐菁菁下船后,那柳红、晴姐等三人,一言不发,就那样满目绝望的盯著萧寧。 哎。 完了。 等死吧! 今夜的宫妹妹,註定是无法全身而退了啊。 都怪眼前这男人,閒著没事乱出什么风头啊! 此时。 时辰已入子时! 距离那凌晨,就剩下了不多的时间了。 柳红、晴姐三人知道,事情已有定论,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只能是无奈的拍了拍宫雪的肩膀: “宫妹妹,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准备一番吧。如今的局面,那齐菁菁肯定会盯著咱们一行人的动向的。” “所以,这二十支梅枝的事情,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对了,我们这里还有几首诗词,你拿去让那昌南王看看吧。” “是啊,他的格律,肯定是上不了台面的。只能是提前背一首来,用来充充数了。” 在做完了这些,柳红等人自觉地,已经尽了全力的事情后。 三人找了个地方坐下,纷纷思索起来,这二十支梅枝的难题,究竟还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 至於那比齐菁菁还要多的梅枝,她们根本想都没有想! 且不说,这个赌约跟宫雪没关係,是萧寧一个人的事情。 对萧寧很是厌恶的三人,根本就没打算帮萧寧的忙。 就算她们有心相帮,这一千多枝梅枝,也不知她们可以搞来的啊! 说句难听的,她们本人,最多也就赚个百枝梅枝而已啊…… 莫说是自己亦或是宫雪了,就今夜这诗会之上,能够跟齐菁菁相提並论的,都不超过一只手啊…… 文渊湖之上。 微风徐徐,时光隨风而走。 文渊阁之上的魁,换了一批又一批。 只是。 此刻的看客们,已经再难兴起看这些魁们的兴致。 因为。 他们的思绪,如今已经全部放在了那昌南王萧寧与教坊司二號头牌齐菁菁的赌约之上了。 文渊阁內。 “这是第几个了?我都等不及了。” “不知道啊!算了,再喝完这一壶,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话说,那宫雪到底什么时候登台啊?我记得,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啊?” “应该是快了才对啊。” “嗯?快看!来了!” 眾人的等待间。 不知道,是谁的一声惊呼传响!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皆是一同朝著一个方向而去。 只见。 在那文渊阁的中台一角。 衣著一身淡蓝色衣裙,高盘著髮髻的宫雪,已然站在了中台前,正缓步朝著那文渊阁的最中心,不断靠拢。 文渊阁的中台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个台面,是靠著六根鏤空互搭的樑柱,撑起的一片空间。 文渊阁一共五层。 而中台,则是建在第三层。 这个设计,出自墨家。 优点是可以让这站在这上面的人,被所有楼层所看见。 而这台面,又是处在文渊阁无论是上下的空间,还是其他,都是最为中间的位置。 因此,名为中台。 伴隨著宫雪一步一步的挪动。 文渊阁內外的眾人,纷纷惊呼了起来。 宫雪的楼船,就停在了那文渊阁旁。 船上。 晴姐、柳红等三人,正满面担忧的打量著文渊阁中台之上的宫雪。 因为在齐菁菁离开后没多久,就到了宫雪登台了,她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演奏一遍了。 因此,柳红等人也並不清楚,宫雪演奏的究竟是一首什么曲子。 不过,宫雪的琴技,她们还是放心的。 毕竟,之前她们就经常听宫雪弹琴。 甚至宫雪都有哪些拿手的曲子,她们都一清二楚。 此时,她们担心的,是宫雪作为宫家人的身份,会被这群人群起而攻之。 “哎,算了,还是不要多想了。事情已经到这般了,我们无论多想不多想,都无法改变什么了?” 柳红说了一句,目光不由地落在了萧寧身上。 宫雪的曲子,看客们的態度,她们已经无法改变了。 但萧寧还要等一会出场,所以,萧寧这里,还能临阵磨枪一番。 想到这。 儘管对於萧寧很是不爽,柳红等人还是靠了过来。 “那格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觉得,我给你的那首七言绝句就不错,你要不把那首背下来应急?” “你可要记住,就算这些诗词是准备好的的,你依旧要背下来才行!” “而且,一会你背的时候,一定要做出一副即兴挥墨的姿態……” 显然,三人对於萧寧很是不放心。 於是,便开始了给萧寧来了一番,登场前的最后恶补。 萧寧看著这三位“好心”人,只能是干点头。 终於。 三人把有关於,如何假装这些诗是自己写的技巧传授结束后。 又关注起了其他问题。 “好了,想让你表现得太好,也不现实,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这些,大致就这样了吧。” 她们对於萧寧,並没有抱太大期待。 中规中矩,能够把准备好的诗词背出来,別拖后腿就行了。 “接下来,说说吧,你准备背哪首诗词啊?你来背一下,我们先听听!” 三人又道。 然而。 萧寧听后,却是摆了摆手: “这些么?我还没有看。” 他指了指手中的纸张,道。 “啊?什么?” “都这般时候了,你还没看?” 三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对於萧寧,他们称得上是彻底崩溃了…… “你!你!你!” 那柳红已经被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就听文渊阁之上。 一声琴声,猛地传来! 宫雪的演奏,开始了! 原本还打算跟萧寧算算帐的三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三人无奈的看了萧寧一眼,眼神里最后的一丝希冀都不剩了。 哎,算了。 昌南王紈絝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这般吧…… 剩下的,就全凭天意吧。 接下来。 三人不再理会萧寧,纷纷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宫雪的琴曲之上。 伴隨著宫雪的开场。 整个诗会上的纷杂之声已起! 显然。 三人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嗯?等等,你们听,这首曲子,咱们怎么好像没有听过?” 透过嘈杂,三人儘可能的把注意力放在宫雪的琴声之上。 很快。 柳红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是啊?这首,確实以前未曾听过。” 晴姐听后,也是点了点头。 “什么情况?我不记得,宫妹妹还会弹奏这么一首曲子啊?莫非,是新曲?” 三人疑惑间,纷纷竖起了耳朵,听得更仔细了。 “我还以为,宫妹妹若登台,会演奏那首自创的琴曲呢。毕竟,那首琴曲,她最为熟悉!” “谁说不是?这临场换新曲,那可是大忌啊。” “不过,这首曲子好像,还挺好听啊?!” 当这首曲子弹奏到第三句时。 三人才逐渐,將这曲子听得真切了些。 继而,目光逐渐变得惊愕了起来! 第322章 洛陵诗会篇:高人之曲! 文渊湖之上。 当宫雪的琴曲,响起的那一剎那。 位於文渊阁之內,將这琴曲听得最真切的看客们,在那第一时间,便纷纷愣了神! 原本。 他们还在义愤填膺的怒吼著,牴触著宫雪宫家人的身份。 可当宫雪的琴声响起的那一刻,那宫雪抚琴的手指,似乎不仅仅是颤动了琴弦,更颤动了听眾们的心与灵魂。 琴声响,眾人皆惊。 似有天雷入耳,直灌大脑。 让他们只觉得,这一瞬间,他们的灵魂,猛地一个激灵,就已然脱离了凡俗之世,直抵某一处天宫净土。 紧接著。 紧紧围绕著文渊阁停靠的楼船之上,那一眾的听眾们,在短暂的愣神后,也陷入了震愕和陶醉。 这就如同湖中的涟漪盪开一般。 以宫雪为中心。 一只足以震彻人们灵魂的水纹,由內向外扩散开来。 扩散波及者,皆因此音律,而陷入了沉寂,恢復了平静。 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喧囂和暴戾。 有的,只是神往与陶醉。 宫雪对於登台表演,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由於在教坊司演奏时,她还要时常注意客人的评价。 因此,她习惯性的会在演奏间,观察客官的反应,继而进行调整。 儘可能在演奏之上,做到尽善尽美。 当在初听萧寧所创作的这首琴曲时,她只是觉得惊艷。 但这首琴曲,究竟能在这诗会之上,得到一个怎样的反响,她是不得而知的。 直到此刻。 看见观眾们一个个,已经忘记了对於自己的谴责,纷纷沉浸在了音律之中。 身体还时不时的隨著自己的音律,轻轻摆动。 她心中已然明白: 此曲,效果拔群啊! 一般来说。 顾客们对於琴曲的反应,大抵可以分为四种。 第一种,听了直皱眉头的。 这种,是属於那等上不得台面的。 第二种,听后会评价一般,指出不足的。 这种大致是属於可圈可点的类型。 第三种,一番夸讚,讚不绝口的。 一般来说,但凡有点名气的魁,大抵都能达到这等层次。 而眼前这般,则是第四种。 听眾们已经失了神,忘记了夸讚。 他们的灵魂,已经跟隨著这琴曲,彻底融入了音律中,沉浸到了琴曲里。 他们早就没有了其他心思,去对著琴曲做其他评价,就只剩下了享受这音律。 只是。 这昌南王萧寧,未免也太厉害了些吧。 隨手为自己创作的一首琴曲,竟然达到了如此的境界。 这昌南王萧寧在音律之上的造诣,究竟达到了何等高度啊? 宫雪不敢想! 自此。 心中有了谱的宫雪,不再多想,当即很是专心的演奏起了曲子来。 伴隨著宫雪琴曲的旋律,一时之间,湖上人们心神流动,心思流转。 这一刻,以往的戾气,纷纷烟消云散。 不得不说,这首琴曲,的確写的足够精妙。 哪怕是柳若、耶律燕回等,这些精通音律之人。 当听到宫雪的琴声时,都纷纷哑然失色。 “都说,这宫姑娘乃是教坊司的音律第一人,今日一听,还真是不同凡响啊。” “原本,以那宫雪姑娘的身份!在下还以为,她若登台,势必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呢。” “可谁知,她这琴声一出,竟然直接达到了这般,万眾皆静謐听声之境。不得不说,宫姑娘的琴技,还真是令人嘆服啊!” 柳若湘船上。 柳若湘的打场者苏洵,目光直直的落在宫雪身上。 他一边喝著美酒,欣赏著这般音律,一边讚嘆道。 柳若湘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一番姿態,方才顺从道: “是啊。苏公子所言,確有道理。不过,依小女子之见,此曲一出,能够达到这般效果,並不仅仅是宫姑娘琴技的功劳。” “小女子以为,真正绝妙的,真正让这诗会上酒客们乖乖闭上了嘴巴的,是这首曲子本身!公子以为呢?” 苏洵是个文人,对於音律只能算是略懂,並不精通。 听了柳若湘这般大家的评价,当即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柳姑娘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刚刚苏某,自觉是那宫姑娘之妙。柳姑娘这么一言,苏某才猛然惊觉。” “能够成就今日之景,宫姑娘琴技为一,那琴曲之作同样为一。这二者,缺一不可啊。” “正是此般道理啊。只是,如此说来,小女子倒是有些好奇了。” 说到这里时,柳若湘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这般琴曲,开篇即如此惊艷,足以震慑全场,可以说是千古难出的绝品了。只是,如此绝妙的琴曲,为何之前,小女子却从未听过呢?” 柳若湘自然是精通音律的。 若是让她对於眼前这首琴曲评价一番,她会打心底的觉得,词曲人间难寻,是那等可遇不可求的绝品。 因此。 这个问题,从琴曲响起的那一刻,就已然扎根进了她的心中,挥之不去。 “哦?柳姑娘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此曲如此精妙,但苏某之前,的確也从未听闻过。” “此般琴曲,千古难寻。一旦问世,是势必会传扬至整个神川大陆的。可是,我等至今都从未听过,想必,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柳若湘推理道。 “柳姑娘的意思是,此曲是最近,才刚刚出自某位高人之手?” “除此之外,怕是再无其他可能了吧。如此这般,小女子倒真是有些好奇,能够写出这般琴曲的,究竟是位什么样的高人了?” “而宫雪姑娘,她又做了何等惊天动地之事,竟然可以得到那高人的一首如此之曲!” 说到这里时。 那柳若湘的目光之中,甚至还多出了几抹艷羡之色。 要知道。 无论是在大尧,还是在神川大陆的其他国度。 一些写曲的大家,那可都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存在。 毕竟,很多人能否一朝扬名,很多时候就是靠著这些音律大家的一首新创的曲子而已…… 而这等如此绝妙的曲子,在柳若湘看来,这更是不可能隨隨便便赠予他人演奏的。 一般来说,若想拿到这等曲子的首次问世演奏,那是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为之交换的。 就今日这首,柳若湘甚至觉得,千金难求! 可宫雪,一个教坊司的罪奴罢了。 她又能够有何资本,去跟这高人换得了一首如此之曲? 她想不明白…… 但有一点很是明確! 她心中,羡慕至极。 也不知道。 若是让她知道了,其实当初,她同样有这般机会。 事实上,是今夜在场的魁们,皆有机会。 只要当初,她们在萧寧被李七柒拒绝登船时,她们愿意出面,拉萧寧一把,她们就可以得到这般琴曲,她的心中,会作何感想? 会不会想要,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 “哎,只是,可惜了啊。” 说到这,柳若湘很快又联想到了,今日这宫雪的处境,不由得话锋一转。 “哦?可惜?不知道,柳姑娘的可惜二字,又从何谈起啊?” “此曲是一首绝妙至极之曲,可以说是这世间难得的珍宝。然而,这般珍宝,却在这等不合时宜的场合问世,难道不可惜么?” “按理说,此曲若是交由其他人来演奏,哪怕不是那李七柒之流,甚至可以不如齐菁菁等人,只要这曲一出,怕是依旧足以搏得一个响亮的名声了。” “就算是梅魁之名,都未尝不可。只可惜了,这宫雪,不行!” 柳若湘把话说到这份上,苏洵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是因为那昌南王萧寧?” “正是啊!苏公子应该知道,这宫雪就是一罪奴,船上就只有那昌南王萧寧一个打场者!俗话说得好,好马要配好鞍啊!” “宫雪今日这般琴曲,实属绝妙。只可惜,那昌南王的诗作,怕是要拉分啊。甚至,还会彻底玷污了这首琴曲的名声!” “试想一下,这般琴曲,到时候和昌南王的诗作一齐问世,那是何等的拉低身份啊……本来是绝妙之曲,但跟昌南王的诗作放一起,难免会让人先入为主的去鄙夷……” “说句实在话,今日,若是宫雪可以平息眾怒,再加上苏公子的格律,今日的魁,还真说不定就要易主了!” 柳若湘不愧是洛陵第一魁,说话间,还把苏洵夸了一番。 说的苏洵的脸上满是红光,一脸的满足。 柳若湘说完这些,则是淡淡的低下了头。 哎。 如此绝妙的曲子,真是可惜了啊。 不过,日后倒是可以跟这宫雪多攀攀交情。 这样,就能好好地探寻一番,这琴曲背后,究竟是何等高人了啊! 另外一边。 李七柒的楼船之上。 此时的她,正望著那文渊阁之上的湛蓝色身影,微微出神。 这首琴曲,真是绝了啊。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宫雪的这首琴曲,怕是足以成为今晚的音律之最了。 想到这,一个问题不由得出现在了李七柒的脑海之中。 李七柒和宫雪都是教坊司的人。 加之李七柒这次参与诗会前,还刻意调查过,所有参加这次诗会的魁们,所准备的音律啊、舞艺啊等等。 毕竟,这一次她是势在必得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为了夺魁,她自然要把所有人的底牌,都弄清楚。 因此。 宫雪最擅长什么曲子,此次诗会,若真是参加,她又打算演奏哪首曲子,李七柒都是心知肚明的。 然而。 眼下的这局面,很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了李七柒的预估和掌控。 因为。 这宫雪所演奏的曲子,根本就没有出现在过,自己的调查范围之內。 这宫雪,竟然临时换曲了! 这其实並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这临时换的曲子,如此的绝妙,甚至足以掀翻一切,那可就是大事了啊。 正如李七柒所思,若是其他人接下来的表演,都如同自己提前了解的那般。 那么,今夜这宫雪的曲子,就是妥妥的诗会第一了。 真就令人纳闷了。 这宫雪的曲子,究竟是从何而来啊? 以她的人脉,怕是很难搞到一首如此绝妙的新曲啊! 就在李七柒思索间。 那文渊阁之上,一声清丽之声,似乎穿越了亘古一般,从遥远之地而来。 声妙曲绝,相辅相成! 当宫雪开口的那一瞬间,李七柒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一直都知道,这宫雪是教坊司音律第一人。 但她没想过,这个第一人的含金量,会如此之高!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於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李七柒沉淀了一下心神,用心感受著这琴曲。 跟隨著这琴曲的旋律,品味著这唱词的意境。 那湘夫人的形象,儼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湘夫人! 这首绝妙之曲,唱的竟然还是湘夫人? 直到此刻,李七柒才终於是意识到了,今夜的宫雪拿出的,究竟是一番何等的杀招! 湘夫人! 借湘夫人之口,说自己心中之言! 可以说,这的確是最適合宫雪拿出来演奏的素材了啊。 太巧了! 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吧。 宫雪临时更换了曲子! 而更换的这曲子,竟然还是跟湘夫人有关的,可以说跟宫雪,简直就是绝配! 据自己所知,就在昨天,宫雪一直在弹奏的,还是她之前的那老一套啊。 这一切,自己都是在暗中探听到。 宫雪本人,也绝对没有如此深沉的心机,更不会为了藏拙,把这曲子隱藏到这最后一刻。 因此,结论就很是显而易见了! 这曲子,很有可能是她今日才临时决定更换的。 也就是说,这首曲子,很有可能是她今日才得到的! 这样的话,那可就真的令人疑惑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一个出身教坊司的魁,是从哪里弄来的一首如此绝妙之曲呢? 据自己所知,她平日的交际圈,也没有这號可以搞到这等曲子的人物啊。 当这个问题出现的一瞬间,李七柒的脑海之中,猛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个今日,才刚刚跟宫雪有了交集,才刚刚登上了宫雪楼船的身影! 昌南王! 萧寧! 第323章 洛陵诗会篇:断弦!救急! 齐菁菁的楼船之上。 这会,那齐菁菁正一脸胸有成竹的打量著文渊阁之上,那宫雪的弹奏,喃喃道: “怪不得,这宫雪敢答应我,跟我打赌!弄了半天,原来是有所依仗啊。” 齐菁菁也是懂音律的,而且还能称得上是精通。 对於此时宫雪所弹奏的这首曲子,究竟是个什么分量,她心中心知肚明。 不过,对於这一切,她却丝毫不担忧。 “还好,我早就想到了,你们贸然敢这般答应过,很有可能是因为有所依仗。没想到,还真让我猜到了。” 说著。 她抬起头,看向了一个身后的一个护卫。 “怎么样?安排你做的事,你做的如何了?” “小姐请放心,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確保万无一失。一会,您就等著瞧好吧!” “那就好。” 齐菁菁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昌南王萧寧? 宫雪? 跟我斗,你们还差了点啊! …… 昌南王萧寧? 这首如此绝妙的琴曲,来源莫非会是,昌南王萧寧?!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李七柒脑海中的一瞬间,思绪迴转,小琴今日跟自己说过的话,若响钟重奏,再次开始在脑海之中迴响! 还记得,小琴分明说过: 她见到了那昌南王在演奏古琴?甚至,弹得还很好听! 这? 说曹操,曹操到! 李七柒这才想起了小琴,正打算將其喊来,再问询一番有关於那昌南王演奏古琴之事。 就见那小丫头已经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 “姐姐!姐姐!这一首,这一首曲子,就是我跟你说的,昌南王演奏的那首!” “只不过,这宫雪姐姐弹奏的,好像不如那昌南王弹奏的好听!” 小琴也知道,李七柒之前对自己的话不是太信任。 因此,在听到了这熟悉的旋律后,这才连连跑了过来,想要藉此证实自己之言。 “哦?” 李七柒听后,顿时有些恍惚。 小琴跟自己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是了解的,她是不会撒谎的啊! 所以说? 按照她的说法,那昌南王也弹奏过这首琴曲? 可是,这首琴曲之上,可是有著许多很有难度的弹奏技法的。 有个別的,自己都很难做到! 那昌南王能做到? “小琴,你將今日你去那宫雪船上所看见的事情,通通跟我讲一遍!” “好的,姐姐!” 小琴托著下巴,回忆起了种种细节,事无巨细的讲了起来。 待到那小琴讲完,宫雪那边的第一段演奏,已经结束。 李七柒托著下巴,满是疑惑的眸子望著夜空,瞳光闪闪。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这首琴曲,你是最先听到那昌南王弹奏的。之后,那宫雪在后来,才跟著弹奏了几遍。” “是的姐姐,而且,在宫雪弹奏的时候,她还会时不时的跟那昌南王说些什么,只是,距离太远,小琴没有听清……” “你能確定?” “肯定能確定啊姐姐!因为,小琴当时听著这琴曲实在是好听,所以在办完事后,第一时间没有回来。” “而是躲在小舟之上,又听了一番。直到觉得,那宫雪姐姐弹奏的不如昌南王好听,小琴才回来……” 小琴低著头,仿佛犯了错误一般,坦诚了一切。 听到这里。 按照之前自己的猜测,一个思路儼然已经在脑海之中串联了起来。 就根据目前的种种细节来看,这件事情分明是这样的: 宫雪帮那昌南王解了围! 於是,昌南王便赠予了宫雪一首,很是適合宫雪弹奏的琴曲,想要帮她在诗会中,扭转颓势。 小琴看见的,就是昌南王在教授宫雪琴曲的场景。 最终。 宫雪临时换曲,拿著这首琴曲登台! 只是,这么一来,就又出现了一个问题了啊。 昌南王在此之前,他並不认识那宫雪啊。 可是呢? 眼下这首曲子,又跟宫雪如此的契合。 说白了,简直就像是专门为宫雪所写的。 昌南王怎么就有一首,如此之巧的曲子呢? 况且。 这首琴曲如此的绝妙,自己之前,为什么就没有听过呢? 按理说,这般绝妙的琴曲,只要有人弹奏,就势必会传遍整个大尧,甚至是整个神川大陆的。 可是,自己今日才是第一次听到,很有可能是,这首琴曲才刚刚问世?! 那么,昌南王萧寧,又是从何处搞来的一首如此之曲呢? 李七柒有些迷茫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 如果! 自己是说如果! 如果这一切,並不是巧合的话! 顿时,另外一个想法,就猛然在李七柒的脑海之中炸开了锅! 难不成?! 这首曲子,是昌南王根据宫雪的处境,现写的?! 不可能! 不可能! 这等级別的曲子,怎么可能会是昌南王能写出来的? 当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李七柒直接在脑海之中,推翻了这一结论。 她根本就无法相信这一点。 於是。 在一番揣测之后。 与其相信这个答案,她甚至更愿意去相信! 这首曲子是宫雪一开始就准备好的。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 小琴看见的昌南王在演奏? 其实是因为,昌南王也懂些音律,能听得出这首曲子的不同寻常之处,所以有所兴趣。 於是,宫雪便將这曲子教给了昌南王萧寧,昌南王便练习了一番?! 宫雪在弹奏时,时不时跟萧寧交谈,其实是在就萧寧刚才的弹奏,给萧寧进行一些提点。 至於小琴所说的,她觉得宫雪还不如昌南王弹得好! 只能说,这小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头髮长见识短罢了! 还是那句话,她根本就分不出,什么是好听,什么是难听…… 就比如此时,她还在说,当下宫雪演奏的这首琴曲,不如那昌南王演奏的好听! 这怎么可能? 在自己看来,这宫雪对於这首琴曲的演奏,已经可以说是尽善尽美,將这首琴曲的一切,都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可以说。 这首琴曲弹奏的再好,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啊。 李七柒心中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般推论,自己更加容易接受。 说什么昌南王可以写出这等千古难遇的琴曲,还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內。 甚至,他的琴技,他所演奏的琴曲,要比宫雪那教坊司第一人还要好? 根本不可能! 宫雪的琴技,李七柒还是知道的。 能够超过她的人,整个大尧都不过一只手。 昌南王萧寧,不现实啊! 就在她思索间。 “碰~~~” 一声很是刺耳之声,如同夜空划过的闪电,瞬间打破了这份和谐佳境。 嗯? 这是?! 李七柒猛地一愣,朝著那文渊阁之上望去。 只见。 那衣著湛蓝色衣裙的身影,此时也茫然的抬起了头。 在她的眼前,似有一根琴丝,正漂浮在眼前,再无音律之声。 霎时间。 曲中! 人乱! 整个文渊阁在短暂的寂静后,顿时陷入了一阵混乱之中…… …… 宫雪的楼船之上。 当宫雪的弹奏渐入佳境,整个诗会的观眾们,思绪都跟著琴曲飘飞,进入了一等忘我之境时。 柳红、晴姐等三人打量著这般场景,看著这般平静,甚至是陶醉的看客们,她们心中就只觉得不可置信。 就只感觉,这一切如梦似幻,是如此的不真实! 说实话,就眼前,宫雪弹奏之后的反响,在此之前,她们就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啊。 按照她们之前所想的,这宫雪上台之后,不被人口诛笔伐,赶下台去就已经不错了。 哪里还能这般啊? 很多时候,人性都是贪婪地。 就比如此时! 在方才,她们对於宫雪的演奏根本就没有抱有太大希望,就只是觉得,宫雪可以不被人赶下台来,不被这些文人墨客的唾沫淹没,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可现在。 在看见这般远远超出自己预期的场景后,她们竟然开始幻想更多的梅枝! 就在几人满怀期待时,很快,一个很是碍眼的人,就出现在了她们的脑海之中。 昌南王,萧寧! “哎,没想到啊,今天宫妹妹竟然会拿出一首如此之曲!” “谁说不是啊,早知道会是这般,咱们说什么,都要帮宫妹妹找上几个有点名气的才子的。” “只怪咱们太粗心了啊。现在,打场者就只有那昌南王一个人,我甚至觉得,有他比没他还要好!” “那还用说?就宫妹妹的这番表现,他的诗词是妥妥的要拉后腿的!” “行了,事情已经这般了,马后炮有什么用?咱们现在,还是赶紧的,去看看那昌南王吧。” “是啊,诗词什么样无所谓了,但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他被人挑出毛病来才行!” 说到这。 本来都已经不对萧寧抱有希望的三人,再次跑到了萧寧那边。 这次,她们是下定了决心了。 无论如何。 都必须让那萧寧,把一切准备的万无一失。 就算不能加分,也绝对不能拖后腿才行。 三人想著,一同朝著萧寧的方向而去。 然而。 “碰~~~”的一声。 那极其刺耳之声响起,彻底打破了整个诗会的平静。 一根断裂的琴弦,算是彻底打乱了她们三人的计划! 是的! 宫雪的琴弦,断了! 齐菁菁的楼船之上。 听到这般声响之时,那齐菁菁眼眸微眯,一抹得逞之色浮现於脸庞之上。 “呵呵,我在就说了,宫雪,昌南王,跟我斗?你们还是太嫩了。你这件事做的不错,给。” 她將一袋装满碎银的钱袋子扔了过去。 目光玩味的看向了那文渊阁之上的身影。 琴弦断了?! 琴弦竟然断了?! 文渊阁,中台。 宫雪坐在古琴前,呆呆地看著那断掉的琴弦,整个人都愣了神。 面对这等突如其来的情况,她彻底的傻掉了。 原本。 当事情已经推进到这一步时,她心中都觉得,自己距离那一步,真的已经近了! 很近了! 可谁知! 老天竟然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在这般情况下,竟然让自己断弦了! 这一刻。 原本大好的局面! 梅魁之位! 自由之身! 远在北境冤死的父亲和胞弟! 各种各样的事情,打破了她內心的沉静。 她的心,彻底的乱了。 宫雪慌了。 在这等危急时刻。 不知所措的她,站起了身子,抬起了头,看向了远处的楼船。 在那楼船之上,有著一道身影,同样在看著自己。 昌南王! 萧寧! 宫雪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最为无助的这一刻,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会是这个男人! 只见。 远远的。 当自己看向那个男人时,那个男人似乎也看向了自己。 接著。 那很是模糊的脸,似乎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的脸上,似乎带著无尽的平静。 对於这突如其来的危局,他没有丝毫的慌乱。 就那般,很是平静沉著的,对著自己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 宫雪也不知怎的,就猛地觉得,心安了! 她快速的平復了心境,再次坐在了古琴前,深深地吸了口气。 此时。 整个诗会之上,已然大乱。 可以確定的是! 刚刚宫雪的演奏,所形成的那般沉醉之境,已经因为这次的混乱,彻底荡然无存。 听眾们一个个回过神。 整个诗会,在那一声刺耳的“碰~~~”之后,只是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紧接著。 就炸开了锅! 乱了! 彻底乱了! 刚刚的一切,一去不復返。 宫雪刚刚的努力,彻底付之东流…… 好在,大部分的听眾,在听了这首湘夫人的曲子之后,对於宫雪还是有些些许的理解的。 戾气已然消散了一部分。 可依旧有些小部分人,声討声再起! 宫雪的楼船之上。 原本还打算监督一番萧寧的柳红三人,这下也纷纷慌了神。 “这?怎么回事?” “好像是弦断了?” “什么?琴弦断了?这可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这下可是彻底的完了啊。” “不行不行,咱们得赶紧找个古琴给宫雪送过去。” “我记得,宫雪船上还有一台琴是备用的吧。” “对对对,咱们赶紧找出来,给她送去!” 三人慌慌忙忙的说著,开始了翻箱倒柜,彻底乱了阵脚。 好在。 很快,她们就把宫雪的另外一架古琴找了出来。 “古琴给我!” 就在三人找出古琴,准备驱船前往文渊阁之时。 一旁的男人,发话了。 第324章 洛陵诗会篇:意外?绝响! “啊?” 柳红三人闻言,纷纷一愣。 但很快,她们就反应了过来。 也对。 一会前往那文渊阁送琴,那是要爬三楼的。 如今的情形,十万火急。 每多耽搁一秒钟,所造成的后果都无法估量。 昌南王一个男人,力气总比自己三人大。 让他去送琴,肯定比自己三人要快。 三人下意识的这么理解著,便將那古琴交到了萧寧的手上。 边递给萧寧,还边道: “拿琴的时候要小心,那些琴弦啥的,儘可能不要碰。你不懂琴,小心別给弄坏了。” 柳红边说著,还便指了指古琴的手架: “看见那个地方了么?就是方便搬琴的时候抓的。你就抓著那里拿琴就好,可不要乱动!” “那架琴你刚刚一番胡乱弹奏,已然断弦了。这一架,你可千万不能再乱动了!” 宫雪的这两架琴,可是她省吃俭用,买来的上品好琴,很是珍贵。 萧寧呢? 在她们三人眼中,萧寧妥妥的就是个粗人,对古琴这等东西,肯定不懂。 加上刚刚他一个外行人,还对著宫雪那如此珍贵的古琴,一通隨意的把玩。 说不定,这次宫雪断弦,都跟他刚刚的把玩有关係! 对於这等没有礼数的粗人,她们自然不敢心大,提前嘱咐了一番。 然而。 她们的话才刚刚说完! 却见萧寧不知何时,已经在那船头之上,支好了琴架。 他本人更是已然坐在了古琴之前,显得倒还算是有模有样。 嗯? 什么情况? 萧寧不去送琴,这是想干什么? 看见这一幕,三人纷纷愣了神。 满脸迷茫的她们,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萧寧的手指,已然动了。 宛如流水般的琴声响起,如云彩般流动。 她们三人距离萧寧是最近的,自然听得最为真切。 当这般琴声传入耳际之时,三人就只觉得大脑之中,似乎有惊雷炸响一般。 霎时间。 原本还打算质问萧寧一番的三人,当场愣住,再也没有了反应,呆若木鸡! 要知道。 平日里,她们三人可是经常听宫雪弹琴,更没少接受有关於这音律的知识,受这些乐律的薰陶。 所以,对於古琴琴曲,她们还是有一定的欣赏能力的。 当萧寧的这一声琴曲响起之时,她们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答案: 这昌南王,是个行家! 在三人惊愕间。 萧寧的手指,正在飞快的弹动。 那琴声更是从刚刚的涓涓流水,开始化作雨滴,由稀稀疏疏的小雨,转为紧罗密布的狂风骤雨! 紧接著。 萧寧手上的力度再度增大! 那狂风暴雨,儼然化作了无尽惊雷! 儘管只是琴曲,可萧寧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下弹奏,儼然已经把这几种意象,表达的异常清晰。 那三人张大著嘴巴,再也没有了声音,就那般静静的倾听著萧寧的弹奏。 而文渊阁之上。 那原本纷乱的现场,伴隨著萧寧的琴声,同样很快再次恢復了平静! 流水,细雨,暴雨,惊雷…… 此等意象的推进,是如此的自然! 令听眾们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平和,逐渐走向了高昂! 中台之上。 原本慌乱的宫雪,儘管在萧寧的安抚下,已然稳定了心神。 但是,她依旧不知道,面对一架断了弦的琴,自己要怎么挽回这等混乱的局面。 直到,在看见这一幕后,她才彻底的安心了。 宫雪静静的倾听著。 此时,萧寧所弹奏的这一段,原本的曲中是没有的,显然,这是萧寧刚刚加上的。 方才,自己断弦时,正巧弹奏到了整首琴曲第二段的末尾处。 而这首琴曲的第二段和第三段之间,正是一个分水岭。 第二段的结尾,大致是写到了湘夫人的走投无路。 而第三段,则是正式开始了湘夫人不顾劝阻,义无反顾的回乡之路,堪称是全区的高潮部分。 现在。 萧寧接手后的这段旋律,从一开始的平静,细雨般的无奈,逐渐推进到了惊雷般的凌厉。 正巧就恰如其分的將这第二段到第三段的过度,很是完美的推进了过来。 甚至! 自己这次的断弦,这次意外! 也从一开始的意外,变成了一处点睛之笔。 试想一下: 整曲的第二段,以自己的断弦为结局! 自己曲中的意境推向高潮的同时,现实中,这次断弦,同样给听眾们一次重击,直击灵魂! 让他们的心绪,与那湘夫人同步,炸裂,惊醒! 紧接著,自己断弦之后的混乱,再由萧寧接手。 让听眾们的心思,也从被打断,再到再次投入,一气呵成。 一次意外,如今竟然非但没有对自己的演奏造成影响,反而还成了神之一笔! 只能说,萧寧这次的救场和衔接,简直绝妙! 就在宫雪思索间。 萧寧的弹奏,猛地慢了下来。 同时,他弹奏的旋律,更是单薄了下来。 而且,每次,当那弹奏的旋律,落在自己断弦的那一处时,萧寧还总会刻意的加大弹奏的力度。 宫雪又不是什么笨人。 且萧寧如今的演奏手法,很显然是在告知自己,他要充当一个协奏者! 所以,萧寧此时的弹奏,传递给自己的大体意思是: 他要跟自己合奏,给自己当伴奏,辅助自己继续完成此曲! 同时,他刻意的加大力度弹奏自己断弦的那一根弦,是在告知自己,断掉的这一根弦,由他来补充! 当自己需要弹奏这根弦时,他会帮忙补上? 想到这,宫雪深深地吸了口气。 说实话,萧寧的这个想法,多少有些大胆了些。 儘管宫雪的琴技已经很是高超,却依旧没有做过这等高难度的演奏。 退一步讲,莫说是做过如此疯狂的演奏了! 她就算是想,都没有想到过! 古琴还能这么弹啊! 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宫雪的猜测。 她心中还有些不確定,自己猜测的究竟对不对。 於是,她先是试著弹奏了一下,算是跟萧寧对了一下暗號。 当宫雪再次奏响古琴之时! 萧寧的弹奏,已然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伴奏的位置,彻底从刚刚的红,化作了绿叶,化作了衬托。 听到萧寧弹奏中,这细微之处的变动。 宫雪已然明白,自己猜对了。 就此,接下来! 宫雪的弹奏,彻底大胆了起来! 她的弹奏激进又不失婉转,大开大合。 萧寧的陪衬,更是恰到好处,將宫雪的演奏,烘托得更加灵动。 一时之间。 双琴合鸣,你来我往。 整个文渊湖之上,都被这两处合鸣的古琴声,彻底笼罩! 伴隨著弹奏的恢復,宫雪的歌唱之声再响! 三音匯合,隨风传响! 刚刚的乱局,就此彻底安顿了下来! 且这次的弹奏,因为是双琴合奏的关係,听感远远比刚刚还要强上数倍! 听眾们一个个再次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柳红、晴姐等三人,目瞪口呆的打量著眼前的萧寧,一次又一次的张了张嘴,接著又闭上。 此刻的她们,心中已然有些千言万语,有了太多太多的疑问。 他们真的想要,好好地问问眼前这个男人,他怎么就会演奏古琴的? 只是,她们又不敢打搅此时,正在心无旁騖演奏古琴的萧寧。 三人又不傻,她们又不是看不出,眼下的局面,全部都是因为萧寧,才得以挽回。 这个时候打搅萧寧,那不是閒著没事找事? 三人木木的盯著萧寧,感受著萧寧和宫雪的配合,把这次的救场从头看到尾之后。 三人只觉得,这次算是彻底开了眼界。 看著萧寧那上下纷飞,时而缓慢,时而飞快的手指。 听著如此震人心弦的韵律。 她们心中就只想感嘆一句: 原来,古琴还能这么弹? 原来,救场还能这么救? 只是。 如此救场,要达到如此程度,那昌南王的琴技,究竟要达到何等程度啊? 想到这,再联想到刚刚,自己三人所说的那些话,甚至,自己三人还觉得昌南王是个不懂音律的粗人,隨意弹奏宫雪的古琴是在褻瀆古琴…… 一时之间,三人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恨不得当场就给自己几个耳刮子…… 伴隨著萧寧演奏的深入,方才,萧寧很是自信的答应那齐菁菁赌约的那一幕,再次从她们脑海之中浮现。 当时,自己三人还觉得,这是昌南王不负责任? 閒著没事找事,沉不住气…… 如今一看,这哪是什么不负责任? 这分明是自信啊! 还有! 现在再细想一下,昌南王跟宫雪一起演奏古琴的情景。 说来也真是好笑啊! 人家明明是这般琴技,自己一行人竟然会觉得,人家什么都不懂。 还说什么,一个粗人私自动宫雪的古琴,是无礼之举? 现在想想。 这首琴曲,宫雪之前可是从来根本没有弹过。 很有可能,她之前根本就不会。 再看二人如今的弹奏,很明显,昌南王的弹奏,是要比宫雪更胜一筹的啊! 且萧寧对於这首琴曲的理解,明显要高出宫雪一大截! 这么一对比,方才,很有可能,是萧寧在指点宫雪啊? 在想清楚了这般细节后,三人的目光,彻底被那震惊充斥。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真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 谁能想到,那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昌南王,竟然还身怀一身如此的古琴绝技! 三人看著眼前的昌南王,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越看越顺眼了起来。 柳若湘的楼船之上。 “哎,可惜,可惜啊!” 苏洵盯著那断弦了的宫雪,一脸惋惜的感慨著。 “如此绝妙之曲,最终竟然毁於了断弦,大好局面更是就这般付诸东流,真是令人痛心啊……” 听著这般感慨,柳若湘打量著那中台之上,儼然已经慌乱了的宫雪,同样无奈的摇头: “是啊,真是可惜了。原本大好的局面竟然断了弦,只能说,天意如此啊。这一次,无论如何,宫雪怕是都再也难以挽回局面了。” 在二人看来。 今日宫雪的演奏,若是不出意外。 听眾们很有可能,会拋下之前的成见,甚至真的会给她送出一堆梅枝也说不定。 可谁知,竟然出了这般意外。 如此一来,想来这宫雪的演奏,怕是这般就已是定论了。 琴曲已断,琴弦也断。 此般情形,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 无法挽回啊! 就算是在重新送上一架琴前去,那般意境已然被打破,重新演奏怕是也再也没有初闻此曲时的惊艷了。 效果势必是要大打折扣的。 就在二人感慨间。 一阵清灵的古琴之声,已然从一旁的楼船之上传来! 嗯? 这是? 二人皆是一愣,不由朝著那楼船之上望去。 只见。 声音传来之处,正是那宫雪的楼船! 楼船之上。 一个二人很是熟悉的身影,正坐於那楼船的船头之上,端坐抚琴! 当看见此人身影的那一刻,二人的脸上,当即浮现出了一抹错愕。 嗯?自己没有看错吧? 那人是? 昌南王,萧寧?! 在使劲擦了擦眼睛,让船夫向前靠近了几分,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人影。 確定了那人,就是昌南王萧寧无疑后,柳若湘可是彻底的看愣了! 毕竟,就在刚刚,她跟那苏洵还在感慨,这次的萧寧怕是要狠狠地拖累那宫雪。 如果这打场者不是萧寧,宫雪很有可能借著此曲,就要一飞冲天了! 可谁能想到。 在这等千钧一髮之际,这个刚刚他们还毅然认为,会拖后腿的男人,就这般站了出来。 儘管说,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这个时刻站出来,又能如何。 可是。 能够在这等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勇气了啊。 就从这一点上看,这昌南王还是足够令人佩服的! “没有想到啊,这如此危难之际,昌南王竟然能有勇气站出来。” “是啊,只是,就算站出来,这等断弦的场面,他又能如何呢?” 二人心中疑惑。 只觉得,这萧寧虽然勇气可嘉,但如此做法,也並不能改变什么。 然而。 二人才生出这般想法,那萧寧的琴曲已然如潮水般渐起,铺天盖地,响彻了整个文渊湖! 第325章 洛陵诗会篇:扶大厦之將倾! 文渊湖之上。 古琴之声,再度传响。 那琴音,宛若清泉石上流,潺潺细语间,携著远古的幽韵与今世的柔情,轻轻拂过心田。 每一弦振动,都是天籟之音,穿越时空的缝隙,於静謐中绽放无尽华彩。 音符跳跃,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交相辉映,编织成一幅幅梦幻般 的画卷,让人恍若置身於仙境之中。 听眾们纷纷愣了神。 只觉此曲似古钟,若轻风,吹过他们的发梢,更拂过他们的心田,敲动他们的心灵。 柳若湘、苏洵二人,这般近距离的听著萧寧弹奏的琴曲。 琴声入耳,轻轻柔柔,婉婉转转,令人一阵恍惚。 二人双目出神,不由得痴了。 直到琴声渐变,终成惊雷,慑人於耳! 二人才回过了一丝神来,心中不由感嘆道: 绝! 绝了! 在惊艷於这琴曲的绝妙之时,他们心中难免会再次震愕: 这等绝妙之曲,真的是那昌南王能够演奏出来的么?! 就在方才,当萧寧首次弹响古琴时,他们还在想: 就算那昌南王在那等时刻,真就很是有魄力的站了出来,想要帮那宫雪一把,可那又如何?! 他又能做些什么? 直到如今,二人被这萧寧的乐曲彻底折服,才算是彻底懂了。 这昌南王要干什么? 很显然,他是要救场啊! 他要做的,是扶大厦之將倾,挽救危局! 很快。 跟隨著萧寧的琴声,二人的思绪又一次走远。 当二人再次回过神来时。 那宫雪已然恢復了镇定,演奏已然再次回到了正轨,诗会之上的场面,再度回到了如此前那般的和谐状態。 至於刚刚那断弦的风波,一切,似乎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 甚至。 刚刚的那次打断,与其说是一次意外,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放在这次演奏之中,与观眾们互动的绝佳桥段! 在这次断弦中,观眾们身临其境,置身那等湘夫人决绝的做出选择的绝境之中。 最终,再由萧寧的琴声接手,將一切推向高潮! “绝妙至极!绝妙至极!真没有想到,这古琴还能如此演奏!原本还以为,这断弦会是个大麻烦,谁知道,这一切连接下来,竟然是这般绝妙的体验!” 苏洵整个人算是彻底听兴奋了,连连惊呼。 “是啊!” 一直对那萧寧都看不上眼的柳若湘,这下也算是开了眼。 这下,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面对齐菁菁的挑衅,萧寧敢出风头,敢如此平淡的接下那赌约了! 之前,她还一直觉得,这昌南王就只会给人添乱! 弄了半天! 这昌南王萧寧是真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苏洵依旧还沉浸在这琴声之中,无法自拔。 “世人皆称,这昌南王紈絝至极,是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如今一见,方知是世人无知啊!就这般演奏,还有谁能说,这昌南王是个紈絝?” “今日这般琴曲,实在是绝妙啊!尤其是刚刚那处断弦,如今这么一回味,刚刚那断弦非但不再是个差错,反而成了点睛之笔了。” “当然,这里面最为亮眼的,还当属那昌南王啊!没有想到,这昌南王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说到这,苏某倒是有些疑惑了,柳姑娘,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是事先编排过的?刚刚那个断弦的桥段,是宫姑娘和昌南王,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 苏洵能够有此疑惑並不意外。 要怪,就只能怪这萧寧的救场,实在是太精彩。 且收放自如,衔接自然。 以至於让苏洵都觉得,这断弦的风波不是意外,反而像是从一开始就精心准备的重头戏! 这般想法,柳若湘自然也有过。 不过,她在细细的分析了一番之后,得到了一个结果! “这一点,想来,苏公子应该是想多了。那宫雪的表演,方才小女子一直看在眼中!在那断弦之时,她分明是慌了神的。这绝对不是提前编排好的。” 说到这。 柳若湘又深深地看了那昌南王一眼。 这个男人,此时正在楼船的船头之上,闭著眼眸抚琴,状若飞仙。 萧寧原本就称得上是姿色无双,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如今,有了这音律的加持,那杀伤力可想而知了。 盯著萧寧的身影,第一次,柳若湘盯著这个自己未曾瞧得上眼的男子,看痴了。 “苏公子觉得这一切如此绝妙,会发出此般感慨,那就只能说明一点,昌南王这次的救场,实在是太绝妙了。以至於,苏公子都不觉得,那是一个意外了。” “如此来看,这昌南王的琴技,还真是不一般啊!甚至,就从今日的场景来看,他的琴技比那宫雪,还要高深不知多少啊。” “毕竟,宫雪要做的,无非就是把一首琴曲演奏下来。可要想救场,他就不仅要足够了解熟悉这首琴曲。” “同时,还要变幻自如的配合著宫雪,迁就著宫雪,完成演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当说到这里时,柳若湘不由得,再次联想到了之前,自己和那苏洵谈及过的,这首琴曲背后的高人! “说到这,有个问题,小女子就不得不怀疑了。宫雪的这首曲子,昌南王竟然也会。甚至,咱们看上去,昌南王似乎比宫雪还要了解这首曲子!” “如此一看,与其说这首琴曲是宫雪从某处得来的,倒不如说,这是昌南王从某处得来,又教给了宫雪的更加合理!” “相比於宫雪,昌南王有钱有权,能够得到一首如此之曲,可就合理多了。” “只是不知道,这昌南王又是从何人之处,得来的这么一首如此绝妙之曲啊?看来,想要知道这首琴曲背后的高人,大概率是要找那昌南王了啊!” 当这个问题说到这时,柳若湘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还夹杂著丝丝悔意。 若事情真如自己所想的这般,那当初,宫雪做出的前去搭救昌南王的这个决定,可就太正確了啊。 一次搭救,换来了一首如此之曲,简直太值了啊! 就这么一瞬间,她的脑海之中,猛地浮现出了一个问句! “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前去搭救这昌南王呢?” 答案是,自己觉得,这昌南王不配! 还记得,当时自己的丫鬟还问过自己来的,称这昌南王是个王爷,自己也不怕那李七柒,为何不送个顺水人情? 自己的回答是,昌南王虽然长相不错,且是个王爷,但今夜选择帮他一把,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就当初的情况看,帮这昌南王所能得到的好处,是远远要低於坏处的。 如今一看,这个判断,简直就是大错特错啊。 “怎么?柳姑娘是在想,当初在昌南王被那李七柒为难之时,自己为何没有前去帮忙?” 苏洵看了过来,问道。 “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苏公子的眼睛啊。帮助了昌南王,就能够得到一首如此精妙之曲,说不定还能名垂千古!” “这般好事,又怎能不在意呢?” “是啊。” 苏洵点了点头,目露好奇之色。 “那么,如果再给柳姑娘一次机会,柳姑娘会作何抉择?” “嗯。” 想到这,柳若湘发自內心的思索了一番,最终回答: “我不知道!毕竟,虽然能够得到一首如此之曲,的確令人兴奋!可是,跟昌南王搅合在一起,名声必然受损。” “我的名声,可经不起这般折腾。若是从长远来看,一首曲子换我的名声,依旧算不上太赚吧。” 柳若湘摇了摇头。 很显然。 直至此时,在她心里,萧寧的分量,萧寧能给自己带来的利益,依旧不足以弥补其恶名,会给自己带来的损失! 又是一番思索过后,儘管有些许后悔,但她的判读,依旧没有变化。 另外一边。 李七柒站在自己的楼船之上,目睹完这一切,整个人已经彻底的痴了。 此刻。 看著那將古琴弹奏出了这般意境的萧寧,她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刚刚真的想错了! 小琴那丫头,还真不是胡说,更不是没见过世面,听不出什么才是好曲子! 俗话说得好啊,外行看热闹,內行看门道! 如今,那些看热闹的文人酒客们,已经被萧寧的这一波神级救场,惊得一愣一愣的了。 而李七柒这个內行,就更不必多说了。 “没想到,这等局面,昌南王还能如此挽回?这昌南王的琴技,究竟达到了何等地步啊?” 这个问题,她想不透。 但她很清楚一点,正如小琴所说,这昌南王的琴技,肯定是要比宫雪高的。 而且,是高出一大截。 这一点,从方才的救场,以及此时二人合奏时,双方所弹奏內容的听感,就能很是清晰的分辨出来。 虽然昌南王如今的弹奏,始终处於辅助的位置。 可是。 他的每一次触琴,都是如此的动听! 那等直击灵魂的音律,远远要比宫雪的弹奏,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可以说,昌南王的琴技,绝对称得上是大家啊! 想到这,原本就对萧寧有著些许好感的李七柒,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更加令人痴迷了。 “小琴,那几首诗,你亲手送过去了吧!那宫姑娘可把那诗,交到了昌南王手中啊?” “还有,你去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周围啊。你给宫姑娘送诗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看见吧” 眼见著,这宫雪的弹奏,已然是一片叫好之声。 李七柒的担忧,难免再次回到了一开始,有关於萧寧的格律之上。 毕竟。 眼下,这宫雪的演奏如此完美,接下来,萧寧的格律若是拖了后腿,势必会遭人詬病的。 就算在这弹奏之上,他救了场。 可一码归一码,若是格律上出了问题,他依旧很难逃过这群酒客们的非议。 “放心吧小姐,小琴办事,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小琴很是篤定的道。 按理说,听了这般话,李七柒是应该心安的。 可是,眼下这宫雪的演奏,实在是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自己送过去的那两首诗,怕是依旧难以匹配啊。 这么一来,昌南王怕是依旧会被人议论,诗比配曲吧…… 在李七柒思索间。 伴隨著宫雪嘹亮的唱声不断收敛,收声。 这首令所有人沉迷於此的演奏,终於是来到了尾声。 下面,怕是就要到了昌南王作诗的环节了啊。 正所谓关心则乱! 这作诗明明跟李七柒没什么关係。 可是呢? 隨著那琴曲的结束,李七柒只觉得,自己的心臟跳动,都跟著加速了。 …… 文渊阁之上。 叶冉秋兴奋的挥动著手臂: “好曲,好曲啊!想不到啊,这翻墙大尾巴,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道一眯著眼睛: “翻墙大尾巴?昌南王?呵呵,这个称呼有点意思。是啊,没想到,这傢伙竟然还懂古琴。只不过,这次,这傢伙的选择不够明智啊!” “对方的曲子弹奏的如此之好,他却要为其打场?这首琴曲,已然达到了如此高度。就算他真的买来几首诗,怕是也不足与这首琴曲相配啊!” “今夜,他可是给自己招揽了个大麻烦啊。若是这魁,最终得到了好的结果还好。一旦出现什么变故,这昌南王的诗词,必定会成为世人非议的主要目標啊。” “尤其是喜欢这首琴曲的人,到时候势必会抨击这昌南王的格律啊。” 道一说著摇了摇头,似乎已经看见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 宫雪的楼船之上。 柳红、晴姐等三人,在宫雪的曲终之后,已然激动地欢呼了起来。 直到。 在看见那萧寧的身后,负责传诗的傢伙,不知何时已经登船。 想到萧寧的格律水平,三人的脸色很快就跟著难看了起来。 直到这会,她们才想起来,萧寧的格律,好像还没有准备好啊。 当初,因为宫雪的名声,她们並没有对这次宫雪的演奏抱什么希望。 因此,在她们看来,反正宫雪的演奏,也不会获得什么好评。 尤其是在断弦之后,她们就更没有这般心思了。 萧寧的格律,那乾脆混一下、得过且过就好了。 可谁知道…… 最终,宫雪的演奏,竟然是这般! 好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可就是个大难题了。 萧寧的格律,怎么办?! 第326章 洛陵诗会篇:作赋! 担忧间,三人一同朝著萧寧望去。 若是没有萧寧救场这件事,在这等令人心焦的关头,这三人怕是无论如何,都要数落萧寧几句的。 可是,若是刚刚没有萧寧的救场,宫雪的演奏早就泡汤了,哪里还能有这等万人捧场的局面? 一想到这,三人没了底气,就只能看著萧寧干著急。 这魁诗会的参赛者,可从来不在少数。 一般来说,在参赛者们紧锣密鼓不间断的表演下,这诗会还要进行足足一整夜的时间。 留给打场者们作诗的时间,那自然就更不会多了,跟平日里那些娱乐性的诗会,边喝酒边吟诗作赋完全不同。 一般情况下,打场者们的诗,基本都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只是还没有公开问世过。 只待今天,文人墨客们借著此等氛围,和相互衬托的魁之景,公开吟诵罢了。 这次,轮到萧寧了,程序自然也是大差不差。 在宫雪的演奏结束前。 那负责传诗的唱诗客就已经来到了船上,做好了准备。 在那宫雪的演奏结束后。 曲声戛然而止。 人们纷纷沉浸在琴曲之中,还未回过神来。 炮竹之声,已然在宫雪的楼船前炸响! 这是魁诗会的规矩。 因为魁们的表演是在文渊阁中台,而打场者们吟诗作赋,一般都是在各自魁的楼船之上。 因此。 每当魁演奏结束,诗会的主办方都会利用炮竹之声,將诗会眾人的目光,吸引至到所对应的魁楼船旁。 一来是提醒眾人,魁的演奏结束,帮听眾们醒醒神。 二来,则是为了提示一番,这打场者所在的位置,同时標誌著这打场者打场的开始! “噼里啪啦”的炮竹之声,在宫雪的楼船之上炸响。 柳红等三人听著炮竹之声,只觉得自己的心臟,也如同那炮竹声一般,跟著打起了鼓来。 隨著这般动静,沉浸在琴曲之中的听眾们,纷纷回过了神来。 紧接著,眾人的目光,就跟隨著动静,一同朝著宫雪的楼船望来。 而萧寧! 毫无疑问,很快就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感受著铺天盖地涌来的目光,那柳红、晴姐等三人,连连后退了几步,儘可能不跟萧寧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看上去,给人一种平日里,人们知道身边人要丟人现眼时,连连跟其保持距离,以免被波及的既视感。 眾人的目光落下。 在看清楚这次的打场者,正是此次诗会原本就备受关注的昌南王萧寧后。 才纷纷回过了味来。 对啊。 这宫雪的打场者,是这昌南王啊! 而且,好像就只有他一人。 “昌南王萧寧?他是这宫姑娘的打场者?” 因为宫雪的演奏实在是精彩。 且她在琴曲之中,利用湘夫人的身份,抒发了自己的真实情感。 不少人对其的偏见,已然改观。 “虽然宫家有叛国之嫌,但这宫姑娘,並未牵涉其中。且其明志报国之心,情真意切,我们不该迁怒於她啊!” “是啊!更何况,今日宫姑娘的这首曲子,也是绝无仅有、无与伦比的。今夜诗会,就算是梅魁之位落於其身,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只是可惜了啊,这宫姑娘竟然只有一个打场者,还是那昌南王。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此等绝唱,怕是要被昌南王的格律,染上俗气啊。” 隨著这议论之声,越来越多的目光,纷纷聚拢而来。 那传诗客已然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 就只待那萧寧开口亦或是动笔,他將会跟著重复或吟诵,接著传给下一人。 直到萧寧的诗作,传遍整个诗会现场。 传诗客是这等诗会的传统。 由於一般诗会地点,都不会太小。 为了能让文人墨客的诗词,儘可能的传遍所有角落。 这份职业应运而生。 这炮竹的体量並不大,很快,那炮竹之声已然消逝。 隨著炮竹声落,那稀稀疏疏的议论声,也开始隨之减小,直到静不可闻。 这也是诗会的惯例。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那打场者就要开始吟诗作赋了。 而听眾们,则是会保持安静,等待著其诗作的传响。 整个文渊湖之上,再次静謐了起来。 不少人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柳红等三人经歷过不少次这般场面了。 只是,这一次,三人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们又打量了萧寧一眼。 好在,这个男人的面色看起来还算镇定,这倒算是给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 只是。 很快! 隨著三人的目光流转,落在了萧寧身旁的方桌之上。 当那方桌之上的一卷白色纸张映入眼帘之时,三人才刚刚安抚下来的心臟,瞬间炸裂! 那是! 那分明是,自己三人刚刚交给萧寧的诗词啊。 只是。 为什么那诗词如今还保持著原来的样子,甚至打开都不曾打开? 这? 不会吧! 难不成,这昌南王不是没有准备好,而是压根就没有准备。 他根本就没有看过这诗词? 不是吧! 这个男人不靠谱,三人心中早就有所预料。 可是,就算再靠不住,也不至於这般吧。 餵到你嘴边的东西啊? 你只管看看,背下来就可以了啊。 这等事,还能出了岔子?! 这下,三人彻底的傻了! 另外一边。 柳若湘等人的目光,同样跟隨著大眾的视线,聚拢了过来。 打量著站在那楼船一头的男子,柳若湘微微摇了摇头。 “哎,虽然昌南王的古琴弹得不错,但他的格律,咱们早就有所耳闻。这般场面,真是为难他了啊。” “谁说不是啊!只怕一会,那传诗的小廝把这昌南王的诗作传响,昌南王就要彻底的被口诛笔伐了啊。” “原本还以为,这一轮的诗会,最终被口诛笔伐的会是宫姑娘。谁能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昌南王……” 苏洵与之对视一眼,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他突然觉得,如此之曲,那昌南王萧寧是真的配不上。 这等琴曲,哪怕是自己,都不敢轻易为之赋诗,以免玷污这等琴曲,被人非议。 那秦向隅,怕是都会觉得压力重重! 这昌南王? 哎,只能说,为难他了! …… 文渊阁中台之上。 宫雪的目光,朝著下方望去。 这会。 要说她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萧寧,看你的了。” 宫雪心中很是清楚,今日自己的演奏,在萧寧的衬托下,实在是达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 俗话说的好,好马配好鞍。 一般来说,在这等诗会想要夺魁,不但曲要好,打场者的格律同样不能太差。 只有两者的高度统一,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否则。 落后的那一方,总会被人詬病的。 可眼下,这琴曲实在是太过於惊艷了。 说实话,这等场面,哪怕是让那秦向隅之流,前来为自己写打场诗,依旧很难不为人詬病。 萧寧的话,只能说,这般场面真的是把他架上了高台了啊。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但愿,萧寧可以选出来一首不算太差的诗词。 至少,不要被这诗会上的人追著骂啊。 如今。 宫雪心中全然没有思考有关於夺魁之事,只是为那萧寧担忧。 担忧其会不会因为此事,最终落得骂名。 …… 齐菁菁的船上。 她的脸色阴沉如铁,正死死地盯著中台之上的宫雪,目光阴森狰狞。 “好啊,好啊,这般意外都还能把场面搬回来,我倒是低估你们了!嗯?!” “姐姐莫要担忧!” 有丫鬟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连连凑了过来: “这首琴曲虽然绝妙,但那宫雪的打场者,是那昌南王啊!有昌南王在那里拖后腿,就算宫雪这次把古琴弹出了来!” “就算此次,她的表演力压整个诗会,无人能及,最终也必定会输给小姐!” ??? 那齐菁菁原本心情就很差了。 在听了这丫鬟的话后,她整个人的脸上,如同泼了一盆黑墨一般。 “你说什么?谁力压整个诗会?谁无人能及?啊?” “啪……” 齐菁菁一个大耳刮子抽了出去。 “昌南王,好好好,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咱们走著瞧!喜欢弹琴是么?待到淮北王挥师南下!” “我会让你个小白脸,好好地弹个够!” 淮北王! 和萧寧有著同样继承皇位资格的五王之一! …… “小姐,昌南王要开始了。” 小琴屏住了呼吸,朝著宫雪的楼船看了过去。 毕竟,这宫雪姐姐的打场诗,那可是自己送过去的。 所以,儘管小琴跟这宫雪没有什么关係,依旧觉得参与感十足。 “嗯。” 李七柒微微点头,眉头轻锁著,显得有些担忧。 “哎,宫雪今日的琴曲,演奏的实在是太过於绝妙了。此情此景,就算让齐太白来,怕是都很难在一时半会,写出一首足以媲美的格律。” “那昌南王的处境,怕是有些不太妙啊!” “好在,我们那两首,同样也是天机山才子们的佳作。虽然难免非议,但至少会比让其写那蛤蟆诗要好啊。” 对於接下来的场面,李七柒大致心中有数。 自己那两首诗,虽然算不上足以传世的大作。 但放在今夜的诗会上,是绝对够用的。 最多,无非也就是落得个平庸之名罢了。 只要萧寧把那些念出来,就算会被挑毛病,也不会太过。 李七柒心想著,就听那边,传诗客的声音,已然响起! “罪魁赋!” ??? !!! 当这三字传响之际,那李七柒原本还算安定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她先是迷茫的打量了对面,宫雪楼船之上的那身影一眼。 紧接著,又转过头看向了小琴,疑惑的问道: “罪魁赋?小琴,咱们送过去的那两首诗中,有这么一首么?为什么我听著这个名字,甚是陌生啊?” “小姐,没有啊!咱们送过去的诗词里,名字都是四个字的……” “什么?” 李七柒听后,只觉得心头一颤。 不是? 这昌南王,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难不成,他还有一首更好的选择? 不对不对! 罪魁赋! 罪魁! 这说的,明显是宫雪啊! 所以。 这萧寧是打算,亲手给宫雪写上一首赋? 他疯了吧! 这昌南王的格律水准,还能写赋的? 赋! 这是大尧近十年来,才刚刚兴盛起来的文体。 讲究的是,文章脉络形散而魂不散! 整体押韵,对仗工整。 篇幅大而精! 大尧的第一篇赋,是那夜面郎君的《夜舟赋》。 可以说,正是那一篇赋,开创了大尧文坛的新天地。 而夜面郎君,更是成为了这等文体的开创鼻祖。 可以说,夜舟赋绝对算得上是,大尧文坛的顶峰作品! 其中的那句“寄蜉蝣於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於悲风。” 时至今日,都在为人传唱,且在无人可望其项背。 除此之外。 那首赋中,可以说没有一句话,不是大成之作。 因此。 有了这等先例在。 儘管后面有很多人想要作赋,但都因为前面有著这等泰山般的存在,而没有勇气。 而赋,更是成了大尧读书人眼中,最难写的文体。 可现在呢? 曾经写出了蛤蟆诗这等炸裂的格律萧寧,竟然要作赋?! 这怕不是疯了吧! 要知道。 这么多年了,大尧文坛之上,除了那《夜舟赋》之外,可是再也没有出过一首像样的赋啊? 这,昌南王到底想干什么? 大尧文坛兴盛,对於诗会这等事,人们还都是抱著尊重的態度的。 一般来说,当传诗客传诗之时,人们除了讚嘆之外,是不会说其他的话,打断传诗时的这般安静的。 然而。 此次! 当萧寧的这首词名出现之际。 整个诗会现场的文人墨客们,就再也坐不住了。 “不是吧?昌南王这是,要作赋?” “开什么玩笑?赋也是他能做的了的么?” “还没有学会走路,就想要飞了?” “真是笑话啊,这次,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第327章 洛陵诗会篇:罪魁赋! 宫雪的楼船之上。 萧寧今夜作诗,依旧是选择的自己挥墨写出,由传诗客吟诵传出。 对於眼前这位,那传诗客自然明白,这傢伙几斤几两。 因此,对於这此次传诗,他从一开始就抱著一个敷衍的態度。 在看见萧寧落笔后。 萧寧的字跡一出,倒是让他微微愣了愣。 他没想到,昌南王这等不成器的富家子弟,竟然能写的一手好字? 他心中觉得有些惊奇。 只是。 还没有等他感嘆完,在萧寧的三字標题落下后,那传诗客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罪魁赋?! 这…… 昌南王是打算写一首赋? 他也是个资深传诗客了,这些紈絝子弟二世祖们吟诗作赋,他也不是没见过。 不过。 他们的传统,不应该都是提前买几首准备好,然后背出来就可以了么? 就算你记性不好,脑子不是很好用,你拿著一张纸在那里念,我也是会配合的啊。 可是,眼前这罪魁赋,怎么看都像是这昌南王现编的。 一个也就写出蛤蟆诗这等水准的紈絝王爷,现在要自己即兴赋诗? 而且,还是要写一篇赋? 说实话,这可真直接把这传诗客整不会了。 这昌南王,该说他心大好呢?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呢? 写赋? 这是要被骂死的啊。 你没看。 这么多年了,除了那夜面郎君之外,又有几个人敢写过这等文体? 传诗客小哥嘆了口气,无奈念道: “罪魁赋……” 三字传出! 一旁的柳红、晴姐三人,听后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了。 她们记得很清楚,自己教给萧寧的几首诗里,可没有一首是叫这个名字的。 萧寧这是打算,胡编乱诌了么? 可是,就算是这般,就算是想要隨便写一首。 你取名也不能取个“赋”啊? 怎么? 难不成,真就这点常识都没有么? 写赋? 那是大家们的特权! 你一个紈絝写赋,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 三人看了看那萧寧,又看了看那传诗客小生一脸无奈的神情。 彻底的绝望了。 哎。 得了! …… 文渊阁,顶层。 “霍大人,没有想到啊,您老可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在那最中央,最为尊贵的位置。 有几个老傢伙,正在一边饮酒,一边观这诗会盛景。 而那霍纲,正在其中。 在他面对,是刚刚非要硬凑过来一起坐的杨清道。 “昌南王以前老夫也算了解,那小子啊,连首四言诗都写不好。谁知道,经过霍大人这几天的调教,直接就会写赋了。” “霍大人为人师表,这调教学生的能力,真是令人嘆服啊。你看看,昌南王这等学生,如今都脱胎换骨了!” “早知道霍大人如此手段,以后若得犬子,一定早早地送到霍大人府上去!” 杨清道的言语里满是讥讽,很显然,他这些话就是在阴阳怪气。 可霍纲呢。 面对这般嘲弄,却只能是选择闭上了嘴巴,无言反驳。 倒不是他的言辞不如那杨清道锋利。 只是。 今夜之局面,无论如何,那杨清道都占据著上风。 不管咋说,萧寧也算自己半个徒弟。 徒弟丟人了,自己这当老师的,肯定脸上无光。 就算自己现在出言还击,逞得一时口舌之利! 一会那萧寧丟了人,自己只怕是会被这廝嘲弄的更狠。 霍纲甚至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今夜诗会会发生这般事,自己就应该租一叶小舟,自己悄悄地来。 但不来,那是绝对不行的。 自己毕竟调教了萧寧十天,也算是有个半师之谊啊。 自己的徒弟在这打场,自己能不来给撑撑场子、掠掠阵么? 真是怪了,这杨清道真是只苍蝇么? 怎么就閒著没事凑过来了。 他自然不知道。 杨清道今日前来,同样是因为萧寧啊! 他可是在孟党那边,领了任务的。 今夜的目的,就是让那萧寧在这诗会之中,不要再博得什么名声。 若是能够身败名裂,最好不过! 自己的女儿,亲自操刀了这件事! 可杨清道依旧不太放心,因此才在此,以免生了意外。 如今。 见萧寧直接连《赋》都搬出来了,杨清道知道,今夜的事情,就此尘埃落定了。 只待那萧寧一会,將那上不得台面的诗作写出! 一切,就会彻底结束了。 萧寧啊萧寧,就等著无尽骂名加身吧。 得意之际,那杨清道又朝著霍纲看了过来。 一直以来,自己都不被这清流们放在眼中。 能够有这机会,他还想多阴阳那霍纲几句。 霍纲只能是战术性的喝了口茶水,假装没有看见这廝的样子。 哎。 萧寧啊萧寧,你还真会搬起来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直接写赋? 你这到底怎么想的啊? 对於萧寧的处境,霍纲已然绝望了。 前面有宫雪这般如此精妙的琴曲施压! 现在,他又给自己选了这么一首赋? 这还玩什么?没得玩了。 就算是自己,这般情景,也很难救场了。 “立十八年,余朝京师……” 立,鼎立! 是那老皇帝的年號! 因其登基之日,於洛陵城中,立一万民鼎而得名。 传诗客的声音再起。 听著这些如同记流水帐一般的话语,那霍纲的脸色再变。 “听听听听,这就是水平啊!霍大人家,肯定没有人欠帐不还吧。这般记事本事,我辈楷模啊!哈哈哈哈……” 借著这机会,那杨清道自然又是一番揶揄。 …… 诗会现场。 隨著那传诗客一句一句,如同记流水帐般的句子传出,诗会现场彻底的乱了起来。 这倒也怪不得萧寧。 那《洛神赋》的开篇,大抵也是这般啊。 自己无非就是改了改字眼,让其更贴合自己今日的处境。 隨著將今日之事,就此描述清楚。 整个诗会现场,已然变了天。 李七柒愁眉不展,心情再难平復。 柳红、晴姐等三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溜进了船舱之內。 太丟人了! 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赋》这等文体,来记流水帐的。 如此丟人现眼,她们可受不得这般波及啊。 柳若湘、苏洵等人,则是淡淡的看著热闹,不嫌事大。 齐菁菁终於是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还得是昌南王啊,从来不令人失望。 宫雪於中台之上,担忧的望著萧寧,心中彻底打起了鼓来。 萧寧竟然写了一篇赋? 而且,还写得这般,这般……如同记流水帐一般,毫无亮点。 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诗会现场,再次乱做了一团。 不少非议之声渐起。 没有人注意到。 那一直站在萧寧身旁的传诗客小廝,在又心不在焉的传了一句诗词之后,盯著萧寧纸张的双眸,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內容般,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他的面色先是迷茫,隨后,那脸色就变得愈发的郑重了! 嗯? 这是? 只见,如今的他,已经彻底正经了起来,刚刚的轻视之意已然全无。 他先是默读了一遍诗词。 紧接著,整个人都不由得挺直了腰板,大有一副肃然起敬之色! 至於刚刚,那完全不把眼前人当回事的神情,也全然换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他大概愣了足足十几个呼吸的功夫,瞳孔收缩,又將那句萧寧刚刚写出的诗词默念了一遍,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卯足了劲,大喊道: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 ??? !!! 在將这句诗念出后,他依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愣愣的盯著眼前,这男人的笔桿。 这,这真是眼前这昌南王,可以写出句子么? …… 文渊湖旁不远处,一处医馆之內。 才喝下了药汤的灵师师,正坐在一处刚刚寻到的寂静之处。 身旁,正是那元无忌。 “灵姑娘,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要领,儘可能的调整呼吸,感受体內气血的流动就可以了。” 按照萧寧所说的,元无忌才刚刚给灵师师普及了一番有关於打坐、调理气血的法门。 这会,正在引领对方入定。 “这?元公子,据我所知,此等入定、打坐法门,都是你们修武者用的。我一个弱女子,都未曾接触过这些。” “让我修习这些东西,又有何用呢?小女子未曾接触过武学,这都二十多年了,难不成还能成为一名武夫不成?” 灵师师有些好奇。 事实上,这一点,同样是元无忌心中的疑惑。 修武之人,不是讲究从小开始修习么? 灵师师一个姑娘家,早就错过了最佳的修习年龄。 说白了,这般年纪,都不是错过了,而是根本就无法修习了啊。 也不知道,萧寧的这般用意是为何啊? “这一点,在下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萧兄这么说了,我想必然有其用意吧。” 元无忌道。 “灵姑娘还是尝试一下吧,在下在一旁为姑娘护法。” 灵师师不再多言,点了点头,按照要领尝试了起来。 对於这元无忌,她心中依旧满是疑惑。 从这一路上的接触来看,这香山七子对於萧寧的態度,未免太奇怪了些。 別人不都说,香山七子瞧不上萧寧,不屑於与之为伍么? 可现在来看,这群人似乎都把萧寧当做主心骨啊…… 灵师师想了一会,便將这些杂念统统拋到了脑后。 不想了。 很快……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 当灵师师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神清气爽。 以往那般胸闷、浑身燥热、感觉有什么要爆体而出的感觉,已然减退了不少。 元无忌呢。 这会,他正一脸惊愕的盯著灵师师,满目骇然。 “元公子?怎么了?” 发现了元无忌的状况,灵师师喊了一句。 “怪了怪了!灵姑娘,你竟然,真成了!这也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吧!” 什么? 成了? 自己修武? 成了? 这么简单? 灵师师只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在想到,这一切,都是那昌南王萧寧的意思时,这个男人在她脑海之中,再次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按照常识,自己这个年纪,是断然修不了武的。 哪怕在元无忌看来,也是这般。 这是一个共识。 可是呢?萧寧偏偏要求自己这么做。 最后,竟然还成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灵师师很难不去想一个问题: 那昌南王,是不是也懂得武学呢? 若是不然,为什么他会提出这般想法? 这昌南王,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元公子,有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但还望公子解答。昌南王在香山书院,武学究竟修习的如何?” “这?在书院,萧兄的表现,很是一般。” 元无忌如实回答。 “只不过,现如今,萧寧的武学,日后若是有机会,灵姑娘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元无忌打了个哑谜。 毕竟,有些话,他也不知道当不当讲。 只是,萧寧的武学? 剑藏新岁! 就这四个字,还不够说明一切么? 接下来,二人不再多言,重新回到了药堂之內。 那药堂的老郎中,也是在洛陵颇有名气的。 儘管不如那於世珍,可在大尧,以及那神医榜上,也是排的上名號的。 灵师师以往的病症,都是在他这里进行问诊的。 “咦?” 这次,在看见灵师师后,他当即好奇的走了过来。 他在看了一番灵师师的面色后,又给其诊了诊脉,一抹疑惑之色不自觉流露: “灵姑娘,奇怪啊!你的症状,减轻了!” ??? 什么? 减轻了? 灵师师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己的病症,当初那於世珍都无能为力啊。 昌南王隨隨便便一个方子,外加一个调理气血的打坐! 竟然就,减轻了? 这昌南王,到底是个什么高人啊? 恍惚之间。 那药堂门口,有两道身影匆匆而过。 路过之时,那人还朝著屋內的老郎中喊了一句: “李郎中,今日的诗会,还不去看看么?” “急什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诗会都是到后半夜才精彩。” “可是,听说那昌南王,又跟那齐菁菁打赌了啊。这次,可是真有好戏看了!” 第328章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昌南王?萧寧? 又跟那齐菁菁打赌了? 听到这句话,无论是那元无忌,还是孟子衿,都当场就愣了神。 不对啊! 那李七柒的事不是才过去么? 按理说,萧兄上了那宫姑娘的船,只要別乱来,隨便混一混,应该不会再惹上什么大事啊。 最多了,就是这次诗会没有建树罢了。 可眼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位兄台,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昌南王跟齐菁菁打赌,不是是因何缘故啊?” 带著担忧,元无忌走过去,询问道。 “还不是那昌南王逞能?” 昌南王萧寧的名声,在整个大尧都是这般。 他的口碑,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我这也是听说啊。那齐菁菁啊,想必你们也都知道,那是教坊司的头牌啊。” 那人说话间,还伸了伸大拇指: “原本,她只是去找那宫雪的麻烦的。可谁知道,那昌南王打的什么主意,突然就站了出来,非要跟那齐菁菁打赌!而且,赌的还是梅枝的数量……” 那人將今夜有关於萧寧和齐菁菁打赌之事,大致讲述了一番。 总体上听上去,倒也还算符合事实。 在讲述完之后,那人便掛著那副看热闹的表情,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得知了事情原委,几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毕竟。 就在他们前来之前,李七柒的事情都还算没有过去。 现在,又来了个齐菁菁? 最关键的是,这次,萧寧还亲自下场和那齐菁菁打了赌? 这可如何是好啊? 香山七子那可都是萧寧的旧时同窗啊。 对於萧寧的格律水平,他们再清楚不过。 而今夜诗会,萧寧作为打场者,比的就是格律。 想到这,几人难免忧心忡忡。 灵师师心中只觉得这个男人奇特,但对於萧寧,並没有更深的了解,同样是一脸迷茫。 唯有那孟子衿,在听完消息分析了一番后,喃喃道: “不对不对!这件事情,不符合小王爷的做事风格!” 在场的人里,最了解萧寧的,就是孟子衿了。 这件事,她是最有话语权的。 “嗯?孟姑娘,这话怎么说?” 几人好奇的看了过来。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小王爷绝对不会是这般,会主动出风头的人。” “算了,还是先別说这些了。现在对於咱们来说,萧兄为什么会跟那齐菁菁打赌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能不能赌贏啊!” 元无忌的话,一语就说在了点子上。 “你们也知道,那宫雪在这诗会之上的处境。她一登场,满场的人不口诛笔伐,將其骂下台去就不错了。” “想要让人给她投梅枝,根本不可能。再说萧兄的格律,咱们大家也都知道。就算退一万步讲,萧兄真有办法搞到几首还算不错的格律。” “他给宫雪打场,有宫雪的身份在,也註定得不到太多叫座声啊。所以,他跟那齐菁菁打赌,又怎么可能贏啊?” 此问题一出,香山七子纷纷皱紧了眉头,都跟著紧张了起来。 灵师师不由得朝著那孟子衿看了一眼,却发现孟子衿对此,並没有太多的担忧之色。 孟子衿还是了解萧寧的。 在她的印象里,迄今为止,萧寧做的事,还没有失败过! 他既然敢跟那齐菁菁打赌,想必也一定有把握才对。 见孟子衿这副神色,灵师师好奇的凑了过来: “看你的表现,好像很是放心的样子啊。你对这个男人,就这么信任么?” 灵师师有些疑惑。 身为这件事情的亲歷者,灵师师对於此时萧寧的处境,那是绝对不看好的。 孟子衿呢? 这个人她了解,自己这位朋友,平日里可不比自己能沉得住气? 按理说,这般绝境,她早就该担心的上躥下跳了。 可当下这般情形,自己都觉得这是死局了,她怎么就能如此镇定呢? 这个昌南王在她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竟然在这般绝境下,依旧令其打心底相信,那昌南王面对这般局面,依旧无妨! “还记得,小王爷一开始就说过的,要靠著宫姑娘一举夺魁的。” 孟子衿脑海之中,不由得再次回忆起离別之前,萧寧的那一番话。 “啊?可是,这可能么?” 灵师师听后愣了…… 这孟子衿不会还真相信这话吧。 自己就是这诗会的上届魁,对於这诗会,自己二人最了解不过了。 试问一下! 就萧寧的格律水平,和那宫雪的人气,一举夺魁可能么? 根本不可能! 除非,有奇蹟发生。 不对,就算是奇蹟,也救不了他们! “我似乎记得,咱们前来之前,萧兄的那番话,意思不就得要靠著宫姑娘,一举夺魁,切断那李七柒的夺魁之路么?” “萧兄若是有这般打算,她现在跟那齐菁菁打赌,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 王案游也想到了这一茬,安抚眾人道。 “什么?王兄,你不会是疯了吧!就靠著宫姑娘,加上萧兄的格律,能一举夺魁?你们觉得现实么?”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就算靠著那宫姑娘夺魁之事不现实,咱们如今也是赶紧先回去才对。” “说不定,咱们还能赶在宫姑娘上台之前帮帮忙!就算无法夺魁,有咱们在,能够帮衬一番,总比让萧兄自己在那里好!” 关键时刻,元无忌打断了眾人的爭论。 眾人闻言皆觉得有道理,於是纷纷快马加鞭的朝著诗会现场赶去。 一路无话,只有眾人的满心担忧。 当眾人到达那文渊湖之时,文渊湖岸边已经是人满为患。 人们纷纷聚拢於此,摩肩擦踵,將此处围的水泄不通。 就这个拥挤的情况,想要找到船,再一直走到那文渊湖中央的文渊阁,怕是也得不少时间了。 几人急匆匆的跑到岸边。 元无忌则是侧耳,倾听著两旁人的谈话。 当务之急,是確定如今的诗会,已经进行到哪个魁了。 自己一行人赶过来还来不来得及。 “还別说,刚刚这琴曲,真是绝妙啊!” “是啊,这是今夜诗会以来,我听到的最绝妙的曲声了。” “何止是今夜,就算把前面几届诗会算进来,刚刚那首曲子,依旧是妥妥的第一!” 有人很是夸张的竖了竖大拇指。 “我看啊,今夜的其他曲子,怕是也再难超过它嘍。” 听到这般谈话,元无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俗话说得好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这傢伙想来,应该是刚刚那魁的青睞者吧。 只是,就算如此,他的这般夸讚,依旧有些不太妥当。 要知道。 在这等诗会现场,这般言论,是势必会遭到其他人的反驳的。 甚至,最后演变成一场骂战也说不定。 毕竟,这等诗会上,大多数看客们都分成了团体。 你青睞这个魁可以,但若是把她夸得太过,必然会让其他团体心中不服,最终引发爭端。 不出意外。 怕是很快,这里就要开吵了啊。 元无忌是这般认为的。 可谁曾想。 在那男人说完后。 其身旁的人非但没有反驳,反而纷纷深以为然的点著头。 “是啊,我也是这般认为的。” “此曲如此绝妙,那是妥妥的第一。谁若是有异议,我跟他急!” 好好好! 看来,这群人依旧是那群会因为魁的归属,因为琴曲的排名而大打出手的人。 这暴脾气已经可见一斑了。 只是。 在刚刚那首琴曲上,这群人的意见似乎出奇的一致啊。 元无忌等人不由得又看了看其他区域的人。 看得出,这群人所支持的魁各不相同。 但是,对於刚刚那首琴曲的评价,却是相同的。 “也不知道,刚刚那魁是何许人也啊?咱们现在,就等著第一手消息传来吧。” 听到这话,围观眾人纷纷眼前一亮,瞳孔之中闪过无尽的兴奋,翘首以待。 这里是文渊湖的岸边,距离那文渊阁,还是有著一段不近的距离的。 因此。 人们往往是可以先听到琴声。 然后,等到那湖心有楼船靠拢过来时,方能听到更多细节。 这也就导致了这般局面。 人们往往听了曲子,却不知道演奏的魁是谁。 当然了。 在这里的人,除去个別魁的追隨者以外,更多的都是没什么钱財的小老百姓,一般情况下,也不太会好奇这魁的身份。 除非今日这般。 “哎,能够让这些听曲凑热闹的,好奇起来演奏者是何许人也,还能让不同魁的追隨者们,意见如此统一!” “可真不是件容易事啊!看来,今夜出了一首不得了的琴曲啊!元某平日里,对於这些事情並不怎么感兴趣。今日,倒是也有些好奇了。” 根据刚刚那群人的言语,元无忌等人已然得出了一个结论。 刚刚的演奏者,应该是演奏了一首很是不得了的琴曲! 对於这诗会最有话语权的灵师师和孟子衿二人,也不由得开始好奇了起来。 这究竟是一首什么样的琴曲啊? 竟然这般的叫座! 只怪自己一行人来晚了啊,竟然没有听到! “真是怪了,竟然能让这群眾口难调的看客们,意见如此统一。我倒是好奇了,这究竟是一首什么样的琴曲了?” “也不知道,演奏这琴曲的魁是谁?创作了这般琴曲的,又是哪位大家啊!” “虽然不咱们知道那魁是谁,创作者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確定。不出意外,靠著这首琴曲,他们今夜怕是要名声大噪了啊!” “哎,先不要管这些了。这魁是谁咱们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宫姑娘!” “咱们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去找到宫姑娘,看看其到底登台了没有啊!” 长孙川一语点醒梦中人。 可不是么? 这首琴曲如此叫座,是谁都有可能,但绝对不会是宫雪的。 宫雪的那名声,在这诗会之上,怕是只有挨骂的份。 也好在,这在岸边的人,一般不会当时就知道,这演奏者究竟是谁。 不然的话。 也不知道,这元无忌等人知道了真相后,会作何感想啊! 几人没有再多听,而是朝著远处的码头行去。 此时诗会已经即將过半! 想要上楼船的,早就前往诗会现场了。 那些没有条件上楼船的,则是会聚拢在刚刚的湖岸旁,凑个热闹听个响。 码头这边,自然不会有没太多人。 几人很是顺利的找到了一艘楼船,上船,紧接著朝著那湖中央行去。 湖风吹拂。 四下静謐。 本该令人平静的静夜,却加剧了几人心中的忧虑。 只可惜。 原本在岸边,还能听到些许诗会上动静的他们,在登上了楼船之后,因为船夫的划桨声不绝於耳。 如今的他们,对於这文渊阁那边的动静,就真的听不到半分了。 直到。 那文渊阁在几人的眼中,愈发的清晰。 才开始有著淡淡的声响传来。 此时传来的,並非琴曲之声。 而是不断重复的人声。 只是典型的传诗客传诗的声音。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打场者们,正在吟诗作对。 很快。 伴隨著楼船的再度靠近,刚刚稀稀疏疏的传诗之声,终於是开始可以听清楚些许了。 在座的几人,大多都是文人。 对於这般吟诗作赋,还是感些兴趣的。 如今,心中焦急的他们又无其他事,於是纷纷竖起了耳朵,听起了这般诗作。 企图以此消磨时间。 “诸位,一直这般焦急也不是办法,不如听听这传来的诗作吧。长孙师妹,咱们七人里,你从小就耳朵最灵了。不如,今夜给我们当一回传诗客?” 长孙川听后笑了笑,也不含糊,乾脆就学著那传诗小廝的模样,挺直了腰板。 静静倾听了起来。 伴隨著风声,远处的传诗声,在短暂的停顿后,再度传来。 长孙川竖起了耳朵,只听! 风吟之中,似乎夹杂著这么一句,还在颤抖著的声音: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 第329章 花魁之位?! 此声传出。 刚刚还在跟眾人有说有笑的长孙川,神情已然凝固。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愣愣的朝著远处的文渊阁望去。 看上去,是想要寻找一番,这诗词究竟是出於何人之口。 只是,这里距离那文渊阁还有一段距离。 单是这传诗声,都还需要保持极度的安静方能听见。 想要在那茫茫人群之中找到作诗者,自然就更不现实了。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 刚刚那传诗客的声音,还不断在长孙川的脑海之中迴荡。 仅仅听了一遍,便已然震惊的她,再次回味了一番这般诗句后,整个人的心中,再也无法平静! 绝! 太绝了啊! 长孙川也算是饱读诗书的。 可是,无论是大尧那些文人墨客们的名篇,还是古籍里形形色色的记载!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句,把人可以写的如此美的不可方物的诗句! 这句诗词,仿佛就如同惊雷一般,一朝入脑海,便足以直击灵魂! 儘管,长孙川还没有听完这首诗的全貌。 可他心中已然確定: 这首诗! 就凭藉刚刚这一句,就已然足以成为传世之作! 日后,只要提起写给魁们的诗作,必然会有这一首! 这一刻,长孙川的心中,儼然已经有了某些推论。 试问这等诗作,全天下又有几人能写得出来? 莫非,是小王爷出手了?! 很快,元无忌等人便发现了长孙川的异样,连连问道: “长孙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刚刚传来的诗词,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几人没有听清楚,刚刚传来的诗句究竟为何。 见了长孙川这般神往的模样,难免疑惑。 长孙川没有回覆几人这个问题,只是深深地呼了口气,继而沉了沉声,真就如同那传诗客一般,挺直了腰板。 见长孙川这副认真的样子,王案游等人当即打趣了起来。 “哈哈哈,你还別说,长孙师妹这个样子,还真有点那传诗客的味了。” “长孙师妹,你这副样子,简直就是天生的传诗客啊。还从什么商啊,去传诗吧。” 隨著几句玩笑话,这楼船之上的气氛轻鬆了少许,倒也缓解了几分几人心中的焦虑。 几人正嘻嘻哈哈的说著。 那长孙川终於做足了准备,开口了!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 ??? !!! 此话一出! 原本还嬉闹的楼船之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香山七子等人,纷纷一脸疑惑的望了过来。 哪怕是对几人的活动完全不感兴趣的灵师师和孟子衿,都不约而同的朝著长孙川张望而去。 几人纷纷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盯著那长孙川,一副神往的样子,彻底沉浸在了这句如此华美的诗句之中。 在场之人都饱读诗书,听了这等惊世之作,难免为之陶醉,为之兴奋。 “长孙师妹,这是,刚刚那诗会之上,传来的诗句?” 良久。 那元无忌才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只见他面色潮红,一副激动的样子,问道。 长孙川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地听著远处传来的诗句。 也不知什么情况,在这句诗作后,那传诗之声都停顿了好大会。 足足半盏茶的功夫,那传诗之声才再度传来。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穠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闻之。 长孙川清了清嗓子,一一將其复述。 此时此刻,楼船之上再无声音。 眼前,仿佛已然出现了一个妙龄女子,美若落凡之仙! 眾人纷纷陶醉於这等诗作之中,静静的等待著长孙川的传诗之声。 宫雪的楼船之上。 原本那不怎么把这次传诗当回事,一脸应付之色的小廝,如今早就收回了刚刚的轻视。 此时的他腰板挺得比那青松还直,面色严肃,郑重里又带著几分目睹了传世之作诞生的激动。 他这等表现,还是之前见过些大世面的。 下面那些配合的兄弟,也都是行家。 儘管如此,刚刚,自己传出那第一句时,很多兄弟听后,还是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致使这句传诗足足耽搁了將近半盏茶的功夫。 若是换成一些没有经验的传诗客,这会还不知道会被震惊成什么样子。 小廝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盯著那正一笔一画书写下句诗的萧寧,面露期待。 很快。 下句诗词,在那白纸之呈现。 他儘可能的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著,將其念出: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內鲜,明眸善睞,靨辅承权。瑰姿艷逸,仪静体閒。柔情绰態,媚於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好! 好! 那小廝读完这句,心中不由得连著叫了好几个好字! 他目光直直的打量著萧寧,如今脸上就只剩下了钦佩之色。 这竟然是那昌南王写出来的赋?! 谁能想到,这会是昌南王的大作啊? 船舱內。 那柳红、晴姐等三人,此刻都纷纷探出了头。 她们面色惊愕的盯著那传诗小廝,见其念得,的確是萧寧所做的诗后,几人再也坐不住了。 “晴姐,你看,这真是那昌南王做的诗啊,咱们没有听错!” 柳红指著那边的萧寧,满面震撼。 “可是,这,这,这怎么可能啊?” 晴姐的声音都跟著颤抖了起来。 “我们可没有给他这么一首诗啊?而且,之前,我也没有听过这首诗。难不成,这是他自己写的?!” 这个问题一出,三人彻底沉默了。 这首诗又不是她们给的。 之前,他们也没有听过这般佳作! 至於说这是买来的? 三人多少也是懂些诗词歌赋的。 这首诗是个什么含金量,她们心中很是清楚。 就眼前这篇赋,毫不夸张的说,其仅仅凭藉著刚刚那两句,就足以名留千古了啊! 一篇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赋,根本就不会有人拿出来卖啊? 这所有人的可能都去掉,唯一剩下的,不就是: 这首诗就是萧寧自己写的么? 只是! 如此答案摆在眼前,她们三人却根本不敢相信! 如此佳作,竟然是昌南王写出来的? 中台之上。 宫雪只觉得大脑一阵恍惚,之前萧寧与自己对话的字字句句,再度从脑海之中炸响: 【刚刚那李七柒不是说了,我若是真有本事,就另起炉灶,从她的手中將那魁之位夺过来。今夜,咱们就做给她看!】 【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啊。若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凭小女子这宫家人的身份,就根本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还没有尝试,姑娘又何必现在就急於下定论呢?这个世界上,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要你的实力足够!】 当初! 第一次听到此人的这般言论时,自己心中还觉得,这个男人多少有些过於自信,有些太过於看不清局势了。 如今再看。 宫雪心中才已然明白: 究竟什么叫做,艺高人胆大! 此时此刻,宫雪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 刚刚,在萧寧的救场下,自己的古琴演奏,已然是一片叫座之声。 如今,再加上萧寧这首如此精妙绝伦的赋! 难不成! 今夜的魁之位,还真就要?! 一直以来,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难道真的就要实现了?! 李七柒的楼船之上。 原本还因为萧寧没有用自己给的诗词,而感到担忧的李七柒。 如今听著那传诗客传来的诗词,整个人不由瞪大了眼睛,仿佛眼前的一切,自己所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她嘴唇半张,却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眼中闪烁著不可置信的光芒。 直到! 那诗词已然传响了许久,一句又一句的佳句,如同这文渊湖的潮水,一波又一波的涌来。 她才终於是醒了醒神,茫然问道: “小琴,我,我没有听错吧!这,这是昌南王写的赋?” “小姐,没有听错……” 小琴呢。 这会,她正托著下巴,目光之中带著几分犹疑之色。 “只是,姐姐,若是这么下去的话,这宫雪姐姐怕是会对咱们造成威胁啊!” 虽然在小琴心里,教坊司的人都是一家人。 可那是建立在別人不会影响李七柒夺魁的情况下。 如果真涉及到了李七柒的夺魁之路,自然是李七柒才是自己的一家人。 但眼下的状况,很显然,就目前这些看客们的表现来说: 李七柒夺魁这件事,这件事还真就有些说不准了…… 是啊。 李七柒盯著那远处楼船之上的萧寧,心中暗自感嘆道。 直到此时,她才终於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自己因为诗词,深深为其担忧的那个男人,非但不需要自己担心! 反而要夺魁了! 一时之间,李七柒只觉得,自己的內心有些复杂。 一方面。 对於这个昌南王,她真的多少是有些爱慕之心的。 可是,另一方面,对於这梅魁之位,她又不得不去爭取! 哎。 算了。 听天由命吧。 事情已然是这般了,自己最终若是失败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了啊。 想到这。 李七柒猛地又想到了,当初自己说出让那昌南王另起炉灶,去重新找一人扶持其登上魁之位时! 那个男人的目光。 此刻,再细细的回忆一下这个男人的目光。 当时,他眼中带著的,分明是无尽的篤定啊! 昌南王! 萧寧! 谁能想到,这个一直以来,在自己心里都被冠之紈絝的男人。 不但是个真君子,有担当,有魄力,有著如此男人的一面。 同时,他竟然还精通古琴,在格律之上,也有著如此之高的建树! 昌南王萧寧,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想到这。 李七柒猛然又想到了那个女人,那个现如今,自己最瞧不上的女人! 杨千禾! 也不知道,这会,在见识到了昌南王的这番表现后,那个女人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心情。 她转头看向了船舱之內。 只听。 里面似有茶杯打碎的声音传来,而那杨千禾,似乎还在不断地辱骂著那小白脸。 “你说什么?那萧寧就是个废物!他都会演奏古琴,你能不会?我让你给我演奏一首古琴听,怎么了?” “而且,你听听他这首赋,他一个废物,都能写出来这种赋!我让你给我写一首,过分么?” “我要是没有跟他和离,这首赋现在就是写给我的!我的!现在,我让你给我写一首,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船舱內。 杨千禾歇斯底里的大喊著。 对此。 那祁泰白只能是满面愁容,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小声嘟囔著: “杨姑娘,我这也没有办法啊!虽然你口口声声说,这昌南王是个废物!可是,你捫心自问一下,这等古琴曲,真的是一个废物能弹出来的么?” “那可是宫雪啊,教坊司的音律第一人!能够救宫雪的场的人,比宫雪弹古琴弹得还要好听的人,能是一个废物么?” “再说这首赋,您仔细听听,就算您真的不懂这些,难道这首赋究竟是什么水平,你听不出来么?” “这分明是一首足以名传千古的赋文啊!能写出来这的,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废物?您要求我来写,这不是为难我么?” “我,我实在是做不到啊!” 祁泰白无奈的说著,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这,自己就是个男宠小白脸,你让我辛勤的耕耘一番还行。 可这些事,我根本做不来啊! 听了这祁泰白的辩解,杨千禾整个人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事实上。 祁泰白说的这些,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她只是无法接受罢了! 从萧寧展现出那一手精湛的医术起,她就已然无法接受了。 自己到底,错过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这首赋,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是足以名垂千古的啊? 若是自己没有和离,这首赋,应该就是写给自己的吧! 自己的名字,也註定跟这首赋,被后世传颂啊? 自己之前的眼,到底有多瞎啊? 第330章 尘埃落定,花魁诞生?! 船舱內。 那祁泰白很是拘束的站在一旁,只是觉得心中亚歷山大。 这女人让自己给她也写一首,足以与昌南王所写相媲美的赋,还让自己给她弹古琴? 开什么玩笑呢? 她莫不是疯了! 这些东西,自己要真做得来! 自己还能去青楼里,去当男宠? 杨千禾冷冷的盯著这个男人,脑海之中回忆的,是自己前几天,带著这么个货色,去找萧寧耀武扬威的场景…… 还真是好笑啊? 自己面对如此出类拔萃的萧寧,竟然把这祁泰白当成宝,去跟其比较? 当时,那萧寧见自己带了这么个货色,怕是要笑掉大牙吧! 一想到这,杨千禾就只觉得一阵羞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落差! 对於杨千禾来说,此刻,只要他拿著眼前这个男人,跟那萧寧相比。 她就会感到一股,简直就是从天上到地下这般,差距如此之大的落差。 儘管如此。 儘管內心之中,已然满是悔恨。 杨千禾依旧无法低头,依旧无法承认,那萧寧的优秀! 她根本做不到啊! 就算內心之中再后悔,她依旧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啊! “你说什么胡话呢?就他?萧寧?大尧第一紈絝,你说他这首赋可以名垂千古?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就是一个废物罢了,他写的赋,不被那些文人才子们指著脊梁骨骂就不错了。你现在推脱,不给我写赋,不给我演奏古琴,只能说是你无能,你连个废物都不如。” “你又何必给自己找理由,把萧寧这废物捧得这么高?” 对於杨千禾来说。 他自然明白,那祁泰白说的都是事实! 可是,现在的她哪听得了这些真话? 她现在只想贬低萧寧,將那个男人踩进土里。 只有这么说,她的心里才能好受些。 一边说著,她还一边朝著那祁泰白走去。 这一刻,这祁泰白的轮廓,仿佛变成了那萧寧一般…… 萧寧,你真该死! 她突然伸出手,就对著祁泰白狠狠地抽去…… “你个废物!废物!连萧寧这个废物都不如的垃圾……” 她需要一个出气筒。 显然,祁泰白就是最合適的人选! 尤其是此时此刻,这祁泰白的窝囊模样映入其眼帘,继而又想到了萧寧之后。 两方这么一对比,杨千禾只觉得越看这祁泰白,就越觉得不顺眼。 “够了。” 然而。 这么多天了,跟这个疯女人在一起,祁泰白也早就受不了了。 为了赚钱,他一直在忍耐。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妈的。 钱要赚,但命也得要啊。 更何况,自己是靠脸吃饭的,万一被人把脸搞了,那哪还得了? 见对方这个样子,祁泰白猛地一挥手,直接將那杨千禾掀翻了出去。 祁泰白是个小白脸不假,但还是懂些武学的。 他这隨意的一下挥手,力道可不轻。 那杨千禾哪里能承受的住?直接就被掀飞了出去,脑袋著地,摔了个狗啃屎,狼狈至极。 “你!你!你竟然敢!你竟然敢还手?!” 杨千禾彻底被打懵了。 脑海之中,她又猛然想到了萧寧。 想当初,萧寧对自己百依百顺,连反驳都不反驳自己,就更別说还手了。 可这么一个男宠,一个靠自己吃饭的男人,就连这等男人都敢对自己动手?! “你!你!啊!” 杨千禾怒吼著。 “你敢还手,扣钱!扣钱!答应你的赏银,减半!” 她歇斯底里的大喊著。 是的! 这祁泰白是对其出手了。 可是,现如今,杨千禾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在离开了昌南王府后,好像就只能靠著金钱,才能拿捏这个男人了。 岂料。 那男人听后,只是轻蔑的一笑: “扣钱?都给你!都给你!你这疯女人,老子不侍候了。” 祁泰白不爽的站起了身子。 “就你这样子,还妄想人家昌南王能给你写赋?给你弹古琴?你也配?” 说完,祁泰白觉得还不过癮,又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当初,那昌南王休了你,还真是个明智的选择啊。你个贱女人,给钱白给人玩的赔钱货。莫说是那昌南王了,就算是跟我,你都不配!” 自此。 那祁泰白扬长而去,只留下了一个瀟洒的背影。 这几天跟杨千禾在一起,他真的要憋疯了。 这一刻。 或许赏钱被扣了。 但是,真的爽爽爽,太爽了。 祁泰白长舒了一口气: “妈的,跟你在一块呆了不到一个月,老子就噁心的受不了了。那昌南王竟然能容忍你这么多年,真是好男人啊。” “就这,你还总说人家不配。你能不能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子?就你这样,你能配得上昌南王?” 最后,那祁泰白又转过头,狠狠地补了一刀。 听到这些话的杨千禾,直到此时才终於明白了,原来,在別人眼中,自己跟萧寧的差距是这么的大! 而自己,又是如此的令人难以忍受。 哪怕是个男妓,在自己给钱的情况下,他都忍受不了自己? 可自己还一直以为,是那萧寧配不上自己? 是啊。 仔细想想,人家萧寧原本就是个王爷。 有钱有权! 现如今,又精通医术,古琴,还能写的一手好格律! 对了,差点忘了。 他的武学,当初可是吊打了这祁泰白。 如此之多的优点,自己又有什么呢?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自己竟然放弃了? “啊~~~” 杨千禾彻底的破防了,崩溃了……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赶紧扶住了一旁的桌子,以免自己就此栽倒下去。 两行泪水滴落。 透过船舱的窗户,她探出头,看向了那远处的楼船船头,那个正在挥墨写赋的身影。 萧寧! 我,我后悔了…… 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啊! 文渊阁。 听著周围的喝彩之声,道一眯著眼睛,凝望著远处,那个自己从来都没有放在眼中的身影。 这个传闻中的,甲子魁首! 目光显得意味深长。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綃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躕於山隅。” 又有传诗声传来。 道一闭上眼眸,静静的品味著这般华章。 第一次。 道一的心中,对於那远处的身影,產生了某些好奇。 儘管瞧不起这个傢伙,可不得不承认,这个昌南王,还真有些独特的地方啊。 在那道一之上的顶层! 霍纲和杨清道如今的情形,也算是彻底的两级反转了。 “霍大人,打搅你您这么久,还喝了你好几杯茶,真是叨扰了啊。我的位置在那边,就先回去了……” 眼见著,场上的局势已然不再对自己有利,杨清道悻悻的端起茶杯,打算就此灰溜溜的逃离。 可霍纲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嗯?那哪行?杨兄,喝完这杯茶再走啊。” 霍纲按住那杨清道的肩膀,又给他斟满了一杯茶。 他的目光之中带著玩味,冷笑道。 呵呵,老傢伙,刚刚踩在老夫脸上,阴阳怪气了老夫这么久。 现在,我能让你走? 那霍纲露出了一副老狐狸的笑容: “还真是借杨兄吉言啊!虽然,这昌南王之前的名声不怎么样,但这进步还真是快啊。短短十日,他竟然就能做出这般诗作。” “啊,哈哈哈哈,是啊,还是霍大人教得好啊,教得好。” 杨清道赔著笑脸,应付道。 “不不不!这关键之处,还是在於昌南王的悟性啊。当初在朝堂之上,昌南王就展现出了技艺超群的医术!” “现如今,竟然又写出了一篇如此的赋文,不得不说,这昌南王藏得还真是有些深啊。” “可惜啊,有些人就是人老眼昏,是好是坏分不清楚。昌南王这也是適婚的年纪了,我要是有女儿,肯定去说媒了。你说呢杨大人?” “额……对对对……” 杨清道附和著,脸色都跟著青了。 这霍纲摆明了就是在说自己啊。 在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放走了这么一个金龟婿。 说话间,霍纲不由得看向了萧寧。 说实话。 今日萧寧竟然写出了这么一首赋文,这可是霍纲从来都没敢想过的。 毕竟。 文学都是需要底蕴积累的。 就这么十天,自己又能教给这昌南王什么东西啊? 如此看来,他能写出这般赋文,怕是之前就一直有这般本事啊。 想到这,霍纲不由得再次联想到了之前的种种。 他猛地发现! 好像,这个昌南王虽然看上去紈絝,可他还真没有在任何关键事情上,出过差错! 当初回京是! 后来的政末朝会是! 如今,这武学和格律的考校,依旧是! 起初,兴许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自己还一直没有考虑过这些。 现在把这些事情匯总在一起,霍纲的脑海之中,猛地就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若是拋弃成见,不先入为主的去看待昌南王。 他似乎並不比那其他五王差啊! 这样的一个王爷,登上至高之位,执掌天下的大旗,也未尝不可啊? “好像,的確可以考虑考虑这件事了。” 霍纲喃喃道。 就在他思索间。 那边的传诗声,终於是落下了。 萧寧的这篇罪魁赋,已然结束。 一般来说,诗会之上皆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若是某个才子的诗词歌赋受到了眾人的捧场,他是应该主动站出来说些话,表达些什么的。 萧寧也不例外。 他站起身子,述说了一番。 很快,伴隨著传诗客的声音,萧寧的话再度传响,大抵都是些客套话。 “最后,还要感谢霍纲霍大人,最近十天对我格律的恶补和调教……” 正坐在那喝茶,挑逗杨清道的霍纲,在听了这话后,整个人猛地一僵。 这等感觉,好爽啊,有没有…… 这一刻,霍纲深深地看向了远处的萧寧,只觉得心中美滋滋的。 自此。 萧寧的表演,算是落下了帷幕。 接下来,就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才子们投梅枝的环节。 一般来说,这个环节,应该是进行最快的环节。 毕竟。 想要投出梅枝的看客们,早早地就准备好了。 不打算投的,更不会耽搁时间。 可这会的情形,却多少有些不同。 因此。 时至此刻,那些看客们都还纷纷沉浸在刚刚萧寧的诗作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有人敲响了铜锣,催促起来。 一眾看客们才如梦初醒。 “妙啊,太妙了!” “我没有听错吧,这竟然是昌南王写出的格律?” “儘管说,在下对於昌南王一直有成见!但今日昌南王的这首格律,值得一支梅枝。” “是啊,就算不投昌南王,宫雪姑娘的那首曲子《载驰》,也值得一支梅枝了吧。” “投宫雪姑娘啊。” 一开始。 因为之前的成见,看客们都还没有太多的表示。 但在第一个人打破了沉静后。 现场的气氛,彻底热闹了起来。 一眾看客纷纷站起了身子,將那梅枝投进了前来收梅枝的竹笼里。 在投梅枝时,他们脸上带著的,是无尽的心悦诚服。 他们是打心底,愿意將这一支梅枝投给宫雪与萧寧! 柳若湘的楼船之上。 看著这等,已然收不住的场面,柳若湘彻底的坐不住了。 就照著这个势头下去,今夜的诗赛,怕是要彻底没有悬念了啊。 在此之前,柳若湘一直以为,今夜的梅魁,非那李七柒莫属。 可谁曾想! 一个所有人都未曾想过的男人,萧寧! 竟然凭藉著一己之力,先是救场,后是作赋,直接就把李七柒的绝对优势掀翻了。 盯著那中台之上的宫雪,柳若湘只能感嘆: 这个女人,是如此的幸运啊。 不过。 很快,柳若湘就意识到了什么,在心中纠正了这一点。 不对。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宫雪幸运啊。 事实上,在那昌南王被李七柒刁难之时,在座的所有人都曾有过这个机会的。 甚至。 当初,自己的丫鬟还提醒过自己! 可惜呢? 自己就这样眼睁睁的,看著那机会从自己身边溜走了。 这一切,从来都不是宫雪幸运,而是自己没有抓住机会,没有把萧寧放在眼中啊。 柳若湘脸色微寒,她后悔了! 悔的肠子都青了! 第331章 一万两千一百三十五支! 孟府。 孟风华坐在正位之上,翘著梅枝,淡淡的饮著茶水,颇有一副运筹帷幄的上位者姿態。 反观孟如秋,就显得有些狼狈了。 这会的他,正背著手,在堂前来回踱步,走路间还时不时垂头丧气的嘆口气。 “哎……这,怎么就败了!怎么就败了呢?!” 孟如秋所指的,自然是那渭水营的段汝斜! 前段时间,为了防止那穆起章杀回京城,坏了京城的大计。 整个渭水营精锐尽出,前往了岐山山口。 同时。 穆起章也担心孟党兵行险招,直接號令段汝斜进京勤王。 占城以洛陵城为据点,进行割据。 於是乎,双方很有默契的在那岐山山口,开始了大会战。 就在方才,岐山终於是传回了消息! 段汝斜兵败! 渭水营全军覆没! “这是什么怪事么?他的对手可是穆起章!渭水营跟穆家军,本来就没法比。他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那孟风华却是一副丝毫不慌的样子。 “可是?可是!这段汝斜一败,可就没有人能够阻止穆起章回京了啊。没有了渭水营,那穆起章的穆家军,这次可真就是如入无人之境了。” “到时候,那傢伙一回来,只怕咱们的计划,就全玩完了!” “呵。” 孟风华闻言,只是呵呵一笑: “错了!如秋啊,你错了!大错特错!” “嗯?错了?不知姐姐此言何意?”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孟如秋迷茫的抬起头,一脸的疑惑。 “你真以为,我让你找到那段汝斜,是为了阻拦那穆起章进京么?” “难道不是么?” “呵呵,为君者,最重要的就是要了解每个为臣者的心性。你若一直这个样子,就算咱们真能成事,以后你登上大典,也稳不住这天下棋局啊。” 孟风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我问你,那段汝斜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换句话说,你觉得,段汝斜是个有野心的人么?” “那是自然!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答应我们,一起造反。” “这就对了!这段汝斜是个不安分的人,手中还握著渭水营。一旦咱们在京城动手成功,那段汝斜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反对我们的人。” “到时候,他打著那入京勤王的旗號前来,你又当如何应对?退一万步讲,就算咱们真的合作得了天下,你能放心的下这段汝斜么?” 孟风华眯著眼睛,问道。 “可是,咱们明明许给他了如此之多的好处。他,不应该啊……” “我们自己的命运,绝对不能交给別人,更不能交给信任二字。只有我们自己手握一切,才不会陷入被动。” “所以说,姐姐从一开始让那段汝斜去拦截穆起章,就是为了……” “没错,从一开始,我就打算著让那穆起章,帮我们除掉段汝斜,以绝后患!同时呢,段汝斜与那穆起章交战,还能帮我们消耗穆家军的战力。” “此乃驱虎吞狼之计!如今看来,这个计策算得上是大获全胜啊。” 孟如秋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要冒烟了。 “可是?姐姐是怎么知道,那段汝斜就一定会答应咱们?” “因为,他没有別的选择。我一早就放出了消息,段汝斜跟我们一同谋反。这么一来,为了防止段汝斜入京,那穆起章就一会前往岐山山口阻拦。” “这是一招明棋!大家都明白,都看得懂,但他们又不得不答应,不得不踏入这棋局里。” “可是,这下段汝斜没了,穆起章进京,咱们可怎么办?” “很简单啊。毕竟,现在朝中的清流们,可一直都在期待穆起章回京呢。” 孟风华呵呵一笑。 “孟少龙应该回来了吧。別忘了,咱们还有十万兵马!而洛陵城,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下来的地方。” 孟风华恶狠狠的说著。 “更何况,穆起章虽然治军有方,可他这人太过霸道,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军方,不服他的人,可是大有人在的啊。” “只要咱们控制了京城,自会有人帮我们对付那穆起章!穆起章在,这天下就乱不了。” “可是呢?並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这天下能够一直这样安稳啊。乱世出英雄,安稳的朝局,对很多人来说,並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不是么?” 孟风华喃喃著,对著孟如秋招了招手。 孟如秋连连將脑袋凑了过去,就听孟风华在其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 “这?不对吧!就算是这样,他们哪有这么蠢?” “是啊,他们不会这么蠢。只可惜,从一开始,我就在那穆起章的军中,埋下了一颗棋子。” “只要那个人出现,洛陵城,就一定会是我们的。现在,是让那颗棋子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说著,孟风华轻轻放下了茶杯。 此时此刻,她面前的桌案,似乎化作了这天下棋局。 她。 落子了! …… 前往京城的官道之上。 “樊將军,明日天亮之前,咱们应该可以赶到京城了。” 有小廝匯报导。 “好。今夜暂且在这安营吧。” 樊兵武对著手下人挥了挥手,下令道。 他是回来传信的。 目前,京城之內,军心不稳,朝局动盪。 大军调动又太过於缓慢,距离班师回朝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所以,他奉穆起章之命前来,先行一步回京城报喜,稳定清流的军心。 同时,震慑孟党。 望著远处的夜色,依稀可见的点点灯。 那里就是京城了啊。 三个月,终於,又回来了。 虽然这短短的三个月,他们打了两场胜仗。 但对於樊兵武来说,他们的心,却是一直紧绷著的。 如今,总算是可以放下了啊。 “樊將军。” “嗯?庞副將,有什么事么?” “呵呵,別动!” 只听,那庞副將冰冷的声音一响。 那冰凉的剑刃,已然放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 !!! 这是? 樊兵武迷茫的转过了头,看著那庞副將。 这个人,在自己印象里,他可是从很早之前,就跟著老师了啊。 今天,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是? …… 文渊湖之上。 齐菁菁打量著这诗会之上的光景。 中台之上激动地宫雪,四下里爭先恐后投出梅枝的看客,以及远处月光下,那个六王之中,最没有出息的废材。 哎,就这么一个废物,也不知道,这首赋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齐菁菁这会的心情,堪称是差到了极点。 就眼下的局面看,自己打赌输给那宫雪和萧寧,是板上钉钉的了。 谁能想到,自己最终竟然会输给他们二人。 都怪这废物昌南王。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什么途径搞到的这首赋,但齐菁菁心中很是肯定,这绝对不会是他本人写出来的。 齐菁菁对於这昌南王,那是一向看不起的。 一个人尽皆知的废材,还不自知,不跟其他五王一样,励精图治,胸有大志也就罢了。 还整日游手好閒,不思进取。 最可笑的是,他明明得到过那把宝座,结果,却跟个笑话一般…… 输给一个这样的人,齐菁菁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尤其是想到那赌注,自己还要给他做妾? 怎么可能! 看来,到时候,只能是反悔不认帐了。 反正。 昌南王就是个废物,自己就算不认帐,他也没有办法。 齐菁菁心中思索著,已经开始给自己找退路了。 此时此刻。 整个诗会的眾人,目光近乎都落在那宫雪的身上了。 尤其是在听了萧寧的罪魁赋以后,人们纷纷借著那华丽辞藻的形容,將那等形象联想到了宫雪的身上。 加之宫雪的长相本就出眾,两相这么一结合,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被那宫雪的美貌所吸引。 投梅枝的看客依旧络绎不绝。 宫雪呆呆地盯著那装满梅枝的竹笼,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 自己,真的做到了! 以文渊阁为中心,此时的文渊湖之上,已然围满了楼船。 元无忌等人从码头前来,此时已经到了最外围,就发现再也挤不进去了。 船夫只能是停下了船。 楼船之上,元无忌等人正一脸兴奋的议论著。 看起来,早就已经把正事忘了个乾净。 “真没有想到啊,今夜的诗会之上,竟然能出这么一首绝世之作!” “是啊,其实,若是这等大作出现在后半夜,我觉得也还能接受。可偏偏,他出现在了这诗会中段!” 王案游感嘆道,脸上带著浓浓的感慨。 是的。 这一点,才是最让在座的眾人觉得不可思议的。 正如前面所说,魁们登场的顺序虽然说是抽籤决定的。 但为了保证看客们的热情,李七柒、柳若湘这等人物,一般都会拖到最后压轴出场。 前面最多了,也就上个齐菁菁这等等级的,不至於让诗会的气氛太过低落也就可以了。 有希望夺魁的头牌们,请来的打场者自然也就名望越高,水平越高,写出这等精湛诗篇的可能性越高。 可眼下呢? 那些人明明都还没有出场啊。 现在,就有这么一篇格律面世了。 这一点无论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得不说,这篇格律写的是真好啊。不过,他能够给这些出现在中段的魁打场,说明本人的身份地位並不怎么高。” “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打场者,竟然写出了这么一篇赋文,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人的身份了。” “不仅仅如此啊,不要忘了,刚刚那魁,也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盛讚的。他们二人这么两相结合,说不定还真就……” 此话一出,眾人顿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朝著那文渊阁处望了一眼。 看著那密密麻麻,爭先恐后投出梅枝的看客们,元无忌喃喃道: “照这个情况看,这次,这二人说不定还真能夺魁啊。” “不管了,今夜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结识一番写出了这篇赋文之人。这般文采,实在是令人钦佩啊。” 那黄胜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其他人则是跟著点头。 对於这个打场者。 很显然。 这一篇赋文,已经征服了香山七子所有人。 灵师师和孟子衿二人,这会同样在四处遥望著,似乎是在寻找著,写出了这篇赋文之人。 “子衿,今夜这诗会上,除了那秦向隅之外,还有什么高人前来么?” “不知道啊,据说,李七柒还请来了一个神秘人物。不过,那李七柒並没有出场啊。” “虽然这话说了显得有些夸张,但不得不说,我是真觉得,这篇赋要比那秦向隅的巔峰之作还要好!甚至,都有夜面郎君的水平了。” “不是秦向隅,也没有其他高人,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竟然写出了这篇这等大作啊。” 灵师师自顾自的说著。 孟子衿站在其身后,脑海之中,实则已然出现了一个可能。 只是! 这个想法,未免太大胆了些吧。 虽然之前,那人確实展现出了太多过人之处。 可这等格律…… 她不敢再多想。 就在眾人议论之际。 那文渊阁之上,终於有消息传出。 “梅枝最终得数:一万两千一百三十五支!” 在三声磬响之后,有人揭晓了答案! 一万两千一百三十五支! 当这个数目报出的一瞬间,整个文渊湖之上,都被那惊呼之声占满了。 灵师师和孟子衿作为最了解这诗会的人之二。 听到这个数目,二人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一万两千一百三十五支梅枝! 你们可知,这意味著什么? “一……一万多支?” 那灵师师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孟子衿呆若木鸡,愣在原地,良久才道: “这,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他们数错了?虽然那首格律的確出眾,可这一万多支,也太多了些吧……这让剩下的人,还怎么比啊?” 事实上呢? 孟子衿这么想,那诗会的举办者,又何尝不发愁啊? 当初,他们安排李七柒、柳若湘这些人最后出场,就是为了给最后的梅魁得主留下悬念! 毕竟。 当时任谁看,这梅魁都只能在这二人之间產生。 可谁曾想? 这半路之中,竟然杀出了一个宫雪! 第332章 真·一举夺魁! 一万两千一百三十五支梅枝! 当这个数目出现的一瞬间,现场所有的魁,都不约而同抬起头,朝著中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刻,她们的目光之內,有惊讶,但更多的是艷羡。 柳若湘、李七柒等人则不然。 这一瞬间,她们眼中的神采,彻底不见了! 原因很简单! 对於这些魁们来说,她们心中都很是清楚: 当这个数字出现的那一刻,今夜的魁,就已然註定了。 宫雪,今夜的梅魁。 李七柒的目光很是复杂。 但她却没有看向宫雪,而是笔直的打量著宫雪楼船之上的萧寧。 因为。 她很清楚。 宫雪能拿下这个梅魁,有九成的功劳,要归於那个男人身上。 昌南王,萧寧! 如若不是她,宫雪怕是今夜都不会登台,又谈何什么魁这位? 还真看不出来啊。 这个男人,竟然还有本事左右这诗会的走向!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 李七柒內心之中感嘆著。 李七柒身后,那小琴一脸闷闷不乐的凑了过来,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小声道: “姐……姐姐,她们,她们怎么能这个样子?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嗯?” 李七柒闻言轻笑一声,道: “怎么了?这本来就是个比赛啊。別人拿到这魁之位,不很正常么?” “这,这怎么能叫正常呢?这教坊司里也好,其他的青楼之流也罢,姐姐你为这个梅魁的位置,准备了多久,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她们谁不知道啊?” “按理说,今晚的魁之位,就该是姐姐的。她们,她们这么做,就是不讲道义!得亏我们还替她们著想,给她们送去了诗词……” 小琴的脑子里,有著一套自己的道理。 李七柒都听乐了,抿嘴一笑,道: “怎么?我们付出心血了,这魁之位就应该是我们的么?如果真是这样,那所有人都能当魁了。努力有时候,並不是一件百分百能拿到回报的东西啊。” “可是,她们都知道姐姐你如此努力了,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她们还来抢……” “这毕竟是竞爭啊。別人比我们厉害,超过我们,技不如人,我们无话可说。” 一听这话,小琴更加不满了。 “那也不行!她们这么做,就是没把姐姐当一家人。” “一家人?” 听到这个话题,李七柒的目光微微一寒,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盯著小琴,问道: “小琴啊,你一直都说,咱们教坊司都是一家人。那我问你,你觉得什么叫一家人?” “一家人,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啊,字面意思……” “小琴,你现在还小,但是,有些道理,我希望你可以明白。你要记住,当涉及到利益之时,什么关係都没有用。莫说是一家人?就算是同胞骨肉,亲生父子又何妨?” “更何况,咱们在教坊司,大家萍水相逢,又没有血缘关係,还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这个道理,你要记住。” “我希望,你真正能够懂得这个道理,是因为我用话教给你的。你是用自己的耳朵听懂的,而不是以后,有人用经歷,用事情,用苦难去把你教会的!” 李七柒的情绪明显不太对。 小琴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连连收敛了自己的小脾气,乖巧的点了点头: “姐姐,小琴知道了……” “嗯。再说了,小琴,你觉得这梅魁之名,对我来说很重要么?” “啊?” 闻言,小琴歪过头,思索了一番,方才道: “小琴明白,姐姐並不是在意虚名的人。姐姐只是想要靠著这个,去免了自己的罪奴身份。” “是啊,我只是想要一个自由之身而已。可是,现在的我,就算恢復了自由之身,又能去哪里呢?教坊司,也挺好的。” 李七柒自我安慰著。 小琴打量著李七柒,她一眼就看出了李七柒瞳孔深处的那一抹失落,那一抹惋惜…… 哼! 姐姐这么说,其实就是在给自己找理由罢了! 她其实,还是很希望可以恢復自由之身的吧。 不然,她就不会如此努力,付出如此之多的心血了。 只是,很显然,现在的姐姐,失望了! “姐姐,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肯定是想恢復自由之身的对不对。眼下,虽然当魁无望了,但咱们也不是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小琴记得,姐姐你知道能拿到皇室的特赦,一样可以恢復自由之身啊。而那昌南王,之前不是当过皇帝吗!” “虽然咱们送给她的诗没有用上,但当初咱们又不知道他有一首这么好的赋。因此,在当时,咱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去帮他的。” “按理说,无论他用没用,都欠我们的人情!所以,咱们去找他帮忙吧。” 小琴理直气壮的道。 李七柒听到这般逆天之言,无奈的苦笑道: “你说的这些,那昌南王能明白么?他怎么知道,咱们当初给他送诗,不是为了跟他攀交情?” “还有,就算他真的能够明白,又能如何?” 李七柒嘆了口气。 “这件事情,就不要麻烦他了吧。昌南王的这个皇帝,也不好当啊。” 说到这时,萧寧当初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是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原地,默不出声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哎。 他这个皇帝,当的肯定也很苦啊。 可能,都不如自己在教坊司活的快活吧。 虽然,自己对於朝政並不怎么关注。 可是,有关於萧寧登基后的传言,自己还是知道些许的啊。 比如: 清流们一直想要把他赶下台。 比如: 他是那穆起章的提线木偶。 又比如: 为了刁难他,皇室还弄出来了一个什么考核! 等等等等。 堂堂天子,还要参与考核,亘古未见的场面啊! 就这般状况,你说昌南王这个皇帝,当的舒服? 谁能信! 以往,在听到这些消息,结合著那昌南王的口碑,自己只是会觉得,这就是一个紈絝登基的必然结果。 可是呢? 今夜,自己初见这个男人,发现他並不是传闻里的那般不堪,甚至,还是个很出眾的男人。 如此一来,一个这样的男人,却要背负这些言论。 显然,只能说明他登基之后,可能是触及了別人的利益。 他是被人刻意刁难了啊。 每天要面对无尽的刁难,谣言,还要面对这么多的烦心事。 他过的肯定很累吧。 李七柒是希望,自己可以免除罪奴的身份的。 若是萧寧真的可以,在不费太多力气的情况下帮助自己,她是会去求对方帮忙的。 可就目前的状况,这个男人自己都自身难保,过的水深火热? 自己又何苦再去为难他啊? 想到这,李七柒喃喃道: “可怜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我皆是苦命人啊……谁能想到,堂堂王爷,当了天子的王爷,也会有如此之多的烦恼……” 说话间,李七柒甚至觉得,自己的心,有种隱隱的刺痛。 和她相比,其实眼下还有一个心里更加难受的人。 虽然,她难过的原因,和李七柒大不相同。 这人正是柳若湘。 宫雪能拿下这个魁,萧寧在里面起到的作用,她同样看在眼中。 不出意外的话,这首曲子是萧寧给的。 在宫雪失误的时候,那萧寧又能如此完美的救场,將那曲子直接拉高了一个境界! 最终。 他又是一首如此完美的赋文收尾。 甚至,宫雪还有可能,会跟这篇赋文一起,传世百年,留名千古! 萧寧! 萧寧! 可以说! 宫雪这个梅魁之位,就是靠著萧寧的一己之力拿下的啊。 试想一下,在此之前,宫雪是个什么水平啊? 別人对她的评价是,不被骂下台就不错了。 灰溜溜的逃走,不登台就是她的最佳选择。 就是这么一个人,萧寧竟然可以將其送上梅魁的宝座。 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怪胎啊! 柳若湘不想要去想这一点,可是,她就是抑制不住的会去思考一个可能: 如果,当初自己也像宫雪一样,邀请萧寧上船…… 那么,今夜的梅魁,是不是就是自己了呢? 自己比那宫雪条件要好得多吧! 毫无疑问,十拿九稳啊…… 可惜啊,没有如果…… 自己错过了萧寧,就等於错过了梅魁之位…… …… 另外一边。 元无忌、长孙川等人所在的楼船之上。 因为身在最外围,对於目前文渊阁之上发生的事情,他们並不清楚。 中台之上的人影,他们也看不清晰。 对於眼下的一切,都还是灯下黑,完全摸不清楚状况。 加之现场的情形,实在是混乱。 就连她们最关注的,眼前中台之上的魁是何许人也,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打听。 看著孟子衿和灵师师二人,这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长孙川不解的撅了撅嘴,皱起眉头: “孟姐姐,灵姐姐,这一万两千一百三十五支梅枝有什么问题么?你们为什么这副表情?” 倒不能怪长孙川孤陋寡闻。 她一个女儿家,而且还是商才,对於这等看上去天酒地的诗会,她的兴趣並不大。 因此。 平日里,她参加的诗会屈指可数,自然不会明白,这一万多只梅枝,究竟是个什么含金量。 孟子衿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缘由,循循善诱问道: “长孙妹妹啊,你可知,这一万多支梅枝意味著什么?” “啊?意味著什么?一万两千三百一十五支梅枝,不就意味著一万两千三百一十五支梅枝么?” 长孙川那是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而且,因为她一个商人的本性。 她还每次都把数字说的异常明確。 “额……” 孟子衿扶了扶额头,这姑娘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啊。 “这么说吧!当初,我们那一届诗会,我跟师师的梅枝加起来,堪堪一万四千多支。” “啊?这么说!” 长孙川只是有点呆,但可不是没脑子啊。 她当场回过了味来: “那岂不是说,今夜,这个台上的魁,就这么夺魁了?” “是的。” 元无忌点了点头。 “这诗会之上的梅枝总数,一共也就两万支。这魁一人就包揽了一万两千多支,魁之位已定,再无悬念。” “哎,真的好奇啊,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竟然可以拿到这般傲人的成绩。” 王案游感嘆道。 孟子衿和灵师师,同样满目的纳闷。 对於这么一个,一举不仅掀翻了李七柒的必胜之路,更是直接掀翻了自己二人曾经战绩的人,她们本就好奇至极。 更何况,这人还在这中段登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个默默无闻,之前从来没有被那诗会主办方放在眼中的人物。 这人究竟是何人啊? 那与之搭档,为其打场,写出了罪魁赋的,又是何许人也啊? 这二位到底是什么猛人,竟然直接来了这么一出,奇蹟般的大戏! 夺魁? 这就已经,夺魁了? 刚刚在听到罪魁赋时,就已经开始怀疑,这首诗作是出於萧寧之口的长孙川,在得到这个答案后,只觉得心中一阵震撼。 儘管,她深知萧寧夜面郎君的身份,可当这一切真正到来时,她依旧难免会觉得心中激盪。 就那首罪魁赋,还是刚才那一点,这普天之下,怕是也就小王爷可以写出这般诗作了。 儘管自己一行人至今看不清楚,那中台之上的魁是谁。 切自己的楼船,距离其他的楼船群依旧还有些距离,根本听不清那楼船之上的眾人议论的什么。 也无法从其他人的口中,得到进一步的信息。 可根据那首格律,长孙川心中已然大致可以確定: 刚刚写出了这首赋的,就是萧寧没错了。 更何况。 中段登场的魁,一般也请不来有实力的打场者。 这么一来,要说这首诗是出自某些默默无闻的打场者之手,显然用小王爷去解释更为合理! 且宫雪是那教坊司的音律第一人,能够弹奏出刚刚那般曲子,倒也对的上。 现在,整个局面对於长孙川来说,儼然已经清明了起来。 第333章 谜底將至?夜面郎君的身份? 萧寧凭藉著一首罪魁赋,將那宫雪送上了梅魁之位! 靠著猜测,心中已然得到了答案的长孙川,看著眼前的盛况,久久难以平静。 原本,因为她早就知晓萧寧夜面郎君的那一层身份! 对於萧寧打场这件事,她本就不担心。 唯一担心的,无非也就是宫雪那边罢了。 如今,大局已定,她整个人都彻底轻鬆了下来。 要说,现在还有什么让她想不透的。 无非也就是,宫雪究竟是如何洗脱了看客们对她的成见的这一点了…… 人心中的成见,比那山岳还要重。 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融的…… “嗯?长孙师妹,看你这表情,好像是恍然大悟知道了些什么似的?怎么?莫非,你知道什么小道消息了?还是想通什么了?” 此时,除了长孙川之外,其他人还都皆是一副疑惑、纳闷的神情。 见长孙川的眉头逐渐舒展,王案游不由得凑了过来,问道。 “啊?” 长孙川闻言不由得一愣。 她在想,自己想明白的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这群人。 不告诉吧。 这群人现在怪担心的,且这件事,小王爷都已经把格律写出来了,他们就迟早会知道。 自己提前跟他们说了,倒也无伤大雅。 告诉他们吧。 关於小王爷诗词的来源,自己又无法解释。 小王爷实力暴露了,可夜面郎君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自己也不清楚小王爷的打算,万一再搞砸了…… 就在长孙川左右为难之际,七人之中,一向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老赵,却猛地站了出来。 他是那种书呆子死读书的类型,头脑不算太灵活,但胜在勤勉、刻苦,靠著坚持和用功,在为官和文学上,倒也有了几分建树,才位列了当年香山七子的末流。 “哎,这么一说,那萧寧岂不是夺魁就没有希望了。” 他的脑迴路,跟其他人可都不太一样。 “当初,萧兄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过,要让李七柒哭一场的。他那意思,很明確就是要靠著宫雪姑娘,阻拦李七柒的夺魁之路。” “可现在,有了这么个拦路虎,萧兄岂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话一出,元无忌、长孙川等人纷纷看了过来,脸上带著同款的习以为常。 显然,对於老赵的这等莫名其妙的话语,以及他跳脱的脑迴路,他们早就习惯了。 “我说师老赵啊,虽然你平日里呆板了点,可你不会还真把这话当真了吧。” “萧兄虽然厉害,但又不是神仙。这等事,咱们听听就好了。” “是啊,萧兄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想要在这种局面一举夺魁,也根本不可能啊……” “嗯……” 老赵拖著长声,点了点头。 “你们这么说,也对。不过,我呢,倒不是当真了,只是,当时萧兄都说了。而且,他这几日的表现,著实是惊艷到了我。” “所以,对於萧兄的话,我多多少少,还是会有几分期待的嘛。” 这话说的倒也不假。 其实,跟老赵有著同样想法的,还不在少数。 至少,那孟子衿同样有过这般的幻想。 元无忌、王案游等几人,同样也有过奢望。 就算口头上没说,可他们心中,確实还是有过那等: 万一萧兄真的有后手呢? 万一萧兄,真的就帮助某个魁,一举夺魁了呢? 直到这一刻,夺魁的悬念彻底尘埃落定。 眾人心中最后的一丝希冀,才彻底被拋到了一边,彻底扼杀掉了。 唯有长孙川,听了这话脸色不自然了起来。 这老赵,你是说他呆板好呢? 还是说他嗅觉敏锐好呢? 老赵这话,多少有点泼冷水的韵味,还是在眾人本就不算开心的情况下。 这等冷水泼到了几人头上,使楼船之上的气氛,又冰冷了几分。 元无忌想了想,又打量了几眼老赵,想到当初这傢伙在醉梦轩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场景,他还是站了出来,道: “老赵啊,萧兄既然那么说了,肯定应该有所打算才对。只不过,显然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现在呢,出了个拦路虎,打破了他的计划,这也是难免的事。但是,萧兄肯定还是要面子的啊,所以,这事咱们就当没听过,一会见到他就別提了吧。” “老赵,就你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次可一定要记住了……” 长孙川听著这般言语,只能是在心中默默念叨一句: “这话,说早了。元兄啊,你多虑了……” 楼船之上,很快就恢復了平静。 眾人再次恢復到了为萧寧担忧的状態。 此时,楼船已经来到了诗会外围的不远处,这里再向內围走,儼然已经走不通了。 里面的楼船星罗密布,紧密排列,儼然呈现出了一等水上陆地的感觉。 现在,若是还想再往里走,就只能坐小舟前往了。 几人纷纷开始试著寻找宫雪的楼船,至少也要有个目標,有个方向,才能下小舟啊。 就在眾人张望之际。 眾人的楼船旁,恰有一艘小舟,缓缓而来。 舟上之上明显刚刚从诗会內圈出来,正在对於刚刚的事情,兴致勃勃的议论著。 隨著那小舟行进,很快,其就来到了距离楼船很近的位置。 此时,小舟之上,那三五才子,正一脸回味的说著些什么。 两船相距已然不足几尺,舟上之声,可清晰入耳。 “哎,谁能想到啊,今年这诗会,悬念这么快就没了。” “是啊,这真是在下平生以来,见过的最令我意外的诗会了。” “可不,魁竟然不是最后压轴登场,这样的场面確实很少见。” 很显然。 几人是因为这诗会之上大局已定,对於诗会接下来的走向不再感兴趣,於是准备提前离场了。 “只能说,这宫雪姑娘和那昌南王,实在是太过於出人预料了啊。” “可不,那宫雪登场前,什么名望啊,咱们也都看见了。一个满身骂名的叛徒之家的罪奴,谁能想到,她最终能夺魁啊?” “话是这么说,可宫雪姑娘今夜的那首琴曲,绝对是实至名归!” “不只是他啊,虽然那昌南王的名声不怎么样,且有那么一首蛤蟆诗的大作为先例。但他今日的这首赋,还是配得上这首曲子的。” “嘖嘖!虽然我对於这昌南王並不怎么看得惯,可他这首格律,那是真的没毛病啊。莫说是配得上这首曲子了,你就算说他足以名传千古,我都信。” “是啊,昌南王人品放一边,这一首赋写出来,我是打心底佩服的。” “说句实在话,今日这宫雪能夺魁,一多半都要靠这昌南王……没有他,这宫雪绝对没戏。但昌南王呢,就算去了其他人船上,依旧有夺魁的希望!” “你们说,他这首赋,不会是买来的吧。” “买的?切?你当人家那些卖诗的人都是傻子么?我问你,你要有这么一首赋,足以名垂千古的赋,你卖么?” “要是我,我肯定不卖啊。” “那不得了!你都能想明白的事,人家別人能想不通?” “可你说这是昌南王自己写的,也太有点出人预料了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议论纷纷间,渐行渐远。 只留下那原本还在楼船之上的元无忌等人,呆呆地瞪大了眼睛,彻底懵了。 就在方才,他们都还在好奇著,这一举夺魁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那写出了罪魁赋的神秘才子又是谁? 同时,另一方面,又在担心著,萧寧跟那齐菁菁的打赌,又该如何。 自己几人又应该怎么样前去帮忙。 结果? 现在有人告诉他们,刚刚那一举夺魁的,就是宫雪? 那个写出罪魁赋的,就是萧寧? 这?!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好好好,这么玩是么? 直接一个答案,就把两件事都解决了? 眾人发愣间,还是那元无忌第一个回过了神来。 他一脸的惊愕,连连看向了旁边的人。 可是,那王案游、黄胜等人,明显也是一副惊魂未定、不可思议的样子。 他只能是又看向了那船头的老船夫: “船……船家,刚刚,刚刚过去的那人是在谈论?昌南王和宫雪姑娘么?” 老船夫一副老眼昏的样子,见元无忌这般激动,不由后退了两步,一脸懵逼: “啊?他们好像是在说什么,什么王和啥雪姑娘……” “啊?!” 元无忌闻言,心中的波涛再次汹涌了起来。 他张大著嘴巴抬起头,又一次朝著那中台之上望去。 还別说! 这一次。 他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中台之上的身影。 在与那宫雪一比对,倒还真就有几分相像了。 “不是,我们真没听错么?” “刚刚那获得了一万两千多支梅枝的,是宫雪姑娘?” “那罪魁赋,是萧兄写出来的?” “不是吧!我以为萧兄就只是说说而已,他还真就做到了?” “这诗,莫非是萧兄一早就准备好的?” “不太可能吧……毕竟,这首诗是特意给宫雪姑娘写的。可咱们一开始,並不知道要上宫雪姑娘的船啊……” “那还能是萧兄自己写的不成?这!不会吧!”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那李七柒多大的优势啊,那简直就是十拿十稳了啊。萧兄这都给人把摊子掀了?” “嗯?长孙师妹,我看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在那元无忌再次陷入了震惊之后。 王案游等人陆陆续续,纷纷从惊愕之中回过了神来。 灵师师目光呆滯,小嘴直接张成了“o”型,显得傻乎乎的。 “这,子衿,这不是开玩笑吧。那昌南王到底是干什么的啊?他,他还会写格律?” “这,我也不知道啊……” 孟子衿就只想说,你问我我问谁啊? 我也不知道,那小王爷还有这么一手啊? 不过。 就这么一瞬间,之前在醉梦轩,夜面郎君最终出场解决了醉梦轩危机的事情,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当初那件事,很显然小王爷跟那夜面郎君有些关係。 不然,他不可能搞到那一篇《將进酒》! 莫非? 这首赋,也是小王爷从夜面郎君那里弄来的? 可是。 不对啊。 正如王案游等人在那边议论的。 今夜,小王爷登上那宫雪姑娘的船只,明明是一件突发事件啊! 他是不可能,提前准备好这么一首罪魁赋的啊。 如此一来,岂不是答案就只能是! 这首诗是小王爷自己现场写的么? 如若真是这般! 那当初醉梦轩的那首《將进酒》,究竟是来自夜面郎君呢? 还是来自於,小王爷本人之手呢? 兴许,这个问题应该这么问。 这夜面郎君的面具下,究竟是不是小王爷的这张脸啊? 当孟子衿的脑海之中,出现了这个想法的瞬间。 当初。 自己隔著屏风,看见萧寧身影,却觉得似曾相识的那一幕,再次映入了脑海之中。 当初,自己在感到那般似曾相识的感觉时,还没有想清楚,小王爷究竟是有些像谁。 直到这一刻,她终於是想明白了。 不会吧。 难不成真的? 夜面郎君的身份,自己寻找了这么多年,这次真的要接近谜底了么? 孟子衿目光微眯,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她曾经是见过夜面郎君一面的。 对於夜面郎君的身影,虽然孟子衿就见过那一次,並不算熟悉。 可那个男人的身影,已经深深的刻进了她的心底。 孟子衿有把握。 这一次,自己若是见了萧寧,带著萧寧究竟是不是夜面郎君这个问题,去审视萧寧! 自己就一定能够得到答案。 现在。 自己要做的就是,儘早见到萧寧! 最好,还是趁著这夜色! 毕竟。 上一次,自己就是在夜晚,一睹了那夜面郎君的风华! 想到这里,孟子衿的心,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动。 萧寧! 萧寧! 现在,她迫不及待的,就是想要见到对方。 说来也巧。 就在孟子衿急迫的渴望之际。 一旁元无忌的声音,很是激动的传出。 “快看,那边是不是宫雪姑娘的船啊?!” 第334章 造反?最后寧静,兵戈將起! ps:应该是4000字大章的,但今天过生日,耽搁了,只能明天补回来了……望兄海涵 宫雪的船? 隨著元无忌的一声惊呼,眾人纷纷朝著其所指的方向望去。 不得不说,这元无忌的眼神是真的好啊。 哪怕他的手指头指著,眾人顺著他所指的方位,依旧找了很大会。 最终。 才在那密密麻麻的楼船之中,发现了元无忌所说的那艘楼船。 只见。 那边,一艘陈设典雅、显得別有风味的船只,正停靠在那里。 船头之上,一方桌摆在露天的位置,月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桌上。 月光下,一个气质出尘,在月光的笼罩下,身上带著几分神秘孤傲气息的男子,正坐在那里,边饮著酒,边眺望著洛陵城外的方向。 似有所思。 “还真是?快看,那是不是萧兄啊?” “这还用问啊,这身形,肯定是了啊。” 看见萧寧,想到萧寧就是那罪魁赋的作者,眾人的心情顿时激动了起来。 “船家,船家,下小舟!下小舟!” 为了应对今日诗会上这般拥堵的场合,这等楼船之上,一般都是配有副舟的。 副舟虽小,但胜在灵活。 正巧適合现在这等,往热闹的船群中窜挤的场景。 那老船夫一把年纪了,见这元无忌一惊一乍的样子,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这后生仔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嘴上这么说,动作上可不敢含糊。 很快。 一行人就上了小舟,直奔宫雪的楼船而去。 宫雪的楼船之上。 当眾人抵达之时。 萧寧看起来,已然没有了心思,再去享受这诗会之上热热闹闹的氛围。 就在刚刚,铁拳来过。 狗急跳墙了么? 萧寧微微皱眉,心中思索著接下来的局面。 和方才相比,他的身边还多了几个人。 自然是那柳红、晴姐等三人。 这会的她们,可是全然变了態度。 对於萧寧就只剩下了跪舔和恭敬。 她们纷纷围了过来,看起来是想跟萧寧套套近乎,攀攀交情。 毕竟。 萧寧的实力,她们是亲眼看到了。 那可真就是靠著一己之力,足以捧出一个梅魁的存在啊。 说白了,只要萧寧想,隨隨便便一首格律,就足以让自己三人大红大紫啊。 甚至,跟宫雪这般,直接跟著这格律直接名垂千古也说不定啊。 这样的人,在她们看来简直就是摇钱树啊,妥妥的贵人。 几人凑在萧寧身边,言语轻柔,態度要多諂媚就多諂媚。 这样的人,萧寧见多了。 因此,他並没有理会这群人。 萧寧一向有一个原则: 他只会帮那些,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觉得自己无所可图时,依旧愿意对自己伸出援手,依旧对自己態度平和的人。 这三人? 还是算了吧。 “萧兄!好手段,大手笔啊!” “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於神滸兮,采湍瀨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盪而不怡。这等绝句,萧兄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没有想到,萧兄竟然还写得这么一手好格律啊。” “几年未见,再见萧兄文采,还真是令人惊嘆。” 很快。 伴隨著小舟驶来,元无忌等人一一登船。 几人上来就是一顿彩虹屁,眼神里满是激昂与兴奋。 接著,几人就很是热络的攀谈了起来。 有了这般鲜活的气息涌入,刚刚清冷的楼船之上,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男人们嘛,一般相聚就免不了酒。 女人们则不一样,聚在一起就是家长里短。 宫雪这的酒虽然不怎么好,但几人要的就是个气氛,酒的质量好坏,倒也无伤大雅。 毕竟没了心事,萧寧又真的成了梅魁的打场者,这堪称是万事大吉了。 眼前的场面,自然而然就成了庆功宴,几人一阵把酒言欢,喝的那叫一个尽兴。 唯有萧寧,在应付几人之余,面色始终保持著沉重。 孟党要反了。 而且,这次走出的这招,还真有几分难解! 说实话。 对於萧寧来说,,孟党的这一步,一开始还真不在他的计划之內。 他只是觉得,孟党可能会在党爭之中动手脚,却没有想到,对方还真敢直接起兵,企图以快打快,直接占据洛陵,打割据战。 这是刚刚铁拳带来的消息。 不得不说,在那路舟山接手了影卫之后,有著这个曾经的江湖百晓生帮忙,影卫打探消息的能力,又进一步加强了。 此次,铁拳带来的消息,具体的情形是: 孟党安插在穆党军中的臥底,绑了穆起章最信任的学生兼心腹,樊兵武! 他们打算以此为契机,在穆家军回京的时候,以樊兵武为引,假装穆家军进京,骗开城门,兵不血刃拿下洛陵! 樊兵武! 这个人,萧寧知道。 平日里,他基本上跟那穆起章形影不离。 对於很多人来说,见到樊兵武,就相当於见到了穆起章本人。 有他在,守城的军士势必会相信,这就是穆家军回来了。 如此一来,那城门被骗开並不是没有可能,相反,这等可能性还极大。 现在,那孟如秋的手中,还有著將近十万的人马,也就是当初用来围堵自己的那一批。 如此之多的人,若真是眾军围城,直逼洛陵,再骗开了城门,那还真不是好解决的。 禁军加巡防营,那是肯定挡不住的。 荀直的內卫,那是留下来抵御外敌的。 一旦在这等內乱之中使用了,外患之上,大尧就再也没有了倚仗。 这般情形,自此就成了难题。 当然了。 自己在洛陵同样是有后手的。 可是,那是留下来跟穆起章下棋的资本啊。 相对於孟党,穆起章明显更加的恐怖、难对付。 这些安排,必须要留下来应付穆起章,绝对不是这个阶段可以暴露、使用的。 自己原本的打算,是让孟党和穆起章硬碰硬,自己在其中渔翁得利。 可如今,孟党想要直取京都,先立个名分再说。 对於自己来说,拱手让出洛陵这等事,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不让把,不动暗中力量的情况下,想要阻挡那孟党的十万兵马,毫无疑问,是根本不现实的。 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萧寧的大脑一阵飞快的转动。 按理说,这件事其实挺好解决。 只要加强城防,然后静待穆起章的大军回援即可。 只是,这次孟党全面封锁了消息。 自己將这个消息传出,如今把持朝政的清流们能不能相信,这是个问题。 尤其是,如今这件事还涉及到了穆家军穆党。 清流们所想的,必然会更加复杂。 外加清流们一向的特色,喜欢把事情往复杂,往阴谋论上想。 如此一来,就算自己將消息带去,他们都不一定会相信。 算了。 暂且还是先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明日,先去找一趟清流。 若是不行,就只能兵行险招了啊。 据自己所知,这神川大陆之上,似乎还没有过那等诸葛亮、藺相如这样,一一己之力退敌千军万马的使臣吧。 洛陵城共有两道关卡。 第一个关卡,是那隆陵关、兴陵关、嘉陵关、庆陵关四个关口。 当初,为了围堵自己,孟党已然买通了四个关口的守將。 这四个关口,儼然已经形同虚设了。 而仅剩的第二个关口,就是外城的城门了。 这四道城门在护城营手中。 护城营一向跟清流关係匪浅。 如今。 这一关,就把持在清流的手中。 若是他们能相信自己,或许还有得救。 若是不信自己,恐怕,到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內城城门为倚仗,剑走偏锋了! 想到这,萧寧乾脆不再多想,目光转而开始寻找那齐菁菁的楼船。 如果要剑走偏锋,自己还需要利用这个女人走一步棋。 现在,这女人打赌赌输了,自己是时候去会会四哥的这颗暗子了! 与此同时。 另外一边。 在元无忌等人把酒言欢之际。 孟子衿、灵师师已经找上了柳红、晴姐三人。 甚至。 因为心中实在是好奇,且对於琴曲很是感兴趣。 那王案游、黄胜二人也跟了过来。 他们前来,自然就是想要打探一个问题: 此次宫雪夺魁,无非就是靠著她的一首琴曲,以及萧兄的那首罪魁赋。 萧寧的罪魁赋,现在他们都听过一遍了,只觉得惊为天人,完全配得上这诗会之冠! 可这宫雪所演奏的曲子,他们可没听到。 几人的心中,一直有著这般疑问: 那宫雪究竟是演奏了一番什么样的琴曲啊,竟然可以得到这般盛讚。 那首曲子究竟又有何魔力,竟然足以让整个诗会上的眾人,都对宫雪摒弃了成见! 带著这般疑惑,他们自然而然对这琴曲充满了好奇。 而灵师师和孟子衿,本就对这诗会很是了解。 自然对此事就更加上心。 要知道,在此之前,以她们之间,宫雪今晚之举,是百分百做不到的! 哪怕是她们二人,都无能为力。 “柳姑娘,宫雪姑娘刚刚所演奏的,是何等曲子啊?莫非,是自创的新曲?” 灵师师也算是音律方面的大家,开口直入正题问道。 “叫《载驰》,应该是新创的吧。至少,在此之前我们没有听过。” 三人虽然心中推断,这首曲子可能和萧寧有关。 但毕竟没有得到论证,她们也没敢多说。 “新创的曲子?” 灵师师听后,好奇的半仰著头,像是思考著什么。 半晌后,才喃喃道: “真的很难想像,这究竟是一首什么样的琴曲啊。要知道,哪怕是我,在带入到宫雪的情形內后,都很难靠著一首曲子,让这诗会之上的眾人改变成见。” “这宫雪姑娘竟然做到了,甚至,还是自己自创的琴曲。真的很难想像,宫雪姑娘在音律之上的造诣,究竟达到了何等程度啊!” 柳红等人也知道,眼前这二位,那是灵师师和孟子衿。 这二位同样是自己惹不起,且她们隨便动动人脉帮自己一把,就足以让自己三人平步青云的存在。 因此。 对於孟子衿和灵师师,三人同样恭敬地很。 当然。 在看见这二人后,三人的后悔之心,明显又强烈了几分。 三人都是老人精了。 对於自己三人的諂媚,萧寧根本看不惯,懒得理会自己,她们心中都很是清楚的。 如今,在又看见了孟子衿、灵师师等人对萧寧的態度后,她们已然看出来了,这群人里到底谁才是大小王啊。 不由得,三人心中更是后悔: 如果当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萧寧態度好一些…… 如果在那个时候,跟萧寧打好关係。 现在的自己,肯定也能跟著一飞冲天吧。 至少,可以跟著火一把啊。 “琴曲的话……” 柳红尽心尽力的回答著灵师师的问题,企图可以与之拉近关係。 就在她回復间,一声声惊呼,由远至近开始不断地传响,並朝著自己一行人而来。 嗯? 什么动静? 她纳闷的抬起头,朝著声源处望去。 下一秒,嘴角翘起,激动道: “快看,是宫雪妹妹回来了!这下好了,灵姑娘,孟姑娘,你们也不用好奇,宫雪妹妹弹奏的究竟是一首什么样的曲子了。” “现在,宫雪妹妹回来了,我们直接让她给你们再演奏一遍就是了。” “是的是的,我们跟宫妹妹关係很好地,我们请她弹奏,她肯定不会拒绝的。” 三人是真的想要討好几人想疯了,这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机会,抓的那叫一个准。 孟子衿一眼就看穿了三人的小心思,不过並未多说什么。 反正,她们就只是对著这琴曲感兴趣而已。 很快。 隨著看客们一声声的惊呼,宫雪如同得胜归来的將军一般,在眾人的簇拥间回到了楼船之上。 柳红等人第一时间跟宫雪说了孟子衿等人的请求。 宫雪一见,都是萧寧的朋友,自己没有拒绝的道理,便答应了下来。 一听宫雪,这届的梅魁要再弹古琴? 那元无忌等剩下的几人,连连也跟著围了过来,准备一睹这魁风华,一探这绝唱之曲妙处。 宫雪是个乾净利落的人。 应下之后,她只是稍作休息,便支起了琴架,一番酝酿之后,双指微动。 目光微眯,整个人心思沉淀。 载驰,起! 第335章 载驰背后的高人? 月华如练,波光粼粼,那朴肃典致的楼船悠然漂浮於碧水之上。 其四周被轻纱与灯笼柔和的光线所笼罩,营造出一种超脱尘世的寧静与雅致。 楼船之內,元无忌等人正襟危坐,灵师师、孟子衿二人,则是不断打量著宫雪的各处细节。 此人毕竟是本届力压了李七柒等人的梅魁,对她的各方各面,她们自然都会更加的在意一些。 宫雪依旧身著那身淡雅的湛蓝色衣裙,髮髻高挽,以一支素雅的玉簪轻轻固定,宛如一朵清莲,不染尘埃。 坐於古琴前,隨著她指尖轻触琴弦,一阵悠扬婉转且庄重的琴音便在楼船之內缓缓响起。 萧寧在创作这首琴曲时,还是加了一些小心思的。 正所谓,先声夺人。 很多时候,无论是诗词也好,琴曲也罢,若是开篇不够惊艷,就算接下来的內容再怎么出类拔萃,依旧会有很多人在开篇之处,就已然给出了否定的评说。 之后,就再也不会对接下来的內容產生兴趣。 因此。 萧寧特意在《载驰》的开头,做了些小技巧。 这首《载驰》的开篇,堪称是琴响即巔峰! 就这样。 当这般曲声响起的一瞬间。 那竖耳倾听的眾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颤。 紧接著,就只觉得神魂飘忽,心绪自此就彻底跟隨著这琴曲飘然走远了。 这《载驰》的旋律复杂多变,时而高亢激昂,如同江河奔腾,时而低回婉转,如同细雨轻拂。 几人或坐或立,皆被这琴音深深吸引,他们有的闭目聆听,脸上洋溢著陶醉之色;有的则凝视著宫雪,眼中满是敬佩与讚嘆。 此刻,那楼船外的水面似乎也隨著琴音轻轻荡漾,仿佛连自然万物都被这绝世之曲所打动。 隨著宫雪的琴曲愈发高昂,激烈。 她的额头之上,已然有汗滴垂落。 元无忌等人在这般音律的洗礼下,已然忘记了时间流逝。 他们双目出神,儼然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这琴曲之中。 直到,一曲终了。 当宫雪的琴声戛然而止之际,这楼船之上,都陷入了一段长长的沉默。 待到宫雪起身,对著几人躬身,眾人才纷纷回过了神来。 隨后,楼船之上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元无忌等人纷纷起身,向宫雪躬身,致以最高的敬意。 他们是真心的钦佩宫雪刚刚的弹奏,更加钦佩这首琴曲本身。 只能说,如此之曲,千古难寻。 孟子衿和灵师师那可是行家,对於这琴曲的理解,比之元无忌等人还要高出一个高度。 因此,二人更是激动不已,那灵师师甚至直接走上前来,连礼节都顾不得了,当即对著宫雪很是激动的说道: “此曲真乃天籟之音,我也算是阅曲无数,却从未听过如此绝妙之曲。宫姑娘今日之演奏,將此曲可谓是表现的淋漓尽致,我灵师师服了!” 隨著灵师师的夸讚,元无忌等人才从沉浸中回过了神,渐渐不再拘束,变得自然了起来。 在此之前,因为这琴曲实在是绝妙的缘故,元无忌等人一个个惊为天人,在宫雪演奏期间,他们別说出声了,甚至就连动都敢动一下。 生怕会打扰到了宫雪,破坏了这等绝妙的音律…… 元无忌、王案游等人心中,早就已经憋了千言万语想要表达。 如今有灵师师开了头,可以开口了,他们那真是再也忍不住了。 “太妙了!太妙了!这般琴曲,从弦动开始,便如此的引人入胜,直到结束,都令人难以回神。宫姑娘这般琴曲,实属千古绝唱啊!” “这次,我总算是知道,为何宫姑娘可以打破这诗会之上看客们的成见,一举夺魁了。如此之曲,谁听了不著迷啊。” “是啊,宫姑娘这个梅魁,真是实至名归啊!今日有幸可以听此一曲,实属三生有幸啊。” “依我之见,虽说这宫姑娘的琴技上佳,但真正令人沉迷的,还是这琴曲本身啊。” “对,琴技和琴曲本身,缺一不可。但若是一定要分出个高下,还是佳曲更难寻啊。” “这般琴曲,如此之妙,也不知道,是不是宫姑娘本人所创啊。” 黄胜感慨道。 他此言一出,王案游、元无忌等人纷纷回过了味来。 是啊。 此番宫雪能够夺魁,她的演奏固然可贵,但更加关键之处,还是在於琴曲本身啊。 真不知道,此般琴曲,会不会是宫雪本人所创啊。 若不是,那又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做得出如此天上之曲。 好在。 这个问题又不止他们几人好奇。 孟子衿和灵师师,那对於音律之事远比他们更加痴迷。 有了这等琴曲,还是她们之前闻所未闻的,她们又怎能忍得住? 因此。这个问题並没有在元无忌等人心中闷太久,那一旁的孟子衿,便已然发问了。 “宫姑娘,孟某虽然算不上是精通音律,但对於这亘古以来的名曲,还算是了解的。可是,在孟某的印象里,却从来不曾有过一首如此之曲,想必词曲应该是新创的了。” “正是。” 宫雪点了点头。 “不过,孟姐姐谦虚了,您是上届的梅魁,在音律之上登峰造极,小女子刚刚献丑了。” “不知,宫姑娘这首曲子,可是你本人自创的?” 孟子衿接著问道。 “自然不是,此曲极其绝妙,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世之曲,孟姐姐应该能够女听得出才对。小女子自问,还没有这般水准。” 宫雪有什么说什么,並未隱瞒。 只不过,她的神情,不由得露出了些许怪异。 接著,她又在楼船之上,寻找了一番那萧寧的身影。 奇怪了。 这孟姑娘和灵姑娘竟然问出了这般话,这么看,她们似乎並不知道,这首琴曲是那昌南王的手笔啊。 宫雪的这回答一出,其他人心中的好奇,可是彻底的压不住了。 “这般琴曲不是宫姑娘所创,那是何人啊?” “何人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確定,这定然是一位高人吧。” 灵师师和孟子衿对视一眼,眼神之中,同样多了几分激动。 毕竟,对於能够创作出这等绝妙之曲的音律大家,精通音律之人,无人不敬仰。 孟子衿和灵师师,自然也免不了这些。 “既然如此,不知道,宫姑娘方不方便告知,这般琴曲,是出自何人之手?” “如此绝妙之曲,真是令人惊嘆啊,这般高人,真想一睹其风华啊。” “想什么呢师师。” 听到灵师师这话,孟子衿白了她一眼: “能够写出这般琴曲之人,定然是一个超凡脱俗之人吧。这般高人,又岂是你我能见的?我们能够知道有这么一位前辈在,知道这位前辈之名,就足够了。” 孟子衿喃喃说著,神情显得有著几分神往。 元无忌等人呢。 几人並不怎么精通音律之事。 原本,他们也就只是觉得,这般琴曲很是绝妙,觉得其创作者也得是一位不俗之人。 可见了灵师师和孟子衿的反应,几人才终於意识到了: 能够写出这般琴曲的人,在音律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能够让灵师师、孟子衿这等名震大尧,在神川大陆都有一席之地的魁,做出这般低下的姿態。 那位素未谋面的高人,究竟会是何等的尊贵,又是何等的地位,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在那孟子衿问出了,这背后高人的问题,並做出了这般的评说之后。 那宫雪的神情,却是变得彻底不自然了。 她一脸不自然的盯著那孟子衿,回忆著她们刚刚所说的话,就只觉得怪怪的。 什么不俗之人,什么一睹风华? 这…… 你们不是一直就在昌南王身边么? 明明就是身边人,可她们却在这里苦苦追寻。 无论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太过於戏剧了些。 这么看,有关於昌南王通晓音律之事,他的这些同窗故友们並不知情啊。 想到这,那萧寧在宫雪心中的印象,不由自主的又光亮了几分。 这昌南王竟然是这般低调之人? 有著这么一身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琴技,在音律之上更是超群绝尘。 可是呢? 他身边的人,竟然不知道。 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展露过自己的这般过人之处。 在传闻里,昌南王明明是那种刚愎自用,有点小本事恨不得一定要显摆一番的二世祖。 说实话。 就算不是紈絝,有著这般高超的琴技,想要炫耀展示一番,也是人之常情啊。 可是,这件事就连昌南王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只能说,昌南王的心性,实在是非常人所能及啊。 想到这,宫雪当即思考了起来,对於孟子衿的这个问题,自己要不要多嘴。 宫雪从来不是多事、多嘴之人。 这个问题,自然也不例外。 她细细的想了想。 虽说,昌南王刚刚的救场,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有关於昌南王懂得音律这件事,孟子衿等人只要稍加打听,就可以打听得到,属於那种早晚会知晓的。 可这首琴曲是不是萧寧所做,自己不说,她们是很难知道的。 想到这,宫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孟姐姐,这件事,请恕小女子不能多言。不过,孟姐姐和灵姐姐都是心思明透之人,因此,与其好高騖远,不如留意於当下。” 虽然没有明说,但宫雪还是暗示了几分。 至於这孟子衿和灵师师能不能猜得透,那就看她们自己了。 “灵师师,孟姐姐,今夜还长,小女子刚刚从诗会之上下来,有些疲累。而且,一会我还要重新梳妆换洗一番,暂且就先失陪了。” 说著,宫雪对著两人微微躬身行礼,继而就先回到了那楼船的船舱之內。 “哎,果然啊,这般高人,虽然行事风格都各有各的怪异,但有一点確是相通的。” 孟子衿倒也不显失望。 毕竟。 她一早的预期,也没打算宫雪可以直接直言相告。 “这倒也是没法子的事啊。这般高人,若是名声不脛而走,传播开来,那高人的门怕是要被敲烂了。是我,我也不让人乱传。” 灵师师也表示理解。 这个问题註定无解,眾人乾脆不再过多的思虑。 只是,对於这个所谓的高人,眾人心里留下了一个谜题。 以至於眾人在心中,对於此人甚至產生了一种,此人乃高人,非我等俗人可攀的自卑感。 灵师师、孟子衿眸子微闭,看起来是要回味一番刚刚之曲。 那元无忌等人则是打算,再度聚於酒桌之前。 然而。 还没有等他们回去,就见那楼船的搭板处,有搭板搭上。 接著。 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踏上了楼船。 见到这人,元无忌等人纷纷皱紧了眉头。 那长孙川更是向前一步站了出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柳红、晴姐等人,同样是面色不善。 不过,来者又是她们惹不起的人,她们只能是硬著头皮,跟在了长孙川的身后。 楼船之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来者不是別人,正是李七柒! 这也怪不得长孙川、柳红等人反应激烈。 毕竟,不管在谁看来,李七柒之前的做法,都是摆了萧寧一道的。 那是妥妥的敌人啊。 看见这群人的反应,李七柒的目光,有片刻的落寞。 哎。 早知现在,早知昌南王是一个如此独特的男人,自己说什么也不会针对他啊。 李七柒会有这般想法,自然不是因为萧寧在音律之上的过人之处,亦或是萧寧可以帮自己夺魁之类的。 仅仅是因为,她真心欣赏萧寧这个人的品性。 “诸位不用担心。” 李七柒的神色,在短暂的迟疑后恢復如常,对眾人摆了摆手,解释道: “我是前来贺喜的。” 说完这句,可能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牵强,所以又加了句: “毕竟,我跟宫雪妹妹,都是教坊司的,也算是一家人嘛。” 李七柒脑海之中,实在是词穷了。 一家人三字就这么蹦了出来。 只是,这群人显然不会相信。 李七柒只能是嘆了口气,继续道: “而且,自方才的事情后,在下对昌南王是打心底的佩服。因此,於情於理,我都应该前来贺喜。” “一贺宫妹妹夺得了这梅魁之名,二贺昌南王一夜双响,在音律和格律之上,各出一传世之作!” 第336章 创作者:萧寧?! 一夜双响? 在音律和格律之上,各出一传世之作? 难懂! 这李七柒什么意思? 萧寧在格律之上出一传世之作,在场的眾人倒是都还能理解,《罪魁赋》嘛,的確配得上传世二字。 可那音律之上的传世之作? 是在说萧寧么?哪有啊? 李七柒这是在说什么啊? 元无忌等人迷茫的抬起头,盯著那李七柒,一时之间有些不明其意。 “嗯?” 李七柒见到元无忌等人这副懵逼的神情,略显疑惑。 就听那长孙川追问道: “李姑娘这话什么意思?你说萧寧在音律和格律之上各出传世之作,一夜双响?萧寧在格律之上,有那罪魁赋,我等能够理解。可你说音律之上……” “嗯?怎么?宫雪的那首《载驰》,难道不是萧公子所创么?” 见这群人这个反应,李七柒也有点懵了。 她压根就没有往,元无忌等这群萧寧就是同窗,都不知晓萧寧的音律底细这方面去想。 加之这个结论,她也是推断出来的。 这群人的反应一出,她还以为是自己猜错了。 “啊?难道不是么?那应该是我弄错了。” 李七柒连连道歉,同时解释道。 “李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以为那《载驰》,是昌南王所创?不知李姑娘,为何会这般认为呢?” 灵师师原本並没有跟这李七柒打交道的想法。 直到李七柒说出了这般推断,她的好奇之心,瞬间就被点了起来。 其他人同样是浑身一震,脑海之中已然思考起了李七柒的这般言论! 宫姑娘的那首《载驰》,是萧寧所创? 这? 不现实吧。 在此之前,自己在场的所有人,可没有谁知道,这萧寧还精通古琴啊? 甚至,还能自创琴曲? “啊?我毕竟出身教坊司,且之前一直对著梅魁之位势在必得,这一点,诸位应该心中清楚才对。” “因此,我自然会將此次诗会之上,其他对手的准备情况打探清楚。在今夜之前,我对宫雪姑娘的了解,还算清晰。” “据我所知,宫雪姑娘的本意是不打算参加这次诗会的,就算是要硬著头皮上去,大抵也只是会演奏一些,她平日里最熟练的曲子。” “那些曲子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其中一首是宫雪姑娘的原创,我也能记得个大概。说白了,在今夜之前,宫雪姑娘的琴谱里,是没有这首《载驰》的。” “直到萧公子登船,宫雪姑娘便改变了演奏的曲目。这么一来,我自然会联想到,这首曲子萧公子送给她的。” 李七柒將自己的推断纷纷讲述出来。 其他人则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一边倾听,一边分析著这个推论的可信度。 当李七柒说到这里时,灵师师等人纷纷点著头。 这么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的啊。 只是? 萧寧和《载驰》? 这个身影和这首琴曲,他们无论如何,都很难將其联想到一起…… “至於,我为什么会觉得,这首琴曲是萧公子所创。想必,这首曲子诸位也听过了,从那唱词之上,诸位应该可以听出,这是写湘夫人的一首曲子。” “湘夫人和宫雪姑娘,这二人这命运之上,是有很大的联繫在的?可以说,这首曲子,在我看来,就是专门为宫雪所写啊。” “可萧公子登上宫雪姑娘的船只是突发状况,这首曲子不可能是提前准备好的。如此一来,唯一的可能性不就只剩下了……这首琴曲是萧公子,临时为宫雪姑娘写的!” 说到这。 李七柒已经把事情说的很是清楚了。 灵师师和孟子衿茫然的抬起头,只觉得大脑之內一阵混乱! 听这李七柒的推论,说实话,的確有几分道理。 可是,萧寧真的可以写出这般精妙的琴曲么? “李姑娘的推论,固然有几分道理。但,这未免有些太过於匪夷所思了吧。在下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元无忌摇了摇头。 对於萧寧,他还算了解啊。 自己这位同窗精通音律? 怎么可能啊? 在自己的印象里,萧寧跟音律,明明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关係啊。 “是啊,当这个推论出现在我脑海之中时,我也觉得匪夷所思,直到,宫姑娘的演奏发生了断弦意外,萧公子及时出现救场。” 接下来,李七柒又將萧寧救场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当其说到这里时,无论是灵师师、孟子衿,还是那元无忌、王案游,都已经一脸惊愕的愣在了原地。 宛若一尊雕塑一般,於夜风之中佇立,迟迟再也没有了动静。 良久,眾人才回过了神来。 “什么意思?李姑娘,你的意思是说,你亲眼看见了萧寧弹奏古琴?而且,弹得还算不错?” 长孙川满面的质疑,至今都不敢相信李七柒所说的话。 自己也跟萧寧接触这么久了。 甚至,跟那卫清挽的关係也算不错。 可是,自己可从来没有听闻过说,萧寧还懂得古琴啊…… “嗯?这?我是亲眼所见了啊,这一点,整个诗会的人都见了啊,有什么可稀奇的么?” “至於你说什么弹得还算不错?我觉得,这个形容不太恰当。在下虽然称不上是大家,但对於音律,也算是精通。” “可是,若是让在下与萧公子相比的话,在下觉得,自己可能连萧公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萧公子的水准,不能说是弹得不错。至少,在下听起来,昌南王对这首《载驰》的演奏,远远要比宫雪姑娘更胜一筹。” “在当时的诗会之上,萧公子的那救场加演奏,可以说直接將宫雪姑娘的演奏,拉高了一个档次。” “且,他对於这首琴曲感情的把控,比宫雪姑娘还要深刻。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下才觉得,这首琴曲的创作者,是萧公子!” “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说到音律,宫姑娘肯定比我更加精通。且宫姑娘是这件事情的亲歷者,她对於萧公子在音律之上的评说,更加准確。” “不过,看诸位的反应,显然我这个推断有点问题,倒是我想多了。” 李七柒说完,也不再跟眾人过多的言语,而是开始寻找萧寧的身影。 恰在此时。 刚刚前去梳妆的宫雪,这会总算是收拾完毕,走出了船舱。 看见宫雪,眾人当即眼前一亮,纷纷朝著宫雪涌了过去。 宫雪抬起头,就见一群眼睛放著红光的人,直奔自己冲了过来…… “……” 宫雪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宫姑娘,听李姑娘说,昌南王在你演奏的时候,弹奏了古琴救场?你觉得昌南王在音律之上的造诣如何?” 灵师师是个急性子。 都还没有走到宫雪身前,便已然发问。 “啊?” 宫雪愣了片刻,才回过了神来,道: “是的,宫雪本次能够夺魁,全部要仰仗萧公子的救场。要问宫雪,萧公子在音律之上的造诣,宫雪只能说。” 她顿了顿,整顿了一下措辞,才开口道: “宫雪只能说,萧公子要比宫雪强太多。至於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水准,宫雪怕是没有资格评价!” 宫雪的这个评价,还算的上是严谨。 她这话一出,以灵师师为首的眾人,就只觉得全身上下再次一震,紧接著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整个脑海之中,就只剩下了那一句:“要比宫雪强太多,宫雪没有资格评价”响彻,不断迴荡。 宫雪是谁? 在座的都清楚,教坊司的音律第一人。 这个水平,放在大尧,那也能排进前十的存在。 就是这等水准之人,竟然说自己的水准不如萧寧,没有资格评价萧寧? 若真如此的话,这萧寧在音律之上,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啊? 灵师师等人呆若木鸡,双眼麻木。 这个结论,已经不是她们能不能接受的问题。 而是,她们根本就无法想像啊。 萧寧? 竟然在音律之上,还有这般水平? 这人是魔鬼吧! “那,刚刚李姑娘推断说,这首《载驰》是萧兄写的,敢问,真是这样么?” 灵师师可是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问,也不再管什么合不合乎礼节,直接发问道。 “嗯……” 话已经说到了这般地步,宫雪还能说什么? 只能是默默点了点头,没再过多的言语。 可在元无忌等人的眼中,这般点头,已然代表了一切。 “嗡~~~” 这一刻,眾人的脑海之中,再也没有了任何想法。 萧寧! 萧寧! 没想到,今夜,除了那《罪魁赋》的作者是他外,这首《载驰》的作者,依旧是他? 这么说,岂不是,今夜诗会! 只要某个魁通晓音律,萧寧就足以保她,拿下今夜的魁之位?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掌控能力啊? 许久许久。 那灵师师才木木的转过头,看向了孟子衿: “子衿,你的眼光,我不得不佩服啊……没想到,昌南王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噗嗤~~~” 看见灵师师那睿智且清澈的眼神,孟子衿忍俊不禁: “这么看,这次诗会,倒是我们多虑了啊……” 是啊。 可不是多虑了么。 在格律之上。 刚刚登船,自己已然又打量了一番萧寧的身影。 她大致可以確定,不出意外,萧寧应该就是夜面郎君了才对。 自己差的,就是证实这件事罢了。 自己竟然为夜面郎君,担忧其打场? 这可不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么? 现在,她又知晓了,萧寧还精通音律? 有著这般本事,自己竟然还担心其参加诗会会出意外? 这,只能说,自己太多心了啊。 元无忌等人瞪著不可置信的双眼,同样回过了神来。 接著。 眾人就一鬨而散,前去找萧寧本人去了。 “萧兄竟然还有这般本事,真是深藏不露啊。” “萧兄这又是格律,又是音律的,还有那剑~~~” 王案游说到这,对著几人使了个“你们懂”类似的神色。 “如此这般,我真想问问,这普天之下,究竟还有什么,是萧兄不会的。” “这么看,我们这香山七子之名,实在是有些名不副实啊。萧兄才是咱们香山书院,最杰出的弟子!”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萧兄人呢?走走走,刚刚宫姑娘弹琴我们听了,但萧兄咱们还没听啊。” “对对对,走,去听听萧兄的演奏!” 眾人攀谈间,开始在这楼船之上,四处寻找萧寧。 “嗯?萧兄呢?” “刚刚人不还在这么?” “奇了怪了。” 一番寻找后,眾人发现,萧寧人不见了…… 与此同时。 在那齐菁菁的楼船之上。 已经有搭板搭上。 萧寧正踩在甲板上,一步一步朝著那齐菁菁的楼船而去。 此次诗会,萧寧的口碑虽然无法彻底逆转,但依旧有了不少的改善。 见到萧寧从自己楼船边路过,不少人甚至会主动打个招呼。 这是萧寧之前,可从来都没有过的体验。 一路来到这齐菁菁的楼船之上,萧寧身后还有不少称讚之声不断传来。 齐菁菁眸光冰冷,打量著这个一步一步靠近的男人,只觉得內心之中一阵厌烦。 尤其是看见他这副风生水起的样子,甚至还有人不断对其打著招呼,儼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態。 她看在眼中,更是觉得噁心的不行。 呵呵,一个紈絝罢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首诗,在这诗会之上,搏得了丝丝微名,竟然就这般洋洋自得。 真是可笑啊。 萧寧的表现,可从来没有半分沾沾自喜。 只是,若是討厌一个人,他的所有行为,在你眼中都会被戴上有色眼镜。 齐菁菁就是这般。 眼前的萧寧在她眼中,分明就是一个一朝得志,有了点都算不上成就的小成功,就开始沾沾自喜、夜郎自大的小人。 想到这,齐菁菁就只觉得,对於这昌南王,自己更加的厌恶了。 哪怕说,那首《罪魁赋》真的是萧寧所著,她依旧不会对萧寧有丝毫改观。 更何况。 在她心中,这首诗词,还是萧寧通过其他途径买来的。 齐菁菁毕竟是给淮北王做事的人。 因此,当同样有著王爷身份的萧寧出现时,她难免会將其和淮北王进行一番比较。 这么一番比较下来,只能说,萧寧真就啥也不是了。 ps:最近翻了翻书评区,感谢一直追更到这里的朋友们。有很多兄弟们反应说,感觉节奏太过於拖沓了。 作者已经收到了意见,接下来一定改正。谢谢大家! 第338章 猎物! 要是说到眼前萧寧与那淮北王的差距,齐菁菁怕是说上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就只说一句: 当淮北王在为了整个大尧的棋局布局天下时,那昌南王还在这诗会之上沾惹草。 甚至,还会因为买来的一首格律拿到了魁之位,而沾沾自喜。 双方的差距,就已然很是明显了。 在齐菁菁的思想里,王爷这等人,就不该出现在诗会这等地点。 说白了。 就昌南王这等人,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世人皆传,六王夺嫡的乱局? 呵呵。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昌南王,也能入六王之列么? 就他这等水准,这等心计,这等情报,这等谋略水平,这等势力分布。 要军权没军权,要势力没势力,偏偏自己还是个紈絝。 莫说是夺嫡了,他就算是自保,想要在將来的乱世中活下来,怕是都有些难啊。 跟淮北王相比,他怕是连对方的一根毫毛都比不过! 齐菁菁天性就喜欢追隨英雄豪杰。 而萧寧这等人,自然从一开始,就註定要被其瞧不起。 看见萧寧前来,那齐菁菁面不改色,带著冰冷又僵硬的表情,当即开口: “昌南王,你有事前来,相想必是为了那赌约之事。可是,非常不好意思,关於那赌约,小女子怕是要失约了。” 齐菁菁没有留丝毫情面,开口直接將一切说清楚了。 “在下虽然是个魁,但有些底线,还是要守住的。当妾之事,莫要再提。除此之外,昌南王有什么其他要求,在下定然会一一满足。” “还望昌南王,莫要为难於我。” 说话间,想到萧寧当初跟自己打赌,赌的还是让自己当妾,那齐菁菁心中,顿时又一股厌恶之感油然而生。 这昌南王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看看么? 自己喜欢的,想要追隨的,是淮北王这等心怀天下,且有能力角逐天下的男子。 昌南王这等也配? 竟然还想要收自己做妾? 自己是个魁不假,但自己也是有追求,有自己的底线的。 齐菁菁摆明了是打心底瞧不起萧寧,更不惧萧寧的。 否则,她也不会连失约,都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在她看来,就算自己这般,如今乱局之中自身难保的昌南王,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实在不行。 自己还能把淮北王搬出来。 到时候,这廝要是知道了自己在为淮北王做事,还不嚇他一跳。 淮北王。 在大尧,他是六王里出了名的贤王。 在领地內励精图治,清明至极,深受百姓的爱戴。 在外界很多人的眼中看来,若是將来真的走到了六王夺嫡的那一步,这淮北王都是將来最有可能会问鼎至高之人! 所以。 想都不用想,淮北王,萧寧定然是惹都不敢惹! 萧寧淡淡上船,盯著眼前这高傲至极的女子,呵呵一笑,道: “这里不方便说话,船舱內说话。” 接下来,萧寧毕竟是要提到有关於孟党和淮北王的话。 这一切,自然是要隱秘点说更好。 “不必了!” 只是。 那齐菁菁闻言后,仿佛萧寧要对其行什么不轨似的,当即大吼一声: “小女子的船小,可容不下昌南王这尊大神。有什么话,您就在这说吧。” “哦?怎么?跟你主子有关係的事,也要在这说?” 夜幕之下。 萧寧的口气淡淡的,於那船头之处传响。 ??? !!!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齐菁菁猛地一愣,整个人的动作都停滯了片刻。 蛤? 这昌南王刚刚说什么? 跟自己主子有关係的事? 他这话什么意思? 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不可能啊,根本不可能! 自己跟淮北王的关係,明明就只有自己,跟那淮北王自己二人知道。 而且,自己两人从来都是单线联繫。 这根本就不可能暴露的啊? 就算真的被其他人探知了,这又得是什么样的消息网啊? 能够有这等消息网的人,京中兴许会有人在。 可昌南王这等紈絝,显然不在这范围之內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也绝对不应该是昌南王这等无用的二世祖啊?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主子不主子的?” “京西巷,一清茶馆。齐姑娘,还打算继续演戏么?” 萧寧见对方这反应,只能是將话讲的更名了一点。 此话一出。 那齐菁菁当即神情一惊,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急了。 她先是连连看了看左右,显然是担心萧寧刚刚所说的话被其他人听到。 见到没有人在关注这边发生的事情,才微微鬆了口气。 “既然齐姑娘想要在这里说话,那就在这里说好了。” 接著,萧寧摊了摊手,再次开口。 心中则是开始默数。 这样自以为是,自以为聪明的女人,自己见多了。 自己只要把话一直这般,说一半藏一半,当个合格的谜语人。 接下来不用了三秒,她就会请自己借一步说话。 三! 二! 一! “嗯?昌南王爷,还请,借一步说话!” 齐菁菁一字一顿的道,脸色已然阴沉如墨。 接下来,她將那萧寧带进了船舱之內,甚至屏退了左右。 这一刻。 齐菁菁的心臟,都在颤抖。 京西巷! 一清茶馆! 要问这是个什么地点,那可是自己给淮北王传递消息的地方啊。 只是,这等隱秘之地,昌南王这等紈絝怎么会知道? 不应该啊。 要说这消息是昌南王自己探听到的,绝对不可能。 自己行事绝对隱秘,且传信之法,都进行了特殊手法的加密,一般人就算捕捉了,也绝对看不懂。 这昌南王,还没有这般本事。 因此。 很有可能,是这昌南王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某些小道消息,所以才来这里威胁自己。 而他的目的,结合刚刚打赌的內容,应该不难看出了。 这廝,就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貌,想要纳自己当妾…… 说白了,男人嘛,都一个样,不就是想那些事么? 这? 算了! 她满脸厌恶的打量了萧寧一眼。 虽然不情愿,可自己所行之事,可是大事。 说什么,也不能让昌南王这等废物进来插一手。 因此。 为了大局,自己就只能委曲求全了…… 若是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自己怕是也就只能,便宜了这紈絝了。 齐菁菁做好了最坏的心里打算,表面上依旧在强装镇定,道: “昌南王,你想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她指了指船舱,依旧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態度。 “我想要说什么?怎么,刚刚我说那茶馆,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 “你究竟知道到什么程度了?这个位置,你又是听什么人提到的?” 齐菁菁双目圆瞪,略显阴狠的问道。 萧寧是没本事发现自己的秘密的。 齐菁菁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萧寧究竟是从何处打探到的这个消息! “呵……听什么人提到的?怎么?难道,齐魁就打算,这么盛气凌人的站著跟我说话?” “齐魁难道不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事情么?” 萧寧轻蔑一笑,做出了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在齐菁菁眼中,萧寧这可是个紈絝啊。 一般紈絝虽然不成器,但折磨人,欺凌老实人,那绝对是有一套的。 见萧寧这个样子,齐菁菁已然明白了。 今日,自己若是不付出点什么,怕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你想要什么?我,我可以陪你。但是,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这个位置,你是从何处听到的。”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齐菁菁要用自己的肉身和尊严,换取信息,以得知自己传递情报时,究竟出现了何等疏漏,又是被何人探知的。 说著。 齐菁菁又四下里看了看,接著走出了船舱。 不出一会的功夫。 便有声音在那船舱外传来。 “船家,將船驶到清净之地,我要休息一番,这里人多眼杂,太过於吵闹。” “记住,任何不认不准靠近这船舱……” 说完,齐菁菁折返回了船舱,几番確认周边没人后,便锁上了船舱门。 转过神,她又打量了那萧寧一眼,心中只觉得厌恶。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打赌也是自己打的,又能如何呢? 她无奈摇头,嘆了口气,轻轻坐在了窗边,宽衣解带…… “呵……齐姑娘这是打算做什么?” 然而。 给她的动作做到一半时,那紈絝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带著无尽的讽刺和鄙夷。 嗯? 她睁开眼睛,瞳孔里带著愤怒。 “你从一开始跟我打赌,不就是想要这么?撕下你那虚偽的面具吧……” 齐菁菁继续著手上的动作,身上的衣物,已然只剩下了贴身的。 “呵……” 萧寧轻笑一声,眼神中带著无尽玩味。 “怎么?齐姑娘对自己就这么有自信?不要忘了,你是一个娼妓,还请你自重身份。就算在下真的有所图,也不会图你这等。” “那宫雪姑娘,灵师师姑娘,孟子衿姑娘,这些卖艺不卖身的艺伎,哪里比不过你?齐姑娘又哪里来的这般自信?” “把衣服穿上,免得脏了我的眼。” ??? !!! 啥? 当萧寧这番话说出时,那齐菁菁的第一反应,是无尽的羞耻,脸色瞬间就红了。 接著,很快,她的脸色就由红转黑,化作了铁青。 萧寧说什么,宫雪、灵师师那些卖艺不卖身的艺伎更好,不就是在贬低自己,是个…… 齐菁菁很是愤慨。 不过,这些相对於另外一件事,就显得有些不足掛齿了。 萧寧让自己把衣服穿上? 再结合上他所说的什么嫌自己脏之类的话。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今天不会碰自己的? 这? 说实话,虽然心中对於萧寧有著万般牴触。 可当萧寧突然放弃了做这些事时,齐菁菁心中又生出了一等挫败感。 要知道,自己可是主动宽衣解带,送到了这萧寧嘴边了啊。 平日里自己在教坊司,那也是千金难求的啊。 可是? 这萧寧,一个紈絝,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让自己把衣服穿上?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这般没有吸引力了? 她满脸不可置信,又带有几分自我怀疑的打量了自己一眼。 高耸,前凸后翘,没有什么不对啊…… 莫非,是在这昌南王定力太强了? 不对啊。 昌南王这等紈絝,整日里就是女色和酒为伴。 面对自己,他又怎么克製得住? 自己为了那淮北王,也不是没有使过美人计…… 想当初,多少朝中重臣,都那么轻易的败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下。 这萧寧,一个紈絝子弟,面对自己又怎么能把持的住?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啊。 第一次。 齐菁菁终於是正色,打量了这萧寧一眼。 心中的轻视,已然收起了几分。 能够面对自己,保持这般从容。 面对美色,却能如此坐怀不乱。 单是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说明,这昌南王不是个简单角色啊。 难不成? 自己之前,都把这廝看的太扁了? 带著怀疑,齐菁菁整理了一下衣物,接著问道: “既然如此,昌南王刚刚说我忘了什么事?敢问是指?” “呵……” 萧寧不屑的打量著这女人。 “怎么?四哥就这么教你的?难道,淮北王的家风就是这般,说错了话也不需要道歉,仅仅是脱脱衣服,就可以得过且过了么?” 说到这里时,萧寧的语气里已然只剩下了无尽的调侃和鄙夷了。 “你?你!” 当四哥,淮北王这几个字从萧寧口中吐出时,齐菁菁可算是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说刚刚的一清茶馆,还让她有那么几分侥倖心理在,觉得萧寧可能知道的不多的话…… 这几个字眼一出,可就彻底说明了一切了。 淮北王,萧寧连这都知道了? 听著萧寧的话,直指此刻,那齐菁菁才算是清楚了。 这次,萧寧哪里是来这里,要跟自己发生些什么? 齐菁菁啊齐菁菁,你怎么就这般自大,自以为就几分姿色,就这般先入为主的考虑问题…… 眼前这昌南王,怕是从一开始,就是奔著淮北王而来啊! 自己,分明就是这廝的猎物啊! 第339章 昌南王一直在藏拙?! 这昌南王萧寧,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那淮北王的暗子。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是奔著淮北王来的? 当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齐菁菁只觉得背后一凉。 她深深地抬起头,这一次,他已然收起了心中的全部轻视之意,真真正正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了这个,自己从来都不曾看得起的紈絝子弟! 直到此时。 萧寧的身形入眼,她才猛然间警觉,若是不带著偏见,这萧寧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的话,好像还真有几分王爷的样子。 眼前人一袭素雅的长袍,质地考究,线条流畅,既展现了他的身份,又不失低调內敛之风。 面容俊朗,眉宇间透著一股不凡的英气,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眼波流转间所散发出的那股邪气。 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又似藏著无尽的故事与沧桑。 当他的目光扫过,齐菁菁总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就仿佛自己的头颅,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牵引一般。 就是那样不自觉的无法抬起! 此时的他,嘴角掛著一抹淡笑,那笑容温和中带著几分莫测高深,更令人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玩世不恭之息,从骨子里透出。 可明明是这般带著几分紈絝之感,那笑容的背后,又仿佛带著一等掌控一切、玩弄世人於股掌之间的气息。 眼前之人,亦正亦邪,放荡起来就是个紈絝,可偏偏深邃起来又让人觉得看不透。 这令齐菁菁首次在这萧寧身上,感受到了恐惧和敬畏。 带著这等感觉,齐菁菁愈发的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了。 这傢伙很有可能,就是奔著淮北王而来的。 只是,现在自己还分辨不出,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而他有关於淮北王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儘管对萧寧有了些许改观,但在消息来源这一点上,齐菁菁的想法並没有改变。 昌南王毕竟紈絝了这么久了,一朝一夕不可能有太大的改变。 自己传递消息如此隱秘,以他的实力和消息网,是断然无法察觉的。 他没有这个实力。 眼下的情况,最有可能的状况就是,昌南王是別人手中的一把刀,他被人当刀使了! 有人在利用他,所以將消息透露给他的了。 不然,凭藉这廝自己的本事,怕是永远也不可能发现自己的秘密! 而昌南王,则是觉得自己得到了某些机会,兴许是想借著这个信息,在自己亦或是淮北王身上,得到某些利益。 呵呵。 这般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些吧。 齐菁菁在脑海之中,將那萧寧的行为,自以为是的推断完毕后,不由得暗自讥讽。 “所以,你想怎么办呢?” 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齐菁菁乾脆冷冷的抬起了头。 她不再躲避,而是目光直视萧寧,针锋相对。 “说错了话,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要受到惩罚。莫非,齐大魁这点事都不懂?还需要我帮四哥调教一番?” “世人皆称四哥贤明,可从你这个狗腿子身上,似乎並没有看出半分四哥贤明的影子啊。” “现在大尧乱局在此,我想,无论是朝中上下,还是我那几个哥哥弟弟,对於四哥应该都很感兴趣才对。” “放眼如今的大尧,心中心心念念都是四个的人,应该不少吧。” “我想,你是四哥暗子的事情,你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吧。” 萧寧如今的语气里,就只剩下了一等味道!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毕竟。 这廝骂了挽儿。 儘管自己现在不能杀她。 但代价,总是要付的。 “所以,你想怎么办?” 盯著萧寧的眼神,第一次,齐菁菁感觉,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怯懦了! 她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语气也变得缓和。 “掌嘴!” 萧寧的声音,淡淡的在船舱內响起。 让齐菁菁很是难以理解的是。 这一刻,她从萧寧的声音之中,似乎听到了一等威压。 那是一种比淮北王还要强烈的,那等上位者的气势。 “你!” 齐菁菁咬了咬牙,满脸的不情愿,甚至还带出了几分怒意。 但一碰上萧寧那滚刀肉般的眼神,感受著对方冰冷的语气,寒霜般的气息,她当即就怂了。 “好!” 她握了握拳头,最后还是狠狠抡起了巴掌。 “啪~~~” “可以了吧!” 齐菁菁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不够!继续!” “啪~~~” “继续,我不说停,不要停~~~” “啪啪啪啪啪~~~” 顿时,整个船舱之內,就只剩下了这般掌堌声。 船舱外。 听著船舱內接连不断传出的声音。 那丫鬟和船夫,时不时露出丝丝的坏笑。 “哇,今天姐姐玩的好刺激呢。竟然在这诗会之上,就……” “昌南王竟然能够写出罪魁赋这等大作,比那些才子不强多了。姐姐这次,可真是幸福了呢。” “是啊,姐姐今日努力一番,说不定明天也能得到一首《魁赋》《齐菁菁赋》之类的呢。” “还別说,这昌南王好像还挺厉害的呢。” “是啊,真想体验一下,昌南王这等才子的味道……” 也不知道,这声音持续了多久。 总之,直到那丫鬟和船夫,都对萧寧的能力惊为天人,惊讶的合不拢腿……哦不,合不拢嘴时,那声音才终於是停歇了。 “停吧!” 看见眼前,已经满嘴污血的齐菁菁,萧寧不耐烦摆了摆手。 我,萧寧,从来不打女人。 但她自己打的,跟我没关係吧。 “呼~~~吐~~~” 齐菁菁吐了一口污血。 心中已然乱了。 她没有想到,这个昌南王竟然是个如此记仇的人。 早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惹这廝啊。 不过。 自己记得,之前那李七柒对著萧寧也是出言不逊来的。 可是呢? 萧寧对她的態度,好像平和的很啊。 既然如此,这次他又为何要如此针对自己? 想到这,自己跟那李七柒之间的某些差异,不由得浮现出了脑海。 那李七柒的確是侮辱了昌南王。 可是,她侮辱的,也就仅仅只有昌南王自己啊。 而自己,好像加了那卫清挽! 莫非?! 齐菁菁抬起头,细细的打量著这傢伙。 难道,他是在给那卫清挽出气? 不可能吧。 他们之间不是早就? “现在好了吧,有些话,可以说了吧。” 齐菁菁想了半天没想清楚,乾脆不再多想。 一边吐著口中的污血,一边问道。 “好,齐大魁现在想问什么,可以问了,在下保证,知无不答。” 该报的仇报了,接下来,是时候说正事了。 只是。 此时的萧寧绝对想不到,就在这齐菁菁船只的旁边,正有一艘小舟,紧密的跟隨在这楼船之后。 舟上有两个显得很是灵巧的身影,正穿著很是紧身方便的衣物,目不转睛的打量著这边的动静。 事实上。 这二人已经盯了萧寧,大约三四天了。 “诗会结束,夜宿魁齐菁菁楼船,大战半个多时辰,记下来了么?” “记下来了。还別说啊,这昌南王的时间,还真是让人羡慕呢。” 那人摆了摆手,应道。 “嗨,这次这条消息一记,清流们对这昌南王,怕是要改观了啊……” “想这么干嘛,许大人雇我们干活,我们就干活。其他的事情,咱们不议论,不参与……” “反正,许大人和清流们,只是想要看看昌南王最真实的样子,咱们照办就是了。” “那你觉得,若是昌南王真的挺贤明的,那清流会不会放下成见……” “这谁知道?不过,今夜这等事一出,就算那昌南王有一首《罪魁赋》,这成见怕是也放不下了啊……这昌南王啊,最终还是败在了女人身上……” 二人说著,又开始了当起了边小记者…… 齐菁菁的船舱之內。 齐菁菁的嘴巴,已经高高的肿起。 昌南王! 你给我等著! 今日之仇,我记下了。 日后,我齐菁菁定当百倍奉还。 她將这怒气压在心底,问出了自己第一个问题。 “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打赌的赌约而来。可是,我都已经白送到你面前了,你竟然依旧不为所动。” “不得不说,你有些不一般,定力更是强的令人髮指。这一点,我发自內心的佩服你。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你此次应该是奔著淮北王来的吧!” “呵……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现在看起来,齐大魁终於是聪明起来了。” 萧寧没有否定,给出答案。 “既然如此,我想知道,这有关於我和淮北王的消息,究竟是何人透露给你的。昌南王,我不知道,你想拿著这个秘密,威胁我什么,亦或是威胁淮北王什么。” “又或者说,你想靠著这一切,在我们这里得到些什么。” “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是个局。你被那透露给你消息的人,当马前卒使了!” “当下大尧的乱局,远远比你想像的更加凶险。这一点,你一个紈絝固然是不了解的。” “听我一句劝,不要將自己置身到漩涡之中。你一个紈絝,是远远没有走进这漩涡的资格的。” “若是再进一步,你很有可能会溺死在这里面。至於你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的东西?呵呵,放弃吧。相信我,你永远不可能得到!” 齐菁菁顿了顿,继续道: “今夜之事,我可以当没有发生过。忘了你知道的这一切,也不要再念想著,靠著这个秘密威胁我们,企图得到些什么。” “这里面的事情,绝对不是你一个紈絝能够把握的住的。老老实实当一个閒散王爷,当这乱局之中活到最后的閒人,不好么?” 在齐菁菁看来,自己的这番话,那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站在昌南王的角度来考虑,自己所说的这些,全部属实。 就昌南王的实力,他是绝对没有资格参与这等明爭暗斗的。 一旦他踏进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不是自己瞧不起他,而是事实,便是如此。 “所以,记住我的话,彻底抽身这漩涡,然后,告诉我你背后的执棋者是谁。自此,咱们两清。” “这个买卖,很划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很喜欢,我也是。你若真是个聪明人,就应该明白!” “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你当下最好的选择。我所说的这些,你觉得怎么样?” 齐菁菁口中这么说著,心中已然开始算计。 等今夜一过,自己就必须將这事告诉淮北王。 如果可以的话,这个昌南王断不能留。 好在。 如今的昌南王府,已经成了人人拿捏的软柿子。 一个王爷,死了也就死了。 如今的大尧,已经没人会在乎了。 说完这些威逼中又带著几分利诱的话,齐菁菁打量著萧寧,等待著对方的答案。 齐菁菁也跟不少紈絝打过交道,对於紈絝们的心理,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些自以为是、自觉地自己聪明的紈絝,最容易相信的话,就是夹杂著真实情况,又带著威胁的话。 他们色厉內荏,加上威胁,可以让他们心中胆怯。 同时,说些符合他们情况的话,更让他们容易接受现实! 想必,这昌南王用不了多久,就会点头答应。 “呵呵,我觉得,不怎么样!” 只可惜,事情註定不会按照这齐菁菁的预期发展。 只听。 那紈絝冷冷一笑,眸子直直的打量著自己,目光仿若要把自己彻底看穿一般。 “不出意料的话,你现在心中在想,你要先稳住过。然后,再將一切稟告淮北王,最后想办法让我闭嘴!” ??? !!! 这话一出。 原本还觉得,这场智斗之中,自己绝对能唱到最后的齐菁菁傻眼了。 自己终究是小瞧这昌南王了啊。 他,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 这个昌南王,看来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这傢伙,这般敏锐的思维,这真的是个紈絝么? 齐菁菁有些后怕的打量著萧寧。 这一刻,她的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自己一直错看这昌南王了。 这傢伙,远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难缠! 莫非,一直以来,这廝都在藏拙?! 第340章 閒王之路! 齐菁菁沉默后,船舱內瞬间安静了起来。 静謐的夜,让这狭窄的空间,都显得有些诡异。 “呵呵,不说话,这么看来,我猜对了。” 萧寧摊了摊手,慵懒的神情中,多出了几分倦意,看起来,明显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哎,原本,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惜啊,现在看来,你也就是看起来聪明,仅此而已了。” “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在问我,我背后之人是谁,那么,有没有可能,我的背后根本没有人。” “这场棋局的执棋者,就是我自己!” 萧寧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这一瞬间,似有风起! 风声传入那齐菁菁的耳际,令那齐菁菁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窒息感涌上头来。 她打量著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 这一刻,她在这个男人身上,似乎看到了一等无与伦比的威严与郑重,似浅臥滩池之乘龙。 这? 是错觉么? 萧寧这边。 是时候了。 摊牌时刻。 只见。 萧寧说完后,很是从容的在腰间掏出了一张张的黄色纸张! 目光之內满是玩味: “我想,这东西,齐大魁应该很熟悉吧。” 他拿著纸张,在那齐菁菁面前摇了摇。 当这些纸张映入眼帘的那一剎那,齐菁菁只觉得浑身上下一冷。 这! 这! “这,这怎么可能?” 齐菁菁指著萧寧手中的纸张,彻底慌了神。 她想过,萧寧可能在藏拙。 但萧寧刚刚那句什么,自己就是所谓的执棋者,她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还是那句话,她从始至终,都不觉得萧寧会有这等实力。 能够探听到自己的秘密,能够发现自己的行踪!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说,萧寧真的,就是这个消息的源头! 一个紈絝而已,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实力?! 要问,眼前萧寧手中的这黄色纸张是何物? 这分明是自己传给那淮北王的信件啊。 这些密信,一直以来,自己传递时都很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疏漏。 自己自认为,这些东西永远都不可能被人发现。 这怎么会落入这昌南王手中? “呵?怎么了?看齐大魁的眼神,似乎很是震惊啊。怎么?齐大魁在京中为淮北王谋事三年,难道没发现,自己的传信渠道,一早就被人发现了吗?” 说著。 萧寧轻轻鬆开了捏著这纸张的手指,任由这纸张飘荡落下。 纸张飘飘扬扬,最终落在了船舱的地面之上。 齐菁菁如同疯了一般,满脸惊恐的蹲下了身子,將那纸张捏起。 她要確认一下,这纸张究竟是不是真的。 纸张质地柔软,是京中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的绵纸。 再看看上面的字跡。 一行行娟秀的小字,组成了一句句连不成话的错字乱语。 一切都对上了。 没有错! 这就是经自己的手,传出的密信。 “你?你!这些,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 齐菁菁快要疯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做事天衣无缝从来没有漏过馅。 可谁曾想? 如今。 一个一无是处的紈絝,竟然就这样拿著自己的密信,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你是说这些密信?呵呵,想要么?我这里还有很多。” 萧寧转过身,负手而立。 “都跟你说过了,你传信的渠道,已经彻底暴露了,甚至,都已经被彻底控制了。说白了,这三年来,你送出的每一封信,都是经过我的手的。” “有些消息,我想让你传给四哥,四哥就能收到!我不想让你传给四哥,我们就会悄悄截下来!” “你?就凭你?昌南王?不可能!不可能!哈哈哈哈!绝对不可能!” 这一刻,齐菁菁彻底的疯了。 她歇斯底里的喊道。 好在,作为暗子,齐菁菁的心態还算是过得去。 仅仅是疯了片刻,她就很快再次平復了下来。 不对! 等等! 自己还没有输,眼下的局面,並没有自己想像的这么糟糕! 自己还有倚仗! 自己为什么要急? 要冷静!要冷静! 就算这些信真的落在別人手中,也没有关係的。 毕竟,当初为了保险起见,自己还在信中设置了密码。 这等密码,別人就算看了,也不会看懂。 只有破译了密码,自己的消息才算是彻底暴露了。 而这个密码,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解的出来。 当初,淮北王还嫌自己多此一举。 如今看来,这一切还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起到作用了。 “呵……我早就说了,你不够聪明。现在看来,你还不思变通啊。看你的表情,你这会是在想,我就算得到了这些密信也没有关係。” “因为,这里面你设置了密码,我们根本破译不了。不出意外,你现在甚至还在心中沾沾自喜吧。” ??? !!!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又一次,自己心中所想,被眼前这紈絝彻底看透。 齐菁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愕: “你!你!你是会读心术么?!” 第一次, 面对这个紈絝,齐菁菁真的怕了。 怕的只觉得,后背发凉,额头有丝丝冷汗流淌。 萧寧没有理会他。 自顾自的走到了齐菁菁面前。 此时的齐菁菁,依旧双手端著那张密信,脸上的震惊都还没有消退…… 就见萧寧轻轻地將那纸张接了过来。 齐菁菁没有阻止,就那般很是顺从的鬆开了手。 这会的她,看起来已经彻底呆滯了。 “已同杨清道大人达成约定,一旦风起,杨大人会支持我们。” 只见,萧寧眯著眼,一只手轻轻地提著这纸张,念道。 “你!你!你!你到底是个东西?你!你是鬼么?” 这一刻,齐菁菁的心,彻底死了。 是的。 萧寧將这上面的信息,念对了。 自己的密码,被破解了。 “用《大道经》做密钥,按照原文之上的字词排列,每个字向后推一个,亏你想得出来。这般手法,还是太低劣了些。” 说著。 萧寧將那书信轻轻一撕。 “刺啦~~~” 清脆的声音,绵绵柔柔,如今在齐菁菁的耳中,只显得无限刺耳。 “这个人不值得相信,所以,这封信当初我帮你扣下了。”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终於,再一次经受了一波精神攻击的齐菁菁,彻底破防了。 她死死地盯著萧寧,瞳孔之內儘是恐惧。 眼前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是自己小瞧他了啊。 就这男人目前展现出来的心计和城府,你说他是个紈絝? 谁信啊? 你家紈絝能这样玩弄人心不眨眼的? “我想要干什么?呵呵,齐大魁不要担心,我没有恶意的。不然,你的消息已经满京城人尽皆知了。” 萧寧笑了笑,拍了拍那已经丟了魂的齐菁菁。 “我这次来,是为了给你提供一个消息的。这个消息,势必对四哥有帮助,可你明显还没有探听到。” “所以,我特意前来告诉你。我相信,你应该有更加快速的渠道,將这些消息带给四哥的,对吧!” “消息?什么消息?” 齐菁菁是害怕了,可並没有丧失理智。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看不懂,眼前萧寧的这个举动。 “什么消息?” 齐菁菁试探的问道。 “孟党,要反!” 萧寧的嘴巴张合,声音依旧很轻。 他就是这般,用最云淡风轻、不甚重视的声音,讲出了这般,最令人心惊肉跳的话语。 令那齐菁菁只觉得大脑內一僵…… “你!你说什么?孟党,要反?” 大尧京城的朝局,一向都是穆党、孟党和清流三足鼎立的。 最近穆起章离京,孟党占据了上风,的確是肉眼可见的。 只是? 孟党要反? 这,不现实吧。 孟家不管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个世家了。 只要他们一直保持这般,在朝中屹立不倒,以后定然会成为六王的拉拢对象。 无论朝代如何更替,至尊之位如何更迭! 像孟如秋这样的人物,只要站好队,就可以永保荣华富贵。 这等情况下,他造反? 可能么? “这消息,属实?” 齐菁菁不太想相信。 萧寧冷漠一笑。 “消息属不属实,对於淮北王来说,都是有必要知道的。希望这一次,你能当一个聪明人!” “樊兵武很快就要进京了,孟党造反,就在那天,你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之所以选择將这个消息告诉四哥,就是因为,淮北之地,是距离这京城最近的。” “剩下的消息,我不再多言,你应该能懂才对。我想,你应该有三天之內,就让四哥收到消息的办法吧!” “待到事发之日起,谁能拱卫京师,谁就是六王之中的佼佼者,不是么?更何况,若是京师真的陷落,这怕也不是四哥想要看见的吧。” 说到这。 萧寧不再浪费口舌了。 这个女人,通过刚刚短暂的交锋,他已经彻底摸透了。 自己言尽於此,已经足够了。 这个女人,一无论这会心中如何猜忌,她定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將消息带给四哥的。 不出自己所料的话,她可能今夜就会有所行动。 如此一来! 到时候,一旦真的出了意外,四哥就是自己手中,最好用的枪! “好了,齐大魁,言尽於此,多说无益,告辞了。” 萧寧转身,朝著船舱的门口走去。 在抵达门口之际,萧寧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转过了头: “你有一句话,我还是相信的。刚刚,你说让我当个閒散王爷不好么?我想,在四哥的计划里,是这么计划的吧。” “至少,若是没有今天的事情,四哥在夺天下的路上,是没有打算清理我这个六弟的。” “四哥是想过,自己若是夺了天下,会愿意让我昌南王继续当一个閒散紈絝的。所以呢……” “帮我带句话给四哥。接下来的斗爭,是心狠手辣者的阴暗游戏。四哥这人太过於仁慈了些,夺嫡这条路,不太適合他。” “那大疆国的夺嫡之战,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就说我说的,我敬他的仁慈,所以,若是他愿意,低下头,我会保他一条閒王之路。” 说完。 萧寧狠狠地推开了舱门。 夜晚的湖风吹在萧寧的脸庞之上,让人恍若隔世。 终於啊。 自己彻底走在了这条道路上! 自己的獠牙,已经在这五王面前展露了。 从此刻起,大尧乱局將再不平静! 待到这几天,自己处理完孟党和穆起章! 那真正的夺嫡乱战,怕是就要开始了啊。 船舱內。 就只剩下了那齐菁菁,一脸错愕的站在原地,盯著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彻底傻眼了。 这? 这廝知道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么? 让淮北王低头? 他能保淮北王一条閒王之路? 他这是哪来的口气啊? 齐菁菁承认,今天这昌南王的手段,有些惊艷。 可是,跟淮北王比,他有什么资格? 又有什么本事啊? “记住我今天的话,或许,日后能救命呢?” 似乎,还是担心齐菁菁不够重视。 依旧仿佛能猜透齐菁菁心中所思般,最后一句话,从船舱外淡淡传入。 齐菁菁顿时心神一震。 儘管她不认为,这句话有什么用。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记在了心里。 不知为何。 虽然这萧寧是个紈絝,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廝都没有半分可以匹敌淮北王的地方。 可是,齐菁菁就是有那么一种预感。 这句话,以后可能会有用…… 萧寧走出船舱后不久,就看见了齐菁菁的两个小丫鬟。 这会,那两个小丫鬟正打量著萧寧,一脸的坏笑。 在目送著萧寧离开后,她们又跑到了船舱处。 当隔著一段距离,就已然看清楚那齐菁菁肿起的嘴唇时。 二人顿时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目光之內,多出了几分你懂得神色。 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带著坏笑跑开了。 “没想到,昌南王竟然玩的这么……” “可是,这也太大力了些吧。姐姐的嘴巴竟然都……” “哇,这昌南王,好生厉害。就是,这样会不会太羞耻了些啊……” “姐姐的嘴巴看起来好爽啊,好想体检一下……” …… 第341章 昌南王的魅力! 后半夜。 按原本的安排,从此时起,这魁诗会註定要愈发的激烈热闹,气氛朝著最火热的环节,一路扶摇直上。 可是。 今天的诗会,只能算是个意外。 不少人已经早早离场。 因为梅魁已经產生,剩下的魁们表演也没了心思。 此时的魁,甚至有点像如今日渐破落的大尧,日暮西山。 宫雪的楼船之上。 李七柒站在船头之上,凝望著这文渊湖,心思浮动。 小琴跟在其身后,嘟著小嘴,一脸的不快。 “姐姐,你说这昌南王不会是得了梅魁之后,就不理人了吧。所以,才刻意躲起来的……” “说什么呢。” 李七柒伸出手,对著小琴的脑袋瓜来了一巴掌。 “哎,今夜,看来是无法给昌南王贺喜了,走吧,小琴。” 李七柒带著小琴走过踏板,下了船。 神情之中,带著些许落寞。 来到自己的小舟之上。 李七柒就看见,对方那柳若湘不知何时,也乘著小舟朝著自己靠了过来。 “哎哟,这不是对梅魁之位势在必得的李姑娘么?” 作为当今的洛陵第一魁,柳若湘已经被李七柒压了这么久了。 今日。 她总算是得以扬眉吐气一番了。 “听说,李姑娘当初要当好心人,还特意把自己精心准备的两首格律,赠送给了那昌南王呢。” “结果呢?最后,李姑娘的桌子却被別人掀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做了这么多,李姑娘又得到了什么呢?” “眾人皆知,你李七柒嚮往自由。结果呢?最后的自由之路,就这么被切断了。现在,我看你是想来找那昌南王,帮帮忙吧,结果却连人都没见到。” “这般境遇,不得不说,可笑又可悲啊……” 柳若湘讥讽道。 “柳姑娘想多了,李某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找昌南王帮忙。今日前来,只为贺喜。” 李七柒如实回答。 其实,她也想过,今日前来贺喜,可能会有这等,前来找人帮忙、攀交情之嫌。 可是。 如今,她实在是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就是想要找到这萧寧攀谈一番。 至於找萧寧帮忙? 她心中又不是没数。 在这京城之中,萧寧可能连一些权臣的话语权都不如。 现在的他本人都自身难保,想让他来帮自己的忙,根本不现实。 见李七柒这副模样,本来打算落井下石一番的柳若湘,不由得没了兴致。 甚至,这会的她心中还生出了几分兔死狐悲的心思,不由又道: “行了,李七柒,我也懒得说你了。你我二人无冤无仇,作为前辈,我还是跟你说些知心话吧。” 说著,柳若湘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宫雪的楼船之上。 “虽然,我不知今夜,这昌南王为什么会大显神威。但是,就如今的京中局势,你想要靠著昌南王,帮你恢復自由之身,是根本不可能的。” 柳若湘跟李七柒不同。 若是站在李七柒的角度,按照她的想法,她只会认为,此番李七柒前来,就是想要借著萧寧的王爷身份,来帮忙获得特赦,归还自己的自由之身。 只是,这现实么? “说句难听的,这当今的六王里,或许其他五王都有这个实力,拿到特赦。唯独昌南王,他的能力,甚至不如一些大臣……” “所以,死了这条心吧。你没看,这个男人,现在都不敢拋头露面了……” 柳若湘真心实意的劝说间,还摆出了一副前辈的架势。 “你要记住,想要当好一个魁,一定要有一双能够识人的慧眼。或许,今夜,在打场上,我们看那昌南王,都看走了眼。” “但对於自己的识人之明,我还是很有自信的。放弃吧,你想要的事情,昌南王做不到。他,给不了你自由,也没有这般能力。” 对於柳若湘,李七柒有著那么一等,说不出的厌烦。 她总觉得,这女人无论面对谁,好像都带著目的。 “多谢柳姐姐好意,不过,妹妹我还真没有想这么多,更没有想著靠著昌南王得到什么,告辞。” 李七柒说著,正欲离开。 就听身后,有一个粗獷的声音传来。 “李姑娘留步!” 来者是一个汉子,浑身上下,那古铜色的肌肉分明。 尤其是他那一双拳头,看起来更是孔武有力。 “你是?” “奉昌南王爷之命,为李姑娘送来这个。” 只见。 那汉子拿出了一卷黄灿灿的东西,有点像平日里所说的,圣旨? “这是?” 李七柒先是一愣,继而才纳闷向前,从对方手中,將那黄色纸卷接过。 入手的第一等感觉就是,沉甸甸的。 李七柒低下头,在月光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此物。 外皮是一精致的轴筒,看起来应该是上等的楠木或紫檀木,上面雕刻有龙凤呈祥等吉祥图案。 其表面还镶嵌著宝石,尽显奢华与尊贵。 这轴筒两端,还设有精美的龙头或凤首,显得十分端庄大气。 这? 当看到这里时,李七柒的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而站在一旁,刚刚还在大肆说教的柳若湘,已然傻眼了。 这个东西,她之前好像见过一次…… 莫非是? 圣旨?!! 这是? 圣旨么? 这个问题,李七柒想都不敢想。 毕竟,虽然和柳若湘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有关萧寧在京中的话语权,二人的观点还是相同的。 萧寧是断然没有这个能力的啊。 他在京城,明明自保都难…… 手上颤抖著,李七柒將捲筒打开,从里面掏出那黄灿灿的书卷。 当书卷缓缓展开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其独特的材质——上好的蚕丝织成的綾罗绸缎作为底料,质地细腻,光泽柔和。 色彩为明黄色,象徵著皇权的至高无上。 在底料之上,还有著精美的刺绣,绣有龙凤、祥云、海水江崖! 再往下看,是一排上下排列整齐的字眼,是那一行行端庄秀丽的行书,字体工整,笔力遒劲,字字珠璣。 【近悉教坊司中,有佳人李七柒者,色艺双绝,名扬四海,然命途多舛,不幸沦籍,实为可嘆。相阁闻其才,亦悯其情,念其虽处风尘,而品行高洁,才艺出眾,非寻常女子可比。】 【今相阁特降殊恩,赦免李七柒一切罪愆,即日起脱去奴籍,重获自由之身。望其自此洗颈革面,如凤凰涅槃,再展芳华。】 相阁! 大尧的权力机构。 由大相、和三相一同把持。 当今,大尧皇位空缺,家国大事几乎由相阁总揽,內卫大统领荀直旁监。 盯著那最后的落款! 大相郭仪,中相许居正! 够了! 在相阁,一般想要代擬圣旨,需要至少两位相阁成员批擬! 这是? 一切来的实在是太过於突然,以至於李七柒端著这相阁的阁台圣旨,整个人都彻底陷入了呆滯之中。 她迷茫的抬起头,打量著来者,目光之中儘是茫然。 “什么意思?这是,这是萧公子的意思?” “正是。昌南王爷还让我带句话给姑娘,如今,既然已经追寻到了光,就一定要保持初心,不忘始终,更不要再踏足黑暗。” “最后,虽然那两首诗没有用到,但昌南王爷还是要感谢一番姑娘的良苦用心……青山不改,后会有期。李姑娘,告辞!” 说著,铁拳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直到那铁拳的身影,都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在场的几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那柳若湘盯著李七柒手中的阁台圣旨,人都傻眼了。 什么意思? 自己刚刚还觉得,那萧寧断然做不到的事情,他转头就已经彻底搞定了? 不是。 就算这昌南王有些能力,这做事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李七柒同样迷茫的盯著手中的圣旨,彻底陷入了沉思。 这昌南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啊? 难不成,一直以来,自己都错看这昌南王了? “后会有期……” 盯著远方,李七柒喃喃道。 因为对於此次的魁之位势在必得,她跟小琴早就已然安排好了。 她们要离开大尧,前往祁国。 听说,那里的大同学宫正在推行大同,人人安居乐业,过著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有缘再见……小琴,走吧,咱们去大祁国!” …… 许府。 和诗会之上的热闹气氛相比,这座相府,明显孤清了几分。 不过。 有一点,这里和那诗会之上还是有著异曲同工之妙的。 那就是这不似夜的夜。 夜幕低垂,银辉轻洒於古老的府邸之上,將这座歷经风霜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柔和而神秘的光辉。 府邸內,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一盏盏精致的灯笼沿著迴廊高掛,映照著青石小径,光影交错间,更显古朴与庄重。 正厅之內,烛光摇曳,映照出许居正专注而勤勉的身影。 他身著锦袍,髮髻高束,眉宇间透露出不凡的气度与深沉的思虑。 案上铺陈著堆积如山的文书,他时而提笔疾书,时而凝视远方,深凹的眼窝,透露著的是无尽沧桑。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更添几分静謐与幽远。 在许居正的身旁,还有两人,正很是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著。 “边大人,喝茶。” 其中,一名明显年轻的傢伙,还在给另一人端茶。 二人不是別人。 正是许瑞山和边孟广。 此次,二人前来的目的,也很是清楚。 他们想要说服许居正,支持萧寧! 对於萧寧,如今许瑞山和边孟广,已经是深深地折服了。 这几天,二人一番商议之后,最终下定了这般决心。 一起向清流们的领袖,发起最后的攻势。 “好了,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许居正將那小廝传回的消息,一一抄录,將笔放在了砚台上,抬头看向二人。 目光之內,似有所思。 “父亲……我们二人前来……” 许瑞山闻言,当即开口。 只是,还没等他把第一句话说完,就被许居正打断了。 “停!” 许居正抬了抬手: “瑞山啊,你今夜前来,是为了跟我相谈政事么?” “正是!” “既然如此,这就是政务!在办理政务时,这里就没有父子。记住,以后说政事时,要称职务……” “是……父亲……” “你看,你看……又来?” 许居正拿起书卷,敲打了那许瑞山两下。 边孟广也在一旁看的发笑。 “好了,有什么事,让边大人说吧。” 许瑞山只得是悻悻退下。 “许相……” 边孟广拱了拱手。 “说吧。” “其实,我们二人此番前来,是为了昌南王的事情。” 边孟广直入正题。 许居正听后点了点头,道: “我想,你们是想说,拥立新君的事情吧。你们二人都觉得,这昌南王就是新君的最佳人选。” 许居正是多少年的老狐狸了。 二人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跟脱乾净了没有任何区別。 “正是。” 得到了这个肯定的答覆,许居正脸上看似波澜不惊。 实则心中,已经有阵阵波涛涌起。 说实话,儘管猜到了这二人此番前来的意图,许居正依旧觉得有几分惊愕。 边孟广这傢伙,他最了解了。 这傢伙原本就是军中之人,是个带著一群刺头的老刺头。 这等人,一般人根本就收拾不了。 而自己的儿子呢? 可以说,说他是如今大尧洛陵城內,青年才俊之中的最优秀的佼佼者都不为过啊。 知子莫如父! 许瑞山究竟是个多么心高气傲之人,许居正再清楚不过了。 因此。 他想不明白。 这两个如此难收拾的傢伙,怎么就能这么一致的,看好萧寧呢? 甚至。 他们二人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还是如此的心服口服…… 据自己所知,他们跟萧寧接触的时间,无非也就是回京的途中啊。 短短的数十天,竟然就…… 不可思议。 儘管已经知道了,这萧寧有些不同寻常。 可看到这一幕,许居正依旧难免感嘆一句。 这萧寧,究竟有什么魅力啊? 这等事,简直就匪夷所思啊! 第342章 拥立新君?! 许府內。 待到大致明白了二人的想法后,许居正的目光之內,露出了几分为难。 这为难之中,似乎还夹杂著些许失望。 “你们所说之事,我都知道了。你们的意思,我也会记在心中考虑的。但是,你们要知道,朝中之事,甚至是清流之事,都不是我一人能说了算的。” 边孟广大致能懂这许居正的意思。 清流里,虽然许居正是领头羊。 但依旧有著少部分人,以霍纲马首是瞻。 许居正和霍纲,平日里大部分决策,都是以许居正为主。 但对霍纲,许居正还是要给出尊重的。 尤其是这等事,若是霍纲不同意,清流就难免会出现分歧。 而霍纲这个人? 哎…… 想到霍纲,边孟广不由嘆了口气。 “霍大人?” 许瑞山在一旁听了,不由皱起了眉头。 “父亲,这不妥吧。以我对霍大人的了解,霍大人最是那种眼里进不得沙子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愿意支持昌南王?” “就霍大人那个脾气,就算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啊。这种事,咱们自己干自己的不就可以了,跟霍大人有什么好商量的?” 这就是边孟广嘆气的原因。 霍纲! 这个人在朝中,堪称是正直判官,那是真真切切的铁面无私,寧折不弯! 加上他是平民出身,一直以来,对於那些生活奢靡、不思进取的不成器二世祖就看不上眼。 从始至终,他对於萧寧都颇有微词。 想要让这等人支持萧寧,那可太难了啊。 儘管说,这次诗会前,霍纲曾经帮萧寧补习过格律。 可是,这就是他这个人的性子啊。 为了达到最后的目的,他可以做自己所不喜的事情。 只要这件事,持心公正。 “是啊许相,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见许瑞山都这么说了,边孟广连连跟著补刀。 “就前几日,我遇到霍大人,还听他抱怨过昌南王的格律水准不行,提到昌南王时,更是满脸的不满……” “而霍大人对於那些世家不成器公子哥们的態度,咱们也都清楚。就这般,想让他支持昌南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许居正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因此。 今夜这件事,他完全就是拖著二人。 毕竟,在他看来,关於拥立萧寧为新君这事,霍纲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更何况,自己还接到了奏报! 穆起章就要得胜回来了。 一旦穆起章回来,朝堂重回三方制衡的局面。 这萧寧作为皇帝打击穆党的利用价值,就此不见了。 到时候,要真的择立新君,那也是选贤举能啊。 萧寧,绝非最佳人选。 说白了。 拥立萧寧为新君,许居正同样不是很认可。 “这等大事,怎能儿戏?我们就算跟霍大人分开行事,也应该事先告知他,从长计议。” “等到我与霍大人商议过了,此事再下定论吧。到时候,无论如何,我都会通知你们。好了,也不早了,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若是没有其他事,今夜你们就先回吧。” 许居正已经劳累了一天了,只觉得全身疲惫,直接下了逐客令。 正当此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从院外传来。 “老爷,霍纲霍大人来访!” 说曹操,曹操到! 门外,一名僕役轻声通报。 此言一出,那许居正不由得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许瑞山和边孟广,同样更是一愣。 什么情况? 这深更半夜的,自己三人才说到霍大人,这霍大人怎么就来了? 这不巧了么? 正好! 如此一来,有关於拥立萧寧为新君的事情,就可以顺带商量一下了。 “许大人,我就知道,你还没有睡下。要说如今咱们大尧谁最勤勉国事,你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啊……” 不久后,就见霍纲拿著一份卷著的纸张,脸上带著兴奋,推门而入。 “哟?瑞山也在,边大人?你也在这?” 看见许瑞山和边孟广,霍纲有些意外的说了句。 接著,他便將那手中的纸张,朝著许居正的案台上一摆。 “得了!既然如此,今天,你们就一同来开开眼吧,看看我那弟子,在我的指导下,所写出来的大作。” 霍纲兴奋道。 “啊?” 几人闻言,皆是一愣。 之后便凑了过去,一起看向了那纸张之上的字眼。 半晌后。 原本略显嘈杂的房间內,就只剩下了重重的呼吸声。 很显然。 三人已经被这纸上抄录的诗作,彻底震住了! “这?这是何人所做?” 许久,许居正第一个从这等诗作上回过了神来,满面的震惊。 “这等水准,这等佳作,是註定要流传千古的啊。看来,老夫要提前恭喜霍大人,这次可以隨著学生之作,一同留名了啊。”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这句子,绝了,绝了啊!” 许瑞山依旧陶醉在这等意境之中,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等诗词,如此美艷动人。真不知道,这作诗之人所写的罪魁,在现实之中,又是何等的光彩夺目啊……” “这首诗写的,確实高啊。” 边孟广哪怕一粗人,都跟著竖起了大拇指。 不得不说,这首赋无论怎么看,都太绝了! “据我所知,霍大人的学生,都身居京城吧。想不到,京城之內,还有人能够写出如此绝妙之赋文。” “不知道,这是霍大人哪个学生的大作啊?日后,瑞山定然登门拜访!” 待到许瑞山逐渐从这诗文之中收回了神来,心中便只觉得惊讶与好奇。 京城的青年才俊,他几乎都认识。 可是,在他的印象里,並没有什么人,是能够写出这般大作的料子啊。 不由得,他心中对於这作诗之人,愈发的好奇起来。 “是啊,瑞山提到的这事,老夫也有些好奇了。即是学生,想来定是青年人才是。如今的大尧,风雨飘摇,正是用人之际!” “能够有这般本事,这等小辈,可一定要提拔一番才是啊。” 许居正可真是个老江湖了,在这朝堂之上沉沉浮浮,他的心性早就练得面对任何事,都可以平静如水。 儘管这般,看著这般诗词,他还是难免心中盪起涟漪。 对这作诗之人,心中生出了几分好奇。 “哎,说到这作诗之人,只能说,说来惭愧啊。” 霍纲嘆了口气。 “因为,我与这作诗之人,就只有半师之谊啊。毕竟,我就只教导过他十天而已!因此,今日他在做出这等诗作时,能够提到老夫的名字,老夫也是受宠若惊啊!” 十天! 半师之谊?! 当这几个字从霍纲口中说出。 在场的三人,脑海之中瞬间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萧寧! 毕竟。 无论怎么听,无论怎么看。 这个半师之谊,这个十日的师徒情谊,都简直就是在指著萧寧的鼻子说了。 “什么意思?莫非是?” 许瑞山的瞳孔一阵地震,大脑一片空白。 许居正这次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愣愣的盯著那霍纲: “霍大人,你所说的这人?莫非是昌南王?” “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反应。” 霍纲早就料到了这群人在得到了答案之后,会是一番什么样的表情。 他摊了摊手,道: “不错,这首《罪魁赋》,正是昌南王参加今夜诗会时,所写的大作。” 此言一出。 答案已然揭晓。 那许居正、许瑞山和边孟广,三人便露出了同款的Σ(⊙▽⊙”a表情! 尤其是许居正,这里面,就属他对於萧寧的了解最少了。 如今得到这般答案,他心中的波浪,再也难以抑制。 霍纲循序渐进,一边说,一边眯眼打量著那许居正的神情。 毕竟。 他今日来,又不是单纯的来炫耀了。 虽然这首《罪魁赋》,的確值得自己炫耀一番。 可是,他今日的目的,更多的是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说服许居正,拥立萧寧为新君! “说实话,你们会这般惊讶,倒也不奇怪。毕竟,当初我在那诗会现场,在听到这首赋文时,同样都不敢相信,这会是那昌南王写的。” “不过,在他写出了这首诗作后,我联想到了近日有关於昌南王的种种,突然就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变得容易接受了。” 霍纲盯著许居正,继续道: “让我们来细细的回忆一下,最近这几个月,从那昌南王登基代政开始,发生的所有事情。怨杀裴十继……回京驳孟党……” “再到近日的代政政末考核……看起来,这昌南王似乎永远不被我们看好。可是,若是仔仔细细想一想,他好像又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他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出来,扶大厦之將倾!这让我不由得想到了一个可能,会不会这位昌南王,一直在藏拙!” 藏拙! 当这两个字说出时,在场的三人只觉得呼吸一阵急促。 是啊。 若是跟隨著霍纲的思路来走,这萧寧似乎还真是,没有任何可以挑理的地方。 虽然大家对他的印象並不好,且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紈絝…… 可若是细数下来,他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做到了完美! “直到今夜,我得到了答案。我可以很確定的讲,这昌南王,就是在藏拙!大家都知道,我教习过这昌南王十天格律。” “可是,谁不知道,格律之事,精在勤勉,胜在积累!十日,是绝对不足以让一个紈絝的格律水平,这般精进的。” “我当初教他,也就是打著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念头。寻思著尽人事听天命,从来都没有想过,昌南王能如何……” “可是,今夜,他就是写出了这般大作。这么看,可能性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了,不是么?” “这昌南王,就是在藏拙!他一直以来,都有这般格律水准,只是一直行事低调,没有展露出来过而已。” “这么一来,咱们再回过头来看一下。裴十继大人那件事,我们足以看出昌南王的心计!” “武学考核,咱们也都知道,有荀直大统领佐证,做不了假。今日格律,又是这般!” “一个能文能武,又有著这般心计的王爷,我突然觉得,这就是老天给这风雨飘摇的大尧,送来的大礼啊!” 说到这里时,霍纲的声音猛地增大。 看起来,是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加震撼,更有说服力! “所以,我想,兴许,咱们试著支持、辅佐一下昌南王,也未尝不可!不是么?” ??? !!! 啥? 霍大人,你是认真的么? 你这大半夜来到许府,又是演讲,又是炫耀你学生的大作的。 弄到最后,为的就是这? 直接就图穷匕见了? 三人闻言相视一望! 本该欣喜的许瑞山和边孟广二人,没有半点惊喜,心中只剩惊愕! 至於许居正,他更是觉得,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这萧寧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啊? 一夜之內,竟然连续来了三人,都爭著要拥立这萧寧为新君? 如此一看,这萧寧的人格魅力,未免也太过於强大了点吧! 许瑞山和边孟广二人,心中同样想不明白。 毕竟,在他们看来,霍大人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支持萧寧的啊。 可谁知? 他竟然大半夜跑来,自己把这事提出来了! 如此之大的態度转变,这萧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瑞山,边大人,接下来,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了。我跟许相,有些事要说。这夜已深,若是无事,你们二人就先回去休息吧!” 要不这霍纲跟许居正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这不! 办出的事都如出一辙。 许瑞山和边孟广自然知道,接下来二人要谈些什么事了。 只是,霍纲都这么说了。 他们就算再想听,依旧是满面渴望的离开了。 自此,房间內就剩下了那许居正和霍纲二人。 许居正又重新沏上了一壶热茶。 二人对面而坐。 目光之中,儘是老成与筹谋。 “哎,原本,以霍大人的性子,老夫还以为这件事,你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不过,现在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那么,接下来,我也是时候跟你谈谈这些事了。事实上,有关於拥立昌南王为新君这等事,谁又没有想过呢?!” 第343章 困境!死局? 许居正语出天惊。 事实上,正如他所言。 拥立萧寧为新君这件事,这么多人都如此一致的提到了。 自己作为这清流的领导者,又怎么会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呢? 是的! 这件事,许居正考虑过。 甚至,还考虑的比其他所有人都早! 就在政末朝会,萧寧回京后的那天,许居正就看出来萧寧的不寻常,继而便有了想法。 继而,他还有了行动。 具体表现为: 对萧寧进行了一番全方位的调查和评估。 听了这许居正的话,霍纲的脸上,肉眼可见的露出了一抹欣喜之色。 “我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只有我自己在想。许相这般全面的人,又怎么会考虑不到这个问题呢。” “是啊,这等事情,若是要等到瑞山那小子,和老边那粗人来提醒我,我这中相就不必当了。” “哈哈哈,既然如此,许相你是怎么打算的?” 既然许居正都说了,这件事他考虑过。 霍纲自然是先入为主的认为,许居正跟自己一样,应该是有著同样的打算了。 可谁知。 接下来,那许居正就毫无徵兆的泼出了一盆冷水,浇在了霍纲头上。 “不过,霍大人,你也先不要如此兴奋。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许居正顿了顿,又道: “我的答案是,这件事,並非我们所想的这般简单!兴许,那昌南王的確出类拔萃,但若说拥立其为新君,老夫觉得他还是差了些意思。” 许居正一边说著,一边將墨台之上的墨砚拿起,墨砚之下,是一叠厚厚的纸张。 许居正將纸抽出,习惯性的拍了拍灰尘,在霍纲犹疑的目光下,递给了对方。 “你自己看看吧。” “什么?” 霍纲迷茫的打开了那一叠纸张,里面密密麻麻的,竟然记满了文字。 最关键是的,这些纸张上,写的都是有关於萧寧的消息。 “这是我找江湖人做的,是一份跟踪、调查昌南王的案卷。” 许居正一边解释著,一边隨手拿起了一张,念了起来: “正月二十一,夜,入音柳阁,一夜未归……” 霍纲也眼巴巴的盯著这一张张的字跡。 其中两页,是今天送来的。 “入魁齐菁菁楼船,一个多时辰,期间船舱內传出淫秽异响。昌南王离开后,魁齐菁菁嘴唇高肿,疑似……” “……” 霍纲咽了口唾沫,露出了一副尷尬脸。 昌南王这小子,玩的还挺…… 许居正大概念了三四条,继而將手中的纸张放下,总结道: “我想,这些消息,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正如霍大人你所言,这萧寧兴许,真的能文能武,且还胸有城府。他,就是在藏拙。” “可是,儘管是这般,又能怎样呢?我们总不能因为恶人变好,就觉得他要比那些好人更好!” “正如那二人同对一乞丐,一恶人每日棍棒打之,今日未打。另外一善人每日给铜钱五文,今日却只给了三文。” “那么,在那乞丐心中,今日那恶人,就是要比那善人要好。可是,若是摒弃我们心中的这般对比之念,仔细比较一下,那恶人与善人,究竟谁更好呢?” “那个给你铜钱之人,总比那不打你之人要好太多吧。可是,我们的心,难免会让我们觉得,那未打你的恶棍更好!” “这个故事放在如今的朝局,同理!我们不能因为萧寧这个以前的恶人,在褪去了紈絝外衣之后,变得善了,咱们就被误导了。” “若是仔细对比一下,这萧寧和其他五王,霍大人你觉得,他真的是皇位的最佳人选么?” 这话说完。 霍纲的神情,明显变得郑重了起来。 “兴许,在格律之上,他们不如萧寧。但要是比较所有的方面呢?” 许居正继续道: “至少,在我这里,这昌南王有著三条弊端,是断然无法继承大统的。” “首先,其一,这昌南王紈絝惯了,怕是很难有家国之念。卫清挽,你应该还记得吧,昌南王的贤內助!她曾经,还救过昌南王的性命,也算得上是糟糠之妻了吧。” “可是呢?昌南王登基后,直接將其休了。可以说,昌南王真的,完全就是个不讲情义,不记恩情之人。” “这人面对亲情已是如此,咱们又怎么敢將其他跟良心有关的事情,託付给他呢?” “我们需要的是家国风雨飘摇之际,可以站出来,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依旧要心繫家国的人。” “而昌南王呢?昌南王就算胸有城府,以他的作风,他怕是依旧很难做到这等吧。” “其二,昌南王好女色,这一点,实在是太过於过火了些。最近这几日,那是何等的关键时期啊?” “可是呢?在最近这等火烧眉毛的时刻,他竟然依旧寻问柳,完全不將其当回事!你觉得,这般人,真的能为君上么?” “这般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之人,你觉得,他又能有何家国之念?当这大尧被裹挟在了风口浪尖之上,需要他振臂高呼、挺身而出之际。” “你觉得,这么一个人,真的能够做到那般无畏么?” 霍纲听到这算是听明白了。 许居正所谓的没有家国之念,其实都是推断出来的。 是根据萧寧的行事作风,心性品格推断出来的。 不过。 听起来,的確也算是在理。 “最令我觉得无奈的是,这昌南王在今夜如此关键的时刻,还依旧没有半分正经。竟然还能在那魁的楼船之上,行此齷齪之事。”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今夜前半夜,他竟然还托人找我,来要一个特赦某魁的阁旨。如此关键的时候,依旧心繫女色,甚至为了一个魁,还徇私枉法……” “这等人如果真的执掌大权了,大尧怕是就完了啊。那个旨意,我开给他了。我想看看,这廝能够胡来到什么程度。” “没想到,这傢伙竟然来真的,真就把那魁赦免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第三点!也是当下,最重要的一点。” 许居正嘆了口气,略显无助的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穆起章,就要回来了啊。” 他长长的嘆了口气。 霍纲听著这般嘆息,整个人的心情,也不由得沉闷了几分。 整个房间內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压抑了起来。 仿佛那穆起章,已然再次笼罩在了自己一行人的头顶。 “无论最终会是何人登基,执掌大位。但都有一关,是必须过的。那就是,推翻穆起章!不然,有穆起章在,这朝堂就不可能是新皇说了算!” “穆起章手握穆家军,说其为大尧最为精锐之师,也不为过!想要推翻他,就必须要有兵权在手。” “可是呢?昌南王是没有封地的,就只有那数百府兵……和其他五王相比,他的硬实力,实在是太差了些。” “差到了就算咱们真心辅佐他,他的势力,怕是依旧很难与那穆起章抗衡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家国之战乎?” “就算你我真心辅佐於他,其无兵无卒,难道咱们还现招兵买马不成?” “我知道,你可能是因为这首格律的关係,心態受到了影响。前面的家国之念,和女色问题,你我也可以各执一词。” “但是,退一万步讲,就算將那家国之念和女色问题通通拋开,就算咱们假定,那昌南王真的可以做到我说的那一切。” “没有兵权在手,未来在面对穆起章,面对其他五王时,咱们又能怎么办呢?萧寧就算能够做到贤明,做到我所说的一切!怕是已经无济於事啊!” “实力太弱,没有资本,这就是他的原罪!咱们选择、站队的机会,可就只有一次啊!” “好在,如今穆起章在,朝政还得以稳定。儘管穆起章有些霸道,但我依旧很是庆幸,庆幸他还没有倒台。” “不然的话,若是他不在了,如今的大尧,怕是早就要四分五裂了!只有穆起章不倒,大尧才能得以安稳。” “只是,不管怎么说,未来的夺嫡之势,总是要来的啊!我们这些人,註定是要选择一方,成为对方的马前卒的。” “到时候,一念地狱,一念天堂!选对了,我们就可以继续保证门楣不倒,甚至还能更进一步,封王拜侯!” “但一旦选错,等待著我们的,可就是万劫不復,门庭崩塌啊!不错,我们是自詡为清流,但咱们终归还是俗人,总归,还是要为自己,为族门考虑的。” “选择昌南王,就相当於我们自己切断了其他所有的道路。你觉得,以昌南王的实力,他配么?” 这谈话进行到了如此沉重的地方。 在那许居正的劝说下,霍纲也逐渐顺著对方的引导,朝这个方向考虑了起来。 是啊。 如今择立新君,其实就相当於把自己,甚至是把自己的整个家族,都绑在了对方的战车上! 可是。 谁能保证这战车会不会翻呢? 更何况,昌南王的这艘战车,远远不够锋锐! 跟其他五王相比,就只能算得上是一艘老牛车…… 正如许居正所说,就算昌南王的能力再强,心性再纯良! 他的战车这般破旧不堪,就註定他会输在这乱战之中。 自己这些人站队,不仅仅要看人品和心性,还要看这战车,能不能带著所有人衝上巔峰! “那,许相你的意思是?” “淮北王!” 许居正直接给出了答案。 “淮北王萧庸,宅心仁厚,品性贤良!这么多年,一直在领地內励精图治,如今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 “要说未来的夺嫡大势,萧庸的胜率,高过其他所有人!至少,在上次儒家孔难来我大尧时,他们的弟子,也是这么推断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淮北王真的失败,他的品行,他的人格,也足以让我去追隨於他,为他付出许氏门楣,也未尝不可!” “其实,我许居正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我们许氏门楣,也都隨时可以为了家国而牺牲。” “但是,我们要死得其所啊!我们要死的值啊!而目前的昌南王,很显然,他还不值得我许家去付出这些!” “好,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霍纲点了点头,只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许居正说的这些,其实都算得上是有道理。 可是。 霍纲心中,就是有著一种隱隱的逆反心理,不想去考虑他所说的这些。 试问一下: 萧寧真的是个人品心性很差的人么? 就从今夜,他在帮人夺得魁之位时,能够想到自己的名字。 就说明此子,还算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啊。 至於萧寧的势力…… 这一点,老边他们不是人么? 不对! 老边就算是人,可老边的那群手下,庄奎、徐学忠之流,一个个可都是刺头中的刺头精锐! 当初,自己就跟他们打过交道,那群人没有一个服自己的。 所以,就算老边有心支持萧寧,他那些手下不听,也一样相当於没有兵权啊…… 更何况。 军中的刺头,可是最难收服的存在。 这一切,都是妥妥的困境,甚至是根本无解的困境! 说是死境,也不为过啊! 算了。 不考虑了。 至少。 就看目前许居正的態度,想要让其支持萧寧,是不太可能了。 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正穆起章很快就要回来了。 到时候,孟党的危机一解决,再清算一番。 朝堂之上,就可以再度恢復三方制衡的稳定局面。 时间虽然不长,但依旧还有,还算来得及。 这件事情,就容自己再慢慢考虑一番吧。 带著心中的思虑,霍纲告辞打道回府。 当看见霍纲一脸失望的离开之时,一直在等待消息的许瑞山和边孟广,已然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哎…… 终究,是自己二人太过於痴心妄想了啊。 细想一下也对。 清流之所以自詡为清流,就是因为他们的心性品格啊。 让这群心高气傲、自以为有风骨的人,去支持萧寧这所谓的紈絝,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萧寧根本就难以服眾啊! 第344章 征服清流?无望之路! 翌日清晨。 郭府。 郭芷从马车上下来,脸色阴沉,看上去心情有些差劲。 她才刚刚从醉梦轩回来。 心情不好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许瑞山今早所说的那一番话。 带著昨日,许瑞山等人前去寻找许相劝諫,却无功而返的答案。 郭芷直奔书房。 郭仪的身体近日倒是愈发的硬朗了起来。 这会的他,正在喝著热茶看著书,一副清修的模样。 看见郭芷一脸阴沉的进来,他抬起头,眯著眼睛问道: “怎么了?” “爹爹,还真让你猜对了!许相果然没有同意这件事。” 郭芷犹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道。 许瑞山前去找许居正劝諫这件事,是在醉梦轩定下的。 当初,这件事定下,郭芷就来跟郭仪报喜了。 属实是半敞开香檳了。 可是,那时的郭仪就给出过答案, 这件事,郭芷等人根本就做不成。 “呵呵,为父不早就跟你说过么。” 郭仪一副早就有所预料的样子,眉眼之中不见丝毫的意外。 毕竟在朝堂之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 郭仪对於朝堂上的这些老油条们,简直不要太了解。 当初,郭芷跟自己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就说过: “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做到!无论是让谁去劝说,都不可能有效果。哪怕是许居正的儿子,一样不行!” 如今一看,这个判断简直不要太正確。 “这不是咱们一早,就预料到的答案么?又何须动这么大的气。” “我只是不明白,他们要求参加的考核,萧寧也参加了。无论武学,还是格律,萧寧都交上了如此令人满意的答卷。” “当初孟党祸乱朝堂,若不是萧寧及时回京,现在的皇位,怕是早就被那孟风华坐在屁股下了。” “说句难听的,这皇位至今依旧空著,说萧寧有著一半的功劳,不为过吧。他们支持萧寧登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可是,这群老傢伙们,怎么就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呢?现在孟党的威胁小了,他们竟然企图跟萧寧撇清关係。” “还是打算著继续辅佐其他王爷,来执掌大位!这公平么?这次拱卫朝局,力保皇位;留在萧氏手上,其他王爷可曾出力?” “当时,那清流们一封封的求援信送出去,都石沉大海!五王都等著这天下大乱,最终自己好能如愿起兵!” “萧寧比起他们,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可是,清流们怎么能这样呢?如此做法,真的公平么?” 郭芷气冲冲的道。 她越说,心中越觉得气! 以至於小脸都变得红扑扑的了。 “公平?” 听到这两个字,郭仪很是无奈的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这大抵就是江湖和庙堂的区別吧。 江湖之上讲究义气,讲究快意恩仇。 可庙堂之上,可从来不兴这一套啊。 自己这女儿在江湖之上沾染久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朝堂之上,人心险恶,利益至上啊。 “朝堂之上,你觉得会有人跟你谈公平么?朝堂之上谈的,就只有生死、得失、失败与否,权衡利弊罢了!” “萧寧是在此次的事件中,做了许多,力保皇位没有外流。比起其他五王,萧寧却是做了太多。可是,你想过没有?” “选择了萧寧,就相当於自己关上了站队其他王爷的大门!若是萧寧真能拿出什么有说服力的东西还好,” “其实,若真是这般,都不用你们说,他们就会自己表明態度。不然,你什么都没有,別人凭什么做这等选择?” “六王夺嫡,已成大势,只是时间问题。你刚刚说的什么格律、武学,这些都只是看著好看,但不实际的东西。” “那你说什么实际?” 郭芷有些不满了。 “足以让所有人明白,可以在夺嫡之战中必胜的东西。” 郭仪卖了个关子,顿了顿,方才继续道: “当然,也是如今萧寧最缺少的东西!兵马!军权!” “兵马?军权?” 听到这两个字,郭芷目光之內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原本,她心中还期待著,自己父亲说出答案后,自己看看能不能帮助萧寧,做些什么。 可要说兵马和军权…… 这可根本就没法帮啊。 而且。 萧寧本人的话,昌南王府早早地就没有了封地,他本人同样没有军权…… 若真是这般,这可真是完全无路可走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一块进可攻、退可守的领地!这同样是个加分项!只可惜,这些都是如今萧寧最为欠缺的。” “说句难听的,以现在萧寧的夺嫡条件,没有军权,没有领地,无法打割据战!走上真正的战局,那就是死局。” “那许居正和霍纲都是聪明人,他们又凭什么去陪著萧寧去送死呢?你以为,將萧寧送上皇位,这件事就结束了?” “不,那才是开始!你要知道,一旦萧寧登基,其他五王势必就会以各种理由起兵造反!因为,萧寧登基这件事,本身就无法服眾!” “你以为,这些老奸巨猾们,都跟许瑞山似的,现在还保留著胸中的一腔热血,会意气用事?” “还是说,你觉得他们跟那边孟广没区別,是个一根筋的大老粗?不可能的。” 郭仪总结道。 郭芷听后,只觉得一阵绝望。 “那这么说,想要走清流这一条路,岂不是已经没有希望了?” “嗯……” 说到这个问题时,郭仪沉吟了片刻。 接著,只见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端起了一杯清茶,抿了一小口后,继续道: “也不全然是,希望,还是有的。只是,萧寧那小子,怕是很难做到啊。亦或者说,想要做到这件事,需要时局的帮助!” “没有天助,就算萧寧说破嘴,怕是也无济於事。” 郭仪嘆了口气。 “许居正和霍纲,毕竟是清流啊。这群人,都是一群自视甚高、心高气傲之辈。这些性子,是缺点,但在这件事上,同样是一大利好!” “大家都是俗人,难免会贪生怕死。涉及党爭,大家难免会考虑到家族门楣,难免会想要选择必胜的一方,辅佐未来的天子,以保住手中的权力!” “可是,他们同时也是读书人中,为数不多的保留了风骨之人啊。这些人,还是会有一腔热血,不惧生死的时候。” “前提是,你要让他们觉得,你是个值得追隨之人!你能点燃他们心中的血性!显然,目前的萧寧並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清流是打心底瞧不起他的,所以,目前这件事,无解。想要让清流支持萧寧,不解决军方问题,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彻底洗脱萧寧在清流心中的成见,让清流们打心底,佩服萧寧!如此,此事说不定也能有所迴旋的余地。” “啊?” 郭芷已经听懵了。 “所以,爹爹的意思是,想要让清流支持萧寧,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拿出实力,手握必胜之军权,让他们觉得夺嫡有望!” “要么,要出人格魅力,让他们打心底佩服,愿意跟隨於你。哪怕你一无所有,依旧愿意为你卖命!” “是啊。” 郭仪嘆了口气。 “只是,很显然,这无论哪一件,都是萧寧很难在短时间內做到的啊。尤其是第二件,没有机会,没有天助,口说无凭啊。所以,我还是之前那句话!” “清流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以现在萧寧的名望,无论是想要招兵买马,扩展军权!还是想要让清流服气,都是没希望的。” “为父的態度,还是那般。未来的夺嫡之战,萧寧想要更进一步的希望,太渺茫了。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露出锋芒,只为自保就好!” “为父能保证的,无非也就是在那夺嫡之战中,保住萧寧的性命!” “可是,可是萧寧有醉梦轩,有李家的支持啊……” 对於父亲的这个答案,郭芷根本就无法满意。 萧寧,竟然在夺嫡之战中,只有保命的份? 萧寧明明有著如此武力在身,看起来胸中也同样有著无尽谋略,背后还有著李家的支持。 可是呢? 这样的资本,在夺嫡之战中,就只能自保? “是的。为父能够如此篤定的说,保住萧寧的性命,就是算进了李家的实力。你以为,那其他五王背后,就没有大家族的支持了么?” “四大家族,可是分別站在了淮北王、中山王、汝南王和镇西王身后啊。而莱阳王,背后的家族虽然不大,但胜在多!” “若是没有李家,萧寧那小子,怕是保命都难啊……李家,是他的保命资本啊!行了,朝堂大事,你们就不要胡闹了。” “你们想的那些路子,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郭仪嘆了口气,心中只觉得,郭芷这群年轻人,还真是异想天开啊。 竟然妄图,让清流去给萧寧效力? 就许居正、霍纲那群老傢伙。 怎么可能? 自己就算是做梦,也不敢往这等路子上想啊! 哪怕当初萧寧还坐在皇位上时! 儘管那时候的萧寧就只能算是个傀儡,但想要做点什么,他有著皇权在手,还是可以做出某些事,还是有著很大价值的。 可是呢? 就算是那等时候,自己都不敢让其去亲近清流,而是让他去接触裴十继等人。 更何况如今啊。 清流那群人,可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啊。 要问,郭仪为何就对这群人如此的了解。 呵…… 若不是萧寧是自己的好侄儿,你以为他郭仪会是个什么態度? 谁又不是喜欢隔岸观火、先打量时局再说的墙头草呢? …… 与此同时。 许府! 当清晨的阳光,洒落进府邸之际。 萧寧同样从马车之上下来,轻轻叩响了许府的府门。 “老爷,昌南王求见……” 看见是萧寧。 那下人毫不掩饰的皱了皱眉,继而就跑进內堂去报信了。 只能说,不愧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啊。 清流对萧寧嗤之以鼻,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事情。 自视清高的人,从一开始,就註定了要对萧寧这等王爷,不感冒看不惯。 萧寧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虽然他从一开始,定下的战略就是征服清流。 可他心中也明白,就目前自己展露出来的东西,还远远不足以让清流彻底放下成见。 想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要么用实力,用军权! 要么用人格魅力! 目前,就算自己展露了些许头角,可在清流眼中,自己依旧是个稍微有些许才能的二世祖,並无太多不同。 且目前自己展现出来的,皆是一些锦上添的东西。 难免从根本上说明什么。 萧寧今日前来,自然也没有其他的目的。 他深知想要在今日说服清流,也根本不可能。 他此番前来,就只为了一件事! 孟党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已经很是清楚了。 利用樊兵武这个穆起章亲信的身份,让所有人相信,这是穆起章班师回朝的前军! 最终不耗一兵一卒,占据京城,开始割据! 洛陵城有三道门! 第一道的四大关口,原本就握在孟党手上,自己是完全没法插手的。 可是,外城四门,目前是在京师巡防营的统领管辖下的。 清流对於巡防营有著管理权! 且巡防营的统领,是个心中有所追求的傢伙。 从始至终,都对清流心有佩服,且大有向著清流投诚之象。 在自己不暴露实力,不引起穆起章察觉的情况下! 想要阻止孟党,唯一的办法,无非也就是靠著巡防营,可以阻拦住孟党一段时间! 而这件事,需要清流才能成! 按理说,让清流知晓孟党的动向,然后做出防备,这简直就是天经地义,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 清流的这群人啊,有一个弊端。 他们已经明爭暗斗惯了! 无论什么事情,他们都难免会多想。 甚至,还会陷入到阴谋论里。 但愿这件事,他们不会多心吧。 “昌南王,请……” 不一会的功夫,府门再次打开。 那下人从门內走出,对著萧寧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345章 「父与子」 洛陵城外城。 和洛陵城內城的繁华壮丽不同。 这片尚未被人群、房舍挤满的地域,无非就是三五村落聚集罢了,看上去,显得有些稀疏,没有什么太多的烟火气。 乡间小道之上。 “你这瓜娃子,怎么走路就不长眼睛呢?我这么大把年纪了,你撞我这么一下,万一出点好歹,你说怎么办?” 一大约六七十多岁的男人,正指著一男童,指指点点的絮叨著。 “我不是故意的,我著急去学堂,所以走得太急了……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管什么用对不起!对不起有用,那要衙门干啥?你是谁家孩子啊?这事让你老子来处理!你知道我是谁么?我跟你说,今天没个几两银子,你別想走!” “你这小王八蛋,看见你这年纪的熊孩子,我就想到那忘恩负义的玩意!真是晦气!快说,你爹是谁?” “徐……徐五……我爹是,徐五……” “啥?你是那老徐家的啊?你爹就是个帮人放牛的,还能送你上得起学堂?滚吧滚吧!今天老子今天出门怎么就没看黄历呢,真特娘倒霉……被撞了一下,也撞不来点银子……” “你,你没事吧……” “走走走,赶紧走吧!” 见没有银子可以拿,老头子愈发的不耐烦了,边推搡著男童边道: “什么我有事没事?你还问我有事没事?你看著我,像没事么?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有事,你老子赔得起么?赶紧滚蛋!” “妈的,有钱让瓜娃子上学,没钱赔老子,混蛋!” 老头子呼扇著手,將那孩子赶走了。 看著那孩子的背影,他嘴里还不断的碎碎念著: “这熊孩子可真是,看见就让人心烦……今天这破运气真差,也捡不到一只野兔、野鹿啥的……哎呦……” 正说著。 迎面一个大汉,就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那老傢伙的身上。 “你走路不长眼睛么?” 老头子还是同样的开场白! “今天,要是没点银子,我跟你没完……” 他说著,头一抬,就看见眼前一个小山般的人影。 那是一大汉,盯著自己,横眉一拧,脸上凶相毕露。 “啊,我跟你没完……没完……才怪,都是玩笑,开玩笑,您,你没事吧……” 他当即换了一副神色,拖著长声,应变能力那叫一个强。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哎哎哎,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个老头子老眼昏了,没太看路……” 老头子嘴里道著歉,转头灰溜溜的溜走了。 只留下那大汉盯著那老头的背影,最终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张。 纸张之上,是一个黑白画像,仔细一瞧,模样跟那老头,倒还真有几分相似。 他来回比对著。 最终,在沉沉的点头之后,跟了过去。 另一边。 不时,一盏茶的功夫。 那老头就溜达到了一处乡间的简陋赌坊前。 “哎呦,老樊头,又来了啊。今天该还钱了吧!” “还,还!肯定还!实在不行,我让我儿子给你!你知道的!我儿子!我能是欠你钱的人么?” 老樊头拍著胸脯,打著包票,坐在了一处长桌前。 周围的人见其,纷纷皱起了眉头,指指点点。 “哎,这傢伙,怎么又来了?” “咱就是说,天天来,天天欠帐,这些人也真敢借给他!” “对啊,我就纳了闷了,欠了这么多钱,他靠什么还啊?” “他口口声声说什么他儿子,他儿子是谁啊?” 几人议论间,已经又有人把钱,送到了那老樊头手上。 有些赌客们看了,不由得更加纳闷。 在他们印象里,这老樊头只要借钱,好像就没有借不出来的时候。 至於这老傢伙什么时候还的钱,还帐的钱又是从哪来的,他们就更不知道了。 一个老头子,整日游手好閒,又没有什么收入来源。 靠著坑蒙拐骗弄点,都不够他输一把的。 每日赌钱,都近乎没有贏过。 他哪来的钱啊? “嗨,你们几位这就不知道了吧。” 適时的,一个明显知道內情的傢伙凑了过来。 “我问你们,咱们大尧,当朝最有话语权的是哪位爷,你们可知道?” 在大尧民间。 荀直的声望,其实並不怎么高。 毕竟,他不怎么出京城,也不太拋头露面。 一般只有大尧生死存亡之际,他才有可能出来。 相对来说,战无不胜,攻无不破,贼寇至其也必至的穆起章,名字则是要更加响亮一些。 在很多人眼中,那穆起章,简直就是救世主、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那还用说,肯定是咱们的守护神,穆帅,穆起章!” “这问题,都不用问的。咱们大尧左相穆起章,大尧谁人不晓?” “这就对了!既然知道穆帅,那你们可知道,穆帅的亲传弟子,穆帅的乾儿子!” “嗯?你是说,樊兵武?” “是啊,正是他!大家应该都听过才对,穆帅没有子嗣,樊兵武作为其亲传弟子,很有可能是未来穆家军的掌舵人!” 那人说的绘声绘色,有滋有味。 对於那老樊头很是好奇的看客们,听著这些不搭边的话,则是有些不耐烦了。 “不是,我们好奇的是这老樊头,为什么每次都能借出钱来!他这钱,又是谁帮忙还的?你跟我们扯穆帅干啥?” “就是啊,穆帅我们谁不知道啊?” “嗨!別急啊!你们自己也说了,这老傢伙叫什么?老樊头!对吧,樊!” “啊?!” 此言一出,围观的眾人,终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老樊头和樊兵武……” “不会吧,不都说,樊兵武是穆帅在府邸门口捡到的孤儿么?这话都传了这么多年了,能做得了假?” “嗨,这些具体的咱们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点,绝对没错!” 那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 “你们別看这老樊头就是个赌鬼,平日里在村子里,就是个老无赖,整日坑蒙拐骗!但人家,切切实实是那樊兵武的父亲啊!” ??? !!! 这话一出。 围观的眾人,算是被小刀喇了屁股,彻底开眼了。 “啥啥啥?你是说,这老头,是那樊兵武的老子?” “不是吧!樊兵武在军中什么地位啊。这老樊头要真是他老子,能过这日子的?” “这不很正常么?穆家军的信条不就是这么,不拿咱老百姓一针一线!加上樊兵武才多少月俸啊?这倒也不奇怪!” “哎,没有想到啊,这么一个老赌鬼,竟然生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 眾人感嘆著。 就见那人,很是无奈的嘆了口气。 “只能说,这老傢伙,可把那樊將军害惨了啊。因为樊將军也没有太多钱財,在洛陵也买不下宅子,就只能让他先在这住著。” “可是呢?他却为老不尊,天天打著自己儿子的幌子,骗吃骗喝,时不时还威胁人一番,弄得樊兵武的名声,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可是呢?那樊兵还拿他没什么办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这是自己老子,自己还不能怎样。就只能这么眼巴巴看著!” “有一次,听说是樊兵武没给他还赌债,他竟然直接闹到了洛陵城,让那樊兵武在穆家军里,脸面大失,好几天都抬不起来头!” “这……哎,你这一说还真是,有个这样的老子,確实没办法……” 其实。 当话说到这里时。 都已经这样了,那樊兵武乾脆就跟他断绝关係不就完了?! 很多人的心里,都已经有了那么一个想法。 只是。 在大尧这等,以仁孝为先的国度,没有人敢在公开场合,提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那直接断绝关係不就行了?” 然而。 人群中,一汉子听到这里,却是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脸色,猛地就来了一句。 这人不是他人,正是刚刚那跟老樊头撞在一起的壮汉。 “啥?断绝关係?” “停停停,这话可不兴讲啊!” “咱们大尧以仁孝治国,你怎么能说出来这等话?” “这有什么不能讲的?你们明明都想到这一点了,就是不敢说!你们大尧人,就是偽善!” 壮汉说著。 直直的朝著那赌桌走去。 赌桌之上。 “我说,你个王八蛋,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声,我让我儿子带兵灭了你!” 老樊头似乎跟谁发生了口角衝突,正在指著一个小个子怒骂著。 猛地。 他只觉得,自己背后好像多出了一把大手。 都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人如同拎小鸡仔一般,拎了起来。 “哎哎哎?谁啊!?没看见老子在赌钱么?我这把输了,算谁的啊?信不信我一拳锤……” 他囂张的喊著,可一回头,看见壮汉身上那瞅著就孔武有力的肌肉。 身上的囂张气焰,瞬间就消散了。 “我……我一拳捶捶你的背,给你放鬆放鬆……” “哎,这位爷,怎么又是你啊?有什么事么?来来来,你放下我,咱们有事好好说……” 周围人看著这一幕,一个个都是哭笑不得。 这样的场面,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了。 “这老东西,还真是欺软怕硬啊。” “给自己儿子拖后腿不说,还整日这般,也不怕影响自己儿子的名声。” “谁说不是啊,有个这样的老子,可真够为难的……” 眾人说话间。 只见那大汉拎著老樊头的领子,已然出了赌场的门。 “哎哎哎,钱还没还呢……” 那借贷的人,也就只是喊了句。 可看了一眼那壮汉,他终究都没有敢跟出门。 “我说,这位爷,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没事,有些人啊,不太听话,需要靠你才能管用!” “啊?你说什么呢大兄弟,我就一小老头子,哪有这般本事?三岁小孩,你让我嚇唬嚇唬他都不一定灵……” 老樊头说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自己怎么嚇唬都不哭的瓜娃子。 “別废话了!有人让我来抓你,我就来!至於你管不管用,其实我还真纳闷了!你天天这么对你儿子,他能因为救你,就啥也不顾了?” “啊?什么?我儿子?什么意思?” “走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那大汉又將画像拿出来,跟这老傢伙对了一番。 “就是你了!走吧!” “哎哎哎?等等等等!你听错了!你找错人了!我知道了,你们是因为樊兵武那王八蛋才来抓我的是吧!” “那没有用啊,你听我说,真的这位大哥!你別看我天天喊得这么厉害,但我其实不是那傢伙的老子啊!我不是!” “你不是?呵呵。你在这骗鬼呢!你不是,你还在那破赌坊里这么囂张?” “哎呀,这玩意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但我真不是他老子啊!妈的,这个混蛋玩意,老子养了你这么久,一点光没沾上你的,结果,还特么被你连累了……王八蛋!” …… 距离洛陵城外城门,大约十多里的位置。 一处很是隱秘的密林里。 正有著几十顶帐篷,连营驻扎。 其中一顶帐篷內。 樊兵武正双手双脚带著镣銬,靠墙贴坐在那土地之上。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有三根手指,已经被老虎钳夹碎了。 起初,这还是钻心的疼痛。 可现如今,他已经麻木了。 哎,听说,那群人去抓那为老不尊的老赌鬼了? 企图靠著用那老赌鬼的命,威胁自己配合他们? 呵呵,真是好笑啊! 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想的,实在没有办法,就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开始乱来了是么? 只是。 就算你们真的打算这么做,也得找对人啊? 用那老赌鬼来威胁自己,你还真把那傢伙当我父亲啊? 呵呵。 想到那老赌鬼的身影,樊兵武不由得自嘲一笑。 说实话。 你就算是找个与我无关的老弱妇孺来,怕是都比这老赌鬼管用啊。 我对这老赌鬼,就只有满心的厌恶! 你让我为了他,去配合你们背叛穆家军,让整个大尧陷入风雨飘摇? 怎么可能啊? 为了这么一个老赌鬼,我肯定不会这般行事啊! 那老赌鬼死就死吧! 我不会救! 反正,他又不是我老子! 第346章 冰寒岁月 许府门前。 很快,通报结束。 “昌南王,请!” 来者还是只有那一个下人,依旧带著刚刚那副高傲之中,带著些许瞧不起人的神情。 他走在前面,给萧寧带路间,一直都皱著眉,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种感觉,就好像给萧寧这等人带路,都会让他低人一等一般。 许居正以清流自居,他的下人大部分自然也都是些心中有追求的有志之士。 对自己这等紈絝看不惯,太正常不过。 这大抵也是如今,大尧很多胸有大志,自詡为有志之士的读书人,对自己这般二世祖的態度了。 许居正从始至终,都没有走出书房,更没有半分出来迎接的意思。 儘管之前,萧寧与许居正已经合作了许多次。 但依旧可以看得出,他对於萧寧的態度,並没有发生本质上的改变。 他依旧是打心底,瞧不上萧寧的。 就更別说为萧寧死心塌地的效力了。 走进书房。 那许居正还是和往常一样,伏案写著什么。 听到萧寧进屋的动静,他依旧是头都没有抬一下,看都没有看萧寧一眼。 只是手中的笔桿稍稍停顿,道: “昌南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不知昌南王,此番前来有何要事啊?” 说完这些,许居正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 “前几日的事情,老夫在这里再次谢过了。昨日,你半夜找人来要的阁旨,我也批给你了。按理说,咱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可谈之事了吧!” 许居正开口,就是一副官僚打发人的味道。 甚至,兴许是担心萧寧此来再提什么要求。 他直接將昨天的事情扯了出来,意思很明確: 你帮我们清流的忙,昨日之事,我也为了开了绿灯,我们已经扯平。 现在,我们清流不想跟你扯上一毛钱的关係。 你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萧寧早就预料到了,自己此番前来,对方定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因此,对於这许居正的態度,他並不在意。 见许居正都没有请自己坐下的意思,萧寧很是自来熟的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这一举动看在许居正眼中,又是一阵不爽。 这傢伙,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许中相无需担忧,在下此番前来,並不是来找你帮忙的。” 萧寧先给这傢伙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然的话。 他是真担心,这许居正一个看自己不爽,自己把自己请了出去。 “哦?但愿如此吧。俗话说得好啊,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觉得我这座小庙,还容不下昌南王这尊大佛吧!” 原本。 许居正对於萧寧,还算有几分好印象的。 只是。 昨天那人传回的消息,萧寧竟然在诗会当天,还和那什么齐菁菁,在楼船之上就搞那些破事! 甚至,为了一个魁,还大半夜打搅自己,让自己批阁旨! 这两件事一出,直接让许居正对於萧寧的印象急转直下! “有什么事,昌南王请说吧!难不成,还需要老夫给你泡杯茶?” “泡茶就不必了。” 萧寧摆了摆手。 “那在下就直说了。在下此番前来,其实是为了给许中相透露一个跟清流息息相关的消息!” “哦?昌南王还有跟我清流息息相关的消息?” 许居正头也不抬。 显然並不怎么相信,萧寧能给自己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具体点说,是跟孟党有关係的信息。我想,对於孟党,许中相应该会好奇才对。” 许居正依旧眉头都不皱一下: “那就请昌南王明示吧!先说好,这个消息,可不算人情……” 他现在是怕了。 万一给自己透露个消息,这昌南王又提什么无礼的要求,那可真乱了套。 现如今。 穆起章马上就要回来了。 自己清流们最重要的是严於律己,否则一旦穆起章回来,定然是要挑毛病的。 “呵呵,放心,这个消息免费!” 萧寧笑了笑,道: “此番那樊兵武回来,是孟党的计谋!孟党狗急跳墙,要造反!” 萧寧的神情依旧平淡! 就这般平静的,將这件如同天崩地裂般的事情说了出来! 按理说。 一般情况下,这许居正听到了这般消息,多多少少都会被惊到才对。 若是一些不够老成的,甚至都会直接跳起来! 可这次。 那许居正听后,却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如同想通了什么一般,笑道: “哦?是么?” 听到这个语气,萧寧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很显然! 这许居正根本就没相信自己的话! 看他这个样子,儼然已经朝著阴谋论的方向去考虑了。 “昌南王还真是好手段啊,怎么?靠著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打算把老夫绑在你的战车之上么?” 终於,许居正放下了手中的笔桿。 “昌南王啊,说实话,若是之前,你给老夫带来一条这等消息,老夫可能还会有几分相信的可能。” “可现如今,这等话,老夫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啊!前面几天的事情,我们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你昌南王可並不简单啊!” “你並不是个简单的紈絝,相反,你不但精通武学和格律,甚至还是个颇有心计的人。这么一个人,前来给我免费送上这么一条消息,我就不得不考虑一番了。” ……另外一边。 城郊密林营帐內。 此时,虽然已经出了正月,龙也抬过头了。 可大尧的冬天,儼然还没有过去。 严寒仍在,尤其是洛陵,冷空气依旧刺骨。 樊兵武怀疑,这群人是不是出身前朝的悬镜堂这等特务机构,整日以折磨人为业! 这不,这会的樊兵武,全身上下一丝不掛,时不时的,还会有人前来,往其身上泼点冷水。 他的身上,有些位置,甚至都已经有了冰痕。 帐篷內没有火炉,甚至帐篷门口,还刻意开了一条缝。 冷空气不断地从那朝著里面涌来,导致樊兵武只觉得,全身上下的冰冷,已经化作了钻心的疼痛。 不知何时。 当樊兵武从昏厥中醒来时,透过那门缝朝著外面的密林望去。 只见,外面已经化作了一片斑白。 甚至,还不断有雪,从门外飘落进来,落在帐內。 帐篷內的温度究竟低到了几何,樊兵武不清楚。 只是,那雪飘进来后,竟然迟迟不化。 下雪了? 看著这大雪天,感受著身上说不清楚是麻木,还是刺痛的感觉。 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 雪天! 饥寒! 和已经近乎麻木的冰冷刺痛。 同样的感觉,让樊兵武的脑海之中,猛地浮现出了一些,自己似乎早已忘却的记忆。 记忆的闸门打开,有些记忆,似潮水般涌来! 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只有不到五岁的年纪吧。 那天。 自己好像,也和今日这般,就倒在乡间的雪地里吧。 入眼,一片白茫茫。 樊兵武的思绪纷飞。 这一刻,他似乎回到了五岁那年。 “真特么晦气,又输了这么多!嗯?那是什么玩意?莫非是什么冻死的野兽?倒是可以带回去,燉点肉吃!” “嗯?我的妈啊!特娘的,这是什么玩意?瓜娃子,醒醒!醒醒?” 那老赌鬼似乎还喝了酒,当然,显然也没有什么急救技巧。 就只能是抓著樊兵武冰冷的躯体,一阵哇哇大叫。 最后。 樊兵武被硬生生的拖到了一处老破宅院里。 他不知道那老傢伙用了什么方法,將自己从那等严寒中救回来的。 他只知道,自己最后醒来时,那傢伙正自顾自的烤著火盆。 看见自己醒来,他还大言不惭的来了句: “还好遇见我,要不是我,你这条小命就没了!这次,遇到我这大好人,你就偷著乐吧!” “小子,我看你这样,应该也没啥亲人了吧!正好,我老樊头也是老光棍子一个,以后啊,咱们爷俩就相依为命吧!” “我呢,现在也算是有个盼头,有个牵绊了,以后就不赌了!老老实实做点工,养你上学堂!” “嗨,你放心,就算老子我去给人餵牛,也养你去学堂!” 樊兵武那时候不知道,这老傢伙是个什么人。 只是觉得,一切是如此的美好。 一切,似乎都要好起来了。 只可惜。 三天之后。 那个男人一脸阴沉的回来了。 之后,他便带著樊兵武,走到了一间乌烟瘴气、夹杂著汗臭味的小黑屋里。 里面的人们一个个状若疯癲你,时不时还会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樊兵武不记得,自己在那破赌坊里待了多久。 “哎,不行我把我儿子押给你?正好,你没有儿子!你看看,长得多聪明!培养他上个学堂啥的,以后说不定能当大官里……” “滚滚滚!龙生龙凤生凤,这你都不懂?你这儿子,以后怕不是只能赌钱?滚滚滚!別耽误老子挣钱!以后再说这事,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 夜晚,回到家。 “你个小王八蛋,这运气怎么就这么差,给我抓个六点都抓不到,今天只能喝西北风了!” “哎,咱们爷俩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啊?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赌了。明天,我就去做工,送你上学堂!” 第二天。 又是赌坊內! 又是乌烟瘴气,分文无归的一天! …… 第三天! …… 第十天! …… 最后一次见面! 好像是在洛陵城內吧。 那天。 老傢伙似乎发了一笔横財,竟然破天荒的请自己在天上街上,吃了那么一碗麵! 就是白水煮的汤麵,里面加了几滴油。 可是,樊兵武吃的格外香甜! 这大概是记忆里,最好吃的面了吧。 “咕嚕嚕……” 不由得,樊兵武觉得,自己好像饿了! 记忆里。 那傢伙的音容犹在。 “今天绝对是老子这辈子,运气最好的一天!来,咱们对半分!算了……” “你要去的是富贵人家,对半分不合適吧!你以后有钱了,可老子还什么都没有嘞!这样吧,你三我七,很合理吧!” “嗯……还不行,你二我八吧!这毕竟是我这辈子,贏钱最多的一次!我的好运气,我多拿点不过分吧!” “哎,最后一次,不变了,你一我九!就这样了!就这样了!” “嗯,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不太行……” …… “娃子,你就在这等就行了!我听说了,这家人啊,一直没有个一儿半女!你这小模样,很討人喜欢!” “就在这等著哈,放心,到了子时,就会有人领你进去的!就在这等著,以后荣华富贵了,別忘了老子!” “这可是大户人家啊,进去之后,要去学堂好好的念书,以后爭取当个將军啥的!” 说完。 幼年樊兵武心中,再也没有了那个老傢伙的影子。 樊兵武就一直在那里等! 饿了,想去买点东西! 只是。 说好的分钱,最后没有一分钱落在自己手中。 那天恰巧,跟初见一样,跟今天也一样,下著鹅毛大雪。 自己站在雪地里,都快要冻僵了! 子时! 依旧没有人出来。 樊兵武近乎要昏厥过去的时候,似乎隱隱约约看见了两道人影,在那里商量著什么…… 总之。 樊兵武昏倒了。 再次醒来后,自己已经被穆起章收养了。 那所谓的富贵人家,正是穆起章的府邸! 那个老傢伙,则是彻底消失了…… 当自己再见到他时,他依旧是个赌鬼。 还不断的跟自己要钱,要钱,要钱! 跑来洛陵要钱!跟自己的朋友要钱! 一次!一次!又一次!又一次! 每次说好了,最后一次!结果呢? 永远都不会有最后一次! 像极了当年,他说过的那句,以后再也不赌了…… 甚至。 他还整日对外宣称,是自己的父亲! 整日用自己的名號,在那里坑蒙拐骗! 父亲? 呵呵! 这么一个老东西,还有脸自称父亲? 当年,若不是穆相,自己早就死在冰天雪地里了吧! 这么一个老东西,真的值得自己救他么? 他不是我父亲! 我也坚决,不会因为这么个老东西,去背叛穆家军,背叛大尧,背叛穆帅! 只是。 穆帅这等运筹帷幄的人,这次为什么会失算了呢? 他怎么会算不到,那孟党要反呢? 在自己记忆里。 穆帅好像,从来就没有失算过啊! 第347章 双诗之约! 许府。 听著这许居正对自己的评价,萧寧心中多少有些意外。 他没有想到,如今的自己在穆起章心里,竟然已经成了这般印象。 精通武学和格律,还颇有心计? 听到这,萧寧皱了皱眉,试探道: “既然如此,如你所说,本王的能力並不差!那么,清流为什么就不能绑在我昌南王府的战车上?” 第一次! 萧寧在这个大尧中相面前,表露了自己的目的。 却见那穆起章听后,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打量著萧寧: “昌南王,我觉得,以你的心性,你应该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才对吧!就这几日看来,我觉得你是个明白人才对!” “作为一个明白人,一个聪明人,昌南王难道不知道,我们清流想要追隨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王么?” “昌南王,我承认,之前是我们小瞧你了!正如我之前所说,你是个能力出眾的人!可是,全天下能力出眾的人多了去了……” “对於一位君上而言,能力固然重要,但绝对不是最重要的!毕竟,未来他的手下,会有著大把有能力的人。” “而我们更看重的,是心性!很显然,昌南王你在这一点上,还是差的太远了。我们想要追隨的,是淮北王那等贤明的仁德之君!” “昌南王你有能力不假,却没有一颗忠国爱民的大义之心,整日游手好閒,无所事事!你这样的人,我们不敢赌!世界上,也没有人敢赌!” 许居正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话重了,又解释道: “当然了!没有这些,你有绝对的实力也可以。但是呢?很显然,你也没有!” 正如萧寧之前所想。 想要征服清流,需要的还是军权和人格魅力! 现在,在自己眼前,清流就是铁板一块,根本就说不通。 萧寧乾脆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结。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倒不如直接把话说透! “哦?既然如此,在下倒是有点好奇了,那我要做到哪一步,你才会觉得我有实力呢?” 萧寧的眸子里,带著五分邪气,显得很是隨意。 许居正无奈的打量著萧寧,重重道: “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倒是想问你一句,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认为你给我带来的消息是假的么?” “愿闻其详!” “很简单,一共三点!第一,我们也有自己的情报网,我许居正不相信,你昌南王的情报网会比我清流的更加强大,能够知道我清流都不曾知道的消息!” “第二,我了解孟党,他们在朝堂之上耍点小诈小计谋,这些都很正常,只要这些都在规则以內。可造反,那是要杀头的,那是破坏规则的!” “孟党可能会为了党爭无所不用其极,但至於这般光明正大的破坏规则,断了自己的退路。”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樊兵武!那樊兵武可是穆起章的亲信,有他在,就相当於穆起章在!他近乎代表了穆起章!” “而以我对穆起章的了解,穆起章就从来没有失算过!按照你所言,孟党利用樊兵武,想要不费一兵一卒骗开城门?” “我想知道,樊兵武为何会背叛穆家军?穆起章又怎么可能失算?与其让我去相信这些,我倒觉得,另外一种可能更加合理!” “那就是你昌南王,想要借我们清流之手,阻挡那穆起章进京。如此一来,我们就相当於彻底与那穆起章撕破了脸皮,不是么?” 许居正一脸的自信,眉眼之中带著早就看破一切的从容。 “我猜的没错吧!” 好好好! 萧寧已经彻底无语了。 他早就设想过,这阴谋论是清流们的通病。 可他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还如此自信。 这种人最可怕了。 他们太过於相信自己的判断,以至於根本不会考虑半分自己所说。 如此一来,看来此次孟党之事,就只能靠自己了啊! 就许居正这態度,指望他们是彻底没希望了。 “昌南王不说话,看来,是在下猜对了。” 许居正目光篤定。 “从这一点上看,我觉得昌南王还算是聪明人,至少心中也清楚,想要问鼎至高,至少要过了穆起章这一关。” “刚刚你问我,你究竟要如何,我们清流才能信服你的实力?很简单!对於我们清流来说,所有人都一样!” “只要能够过的了穆起章这一关,那么,我们一切就不言而喻了。” 听到这里,萧寧算是听明白了。 许居正这意思,其实很现实。 无非就是,清流想要一个近乎於百分百的完美保证。 穆家军可以说,是大尧最能征善战的军队! 有穆起章在,大尧就永远不会翻天,不会內乱! 想要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推翻穆起章,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除非,五王中的三人,乃至四人联合起来,带著自己的亲信军侯一起出兵,倒还有可能以三英战吕布之势,拿下穆起章和穆家军。 这也就是为什么,穆家军在,大尧就不会內乱的原因。 因为无论谁出头,都会成为第一个被穆起章镇压的出头鸟! 从这个层面看来,能够拿下穆起章,那就已经说明,自己无论是在军权之上,还是智谋之上,都已经足以位列大尧之巔了。 这等情况下,皇位基本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只有在这等如此稳定的情况下,清流才会选择站队! 只能说,清流想的,真的很现实! “我知道,昌南王可能觉得,我们清流这么做,未免有些太过於流氓了些……你都拿下了穆起章,天下基本就是你的了。” “这等情况下,我们才选择站队,实在是太过於现实了。但你要明白,我们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当一个大臣而已。” “至於当谁下属的大臣,对我们来说没有区別。因为,无论何时何地,我们清流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力,然后为大尧儘可能的保留净土,儘可能的为民办事!我们无心加入你们的夺嫡之战,我们只想为大尧子民,谋点活下去的可能。” “所以,昌南王若是想要把我们绑在战车之上,仅此一点!等一切明了了,我们自会拿出自己的態度。” 说到这。 许居正甚至带著几分嘲弄的对著萧寧摇了摇头: “想要做到这,昌南王应该明白,这一切到底有多难!所以啊,听老夫一句劝,当你们昌南王府被削去封地时!” “当你们被免去了军权时!当那洛清婉也被休掉之时!你们昌南王就已经退出了这局棋局了。” “你现在若是安安稳稳,说不定还能当个閒王,保的一生荣华富贵!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当自己的紈絝吧!” “既然已经藏拙,当紈絝当了如此多年,又何必再站出来引人瞩目呢?” “呵……同为王爷,谁又会对那至尊之位,没有半分妄想呢?” 听到这里,萧寧猛地站起了身子,冷笑道。 走上许府二层的正堂。 推开二层的窗子,透过窗子,隱约可以看到洛陵城的街景。 许居正木木的跟了上来。 这一刻,他总觉得,在这萧寧身上,看到了先帝身上的威严! 当他也走上二层时,萧寧正背对著他,打量著那洛陵城的一房一瓦。 “今日的诗会,我没有去。不过,听说诗会的要求,是让根据文渊湖畔,含苞待放的春,十步之內,即兴赋诗。” 萧寧的声音淡淡的,依旧带著几分慵懒之感,和往日並无不同。 可是。 在许居正眼中,此时此刻的萧寧,早就今非昔比了。 凝视著那窗前的背影,他的身形仿佛被岁月与磨礪细细雕琢过一般,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曾经那份不羈与紈絝之气,如同晨雾般被初升的阳光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稳而內敛的力量感。 他一步一步,愈发的靠近窗边。 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出了坚定与自信,不再是昔日那种轻浮跳跃、毫无目的的游走。 他的肩膀似乎比过去更加宽阔,仿佛能扛起世间所有的风雨与重担,而那微微后仰的头颅,透露出一种不轻易向任何人低头的骄傲与尊严。 直到此刻,许居正才注意到,今日的昌南王,竟然穿了一身很是朴肃的衣衫。 衣著虽非华丽,却整洁得体,每一道褶皱都透露著精心打理的痕跡,与以往隨意散漫的装扮大相逕庭。 清晨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添了几分神秘与深邃。 许居正有些愣神。 半晌,才回过了神来,道: “怎么?听昌南王的意思,是打算写首诗,让老夫品鑑一番么?昨日的罪魁赋,没能看到昌南王的英姿,的確令人遗憾呢。” 许居正並不知道,萧寧究竟想要做什么。 只是,他总觉得,这一刻的萧寧,不容小覷! “桃坞里桃庵,桃庵里桃仙!” 萧寧没有理会那许居正,这会他的目光,正落在那许居正院內的一棵桃树之上。 许居正闻言,也朝著自己院內的桃树望去。 就听萧寧的声音,没有半分间隔,已然再度传响。 “桃仙人种桃树,又摘桃换酒钱!” 听到这里,许居正微微一愣。 不等他品味过来,那萧寧的诗词,再次脱口而出,就好像完全不需要思考一般。 “酒醒只来前坐,酒醉还来下眠。” “半醉半醒日復日,开落年復年!” ??? !!! 这! 当这一句话如此绝妙之句,就这般隨意的吟出之时。 许居正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同时,心中的思绪,也已然隨著萧寧的诗句走远。 “但愿老死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枝贫者缘。” “若將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閒。” 许居正彻底安静了下来,心中已然再无半分杂念。 曾几何时,他也只是一个心中满载理想,胸中满是浩然正气的读书人啊。 他细细品味著萧寧的诗句! 透过这诗句,他看到的,分明是一个无心功名利禄,一心前月下的清醒之人。 一个不为世俗所容的酒中仙! 难不成,这边是昌南王曾经紈絝之时,那心中的心境? 难得! 难得! 这般心性,这般看淡一切的洒脱,许居正是打心底既佩服又洒脱! 他自问,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般淡泊心性的。 想不到,这昌南王,竟然还能有这般心性! “他人笑我太疯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无酒锄作田!” 最终,一句诗收尾。 萧寧转过头,默默地看向了许居正。 “曾几何时,在下也想和往常那般前月下,与所爱之人长相廝守,永远当一个閒王!只是,有些人不允许啊。” “我本无心至高之位,只是,就算我如许中相所说,老老实实当一个閒王,这场漩涡就真的不会波及到我么?” “更何况,王侯將相,寧有种乎!曾经,我有不爭的淡然。现如今,为了某些事某些人,我也有了不得不奋力一搏的理由!”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开后百杀。” “冲天香阵透京师,满城尽带黄金甲!” 萧寧目光炙热的看著许居正,目光之內,儼然已是杀气腾腾。 盯著对方那癲狂的眼神,许居正都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颤。 这首诗,若是单站在欣赏的角度,好,太好了啊! 可若是站在萧寧的角度看,这是一种何等的誓言啊。 尤其是最后那两句,简直就是在明牌了! 他在告诉自己,他,要夺嫡! 许居正心中激盪,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把萧寧看了个遍。 他知道,萧寧在藏拙,可从来没想过,这傢伙竟然藏得这么深。 “许相刚刚所说之言,在下记下了。咱们暂且,就將其当做是一个约定吧!” “有朝一日,我將穆党踩在脚下!你们清流,扶我登顶至高!” 说完。 都不等那许居正说什么,萧寧已然缓步离开了。 第348章 父慈子孝! 盯著对方的背影,许居正咽了口唾沫,迟迟没有开口。 不知为何。 这一刻,盯著萧寧的背影,他猛地觉得,这个人刚刚临走之际说的那番话,他还真的有可能做到。 一直以来,自己都以为,对方就是个有点心计,一直在藏拙的閒王罢了。 现在看。 这傢伙明明心中带刀,手中有杀啊! 对於至尊之位,他是势必要搏一搏的啊。 只是,自己的直觉归直觉,若是真的平静下来细细琢磨一番! 踏平穆党? 就凭他昌南王府,真想要做到,那简直堪比登天啊。 至少,自己真的很难想像,要如何才能做到! “既然如此,我等著瞧!” 直到那萧寧的身影消失,许居正方才呢喃道。 说完,他缓步从那二层走了下来,接著就对院內的僕人大喊一句: “拿纸笔来!” 刚才那两首以明志的诗,但从欣赏的角度来看,都真的太好了! 他要记下来! 待到笔墨至,许居正不由回忆著那萧寧的诗词,默默地在纸张之上,记录了起来。 对於读书人而言,读书,相当於观心! 尤其是这等,托物言志之诗。 又一次,许居正將萧寧的这般诗词,在心中过了一遍。 萧寧这个人在其心中的轮廓,倒是愈发的清晰了…… 不得不说,这萧寧的格律,真的是一绝啊。 只是,自己清流是断然不会靠著这般格律,去择主而侍的啊。 自己清流的想法和追求一直以来都很明確,他们要的,就是稳定,是那等安稳的权利! 他们深信,只要不参与夺嫡,未来无论谁问鼎至高,自己清流都还是可以在朝中稳坐的。 清流就只想当个修补匠! 当战乱將大尧破坏的支离破碎时,自己清流还能站出来,为大尧黎民百姓,谋一丝安寧。 这大致是一种,懦弱的为国为民吧。 当然了。 若是真的有朝一日,真的出现了那等,清流们皆是觉得,这就是一个值得辅佐之人。 自己也不会这样一直沉溺於懦弱的安稳之中。 只是。 萧寧? 他会是那个人么? 就目前来看,非也,非也! …… 前往城郊密林的小道上,一辆马车在那壮汉的驱使下,在道路之上疾驰。 老樊头坐在后面,双手双脚都已经被绑上。 “我说,你们真的找错人了!那傢伙的乾爹是穆起章穆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无论他犯了什么事,都跟我没关係啊!你把我绑来,这不是胡闹么?” 哪怕都已经被绑成了这个样子,老樊头的嘴依旧没停下。 “我,我都不是他老子,你们找我干么?我就没有过这么一个儿子……” 前方的大汉闻言,只是冷冷一笑,道: “是啊!说实话,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也不觉得你像是能做出这等事的人。直到,我问了那穆府的僕人,雪姨。” “不得不说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说呢!” “啊?什么?什么雪姨?什么僕人!我不知道啊!你们抓错人了……抓错人了……” “好,就暂且当我们抓错人了吧。等到一会见了人,错没错咱们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说著。 大汉可能是听烦了,乾脆直接停下了马车,继而找了块布,堵住了那老樊头的嘴。 “好了,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等到一会见了樊兵武,有你大喊大叫,浪费口舌的时候。” “呜呜呜呜呜……” 老樊头还在挣扎著。 不出意外,应该还是在喊那些诸如,你们抓错人了之类的话。 一番挣扎无果,现在还不能出声了,老樊头只能是像泄气了一般,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妈的,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老子就算捡到一头野兔子,也比捡到你要好!” 他在心中吐槽道。 在那傢伙提到了樊兵武三字后,老樊头的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那张,满面正气的脸孔。 还记得,当初自从自己把那个小王八蛋送进穆府后。 相隔多年,第一次再见他,他就把自己送进了大牢。 理由很简单,自己当初听说了,自己这个乾儿子出息了,行事难免囂张了些。 后来闯了祸,惊动了衙门。 那是他长大后,自己第一次见他。 那时候,那小王八蛋的音容相貌,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儘管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毕竟,是一点一点看著他长大的么。 看见樊兵武来了,身为他的半个老子,老樊头当时就硬气了。 只是,谁知道那傢伙来了后就只说了句: “我是穆家军的小队长没错,可是,穆家军是大尧子民的穆家军!这件事,你有错!我是你的儿子,但我也不能徇私枉法啊!” 第二次。 这小子查赌坊。 当看见自己依旧混跡在里面时,他这次连老子都不喊了。 直接又把自己关了起来。 “我是副將没错!但是我不能徇私枉法啊!” 从赌坊出来,自己决心改邪归正的。 自己只是想找他要点钱接济一下。 可是呢? “你是不是又去赌坊了?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仅有的钱,在那边村子里买了个宅子,你爱去就去,不去就算!” 自己几次闹到了穆家军大本营! 可是,他一分钱都没有给过。 倒是他的战友们,给过自己几次钱。 这么看,这混帐乾儿子,都不如几个陌生人…… 还记得。 有段时间,天下大灾! 自己实在是没钱吃饭了。 前去找他,他竟然直接把自己哄了出来。 还好那年冬天,总会有冻死的野鹿和野兔,自己有时候可以捡到一只,能够吃上几天…… 自己也不记得,从哪天起,自己跟他就彻底断绝了关係! 那小子就像忘了自己一样,不曾来见过自己一次。 而自己去找他,他也都是避而不见! 就这么一个王八蛋,自己当初对他可有救命之恩? 可是呢? 他就这么报答自己的? 这样的人,就算是乾儿子,他当的够格么? 不够! 这样的混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儿子。 对,他不是我儿子! 老樊头的心中,逐渐开始明確了自己的决心! 虽然不知道,这次这群人找自己来具体要干什么。 但若是细细的想来,应该是打算对付那个又臭又硬的小王八蛋吧。 自己跟他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这群抓自己来的人,一看就不好惹。 不配合他们,他们会要了自己的命也说不准啊! 所以! 不管了,一会无论他们要自己干什么,自己都听话就好了。 就这么做吧! 我问心无愧! 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无情无义了! 带著这等决心! 终於。 一行人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密林之內。 堵在那老樊头嘴巴上的布子终於被拿掉。 盯著那大汉,老樊头这次毫不犹豫的开口了。 “说吧,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老头子我一定会配合!” “呵呵,看你还算识相。” 那壮汉冷冷一笑。 “很简单,我们也不打算拿你这乾儿子怎么样,只是想让他帮忙喊开那外城的城门。只不过,他的骨头,是真的有些硬啊。” “强的我们都试过了,根本不管用。所以,我看啊,就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了。” “好,那具体的呢,我要怎么做?” “没有什么具体的,那小子现在就在那边的营帐里,你去说服他!如果说服不了他,明天入城前,我们就杀了你!” “什……什么?你们,你们不能这么来啊!我会努力去说服他的,可是,可是你们不能拿我的命开玩笑啊……” 老樊头打量著对方那杀机乍现的双眼,明显慌了! “既然如此,你现在应该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去吧!” 那壮汉指了指营帐,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 对於这老樊头,他是丝毫不担心,对方会不配合自己。 就这老东西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自己就算是说,用这樊兵武的命,换他的命,他怕是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这个老东西很明显,就是那等没有底线、只顾自己的人! 只是樊兵武。 那樊兵武对这老东西,从来就没有过好態度。 他真的会因为这老东西的性命,而去背叛穆家军么? 他不確定。 “对了,那边的帐篷,你暂时不能进去,只能隔著帐篷跟他说!” 最后,壮汉补充了一句,將那老樊头带了过去。 老樊头走出马车,只觉得一阵冷风刺骨。 走到那樊兵武所在的帐篷前。 隱隱可以透过这帐篷,看见一个人影。 “小王八蛋,我是你乾爹,你老子!你到底怎么得罪人家了?怎么就混到这等地步了?” 老樊头凑过去,带著几分责骂的语气。 “呵……”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樊兵武只是冷冷一笑。 “怎么?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了?现在,开始找你来当说客了?” 樊兵武这小子,打小就聪明。 这不,老樊头一出来,他就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意图。 听著樊兵武的话,老樊头甚至能联想到,对方这会的神情。 想来,定是那等一看就很是正派,一副英勇无畏、天上地下就他是好人、是英雄的表情吧。 “我说,就你会逞能是不是?人家让你干嘛,你就老老实实干嘛不就行了!好死不如赖活著,这你懂不懂啊?” “呵呵,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行了!老樊,你不用在外面说了,该从哪来,就回哪去吧!这件事,我是不会配合的。” “你你你你!你个小王八蛋,说的倒是轻巧!我要是能回去,我特么愿意大老远,这么冷的天在这跟你囉嗦?” “你以为,我现在愿意看见这么不近人情,忘恩负义,没有一点人情味的白眼狼?你要是不配合,他们会要老子的命啊!” “会要老子的命,知不知道?我会死的!我会死的啊!” 老樊头越想越气,声音从一开始的讲述,也不由自主的成了怒吼。 “呵……那你就死吧!为了这件事去死,你这贪生怕死,整日游手好閒的人,最终倒也能落个贤名。” “你!” 老樊头闻言,彻底绝望了。 只是! 樊兵武什么性子,他可太了解了。 这傢伙已经確定了,是绝对不会改的啊…… “这位爷,根本就没有用啊。你们也看了,老头子我啊,该用的招都用了,只是,我在这王八蛋心里,根本没地位啊。” “要不,你们就放我走吧!这小王八蛋我太了解了,他都这么说了,你们就算杀了我,那也没有用啊……” “呵呵……不急。” 那壮汉这会正用脚踩著一块磨刀石,噌噌的磨著一把尖刀。 尖刀冒著寒气,闪著冷芒,让人看了都觉得发怵。 “这事还没有动真格的,谁也说不准啊!你说呢!” 那壮汉说著,拿著刀剑在那老樊头的脸上蹭了蹭。 老樊头顿时心中一紧,只觉得背后冷汗直流。 “啊!这这这!你们有这么快的刀,朝著那樊兵武那硬骨头去折腾啊。老头子我,我晕血的啊……”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 “啊?那!你们让我干什么,我都干了!这还不行么?你们到底还想干什么啊?我,我,不是,你们,你们就放了我吧……” “闭嘴!不然,老子这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壮汉不爽的看了那老樊头一眼。 这样贪生怕死,甚至能说出这等话的傢伙,他真的是厌恶极了。 相反。 虽然樊兵武很是棘手,令自己很是头疼。 但那块硬骨头,自己是打心底佩服的。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这樊兵武和老樊头,不管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对父子了吧。 可是,为什么差距就如此之大呢? 嗯? 壮汉的目光落在老樊头身上,只觉得愈发的厌恶了。 这会的老樊头,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早就没了主心骨。 可以说,他现在这个状態,已经可以为了保命,做出任何事了。 有意思啊有意思! “走吧老傢伙,该行动了!最后一波了,你是生是死,就看接下来的了!” 壮汉的声音猛地增大,尖刀已然放在了老樊头的脖颈之上! 第349章 子! 与此同时。 许府。 此时的许府人满为患! 在孟党的危机,已经算是过去的差不多了后。 这是清流们久违的又一次,齐聚一堂。 在清流內部有头有脸的一眾人等,如狄彦春、边孟广之流,纷纷聚集在了这里。 除此之外,这次的清流大集会中,还多了一张新面孔! 之前一直想要加入清流的巡防营大统领——韩蒙! 当下朝中的形势,昌南王的君子六艺考核,完全比预期中要好得多。 这件事,算是稳住了。 接下来,穆起章即將回朝。 朝中的三党鼎力平衡,想必很快就能回来了。 清流们自然要对接下来的战略,进行新一轮的部署。 只是,和之前朝中的局面相比,现在的朝政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变数! 萧寧! 三个月前,萧寧入京。 那时候无论是三党的哪一方,都不曾將这位紈絝的王爷放在眼中。 可现如今,经歷了这次政末朝会,清流们终於是后知后觉! 这位號称是大尧第一紈絝的昌南王,明显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 在此之前,和穆起章联合起来对抗穆党的时候,他是自己人。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可现在。 若是朝堂恢復成原本的样子,作为穆起章的傀儡,无论他接下来要作何选择,他都即將要成为妥妥的对手了啊。 此时,清流们主要商议的,就是萧寧的问题。 霍纲这边,他满脸好奇的接过那许居在递过来的热茶,很是心急的打开了话匣子,问道: “听说,今早那昌南王来找你了?怎么说的?” 反正,今天主要商討的就是萧寧的事情。 他迫不及待的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倒也不会显得太过无理。 “呵呵!没什么,只是想用些假消息,来骗咱们站队罢了。” “哦?什么意思?” 边孟广、狄彦春,以及那吏部侍郎周全等人,纷纷凑了过来,问道。 许居正將具体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孟党造反?这,我们对孟如秋那傢伙可太了解了啊,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就是!这昌南王就算是找藉口,编谎话,这个由头未免也太烂了些吧。”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事是真的,咱们能探听不到?” 狄彦春、周全、冯生林等人,反应和许居正出奇的一致。 虽然对於萧寧,霍纲、边孟广二人是有些好感在的。 但对於这个消息,他的反应也是,一耳假! 是啊。 孟如秋又怎么可能造反? 为了家族利益,他是不敢破坏规则的。 这是清流们的共识。 第一次参与清流集会的韩蒙默默地听著,心中也只觉得,这昌南王未免有些太过於天真了些。 “诸位觉得,这话几分可信度?” “零!昌南王这次这招,实在是太蠢了些……” “呵呵,如果真如昌南王所说,这孟党造反了,我直接把头割下来,给他当球踢!” “这样的话,我这个周以后就倒过来写,这是百分百不可能的事情嘛!” “我觉得,以前不了解这昌南王的时候,他做出这等又蠢,又没有常识,还自以为聪明的事,倒也合理,我不会觉得意外。” “可现在,这昌南王明显是有些心计的,这种事,可不太像他会做的啊!” 对於萧寧带来的消息,清流们很快又一次盖棺定论。 假的! 不必理会。 那霍纲、边孟广等人,提出了少许不同的声音,但很快被无视淹没了。 “好,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咱们就要商议一下,接下来如何面对昌南王的问题了。此次的君子六艺考核,看起来,当初咱们是为了为难萧寧!” “可是,这武试和文试一出,萧寧的名声倒是有些好转了。外加他对那荀直大统领,还有著救命之恩。” “这么下去,这傢伙,怕是又要重新坐上皇位了。到时候,咱们又当如何?” 这就是许居正今日把这群人喊来的第二个目的了。 “许相觉得,这昌南王当了皇帝,会是哪一方的人?就目前来看,我可不觉得,这个昌南王还会乖乖地被那穆起章摆布!” “这么下去,这朝堂之上,怕是要出现所谓的第四党了啊。只是,若真如此,诸位真的觉得,昌南王適合当这个皇帝么?” 对於这件事,周全第一个站了出来。 “依我之见,咱们的选择就只有一个,淮北王。至於这萧寧,在我老周这,他当皇帝,我第一个不服他!到时候,別管他孟党、穆党,还是昌南王,都是我老周的敌人!” “就算这傢伙写的几首好格律,那又如何?人品太差,我老周可看不惯他!”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冯生林也站了出来帮腔。 “这昌南王当皇帝,实在是难以服眾。我觉得,现在孟党的事情既然快结束了,咱们是时候给这昌南王使使绊子了。” “咱们也看了,这昌南王还是有些心计,有些小聪明的。这次若再让他登上了皇位,还真不好说。” “是啊,咱们最好,是可以在这之前,就先给他在这棋局里走上几步。” 二人这话一出,在场的大部分人,纷纷表示赞同。 边孟广和霍纲就算想说些什么,最后依旧只能是闭上了嘴巴。 没办法。 清流们对於萧寧的成见,还是太深了。 短短的几件事,是万难改变这等局面的。 “確实,昌南王这人目前看来,能力上倒也说得过去了。可是,他一旦当了皇帝,当傀儡还行,若真的执掌大位,其他五王势必造反!” “天下大乱,可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局面!再说,能力是一回事,心性是一回事,昌南王的品行实在是差了些,就目前来看,我很难在心中说服自己,去支持这么一个王爷……” 自此,针对这个问题,清流们你来我往,这般商谈,就此进行了下去。 毫无疑问,今天又是口乾舌燥的一天…… …… 冷! 极致的冷!钻心的冷!刺骨的冷!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那樊兵武又一次,逐渐恢復了神智。 刚刚,好像是那老樊头来看自己了吧。 这群人竟然企图用这老东西来威胁自己,呵呵,真是搞笑。 难道他们就没有打听过,我跟他之间的关係么? 就这么一个我引以为耻的老混帐,我会因为救他,而背叛穆家军?背叛穆帅? 天真! 回忆著过去的一幕幕,樊兵武的决心,愈发的坚定。 渐渐地,他又一次昏迷…… 又一次,甦醒…… 嗯? 自己这是,怎么了? 又一次醒来,兴许是这次足以让自己陷入昏迷的寒冷,太过於熟悉。 在又一次在寒冷之中,逐渐清醒之后。 樊兵武脑海之中,那记忆的闸门,好像猛地鬆动了。 某些以往被自己留在了记忆最深处的东西,似乎缓缓涌了过来。 那股记忆,缓慢,却重如山岳! 睁开眼睛。 樊兵武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缩小了…… 一切,好像都变了? 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这里是,那个不能被称作是家的家! 家徒四壁,甚至屋顶还被积雪压破了一块。 不少雪从屋顶飘落,以至於房间內都多出了一片白茫茫。 破旧的床榻,下面是泥土,上面是几根瘙痒又扎人的稻草。 自己就躺在这般床榻上。 而在自己身旁,还有著一个人。 是那个老混帐,不过他明显变年轻了。 这会的他,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了一件单衣。 他正抱著自己,浑身颤抖著。 樊兵武只觉得,这会,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停滯了流动,自己像极了一块冰块…… 而那个老混帐,就这样抱著自己这块冰…… 这里是? 嗯? 这一刻,同样的冰冷,同样的处境,唤醒了某些,自己濒死之际的记忆。 记忆的闸门打开…… 当樊兵武再次睁开眼睛,一切都回来了。 那个老混帐算是个好父亲么? 按照之前的记忆,肯定不算! 只是。 记忆,有时候是会骗人的啊! 樊兵武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当初自己被冻成了这个样子,用老混帐的话说,就是一块冰块。 那他又是怎么救回来自己的? 还记得,自己醒来,见到那傢伙的第一印象。 正是他受了风寒,臥病在床。 好不容易找了个郎中,人家甚至说他: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去雪地里打滚么?” 是啊! 他好像就是个这样的人。 做了某些好事,但因为和自己平日里的形象不符,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他终於想了起来,那傢伙是怎么把自己救过来的。 他是靠著自己的体温,把自己暖活的啊…… 记忆,真的是会骗人的。 当樊兵武不断地念叨著这个老混蛋的恶行时,他想到的永远都是赌坊、卖孩子那一套。 那些曾经的恩情,樊兵武不知何时,都已经將此遗忘了。 可直到此时。 他才想起,这老东西似乎也带著自己,去做过工。 那是什么地方,自己不记得了。 “不是,这么大个人了,这点活都做不好?今天的工钱,没了!” “我说,大哥,你还是走吧!我们是小本生意,你在我们这,忙帮不上,就给添乱了……” “滚滚滚滚滚!这是谁招来的?赶紧,让他滚!” …… “今天咱们赚了三文钱呢,一会给你买个饃吃。我?我不饿……你吃就好……” “这么下去,根本不是个事啊,你是个聪明娃,但放牛,是根本无法养你去学堂的啊……” “要不,我再给你找个老子怎么样?找个有钱有势的。赌坊里就有一些,他们是可以供你上学堂的。” “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都知道,我就是个无赖,游手好閒的混混。我为了点银子卖孩子,说得过去!不是么?” …… 脑海之中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 很快。 自己又来到了那天的麵馆。 “你一我九,就这么定了!” “噗……哈哈哈,你看看你个小呆子,我说什么,你还真信啊。你那股机灵劲哪去了?” “今天是我贏得不假,但你在一旁看,也有功劳的啊。我的好运,都是你带给我的。这样,你十,我一点不要。” “去了穆府,要是人家对你不好,你还可以自己有点钱,不行再回来找老子!” 穆府的门口。 “雪姨,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我只要把人带过来就行了,怎么又要钱了?” “我只有这么多了?还要加……兵武啊,钱老子只能拿过去一部分了……” “什么?还要?这孩子身上就这么多钱了,都给你了!” 原来,自己濒临昏倒之际,看到的那两个人影,是这般…… 后来,自己如愿以偿,上了学堂。 时不时地,身后总能看见一个人影。 日復一日…… 怪不得,这老傢伙总是说什么,自己是他一点一点看著长大的。 “兵武啊,以后老子就不跟著你去学堂了,不然別人都笑话你……” 那一天,自己在学堂里,被一群人嘲笑,拿著小石子丟在了额头上。 称自己是乞丐的儿子,有个赌鬼老子,等等等等…… 放学的时候,那老傢伙鼻青脸肿的来找到了自己,跟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 第二天。 穆帅跟自己来了学堂,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笑话自己了。 只是。 那个老傢伙,也彻底在自己的记忆里,迷路了,迷失了…… 渐渐地,隨著时光的流逝,这些事情都被积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更多更容易记起的事情,渐渐变成了赌坊、分帐后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 记忆啊记忆,果然是个会骗人的东西呢。 这么多年了。 这些事情,为什么自己就忘了呢? 若不是此时,一切都是如此的相像,触发了樊兵武记忆深处的某些记忆开关。 这些事,他都不確定自己还能不能记起来。 樊兵武努力睁开眼睛。 发现之前,那被故意敞开,往里不断灌著冷风的帐篷门,已经被关上了。 甚至。 这帐篷內还多了个火盆。 “来人!来人!我答应你们了!” 这一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他卯足了劲,猛地大喊了一声。 声音在帐篷內,久久迴荡。 也不知道,那老樊头听到,会是何等心情。 第350章 与! 350背叛!造反! 许府。 “韩大统领,以我之见,儘管那昌南王所说之事的可能性极低,但咱们依旧不可丝毫不予理会!” “是啊。这次的回京和政末朝会,昌南王的心计,咱们是见识过的。诸位难道不应该考虑一下么?万一他所说的这件事,真的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昌南王这廝,咱们可以瞧不起!但是,却不能真的把这件事当笑话看啊!” 在这清流集会的最后。 话题再一次回到了萧寧所提到的,孟党造反的事情上。 说话的是霍纲和边孟广,二人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这个话题了。 在他们看来,虽然孟党起兵造反围攻京师,且以樊兵武为饵这话,无论怎么听都是假的。 可一想到萧寧,他们二人都又会觉得,这事情里似乎有著什么蹊蹺之处。 只是,他们每一次提起,眾人对於这个观点,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那周全对萧寧,完全就只有厌恶的份。 这一次,又听到二人提到这话,他当场不爽了。 加上这周全在清流里,地位仅次於那霍纲,一直以来,他都有几分想要取而代之的意思。 现在,见到这等霍纲站在了大部分人对立面的机会,他毫不犹豫的开口了。 清流內部,也並不是铁板一块。 这会,正是打压一番霍纲,削弱对方影响力的好机会啊! 尤其是,这会他们还是帮那昌南王说话。 清流內部对於昌南王的態度,明眼人都看得出。 用关於萧寧的事情前去攻訐二人,简直比那快刀还要锐利! “霍大人,边大人,怎么?难道二位最近跟那昌南王走的近了,都被那昌南王传染了不成?” 见周全开口。 其死党冯生林,连连发声支援。 “就是啊!按照你们的意思,你们是觉得,那樊兵武会背叛?还是说,战无不胜的穆起章,会出现这等疏漏?” “两位大人这么向著那昌南王说话,为其辩解,我们知道的,明白两位大人是在为朝政考虑。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位大人是那昌南王的门客呢。” “可不,若不因为了解二位大人,我都会觉得,二位大人是不是收了那昌南王的银子啊?” 周全和冯生林你一言我一语的阴阳怪气道。 “而且,我可听说,二位大人甚至还有意,支持昌南王再登皇位呢。” “呵呵,孟党造不造反,这等事可由不得咱们说了算。好,既然二位大人此次如此的担心,今天,我们二人就跟韩大统领一起,去那城门口等著!” “不出意外,樊兵武今明两天的就要回来了!我们两人倒是要过去看看,他们孟党是怎么造反的!”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霍大人,边大人,你们放心!此次,就算再苦再累,我们也会前往那外城城门守著,將这樊兵武先锋部队回京的消息,第一时间带回来了!” 就此事而言。 二人只觉得,自己占尽了上风。 此次说话,自然是毫不留情面…… 而霍纲、边孟广等人若是敢反驳,自然会有更多人出声给自己二人帮腔。 毕竟。 这会他们二人,无论怎么看都跟那萧寧绑定在了一块。 很多人虽然对霍纲、边孟广没意见,但对萧寧,还是看不上的。 霍纲和边孟广自然知道,这清流们对於萧寧的態度。 也深知,此时也绝对不是跟这二人辩驳的时候,只能是闭上了嘴巴,吃了个哑巴亏…… 霍纲还好,胸有城府,只是默默不言。 可那边孟广一个粗人,气的差点就要擼袖子开干了。 还好,被那霍纲拉住了…… ………… 密林,孟党营地。 “来人!我答应你们!” 在樊兵武的声音传出后。 很快。 那壮汉就打开帐篷帘,走了进来。 那壮汉的神情明显有些不正常。 他的脸上,带著丝丝斑驳的血跡。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伙叛军的行踪被人发现了,才刚刚跟人进行了血拼。 兴许是因为樊兵武的突然转性,让他有些惊愕。 总之,这壮汉此时的状態,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只是。 此时的樊兵武,早就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了,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打量著那壮汉,脑海之中的思绪,复杂且混乱。 穆家军,穆帅等人的身影,一一在脑海之中飘过。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也不想这样。 可是,我也不想那个老混帐去死啊。 这条命,是我欠他的。 他刚刚那副鬼哭狼嚎的样子,怕是都要被嚇坏了吧! 他不经嚇的啊。 而且,天生就是软骨头的他,哪能受得了这种刺激。 算了,算了! 穆帅。 我相信你,从来就没有失算过。 这一次,但愿你也能,反败为胜吧。 樊兵武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我答应你们。” 樊兵武握了握拳,他不知道,自己碎了的手指,还能不能抓住烈马的韁绳。 “啊?真……真的?” 那壮汉明显一愣,哪怕樊兵武已经第二次提到了这件事! 樊兵武这个转变,依旧让他在第一时间,有点难以反应过来。 这樊兵武可是个硬骨头啊。 这么多苦都吃了,银子、美人啥的也送了,可他从来没有松过口。 这下,咋还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好好好!早就应该这样嘛!那老傢伙在我们手里,你可不要耍招!来人,给樊將军,更衣!” “既然是得胜归来的將军,那就得光光亮亮的回去才行啊!” 壮汉思索了一番未果,乾脆道。 …… 北风呼啸。 樊兵武已经听不清风声,昏迷不清的神智,令他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在支撑著自己,继续骑著马,驰骋在这官道之上。 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淡泊。 淡泊到,他甚至无法感受到,自己体內血液的流动。 眼前的洛陵城外城城门逐渐清晰。 城楼之上。 儘管今夜的月色並不是那么明媚,樊兵武好像依旧可以看见,那城楼之上,巡防营统领那副望眼欲穿的神情。 是啊。 孟党在朝中搞出这等事! 清流们期待穆相回京,期待朝堂重新回到三足鼎立的局面,已经期待了好久了吧。 好啊,好啊! 既然如此,我樊兵武现在,回来了! 只是。 不好意思啊,大统领! 我背叛了! 但愿,这一次,你们能够挺过来,能够支撑到穆相回来吧! 城楼之上。 那巡防营大统领韩蒙,盯著那浩浩荡荡,即將兵临城下的长龙,心情复杂,久久难以平静。 这会的他,还没有在那清流集会之中回过神来。 这么久了,自己终於被那许相接纳了! 真不容易啊。 他才在那清流的集会之上,回来不久。 因为在这长达三个时辰的集会上,霍纲和边孟广两位大人,最后又一次提到了: 如今的昌南王,绝非以往那般等閒之辈。 士別三日,当刮目相看。 就以目前,他们对昌南王的了解。 昌南王做出这等,用孟党造反的理由,来欺骗清流的事情,实在有些不像是他的风格。 所以,此次樊兵武回京,自己还要是格外留心些才是。 许相最终,也提出了这个要求。 因此,今天,韩蒙才亲自登上了城门。 在他身后,周全、冯生林二人,也一同跟了过来。 二人才上集会之上说了,要亲自来看看,那孟党是怎么造反的。 他们自然是说到做到! 其实吧,此事主要还是,他们想要借著此事打压一番霍纲和边孟广。 眼下这等好机会,他们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来见证一番。 “哦?快看,好像来了!” 打量著那已经在城下停下的军士们。 周全、冯生林二人喜出望外。 韩蒙心中,略微悬著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樊兵武出现了。 且看他的神情,不像是有什么怪异的样子。 如此来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韩蒙是了解樊兵武和穆家军的。 这樊兵武,那是妥妥的硬骨头! 屈打成招,在他看来,这根本不可能。 就算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隱,他肯定也会给自己一番暗示才对。 可自己已经盯著他看了这么久了,並没有什么异常。 这么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了。 这一切,就都是那昌南王造谣罢了。 想到这,兴许是受到了清流的影响,韩蒙心中对於那昌南王的印象,也不由得变差了。 这昌南王还真是我,为了一己私利,竟然造这般谣言,还害自己担忧了这么久。 “呵呵,那霍纲和边孟广,还说什么,昌南王的话也不能全然不信!你看看这下面的人,哪有一点造反的意思?” “不是,周大人你不会还真把这当真了吧。我来此啊,就是单纯的想要见证一下这一刻。只待明日,也好再指著那霍纲和边孟广的鼻子,好好地说上一通啊。” “这等千载难逢的骑在霍纲头上撒尿的机会,我又怎么可能坐得住啊!至於那所谓的孟党造反,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那樊兵武造反,根本就没有理由啊。他是穆起章养大的,未来的穆家军统帅妥妥的是他的。这等情况下,他只需要等著就好了,又有什么理由造反啊?” “只能说,那昌南王小儿实在是太天真了一些。就算想要找藉口,这个藉口也太差了些……” “可不,就算是说谎,也总得先打打草稿,预谋一番吧。这等谣言,还不是开口就要被人拆穿?” 韩蒙注视著城下的长龙,对著一旁的军士挥了挥手,先走个流程! “城下何人!” 一旁的小卒看懂了韩蒙的意思,径直向前,俯视著城下的兵马,习惯性的喊了一句! “在下穆家军少帅樊兵武,率前军班师回朝,还望速开城门!” 樊兵武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听起来,除了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外,並无任何的异常。 韩蒙眯了眯眼,瞳孔之內闪烁著狡黠。 他向前一步,又一次开口: “月黑风高,樊少帅风尘僕僕远程而归,大尧冬日严寒满满,想必樊將军,也受了不少风寒之苦吧。” 这是一句黑话。 有点类似於暗號。 他在跟那樊兵武打哑谜。 “无妨,无妨!” 樊兵武摆了摆手。 “天黑路滑,將士们都疲惫了这么久了,不如先喝点热酒暖暖身子?” “不必了!” 樊兵武果断拒绝。 见状,韩蒙不由得点了点头。 心中最后的一丝戒备也放下了。 正如他所言。 樊兵武是个硬骨头,且有勇有谋。 他没有任何背叛穆家军的理由! 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隱,刚刚自己给了他两次传话的机会,可他都没有理会。 樊兵武有勇有谋,是不可能听不懂自己的意图的。 其实。 若是以往。 韩蒙得知了这等事,都会一万分的小心的。 可这次,兴许是因为,这消息的来源,是昌南王的关係。 外加清流们对於昌南王的態度,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韩蒙。 韩蒙一番试探后无果,就此彻底放下了心中的谨慎。 “既然如此,就请樊少帅入城吧!你们两个,下去开城门!” 两旁的军士闻讯而动。 一边口中传著“开城门”的命令! 一边小跑著走下了城墙。 周全和冯生林看著这一幕,脸上的喜色都快要溢出来了。 樊兵武回来了! 穆家军回来了! 下次,清流的集会上。 自己可要好好地借著这个机会,嘲弄、打压那霍纲一番。 最好,自己还能再给他们造点,他们跟那昌南王合谋,想要欺骗清流的谣言。 这么一来,霍纲在清流內部的地位,必然大受影响! 到时候,自己就有机会了啊。 好啊! 好啊! “吱~~~~嘎~~~~~” 漫漫而悠长的开门声,从城楼下传响。 樊兵武身后,军士们排成四列,井然有序的朝著城门內而去。 樊兵武没有著急进去,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如今的他,脑海之中就只剩下了一件事。 他调转马头,朝著那壮汉走去。 “事情已经完成了,你们的目的达到了,放了那老傢伙吧。你们也看出来了,他是个软骨头,经不住嚇的。” 这会,那壮汉的神情有些阴晴不定。 听了樊兵武这话,他微微摇了摇头。 “软骨头?呵呵……能有烈性自己抹了自己脖子的傢伙,能是软骨头?” 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跡,感嘆道。 第351章 父! 351 “妈的!这个小混蛋!那天,我就算是捡了只野兔子,都比救了你强……连你老子的命都不顾了,你白眼狼……” 劝说那樊兵武无果,此刻的老樊头,只觉得心中又气又怕。 回到帐篷內,当哈列手中磨得反光的尖刀,抵在其脖颈之上时。 那老樊头的额头之上,一滴滴冷汗肉眼可见的流了下来。 “別別別!咱们有啥话好好说,好好说啊!你们让我干什么,我不也都做了么?但是,那小混蛋不听我的啊!” “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去劝他的!你放心!” 盯著那傢伙手中的尖刀,老樊头只觉得背后冷气直冒。 哈烈打量著眼前这没有半点骨气的老头,神情愈发的鄙夷。 哎。 也怪不得这樊兵武都懒得理会这傢伙。 就二人的品性,还真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啪啪啪~~~” 哈烈愈发的不想见到这老樊头。 从军之人嘛,最看不惯的就是这般软骨头,没有一点血性在身上。 他拿著手中的刀刃,轻轻拍在那老傢伙的脸上。 “听著!今晚黄昏,咱们就要出发!你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你自己想办法,去说服那傢伙。” “只要今晚,那樊兵武还不乖乖地跟我们走!我保证,这把刀会见红!滚吧!” 说著。 哈烈很是不耐烦的,一脚將那老樊头踹出了营帐。 此时。 在哈烈眼中。 这老樊头已经跟一条狗无异,根本就配不上自己哪怕一分一毫的尊重了。 甚至。 他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 就算这老东西最终真的听话了,做到了。 自己也不会让他好过。 身为军中的汉子,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般人。 那老樊头一个踉蹌,被踹出了营帐。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 此时,这营地四周皆有军士严密把守,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想要活下来,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让那小混蛋乖乖听话! “妈的,反正他这条命是老子给的!他现在救老子一条命,说得过去吧!” “反正,就是让他乖乖配合而已!天大地大,能比他老子的命大么?” “不管了!这次,就算咱俩里面真得死一个,那也你去死吧!小王八蛋,一点情义都不讲,你死去吧你!” 老樊头念叨著,又一次来到了樊兵武所在的营帐处。 “小王八蛋!你就老老实实的,听人家的话不就得了!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就算你不把我当老子,我也救过你的命!” “现在,你报恩的时候到了!你总不能,真就眼睁睁的看著老子白死吧!” 透过营帐,隱隱看著帐內的人影,老樊头又是一番大呼小叫。 只是。 这一次,帐內之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嗯?小王八蛋,你別在这里跟我装模作样!说话!” “小王八蛋?小王八蛋?!樊兵武?!你听见没有?!” 依旧无人答应。 这? 老樊头终於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盯著自己。 他转身绕到了帐篷另外一边,悄悄摸摸的溜了进去。 哈烈这边。 其和另外一个军中將军,正坐在营帐內,如同看笑话般,打量著那老樊头的动向。 “这?哈將军!咱们要不要拦住那老东西?他进去不会把那樊兵武放了吧!” “呵呵!不用!这个老东西我是看明白了,没有半分血性的。现在,就算给他机会,他都不敢逃的。至於救人,那就更不现实了!” “想来,他现在唯一想做的,无非也就是用那樊兵武的命,换自己的命吧。” 哈烈毫不在意的放声大笑著。 “要不要打个赌?我敢打赌,若是真有生的机会,这老东西肯定会自己活下来。” “哈哈哈,这个我可不敢跟哈將军赌。这老东西,一看就是软骨头……” “是啊,软骨头!只是,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活下来的。这样吧,一会,我给你看个戏。” “看戏的事另说,只是,哈將军,现在那老东西都进了樊兵武的营帐!咱们不管他,那老东西万一进去,给那樊兵武几件衣服,咱们不就……” “呵呵,万將军啊,你想多了。我问你,咱们折磨那樊兵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他配合咱们么?” “现在,那老东西进去,真给那樊兵武点恩惠,说不定樊兵武会被感动到也说不定呢!到时候,老东西再提提旧情,这事说不定还真就有戏了。” 哈烈打量著那边老樊头的动向,目光玩味。 老樊头屏住呼吸,钻进了营帐。 这进来之后的第一时间,他就觉得全身上下,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原本还以为,营帐內多多少少,要比外面暖和些。 可谁知。 这樊兵武所在的营帐,要比那下著雪的外面,还要冷上几分。 而樊兵武呢。 此时的他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件御寒的衣物。 自己进来,他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一刻。 老樊头猛地就想到了当年! 自己第一次遇到这小王八蛋,救下这小王八蛋的场景。 “小王八蛋?” 他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脸。 冷冰冰的,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会的樊兵武全身上下,都已然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跟那冰块,简直没有半点区別…… “小王八蛋?” 老樊头顿时慌了! 说实话。 除了当年救下樊兵武之外,这么大年纪了,他还真没有见过死人。 这樊兵武,不会是被冻死了吧! 他下意识的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了樊兵武的身上。 直到这会,他才终於是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此刻樊兵武的情形。 两根小拇指,一根中指都已经彻底碎掉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夹的…… 全身上下,伤痕累累…… 很难想像,他这几天究竟受了什么折磨。 也不知怎的。 这一瞬间,老樊头就只觉得鼻子一酸,眼圈一瞬间已然红了。 “混蛋!混蛋!这群人,是真想要人命么?我说,小王八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就老老实实听话,不行么?” “你看你遭的这罪!” 老樊头说著,眼中浑浊的泪水,悄然落下…… “呼~~~” 伴隨著又是一阵冷风吹入。 那樊兵武猛地动了一下。 “小王八蛋!你没死?你別嚇我!你別嚇我啊!” 老樊头顿时慌了。 他连连又脱掉了一件衣衫…… 依旧不行! 难不成,这么大的人了,还得跟以前那样救你? 老樊头手中动作著。 脑海之中,有些记忆开始涌现。 还记得,饥荒那年,自己经常捡到野兔、野鹿…… 只是。 每一次捡到,他也总能在周围,看到穆家军的人。 还记得,自己去穆家军找这小王八蛋要钱! 他虽然没给,但自己见过,他把钱给了他手下的副將。 最终。 那钱从副將的手上,还是落在了自己手上。 还记得,自己在赌场受了欺负。 第二天。 那人再来的时候,已经是鼻青脸肿,对自己也客气了不少。 这么多年了。 很多事,其实自己心中,也是有数的啊。 “小王八蛋,你到底是怎么落到这般地步的?你的那般威风去哪了?” “不是说你们打了胜仗了么?这好好地凯旋,怎么就落到了別人手中了?” “那穆起章不是战无不胜么?他明明什么都能算到,怎么就?” 说到这。 老樊头的心中,猛地回忆起了一件事。 当年,樊兵武在学堂上学,被嘲笑时的那件事。 “穆起章!穆起章!但愿这一次,你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老樊头恶狠狠地说著,眼圈通红…… 他又一次看了看这樊兵武身上的伤痕。 很难想像,这个小王八蛋到底是在坚持什么啊? 寧可遭这种罪,依旧不愿意妥协…… 想来,是事关大尧,事关穆家军的大事吧。 自己是个老混帐不假,但也知道,穆家军始终都是在做好事的啊。 这小混蛋寧死,都不愿意配合,想来,这等事一旦做了,就是背叛天下的大事吧。 我是个混帐不假,但也是个大尧人啊…… 等等等等! 思维发散间。 那老樊头猛地惊醒。 接著,他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等等!等等!老樊头你想什么呢?你就是个烂赌鬼!这什么国家兴亡,大尧朝政,跟你有什么关係?” “这小王八蛋连你的生死都不顾了,一点情面都不讲!你理会他干什么?” “你只要活下去,就可以了啊!其他的,其他的跟你有什么关係?你就是个小人物,只管活命不就行了?” 老樊头在心中狠狠地劝慰著自己。 只是。 下一秒…… 一个年幼的身影,再次闯入了脑海! 那是送他去学堂的路上。 “爹……” “停,小王八蛋,我不是你爹,我就是个烂赌鬼,你就是个小叫子……” “那,你这个烂赌鬼什么时候才能当我这个小叫子的爹?” 樊兵武说话间。 只听“驾驾驾~~~”的驰骋声传来。 阵阵马蹄声,搅得烟尘四起。 “前面的人让开,不长眼睛是么?” 二人连连闪开了一条道。 看著这马上之人,瀟洒而过。 老樊头一脸嚮往的盯著这群人: “先別说爹不爹的了,你说,你要能搞个什么大將军啥的噹噹,那该多威风啊!” “那,等我当了大將军,你就是大將军的爹……” 显而易见。 如今的樊兵武,真的是大將军了! 这小子是个正直的人,但绝不是执拗之人,自己是了解的啊。 若不是兹事体大,他怎么会寧可受这等折磨,寧死也不配合? 自己这样去要求他,对他来说,又是否公平呢? …… “滚啊!” 下一秒。 老樊头猛地又回过了神来。 他使劲甩了甩头,想要把这些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 老樊头啊老樊头,你在这里开什么玩笑。 你这等小人物,在这里想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啊? 你配么? 好死不如赖活著,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係? …… 可是,那樊兵武苦苦坚持了这么久,你如今这般做,难道不是让他为难么? …… 记得,那是上学堂的路上。 “今天先生教了我们扎马步,我扎了半个时辰,整个学堂,就我扎的时间最长!先生说,保持下去,我就可以当大將军!” “切,大將军那有啥好的?还是那些文官,天天窝在京城,不比你去卖命强!” “不,我就要当大將军!” 那一天,樊兵武的目光明媚,心志坚定! …… “滚滚滚!老樊头,你想什么呢?活下来!活下来!活下来是最重要的!你的命,比一切都重要……” 此时,老樊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都要炸了。 他真的想要活下去啊。 可是,眼下。 自己活下去,不就是逼那小子么? 自己了解这小子的为人,他刚刚嘴上那么说,其实心中,应该也很是为难吧。 …… 帐外的东风,愈发凌冽。 天地间,一片白晃晃,雪光耀人。 老樊头重重的起身。 这一刻,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眸光逐渐凌冽了起来。 当老樊头回去的时候。 那哈烈正在一脸玩味的看著他。 “哎呦?回来了?看你这脸色,应该是没有成功吧!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来做个游戏吧!” “我看,那樊兵武是不会配合了,所以呢,你们两个,我只打算留一个。” 说著。 那柄尖刀,被他冷冷的扔在了地上。 “杀了他,你能活!” 哈烈一直以为,这老东西可能会犹豫。 若是他毫不犹豫,就只有一等可能,他直接下定了决心,要杀了那樊兵武…… 只是。 老樊头也不知道为何,这一刻猛地就胆大了起来。 拎起尖刀,就对著自己冲了过来。 哈烈一脚將那老樊头踹了出去。 见偷袭无果,老樊头一刀下去,血溅五步! 哈烈只觉得,脸上有著点点温热。 眼前那个老东西,就这样缓缓倒了下去。 “哎,大將军……啊,老子……本来想……带走……一个的。可现……在……看来,老子……还是……没用啊。” “想来,我……这等……无用的……老混帐,就连……想出次……风头,都……只能……选择这……等……最窝囊……的死法吧……” 盯著已然打开的城门。 哈烈收回回忆,摸著脸上已然乾涸的血跡。 “这可不窝囊啊!” “你!很勇!” 第352章 真反了! “你!你说什么?” 看著那哈烈的模样,樊兵武似乎已然想到了什么。 心中,那一直支撑著他,走到了这里的某些意志,恍然倒塌。 他狠狠地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要求的事情,我都做到了!那老混蛋,他人呢?” 听到这个问题。 哈烈微微愣了愣。 这一刻,他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某些歉意的神情。 他平生最敬重的就是汉子! 若放在平常,自己肯定是要跟樊兵武这等人做朋友的。 只可惜。 道不同! 不相为谋! 各为其主! 只能兵戎相见! “哎,其实,若是你能一直铁了心,我最后选择攻城的时候,是会放了你的……只可惜啊,你的心不够狠……” “当初,当別人说你跟那老樊头是父子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那老樊头临死之际,都没有机会知道,你为了他,最终答应了我的要求。” “所以,在你临死之际,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为了他,你做了这辈子最英勇的事情!” “他,已经昂首挺胸的,先行一步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哈烈喃喃说著。 脑海之中。 不由得又一次闪过了那个老头子的脸。 最后时刻。 他捂著脖子上的伤口,奄奄一息…… “好……好疼啊,小混蛋,老子……老子死了,你就……就不会……为难了吧……去吧,好好……当你的……大將军!” 老樊头的脖子上,一共三处刀伤。 因为他怕死。 就连自杀,都杀了三次,才把自己彻底杀死…… 很难想像,他在自杀之时,究竟要下定了多大的决心,这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啊?!啊!!!你!!!那老混蛋,死了?!” 樊兵武猛地就乱了。 心乱,意更乱! 他甚至不想跟眼前人復仇。 苦苦追寻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已然断掉……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於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打量著前方! 那大批的人马,已经在城楼之上,在那三个兴高采烈、把酒言欢的大人物的迎接下! 安全入城! 以樊兵武的常识来看,这等时候,他们怕是隨时都在准备著,趁著这群守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猛地露出獠牙! 而城楼之上的那三人,儼然都没有半点的反应。 樊兵武只觉得,眼前一阵昏暗。 樊兵武啊樊兵武! 看看你,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关城门!关城门!孟党要反!” 关键时刻,樊兵武猛地回过了神来! 他使尽浑身解数,歇斯底里朝著城楼之上的三人大喊道。 嗓子沙哑,声震天。 喊完这一句,他只觉得,全身上下再无半分力气。 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最后之际。 他看到自己身旁,一道身影走来扶住了自己,一脸焦急的模样。 来者不是別人! 正是庞副將! 那个穆家军中的叛徒,將自己绑到这里来的的始作俑者。 若是没有他,就绝对不会出现眼前这个局面。 可以说,他就是这件事里,最大的罪人。 自己明明记得,这傢伙是穆相的心腹来的,深受穆相信任。 而穆相呢? 深谋远虑,从来没有看错过人,或者是判断错过事! 可是,为什么穆相就从来没有看穿过他的真面目呢? …… “萧寧哥哥,你真打算这么做?” 醉梦轩顶层。 萧寧才刚刚走进来,那满头白髮的千流,已经打起了手势。 千流就是这样。 这普天之下,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消息。 无论是什么事,他都仅仅需要看看自己的表情,再结合他所知的信息,就足以看透一切。 “是啊!无论是临州军,还是我们的后手,如今都还不是露出来的时候。荀直的內卫,更是负责外战的。” “这等內战,说什么都不能消耗!如此一来,剩下的选择,不就只剩下了一个了么?” 萧寧嘆了口气。 “可是,其他人知道了么?” “这等事,我哪敢跟铁拳他们说啊!我说了,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去。” “是啊。千流记得很清楚,萧寧哥哥的確有舌战群儒的底气和风采。只是,以萧寧哥哥一人,想要去击退那孟党的是十万兵马,无论怎么看,都太难了些……” “千流甚至觉得,萧寧哥哥直接杀光他们,兴许更容易些……孟党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可能会回头呢?” “我明白!但我別无他法!” 萧寧郑重道。 “好!既然萧寧哥哥此意已决,我想,这件事应该对你有帮助。” 打完手势。 千流在那轮椅之內,拿出了一张纸张。 萧寧疑惑地接过纸张。 入眼,是三个字! “庞副將……” 嗯? 看见这条消息,萧寧猛地一愣!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孟党造反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层? 这倒也对! 如此一来,有关於清流的疑惑,自己倒是也能解开了! 这件事,这么一来就彻底说得通了! 好啊! 好啊! 没有想到,这场乱局里,还有著这么一个聪明人在! 这傢伙能够走到这一步,还真是恐怖啊! “庞副將?!这么一来,这件事好像瞬间就变得容易了……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孟党,究竟已经走到哪一步了啊!” 萧寧喃喃著,脑海之中已然开始了思索。 也不知道,这孟党的造反之路,究竟开始了没有。 “萧寧哥哥,等等!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天赐良机么?” “是啊,天赐良机。” 萧寧盯著那千流的手势,二人会心一笑,眼神深邃,目光意味深长,宛若两只修行千年的老狐狸。 千流啊,不愧是千流! “咚咚咚……小王爷……” 门外,有敲门声起。 “进来!” “吱~~~嘎~~~” 密室门开。 是那铁拳。 “看来,是那孟党,终於反了啊。” 千流打著手语,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铁拳前来匯报。 想来,也就只能是这一件事了。 果然! 那铁拳对著千流点了点头,又对萧寧拱了拱手,道: “小王爷,孟党有动静了!如今,他们已经不费一兵一卒,安全入城,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对外城展开清洗了!” “呵呵,终於是走到了这一步啊。巡防营好像只有一万人吧。一万人,守十万人的进攻。且守的还是內城……” “这等局面,还真是让人担忧啊……” 萧寧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实话。 若只是守城。 一万人对十万人! 无论怎么看,这守城的怕是都没希望啊…… 哪怕是自己,都不敢说有多大的把握! 更何况。 那孟如秋干別的不行,拉拢人心,劝降,威逼利诱,却是一把好手! “下一步究竟要如何,还望小王爷下达指令!” 铁拳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孟党十万大军压境,任谁看了,都难免会心焦急切。 “不急!不急!这件事,好办。” 萧寧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等到明日,我去会会他们就是了。” “什么?小王爷,您是想?亲自出手?那可是十万人啊!” 铁拳闻言,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又如何?” “铁拳明白,小王爷的武学,大尧无双!只是,就算那是十万个馒头,小王爷也得啃上几天啊。到时候,怕是累都要累死了……” “铁拳,我怀疑你是不是姓曹?谁说阻拦孟党,就一定要靠武力?” “啊?那!” 铁拳瞪著迷茫的眼眸,彻底傻了。 “不是吧!小王爷您还打算去当说客?!不过,有一点,铁拳之前,还真姓曹……” …… …… 外城城门处。 城墙之上。 “来,冯大人,喝!” “周大人,我敬你一杯。” “瑞雪兆丰年啊!明年,这必然又是一年好收成。此情此景,今夜良辰美景,有雪夜为伴,一起目睹京师凯旋!愜意,愜意!来,干!” 周全又是一杯酒一饮而尽。 “如此一来,樊兵武成功班师回京!明日,咱们可就能借著此事,好好地做做那霍纲和边孟广的文章了啊!” “趁著如今,清流內部还有大批人马,对於那昌南王很是排斥。这二人公然支持昌南王的言论,如今昌南王说谎已成事实!” “如此一来,无论他们內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都可以说他们二人,就是想要倒向昌南王!借著此事,就是咱们扳倒霍纲的最佳时机!” “是啊!明日集会,咱们就让他们好看。来周兄,喝酒!” 二人把酒言欢,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尤其是那周全。 此刻的他,仿佛都已然看到了自己取代了那霍纲,成为了清流领袖的样子…… “昌南王,呵呵,真好啊!有这昌南王造谣,倒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啊!” 想到这等不靠谱的谣言,周全只觉得心中美滋滋的! “关城门!关城门!孟党造反!” 猛地! 有嘶喊声起! 突如其来的喊声,打破了这冬夜的寧静。 正在城楼之上,就著这白茫茫的雪夜,温炉煮酒、做著美梦的周全和冯生林闻言,猛地一愣! 尤其是那冯生林,前一秒还满脸兴奋的他,神情一滯,手中的酒杯一个没拿稳,更是直接將其摔在了地上! “啊~~~” 周全的脚丫子被这滚滚热酒烫了一下,“嗷”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不过。 这会的他,也没有心思理会这些。 这可不是含糊的时候啊! 他一脸气愤的跑到了城墙前! 面对这突发情况! 周全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有人来捣乱。 在自己这等春风得意的时候! 在自己就只等著明日一早,在清流的集会之上,骑在霍纲脸上输出的时刻。 有人不想让自己好过! 想来! 定是那霍纲或者边孟广之流,不想让自己这么肃静的过好今晚。 所以,才来这里捣乱,乱自己的心神。 “何人在此胡言乱语,乱我军心?韩將军,將此造谣者给我抓起来,杀无赦!” “嗖~~~” “噗~~~” 周全才刚刚喊了一句。 不等他的话讲完! 只听一道破风声后。 他身边一个守在城墙之上的小兵,胸前已然穿了个孔。 血跡流淌,染红了外城城墙。 那小兵身形一倒,一头就栽了下去! “啊?” 这是?! 一瞬间! 那周全当即慌了神。 他愣愣的朝著那城墙之下望去。 就见那骑在马上的哈烈,再次张弓搭箭! “嗖~~~” “啊!!!!!!” 周全那撕心裂肺的喊声传出。 那哈烈的一支箭,直接穿过了他的右臂。 ??? !!! 此时,那周全就只觉得,心中一阵恐慌。 只是。 哪怕都到了这等局面,他依旧不敢相信。 什么意思? 难不成? 真就如同那昌南王所说? 孟党! 造反了?! “嗖~~~” 不等他想清楚,哈烈又是一箭! “噗~~~” 这次。 他的右腿,直接被射出了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 那哈烈的箭术,可是百发百中。 若不是看这人,可能有点身份地位。 这位的周全早就跟跟小卒一样,归西了。 “周大人,你怎么了?” 冯生林也跟著跑了过来,满脸惊慌失措。 就见周全大喝一声: “关城门!关城门!孟党造反了!” “啊?什么?孟党真的造反了?” 冯生林听后,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差点昏倒在地上。 一旁的韩蒙愣愣的盯著眼前的乱局,人都麻了。 什么意思? 这孟党,还真反了? 那昌南王没有说谎?他说的都是真的? 终於! 这一刻,三人彻底的醒悟了过来。 韩蒙更是连连下令! “传我军令!关城门!关城门!” 只是。 哪里会有用? 叛军都已经入城。 不打草惊蛇还好。 如今已经打草惊蛇。 这群守城的兵士们,一个个本心中安稳,没有半分警戒。 又怎么会有那些提心弔胆进城,隨时都有可能被发现,所以打起了十万分精神的叛军反应快? 韩蒙的军令下达了不到几分钟的时间。 守城的军士,已经被清理一空…… “那三人,给我抓活的!” 哈烈站在四敞大开的城门前,指了指城墙之上,已经全身颤抖的周全等人! 目光凌冽,眼眸之中,杀机乍现! 第353章 活口? 洛陵城外城。 夜幕低垂,银装素裹的大地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万物皆静,唯有风声、雪落的窸窣声与那廝杀声交织成冬夜的序曲。 天空中,一轮孤月高悬,洒下清冷而幽黄的光辉,为这寒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寂寥与神秘。 远方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叛军队伍还在不断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身披厚重的鎧甲,手持锋利的兵器,在月光的映照下,寒光闪烁,宛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誓要吞噬这座沉睡中的城池。 叛军的战鼓声轰鸣,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震颤著整个城池。 城墙上,守军们眼神涣散,已经彻底没有了抵抗下去的意志。 兵败如山倒! 韩蒙看著自己平日里的兄弟,就这般一个个倒下。 有些人前一秒还在迎接著京师凯旋的喜悦,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利刃已然刺破了他的胸膛。 在临死之前,他都还瞪著疑惑的眼睛,甚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蒙还算是个看重情义之人。 这大抵是军中之人的共性。 平日里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说笑的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沾著温热的血液倒地。 韩蒙心中只觉得一阵恍惚。 身为大统领,身为这些人最信任的人。 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嗯? 自己明明听过,有关於这叛军攻城,孟党造反的传言! 倘若!倘若当时,自己选择相信那昌南王的话!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甚至,仅仅是去思考一下,他所说之事的可能性。 让弟兄们哪怕有那么一丝丝的戒备之心,这一切就都会不一样。 哪怕自己多盘问一步,再多考虑一点,这一切兴许就不会发生! 可是,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自己为什么,就不相信那昌南王所说之言呢?! 夜,越来越深;雪,越下越大。 巡防营外城守军,一万之眾! 从那樊兵武歇斯底里的呼喊,拉开了这场战爭的序幕。 短短半个时辰,已经尸横遍地。 仅剩的几百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好死不如赖活著! 投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人群之中。 周全,冯生林二人躲在最后的位置,眼神之中只剩下了恐惧,再也没有了刚刚的神气。 二人都是文官,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他们目光呆滯,盯著那已经一圈圈將其围在中间,再无逃跑可能的叛军。 心如死灰。 叛军之中。 “哈將军!” 有些叛军称呼了一句。 接著,就见一条道,被叛军一一让了出来。 一路上,叛军纷纷頷首示礼。 那哈烈走到包围圈的最里层,这些投降的守军自知眼前这位,应该就是足以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將军了。 一个个纷纷面露祈求! 哈烈目光冷漠的打量著那群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的傢伙,对著身旁人狠狠地挥下了手臂。 “能投降一次,就能投降第二次。在如此激烈的战爭中没有战死,说明贪生怕死没有拼尽全力。” “这样的人,尤其是兵,最不值得尊重,更不配活著。” 他的语调冰冷,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宛若死神。 看见这一幕,那周全和冯生林只觉得心中一紧! 当叛军的屠刀,再次对著手无寸铁的眾人挥下时。 二人脸色苍白,全身上下止不住的发起了抖。 一股尿骚味传来。 黄色液体,顺著二人的裤脚流出。 “嗯?” 哈烈闻到了味道,一脸玩味的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周全和冯生林身上,如同在看卑微的玩物一般。 “扑通……” “扑通……” 不断有人在周全和冯生林的眼前倒下。 甚至,时不时的还会有些血,迸溅到了他们的脸上。 二人都是文官! 相对於这些守军,至少这些人还打过仗,见过尸体。 他们二人,哪里见过这场面。 只觉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你说,自己二人逞什么能啊? 为什么就一定要来这里多事啊? 还有,昌南王! 昌南王之前,明明就提醒过自己这些人了。 说过孟党要造反这件事! 可是呢? 为什么自己这些人就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呢? 想到这里,二人只觉得心中,无数苦水无处言说。 要问他们二人,后悔么? 何止是后悔,简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若是能重来,他们甚至会把那昌南王的话当圣旨! 只是,悔之晚矣! 只恨当初,没有重视那昌南王啊。 绝望! 恐惧! 悔恨! 最后时刻,二人不爭气的流下了泪水! 哈烈打量著这二人,目光之內除了鄙夷,嘲弄,就是瞧不起。 “呵呵,想不到啊,这就是咱们大尧的朝臣么?这点骨气,大尧的朝堂,確实应该 变一变了。” 说著,他抿了抿嘴,眼神流转,如同想到了什么般,又对著那正在痛下杀手的几人道: “別忘了,那三人留下,我要活的。” 他指了指冯生林,周全,以及那韩蒙。 这话一出,对於心中已经再无生的希望,只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人头落地的周全和冯生林,简直就是天籟之音啊。 “嗯?这!” 那周全好像猛的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喜色。 “等等!等等!冯兄,不要慌,不要慌,咱们还有希望!” 他使劲拍了拍冯生林的肩膀,对其使了个眼色,小声道: “你忘了,这个將军一开始就说了,要留我们一命!现在,他又说了,要活的!”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杀我们,不是么?你想想,他又能有什么理由不杀他们呢?” “只有一点,他看出来了我们的身份!这么看,那孟如秋其实只是想爭这至尊之位,並不是要赶尽杀绝!” “再说了,就算他们真的得逞了,没有了我们,谁给他处理政事啊!所以,孟如秋暂时应该不会杀我们!” “至少,他应该不会杀掉那些想要投诚的朝臣!” 周全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疯了一般狂喜道。 “这,確实,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样子!周兄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我们不用死了!” 那冯生林闻言,也跟著兴奋了起来。 眼前的数百人,还在不断的倒下,倒下,再倒下。 得知了自己不用死,那周全和冯生林逐渐恢復了冷静。 终於,按照哈烈的吩咐! 这场屠杀过后,原本热热闹闹的外城城门,就仅仅剩下了周全等三人。 只是,儘管都活了下来,可三人的表现,却是天壤之別。 周全和冯生林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目光之內儘是庆幸和后怕。 韩蒙却是大为不同,他就只剩下了满面的痛苦。 “杀了我!杀了我!我韩蒙手下一万守军,竟然就这般在我眼皮底下,全部死绝!他们尊我一声大统领!如今,兄弟们尽数被杀,我又有什么理由活下来!” 和那些降军不同,韩蒙是战至了最后一刻,被人缴了械绑住了。 因为哈烈一开始就说了,这三人要抓活的。 韩蒙此时明明还活著,可他又完全做不了什么。 莫说是报仇,他手中没有武器,就连自杀都做不到,都只能是奢望。 “我说,韩兄,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著。这孟大人留我们一命,你不感天谢地也就算了,这是干什么?” “就是,听兄弟一句劝,在哪里当官不是当啊,你说呢?” 正所谓,仅仅是因为,你是黑夜里的一束光,你就有了罪。 韩蒙的这般反应,让那周全和冯生林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 於是纷纷开口,这般道。 韩蒙听到这等话,只觉得都要被气笑了。 都说,清流是大尧最有底线的一群官员了。 自己曾经,也一心想要与他们为伍。 可是呢? 这就是所谓的清流?! 可笑! 可笑! 有这样的大尧官员,这大尧的朝廷还有什么救?! 这一刻。 韩蒙只觉得,自己的心彻底的死了。 他只想,去死! 看著眼前,那叛军手中的剑刃,趁著身旁的人没注意,他猛的冲了出去,直直的朝著那剑刃扑倒了下去。 眼看著,自己距离那剑刃,就只剩下了丝毫的距离。 韩蒙一脸的解脱。 终於,结束了! 兄弟们,是我对不起你们。 我的罪,只能来世再赎了。 “嗯???没想到,这里面倒还有条汉子,倒是我眼拙了。” 就在韩蒙的胸膛即將见血的那一剎那。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一道残影闪过。 下一秒,韩蒙已经倒在了地上。 可悲! 可悲啊! 竟然连想死,都死不掉。 韩蒙痛苦的將头埋在地上,死死的朝著地上,撞得砰砰作响。 “算了,这个傢伙给他拖下去,嘴给他塞住,省的死了。” 出手的正是哈烈。 他摆了摆手,命人將韩蒙架了下去。 一旁看戏的周全和冯生林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更加放心了。 你看。 这想自杀都死不掉,自己二人还需怕死么? 看来,这个哈烈应该是不敢杀自己三人才对。 再说了。 这韩蒙一个巡防营的大统领而已,相对於自己二人,官职品级根本没法比。 一个韩蒙他们都这般重视,自己二人应该不用太担心了。 不过。 自己二人毕竟是寄人篱下,就算已经很明確了,这傢伙应该就是孟如秋的一条狗,但还是要给对方几分薄面才对。 见韩蒙被拖了下去。 二人当即赔上笑脸,迎了上去。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哈將军是吧?” “哈將军,这次没有杀我们二人,你放心,我们二人肯定不会让孟大人失望。” “对对对,我们二人在清流內部,也算是有几分威望。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去当说客。” 周全和冯生林爭先恐后的说著,企图儘可能的证明自己的价值。 那哈烈在一旁听的直皱眉。 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大啊。 这所谓的清流,平时里还素有几分名气,谁知却是这般无耻,这般的贪生怕死。 自己从边防之地而来,对於那所谓的昌南王之名早有耳闻。 据说,那傢伙如今也在城中,甚至还是需要重点照顾的人物。 所谓清流,贤明在外,都已然烂成了这个样子,已经是这般的上不得台面。 那所谓的昌南王,恶名远扬,也不知道究竟会是个何等的小人模样。 “孟大人?呵呵,怎么,就你们这般心性?还想活著继续当大尧的朝臣?” 哈烈甚至不抬头正眼看他们二人一眼。 只是拿著那尖刀,自顾自的剔著指甲,语气里满满的揶揄和嘲弄。 二人都是老油条了。 在朝堂之上,那些很是隱秘的暗讽,他们都一耳就能听出来。 何况这等阴阳怪气? 在確定对方不会杀自己后,二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自己平日里都是跟那孟如秋平起平坐的! 现在,他的一条狗,还在这里对著自己二人大呼小叫,还敢取笑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 “行了,你们不就是看上了我们二人清流的身份,想要拉拢我们么。这种事,让孟如秋来谈吧!” 二人挺直腰板,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哈烈依旧保持著刚刚的姿態: “看上你们二人清流的身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二位大人,你们的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啊?” “你们这般,也配得上清流二字?” “好好好,既然你这么说,既然你不想让我们见孟如秋,那就把我们放了吧!” “反正我们跟你好好谈了,但是你不给机会,到时候,你自己去跟你的主子解释吧!” “放了你们?凭什么?” “怎么?杀我们你敢么?是孟如秋看重我们二人,特意交代你要留我们二人的性命吧!既然如此,你敢杀我们么?” “不敢杀我们,也不带我们见孟如秋,你不放了我们还想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蠢! 是真蠢啊! 哈烈听了二人这般脑迴路,都要气笑了。 “嗖~~~” 只见。 他猛地挥起刀刃。 下一秒。 二人就一人掉了一根手指!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 哈烈满脸玩味,打量著二人,戏謔道: “现在,二位还觉得我不敢杀你们么?要不要,我再从你们身上取下点什么来?” 第354章 雪夜,孤月,飞灯 钻心的痛感传来! 终於。 从担惊受怕,到確定了自己不会死,再到如今,心又一次悬了起来,感觉自己置身死亡的边缘! 周全和那冯生林扶著自己的断指,彻底崩溃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可知道我们二人什么身份?你这么对我们,孟如秋知道么?” 二人一番大呼小叫的咆哮! 哈烈却只是冷冷一笑: “怎么,难道你们还真天真的觉得,你们二人对我来说很重要?真觉得,我不敢杀你们?哈哈哈哈哈……” “有一句话,你们说的很对,我是看重了你们,但不是因为你们清流的身份,而是因为你们这般贪生怕死的样子!” “对对对,就是这个鬼哭狼嚎的样子。你们这个样子,让城里的人看了,应该很有威慑力吧!嗯?” 哈烈收了手中的刀刃,继续戏謔道: “入城前呢,听说清流都是一群有骨气的人,想让你们开城投诚,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呢,我就只能想了这个办法。” “试想一下,这么黑的天,拿你们在內城门口放个烟,应该很震撼吧。” 哈烈说完。 对著周边的几个下属挥了挥手,下令道: “把这两个老傢伙点天灯,放两个飞灯进城,把他俩绑住当油芯。” ??? !!! 那周全和冯生林闻言,当场一呆,纷纷双腿一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不要啊!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都配合你们,不要杀我们啊!” “求求你,哈將军,放了我们吧,放了我们吧……” 二人带著哭腔,不断地磕著响头。 只可惜。 哈烈根本没有理会他们。 当全身被绑上了芯,涂上了灯油,架上了大型飞灯板之际。 二人失魂落魄,已经彻底没了活力。 他们的脑海之中,之前霍纲和边孟广的话,还在一遍遍的不断浮现…… 后悔! 后悔啊! 为什么当初,就不听那昌南王的话啊…… 与此同时。 另外一边。 许府。 许居正边掌灯看著书,边一副劝慰的语气,对那霍纲和边孟广道: “哎,刚刚外城那边,已经有喜报传来了,说是那樊兵武平安进城了。” “你们二人,之前在集会上,对那昌南王几经维护!那周全和冯生林,早就想取你们而代之了。” “无论之前,你们为昌南王辩解的理由为何,但从事实上看,你们確实就是偏袒昌南王的。甚至,还有几分为其开脱的嫌疑。” “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在眼中。我清流原本对那昌南王就很是不满,你们现在被看做是跟昌南王站在一起,定然会遭人非议。” “此次樊兵武回城,又给了那周全和冯生林机会。不出意外,他们势必要拿此事做文章!” “所以,今夜你们二人要提前想好说辞,想好如何面对那周全和冯生林的攻势才是啊。” 许居正嘆了口气。 清流內乱,这是他不想看见的。 只是。 如此之大的文官集团,很难一条心的啊。 权力斗爭,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可能被根除…… “哎……” 听了许居正的话,霍纲和那边孟广纷纷嘆了口气,面露难色。 许居正所说的话,他们又何尝不明白? 只是! 让他们想好办法,面对那周全和冯生林的攻势? 自己二人,又能如何啊? 这一切都已经成了事实了。 昌南王的消息就是假的。 自己二人又能怎么办? 除了认栽,別无他法啊。 “嗨,反正我是觉得,那昌南王不至於这么蠢,搞个这种假消息来骗人。这件事已经这样了,那周全就放马过来吧!” 霍纲的暴脾气上来,嘟囔了一句,不再多言。 恰在此时。 那许居正书房的房门,被紧锣密鼓的敲响了。 平日里。 许府的小廝们,一个个都还是很有礼的。 如此急促的敲门,尤其是在有客人的时候,表现得如此慌乱! 这等事,之前可从来没有过! “何事?我之前教你们的敲门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居正被敲得有些心烦意乱,训斥道。 可谁知。 那小廝还不止於此。 紧接著。 也顾不及许居正说什么,他直接推门而入。 “老爷,不是我们不懂礼节,只是,只是麻烦大了啊!” 那小廝一脸的焦急,说话都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孟党!孟党造反了!目前,外城已经全部沦陷!加上周全大人和冯生林大人,一共七名官员,落入了叛军手中!” ??? !!! “咔嚓……” 许居正正在书写的毛笔,直接断裂…… 边孟广手中的茶杯,同时掉在了地上。 书房內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下来。 “你!你说什么?” “孟党反了?真的假的?” 三人皆是一副大梦未醒的样子,带著满脸的不可置信! “孟党真的反了?” “是啊老爷!我们也是刚刚接到这个消息!而且,那叛军还放出了消息,要把周全和冯生林两位大人点天灯,还说什么,今夜供全洛陵城的人欣赏……”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许居正被惊的直接从那楠木椅上站了起来。 紧接著。 伴隨著那小廝很是肯定的答覆。 如同全身上下的力气,被一次性抽乾了一般。 他全身猛地一软,接著直接瘫在了那里。 突然间! 他的脑海之中,猛地就浮现出了那么一道身影。 萧寧! 就在一天前,他才特意因为这件事情,前来找过自己啊…… 可是,为什么自己就不把这一切当回事呢? 为什么,自己就不把那昌南王当回事呢? 那萧寧明明是一番好意,前来提醒自己。 可是呢? 自己却偏偏阴谋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相!你错了!大错特错啊!我们就说,那昌南王不至於行这等事端……” “是啊,我错了,我错了……” 许居正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著。 “我不该这么想那昌南王的……” “许相,现在可不是后悔的时候!孟党已经反了,再后悔这些,有什么用?” 霍纲见许居正这副样子,大声道。 终於。 许居正似乎被其一语点醒了一般。 茫然的点了点头: “对!对!我不该如此,现在全城怕是要乱成一锅粥了吧!走,咱们现在必须出去,看看洛陵城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三人稍微收拾了一番,冒雪出城。 那许居正確实是人傻了,以至於他此次出城,甚至都忘了加衣。 走出家门。 只见那洛陵城的天空,此时被映照的格外的亮眼。 城外无数的火光,冲天悬空,將洛陵城照耀的如同白昼。 一支支没有箭头的箭矢,还在城门外不断飞入城中。 上面带著密密麻麻的纸张,上书: “城內开城投诚者,免死。” “恭请诸位大人,一齐观赏天灯!” “不投降者,后果与今夜周、冯二人一样……” 上面除了一些劝降的话后,还有著不少威胁之语。 “疯了!这孟如秋,是真疯了!” 许居正看著那一张张的字条,只觉得被气的牙痒痒。 他將字条攥在手中,看向了边孟广这个兵部尚书。 “边大人,现在咱们城內,还能组织起多少人马?” “禁军三人,內卫三万。其他衙署的兵士,不足一万。加起来,共七万人马!” “七万!” 许居正嘀咕著,盘算了一番。 “这里面,三万禁军负责护卫宫城,让他们去守內城,那蒙尚元也不知道能不能调的动……他毕竟,是萧寧的人!” 此时此刻。 一直都不把萧寧放在眼中的许居正,才终於是后知后觉! 自己从来不觉得萧寧是个能成事的人。 可现在一看,危急时刻来临之际,自己第一个要用到的,竟然还是萧寧…… 至於那什么淮北王之流,他们在哪呢? “那萧寧前刚刚好心提醒过我们,我们没有当回事。如今事情出了,再找他去给我们擦屁股,那萧寧怕是不会干啊。” “至於三万內卫,他们都只听命於荀直!那荀直的话,平日里巴不得看著我们內斗呢。” “荀直一直都觉得,党爭是块试金石!他根本不在乎最终谁会当皇帝,大尧会不会改换门庭!” “他只想在这乱战之中,选出最有能力执掌大尧之人。因此,这次的事情,只要不是外敌入侵,他依旧不会出手。” 许居正嘆了口气。 脑海之中,猛地又想到了些什么。 “等等!好像,还是有可能的。只是,依旧还是要靠,昌南王萧寧!昌南王对那荀直有救命之恩,若是昌南王提出要求,兴许那荀直会考虑……” “而且,那日的武试之上,很明显昌南王跟荀直大统领的关係不一般……” 提到这一茬。 那边孟广和霍纲,也是纷纷点头应和道。 萧寧! 又是萧寧! 许居正无力的嘆了口气。 他没有想到。 时至今日,真到了动刀兵之际。 自己需要仰仗的,却是萧寧! “所以,拋开昌南王,咱们绝对能调动的,就只有不到一万的衙署捕快之流了么?” “不出意外的话,那孟党可是有著十万之流啊。况且,那还是之前。这次起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招揽到了新的军侯……” 边孟广对於这军侯兵家之事,还是了解的。 听后,他仔仔细细看了看那地上没有箭头的箭矢。 一遍又一遍的看了看那些威胁鼓动人心之语。 判断道: “现在的孟党,怕是不止十万人马了啊。未交兵,先攻心!你们不觉得,这个手法很眼熟么?” 许居正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霍纲和许居正闻言,纷纷一愣。 “你的意思,是那定远侯哈烈?他不会跟著孟党,一起反了吧!” “那孟如秋可是最会拉拢人心,最会许诺的。他连聂如空都能找来,找来哈烈,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个判断一出。 又是一副重担,狠狠地压在了许居正等人的肩头。 这一刻。 三人只觉得,一阵压力重重。 对於如今的局势,他们已然再无半分办法。 孟党虽然今夜没有继续进攻。 但很显然,这就是攻城的前兆! 先攻心! 哈烈最喜欢这一招。 自己这群人呢? 除了守城,別无他法。 可就算是守城,一共不到一万人马的兵力,根本无法与那孟党的叛军抗衡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三人盯著那漫漫大雪,冷冷孤月。 只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棘手。 大尧规制,正月夜间无宵禁。 要是往常,这风雪月之夜,正是洛陵城热闹的时候。 可现如今。 剩下的只有恐慌。 看到了那箭矢之上消息的百姓,跑回家躲避的躲避。 收拾行囊、盘缠,准备就此跑路的大有人在。 甚至。 还有不少人眼中冒著贪婪的光芒。 显然。 这群人,想要投诚! 乱局如此,鸡毛蒜皮一地。 整个洛陵城,风雨飘摇,混乱至极。 “如今的局面,二位大人怎么看?” 许居正嘆了口气,看向边孟广和霍纲。 “哎,为今之计,怕是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啊!就算咱们有心守城,一万人马,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想要调兵勤王,临州军刚刚离京不久,还没有走远……兴许,可以找他们回援。” “不过,那无非也就两三万人,兵力相差还是太大。剩下的,就只能等著穆起章回京了。” “关键是,咱们能不能守住这么多天啊!” 霍纲和那边孟广商量著。 就见许居正的目光,逐渐坚定。 “为今之计,只靠这一万人守城,怕是根本不可能了。所以,无论如何,咱们都必须去求助萧寧了……” 儘管脸上无光,可许居正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也就是这般了。 找到萧寧,让萧寧请那荀直和蒙尚元出兵! 真是好笑啊。 自己堂堂朝中中相! 当危机来临时,却要去求一个紈絝閒王…… 许居正自嘲的想著。 只听一声惨叫声猛地响起! 彻底穿透了整个洛陵的雪夜! 远处! 城门外。 伴隨著惨叫声。 两盏飞灯,正在冉冉升起! 第355章 谈判之路 周全、冯生林已经彻底绝望了! 如今的他们,满身的灯油。 只待那飞灯底座之上,小小的火苗不断成长,攀升…… 最终,点燃他们身上的灯油,让他们彻底化成灰…… “啊…………” “哈將军,饶命,饶命啊……” 二人还在不断求饶。 只是声音已然越来越小。 喊了这么久,他们早就没了力气…… 当他们化作了火人,飘入了洛陵城內城之际。 洛陵城內城的无数百姓,只觉得背后冷汗直流! 这外城的叛军,好狠的手段啊。 周全和冯生林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但那等悽厉,听得人只觉得心中发慌。 挫骨扬灰般的炙烤! 在失去意识之际,二人是多么希望,今夜自己没有去过那外城城门! 自己相信了那昌南王的话……没有將其当成耳旁风…… 只可惜,他们已经再也没有了反悔的希望。 飞灯之下。 有那么几滴带著灯油的火苗,从天而落。 正好就落在那许居正的身前,將地上的积雪,融出了一个洞。 许居正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后悔啊! 作为朝中中相,清流领袖! 这件事,自己有著脱不开的责任!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但凡自己当初將萧寧所说当成事,多尽点心力,一切就会不一样! 这被点了天灯的二人,看似是因为他们愚蠢。 可是,从某些层面上讲,这又何尝不是自己的问题啊?! 作为如今清流的领导者,决策者,自己应该对此事负责! “这哈烈还真是好手段啊!” 霍纲心有余悸的盯著天空之上,那已经开始缓缓坠落的飞灯。 刚刚那不绝於耳的惨叫声,已然开始愈发的虚弱…… 很显然。 周全和那冯生林,怕是已经丟了性命。 “利用点天灯和放箭传讯的方式,给城內百姓官员施压。如此一来,接下来咱们城里怕是要乱套了啊!” “守城最怕的,就是自己先乱了阵脚啊!” 边孟广心忧道。 “你们两个暂时先別急!” 许居正儘可能的使自己稳定下来: “当务之急,首当其衝的,还是儘快布好防卫,防止那孟党攻城。这件事,边大人,你是兵部尚书,且之前就纵横沙场,无往不利!” “这件事,你来接手。从此刻起,你立刻接手京师四门的防卫,哪怕咱们只有不到一万人,依旧要儘可能做好防守。” “霍大人,你与那昌南王萧寧,前段时间一直在一起,堪称是有著半师之谊。我知道,之前之事,是我的不对!” “如今,前去找昌南王求援,我亲自前去更好。可是,这件事,还得你来做。” 许居正此话一出,霍纲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许相的意思,是想让在下,找萧寧借兵守城?” “是的。那內卫咱们可能调不动,可蒙尚元的禁军,却是完全可以调出来的。” “蒙尚元原本就是禁军副统领,在禁军之中颇有威望。如今的禁军,几乎就是只信服蒙尚元的状態。” “而蒙尚元,显然跟那昌南王交情匪浅。由昌南王引头,请禁军出兵,方可进一步加强城防。” 许居正嘆了口气,继续道: “当然了,这件事不急於一时。如今已是深夜,贸然前去打搅,怕是不合適。明日吧,明日一早,你就去找昌南王!” 说著。 许居正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城外的方向。 “明日破晓,给老夫备好云梯,我要出城!” ??? 此话一出。 霍纲和边孟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凑了过来。 “什么意思?许大人,难不成你是想?” “此事因我而起,自然就应该由我来解决。一味的加强防守,终究只是下下之策。若是想要解除危局,还是要从孟党下手。” “孟党是一群乌合之眾组成的,並不是铁板一块。你们怕是忘了,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曾作为使臣,出使敌营。” 说到这。 时间变迁,思绪流转。 三人不由得回忆起了当初,大尧一国打三国的那场乱战。 当时。 敌人一路过关斩將,在攻克辽化关后,就是一马平川,再无险要可守! 且当初敌人的兵力,是大尧的三倍之余,可以说,那是一场必败的战爭。 危急时刻,许居正临危受命。 最后以那三寸不烂之舌,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摧毁了对方的利益联盟。 最终,外寇內乱,危局解除,大尧获得了短暂的和平。 许居正就此,一战成名。 在那不久! 穆起章又使用妙计,以少胜多,一战之后功成名就。 时至今日,可能这件事已经不再被人提起。 可是。 还是有不少人,在提到许居正时,会说到“大尧第一使臣”的称呼。 “许相已然年迈,难不成还想效仿年轻之际,出使敌营?” “许相,不可啊,那哈烈就是个疯子。现在京中的大局,还全部要靠您来主持。您一旦出去,这洛陵可就真的乱套了啊。” 霍纲、边孟广二人纷纷劝阻。 在他们看来,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主意。 “如今的局面,我们在城內,唯一能做的无非也就是布防罢了。这件事,交给边大人我放心。且就算我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正如我方才所言,想要破解此危局,还需从外部入手!” “许相的意思,我们明白!只是,孟党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就算您说的天乱坠,他们在这等不成功便成仁的道路上,也不可能回头啊。” “退一万步讲,您唯一能谈的筹码,无非也就是与他们同流合污。可是,咱们又岂能真这么做?以我们之见,谈判之事,实在是不妥,不妥啊!” 霍纲和那边孟广,只觉得许居正前面的安排还算合理。 可这与孟党谈判,那实在是天方夜谭了些。 孟如秋都已经造反了啊。 这种事,开弓就没有回头箭的。 且如今,他们已经拿下了洛陵城外城。 在兵法上说,洛陵就可以看做是他们的割据地了。 想来,孟如秋等人打的也就是这,割据洛陵,据四关以守,挑起天下乱局再图天下的戏码。 正所谓,臥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在这等孟党要以洛陵为割据地的情况下,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放弃对洛陵內城的进攻啊。 可对於自己清流而言,內城、皇城是绝对不能丟的。 这件事上,双方都没有丝毫退一步的可能。 如此一来,就算是谈判,又能谈什么? 你还能把他说的反悔不再攻城不成? “你们二人的意思,我明白。想要说服孟党放弃攻城自然是不可能。其实,老夫这次前去,也没有什么把握。” “此次洛陵內城之围,真正想要解决,还要靠穆起章的穆家军救援。所以,为今之计,老夫自然是能够多拖延一些时间,就多拖延一些时间。” “就算失败了,也总比在城內等死强!更何况,如今城內人心浮动,一旦城內乱起来,再想要守城可就不易了。” “老夫还有著曾经大尧第一使臣的名声。此次老夫出城之前,你们可以藉此大做文章,爭取让所有人都知道。” “如此一来,至少可以暂时给百姓们一些信心,可以暂时稳定一下城內军心,缓解城內慌乱。” 许居正说到这。 霍纲和边孟广才一同点了点头。 许居正的这第二点,说的倒是不无道理。 “这件事,老夫已经想了许久了。所以,你们就莫要推脱了,就按我说的办。” “今夜已深,再有一个半时辰,这鸡就要打鸣了。到时候,明日一早,老夫便前往孟党营地,一探究竟。” 霍纲和边孟广闻言,欲言又止。 许居正说的有些道理。 可是,许居正这把年纪了,一个人孤身入敌营。 无论怎么看,都实在是太过於令人忧心了。 见此,许居正挺了挺腰板,又道: “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想,以老夫的名望,就算说服不了这群人,那孟如秋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最多了,也就是把老夫关进大牢,等著日后再利用老夫的名望做事罢了。” 此事谈定。 自此。 三人便回到了许府的书房。 整整一个时辰,许居正都在详加查看孟党的资料,以及如今確定造反了的孟党成员。 想著究竟应该如何,才能进一步的多拖些时间。 破晓时分。 鸡鸣声起。 霍纲和边孟广一脸疲惫的从城防处回来。 “霍大人,边大人,昨夜后半夜情况如何?” 见二人回来,许居正连连问道。 “还好!孟党显然还没有强力攻城的意思,想来应该是在等著咱们城內自己乱起来。昨夜,他们就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突袭,最终伤我军士一千多人。” 一千多人?! 这个数字一出,三人不约而同的眉头一紧,只觉得压力重重。 要知道。 那可是试探性的突袭啊,结果,自己这边就损失了一成的兵力。 由此足以看出,这双方在军事上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哎,这一点,早就在预期之內啊。巡防营的兵士,平日里无非就是在城內打打杀杀,跟那些久经沙场的兵士,是绝对无法比的。有此伤亡,倒也正常。” “对了,现在,城內百姓们的状態如何?城內的局面,可还可控?” 许居正一夜未睡,脸上已经满是疲態。。 但对於城內的诸多状况,他依旧是满心掛怀,完全放心不下。 “昨夜,趁著敌军突袭后城防空虚,不少民眾逃出了洛陵城。如今,还有不少人在城门口,爭著吵著要出城投降……”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这么下去,不等孟党打过来,百姓们怕是就要先反了!想来,孟党之所以还没有全力攻城,应该也是在等待这等时机啊。” 许居正额头紧缩。 “许相,洛陵城的情况,已然危在旦夕。接下来,前去跟孟党谈判之事,就靠许相了!” “是啊,如此下去,洛陵城必被破!许相,能否拖住孟党,等到那穆起章的援军,就靠您了!” 二人纷纷躬身,对著那许居正深深鞠躬。 他们也知道。 此事指望许居正,可以拖住孟党全力攻城的脚步,实在是有些困难。 可是,除了这件事之外,他们已然看不到任何希望了啊。 只要穆起章的支援不到。 孟党破城,就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许居正这会已经洗漱完毕。 看著两位老朋友,他也躬下了身子,给二人还礼。 谁也不知道,此次分开,是不是就此永別! “没有相信昌南王,是老夫的失误。这封道歉信,还望交给昌南王。” “二位,接下来的洛陵城,就交给二位了!就此,別过。” 许居正说完,深深地吸了口气。 整肃著装,正式出府。 “许相,就此別过。孟党之事,靠你了。” 二人再次躬身拜道。 儘管不知道接下来,结果会如何。 可当许居正已经这把年纪,依旧敢於只身前往敌营时。 他就是值得尊敬的。 要知道,他所做之事的危险性,可不比守城低啊。 许居正此番前去,与那羊入虎口,也没有多少区別。 “你觉得,此番许相前去,能够拖住那孟党几天?” 盯著许居正的背影。 霍纲问道。 “哎,只怕是,许相此番前去,说什么都无法改变那孟党原本的安排啊。孟党又不是傻子,只要全力攻城,这內城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这等情况下,他们又怎么会因为许相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计划?许相此番前去,无非也就是能够给城內之人一些盼头,不至於让城內陷入內乱。仅此而已了……” “是啊。” …… 內城城门处。 “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把城门打开,怎么?难不成,官军还想拉著我们,跟你们一同送死?” “大傢伙听我说,咱们一起,把城门打开,出去逃难!不要怕他们,他们不敢拦我!” “城外的兵力,要远远多於我们。他们都说了,咱们只有投降,才有活路。” “一旦他们破城,咱们的后果,怕是跟昨夜那飞灯之上的人无异啊!” 第356章 关键人物,昌南王? 內城门口。 此时的內城四门,已然大乱。 类似的情景,比比皆是。 守城的官军时不时被推搡著,却也不敢有丝毫反抗的举动。 如今城內的百姓,已然来到了一点就著的状態。 只要守城军士敢动手。 不等孟党出手,內城怕是就要自己乱了。 到时候,这群百姓简直就是一堆乾柴。 只要有一个人被点著,只怕城內就彻底炸锅了。 “兄弟们,跟我一起,破开城门!” 还有人在不断的怂恿著城內百姓。 显然。 这里面有不少鼓动者,从一开始就是孟党埋下的棋子,就是专门在这里煽动人心的。 城外,哈烈不断恐嚇,给城內百姓、官员施压。 城內,暗子怂恿,煽动人心。 当下的內城,风雨飘摇也。 內卫府。 “大统领,咱们真的不插手么?现在內城四门门口聚集的百姓,没有上万,也有好几千了。再这么闹下去,只怕是萧氏的朝堂,就真的要四分五裂,更名换姓了!” 內卫府副统领秦战,今早刚从那內城回到了皇城之內,对荀直匯报导。 荀直喝著茶水,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態,道: “怎么?如今的內城,已经乱到了这等地步了么?” “大统领,这已经不能只用一个乱字来形容了啊!那孟如秋目测有著十三万兵马,內城除去了咱们內卫,和蒙尚元的禁军,就只剩了一万人的巡防营兵马。” “按照以往洛陵城內的军方势力分部,禁军、內卫、巡防营三方制衡,但因为巡防营为宫外之军,因此就只有两万人马,外城一万,內城一万。” “禁军和內卫分別三万,这六万人拿出来,足够守城了。可现如今,没有了咱们,这洛陵內城的防卫,简直就是形同虚设啊。” “加上那哈烈的诛心之计,用的实在是绝妙。昨日那点了两个天灯,可把百姓和百官们嚇坏了。” “就昨晚两个时辰,竟然已经有六个官员,利用关係跑出去投降了。给孟党写信者,那就更不计其数了。” “如今,就城內现在这等人人自危的状態,只怕不等孟党攻城,那百姓就能自己把巡防营的守卫给攻破了……” 荀直听后没有丝毫的反应。 显然,对於如今城內的局面,他心中清楚的很。 “那清流可有应对之策?” “应对之策?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先不说清流们就是一帮文官,对这打仗守城根本就不擅长。” “就算他们个个有兵家之谋,就这么一万人,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啊。今日边孟广的那布防之策在下看了,的確有几分章法。” “可是,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些……就孟党试探性的攻了一下城,他们就折了將近一千人……” “许居正呢?” 荀直想了想,又问。 “许中相倒是想了个稳定军心的办法,用其大尧第一使臣的名头,前往谈判,以给城中百姓之希望。” “只是,以在下来看,这怕是也就只能够解得了这一时的城中慌乱,且还有反噬之可能。若是在其出城后,,孟党不攻城还好。” “若是孟党一旦攻城,就说明许中相的谈判破裂。百姓们原本燃起的希望被扑灭,只怕会变得更加恐慌。到时候,这城內乱况,只会变本加厉。” “可是呢?这孟党攻城,又是必然的结果。孟党又不是傻子,那孟风华更是心中颇有城府。许相前去,根本不可能令他们改变计划!” 秦战分析著。 脑海之中,一旦带入了这清流的角色。 他都难免会觉得一阵头疼。 哎。 如今清流面临的局面,根本就是妥妥的死局。 此时,他们唯一的希望,怕是也就只能是寄希望於穆起章的穆家军,可以快点回京了。 “那,依你之见,你觉得孟党何时会全力攻城?” “从那攻城主將哈烈的行事风格来看,这廝显然是一个熟读兵书,有几分智谋在身的將军。许中相想要靠著谈判,前去缓解城內的乱局。” “你说,那孟风华又何尝不是,在等著许中相给其送上攻城的最佳良机啊?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一局,我想许中相是真的太著急了,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若是不出在下所料,只怕许中相出城不久,那哈烈就会把许中相谈判破裂的消息传回。” “继而进一步打破城內百姓的信心和希望。到时候,这城內之乱,就不是如今这般简单了。就算巡防营想要镇压,怕是都镇压不住。” “当城內彻底大乱之际,想必就是那哈烈攻城之时啊。许中相想要靠著谈判稳定军心,拖延时间。” “只怕,孟党也想靠著许中相,来创造最佳的攻城时机。” 听著秦战的分析,荀直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啊,好啊。如今的你,看时局倒是越来越全面了。不愧是我荀直的接班人啊,如此一来,以后,我也好放心,將这大尧最重大的职责,交给你啊。” “秦战啊秦战,大尧明剑这个名头,负担著的,可不是个小担子啊。可惜啊,你目前的识人之能依旧不够,你依旧还没有看到这场乱局里,坐在京中的那最关键的人物啊。” “甚至,你都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人的分毫啊。” 荀直感慨道。 只是。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秦战耳中,当即將其给搞懵了。 这场乱局里,最关键的人物? 那不就是清流的领袖许居正,霍纲等人,外加造反孟党的孟如秋、哈烈等几人么? 能够决定这场乱局走向的,除了他们之外,还能有谁? 没了啊。 而且,荀大统领还说是坐在京中? 如今的京中之人,除了清流,哪里还有人啊? “大统领,您的意思是?” “呵呵,慢慢看,慢慢看吧。早晚,你会明白的。对了,昌南王府那边,自孟党造反后,可有消息传来?”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荀直很是关切的问了一句。 “昌南王府?为何突然提到他?” 秦战又不解的皱了皱眉。 “到目前为止,昌南王府並没有任何的动静。” “好。你先下去吧。” 荀直摆了摆手。 秦战很是恭敬地抱拳,行礼后便离开了內卫府。 离开间,秦战的目光带著浓浓的思索。 昌南王府四个字,已经彻底进入了他的心中。 昌南王府! 刚刚,荀大统领特意问到了昌南王府。 而在此之前,他才说过,那所谓足以改变整个战局,坐在京中的关键人物? 莫非? 荀直大统领说的,是那昌南王萧寧? 不至於吧。 昌南王就算最近写了几首好格律,算是有几分文采。 可这等党爭大势,他一无兵马,二无兵谋,这等事,又岂是他能左右得了的? 只是。 这么一来,那大统领说的,又究竟是何许人也啊? 秦战思来想去,一直走回到了值守房,依旧没有想到一个合適的人选。 荀直盯著对方的背影,又抿了一口茶水,喃喃自语道: “这內城,都已然是这般风雨飘摇的情况了,你却依旧没有求援的意思。这么看,想来,你应该也有自己的计划才对吧。” 说到这,荀直的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了一抹好奇。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次,你又要给我等一番意外的惊喜么?只是不知道,面对这等困局,你又能有何等妙手啊。” 说实话。 以荀直之见。 就眼下清流面对的局面,他本人就算亲自出马,都只觉得棘手。 可萧寧呢? 就目前自己的观察来看,自己的这位少庄主,对於大尧的时局,大尧的至高之位,显然也是有著自己的想法的。 如今孟党造反,站在这位少庄主的角度来看。 无论如何,都是让孟党造反失败,才对其更佳有利啊。 可是? 就如今孟党的情形,显然已经一只脚站在了割据成功的圈子里。 不来找自己求援,那萧寧又能如何,破解这般局面,阻断孟党的造反之路啊? 荀直想不通。 或许,用不了多久,那少庄主就来了吧。 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是不知道,那少庄主还能用什么办法,解决这件事。 自己正巧还欠他两个人情。 到时候,若是他提出要求,自己倒是可以破例一次。 荀直淡淡的想著,对著门口的守卫道: “若是昌南王来巡,可直接带其来见我。” …… 洛陵城內城门口,黑云压城,四处瀰漫著紧张不安的气息。 城墙外,叛军的號角声此起彼伏,犹如催命的鼓点,让城內的百姓们惊慌失措。 街道上,男人们拖家带口,女人抱著啼哭的婴儿,纷纷涌向城门口。 城內的巡防营军士严阵以待,用长枪和盾牌拦住了百姓去路。 “让开!我们要出城!”一名中年汉子大声吼道,声音中带著不安和愤怒。 周围的百姓见此,也跟著呼应起来。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昨夜,那胡司马才刚刚出城,投降了孟党。怎么,莫非就只允许当官的头像,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就要在这等死么?” “兄弟们,咱们一起衝出去,我看他们也不敢拦咱们……” 城內的乱况愈演愈烈。 百姓们的情绪,已然到达了爆炸的边缘! 局势一触即发! 军士们神情凝重,双手紧握武器,准备应对可能爆发的衝突。 就在此时,一声悠扬的钟鸣从城內传来,仿佛抚平了空气中的躁动。 人群中,有人惊呼:“是中相大人来了!” 钟鸣过后,伴隨著这短暂的平静! 只见一名身著素袍的男子缓步走来,身形修长,气质沉稳。 来者,正是那清流领袖,大尧中相许居正! 他缓步走到城门前,那所有百姓的最前方,面对著眾人,目光扫视全场,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焦虑和恐惧。 “诸位乡亲,请稍安勿躁。” 许居正声音不大,却透著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仿佛能直达每个人的心底。 “本相明白诸位的心情,更能体会大家的焦急。只是,眼下局势危急,乱中出城,反而会让叛军有机可乘,伤及无辜。” 许居正不愧是许居正。 短短的几句话,加之他这个所谓大尧中相,大尧第一相的身份。 人群中的躁动逐渐平息下来,百姓们望著他,目光中带著期盼与信任。 “我许居正,如今受命前去与叛军谈判。请大家相信我,待我出城归来,必为洛陵內城寻得一条生路。” 他的语气坚定而自信,让人不禁心生安稳。 “请诸位相信本相,就算是谈判不成,老夫也会保得大家一条生路。” 百姓们渐渐安静下来。 在百姓中,许居正的威望,还是足够高的。 “是许大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如果是许大人,或许咱们可以选择相信。” “那就等等看?” “大家不要著急,许中相都来了,一定会没事的。” 原本濒临失控的局势,在许居正的出现下,瞬间转危为安。 军士们放下了紧握的武器,百姓们也逐渐褪去了慌乱。 “放云梯!” 短暂的解决了城內的慌乱,许居正深吸了一口气,在眾人的注视下,自此走上了城墙! 他背影如同一座孤峭的山峰,令人心生敬仰。 城外。 叛军大营。 那哈烈正坐於帐中,眯著眼思考著些什么。 帐外,已有將士们激动地喊声传来。 “哈將军,哈將军,正如您所预料,那许居正,终於是出城了!” 闻言。 那哈烈面色一喜,当即起身,朝著帐外的中军处跑去。 许居正啊许居正,终於啊,这次,你可算是上鉤了! 中军帐內。 “哦?许居正出城了?这老狐狸,这次竟然如此沉不住气,真是天助我也!” 孟风华激动道。 “去,將那许居正带过来。” “是,只是,现在开始攻城么?” 哈烈低著头,小声请示道。 “攻城?呵呵!再等等,再等等!不出我所料的话,这会城中的百姓,应该正满怀期待。” “就让他们再多期盼一会,如此一来,希望越高,到时候摔下来才会越惨,不是么?” 孟风华冷冷一笑。 第357章 唯一的抉择?! 许居正独自一人,从云梯之上而下,身影逐渐隱没在外城的各处营帐、房舍之中。 四周风声呼啸,似乎预示著即將到来的暴风雨。 洛陵城外的叛军中军大营,早已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 中军大营位於外城城郊的一处开阔地带,四周旌旗猎猎,黑色的旗帜在阴沉的天幕下显得格外狰狞。 大营中央,立著一座高大的帐篷,帐篷周围守卫森严,士兵们眼神如狼般锐利,手中的武器在阴冷的光线下闪烁著寒芒。 气氛凝重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许居正被引领到中军帐前。 他这等人物出马,迎接他的,就只能是那孟风华了。 孟风华坐在主位上,目光如鹰隼般打量著许居正,仿佛在审视一块即將到手的猎物。 此时的她身上,已然没有了丝毫夫人之感。 “许大人,好久不见。”她微微一笑,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讽。 许居正不卑不亢地回礼,面上依旧保持著镇定。 “好久不见,孟太后!” “许大人平日里自詡清流,对我们孟党,那是从来看不起的。不知今日,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孟风华笑眯眯的注视著这位老臣。 语气里是满满的阴阳怪气。 “哦,对了!” 在自己设问之后,她又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之色。 “我可记得,许大人可是有著大尧第一使臣的名號呢。如今,两军对峙,莫非许大人,是打算再上演一次,当年那舌战群儒,以唇枪舌剑,破敌军千军万马的好戏?” “孟太后不是当年的三国联军,如今的战局,仅仅是內忧而已,算不得外患。这两件事,又怎能相提並论呢?” 许居正略微思索了一下,在话语之中,不断寻找著突破口。 孟风华注视著许居正的一举一动: “许大人果然不愧是大尧第一使臣,言辞果断。我猜,这会许大人应该是在思考,应当如何,才能打开这个谈判的口子吧。” “不过,很可惜,今日的谈判,怕是要让许大人失望了。” 此话一出,一丝凉意,划过了许居正的后背。 他眉头微皱,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不好! “不知太后此话何意?” 儘管,许居正已经想到了某些可能,他还是硬著头皮,故作糊涂的问道。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许大人可曾想过,我们为何如此轻易便让您入营?” 孟风华眼中寒光乍现,声音如同冰锥刺入人心。 “实话告诉许大人吧,我等从未打算与你谈判。请许大人看看如今的局面,只要我军攻城,这洛陵內城就是囊中之物,这等情况下,我等会和你谈判?” “今日之局,我们之所以答应与你谈判,放你入营,无非是想將您引来,先让城中的百姓看到希望。” 说到这,孟风华顿了顿,接著目光中猛地闪过一抹犀利! “接著,再让他们彻底绝望。” 许居正心中一震! 不好,正如自己刚刚想到的那般最差的结果! 果然,自己此番行事,还是太过於鲁莽了啊。 因为城內局势的关係,自己太慌了,所以走了一步大错棋! 然而,此时,他明白得已经太晚了。 许居正迅速回头,望向远处洛陵城的方向,眼前,仿佛已然浮现出那无数百姓信任的目光。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啊? 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一步呢? 孟风华一脸玩味的起身,缓步走到许居正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著他。 “许大人,您的確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物。但这世道,有时希望比绝望更致命。好好想想吧,待到一会,你被俘虏的消息传回城时。” “那些如此信任你的百姓们,再次陷入绝望。到时候,那城內的乱局,可就不是如今这般了。” 听到这,许居正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坠入了冰窖。 直至此时,他才总算是明白了。 自己打算前去跟那孟风华谈判,企图拖延时间。 可是,孟风华怕是从一开始也就想到了这一步。 甚至,她还將计就计,就这样在等著自己前来,继而促成这攻城的最佳时机! 许居正沉默片刻,终究没有多言。 败了! 这一次,自己是彻底的败了。 接下来,只怕是再也没有希望了啊。 孟党的这一步一出,就算霍纲真的搬到了救兵,就算昌南王真的把那禁军调来守城。 可內城的数十万百姓一乱,与那叛军形成了里应外合之势,仅仅三万禁军,根本无济於事啊。 完了! 彻底完了。 这次,只怕是再也没有人,可以解得了这大尧的乱局了啊。 除非,荀直的內卫,可以与禁军联手。 只是,不可能的啊。 至於穆起章的联军,短时间內,怕是也很难回得来啊。 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双手被人狠狠地架了起来,继而用麻绳绑住。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 一个时辰后。 密密麻麻的箭雨,再一次席捲了洛陵城的城池。 此时的洛陵,天空已被乌云遮蔽,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即將到来的灾难而哀鸣。 边孟广已经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他步履沉重地走过城门,身后的士兵们低垂著头,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城內的百姓一直聚集在街道两旁,他们满怀希望地等待著许居正带来的消息。 只可惜。 他们心心念念,终究没有等到许居正的归来,反而等来了铺天盖地的,箭雨! “怎么回事?不是说许大人出城谈判了么?怎么叛军又放箭了?”一位年迈的老人颤抖著声音问道,目光中充满了惊恐。 一旁,应该是其孙子的孩童,捡起了一直没有箭头的箭矢,打开了绑上上面的字条。 “谈判失败,投降者可生,破城必屠城!” 这孩童稚嫩的声音,就这般念出了这等,如此压抑的字句。 霎时间! 街道上,百姓们的神情从期待迅速转为震惊,隨后便是无尽的恐惧和愤怒。 “什么?谈判失败了?” “不可能啊!许大人都出马了,还能失败?我们该怎么办?难道要等死吗?” “叛军根本不打算给我们活路!” “只有投降才能免死,不要,他们要屠城啊!” 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人群中的愤怒被点燃,有人开始嘶喊著向巡防营军士衝去,指责他们无能、无法保护城中的百姓。 巡防营士兵们紧张地举起盾牌,但这次,他们面对的不是刀枪,而是那些手无寸铁却充满绝望的百姓。 “让开!我们要出城!” “城內无路可逃,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许大人不是说会为我们找到生路吗?这就是他给我们的希望?” “既然你们已经无力保护洛陵,那就打开城门,不要让我们陪你们送死!” 面对汹涌的民眾,巡防营军士们不敢轻易还击,他们知道这些百姓都是无辜的,但事態已无法控制。 愤怒与恐惧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將整个洛陵內城推向了失控的边缘。 突然,城中有那贼眉鼠眼之辈,猛地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喊声:“起火了!城里著火了!” 如今,洛陵內城的局势,差的无非就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这声喊声一出! 伴隨著那有心之人放火。 人群顿时如同被投进了油锅的水,彻底沸腾起来。 四处奔逃的百姓开始疯狂地寻找出路,有的人撞倒了摊贩的货物,有的人推开了挡路的邻居。火光迅速蔓延,滚滚黑烟升起,瀰漫在洛陵城內的上空,仿佛將整座城笼罩在末日的阴影之下。 城內的局势彻底失控,百姓们再也无法冷静,他们的內心被绝望和恐惧所吞噬,任何试图恢復秩序的努力都显得无济於事。 巡防营军士在混乱中疲於应对,火光中传来哭喊与怒吼,整个洛陵城仿佛陷入了炼狱。 霍纲站在混乱的人群中,心如刀割。 这就是自己清流们,一心守护的大尧,一心守护的子民啊。 “边大人,这边就交给你了。” 他咬了咬牙,对著那边孟广拱了拱手。 如今。 许居正已然彻底没了指望。 想要等到穆起章回京,等到那穆家军的支援,怕是依旧遥遥无期。 孟党攻城態势已定! 百姓们並不是想要內乱,他们只是看不到守城成功的希望,所以才会反。 因此。 只要让他们看到希望,洛陵內城的乱局,依旧可以平息。 当下,还有一人,是唯一可以指望的。 只不过,仅仅是原本的计划,已经是不够用了。 那唯一的希望,正是曾经被这大尧百姓们,千夫所指之人! 萧寧。 刚刚,他已经前去寻过一次萧寧了。 当时的萧寧,似乎也在跟香山七子、郭仪大相等人商议著对策。 只是,他们的意见有些不统一,依旧还没有得到一个共识罢了。 现如今。 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再次前去了。 而且 这次自己不仅仅要请求萧寧调来禁军。 仅仅是三万禁军,怕是根本不足以镇压城中的暴乱了。 除了禁军。 还有內卫! 禁军和內卫,是整个大尧战力最高的军队。 只有这六万人出马,才足以让百姓们看到希望。 將这一盘乱局交於那焦头烂额的边孟广后。 霍纲快马加鞭,朝著醉梦轩而去。 醉梦轩顶层。 当霍纲再一次来到这里时。 香山七子依旧正在和萧寧爭执著些什么。 “萧寧,无论如何,你的这个决策,是绝对不妥的。” “是啊,倒是不我们不相信你,相反,如今我们七人,对你佩服的那是五体投地。只是谈判这件事,那许中相的谈判都失败了,你前去又能有何用啊?” “萧寧,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根本不是谈判术法的问题,而是时局的问题。” 元无忌淡淡的思索了一番,分析道: “如今,洛陵城的守军只有一万,孟党却有著足足十万人马,说白了,现在的洛陵內城已然成了孟党的囊中之物。” “这等情况下,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愿意跟你谈判的。任何谈判,怕是都阻挡不了,这孟党攻城的决心啊。” 这群人显然是在进行车轮战。 由那香山七子等一群人,与萧寧一人爭辩。 可萧寧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还在桌前吃著早餐。 他的眉宇之间,带著的是浓浓的坚定。 看起来,这群人的这番言语,丝毫都没有改变他的想法。 那一旁的郭仪大相见状,也跟著凑了过来。 “萧寧啊,他们说的有道理,这件事,你要好好的考虑一番啊。” 眾人皆知,郭仪跟曾经昌南王府的关係。 元无忌等人更是见过,曾经的郭大相对萧寧,那可真是当成亲生儿子啊。 因此。 和其他人的角度不同,郭仪更加在乎的,是萧寧的安危。 “更何况,前几日在朝堂之上,你可没有给孟党惹麻烦。如今,他们对你,那可是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你这前去谈判,孤身一人,只怕是非但不会有什么成效,反而还会有生命危险啊。” “是啊,王爷……” 孟子衿、长孙川、卫青时等人一听,这前去谈判还有生命危险。 纷纷脸上一慌,也是一同凑了过来。 “郭大相说得对,姐夫,这件事,可不能如此的莽撞啊……” “萧王爷,我路舟山这辈子,还真就没有服过什么人,你萧寧是第一个。只是,这件事,你的確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如今,我既然已经明白了你的底细,知道了你心中的宏图大愿,作为你的谋士,我要为你的將来负责!” 自从接手了影卫以后,路舟山对萧寧的了解更进一步。 曾经他只是觉得,萧寧有夺嫡的自身条件,却没有势力支持。 如今,在看到了萧寧的势力之后,他可算是彻底的看到了希望。 这等情况下,他是断然不会让萧寧冒险的。 “就眼前这件事,我们想要阻止孟党造反,就只有一条路,守城待援!至於谈判,根本就没有丝毫希望!” 作为天机山谋士榜之上的选手。 路舟山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见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阻止萧寧的情绪,不由得更加强烈了起来。 第358章 谈判!萧寧! 此时醉梦轩的场面,已经足够混乱了。 霍纲已经来了有一会,可一直听著这群人各说各的,爭执不下。 他都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直到。 这会路舟山的这番话一出,霍纲顿时眼前一亮。 这可是个接话的好机会啊。 “这位路先生说得对啊,昌南王。” 他连连帮腔道。 “其实,一开始对於出城谈判,我等是支持的。只是,许相这才出城多久,城外就传来了谈判失败的消息。” “很显然,就足以说明那孟党打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要谈判。他们假意跟许相谈判,无非就是他们的诛心之计罢了。” “若是他们有谈判的想法,出城谈判,兴许还能有些希望。可如今这等情况,怕是唯有尽力守城,刀兵相见这一条路可走了。” “因此,为了这大尧內城的百姓,为了朝廷,还望昌南王爷,可以前往禁军和內王府搬兵,驰援內城四门。” 霍纲双手抱拳,大声道。 只是。 这萧寧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霍纲的话一般,只是悠哉悠哉的吃著早食。 在最后一碗汤下肚后,他找来一块手帕擦了擦手,紧接著站起了身子,一身轻鬆的悠然道: “诸位,有关谈判之事,我意已决。在下的武学虽然不足以登上檯面,但出城之后,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因此,此番谈判,诸位就当做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就行了。同时,我这般入营,还能侧面打探一下叛军的虚实。” “若是谈判不成,这封信,还望霍大人拿好。” 萧寧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很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在下此番出城,若是谈判不成,霍大人即可带著这封信,前往禁军和內卫,请求蒙大统领和荀大统领出兵。” 说著。 萧寧將那信封往桌上一拍,起身而去。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只留下了一眾人等,站在原地干著急。 尤其是郭仪,见萧寧如此固执,他整个人都急的直跺脚了。 一旁的郭芷连连扶住对方,道: “放心吧爹,既然萧寧如此行事,就说明他心中已然有了对策。况且,他也说了,就算谈判失败,也足以自保。” “只要他留下了可以搬兵的信封。到时候,就算他真的被俘了,那蒙尚元和荀大统领,也一定会救他的。” “更何况,就他的武学,想必那叛军也奈何不了他。” 这话一出。 无论是郭仪,还是那霍纲、路舟山,纷纷露出了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 “芷儿,你这话说的,未免太夸大其词了些吧。萧家小子那三脚猫的功夫……” 三人很是纳闷。 这郭芷对於萧寧,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竟然能如此篤定的说出这般,叛军拿其绝对没有办法的话。 三人茫然的对视著,接著,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香山七子身上。 岂料。 那香山七子的表情,却是和郭芷如出一辙。 就好像,对於郭芷那句话,他们同样也是这般想法。 嗯? 这? 什么情况? 莫非,是我们的情报,又落后了?! …… 洛陵城內城城门。 在许居正过后。 边孟广和一眾军士们,目睹著萧寧的身影翻过城墙。 和那许居正一样,只留下了一道背影,自此朝著叛军的大营走去。 只是。 和许居正那一次相比,此次守城军士们的眼中,明显少了希冀。 反而多出了密密麻麻的质疑。 待到边孟广离开,那守城军士们之间,当即响起了一阵阵的议论之声。 “这昌南王莫非是疯了?” “就算是想出风头,也不能这般不要命啊。” “可不!真不知道,这昌南王到底是怎么想的?有著好好地福不享,偏偏要出城送死?” “许中相谈判都失败了,莫非他还觉得,自己谈判能比许中相这个大尧第一使臣强?” 这群人是负责守城的军士。 因为孟党的进攻还没有开始,他们还算相对轻鬆些。 可那些负责在內城里面,跟百姓们打交道的军士们可就惨了。 看见萧寧出城,百姓们的怒火,再一次高涨。 “让我们出去!你们什么意思?为什么那昌南王可以出去,我们就不行?” “是啊,他一个紈絝,莫非就因为他是王爷,他就可以出城投降?而我们,就要在此送死?” 守城军士们被百姓推搡著不断后退,口中不断解释著: “昌南王那是出去谈判了,谁告诉你们,昌南王是去投降了?” 儘管。 那守城军士也觉得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 心中跟这些百姓一样,也绝对与其说这昌南王是去谈判,还不如说是去投降可信度更高。 但为了安抚百姓,他们也只能这般解释了。 “谈判?就昌南王,这大尧第一紈絝,他还能谈判?” “你就算骗人,也该找个好点的由头吧!许大人的谈判都失败了,昌南王一个紈絝,能谈判成功?” “不要信他说的,大傢伙跟我一起,咱们衝出去!” 眾人义愤填膺的说著。 在萧寧这番出城后。 城內的暴乱,已经彻底达到了最高潮! 內卫府。 “荀大统领……” 副统领秦战走进府內,拱手单膝跪拜道。 “怎么?莫非,是那昌南王府来消息了?是那昌南王亲自来了么?” 荀直一边说著,一边起身,看起来一副打算亲自出去迎接的样子。 “的確有昌南王府的消息,不过,昌南王並没有来內卫府。” 秦战有些意外的看著荀直。 荀直这举动,妥妥的是打算出去迎接啊。 只是。 在这大尧,哪怕是许居正、穆起章这等存在,都没有这等资格。 一个昌南王,哪里值得荀大统领亲自出去迎接啊?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哦?那他是派谁前来的?” 荀直闻言,当即一屁股又坐回到了主座之上,问道。 “没有人前来,荀大统领,您好像理解错了。昌南王府那边的確有动作了,但並没有来內卫府的意思。” “哦?” 听了这话。 荀直很是意外的眯起了眼睛。 有动作了,却没有来找自己? 莫非,那少庄主,还真的成竹在胸,有自己的计策不成? “是什么动作?” “说来也是好笑。” 听了这问句,那秦战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他看来。 昌南王的这番行动,无论怎么看,都像极了一个笑话。 “好笑?何出此言?” “第一次听到这般消息,末將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昌南王竟然说什么,要出城谈判!” 出城谈判? 这四个字响起。 不说那秦战觉得有些懵,有些搞笑。 就连荀直,也跟著瞪大了眼睛,傻眼了。 “什么?你说,昌南王萧寧,要亲自出城谈判?” 荀直只觉得,心中密密麻麻的问號升起。 少庄主这番举动,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啊? 很显然。 那孟党叛军根本就没有打算谈判啊。 这么简单的事实,难道少庄主看不出来么? 若是能看出来,他还要亲自出城谈判? 莫非。 少庄主是打算一人出去,將那叛军杀光? 细想一下,这倒是更现实一点啊。 当然了,这也就是荀直的胡思乱想罢了。 若是放到现实! 十三万人马。 就算是萧寧不被这群人的乱刀砍死。 就算他真的有实力將这群人杀光,也有足够的体力。 十三万人,也够他杀上十天半个月…… “是啊大统领!当时,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许中相的谈判都没有成功,真不知道,这昌南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甚至觉得,昌南王此番出城,出城谈判只是说辞。投降,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秦战分析道。 荀直没有再理会秦战,將其打发了下去。 投降,这个可能,荀直自然想都不会想,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 若不是投降,这少庄主出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谈判,那根本就不可能啊,是绝对成功不了的啊。 这么一看,少庄主行事,倒还真有几分老庄主的意思了。 …… 內城城门外。 哈烈站在最前线,隱隱遥望著內城外墙上的动向,脸上是满满的疑惑。 出城谈判? 昌南王? 说实话。 这么多年,离谱的事情,他也见了不少了。 可是,如此离谱之事,他可真是平生仅见! 先不说別的。 就只说出城谈判这件事。 有著大尧第一使臣的许中相谈判都失败了。 这群人依旧继续派人出来谈判? 这不是傻了么? 许居正都失败了,莫非还能有人在谈判的术法上,比这位许中相还要强? 当然了。 要说最让哈烈觉得离谱的,当属昌南王三个字了。 当看见那守城的军士,传来的消息时。 他把那信件上的昌南王三个大字看了十多遍,甚至还让其他小卒帮忙確认了好几遍。 昌南王? 这不是那大尧的第一紈絝么? 这廝,也能当使臣出来谈判? 因为常年戍边,对於使臣,哈烈一直以来,都还是打心底佩服的。 先不说他能不能出使说服成功。 就只说这孤身一人入敌营的勇气,那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啊。 可昌南王呢? 这廝一个紈絝,他真的敢出来么? 就算他真的敢来。 这廝能谈判? 许居正都谈不成的事,这廝紈絝来了,又能如何啊? 真不知道,这如今內城之內守城的这帮人,到底一个个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啊? 让昌南王出来谈判? 难道,这內城的局势,真就无人可用到这般地步了? “竟然让那昌南王前来谈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我敢打赌,一会那昌南王出来,看见咱们,肯定路都不会走了。” 孤身一人入敌营,面对敌军的刀兵,那等心底压力。 哈烈一个將军想想都觉得害怕。 昌南王一个紈絝,他不相信对方能有这般勇气。 “这个赌小的们可不敢打。” “是啊,哈將军这赌一打,那不是必贏么?” “呵呵,知道我必贏,你们还不准备抬人……” “这齣使需要靠台的,也真是第一次见啊……” “哈將军,说到这昌南王前来谈判,我倒是突然有了个想法。你说,这廝会不会是声称谈判,实则是来投降的?” “哦?” 一听这话,那哈烈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觉得心中的一眾疑惑,这一下就都能说得通了。 是啊。 那昌南王谈判肯定是谈不了的,可他还要出城。 莫非,是被自己那有关於屠城的恐嚇,给嚇倒了? “传闻昌南王大尧第一紈絝,贪生怕死,色厉內苒,这个解释,倒是合理。” 说到这。 三人的目光里,不由得浮现出浓浓的鄙夷。 天下之大,只要生在军中,哪里都一样。 他们最看不起的,就是这贪生怕死之徒。 “这昌南王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王爷,却就这般,跑下了城內百姓,一人前来投降?若是这般,一般我们一定不能让其好过。” 哈烈一边说著,一边打量著那边外城城墙上的动向。 確切地说,他是在等待云梯。 两军对峙。 想要出城,守军城门是不敢开的。 因此。 除了翻身跳出来,也就只能靠云梯了。 昌南王又不懂什么武学,翻身出来怕是还没谈判呢,就要先断条腿…… 哈烈眯著眼,静静的等待著。 儘管隔著城门不是太近,但他依旧依稀可以看到那城墙之上的动静。 “嗖~~~” 哈烈正打量著。 就见城墙之上,一道身影一翻而下。 接著。 就看见一道身影,闯入了自己的视线。 孤身一人,气势十足,就这般朝著自己这边,缓缓走来。 “嗯?” 哈烈见此,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自己这,是不是看错了? 这个时候出城。 除了那些想不开,不想活得。 怕是也就只能是那昌南王了啊。 可是? 就这人刚刚那飞身而下的那一下,哪怕是自己,也都没有这般功底啊? 这能是昌南王? 带著疑问,哈烈继续打量著这道身影。 很快。 伴隨著那人的接近,那人的身影、面容,逐渐清晰了起来。 此时,日头已经悄然爬到了中天之上。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阳光的照耀下,哈烈竟然荒唐的觉得,这眼前缓缓靠近之人,似乎有著几分,耀眼?! 第359章 孤身入敌营!伏虎! 日上三竿,日光炽热。 大尧城门外,一孤影缓缓而行,直逼孟党大营而来。 儘管此时的洛陵城內城已经是嘈乱无比,外城同样並不安静。 可是,他的每一步脚步声,似乎都能踏在哈烈的心上,让哈烈觉得格外清晰。 来者,自然是,萧寧。 此刻的萧寧,衣著素衣,沉稳內敛,不见丝毫的张扬,与哈烈根据传言所幻想出的那个紈絝形象,天差地別。 他的目光如炬,与平日里那个玩世不恭的王爷判若两人。 看到这,哈烈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是那紈絝昌南王,萧寧?” 说话间。 萧寧距离那哈烈的距离,愈发的接近了。 对於眼前人,哈烈看的更加清晰了几分。 他的脸庞英气十足,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轮廓分明,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英气。 他的嘴角掛著一抹淡然的微笑,仿佛即將踏入的並非危机四伏的敌营,而是春日里的一场郊游。 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有的,只是一等云淡风轻的淡然,那是一种超脱生死、洞悉世事的从容。 城楼上的守军望著这一幕,看著那道越来越小的身影,就这般朝著对方的大营而去,一个个无不愕然。 城楼之上的守军和哈烈的情况相差不多,他们同样有很大一部分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萧寧。 在未见萧寧之前,他们还以为这位萧王爷是借著谈判的名义,出城投降保命呢。 可就在方才,在萧寧翻墙而上,在留下了一句“各位弟兄们,等我的好消息”后,又在城墙之上飞身而下。 一个照面的机会,当他们看见了那一张决然又坚毅的面孔时。 他们已然不再会去想,这萧寧会是去投降的。 如今,看见萧寧那沉稳的脚步,就这般孤身一人,毫不畏惧的进了敌营。 城墙之上的守军,纷纷吸了一口冷气。 “不是,这真的是那昌南王萧寧么?就是那个传闻里,说是大尧第一紈絝的那个?” “这还能有假?边將军都说了,那肯定是了。” “这么看,这传闻完全就是假话么?虽然刚刚就一个照面,但这位王爷哪有半分紈絝的样子啊?” “可不是嘛?能够孤身一个人,如此冷静的走进敌营,这就不是一般人啊。” “这要是我,我反正不敢,怕是还没有出城,双腿已经颤抖了。” “你们发现没有,这位昌南王爷,刚刚可是没有半分犹豫啊。” “哎,儘管说,对於这次谈判,我依旧不抱半分希望。可是,对於这个王爷,我这次是真服了。” “哎,这等局面,想要谈判成功根本不现实啊。不过,人家身为王爷,明明可以躲在王府里保命的。这个时候,能够为了大尧百姓挺身而出,就已经很是令人敬佩了!” “对,这次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昌南王萧寧这个名字,我是记下了。” 眾人盯著萧寧的身影,逐渐化作了一个小黑点。 一个个的脸上充满了钦佩和尊重。 另外一边。 眼见著那身影,愈发的接近了自己一行人。 按理说,自己这边人多势眾,明明自己这边底气更足。 那萧寧一个人前来,更应该心中打鼓才对。 可是。 当萧寧即將来到哈烈等人面前,不足三十步时。 哈烈只觉得,那萧寧的神情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是那般的云淡风轻。 倒是自己。 不知为何,心中竟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如今。 双方的距离已经如此接近,哈烈可是彻底看清了眼前人是个什么模样。 剑眉星目,身形壮硕。 身上没有半分传闻里所说的,那般浮夸、紈絝、玩世不恭的气息。 他身著一袭简约而不失高贵的素衣,衣料轻柔,色泽淡雅,仿佛初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他的衣著完全没有传闻中的张扬,反而內敛的很。 內敛,却不会显得凡庸,那素衣之上淡淡的雕线,处处都透露出不凡的品味与低调的奢华。 正如他本人的性格一般,淡然稳重而深沉。 哈烈不由得吸了口气。 其身旁的小卒,一个个也看愣了。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又一次聚集在了他的面容之上。 来者的面容清癯而俊朗,五官轮廓分明,线条流畅,宛如雕刻师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他的眉宇间透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淡然之气,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能扰其心境。 眼神深邃,闪烁著智慧的光芒,时而凝视远方,时而微微低垂。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流露出的戾气,却总能给人一等说不出的压力。 他一步一步,继续朝著这边走来。 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看起来就好像这接下来的谈判,他早已然运筹帷幄一般。 他行走时步伐稳健,不急不缓,每一步都踏出了上位者般的风范与自信。 “这,这真是那昌南王萧寧?” 哈烈儘可能的沉住气,继而看向了一旁的副將,小声问道。 那副將闻言,挠了挠头,小声道: “这……內城来信,说是昌南王要出来谈判。可是,传闻里,昌南王不是个紈絝子弟么?眼前这廝,根本看不出紈絝的样子啊……” “管他呢,反正,不管他是什么神仙,今天来了就是送死。” 哈烈说了句狠话,给自己打了打气,接著抬起了头,儘可能的鼓起了勇气,与眼前这人对视! 是的。 说来也是好笑了。 哈烈在边疆,也算得上是个杀神了。 可是,也不知为何! 今日,面对一个如此年轻的傢伙,他竟然破天荒的,没有了跟对方对视的勇气。 “哈……哈將军,我怎么感觉,您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一旁的副將小声嘟囔道。 就听哈烈断断续续的喊了句: “前方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昌南王府,萧寧!” 那人闻言,朗声回道。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態度不卑不亢。 哈烈听了,只觉得心中一颤,一股惊涛骇浪就此涌起。 来者,是萧寧,真的是萧寧? 盯著此人,哈烈只觉得一股怪异感从心中升起。 传闻京中有清流,个个为国为民,顶天立地。 结果,昨日见到的两个,就是酒囊饭袋大草包。 可今日呢? 传闻中,那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今日一见,却又让人觉得,非比寻常,不是寻常之辈…… “好,跟我们走吧。” 说完,哈烈对著一旁的副將使了个眼色。 这是之前他们就商量好的。 许居正嘛,毕竟是朝中中相。 儘管如今双方站在了对立面,可哈烈等人对这等素有风骨的文人,还是足够尊重的。 可眼前这廝就不一样了。 一个传闻中的紈絝,属於那等最让军中之人瞧不起的存在。 对於这等人,他们自然要让对方吃吃苦头。 “昌南王,请吧!” 哈烈对著萧寧做了个请的手势,接著就开始在前面带路。 期间,他还刻意的加快了脚步,与萧寧拉开了距离。 萧寧目睹了对方的小动作,倒也没有理会,就只是这般静静的在后面跟著。 “怎么样?都准备好了么?” 在跟自己拉开了距离后,那哈烈的一声窃窃私语,已然传入了萧寧耳中,被其听了个清清楚楚。 “准备好是准备好了,只不过,哈將军,这昌南王虽然是个紈絝,那也是孟太后和孟大人点名要见的啊……” “咱们为难他一番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万一这廝真被那大傢伙给啃了,出点什么意外,咱们可怎么跟孟太后孟大人交代啊……” 哈烈身旁,一名副將一脸为难道。 “放心,我不是在这么?一会,等到那关键时刻,我自会出手。” 哈烈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打包票道。 这人听后,依旧一副犹疑的样子: “那……好吧,哈將军可一定要看住了,那大傢伙一旦失控,可真不是好收拾的啊……” “放心。” 哈烈很是自信的打了包票。 二人的谈话声很小,近乎是那等嘴巴贴著耳朵说的。 一般人,这个距离,那是绝对听不到的。 只是。 这次,他们面对的是萧寧。 见这二人密谋完毕,萧寧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呵呵,有意思。也不知道,这廝所谓的大傢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昌南王,前面就是孟太后所在的中军大营了。我还有些军务需要处理,就不陪你过去了。” 哈烈说完,就对著左右挥了挥手。 一群人立刻会意,纷纷散去。 一转眼的功夫,这里就仅仅剩下了萧寧一人。 要来了么?那所谓一旦失控很难收场的大傢伙! 这群人做出这般举动,萧寧心中已然做好了准备。 只是,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迎接的,究竟是个什么存在啊。 “呵呵,我敢打赌,別看这廝这会装的如此沉著冷静,一会,我保证他被嚇得屁滚尿流!” “哈哈哈,屁滚尿流不確定,但直接双腿发软,走不动道,倒是完全有可能。” 在那一旁,哈烈还和副將们一起嘻嘻哈哈的打趣著。 萧寧皱了皱眉,继续向前走了几步。 “嘶~~~哈~~~” 就听。 一个听起来,像是某些猛兽的哈气声,传入了耳际。 朝著声源处望去! 只见。 前方的营帐处,营帐门大开。 向里望去,可以看见一个铁质的牢笼。 牢笼门四敞大开! “嘶~~~吼~~~” 又是一声低沉而浑厚的咆哮响起,让整个叛军大营的气氛都跟著严峻了起来。 地面微微震颤,地上的烟尘被巨大的力量扬起。 萧寧抬起头! 只见,那牢笼前,一头壮硕的东北虎从树丛中猛然跃出。 它的皮毛呈现出典型的橙黄色,黑色的条纹如同大自然的画笔隨意泼洒,完美地与周围的丛林融为一体。 这头猛兽体型巨大,四肢粗壮有力,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力。 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宛如两颗燃烧的火焰,散发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光芒。 它的獠牙闪烁著冷冷的寒光,仿佛只需轻轻一咬,便能轻易地撕裂猎物。 东北虎的气势迫人,每一步都带著沉重的威压,仿佛森林中的一切生灵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哈烈等人看见这一幕,一个个纷纷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抹兴奋。 “哈哈哈,等著看好戏吧。” “这次,我倒是要看看,这廝还要怎么装出来那副沉著的模样!” 几人商议著。 那边的东北虎已然一个飞身而出,高高跃起! 来了! 几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萧寧身上。 他们想要看看,这所谓的昌南王面对这等猛兽,到底会被嚇成什么样子。 岂料! 哈烈等人距离这东北虎这么远,听到这等嘶吼声,看见其飞身捕食的样子,心中都跟著紧了几分,后背发凉。 可那萧寧,面对这等场面,却没有丝毫反应。 “这廝不会被嚇傻了吧!” “看样子应该是了!” 哈烈连连上前。 他的本意就是嚇唬嚇唬这紈絝就行了。 孟太后还要见他,自己可不能要了他的性命。 只是。 还没有等哈烈靠近那东北虎。 那东北虎在將要扑向前方时,就忽然步伐一顿! 继而,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了几分。 而那东北虎的身影,更像是应激了一般,猛地停滯在了空中,接著落地就朝后退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是? 这一幕一出,可把哈烈看傻了。 他看向那东北虎。 在这只猛兽的瞳孔里,他分明看见了——恐惧! 而这东北虎在看著的,正是! 萧寧! 此时,刚刚还被误认为是被嚇傻了的萧寧,身形挺拔,神情从容不迫。 仿佛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反而是那东北虎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双锐利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紧接著! 它竟然后退了几步,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森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最终,在退出了数十步之后!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它竟然缓缓地伏下了身子,头颅低垂,尾巴紧紧地卷在身体旁边,儼然一副被驯服的姿態。 此刻,整个叛军大营仿佛都静了下来,只有萧寧与那头威猛的东北虎对视著。 第360章 刀斧携身而不退! 一番对视过后。 萧寧没有再理会那东北虎,默默地朝著那孟风华所在的大营走去。 只留下了哈烈等人目瞪口呆的盯著这一幕,面容之上满是震撼。 “这?这昌南王什么情况?” “今天这虎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哈烈身后,一副將见最终事情竟然是这般走向,满面的不爽,骂骂咧咧的朝著那东北虎走去。 “我说,平日里你嚇唬我们嚇唬的一愣一愣的,怎么到了真事上还中看不中用啊?你倒是上啊!” 待到那萧寧彻底走远,副將上前。 看上去,还想踹上这东北虎两脚。 结果,他才走近,就迎上了那东北虎一副看傻子的眼神,似乎在说: “你想死你上啊,我还不想请全村吃席……那傢伙,你以为是好惹的?” 这会的虎哥刚刚被一只两脚兽嚇到,心情正不好呢。 见到一个傻货送上门来,正好解解气! 於是,虎哥二话不说,直接朝著那副將扑了过去。 让你话多! 让你喜欢逼逼…… “吼~~~” 东北虎飞身而出。 刚刚还骂骂咧咧,一脸不爽的副將当场惊了。 他下意识的立刻转身,想要撒腿就跑,只可惜双腿不支持…… 因为,这等危急时刻,他的双腿竟然直接软了……整个人彻底瘫软到了地上。 同时,一股温热的感觉,从胯下袭来。 “啊!!!救我!!!救救我!!!哈將军!救救我……” “……” 哈烈看著这不中用的东西,很是无语的快步衝出,將那东北虎制住。 接著瞥了一眼那瘫倒在地上的副將,以及那已经被浸湿,彻底变成了所谓“黄”土地的土地。 只觉得一阵无奈。 “现在看来,这虎没病,该咬人的时候还是咬。 所以,排除了虎的问题,剩下的就只有:是那昌南王有问题啊! 不过……” 哈烈细想了一番。 据自己所知,向强者屈服是动物的本能。 自己还比较喜欢看一些志怪书,里面提到过: 还有许多动物、凶兽,可以根据对方的气质,判断对方是不是自己能惹的存在。 觉得对方能惹,后果自然就是这副將这样。 若是判断对方不能惹,则会做低姿態,向对方屈服,以求对方放过自己…… 以往,哈烈从未见过这般景象,自然不信这个说法。 可今日一观,他是彻底的信了。 只是! 这么一来,一个问题就產生了。 自己身为戍边主將,手上人命无数,平均每三天就能砍两颗敌军人头。 常年弒杀之下,自己身上带著的,那是沙场铁血,那是肃杀之气! 自己的气势,一般人见了,都会下意识的退后两步,背后发冷,觉得自己阴寒有杀气。 这么多年了,敢与自己对视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儘管是自己这般,那东北虎见了自己,依旧是一副桀驁不驯的样子。 可是呢? 这昌南王到底有何本事啊? 竟然能让东北虎见了他,直接露出了这般怯意,甚至直接匍匐在地。 “看来,这昌南王,还真不是一个简单地傢伙。能够有这般气势,足以嚇到老虎,倒也是个人物。” “之前,因为那些传言的关係,是咱们小瞧他了啊。” 哈烈盯著那孟风华的大营,似乎足以看到里面,那萧寧的身影。 此时此刻,也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喃喃道: “哎,如此一观,这昌南王说不定还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也不知道那个傢伙到时候遇到他,到底能不能成功啊。” …… 禁军府。 “什么?昌南王爷一个人去了叛军大营?还要去谈判 ?这可怎么行?” 蒙尚元看著霍纲递上来的信件,满脸的焦急。 许居正谈判失败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 且许居正的谈判术法,大尧人尽皆知。 许中相都没有办法的事,昌南王爷去了,肯定也没用啊。 蒙尚元是见过萧寧出手的。 对於萧寧的武学功底,自然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可是,武功再高,也怕群殴啊。 一个人面对叛军十几万人,蒙尚元难免还是会担忧啊。 “不行,这肯定不行啊!霍大人,这样,你现在就带人前往內城城门听著消息。一旦有谈判失败的消息传来,我就直接带人杀出城去,將昌南王爷救回来。” “昌南王爷,绝对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啊,好!” 霍纲愣了半晌,才回过了神来,连连应道。 他知道,蒙尚元跟萧寧可能有些关係。 靠著萧寧的名声,或许可以从蒙尚元这里调到兵。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萧寧在蒙尚元这里,竟然能受到这般重视。 甚至在蒙尚元听到萧寧可能遇险的消息后,要亲自出城营救! 哪怕对许大人,他都没有这般啊…… 这萧寧在蒙尚元心中,到底是何地位啊?! “蒙大统领,此事不妥啊。禁军这里,还需要你来坐镇。我是孟家人,且我的身手,蒙大统领也知道。” “我觉得,这件事不如让我去做!先计后兵嘛!且我以孟家人的身份,只要不被孟如秋发现,混入大营还是没问题的。” 说话的是孟少商。 在孟党造反后。 他已经加入了蒙尚元的禁军。 决心与那孟党决裂,与大尧共存亡! 此举,当为大尧男儿! “如此,倒也可以。” 蒙尚元听后点了点头。 他当初才方方入京之际,就与这孟少商相识,且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二人志向相投! 对於孟少商,蒙尚元信得过。 “那么,就这么定了!” …… 叛军牢房。 冰凉的土地。 只有几根乾草,简简单单的铺设在这地面上。 一座简易的牢房,就这般做成了。 “许中相,我们孟大人交代了,只要你改变了心意,可以隨时喊我。只要你愿意帮我们起草勤王檄文!” “以你的名义,將此文公告天下。待到破城以后,我们大人可以保证你中相的身份不变,甚至更进一步……” “到时候,许中相不再是有罪之人,而是有功之臣!” 又一次。 应该是孟如秋身边的一个近臣,过来劝说了几句。 “这等话,就不用再说了。我等清流,的確是可以在任何人的手下为臣,只要我们可以为民做事,为民请命。” “只是,我们唯独不能跟那卖国贼一起!大尧是全大尧人的大尧,大尧之主是谁,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 “可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割让大尧土地的人,是不配走上这至高之位的!你们真以为,我们不知道那聂如空为什么会帮你们?” “孟如秋想当皇帝,他还差得远,让他做梦去吧!” 许居正恶狠狠地说完,头往冰冷的墙壁上一靠,不再理会这人。 此时,他已经双眸涣散,髮丝凌乱。 对於眼下的时局,显然,他已经绝望了。 孟党造反,除了那穆起章会管之外,怕是不会有人会阻止他们了。 无论是淮北王,还是中山王等,这些王爷们才不会考虑黎民百姓的死活。 他们等的就是天下大乱,到时候好能起兵,师出有名,以一个合理的理由,逐鹿天下。 这是这些王爷们的通病! 哪怕,是那淮北王! 相对於天下黎民,他们更在意的,都只是那至高之位罢了。 唯有那穆起章。 他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深知黎明百姓的疾苦,不愿意天下陷入战乱,不希望大尧的土地上燃起战火,波及百姓。 可以说。 要说品格,要说心性,要说对於大尧这片土地的热爱与赤诚。 穆起章要高於所有的王爷。 这一点,许居正是深深佩服著对方的。 说实话,若是穆起章是个王爷,他会毫不犹豫的站在穆起章的身后,无论他是否有兵权…… 这般仁爱之心,这般责任之感,是其他王爷都不曾有过的。 只可惜。 穆起章姓穆,不姓萧。 自己身为清流,公然支持穆起章,天下大乱不说,正道礼节之上,同样说不过去。 儘管,许居正平日里一直声称,可以在任何人手下为臣。 可他依旧没有挑战世俗之道的勇气。 说回眼下的时局。 如今。 有能力阻止孟党造反,又真心愿意阻止的。 唯有那穆起章一人耳。 可是,穆起章的穆家军,还迟迟没有音讯。 如此下去,一切只怕是都要,完了啊。 “许大人,说得好!” 韩蒙在一旁,讚嘆道。 被俘之后,原本他还以为,自己会和那周全、冯生林一样,直接被那哈烈点了天灯。 可谁知…… 哈烈最终却把自己留了下来…… 原本,在见了周全二人的面孔之后,他都对这所谓清流绝望了。 直到遇到了许居正。 “哎,什么好不好的。如今,大尧的內忧难除,大疆国新王登基,兵强马壮。外患,说不定也要来了。” “这等风雨飘摇之际,我等却身陷囹圄。大尧在这风雨之中,究竟要走到何处啊。我看不到,未来的路……” 许居正已然绝望了。 韩蒙闻言也嘆了口气。 “只怪当初,没有听那昌南王的话,没有提前布防啊。” 韩蒙这边。 他才刚刚提到昌南王三字。 就听一阵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从帐外传来。 说话的,自然是那负责看守自己二人的军士。 在他们的说笑声中,韩蒙和许居正,竟然同样听到了昌南王三字! “听说了么?孟太后的营帐里,又来了一个送死的。” “哈哈哈,是啊,听说了。真不知道,这群大人物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都这般局面了,竟然还一心想著谈判,谈判!” “是啊。前有那什么许中相,后有这昌南王,这群人一个个的,简直都有毛病。” “其实,依我看啊,那许居正还算好了。毕竟,他以前毕竟一人靠著游说,退了三国敌军,人家毕竟是大尧第一使臣嘛。” “可那昌南王,他一个紈絝,也来凑热闹,这不是在开玩笑嘛?只能说,这群人还是太天真了,根本就看不懂局面啊。” “可不,咱们马上就要开始攻城了,谁还会跟他们谈判啊!” “只怕一会,咱们这大帐里,又要多一个人啊。” “不不不,以哈將军的性子,昌南王这等紈絝,怕是会直接被点了天灯啊……” 二人嘻嘻哈哈的说笑著。 大帐內。 被紧紧绑著的二人,闻言之后当即一愣! 蛤? 昌南王?又来谈判了?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已经又有谈话声传来。 “不过,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昌南王是以谈判的名义前来,然后是来投降的……” “嗨,你这个想法,我之前也想过。不过,还真不是。在孟太后那边我可是真的看见了,那昌南王虽然平日里紈絝,可这次,若单从事实上看,他倒也真能算得上汉子。” “当时那场面,刀斧携身,却不退半步。说实话,我看了都捏了一把冷汗!” ??? 这次。 这两句传来,那二人的表情,已经彻底变了。 从一开始的意外,化作了无尽的惊愕。 此时的韩蒙,已然是满面的震惊。 在他心里,那昌南王不就是一个紈絝子弟么? 可是。 你听听那二人说的,这能是一个紈絝子弟能做出来的事情? 而那许居正呢,他的神情更甚,似乎就跟听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不过,这倒也正常。 毕竟。 相对於韩蒙,许居正一个当过使臣,深知孤身一人入敌营需要何等勇气的人。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昌南王,一个自己从来未曾看起过的,紈絝子弟! 因此。 同为使臣。 在听到萧寧一人竟然也敢来此谈判时,难免会代入感更深一些。 “哎,还真是难以想像啊。谁能想到,真到了这般境地时,最终愿意挺身而出的,竟然会是昌南王……虽然有些自不量力了些,但出发点总是好的啊。” 韩蒙感嘆道。 这话可算是说到了许居正的心上。 他深以为然的使劲点了点头,道: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这昌南王竟然还有这般勇气啊。孤身一人入敌营!单是这般勇气,就非常人所能及啊。” “之前,是老夫错了啊!” 第361章 幕后玩家,穆起章! 感嘆间,许居正顿了顿,思索了一番,又道: “韩大统领刚刚说什么自不量力,老夫不这么觉得。不管怎么说,当他敢於一人挺身而出时,他就值得我们尊敬。” 说到这。 许居正突然又想到了在此之前,自己一心支持的淮北王。 以及在自己心中,远远比昌南王更適合当这大尧新皇的汝南王、中山王等几个王爷。 真是可笑啊。 都已经这等局面了。 萧氏的朝廷,就要覆灭了。 萧寧,这个从来都不被自己看起的紈絝萧寧,在这等时局下都鼓起了勇气,为了天下黎民百姓挺身而出。 孤身一人入敌营,面对刀戈而不退,將生死置之度外。 而那些自己信任的王爷们,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冷眼旁观,坐等天下大乱。 以便於自己师出有名,可以掀开这场六王夺嫡的大戏! 许居正是真的没有想到过。 天下大乱、狂风暴雨来临之际。 能够第一个站出来的王爷,会是这个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 以至於,他越是想这件事,越觉得心中震撼。 “这倒是!说来惭愧,虽然我韩蒙是这巡防营的统领。可是,若是让在下孤身一人入敌营,冒著生命危险去谈判,在下还真不敢。” “哎,从这一点上看,我们对昌南王的成见,的確是太深了啊……若是一会,那昌南王也被关进来,我一定要好好的向他道谢!” “这个道谢,他值得啊!无论他之前如何,此次,他能够在这等关键时刻,为了大尧百姓的安寧挺身而出,力求天下不陷入战乱!” “他,就没有失了萧氏王族的风骨!” 许居正一副痛心疾首的后悔模样。 只可惜。 一切后悔,都已经晚了。 哎,如果能重来。 早知萧寧是这般品行。 就算对方紈絝了些。 就算对方没有军方势力。 自己也愿意,扶持他登上那至高之位啊! “什么人?” 牢房之外。 两个守牢的狱卒,猛地喊了一句。 许居正和韩蒙纷纷直起了腰板,看向了牢门去。 二人还以为,又有什么人被关押进来了。 这个时候,要说谁最有可能被关进来,自然是萧寧! 二人好奇的张望著。 就听一个很是好听,满富磁性的嗓音传来。 “是我。” 一个一身白衣胜雪的男子,来到了牢房门口。 他的气质如皎月,站在牢房这等阴冷之地,显得很是违和。 “孟……孟少?” “奉孟大人之命,前来转移牢中重犯!” “哦?孟大人之命?可有令牌在?” “有哈烈將军的虎符在此。” 那男子举起虎符,向两名守军展示了一番。 “好,那么,孟少请吧。” 牢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韩蒙和许居正这才注意到来者的面容。 正是那,孟少商! “嗯?” 当看见这牢房之中仅有的两人时,孟少商顿时面色一愣。 自己这是? 来早了? 他来此,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来营救萧寧。 可谁曾想。 自己混进大营,拿到虎符,直奔牢房之后才发现! 萧寧至今都还未被关押进来! “孟少商?” 许居正和韩蒙一脸疑惑的打量著来者。 孟少商连连对著二人使了个眼色。 “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几分钟后。 孟少商带著二人来到了一处隱秘处,换上了一身孟党军卒的衣物。 “所以,你此番前来,还打算营救那昌南王萧寧?” 一路上,孟少商大致给二人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许居正和韩蒙算是彻底了解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那哈烈將军我可是领教过,身手了得。孟贤弟年纪轻轻,竟然可以在这万军之中,偷得对方兵符!”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韩蒙感嘆道。 许居正则是皱著眉头。 “那接下来,事情可就不好办了。这牢房孟少商已经去过一次了,再去的话,恐怕会露馅。” “这么一来,一会那昌南王被押入大牢,咱们可要在这之前,想一个办法救出对方才是啊。” 这是个难题。 如此失误,孟少商一开始也没有想到。 “据我所知,在此之前,萧寧应该是被押入了孟风华的中军大营。如今,既然萧寧没有在牢中,就只能是在那里了。” “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先摸到中军大营,看看有没有合適的地点,可以打探一下情况。” 韩蒙提议道。 “我毕竟是孟家人,对这大营的布置还算熟悉。那中军大营,我的確知晓一个合適的地点,可以偷听里面的谈话,却依旧不露馅。”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行动。” 三人当机立断,立刻朝著中军大营而去。 …… 孟党中军大营。 “好久不见啊,昌南王。当日在政末朝会上初见传闻中的紈絝,依稀记得你是个牙尖嘴利之人。”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昌南王还有著一副好胆识。” 孟风华看了一眼被那好几柄钢刀架在脖子上,依旧义无反顾走进了大营的萧寧,感嘆道。 “是啊,好久不见,孟太后。当初,我也是以为,孟太后无非是想做做第一任女皇的美梦罢了。却没想到,你们能狼子野心到这般程度。” 萧寧冷冷一笑,讥讽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昌南王果然还是这般,说话不饶人呢。你们退下吧。” 孟风华对著那几个刀斧手挥了挥手,將几人谴了出去。 继而,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萧寧身上。 “知道么?在我决定起事的那一刻,洛陵城中的那群老东西,没有一个令我担忧的。可是呢,每次做噩梦,我都会梦到你。” “政末朝会那一次,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我至今记忆犹新。那天,我们败的实在是太惨了。因此,只要你昌南王还在城中,我就无法安心。” “按照我的想法,就算我们攻克了洛陵城,你也必须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心。可谁知,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今天一早,你竟然亲自送上门来了,这一点,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啊。” “哦?能够让孟太后这般掛怀,在下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萧寧不冷不热,平平淡淡道。 中军大营外。 一处正巧被大营和树木挡住的隱秘处。 孟少商在那营帐之上掏了个小孔。 三人正在一边偷听,一边朝里张望。 “看孟太后的意思,我今日前来,你很是意外?” 萧寧抿了抿嘴,开了话茬。 “怎么?难道我不该意外么?昌南王啊,我承认,三个月前,你入京之时,我的確只把你当做是一个紈絝,从来就没有放在过心上。” “可是,那次政末朝会之后,我彻底改变了看法。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昌南王这个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一直在藏拙!”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明白了,你可是个聪明人,是个特別聪明的人,甚至比朝中九层以上的老狐狸还要聪明。” “所以,你这般聪明人,又怎么会看不懂时局呢?如今,洛陵城內城的守军,在荀直不下场的情况下,最多四万之眾!” “而那荀直,你我皆知,他只是个守护大尧种族的守护者。他希望大尧再次屹立在神川大陆之上,他希望再出一代明皇,可以復兴大尧。” “至於这个明皇姓甚名谁,他的皇位又是如何得来的,他根本不在乎。甚至,他还希望看到我等乱斗的场景。因此,他绝对不会下场阻止。” “我们在城內製造混乱,最终趁乱攻城,这洛陵內城,已然成了我的囊中之物。这等情况下,我会跟你们谈判么?” “我们,又为什么要跟你们谈判?” 孟风华顿了顿: “因此,你这等聪明人,在我看来,是根本不会相信我等会谈判的。” “是啊,可是,我还是来了。” 见孟风华对自己,已然是这般。 可以说,对自己的能力,已然是知根知底了。 萧寧也乾脆就不装了。 “是的,你来了!所以,能给我一个理由么?是不是我算错了哪一步?你,为什么要来?” “我么?很简单!为了救洛陵內城,为了自己的至尊之路,更为了救你们!” “救我们?哈哈哈哈哈!救我们?昌南王,这般玩笑,你觉得我会信么?”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来这里,跟你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萧寧摊了摊手,毫不在意。 “哦?为了陈述一个事实,寧可搭上自己的性命?你应该知道的,萧寧!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你是我的梦魘,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死在这!” “呵呵。这是后话了,在此之前,难道孟太后不想先听听,我所谓的事实,究竟是什么么?” “愿闻其详。” 孟太后郑重道,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大营外。 许居正和孟少商几人,也都跟著听懵了。 他们原本还以为,萧寧此番前来,就是靠著忽悠罢了。 可谁知。 看萧寧这个样子,似乎还真的若有其事啊。 “这,莫非昌南王 还真有什么底牌不成?” 韩蒙看向许居正,小声问道。 许居正和孟少商撇了撇嘴,这等事,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在孟太后看来,此番起事,你们已经成功了一半。或者说,你们已经彻底成功了,对吧!” 萧寧设问道。 “怎么?眼前的情形,为了阻止我们,你都要冒著生命危险,亲自走进我的大营。这一切还不明显么?” “是。既然如此,孟太后若是回忆一番,此次起事中,你最成功的计谋。我想,应该是从一开始,安插在穆家军中的暗子吧!” 穆家军! 暗子? 这几字一出,孟太后整个人的表情,都微微一变。 “嗯?这事,你怎么知道?” “呵呵,我不仅仅知道这件事,我甚至还知道,他是那穆家军主营樊兵武营中的副將,他姓旁!” “且平日里深得穆起章的信任,可以说,是那穆起章的心腹!” “是又怎么样?现在说这些,昌南王难道不觉得,已经为时已晚?” 孟太后故作轻鬆,但眉头已然紧皱了起来。 她的內心之中,总觉得有著那么一丝不祥的预感,正在隱隱的浮现。 “没什么,之所以提到庞副將,其实是打算告诉孟太后,关於那庞副將,可能在下所了解的,比你还要多。” 说到这。 萧寧的声音突然增大,振聋发聵,道: “这一场大胜之战,你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那庞副將的暗子身份。可是,你想过没有,穆起章这么聪明的人,对於自己的心腹,难道真的就一无所知么?” “穆起章已然大胜,只需要班师回京即可。就算想要传回胜利的消息,也只需要快马加鞭,差信使传送就是。” “且传递胜利的消息,这等事情本就不是那么重要。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为什么穆起章要一次性派遣樊兵武和庞副將两名大將,前来洛陵传信呢?” “你?你说什么?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萧寧说到这里时,孟太后已经肉眼可见的慌了。 “孟太后难道还不明白么?庞副將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你的暗子,他更是穆起章的暗子。” “你今日之大胜,从始至终,都是穆起章亲手为你准备的,彻底覆灭之前的美梦。你们,已经彻底走到绝路之上了。” “眼下,你们正在一步步的走进,穆起章从一开始,就给你们挖好的坟墓里。你们啊,中了穆起章的计了!” “那庞副將,从来就不是你的人!那庞副將,从头至尾,都是穆起章的人。至於那樊兵武,这一切,都只是苦肉计罢了!” “是將樊兵武一个人蒙在鼓中的苦肉计!若是不出我所料,这会的穆起章,怕是正等著你攻进洛陵,最终將你们一举歼灭!” “不可能!不可能!” 孟太后彻底的慌了。 她语无伦次的否认著。 “我们和清流,还有穆起章在朝中三足鼎立,穆起章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第362章 退军! 孟风华已经彻底的疯了。 他对於眼前之人,本就有些恐惧。 现在这人说的这些事,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若有其事。 这等情况下,她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三足鼎立?那是以前!呵呵,你为什么觉得,穆起章会喜欢三足鼎立的朝局呢?” 萧寧顿了顿,继续杀人诛心道: “更何况,还有夷州之乱!夷州之乱,我想孟太后应该最清楚吧。这场战爭,究竟是怎么来的?那些所谓的海寇,又都是些什么人。” 夷州之乱?! 聂如空! 当萧寧提到这个字眼时。 孟风华的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起了跟这些事相关的一幕幕。 …… “据我所知,聂將军所在的大淼国,一直以来船舰之国著称。现如今,大淼国正急需几块陆地版图……” “更何况,聂將军疾风人屠之名,也只有在陆地之上,才更能体现聂將军的风采不是么?” 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聂如空。 “所以呢?还望孟太后,明示。” 小个子聂如空身高不足五尺,举著酒杯,一副兴致十足的样子。 孟如秋走出,眯著眼睛,一边给聂如空倒了杯酒,一边指了指地图。 “夷州之地,海岛之城。如今,在大尧境內,早就有了几分失了掌控的意思。且夷州之地,四面环海,一直有海寇作乱。” “大淼国的水师一向英勇善战,可若是以大淼国之名前来,难免会有两国战乱的风险,大淼国只怕是师出无名。因此,若是聂將军的水师,能以寇乱之名出师……” “呵呵,这等事,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大尧边境的防卫布防都很有章法,屯兵充足,且相互之间的协防甚妙。据说,这每一座城的防卫,都是穆起章亲自部署的。” “夷州之城,与我大淼国相隔不远,此番防卫,在下已然领教过,难以破防,除非有城防屯兵图。” 聂如空毫不含糊,直言道。 “不就是城防屯兵图么?只要聂將军愿意帮一个小忙,夷州之地,拱手相送。若是此次起事成功,那琼州到时候会失守,也未可知啊?” 孟如秋盯著聂如空的眼睛,二人对於这不能算作是哑谜的哑谜,相视一笑。 “据我所知,孟大人如今就是一介文官。那城防屯兵图?” “无需担心,七日后,定会让聂將军见图。” “来,聂將军喝酒。” “来,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接下来的事情,就眾所周知了。 夷州有海寇作乱,甚至危及到了琼州! 穆起章出兵,前往夷州平叛。 …… “所以呢?” 孟风华嘆了口气,不再狡辩。 “所以,自从夷州之乱起,穆起章就已经在心里,给你们判了死刑!我想,孟太后应该知道,穆起章的境遇。” “他幼年时,家乡沦陷。因此,他在外族的铁骑践踏下,吃尽了苦头。时至今日,他的家乡依旧未曾收復,这也是他平生最大的心愿。” “因此,他本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拿著大尧的土地去谋取私利。在这件事上,你们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你觉得,他还会放过你们么?” “可是,可是,就算他真的想要对我们动手,这庞副將不是早早地就已经跟我们有过接触了么?若真如你所说,他不早就应该除掉我们了么?” 孟风华依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確切点说。 是他无法接受,自己这等明明自以为成功,实则却败的一败涂地的现实。 “兴许,这就是穆起章恐怖的地方了吧。庞副將这颗棋子,是他一早就下好的了。只是,他一直没有用罢了。” “但是,有这颗棋子在,平日里你们听话还好。可一旦失控,他就隨时可以利用这颗棋子做局,將你们一举清除。” “我想,当初夷州之战时,那穆起章怕是就已经想到今日的这一幕了吧。他故意出发前往夷州,露出破绽给你们。” “你们安安稳稳的呆在洛陵还好,一旦造反,就已然走上了死路。所以,穆起章回师处理段汝斜才会如此的及时,如此的乾净利落。”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呢?敢问孟太后,你觉得,这会的穆家军,又会在何处呢?他们抵达京城,又需要几日呢?” 萧寧的声音,掷地有声! 听到这番话的孟风华,只觉得心中一颤。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失败的结局。 …… 另外一边。 “所以,这一切,都是穆帅事先安排好的。从一开始,从出征夷州开始,这就是穆帅给孟党设的局?穆帅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离京之后,孟党会反?” “是的。我一直都在暗中与孟党有联繫,当然,这都是穆帅授意的。夷州之乱,实质上就是孟党勾结大淼国和聂如空造成的。” “你也知道,穆帅那个人,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这一点,所以,这清除孟党的行动,就开始了。” 庞副將一边给樊兵武处理著伤口,换著药,一边道。 “哎,穆帅的心思,还真难猜啊。” 樊兵武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手指,苦苦一笑。 “我就说,穆帅怎么会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原来,是这样。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那叛军的大將哈烈,我见过了,是个狠角色。” “如今,洛陵城內城危在旦夕!一旦他们破城,以孟党睚眥必报的心胸,加上那哈烈弒杀,只怕城內,会掀起血雨腥风啊。” “这件事,樊將军就不要多虑了。时局已定!我们改变不了什么。事实上,我问过穆帅,跟这同样的问题。” 庞副將抿了抿嘴,似在回忆: “穆帅说过,有些事情,必有取捨。” “可是,就算是这般,穆帅也可以在確认孟党造反后,直接出兵平叛。这般,城內百姓就可以不遭池鱼之殃。” 樊兵武依旧有些难以理解。 加之身体的疼痛,他的思考,已经比以往慢了半拍。 “穆帅又何尝不想啊?只是,如今的穆帅,在大尧是个什么处境,你可知晓?我们口口声声说孟党造反,可若是没有实质性证据,这件事就永远可以正反两说,各执一词。” 庞副將嘆了口气。 “甚至,那孟党还可以咬定这是党爭,將黑的说成白的。大尧人皆知,穆帅在,五王则不会反!大尧的时局,就还能稳定住。” “对於百姓们来说,时局得以稳定,大尧安稳,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但对於那对至尊之位跃跃欲试的五王来说,天下不乱,他们就永远无法更进一步。” “他们可等不及啊!对於他们来说,穆帅就是最大的障碍。相对於孟党,他们更忌惮的,是穆帅啊。” “因此,你觉得,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当孟党和穆帅交兵於洛陵,各执一词,各自称对方为叛军时,那五王会选择性的相信谁呢?” 话说到这里。 樊兵武彻底的沉默了。 是啊。 在有德之人心中,百姓大於一切,朝政安稳是最大追求。 可在有些人心中,只有利益至上! “我明白了。所以,穆帅之所以现在还迟迟没有支援而来,其实並不是因为在行军路上,而是因为,孟党没有破城!” “对!穆帅现在在等的,就是那孟党破城!一旦孟党破城,百官和百姓们眼见为实,孟党就再也没有了狡辩的余地!” “可以说,洛陵城內城城破之时,就是那孟党的死路。在此之前,一切牺牲,在所难免!” 庞副將冰冷的脸庞之上,反射著坚定的光芒。 “一切牺牲,在所难免。因此,我也在这所谓的一切牺牲里,是么?”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不过,穆帅的话可以回答你。寧犯一时之错,寧死一时之人,换千秋万代之安。此为错在当下,功在千秋!” “穆帅不求別人理解他,也不求我们能明白什么……” “唉~~~” 闻言。 樊兵武嘆了口气。 “这么说,穆帅都已经筹谋了这么久。如今,孟党大势在手,就內城的情况,只怕是再也没有人可以改变什么了吧。” “怎么?看樊將军的意思,似乎有些心有不甘?莫非,有什么別的想法?” “呵呵。局势已然是这般,有没有什么別的想法,怕是都改变不了什么吧。我能做的,怕是只有眼睁睁的看著孟党破城,然后城中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说到这。 樊兵武的心中,猛然又浮现出了年少之时,自己在学堂被人辱骂之事。 还记得,那件事发生之前,穆帅曾经会见过一个大臣,那人正是始作俑者之一的父亲。 后来,事发之后。 第二日,借著此事,穆帅大发雷霆…… 大概五六个当时不服穆帅的朝臣,纷纷来到了家中,赔礼道歉…… 自己不知道当初穆帅做了什么。 但如今看来,当年之局,跟今日是何其的相像。 自己从始至终,都在这棋盘之上,等待著下棋者的驱使啊…… 而那老樊头。 当夜,那老樊头就找到了那些人的家中! 最终被那些家丁,打的那叫一个鼻青脸肿…… 什么算父亲? 这真是个,深奥的问题啊。 樊兵武盯著天空之上,飘下的片片雪,只觉得眼前的光景,愈发的灰暗了。 回到当下的洛陵战事。 这件事的起始,就是自己。 可以说,城內百姓遭灾,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自己是多么希望,可以改变这个局面。 哪怕是,忤逆穆帅。 只可惜,这一切,穆帅早早的就已经准备好了。 一切,都再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了。 根据庞副將带来的消息,那许居正的谈判都失败了…… 孟党也根本就不会去谈判。 现如今,清流这边最好的办法,竟是病急乱投医,直接把那昌南王派出来谈判了…… 呵呵。 不得不说,昌南王一个紈絝,竟然还能有这般勇气,真是勇气可嘉啊。 只可惜,也就是勇气可嘉,仅此而已了。 洛陵內城,不日必破! 一切,都再也不会有转机了…… 此乃大势,再也无人阻挡。 洛陵城內,更没有人可以抵御孟党的马蹄…… …… 孟党中军大营外。 “什么?这昌南王所说的,都是真的么?” 许居正和韩蒙二人,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孟少商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无论是不是真的,今日的昌南王头脑清晰,言辞犀利,逻辑通畅自然,这可跟平日里大不一样啊。” “是啊,没有想到,这昌南王竟然还能有著这般见解。甚至,还了解如此之多,我们都不曾听闻的密辛。” 许居正跟那韩蒙相视一望,纷纷摇头。 就在此之前,他们还不信那昌南王之语。 如今这么一看,二人才明白了,到底谁才是真小丑啊。 谁能想到。 昌南王萧寧,一个紈絝罢了。 看似昏庸,心中毫无城府。 结果呢。 却是这般,对於眼下的时局,心中是如此的通透! 二人的目光,再次透过那小洞,落在了那昌南王身上。 此时此刻。 若是不带著那先入为主的观念,去看眼前之人。 这昌南王萧寧身上,哪还有半分紈絝之感。 此刻的他,给人看见的,分明是那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气质啊。 营帐之內。 “好好好,没有想到,穆起章,穆起章,这背后的一切,都还有这穆起章!” 孟风华近乎抓狂,怒吼道。 不过。 毕竟是做大事的人。 仅仅是迷失了这么一小会,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平静了下来。 “你今日来,不仅仅是打算跟我说这些吧。你方才说过,是来救我的?那我倒是想要问一问了,依你之见,接下来我又当如何?” 孟风华的目光,猛地变得犀利了起来。 她直直的盯著萧寧,安静且迫切的等待著对方的答案。 营內的气氛,有些许凝固。 萧寧打量著对方这副心急如焚,还故作镇定的模样,心中一笑。 终於啊,对方,上鉤了。 於是乎。 萧寧同样笔直的盯著对方的瞳孔,淡然开口: “只有一条路可走!退兵!放弃攻城!” 第363章 阳谋!六王夺嫡! 退兵! 放弃攻城! 对於孟党来说,这句话无论任谁听了,都像极了一个笑话,与痴人说梦无异。 可是。 萧寧对这个答案,却是有著百分百的底气。 原因很简单! 仅仅是因为,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自己说明之后,孟党根本就无法反驳,就算看懂了一切,依旧必须得照做的阳谋。 说白了。 这个鱼鉤,只要自己扔下去了,留给孟党的选择,就只剩下了一个。 他们是想要上鉤得上,不想上鉤也得上。 “放弃攻城?” 果然。 和所有人听到这“退兵、放弃攻城”几字的反应如出一辙。 那孟风华如同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整个人都仰著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 面对她的这般狂笑,萧寧竟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那般郑重又平静的盯著她。 那孟风华感受到了异常,狂笑间愣了片刻,像是在思考。 继而。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那孟风华的面色猛地一僵,如同有什么想法醍醐灌顶一般。 她猛地收住了笑容: “退兵,转攻为守?” 她喃喃著。 仿佛抓住了某些关键点一般。 伴隨著自言自语,她的目光愈发的明亮了起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孟风华嘆了口气,面容之上只剩下了无尽的唏嘘。 “昌南王啊昌南王,你这般人物,怎么就会被世人小瞧了这么多年呢?你的提醒,真是好计策,好计策啊!” “先是放弃进攻洛陵,紧接著,做出抵御姿態,顛倒黑白。將穆起章说成是叛军,而我,则是在守城!” “穆起章在其他五王眼中,那就是眼中钉般的存在,他们正愁没有机会,没有理由,將这个大尧百姓心中的英雄,一举击倒!” “只要我与穆起章站到了对立面,他们就肯定会出兵。如此一来,胜负在谁,可就说不定了。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孟风华喃喃说著,问道。 萧寧给出的这个答案,孟风华看不出丝毫破绽,甚至这会还觉得,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只是。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绝对不可能啊! 这萧寧若是没有好处,根本就不可能冒著生命危险,来此提醒自己吧。 所以…… 对方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呵呵,很简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要忘了,我是因为什么原因进京的。况且,我也不希望你们打进洛陵城。” “这件事情,我们各取所需。” 萧寧淡淡道。 许居正和韩蒙在外面盯著这一幕,两个人面面相覷,眼睛都直了。 就眼前的这般局势看! 根据这孟风华的反应判断,似乎这孟党退军之事,还真有可能了啊。 在此之前。 他们可从来没有想过,这昌南王还能办成这等事。 毕竟,这时局大势已定。 孟党必然攻城,这根本就是没有丝毫悬念,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啊? 可是! 昌南王竟然三言两句,就將这般局势逆转了! “许大人,这么下去,洛陵之危,是不是有解了?” “不好说。” 许居正兴奋的同时,依旧保持了最基本的冷静,根据刚刚得知的消息,分析著局面。 “看这孟风华的反应,她好像確实被说动了。不过,她的思想依旧在摇摆。且萧寧给他的提供的,並不是一个完美的办法。” “就目前来看,萧寧只是给孟党提供了一个选择而已。除此之外,他们依旧可以选择占领洛陵,割据此地为守。” “若是没有个手段,將之逼上绝路,让退兵成为唯一的选项,这件事依旧不好说啊。” 果然。 正如许居正所说。 那孟风华可还真不是什么好忽悠的。 不等韩蒙兴奋片刻。 “各取所需?好一个各取所需。但是,昌南王,你真当我傻么?” 一直在细细思索萧寧目的的孟风华,又反应到了更深一层。 “你说的这些,听上去好像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我这么做,就算真的打贏了穆起章,无非也就是两败俱伤罢了。到时候,若是再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这么一想,似乎我进攻洛陵,据洛陵以守,好像更加合適些吧。反正五王想要除掉的,是穆起章!” “我割据洛陵,依旧可以號召五王出兵,围剿穆起章。就算五王想要討伐我,到时候依旧会先借著理由,征討穆起章,不是么?” 见孟风华猛地反悔。 许居正和韩蒙的面色,都跟著凝重了起来。 他们的目光紧紧地盯著萧寧。 却见对方不慌不忙,似乎对於孟风华的这般反应,早有预料一般,道: “对,在此之前,你的確也可以这般。选择继续攻进洛陵,守洛陵之险,號召五王解自身之危。对於你们来说,这也是最好的做法。” “不过,很可惜的是,今日我来这里,不是让你做选择的,而是来告诉你,你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因为,就在今日之前,我就已经帮你做好了选择。这次,你就只有我刚刚说的那一个选择,没有其他路可走。” 萧寧的声音如同刀刃般,锐利又冰寒。 孟风华听到这般话,整个人的背后,都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昌南王这话什么意思?” “呶,这是我前几日,写给把淮北王的信,当初多写了一份,孟太后可以看看。” 萧寧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那孟风华。 “总结一下,这是一封邀请淮北王,入京秦王的求救信。正如你刚刚所言,如今五王的心中所想,都是更进一步。” “想要更进一步,除了要掀起战乱以外,获得民心,也是他们当下最需要的事情之一。” “如今,你孟党在洛陵城外,大肆恐嚇百姓。你说,若是淮北王第一个知道,孟党造反了。” “在这等城中群臣亟待救援,成千上万的百姓,担惊受怕之时。距离洛陵如此之近的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更何况,不出意外的话,五王之间应该互相盯得挺紧才对吧。淮北王一旦出兵,你觉得其他四王,还会安稳的呆在自己的封地么?” “一旦他们倾巢而出,想要在洛陵百姓和群臣面前抢功,你可就成了眾矢之的!是的,你可以占领洛陵之后,再號召五王围剿穆起章。” “但是,这件事的前提,是你可以在淮北王到来之前,將生米煮成熟饭。他们没有办法踩著你,获取民心,你的计谋才能得逞。” “如此一来,你就必须儘快破城。可是,我洛陵內城,同样有著四万兵马。你觉得,是你攻城快?还是那淮北王的兵马来得快?” “第一,你放弃攻城,在淮北王的兵马到来之前,发布剿贼檄文!第二,你继续攻城,在洛陵城即將破城之际,被那淮北王围剿,当做对方的垫脚石。” “孟太后是个聪明人,想必,这两个选择,你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萧寧说罢,眯著眼睛打量著那孟风华,瞳孔之內就只剩下了四个大字:不容置疑! 许居正和韩蒙在帐外,看的一阵激动。 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心计竟然如此之深。 甚至从一开始,就算到了这一步! “呵。” 只是。 面对萧寧这次的恐嚇,那孟太后似乎並不怎么担忧。 她转过身,踱步走到营帐前,轻轻打开了营帐的布帘。 儘管布帘不如大门,但依旧有著一定的隔音功效。 打开布帘。 帐外的声音,顿时变得清晰了起来。 风声! 雪声! 以及那,廝杀声! “呵……昌南王啊,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已经完了么?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嗯?” 萧寧同样走向了大帐的布帘前。 马蹄声,廝杀声,惨叫声,匯合在一起,不绝如缕。 “我已经开始了攻城,可是呢?当下,我还没有见到那所谓淮北王和穆起章的影子!如今,那洛陵內城,就是个摇摇欲坠的破篓子。” “只要我全力发起进攻,那城池怕是不攻即下!这等时局,你又如何觉得,那淮北王来的,会比我攻破洛陵內城更快?” ??? !!! 孟风华! 这个疯女人! 她竟然,已经开始了攻城? 韩蒙和许居正刚刚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偷听二人的谈话之上。 直到此时,二人回过神来,才听到了那攻城之声。 完了,一切全完了啊。 打仗这等事,那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 若是孟风华没有开打,萧寧所说的那些,兴许还能有用。 可现在,孟风华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啊。 “这下可怎么办?许大人,那孟党开始攻城了……” “哎,可惜了啊。若是那萧寧能够早一点前来,说不定这件事就成了。可惜,可嘆啊。我大尧百姓,明明就差了这一步!” 许居正面露遗憾。 “哎,此战已开,孟党是断然不会回头了。只怕最多两个时辰,洛陵城,必破啊!” …… “嗯?昌南王,难道你有耳疾不成?如此令人振奋的声音,你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听我一句劝,赶紧听听这动人之声吧。” “今日,还要感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不曾探听到的事情。知道了那穆起章和五王的动向,有了你的提点,破城之后,我倒是知道该怎么做了。” “为了报答你,放心吧。一会,我杀你的时候,一定会干净利落,不让你受太多的苦。” 孟风华恶狠狠的说著。 她的心情从萧寧入营开始,堪称是一波三折。 直至此时,她只觉得,自己彻底走上了这人生之巔。 只是。 唯一让她不满的是。 都这般情形了。 那个昌南王萧寧,却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脸上並无丝毫的恐惧。 “怎么?看昌南王的表情,似乎並不怎么担心啊?我是应该说,你是能沉得住气呢?还是说,你已经被嚇傻了呢?” “呵~~~” 萧寧闻言轻笑。 “还记得,我刚刚跟孟太后说过,如今的五王,都想要在洛陵城百姓面前,抢夺这个抢功的机会。” “想要在百官和百姓面前,儘可能的展现自己,以便得到他们的支持。” “是,那又怎么样?就算他们此时此刻,看到了洛陵內城这等千载难逢的良机,想要拿我做嫁衣!他们也来不了啊!” “我相信,若是他们人在这,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解救这洛陵城之围。可惜的是,他们不在啊!哈哈哈哈哈哈……” 孟风华说著,放肆的笑了起来。 直到。 萧寧的声音,冷不丁的又一次响起。 “可是,我在!世人一直在说,五王!可是,孟太后既然如此了解我,还將我当做大敌。那么,总不能你也把在下忽略了吧。” “当今大尧,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明明是六王啊,不是么?孟太后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嗯?!你!” 孟风华听后,瞬间就懵了。 她木木的盯著萧寧,等待著对方的后话。 “所以呢?你想要说什么?” “我想要说什么?” 萧寧复述了一遍对方的言语,閒庭信步的走到了孟风华身旁,伏在对方耳畔,窃窃私语。 许居正和韩蒙纷纷瞪大了眼睛。 他们侧过耳朵,巴不得整个人都衝进去,想要听清这萧寧究竟说的什么。 只可惜。 耳边縈绕的,只有无尽风雪之声。 伴隨著萧寧的小声之语。 那孟风华的表情,彻底的精彩了起来。 从一开始的得意,到呆滯,到震惊,到唏嘘,再到绝望! 最终! 萧寧离开孟风华的耳际,声音再次增大。 “所以,如今的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立刻退兵。” 萧寧顿了顿: “第二,继续攻城,做我昌南王的嫁衣!这场六王夺嫡的大戏,將由我拉开序幕!” 萧寧的声音落下后,转身就走,没有再给孟风华丝毫反应的时间。 孟风华也不阻拦,就那样愣愣的盯著对方的背影。 两旁的侍卫见状,连连过来阻拦。 却见孟风华无奈的挥了挥手: “放他走。” 第364章 真撤军了? “这?刚刚那昌南王到底跟这孟太后说了什么啊?怎么这孟太后,这就把人放走了?” 韩蒙呆呆地盯著那帐內的情形,满头雾水。 说话间,他转头看向了许居正。 显然,是想要问问对方的看法。 只是。 这会的许居正,同样是满脸的疑惑。 他实在是不明白,刚刚的昌南王到底说了什么话,竟然一句话,就將那孟风华说的彻底没了底气! 打量著萧寧就那般,肆无忌惮离开的背影。 而那孟风华,却如同那霜打的茄子,没有丝毫的反应。 许居正只觉得这一切,真就如同做梦一样。 那可是昌南王啊。 那个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 那个任何事情交给他,自己清流们都会担心其会搞砸的二世祖。 可是呢? 正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可以孤身入敌营,一番唇枪舌战之后,最后再全身而退! 甚至,做到了自己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最终,更是直接將这本来胜券在握的孟风华,直接打压成了这般。 “也不知道,这孟风华最终会做何抉择啊?这昌南王又究竟有何底气,竟然会让那孟风华如此的忌惮,以至於就这般放他离开了……” 许居正喃喃道。 孟少商这会,心中同样泛起了些许波澜。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紈絝,竟然並不是个寻常人物。 甚至,还有这么一番手段。 “许大人,韩大统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了。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孟风华现在放昌南王走,他的安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可是,万一那孟风华反悔,昌南王怕是依旧会有危险。所以,韩大统领,不如你我兵分两路。” “我给你指一条小道,可以避过所有的孟党岗哨。你带著许大人,从那边回京,以稳定城中局面。我现在前去寻找昌南王,护送昌南王回京!” “好。” 二人闻言,点了点头。 三人兵分两路,在孟少商的指挥下,悄然离开了孟党大营。 …… 洛陵城內城。 大雪如同无尽的噩梦,无情地吞噬著每一寸光明与温暖。 城墙之上,军士们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渺小,他们的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无法逃脱的命运。 “孟党这是要发起总攻了啊!” 一名老兵低声喃喃。 低头,望向城下。 那黑压压的兵马,铺天盖地,让地平线都变成了一片片的黑色,如同压城的黑云。 他的声音被呼啸的风雪瞬间吞没,但那份绝望清晰地刻在他的脸上。 他望著城外那片同样被白雪覆盖,却充满了杀戮与血腥的土地,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我们还能坚持多久?”一名年轻的士兵颤抖著问,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环顾四周,只见同伴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绝望,有的人甚至开始悄悄收拾行装,准备放弃抵抗,寻求一条生路。 “我不知道……”老兵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与苦涩。“但是,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咱们就要解脱了。” “孟党要发起总攻了!一旦孟党发起总攻,此城必破。那哈烈绝非善类,入了城肯定是要屠城的。老夫已经这把年纪,死就死了。你还年轻,抓紧逃吧……” “孟党少说有十万人马,咱们就算加上禁军,无非四万人。如今,城內的百姓,还要造反。” “这种情况,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我们了。除非,那孟党退军!只是,许居正都没有做成的事情……” “那昌南王更不可能做到了。我看那,可能真就如百姓们所说,那昌南王怕是逃了吧……” 年轻的军士闻言,眼神空洞麻木。 他绝望的视线,扫过这洛陵內城的角角落落。 风声! 雪声! 嘶哑的哭喊声! 孟党的攻城声! 城內的百姓们早已陷入了恐慌之中,他们纷纷涌向城门,试图逃离这即將沦陷的城池。 哭声、喊声、哀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悲凉的交响乐。 “开门啊!让我们出去!”一位母亲抱著哭泣的孩子,跪在城门下,她的眼神中满是绝望与哀求。 “开城门!那昌南王都能提前投降,为什么不允许我们投降?” “难道那王爷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兄弟们,咱们跟他们拼了!” 无数百姓,挥舞著拳头,吵作一团。 刚刚萧寧出城的举动,如今在內城人的心中,儼然已经成了提前逃跑。 无论是守军,还是百姓,都已然在心中篤定这般推论。 面对这等乱状,守卫的军士已经不再是鸣箭示警,而是动了真格的。 他们知道,一旦城门打开,叛军將会如潮水般涌入,到那时,所有人都將难逃一死。 “都怪那昌南王,若不是他,这城內的百姓,也不会乱成这般……” “自己逃跑了,却给我们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这样的人,也配当王爷么?” 有军士们还在抱怨著。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出! 守卫的军士们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这会的他们,心中都太清楚了。 这等剑拔弩张之际,发生丝毫的衝突,都有可能彻底演变成城內的战乱。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放箭的。 除非,有人就希望看到这等场面。 放箭的,自然是混在守军之中,孟党的暗子! 这一箭! 可算是彻底激怒了无助的百姓们。 “没有本事打叛军,却对我们放箭?” “狗王爷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留在城內是死,衝出去可能还有活路!大傢伙,咱们拼了!” “杀!” “与其留在城中等死,或者被这群人射杀,不如衝出城去,搏一线生机!” 局面,彻底激化! 一个个百姓拿著锄头、铁铲,冲向了內城城门! 城內的乱战,终究还是爆发了。 城外,叛军的吶喊声、战鼓声震天动地,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而城內的绝望与混乱,更是让他们士气大振,攻击愈发猛烈。 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之中,洛陵城仿佛变成了一座孤岛,孤立无援,等待著未知的命运。 军士们的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光芒,造反的百姓脸上写满了狰狞,没有勇气振臂一呼的百姓们,则是满目绝望与无助。 整个城池,都被一种沉重的氛围所笼罩,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边孟广打量著这般光景,心中至今依旧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这一次,是真的要败了么? 因为跟萧寧经歷过一次次转败为胜的事件。 他的內心深处,始终坚定的觉得,这次萧寧都出马了。 那么,这一切,就还会跟往常一样! 直到这一刻。 百姓们彻底反了。 孟党的总攻来了。 洛陵城內城,很快就要沦陷。 他才清楚地意识到。 这一次,兴许真的要败了。 “萧王爷还没有回来么?” 蒙尚元骑在马上,大声问道。 边孟广微微摇头。 “既然如此,开城门吧!百姓们已经反了,既然百姓们想出城,就放他们出城。不然,如此拖累下去,只会让百姓们和孟党形成合力!” “与其这般坐以待毙,我们不如主动出击。百姓出城,会对孟党造成一定的衝击,藉此机会,我们跟百姓一起,对孟党发起衝击!” “如此一来,我也好出城寻找一下萧王爷!” 蒙尚元此话,自然是事实。 甚至,堪称是当下最佳的选择。 只不过。 如今这等情景下说这等话,无疑是守军们信心的又一次重击。 这又何尝不是被逼无奈的鋌而走险啊? 在蒙尚元身后,还跟隨著不少朝中的官员。 百官在这等生死时刻,听到了这般话语,一个个难免心中一凉。 “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么?” “这个时候开城,那不就是彻底放弃了守城了么?一旦那叛军杀进来杀烧抢掠,我们还怎么活?” “完了,这洛陵彻底完了啊!” 绝望。 吞噬著每一个人。 蒙尚元又何尝不知道,开城门与將洛陵城拱手相让无异。 可是。 在这等百姓和叛军已经形成了里应外合之势的当下。 这的確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放百姓出城,守军们的压力还能小些。 还能有些希望! “蒙大统领,既然如此,谁来当第一批出城冲队的先锋军?” 边孟广认清了局势,面色郑重,问道。 “我来!” 蒙尚元毫不含糊。 身先士卒,来到了內城城门的最前方。 待到城门打开,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衝进敌阵! 衝进敌军的十多万兵马中! 这个时候,守军最需要的就是提振士气! 蒙尚元此举,倒是让不少人心中多了几分血性。 “我等,愿追隨蒙將军……” 胡猛等人紧隨其后,纷纷位列蒙尚元身后两侧。 他们一个个面色坚定。 其实。 当他们站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就相当於自愿走进了鬼门关。 他们可是先锋军,要面对叛军最猛烈的攻势。 那可是十万人啊。 必死无疑。 这一点,他们的心中又怎么会不清楚? 只是,他们別无选择。 “我等將会开城门!百姓们想出城者,需在先锋军衝出道路后,再伺机出城!” 最后时刻,边孟广提醒百姓。 接著。 他又看向了那蒙尚元: “蒙大统领,祝您,凯旋!” 凯旋! 这两个字说著容易。 只是,这一刻,蒙尚元等人心中深知: 这一次,怕是永远也等不到所谓凯旋了。 这一次,他们就是前去送死,靠著这送死,去搏那九死一生之生机。 远处。 一处高楼之上。 此时的荀直,也已经无法再安坐在內卫府內。 “大统领,按照这个局面下去,这洛陵城怕是,要彻底走上沦陷之路了啊。那先锋军,只怕是会全军覆没……” 秦战打量著这等乱景。 心中已然给这场战爭的结局,下定了结论。 “昌南王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么?” 荀直托著下巴,似乎在琢磨著什么。 “没有。” 秦战听后只觉得心中纳闷。 这已经是荀直大统领,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那昌南王出去谈判,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希望啊。 与其说他是去谈判,自己甚至觉得,说对方逃了更加合理。 这等情况下。 荀大统领为何要一直询问他的动向啊? “难道说,这次大尧的天,真的要变了?” 荀直看著远处,那已经准备大开城內,殊死一搏的大尧守军。 说实话。 这等局面,拋开自己手下的內卫,就连他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保住这城门不被攻破。 一切。 都结束了啊。 少庄主所谓的出城谈判,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啊? 就现在的局面来看,无论少庄主打的什么主意,只怕是都已经失败了吧。 既然如此。 自己要出手么? 荀直思索间。 “开城门!” 边孟广的声音传来! 这句喊话,似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兄弟们!这里是我们洛陵城最后一道城门!身后,就是我们大尧的黎民百姓,就是我们的爹娘和妻儿!” “今日之战,寧死不退!跟我,杀!” 在城门即將大开之际! 蒙尚元做起了最后的动员! 生死,一瞬。 “嗡~~~~~~~” 一声长长的號角声,响破天际! 这是? 鸣金號! 当这等响声传响的一瞬间。 无论是孟党的叛军,还是守城的军士,纷纷一脸茫然的抬起了头。 叛军不解,明明就要贏了,为什么突然鸣金收兵? 守城的军士,自然就更加的纳闷了。 这? “边大人!边大人!” 城墙的高塔之上,负责观察敌军动向的军士,一脸惊讶的喊道。 “孟党吹了鸣金號,他们好像要撤军!” ??? !!! 什么? 撤军? 这话一出。 已经准备好殊死一搏的蒙尚元等人,顿时泄了气,一个个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边孟广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书一般。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孟党撤军了? 而且,还是在这等,下一秒就可以攻克城池的时刻? 这孟党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不应该啊! 第365章 復盘!幕后真凶! 孟党大营边缘。 一辆马车,正在悄然驶离。 “勿追!” 眼见著有几名军士,就要上前,將其拦下。 一旁的哈烈摆了摆手,道。 “孟太后已经下令收兵,这个时候,切莫节外生枝。” 马车前,那负责赶车的孟少商见无人追上来,才轻轻鬆了口气。 “呼,还好他们没有追上来。否则,我一个人,只怕是还真没办法全身而退啊。” “哦,孟贤弟,还担心他们会追来?” 萧寧別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 “按照孟贤弟的讲述,此番营救,先是偷得兵符,又独闯孟党大牢,真是艰险啊。” “艰险算什么。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值得。驾…………” 萧寧微微頷首。 对於孟少商这句话,他还是很认可的。 望著窗外不断变化的雪景,萧寧思索了一瞬,再次开口: “孟贤弟,我在京城也待了这么久了。这內城和外城的道路,我还是认识的。这好像並不是去往內城的路吧。” “噌……” 当萧寧这句话响起的一瞬间。 他很是明显的感受到,一股冷冷的目光,朝自己盯了过来。 马车之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孟少商没有回话,只是继续自顾自的驾驶著马车。 “呵……” 这一举动一出,萧寧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有些事情,今天终於是要解决了么? 他掀开马车的窗帘,打量著窗外飘飞的雪。 “我说,孟贤弟,你这做事,还真是小心呢。这可跟你之前的风格,差的有些多啊。要我说,你就放心吧,这里距离那孟党大营,已经足够远了。” “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人过来,破坏你的好事,打乱你的计划的。所以,有什么话想说,有什么事想做,儘管请吧。” 萧寧摊了摊手,一脸的轻鬆。 却见那孟少商的神情,已然紧绷了起来。 “吁…………” 他抓著韁绳的手猛然上提! “嘶吼…………” 伴隨著那马的嘶鸣。 整辆马车,猛地剎停在了原地,溅起了阵阵沙石。 將马车停下,孟少商这才一脸狐疑的回过了头,看向了萧寧。 眉眼之中,儘是意外之色。 “昌南王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孟贤弟接下来,不就是要对我动手,然后彻底易容成我,代替我成为第六王,加入这夺嫡乱战么?” “反正最多再走几里,孟贤弟就要动手了。这个时候,还继续偽装,又有什么意义呢?” 萧寧不慌不忙,言语一刀见血。 直接將那孟少商內心最深处的东西,很是犀利的揭穿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做的够小心了。现在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啊。” 孟少商先是一愣,继而嘆了口气,目光开始变得阴冷了起来。 “刚刚在那孟风华的中军大帐外,我见对方对你如此忌惮,心中还觉得,那孟风华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 “直到这会,我才明白,你还真不容小覷啊!”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孟少商乾脆不再隱藏什么。 他將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剑柄之上,四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见这附近,已经看不到任何孟党的叛军,才放下心来,道: “可以说说么?你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这一切的?我原本以为,我的计划天衣无缝!” “利用孟党造反的契机,顺水推舟,借势而为!这个时候,你们的注意力,大多都在孟党身上。” “朝中的局势也是,三党夺嫡,还有其他五王虎视眈眈。在这等乱局下,你们怎么会注意到我?” 萧寧听后点了点头。 “是啊,这手顺势而为,的確是个好办法。就像你当初,借著那凶兽杀人的契机,抹掉了那位顾家的公子一样。儘管说,那头凶兽,原本就是你私藏的!” ??? !!! 此话一出。 那孟少商的目光,都跟著紧张了起来。 他紧紧皱著眉头,目光凝重。 这一刻,对於萧寧,他再也没有了半分轻视之意。 私藏凶兽! 可以说,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了。 除了几个关係最深的亲信外,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他想不明白,眼前这个紈絝王爷,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凶兽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分析。” 萧寧依旧稳若泰山般,坐在那马车之上。 “分析?可以详细说说看么?就像昌南王给那孟风华的那一番提点一般。” “这件事,大抵还要从我入京之日说起吧。当日,我收到了穆起章起草的詔书,前往洛陵就任,路上正巧碰到了蒙尚元!” 伴隨著萧寧的述说。 孟少商的思绪迴转。 是啊。 一切的一切,就是从这件事开始的。 “怎么?蒙尚元就任禁军大统领,路上遇到了凶兽偷袭。这件事情,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未露面过。这件事,也能跟我扯上关係?” 孟少商还是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如果说。 一个人可以仅仅靠著这么一件事,就推测出了自己的全部计划。 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这件事,自然不能让我立刻就联想到你。只不过,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让你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引起了我的注意。” 萧寧顿了顿,继续解释道。 “还记得,当初,若不是蒙大统领半路杀出,那禁军大统领之位,应该是穆起章的人才对。” “因此,在这等情况下,若是让我们不假思索的直接去猜出一个凶手,想必,任谁都会觉得,穆党的嫌疑最大。” “只是,这个推论,是容不得我们去细想的。因为,这等事,只要我们稍微一细想,就会发现,穆党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不管怎么说,蒙尚元那也是朝廷命官!穆党若是真在这时候发难,那不就是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么?” “这么一来,孟党的可能,也就隨之变得微乎其微了。毕竟,孟党当时与那穆党交好,一旦这件事穆党被泼了脏水,他们也难辞其咎。” “因此,孟党和穆党,都是稍微一思索,就可以排除的选项。那么,剩下的一个,就只剩下了大多数人连考虑都不会考虑的清流了!” 清流! 说到这。 萧寧不由得想起了当初。 自己初来乍到,最先对清流起了兴趣,就是因为这件事。 当初,他可是命人,在那清流里堪称是掘地三尺。 因为,那时的萧寧实在是好奇,清流里的这群文官,究竟是何人,竟然有能力饲养一头凶兽为自己所用! 这等反差感,令萧寧不得不好奇。 “当初,我可是一直在猜测,这清流里,究竟是哪位大人,手段竟然是这般狠辣。我怀疑过许居正,霍纲!” “甚至是边孟广,周全,冯生林,狄彦春等等。只可惜,最终,这群人都被排除了。而且,当时还有一件事很不合理,也让我减少了对清流的怀疑。” “那就是,我初到京城的宴会之上。若是清流真的是始作俑者,他最直接的目的,不就是利用这件事,引起蒙尚元对穆党的怀疑,以便於让蒙尚元先天对穆党、孟党心生嫌隙。” “而清流,则是可以趁虚而入,將其拉入麾下。若是如此,清流真的有意结交蒙尚元,那场夜宴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们当时就算有心抗拒我当时代政的事,也不至於说,当天一人不来,直接把拉拢蒙尚元的机会,拱手让出吧。” 说到这。 孟少商才回忆了起来。 当初沐恩殿的夜宴之上。 那清流的確是,一人未至。 想要投靠清流的蒙尚元没有见到清流的人,又不想与穆党、孟党有太多的牵扯,最终才与自己坐在了一起…… “於是乎,这件事之后,我开始重新回顾了一下此事的来龙去脉。於是,我便想到了一个细节!还记得,当初那只凶兽,伤人无数不假。”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下过杀手。那凶兽明明有机会直接咬断蒙尚元的脖子,最终却只是伤了他的大腿。” “凶兽都是通人性的,那时候我想,兴许,那头凶兽,是被他的主人,下了命令,不许杀人。” “这个想法一出,很多事情,我很快就明白了。不得不说,当初孟贤弟的这一招,真是绝妙啊。堪称是一箭双鵰!” “首先,袭击蒙尚元,就会让人第一时间怀疑到穆党和孟党头上。而那些老谋深算之辈,喜欢多思考一步的人,则是会怀疑到清流。” “如此一来,可以说,朝中三党就都被泼了一遍脏水。这件事,只要被那蒙尚元知道,当初贵为所有人眼中香餑餑的蒙尚元,就必然不会投向这三党任何一党。” “这个时候,一个年少有为,又心有抱负,一心为国的少年志士出现,你孟少商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蒙尚元在洛陵,最值得交心的朋友!” “呵呵…………有意思。” 听萧寧说到了这。 孟少商呵呵一笑,道: “是啊。甚至,当初我还打算著,你刚刚所说的这般足以让人从穆党、孟党,再怀疑到清流的推流,要找个机会,亲口说给蒙尚元,以便在他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这样一来,就能彻底切断他想要加入这三党的可能。可是,没想到,我的这般推论还没有说,那蒙尚元就已然想到了。” “我自认为,蒙尚元並不是个心思如此机敏之人。如今一观,想来这件事,大抵是你告知他的吧。” “不错。” 萧寧点头,道。 “呵。还真是有意思啊,我千防万防,最终却没有想到,这件事,其实根本就不用防!” “要是早知道,蒙尚元最终会加入你昌南王党,我就没有必要费尽心思,下这么大一盘棋,还要我亲自下场,去拉拢他了。” “是啊,他是我的人。所以,孟贤弟只需要易容成我,就相当於拿下了蒙尚元。这么一想,你当初的计划,还真是多此一举了。” 想到这,孟少商都觉得有些许戏剧。 “所以说,在排除了三党之后,你开始寻找蒙尚元遇袭后的得利者。最终,你发现了在蒙尚元自觉孤立无援之时,与之相交甚欢的我。” “自此,我便顺理成章的进入了你的视线,成为了你的怀疑对象。” “不错。” “呼…………昌南王昌南王,当初,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啊。早知你是一个这般人物,当初我的计划,也不会选定你为我加入夺嫡的垫脚石啊。” “谁能想到,一个大尧人尽皆知的紈絝,竟然是个心思如此明透之人。” 孟少商一阵唏嘘。 仅仅凭著一个蒙尚元遇袭,外加自己跟蒙尚元有了交情,就怀疑到了自己身上。 这人还真是恐怖啊。 现在,你再跟他说,这昌南王是个紈絝,他断然不会相信。 他摇了摇头,又问道: “好,就按你说的,当初凶兽袭击蒙尚元这件事,让你注意到了我。但是,我最多也就是进入了你的视线而已。” “可现如今,你对我的计划好像已经全部知晓。我想知道,这一切,你又是如何確定的?” “这个问题,就要从我遇袭说起了。” 萧寧走下马车,在风雪之中活动了一番筋骨。 孟少商倒也没有阻拦。 昌南王而已。 儘管对方的心计过人,但在武学上,自己可是有著绝对的优势的。 他深信,有自己在,对方逃不掉。 毕竟。 当初的武试,最终的具体內幕,並没有多少人知情。 “哦?你遇袭?愿闻其详!” “当初,那些黑衣人死士,以及那天上落石,那一次突如其来的袭击,的確让我有些摸不著头脑。” “那时候,我初入京城,可以说完全就是个透明人,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谁会对我出手。” 孟少商听著萧寧的推论,不由点了点头。 萧寧则是顿了顿,侧耳倾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此时。 那喊杀声已然越来越小。 看来,孟党应该是撤兵了。 既然如此,自己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 在此之前,就赶紧將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再说吧。 第367章 狸猫换太子? 洛陵城,內城。 边孟广、蒙尚元二人,已经亲自登上了城楼。 那文武百官一个个,也纷纷围了过来,脸上带著密密麻麻的惊讶。 城楼之上。 边孟广和蒙尚元凝望著那城墙下的叛军。 乌压压一片,將整个地平线都化作了黑色,根本就看不到边界。 就这般大动刀兵的架势。 蒙尚元看了,一想到刚刚自己衝出去,就要面对这乌央乌央的一大片人马,心中都觉得一阵后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等大好局势,孟党还真退军了?” 看到这,蒙尚元可是彻底的不解了。 就叛军这个架势,和刚刚的形势。 保守估计,再有半个时辰,这洛陵城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这等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要退军啊? “难不成,是昌南王的谈判起作用了?不可能吧。” 边孟广猜测了一下,但很快就否认了这个答案。 若是以往。 兴许边孟广还会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有一定的可信度。 可如今! 那萧寧外出谈判之前,许居正可是已经前往了啊。 若是这件事真有转机,许居正许大人作为大尧人尽皆知的第一使臣,那不早就谈下来了么? 所以。 若说眼前这场面,是因为萧寧,那肯定是不现实的啊。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快看,那边有两个人!” 二人正纳闷著。 处於瞭望塔上的军士,大声呼喊道。 一边说著,他还一边朝著远离叛军攻城集中点的方位指去。 眾人纷纷朝那望去。 只见,那边的確有两个人影,正逆著叛军撤退的人流,朝著洛陵城的方向而来。 巡防营有几个眼尖的军士望了一会,道: “那前方之人,好像是韩蒙將军?” “好像还真是啊!” “对对对,我说怎么看著眼熟,就是韩蒙將军,错不了了。” “那韩蒙將军身旁,不是许居正许中相么?” “许中相?” 边孟广和蒙尚元听了这般猜测,连连定睛一瞧。 这会。 这二人距离城门处,已然又近了些许。 细细一看,可不是么? 那二人,正是许居正和韩蒙啊! “好像还真是许中相啊?” “这么看,莫非,这次孟党退军,是跟许中相有关係?” 边孟广猜测道。 蒙尚元听后点了点头,“看样子,应该是这般了啊。” “许中相不愧是大尧第一使臣啊,谈判这等事,还是要看许中相啊!” 一时之间。 城墙之上,喜悦之情传播。 许中相竟然谈判成功了! 且现如今,许中相还正在安全返回城中? 內城里。 那聚在一起,正好奇孟党撤军,等待著消息的百姓和百官,纷纷眼前一亮,奔走相告。 不少人更是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许中相啊!” “许中相,不愧是我大尧第一使臣。” 城楼之上。 喜悦之余。 “可是,萧王爷为什么没有隨著许中相一同返回啊?” 蒙尚元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边孟广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已经朝著城下望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有找到萧寧的身影,只能是摇了摇头: “此事,怕是只能等许中相回来,问问许中相了啊。按理说,许中相应该见过萧王爷才对。” 二人身旁。 不少守军同样听到了蒙尚元的问题。 这次守城,他们可真是被昌南王给折腾坏了。 若不是萧寧声称出城谈判,那百姓们造反的气焰,也不会如此强烈。 这等情况下,他们心中本就对萧寧有著怨气。 加之他们心中,早就和百姓们一样,篤定的相信,萧寧就是打著出城谈判的幌子,一个人先投降去了。 现如今呢? 谈判成功的许居正已然归来,可那后面前去谈判的萧寧,依旧不见踪跡。 这等局面一出,毫无疑问更加证明了他们的猜测。 於是乎,心中本就已经对萧寧满心愤恨的守军们,听到蒙尚元担忧其安危,不由得揶揄了起来。 “这还用说,肯定是投降了啊……” “可不。若不是投降了,这会不早就隨许中相回来了?” “这昌南王真不是东西啊,多亏了许中相,不然,那百姓真的衝出城去,他就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说是出城谈判,结果自己投降了,这等人,也配做王爷?” 守军们纷纷小声窃窃私语,脸上满是怨恨和不爽。 远处。 那许居正和韩蒙的身影,不断靠近城门。 守军和百姓,面色激动地等待著二人的归来。 这一刻。 在眾人心中。 许居正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他们要在许居正入城的那一瞬间,给他最热烈的欢迎! …… 另外一边。 洛陵城外城,城郊处,马车旁。 萧寧回过神来,思绪流转,再次回到了当初那件事上。 “儘管说,当时遇袭,我看出了那落石实际上就是一次试探,就算我不躲避,就算郭芷不帮忙阻挡,那落石也不会置我於死地。” “可是,我依旧想不清楚,这些人做这件事的意图是什么。直到,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一个消息!” “你孟少商,竟然精通易容之术。当这个消息出现在我脑海之中的一瞬间,我立刻就联想到了当初那次,莫名其妙的偷袭!”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脑海之中的一切信息,就融会贯通了起来。也就是那次,我开始有了些许猜测。” 孟少商点了点头,面容之上,依旧带著镇定,但心中已然掀起了无尽惊愕波澜。 这昌南王,竟然能知晓自己精通易容之术。 这可是自己最深处的秘密啊! 哪怕是很多亲近之人,都不清楚这件事。 如此来看,这廝的情报网,怕是也不容小覷啊。 若是如此,这倒是会成为日后的一大难题。 “原来是这样。当初,我之所以计划那一次袭击,实际上是想要试探一下,你身旁的防卫如何。” “你毕竟是个王爷,儘管相对於其他五王,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但你父亲萧洛的威望,毕竟余威仍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任谁也不能確定,你身边没有高手。那时候,我打算是在你登基不久后就动手的。夜长梦多嘛……” “在动手前,自然就需要来一次对你身边力量的摸底。可是,我又不能杀了你,毕竟,我还要易容成你,继续活著!” 孟少商回忆道。 “只是,很可惜的是,你的人没有活著回来。而且,那件事后不久,我就离开了洛陵!” 萧寧顺著对方的话语,道。 “是啊!当初,我派出去之人,竟然没有一人活著回来。那时候,我整个人是既担心,又庆幸。” “我庆幸的是,还好我提前做了试探,你身边竟然真的有高手。那时候,我的心中,真的一阵后怕。” “可是,这么一来,我也就难免会担心。你身边竟然有这般高手,这让我行事的难度,自然加大了不少。” “最可笑的是,当初没有一人活著回来,这就导致我仅仅是知道了你身边有高手而已,却连这个高手究竟是谁,又有几个,都浑然不清楚。” “不知道你身边的高手部署,我就很难做到一对一的有效针对!所以,我的计划推迟了。” “之后,谁曾想,你又去了琼州!於是乎,我就只能是蛰伏下来,继续等待著接下来的机会。” 说到这。 孟少商的目光之中,涌现出了一抹激动。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於!在今天,我等到了机会。甚至,还等到了你一个人独处,身边再无高手的机会。” 对此。 萧寧依旧是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 “这么说,孟贤弟还很辛苦。总体来说啊,孟贤弟的计划,还真不错。只是,还有些些许细节,可能需要改进。” “孟贤弟怕是不知道,哪怕当初我知道了你精通易容术,依旧不敢確定你的计划。直到,我回京之日……” 说到萧寧的回京之日。 孟少商回忆起当初的事情,至今都觉得心中有些激动。 “说到你的回京,还真是让人惊愕啊。当初,孟风华可是找来了聂如空,我是真觉得,我要另选其他的某个王爷,当做垫脚石了。” “可谁曾想,某天,我突然就接到了你回来的消息。对於我来说,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喜讯啊。” “於是,你很是兴奋的前去找我,生怕我无法回京,最终还帮我解决了最后一波麻烦。可是,也就是那一次,我真的怀疑到了你的身上。” 萧寧思索著,回忆道。 “还记得,当初你见到我时,明明是一脸的冷漠,一脸的瞧不起。可以说,若不是因为你的举动,我通过你的表情,甚至能猜到一千个你不想帮我的理由,可是,你却还是帮了我,乾净利落……” “那个时候,我就不得不去考虑这个问题了。或许,你是真的有著不得不让我活著回京的理由,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若真是这般,这个理由,又是什么呢?” 萧寧说到这个话题时。 孟少商猛地笑了。 他的笑容带著几分苦涩,又带著几分张狂。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得不说,昌南王的感觉,还真是准確啊。是啊,若非是为了计划,我又怎么可能会去帮你?” “你们这等紈絝,这等二世祖,只是生得好罢了。你们这等人,根本就不配活著。无论是我那堂兄孟少龙,还是你昌南王萧寧!” “你们都是一类人,一类最让人瞧不起的蛀虫。明明拿著大尧最为丰厚的优待,却毫无作为,一心只知寻欢作乐,不知半点民生疾苦。” “你们这些人,就是我大尧的蛀虫!早晚有一天,我若执掌了大位,必然要把你们这些人,全部清除。” “你们这样的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说到这。 那孟少商真情流露。 以往温润如玉的面容之上,竟也露出了几分狰狞。 “啪啪啪啪啪…………” 听到这,萧寧慢慢的鼓起了掌。 “很好,很好,就是这个样子。知道么,孟贤弟这个义愤填膺的样子,也是引起我对你怀疑的原因之一。” “还记得,当初你派出袭击我的那几个蒙面人吧。他们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么,这样的人,真心跟隨的,想必也肯定是个心中有抱负的汉子!所以,当初在排除了清流、孟党和穆党之后,他们的形象,也帮我划定了怀疑范围。” “行了!萧寧!” 听著萧寧还在絮絮叨叨,那孟少商猛地打断了他。 他抬起头,习惯性的看了看天上。 想来,是想通过日头,判断一下时间。 只是。 今日大雪天气,根本没有太阳,只有无尽的雪,飘落在了他的脸上。 孟少商眯了眯眼睛,冰凉之感从面容之上传来。 他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兴奋。 “好了,我们就话尽於此吧。” 他的声音,渐渐寒了下来。 手中在腰间一番摸索,竟然拿出了一张精致的面具。 他一点一点的將其,敷在自己的脸上。 “原本,一想到接下来,我要作为你活著,我还会因为你的骂名,而感到耻辱。现如今,知道你是个胸有城府,也算有几分勇气之人。” “代替你活下去,对我来说,倒也算不上什么难以接受之事了。” 说话间。 他已经完成了易容的工作。 接著,又在腰间掏出了另外一张面具。 “从今以后,我会代替你,好好地活下去的。说不定,千年以后的史书上,你昌南王萧寧的名字,还会出现为人所传颂。” “而你呢,就乖乖背负著我孟少商的名字,英勇的走吧。你走之后,你会因为英勇的救回了昌南王和许中相,最终为孟党所杀,而被人铭记。” “说不定,到时候还会给你追加点什么封號。这么一来,孟少商这个名字的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而昌南王萧寧,则会因为此时而幡然醒悟,最终迷途知返,励精图治,成就一段佳话!就这样吧,昌南王萧寧,永別了。” 说著。 孟少商腰间的利剑,出窍! 第368章 出手 醉梦轩,顶层。 白昼之下,这醉梦轩內却笼罩著一层不寻常的阴霾。 阳光虽透过雕木窗洒落,却似难以驱散室內瀰漫的凝重气息。 香山七子、路舟山、郭芷郭仪等数十人,或坐或立,神色各异,但皆难掩心中的焦虑与不安。 厅堂中央,那圆桌旁围坐著的卫青时、许瑞山等人,眼神亦不时交匯对视,一番欲言又止后,又缓缓避开,仿佛每个人心中都藏著无尽的忐忑。 也有几人在那閒说著些什么,好像是想通过此来转移一下注意力,缓解一下心中的焦虑。 只是。 他们谈话声细碎而低沉,偶尔夹杂著几声沉重的嘆息,閒话说不了几句,就又回到了萧寧的境况上。 此时,近乎所有人的举动,都无不透露出对此刻,萧寧所处境况的深切忧虑。 李百万又招呼著店內的僕人,上了一壶茶。 茶香裊裊,却无人有心细品,只是机械地端起茶杯,又缓缓放下,如此反覆,仿佛是在用这微不足道的动作来掩饰內心的慌乱。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压抑的沉默,连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都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这份静謐,却又很快被重新吞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沉重,每一秒的流逝都让人倍感煎熬。 “老爷!老爷!” 终於。 一个老僕人快步跑上了楼。 屋內眾人等这可都等了將近一个多时辰了。 听到这声音,近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异口同声道: “怎么样?城门处可有消息传回?萧王爷怎么样了?” 那老僕人被这么多人,其中还不乏有好几位大人物,就这般目光凝重的看著,顿时觉得身上一阵压力重重。 他咽了咽唾沫,张了张嘴,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你犹豫什么呢?到底怎么了?快说!” 李百万不耐烦道。 那老僕人看了看这群人的神色,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开口道: “城门处,是有消息传来了。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啊只不过,说!” “听那边的守军讲,孟党撤军了。同时,好像许中相还回来了。好像是说,因为许中相谈判成功了,所以,孟党放弃了攻城。” 这算个好消息。 只是。 在场的所有人在听了这消息后,依旧皆是一副担忧的样子。 毕竟,他们最为担心的问题,並没有解决。 “这放弃攻城倒算是好事,可是,小王爷呢?说重点!” “问题就出在这!孟党虽然退军了,好像许中相也在內城外,正在往城內赶。唯独萧王爷,至今没有人看到萧王爷的身影。” “甚至,现在还有不少人在传流言蜚语,说什么萧王爷是借著谈判的名义,出城投降了孟党……” “什么?” “混帐东西!” “投降?怎么可能?” 只见。 那卫青时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之上。 其他人也皆是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 “何人这般胡说,我这就去割了他的舌头!” 郭芷更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想来,若是那些说閒话的人此时就在这,怕是瞬间就会被这群人生吞活剥了。 郭仪嘆了口气,摆了摆手,道: “行了,行了!现在可不是你们在这里置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萧寧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处境。” 路舟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早就说,不让他出城谈判,他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真是,早就说过了,这等局面,那孟党怎么可能会谈判嘛……” “现在看来,若是想要弄清楚他的处境,怕是只有出城寻他了。好在,咱们这边的好手也不少,趁著这会孟党撤军出城,倒也算是个好时机。” “只是,孟党真的会撤兵?我怎么总觉得,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等必胜的局面,他们根本就没有退军的必要啊。” 路舟山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一番思索后,自顾自的喃喃道: “看来,这事,也就只能一会问问许大人了。” 其他人听后,纷纷不再接他的话茬。 卫青时、许瑞山等几人,在听了路舟山出城寻找萧寧的话后,毫不犹豫的当即站了出来。 “既然如此,我们一同出城。” “我也去,有我父亲的威望在,咱们更容易说出守军,放我等出城!” “还有我,虽然我的武艺比不上二位,但也算说得过去,可以帮帮忙。” 几人说著。 当即朝著那城內处赶去。 郭仪、路舟山、长孙川等人。 则是一脸焦急的盯著离开的眾人,脸上儘是焦急和期待。 …… 洛陵外城城郊处。 樊兵武静静的蹲守在一旁的雪堆后,静悄悄的偷偷听著前方,那昌南王和孟少商的对话。 若问。 为何他樊兵武会出现在这里。 只能说,在经歷了方才那一次苦肉之计后,他儘管对穆起章生不起什么怨恨,也称不上是绝望。 可是,他心中对於这所谓的穆家军,却总有一种再也无法融进去的感觉。 一切,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於是。 不想再继续与穆起章、庞副將等人为伍的他,便趁著庞副將出去抓药的功夫,偷偷跑了出来。 他的本意,是打算返回孟党大营,看看能不能找到那老樊头的尸体的。 可谁曾想,这半路上,就遇到了萧寧和那孟少商。 萧寧他自然认识,当初在琼州,自己还没少跟其打交道。 总体上来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紈絝罢了。 只是。 不是说他假借著与孟党谈判的名头,投降了么? 为什么这会,自己会在这里碰到他? 孟少商的话,以往在洛陵城內,樊兵武也见过几面,只是没有什么更多的交集罢了。 对於孟少商,以往樊兵武最大的印象无非也就是。 这孟少商是个有点志向,却鬱郁不得志的傢伙。 毕竟,孟少商出身不好,算不上是孟氏的直系本家,因此,空有一腔热血,却难以施展。 在洛陵城中,无非也就是个透明人罢了。 这两个人在这里,一开始樊兵武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无非就是有些许好奇而已。 直到。 在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后,那樊兵武才终於是意识到了,自己把这两人,实在是看的太简单了啊。 这两个人,简直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啊。 如今。 在听完这二人把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来龙去脉说清楚后。 樊兵武整个人只觉得大脑內一片空白。 没有想到啊,这孟少商,一个洛陵城內的边缘人物,充其量也就能算是孟党的一个小卒子而已。 结果,竟在酝酿著如此计划。 甚至,就连孟党都被其利用了。 而这昌南王萧寧,自己以往也真是小瞧他了啊。 在樊兵武看来,这孟少商已然够阴险的了。 可谁曾想,这昌南王竟然对这一切都瞭然於胸。 以往,自己真就把对方当成了一个紈絝二世祖! 直到此时,看到了这萧寧和孟少商的高手果然,他才总算是看透了,这所谓大尧第一紈絝竟然有这般心计,其心思更是如此明透。 这两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旁。 还打算继续听点什么密辛。 就见那孟少商似乎失去了耐心! 在整理了一番,好像是易容面具的物什后。 他的眼前,一抹杀机一闪而过。 右手摸上剑柄,利刃蠢蠢欲动,静待出窍! 这! 一瞬间。 樊兵武的大脑,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照这么个局面下去,那孟少商怕是要对昌南王下手了啊。 这二人的话。 昌南王並非紈絝,反而是个心思明透之人。 而那孟少商,则是狼子野心。 自己正巧遇见这般事。 一会,若是孟少商真的出手,自己到底要不要帮那昌南王一把? 他细细的思索著。 这昌南王,无非就是个紈絝罢了。 可孟少商不一样。 一旦他真的完成了计划,只怕会拿著这昌南王的身份,很快就掀起夺嫡风云。 届时,天下大乱。 儘管说,自己如今已然不打算继续待在穆家军了。 可对於穆起章的理念,他还是认同的。 一直以来,穆起章的理念,都以稳定朝臣为主。 就算的打仗,他也讲求速战速决。 儘可能的將战火,扩展至他国境內,而不是在本国的百姓,遭遇战火的波及,已至生灵涂炭。 这些年身在穆家军,樊兵武也见过太多太多的战场了。 他深知一旦打仗,这大尧的河山,究竟会变成一番什么模样。 眼前的二人。 自己自然是並不想要救萧寧。 毕竟。 萧寧的死活对於自己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 可是。 自己更不能看著这孟少商的阴谋诡计就此得逞! 这孟少商如此狼子野心,一旦成功发动战乱,这洛陵城的和平,怕是都难以保住! 绝对不行。 仅仅是片刻的功夫,樊兵武就在心中下定了结论。 只可惜。 他才刚刚下定决心! 一旁的孟少商,手中利刃已然出窍。 “萧寧!你就安心的,去吧!” “小心!” 看著那孟少商挥出的利剑,寒光闪烁,映照漫天飞雪。 樊兵武连忙大喊一声。 孟少商的武艺,樊兵武没有见过。 不过。 跟自己,应该差不了太多才对。 若是没有受伤,樊兵武自认为,兴许自己还能在这一剑之下,救下那昌南王。 可是。 眼下。 自己身体的欠佳,自行赶路都有些困难,想要在孟少商的这般攻势下,救下昌南王,只怕是无稽之谈啊。 只是。 那孟少商明显不是什么粗心之人。 刚刚,他就已经搜寻了一番那马车周围。 只怕在杀掉了萧寧后,他还会继续更深的搜寻一番此地。 到时候,自己一旦暴露,同样也活不了。 既然是逃也逃不掉,且自己本意还是阻止这孟少商。 樊兵武自不能什么也不做。 可惜的是,此时此刻,除了大声的提醒萧寧外,他也別无他法。 樊兵武的喊声落下时,与之一起落下的,还有孟少商手中的利剑! 孟少商挥剑的速度奇快无比,肉眼难寻。 这等速度,只怕是,完了啊。 那昌南王就算不是个紈絝,怕是也不懂武学。 这一剑,只怕是…… 哎。 算了。 既然如此,自己乾脆还是赶紧趁乱逃走。 儘可能的,先把这孟少商的秘密带出去再说吧。 “叮…………” 樊兵武拿定主意,连连转身就逃。 然而。 就在这一刻。 一阵极其清脆的响声,就此奏响。 雪飘飞! 樊兵武愣愣的回过了头。 就见那马车旁。 自己心中的那个,大概率不会懂得什么武学的昌南王,不知何时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把剑鞘! 再仔细一瞧! 那不正是孟少商的剑鞘么? 不知何时! 那孟少商腰间的剑鞘,竟然到了那昌南王的手中。 甚至! 他还用对方的剑鞘,很是巧妙地挡下了这一次的进攻。 “啊?这?” 看见这一幕,樊兵武当即呆住了。 要知道! 刚刚那孟少商挥剑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啊。 就那般电光石火的功夫! 那昌南王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啊? 莫非? 这昌南王其实,还懂些拳脚功夫不成?! “你?” 萧寧身前。 那孟少商也被萧寧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惊到了。 不过。 这等刀兵相见之间之际,根本容不得他过多的思考。 一击不中,他也来不及细想,当即又是一剑,快速的斩出。 然而。 不等他的剑挥向萧寧。 眼前,那道身影已然朝后飞出。 在远离了自己的攻击范围后,才稳稳落地,站在了那没有一片脚印的雪地之中。 他的气息流畅,身形稳重。 似乎对於这一切,根本就没有丝毫压力。 “你,你懂武学?” 直到此时。 那孟少商才反应了过来,一脸惊愕的问道。 对此。 萧寧平静一笑,一边把玩著那孟少商的剑鞘,一边问道: “怎么?孟贤弟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么?在下既然明明都已然知晓了你的全部计划,为什么还会跟你来此?” “若不是有著自保的资本,在下会乖乖来此送死么?难不成,本王看上去,就是这般愚蠢不成?” 第369章 一剑扫尽门前雪! 身前身后两片天。 呼呼的风声,愈发清晰,似乎在催促著这场冬雪。 雪越下越急,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 萧寧走动两步,每踩在这积雪之上,都还能听到“沙沙”之声作响。 那孟少商和樊兵武,明显被萧寧刚刚的那一下惊到了。 以至於这会,无论是刚刚想要逃命的樊兵武,还是准备一剑封喉的孟少商,都站在了原地。 萧寧出手这件事的后劲,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二人愣愣的盯著萧寧的一举一动,神情甚至显得有些恍惚。 许久,都没有动静。 “呵……” 萧寧握著那孟少商的剑鞘,脚步微动。 “还记得,你刚刚才说过,在上次行动前,你还特意试探了,我身边的防卫如何。既然如此,在上次你的人被杀之后,我想你应该不止一次的猜测过,我身边的高手究竟是何许人也吧。” “可是,你怎么就没有想过呢?或许,那个高手,原本就是我本人!” “你?” 孟少商闻言,联想到这廝刚刚的身手,终於是正色打量起了眼前人。 是啊。 这个人原本是以一个所谓紈絝之名进京的。 然而,在进京之后,他却展露出了太多不符合他紈絝身份的手段。 很明显,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藏拙。 既是这样! 他在其他方面可以藏拙,谁说在武学之上,他就不能藏拙呢? “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啊,昌南王!” 孟少商单手执剑,置於身后。 因是平剑向天,这会的他,剑身之上,都落下了几片雪。 他轻轻拭去雪,边动作边道: “原本,我是想让你我二人都能有一个好归宿的。至少,在后世的评说中,可以有一个完美的收场。” “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能不能做到,倒是要有悬念了。总之,今天咱们只能有一个人,可以以昌南王的身份离开这里。” “动手吧!既然你自称高手,我倒是要看看,你所谓的高手身份,能不能支撑你活著离开这里!” 樊兵武在一旁继续看著戏,心中多了几分焦虑。 自己对於这孟少商虽然不是很熟悉,但这傢伙的武学水准,自己还是见识过的。 刚刚那孟少商出手,显然没有把昌南王放在心上,更没有用全力。 如今,他若是要全力以赴,那昌南王真的能是对手么? 尤其是! 樊兵武的目光,又落在了萧寧手上握著的,那剑鞘之上。 “不是!莫非,这昌南王是打算,在这等生死搏命的时刻,用这剑鞘当武器?这未免,太儿戏了些吧!” 看那昌南王的架势。 这会对方已经摆好了应战的姿態。 他是真的准备用这剑鞘,来进行这场生死决战的。 这昌南王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以前,遇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或是有人兜底的事情,不靠谱也就算了。 这可是事关生命的大事,他还是这般的不靠谱。 都决战了,你就用剑鞘? 难不成,你就没有一把佩剑么? 樊兵武內心咆哮间! “昌南王!看剑!” 孟少商手上动作一起,接著便大开大合的朝著萧寧衝去。 “沙沙沙沙沙…………” 他快速的跑动著。 每走一步,脚步落在雪地上,都发出沙沙的踩雪之声。 樊兵武对於萧寧本就不看好,心中已然打起了鼓。 这会,孟少商接近萧寧的脚步声在他听来,更像是萧寧的催命钟! 这一次,孟少商明显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他移动的速度极快,手上的利剑泛著寒光,势力十足! 反观萧寧。 面对这般攻势,他看上去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孟少商已然逼近,他却没有做出丝毫防御的姿態。 完了! 樊兵武的心情,跌落了谷底。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转身赶紧逃。 趁著这孟少商料理昌南王的功夫,跑的越远越好。 想到这。 他也不犹豫,转过身就朝著反方向狂奔而去。 “呼呼呼呼呼…………” 只是。 不等他走出几步。 他就觉得背后猛地一凉。 一股强大的推力,更是直接將其掀飞,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树上! ??? 这? 哪来的颶风啊? 樊兵武倒在地上,摸了摸被撞的生疼的后背,朝著孟少商等二人的方向看去。 颶风,已停。 就是刚刚那一阵而已,好生奇怪。 樊兵武转过身,目光落下。 待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后,他整个人彻底瞪大了眼睛! 刚刚,自己逃跑再到被颶风吹倒回过头来,明明就是这瞬间的片刻的功夫啊。 可是。 就是这转头瞬间,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二人决战之地的雪景,已然大变了模样,儼然两个天地! 这会,孟少商已然倒在了地上,手捂著胸膛,看起来想要动一下,都很是费劲。 而在他身前的那片空地上,刚刚的积雪已然不见了踪跡,只剩下了一片深褐色的土地! 在深褐色土地的最前方,站著的是那个手执剑鞘的身影。 他手中的剑鞘已然挥出,脸色轻鬆,似是儿戏! 他的身后,依旧是那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白雪…… 以其为界,世界一分为二。 一面雪白,一面深褐。 看见这一幕,樊兵武大抵是脑补出了,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儘管,这一切在他看来,是如此的不现实! 可是。 这也是唯一的解释了啊。 萧寧刚刚分明是,利用剑鞘的剑势,掀飞了那孟少商! 甚至,因为其剑势的威力实在是强大,以至於在掀飞了孟少商的同时,以孟少商为中心的雪地,也受到了波及。 强大的气流,就这般一举移平了积雪! 一剑扫尽门前雪! 身前身后两片天。 就凭著一剑鞘? 这昌南王开玩笑的吧。 樊兵武打量著那张明明很是熟悉,如今看上去却让人觉得陌生的面孔,久久无法相信这一切! 只是,他深知,无论自己相信与否,这就是事实! 联想到这萧寧的招式,樊兵武心中,甚至联想到了神川大陆之上,那最为著名的剑庄之一! 若问天下武学。 有谁可以做到眼前这般? 好像,也就只有那剑庄的招式,方能打出这般效果吧。 “落……落剑式?你,你是落剑山庄的人?” 樊兵武思索间,倒在地上的孟少商,先一步说出了樊兵武心中的疑问。 萧寧听后,只是淡然一笑。 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 他右手轻轻一挥,將那剑鞘朝著孟少商扔去。 “噌…………” 这一刻。 那剑鞘似乎化作了万斤弓射出的箭矢! 狠狠地朝著孟少商飞去,继而势大力沉的插入了雪地里。 “那边那位,我记得,你是那穆起章身边的將军吧。看了这么多了,本王肯定是不能让你自己走回去胡说了。” “所以,你自己选吧,是留在这里陪他,还是保证守口如瓶,跟本王回去!” 萧寧都没有抬头看樊兵武一眼。 樊兵武知道,萧寧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毕竟。 眼前除了自己,也无別人。 “呵,昌南王是在问我么?放心吧,在下虽然以往是穆帅的人,可现在,心已然不在穆家军。所以,今日之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若是昌南王信不过,大可动手!反正,对於在下而言,活著与否,已然不再重要。” 这倒是樊兵武如今的真实想法。 在明白了之前的一切,都是穆起章瞒著自己,而使出的苦肉计后。 他心中的追求,早就消失殆尽了。 “那你刚刚还跑得这般快?” 萧寧打趣道。 “刚刚逃跑,是觉得昌南王今日再难离开此地。可孟少商狼子野心,这般阴谋诡计,需要有人带出去公之於眾。” “如今,既然此等威胁已然解决,一切再无大碍。” “呵呵,倒是有意思。” 萧寧笑了笑。 转身將那马车套取了下来,一人上马。 “怎么?昌南王这是打算回去了?那这孟少商?” 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孟少商,心中多了几分担忧。 在樊兵武看来。 这孟少商那是妥妥的祸根啊。 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面,理应斩草除根。 可是,这昌南王看起来,好像並不懂得这个道理。 只能说,这位王爷看起来,在这等党爭之上,还是稚嫩了些啊。 “他?放心吧。他全身的筋脉已然尽断,一刻之內,便会毙命,无人可医。” 萧寧说话时,脸上依旧带著写意的轻鬆和隨意。 那樊兵武见状,只觉得心中一冷。 好好好! 原本,自己还觉得,这昌南王不够狠辣。 现在一看,还是自己天真了啊。 能够这般轻鬆地说出如此狠毒的话,脸上甚至还是这般无伤大雅的模样。 这昌南王,到底是个什么心性啊…… 只是。 既然已经决定杀了他,为什么还偏偏要来个什么,一刻之內便会毙命这等说法呢? 直接杀了不好么? “昌南王,刚刚你说,给我两个选择。既然如此,能不能带我走?虽然我不怕死,但我依旧想要看看,这洛陵城的最终结局。” 樊兵武思绪流转,嘆了口气道。 “毕竟,这次洛陵城的危机,都是因为我引起来的。若是可以,我依旧希望,自己可以为洛陵城的百姓做点事,儘可能让他们免遭战乱荼毒。” “而且,我还知道些这件事情里的密辛。带著这等密辛前去谈判,或许,我能说服那孟党退军也未尝不可能……” “呵,你是想说,这一切都是穆起章剿灭孟党的诡计吧。以洛陵城为饵,以你为引……” “啊?你!你!这你也知道?” 樊兵武瞪大眼睛,彻底懵了。 在此之前,他跟萧寧打过太多次交道了。 只是。 一直以来,他都把对方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傀儡罢了。 直到此刻,他才终於是意识到了。 只怕这人,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般简单啊……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走吧。马车,你能赶的了么?” 萧寧隨手將那韁绳扔在了地上,自顾自的坐进了马车之內。 …… “停车!” 樊兵武忍著手指上的疼痛驾著车,才走出了不足两里的距离,就听到马车之內,传来了萧寧的声音。 “萧王爷,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 “绕回去。” 萧寧的声音很是篤定。 “啊?” 樊兵武略显懵逼的往回看了一眼。 透过这马车的帘幔,隱隱能看到对方的人影。 “绕回去?萧王爷是忘了什么事情么?嗯?等等!我好像明白了!” 樊兵武刚想要继续询问,脑海之中,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一瞬间。 他只觉得,跟这马车之后的那人影对话,竟然给自己了一等,像是在与那穆帅对话的错觉。 因为。 这二人的思路,都比自己快了不止一个台阶。 自己往往是后知后觉,才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这次。 樊兵武没有用萧寧嘱咐,便很是聪明的將那马车,停在了距离孟少商大约几百米的距离。 二人下了马车,找了一处相对隱秘的地点,朝著那孟少商所在的位置望去。 “我说,当初萧王爷为什么一定要留这孟少商半条命,原来是为了这。” 樊兵武说到这里,心中对於这个自己以往,未曾看得起的王爷,心中只觉得多了几分佩服。 “人嘛,无论是何等英雄好汉,不怕死的,都只有很少的少数。” 萧寧喃喃道。 “我刚刚也看了,那孟少商的身上,有狼烟之类的穿云箭,想必,是联络同伙用的。” “萧王爷是觉得,孟少商敢计划这等事端,必然有不少同党才对。所以,萧王爷是想看看,他一旦放出穿云箭,会有哪些人来救他。” 说到这。 樊兵武更是觉得此时此刻,多了几分自己跟那穆帅一同分析事情时的既视感。 “是啊。看来,你跟在穆起章身边,还真没有少学东西啊。” 说著,萧寧失望的摇了摇头: “只可惜,这孟少商还真就是少数中的少数啊。不得不说,这孟少商也是个聪明人啊。想来,他是看透了我的意图。” “这孟少商面对死亡,都没有找人来救。不得不说,他倒也算的上是条好汉。且他的初衷,也算是为国为民。” “走,给他立个碑吧。” 第370章 真正的功臣,萧寧! 萧寧嘆了口气,缓缓朝著那孟少商的尸体走去。 因为下雪的缘故,孟少商的身体,这会都有些僵直了。 衣衫之上,还落了不少积雪。 腰间的穿云箭,依旧摆放在原本的位置,和之前没有丝毫的区別。 想来,这孟少商从始至终,一直到死,都没有动过放出这穿云箭,找人前来救自己的念头。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问封侯事,一將功成万骨枯!” 大雪纷飞。 雪光之下。 萧寧的手拂过孟少商的眼眶,帮其合上了双眸。 说实话。 对於孟少商,萧寧是欣赏的。 他有理想,有抱负,有心计,有手段。 最关键的,还是有一颗对於黎民百姓的悲悯之心。 正如当初,他杀掉了那三个其他在醉梦轩门口,强抢民女的败类。 可以说,他的心性,追求,皆是上品! 只不过。 孟少商跟自己,很大程度上是同一类人。 因此。 这样的人,是无法被自己收服的。 且。 他还打算对自己出手,要自己的命。 所以。 无论对方品行如何,初衷为何。 今日,都只能有一人活著离开。 这就是党爭的残酷。 樊兵武静静的立在萧寧身后,盯著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身影。 心中猛地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所谓的紈絝王爷了。 这一刻。 在萧寧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同情,看到了悲悯,又看到了些许无奈。 这萧王爷,还真是个复杂之人啊。 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昌南王还是个如此有意思的人呢。 对於樊兵武来说。 穆起章和穆家军,就是他心中的信仰与追求。 当他得知,穆起章准备用这洛陵城百姓的苦难,换来抹除孟党的战机时。 他觉得,自己的信仰,好像崩塌了。 他已经没有了活著的期盼。 他本想著,前去找找那老樊头的尸体,为其立个碑,就一了百了的。 然而。 这短暂的一个时辰。 自己从遇到这二人,再到如今。 对於眼前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他心中的印象已然有了好几次的剧烈转变! 也好啊,也好。 在死之前,可以看清一个人的真实底细,也挺好的。 对於穆起章,樊兵武可以说是知根知底。 因此。 在如今的大尧境內,除非五王联合,他实在是看不到穆起章失败的可能。 如今,天下未乱还好。 可天下一旦大乱,毫无疑问,穆起章就是必胜者! 以前,樊兵武打心底希望,穆起章可以成为最后的贏家。 可这次,在发现穆起章竟然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牺牲所有的人,他开始怕了。 他开始担心,若是穆起章真的得了天下,这大尧会不会真的如同自己所设想的这般清明…… 只是。 无论他如何思考,迎接他的都只有绝望。 因为。 在樊兵武看来,穆起章拿下最终的胜利,那已经是必然了。 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步伐。 直到此刻! 在看见了萧寧。 这个城府不亚於穆起章,还有著一身精湛的武学的昌南王。 他猛地觉得,兴许眼前这人,对上穆帅还真能有一战之力。 真好啊。 在死之前,可以看清这昌南王的底细,可以不再如此绝望的死去…… 可以带著那一丝希望闭上眼睛,哪怕是,这丝希望真的渺小到宛若尘埃。 “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对我的行为,有些不解?” 樊兵武胡思乱想间。 萧寧转过了头来,问道。 “是啊。” 樊兵武点了点头。 他是不懂。 他看不懂萧寧看向孟少商时,那眉宇间的悲悯和无奈。 更不懂对於这个敌人,萧寧为何要给对方立个碑。 “杀他是原则,立碑是同情。不衝突的……” 杀他是原则! 立碑是同情! …… 一刻之后。 当萧寧对於那眼前的木质墓碑,轻轻躬身的瞬间。 跟在后面的樊兵武猛地觉得。 自己在这个身影之后,看到了男人二字的影子…… 他好像,有点读懂对方了。 隨之。 当萧寧再次转身,走向了马车。 大雪之下,萧寧那孤独的身形,走在纷飞的雪里。 整个人的身影,都变得高大了起来。 上车之后,樊兵武再次驾上车,二人开始朝著洛陵城內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萧王爷,前面就要到了那孟党的敌军大营了。就算咱们绕过去,那內城城门处,只怕是孟党也在攻城啊!” “说不定,现在那內城已经被攻破了也说不定。我想要亲自去看一眼,死了也无妨。您確定,也要跟著一同前去?” 对於此刻,洛陵城內城的境况,樊兵武可以说是悲观到了极点。 毕竟。 穆起章何许人也? 既然是他设计好的阴谋。 外加孟党和守军之间的差距,他实在是看不到丝毫洛陵城內城守城成功的希望。 这件事,无论是从孟党的角度,还是从穆起章的角度,都不会出现意外的。 萧寧坐在马车子上,没有回话。 樊兵武见状没有多问,当即绕著孟党大营,先行朝著孟党內城驶去。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 樊兵武绕过小道,距离那內城城门,也就只剩下三五里路了。 “嗯?怪了!” 愈发的靠近洛陵城城门,樊兵武心中就越觉得奇怪。 因为! 都这会了,他的耳畔除了风声之外,依旧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这一点是不应该的啊。 根据常年征战得出的经验,这三五里路的距离,已经足够自己听到喊杀声了啊。 难不成,是因为下雪的原因? 带著疑惑,樊兵武下了马车,將耳朵伏在地上听了听。 已经听不到任何动静! 四下里平静的,根本就不像在打仗的样子。 “难不成?洛陵內城这会已经被攻破了?!” 若是战爭在这会已然停止! 他只能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驾…………驾…………驾…………” 他重新坐上马车,疾驰而去。 马车之上。 一直紧闭著双眸的萧寧,猛地睁开了眼睛。 双眸之內,多出了一抹释然之色。 “对啊,我怎么能把这人给忽略了呢!孟少商啊孟少商,虽然你已经刻意隱瞒了,可我还是找到了你的同党!” 他的瞳孔里,射出了一抹精光。 很好,很好。 这个时候能想通这件事,是好事啊! “同党?” 樊兵武听到了萧寧的喃喃自语,好奇的转过头问了一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先入城,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什么?入城?!” 樊兵武听到这两字,整个人都跟著一愣。 “这等时候,能入城?我听不到那战乱之声,只怕是孟党已经攻克了洛陵內城啊。说不定,这会的城中正在进行大清洗。” “我们在外面远远地看看就好了,进去会不会……” 樊兵武担忧的说著。 说话间。 那洛陵內城的城门,终於是出现在了眼前。 然而。 跟他预期中不同的是。 那守在內城城门处的將军,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孔! 他认识! 是巡防营的都统! 已经这么多年了,內城的守军,一直是他,从未变过。 这? 巡防营都统依旧在守著內城城门? 这莫不是说,內城还没有被攻克? 那,为什么没有在打仗呢? 孟党的人马呢? 一瞬间,樊兵武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搞懵了。 他纳闷的骑著马,又往前靠了几步。 城內熙熙攘攘的嘈杂之声,逐渐传出。 “许中相真乃大才,真乃我大尧的救世主啊!” “多亏了许中相,不然的话,这次咱们这洛陵城,怕是要遭了大灾啊。” 无论是守军还是城內的百姓,无数类似的话语,从內城处传来。 许中相? 许居正? 什么意思?! 听这些言论,莫非是许居正的谈判成功了? 孟党退军了? 这,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 此等绝对的差距,孟党能撤军的? “让开,我们要出城找萧王爷!” “许大人到了么?许大人到了的话,麻烦请许大人转告一下,有没有遇到萧王爷?” 很快。 內城处那边,又传来了几声喊声。 樊兵武听清后,不由得看向了萧寧。 那群人看起来,是在找萧寧啊。 萧寧还没有说什么。 只见。 那內城城楼的瞭望塔之上,一个苍老却不失伟岸的身影,已然站在了那里。 正是许居正! “大家,过奖了!” 他先是拱手,对著所有人微微躬身。 “洛陵城內城守住了,孟党退军了,这是事实!大家无需再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本相可以负责任的讲,孟党,退军了!” 因为方才,城內还不断会有对於谈判成功,孟党退军此事真实性所质疑的言论。 许居在第一句话,就先稳定了军心。 樊兵武在远处,抬头遥望著许居正的身影,都不由得心中深感佩服。 “没有想到,这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许大人竟然做到了。很难想像,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啊!” “在这等孟党百分百可以攻城成功的局面下,让孟党自愿放弃了攻城。这简直,就是神跡啊。” “大尧第一使臣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他一番感慨,脸上儘是崇敬。 “许相真乃我大尧救世主!” “许相!许相!许相!” 在许居正发声完毕。 不少转危为安的百姓们,近乎疯狂的欢呼了起来。 当然。 也有几个例外。 比如那卫青时等几人。 这会他们都快要急疯了。 洛陵城內一片欢天喜地! 大家都在疯狂庆祝谈判的胜利,孟党的退军。 却唯独不见小王爷的影子…… “许大人,可有曾见到昌南王?” 卫青时上前一步,高呼道。 昌南王? 一听到这个名字,无数百姓、守军,纷纷皱紧了眉头。 “这等喜悦的时刻,提那昌南王做什么?” “就是,一个打著谈判的名义,偷偷去投降的王爷,晦气……” 很快。 这欢呼声就转变为了无尽的抱怨和质疑。 卫青时等人脸色一变。 可是,他们又无从反驳。 好在。 这时候,那许居正再次发声了。 “错了!大家都错了!” 他咳嗽了一声,大声喊道。 “大家都错了!是谁告诉你们,昌南王是出去投降的?这次谈判的胜利,就是那昌南王带来的啊!” “啊?许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距离许居正最近的,自然是那边孟广和霍纲。 二人一听这话,当即瞪大了眼睛。 刚刚还在抱怨的军士和百姓,一个个更是闭上了嘴巴。 许居正的话,他们还是相信的啊。 “许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这次谈判成功,是因为昌南王?” “真的假的啊,昌南王不是出城投降去了么?” 卫青时、元无忌等几人,这下同样愣住了。 他们这会只是担忧萧寧的安危,根本就没有想谈判的事情。 可谁曾想…… 竟然得到了一个这般喜讯。 霎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许居正的身上,等待著那许居正的后话。 就听那许居正清了清嗓子,一脸感慨的道: “诸位这次,是真的错怪那昌南王了啊。此番谈判,老夫是真的失败了。好在。后来昌南王又孤身一人,入了那孟党大营!” “刀斧携身而不退,一个面对那孟党叛军,临危不乱,言辞犀利!最终,才获得了这次谈判的胜利啊。” “无论昌南王爷以往如何,可这次,在面对这等国家大难之时,他的这一番所作所为,可算是没有失了萧氏的风骨!” “昌南王爷的挺身而出,更没有埋没他王爷的身份。仅此一次,老夫,佩服啊!咱们所有人,都欠昌南王爷一声感谢!” 许居正语落。 刚刚还嘈乱如菜市场的內城,此时已经是安静的落针可闻。 人们的目光,笔直的盯著许居正,做出了一副呆滯状。 良久良久! 才终於是有人缓过了神来。 “所以,这次其实是昌南王救了我们性命?” “昌南王?我怎么感觉,这一切都跟做梦似的?他能有这般能力?” “这没什么不可能吧。毕竟,前几日,昌南王还做出了那等诗作。” “是啊,从昌南王前几日的诗作来看,昌南王就绝非是那寻常之辈啊……” 第371章 疯了!萧寧要主动出击?! 洛陵城內城城门。 马车之上。 “什么?萧王爷,这次洛陵城內城的孟党撤军,竟然跟你有关?我原本还以为,是许大人的功劳……” 在听清楚许居正所说的一切之后,樊兵武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仿佛瞬间扩张到了极限,嘴巴半张著,却忘了合上,仿佛被某种不可思议的景象彻底震撼住了。 许久,他才朝著身后,马车之上的身影望了过去。 要知道。 在此之前,他可是对於此事城內的局面,就只剩下了绝望的! 可谁知…… 非但內城之危解了。 这解了危机的,还是这个昌南王,萧寧。 “行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萧寧摆了摆手,看上去,似乎做到了这般事,竟然完全不值得一提一般。 对此,樊兵武心中,已经不可抑制的升出了几分倾佩之意。 谁能想到啊。 就在一天之前,自己对於这昌南王的印象,还停留在紈絝子弟的层面。 可仅仅一天的时间,自己对其就从一开始的改观,到理解,更到如今,第一次生出了佩服之意。 “赶紧进城吧。这会许大人已经回城了,我却没有回来。不出意外的话,有些人怕是要急坏了……” …… 洛陵城內城。 待到许居正说明了一切。 文武百官、百姓守军等,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不少人对於自己刚刚对於萧寧的误解,不由得多出了几分羞愧。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前来打探消息的秦战,目光呆滯的听著那许居正刚刚的话语,一时之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在此之前,和樊兵武一样,对於出城谈判这件事,他原本就不认可的。 他是內城为数不多,看清楚了形势的人之一。 在他看来,就当时的情况,孟党百分百是不会谈判的。 现在呢? 竟然有人告诉他,孟党撤军了。 这个消息,对於秦战而言,无异於惊涛骇浪,直接衝击到了他的认知和理解。 好在。 出城谈判的毕竟是许居正,所谓的大尧第一使臣。 儘管有些难以理解,但他还是能接受的。 直到。 许居正在说明了,这一切都是萧寧的功劳之后。 秦战整个人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惊愕。 昌南王,萧寧? 这廝竟然,真的是出城谈判去了? 並不是逃跑了? 最关键的是,他最后,竟然还真的谈判成功,做到了扶大厦之將倾? 那傢伙不就是个紈絝二世祖么? 谁能想到,一个这般不起眼的傢伙,在这等关键时刻,竟然还真能站出来? 甚至,还做到了这等,那许居正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秦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来,对於这个紈絝王爷,自己还真要改改看法了啊。 不由得。 他再次想到了之前,荀大统领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有关於昌南王府动向的事情。 莫非,荀直大统领早就知道些什么? 城楼之上。 在跟城內眾人说明了一切,城內已然充斥满了对於萧寧的讚赏之言后。 许居正才心满意足的下了城楼。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萧寧应得的。 许居正自问,自己久歷朝堂,饱经风雨,这么多年了,也都未曾佩服过什么人。 可今日,在那营帐之中看到了这个昌南王萧寧时,他是真的忍不住心生钦佩的。 试问。 普天之下! 有多少人,这个年纪竟然能够有这般勇气,这般谋略啊? 哪怕是犬子许瑞山,这等大尧公认的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怕是都做不到这般啊。 更何况。 在此之前,所有人对於这昌南王的印象,还停留在所谓大尧第一紈絝的水准之上。 说白了,就连许瑞山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许大人……” “爹……” 许居正下了城楼,还没有多走几步,就有几人围了上来。 为首的,正是那许瑞山。 “爹,您刚刚说在那孟党的大营看见了萧王爷?那在谈判之后,萧王爷去了哪里?” 找到许居正,许瑞山等人迫不及待的直入正题。 儘管萧寧的武学,他们都知晓一些。 可孟党的叛军,毕竟有著十万之眾。 人多势眾,萧寧双拳难敌四手啊。 “嗯?什么意思?难不成,萧王爷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听到许瑞山这么问,那许居正当即皱紧了眉头。 如今的萧寧,在他心中可再也不是那个无关紧要的紈絝王爷了。 当萧寧能够在这等为难之际,敢於站上风口浪尖之时。 许居正是真的动了几分,辅佐这昌南王加入这夺嫡乱战的念头。 就算,如今的他,依旧没有下定决心。 但萧寧在他心中,儼然已经有了不轻的分量。 “没有啊,我们已经寻了萧王爷很久了。” “什么?萧王爷现在还没有回来?” 蒙尚元正在巡视守军的情况,听到这消息也赶了过来。 “不对啊,当时,孟少商找到了我们,说是要兵分两路……” 韩蒙將一切解释了一番。 眾人听后,皆是忧心的皱紧了眉头。 好在。 恰如此时,那城门被敲响了。 紧接著,就听那守军惊喜激动的声音传来! “是昌南王回来了?” “昌南王?” “速速开门!” 作为巡防营的统领,韩蒙自问,从来没有见过这群人,开城门开的这么快过。 在城门打开,萧寧的马车驶入內城的那一刻。 “我等,感谢昌南王救城之恩……” 眾守军自发的单膝跪地…… 不少曾经错过了萧寧的眾人,满面羞愧。 其他人皆是满脸的佩服与崇敬。 不少百姓听到了动静,更是纷纷行礼。 “萧王爷……” “我等,多谢萧王爷救命之恩。” “之前,是我们错怪萧王爷了。” 这一刻。 军心所致,民心所向。 对於萧寧来说,这可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般出行待遇。 “姐夫……” 卫青时站在一旁,紧紧地盯著这一幕,不由得心中多了几分自豪。 哎。 若是姐姐能看到这一幕,也不知道她会多么开心啊。 要知道。 这样的场景,姐姐可是期待了太久太久了。 终於。 在今天。 姐夫终於是要开始,崭露头角了啊。 昌南王之名,终於要开始,重新登上大尧之巔了! 待到萧寧下了车,卫青时第一个冲了上来,满眼的欣喜和激动。 蒙尚元、边孟广等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接著。 几人对著萧寧,就是一通全面的大检查。 一个出使敌营,他们自然担心萧寧的安危。 “行了行了,我没事。” 萧寧將几人拦住,谢绝了这群没有边界感的老糙汉子们…… “萧王爷,之前,您亲自登门,跟我提醒这孟党造反之事,可是,老夫却没有当回事。今日,城內之危,还要靠昌南王爷来搭救。” “我许居正作为清流领袖,实乃大过。我,许居正,向昌南王爷赔罪!” 再一次遇到萧寧。 想到之前,萧寧亲自登门警告自己,自己却以阴谋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次事情,更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许居正来到萧寧身前,深深的躬下了身子,认错道。 “许大人快快请起……” 萧寧连连上前,扶住了这位许大人的身形。 心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欣喜。 终於啊终於。 征服清流,自己已经说了太久了。 今天! 有了孟党造反这件事,自己征服清流的棋局,可算是彻底的向前走了一大步啊。 一旁的霍纲和边孟广看到这一幕,尤其是那边孟广,盯著那许居正对萧寧弯下的腰弓。 只觉得,有些许的不可思议。 曾几何时。 自己还跟萧寧说过,许大人是清流之中,最为固执的存在。 且清流一向对萧寧的成见甚高,想要征服他们,根本不现实。 可谁曾想。 这才短短的几天啊,萧寧竟然,真的做到了。 樊兵武在一旁,看著那许居正对萧寧躬下的身子,心中同样多出了几分震撼。 征服清流! 在此之前,穆帅又何尝没有做过这般打算啊。 只是,这么多年,清流一直和穆帅势同水火。 结果呢。 这个所谓的紈絝王爷,竟然让这群高傲的人,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 许居正说完,眾人的目光,又一次从其身上,转到了萧寧身上。 看著这群人一副吃瓜的神情,显然是想听萧寧说点什么,解释一下谈判成功的具体细节。 萧寧连连摆了摆手,道: “诸位,现在不是说閒话的时候。孟党虽然退军,但只要他们一直盘踞於此,这洛陵內城就始终有风险。” “针对此事,我有一打算,还需与诸位商量一番。” “哦?” 在场的眾人,近乎是清一色的老油条。 別的事他们可能干不好,可是听人说话抓重点,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听了萧寧这么说。 无论是许居正,边孟广,还是韩蒙、霍纲,乃至周围,一些站的笔直的守军,心中都不由得出现了一个天大的疑惑! 不是吧! 听萧王爷这话,尤其是那句,孟党一直盘踞於此…… 这个话锋开篇,难不成,萧寧还打算,对孟党做点什么不成? 不能吧。 虽然说,孟党撤军了是不假。 可双方毕竟实力悬殊啊。 守城都困难,还能做什么啊? “不知昌南王爷所说,是为何事?” 在场话语权最大的,自然是那许居正。 带著心中的疑惑,他开口问道。 萧寧没有犹豫,一脸郑重的回道: “如今,孟党撤军,正在担忧其他的问题。对於我们,他们肯定做梦都想不到,咱们敢主动进攻。” “我打算趁此机会,攻其不备,对孟党主动出击,剿除威胁!毕竟,孟党这等为了私利卖国之徒,人若不除,天亦除之!” 这个打算,萧寧自然早就想到了。 尤其是。 在他又回忆了一般,跟孟少商有关係的事情之后。 试想一下! 孟少商既然在京城起事,保险起见,他肯定要有自己的亲军,至少,可以稳住大局才对啊。 可是。 事到如今,他的亲军呢?! ??? !!! 这消息一出。 在场但凡是听到了消息的人,皆是双眼一瞪,瞳孔一拧,彻底傻眼了。 不是吧! 昌南王竟然,还真是打的这个主意? 在敌我实力如此悬殊之际,对孟党主动出击? 这下。 哪怕是萧寧身后的樊兵武,都全身跟著颤了一下。 这个主意,实在是太过於大胆了些啊。 不得不说。 萧寧的这句话,可真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彻底给嚇到了。 远处。 耳力上佳的秦战,正打量著这边的萧寧。 这个消息一出,那秦战整个人都跟著僵直在了原地。 他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眼睛圆睁,嘴角微微抽搐,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那是一种混合了难以置信与极度震惊的复杂表情。 “什么?对孟党主动出击?就靠著这区区一万守军,和三万禁军?” 秦战只觉得,自己像是听了什么天书一般。 这昌南王,就算谈判成功。 这件事,未免也太过儿戏了一点吧。 他走到一旁,牵起了自己的马,快速的朝著城內奔去。 …… 距离內城城门不远处的小店內。 荀直坐在木桌前喝著茶,脸上带著几分不易差距的好奇。 “吁…………” “嘶…………” “大统领!” 秦战骑著快马,一个急停,停在了那茶馆门口。 接著。 就急匆匆的朝著店內走去。 见到秦战回来,这次,都没有等他主动开口,荀直就率先发问了。 “刚刚,我听几个从城门处回来的百姓说,孟党撤军了?还是因为许居正?” 这就是荀直好奇的事情了。 在说到这个事情时,荀直的脸上还带著几分不可置信的意味。 显然,他和秦战一样。 实在是有些无法理解,这等谈判,也能成功的? “啊?” 秦战闻言,愣了愣,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这个消息,只有一半是对的。” “一半?什么意思?” 荀直皱了皱眉。 “孟党確实是退军了。只不过,令他们退军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不是许居正?” 这一次。 秦战破天荒的从荀直脸上,看到了一抹疑惑。 “正是!” “那,又是何人?” 第372章 反攻!一万人马足够了? 听到这本就完全不可能成功的谈判竟然成了! 而促成了这谈判的,还不是许居正。 这一下,荀直彻底的纳闷住了。 毕竟。 荀直一直深信,这与孟党谈判,本就是不可能做到之事。 就算真的能做到。 这大尧普天之下,可以做成这等事的,怕是也就只有那许居正了吧。 可是呢? 现在。 这事实摆在了自己面前。 谈判,成功了! 但是,做成此事的还不是许居正?! 不是许居正,那还能是何人啊? 荀直可真是根本就想不到啊。 看见荀直这副纳闷的样子,秦战不由得心中一阵暗爽。 谁让在此之前的画风一直都是。 自己无论说什么,大统领永远都是一副他心中都清楚的淡定模样。 如今,能看到荀大统领也有纳闷的一天,秦战只觉得巴適得很。 在荀直纳闷的脸色一黑,狠狠地瞪了那秦战一眼后。 秦战背后一凉,开口解释道: “这人,按理说荀大统领应该能想到才对吧。毕竟,最近几天,荀大统领可不止一次的提过他啊!” “嗯?我提到过?” 荀直抬起头,打量著秦战,目带疑惑。 在其愣神之际,卖关子卖爽了的秦战,终於是揭晓了答案: “就是那昌南王萧寧啊!萧寧!” ??? !!! 昌南王萧寧? 少庄主?! 提到这个名字,那荀直整个人都双目一瞪。 “什么?你是说,这次通过谈判,成功让孟党退军之人,是少……是那昌南王萧寧?” 荀直张著嘴巴,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正是啊。” 秦战见状,整个人也跟著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这个消息,竟然能让荀大统领这般失態。 要知道。 自己跟了荀直大统领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有见过,他能被什么消息,惊讶成这般模样。 甚至,因为荀直之前就一直对於昌南王府的动向很是关注。 他原本还以为,荀直大统领能猜到呢。 现在看,这荀大统领对於昌南王的了解,似乎也並不比自己多啊。 若是这样的话。 那接下来的消息,大统领听了,岂不是…… 秦战吸了口气,组织了一番语言,才再次开口: “荀大统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远远要比方才那件事,更让人觉得难以理解……” “还有事比这还难以理解?” 荀直转过头,彻底懵了。 “还是和那昌南王有关?” “正是。” 良久。 他平復了心绪,才摆了摆手,道: “什么事?说说看。” “反攻!” “反攻?” “对。这是方才,那昌南王回来之后,我听到的消息。好像是,昌南王打算,趁著孟党撤军,主动进攻孟党!” ??? !!! 啥? 啥啥啥? 毫无疑问,荀直再次失態。 甚至,这一次比上次更甚。 听完之后,整个人的脸都黑了。 “主动进攻孟党?就目前城內的局势,哪里还有主动进攻的资格啊?这,萧寧这莫不是疯了?” 荀直不由皱紧了眉头。 对於萧寧,对方毕竟是少庄主的身份,荀直至少会保持著最基本的敬重。 可是。 这件事,可不是儿戏啊。 而是事关大尧的安危。 当下洛陵城內,三万禁军除了守城之外,万万不可动。 仅剩下一万巡防营兵马,守城都难,还打算主动进攻? 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別? 因此,说这是疯了,毫不为过! 秦战听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在这一点上,他跟荀直的观点一模一样。 萧寧这,就是疯了啊! …… “我想,诸位可能都会觉得,我是不是疯了!” 萧寧端起热茶,静静的抿了一口,似乎早就想像到了別人对自己的评价一般,看向大眼瞪小眼的许居正等一帮人。 眾人的小心思被拆穿。 可不是嘛? 听了萧寧这要主动进攻的消息,他们就是觉得,萧寧这怕不是疯了! 只是。 萧寧这才刚刚救了全城的人,他们也不好就这么直白的说啊。 在被萧寧点破后,年轻点的,如那韩蒙等人,皆是尷尬的挠了挠头,一脸的尷尬不好意思。 许居正、边孟广这些老狐狸,则是一个个连连摆手,做出了一副我可没有这么想的样子。 “咳咳……昌南王爷啊,你这话说的,重了,重了!” “是啊,昌南王爷此番谈判成功,已然说明了一切。我等怎么会有这般想法?” 若是此前,许居正听到这消息,肯定会直言不讳的说萧寧这决策,就是疯了。 可现在。 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了,委婉了。 “昌南王能做出这般决定,自然会有理由,且一定有道理。只是,我们目前,还没有理解到。” 许居正说完,又对著边孟广、韩蒙等人使了使眼色。 意思很明確。 昌南王的面子,肯定要给。 但这件事,跟送死无异,也断然不能答应。 坏人我不能自己当。 这件事头我开了,剩下的,你们来劝吧。 边孟广一眼会意。 在其他事情上,他一直都是支持萧寧,信服萧寧的。 可这件事,不得不说,萧寧所言实在是太过於大胆,也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太靠谱。 如今的洛陵城內城,若不是那孟党自己退军,这洛陵城內城甚至都自身难保。 这等情况下,洛陵城哪里还有什么主动进攻的资格啊。 “萧王爷啊,並不是我等,有意与你为难,事实上,我们也觉得,此时主动出击,攻其不备,是个好主意。” “只不过,可能萧王爷並不了解,眼下洛陵內城的现状啊。” 边孟广嘆了口气,先是给萧寧找了个台阶下,美其名曰,萧寧不了解洛陵城的现状。 如此一来,就算一会反驳萧寧,萧寧仅仅是因为不了解洛陵城现状而已,倒也不至於丟了脸面。 相对来说,也更容易接受些。 “哦?愿闻其详。” 萧寧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边孟广听后,眼睛咕嚕嚕一转,道: “对於內城的境况,韩蒙作为巡防营的大统领,自然再清楚不过。所以,韩大统领,这件事就由你来说吧。” 看得出。 眼下。 儘管没有人愿意薄了萧寧的面子。 但近乎所有人,都认为萧寧此番的计划,实在不妥! 哪怕是以往亲眼见过萧寧,在回京路上以绝妙之计,戏耍了聂如空的边孟广、卫青时等人,都同样不认可。 重任就此落在了韩蒙身上。 韩蒙无奈咬了咬牙。 坏人只能自己来当了啊。 於是,他清了清口,组织了一番语言,儘可能委婉道: “正如萧王爷所说,眼下反攻,绝对是最绝妙的时机!且孟党百分百不会想到,我们会进攻。可以说,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在兵法上,这绝对是无双之谋。从这可以看出,昌南王爷肯定没有少读兵书。只是,兵书和现实,是两回事啊……” “纸上得来终觉浅,纸上谈兵,那更是兵家大忌啊……” 边孟广、许瑞山等人知道萧寧掌兵的实力。 可韩蒙等人不知道啊。 於是乎。 韩蒙的这番话,就这样说了出来。 且一开始,他还是打算委婉点说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样,兴许是没有这些老狐狸们更懂得说话的艺术。 他这一开口,就变了味。 这话一出。 边孟广、许瑞山等人皆是脸色一变。 这…… 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这不就是在说,萧寧只会说,真做起来不是一回事么? 萧寧的掌兵实力,你见过么?就这么说? “咳咳……” 边孟广连连打断。 “行了,韩大统领,接下来的,还是我来说吧。萧王爷当初,在回京之时,一人率领两万临州军,与孟党的十万兵马周旋!” “最终,更是在对方有著聂如空主帅的情况下,成功不费一兵一卒,杀出了层层包围圈,最终成功回京!” “可以说,萧王爷在兵法之上的造诣,高绝无双,炉火纯青。当今的大尧,绝对无人可出其右!” “因此,我等相信,萧王爷可不是单纯的兵书读得多,纸上谈兵。那是妥妥的,有真才实干在的!” 边孟广使出了一手欲抑先扬。 且,他这一手扬的,都是实情,这样方能显得更加真实。 同时,也藉此机会,给韩蒙给人解释了一波。 许瑞山等人听了,也是频频点头。 韩蒙、蒙尚元等人,以及这巡防营的几名副將,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边孟广后面这些话,是解释给他们听的。 只是,能不能接受,那就要另说了。 这些话一出,几人皆是疑惑地眯起了眼睛,一起看向了边孟广。 紧接著,又看向了萧寧。 因为知道许瑞山等人,同样是一同回来的。 韩蒙等人还看向了许瑞山,想要印证一下这话的真实性。 新皇成功回京! 在当初,这件事那是妥妥的大事,洛陵城內人人瞩目。 最终,这件事情以萧寧成功回京收尾,自此尘埃落定。 只是。 儘管当初这件事的结果已然出来了。 可是,那新皇究竟是如何在那聂如空的围堵之下,成功回京的。 至今,依旧是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要知道,当初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死局啊。 现在。 听到这般答案,这让这群人怎么能不心惊? 许瑞山看懂了韩蒙等人的神色,连连附和了一句: “是啊,当初昌南王爷用兵神出鬼没,许瑞山至今回忆起来,依旧深感佩服!” 自此。 此事出自边孟广之口,又有许中相的公子证实。 就算再无法相信,这件事也必然是事实了。 韩蒙等不少人,在心中接受了这个事实。 脑海之中的疑问,却再也无法消散。 “当初的回京成功,都是因为昌南王?昌南王,真的有这般能力?其在兵法之上的造诣,真有这般高绝?” 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他们难免会有这般疑虑。 待到这件事情翻篇,边孟广才再度开口: “是啊,正如瑞山所言,昌南王在兵法之上的造诣,我等深感佩服。且昌南王这次的奇招,甚是绝妙!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当下,洛陵內城的兵力,与那孟党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可比性。洛陵內城易守难攻,可在这等状况下,我等守城都捉襟见肘。” “想要进攻,实在是无人可用啊。昌南王爷,当下的洛陵城,兵力甚至不如当初的临州军啊!” “那临州军,还有两万人。可这巡防营,就只有一万兵马了啊!而禁军呢,那是迫不得已,才前来守城的。” “他们的主要职责,还是用於守卫皇城。禁军,是我们大尧最后的底牌,绝对不能用於攻坚之战。” “所以,一万对十万,而且还不是当初的逃匿,而是主动进攻。在人数上,咱们实在是没有胜算。” “更何况,那叛军主將哈烈,是边塞军,平日里身经百战,其手下的军士更是勇猛无比。对上他们,咱们巡防营的军士,实在是有心而无力啊,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边孟广说到这,已经大差不差,將所有的为难之处,都跟萧寧讲明白了。 如此一来,想必萧寧应该可以理解了吧。 眾人目光匯聚至萧寧身上。 萧寧听后总结了一下,道: “因此,以边大人的意思就是,洛陵城內只有一万人马,且战力不甚强劲!所以,咱们此番不適合攻城,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兵马?” “正是!昌南王爷明鑑啊,正是这个意思。” 边孟广使劲点了点头。 见萧寧明白了这般意思,其他人才总算是鬆了口气。 毕竟。 现场的眾人,无论是见识过萧寧的兵法实力的,还是没有见识过的。 根本就没有一人认为,眼下靠著一万巡防营的军士去进攻孟党,还能取得胜利…… 跟萧寧解释清楚,让其放弃这想法,就是最佳的选择。 萧寧看上去,终於是理解了眼下的难处。 一切皆大欢喜,眾人纷纷放鬆了神经。 只可惜。 不等他们安心片刻,就听那萧寧再度开口: “无妨,本次反攻,一万人马,足够了!” ??? !!! 第373章 援军?! 一万兵马,足够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 萧寧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如同一枚重磅炸弹,瞬间在议事厅內炸响,掀起轩然大波。 眾人面面相覷,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愕然,迅速转变为难以置信,最后定格为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震惊,又有疑惑,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质疑。 “一万人马,足够了?”边孟广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被这句话惊得不轻。 他瞪大眼睛,仿佛想从萧寧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玩笑的痕跡,但很遗憾,他只看到了坚定与自信。 韩蒙等人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他们彼此对视,眼神中交流著同样的信息:“这怎么可能?” 他们的內心充满了疑惑,一万对十万,这样的兵力对比,简直是天方夜谭。 至少。 他们从军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经歷过这等事! “昌南王爷,您確定吗?” 此时。 因为是商议打仗之事,巡防营的一些副將,將军,都齐聚一堂。 一位老將缓缓走出,试探性地问道,他的声音里带著几分颤抖,显然是被这个大胆的想法震撼到了,但言语间仍透露出深深的不信。 萧寧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从容与淡定的光芒。 他缓缓扫视了一圈眾人,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確定。只需一万人马,足够了。” 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这样的態度反而让眾人更加难以置信。 他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言语中充满了质疑和否定。 原本。 因为萧寧毕竟救了整个洛陵內城,眾將士们说话,还很是委婉。 可当下,面对这等狂言妄语,加上都是军中之人,性子直,他们已经忘记了委婉,说话都变的直接了。 “昌南王爷,您这是在说笑吗?一万人怎么可能打败十万大军?” “是啊,王爷,这玩笑可开大了。我们可是要真刀真枪地去拼杀的,不是儿戏啊!” “虽然当初您曾经带领临州军,在聂如空的围剿下成功回城。可是,逃跑和进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昌南王爷,末將恭请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眾人纷纷表达著自己的不信和担忧,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对萧寧提议的质疑。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计划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萧寧却只是微微一笑,他並没有急於反驳眾人的质疑。 而是走到了一旁的沙盘前,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棍,开始在沙盘上勾勒起来。 他的动作流畅而有力,每一笔都仿佛蕴含著深邃的兵法智慧。 “你们看。” 他指著沙盘上的布局。 “这里,是我们的洛陵內城;而这里,是孟党的防线。如果按照常规的打法,我们確实没有胜算。但是……” 他的话语突然停顿,然后猛地一挥手中的木棍,在沙盘上画出了一道凌厉的弧线。 在场的都是些老將,见多识广。 只是,就算是这般,他们依旧没有看懂萧寧的意图。 直到。 “嗯?” 终於! 有第一人看懂了萧寧的计策,紧接著,后面的人后知后觉,也大致明白了萧寧的意图。 萧寧的这一手,的確算得上是绝妙。 首先,斜向穿插,拉长战线,扯虎皮,做大旗! 按理说,这样的进攻,这样的打法,至少手中得有十万兵马,才敢这样大开大合的全面铺开斜向战线。 萧寧这般,以一万人之兵力,偏偏用十万兵力的打法。 显然,是打算配合其偷袭的目的,给孟党一种,洛陵城已有援军的错觉。 其次。 这个斜向穿插的打法,相对於常规的攻坚,的確更加有效,犀利。 只是。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是真的有兵力的情况下。 若是城內有十万人,甚至是五万人,这个打法都能打出奇效。 可一万人,根本就打不出来这个打法的优势。 “这……昌南王爷,不得不说,您的这一招,確实绝妙。” 刚刚提出质疑的老將点了点头。 方才脸上的质疑少了些许,多出了几分难以看出的敬佩和服气。 “末將大致能明白昌南王爷的意图了,斜向穿插,確有奇效。只是,这是建立在咱们兵力,和对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啊。” “说实话,哪怕咱们能有五万兵马,末將依旧会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可一万人马,是根本发挥不出优势的。” “如此一来,这个斜向穿插,就只能起到一个配合奇袭,狐假虎威,以十万军之打法诈孟党的效果。” “这样下去,若是孟党真的中计还好,若是孟党不中计,只怕,咱们一万人马,今日就要全部葬身於此了。” 这老將所说,也正是眾人心中所想。 在他说完之后,顿时,整个议事厅內的气氛,都跟著沉默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良久,那许居正在所有武將的注视下,无奈开口: “昌南王爷,您的计谋,的確绝妙。只是,若是要赌上一万军士的性命,会不会还是太冒险了些。” 许居正所说,自然就是眼下,眾人心中所思了。 此刻,眾人脸上的质疑之色仍未消散。 他们看著沙盘上的布局,仍然觉得这样的计划太过冒险,难以实现。 “是啊,昌南王爷,您的计策虽然巧妙,但兵力悬殊实在太大。且如此一来,胜负根本就不在我们手上,而是在孟党手上。” “这等无法將胜利掌控在自己手上的战爭,却要赌上一万人的兵马,且没有任何后手,实在是有些令人心忧啊!” 边孟广也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有了二人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他们看著萧寧的眼神中充满了质疑与不安。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计划简直就是金絮其外,听起来不错,但实施起来,实在是太过於冒险。 说白了,就正如那老將所说。 若是有五万人马,还可一试! 但一万人马,那真就与天方夜谭並无区別,根本不可能实现。 然而,萧寧依旧只是微微一笑,他的眼神中闪烁著坚定的光芒。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他仿佛对眾人的质疑早有预料。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议事厅內的每一个人,然后轻轻开口: “看来,诸位对这个计划本身,是没有任何质疑的。真正让诸位担心的,是兵力问题。” “正是啊。” 这句话,可算是说在了所有人心坎上。 眾人纷纷把头点成了拨浪鼓。 “即是如此,那,若是本王有援军呢?” ??? !!! 蛤? 昌南王说什么? 他? 有! 援! 军?!!! 这句话一出,议事厅內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萧寧。 援军?这怎么可能? 昌南王爷以往,不就是个紈絝閒散的王爷吗? 就算他一直在藏拙,可是大尧对於军侯和兵马,一直以来都掌控的极为严格。 许居正、边孟广等人的中相、右相,那可不是吃白饭的。 就目前来说,若是想调动援军,也就洛陵周边的兵马吧。 可这洛陵城周遭的军侯们,分別跟谁走得近,他们都心里门清。 在这之前,他们可没听说过,哪位军侯跟昌南王府走得近啊? 更何况,昌南王府也不被允许在封地私有军权。 说白了,眼前的萧寧,兴许许居正等人不清楚,其手下的文官有哪些。 当然了,他们也不在乎。 可是,军侯这一点,萧寧在二人面前,和没穿衣服就没有丝毫区別。 他们心中很是篤定,萧寧在洛陵城以及洛陵周遭的城池,是没有军侯与之有联繫的。 如此一来,他怎么可能有军方的势力啊? 想到这,许居正边孟广等人,又深深地看了萧寧一眼,似乎是想找到某些细节,来判断萧寧所说之言的真偽。 只见。 这萧寧的目光之內儘是自信,看不出丝毫作假的样子。 “昌南王爷,此事绝非儿戏啊,您,確定?” 许居正开口问道。 “確定。” 萧寧带著轻鬆的笑意。 援军,自己不但有,而且已经取得了联繫。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绝对想不到其身份罢了。 见萧寧依旧是这副说辞,边孟广直接愣住了。 他张大了嘴巴,仿佛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迟迟才道: “萧王爷,那临州军,如今已经往临州打道回府了。老夫实在是想不到,您还有哪里的兵马可以调动啊……” 是啊。 在场的人里,也就边孟广对萧寧的军方势力最为了解。 无非就是回京路上,征服的庄奎、徐学忠之流罢了。 只是,他们已经回临州了,走了有几日了啊。 “边大人放心,本王山人自有妙计。” 隨著萧寧再次开口,韩蒙等人也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毕竟,他们就连临州军跟萧寧的关係,都不清楚。 他与自己属下的几名將军彼此对视,眼神中交流著同样的信息:“这怎么可能?” 昌南王爷平日里那副閒云野鹤的样子,怎么可能和军方有关係? 要知道,在平日里,他们巡防营除了守城,另外一个任务,就是打探各处情报,看看有没有什么兵马接近洛陵城,以便於及时做好对策。 此番,那孟党之所以来的悄无声息,一方面是钻了樊兵武的空子。 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的计划实在是太周密了。 近乎沿路拔除了所有岗哨,以至於自己根本就没有收到消息。 在韩蒙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恢復了岗哨。 到目前为止,他並没有收到洛陵周遭其他位置,有兵马调动的信息。 事实在此! 萧寧这么说,他们又怎么可能信。 “昌南王爷,您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有援军?” 在韩蒙的眼神授意下,那位老將再一次试探性地问道。 萧寧轻轻点了点头,很是篤定,不见丝毫迟疑和心虚。 “不错,我確实有援军。而且,这支援军的实力,足以让我们扭转战局。我知道,诸位还想问,援军在哪。” “对此,我只能告诉大家,这援军,不少人都见过了。甚至,韩蒙大统领,和许大人,应该还很是熟悉才对。” 萧寧卖了个关子,不再过多的解释。 所说之言,显得確有其事。 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这样的態度反而让眾人更加摸不著头脑。他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试图从彼此那里找到一些解答的线索。 “接下来,事情就这么定了!今夜,夜幕降临之际,咱们悄悄打开城门,发动夜袭!” “本王先去准备,今夜,本王在內城门前,等待诸位整顿兵马,一起衝杀敌军。” 萧寧说完,不再跟眾人多说什么,一个人率先离开了。 只剩下了议事厅內的眾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无奈。 “听昌南王的意思,今夜他还打算亲自上阵?” 待到萧寧离开,韩蒙很是意外的来了句。 其身后的几个武將,脸上同样带著疑惑。 在他们看来,萧寧这个紈絝王爷,跟上马打仗这个词,实在是难以联繫到一起啊。 许居正盯著萧寧离开的背影,无奈嘆了口气。 “边大人,你觉得,昌南王这话,有几分可信度啊?” “这,我哪里又说得准。若是按照咱们和巡防营岗哨的情报,这话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信度啊。” “毕竟,若是真有兵马调动,巡防营早就知晓了。且咱们对於那些军侯们还不了解么?他们都是军中之人,性子又臭又硬。” “对於萧寧这个紈絝王爷,他们厌恶还来不及的,更不可能跟萧寧交好啊。至少,在咱们的情报里,萧寧跟这些军侯,可是没有半分关係。” “但是,若是按照我的直觉,毕竟跟昌南王接触了这么久了。说句好笑的话,老夫竟然觉得,昌南王说不定,还真能找来援军!” “是么。” 许居正闻言,眯著眼睛,缓缓道: “莫非,这昌南王手下,还真有一支我们所有人都不清楚的兵马不成?” 第374章 围城!凶兽,嘲风! 洛陵城外,夜幕已深,城內一片寂静。 萧寧早已离开,看样子,应该是为了今夜的夜袭,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毕竟,他声称了,要亲自出征,且时间已然定后,就在一个时辰后,月稀之时。 议事厅內,许居正、霍纲等人,还在为夜袭的决定感到疑虑,但萧寧都这么说了,他们已经让再无反对的理由。 谁让他们的这条命和这整座城,都是萧寧救得? 好在,萧寧声称要亲自出征,也算是给眾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几人脸色沉重,许居正、韩蒙、霍纲和边孟广围坐一堂,低声议论著即將展开的行动。 “虽然昌南王的主意绝妙,但此番主动出击,我还是觉得,这太过於冒险了。”韩蒙皱著眉头,语气中充满了焦虑。 “敌军兵力少说有十万,且兵强马壮,我们只凭区区一万人,如何能贏?” 从始至终,他都是坚定地反对者。 语落,巡防营的副统领点了点头,神色同样凝重:“是啊,夜袭確实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敌人势大,若真无法將其击溃,一旦失败,洛陵內城就会彻底陷入危局。” 霍纲、边孟广二人在旁,听著二人的担心,却是另外一副神情。 “你们的担忧,的確有道理,但昌南王的这般打算,也並不是杞人忧天。正所谓,臥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虽然看起来,孟党短时间內,不会再行攻城之举。” “但洛陵城的命运,不能一直掌握在他人手中。若我们继续被动,留孟党一直在外城驻扎著十万兵马。孟党不进攻还好,可一旦反悔,咱们只怕是……” “因此,昌南王的这般一劳永逸之策,若真能成,倒是值得一搏!” “话是这么说,可是,咱们也要有能力和把握啊。就目前的局面来看,咱们无异於前去送死啊!” 韩蒙反驳道。 如今的情形,几人显然已经有些不顾情面了。 这可是关係到洛陵內城存亡,关係到一万兵马性命的大事。 “昌南王不说了,他有援军!” 霍纲眯著眼睛,道。 韩蒙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援军?是,昌南王是说了有援军在。可是,若真有援军,为何昌南王爷不直言,援军何在?” “为何我等至今,还没有见到援军的影子?若援军不过是空言,我们如何撑得下去?” “更何况,虽然我知道,这话不该说。但是,这是事实啊!此番无论是昌南王亲征,还是援军之事,看起来不都像极了想要说服我们夜袭,才说出的虚言么?” “难道,你们没有这么想过么?边大人曾经和昌南王一同回洛陵,见识过昌南王的本事。霍大人同样,在朝堂之上,曾经跟昌南王有过交集,且你们有著半师之谊。” “因此,你们这些局內人,很有可能无法真真切切的去看这个问题。昌南王亲征,带兵打仗,这可不是逃跑,昌南王真有这般能力么?” “就说一点,军心,凭他之前紈絝王爷的身份,他能稳得住么?” 双方势同水火! 看起来,再这么下去,大吵一场已然在所难免! 许居正听著双方针锋相对的言辞,无奈摇了摇头,开口道: “行了,已经这般情况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目前的形势,夜袭之策已成定局。这洛陵城和我们的命,都是昌南王爷救的。” “如今,他要亲自出征了,我们不支持,难不成还看他一个人去夜袭不成?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如此,我们只有竭力配合。” 许居正將事情彻底盖棺定论! 儘管。 议事厅內一时陷入沉默。 许居正这话一出,所有人心中都清楚了,夜袭的决定,怕是已经无法更改。 可是呢?眼前的局势仍然扑朔迷离。 援军未至,兵力悬殊,想到接下来月色下的夜袭,眾人心中直打鼓。 …… 半个时辰后,消息已经彻底下传完毕。 內城门口,士兵们整齐列队,寒风凛冽,吹动著他们的战甲与披风。 火把微弱的光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映衬出他们眼中的挣扎与不安。 儘管他们看似已做好了隨时出战的准备,但心中的迷茫与顾虑却无法完全抹去。 “昌南王说这次要带著我们主动夜袭,你们觉得真的能贏吗?”一名年轻的士兵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著一丝难掩的焦虑。 “对方可是十万大军,我们只有一万人……”另一名士兵忍不住插话,显然心中同样没底。 就在此时,一名老兵站在他们身旁,沉声说道: “这时候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这不是自己嚇自己么?昌南王都说了,要亲征!他敢带我们出去,肯定有他的道理。” “怎么,难道他还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不成?我可听说,昌南王手里是有援军的。”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当初临州军回京时,也是昌南王亲自指挥的,那一仗打得漂亮。” “可是……”年轻士兵仍旧有些迟疑,孟党毕竟十万兵马,他们再怎么担心,都不为过。 “无论是昌南王,还是援军,咱们至今都没有看到人啊。” 一旁的老兵听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带著一丝安慰的笑意: “怎么?咱们这条命,都是昌南王救得。不相信他一次,怎么了?” 说话间。 这老兵的目光里,也透露出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犹疑和无奈。 他是负责动员军士的动员官。 说白了,就是负责统一军心,鼓舞士气的。 可是。 就目前的情形,他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信,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可是,咱们不主动夜袭,就可以活的更久啊!” “是啊,救命之恩跟这件事,是两码事啊。” 果然。 他的这番话,依旧无法说服眾人。 且这傢伙的这句话,算是说到所有人心里。 一时之间,人心浮动,军心散乱。 “哎……” 看见这一幕,那老兵只能是悄悄地离开了这里,朝著议事厅走去。 他要將这次的情况,匯报给韩蒙。 不得不说,这次出征,实在是太过於牵强了啊。 且大家也都不是傻子! 你说什么昌南王要亲征,他人呢? 你说有援军,在哪呢? 你说之前回洛陵的战爭,是昌南王带领的?谁信啊?! 虽说將士们的命,乃至整个洛陵城內城都是昌南王救下来的。 可並不是说,你救了我的命,我就要为你去送死啊。 当那老兵匯报了一声,进入了议事厅时。 已经有几个同样职务的人,正在韩蒙面前诉著苦。 “韩大统领,这次弟兄们,是打心里担心啊,孟党可是有十万人啊。就现在这个状態出去,只怕军心不稳啊……” “是啊大统领……” 看来,这样的情况,並不是少数。 听了消息,那韩蒙只觉得头都快炸了。 那昌南王说好的亲征,人呢? 就目前的情况,若是昌南王在,或许还能提一波士气。 这么下去,夜袭还没开始呢,只怕是军士们自己就先打退堂鼓了。 他们都说昌南王的兵谋之高? 可今日这般一见,这完全就是外行啊。 还有一刻就出征了,这正是主將动员全军、鼓舞军心的最佳时机。 可是,他这个主將还没见人影…… 这昌南王不会,最终不来,让自己一行人上吧。 就跟自己前面猜测的似的,什么援军,什么亲征,都是忽悠自己一行人同意夜袭的谎言罢了…… 这! 韩蒙儘管不想恶意去揣测昌南王这个救命恩人。 可当下的情形,他很难不这么想! 议事厅內,气氛几乎凝滯,韩蒙站在原地,思绪纷乱。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著即將到来的夜袭——如此冒险的行动,却没有任何明確的援军踪跡。称要亲征的昌南王萧寧,在出征前一刻,依旧不见人影! 最重要的是,在昌南王这般行事下,形成的连锁反应——军心不稳,眾军士人心惶惶。 哪怕秘密出动了动员官,依旧不见成效! 这么下去,如此的战爭,和送死真的有区別么? “许大人,霍大人……” 恰如此时。 许居正等人再度回到了议事厅。 听完韩蒙的奏报,二人也隨之皱紧了眉头。 以往那等萧寧不靠谱的感觉,再度浮现。 “许大人,实在不行,咱们还是算了吧……” 韩蒙又一次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 就在这时,许居正才皱起眉头,还没说话。 一名军士突然匆匆冲入议事厅,脸色苍白,满脸慌张。 “韩大统领!不好了!城外突然出现大批人马,正向城门逼近!” 这句话像一颗巨石砸进了原本已经焦灼的气氛中。 议事厅內的每一个人都猛然震动,韩蒙只觉得心臟一紧,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最坏的可能。 “什么?!”韩蒙急声问道,心底的疑惑与不安愈发加剧,“是敌军吗?对方有多少人?” 军士喘息片刻,语气慌张:“是哈烈的大军!末將看见敌將哈烈为首,人数不详,但规模极大,气势汹汹!” 听到这句话,议事厅內眾人脸色大变。 “哈烈?”韩蒙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这个名字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他可是此次孟党的主將,手下统帅的精锐骑兵素以剽悍著称。 他为何会出现在城门前? 孟党不是已经放弃了攻城了么? 难不成,又反悔了?不对! 莫非,是敌军察觉到了他们夜袭的计划,提前发起反击? 想到这! 许居正的脸色也迅速变得铁青。 他脑中快速思索著可能的后果,如果哈烈真的是为了攻击洛陵而来,凭他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挡对方的十万大军。 “完了啊!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原本,双方可以相安无事的!可是,咱们偏偏要夜袭……” “如今看来,想必是他们已经识破了我们的夜袭计划,所以先下手为强。这次,咱们可真是自作聪明,把自己害了啊!” 韩蒙第一个就想到了这般可能,言语里多少带著几分埋怨。 霍纲的眉头紧锁,儘管他平日里一向冷静,但此刻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恐惧。 所有人的思绪都被绝望笼罩——敌將哈烈的到来,无疑是噩耗。 如果洛陵城再失去防御,眼前的一切將不復存在。 “韩大统领,现在可不是埋怨谁的时候!” 许居正在此刻,发挥出了他的作用。 儘管他心中也觉得,这次孟党突然的进攻,可能跟萧寧的夜袭计划有关。 可是。 现在已经不是去探討这些的时候。 “快!去城墙!立刻加强防守!”许居正冷声下令。 中相毕竟是中相。 此时此刻。 在所有人都已然满心惶恐之际。 他还很是难得的保持著冷静。 下令之后,眾人匆匆赶到城墙之上,借著微弱的月光,远远望去。 果然,城外的旷野中黑压压的一片大军正在逼近。 那道铁骑如洪流般涌向洛陵城,领头之人正是敌將哈烈。 他骑在战马上,威风凛凛,眼中透著冷冽的杀气。 马蹄声如雷鸣般在夜空中迴荡,每一下都仿佛敲打在眾人的心臟上。 见此,想到此前点天灯的经歷,韩蒙的手心,此时竟不爭气的冒出了冷汗。 眾人耳边,已然响起了士兵们低声的恐惧交谈: “是,是叛军主將哈烈……我们要怎么办?” “哈烈,就是那个入城就要屠城的?” “对啊,他可是边陲名將,几乎没有败绩的。” “好像把两位大人点天灯的就是他!” “就这,咱们还夜袭什么?” 议论间。 所有人心中的恐惧和焦虑,已然到了极点! 然而,最令人恐惧的还不止於此。 就在眾人说话间。 “吼~~~~~~~” 只听一声足以“势破山岳”的嘶吼声,再度和传来! 眾人听后,都不由得脸色一变,目光落在哈烈身前的另一道身影上。 那人骑著一头巨大的黑色凶兽,龙头、鹿角、牛耳、蛇身、鹰爪、鱼尾,浑身散发著骇人的气息。 那是,顶级凶兽,嘲风! 第375章 预料之外的援军! 凶兽嘲风! 甚至能够和聂如空的三眼金豹媲美的存在。 如此凶兽,此刻竟然出现在敌军阵营中。 “那是,莫不是,传说中的凶兽嘲风!?” “凶兽嘲风?这,这是何人的坐骑啊。” “据说,这是足以和三眼金豹媲美的坐骑,岂不是,这嘲风之主,是聂如空般恐怖的存在?” “这!完了,我们完了啊……”眾士兵发出绝望的低语,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在嘲风出现后,这一刻,所有人心中的希望,都彻底破灭了。 凶兽嘲风啊! 单是这四个字一出,已然是不可能战胜的存在。 联想到这坐骑主人,眾人只觉得心中一阵恐惧! 可惜的是,这会的边孟广不在城楼之上。 不然,怕是就不会出现这般事端了。 韩蒙只觉得胸口一阵压迫,仿佛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战术、策略此刻都失去了意义。 面对这股强大的敌军,洛陵还有什么胜算?更何况,对方竟然还有嘲风这样恐怖的力量! 呵呵,这一切,又能怪谁? 只能说,若是没有夜袭的计划,一切原本可以相安无事的…… “哈烈……嘲风……我们没有任何机会了……” 终於。 此时此刻,霍纲也跟著破防了。 他声音沙哑,眼中充满了绝望。 无论是对手的兵力还是气势,都让他们意识到这是一场根本无法取胜的战斗。 就在所有人陷入绝望的边缘时,突然有士兵惊呼出声:“快看!那嘲风之上坐著的,怎么有点像昌南王爷!” ??? 昌南王爷? 这话一出。 映入所有人心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不可能! 昌南王萧寧,虽说,最近他的表现,的確有点抢眼。 但你说他能征服凶兽嘲风这等凶兽,不现实吧。 “这不可能吧。” “我说,你確定没有看错?那是昌南王?” 在眾人纳闷之际 那哈烈的大军,已然再次贴近,距离这城墙,倒也是愈发的近了。 那嘲风胸背之上的身影,在夜色之下,愈发清晰。 儘管不怎么相信,这人会是萧寧,但眾人的目光,还是聚集在了其身上。 下一秒。 那嘲风熊厚的背上,那人影淡淡的抬起了头。 这一刻。 所有人都再次定睛看向哈烈身前那骑著嘲风的身影。 当他看清那人的脸时,心臟仿佛停滯了一瞬,隨即迅速恢復跳动——那还不是敌军的將领! 那真的是萧寧!是昌南王! 这? 还真是萧寧? 一时间,眾人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跟著短路了。 “怎么可能……昌南王怎么会和哈烈在一起?” 霍纲不可置信地低语,眼中的震惊取代了先前的绝望。 这个疑问,自然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直到,霍纲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 “莫非,这便是昌南王口中的援军?” 此话一出,近乎所有人都回过了神来。 是啊。 虽然此番前来的是哈烈,但对方並没有做出攻城的架势啊。 难不成,这真的是援军不成? “援军已至,诸位,为何还不打开城门?” 终於。 直到那萧寧骑著嘲风,来到了所有人的眼前,继而淡淡开口,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际。 眾人心中的疑惑,才终於是盖棺定论! 正是了。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毫无疑问,眼前的哈烈,是援军! 怪不得,当初萧寧说,援军韩蒙和许居正应该更熟悉。 可不是么? 二人可是近距离见过哈烈的啊。 “昌南王竟然,真的做到了?他,他真的有援军!” 心中的巨石,终於落下。 许居正只觉得全身一松,那一口提著的气,终於是鬆开了。 他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原本压在心头的巨大恐惧此刻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且久久难以消散。 原来,他们误以为是敌军来袭,却没想到,这竟然是萧寧率领的援军! 这昌南王,还真是能给人惊喜啊。 这援军竟然会是叛军的主將?这谁能想到啊。 “开城门!快开城门!” 弄清楚了一切后,韩蒙几乎是立刻下达了命令,心中仿佛鬆了一块巨石。 隨著城门缓缓开启,萧寧策马进入城內,哈烈的骑兵紧隨其后。 当萧寧骑著嘲风进入城中时,所有的士兵和將领都震惊地看著他,这个熟悉的身影不仅是他们的主帅,更是带来希望的救世主。 韩蒙急忙迎上前,激动地问道:“昌南王爷,哈烈……他,他不是孟党的主將么?他怎么会……” 萧寧微微一笑,平静地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隨后淡然解释道: “哈烈已归顺於我,今晚他將率领骑兵协助我们反攻孟党。其实,此次夜袭我所准备的主力军,便是哈烈的骑兵。” “之所以还要求诸位协助,是因为哈烈只有三万人马。儘管他麾下的军士驍勇善战,但依旧需要巡防营的一万军士,作为后援,方可確保万无一失。” 萧寧解释了一句。 这一句话如雷霆般在眾人心中炸开,原本的绝望与疑虑瞬间被一扫而空。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视作大敌的哈烈,竟然成了他们的援军! 韩蒙和许居正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与敬佩。 士兵们的情绪也隨之从恐惧转为高涨,士气在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提振。 萧寧不仅带回了援军,更带回了他们的信心。 嘲风! 哈烈! 三万援军! 这一刻,所有人都相信,洛陵城必將获胜。 萧寧环视眾人,隨后冷静地下令:“整顿兵马,准备出击!今晚,我们將一举击溃孟党!” 隨著號令传下,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原本低落的军心重新燃起斗志。 洛陵的將士与哈烈的骑兵匯合,夜幕下,他们的步伐整齐而坚定,朝著敌军的营地进发。 一场原本充满绝望的夜袭行动,因萧寧的归来而变得充满希望。 洛陵城內的士兵们不再畏惧,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而这一战,將决定洛陵的未来。 萧寧身先士卒,率军走在最前方。 许居正、霍纲、韩蒙等人,看见这一幕无不心中震撼。 伴隨著的行军进度,眾人距离那孟党的大营,愈发的接近。 萧寧眯著眼睛,时不时看看身后哈烈的大军,只能说,这可真是一个意外之喜啊。 不错! 哈烈就是萧寧口中的援军。 甚至,在提出这个计划前,他就已然和哈烈取得了联繫。 “萧……萧王爷,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樊兵武从进城之后,一直跟在萧寧身边,已然被搞懵了。 从一开始,萧寧决定主动出击之时,他整个人就已经搞不清楚萧寧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了。 “还记得,当初咱们分析过,孟少商的同党之事么?” 哈烈这会为中军主將,相隔甚远,倒是可以聊这个话题。 樊兵武倒也不是什么蠢人,萧寧一句话,便直接点醒了他。 “啊?萧王爷的意思是!” “不错。所以,现在哈烈以为,我是那孟少商。” “啊这!您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自然是通过孟少商当初的形容。哈烈我见过,还是有些身手的。以孟少商的身手,他是很难神不知鬼不觉得拿到哈烈的兵符的。” “可是,他是拿著哈烈的兵符,救出的许中相和韩大统领。除此之外,他对这孟党的大营,未免也太熟悉了些。” “且当时,他明明已然被哈烈的兵马发现了,可哈烈並没有为难他。最重要的是,哈烈的脾气,跟他很像。” “当时我也只是怀疑,於是便找人给哈烈送了封信。接下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 听著萧寧的讲述,樊兵武彻底的服气了。 昌南王萧寧,这好縝密的心思啊。 …… 內卫府。 “什么?真的主动出城,去夜袭孟党了?那韩蒙等人,还真答应了?” 有內卫前来匯报消息。 消息一出,如石落大海,溅起了荀直和秦战心中的惊天波澜。 “正是,小的亲眼看见,他们出了城,似乎,还士气高涨呢。” “这怎么可能?他们一共就一万兵马,出去送死,还能士气高涨?” 荀直和秦战,愈发的觉得这事情有猫腻了。 “是真的,而且,他们可不是一万兵马,看上去,得足足三四万兵马呢。他们的援军来了!” “援军?哪里来的援军?谁调来的?” 援军二字一出,毫无疑问又是一颗惊天的炸弹。 荀直和秦战只觉得,自己的思路有些跟不上了。 “自然是那昌南王,据说,那援军是孟党的主將,哈烈麾下的边塞军。” ??? !!! 自此。 荀直和秦战只觉得,自己真的,彻底搞不懂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 醉梦轩內,火光跳动,几人的脸庞在灯火映照下显得凝重异常。 窗外的夜色深沉,寒风呼啸,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紧张的气息。 路舟山、黄胜、元无忌、王案游等几人围坐在一起,虽然彼此无言,但每个人的眉头都深深皱起。 “昌南王爷竟然要夜袭孟党的大营?”路舟山终於打破了沉默,眉头紧锁,语气中满是疑虑,“一万人去对抗十万大军,这实在太冒险了。” 元无忌听到这话,脸上也掠过一丝不安。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声音低沉:“哎,虽说萧兄从未让人失望过,但这次的局势实在太危险了。” “敌我力量悬殊,我们夜袭的胜算有多少?若无援军,如何能破敌?” “確实让人担心。”王案游缓缓说道,眼神中透出深思,“援军未至,而我们要在十万敌军面前夜袭……难免让人心中打鼓。” “不过,以我对萧兄的了解,他总得有点后手才对吧。” “后手?” 路舟山站在窗前,望著远方战火隱隱的洛陵城,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著心中的忧虑:“只怕,这所谓的后手,有些难啊。据说,是有援军的。可是……” 路舟山嘆了口气。 “只怕是说给別人听,提升士气的谎言啊。” 路舟山近日接受了影卫。 洛陵城周边,其他军侯的动向,哪有他不清楚的? 援军? 至少,他这里没有听到过。 关於路舟山,元无忌等人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还是看得出,他对於萧寧的情况比自己一些人了解的更多的。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眾人虽然从未见过萧寧失算,但眼前的局势让每个人都无法忽视心底的疑虑。 夜袭是一招险棋,稍有不慎,便会让洛陵城陷入更加危急的境地。 更何况,路舟山都说了,援军? 就是个谎言! “哎,其实,这次萧兄完全不必多事的。他才解救了洛陵內城,那可是功劳甚大。可这次,若是夜袭失败。” “只怕是不但功劳没了,还要被人谴责,落下骂名啊!” 这也是路舟山等人最为担心的问题了。 说到这,气氛又是一阵凝重。 王案游沉思片刻,轻声道: “大家还是不要太担心了,就近期来看,萧兄还从未让我们失望过,就算没有援军,说不定萧兄也会有其他底牌。” “而且,说不定,一会萧兄还真能找来援军,配合夜袭呢?” 这王案游如同变戏法一般,言出法隨。 他的声音才落下,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隨著脚步声的,是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衝进来,脸上满是兴奋,声音中带著无法掩饰的激动: “路先生!城外发现大批人马接近,据说,是援军到了!” ??? !!! 援军? 房內的气氛,瞬间凝滯。 房间里的几人瞬间愣住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元无忌的茶杯差点从手中滑落,他猛地站了起来,双眼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著传令兵:“援军……真的有援军?” “是真的?”黄胜也猛然起身,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他刚才还在担心援军的虚实,而现在,援军竟然真的来了? 路舟山顿时一阵恍惚,心中如遭雷击,满心轩然大波涌起。 他本以为这场夜袭不过是萧寧兵行险招,援军不过是萧寧稳住军心的谎言, 而如今,竟然是真的! 他一时间甚至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口中喃喃自语:“援军……真来了?” 第376章 绝望的杨家父女 夜幕下,孟党的大营中火光闪烁,士兵们警觉地来回巡逻,防备夜袭。 某孟党大臣所居住的营帐中,杨千禾一脸慍怒,来回踱步,她的眼神中闪烁著难以抑制的怒火。 “萧寧那个小人,凭什么他还能活著?” 杨千禾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中带著浓浓的怨毒。 “咱们明明有机会杀了他,为什么还要让他回去?不是说,他今天必死么?!”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杨清道,心中的愤怒溢於言表。 自从上次,在牢狱之內,受尽了萧寧的折磨后,她一直对萧寧心怀怨恨。 眼见著好几次的机会,自己都能看到萧寧的笑话,可他却能屡次脱险,这让她更加不甘。 这不。 这一次,对方深入己方大营,多好的机会? 结果呢? 竟然就这样,又让对方毫髮无损的离开了? 说到这里时,儘管满心的不爽,可杨千禾的心中,还是惊讶和疑惑的。 萧寧? 自己印象里的那个萧寧,他竟然能有孤身入敌营的勇气? 甚至,还能靠著谈判,最终完成许居正都没有完成的事情? 这…… 不得不说,自从跟自己分开之后,萧寧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杨千禾都有些后悔,与之分开了。 杨清道听后,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脸成竹在胸,以前尽在掌握的模样,悠閒地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女儿啊,你先別那么激动。萧寧不过是个註定失败的小人物,洛陵城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他不过在做无谓的挣扎罢了。” “无谓的挣扎?”杨千禾冷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父亲,你別忘了,如今的萧寧可,不是一般人。当初,我们有多少次觉得,萧寧都必然要完了!可是呢?” “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一次,如果不是他,我们可早就掌控洛陵城了!” “他又能怎样?”杨清道不以为然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傲慢,“咱们有十万大军,洛陵城內一共就那么一万兵马!” “小小的洛陵內城,隨手可破。只是,咱们想不想罢了。这次,就算萧寧再狡猾,直接咱们掐断他们的援军,他也只能是有心无力啊。” 杨千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著,一名哨兵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孟大人!萧寧带兵夜袭,目前已经逼近大营!请前往中军大营,那里会有专门的军士,保护诸位大人的安全。” 一名哨兵匆匆来报。 杨清道放在酒杯上的手猛然停住了,眼神中透出一丝诧异。 他微微皱眉,隨即笑出声来,带著一丝不屑:“萧寧竟敢带兵夜袭?哈哈哈,这不是送死是什么?他真以为凭一万人能撼动我们的大营?” “而且,你没有开玩笑吧。你是说,萧寧带兵夜袭?就他,还会领兵打仗?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今年,我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你让我们转移?怎么?一万人马,还是萧寧率领的,这有转移的必要么?你觉得,他们还真能打进来不成?” “就凭他们的主帅是萧寧,他们就打不贏。” 杨千禾先是震惊,隨后也露出了几分惊喜: “这,萧寧竟然,主动夜袭大营?这可真是愚蠢至极,愚蠢至极啊。就他,也能当主帅?原本,我还正愁没办法杀了他,这下好了,他主动来送死,我们正好趁机把他彻底解决掉!” “哈哈,是啊,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今天,咱们了了千禾你的一番执念。”杨清道放下酒杯,眼中露出几分狂妄的笑意。 然而,他们的狂妄笑声尚未持续多久,外面的喊杀声,已然愈发的清晰了,震耳欲聋。 杨清道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他猛然起身,目光透过帐帘,看到外面的大营陷入一片混乱。 “什么情况?”杨清道疑惑的问了句,声音变得低沉而急促。 “这声音怎么还越来越大了?” 只是,他身边,哪里还有哨兵的身影? “嗯?这?” 他匆忙走出营帐,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大惊失色。 只见,那敌军已经破营而入,士兵们四散奔逃,防线完全崩溃。 杨清道看著四周一片狼藉,眼中透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本以为萧寧是自取灭亡,却未曾料到对方竟然来势汹汹,迅速撕破了他们的防线。 “这不可能……”杨清道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终於是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萧寧的实力。 只怕,萧寧这,可不是什么自己送死,他是有备而来啊! 杨千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嚇得容失色。 在看过那即將涌来的援军,那饿狼一般已经杀红的眼神时,她怔怔地站在父亲身后,声音颤抖: “父亲……怎么办?萧寧,萧寧竟然真的打进来了!我们……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杨清道目光慌乱,四下张望,心中满是悔恨。 他早该想到,萧寧绝非等閒之辈,但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 方才,自己该转移的啊。 就在此时,一道仿若能遮天蔽月的庞大身影,出现在大营前,阴影直接笼罩了整个营帐! 正是那骑著嘲风,神色冷峻的萧寧。 这会的萧寧,正提著一把利剑,利剑之上,还有点点血跡滴落。 这是,萧寧? 二人愣在原地。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萧寧还能率军打仗,还能这般,出现在自己眼前! 看见这一幕,杨千禾的心臟猛然一缩,脸上满是恐惧,她扑倒在地,双手紧紧抓住杨清道的衣角,声音悽厉:“父亲!父亲!是萧寧,是萧寧!” 杨清道又何尝看不见是萧寧啊,只是,此刻,他已然无计可施。 夜色浓重,孟党大营中的喧囂与嘶吼仿佛无尽的风暴,將一切理智和骄傲撕裂成碎片。 火光映照在杨千禾那张苍白的脸上,她的心跳如雷,整个世界都像是摇摇欲坠。 萧寧的兵马以不可阻挡的姿態逼近,撕裂了她內心最后的防线。 她从未想过,那个她曾经轻视、切割、不曾看在眼中的男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归来,將她推入绝望的深渊。 “他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切……带兵打仗?还骑著,这么一头怪物?他,他真的是萧寧么?”杨千禾无法理解,这场突袭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以为萧寧的夜袭不过是自取灭亡,然而现在,自己却成了他刀下的俘虏。 萧寧从天而降,像是带著不可违逆的命运,打破了她们的防线,逼得她无路可退。 大营前,萧寧骑著嘲风缓缓前行,那庞然的凶兽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可怕,仿佛地狱的死神在向她走来。 她的心臟骤然紧缩,寒意顺著脊椎爬上来,直达心底。 她的腿再也支撑不住,突然瘫软在地,双膝陷进泥泞里,泥土冰冷得刺骨。 眼见著,萧寧就要抵达眼前。 那头怪物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杨千禾再也忍不住,声音颤抖著从喉咙里挤出来,泪水瞬间涌出眼眶,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尊严与骄傲,扑倒在地,向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了萧寧的靴子,泪水混杂著泥水在她的脸上交织成一片。 “萧……萧寧……求你……求你放过我……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的声音沙哑而绝望,双手用力扣住萧寧的靴子,指节发白,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杨千禾从未如此害怕过,恐惧將她彻底压垮,如今的她可是很清楚,萧寧是绝对敢杀了自己的。 他再也不会像之前一般,护著自己了。 那次在牢中,就是例子啊。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杨家千金,自从父亲得到了昌南王府的扶持后,一直养尊处优,从未经歷过生死攸关的时刻。 她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但此刻,她终於意识到,命运的手掌从未握在她手中。 “放过你?”萧寧没有回应她的哀求,只是低头瞥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嘲弄。 眼中的冷漠如刀锋般刺入她的心臟,萧寧懒得理会她的哭喊,连一句废话都不愿再与她多说。 想到曾经,这等对比,天差地別,让她一时之间,根本难以接受。 杨千禾的心臟骤然缩紧,泪水如洪水般喷涌而出。 她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哽咽:“我真的错了……求你……求你看在曾经,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饶我一命……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卑微,声音断断续续,整个人匍匐在地,泪水混杂著泥土,她的衣衫早已湿透,狼狈不堪。 杨千禾仰望著萧寧,心中还天真的抱著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或许萧寧会念及旧情,饶她一命。 或许,萧寧其实依旧对自己有著想法,有著眷恋…… 然而,萧寧依旧冷漠,他的目光像刀一般刺透她的灵魂,仿佛她的存在微不足道。 杨千禾的哀求像是在一堵坚硬的石墙上反弹回来,毫无回应。 就在这时,杨清道突然扑了上来。 他的脸上满是惊恐与焦虑,心中的悔恨与恐惧在此刻涌上心头。 他从未想过,局势会恶化到这一步。 原以为孟党十万兵马足以压制一切,而萧寧带兵,更像极了一个笑话。 然而,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他们面前的可不是一个笑话,而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那个天大的笑话,是自己啊…… “王爷,王爷,求您饶了千禾吧!”杨清道扑倒在地,紧紧抓住萧寧的另一只靴子,声音中充满了恐慌与无助。 “千禾她年轻无知,做出了许多错事,但她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求您饶她一命……看在我们杨家曾经与你的情分上,放她一条生路吧!” 杨清道的声音带著深深的颤抖,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与冷静。 作为杨家的家主,一介尚书,他曾自信满满地站在权力的巔峰,俯视一切。 然而如今,他也同样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悔恨。 回忆起当初。 切割,与昌南王府撇清关係,都是自己的主意啊。 自己错了么? 错了,真的错了啊。 自己看错了萧寧,以为他是一个紈絝王爷? 可是呢? 就从最近萧寧的表现看,他哪里是一个紈絝,他绝非池中之物啊。 他,一直在藏拙! 杨千禾听到父亲的声音,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她更加用力地抓住萧寧的靴子,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生的机会,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声音几近崩溃: “王爷……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合理,不该背叛你……我愿意做任何事,补偿与你,只求你饶我一命……求你……” “如果你愿意,咱们现在就可以重新在一起……我为你当牛做马,好好服侍你……”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带著深深的后悔和恐惧,过去的骄傲早已被拋在脑后。 她痛哭著,泪水肆意流淌,喉咙已经沙哑到了极点,声音里满是乞怜。 杨清道也跪倒在地,双手抓住萧寧的袍角,拼命磕头: “王爷……求您饶了她吧!千禾她是我的独女,我杨家欠您的太多,我愿意为她赎罪!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求您留她一条生路啊!”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闷响,额头已经开始渗出鲜血。 然而,萧寧始终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萧寧的目光依旧冷漠,他从高处俯视著这对父女,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与动摇。 杨清道的哀求与杨千禾的哭喊,对於他而言不过是无意义的噪音。 他的內心如铁石般冷硬。 “我说过的,一切,三个月后,自己分晓。是你们要跟我昌南王府切割的,现在却跪在这里求饶,真是可笑。” 萧寧心中一片冰冷,丝毫没有任何动容。 第377章 北境危局! 杨千禾的哀求声在空气中迴荡,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几乎发不出声音: “萧寧……求你……求你饶了我……我真的不想死……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身体已经瘫软无力,整个人趴在地上,泪水不停地流淌。 她的双手紧紧抓住萧寧的靴子,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曾经的高贵和骄傲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她只是一个被恐惧和悔恨吞噬的女人。 杨清道的额头已经渗出鲜血,他一边磕头一边哀求: “王爷……求您开恩……我们杨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您饶过千禾……她真的知道错了……” 萧寧依旧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他盯著那杨清道的眸子,微微开口: “你杨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呵呵,杨清道,你杨家的东西,本来不就都是我昌南王府给的么?” “如今,你们又能付出什么代价呢?” 他挥了挥手,冷漠地下令: “动手吧,別再让他们废话了。” 闻言! 几名巡防营士兵迅速上前,將杨千禾从地上拖起。 他们的行动神速而果断! 毕竟,在萧寧骑著嘲风出现后,他已经成了所有人眼中神一般的存在。 现在,萧寧的话语权,堪称一呼百应。 杨千禾拼命挣扎,发出悽厉的尖叫声:“不!不要杀我!求你……求你……我真的不想死……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嘶哑,越来越虚弱,仿佛她的生命力隨著每一次哀求都在逐渐消散。 然而,她的挣扎最终在刀锋划过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鲜血溅落在地面,杨千禾的身体无力地倒在泥泞中。 她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里面充满了悔恨。 我杨千禾后悔了,我不该与萧寧切割的,我错了…… 几天后,洛陵城內。 隨著孟党的覆灭,洛陵城一片欢庆。 街道上张灯结彩,百姓们载歌载舞,感激昌南王萧寧力挽狂澜,拯救了洛陵城。 原本轻视萧寧的百姓,如今纷纷对这位曾经的“紈絝王爷”改观,视他为英明的救主。 这可真是萧寧从来没有过的体检,別说,还挺舒服。 然而。 都没有等洛陵城內平静太久。 北境的一条重磅消息,彻底打破了朝中的寧静! 北境! 大疆国新皇,对北境发动了突袭。 时至情报传来,北境已有五洲沦陷…… 北境和大疆国接壤的陆地,主要为北境三州,总兵王安礼为三州统帅,倒是一直保卫著三州的安寧。 直到这一次。 大疆国兵行险棋,竟然走水路,绕过了王安礼,直接从与大疆国隔水而望的江州入手,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时至今日。 大疆国兵马一路南下,怕是已经破了五洲不止了。 …… 许內,许居正与霍纲正站在书房中,神色凝重地交谈著。 “孟党虽亡,可他们覆灭前,终究还是发出了討贼檄文,给了五王对穆起章动手的理由。” 霍纲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 “如今,五王已经联合,对穆起章发难,天下大乱,只怕就要来了啊。哎,这等局势,谁能预料?” 许居正轻轻嘆了口气,目光沉重:“穆起章的局势已经四面楚歌,五王联手围攻,朝中局势很快会发生剧变。” “按理说,这样的局面,早晚会到来。这一波危难,大尧总是要经歷的。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北方,“北境风波再起,敌军南下,连破州。这个时候,五王再內乱,朝廷兵力空虚,只怕无力应对。” 霍纲脸色更加忧愁:“是啊,朝廷如今能调动的兵力少得可怜。五王与穆起章廝杀正酣,谁也顾不上北境的战事。眼下,朝廷无人可用,北境危机四伏,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只能说,这大疆国的新皇,还真是好手段啊。当初,因为那大疆国公主,与那新皇乃是一奶同胞,如今,那大疆国公主依旧人在洛陵。” “我儘管猜到,那大疆国可能会对咱们出手,也寻思著,对方至少会等到那公主离开。可谁曾想,这公主竟然就是他拋出的障眼法……” “他就是深知,我们觉得公主在,他就不会动手。因此,才贸然出击,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 许居正嘆了口气,深感这大疆国新皇的心狠手辣。 “其实,要说五人可用,倒也不全是……至少,现如今,洛陵这边,哈烈的兵马和临州军……” 许居正的目光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哈烈的军马和临州军?” 提到这,霍纲先是一喜,但很快就愁容掛上了面容。 “哎,哈烈和庄奎的兵马加起来,的確有著足足六万多人。只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 许居正带拿了点头,“哎,若是这时,萧寧能出面,的確是好。”他欲言又止,很快,便又摇了摇头,长嘆一声: “只是,不可能啊,萧寧是不会出兵的。无论是那哈烈,还是庄奎,毫无疑问,如今都是昌南王府的势力。” “如今,夺嫡之风已起。当下局势五王和穆起章,这六个夺嫡路上最大的阻碍,正在內战,可以说局面,已对他极为有利。” “他完全可以按兵不动,等五王与穆起章两败俱伤,坐收渔利。若是此去北境……他一共就六万人马,若是再全部用於北境战场……他不会这么做。” 霍纲深深点头,心有同感: “是啊。更何况。我们之前一直支持淮北王,將他视为清流的最大依靠。而萧寧屡次相助,但我们从未真正將他视为可以辅佐之人,一心在那淮北王身上,认为淮北王比那萧寧更贤明。更值得信任。” “如今,淮北王这等可信任之人深陷內战,为了私利对北境不管不顾,若是我们去求萧寧出兵,岂不是自打耳光?我们有什么脸面再去请求他帮忙呢?” 许居正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与苦笑:“的確如此。当初我们只相信淮北王,以为他的心性,当为六王之首。” “可如今,淮北王也深陷乱局,我们最信赖的人都在內战,谁还有资格去求昌南王?况且,萧寧在北境战事上没有任何义务出兵。换做是我,也绝不会出兵。” 霍纲轻轻嘆息:“如今,萧寧的最优策略便是按兵不动,等內战结束,自然可以坐收渔利。我们已经无力改变局势,只能眼看著北境风云变幻。” “是啊,谁都没有资格去求萧寧。”许居正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声音低沉,“我们欠他太多了,而他从未欠过我们半分。” 两人一时无言,屋外的风声更加刺耳,仿佛预示著北境的风暴已近在咫尺。 许居正沉默了片刻,心中生出深深的无奈与不安。 他知道,如果北境的局势继续恶化,朝廷必然崩溃,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奢望萧寧会再次出手。 毕竟。 眼下! 萧寧距离稳坐皇位,真的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以前,他们还不觉得,萧寧有角逐天下的实力和能力。 如今,在经过与孟党的大战后,那杀神一般的萧寧,已然刷新了他们的认识。 二人相视无言,许府內,焦灼沉默的气氛瀰漫。 然而,就在他们还在嘆息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报——!”一名亲卫冲入书房,神情激动,喘著粗气说道: “稟报老爷,霍大人!有您最关注的北境之事……” 许居正和霍纲闻言,猛地站直了身子,一脸的彷徨: “怎么?莫非,又丟了几州?” “不,是好消息!” “好消息?” 霍纲神情一凝。 许居正也猛然一愣,难以置信地看著亲卫:“什么?!这会的北境,还能有何好消息啊?” “是昌南王!昌南王方才在朝中,与荀直大统领稟报,將带领十五万兵马,驰援北境!” “什么?” 这话一出,许居正和那霍纲纷纷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脸上写满震惊与茫然。 他们刚才还在討论萧寧的策略,以为他会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却没想到,萧寧竟然已经上书要出兵北境,亲率大军前去迎敌。 最重要的是! 还是十五万兵马? 这? 开什么玩笑? 昌南王什么时候,手下有这么多人了? “这怎么可能……”许居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与钦佩,“我们都以为他会选择等待,可他……竟然为了北境百姓,放弃了坐收渔利的机会。” 霍纲也感到不可思议:“这与我们想像的完全不同……萧寧,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许居正缓缓坐回椅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比我们想得更有担当。我们自以为聪明站在自己的立场思考问题,却没想到,他做出的选择早已超出了我们这些老臣的见识。” “其实,最让我难以理解的,还是这十五万兵马的问题。” 许居正走到地图前,左看右看: “临州军,哈烈的军马,满打满算,也就七万人啊。他从哪里,找来了十五万兵马啊?” “只怕,只有等出征之日,我们才能得到答案了啊。” 另外一边。 洛陵城,李百万给萧寧安排的庭院之內。 清冷的月光洒在昌南王府的庭院中,银辉映照著篝火,火光摇曳,蒙尚元、路舟山以及王夫子三人,围坐在石桌旁。 桌上的酒壶散发著浓郁的香气,酒已煮沸,正是畅谈的时刻。 萧寧端坐在主位,神色沉静,眼神中却透著一丝未曾表露的决断。 蒙尚元、路舟山等人环坐两侧,神情各异。 酒香虽浓,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 蒙尚元轻轻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开口劝道: “萧王爷,您此时若选择出兵北境,恐怕要冒极大的风险。眼下五王与穆起章正互相廝杀,咱们只需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您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此时出兵,实在不智。” 路舟山同样点了点头,目光深沉:“蒙大统领所言极是。王爷,如今洛陵大捷,朝廷对您多有忌惮,眼下正是稳固势力的关键时刻。” “我们按兵不动,坐看局势变化,等北境敌军疲惫时,再出手便是最佳时机。何必急於一时?出兵北境,除了会耗费您的兵力之外,对您並无半分益处啊。 两人的话语中充满了冷静的分析与策略,无论从权谋还是现实角度,按兵不动显然是最稳妥的选择。 萧寧抬起头,望著头顶的明月,神情变得深邃而复杂。 月光如水,洒在他略显疲惫的面庞上,映照出他內心深处的挣扎与思考。 坐在一旁的王夫子,始终未发一言。 他静静地听著,双手交叠在袖中,目光悠远,一副隨时等待的模样。 其实,作为为人师表的夫子,他心中是有答案的。 只是,这等局面,他也无法妄自让萧寧做觉得。 片刻后,萧寧轻轻抬手,將面前的酒杯端起,目光从蒙尚元和路舟山之间扫过,淡然一笑: “按兵不动,確实是最稳妥的选择。只需静观其变,我便可等到最佳时机,毫无风险。” 他轻轻抿了一口酒,接著说道:“只是,可若我按兵不动,我心中能安吗?” 蒙尚元和路舟山一时语塞,王夫子依旧沉默不语。 萧寧將酒杯放下,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北境如今已被连破七州,百姓生灵涂炭,若我只顾自己安危,岂不等於捨弃了苍生?” “我昌南王,是一介紈絝不假,但依旧谨记加入临终教诲。我萧寧,无论何时何地,都依旧流淌著萧氏的血。” “我姓萧,拯救北境,难道不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么?” 他的话语似是质问,更像是对自己內心的回答。 “况且,北境危局,不是单纯的利益博弈。如果北境丟失,敌军长驱直入,朝廷若失去北境,下一步便是大尧的根基。这场局,我不能只站在个人得失上去看待。” 萧寧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仿佛在月下许下了承诺。 第378章 抉择!北境! 月光如银,轻轻洒在昌南王府的庭院中,整个院落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显得寧静而肃穆。 风中夹杂著细碎的雪,像轻柔的羽毛般缓缓飘落,铺满了庭中的青石路,积得不深,却让这一方庭院仿佛与世隔绝,沉浸在一片清冷的世界里。 庭院四周的竹林在寒风中轻轻摇曳,竹叶发出沙沙的低语声,与夜色中的雪景相映成趣。 几株苍松立在庭院的角落,松针上积满了雪,松枝在风中微微摇动,偶尔有积雪落下,发出轻微的“簌簌”声,给静謐的庭院增添了一丝动感。 庭院中央,一只古铜火炉正熊熊燃烧,火光明亮,將四周的雪地映得微微泛红。 火炉壁上雕刻著精美的纹,炉火透过鏤空的纹跳动著,將暖意洒向四周。 铜炉上方,几根粗大的木柴正在燃烧,火舌不停地向上窜动,发出“噼啪”的声响。 每当火星从炉中飞出,落在雪地上时,瞬间便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冰冷的夜色中。 火炉的热气在寒夜中升腾,伴隨著阵阵酒香。 几只酒壶放在火炉上加热,壶嘴冒著白色的热气,酒香在庭院中弥散,温暖了整个冰冷的夜晚。 篝火的光与月光交织在一起,月光如水,火光如焰,庭院因此显得既清冷,又有一丝温暖。 火炉旁,一张石桌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雪,桌边的几只酒杯上也覆满了细碎的雪。 偶有微风拂过,酒杯中的雪轻轻融化,化作小小的水滴,慢慢渗入杯中的酒中,泛起一丝丝微不可见的涟漪。 天空中的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照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为这片孤寂的天地洒下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月光映照在火炉上,铜壁反射著微弱的光晕,和火光一起,给整个庭院笼罩上一层朦朧的美感。 雪依旧飘落,落在火炉旁的地上,瞬间消融,留下细小的水跡。 庭院四周的竹影在月光下婆娑起舞,雪夜中的庭院被篝火和火炉的光芒映得一片通红,而远处的竹林和松树则依旧笼罩在一片幽静的雪景中,显得冷峻而肃然。 风吹过,竹林发出轻微的颤动声,仿佛在为这寧静的夜晚低声诉说。 火炉內的火焰跳动著,映得庭院中时明时暗。 温暖的热气隨著炉火一起升腾,带著阵阵酒香,偶尔有一片雪飘落在火炉上,瞬间消失在火焰中,只留下一丝微不可见的水汽,隨著烟雾一起升入夜空。 这一片雪夜中的古风庭院,在月光和火光的映照下,仿佛与世隔绝,充满了清冷的诗意与寧静的力量。 庭中的篝火依旧燃烧,火炉的热气在雪夜中瀰漫,儘管寒意未散,但这一炉火光,足以温暖整个冬夜。 蒙尚元轻轻嘆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著萧寧,缓缓说道:“王爷……我明白您的大义,但如此冒险,是否真的值得?” 萧寧微微一笑,突然抬手,將酒杯重新斟满。他的目光如炬,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值得与否,我心中已有定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坚定: “更何况,我已决意出兵,早在两日前,便已上表荀直大统领,允许我调兵洛陵,北上北境!” 此话一出,蒙尚元与路舟山脸色一变,心中大为惊讶。 他们没想到,萧寧竟早已上表朝廷,並且决心如此坚定。 “王爷,您……您已经上表朝廷?”蒙尚元神色复杂,心中本想再劝,却见萧寧目光坚决,话语已定,便知再劝无益。 路舟山沉默片刻,终於嘆了口气:“王爷既然如此决心,我等只能尽力相隨。王爷如此大义,让我等自愧不如。” 萧寧轻笑,端起酒杯:“我虽然上表荀直大统领,但北境之行,朝中仍需你们相助。我们为了百姓,虽有风险,但寧负我,不负苍生。” 蒙尚元点点头,举起酒杯,感慨道:“王爷不负苍生,我等愿共赴前路,敬王爷一杯!” 路舟山也站起身来,举杯说道:“王爷如此气度,让人心悦诚服,敬王爷!” 两人齐齐敬酒,眼中多了一分敬佩。 这时,沉默许久的王夫子终於开口,带著淡淡的微笑: “果然不愧是香山书院的学生,知道何时做该做的事。既然如此,看来这趟北境,老夫也要隨你走一趟了。” 萧寧闻言,心中一震,隨即露出一抹笑意:“夫子愿意隨我北上,寧何其幸也!” 月下,篝火映照在眾人脸上,一股战前的豪情在这个月夜里悄然燃烧。 酒香伴著萧寧的决心,在夜风中瀰漫,月光下,几人满怀豪情,心往北境。 ………… 醉梦轩內,火光跳动,映照在香山七子和许瑞山的脸上。 萧寧决定要出征的消息,已然传来。 留下的几人相对无言,大厅內瀰漫著一种复杂的情绪,震撼、钦佩与不解交织在一起。 元无忌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性格爽朗直接,忍不住说道: “他竟然真的要去北境……这可是萧寧啊!”话音里带著一丝难以置信的语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透出震撼: “以前那个萧寧,书院里谁不知道他紈絝?我们当时都觉得他不过是个依仗家世的空壳。现在,竟然为了北境放弃了这般大好局面!” 长孙川平静地看了元无忌一眼,轻声道: “萧寧这次的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回想起来,他在琼州回京后的每一步,早已不同於从前。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一步。”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著深思: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紈絝啊。只是他藏得深,直到现在才真正显露出来。” 郭芷眉头微皱,语气中透著几分复杂: “当年他在书院横行霸道,谁见了他不绕道走?说实话,我也曾以为他一辈子就这样了。可现在……他竟然放弃了朝中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选择北境。” 她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透出了一丝佩服:“这样的选择,不是常人能做的。我不得不承认,萧寧现在的確让我刮目相看啊。” 王案游听到这里,低声道:“是啊,我们一直都错看了他。他在书院时的荒唐不过是表象。” “如今,他能为了国家大义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样的歌剧,恐怕是我们,再也无法比擬的了啊。” 他话虽不多,但字字透著深思。 许瑞山微微嘆息,目光深邃:“是啊,昌南王爷的这次的选择,確实是震撼人心。他不是没有选择留下来的理由,甚至可以更进一步。可他却选择了最艰难的路。” 许瑞山摇了摇头,眼中满是钦佩,“这种格局和魄力,朝堂中那一帮人,怕是难以望其项背。” 元无忌咧嘴一笑,道:“你们说的没错,如今的昌南王確实让人服气。可是,我还记得他当初在书院里动不动就找我们麻烦,连王夫子也拿他没办法。” “可现在,他竟然能为了北境不惜一切。为了百姓,甘心放弃前程。当初的我们,谁又能想到这般啊?” “都说,香山七子,是香山书院最优秀的弟子。现在看,香山书院弟子之首,非萧寧无人可当啊。” 长孙川闻言点头:“他从书院那个蛮横无礼的紈絝,到今日做出如此壮举,的確让人意外。我们以前总以为他不过是仗著家世横行的人,看来终究是我们小看了他。” 郭芷则轻声道:“以前总觉得他不堪,如今他却走在了我们所有人的前面。这份气度,实在让人敬佩。” “不得不承认,今日之后,昌南王已不是当年的萧寧,而是一个值得追隨的王爷。六王夺嫡,真的要开始了啊!”许瑞山语气中透著深深的敬意。 眾人目光深远,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大尧的滚滚洪流。 而他们,正是这洪流之中的一份子。 夜已深,雪更厚。 酒过三巡。 醉梦轩內,气氛变得越发凝重,炉火的光芒映照在几人的脸上,似乎也映亮了他们內心的波澜。 萧寧那果决的背影,此时似乎已然具象化了。 他縈绕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几人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曾被他们看作紈絝的王爷,竟然捨弃了唾手可得的权势,毅然决然选择驰援北境。 一番感慨后。 多年同行的经歷让他们不必多言,彼此已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同样的决心。 元无忌率先握紧了拳头,他的拳头用力到青筋暴起,嘴角却露出了一抹笑意: “好一个萧寧,他都能捨弃荣华富贵奔赴北境,我元无忌又怎能留在这儿看戏?”他的声音並不大,却像是一股火焰般燃起,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 在场的每个人都深知,北境战事凶险,而萧寧的决定更是孤注一掷。 可是,他们又怎能在这样的时刻退缩? 昔日那些偏见与误解,早已在萧寧的这一决定面前烟消云散。 曾经看不起萧寧的他们,此刻心中只有一种念头:追隨他,不能让他孤身一人去面对这场战斗。 “他既然能放下朝中利益,我们这些同为香山书院的弟子,又有什么放不下的?”长孙川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没有多余的言辞,她一句话道出了眾人心中的共识。北境的安危已关乎整个大尧国,而如今,萧寧的抉择让他们无路可退。 郭芷微微一笑,眼中透出少有的决心:“我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跟著他这样的紈絝去面对生死。但今天,他值得我们所有人敬佩。” 她轻轻抚上腰间的剑,目光中闪烁著锋芒,“萧寧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我们自然不能落后。”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上路吧。”王案游的声音低沉,但眼中透出的坚定与平日无异。 江湖路漫漫,而北境正是他们要去的下一站。 一时间,醉梦轩內的气氛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曾经的犹豫和踌躇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决心与共鸣。 他们明白,萧寧的决定是大义当先,而他们同为香山书院弟子,也不能落后。 没有人再多说一句,心中的共识早已让他们的行动前所未有的一致。 “虽然我不是香山书院的人,但若是不跟上,只怕也无顏再面对诸位了。走吧,跟上萧寧,北境的路等著我们。” 许瑞山微微点头,率先举起了酒杯。 “这杯酒,就当为我们的北境之路,践行!” 他们无需更多的商量,也无需再多说一句废话——萧寧的背影已经在前方引路,而他们的心,早已和他一起,奔向北境。 …… 內卫府外,北风凛冽,带著北境的寒意捲入京城,仿佛也在预示著前方战事的紧张。 秦战快步走向內卫府大堂,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焦虑。 作为內卫府的副统领,近来北境战况吃紧,前线消息接连传来,每一条都让他更加焦头烂额。他几乎是日夜不休,亲自调配物资和兵力,今天总算得到了片刻喘息。 听闻前日,萧寧曾经来过內卫府。 一想到这个消息,秦战就皱起了眉头。 毕竟,萧寧几日前,才救了整个洛陵內城。 想来,前日他来这內卫府,应该是打算提什么要求吧。 也不知道,这次荀直大统领有没有许诺给他什么…… 一想到这,秦战不由得一阵心中不爽。 萧寧救了洛陵百姓,平息了孟党內乱,要求点什么,倒是无可厚非。 只是,如今北境这个情形,他还考虑这些事,未免就有些让人不爽了。 这些自然都是秦战先入为主的猜测。 今日得空,秦战特意来见荀直,想探个究竟。 萧寧一举拯救洛陵城的事,京中已经传遍了,秦战可不觉得,在这种大功在身的情况下,萧寧会不提要求! 秦战走入內卫府,看到荀直独坐在大堂之中,手中茶盏微微晃动,神情显得平静却深思。 秦战来不及寒暄,便直接开门见山,声音中透出急切:“大统领,萧寧前日来见你,可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第379章 清流登门,道谢! 內卫府內,秦战提到这个问题,面带不快。 顿了顿后,他又道: “洛陵围城之战,那昌南王可是立了大功的。按理说,这等事,他总不会是无偿出手的吧?他救了洛陵城,风头正盛,这可是他向我们开条件的好机会。” 荀直放下茶盏,抬头看了秦战一眼,眼中透出一丝微笑,似乎对秦战的猜测並不感到意外。 见秦战一脸焦急,他淡淡地开口:“你认为他是来提要求的?不,秦战,萧寧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秦战皱眉,脸上满是疑惑:“没有要求?他救了洛陵城,不趁机捞好处,那他来见你是为了什么?” 荀直目光微沉,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著远处的夜空,语气中带著几分感慨: “他来,是为了告诉我一件事——他决定驰援北境。” “驰援北境?!”秦战瞪大了眼睛,声音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作为一名常年与边防军士打交道的人,他最清楚北境的险恶与凶险, “他就这么……放弃了京中的一切,去北境送命?” 荀直点了点头,神色沉重:“没错,他没有为洛陵城要任何回报,反而选择了北境。他知道北境战事艰难,却依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比那些所谓清高的王爷们看得远啊,心中也明白,如果北境失守,京城再多的权势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秦战久久没有说话,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时候,萧寧不趁著洛陵城的功劳大捞一笔,反而主动选择北境? 这种举动,实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半晌之后,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以为他救洛陵城是为了某些好处,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不要,还要奔赴北境。” “这……实在让我始料未及,昌南王,大义啊!” 荀直轻笑了一声,目光转向秦战,声音中带著一丝敬佩: “的確,萧寧的选择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不为权势,只为北境存亡。这份大义与决心,朝中上下恐怕无人能比。” 秦战沉思片刻,皱著眉头说道:“他本可以选择继续在京城稳固自己的权势,偏偏选择了最难的路。北境九死一生,权势再多也无法保命。” 荀直点点头,嘆道:“正因为如此,他才让我等佩服。他不仅是个智谋过人的王爷,更是个真正有远见和胸怀的王啊。他放弃了朝中的一切坐收渔利的机会,却选择了最艰难的战场。” 秦战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透出一丝敬佩和无奈: “大统领知道,秦战是边防军士出身!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將军,我不得不承认,萧寧的这一举动,实在让我钦佩。” “他能捨弃眼前的权势,为国家存亡做出如此决定,这种魄力,实在难得。以前,我总是瞧不上他,现在,我倒是有些,打心底信服他了!” 荀直走回到案前,语气中带著决然: “是啊,朝中那些人满脑子都是权力纷爭,而萧寧却已经將国家安危放在了自己的利益之上。我们虽然不能隨他前往北境,但在京城,我们也不能看著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王爷吃亏啊。” 秦战眉头紧锁,点了点头,语气变得肃然: “没错,萧寧走了,我们就必须守好京城。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趁机作乱。京城的局势一旦失控,到时候,怕是会让人寒心啊。” 荀直的目光深邃,声音中带著坚定: “这也是我们的战场。京城稳固,萧寧才能安心在北境应战。我们虽不能与他並肩作战,但一定要確保他无后顾之忧。” 两人对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共识。 萧寧的选择震撼了他们的心灵,而他们则將在京城內为他坚守阵地,確保朝中的稳定,为萧寧的北境之行扫清一切障碍。 夜色依旧沉沉,但內卫府內,两人的心中已然做好了准备。 京城是他们的战场,而北境,则是萧寧的舞台。 “只是,我还有一事,想不太明白啊。” 良久,荀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般,目光之內多出了几分疑惑和迷茫。 “哦?何事?” 秦战听后有点懵。 毕竟,在此之前,说到大尧的国事,荀直大统领永远都是一副,一切瞭然於心的样子,什么时候会有这般,三天两头就想不明白事的先例啊。 “那昌南王说,打算以洛陵城外为大军的集合点。” 秦战依旧没有听明白,木木的打量著荀直。 “只是,他报备了十五万兵马。” ??? !!! “什……什么?十……十五万?!” 一瞬间。 秦战也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和荀直一起,彻底懵了。 --- 翌日。 清晨的京城,积雪未消,空气中依旧瀰漫著一丝冬日的寒意。 萧寧站在廊下,目光落在庭院外,显得悠然自得。 昨夜的风雪已停,但京中的局势依然波云诡譎。 相比风雪的清冷,这些高位者之间的暗流汹涌更加令人生厌。 他凝望著北方,轻轻地喝了口茶。 还有三日,就差不多了。 三日之后,他將前往北境。 不多时,许居正、霍纲等几位清流重臣踏著积雪走进萧府,眼中带著复杂的神色。 儘管他们与萧寧除了孟党之事外,並无过多的往来,甚至曾有不同的意见,但如今萧寧毅然决然决定前往北境,这一选择震撼了整个朝堂。 许居正站在最前,拱手道:“萧王爷,得知您决定前往北境,我等特来致谢。您此举非同小可,朝中无人不为之感动。” “此举为国为民,这等大义,我等在此谢过!” 萧寧淡淡一笑,目光平静,似乎並未为他们的感谢所动: “不必如此。北境的局势不容乐观,朝堂之爭再多,也比不上前线的存亡重要。与其在京中与那些人爭权夺利,倒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北境的真实情况。” 霍纲闻言,神情微微一变,语气里透著疑问: “萧王爷,您本可以继续在朝中立稳脚跟,何必冒此险?北境形势复杂,风险极大。” 萧寧轻笑一声,语气中透出几分不屑: “霍大人,稳固权势又如何?现在朝中上下分裂,若北境有变,京城再如何稳固也没有意义。” “我此去可不是为了国家,更是为了自己——我得確认,前线的局势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北境若失,所有的权势也不过是镜水月。” 他的话不多,却直击要害。 许居正和霍纲听得心中暗惊,他们原本以为萧寧出於大义,没想到他能如此直白地道出现实的考量。 他们一直高估了自己在朝中的权力爭斗,低估了萧寧对大局的看法。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没有半分那等偽君子的气息。 这等豁达和直爽,此刻更是显得难能刻骨。 许居正轻轻点头,嘆息道:“萧王爷,您的决定实在让我们佩服。我们都被这京中的爭斗蒙蔽了双眼,未曾想到北境存亡才是真正的关键。”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看向远方,语气依然平静: “国之存亡关乎大局,但我的选择並不是什么高尚的大义。此行,我只是希望確认北境的局势,掌控自己未来的命运。” “若能帮到国家,自然是好事,若不能,也不过是给自己爭取一条退路。” 霍纲不由肃然起敬,他本以为萧寧会高谈阔论一番所谓的大义,但如今看来,萧寧远比他们想像中更加冷静和务实。 他躬身道:“王爷此番前往北境,实为大局所需。我等朝臣定会竭力稳住京中局势,確保后方安稳。” 萧寧微微頷首,眼神深邃: “那就好。朝堂不稳,北境再怎么守也守不住。希望诸位能守住京中,不要让我在前线还得分心应付京城的局势。” 许居正与霍纲相视一眼,眼中满是敬佩之情。 还记得,四个月前,萧寧入京! 那时候,他们皆以为萧寧仍是那个朝堂上的紈絝王爷。 可是呢? 四个月后,北境安危,大尧安危,却全部都要靠他! 在霍纲和许居正身后,还有几位对萧寧了解不深的朝臣。 听到这话,心中皆惊。 对於萧寧,他们不少人还停留在大尧第一紈絝的阶段! 今日的对话让他们彻底明白,这位王爷早可不是他们印象中的紈絝之徒,而是一个看透局势、敢於果断决策的真正勇者。 几位重臣再次拱手,对视一眼后,纷纷告退,踏著雪地离去。 此时的京城虽冷,但他们心中的敬佩之情却更加坚定。 冬雪初停。 清晨的寒风轻轻拂过京城,积雪尚未完全消融。萧寧依旧站在廊下,目送许居正、霍纲等人离去,神情淡然。 当许居正、霍纲等几位重臣从萧府离开,踏著积雪往回走时,原本因大雪而略显静謐的京城,似乎因他们的对话和內心的波动变得复杂起来。 几人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心中都在反覆回味著刚才与萧寧的对话。 许居正走在最前,沉默良久,终於忍不住低声嘆息:“哎,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昌南王爷,他……可真不是个寻常之人啊。” 霍纲紧隨其后,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感慨: “没错,原以为他会和其他五王一样,借著洛陵城的功劳巩固自己的权势,没想到他如此清醒。他不仅没有留恋权力,反而看得比我们这些人都要透彻。” 张知白听了,沉声接道: “我们都被京中的权斗蒙蔽了眼睛,日夜想著如何在朝堂中站稳脚跟。可萧王爷却一眼看破,知道眼下权势再稳固,也不过是虚无。北境的存亡才是大局的关键,他比我们看得远。” 许居正点了点头,目光中透出一丝敬佩: “是啊,萧王爷不愿纠缠於这些爭斗,反而能如此冷静地选择亲赴北境。他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份清醒与果断,实在让人钦佩。” 霍纲轻嘆一声,语气中带著几分复杂:“我们原本以为萧寧不过是个仗著家世的紈絝子弟,没想到他竟如此果断现务实。” “他不为名,不为利,却做出了最务实的决定。我们这些人,甚至是那淮北王,和他相比,反而显得有些短视了。” 之所以提到淮北王,是因为前几日,他们曾因北境之事,给淮北王写信。 只可惜。 淮北王以剿除穆起章比安北境之危局更重要,拒绝了…… “哎,我觉得,在夺嫡之事上,咱们的思路,或许也真的应该改一改了。虽然刚刚,他口口声声说,前往北境是为了自己。” “可是,若真是为了自己,他如今就只需要安坐洛陵即可。这位王爷,心中还是有国家,有黎民百姓的啊。” “夺嫡!说实话,我突然有点,希望他可以登上大位了……” 眾人默默走著,脚下的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这京城的雪仿佛將一切遮掩在沉静中,但他们心中的波动却难以平息。 张知白忽然开口,声音中带著一丝敬佩: “哎。萧王爷的果断和胆识,我们这些人都望尘莫及。他明明可以留在京中坐收渔利,却选择亲自去前线,哪怕,他说是为了確保自己和局势的掌控。” “可这背后,的確是无尽的热血啊。看似冷酷无情,实际上,他比所有人都更看重北境的安危和百姓的死活。” 许居正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几位同僚,嘆道: “京中的局势越乱,越是需要像萧王爷这样看得清、走得明的人。他没有大谈什么虚无的大义,却用最实际的行动表明了他心中的大局。” “我看,朝堂上那些还在为权势纷爭的傢伙,迟早要在萧王爷面前栽跟头。淮北王,我们之前,真错了啊。” 霍纲微微点头,苦笑著道: “我们这些人还算幸运,至少能看清这一点。就算去除这些因素,以后朝堂之中,怕是依旧再也不能轻视萧王爷了。” 第380章 出征!北境! 霍纲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愣了愣,眉头一紧。 良久,才一同点了点头。 “哎,是啊,咱们这个王爷可不仅仅只有仁心,可更有手段啊。这一次,若是咱们再选不对,只怕未来的路,就难走了。” 张知白默默点头,心中亦感嘆:“是啊,若北境稳固,萧王爷的地位必定不可撼动。到时候,北境的民心军心加身,届时夺嫡风起,昌南王可就不再是那个,没有封地的昌南王了!” “而我们这些人,能与他並肩共事,算是得到了意外的福分。以后我们办事,怕是也要好好想想了。” 几人再次互相对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和豁然。 曾经,他们或许对萧寧存有轻视,甚至怀疑他的能力和动机,但今日一见,他们彻底改变了看法。 这位年轻的王爷,不仅看清了局势,还能果断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策。 最关键的是,他有仁心,更有手腕! 这等存在,不登大位? 最终,许居正微微一笑,拍了拍身旁同僚的肩膀,感慨道:“走吧。萧王爷已经决定北上,我们便在京中做好自己的事,別让他在北境分心。” 几人再次整理好情绪,迈步离去,渐渐消失在雪后的晨曦中。 京城虽寒冷,但他们的內心却因萧寧的决策而更加清醒和坚定。 朝堂上的风波,在萧寧的果敢抉择下,似乎正在悄然改变。 …… 冬日的清晨,洛陵城茶馆內热气腾腾,暖意浓厚。 道一坐在角落中,手指轻轻摩挲著茶杯,目光虽看著窗外的寒冷街道,心中却始终在回味之前的一系列调查结果。 他盯著自己那记载了萧寧有关事跡的纸张,自从那诗会开始,萧寧在他眼中已不再是那个普通紈絝。 一切的一切,隱隱让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然而,这位昌南王到底有多少真正的实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道一始终无法完全看透。 这时,茶馆中的说书先生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洪亮的声音传入耳中:“话说洛陵城险些沦陷,百姓们皆以为已无希望。然而,昌南王萧寧却在最后关头策划一计,力挽狂澜,救下了整个城池!” 道一微微皱眉,转头望向说书台,虽然他早已知晓此事,但从说书人口中再听一次,仍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萧寧……他一个紈絝,竟然真的救下了洛陵城。”他心中喃喃,內心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 说书人继续讲述,话锋一转:“不仅如此,这重头戏,还在后面!” “当下时局大乱,北境战事危急!就在这关键之际,又是那昌南王,挺身而出,决意放弃洛陵城的安逸,亲自率军北上,前往北境与大疆国决一死战!” 这句话宛如重锤敲在道一心上,他猛然一震,险些打翻手中的茶杯。 因为,近日萧寧没有出门,他也就一直没有外出。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个消息,他还真没有听过。 按理说。 就目前大尧的局面,道一也觉得,萧寧应该会趁著自己在洛陵城刚刚立功,名声大噪,而趁机巩固势力,等待坐收渔利。 可他,竟然要亲自北上,直接放弃这大好局面? “什么?他竟然要亲自前往北境?” 道一心中掀起滔天波澜,难以置信地盯著那位说书先生。 萧寧可是刚刚救了洛陵城,让竟然要放弃这大好的局面,亲赴北境? 他明明可以凭藉救下洛陵城的功绩稳固自己的地位,甚至可以在朝中藉此东风更进一步,可他竟然主动选择离开?去往那充满危险的北境? 说实话,这等事,哪怕是自己,若是代入一下,都很难做到啊! 儘管,自己是大同学宫的弟子! 这可很有可能是,他距离那至高之位,最近的机会了啊。 “为了北境,他竟然真的就这样,放弃了这等机会?” 道一心中,那如同洪水般的钦佩之感,已然袭遍全身! 这种抉择,绝不是寻常紈絝所能做出的。 莫说是紈絝,哪怕是一些真君子,在这等事上,怕是都很难走到这一步。 萧寧所展现出的决断力和大义格局,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道一的內心剧烈波动。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看透所有人,然而现在,昌南王萧寧的决定让他重新审视自己之前的判断。 “不简单,果然不简单……怪不得,你会是甲子新岁!” 道一心中喃喃,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复杂。 此刻,他对萧寧的看法已彻底改变,从最初的轻视,到现在的惊讶和隱隱的钦佩。 动笔! 道一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钦佩,打开了字卷,將此事记录了下来。 一边书写,道一一边低头整理自己的思绪,心中愈发篤定,那天机山的评价,绝非偶然。 也许,萧寧真的有某些,自己依旧未曾察觉的过人之处! 从茶馆出来,回到院落,道一依旧心绪不寧。 茶馆中的传闻仍在脑海中迴荡,萧寧的表现一次次出乎他的预料,特別是萧寧放弃洛陵城的一切,决意前往北境这一点,让他彻底顛覆了对萧寧的固有印象。 他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准备再继续总结一番,萧寧的情况下,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轻响。 打开门,僕人恭敬地递上一封信。 看到信上的字跡,道一心中微微一颤——是师父秦玉京的信。 他急忙拆开信件,眼神迅速扫过信中的几行字。 “萧寧此行北境,非同寻常。北境军中有一奸细,速查。与那甲子新岁相比,较眼光、判断之能。” 短短几句话,却像石头一般投进道一心湖,掀起了层层波澜。 师父居然让他亲自跟隨萧寧前往北境? 而且,还让自己,与那萧寧比,看谁能先发现潜藏在军中的奸细? “奸细?奸细……”道一眉头紧锁,心中隱隱感到了一丝兴奋。 毕竟。 在这次听闻萧寧要亲赴北境后,道一对萧寧的看法,已然改观。 此时的他,对萧寧正满心的好奇。 此番前往北境,正合他意。 至於,师傅所提,与萧寧比眼光、判断之事。 道一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从洛陵城近日的事情看,萧寧或许有几分兵谋,有几分文采,且心胸豁达,格局高绝。 但要说比眼界和判断,以及对一个人的洞察,他可不觉得萧寧能有何胜算。 “北境,萧寧……”* 道一握紧信笺,脑海中浮现出萧寧的面容。 他將信收好,站起身,走到院中。 寒风拂过,带来一股肃杀的冷意,仿佛预示著即將到来的风暴。 道一看向远方,喃喃道:“萧寧……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与此同时,正在游歷他国的秦玉京,独坐在客栈內,手中捻著一枚棋子,神情淡然如水。 烛光映照著他的脸庞,显得神秘而深沉。 他轻轻转动著手中的棋子,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千里之外的北境。 “不愧是天机山给出的甲子新岁啊,这么看,还是有几分依据的。北境之行,这小傢伙的决断,的確出人预料。” 秦玉京轻声自语,语气中带著一丝冷静的欣赏。 “这等抉择,只怕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出来的啊。放弃洛陵城的大好局面,选择亲赴北境。这倒是让我,对你的未来有几分期待了。” 秦玉京嘴角微微上扬,带著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转念,秦玉京又想到了自己的徒弟,当今大同学宫最为出色的弟子。 “道一啊道一,你的眼界和判断,为师速来信得过。这次,我倒是要看看,你跟著甲子新岁,到底谁更胜一筹啊。” 秦玉京轻嘆一声,目光深邃。 “你能看穿多少,你又能学到多少,一切都看你的悟性了。至於那萧寧,也不知,这北境之局,他能看透几分啊。” 烛光摇曳,秦玉京的身影在书房內显得愈加神秘。 他心中早已知晓北境的复杂局势,也知晓萧寧与大局的关联,这一切,仿佛都是一场精心安排的考验。 “这场北境之战,即是机遇,亦是危机。究竟是福是祸,就看你的了,甲子新岁。”秦玉京目光如炬,仿佛在静候风暴来临的那一刻。 …… 三日后。 清晨的洛陵城笼罩在薄雾之中,整个城池被一种庄严而肃穆的氛围包围。 萧寧在醉梦轩喝完送行酒后,自天上街而出,朝城外踏步疾行。 街道两旁,挤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男女老少无不怀著崇敬和期盼的心情,目送昌南王萧寧即將出征北境的身影。 人群中,一片静默,只有远处隱隱传来的马蹄声和沉闷的战鼓声,昭示著这场征途的非凡意义。 在城门前,文武百官已列队等候。 文官们一身官袍整齐划一,武將们则身著戎装,神情肃穆。 最前方的两位朝中大臣许居正与霍纲,正仔细观察著眼前的场景,眼中闪烁著难以捉摸的光芒。 最近一段时间,萧寧的行事逐渐让他们看不透。 不远处,荀直和秦战也站在一侧,他们今日前来,主要对萧寧之前所说的十五万兵马存疑。 一个没有军权的昌南王,哪来的如此雄厚的兵力? 这个问题自打出征的消息传出,就一直縈绕在他们心头。 “昌南王殿下,此次北境征战,事关大尧国运,愿殿下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洛陵內城,城门前! 几天前,萧寧才在这城门之前,立下了赫赫战功。 许居正率先上前一步,语气郑重而有力,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愿昌南王马到成功,保我大尧国泰民安!” 霍纲紧隨其后,声音中充满敬意。文武百官齐声附和,响声震彻城门,气势磅礴。 萧寧环视眾人,微微一笑:“多谢诸位厚爱,萧寧必將竭尽全力,不负国之重託。” 说话间。 他抬头望向北境。 北境,一直都是自己想要建立势力的地界,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此番出征,天时地利啊。 到时候,南有琼州,北有北境。 大尧,將彻底握在自己手中! 就在百官纷纷送行之际。 城门前,又有百姓们自发地走上前来。 他们手中捧著鲜、锦帕,还有一些老人带来了家中的粮食和酿好的酒。 人群中,一位白髮苍苍的老將颤颤巍巍地走到队伍前,他是萧寧父亲曾经的旧部,曾在沙场上立下赫赫战功。 “王爷,这是当年老王爷所赐之旗。四个月前,您以紈絝之名初到京城,老臣眼拙,没有看透王爷,因此,一直未曾前来拜见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今日老臣將此旗赠予您,愿您如老王爷一般,所向披靡,凯旋归来!” 老將颤抖著双手,將战旗递向萧寧,眼中儘是对往昔的追忆与对未来的期许。 这老將话一出口,许多当年见过萧洛英姿的老臣,目光再次聚集在萧寧的身上。 是啊。 四个月前! 萧寧入京,所有人都將其当成所谓大尧第一紈絝,避之不及。 这萧寧没有一点当年萧洛的样子,更是成了大尧公认的笑话。 可如今呢? 在萧寧身上,他们彻底看到了那年那位老王爷的影子! 萧寧下马,双手接过战旗,眼神坚毅:“多谢老將军厚爱,这面战旗,本王一定会让它在北境高高飘扬!” “殿下必胜,殿下必胜!” 百姓们齐声高呼,声音在洛陵城中迴荡,震撼人心。 在人群的后方,郭芷、长孙川、郭仪等几人,同样在静静地注视著即將出征的萧寧。 郭芷站在最前面,神情肃穆,心中感慨万千。 曾经,那个被自己视为麻烦的弟弟,如今,竟然成长到了这般模样。 长孙川立於其身旁,一身素衣,目光始终未离开萧寧的身影。 她平日里素来淡然的面庞,此刻竟多了几分不舍和担忧。 “萧寧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长孙川轻声道,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些许的惆悵。 “他一定能。”郭芷篤定地点点头,“我这弟弟,可不是普通人,他所展现的谋略与魄力,绝非寻常。他这次出征,必然有周全的计划,我们应当对他有信心。” “你啊,就安安心心的,照顾著李记的生意,然后等著当二房吧。” 第381章 兵马!十五万! “切,谁要当二房啊……” 长孙川打趣了一句。 少许,她又正色,眉眼之中多了几分忧鬱,道: “哎,若是真的能当二房,也挺好的。只是,不知道挽儿能不能答应啊……而且,而且,那孟子衿,灵师师,柳若湘可都眼巴巴望著呢,想爭过他们,太难了……” 当长孙川提到灵师师、孟子衿时,两女此时,也正站在人群之中,遥望著萧寧的背影。 在喧囂的送行人群中,孟子衿身穿一袭淡青色长裙,静静地站在稍远的地方。 她的眼神始终追隨著萧寧的背影,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复杂情感。 作为昌南王曾经名义上的妻子,不知何时,她早把这一切,视作了真实的一切。 儘管,二人没有任何夫妻之实。 灵师师站在她身旁,温婉地望著她,似乎看透了她心中的纠结。 灵师师轻轻握住了孟子衿的手,温声道:“子衿,他此次出征,必定会平安归来,你就放心吧。” 灵师师的病症,如今已然被萧寧的药方全然治好。 此时,对於萧寧同样满心的好奇。 孟子衿微微一怔,隨即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我知道,他一定会的。” 她的声音虽然轻,却透著坚定。 她了解萧寧,他绝不是那种轻易被击败的人。 一个月前,在琼州回京路上,已然说明了一切。 “所以,你可不能太过犹豫啊,不然不好看了,可要抢不过我了。这么优秀的男人,我都有些眼馋了呢。” 灵师师打趣了一句。 “其实,若是你愿意,咱们姐妹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啊?” 灵师师一听,整个人都羞红了脸。 “子衿,你!你!你平日里看著挺温婉的,没有想到,脑子里竟然……不过……” 想到萧寧,灵师师心中突然多出了几分喜悦。 子衿答应了。 那么,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机会呢? 孟子衿不再多言。 只见,她双手合十,轻轻闭上双眼,嘴里默默念叨著什么,应该会在为萧寧送上心中最真挚的祝福。 见状,灵师师也赶紧学著对方的模样,有模有样的祷告了起来。 孟子衿与灵师师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著前方即將出城的几人身影。 她们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萧寧的背影上,直到他融入到那洛陵城外的风尘之中,再也看不见。 孟子衿深吸一口气,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酸涩。 灵师师则始终保持著淡然的神情,但心中却早已泛起层层涟漪。 她轻轻抬起头,仰望著天空,仿佛在那里找寻著萧寧的方向。 “王爷……”孟子衿在心中轻轻呼唤。 当日,在那皇城內初见的情形,依旧历歷在目。 此时此刻,彼时彼刻…… “萧寧,愿你一切顺利,你可不能,让我们子衿担心啊。”灵师师轻声喃喃,声音如风般飘散在空气中。 …… 另外一边。 郭仪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眼中带著若有所思的神色。 身旁的李百万沉默不语,这个一向豪爽直率的油腻男人,今日也少了平日的笑容。 “小王爷此行,若能凯旋归来,定能让那些怀疑他的人再无话可说。”李百万微微一笑,看向郭仪。 “这傢伙,平日里看著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候还真能镇得住场面。”郭仪哼了一声,眼中却带著不加掩饰的欣赏和敬佩。 曾几何时,他还因为萧寧,而担忧的连死都不敢…… “萧兄啊,寧儿终於,要大鹏展翅了啊!” 他们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送萧寧率领著元无忌等几人,朝著十里长亭从缓缓离去。 与此同时,醉梦轩,顶层,密室內。 千流静静坐在窗前。 他双目微闭,凝神倾听外面的声音。 隨著鼓声和號角声传来,他仿佛能感受到城外那庞大的军队正在缓缓行进。 千流缓缓走到窗前,打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他隱约能看到十里长亭的方向。 那里,正是昌南王萧寧率领大军出发的地方。 “萧寧哥哥,这一去,你定要平安归来。” 千流默默打著手势。 “我相信,你定会凯旋归来。” 隨即,他闭上双眼,重新归於黑暗。 …… 洛陵城外。 冬日的清晨,十里长亭被一层薄薄的寒霜笼罩,整个世界仿佛披上了一件晶莹剔透的银装。 长亭坐落在官道的一侧,亭外是广袤的原野,远处连绵的山峦在晨雾的掩映下若隱若现,呈现出一片朦朧的淡青色。 天色刚刚破晓,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微光,给这清冷的景色增添了几分柔和的色彩。 细碎的雪隨著寒风飘落,悄然洒在长亭的屋檐和栏杆上,为这座古朴的建筑镀上了一层银白。 长亭內外,树木枝头也掛满了晶莹的霜,在微光中闪烁著细碎的光芒,仿佛无数颗细小的钻石点缀其上。 官道两旁的田野被白雪覆盖,雪面在晨光的映照下泛出淡淡的光辉,洁白如玉。 偶尔有寒鸦从树梢飞起,划破清晨的寂静,发出一两声嘶哑的鸣叫。 远处的山林间,瀰漫著淡淡的雾气,仿佛一条轻纱遮掩著这冬日的仙境。 寒风从北方吹来,捲起地上的细雪,在空中形成一道道轻盈的雪尘。 风声在长亭间迴荡,带来冬日特有的肃杀之气,似乎是从北境而来。 长亭前的石道在霜雪的覆盖下,显得格外寂静而又清冷,仿佛在等待著什么,或是在目送著什么。 十里长亭,一片寂寥。 寒风中,只有几缕孤烟从远处的村庄升起,缓缓消散在天空。 长亭旁立著的几根枯枝,静默地矗立在寒风中,仿佛在诉说著冬日的淒清与冷寂。 这冬日的清晨,十里长亭在这片白雪皑皑的天地间显得孤独而又肃穆。 它见证过无数次的离別与重逢,如今,它再次在寒风中等待,等待著一场即將展开的征途,等待著那些即將离去的身影,等待著这寒冬中那一点希望的曙光。 十里长亭外,官道的尽头,隱约可见一支整装待发的军队。 那是一片灰白的鎧甲与冰冷的兵器在清晨微光中的闪烁,如同雪地中的寒芒,散发著凛冽的寒意。 士兵们静静地站立在原野之上,仿佛与这冬日的苍茫融为一体,成为这冰天雪地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马匹被整齐地栓在道旁,战马的鼻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一道道白色的雾气,缓缓升腾而起。 偶尔有几匹马不安地踏著蹄子,发出低沉的嘶鸣声,却被军士们一声轻喝,迅速安抚下来。 马背上的装备已经整齐地掛好,箭囊中排列著羽箭,刀枪剑戟的寒光在晨曦中一闪而过,令人心生寒意。 士兵们的脸上带著冬日的红晕,虽被寒风吹得有些苍白,却掩不住眼中的坚毅与从容。 他们笔直地站立著,仿佛一排排坚固的城墙,无论风雪多么严酷,都无法撼动他们分毫。 每一个士兵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十里长亭的方向,那里是出发的起点,也是他们心中坚定的目標。 將领们在队伍的最前方,骑在高大的战马上,默默地打量著四周的景象。 其中,最显眼之人,正是那元觉和邓啸! 长枪旗帜迎风招展,旗面上染著血与荣耀,书写著大尧的信仰与誓言。 每一面旗帜都代表著一支无畏的军队,他们將隨著这支庞大的行伍,奔赴那遥远而未知的北境。 军中静謐得仿佛可以听到雪飘落在盔甲上的声音。 远处的战鼓还未响起,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声声激昂的鼓点即將打破这片寧静,宣告著他们出征的时刻已然来临。 他们在这冬日的清晨等待,不是为了片刻的安逸,而是为了心中那坚定不移的信念与誓约。 雪地上的足跡杂乱,早已被反覆的踩踏融化,重新冻成了冰硬的痕跡。 战士们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对未来的无声宣告。 此刻的寧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等待他们的將是征途上的风雪、敌军的刀锋,和未卜的命运。 站在这长亭之上,向北方遥望,就可以看到那静待出发的兵马,如一条蜿蜒的银龙,潜伏在这苍茫的雪原之上。 每一个士兵的心中都燃烧著同样的火焰,那是保家卫国的责任,是迎难而上的勇气,是用热血染红大地的无畏。 风雪中,他们等待著號令,等待著那一声出发的吶喊,等待著在这漫天风雪中书写属於他们的传奇。 长亭之上。 许居正、霍纲,荀直、秦战等人,正默默地打量著远处的兵马。 毕竟,他们心中早就充满疑惑,关於萧寧提到的十五万兵马,他们始终不解,这位昌南王究竟从何处调集如此庞大的力量? 鼓声响起,整齐的步伐声从远处传来。 许居正等人看著那一支庞大的队伍,在萧寧的號令下,缓缓开拔。 只见最前方的,正是元觉和卫青时,两人骑在马上,身后是六万琼州兵马,个个披坚执锐,气势如虹,宛如一支精锐的铁军。 是的! 这是当初,萧寧在琼州时,就做好的安排。 只是,原本这些人,是打算用来对付穆起章的。 元觉的边防军,和卫青时手下的军马,都早在萧寧入京之时,就已经开始安排朝著洛陵移动了。 负责此事的,正是元觉! 至於为何,他可以调动卫青时的兵马。 自然是因为,卫青时在出发前,曾將兵符交给了元觉。 而这一切,皆在萧寧的预测之中。 当看见元觉和自己的部下时,卫青时还满心的惊愕,接著,便化作了无尽的惊喜…… 紧隨其后的,正是临州军两万,个个士气高昂,装备精良。 庄奎和徐学忠神情肃穆,杀气傍身。 接著,是哈烈所部五万兵马,步伐整齐划一,战意昂扬。 此时的打工人哈烈,至今都不知道,眼前所谓的昌南王,就是铁铁的真昌南王,才不是什么孟少商。 最后压轴出场的,是两万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兵马。 这两万精锐兵马列队肃立,与周围白雪皑皑的原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支队伍如同一块锋利的寒铁,闪耀著森冷的光芒,每一个细节都彰显出他们的与眾不同。 这些士兵身著黑色战甲,甲片在晨曦中闪烁著微微的冷光,鎧甲表面覆盖著一层细细的冰霜,却丝毫不影响他们整齐的军容。 他们的盔甲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在每一片甲片的拼接处透露出精湛的工艺。 胸甲之上刻有独特的纹饰,那是属於这支精锐部队的徽记,如同一道无声的宣告,昭示著他们的身份与荣耀。 每名士兵手持长枪,枪尖如雪中寒星,锐利而冰冷,仿佛隨时可以穿透敌人的心臟。 长枪下垂,枪尾紧贴地面,但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削弱这支部队的锋芒。 他们的眼神冷峻而专注,目不斜视地凝望著前方,仿佛眼中只有战场,只有敌军的影子。 那是一种无言的杀气,在这寒冷的清晨瀰漫开来,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每个士兵的坐骑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良驹,战马体態健硕,四肢矫健,被精心地披上黑色马甲,甲冑之上同样刻有这支部队的標誌。 马匹的鼻息在冷空气中化作一道道白色的雾气,喷洒在战场之上,宛如腾起的战意,伴隨著每一个士兵的心跳。 它们静静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却能从那锐利的目光中感受到它们隨时准备衝锋陷阵的热血。 这些精锐兵马的整齐与肃穆,无声地诉说著他们的纪律与训练。 每一名士兵都是千挑万选,百战余生,经过无数次的廝杀与血战,才磨练出今日的铁血之躯。 他们的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手中的长枪、腰间的佩剑、背后的箭囊,无一不处在最恰当的位置,仿佛已经成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座铁塔,坚不可摧。 无论是风雪的侵袭,还是战鼓的震盪,都无法动摇他们分毫。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震慑,一种无声的威慑力,令人望而生畏。 风雪在他们身旁呼啸而过,捲起地面的尘土和碎雪,仿佛要將他们吞噬。 而他们却如同深埋在大地中的铁石,纹丝不动。 无声的杀意在他们的整齐队列中流淌,那是一种无言的誓言,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守护的信仰。 而为首之人! 不少人倒是熟悉,路舟山! 第382章 犯我大尧者,虽远必诛! 不错。 这是,影卫! 曾经萧寧最大的底牌之一。 他们平日里,可以搜集情报。 关键时刻,更是不输於玄甲军的精锐军队! 萧寧之所以有勇气和穆起章硬碰硬,正是因为这影卫的存在。 十里长亭之上。 许居正、霍纲、荀直和秦战望著这支庞大的队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昌南王的十五万兵马,是这么来的!” 荀直的目光扫过这十五万兵马的將领,瞬间明白了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琼州的兵马……”许居正看向元觉和卫青时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这么看来,对於这次的京城,昌南王也早有谋划啊。不然,他不可能短时间內,就能调集这么多人马前来!” 秦战见此,更是很是不解的盯著庄奎、徐学忠等人: “不对啊,那不是临州军的刺头庄奎么?我之前可是跟这傢伙打过交道,这傢伙,那可是谁都不服啊。” 他喃喃说著。 其他人的目光,纷纷朝著庄奎望去。 只见。 这会的庄奎一本正经,正满眼服气的盯著萧寧,等待著他的进一步指令。 “……” 几人的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看来,这临州军对这昌南王的信任,也非同一般啊。” “哈烈,临州军,加琼州军,若是参与夺嫡,这股力量,怕是已经可以和其他五王掰掰手腕了吧。” “嗯?你们看那?” 终於! 在一番议论之后,几人的目光,总算是锁定在了路舟山身上。 只见。 在十里长亭的另一侧,两万身披黑甲的士兵如同一座钢铁长城般矗立在雪地中。 他们整齐划一的队列,森冷的盔甲在寒风中闪烁著冷光,每一个士兵都宛如来自地狱的战士,散发著无尽的杀气。 许居正、霍纲、秦战和荀直等人本以为已经见识过萧寧所带的全部兵力,却没有想到,竟然又看到了这支从未听闻过的精锐之师。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这……这支兵马,竟然如此精锐,” 许居正低声说道,语气中难掩惊嘆。他扫视著这支军队,心中泛起难以置信的感觉。 “这,这支军队,也是昌南王的人马么?” “单是看这军容,只怕,如今的大尧,也就穆家军可以与之一比了啊。” 秦战对於大尧的各处军马,了解很深。 在心中一番对比后,他同样深深感慨道。 “没有想到,昌南王还能调集来一批这等人马!这是,这是什么军?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啊。” 霍纲也微微皱眉,目光在这些士兵身上流连,轻声道: “確实从未听闻。这支军队的装备、训练程度,远超一般地方驻军,甚至不亚於朝中精锐。竟然完全没有消息,萧寧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的军队,绝不是一朝一夕能训练出来的。”荀直接著道。 “看来,昌南王平日里,也並非只知道喝酒作乐,一切都只是障眼法啊。只怕,他早已在暗中谋划,只是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 荀直看著面前这些黑甲士兵,心中同样震撼: “能在朝中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培养出这样一支军队,足见昌南王的谋略与心机。我们竟全然不知,真是大意了。” “若是有这些兵马的支持,我倒是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夺嫡之战中,昌南王的胜算了啊。” 几人议论著。 他们的心中皆是翻江倒海般的震撼,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萧寧的实力有所了解,却不曾想,他竟然还隱藏著如此精锐的一支军队。 而且,从他们的站姿、装备以及眼中的杀气来看,这些士兵绝非寻常军队所能比擬。 这样的战力,甚至足以让他们重新评估萧寧的能力与实力。 “若是这支兵马出现在战场上,足以撼动敌军的心神。” 许居正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之色,“他能够暗中培养出如此强大的兵力,不声不响,却有如此能耐,真是让人佩服。” 霍纲忍不住点头,补充道:“若是萧寧將这两万兵马留在京城,再加上其他兵力,真的有可能在五王和穆起章的內战后,掀翻所有人啊。” “这样的大好机会,他竟然真的甘心放弃!看来我们之前对他的判断,是真的有些太过於先入为主了啊。” 秦战与荀直对视一眼,心中也不禁对萧寧的谋略產生了新的敬意。 这样一支军队若是放在京城,將是多么强大的一股力量啊! 但萧寧没有选择留守京城,夺取至尊之位的机会近在咫尺,他却毅然决定带兵驰援北境。 “他若是心存夺权之心,这支军队足以让他在京城中稳操胜券。” 秦战心中暗想,目光看向萧寧的背影,带上了更多的敬仰。 从此刻起,对於萧寧,他彻底的改变了看法。 荀直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正是因为他没有选择为了私利而见死不救,而是选择带兵北上,才让我们认清了他的胸怀和大义啊。我们之前,对他存在著太多的偏见啊。” “昌南王爷心怀社稷和百姓,远非常人所能及。” 许居正感慨道。 凝望著远方,雪地中那道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刻!他心中对萧寧的佩服与信任已经超过了之前的任何时刻。 其他人见此,纷纷跟上。 对著萧寧,深深地鞠了一躬。 霍纲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无比感慨: “他以一己之力,打造出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却甘愿捨弃京城的利益,选择去守护边疆。这份气魄和大义,的確值得我们敬佩。” 隨著这支军队的出现,他们对萧寧的评价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从最初的轻视,到后来的尊重,如今更添了几分佩服。 这个年轻的昌南王,不仅拥有非凡的谋略和实力,更有一种让人折服的胸襟与担当。 他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用这支军队展示了他心中的信仰。 在十里长亭中,寒风呼啸,冰雪如刀割般拂过脸庞。 然而在这股寒冷中,许居正等人心中的那份敬佩与钦佩,却如同烈火般在胸膛中燃烧。 他们明白,萧寧並非只是在用力量去征服,而是在用他的忠诚与大义,去贏得人心,去守护这片山河。 “昌南王爷,一定要,凯旋!” “未来的大尧,我们必定可以见证你,从北境而归,一飞冲天!” …… 清晨的寒风掠过十里长亭,捲起阵阵飞雪。 萧寧一身戎装,手持长枪,骑在嘲风之上,眼中闪烁著冷静与坚定。 他抬头望向前方,那通往北境的漫长道路在寒霜中若隱若现。 此刻,他將带领这支十五万的大军,直赴北境战场,迎接即將到来的血与火的洗礼。 “全军听令,出征北境!”萧寧挥起手中的长枪,声音如雷,震彻云霄。 “出征!” “出征!” “出征!” 十五万大军整齐呼应,声音如海潮般滚滚而来。 战鼓声隨之响起,沉闷而激昂,在冬日的寒风中激盪,仿佛要撕裂这片苍穹。 影卫军如一条黑色的洪流率先启动,他们的鎧甲在清晨的微光中闪烁著寒冷的光芒。 每一名士兵都默不作声,眼中却透出一股坚定无畏的杀气。 长枪竖立,旗帜飘扬,队伍如同刀锋般直指北方,带著肃杀之气,势不可挡。 隨之而动的是琼州的六万精锐,元觉和卫青时亲自率领。 他们曾在琼州浴血奋战,如今再次披掛上阵,士气如虹。 琼州兵马的鎧甲和旗帜上依稀残留著之前战斗的痕跡,那是他们无数次拼杀得来的荣耀。 这六万人,每一双眼睛都透露著对战场的渴望,他们的呼吸在寒风中凝结成白雾,仿佛无声地昭示著他们的决心。 紧接著是临州军的两万將士,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將。 每一匹战马都披著轻甲,马背上悬掛著长刀和弓箭,准备隨时迎接战场上的搏杀。 他们默默跟隨在队伍中,眼神坚定,仿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哈烈的五万兵马位居队伍的最后方,整齐而有力地踏步前进。 我们的哈烈將军,至今还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一点,自然要归功於千面禽兽,对萧寧的培训。 这支军队来自草原,擅长马战与奔袭。 哈烈策马在最前,目光锐利地扫视著前方,仿佛已经看到了战场上敌军溃逃的景象。 他的部队是机动力最强的力量,他们的到来,將成为战场上不可预料的变数。 十五万大军在萧寧的號令下,开始浩浩荡荡向北境进发。 宛若长龙的队伍在官道上延绵数里,盔甲与武器的寒光在雪地中交相辉映,仿佛一道黑色的洪流,衝破冬日的寒冷,直指北境的战场。 许居正、霍纲、秦战和荀直等人站在十里长亭外,目送这支大军缓缓前行。 他们眼中带著深深的惊嘆与敬佩,这支大军不仅是萧寧手中最锋利的刀刃,更是他用来守护大尧国土的最后屏障。 “哎,我从未想过,昌南王竟然能够集结如此庞大的力量。” 许居正低声感嘆,望著前方的队伍,心中感慨万千。 霍纲点头附和,眼中充满了对萧寧的钦佩:“他能將这些精锐带往北境,而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兵马折损,会影响夺嫡之战,这一点確实让人刮目相看。” “若是其他五王,只怕这一点必然会是他们考虑的重中之重啊。只怕,其他人真的很难做到这一点!” 是啊。 当今北境战火炎炎! 可是,五王却没有一人愿意出兵北境,就已然说明了一切。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让人敬佩。” 秦战沉声道。 “萧寧殿下所谋远大,他的眼中不仅有权力,还有社稷苍生。他带著十五万大军北上,不为私利,而是为了大尧的安寧。” “他真的藏得很深。”荀直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钦佩和一丝惋惜。 “若是我们早一点看到他的谋划,也许就不会这么轻视他。” 许居正目送萧寧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那挺拔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坚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昌南王殿下心怀大义,他不仅是为了北境,也是为了大尧的未来。” 霍纲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讚嘆:“这样的气魄和胸怀,不愧为大尧的栋樑。他此行,必能以无畏的气势,打出我大尧的威风。” …… 隨著队伍的前行,萧寧在马背上沉默片刻,隨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士兵们。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穿透每一名士兵的耳膜,直达他们的心底。 “將士们!”萧寧高声喊道,声音沉稳有力。 “我们此行,肩负的不仅是保卫北境的任务,更是守护我大尧国土,守护我们的家园!” 十五万士兵的目光齐齐望向他,眼中闪烁著坚定的光芒。 萧寧的声音如雷鸣般继续在他们头顶迴荡: “敌军猖狂,但他们没有我们的决心!北境需要我们,大尧需要我们!这一战,我们必胜!” “必胜!必胜!”士兵们齐声吶喊,声音如同雷霆,在寒风中激盪迴响。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被萧寧紧紧地握在一起,凝聚成一股无法撼动的力量。 萧寧举起手中的长枪,目光锐利如刀: “全军听令,北上!我们要让敌军知道,大尧的土地,岂容他们踏足!犯我大尧者,虽远必诛!” “北上!北上!”十五万大军再次齐声呼应,喊声震天动地,直衝云霄。 他们在萧寧的带领下,踏著坚定的步伐,迈向那未知的战场。 几天后。 大军缓缓行进在雪原之上,寒风捲起尘土与雪屑,在战士们的盔甲间穿梭。 每一个士兵都紧紧跟隨在队伍中,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每一步都在宣告著他们的无畏与决心。 前方的道路漫长而险阻,但在他们的眼中,只有那遥远的北境,和即將面对的敌军。 萧寧策马走在最前方,他的目光始终盯著前方,心中默默盘算著接下来的战局。 他知道,这次北上不仅要面对强大的敌军,还有北境內部的重重危机。 被敌军连破十三州,要说没有內鬼,只怕很难让人信服。 內鬼是谁这一点尚不明朗,北境军中各方势力也未必能齐心协力。 但他有信心,自己能用手中的这十五万兵马,扭转乾坤,打破大疆国的阴谋。 在萧寧身后,元觉、卫青时、哈烈等將领紧隨其后。 他们对萧寧充满了信任与敬仰,因为他们知道,这位昌南王不仅有智慧,还有那份为了大义不惜一切的决心。 这支庞大的队伍在雪地中缓缓前行,士兵们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著寒光,仿佛在宣告著他们的无畏与坚韧。 前方,是等待他们的战场,是他们將要用生命和热血捍卫的疆土。 风雪萧萧,北境之路,险峻而漫长…… 第383章 北境风云,初临寒城 大军一路北上,长途跋涉在风雪中前行。 隨著队伍的推进,天气愈发寒冷,北境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每一个士兵的脸上。 然而,这些战士们毫不畏惧,迈著坚定的步伐,心中怀著同样的信念: 他们此行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守护大尧的安寧。 经过数日的行军,萧寧终於带领队伍来到了北境的重镇——寒城。 寒城坐落在北方的极寒之地,四周被连绵的雪山环绕,远远望去,仿佛一座冰雪筑成的孤岛。 城墙由厚重的石块砌成,已被风雪侵蚀得斑驳不堪,城墙上覆盖著厚厚的积雪,犹如一层银白色的盔甲。 城门紧闭,门上镶嵌的铁钉在寒风中泛著冷冷的光芒,仿佛历经无数风霜的战士。 城內,一条条狭窄的巷道在风雪中蜿蜒曲折,路面早已被冰雪覆盖,行人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屋舍多是低矮的石屋,屋顶覆满积雪,烟囱里不时飘出一缕缕白烟,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城中的一切都显得格外静謐,偶尔传来几声寒鸦的啼鸣,给这冰封的世界增添了一丝生气。 城中央的古老塔楼高高耸立,灰黑色的砖石在冰雪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沉重。 塔楼顶端掛著一口古钟,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发出低沉悠远的钟声,仿佛在向世人诉说这座寒城的孤寂与坚韧。 整个城池笼罩在一片冰冷的氛围中,透出一股苍凉与肃杀之意。 此时,萧寧决定將大部分兵马留在城外驻扎,十五万大军中,只有一万人跟隨他入城。 萧寧此举,一是以免暴露自己的全部实力。 毕竟,当下北境军中,究竟有没有敌军的奸细,他並不之情。 二则是为了让北境的军民安心! 如今,五王和穆起章內战入火。 自己一个王爷带著十五万兵马,堂而皇之的入城,难免会让人新生不安。 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在北境內部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戒备。 寒城是北境的门户,自古以来就是抵御外敌的重要关隘。 城墙高耸,巍然屹立在茫茫雪原之中,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城墙上布满了歷经风霜的痕跡,那是无数次战斗留下的印记。 然而,当萧寧率领这一万人入城时,城墙上却没有想像中的欢迎场面。 只有寥寥几个守城士兵远远望著他们,神情淡漠,仿佛他们的到来並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寒城內的军营也显得异常安静,没有任何准备迎接援军的跡象。 此时的北境,虽然远在大尧京城之外,却也时常传来京中消息。 但这些消息多是姍姍来迟,对於昌南王萧寧在京城中的名声转变,他们所知甚少。 更多人仍然停留在他以往紈絝王爷的印象中,对这次出征北境,心中更是充满了不屑与轻视。 “听说这次来的昌南王萧寧,原来是个紈絝子弟。” 一个北境將领嗤笑道,语气中充满了轻蔑,“前些年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什么事儿都敢干,仗著个王爷的名头耀武扬威。” “听说他以前最擅长的就是斗鸡走狗,喝酒。这样的人能领兵出征?真是笑话。” 另一个將领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我看他不过是来北境镀个金,好在京城继续谋取高位吧。” 一个老將摇了摇头,嘲讽道,“这样的紈絝,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兵法战术,估计连怎么握剑都不清楚。让他来北境领军,简直是儿戏!” 眾人纷纷附和,他们眼中的萧寧依然是那个只懂得声色犬马、不务正业的紈絝王爷。 如今他忽然带兵前来北境,这在他们看来无异於笑话。 他们更相信北境需要的是廖天成这样的英雄,而不是一个凭空而来的贵族王爷。 唯有一人。 当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萧寧时,他却亲自来到了城门口,迎接援军! 廖天成! 北境军中,近日有一人声名鹊起,被称为“北境军神”。 他就是廖天成,原本是宫向谦手下的一名將军。 在大疆国的军马连破十三州,一路向南打到袁州时,廖天成率军守城,並反击,成功打退了敌军,更是乘胜追击,收復了七州。 如今,他在北境声望极高,许多人將他视作北境的中流砥柱。 近日,他也来到了寒城,据称是准备和王安礼,商议反攻之事。 廖天成身材高大,长相威武,穿著一身银色战甲,显得英气勃发。 他在北境军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无人能及,甚至许多北境將领都对他心悦诚服。 自宫向谦叛变事件后,廖天成更加被认为是大尧的忠臣,守卫边疆的英雄。 然而,正因为廖天成的功绩过於显赫,他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了其他將领的光芒。 在他的威望之下,北境军队更是以他马首是瞻。 如今的廖天成,不仅是北境的实际指挥官,更是整个北境军心的象徵。 在接到萧寧等人之后,一行人缓缓入城,经过一番通报,萧寧被引入寒城的主將府。 廖天成在府中,很是亲切为眾人举行了接风宴。 他身穿一身银色战甲,身姿挺拔,面容坚毅,正是北境將士们心目中的英雄。 主將府內。 “昌南王殿下,久仰大名。北境军中,都是些粗人,近日城门之事,还望昌南王殿下见谅,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廖天成上前行礼,並为下属们解释了一下今日的冷淡,態度恭敬。 不过,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一瞬间。 萧寧便將这一抹目光捕捉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人,也瞬间注意到了这一点。 道一! 二人对视了一眼,立刻心思贯通,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看不出,这昌南王的观察力,如此的敏锐。” 道一心中感嘆了一句。 “廖將军客气了。”萧寧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早闻廖將军镇守北境,屡立奇功,此次前来,希望能与將军並肩作战,共同抵御外敌。” “多谢殿下抬爱。”廖天成略微低头,隨即起身,微笑道。 “殿下远道而来,想必一路辛苦,末將已经备好宴席,为殿下接风洗尘。” 萧寧点头应允,隨廖天成进入府中。 宴席上,廖天成表现得彬彬有礼,不断向萧寧敬酒,言辞间充满了对萧寧的恭敬。 然而,萧寧敏锐地察觉到廖天成眼底那一丝不屑与怀疑。 “昌南王殿下千里迢迢前来北境,不知殿下此次带来了多少兵马?” 廖天成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语气中带著一丝试探。 “区区一万人而已。”萧寧笑著回答,语气淡然。 “毕竟北境军中有廖將军这样的雄才伟略之人,我这点人马,也不过是锦上添罢了。” 廖天成微微一怔,隨即笑道: “殿下谦虚了。即便只有一万人马,想必也是精锐中的精锐,有殿下坐镇,我军必能大胜。” 两人看似在寒暄,实则各怀心思。 廖天成心中对於萧寧的兵力感到疑惑,甚至对他所带来的兵马有所轻视。 而萧寧则暗自观察著廖天成的一举一动,心中警惕不减。 表面上的平静掩盖不了內心的波澜,两人都清楚,接下来將是一场更为复杂的博弈。 道一是以军医的身份,来到的萧寧军中。 因为一路上,比其他人的表现强出太多。 很快,他就被萧寧提拔到了参军位置,时刻陪同萧寧。 事实上。 萧寧也是发现了此人的蹊蹺,想要將其留在身旁,一番试探…… 在一旁陪同的道一默默注视著这一切。 他本以为廖天成会对萧寧表现出明显的不屑,但眼前的一幕却出乎他的意料。 廖天成表现得过於热情,甚至可以说是过分礼貌,这种態度反而让道一感到不安。 “这个廖天成,看起来有些不简单啊。而且,当初宫向谦叛变,他还是副將!”道一心中暗想。 “外加如今,敌军攻克十三州,他却能接连收復七州,如此顺利。这等战果,只怕也有些奇怪啊……” 他回想起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廖天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是真的忠於大尧,还是隱藏在暗处的臥底? 这些问题縈绕在道一的心头,让他无法放鬆警惕。 …… 宴席结束后,萧寧向廖天成表达了入驻寒城的意愿。 廖天成虽然表面上答应了,但却提出寒城军营空间有限,无法容纳全部兵马的藉口,只允许部分人马入驻。 “廖將军不必担忧。”萧寧微微一笑,“我的兵马自有安置之处,不会给寒城添麻烦。” 廖天成略显惊讶,却也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隨著夜幕的降临,萧寧下令大军在城外驻扎,影卫军则被安排在城內的隱蔽之处,隨时准备行动。 萧寧心中清楚,此时此刻,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大疆国的威胁,还有北境內部的重重谜团。 …… 夜色渐深,寒城的军营內,其他將领们也都在议论纷纷。 萧寧的到来在他们心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但更多的却是冷淡和不屑。 他们原本就对这位不带兵权的昌南王不以为然,如今看到他只带了一万人马前来,更加觉得他是徒有虚名。 “昌南王带来的人马不过如此嘛。” 一个北境將领冷笑道,“还以为他会带来多少精锐,原来也不过是些看客。” “不过是些护驾侍卫罢了。”另一个將领插话道,“我们北境可不需要这样的架子。” “听说昌南王以前是个紈絝子弟,靠著祖上的荫蔽在京城里胡作非为。让他来北境领军,简直是笑话。” 一位老將不屑地摇了摇头。 “听说他在京城被称为『大尧第一紈絝』,整日游手好閒,今日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咱们北境的援军?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另一位將领讽刺道。 眾人一阵鬨笑,他们对於萧寧並没有丝毫的敬意,反而觉得这位昌南王只不过是来北境混个功绩,实在不值一提。 一旁的王安礼虽然没有直接表態,却也面露不屑。 他作为北境的总兵,寒城关又是北境最重要的关口。 因此,他平时都在这里办公。 儘管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他也深知北境的战事需要实打实的经验和能力,而不是一个凭藉王爷头衔就能指挥的架子。 “让一个紈絝带兵,真是荒唐。”王安礼在心中冷笑,已经暗自决定: 若是萧寧不识时务,他必会让这位昌南王知难而退。 …… 夜深人静,廖天成独自站在营帐外,望著寒城的城墙。 寒风中,他的目光闪烁著复杂的光芒,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萧寧的到来虽没有打乱了他的计划,但还是让他心中產生了一丝隱忧。 “萧寧,昌南王?大尧第一紈絝!哎,这个时候,北境来这么一个人,只怕,这水会被搅的更浑了啊。” 廖天成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知道,北境的局势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大疆国的威胁不仅在外,更潜伏在北境內部。 而他,廖天成,正是这局势中的关键一子。他必须小心谨慎,走好每一步,否则,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诸东流。 …… 与此同时,萧寧坐在营帐內,目光沉静。 他同样知道,此次北上不仅要面对大疆国的军队,还有北境內部的复杂局势。 他必须审时度势,找到真正的敌人,並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廖天成……”萧寧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究竟是敌是友,很快就会知道。” 他抬头看向掛在帐中的地图,那是北境的全貌,敌军的动向、北境的地形以及各方势力的分布尽收眼底。 萧寧的目光在地图上游走,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就今天的情况看,我此番一万人马入城,他们对我的態度,多是不屑。这样也好,如此一来,至少不至於被猜忌。” “没有人注意,我倒是也能暗地里做些什么。” 萧寧心中默念,目光变得愈发坚定。 这一夜,北境的风雪中,隱藏著无数的杀机与暗涌。 寒城內外,人人各怀心思。 而在这片风雪瀰漫的大地上,一场波澜壮阔的战爭即將展开,等待他们的,將是一场血与火的洗礼。 第384章 决战!中计了! 寒城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得更加沉静,然而这平静的表象之下,却隱藏著一场场暗潮涌动的谋划。 萧寧带著一万兵马入城后,表面上与北境军的將领们相安无事,但实际上,各方势力正在暗中较量,谁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牌。 寒夜孤清。 廖天成的营帐內,一场秘密的军事会议正在进行。 廖天成坐在主位,眼神中透出坚毅与果决。 他面前的沙盘上,摆满了大疆国与大尧北境的地形图,双方兵力部署一目了然。 廖天成用力一挥手,指向目前依旧处於沦陷状態的,当初被攻克的庆州,庆州的位置。 “各位將军,目前,庆州方面,发现了大批敌军调动的痕跡。不出意外的话,如今大疆的主力兵力,已经全部调往了庆州!” “因此,我已决定在庆州对大疆国发起决战。” 廖天成的声音鏗鏘有力,带著一股不可动摇的决心。 “大疆国屡次进犯,已是忍无可忍。如今正是我军反击的最佳时机,只要我们能一举击败敌军主力,北境之危自可解除!” 眾將领纷纷点头,目光中闪烁著激动的光芒。 自大疆国攻入北境以来,北境一直处於防守状態,如今廖天成提出主动出击,自然让他们心中激动万分。 然而,会议中却有一人神色凝重,始终没有开口。 他就是北境的总兵王安礼。 此刻,他微微皱眉,低声说道:“廖將军,此计未免太过冒进。庆州地势开阔,易攻难守,若敌军设下埋伏,我军岂非陷入险地?” 廖天成目光一闪,扫了一眼王安礼,语气平静地说道: “安礼將军多虑了。我已派出探子,確认敌军主力確实驻扎在庆州濉河附近。只要我们出其不意,定能一举击溃他们。” 王安礼仍有疑虑,他目光坚定地看著廖天成: “廖將军,北境之战关係重大,不可掉以轻心。我认为,我们应当先稳住阵脚,待探清敌情,再行决断。” “廖將军最近是连打了几场胜仗,但对於这等大战,还是要多考虑一些才是。” 廖天成眉头微皱,语气变得有些不耐: “王总兵,我们已在北境防守了太久,再这样拖下去,北境军心必將涣散。常言道,兵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我们连续收回七州,正是兵锋正盛之际。如今此等反攻的良机,不能错过!这等全军火热的状態,只怕一旦错过,很难再有!” “不错,廖將军所言甚是!我等愿隨將军出战,誓与敌军一决高下!” 其他將领纷纷附和,眼中充满了对即將到来的战斗的渴望。 他们对廖天成的决策毫无怀疑,甚至有些对王安礼的谨慎表示不满。 王安礼见眾人如此,只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如今北境的局面了! 他这个总兵,如今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名头而已了。 且他知道,这会的自己,已被推到了一个尷尬的境地。 如今北境军心思变,廖天成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若他再多加阻拦,必然会被视为胆小怕事,动摇军心。 “既然廖將军心意已决,那么,我就只能助廖將军凯旋了。”王安礼最终做出了妥协,面色平静地说道。 “只是,寒州的守军,两万人马,我是万万不能给你的。你也知道,寒州是我北境门户,是最重要的关隘!” “因此,寒州的守军,必须留在寒州,保住大尧北境最后的屏障!” 廖天成见他如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寒州两万人马,无妨。王总兵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总兵,在这里守住这北境门户了!” 反正如今,北境已经在各州集结了十万兵马。 王安礼都已经退了一步,廖天成便没有再为难对方。 且正如王安礼所言,寒州也的確需要有兵马守卫,以防万一。 儘管。 这次的战事,廖天成很是清楚,此番战事,只有一万,没有万一! 说完这些。 廖天成又转过身,看向了正目光灼灼,打量著他的诸位將军! “好,既然如此,王总兵也同意了咱们的计划!那么,咱们明日即刻出兵,直指庆州!” “是!” “末將领命!” 与此同时,萧寧的营帐內,萧寧正站在地图前,冷静地分析著局势。 他已经听闻了廖天成的计划,心中暗暗警惕。 庆州地势复杂,易於设伏,若贸然出兵,很可能会陷入敌军的圈套。 廖天成的决定,似乎有些轻率了。 “廖天成这人,到底在想什么?”萧寧心中暗自思索。 廖天成在北境战功赫赫,理应不会如此轻率行事,但他此刻的决策却充满了冒险意味,难道他另有打算? “难道说,他是故意的?” 他走到桌前,拿起一封信,是千流的人,送来的最新情报。 信中提到,大疆国的主力似乎在庆州集结,兵力庞大,但却没有进攻的跡象,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看来,大疆国確实在庆州有所行动。”萧寧若有所思,“但他们为何驻守不动,难道在等待什么机会?” “廖天成想要一举,彻底剿灭大疆国。而大疆国的大军,也已然调动。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兔子,谁是鹰犬呢?” 他的目光停留在地图上的庆州,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这片区域地形开阔,四周山岭密布,易於埋伏。若敌军真要在此设下埋伏,那么他们的目標很可能就是…… 萧寧眼神一凝,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他们是在等廖天成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他猛然意识到,这一切或许正是敌军精心布下的陷阱。 廖天成若是带兵贸然出击,很可能正中敌军圈套,北境將面临巨大的危机。 只是。 廖天成…… “昌南王爷是在想,廖天成久经沙场,且知道大疆国主力在庆州的消息。可是,他却依旧选择了出击。” “且当年的宫向谦叛变,他就是那宫向谦手下的副將!通过宫雪,王爷觉得,宫向谦不像是背叛之人。” “如此一来,那作为副將的廖天成,嫌疑就更大了。所以,昌南王爷是在怀疑,这廖天成有可能与大疆国有些关係!他是有意而为之!” 这时。 只见道一不知何时,从营帐外走了出来。 这几日。 道一和萧寧的关係,倒是越发的隨意了起来。 萧寧早就看出了这傢伙的身份,似乎不同寻常。 只不过,他没有看出这廝的底细。 自己也还在等待千流那边的消息,所以一直没有点破。 “哦?” 听到道一的猜测,萧寧很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正如道一所说,萧寧的確是这般想的! 明知庆州容易伏兵! 明知庆州有大疆国主力! 他却还是要前往! 这一切,难道不奇怪么? 是很奇怪! 只是。 萧寧听著道一的猜测,默默点了点头。 “听起来,確实很有道理。不过,有没有可能,有另外一种情况?” “另一种情况?” 道一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现在的情况,不都已经很是明显了么?还能有何另一种情况……很显然,这廖天成就是奸细!” “他此番的举动,就是在故意將眾人,送入虎口!” …… 次日清晨,寒风凛冽,廖天成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直奔庆州而去。 队伍行进在雪地中,旌旗猎猎,杀气腾腾。 廖天成骑在战马上,目光坚毅,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將士们,此战之后,必將洗刷我北境的耻辱!” 廖天成高声喊道,声音在风中激盪,鼓舞著士气。 “杀!杀!杀!”十万大军齐声呼应,士气高涨,整齐的步伐震撼著大地。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战斗的渴望和对胜利的期待。 前面连续收復七州的壮举,早就將他们的自信心,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与此同时,萧寧站在城墙上,目送廖天成的大军渐行渐远。 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与深思,但很快被冷静与决断所取代。 “传令下去,让影卫军隨时待命。其他兵马,也往庆州方向调集。”萧寧对身旁的道一道。 “一旦大军遇到危急情况,我们必须第一时间出动。” 道一点点头,隨即离去。 他知道,萧寧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廖天成此番的做法,实在是太过於有违常理,萧寧必须保持警惕,因为这关乎整个北境的安危。 “廖天成……”萧寧喃喃自语,目光如炬地望著远方,“希望你这次不是,在自取灭亡。” …… 庆州,地势开阔,两侧群山环绕,形成了一片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 廖天成带领十万大军一路疾行,很快就抵达了这里。 他站在高处,望著不远处的大疆国军营,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敌军果然在此驻守!不得不说,最近的消息,探听的真是顺利啊!” 廖天成冷哼一声,隨即转头对身后的將领们下令。 “传令下去,全军做好准备,只等入夜,便一起发起进攻!” “是!”眾將领齐声应道,迅速传达命令。 眾人严阵以待,只等著那建功立业的时刻。 入夜! 十万大军立刻开始列阵,弓弩手、步兵、骑兵各就各位,气势如虹。 廖天成骑在马背上,举起手中的长枪,高声喊道:“將士们,隨我衝锋!” “衝锋!” 大军如潮水般涌向敌军营地,战鼓声响彻云霄,杀声震天动地。 然而,就在他们接近敌军营地的那一刻。 最前面的先锋军,甚至都已经衝进了营帐。 除去了那些巡逻,以及守卫营帐的军士之外! 廖天成等人没有见到任何的军士,从那营帐內衝出! “不好,廖將军,营帐內没人!” 有几名渴望建功的军士们,一同衝进了敌营…… 只可惜。 很快,他们就一脸茫然的走出,匯报导。 没人? 这个消息传出的一瞬间。 眾人皆是脸色一变。 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在心中升腾! “轰~~~~~~”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眾人纳闷惶恐间! 突然,无数的火石,从远处划过天际,从天而降! 两侧山岭之间,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號角声,纷纷传来。 紧接著,就见无数大疆国士兵从山间涌出,將廖天成的大军团团围住! “糟糕!不好廖將军,咱们中了埋伏!” 那先锋军脸色一变,匯报导。 廖天成闻言,更是两脸一黑。 他意识到情况不妙。 可是。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为时已晚! 敌军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数量之多,远远超过了廖天成的预期。 显然,大疆国早已在此布下天罗地网,等待著他们自投罗网。 “全军退后!结阵防守!” 廖天成高声下令,试图组织部队撤退。 但此时,敌军的包围圈已经迅速缩小,他们的退路被完全封死。 廖天成大军陷入重围,士兵们拼死抵抗,却在敌军的疯狂进攻下节节败退。 “杀!一个不留!”大疆国的將领高声喊道,挥舞著手中的战刀,士兵们如狼似虎般扑向廖天成的大军。 廖天成在混乱的战场中,拼命指挥部队反击,但无奈敌军实在太过凶猛。 他眼看著自己精心培养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心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混帐!他们早有准备!” 廖天成咬牙切齿,怒火中烧。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轻易地掉进敌军的陷阱。 只不过。 更让人无奈的是! 此刻。 不少副將盯著这早有准备的大疆国军士,心中已然开始有了些別的想法…… 为什么? 对方的埋伏会如此的巧妙? 为什么? 廖將军明知庆州易守难攻,却依旧要这样大举进攻? 军心! 已乱! “將军,撤吧!我们挡不住了!”一名亲兵急声喊道,试图护送廖天成撤离。 “不!不能退!”廖天成一声怒吼,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若是退了,我们就全完了!” 他知道,这一战关乎北境的命运,若是此战大败,大疆国主力顺势进攻! 只怕,寒城都难保了! 届时,北境將失去最后的屏障。 第385章 嘲风、援军、萧寧! 战场上,廖天成的脸色已是铁青。 他站在一片血泊之中,四面八方皆是涌来的敌军,如同无尽的潮水,將他们围困得密不透风。 刀剑交锋的声音不绝於耳,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副將满脸是血,狼狈地跑到廖天成身边,语气颤抖地说道: “將军,敌军布下重围,我们已经被彻底包围了!” 廖天成握紧手中的长枪,心头沉重无比。 他环顾四周,看见士兵们个个满脸惊恐,眼中露出无尽的绝望。这种局面下,如何能逃出生天? “將军,怎么办?”另一名偏將急切地问道,“咱们根本没有援军!这么下去,只怕是!” 廖天成心中一阵苦涩。 对,没有援军,他们所有的兵力都在这里,早就被调到了庆州前线,整个后方空无一兵。 如今的他们,宛如一座孤岛,被敌军的海浪一波波拍打,眼看著就要被吞没。 “难道……就没有其他援军了吗?” 一名年轻的校尉声音颤抖,脸上写满了不安,“京城那边,就没有任何消息?” “没用的,”副將摇了摇头,声音中带著无奈。 “京城距离这里太远,就算有援军也赶不上了。且昌南王,不是已经来了?” “我听说,最近五王和穆帅正在內战,大尧风雨飘摇,哪来的援军?只是可惜了啊,我这一失足成千古恨!” “此战若是败了,北境门户可就守不住了!”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一片绝望。 就在不久前,他们还信心满满,以为这场战役是稳操胜券,却没想到,竟然一头撞进了敌人的埋伏圈。 现在,他们完全被困住了。 “大疆国竟然有,十五万大军……”廖天成喃喃自语,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他原本以为,这一战將会成为自己的决胜之战! 可如今却成了敌军的诡计。 更重要的是,城內空虚,根本没有更多的兵力派来救援。 “就没有其他人可以支援了吗?”有人不甘心地问道。 “那萧王爷呢?” “萧寧?”提到这个名字,廖天成冷笑了一声。 “他手下不过一万兵马,而且看上去也不是什么精锐之师,根本不可能赶来。” “更何况,就算赶来又如何?”另一名將领苦笑道。 “一万兵马,在这数十五万敌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昌南王是个什么人,咱们再清楚不过了,他能懂打仗?” 眾人无言,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隨著这句话消散殆尽。 他们开始想像著结局,自己会战死在这片土地上,永远也回不了家乡。 “难道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副將低声问道,眼中浮现出一丝绝望,“难道我们所有人都要葬身於此?” 廖天成没有回答,他只是紧握著手中的长枪,目光冰冷地看著前方。 他不甘心,就这样败在这里。但他明白,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 北境的冬日,寒风如刀刃般肆虐著大地,天地之间儘是一片凛冽的萧索。 灰濛濛的天空低垂,仿佛隨时要塌下来,將整个世界压在这无尽的冰冷之中。 漫天的风雪席捲而来,像无数利箭刺入肌肤,带著刺骨的寒意。 远处的山峦在风雪中若隱若现,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色的鎧甲,沉默而苍凉。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呼啸的风声在旷野中徘徊,仿佛诉说著这片土地的荒凉与无情。 战场上,积雪已然被鲜血染红,凝结成了一块块猩红的冰块,在这寒风中泛著刺眼的光芒。倒下的战马和士兵仿佛化作了这北境的一部分,成为了这片冰冷荒原上永远的孤魂。 廖天成站在这片孤寂的战场上,周围儘是敌军的包围,仿佛无尽的黑暗將他们吞噬。 他的目光越过层层敌影,望向远方,却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光亮。 寒风捲起地上的积雪,扑打在他的脸上,带著刺痛的寒意。 他知道,这冰冷的不仅仅是北境的风雪,还有他们此刻的处境。 他环顾四周,看到战友们面露绝望,他们的眼中闪烁著惊恐与不安。 曾经在这北境的风雪中,他们並肩作战,抵御外敌。 可如今,他们却被困在这片死寂之地,无人救援。 漫天的风雪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助,仿佛在预示著他们的末日將至。 “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困死在这里吗?” 廖天成心中苦涩,望著风雪中的旷野,心中涌起无尽的孤独。 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叶孤舟,漂泊在这无边的冰海之中,隨时都有可能被这寒冷的浪潮吞没。 北境,本是他们的守护之地,如今却成了他们的绝境。 四周的风雪越来越大,遮蔽了视线,也遮蔽了他们心中的那点希望。 他想到了京城,想到了大尧的百姓,想到了那些原本还在等待他们凯旋的亲人们。 但这些,现在都变得如此遥远。 最后时刻,他又到了萧寧。 只是,他也知道,这位昌南王手中的兵马根本不可能改变局势。 一万人在这数十万敌军的包围中,犹如杯水车薪,毫无胜算。 如今,他们能靠的只有自己,而这孤寂的北境,也成了他们最后的归宿。 雪不断飘落,在他的肩上堆积起一层薄薄的白霜。 廖天成心中升起一阵无力感,他深知,此刻他们已经陷入了死地,仿佛这天地间再无一丝温暖可寻。 身前还不断有著军士倒地。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还信心满满,有说有笑…… 可如今,他们已经化作了冷冰冰的尸体。 气氛,愈发的低沉。 所有人,都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彻底蔫了。 就在眾人陷入绝望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声音如同闷雷滚过大地,越来越近。 廖天成心中一动,猛然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嗯?” 廖天成第一个抬起了头,满面的疑惑。 “什么声音?”副將也听到了,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 “不可能有援军的……”廖天成喃喃自语,眼中带著一丝不確定,“难道是敌军的援军?” 不,不对!他定睛看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支骑兵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那旗帜上的图案,赫然是昌南王的徽记! “昌南王……是萧寧!??”廖天成震惊地喊出声来,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怎么也没想到,萧寧竟然真的带著援军来了! 在廖天成的呼喊下,所有人只觉得心中一喜。 只不过,很快,他们就再次蔫了下来。 昌南王来了! 只是,来了又如何? 他只有一万兵马。 来了,根本就是送死啊! 廖天成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又无奈又感动。 他感动的是,在这等绝境时刻,那个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的王爷,竟然还真有勇气披掛上马! 义无反顾的杀向这战场。 无奈的是! 这昌南王来了,只怕也回不去了。 “快走!不要来!” 他对著远处的援军,大声呼喊著。 “有埋伏!” 只是。 不等他的话说完。 远处的景象,彻底让他呆住了。 …… 北境的寒风依旧凛冽,捲起漫天的雪,在天地间编织成一片冰冷的帷幕。 廖天成握著长枪的手已经麻木,他的目光隨著风雪的起伏而迷茫,萧寧所谓援军的出现,更是让他心中绝望。 然而,就在这死寂的绝望中,忽然间,远处传来了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 那声音在风雪中清晰无比,仿佛击碎了这片冰冷的沉寂。 眾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抹黑影正快速逼近。 廖天成目光微凝,努力想看清那黑影的真面目。 隨著那身影越来越近,他的瞳孔猛然一缩,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分明不是一匹马,反而像是雄狮! 它的额头上有一道如闪电般的白色纹路,仿佛一道天罚之痕,透著无法形容的威严与凶煞之气。 它奔跑起来,速度快如疾风,雪地在它的四蹄下飞速后退。 “嘲风!”廖天成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中带著震惊与畏惧。 “那……那是嘲风?”副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声音中透出浓浓的不敢置信。 嘲风,这可是传说中无敌的凶兽,无人能驯服,拥有堪比战神的速度与力量。 它出现在北境,无异於在宣告它的主人是这片战场的王者。 然而,在眾人的认知中,能驾驭嘲风的该是一个威猛强大的战將,而绝非此刻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那人是……昌南王?”一名將领瞪大了眼睛,声音中满是疑惑和难以置信。 所有人都看到了嘲风背上的骑者,那是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身影——昌南王萧寧。 只见他身披黑色披风,目光冷峻如霜,浑身散发著一股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气势。 他稳稳地骑在嘲风的背上,仿佛与这匹凶兽融为一体,气场强大到令人难以直视。 “这……这怎么可能?”廖天成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萧寧,这个在他眼中一直是紈絝王爷的人,怎么可能驾驭嘲风这等凶兽? 他目光中透著不解与震撼,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顛覆他的认知。 昌南王萧寧,那个只知道天酒地、不务正业的紈絝王爷,居然能够驾驭嘲风,而且还带领著一支庞大的骑兵军团出现在北境。 “这不是真的……”副將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嘲风可是凶兽,怎么可能……” 但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相信,事实就摆在眼前。 萧寧骑著嘲风,带领他的骑兵如神兵天降,正疾速冲向战场。那强大的气势,仿佛瞬间就要吞没一切。 廖天成的心中翻腾不已,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都低估了这位昌南王。 眼前的萧寧,根本不是他们所认为的那个紈絝子弟。 他心中一阵激动,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廖天成的身旁,其他人同样目瞪口呆,彻底愣在了原地。 只是,让他们震惊的事情,还不止於此! 很快,眾人的瞳孔,就又一次放大! “这……这怎么可能?” 副將难以置信地看著那支越来越近的骑兵队伍,“他不是只有一万人吗?” 然而,下一刻,他们看清了那支队伍的规模,目瞪口呆地发现,那竟然是一支庞大的骑兵军团! 数量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想,足有十五万之眾! 是的! 远处而来的援军,哪里是什么一万人? 那阵仗,分明显得比大疆国的敌军,还要庞大! “这,这少说也得有十万多兵马吧!萧寧怎么会有这么多兵马?” 眾人震惊不已,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愣著干什么?难道诸位久经沙场的將军,还需要本王来教你们,这是战场么?!” 萧寧冷呵一声,一马当先,手持长剑,带领十五万骑兵如猛虎下山,直奔敌军阵营而来。 他的眼神中透著坚毅和冷静,仿佛一道锐利的刀锋,刺破了敌军的防线。 “杀!”萧寧高声喝道,骑兵们应声衝锋,如风捲残云般冲入敌阵。 敌军瞬间被这支突如其来的援军衝击得阵脚大乱。 廖天成望著眼前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从未想过,萧寧竟然能调集十多万大军,而且还能如此及时地赶来支援。 “萧王爷……”他喃喃自语,心中涌起无尽的感激与震撼。 原本对萧寧的轻视和怀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在萧寧在勇武的表现,一枪挑飞了几名敌军后。 这群原本看不起萧寧的將军们,更是眼前一亮。 他们没有想到,萧寧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萧寧的骑兵如利刃般劈开敌阵,为廖天成和他的部下开闢出一条生路。 萧寧一马当先,直衝到廖天成身边,长剑一挥,將几名敌军斩於马下。 “廖將军,还愣著干什么?还不带兵隨我突围!” “那边的几位將军,赶紧调整阵型,带好自己的兵马,掉队者,杀无赦!” 萧寧冷静地说道,目光中带著不可置疑的威严。 廖天成这才回过神来,迅速下令:“全军听令,隨昌南王突围!” 第386章 奸细竟然是! 援军!至! 气势!归! 北境军在萧寧的带领下,迅速从四面围攻的敌军中杀出一条血路。 士兵们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士气如同迴光返照般猛然提升。 所有人都紧隨在萧寧身后,奋力衝杀,仿佛萧寧就是他们心中的灯塔,指引他们走出黑暗。 萧寧身先士卒,手中的长剑所向披靡,仿佛无人能挡。 他的眼神冷静而锐利,动作果断且迅猛,所过之处,敌军纷纷溃败。 他就像一头猛虎,带领著士兵们在敌阵中横衝直撞。 廖天成紧跟在萧寧身后,心中已被震撼和感激填满。 他原以为这位昌南王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紈絝,没想到他不仅能迅速集结十五万大军,还能在这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亲自率军来救。 “王爷……”廖天成喃喃说道,眼中露出复杂的情感。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在这生死关头,被眼前这个所谓的紈絝王爷救了! 一股浓浓的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萧寧没有回头,目光紧锁著前方,冷静地指挥著战局。 他的声音在战场上迴荡:“所有人跟紧,保持阵型!” 此时的萧寧,行军颇有章法,且指挥兵马调度反击的手段,堪称是登峰造极! 这群北境的將军们,一个个已然看傻了眼! 他们实在是很难將眼前这个战神一般的人物,跟所谓传闻中,大尧最没有出息,最紈絝的昌南王爷联繫到一起! 廖天成望著萧寧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这次是萧寧救了他们,是他带来了希望,让他们在绝境中重获生机。 “王爷,多谢您!” 廖天成忍不住高声喊道,眼中闪烁著泪光。 萧寧淡然一笑,依旧没有回头。 他只是挥舞著长剑,继续带领士兵们衝杀。 战场上,他的身影如同一道光,照亮了每一个人的心。 经过一番激战,萧寧和廖天成终於带领残存的士兵们成功突围,撤退到安全地带。 士兵们个个筋疲力尽,却都心存庆幸。 他们看著萧寧带领他们衝杀出来,心中充满了对这位昌南王的感激与敬佩。 原本对他的轻视和怀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钦佩与敬仰。 儘管萧寧驰援后,气势大涨。 但敌军毕竟布防在先,能够突围成功,已然很是不容易。 萧寧没有敢反攻,而是先带人撤到了安全位置。 对於萧寧的决策,眾人皆是一阵称讚。 士兵们终於来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山谷,纷纷在地上瘫坐下来,脸上布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惊愕。 他们望著萧寧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神兵天將。 “將军!王爷!我们……我们真的活下来了……” 一名士兵满脸泪水,哽咽著说道。 他的声音带著不可思议,仿佛刚才经歷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萧寧站在山谷中央,环视四周,看到士兵们疲惫不堪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知道,这一战不仅是为了救援,更是为了重塑人心。 他需要的,不仅是这十五万大军的兵力,更是他们的忠诚与信任。 毕竟。 此番驰援北境,为国为民,的確,萧寧有这方面的考量。 但除此之外,私心,他自然也是有的! 北境! 这一直都是各王爷的势力,从来都没有渗透进的地方。 北境总兵王安礼,是个不折不扣的无党派。 只是,如今在看,这一切似乎並不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 萧寧此番前来北境,为的就是北境大军的军心。 此番战爭,很显然,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萧寧席地而坐,与其他军士一样,丝毫不显交情。 廖天成见状走了过来,目光中带著无尽的感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拱手向萧寧行礼: “王爷,您救了我们所有人,廖某无以为报,只能在此谢过!日后,若有差遣,我北境军马,一定会记得王爷今日的救命之恩!” 萧寧微微点头,淡然说道: “廖將军不必多礼,眼下局势未稳,我们还需儘快做好防御,防止敌军捲土重来。” 有这傢伙的这句话,就足够了。 等到某些事真的发生时,他们会明白该如何。 萧寧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转移话题道。 廖天成点了点头,他心中对萧寧已经没有了半点轻视,反而多了几分敬畏与钦佩。 他从未见过如此冷静果断的指挥官,在如此危急的时刻,竟然能调集十五万大军前来救援,並在最关键的时刻逆转局势。 “王爷,”副將也走了过来,脸上满是疑惑和惊嘆,“您是怎么带来这么多兵马的?我们原以为……您只有一万人。” 萧寧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此事说来话长,我早已料到敌军有埋伏,便提前调集了兵马,只待一举反击。” “提前调集?”廖天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难道王爷早就看穿了敌军的诡计?” “正是。”萧寧点头,“敌军早有预谋,我们若是按照常规出兵,只会正中敌军下怀。所以,我暗中调兵,隱秘行事,以待不测。” 眾將闻言,皆是心中一凛。原来,萧寧早已算到敌军的阴谋,並早作准备。 而他们竟然全然不知,还对萧寧心存疑虑。 “王爷的谋略,当真让人佩服。” 廖天成由衷地说道,心中对萧寧的敬佩之情更深了一分。 “將军言重了。” 萧寧摆了摆手,语气平静,“我只是顺势而为,谋定而后动罢了。现下最重要的是整顿队伍,做好防御,以防敌军再度来袭。” 廖天成深以为然,立刻下令士兵们疗伤、整顿。 此刻,他对萧寧再无半点轻视,反而多了一份仰慕与尊敬。 不过,很快,他们就又意识到了什么: “也不对啊,这可是十五万兵马,就算提前调集,这北境的兵马,已经全在这里了,王爷又是从何处调集的兵马?” 对於这群人,萧寧也没有必要隱瞒,摊了摊手,道: “这些是临州军和琼州军,是我从京城带来的人马!” ??? !!!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所以,王爷您的意思是,您从一开始,就是带著十五万兵马而来的?” “正是,至於我明明带了十五万兵马而来,为什么却只是声称只有一万人,一会,你们就明白了。” 萧寧卖个了关子,眸光微亮。 一旁的道一,同样带著诡异的笑容。 廖天成,廖將军,你还装呢? 嗯? …… 夜色渐浓,山谷中的营地一片寂静,士兵们都在抓紧时间休整。 萧寧坐在篝火旁,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道一默默走到他身旁,低声问道:“王爷,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萧寧看了看远方,目光深邃:“敌军虽然暂时退去,但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我们必须做好隨时应战的准备。” 道一点了点头,接著问道:“那廖天成,此刻不揭穿他们,更待何时?” “他们是好兵,只是缺乏对全局的把握。且这廖天成,此次无非是太过於自负罢了。” 萧寧淡淡说道,语气中透著一丝冷静,“这次的教训对他们而言,或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廖天成,是好兵?这次差点全军覆没,很明显是廖天成故意进攻,最终中了埋伏的啊!” 道一有些懵了。 內奸是谁,都这么明显了,可是,萧寧似乎丝毫没有揭穿他的意思。 “放心吧,我一切有数。” 道一没有再说什么。 转身离开。 萧寧在这场战役中的表现,不仅仅是为了救援,更是为了在眾將士心中树立威信。 他的谋略和胆识,已然征服了所有人。 萧寧望著远方,眼神中闪烁著坚定的光芒。 他知道,这场战役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头。 而他,將以全力迎战,无畏无惧。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营地中的士兵们就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的眼中不再是昨日的绝望与恐惧,而是充满了生的希望与对未来的坚定信念。 廖天成带领將领们走到萧寧的营帐外,齐齐跪下,拱手行礼:“末將等人,愿誓死追隨王爷,效忠大尧!” “接下来,是攻是守,还请昌南王爷下令!” 他们的声音整齐而洪亮,透著无比的坚定。 这一刻,他们已將萧寧视为真正的领袖,愿意追隨他,面对一切风雨与挑战。 萧寧走出营帐,望著跪在地上的眾將,微微点头。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此战未完,诸位还需共勉。” “愿为王爷效死!”眾將齐声应道,眼中闪烁著炙热的光芒。 从绝望到希望,从怀疑到信任,萧寧用他的行动和智慧贏得了眾人的心。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未来的路还很长,而他,將继续前行。 “走,撤军,暂回寒州。” 一番思索后,萧寧下令道。 “回寒州?” 听到这话,有许多人不解,不过,依旧没有多说什么。 早上草草吃了些乾粮后,萧寧便带著廖天成等人,直奔寒州总兵府。 临行前,道一再次纳闷的凑了过来: “昌南王爷,现在我们兵锋正盛,不是进攻的好时机么?为什么要回寒洲?” “这个问题,你昨天才刚刚提过。” 萧寧说完,不再解释什么。 以至於那道一,整整纳闷了一路。 直到! 回到寒州。 “王爷,我们现在要去见王总兵吗?” 廖天成忍不住问道,心中充满了疑惑。 之前,萧寧提到可能有人向敌军通风报信,但他並没有明说。 现在他们要去找王安礼,廖天成隱隱感到这其中另有隱情。 王安礼? 听到这个名字,道一只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某些一直缺失,找不到的角色,出现了! 萧寧点了点头,眼神中带著一丝冷峻:“是的,现在是揭穿真相的时候了。” 寒州总兵府內,王安礼正坐在堂上,神色看似平静,但內心却波涛汹涌。 他知道廖天成被围困的消息,也知道昌南王萧寧突然带来十五万大军救援的事。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安。 “萧寧居然有十五万大军……”王安礼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慌。 他原本以为萧寧不过是个紈絝王爷,手下兵马不过一万,但这次他明显低估了对方。 就在他心神不寧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安礼抬头一看,见萧寧带著廖天成等人走了进来。 他心头一紧,立刻站起身来,脸上掛起一副笑容:“昌南王爷,廖將军,真是辛苦你们了。” 萧寧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王总兵不必多礼,我们此番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与你相商。” 王安礼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但还是强作镇定:“哦?王爷有何吩咐?” 萧寧缓缓走到堂中,目光犀利地盯著王安礼,冷冷说道: “我想问问王总兵,你可知为何廖將军会中了敌军的埋伏?” 王安礼心中猛地一震,额头渗出一丝冷汗。他知道自己必须稳住: “这……本总兵自然不知。想必是敌军早有预谋,探得了廖將军的动向。” “是吗?”萧寧冷笑一声。 “廖將军的行动计划一向保密,敌军如何能得知他的动向,甚至布下如此精妙的埋伏?” 王安礼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的冷汗愈发明显。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狡辩,但仍强撑著说道:“王爷,您的意思是?” 萧寧走到他面前,冷冷说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敌军之所以能布下埋伏,是因为有人在暗中通风报信。而这个人,就是你,王安礼!”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击在眾人的心头。 廖天成等人震惊地望著王安礼,难以置信地看著这个他们一直信任的同僚。 “什么!王安礼竟是奸细!” 廖天成怒喝一声,拔出佩剑直指王安礼。 “你居然背叛大尧,通敌卖国!” 王安礼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退后一步,想要辩解: “不,不是我!王爷,这其中定有误会!” 第387章 三日!取庆州! 寒州总兵府內,空气凝固,寒风透过门缝卷进大堂,带来几分冰冷的寒意。 王安礼站在堂中,面色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的目光不断游移,不敢与萧寧对视,显得极其不安。 “王安礼,你可知罪?”萧寧冷冷开口,语气如刀锋般锋利。 王安礼心中猛然一震,但仍强装镇定。 他知道此刻不能乱了分寸,一旦承认,便是死路一条。 “王爷,末將冤枉!末將为大尧镇守北境多年,尽心尽力,怎可能通敌叛国?王爷一定是受了奸人挑拨。” 王安礼的声音里带著颤抖,但他仍试图为自己辩解。 廖天成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他一直以来都信任王安礼,毕竟对方是北境的老將,总兵府的威名在北境无人不知。 他难以想像,王安礼居然会是內奸。 他转头看向萧寧,心中涌起了疑惑:“王爷,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道一更是满脸错愕,他一向机警,但这一次,他却感到彻底懵了。 他一直怀疑內奸是廖天成。 毕竟,无论是之前跟宫向谦有关的线索,还是如今致使大军陷入重围差点被灭。 矛头都指向了廖天成! 这怎么会是王安礼? 此时他的心中翻江倒海,忍不住轻声问萧寧:“王爷,难道我一直怀疑错了?这奸细不是……不是……” 萧寧不置可否,淡然道:“內奸是谁,时间会给我们答案。” 说罢,萧寧从袖中取出了一卷信函,隨手扔到王安礼脚下。 那封信摊开,露出了大疆国的印章,密密麻麻的字跡清晰可见。 “你以为,自己隱藏得很好?”萧寧冷冷一笑。 “这封信,就是你与大疆国密谋的证据。你的每一步,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切,自然都还要靠千流! 虽然萧寧一直身在那醉梦轩的第九层,不曾出门半步。 但在打探消息这等事情上,天下无人可出其右! 王安礼顿时脸色大变,手指颤抖著捡起那封信,目光扫过信中的內容,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信中详尽地记录了他与大疆国的联络、交接的时间、地点,甚至还有他所泄露的北境军机。 事已至此! 他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他猛然抬起头,眼中透出一丝疯狂的神色,大声喊道: “没错!是我!我就是通敌的人!你们终於发现了!” 这一声吶喊,让整个堂內的將领们无不震惊。 廖天成的心中一阵剧烈的震动,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直尊敬的总兵,竟然是叛国的罪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大尧!”廖天成愤怒地喝问,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北境的军民么?!” 王安礼脸上的疯狂渐渐收敛,冷笑道: “为什么?你以为我想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问问宫向谦为什么?为什么不问问你廖天成,为什么?” “我当了二十多年的总兵,二十年!我为大尧镇守北境,劳苦功高,可我得到了什么?权势、地位,全都被京城那些人掌握,我呢?不过是隨时可以被取代的棋子而已。” “你知道吗,当年的宫向谦是这样,如今的你,也是这样!你们的功劳无人能比,北境军民以你们为尊。我想问问,这北境!” “究竟是你们是总兵,还是我是总兵?不错,当年的宫向谦,也是我构陷的!” 王安礼的声音带著几分自嘲与恨意。 “如今你廖天成也是一样,你取代了宫向谦,又取代了我!当你开始连续收復失地时,你就是我的威胁!” “只不过,你以为的收復失地,从一开始就是大疆国的计划罢了。他们故意让你们连胜,让你们自大,最终,让你们集结大军,毙之於一役!” “在你们所有人都死掉后,我会象徵性的出兵,收復一部分地界!这就是我跟大疆国的协议!” “到时候,我还是北境的总兵,而你廖天成,无非就是一颗棋子,一个替罪羊罢了!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昌南王!” 王安礼恶狠狠地怒吼著。 此话一出,眾人皆愕然。 廖天成愣住了,他从未料到,王安礼的背叛竟源於这样的嫉恨。 原来,当年宫向谦的所谓叛变,也是王安礼暗中布的局! “这……竟然是你!”廖天成的声音颤抖,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愤怒。 “是我又如何?现在的大尧,谁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势?我不过是走在了他们前头罢了。” 王安礼冷笑著说道,“我一直在等机会,只要我能把持北境,京城那些人就再也无法动摇我。” “呵呵,说到这一点,我们的昌南王最深有体会不是么?我问你昌南王!如今北境的战火已然燃至全境!” “生灵涂炭,百姓流连失所。你告诉我,那些所谓的五王,那些贤王们,在哪?京城的人,在哪?號称是大尧百姓的亲兵的穆家军,又在哪?” “在忙著为自己的权势內战!自己人打自己人!” “所以你就甘愿投靠大疆国,背叛大尧?”廖天成怒声质问。 “背叛?哈哈哈哈……”王安礼疯狂大笑。 “不过是为了自保,为了不再被人牵制。你们这些人,永远不知道在这权力场上,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我不过是早早给自己找了一条退路罢了。” 王安礼的话让道一彻底懵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自白。 原来,所有的谋算,都是为了权势,为了巩固他摇摇欲坠的地位。 “你……你!王安礼,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你真的就不后悔吗?” 廖天成逐渐平息了情绪,沉声问道,眼中依旧带著几分复杂的情绪。 王安礼的狂笑渐渐平和,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冷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看向萧寧,冷然道: “后悔?或许吧,走到这一步,哪里又有什么后悔不后悔可说?这,就是命!” 他忽然嘆了口气,露出一丝无奈与疲惫: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萧寧,我劝你一句,大疆国的底牌还没亮出来,他们有的是后手,小心点吧……不然,你们会死得很惨。” 话音刚落,王安礼猛然拔出腰间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住手!”廖天成惊呼,刚欲上前阻止,已然来不及。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王安礼的衣襟,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了几下,隨即无力地倒在地上,嘴角还带著一抹苦笑,生命在这一刻彻底走到了尽头。 大堂內一片死寂,只有寒风捲动著王安礼的衣角,发出微弱的声响。 萧寧站在原地,神色如常,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幕。 廖天成呆呆地望著王安礼的尸体,心中复杂无比。 他从未料到,这位与他並肩作战的总兵,竟然是造成北境危局的幕后黑手。 而他最后的自尽,更让廖天成意识到,未来的局势远比他们预想的更加危险。 “將他的尸体收殮,送回京城。” 萧寧淡淡说道,转身向外走去。 “是,王爷!”眾將领齐声应道,心中对萧寧的敬畏更深了一层。 此次揭露王安礼的真面目,萧寧从始至终冷静从容,步步为营,未曾有一丝慌乱。 这样的心机和魄力,让所有人都为之折服。 夜色渐浓,寒州城外的风雪依旧凛冽,似乎预示著更大的风暴即將来临。 萧寧站在城楼上,望著远方那无尽的风雪,心中暗暗思忖。 王安礼最后的忠告並非空穴来风,大疆国的底牌仍未揭开,这场风暴远未结束。 只是,这所谓的底牌,究竟是什么呢? “王爷,您怎么看?”道一走上前,轻声问道。 萧寧微微一笑,眸中闪过一丝冷芒: “大疆国自以为掌握了局势,却不知我们早有准备。既然他们还有底牌,那就让他们亮出来,我们奉陪到底。” …… 在王安礼的阴谋被揭露后,北境军中的震动不小。 虽然萧寧成功掌控了军权,但上一场战败的阴影却未能完全消散,將士们心中的士气和信心早已大受打击。 外加王安礼的事情,一时之间,北境军心,人心惶惶! 寒州总兵府內的气氛显得压抑而凝重。 廖天成和道一对坐,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今王安礼已被诛,王爷掌握了北境的兵权,可军中的士气……” 廖天成嘆了口气,眉头深锁。 道一也点了点头,心情沉重: “士兵们如今连战的心思都没有,上一战的失利让他们对未来感到无望。若是大疆国再度来犯,我们如何应对?”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萧寧迈步走进了大堂。 他的神情冷峻,却带著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他的到来就能镇住一切动盪。 “王爷!”廖天成和道一齐声站起身,恭敬地拱手行礼。 行礼见,道一往常一般,侧目打量了一番萧寧。 这是他如今的必修课。 自从跟萧寧出征北境后,对於这个昌南王,他如今可是越发的佩服了。 萧寧微微点头,直截了当地开口: “我知道你们心中的担忧。上一场战败的影响尚未消散,將士们士气低落,军心不稳,这是当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廖天成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道一则直接开口道:“王爷,如今军中確实动摇,大家对能否抵御大疆国的下一波进攻心存疑虑。我们必须想办法恢復士气,不然恐怕难以迎敌。” 萧寧冷静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带著一丝坚定:“正因为如此,眼下的我们,急需一场大胜!” “传令下去,我要立下一个军令——三天內,我们要收復庆州。” “什么!”廖天成惊愕地抬起头,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王爷,三天收復庆州?这……庆州如今被大疆国牢牢占据,防守严密,三天之內攻克,这恐怕……” 道一也同样瞪大了眼睛。 此事未免,太衝动了些吧。 他的话音未落,却被萧寧平静的声音打断: “正因为时间紧迫,士气低落,我们才需要这样一场速战速决的胜利。只有一场彻底的反击,才能真正打破目前的困境,振奋全军。” “这的確是个不错的办法,三天之內的大胜,的確可以挽回士气。只是,只是……” 道一眉头紧锁,心中也是隱隱担忧。 虽然他对萧寧的谋略极为信服,但这三天收復庆州的目標,实在是太过大胆。 萧寧却没有给他们更多怀疑的时间,他站起身,目光坚定: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三天后,我们要让大疆国在庆州,再无立足之地。传令下去,全军准备,明日一早出发。” 廖天成和道一对视一眼,虽然心中依旧有些顾虑,但他们深知,眼下最重要的是全力支持萧寧的决定。 很快。 消息在军中传开。 本来就军心不稳的北境军,一时之间心中更加的纳闷。 不过。 这一切正是想要想要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天夜里,萧寧召集了北境的主要將领们,召开了一场秘密的军事会议。 面对这一场决定北境命运的战役,萧寧心中早已有了周密的计划。 “庆州如今是大疆国的重中之重,他们必然会全力防守。但他们不会料到,我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发起反击。” 萧寧展开了地图,目光锐利,“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指著地图上的几处標记,继续说道:“大疆国目前在庆州的主力布防在西城门一带,他们的兵力部署十分集中,正面防线强大。” “我们不打正面,而是迂迴到城东侧,那里防守较为鬆散,且有一片茂密的森林可以隱蔽行军。” “待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佯攻正面,另一路从城东渗透入內,直取庆州城的中枢。” 萧寧的目光如电,语气不容置疑,“这一战,速战速决,不给大疆国反应的时间。” 眾將领纷纷点头,廖天成听完后心中振奋,眼前的局面似乎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这一战,萧寧不仅有充足的准备,更有著精准的战术安排。 “王爷英明!我们定不负您所託!”廖天成拱手说道,目光中带著几分激动。 “明日一早,行动开始。”萧寧看向眾人,声音如同钢铁般坚定。 第388章 说三日,就三日! 入夜。 “你听说了吗?昌南王说三天內要收復庆州?” 营地一角,两名北境士兵正在悄声议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也听说了,三天?那可是庆州啊!大疆国在那布了多少重兵,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攻下来?” 另一名士兵皱著眉头,明显对这一命令感到怀疑。 “是啊,上一战打成这样子,我自己心里都发虚,弟兄们都怕著呢!眼下要打一场硬仗就已经够难的了,还要三天破城……这昌南王,虽说有几分手段,可这次是不是太冒险了?” 旁边的一位老兵插话道,语气中带著几分犹豫与担忧。 另一名士兵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倒是觉得昌南王不简单。你们忘了上次中埋伏,他可把咱们从包围圈里救出来了。说不定他真有妙计呢?” “妙计?”老兵冷哼一声。 “庆州可不是小地方,光是大疆国的防线就坚不可摧,咱们要三天破城,除非有神兵天降!” “昌南王不就有十五万的兵马么?而且,据说这次进攻,本就就是他的兵马打主力!” “就算是这样,咱们北境军跟他能差多少?这不是谁打主力的事啊!”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儘管他们对萧寧的勇气有所敬佩,但三日破庆州的计划,实在过於大胆,几乎没人敢相信这是现实能达成的目標。 “不过话又说回来,上次那昌南王,也確实打了场漂亮仗。那次解救咱们?我可亲眼看到他指挥得滴水不漏,敌人被打得屁滚尿流。” 有人忽然开口,语气中透出几分迟疑和期待。 “確实,那次打的確实漂亮,可庆州……这次恐怕没那么简单。” 老兵依旧面色凝重,明显对接下来的战局抱著疑虑。 不远处,更多的士兵们也在窃窃私语,气氛中瀰漫著一股浓浓的焦虑与不安。 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打鼓,期待奇蹟,却又害怕失败。 “王爷这次究竟要怎么破城?”人群中,没人说得清。 此刻,北境营中的情况,大抵就是如此了。 直到! 萧寧的军事会议结束。 各將领都带著浓浓的疑惑,从营帐內走出,又將军令发下。 原本眾人相传的谣言,自此化作现实。 刚刚会议间。 诸位將领在听到消息时,因为当时的气氛火热,他们第一时间只觉得壮怀激烈。 直到平静下来,他们才纷纷皱起了眉头。 显然。 这件事很不现实啊! 一眾北境將领们都不相信! 那就更不要说,才接到了军令的军士们了。 寒风刺骨,北境军营中,篝火摇曳著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士兵们满脸的疲惫与不安。 萧寧下达三天破庆州的命令后,整个军营並没有如往常那样士气高涨,反而瀰漫著一种压抑的氛围。 直至深夜! 依旧有人在低声议论,三日攻下庆州,没有人真正相信这一战能成功。 “你们说,咱们真能在三天內攻下庆州吗?” 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小声问道,眼神里满是惶恐。 “攻下庆州?你想什么呢?庆州可是如今大疆国的防守重镇,城墙固若金汤,咱们上次丟了那地方,多少兄弟都没回来。三天?別说三天,三个月都不见得能打下来!” 一名老兵冷冷地回应,语气中透著深深的怀疑与无奈。 “只能说,这昌南王是有些手段,但对北境的了解,还是不够多啊!” 旁边的几名士兵点头附和,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无助和迷茫。 “是啊,昌南王爷这次是不是太托大了?虽说他之前打了场漂亮仗,可这次……咱们军心本就不稳,上次的惨败还歷歷在目,谁敢打保票说能贏?” “要我看,昌南王也是想赶紧打一场胜仗,给咱们找找自信。可三天,真的有些欲速则不达了啊。” “我听说,大疆国早就在庆州布下了重兵防守,甚至调来了不少精锐。咱们刚刚连战连败,士气早就散了,这种情况下,三天攻下庆州,根本就是个笑话。” 一名身穿皮甲的老兵抬起头,苦笑著摇头,显然对胜利毫无信心。 “你们別忘了,庆州的地势易守难攻,咱们要攻破那地方,可不是靠几次巧妙的战术就能解决的。三天,简直是让兄弟们去送死。” 另一名士兵语气中带著几分愤懣。 “可不就是!”旁边的副將也压低了声音,忍不住道:“ 说实话,连我都有点不信。现在连守都守不住,哪来的底气攻城?庆州可不是隨隨便便能破的。” “上次,昌南王的那一手突围战打的是漂亮,但这次……唉,兄弟们连活下来的信心都没了。” 一名士兵的声音里带著深深的绝望,低声道出了眾人的心声。 整个军营中,士兵们的私下议论不断,愈发瀰漫著一股浓浓的消极气息。 上一次战败后,他们对前线的未来早已失去了希望,这一次,面对萧寧立下的三日破庆州的豪言,更多人只觉得这是在说空话,是不切实际的赌命之举。 “我看,咱们根本没希望。別说三天,就算三十天,只怕也难见胜利。” 一名老兵沉沉嘆息,望著远方黑暗中的山影,仿佛那就是他们无法跨越的障碍。 次日清晨,北境大军按计划出发。 只是。 和昨日的气氛一样。 儘管將军们,一个个心中已然有了信心。 可士兵们此时,依旧对所谓三日取庆州的事情,半信半疑。 不过,萧寧对这一切並不担心。 毕竟。 在他看来! 这一仗,只要按照自己的计划行军,就算士兵们军心不稳,依旧可以十拿九稳! 况且! 这一战的主力,从一开始就是自己手下的临州军和琼州军! 北境军的军心如何,对战局影响不大。 萧寧亲率一支精锐部队,直奔庆州的东城门而去。 城外的茂密森林为大军提供了绝佳的掩护,敌军根本未曾察觉到北境大军的靠近。 与此同时,廖天成率领另一支部队,佯攻正面。 他们在西城门外製造出极大的动静,吸引了大疆国的主力部队。 进攻! 很快打响! “大尧的军队怎么突然来攻?”庆州城內的敌军主將眉头紧锁,神色间透著一丝慌乱。 “將军,他们攻势凶猛,似乎是全力一搏。”副將急忙上前稟报。 “全军出击,绝不能让他们踏进城门一步!” 敌军主將下达了命令,所有的兵力都被调往西城门,准备迎击廖天成的进攻。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只是萧寧的佯攻计划。 就在西城门战况激烈之时,萧寧亲自率领的部队已经悄无声息地逼近了东城门。 “开城门,突袭!” 隨著萧寧一声令下,庄奎和徐学忠麾下的士兵们迅速攻入东城。 他们像潮水般涌入城中,目標直指城內的指挥中心。 敌军完全没有料到北境的真正攻击点会在城东,待他们察觉时,城內的防线已经被撕裂,主將的中枢被萧寧迅速攻陷。 短短一刻时间后! “庆州被破!”消息传来,正面防线的敌军大为震惊,士气瞬间崩溃。 廖天成抓住机会,趁势猛攻,將西城门的敌军打得溃不成军,庆州城內外瞬间陷入了北境军的掌控之中。 三天后,庆州城下,一片寂静。 原本城墙上高耸的敌军旗帜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迎风招展的大尧战旗。 北境大军成功攻破了庆州,这座曾让他们绝望、几乎无力反抗的坚固要塞,竟在短短三天之內落入了萧寧的掌控之中。 庆州城门大开,北境的士兵们涌入城內,许多人依然处在不可思议的震惊之中。 他们看著周围破碎的城墙,望著被击溃的敌军残兵,一个个神情呆滯,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胜利。 “真的……破城了?”一名年轻的士兵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低声喃喃。 他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三天,居然真的做到了……” “天哪,我们居然贏了,还是三天之內!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另一名老兵站在倒塌的城门旁,眺望著战后的景象,满脸震撼。 他本以为这次必定是场败仗,甚至连活著走出庆州的希望都没有,然而现在,他站在胜利的土地上,心中波澜壮阔。 “王爷真的做到了,他说三天破城,竟然真是三天!” 廖天成站在城楼上,眼中闪烁著震惊与钦佩。 他曾经对萧寧的三日破城命令心存疑虑,甚至一度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如今,事实却彻底顛覆了他的认知。 道一站在旁边,目光同样复杂。 回想起三天前军中的议论,他也曾怀疑过萧寧是否能够实现如此大胆的计划,可现在,他眼前的胜利和城池,不仅让他感到震撼,更让他心中对萧寧的信任达到了顶峰。 “这简直像是奇蹟!王爷,果然非同凡响!” 道一忍不住轻声感嘆,眼神中充满了崇敬之意,“他的战术和谋略,真是无懈可击。” “是啊,谁能想到……三天时间就攻下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原本还以为他是托大了,没想到竟然是胸有成竹。” 廖天成不由得深深嘆道,心中对萧寧充满了无尽的钦佩。 周围的士兵们纷纷聚拢,脸上写满了震撼与兴奋。 他们亲眼见证了这场看似不可能的胜利,许多人的眼中甚至还闪烁著感激与崇拜。 “昌南王真是神人啊!三天时间就破了庆州,这要是以前,咱们谁敢相信?” 一名士兵难掩激动,激动地握紧拳头,语气中满是讚嘆。 “王爷真是用兵如神,他一声令下,我们竟然真的把庆州拿下了!这等谋略,实在让人佩服。” 另一名將领抚摸著手中的长枪,感慨万分,“我从军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果断的指挥!” 士兵们纷纷点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萧寧的崇敬与惊嘆。 他们回想起三天前营中那些议论、那些怀疑,甚至不少人心里还存著一丝绝望。 但现在,事实告诉他们,昌南王不仅没有托大,更是用超乎常人的智慧与果敢带来了这场胜利。 “王爷简直是个神话!以后不管他定什么目標,我都跟著干了!” 一名士兵笑著说道,周围的战友们纷纷附和,整个北境军团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士气高涨,信心满满。 在所有人的讚嘆和崇敬中,萧寧站在城楼之上,目光平静,俯视著脚下的庆州。 他的表情依旧如常,仿佛这场惊天动地的胜利不过是早已计划好的局中一步。 没有人能看到他內心的波澜,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作为领袖的无上威信与力量。 “王爷真是智勇双全,大尧有您,北境再无忧矣!” 廖天成由衷地说道,朝萧寧深深拱手,眼中带著无尽的敬佩。 萧寧淡然一笑,缓缓转身,背影挺拔而坚定,仿佛他已经在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 庆州,胜利了。但对於萧寧而言,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战斗结束后,庆州城內一片寂静,残存的敌军早已退无可退。 时至今日。 北境的將士们站在城墙之上,望著被收復的城池,眼中依旧儘是振奋与敬仰。 每当提及此事。 都好几天过去了。 道一和廖天成依旧是满口称讚。 “王爷果然神机妙算,三天之內夺回庆州,简直不可思议!” 廖天成满脸喜悦,眼中闪烁著敬佩之光。 道一站在一旁,默默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原本以为这三天的时间不过是萧寧的激將之言,但没想到他竟真的做到了,不仅击退了大疆国的主力,还在短短三天內收復了战略重镇庆州。 “王爷,您简直让人无法不嘆服!” 道一由衷地说道,眼中闪烁著崇敬的光芒。 庆州城內外的守军们纷纷跪拜在地,对萧寧的智慧与勇气心服口服。 曾经的怀疑与轻视,如今已经完全被信任与敬仰所取代。 萧寧站在城楼之上,望著远方的山河,目光深邃如海。 他心中清楚,庆州一战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头。 第389章 以自己之命,护全军周全! 庆州收復之后,北境的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萧寧的战术指挥再一次证明了他的睿智与胆识,北境军民纷纷对他敬佩不已。 隨著庆州的归还,北境局势逐渐向有利的方向发展。 萧寧没有停下脚步,迅速整军,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他的目標不仅仅是庆州,北境的每一寸失地都必须收回。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萧寧亲自指挥,再次连下两州,將大疆国占领的领土逐渐逼退。 道一和廖天成对萧寧的指挥愈发信服,军中的士气也隨著一次次的胜利水涨船高。 哪怕以往士气低落的北境军,如今都跟著战意火热起来! 一时之间! 北境军心大胜。 “王爷,我们连下三州,大疆国节节败退。再收復第四州,北境的局势就彻底稳固了。” 廖天成满脸振奋,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不错,只差最后一州——云州。大疆在北境占领的主要州镇,就都被收復了!” 萧寧望著地图上的最后一块大疆国占领的领土,目光沉静。 云州,是北境重镇中,最后的一块失地,也是大疆国的最后一块主要据点。 若能收復此地,整个北境的防线就可以彻底重建。 萧寧带领大军向云州进发,一路上气氛显得格外紧张。 隨著连战连捷,敌军似乎已经察觉到北境军的强大,並开始步步为营,不再轻易暴露自己的弱点。 就在他们距离云州城还有一日的路程时,军队突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四周的山岭如巨兽般矗立在远方,寒风吹拂,带来一股不安的气息。 “王爷,这里地势险峻,似乎不太对劲。” 道一皱著眉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萧寧心中一动,隨即冷静地说道: “全军提高警惕,前方或有埋伏。” 话音未落,四周的山岭突然传来阵阵异动。 数十名身穿黑衣的刺客从树林中飞速掠出,手持利剑,直奔萧寧所在的中央军帐而来。 “敌袭!”廖天成猛然拔剑,护卫在萧寧身前,其他將领也迅速集结。 然而,这些黑衣刺客似乎並不恋战,他们的目標十分明確——只为萧寧而来。 萧寧目光沉静,冷冷扫视著四周。 这些刺客虽然身手不凡,但並非真正的威胁,真正的危险还未出现。 就在眾人奋力抵挡刺客之时,一道凌厉的剑气突然从远处山岭之巔猛然袭来,带著无比强大的力量,直逼萧寧。 “天人境!”道一感受到那股剑气,脸色骤变,“王爷小心!” 萧寧目光一凝,迅速拔剑格挡,但那股剑气依旧带著无可抵挡的威压,震得他手臂发麻。 隨著剑气袭来的,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 他手持巨剑,身形如同山岳般稳重,剑气锋利,目光冷漠。 “天机山高手榜第十七名,天人境高手——鲁通!”道一定睛看到来者,脸色顿时煞白,语气中透出震惊与骇然。 天机山,是江湖中最为神秘的顶级势力。 独占三岛,高手云集,天机山高手榜更是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荣誉。 能在榜上有名,足以说明此人的实力强悍无比。 而鲁通,作为天机山第十七名的高手,已经达到传说中的天人境,他的实力恐怖至极。 鲁通並未理会周围的其他人,冷冷扫视了一圈后,目光死死锁定在萧寧的身上,语气冰冷: “我鲁通不是弒杀之人,更无心参与战爭!我要的只是你的命,其他人可以走。” 他声音低沉而冰冷,带著绝对的威慑力,仿佛只要他说出的话就没有人敢违抗。 萧寧缓缓抬头,看向不远处山岭之上的男子。 那人身形魁梧,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整个人静静佇立在那,未曾动手,但一股磅礴的气息却已压迫而至,笼罩整个战场。 鲁通——天机山高手榜第十七名,天人境强者! 这傢伙可不是普通人。 他这个排名,是最近,通过不断地杀掉那些比自己排名更高的人,才得来的。 实力甚至可能,远远不止十七! “怎么?昌南王萧寧,发什么愣呢?难道,你还想让我大开杀戒不成?” 鲁通开口,一股庞大的气息传来! 萧寧的目光微微一凝,心中暗生警觉。 这股气息,犹如山崩海啸般汹涌而来,凌厉无比。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鲁通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那不是简单的武艺差距,而是境界上的巨大鸿沟。 儘管说,自己距离天人境就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就是这么一步,就是一道绝对无法逾越的差距! 可恶! 鲁通站在那里,仿佛天地间的气息都隨之改变。 萧寧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对手,单是对方的气势,就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割裂了他周围的空气,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天人境……”萧寧在心中低声念著这个名號。 传说中,天人境的强者已经超越了凡人武道的极限,掌握了超凡的力量,他们的每一击都仿佛能扭转天地。 鲁通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住了萧寧,仿佛猎人盯住了猎物一般。 他的存在本身就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萧寧心中清楚,对方来此,目的明確,就是为取自己的性命。 萧寧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中迅速思索对策。 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与鲁通匹敌。 此刻带人硬拼,只会让自己和麾下將士陷入险境。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一扫四周。 如今看来,那所谓的郎中,应该也是个江湖人才对。 因为。 此时,廖天成儼然还没有意识到,天人境是个什么存在。 可那自称郎中的傢伙不同,他的脸上露出浓浓的紧张与戒备。 “撤退!”萧寧突然沉声下令,声音虽然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爷!”廖天成满脸震惊。 他虽然不明白,这来者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可萧寧这般举动,他也意识到了不寻常,显然不愿意拋下萧寧独自面对这样的对手。 道一也紧张地看向萧寧,语气急促: “王爷,这鲁通实力恐怖,您一个人留下太危险了!” 萧寧却神色如常,语气坚定:“这是命令。你们带领大军撤退,別忘了我们的任务。”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牺牲。 鲁通只针对他而来,其他人並非目標。 如果自己强行带著全军对抗,不但无法胜过对方,反而会让整个大军陷入险境。他不能冒这个险。 “撤退!”萧寧再度下令,语气中带著不容反抗的威严。 “王爷,我们不能留下您一人!” 廖天成焦急地说道,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他不知道天人境高手的可怕,可萧寧做此决定,他大致也能看出个一二来。 这等形势,但若是让萧寧一人面对,根本没有胜算。 道一也立刻站到了萧寧身旁,显然不愿退缩: “王爷,我们拼死也要护您周全!” 然而,萧寧却神情淡然,缓缓举手示意他们停下,语气坚定:“你们撤退。” 廖天成和道一闻言,脸色大变,不敢相信萧寧的命令。 “王爷,鲁通是天人境高手,我们若是走了,您……” 道一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他突然又觉得,眼前这紈絝,会不会根本就不知道,天人境是个什么概念? “我说,萧寧,你到底知不知道,天人境是个什么层次?你是懂些武学,可是,天人境……” 萧寧目光依旧平静,没有丝毫波动:“我要你们带领大军继续前行,不要在这里停留。” 廖天成与道一对视一眼,心中虽然充满了不甘与担忧,但他们知道,萧寧的决定从不会轻易更改。 “记住,撤退!”萧寧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寧目光冷然,不再多说一个字,锐利的声音如刀般划过战场: “全军撤退!这是,军令!违令者,斩!” 这一声命令,让原本紧张压抑的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震惊地看向萧寧。 刚才还在紧紧握住武器的士兵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似乎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王爷,您不能——”廖天成率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语气焦急,满脸的不甘与担忧。 鲁通那股可怕的气息让他心底发寒,他很清楚,这种天人境高手,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抵抗的。 萧寧若是独自留下,几乎是必死无疑。 道一更是眉头紧锁,急切地说道: “王爷,您若是留下,必然有危险!让我们共同面对,或许还有机会!” 萧寧的目光冷静无比,深邃如深海,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鲁通只取我的性命,其他人不是他的目標。你们若留下,所有人都將葬送在此。” 话音一落,眾人心中猛然一紧。 他们不是没有察觉到鲁通那股如山般压迫的气息,那种无可匹敌的力量,让每一个人都感到深深的无力。 对方不是普通的敌人,而是天人境的绝世高手,他们根本无法抗衡。 廖天成双拳紧握,心中剧烈翻腾。 萧寧,是他们的王爷,带领他们走出困境、收復三州的王者。 可现在,他竟要以一人之力对抗如此强大的敌人,將生的机会留给他们? “不行,王爷,我们不能拋下您!” 廖天成的声音中带著决然,眼眶微微发红。 他无法接受,明明眼前的人是他们尊敬的领袖,却要在此刻做出如此牺牲。 然而,萧寧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冰冷的命令再次响起: “这是命令!廖天成,你是北境的將军,你要为你手下军士们的性命负责!” 廖天成心中一震,拳头微微颤抖。 他望著萧寧那如同雕刻般冷峻的面庞,忽然意识到,这是萧寧早已做出的决定——以他自己的生命,换取他们生还的机会。 “王爷……”廖天成喃喃自语,声音哽咽,眼中充满了无力和挣扎。 他知道,萧寧的决定是正確的,若他们留下,只会让更多的人死在这里。 “王爷,您可是大尧的王爷啊!怎么能……” 道一心中充满悲愤,他不甘心让萧寧独自面对如此险境。 萧寧不仅是他们的统帅,还是北境的希望。 这几日,他对於这个所谓的紈絝王爷,已然改观! 如今。 当走到这一步时,道一心中,终於是生出了佩服的心绪。 这可是个王爷啊。 一个王爷! 在手握数十万大军的情况下。 竟然愿意以自己的命,护大军周全! 这样的人,值得尊敬,值得佩服! 道一双目通红。 眼前,那昌南王的身影,在这一刻彻底高大了起来! 士兵们也纷纷议论起来,心中既是惊恐,又是感动。 “昌南王这是在用他的命换我们的命啊……” 一名士兵忍不住低声喃喃,眼中透出深深的震撼。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位王爷,为了救下属,甘愿自己面对死亡。 “他可是王爷啊,怎么能……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留下?” 另一名士兵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王爷本该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可萧寧却选择以身犯险,只为了让他们活著离开。 “我们上一次就是他带领打贏的,现在又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王爷?” 有人眼中含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满脸的不甘和无奈。 儘管他们心中万般不舍,可所有人都知道,若不听从萧寧的命令,反而会让更多的兄弟无谓送命。 “王爷用自己的命,给我们换来了生的机会……” 一名老兵咬著牙,声音里透著浓浓的悲痛,“我们不该辜负他!” 廖天成的心情如刀绞一般。 他明白萧寧的决断,可那种巨大的敬意与悲痛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无法言语。 他深深看了萧寧一眼,最终咬牙道:“全军听令,撤退!” “遵命!”士兵们心中酸楚,但还是迅速开始有序撤退。 萧寧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脸上的神情依旧冷静如霜,仿佛並未把生死放在心上。 “王爷,您保重!”廖天成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眼中满是复杂和不舍,隨后率领大军迅速离开。 道一默默跟隨,心中满是悲愤。 在这最后的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萧寧是他们真正的王,不仅是北境的主心骨,也是用生命换取他们希望的人。 泪水和不甘,早已埋藏在每一个北境將士的心中。 第390章 交手!遇险! 鲁通立在山巔,俯瞰著整个战场,他的脸上带著一丝不屑,眼神冷漠如霜。 作为天机山高手榜第十七的天人境强者,他出手的对手往往都是江湖与战场上的顶尖人物。 然而,这一次,他的任务却显得格外轻鬆——杀掉一个名声不显的王爷,还是个传闻中的紈絝子弟。 “昌南王萧寧?”鲁通冷冷一笑,心中对萧寧早已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根据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萧寧不过是个依仗身份、不务正业的紈絝,哪怕最近接连打了几场胜仗,也不过是靠著运气罢了。 让他鲁通来对付这样的角色,无疑是杀鸡用牛刀。 他原本以为,萧寧见到自己这位天人境的强者后,必然会嚇得失魂落魄,甚至跪地求饶。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萧寧不仅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恐惧,反而坚决地命令自己的部下撤退,自己则毅然留下,独自面对死亡的威胁。 当萧寧一声“撤退”的命令响彻战场时,鲁通心中的轻蔑忽然间被一丝诧异所取代。 “他竟然不逃?”鲁通微微皱眉,心中闪过一丝不解。 他目光扫过撤退的北境军士,看著那些士兵们在萧寧的命令下有序后退,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个王爷,明知道自己绝对不敌,还主动命令部下撤离,独自面对强敌,这份大义与决断,完全顛覆了鲁通对紈絝子弟的固有印象。 “这样的人……竟然不怕死?” 鲁通心头猛地一震,原本眼中的轻视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他原本以为,自己此行不过是猎杀一只羸弱的羊羔,萧寧必定是个贪生怕死的紈絝,胆敢打几场漂亮仗不过是侥倖。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却彻底推翻了他的认知。这个昌南王,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果断决绝,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麾下数千將士的生路。 鲁通的內心深处,不由得开始对萧寧產生一丝敬佩。 这种感情是如此陌生,以至於让他心中產生了微妙的变化。 “为了这些部下,甘愿捨命……” 鲁通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巨剑,目光从冷漠逐渐变得复杂。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身为王爷的人,竟然能如此冷静果敢,甚至以自己的命为代价,换取属下的生机。 他看著萧寧孤身一人站在原地,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强大无比的天人境高手,仍然保持镇定,毫无怯懦。 那挺拔的身姿,仿佛无畏生死,面对天命一样冷静从容。 鲁通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丝敬意,虽然只是一丝,却足以让他彻底改变了对萧寧的看法。 “没想到,一个紈絝王爷竟然有如此气魄。” 他在心中默默念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 原本鲁通觉得自己出手,轻而易举便能斩杀萧寧,完成任务。 但此刻,他却没有急於出手。他的內心在这一瞬间產生了动摇——这种大义与担当,让他对萧寧不再单纯视为任务目標,而是隱隱生出几分敬佩。 “萧寧……”鲁通低声念著这个名字,目光深邃,心中翻涌著复杂的情感。 他本是江湖中的冷血杀手,执行任务,从不问背后的缘由,也从不在意目標的身份与背景。 但这一次,萧寧的举动让他动摇了。 这位王爷显然並非传闻中那样不堪,相反,他的沉著与大义,让鲁通觉得自己这次的任务,竟似乎蒙上了一层无法言喻的厚重感。 “若此人不死,將来必成大器。”鲁通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眉头紧锁。 “这一次,杀一个这样的人,倒也不算是杀了个无名之辈,倒也不算辱没我的名声!” 他喃喃道。 萧寧站在原地,背影挺拔而孤傲,面对鲁通那无边的威压,神情依旧淡然。 他已经感受到对方那股天人境的气息如巨浪般扑面而来,带著无尽的压迫,仿佛天地间的风云都隨之变色。 儘管內心清楚自己绝非对手,但此刻的萧寧无怨无悔。 “你很有勇气,能为了你的属下做到这一步。” 鲁通冷冷开口,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他的巨剑在身后缓缓举起,剑气在空气中凝结,隨著他举动,整片山岭仿佛都在战慄。 萧寧没有回话,他的双手紧握住腰间的剑,目光如电,盯紧了眼前的强敌。 虽然眼前的对手是天人境的绝世高手,但萧寧没有退缩。 他知道,今天这一战,自己毫无胜算,但哪怕倒下,他也要给麾下將士爭取最后的时间。 “你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执剑?乖乖领死不好么?”鲁通轻声说道,手中的巨剑猛然挥出,带起一股狂暴的气流,直衝萧寧而去。 剑气袭来,如同山洪暴发,压迫著大地。 萧寧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扑面而来,瞬间几乎要將他吞噬。鲁通的每一击,仿佛都带著无法抵挡的力量,连天地都为之动摇。 “喝!” 萧寧低喝一声,手中的剑横在身前,双脚猛然踏地,借力后撤几步,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 然而,儘管他闪避及时,巨剑掀起的劲风依然在他身前激盪而过,几乎將地面上的石块掀翻。 “嗯?反应倒是挺快,看来,你也有点本事。”鲁通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萧寧能如此迅速地躲开他的攻击。 但这只是开始。鲁通並未停止攻势,他的身影犹如一阵风,几乎瞬间出现在萧寧面前,手中的巨剑直劈而下,剑光在夜幕下闪烁出夺目的寒芒,带著毁天灭地的威势。 萧寧几乎来不及思考,条件反射般横剑格挡。 剑刃交击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上传来,震得萧寧虎口发麻,双臂一阵剧烈的颤动。 那股力量强大到他几乎难以承受,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脚下的地面被震出了一道道裂痕。 “好强的力量……” 萧寧咬紧牙关,硬生生稳住了身形,心中对天人境高手的实力有了更深的理解。 鲁通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儘管他只是试探性的一击,但萧寧竟然挡了下来,这让他颇为意外。 “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等本事,看来你並不像传闻中的紈絝王爷。” 鲁通低声说道,手中的巨剑再次横扫而出。 剑气如风暴般席捲而来,笼罩了萧寧周围的一切。 每一剑,都带著狂暴的劲气,將空气压缩成一股股涌动的气流,仿佛要將萧寧的身影完全吞噬。 萧寧身影如风,迅速闪动。 他虽然力量不如鲁通,但凭藉著敏捷的身法与精准的判断,硬是躲过了几次致命的攻击。 手中的剑几乎不离手,每一次格挡和反击都如同狂风中的柳枝,灵动却带著极致的力量。 “鏘!”又是一声巨响,两剑交击,迸发出炫目的火。 萧寧只觉得体內气血翻涌,整个人被震退数步,双臂已经发麻。 他勉强稳住身体,额头渗出一丝冷汗,但眼神依旧坚毅如初。 “难道这就是天人境的力量……” 萧寧心中暗自苦笑,明白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 儘管他已竭尽全力,但每一次交锋,他都能感受到那种难以抗衡的绝对力量,犹如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天人境! 原本,萧寧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横行神川大陆,至少不死,也足够逃跑了。 可谁知! 这次,自己竟然遭遇了这等高手! 自己也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一次与大疆国的战爭而已,竟然会牵扯出来这等高手! 最关键的是! 这等高手,还是专程要取自己的性命! 鲁通站在不远处,眼中带著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原本对萧寧的武学造诣並未放在眼里,认为他不过是一个有勇无谋的统帅。 然而,这短短几次交手,却让他对萧寧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你的武学……竟然能挡下我这么多招?” 鲁通的语气中带著一丝震惊与疑惑。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著天人境高手的威压,可萧寧不仅没有轻易倒下,反而能够屡屡化解攻势,虽然狼狈,但却並非毫无反击之力。 萧寧没有回答,他此刻气息紊乱,內力已经在刚才的几次硬碰中消耗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保持冷静,双眼死死盯住鲁通,没有一丝畏惧。 鲁通心中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复杂感。 他原以为自己这次的任务是轻而易举,没想到萧寧竟然有如此顽强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看来,我低估你了,昌南王。” 鲁通缓缓说道,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可思议。 他微微收剑,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对手。 萧寧不仅有著深厚的武学造诣,能与天人境高手对抗数十招而不倒,更重要的是他那股坚韧不拔的气魄。 鲁通忽然意识到,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单纯依赖运气贏得几场胜利的紈絝王爷,他的战斗力和心志都远远超出了自己原先的判断。 “竟然是落剑山庄的招式,也难怪,你竟然能抵挡天人境的攻势?” 鲁通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凝重。 天人境的力量足以碾压一切,可萧寧展现出的战斗力,竟然让他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个对手。 萧寧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鲁通,语气中带著一丝淡然: “武学,只是工具。能否胜负,不仅在於力量,更在於意志。” 鲁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讚许。 他本是江湖中冷酷无情的杀手,杀人如麻,却很少见到如此气魄之人。 萧寧在生死关头的从容与坚定,已经让他从最初的轻视,转变成了钦佩。 “意志……”鲁通默默重复著这个词,忽然间心头一动。 眼前的萧寧,身为大尧的王爷,却能为属下捨命,能在绝境中保持冷静,甚至以弱敌强,对抗天人境的他,虽然力量不足,但那股坚韧的意志,已经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敬意。 “昌南王,我不得不承认,你让我刮目相看。” 鲁通微微低下头,神色间流露出几分钦佩。 萧寧站在战场中央,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隨著鲁通的剑势而颤动。 儘管他已经全力以赴,努力抵挡来自天人境强者的攻击,但隨著时间的推移,他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鲁通的攻击犹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毫不留情地压迫著他。 “轰!”又是一道惊天的剑光劈下,萧寧奋力一挡,手中的剑刃瞬间被震飞, 整个身体也隨之向后退去,嘴角渗出鲜血。 他的內力已经在短短的交手中消耗殆尽,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无法再支撑。 天人境,终究不是自己能抵挡的! 哎,也不知道,那令终绝,以及那落剑山庄的老头,留在自己身上的玉符,究竟还能不能有用…… 天机山三岛! 在天机山的深处,青石铺就的小道旁,老山主令终绝端坐在古老的石碑前,眼中透著一丝深邃的思索。 他的周围是浓郁的灵气,山风轻拂,仿佛在为他奏响一曲无形的乐章。 忽然,胸前的玉符微微震动,发出细微的光辉,犹如月下的星辰。 “玉符震动?”山主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瞬间警觉。 “呵呵,看来,他终於是碰到了鲁通了啊。” 他感受到来自萧寧那边的危险气息,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安。 此刻,那少山主,小白兔南宫拓正好在其身边,眼中满是疑惑。 对於这玉符,他深知其作用。 见到此时,令终绝的反应,他难免会觉得担忧。 “师父,您感觉到了什么吗?要不要派人去救萧寧?”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中带著几分紧张。 尤其是想到那对手,很有可能是那天人境的鲁通,他就更加的坐立难安! “救他?”山主轻轻摇头,脸上掛著一丝淡淡的笑意,声音如同古钟般悠远。 “他已经卡在神游境太久,想要晋级天人境,终究是需要经歷些什么。去与不去,皆是缘分。” “再说了,他是香山书院的弟子,哪里轮得到咱们去救他?” 第391章 煮血! 落剑山庄。 在群山环抱之中,落剑山庄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静静地矗立在这片幽静的山谷中。 四周苍松翠柏,山烂漫,庄园內更是曲径通幽,清泉潺潺,仿佛一个世外桃源。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青石小道上,映出斑驳的光影,给这座庄园增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然而,正当这份寧静被微风轻轻拂过时,一道微弱的震动在庄主的静心室中悄然传来。 坐在松木桌前,落剑山庄的庄主微微皱眉,手中捧著的茶杯轻轻摇晃,茶水泛起层层涟漪。 “玉符震动?”庄主心中一震,面色渐渐凝重。 他感受到来自远方的危机气息,心头涌起一丝不安。 这种感觉极为敏锐,仿佛在预示著某种不寻常的变故。 这时,首席弟子林轩走了进来,面色也不再平静,眉头紧锁: “庄主,您感觉到了吗?少庄主似乎遇到了危险,玉符的震动极为强烈。” “嗯。”庄主轻轻点头,目光依旧如水,似乎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他將玉符轻轻放下,声音缓慢而低沉:“是他,果然又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最近江湖上活跃的,可以威胁到他的!” “想来,是那鲁通吧。” “什么?鲁通?” 一提到这个人,林轩不由得心中一惊,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那我们要不要立即派人去营救少庄主?少庄主可是咱们落剑山庄的希望!” “营救?”庄主轻轻摇头,脸上掛著一丝淡淡的笑意,眼中却透出深邃的智慧。 “哎,萧寧那小子,已经卡在那神游境太久太久了。这次虽然危险了些,但同样是一场机缘啊!” “对於他来说,有时候需要经歷的,或许正是这场磨难。” “可是,他的处境已经危急……”林轩急声劝道,心中对萧寧充满担忧。 他从小跟隨庄主学习武艺,虽有些许天赋,但在庄主面前总是显得无比渺小。 眼前的少庄主是他所崇敬的对象,如今遇险,怎能让他置身事外? “难道你认为,强行出手就能解救他吗?” 庄主的声音如古钟般沉稳,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一切都是天意,也是他所需要的歷练。老夫自年轻时便明白,修行之路並非一帆风顺,真正的成长,往往在於面对绝境时的选择。” “而且,他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学生。就算要救,也还轮不到我!” 林轩微微愣住,庄主的话在他心中久久迴荡,仿佛在诉说著一种深邃的道理。 虽然他心中依旧不安,但对於庄主的看法,他无从反驳。 “哎,萧寧啊萧寧,你已经在神游境停滯了太久。想要进步,终究需要些代价的。” 庄主缓缓站起身,步伐稳健,像是一位隱世的智者,正在洞察著世间的纷扰与变迁。 他缓缓走到窗前,眺望著远方的山脉,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天人境,天人境。一念神游,一念天人!” “想要成为天人,就必定要经歷磨难,方能打破桎梏,迎来新的机遇。” “可是,如果成不了呢?难不成,咱们就看著少庄主……” “呵,放心吧。” 老庄主摆了摆手。 “他不会有事的。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终於要重出江湖了啊。” 庄主忽然转身,目光遥望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辉,“也对,旧时代的人,终究应该离开了。” 林轩心中一震,似乎明白了庄主的暗示。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但隨即也明白,这不仅仅是对萧寧的期待,或许背后还隱藏著更大的变局。 庄主所说的“重出江湖”,是否意味著有其他大人物將要出手? “您是说……会有其他人前去救他?”林轩试探著问道,眼中充满了期盼与不安。 “也许吧。”庄主微微一笑,语气却显得深不可测。 “在这个江湖中,谁也无法预料將会发生什么。那些曾经在风头上的人物,或许会在关键时刻再次显现。” 林轩点了点头,心中却涌起一阵波澜。 庄主的话让他感到一丝希望,虽然现在的局势依旧危险,但或许萧寧的命运並非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有些人,即使身处暗影,也总会在需要的时候显现出光芒。” 庄主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无论萧寧如何选择,他的命运终究在於自己,但老夫相信,他將会明白,只有经歷生死,才能真正领悟力量的真諦。” 隨著时间的推移,庄主与林轩之间的对话逐渐变得沉默而深远,仿佛在这寧静的山庄中,蕴藏著无尽的智慧与哲理。 两人都知道,未来的江湖將不再是往日的模样,新的时代即將来临,而他们也將亲歷这一切的变迁。 “待他渡过这一劫难,天人境,就有望了。”庄主的目光投向远方,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期待。 …… “不得不说,我承认,你比我预料的要强太多,但终究难以逃脱死亡的命运。” 鲁通的声音冷酷无情,眼中闪烁著一丝玩味。 他步伐稳健,手中的巨剑未曾停下,剑势依旧如洪水猛兽般朝萧寧袭来。 “喝!”萧寧低吼,双腿微微蹬地,努力稳住身形,再次挥剑迎上。 这一次,他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只能勉强支撑,心中却已然明白,自己的机会正越来越少。 鲁通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嘲讽:“难道你就这样准备结束吗?真是让我失望。” 萧寧的心中暗自苦笑,自己虽然已拼尽全力,但在如此绝对的力量面前,终究是无能为力。 每一次的碰撞,都是对他意志和体力的巨大考验,虽然他不愿意认输,但却无法逃避即將来临的绝境。 “王爷!”远处,正在撤离的廖天成和道一见状,心中焦急如焚,无法再忍受眼前的情形。他们明白,若不及时插手,萧寧將面临生死之危。 “我们不能就这样看著他死去!”廖天成怒吼,心中燃起了无畏的斗志,想要衝上去帮助萧寧。 但道一拦住了他,脸上满是焦虑: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王爷让我们撤,是为了给我们爭取时间!我们必须听从命令!” “可他不能死!”廖天成心如刀绞,目光不忍离开战场,心中无尽的焦虑让他无法平静。 萧寧是他们的领袖,是北境的希望,若此时他陨落,所有人都將失去信心。 就在此时,鲁通的攻击再次降临,剑势如虹,犹如撕裂天地的狂风。 萧寧竭力抵挡,但这一击似乎已是他的极限。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眼前一片刺眼的光芒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远处的山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著,是一声清脆的驴鸣声:“咴!” “咴!”这声驴鸣如春雷般在战场上炸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鲁通微微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望去。 只见一头毛驴缓缓走来,驴背上坐著一位身穿青衫的老人,手中捧著一本书,神情悠然,仿佛与这激烈的战斗毫无关係。 那一刻,战场的压迫感似乎被一阵清风驱散,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书卷气息。 “王夫子!你来干什么?快走!”萧寧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王之山的武学,萧寧之前就领教过了。 出现在这等场合,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 王夫子缓缓走近,目光从容而坚定,似乎对眼前的战斗毫不在意。 “怎么?天人境的战斗,我还不能看看了?” “你们这群小子也是,怎么能在战场上打得如此紧张?” 王夫子轻声问道,语气中透著几分淡然,仿佛他此行不过是为了散步,而非来干预一场生死决斗。 “老师,快走!这可是天人境高手!”萧寧再次提醒,脸上满是焦虑。 “天人境?”王夫子微微一愣,眼中流露出一丝兴趣,隨即目光转向鲁通,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天人境啊,还真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啊。至少,我已经好久没有听过了。上次听到这个词,已经是几十年前了吧。” 鲁通愣了愣,他微微皱眉,语气中透著不屑:“你是谁?我鲁通虽然手上人命不计其数,但对於老头,我的刀不想杀。” “我不过是一介书生,见学生身陷绝境,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王夫子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淡然。 “书生?老头,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閒事!”鲁通冷笑,手中的巨剑微微扬起,浑身气势如虹,压迫感顿时瀰漫开来。 “这小子怎么也喊了我这么多年先生了。我虽然是老骨头一把了,但有些事,总要管一管的!” 王夫子没有退缩,反而微微俯身,准备迎接鲁通的攻击。 他的身影与那驴子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不再是江湖中的人物,而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者。 鲁通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再次一愣。 眼前这个老头,身上根本就没有任何高手的气息! “老头,这可不是开玩笑,你这把老骨头,怕是连我一掌都接不住。我只要那萧寧的命,你,闪开。” “哦?这句话,我同样送给你。老夫可不喜欢杀戮,但如果你执意要对我学生下手,那么我就不得不与你过两招了。 ”王夫子淡淡说道,眼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芒。 鲁通皱眉,心中一动。虽然他对圣师王之山的的名声早有耳闻,可那傢伙,不就是个教书先生么? 可是? 这么一个老头。 面对天人境的威压,並没有显露出一丝畏惧,反而充满了自信。 那个萧寧也是! 一个神游境,也敢跟自己搏命! 自己就纳了闷了。 这个什么香山书院里,都是一群疯子么? “你真的认为能与我抗衡?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还是坚持己见,我不介意今天多挥一剑!” 鲁通轻蔑一笑,手中巨剑猛然挥出,剑势如虹,直扑萧寧而去。 这一刻。 王夫子也只是骑著毛驴,轻轻一动。 一人一驴,横跨在了那鲁通和萧寧之间! 看见这一幕,萧寧彻底的傻眼了。 他有些不太明白,这平日里喝醉了,就爱吹牛的老师到底想要干什么! 眼见著,那鲁通就要到了! 然而,王夫子並未动身,他只是在原地微微侧身,手中的书轻轻一翻,似乎在思索。 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间的所有力量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剑光闪烁,直逼而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此刻凝固。 鲁通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势从王夫子身上涌出,竟有些心中发寒。 “老夫无意与你爭斗,但如果你要强行出手……” 王夫子微微抬手,手中书本瞬间合拢,仿佛一记闷雷在他掌中炸响,震得鲁通的心神都为之动摇。 “萧寧啊,你已经足够优秀了,可以说是我香山书院,最优秀的学生。” “今天,最后一课,开始上课!这一课,我来教你,如何面对绝境!这一招,是我年轻时候自创的……” “我称之为,煮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王夫子缓缓走向战场,四周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伴隨著他的声音! 那一头毛驴在他身后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气势,逐渐变化,肌肉线条开始变得结实,毛髮闪烁著金色的光辉。 转瞬间。 那毛驴已化为一匹威猛的战马,蹄声如雷,仿佛能撼动整个天地。 “哎,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等感觉了啊!我可不希望这场战斗,过於轻鬆。” 王夫子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宛如古钟般迴响,带著一股无形的威严。 他缓缓跨上战马,仿佛整个人瞬间被年轻的气息笼罩,眼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芒。 鲁通微微一愣,眼前的变化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原本以为只是个文人,没想到王夫子的实力居然如此深不可测,简直如同一位绝世强者。 最重要的是所谓的煮血绝跡! 让他联想到了传说中,很久之前的某个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他曾经做过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接连挑战天机山高手! 直到! 最终找上了秦玉京,结果没有接住对方的三招! 自此,销声匿跡。 他心中暗自警惕,握紧手中巨剑,剑光在空中闪烁,带著无与伦比的锋芒。 第392章 攻杀! 北境的天空如同一面倒扣的灰铁巨钟,沉闷、压抑,厚重的铅云层层叠叠,仿佛要將整片天地挤压成一条狭窄的缝隙。 狂风肆虐,夹杂著无休无止的飞雪,以令人窒息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扑来,雪片如同碎裂的冰刃,在空中凌乱翻飞。 每一缕风声都尖锐如刺,仿佛无数猛兽在阴暗处咆哮低吼,又如沉重的战鼓,一下接一下,击打在人的心头,激起莫名的战意和寒意。 整片雪原似乎与苍穹连成了一体,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大雪已经覆盖了北境的一切,冰封了所有生机,万物俱寂,只有风声、雪声,以及那极其细微的冰层龟裂声。 那些冰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在雪地之下,仿佛某种隱匿的力量正在大地深处缓缓涌动,隨时可能迸发出毁灭的力量。 在不远处,几座冰川屹立如巨兽般蛰伏,它们的表面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著这片阴冷、无尽的白色世界。 偶尔一声冰层断裂的轰鸣在寂静中迴荡,回声久久不散,仿佛大地深处正在发出不安的呜咽。 冰冷的空气几乎让呼吸都成为一种痛苦,每吸入一口,仿佛刀子划过喉咙,带来刺骨的寒意。 而在这无边的荒凉中,突然有一股异样的气息悄然蔓延。风雪之间,隱约有股凝滯的压迫感,仿佛连狂暴的风也感受到了这股即將爆发的力量。 风速突然放缓,雪在空中滯留片刻,隨即又在下一个瞬间被猛然捲起,像是一道无形的利刃划过,直指那无形的战场中央。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风雪的旋涡在冰原上空盘旋不休,地面上,雪层被狂风剥离开来,露出坚硬的冻土与深褐色的裂缝。 这片原本寂静无声的雪地,此刻正逐渐显现出它残酷、冷酷的本质。 天地间的气流仿佛都开始躁动不安,隱约间,仿佛有某种预兆在冰冷的空气中游荡——这片冰原,正等待著一场无法避免的撕裂与破碎。 远处,乌鸦的尖叫声突兀地响起,那沙哑刺耳的叫声划破天际,仿佛预示著血与死亡的到来。 连这些棲息在冰川深处的生灵都感受到了那压抑至极的杀意,拍打著翅膀仓皇飞离,消失在厚重的云层之中。 每一片雪的飘落,都像是战场的前奏; 每一声冰裂的迴响,仿佛都是即將降临的毁灭性力量的预告。 天地屏息,北境的冰原在这片死寂中等待著,等待著这两股无比强大的力量爆发,將这片孤寒的世界撕裂。 风雪愈加狂暴,连苍穹都似乎在这股无形的威压中为之颤抖,一场足以改变整个北境的决战,正无声无息地酝酿。 战场之上,风声鹤唳。 萧寧呆呆地盯著那王夫子身上的变化,脑海之中,这傢伙的那句经典的开场式,不由得在脑海之中炸响。 “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 是啊! 谁不曾年轻过? 谁又不曾年少轻狂过?! “不愧是几十年前,曾名镇大陆的高手啊。只可惜,如今的你,只怕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啊。” “煮血绝技!看著,確实唬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中看不中用啊!” 鲁通冷笑,剑势瞬间展开,剑光如电,直逼王夫子而去。 “还不够。” 王夫子微微一笑,心中默念,准备施展自创的绝技——煮血。 这是他一生修行的结晶,乃是以自身精血为代价,能够在瞬间提升力量,恢復身体最佳的状態。 虽然明知代价巨大,但今日他决不能让萧寧的命运被改变。 王夫子將手掌贴在胸口,口中呢喃著,感觉到那一股热流在体內奔涌而出。 隨著他不断引导,体內的精血如同潮水般匯聚,匯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透过他的全身,仿佛要衝破一切束缚。 “咕——”隨著一声低沉的咆哮,王夫子全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宛如一颗燃烧的星星,光芒四射。 原本苍老的面庞,逐渐恢復到年轻时的模样,肌肉结实而有力,眼中闪烁著年轻的光彩。 “这……这!” 鲁通顿时心中一震,面前的王夫子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带著无法抵挡的气势。 就在他震惊的瞬间,王夫子已经冲了过来。 “我这一生,虽以文为主,但也曾在江湖中游歷,无所不知。今日,我便让你见识见识我这煮血绝技的威力!” 王夫子的声音如雷,迴荡在整个战场上。 鲁通来不及多想,立即挥剑迎战。 他的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剑光闪烁,如同风暴般直逼王夫子。 鲁通竭尽全力,想要在这瞬间击败眼前这个曾被他轻视的文人。 “去!”王夫子喝道,手中的剑光瞬间凝聚,剑势如虹,迎上了鲁通的攻击。 “轰!” 两者的力量在空中交错,震耳欲聋的声响迴荡在山谷之间,周围的山石在这一刻剧烈震动,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这一场战斗颤抖。 鲁通心中震撼,他能感受到王夫子那股如潮水般的力量,瞬间被他逼退了几步,剑势稍微有些失控。 王夫子的威力超出了他的想像,丝毫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文人,反而如同猛虎出笼,令人心生畏惧。 “这不可能!”鲁通心中惊愕,暗自盘算著下一步的动作。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轻鬆一击,就能將王夫子击败,但如今看来,这位文人的实力远超他的预料。 “再来!” 王夫子仰天长啸,双手挥舞,整个身躯被力量包围,宛如一阵风暴在他周围旋转,带动著无形的气流。 他的剑势如虹,直逼鲁通,剑光闪烁,如同流星般划破长空。 “萧寧,这最后一刻,你可要看好了。下一次,若是再遇到这等危险,可就不会再有人来教你了。” “你这一招再强,也不过是自取灭亡!” 鲁通冷笑一声,手中的巨剑再次挥动,剑气如虹,欲要与王夫子的攻击相撞。 两者的力量在空中再次相撞,剧烈的衝击波如波涛般向四周扩散,震得周围的山石纷纷崩塌,尘土飞扬。 王夫子的绝技与鲁通的剑势在这一刻交融,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这场战斗而战慄。 “后生啊,你的力量虽强,但相对於那些顶尖高手,还是差了太多!你啊,放弃吧。” 王夫子猛然喝道,心中燃起一团火焰,继续引导那股燃烧的精血。 隨著他不断引导,整个人似乎化为了一道光影,向鲁通衝去。 “来吧!” 鲁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中的剑势再度提升,剑光如同洪流般席捲而来。 他绝不会退缩,面对这样的敌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此刻退缩。 “我不会让你如愿!”王夫子心中坚定,双手合拢,仿佛在酝酿著某种无形的力量。 他知道,自己的每一次施展都在消耗生命,但他心中却无所畏惧。 他必须在这一战中击退鲁通,为萧寧爭取时间。 “噗!” 伴隨著一声清响,王夫子体內的精血再次燃烧,他的力量瞬间攀升,身上的气息如同浪潮般澎湃而出,甚至在空中留下了一道耀眼的光痕。 鲁通面色大变,他感受到那股力量愈发强大,王夫子的每一次攻击都如同狂风暴雨般逼近。 他心中不禁暗自警惕,但同时也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今日,我將全力一击,让你见识我真正的武学!” 王夫子仰天长啸,整个人在瞬间恢復到年轻时的模样,剑势如虹,直逼鲁通而去。 鲁通心中一凛,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也感受到王夫子所散发出的强大气息,仿佛在这一刻,天地间的一切都因他而变。 隨著一声怒喝,鲁通挥剑迎上,二者的力量在空中再次交匯,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轰!”一声巨响,天地为之震动,周围的树木在这一刻被衝击波摧毁,尘土飞扬,仿佛整个山谷都在为这场对决而颤抖。 “你……”鲁通嘴角渗出鲜血,心中震惊不已,竟被王夫子的力量逼退了数步。 他从未想过,这位曾被他看作文人的老者,竟然有如此惊人的实力。 “再来!”王夫子面带微笑,目光坚定,剑势如虹,毫不留情地逼向鲁通。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燃烧精血的代价终將到来,但在这一刻,他的內心却充满了无畏。 鲁通心中不甘,面对这样的对手,他终於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王夫子。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却未曾想会成为一场生死较量。 “我不会让你得逞!”鲁通咬牙切齿,强行调整自己的剑势,试图再次迎战。 “萧寧,你看明白了么?!有这么个对手,正好是最好的教具!你要看仔细,记牢靠!” 王夫子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仿佛一阵清风掠过,直刺鲁通的心间。 教具? 在对方眼中,自己竟然仅仅是,教具?! 萧寧在一旁紧紧地打量著王夫子的招式! 不得不说! 虽然这煮血绝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是,面对生死危机,还是有用的! 只见! 王之山的剑势如虹,带著无与伦比的气势,仿佛一颗耀眼的星辰,在夜空中闪耀。 隨著王夫子的全力一击,鲁通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终於意识到这位老者绝非易与之辈。 他內心深处燃起一丝警惕与恐惧,但也不甘示弱,双手紧握巨剑,心中再度积蓄力量,准备迎接 鲁通心中一惊,强烈的危机感涌现,立即反应过来,想要避开,但那股力量却已不可抵挡,像潮水般涌来。 他心中虽有不屑,但此刻却不得不全力应对。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不可能!我可是天人境!天人境!”鲁通怒喝一声,挥剑抵挡,试图与那青光对抗。 “轰!”一声巨响,天地震颤,青光与剑光相撞,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犹如日月交替。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隨后猛然炸裂,掀起了狂风暴雨! 扬起积雪,更撼动了寒潮! 王夫子的剑势如虹,宛如流星般划破长空,直逼鲁通而去。 那股力量在空气中激盪,仿佛能撕裂一切阻碍。 鲁通感受到这股来自王夫子的压迫,心中震撼之余,不由得开始认真对待这位看似平凡的对手。 “你竟敢如此狂妄!我倒是看看,你这么耗费精血的招式,又能够撑多久!” 鲁通怒喝一声,心中暗自咬牙。 他的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剑光闪烁,直向王夫子迎去。两者的力量在空中再次交匯,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轰!”一声巨响震动四方,整片山谷仿佛在这一瞬间崩溃,周围的树木被衝击波连根拔起,尘土飞扬,天地间犹如电闪雷鸣。 “喝!”王夫子怒吼,浑身散发出夺目的光辉,力量在这一瞬间达到巔峰,仿佛將天地都笼罩其中。 他已不再是那个和蔼可亲的文人,而是一位重出江湖的绝世强者。 以至於,如今整个神川大陆,似乎都再次为之震颤了起来! 鲁通心中震撼,儘管他竭尽全力去抵挡,但在王夫子面前,他感受到一股不可抵挡的气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他的身形被不断逼退,心中的惊愕与不甘交织,愈发感受到王夫子的力量之强大。 “看来,我好像低估了你!” 鲁通咬紧牙关,心中怒火中烧,他將巨剑高高举起,剑势再度凝聚,准备迎接王夫子的攻击。 王夫子微微一笑,眼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芒: “后生啊,不得不说,你的天赋很强,造诣也很高。但是啊,你走了邪路!” “你可知道,真正的力量来自於心!” 王夫子低声道,剑势如虹,直衝而上,似乎要在这一刻彻底击败鲁通。 “轰!”两者的力量在空中再次碰撞,震耳欲聋的响声迴荡在山谷之中,空气中瀰漫著浓烈的杀气与绝望。 又一次攻杀之后! 王夫子依旧脸色如常! 可那鲁通,已然是浑身颤抖,一副不敌的样子。 第393章 王夫子之殤 北境。 王夫子站在风雪中,长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但他神色却依旧平静如水。 眉目如常,仿佛眼前的冰天雪地不过是他书房中的一幅画卷,雪飘落在他肩头,也未曾引起他的丝毫注意。 他的目光悠远淡定,仿佛一切胜负早已定局,而他只是站在这里,静静等待最后一笔的落定。 呼吸平稳,双手轻垂在身侧,连一丝戒备的姿態都未曾显露,仿佛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打破他这片云淡风轻的寧静。 与他相对的鲁通,却已是气喘吁吁,浑身被汗水和融化的雪水打湿,狼狈不堪。 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沉重的喘息,像是从肺腑中硬挤出来的空气,连带著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眼神中透出一抹疲惫和不甘。 他的双腿微微颤抖,难以稳住身形,握紧的双拳已然颤动,青筋暴起,显然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而他的背脊却依旧倔强地挺直,儘管身体已濒临极限,但他那坚毅如铁的眼神却未曾动摇,死死盯住王夫子,仿佛要用最后一口气拼尽全力。 王夫子微微一笑,淡然中透著一丝从容不迫,像是站在云端俯视人间。 而鲁通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咬紧牙关,儘管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的意志却仍如磐石,不肯后退半步。 “看来,只有戒尺,才能改变你的想法了。” 见鲁通的样子,王夫子再次出剑! “我绝不会输!”鲁通怒吼,心中燃起不甘的火焰,试图抵挡王夫子的攻击。 他的剑光闪烁,仿佛要將王夫子吞噬,但却被王夫子的剑势压製得无法动弹。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王夫子全力一击,整个人仿佛化为一道光影,瞬间出现在鲁通面前,手中的剑如流星般划破长空,直刺鲁通的心口。 “你……”鲁通心中震惊,眼前的攻击已是不可阻挡。 他明白,这一击若是落下,自己恐怕將会身死道消。 “煮血绝技,归於本心!”王夫子低喝一声,手中的剑势骤然加大,宛如洪流一般向鲁通袭来。 “啊!”鲁通心中大惊,来不及反应,巨剑被王夫子一剑劈飞,整个人被强大的力量震得踉蹌后退。 “你……不可能!”鲁通的眼中满是震惊,心中惊愕於王夫子的力量,无法置信自己竟被击退。 “这场战斗,便到此为止。”王夫子微微一笑,眼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芒,心中却暗自鬆了一口气。 “我给你两个选择,离开,或者,死。老夫已经许久没有杀生了,晚年不想再造杀孽。” “如果你执意继续,我成全你!” “我……我绝不会认输!” 鲁通低声咆哮,心中燃起最后的斗志,想要再度反击,但身体却因王夫子的绝技而失去了力气,手中的剑微微颤抖,已经无法再支撑。 “放弃吧,后生。你的潜力不止於此,若是心向正念,日后大有可为。” 王夫子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慈悲,他知道鲁通是一个有天赋的人,但在这样一场生死较量中,他却不得不退去。 “这场战斗,不是你我之间的较量,而是更大的命运与机缘。你们,说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王夫子微微一笑。 眼眸看向了远处的天边。 鲁通心中震撼,面对这样的敌人,他终於意识到真正的力量並非仅仅依靠技巧与实力,更多的是心中那股坚定的信念。 他微微颤抖,眼中的光彩逐渐黯淡下来,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我……我会再回来的。” 鲁通心中暗自咬牙,儘管此时已然败下阵来,但他却不愿就此认输。 他希望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站在王夫子面前,打败他,证明自己的实力。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王夫子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的,是那样的轻鬆写意。 鲁通缓缓后退,眼中的骄傲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王夫子的敬意与恐惧。 他在心中暗自发誓,定要在未来的江湖中重新崛起,再次与王夫子一较高下。 王夫子凝视著鲁通的背影,在对方渐行渐远后,终於是微微鬆了口气。 “老师!” 萧寧连连过来,满脸的欣喜。 他没有想到,王之山竟然能有如此的战力。 北境的风雪愈发狂烈,凛冽的寒风捲起漫天的雪,仿佛要將天地吞没。萧寧刚刚从绝境中解脱出来,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兴奋与感激涌上心头,看到眼前的王夫子,他顿时快步上前。 然而! 下一秒,盯著那鲁通的背影彻底消失,王之山原本挺拔的身影,猛地就倒了下来。 刚刚还散发著热息,显得爆发力十足的躯体,也开始了快速的褪缩! …… 漫天风雪,无尽的白色笼罩了整个北境大地,天地仿佛只剩下一片茫茫的苍白与无声的凛冽。 风捲起地上的积雪,像一条条冰冷的长鞭,无情地拍打著大地,仿佛要將所有的温度彻底抹去。 寒风凛冽,发出呜呜的低吟,如同哀怨的哭泣,诉说著这片战场上曾经发生的一切。 萧寧缓步走向王夫子倒下的地方,他的眼中依旧残留著方才交战后的冷峻与坚毅,但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恐惧与悲痛却愈发清晰。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间,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积雪没过脚踝,脚步落下时发出沙沙的声音,那本该单调的声响,此刻却如惊雷般敲打著萧寧的心房。 王夫子依然站在他战斗时的地方,周围的雪地上染著斑斑血跡,刚刚融化的雪水与鲜血混在一起,冻成了一片猩红的冰面。 他那修长的身形微微佝僂,额间的髮丝被血水染红,贴在他苍白的额头上,而那双曾经睿智明亮的双眼,此刻却变得有些黯淡无光。 风雪拍打在王夫子的身上,掀起他那略显单薄的长袍,他的身形在风雪中晃动,仿佛隨时都会被这寒风吹倒。 “夫子……”萧寧终於开口,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带著一种近乎颤抖的哀伤。 王夫子缓缓转头,目光中依旧带著淡然的微笑:“萧寧啊,不用担心……老夫还能撑得住,不必担心。” 萧寧看到王夫子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角微微颤抖,眼神中却带著一抹强撑的镇定。 他心中猛然一颤,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王夫子的肩膀,却感到那原本充满力量的身躯此刻变得如此虚弱,仿佛轻轻一推便会倒下。 “夫子……你受伤了!”萧寧的声音中满是焦急,他的手颤抖著抚向王夫子的背部,却触及到了一片冰冷湿滑的衣襟。 鲜血早已浸透了衣衫,在寒风中凝结成冰,触手冰凉刺骨。 “这点小伤,不碍事……”王夫子嘴角带著笑,轻轻摆手,像是怕他担心一样,儘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自然。 可是,当他转过头时,那笑容却僵住了。 萧寧的眼中充满了悲痛,他的嘴唇紧紧抿著,目光死死地锁住王夫子的身影,仿佛怕一眨眼就再也看不到这个对他而言如同父兄一般的人了。 “夫子,你別动,让我看看,我会医术的!你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你的伤……”萧寧的话语中带著一种难以抑制的恳求,仿佛在强迫自己相信这一切还有转机。 “治好?”王夫子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带著淡淡的疲倦和痛苦。 “煮血绝技,本就是在自杀,老夫的伤,已然无药可救……” 他说著,缓缓抬起手,用那已经沾满了鲜血的手指轻轻点在萧寧的胸口,目光深邃而慈爱: “你……要记住……北境未稳……你还要活著守护它……老夫不过是个凡人,今日为你杀了鲁通,已然是拼尽了全部……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隨时会被风雪吞噬。 萧寧紧紧抓住他的手,目光中的泪光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不要说了,夫子!我不准你死!活下去,活下去!”萧寧低吼著,声音带著一种决绝的痛苦。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无助,他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可以在战场上力挽狂澜,却无法阻止眼前这个至亲之人的离去。 王夫子摇了摇头,目光中带著几分怜惜与宽慰。 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他想要抬起手,抚摸一下眼前这个自己看著长大的孩子,可手臂却再也抬不起来了。 他只能轻轻闭上眼,吐出最后的一口气息:“北境……还有你……要守住啊……下次再遇到鲁通,就要靠自己了!” “这煮血,你可学会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微微一颤,最后的一丝力量也隨风而逝。 原本微微颤动的手指缓缓垂下,嘴角的笑容定格在那一刻,变得僵硬而冰冷。 “夫子……夫子!”萧寧低声呼唤著,声音中带著绝望的痛苦。 他的手还紧紧地抓住王夫子的手,却再也感受不到那曾经充满力量的温度。 他感觉到心中某个重要的东西,仿佛被人猛然撕开,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萧寧低下头,將王夫子的身体轻轻揽在怀中,泪水无声地滴落在王夫子染血的衣襟上,瞬间被寒风凝结成了冰晶。 他就这样静静地抱著王夫子的遗体,仿佛在守护著这位一生忠诚无悔的老人最后的尊严。 “萧寧,这是老夫第一次,喊你王爷!如今的你,已经有了这个资格!” 最后时刻! 王夫子的声音变得郑重! “王爷,北境未稳,不能为老夫耽搁……”王夫子生前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迴响,可那熟悉的笑容与温和的目光,却再也看不见了。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狂风肆虐,天地之间被铺天盖地的风雪笼罩。 四周的雪地早已被风雪覆盖,只有萧寧孤独的身影在寒风中挺立著。 雪如同锋利的刀刃,不断打在他的脸上,削著他的髮丝,可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滯,萧寧的世界里,只剩下他怀中渐渐冰冷的王夫子,以及那萧瑟淒凉的风雪。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廖天成、道一以及其他將领终於赶了过来。 几名亲兵在萧寧命令下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当他们看到那孤寂的背影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爷……”廖天成的声音中带著颤抖和担忧,他小心翼翼地走近,看到萧寧怀中抱著的王夫子的遗体时,心头一颤。 “王夫子……他……”廖天成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喉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以继续说下去。 “王爷,您……”道一的目光中满是哀伤,他看著萧寧的背影,那原本挺拔的身姿,此刻竟然显得如此疲惫和脆弱。 他走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在看清萧寧时,猛然顿住。 “王爷……您……您的头髮……”道一的眼中闪过震惊和哀痛,声音几乎哽咽。 廖天成闻言,连忙看向萧寧,顿时,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和哀伤。 眼前的萧寧,原本乌黑的髮丝竟在这一夜之间彻底变白了! 他那满头银髮在风雪中隨风飞扬,显得如此苍白和苍凉。 “王爷,您……”廖天成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寧,那种深深的痛苦与绝望仿佛將他整个人吞噬,连他的心魂都在那一刻被彻底撕裂了。 萧寧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王夫子的遗体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那双原本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已然黯淡无光,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助与淒凉。 “他……他走了……”萧寧的声音轻如风中的呢喃,仿佛从遥远的梦境中传来。 他伸手轻轻抚摸著王夫子冰冷的面庞,泪水混合著雪滴落在王夫子的脸上,凝结成了冰。 “王爷,请您节哀……”廖天成低声说道,声音中带著深深的痛苦。 他曾经视王夫子为一位智者和长辈,而如今,他的离去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打击。 萧寧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將王夫子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些,仿佛在用儘自己最后的力量守护著他。 第394章 復仇! “夫子……”萧寧哽咽著,目光中满是悲痛和不舍,“我……没有守住北境,我没有……” 他的话音未落,身体猛然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廖天成和道一急忙上前扶住萧寧,却感受到他的身体冰冷僵硬,几乎没有一丝温度。 “王爷,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王夫子在天之灵也不愿见您如此啊……”廖天成的声音中带著哽咽,他从未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萧寧。 萧寧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哀伤。他的嘴唇颤抖著,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下了头。 “夫子他……”萧寧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他要我守住北境……可我……” 他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雪地上,被寒风吹散,融化,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一夜,北境风雪凛冽,天地间一片苍茫。 昌南王萧寧,在风雪中白了头。 他失去了最亲近的人,也失去了心中的那份坚韧。 北境的將士们看到这位孤独的王爷,心中涌起无限的悲痛与敬仰。 “从今以后,北境的风雪,再也没有了夫子的温度……”萧寧轻声说道,他的目光中带著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与决然。 眾人默然无声,风雪拍打著他们的身躯,仿佛在述说著一个又一个失落的故事。 这一夜,无尽的风雪淹没了所有的痛苦与泪水。 天际的白光逐渐亮起,可那片光亮中,已然看不到温暖的色彩。 昌南王萧寧,在这一刻失去了太多,但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他还要守护北境,守护这一片饱受战火摧残的土地。 他缓缓站起身来,仰望著无尽的风雪,目光中渐渐浮现出一丝坚毅。 “我会守住北境……我会的……”萧寧喃喃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寒风中的白髮隨风飘动,犹如苍雪般在天地间舞动。 北境的风雪依旧漫天肆虐,但从今以后,这片风雪中,將永远铭刻著一位白髮王爷的身影,和那份至死不渝的坚守与哀痛。 翌日清晨,漫天风雪逐渐停歇,北境的天空终於露出一抹淡淡的晨光。 清冷的阳光透过层层乌云,洒在大地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温暖,反倒让这片战后的荒原显得愈发萧瑟淒凉。 狂风过后,地上的积雪被吹得平整光滑,如同一张无尽的白色巨毯,將天地尽头融为一体。 萧寧静静地跪坐在雪地中,他的双臂依旧环抱著王夫子的遗体,头微微低垂,白髮在晨光下闪烁著冰冷的光泽。 整整一夜,萧寧就这样无声地守在王夫子的身边,仿佛凝固在这片冰冷的风雪之中。 没有人知道,在这漫长而沉寂的黑夜中,他到底经歷了什么。 他望著怀中那渐渐冰冷的身躯,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风雪拍打在他身上,寒意侵入骨髓,他却毫无知觉。 王夫子临终前的那番话语犹在耳畔迴响,那一声声叮嘱,那一句句嘱託,仿佛化作了无形的利刃,深深刺入他的心中,撕扯著他的理智与感情。 他紧紧抱著王夫子,泪水无声地流淌,凝结成冰晶,一颗颗滴落在雪地上。泪水融化了积雪,又很快被寒风吹乾,仿佛从未存在过。 黑夜的尽头,他在心中默默立下了誓言。 在这一刻,他的心境仿佛破裂的湖面,忽然在某个瞬间,隨著最后一丝温存的逝去而彻底崩塌。 萧寧感到体內有一股力量在涌动,那是他在无尽悲痛与仇恨交织中,一次又一次將自身的极限逼迫到崩溃边缘的代价。 痛苦、仇恨、不甘……所有的情感匯聚成了一条激流,將他的血液点燃,衝破了体內所有的桎梏。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身体深处爆发而出,仿佛那一刻,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匯聚在了他的身上。 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强大到几乎要將他撕裂。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那股力量的衝击下不断重组、升华。 最终,他的气息从胸腔喷涌而出,仿佛天地间一切都在他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天人境! 萧寧在这一夜之间,突破了所有武者梦寐以求的天人之境。 可他没有任何喜悦,甚至没有丝毫兴奋。 这突破,是用他最敬重之人的生命换来的,是用无尽痛苦与血泪铸就的。 天人境带给他的,不是凌驾於眾生的力量,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与哀痛。 力量,只会让他更清晰地感知到,那段曾经被温暖包围的记忆,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 …… 清晨的冷风拂过,萧寧依旧维持著怀抱王夫子遗体的姿势,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般,动也不动。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夜是如何度过的。无数的情绪在心中翻涌,却最终只剩下一片死寂。 所有的理智与感情,似乎在王夫子闭眼的那一刻被抽空,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直到远处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才缓缓抬起头。 只见。 是许瑞山、卫青时打等人,也带著几名亲兵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们看到眼前的萧寧时,全都愣住了。 “姐夫!” “王爷……”眾人的声音中带著颤抖,他看到萧寧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痛苦。 而那满头银髮,更是让他震惊得无以復加。 “王爷,您……”许瑞山也愣住了,目光落在萧寧的头髮上,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记得昨日萧寧还是满头乌黑的髮丝,而现在,他的发间竟然全是苍白。 一夜之间,王爷竟然白了头! 庄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种沉重的悲痛与压抑让他呼吸都感到困难。 “都回去吧。”萧寧轻声说道,声音沙哑而低沉,“去安排王夫子的后事。他生前最爱清静,別让他走得太喧闹。” 他说完,目光又回到王夫子的面容上,眼中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柔和与怜惜。 “是,王爷……”廖天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酸楚,点头答应。 可他依旧不忍离去,迟疑了一下后,忍不住问道,“王爷,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大疆国的进攻?王夫子他……” 萧寧抬起头,目光变得如刀锋般锐利。 他站起身,將王夫子的遗体轻轻放在一旁的白雪上,用自己的披风將他盖住。 “廖將军,道一,你们先回寒州。”他平静地说道,声音中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 廖天成和道一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王爷,您让我们回寒州,那您呢?”廖天成忍不住问道,“您打算——” “我要去云州。”萧寧没有任何停顿地说出这几个字。 “什么?”廖天成和道一几乎是同时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震惊与不可置信的神情。 “您要去云州?一个人?”道一惊呼出声,心中瞬间涌起了无尽的担忧和惶恐,“王爷,您这是疯了吗?云州可是大疆国的重镇!那里驻扎著他们的十五万精锐大军,您一个人——” “对。”萧寧淡淡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要一个人去云州。” 廖天成和道一愣住了,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萧寧为什么要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 “王爷,您现在失去了王夫子……我们都知道您很难过。” 廖天成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可是您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啊!那是十五万大军,您一个人怎么可能——” “夫子的仇,我要亲手去报。” 萧寧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冷得像北境的寒风,“大军的调动会引起敌军的警觉。我要亲自去,才能找到幕后之人。” “王爷,我们可以一起去!您不能一个人冒险!” 道一几乎是喊了出来,声音中带著难以抑制的颤抖。他从未见过如此决然的萧寧,那种目光仿佛在告诉他,这一次,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我说了,我一个人足矣。”萧寧的目光扫过眾人,带著无法抗拒的威严与冷酷,“你们若是真心想帮我,就回寒州,稳定军心。” “可是——” “没有可是。”萧寧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他迈步走向自己的战马,將披风甩上马背,动作乾脆利落。 “他们不是有十五万大军吗?还有那鲁通!”萧寧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那我就去看看,他是否真有胆量与我一人交手。” 他说完,翻身上马,动作中带著一种势不可挡的决然与孤勇。 “王爷!您不能一个人去——” “退下。”萧寧目光一厉,低喝道,“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 廖天成和道一只觉得心头一颤,那股 强大的威压让他们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中满是挣扎与痛苦。 “回去吧。”萧寧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你们是我的臂膀,也是北境的守护者。我要你们好好活著,守住这片土地。” 他轻轻拨动韁绳,嘲风缓缓踏雪而行。 萧寧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愈发高大挺拔,可那一抹白髮,却是如此的刺眼。 廖天成和道一看著萧寧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王爷……为何要如此孤身犯险?”道一喃喃自语,声音中带著深深的痛楚与无奈。 “他要復仇。”廖天成闭上眼睛,长长地嘆了一口气,“他用自己的生命在守护我们……我们却什么也帮不上。” 他睁开眼,目光坚定地望著萧寧的背影。 “回寒州,按王爷的命令行事。”他低声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坚守他的意志,不辜负他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眾人默然无声,目送著那道孤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苍茫的风雪中。 从今以后,这片北境,將永远铭刻著一个孤身向云州而去的白髮王者的背影,和那份燃烧到尽头的执念与仇恨。 萧寧独自一人,策马向著云州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几乎没有停歇,连饮水和进食都是在马背上完成的。 天人境带来的力量让他的体力与精力达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而胸中那股滔天的仇恨更是成为了他前行的唯一动力。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王夫子的死,不会白白牺牲。 …… 萧寧独自一人,策马奔行,身影在无尽的冰雪荒原中如鬼魅般穿行,向著云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几日来,他几乎没有停歇。饮水和进食皆在马背上完成,整个人宛如一张绷紧的弓弦,仇恨与杀意化作无尽的动力,支撑著他不知疲倦地向前。 王夫子的惨死、北境將士的牺牲……这一幕幕画面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让他的胸中燃烧著滔天的怒火。 这份仇恨,不报,难解! …… 终於,萧寧在云州城外停下脚步。 他目光冷冽,遥望著云州城那高耸的城墙。 寒风吹乱了他那苍白如雪的髮丝,冰冷的雪打在他的脸上,却无法掩盖他眼中的凶光。 萧寧收敛气息,悄然潜伏在一座山丘的暗处,静静俯瞰著云州城的全貌。 云州城高墙巍峨,城外壕沟深广,城墙上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大疆国的旗帜,黑底红纹的“疆”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这片土地已属於他们的掌控。 城头之上,十数台巨大的投石机与床弩整齐排列,每一台武器旁都有数名大疆士兵严阵以待,目光冷冽,如同猎食的猛兽,警惕地注视著城外的每一处动静。 城外的壕沟上架设了几座宽阔的木桥,每一座桥上都驻守著大疆士兵。 长戟与重甲闪烁著寒光,士兵们手握长枪,巡逻来回,警戒森严。 整个云州城,宛如一座巨大的战斗堡垒,固若金汤。 而在城墙中央,高高飘扬著一面主將的军旗——“霍”字旗。 萧寧眼神微微一眯,凝视著那面军旗。霍广,这位大疆国第一猛將,號称“北疆之狼”的统帅,正是大疆国派驻云州的最高將领。 他率领十万精锐大军驻守云州,將这座城池打造得如铁桶一般。任何试图夺回云州的北境军队,都將面对他布下的森然铁壁。 萧寧深吸一口气,目光微凉! 此刻,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两个字! 復仇!!! 第395章 杀戮风暴!血债血偿! 漫天风雪,笼罩著整个云州城。 苍茫的北境大地在这一片冰雪之中失去了所有生机,四野寂静无声,仿佛连空气都被冻住了一般。 狂风如刀,肆虐地捲起地上的积雪,拍打在云州城那高耸的城墙上,发出“啪啪”的闷响。 城墙之上,大疆国的旗帜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那黑底红纹的“疆”字旗帜犹如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兽,狰狞地宣告著它对这片土地的霸占。 然而,这座原本该是北境重镇、百姓安居的云州城,如今却已被血腥与残暴彻底吞噬。 萧寧站在一座矮坡之上,远远眺望著那被风雪掩盖的城墙,寒冷的气息透过衣衫渗入皮肤,他却毫无知觉。 他只觉得胸中的怒火仿佛烈焰般燃烧,將所有的寒冷、疲惫、痛楚全都驱散。 他静静地凝视著云州城,黑色的斗篷在风中猎猎飞舞,银白的髮丝被风吹起,掠过他冷峻的面庞,显得无比苍凉与孤寂。 “王夫子……”萧寧低声喃喃,心中涌起无尽的悲愤与杀意。 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保护身边的人,守住这一方土地。 可王夫子的逝去,北境百姓的惨死,却一次又一次地撕裂了他的心,刺痛著他的每一根神经。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以敌人的鲜血来祭奠那些无辜亡魂,让云州,成为大疆国士兵的埋骨之地! …… 萧寧悄然潜入了云州城中。 他隱匿身形,如一道淡淡的残影,在城门口层层的哨卡中穿行而过,仿佛幽灵般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士兵的注意。 进入城中,萧寧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入眼处,街道上空荡荡的,往日该有的喧闹与繁华早已不见踪影。 他站在一处空旷的街道中央,四周死寂无声,只有风雪呼啸,捲起街角残破的纸张与破碎的瓦片。 整座城市中,只见大疆国的士兵来回巡逻,偶尔传来他们粗鲁的叫嚷声,嘶哑而低沉。 然而,萧寧的目光却在巡逻士兵之外扫视著。 不见半个北境百姓的身影——这座城池,仿佛只剩下了敌军的兵马。 萧寧微微蹙眉,悄然掠过几条街巷,最终站在一处高楼的屋檐上,俯瞰整座城池。 四下寂静得诡异,除了大疆国士兵来回交错的身影之外,云州城中再无其他活人的气息。 那些曾经属於北境百姓的房屋、店铺,如今全都被改造成了兵营与武器储备仓库。 原本热闹的集市,变成了冷清的空地,地上散落著零星的破碎器皿与乾涸的血跡。 萧寧缓缓闭上眼,体內天人境的力量在经脉中流转,每一丝细微的波动都被无限放大,感知著城中各处的动静。 片刻后,他猛然睁开眼,眼中寒光乍现。 “怎么可能……”萧寧喃喃道,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他避开几名巡逻的士兵,身形轻盈如猫般跃上了另一处更高的瞭望塔,目光再次扫视城中的角角落落。 所有的街巷、所有的房屋,都瀰漫著一种冷漠的肃杀气息。 那些房屋残破不堪,街角隱约还能看见被焚烧后的灰烬与焦黑的断梁。 路边的一口枯井旁,散落著一只破损的孩童木剑。 木剑上沾满了乾涸的血跡,破碎的剑身上还刻著稚嫩的“北”字。 那字跡歪歪扭扭,显然出自孩童之手。 萧寧缓缓走到那口枯井旁,蹲下身,伸手將那把木剑捡了起来。 木剑上早已失去了血液的腥气,只剩下淡淡的锈斑与斑驳的痕跡。 萧寧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紧紧握著那把破旧的木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撕心裂肺的悲痛。 “云州的百姓……全都被俘虏了?” 他低声自语,目光扫过那些空无一人的街道与破败不堪的房屋,眼中寒光渐盛。 他迅速掠过几条街巷,靠近一处驻扎著大疆士兵的营地。 萧寧隱匿在暗处,耳边传来士兵们低声交谈的声音: “今天又有几个俘虏被带去了城南的监牢,我听说,有些人已经被当成了口粮……” “嘿,那些北境的刁民,能活下来的都被分去给兄弟们干活了,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敢反抗的硬骨头。留著干嘛?杀了就是。” “对,反正北境的粮草已经快被消耗光了。我们这里的粮食可不能分给这些该死的傢伙,还不如让他们变成我们的战利品呢!” “哈哈哈,听说將军都下了命令,活著的北境百姓,一个都別想逃出去。” “那当然了,我们大疆国的士兵岂是他们能抗衡的?早些宰了,省得这些刁民再给我们添麻烦。” 几名士兵低声笑著,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与残忍。 萧寧闭上眼,双拳紧握,手指深深地刺入掌心,鲜血顺著指缝滴落,却毫无察觉。 “俘虏的百姓……被当作口粮?”萧寧低声呢喃,声音中透出无尽的寒意与杀意。 他猛然睁开双眼,目光如刀,直刺那些肆意交谈的士兵。 “霍广,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我北境子民!” 萧寧咬牙切齿,低声道:“既然你们如此凶残,那便不要怪我心狠!” 他缓缓站起身,手指抚上腰间的佩剑,剑刃寒光一闪,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主人的愤怒与杀意。 “既然你们敢如此残忍地对待我北境百姓,那我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血债血偿!” 萧寧深吸一口气,將满腔的怒火与杀意压回心底,眼中迸射出无比冷冽的寒光。 他轻轻一抖手腕,体內天人境的力量轰然爆发,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瞬间向著城中飞掠而去。 风雪呼啸,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一缕轻烟飘向了城中的深处。 而下一刻,云州城,便会因他而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杀戮风暴! …… 夜幕低垂,寒风如刀。整座云州城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唯有城头上偶尔传来的兵器碰撞声,隱约透出几分冷意。 萧寧悄然潜入云州城中心的校场附近,目光冷冷地扫视著四周。 这里是大疆国驻军的核心区域,整个云州城中十万大军的精锐尽数驻扎於此。 营帐密密麻麻地排列著,远远看去犹如无数钢铁洪流匯聚在一起,散发著森冷的杀气。 校场周围的道路两侧,每隔数步便站立著一名大疆士兵,他们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目光锐利地注视著四周。 营地深处,不时传来將领的號令声与兵士们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偶尔有战马嘶鸣,震得空气中瀰漫著紧张的气息。 四周的火把熊熊燃烧,將雪地照得一片昏黄。 营帐中的士兵们围著火盆烤火取暖,低声交谈著,一片安逸的氛围笼罩在整个营地之中。 然而,平静的表象下,隱藏著的是一个个被压迫、残害的北境百姓的冤魂。 萧寧站在校场旁的一座营帐顶上,俯瞰著下方的景象,心中的杀意愈发浓烈。 他的手指紧紧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剑刃微微颤动,仿佛感知到了主人的怒火,发出低低的嗡鸣。 “十万驻军?”萧寧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 “就算是十万精锐,又如何?你们屠戮我北境百姓,如今,我便让你们这些凶残之徒,血债血偿!” 他缓缓抬手,吹了一声极为轻微的口哨。 一声低沉的咆哮从远处传来,紧接著,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城墙方向疾驰而至,掠过重重营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萧寧身旁。 那是一头浑身覆盖著黝黑鳞甲的凶兽——嘲风。 嘲风巨大的身躯稳稳落地,低下头,猩红的眼中闪烁著嗜血的光芒。 它低低地咆哮了一声,锋利的獠牙在火光中反射出冰冷的寒芒,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將眼前的敌人撕成碎片。 “嘲风。”萧寧轻轻拍了拍它坚硬的鳞甲,声音低沉而冰冷。 “今晚,便让这座城池彻底化为地狱吧。” 嘲风仰头长啸,咆哮声如惊雷般滚滚而出,震得周围的营帐都微微颤动,雪地上的积雪纷纷震落。 附近的巡逻士兵们脸色骤变,他们纷纷拔出长戟,神情紧张地看向校场的方向。 “什么声音?!”一名校尉厉声喝道,手中的佩刀反射著火光,目光中满是戒备与惊疑。 “似乎……似乎是从营地中央传来的!” “有情况,快去稟告將军!” 士兵们四散奔走,刺耳的警报號角声在夜空中迴荡开来。 校场中央,成百上千名大疆士兵迅速集结,他们举起手中的长戟,列成一排排严密的防线,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 而在他们前方的空地上,萧寧静静地站在那里,手握长剑,银白的髮丝在风中轻轻飘扬,整个人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像,散发著森然的寒意。 “敌袭!所有人列阵!” 一名校尉大声喝道,他目光紧紧盯著前方那道黑色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极为不安的感觉。 “你是谁?!” 萧寧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冰冷而淡漠地扫过那名校尉,以及他身后密密麻麻的大疆士兵。 “我是谁?”他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是来討血债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如同一道疾风掠过长空。 “快——”校尉刚要下令,下一刻,一道寒光划破夜幕,如闪电般掠过他的咽喉。 “噗嗤——”一声闷响,鲜血喷溅而出,那名校尉捂著喉咙,双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的神色,身躯颤抖著倒在了血泊之中。 “杀!”萧寧厉喝一声,身形如同狂风般冲入敌阵,手中长剑在空中舞动,剑光所过之处,鲜血飞溅,残肢断臂四散。 那些大疆士兵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萧寧凌厉的剑光尽数斩杀。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每一剑都带走数名敌人的性命,寒光闪动之间,血肉纷飞。 “嘶——”嘲风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巨大的身影冲入敌阵,獠牙撕裂了士兵的胸膛,锋利的利爪横扫而过,將十几名士兵同时掀飞。 它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头髮狂的巨兽,在敌阵中横衝直撞,所过之处,鲜血喷涌,惨叫连连。 那些精锐的大疆士兵们在嘲风的撕扯下,如同纸片般脆弱不堪,转眼间便倒在血泊中,尸横遍地。 “拦住他!快拦住他——”一名副將挥舞著长戟,声嘶力竭地嘶吼著,试图稳住阵型。 然而,萧寧的速度太快了,他的剑光如闪电般掠过,凌厉的剑气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弧光,將迎面而来的士兵尽数斩杀。 副將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喉咙处便传来一阵剧痛,紧接著,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身躯无力地倒了下去。 萧寧仿佛没有感受到敌人的反抗,他的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敌阵之中,手中的长剑寒芒闪动,每一次出剑,都会带走数名士兵的性命。 他那双眼睛冷漠如霜,面色毫无波动,仿佛眼前这些鲜活的生命,不过是草芥般脆弱不堪。 “挡住他!绝不能让他突破防线!” 远处的另一名將领大声吼道,他的脸色铁青,手中的佩刀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杀!”数百名大疆士兵同时冲了上来,长戟如林,寒光闪烁,带著森然的杀意,朝萧寧蜂拥而至。 萧寧冷哼一声,体內天人境的力量轰然爆发,他的身影猛然拔高,凌空跃起,手中的长剑带著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劈下! “轰——” 一道璀璨的剑光如同雷霆般撕裂长空,瞬间斩入敌阵中央。 地面震颤,积雪被剑气掀飞,数百名士兵在这惊天一剑下,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被生生劈成两半,鲜血喷涌,染红了整条街道。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士兵们目睹著眼前的惨状,一个个心胆俱裂,双腿发软,再无任何战意。 他们眼中充满了恐惧,面对萧寧那如同死神般的身影,他们再也无法保持队列,纷纷丟下兵器,四散逃窜。 而萧寧呢,则是毫不耽搁,手起刀落! 伴隨著的,是一具具尸体,血肉横飞,惨叫不断…… 第396章 一人、一剑、一兽、一城 萧寧身旁! “嘶吼——” 嘲风猛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仿佛山岳崩塌,激盪得四周空气都在震颤。 咆哮声中带著无尽的愤怒与嗜血,它庞大的身躯冲入人群,犹如一头髮狂的猛虎,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在半空中拋洒开来。 那些曾经在战场上经歷无数廝杀、號称百战精锐的大疆士兵,此刻在嘲风的利爪与獠牙之下却宛如无助的稻草人,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他们的惨叫声迴荡在夜空中,悽厉而绝望。 嘲风的利爪带著劲风狠狠扫过,数名士兵连同他们的长戟、盾牌被生生撕裂成两半,腥臭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上的积雪。 它咧开大嘴,獠牙在火光中闪烁著森冷的寒光,一口咬下,几名试图反抗的士兵被咬得粉碎,惨不忍睹。 “妖兽!这到底是什么妖兽?!” “快逃!拦不住了——” “救命啊!不要杀我,不要——” 那些曾经骄傲的大疆士兵们此刻面色惨白,一个个心胆俱裂,再也无法保持队列。 他们眼中充满了惊恐,转身就想逃离这个修罗场,可他们的双腿早已被恐惧所束缚,根本挪不动半步。 “屠戮我北境百姓的刽子手,你们也配苟活吗?”萧寧声音低沉冷冽,犹如寒冰撞击。 他持剑而立,银白的髮丝在风中飘动,周身散发著无尽的杀意。 整个人宛如地狱中踏血而来的修罗,一步步向那些四散奔逃的敌军走去。 “杀——!” 萧寧冷喝一声,身形如电,长剑一挥,剑气激盪而出,直接劈入前方一名副將的胸膛。 那副將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胸前鎧甲便被剑气生生切开,鲜血飞溅,他的身躯被剑气的衝击力带著向后飞出数丈远,重重摔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挡住他!挡住他——”一名校尉惊恐地大吼,目光中带著深深的绝望。 他看著萧寧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心中涌起一股寒意,那是一种面对死亡时的彻骨寒冷。 校尉挥舞著长戟,厉声喝道:“所有人列阵!长戟兵,前排防御!弓箭手,准备射击——” 然而他的命令还未喊完,萧寧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前。 校尉瞪大了双眼,只见寒光一闪,他的喉咙处传来一阵剧痛。 “噗嗤——” 校尉低下头,看著自己的胸膛被寒光划过,紧接著,他的意识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缓缓倒下,双眼瞪得圆大,脸上还带著不可置信的神情。 “杀!” 萧寧一声冷喝,身形再次掠起,长剑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犹如死神的镰刀,收割著那些敌人的性命。 他的剑光所过之处,长戟断裂,盾牌被切碎,鲜血喷溅而出,在夜空中勾勒出一道道妖异的弧线。 “嗡——”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数百名弓箭手集结成排,齐齐拉弓,羽箭如雨般朝著萧寧激射而来。 萧寧冷哼一声,身形在原地猛然旋转,长剑带起一道剑光,剑气四溢,將那些射来的羽箭尽数崩飞。 箭雨如浪,却无法近身分毫。 “开弓!开弓!射死他!”一名將领咆哮著,指挥著弓箭手不断向前推进。 然而,他的声音刚传出,便见到一抹寒光迎面而来。 那抹寒光如同闪电般掠过,將他整个人笼罩在剑气之中。 “噗——” 鲜血飞溅,那名將领捂著被剑气贯穿的胸膛,双眼中满是恐惧与痛苦。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喊出什么,却终究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紧接著,他的身躯软软倒地,再也没有了声息。 “嘶吼——” 嘲风的身影再次从侧翼掠来,它巨大的利爪狠狠拍下,將那些试图靠近萧寧的士兵拍成肉泥。 它的獠牙撕咬,锋利的牙齿將一名名士兵撕裂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妖兽!杀了这头妖兽——” 另一名將领挥舞著长枪,率领数百名长戟兵朝嘲风衝去。 然而,他们还未靠近,嘲风便猛然仰头,一股暗红色的光芒自它的喉间闪现,紧接著,一道炽烈的火焰从它的口中喷出。 “轰——” 炽烈的火焰如同烈焰风暴般席捲而出,將那些衝上前来的士兵尽数吞没。 火光在夜空中熊熊燃烧,炽热的气浪將空气灼烧得扭曲变形。 悽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那些士兵们在火焰中挣扎著,痛苦地扭动身躯,最终化为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倒在了血泊与火焰中。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逃!快逃啊!” 目睹著眼前这一幕的士兵们终於崩溃了,他们再也无法维持阵型,一个个面色惨白,双腿发软,丟下手中的武器,疯狂地向后奔逃。 “挡住他!列阵!列阵啊!” 营地中央的將领嘶声吼道,可他的话音未落,便见到一道寒光迎面而来,长剑犹如雷霆般劈下,直接將他连人带甲劈成两半。 萧寧冷冷地收回长剑,目光冰冷地扫过四周那些溃散奔逃的士兵,眼中杀意沸腾。 “逃?你们能逃到哪儿去?”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远处那几座更为密集的营帐区域——那里,正是大疆国军中高级將领的指挥中枢所在。 “十万大军?” 萧寧冷笑一声,银白的髮丝在风中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无尽的杀意。 “我管你是十万大军,还是百万大军!我萧寧今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屠尽此城,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掠过数十丈的距离,直扑前方那片指挥营地。 “杀了他!所有人,快杀了他!” 数百名士兵惊恐地大吼著,然而他们的吼声还未落下,便被萧寧一剑斩杀当场。 嘲风的身影紧隨其后,它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利爪在雪地中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痕,巨大的獠牙咬住一名將领,狠狠甩动,將那名將领的尸体甩飞了数十丈远。 “妖兽!放火箭!射死它——” 然而,嘲风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它的利爪猛然拍下,数名弓箭手连同他们手中的火箭一起被拍得粉碎,鲜血如雨般洒在地上。 萧寧的身形如鬼魅般闪现,他与嘲风一同在敌军中搅起血雨腥风。 所过之处,鲜血染红了雪地,残肢断臂散落一地,空气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焦臭气息。 “所有人,列阵!列阵!必须挡住他——” 敌军阵中的残兵將领竭力呼喊著,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可他们的声音淹没在萧寧和嘲风带来的恐怖威压中。 营地深处,数百名手持长枪与重盾的精锐士兵迅速集结,他们的盾牌如铜墙铁壁般交错在一起,形成一道严密的防御墙,將萧寧与嘲风包围其中。 “放箭——!” 將领一声令下,数百名弓箭手同时拉弓,箭矢如雨,遮天蔽日地朝萧寧与嘲风射去。 萧寧目光微寒,他右手轻扬,体內天人境的真气瞬间爆发,周身气流呼啸而起,形成一道强大的气墙,將那些射来的箭矢尽数震飞。 “嗖嗖嗖——”箭矢坠落在四周的雪地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无一例外地未能靠近萧寧半步。 而萧寧手中的长剑寒光一闪,身形陡然一分为三。 那是他的剑气在空中所凝聚出的三道虚影,每一道虚影皆如同实质般锋锐无比。 “嗖——” 三道剑影在空中交错而过,如同流星般掠向前方的弓箭手阵列。 “噗嗤——” 剑影所过之处,鲜血飞溅,数百名弓箭手的咽喉被凌厉的剑气贯穿,倒地不起。 那猩红的鲜血在夜色中绽放,犹如一朵朵妖艷的血。 萧寧一招毙敌,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身形如电般冲入前方的长枪阵列之中。 他的长剑在空中舞动,寒光闪烁,剑气激盪而出,將那些试图用长枪阻挡他的士兵纷纷斩杀。 “杀——!” 萧寧厉喝一声,体內真气涌动,长剑横扫而出。 一道凌厉的剑气犹如狂风般席捲开来,將数十名士兵连人带盾劈成两半,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雪地。 “啊——!” 悽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敌军阵型彻底崩溃。 那些士兵们再也无法维持阵列,他们目睹著身旁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浸透了他们的鎧甲。 眼前那银髮的身影宛如从地狱中走来的修罗,每一次挥剑,都会带走数名敌人的性命。 “妖魔!他是妖魔!快逃啊——” 一名士兵终於崩溃了,他丟下手中的长枪,转身疯狂地向后奔逃。 可他还未跑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 “嘶吼——” 嘲风的身影骤然从天而降,利爪重重拍下,將那名逃跑的士兵生生拍成了肉泥。 它血盆大口咧开,锋利的獠牙闪烁著森然的寒光,隨即一口咬住另外几名试图逃跑的士兵,將他们撕成了碎片。 “救命啊!快跑!我们根本打不过他——” “他不是人!根本不是人!” 那些大疆士兵们目睹著眼前这一幕,一个个目眥欲裂,心中升起无尽的恐惧。 他们的信念已经被彻底摧毁,剩下的,唯有无边无际的绝望与恐惧。 萧寧冷冷地看著这些四散奔逃的敌军,目光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手中的长剑寒光闪烁,所过之处,鲜血飞溅,那些士兵们犹如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你们屠戮我北境百姓,残害无辜,如今,便用你们的鲜血来赎罪吧!” 萧寧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著无尽的杀意。 他的剑光在空气中划过,每一次出剑,都会带走数名敌人的性命,鲜血喷洒在他银白的髮丝上,宛如染血的白雪,妖异而诡丽。 营地中已经彻底乱成一团,士兵们像无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他们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向营地外逃窜,希望能远离这片被血腥与死亡笼罩的修罗场。 然而,城门外传来的一阵喊杀声让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彻底摧毁。 “杀——!” 数百名身披铁甲的大疆精锐骑兵在副將的带领下,策马冲入营地。他们试图用铁骑的衝锋之势来击垮萧寧,重新夺回局势的掌控。 “骑兵!快,所有人跟隨骑兵,衝出去——” 那些惊慌失措的士兵们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个个疯狂地冲向骑兵方向,试图藉助他们的力量杀出一条血路。 “哼。”萧寧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他猛然挥剑,剑光在空气中激盪而出,一道璀璨的剑气如流星般掠向前方的骑兵阵列。 “嗖——” 剑气犹如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狠狠斩入骑兵阵列之中。 那些战马嘶鸣著,被剑气生生劈成两半,血肉横飞,骑兵们连人带甲被衝击力掀飞,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轰——” 一声巨响,整个骑兵阵列被剑气震得四分五裂,战马哀鸣,骑兵们的尸体被拋洒在雪地上,鲜血在积雪上蔓延开来,犹如一条条蜿蜒的血河。 萧寧冷冷地望著那些溃散的骑兵,目光中带著无尽的杀意。 “就凭这些骑兵,也想逃出我的剑下?”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剑,身形一闪,猛然冲入敌群。 “噗嗤——” 剑光闪烁,残肢断臂在半空中拋洒开来,那些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萧寧凌厉的剑气切成数段,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洒落在地上。 他如同一头杀神般横扫全场,剑光所到之处,无一倖免。 嘲风的咆哮声迴荡在营地上空,它庞大的身躯在敌军中横衝直撞,所过之处,士兵们的尸体被碾成碎片,鲜血將地面染得血红一片。 “將军!將军,快救我们——” 残兵败將们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他们的目光死死地望向营地中央那座主帅营帐方向,仿佛只有那里的將军才能拯救他们於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营帐深处,主將霍广却一脸阴沉地坐在帅案前,眼中闪烁著森冷的寒芒。 他早已通过斥候的匯报,得知了前方战场上的惨状。 “萧寧?这傢伙,不就是个紈絝王爷么?而且,不是说鲁通都动手了,这傢伙怎么还活著?” 霍广念叨著,面带疑惑,出门而去。 第397章 天人境之战!萧寧VS鲁通! 霍广大步走出营帐,手握巨大战戟,身后跟隨著一队全副武装的亲卫。 他的身影刚一出现,营地中那些四散奔逃的残兵败將们顿时眼前一亮,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纷纷向他靠拢。 “將军!救命啊,將军——” “快救救我们!他是妖魔,我们根本打不过!” “萧寧来了!他带著那头妖兽把我们的防线全都撕碎了!” 士兵们声嘶力竭地喊著,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霍广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中满是鄙夷与怒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他冷哼一声,隨手一挥战戟,一道凌厉的戟影横扫而出,直接將几个逃到他身前的士兵劈成两半。 “噗嗤——” 鲜血喷溅,那几名士兵惨叫一声,身躯被斩成了两截,倒在血泊中,再也没有了声息。 周围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嚇得浑身一颤,纷纷停下脚步,目光中充满了畏惧。 他们不敢再靠近霍广半步,只能瑟缩著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继续逃跑,还是该重整阵列。 霍广冷冷地扫视著四周,眼中闪烁著浓浓的杀意。 “萧寧在哪?” 他厉声喝道,声音如雷霆般滚滚而出,震得那些士兵们耳中嗡嗡作响。 “在……在那边!” “他杀了所有的將领!现在正向我们这边赶来!” 一名残兵哆哆嗦嗦地指著远处,声音中满是颤抖与恐惧。 霍广顺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远处的营地一片狼藉,火光熊熊,鲜血几乎將整个校场染成了暗红色。 而在那片火光中,一道银白的身影缓缓走来。 萧寧身披黑色斗篷,手中长剑垂在身侧,银白的髮丝在风中轻轻飘扬。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目光冷漠地扫过四周,所过之处,所有的士兵纷纷后退,根本不敢上前阻拦。 嘲风紧隨其后,它低垂著头,猩红的眼中闪烁著嗜血的光芒。 它的獠牙上还掛著残破的肉块与血丝,巨大的爪子在雪地中踏出深深的印痕,仿佛在宣告著它刚刚的疯狂杀戮。 “霍广。” 萧寧停下脚步,冷冷地望著前方的敌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你屠戮我北境百姓,如今,我便亲手取下你的项上人头,为他们復仇!” 霍广微微眯起眼,目光在萧寧与嘲风身上来回扫视著,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萧寧是吧?”他沉声道,语气中满是轻蔑。 “我倒要看看,你这大尧的『紈絝王爷』,到底有几分本事!” 他大喝一声,脚下猛然一踏,巨大的身影如同猛虎般冲向萧寧。 手中的巨大战戟在空气中带起一阵呼啸之声,寒光闪动,直劈萧寧的头顶。 “给我死!” 霍广厉喝,战戟携带著万钧之力,重重地劈下! 萧寧冷笑一声,身形微微一侧,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形如同一片轻盈的雪飘然避开。 “嘭——” 战戟重重劈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瞬间崩裂开来,雪飞溅,土石四散。 然而,霍广的攻击却扑了个空。 他猛然抬头,便见到萧寧的身形出现在他的左侧,手中长剑带著寒光直刺他的胸膛。 霍广大惊,急忙收回战戟,横挡在胸前。 “鏘——” 长剑与战戟交击,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火星四溅。 霍广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顺著战戟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隱隱作痛。 “怎么可能?!” 霍广心中一震,他的力道向来无人能敌,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竟能在力量上与他抗衡? 还未等他多想,萧寧的攻势再次袭来。 萧寧脚尖轻点,身形如同鬼魅般掠过,手中长剑连连挥动,剑光闪烁,直指霍广身上数个要害。 霍广大惊失色,他急忙举戟格挡,战戟在空中舞动,划出一道道寒光,与萧寧的剑光交击在一起。 可是,他的速度远不如萧寧,只能被动防守,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鏘鏘鏘——” 剑戟交击的声音接连响起,火光四溅。 霍广只觉得一股股巨力从战戟上传来,他的双臂渐渐麻木,手中的战戟被震得几乎要脱手而出。 “你……你这小子……” 霍广咬紧牙关,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萧寧的剑法迅猛凌厉,他完全无法跟上对方的节奏,只能勉强招架。 “鏘——” 萧寧忽然一个旋身,长剑猛然下压,直击霍广的肩膀。 霍广急忙举戟抵挡,可长剑上的巨力让他再也支撑不住。 他的身形猛然一晃,身躯向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蹌,险些摔倒在地。 “怎么可能……” 霍广满脸震惊,他还从未在力量上输给过任何人,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让他完全无法招架。 萧寧冷笑一声,目光中满是讥讽。 “就凭你这种货色,也配说未尝一败?” 他脚步猛然一踏,身形如同闪电般掠至霍广身前,长剑寒光一闪,直刺霍广的咽喉。 霍广大骇,急忙抬起战戟格挡,可还未等他动作,萧寧的剑光便已至眼前。 “噗嗤——” 长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鲜血喷涌而出。 霍广的瞳孔骤然放大,他低头看著自己胸口处的长剑,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双手无力地垂下,巨大的战戟从他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萧寧冷冷地看著他,手腕轻轻一转,长剑在霍广的胸口处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噗——” 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染红了萧寧的剑锋。 霍广的身躯剧烈颤抖著,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隨即,庞大的身躯缓缓倒地。 “霍广,你屠我北境百姓,今日便要以命相偿。” 萧寧冷冷地说道,目光中满是冰冷的杀意。 他將长剑从霍广的胸膛中拔出,鲜血顺著剑刃滴落,染红了雪地。 “砰——” 霍广的尸体重重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周围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嚇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霍广的尸体倒在血泊中,周围的士兵们纷纷后退,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他们的主將霍广在萧寧面前不堪一击,被他轻而易举地斩杀,所有人都不再怀有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心。 “霍將军……死了?” “他可是战功赫赫的霍广啊!” “连霍广將军都挡不住他,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士兵们惊恐地低语著,目光中满是绝望与畏惧。 萧寧冷冷地扫视著四周那些残兵败將,手中的长剑寒光闪动,滴著猩红的鲜血。 他银白的髮丝在风中轻轻飘动,整个人犹如地狱中踏血而来的修罗,散发著无尽的杀意。 就在这时,一阵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自营地深处传来。 那脚步声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带著一种强烈的节奏感,仿佛正在丈量著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萧寧目光一凝,猛然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火光尽头,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来。 来者身披黑色长袍,长袍的边缘绣著暗红色的云纹,双手负在身后,神態悠然。 他头戴斗笠,脸庞隱藏在斗笠的阴影下,无法看清表情。唯一能看到的,是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透出一种令人心神震颤的寒意。 “鲁通……” 萧寧咬紧牙关,心中恨意如潮水般翻涌。 来者正是鲁通! 萧寧此行,最大的目標,亲手杀害王夫子的罪魁祸首! 萧寧双目喷火,体內的真气涌动如狂涛怒浪般激盪不止。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眼中的杀意几乎化作实质,直刺向前方的敌人。 “没想到你还敢来。也好,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的,倒是省事了!” 鲁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著一种与他不符的轻鬆与玩味。 “原本,我还以为那老傢伙是心生善念,留我一命!后来我才察觉,被他骗了!既然他用命换你活著,你就该好好活著,不是么?” “前来送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缓缓走近,停在了萧寧十丈之外,双目冷冷地打量著他,目光中带著一丝轻视。 “我听说,你还突破了天人境?可是,你要知道,天人境和天人境之间,也是有差距的。你不会天真的觉得,你突破了,就能打过我了么吧!” 鲁通微微眯起眼,目光在萧寧身上来回扫视著。 “你竟敢一个人闯入这云州,杀我十万大军,这倒真有几分胆色。”他说到这里,突然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浓浓的嘲弄。 “不过,你以为凭藉一个天人境的修为,就能与我鲁通抗衡?你也太不自量力了。” 萧寧没有说话,他只是冷冷地看著鲁通,胸中的杀意如潮水般涌动。 “多说无益!咱们还是手上见真章!死吧!” 萧寧脚步猛然一踏,身形如同一道流光,瞬间掠向鲁通。 手中长剑寒光乍现,直刺鲁通的咽喉。 “找死!”鲁通冷哼一声,脚步一挪,身形诡异地在原地一闪,躲开了萧寧的剑锋。 “哼。”他冷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向萧寧,右掌携带著无尽的劲风,直拍萧寧的胸口。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萧寧只觉得胸口一闷,身形向后退了两步。 可他却稳稳站住了脚步,並未被击飞。 鲁通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掠过一丝惊讶。 “咦?”他轻咦一声,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滯。 “你竟然能接下我的一掌?!” 萧寧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他脚步一点,身形如同鬼魅般掠起,长剑在空中舞动,剑光如雨,带著凌厉的寒气直击鲁通的要害。 “鏘——” 剑光闪烁,与鲁通挥出的掌风交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火星四溅。 两人同时向后退了两步。 萧寧的身形如同雪般轻盈落地,长剑横在身前,目光冰冷地盯著前方的敌人。 而鲁通则是微微皱起眉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目光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惊讶与疑惑。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目光死死地盯著萧寧,仿佛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 “一个刚刚突破天人境的小子,怎么会有如此强横的力量?!” 鲁通心中一沉,原本满不在乎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再次看向萧寧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警惕与忌惮。 “看来我小瞧你了。” 鲁通沉声说道,眼中的轻蔑与嘲弄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戒备与杀意。 “不过,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他大喝一声,体內的真气轰然爆发,周身气流呼啸而起,一股滔天的杀意如同风暴般席捲开来,將四周的空气都压得扭曲变形。 鲁通的身形猛然一掠,右掌如同狂风骤雨般连连拍出。 “嘭嘭嘭——”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他的掌风带著无比凌厉的劲气,笼罩了萧寧的全身要害,每一掌都带著摧枯拉朽般的力道。 然而,萧寧却並未被这狂暴的掌风击中。 他的身形在原地连连闪动,如同一片轻盈的雪,时而腾跃,时而旋转,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鲁通的攻击。 “什么?!” 鲁通的瞳孔骤然放大,心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 他连出数十掌,竟然连萧寧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这傢伙,速度怎么如此之快?! “不对劲……”鲁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愤怒。 他脚下猛然一踏,身形骤然拔高,双掌交错,带著无比凌厉的真气,狠狠向萧寧压去。 “嘭——” 萧寧抬剑格挡,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箏般被震飞出去。 可他在半空中微微一扭身,落地时竟稳稳站住了,毫髮无损。 “你这混蛋……”鲁通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怒火,他被彻底激怒了。 “区区一个天人境的小子,竟敢戏耍我鲁通!” 他身形一晃,双掌连连拍出,掌风如雷霆般轰击而出,每一道掌风都带著恐怖的劲气,將周围的空气都撕裂开来。 “嘭嘭嘭——” 狂暴的掌风如同暴雨般笼罩了萧寧的身影,整个校场上劲气激盪,狂风呼啸,积雪被撕扯得漫天飞舞。 第398章 地牢!绝望的百姓! “嘶——” 周围那些残兵败將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这一幕。 鲁通的掌风如同狂风暴雨般將萧寧彻底包围,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萧寧被压制住了?”一名士兵喃喃道,眼中带著几分惊喜与希望。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的眼神便凝固了。 只见那漫天的掌风中,萧寧的身影骤然一闪,犹如惊鸿般划过空气,轻巧地避开了鲁通的每一道攻势。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迅捷而从容。哪怕是在鲁通如此狂暴的攻势下,他的神情依旧平静如水,没有半分慌乱。 鲁通瞪大了双眼,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怎么可能?!我的掌风……竟然无法触及到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寧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仿佛在掌风中穿梭自如,没有半分滯涩。 而且,更令鲁通震惊的是,萧寧的气息竟变得愈发凝练,似乎完全不受他的压迫! “混蛋!”鲁通怒喝一声,身形猛然拔高。 他双掌在空中连连拍出,一道道凌厉的掌风交织而成,化作一道无比巨大的掌影,带著摧枯拉朽之势,狠狠地向萧寧拍去。 “轰——”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气中炸响,劲风激盪,气浪翻涌。 这一掌的力量足以將山岳碾碎,將所有挡在前方的阻碍摧毁成齏粉! 然而,萧寧的身影却如同一片雪般,在那巨大的掌影逼近的瞬间,猛然向后一跃,身形轻盈地腾起,剑光一闪,直击鲁通的咽喉。 “什么?!” 鲁通的瞳孔骤然放大,他根本没想到萧寧能够在他的掌风中找到破绽,並反击! 他急忙抬掌格挡,可还是慢了一步。 “嗤——” 寒光一闪,萧寧的长剑犹如毒蛇般刺破了他的护体真气,划过他的肩膀,带起一道猩红的血。 “啊!” 鲁通闷哼一声,身形猛然后退,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他低头看著自己肩膀上的剑伤,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愤怒。 “你竟然……伤了我?!” 他的声音中带著一丝颤抖,那是愤怒与惊惧交织而成的情绪。 他堂堂大疆国的天人境巔峰强者,竟然被萧寧伤到?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银髮青年,目光中闪烁著滔天的怒火。 “好啊,好得很!” 鲁通咬牙切齿,声音低沉而嘶哑。 “萧寧,看来我今天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他说话间,周身气势骤然暴涨,一股无比恐怖的杀气从他体內喷薄而出,仿佛连空气都被这股杀气压得变得凝滯。 萧寧冷冷地看著他,手中长剑寒光闪动,体內的真气涌动如狂涛怒浪般激盪不止。 他微微抬起头,银白的髮丝在风中飘扬,眼中的寒光犹如冰刃,直刺向前方的敌人。 “鲁通,你以为今日还像当初那样,我会任你宰割吗?” 萧寧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著无尽的杀意。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剑锋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寒光,发出清越的嗡鸣声。 “今日,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为王夫子,还有所有被你害死的北境百姓討回公道!” 他说话间,体內的天人境力量轰然爆发,周身的气流仿佛被瞬间引燃,激盪起无尽的寒风。 萧寧的身形猛然掠起,手中长剑寒光乍现,带著无比凌厉的剑气直劈鲁通的咽喉。 “狂妄!” 鲁通厉喝一声,双掌猛然合拢,一股无比强横的掌力自他掌心涌出,如同一道巨大的屏障,將萧寧的剑光尽数挡下。 然而,萧寧的攻势却没有丝毫停滯。 他的身形在半空中连连闪动,长剑在空中带起一道道凌厉的剑光,仿佛连成一片光网,將鲁通笼罩在其中。 “鏘鏘鏘——” 剑光与掌力交击,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火星四溅。 鲁通只觉得一股股巨力顺著掌力传来,他的身形被震得连连后退,胸口气血翻涌,双臂隱隱发麻。 “不可能……”他喃喃道,心中掠过一丝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小子的力量怎么会这么强?!” 他堂堂天人境巔峰强者,竟然被一个初入天人境的萧寧逼得连连后退? 萧寧冷笑一声,目光中满是嘲弄与冰冷。 “鲁通,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天人境高手吗?” “如今的我,已不是当日的萧寧!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重要的人,死在我的眼前!” 他说话间,体內的真气再度轰然爆发,长剑上寒光乍现,一道凌厉的剑气犹如雷霆般激盪而出。 “嗡——” 空气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声,那剑气带著无比凌厉的锋芒,直刺鲁通的胸膛。 鲁通眼中闪过一抹惊骇,他连忙挥掌抵挡,可萧寧的剑气却犹如摧枯拉朽般破开了他的掌力,直刺他的胸膛。 “噗——” 剑锋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鲜血喷涌而出。 鲁通低头看著自己胸口处那柄刺入体內的长剑,脸上浮现出浓浓的不可置信与震惊。 “不……不可能……” 他低声喃喃,目光中带著无尽的震骇与愤怒。 “你……你怎么可能……” 萧寧冷冷地看著他,眼中的杀意犹如实质。 “鲁通,这一剑,是为王夫子而刺。” 他说话间,手腕猛然一转,剑锋在鲁通的胸膛中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噗——” 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染红了萧寧的长剑。 “噗通——” 鲁通的身躯重重倒地,他双目圆睁,脸上带著浓浓的愤怒与不甘,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中依旧闪烁著惊恐与震骇。 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败在萧寧的手上。 萧寧冷冷地看著他,目光中没有丝毫怜悯。 “鲁通,你屠戮我北境百姓,杀我恩师,今日,我以你的性命来祭奠他们。” 他说话间,长剑轻轻一抖,將剑锋上的血跡尽数震落,隨即缓缓收剑入鞘。 “从今天起,我萧寧要让所有大疆国的军队知道,北境百姓的血,不是你们可以隨意染指的!” 他说完,缓缓转过身,冷冷地扫视著四周那些惊恐万状的敌军,目光中满是冰冷的杀意。 “你们,还有谁想要送死?”萧寧冷声问道。 话音一落,整个校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士兵们,全都嚇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一个个低下头,不敢与萧寧对视半分。 这鲁通都死了!堂堂天人境强者! 大疆最强大的底牌! 而且是被萧寧正面击杀,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还如何敢再战? …… 云州城西南角,一处阴暗的地下监牢中。 监牢狭窄的石缝间不断渗出滴滴水珠,寒冷潮湿的空气中瀰漫著一股腐烂的气息。 监牢两侧的火把散发著微弱的光芒,將四周那些被禁錮的身影映得影影绰绰。 昏暗的光影中,牢房內挤满了北境的百姓,他们衣衫襤褸,形容憔悴,双目无神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上满是深深的绝望与痛苦。 有年迈的老者,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也有刚刚懂事的孩童。 这些曾经生活在北境土地上的百姓们,如今却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被剥夺了生存的希望。 更有不少人面容憔悴,身形瘦削,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一些年老的、体弱的百姓甚至被大疆士兵残忍地作为“口粮”,用於充飢。 这种难以启齿的罪行已经成了这座监牢中残酷的现实,让所有的北境百姓生不如死。 “唉……” 一名鬚髮斑白的老人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他抬起头,望著铁栏外昏暗的火光,发出一声长长的嘆息。 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仿佛一片枯黄的树叶,隨著风轻轻飘落在地上,再也激不起一丝波澜。 “我们……这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吗?” 他声音中满是绝望与痛苦,眼中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 一旁的一个中年汉子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与愤怒。 “老伯,您別灰心,咱们北境的军队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他咬紧牙关,声音中带著一丝不甘心的执拗。 “是啊,只要……只要我们的北境军队能够攻入城中,咱们就有救了!” 另一个青壮年也忍不住低声附和,声音中带著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而,他们的声音刚一落下,角落里却传来一声冷笑。 “北境军队?” “你们知道驻守在这座云州城的,是大疆国的十万精锐吗?” “凭藉北境那些残兵败將,怎么可能攻得进来!” 说话的是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他双目凹陷,脸上带著深深的嘲讽与冷笑。 “更別说,我还听说来救我们的將领,是那个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昌南王萧寧!” 第399章 那个紈絝王爷,来救我们了! 这话一出,整个牢房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的北境百姓都怔怔地望著他说不出话来,仿佛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他们目光中的那一丝希望,在听到“昌南王”三个字时彻底熄灭。 “昌南王萧寧……”有一人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绝望。 “那个贪图享乐,毫无能力的紈絝王爷……他能救我们?” 监牢中顿时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哀嘆声。 萧寧的名声早已传遍北境,但並非因为他的才华与武道,而是因为他那骄奢淫逸、贪图享乐的紈絝本性。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北境王府的败类,是那个不学无术、只知道酒色享乐的“废物王爷”。 “完了……这下真完了……” “是啊,指望那个紈絝王爷来救我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牢房中的百姓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目光中带著深深的绝望与痛苦。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死在这里了……”有人低声哭泣,带著深深的绝望与无力。 老人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双目无神地望著昏暗的火光,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生的希望。 ……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深渊时,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从监牢深处传来。 那脚步声轻盈而坚定,仿佛带著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在这幽暗的监牢中迴荡。 “是谁?!” 几名大疆国的士兵手持长戟,目光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还未看清来者的身影,便感觉一股凌厉的寒风迎面扑来。 “噗嗤——” 剑光一闪,几名士兵的咽喉同时被划破,鲜血喷涌而出,他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重重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失去了所有生息。 牢房中的百姓们瞪大了双眼,呆呆地望著这一幕,目光中带著浓浓的惊骇与不敢置信。 紧接著,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来者身穿黑色斗篷,腰间悬掛著一柄长剑,银白的髮丝在昏暗的火光中微微闪动。 他抬起头,冷冷的目光扫过铁栏內那一张张憔悴的面庞,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你们——” 萧寧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 “谁……谁是你?!” 牢房中的百姓们一个个瞪大了双眼,目光中充满了惊疑与不安。 他们从未见过眼前这道身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闯入这座重重戒备的地牢。 萧寧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走到铁栏前,抬手轻轻一挥。 “咔嚓——” 隨著一声轻响,那紧锁著的铁栏竟然在他的手掌轻轻一推之下,瞬间断裂开来。 铁栏门应声而开。 百姓们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紧接著,他们听到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心神巨震的名字。 “吾名,萧寧!” 萧寧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但每一个字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什……什么?!”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满是浓浓的震惊与愕然。 “萧寧……是萧寧?!” “他,他就是昌南王萧寧?” 牢房中的百姓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们一个个怔怔地看著眼前这个银髮青年的身影,仿佛在梦中一般。 这就是那个出现在他们心中无数次的名字——昌南王萧寧?! 他们难以置信地望著他,眼中满是惊疑与难以置信。 紧接著,一名年迈的老人忽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参见王爷!” 他颤抖著声音,泪水顺著脸颊无声地滑落。 “参见王爷!” 另一名中年汉子也隨之跪下,双目中闪烁著激动与泪水。 “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 一时间,牢房中所有的百姓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目光中带著无尽的感激与敬畏。 他们从未想过,那个他们心中视为紈絝的昌南王,竟然会亲自前来,亲自杀入这座死牢,亲自將他们救出! 萧寧静静地看著眼前这些百姓,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坚定。 “从今以后,我萧寧绝不会再让你们遭受任何折磨!” 萧寧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牢中迴荡,每一个字都带著无比的坚决与力量。 牢房中跪伏的百姓们呆呆地望著他,双目中泛起了泪光。 他们从未想过,那个曾经被视为紈絝废物的昌南王,竟然会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刻,踏血而来,亲手斩杀敌军,破牢救他们於深渊。 “王爷……真的是王爷!” 有一名老者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流下两行热泪。 “我……我还以为我这双眼睛再也看不见希望了。” 他哽咽著,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敬畏。 “王爷,老朽参见王爷!” 他颤抖著身躯,重重地磕下了头。 紧接著,所有的北境百姓全都齐刷刷地低下头,五体投地,虔诚地叩拜在地,泪水无声地洒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 他们的声音中带著哽咽与激动,仿佛在向他们心中的神明祈祷一般。 这一刻,那曾经深藏在他们心中,几乎被遗忘的忠诚与信仰,被重新点燃。 萧寧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虔诚的面庞,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这些人,曾是北境王府的子民,是大尧庇佑的百姓。 而现在,他们却被困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中,饱受折磨与凌辱,连最基本的生存权利都被剥夺。 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尧的无能。 “我萧寧……愧对你们。”萧寧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著浓浓的痛苦与自责。 “王爷!您不要这么说!”一名中年汉子猛然抬起头,眼中闪烁著泪光。 “我们……我们知道,这不是您的错!” “是那些大疆国的刽子手,是他们將我们逼到了绝路!”他咬紧牙关,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王爷,您救了我们,救了我们所有人啊!” “是啊!若不是王爷,老朽早就死在这地牢中了……” “王爷,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只要王爷愿意,我们北境百姓愿意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一时间,所有的百姓全都齐声应和,声音中带著无尽的激动与敬畏。 他们的眼神中闪烁著希望的光芒,那是他们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东西。 萧寧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双手,轻轻將两侧的百姓们扶起。 “你们都是我大尧的子民。” 他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中透出无比坚决的神色。 “我萧寧身为大尧的王爷,绝不会再让你们遭受任何折磨!” 说完,他手掌轻轻一挥,一股无形的真气自掌中喷薄而出。 “轰——” 一声巨响,牢房外那厚重的铁门在真气的衝击下应声而碎,化作无数铁屑,向四周飞散。 “走!隨我杀出去!” 萧寧厉喝一声,眼中寒光闪烁。 “我要带你们重见天日!” 他的话音刚落,牢房中的百姓们纷纷站起身来,眼中闪烁著激动与期待的光芒。 “王爷,您要带我们出去?” “可是,外面还有数万大疆国的士兵啊!” “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有人小声嘀咕,声音中带著深深的恐惧与不安。 “那些大疆国的兵马,十万驻军,不是我们能够对抗的。” 一名中年男子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忧虑。 “是啊……他们可不是普通的敌人,他们有十万兵马啊!” “我们……我们能走得出去吗?”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中带著浓浓的忧虑与恐惧。 然而,他们话音刚落,便听到牢房外传来了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急促而杂乱,显然是大疆国的士兵发现了这里的异动,正迅速向这边赶来。 “该死!” “有人闯入了地牢,所有人戒备!” “杀了他!別让任何人逃出去!” 大疆国士兵的咆哮声在地牢中迴荡,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牢房中的百姓们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眼中闪过浓浓的惊恐与不安。 他们目光齐齐看向萧寧,眼中带著深深的担忧。 “王爷……怎么办?他们……他们来了。” “我们……逃不出去了。” 百姓们的声音中带著哽咽与无助,他们的眼中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再度被深深的绝望与恐惧所笼罩。 萧寧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寒光一闪。 “放心。” 他声音低沉而冰冷,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与力量。 “他们的命,我来取。” 说完,他的身形猛然一动,整个人犹如一缕轻烟,瞬间掠出牢房,消失在黑暗中。 牢房中的百姓们瞪大了双眼,目光中满是震惊与不安。 “他……他一个人?” “他能行吗?外面可是有数百名大疆国的士兵啊!” 有人小声嘀咕,声音中带著浓浓的担忧与恐惧。 然而,他们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杀——!” 萧寧的厉喝声如同雷霆般在地牢中炸响,紧接著,一道凌厉的剑光在昏暗的火光中乍现,划破了黑暗。 “噗嗤——” “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鲜血喷涌,那些闯入地牢的大疆士兵还未看清敌人的模样,便被萧寧凌厉的剑光尽数斩杀。 他的身形在黑暗中闪烁,如同一缕轻烟般来回穿梭,剑光所到之处,鲜血喷涌,残肢断臂四散飞舞。 第400章 杀神!萧寧! “他……他竟然真的杀了那些敌军?” 牢房中的百姓们呆呆地望著眼前这一幕,目光中满是浓浓的震撼与惊骇。 萧寧的剑光在他们眼中闪动,每一次出剑,都会带走一名大疆士兵的性命。 不过片刻,那些闯入地牢的数百名大疆士兵便被萧寧尽数斩杀,鲜血流淌在冰冷的地板上,染红了整个地牢。 “王爷……王爷他……” “他竟然一个人就杀光了所有敌人!” 百姓们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带著浓浓的敬畏与崇拜。 他们眼中的那一丝恐惧与绝望,在看到萧寧的身影时,终於彻底消散。 “走。” 萧寧缓缓收剑,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呆立的百姓。 “我要带你们离开这里,杀光所有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 他说话间,眼中寒光一闪,杀意如潮水般席捲开来。 “王爷威武!” “王爷万岁!” “王爷,我们愿意跟隨您!” 百姓们齐声吶喊,声音中带著无比的激动与狂热。 萧寧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点头,隨即身形一晃,率先衝出了地牢。 百姓们紧隨其后,带著无比的期待与激动,向著地牢之外衝去。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绝望的囚徒! 萧寧一马当先,身形在狭窄的地牢通道中迅速穿行,脚步轻盈如风。 牢房中的百姓们紧紧跟隨在他的身后,他们的脸上满是紧张与激动,双目中闪烁著久违的希望与热切。 萧寧一路飞奔,手中长剑寒光闪动,每一次出剑,必然带走敌人的性命。 大疆国的士兵们如潮水般涌来,却被他一人一剑杀得尸横遍野。 “噗嗤——” 长剑划破空气,一名大疆国士兵的喉咙被瞬间刺穿,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那名士兵瞪大了双眼,连惨叫声都未发出,便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中,再无声息。 “啊——” “有敌袭!快拦住他!” 更多的士兵涌入地牢,他们手持长戟,脸色狰狞地向萧寧逼近,试图將他堵在这狭窄的通道中,剥夺他的行动空间。 然而,萧寧的身形如鬼魅般在狭窄的空间中穿梭,每一个闪动都恰到好处,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他仿佛从容不迫地行走在修罗场之中,剑光所过之处,鲜血纷飞,残肢断臂四散飞舞。 “挡住他!绝不能让他衝出去!” “杀——” 士兵们嘶声咆哮著,疯狂地向萧寧发起攻击。 可他们的长戟、刀剑根本无法触及萧寧的衣角,反而被他凌厉的剑光尽数斩断,甚至连他们的性命也被轻易地剥夺。 “噗嗤——” 剑光一闪,又有数名士兵喉咙中剑,捂著鲜血喷涌的咽喉,惊恐而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谁来……谁能阻挡他?!” 士兵们惊恐地低吼著,目光中满是绝望与惊骇。 目前,整个云州的战乱,还没哟波及到这里。 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如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本以为这个闯入地牢的敌人只是个普通的武夫,隨便料理一下就好! 可亲眼目睹了萧寧的杀伐手段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个人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匹敌的! 这根本就是个修罗杀神!一剑斩尽人命,无人能挡! “杀啊!” 萧寧冷喝一声,身形如同狂风般掠过,长剑携带著无尽的寒光,剑气激盪,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光。 “嘭嘭嘭——” 数名大疆国士兵在萧寧的剑光中连连倒下,鲜血喷涌,他们的尸体被剑气斩成数段,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血腥味瀰漫在整个通道中。 牢房中的百姓们呆呆地望著这一幕,目光中满是震撼与激动。 “他……他一个人就杀了这么多敌军?” “这还是我们所知道的昌南王吗?” “王爷威武!” “昌南王!万岁!” 他们激动得双手发颤,眼中泪水盈眶。 这一刻,他们的心中再无半分怀疑,所有的担忧与恐惧都被拋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崇拜与信任。 萧寧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他的目光冷冷地盯著前方那堵厚重的铁门,体內的真气缓缓涌动,手中的长剑寒光闪动。 “嘭!” 他猛然一剑挥出,凌厉的剑气携带著无尽的威势,重重斩在那堵厚重的铁门上。 “轰——” 一声巨响,铁门在剑气的衝击下轰然炸裂,化作无数铁屑四散飞溅。 “所有人,跟我杀出去!” 萧寧厉喝一声,眼中寒光乍现。 牢房中的百姓们纷纷涌出牢房,跟隨在萧寧的身后,向著外界衝去。 他们的目光中带著无比的激动与狂热,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无穷的力量。 “杀啊——” “杀光这些大疆狗贼!” 百姓们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仇恨,他们紧紧握住手中简陋的武器,眼中闪烁著血红的光芒。 这些北境的百姓们被困在这座地牢中太久了,他们早已对这些大疆国的士兵们积蓄了无尽的愤怒与仇恨。 现在,他们终於有了报仇的机会! “给我杀!一个都不许放过!” 萧寧大喝一声,身形如电,冲入了那些涌来的敌军之中。 剑光闪动,寒芒四射。 “噗嗤——”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喷涌,那些大疆国士兵们连萧寧的身影都看不清,便被凌厉的剑光斩杀当场。 他们瞪大了双眼,目光中带著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怎……怎么可能……” “他到底是人是鬼?!” “快逃!拦不住了!” 残兵败將们纷纷大吼著,惊恐地转身就想逃跑。 可他们刚刚转身,便见到一道寒光从天而降,带著无比凌厉的剑气,將他们尽数笼罩。 “噗——” 剑气犹如狂风般席捲而来,將那些试图逃跑的士兵尽数斩杀,鲜血喷涌,他们的尸体重重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杀!” 萧寧冷喝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在敌群中穿梭,每一剑都会带走数名敌人的性命。 那些大疆国的士兵们根本无法抵挡萧寧的攻势,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染红了地板,他们却无能为力。 “噗嗤——” 长剑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寒光,剑气激盪,直劈一名副將的咽喉。 “啊——” 那名副將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凌厉的剑气生生劈成两半,鲜血喷涌,他的身躯重重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失去了所有生息。 “挡住他!” “快,所有人快退到外面!” 残兵败將们惊恐地大吼著,纷纷转身逃向监牢之外。 可他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萧寧的剑光。 萧寧的身形如同鬼魅般掠起,长剑在空气中带起一道凌厉的寒光,每一次出剑,必定带走数名敌人的性命。 “杀!” 萧寧厉喝一声,身形如电,剑光如雪,所有挡在他面前的敌人尽数被斩杀当场。 片刻之后,监牢中的大疆士兵们便被尽数清除,鲜血流淌在冰冷的地板上,染红了整个监牢。 “杀光了……” “他竟然真的杀光了所有的敌军!” 百姓们呆呆地望著眼前这一幕,目光中满是浓浓的震撼与激动。 “王爷威武!” “王爷万岁!” “我们有救了!” 他们的声音中带著无尽的激动与狂喜,仿佛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恐惧与绝望终於得到了宣泄。 萧寧收剑而立,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呆立的百姓。 “走,隨我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著无尽的坚决与力量。 “我们要让所有大疆国的士兵知道,北境的百姓,不是他们可以隨意欺凌的!”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的百姓齐声应和,声音中充满了无比的激动! 萧寧带领著百姓们一路突围,杀出阴暗潮湿的地牢。 他的身影如同一柄寒冷的利刃,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大疆国士兵在他的剑光下,纷纷倒地,鲜血染红了冰冷的石阶与街道。 “王爷,我们……我们该往哪里走?” 一名年迈的老者颤巍巍地问道,眼中带著深深的担忧与恐惧。 “外面全是大疆国的兵马,我们还能逃得出去吗?”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其他百姓们也纷纷低声询问,眼神中充满了茫然与无助。 他们虽然被救出地牢,但心中的恐惧仍未完全消散。 萧寧回身看了一眼这些曾在暗牢中挣扎求生的百姓们,目光中透出一丝冷冽的杀意与无尽的坚定。 “放心,我萧寧既然能带你们杀出来,自然就能保证你们的安全!至少,我会让你们安全的走出这座城!” 他说话间,眼中寒光乍现,语气中带著无尽的杀意与决然。 “今天,我们要让所有的大疆国军队知道,北境的子民,绝不会任他们宰割欺凌!” 百姓们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与泪光,但仍有人脸色惨白,眼中透出一丝担忧。 “王爷,您还是不要往南城走啊!” “是啊,南城驻守著大疆国最精锐的快刀营,他们个个都以一敌十,杀伐果断,而且数量还不少。” “我听说,南城口那里至少有上千名快刀营的精锐士兵把守。” “我们若是走南城……恐怕连一步都走不出去。” 老者哆哆嗦嗦地说道,声音中满是深深的忧虑与恐惧。 “王爷,他们都是嗜血的刽子手,不会放我们走的。” 其余的百姓们也纷纷点头,面露忧色。 “王爷,咱们还是绕道吧,哪怕多费些时间,也总比死在快刀营的人手上强。” 百姓们的话语中满是畏惧,他们曾亲眼见过快刀营的精锐杀人如麻,也听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传闻。 据说,这支部队是大疆国的最精锐之师,每一名士兵都是百战之將,出刀快如闪电,专门用来衝锋陷阵、摧城拔寨。 更有传闻,这些人极为残忍,常用俘虏练刀,出刀必取敌將首级,练就了一手刀下无情的绝技。 这一支快刀营,曾將无数敢於反抗的大尧勇士尽数屠杀。 “王爷,我们不能去啊!” 萧寧听到这些话,脸色微微一沉,目光中透出一丝冷冽的寒光。 第401章 屠杀!屠杀!屠杀! “快刀营又如何?” 他冷冷一笑,语气中满是蔑视与不屑。 “我萧寧今日既然踏入云州城,便不惧任何敌人。” 他目光如电,扫视著面前这些惶恐不安的百姓们。 “南城口虽驻有快刀营,但我们若不从此路突围,就无法真正脱离敌人的包围。” “只要我还在,今日,我定让这云州十万大军,跪著看我们离开!” 萧寧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在空气中炸响,每一个字都带著无尽的坚定与决然。 百姓们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呆呆地望著他,眼中闪烁著浓浓的敬畏与钦佩。 “王爷……” “好!王爷说往哪里走,我们就往哪里走!” “王爷救了我们,我们便跟隨王爷,不怕任何敌人!”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声音中带著无比的坚定与激动。 其余的百姓们纷纷点头,齐声应和,声音中带著无尽的敬仰与忠诚。 “是啊,王爷,我们跟您走!” “王爷,我们愿为您效死力!” 萧寧微微点头,隨即一挥手,率先向南城方向掠去。 百姓们紧隨其后,带著无比的激动与狂热,跟在他身后,向著南城口方向奔去。 …… 然而,当萧寧率领著百姓们来到南城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住了。 原本守卫森严、刀枪林立的南城口,如今却变得无比安静与诡异。 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血腥味。 城墙上,地面上,到处都是大疆国士兵的尸体。 他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雪地上,有的被利刃斩断,有的甚至连头颅都不翼而飞,鲜血洒满了整个南城口。 “这……这怎么回事?” “这些敌军怎么全死了?” “是谁做的?” 百姓们惊恐地低声议论著,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愕然。 “我记得,这里可是有上千名快刀营精锐把守啊……” “怎么会……怎么会全死了?” 他们看著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大疆国士兵,目光中满是震惊与迷茫。 而更令他们震撼的是,那些穿著银甲、手持利刃的快刀营精锐竟然也一个个倒在血泊中,身首异处。 “快刀营的人……也被杀了?” “这些人……是谁干的?” 百姓们呆呆地望著眼前的这一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哀嚎声。 “放……放过我们……饶命啊……” “我们不敢了……不敢了……” 几名满身血跡、浑身颤抖的大疆国士兵惊恐地从残破的城门后爬了出来。 他们衣衫襤褸,面色惨白,浑身上下全都在颤抖,目光中满是浓浓的惊恐与绝望。 “快……快跑!” “是萧寧……萧寧来了!” “啊——救命啊!” 他们惊恐地嘶喊著,仿佛见到了最恐怖的恶鬼一般,连滚带爬地朝城外逃去。 一名壮年汉子瞪大了双眼,看著那些狼狈逃窜的敌军,目光中闪过一抹浓浓的疑惑与不解。 “这……他们在说什么?” “萧寧来了?这不是王爷一直带著我们吗?” “他们怕的……难道是王爷?” 眾人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所有人都呆呆地望向萧寧,目光中带著深深的震撼与敬畏。 萧寧没有理会那些惊慌逃窜的敌军,他只是缓缓走到城墙下,身形轻轻一跃,犹如雪中掠影般跃上城头。 他站在那一片鲜血染红的城墙上,目光如电,冷冷地扫视著远处那片漆黑的夜空。 “嘶——” 他轻吸一口气,深吸了几口冷冽的空气,隨即缓缓从腰间取下一面鲜红的旗帜。 那旗帜上绣著大尧国的金龙標誌,象徵著北境子民的荣耀与信仰。 萧寧缓缓將那面旗帜展开,目光中透出无尽的冷冽与坚决。 “你们,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他说话间,右手用力一挥,將那面象徵著大尧荣耀的旗帜狠狠插入了城墙的旗杆之上。 “唰——” 鲜红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迎风招展。 那鲜红的顏色在皑皑白雪中显得无比耀眼,仿佛將整座城池都映成了一片鲜红。 “看到了吗?” 萧寧站在城头,声音低沉而洪亮,每一个字都仿佛敲打在人们的心坎上。 “这面旗帜,象徵著北境子民的荣耀与信仰!” 他双手紧握著那面鲜红的旗帜,目光冷冽而坚决。 “从今天起,这片土地,再也不会被任何人践踏!” “我萧寧,以我之血,护我北境百姓!” 话音未落,城下那些原本还惶恐不安的百姓们顿时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王爷万岁!” “王爷,您是我们的守护神!” “王爷,我们愿意为您效死力!” “我们再也不会任人欺辱了!” 百姓们纷纷高举双手,脸上满是激动与崇敬,泪水无声地滑落,但他们的目光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恐惧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定与希望。 这面迎风招展的旗帜,让他们仿佛重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鲜红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迎风飘扬。 那刺目的鲜红色映照在每一个北境子民的心头,仿佛唤醒了他们心中那沉寂已久的骄傲与不屈。 “你们都看到了!” 萧寧站在城墙上,目光冷冷地扫视著城下那些呆立的残兵败將们。 “你们可还记得,这面旗帜曾被你们的军队撕碎践踏。” “你们屠戮我北境百姓,焚毁我的土地,如今,我萧寧便要你们看看,我北境子民的血,不是你们能够染指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著无尽的威严与杀意。 那些惊慌失措的残兵败將们一个个脸色惨白,目光中满是惊恐与畏惧。 他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萧寧对视半分,身躯颤抖著,浑身冷汗淋漓,仿佛面对著来自地狱的修罗。 “王爷,我们错了!求您饶命!” “是啊,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啊!” “请您饶了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放过我们吧……” 士兵们惊恐地哀求著,双膝一软,纷纷跪倒在地,低下头,用力磕头,满脸泪水与绝望。 萧寧冷冷地看著他们,目光中没有丝毫怜悯与同情。 “当你们举起屠刀屠杀我北境百姓时,有想过放过他们吗?” “当你们將这些老幼百姓赶入那阴冷的地牢中时,有想过他们的生死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冽,每一个字都如同寒冰般刺入士兵们的心底,让他们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 “你们罪该万死!” 他厉喝一声,眼中寒光闪烁。 “你们的鲜血,来祭奠那些死去的北境百姓吧!” 萧寧说话间,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剑气激盪,直斩向那些跪伏在地的士兵。 “噗嗤——” 凌厉的剑气划过,那些跪地哀求的士兵们连惨叫声都未发出,便被剑气斩成数段,鲜血喷涌,尸体重重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啊——” “快跑!” “他真的敢杀我们!” “逃啊!” 那些尚存的残兵败將们瞪大了双眼,目光中满是恐惧与绝望,他们惊恐地大吼著,转身就想逃离这片修罗场。 然而,他们的身形刚一动,便见到一道凌厉的剑光如同闪电般掠过,直斩向他们的咽喉。 “噗嗤——” 剑光过处,鲜血飞溅,残兵们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箏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今日,大疆国的士兵,一个也別想活著离开!” 萧寧的声音低沉而冷冽,目光中杀意沸腾。 他缓缓收剑,抬起头,望向远处那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目光中透出无尽的决然与冰冷。 “从今以后,任何胆敢犯我北境的敌人,只有一个下场——” “死!” 他说话间,长剑轻轻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在空气中激盪而出,將城墙上的大疆国旗帜连同旗杆一同斩断。 “唰——” 大疆国的旗帜在空中飘荡,隨即被寒风捲起,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扬,仿佛在为他们的失败与死亡而低声哭泣。 “王爷威武!” “王爷万岁!” “我们胜利了!” 百姓们齐声高呼,声音中带著无尽的激动与狂热。 他们的眼中泛著泪光,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这一刻,他们仿佛重新看到了希望,仿佛终於摆脱了那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黑暗。 第402章 出重围!孤骑返! “王爷,您是我们的守护神!” “有王爷在,我们再也不怕大疆国的士兵了!” “我们愿意为王爷效死力,永不背叛!” 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双手高举,眼中闪烁著无比的崇敬与虔诚。 萧寧缓缓转过身,目光冷冷地扫视著眼前这一张张憔悴而激动的面庞,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你们……从今天起,再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俘虏。” “目前,云州城內依旧不平静,我先送你们杀出城去!相信我,很快,我就会重新带你们回来!” 他的话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带著无尽的坚决与力量。 “我要让所有大疆国的军队知道,北境的子民不是他们能够践踏的草芥!” 他说话间,眼中寒光一闪,目光中透出无比凌厉的杀意。 “我要让他们永远记住,这片土地上,有我萧寧,有北境的子民,就绝不容他们放肆!” “王爷万岁!” “王爷威武!” “王爷,您就是我们的守护神!” 百姓们齐声高呼,声音中带著无尽的激动与狂热。 萧寧缓缓抬头,望著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鲜红旗帜,目光中透出无尽的决然与坚韧。 这片土地,流淌著北境百姓的鲜血与汗水。 这片土地,蕴藏著北境子民的希望与信仰。 而现在,这片土地,重新回到了他们的手中! “我萧寧,必將用这柄剑,为所有北境子民撑起一片天!” 他说完,双手握剑,猛然指向远方那片漆黑的夜空。 “所有人,隨我杀出云州城,踏平大疆国的所有军队!” 他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在空中迴荡,带著无尽的威严与杀意。 “杀——!” 百姓们齐声高呼,声音中充满了无比的激动与狂热。 萧寧目光如电,缓缓转过身,眼中寒光一闪。 “今夜,我要让所有敌军知道——北境的子民,不容任何人欺凌!” 他说完,身形一晃,率先衝下城墙,剑光闪动,杀入了城中的残兵败將之中。 “杀啊——” “杀光所有敌人!” 百姓们紧隨其后,手持武器,带著无比的愤怒与仇恨,向著那些尚存的敌军杀去。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是北境的子民,是萧寧的子民! 他们要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为北境的开太平! 城门洞开,风雪中隱约映著血色的光芒。 萧寧手持长剑,身披黑色斗篷,银白的髮丝在寒风中轻轻飘扬,宛如一缕孤傲的白雪。 他带著北境的百姓们,从那满是尸体与血跡的南城口一步步走出。 “杀啊——!” 百姓们带著无尽的激动与仇恨,挥舞著手中的简陋武器,衝出了云州城,向著大疆国残存的军队发起了衝锋。 他们的眼中燃烧著久违的希望与怒火,那是被压抑已久的仇恨与不屈,仿佛要將所有曾欺凌他们、残害他们的敌人都埋葬在这片土地之中。 “我们自由了!” “王爷带我们杀出重围了!” “我们再也不用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中了!” 百姓们的吶喊声在寒风中迴荡,声音中带著无尽的激动与狂喜。 他们的脚步踏在满是鲜血的雪地上,脚下那暗红色的血跡还未完全凝固,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血腥味,刺鼻至极。 然而,此刻的他们,再无半点畏惧与恐惧。 “王爷,我们要往哪儿去?” 一名中年汉子跑到萧寧身旁,满脸兴奋地问道,眼中闪烁著激动的光芒。 “王爷,我们是不是要去集合北境的军队?还是去城外与廖將军匯合?” 其余的百姓们也纷纷望向萧寧,眼中带著深深的敬仰与期待。 他们的目光中满是希望,仿佛只要萧寧站在他们面前,就没有什么敌人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 “王爷,我们可以投靠其他的北境军队,大家一起攻打大疆国,让他们血债血偿!” “是啊,我们可以一起打回去,王爷您带我们杀敌,我们就不怕了!”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著,目光中满是激动与热切。 然而,萧寧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在眾人的欢呼声中缓缓转过身,冷冷地望了一眼身后的云州城。 寒风中,那座被血染红的城池依旧屹立著,城墙上遍布尸骸,空气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气息。 这座城池,曾是北境百姓的家园,如今却被大疆国的铁蹄践踏、肆意屠戮。 萧寧目光冰冷,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的长剑,剑锋上尚残留著敌军的血跡。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与冰冷的杀意。 “王爷,您怎么了?”有一名老者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中带著几分疑惑与担忧。 “王爷,您是不是还有什么安排?” “是啊,我们该怎么做?您只要说一句话,我们全都听您的!” 百姓们纷纷开口询问,眼中带著深深的关切与不解。 萧寧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些满脸激动与疑惑的百姓们。 “你们隨我出了城,先往北走。” 他说话间,手掌微微一扬,体內的真气涌动而出,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將周围的雪与血跡尽数扫开。 “记住,沿著这条路一直走,前方三十里外,便是我们北境的驻军营地。”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顿,隨即抬起头,目光如同寒冰般冷冽。 “廖天成的北境军,正在那里等著你们。” “他们会將你们安全护送回安全之地,远离战乱。” 百姓们一听到这话,顿时脸上浮现出一抹激动与欣喜。 “王爷,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一名中年汉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中带著浓浓的疑惑与不安。 “王爷,您要去哪里?” “是啊,王爷,咱们现在好不容易杀出了重围,难道不一起回北境?” 百姓们纷纷开口询问,眼中带著深深的疑惑与担忧。 然而,萧寧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他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转过身,缓缓迈步,向著身后那座已被鲜血染红的云州城走去。 “王爷,您要去哪儿啊?” “王爷,我们走错方向了啊!” 百姓们一个个愣在原地,目光中满是困惑与不解。 他们看著萧寧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担忧与不安。 “王爷,您別丟下我们啊!” 有老人忍不住大声喊道,声音中带著浓浓的哽咽与哭腔。 “王爷,您不要一个人回去!” 然而,萧寧却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呼唤一般,身形一动,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掠过那些呆立的百姓们,向著云州城內掠去。 “王爷!王爷您要去哪里啊?” 百姓们满脸惊愕地望著他的背影,眼中闪烁著浓浓的忧虑与不解。 萧寧的身影在他们的视线中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那漫天的风雪中。 他没有回头,脚步依旧坚定而迅捷,直奔那座早已被鲜血浸透的云州城。 “王爷,您要干什么啊?” 一名中年汉子皱紧了眉头,脸上满是焦急与困惑。 “是啊,王爷明明已经带我们杀出云州城了,他为什么还要回去?” “难道他要一个人再杀回去?” “可那云州城里还有数万大疆国的士兵啊!”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著,眼中满是担忧与恐惧。 就在这时,有一名年迈的老人忽然眼中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 “你们忘了,王爷在城內说过什么了吗?”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著云州城的方向,声音中带著浓浓的颤抖与激动。 “王爷说过,今日,要让云州十万大军,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瞪大了双眼,呆呆地望著眼前这位老人,目光中满是浓浓的震撼与愕然。 “他……他难道是想……” “王爷……要屠城?!” “怎么可能?!他一个人……能做到吗?” “可是,王爷他……” 百姓们目瞪口呆地望著萧寧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闪烁著浓浓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萧寧一个人,竟然要杀回云州城,屠尽那剩下的大疆国残军? “王爷……他真的要一个人屠城?” 一名壮年汉子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深深的震撼与敬畏。 他望著萧寧的身影,喉咙上下滚动,眼中闪烁著泪光。 “王爷,您要……血债血偿吗?” “是啊,王爷要替我们报仇,替那些死去的北境百姓报仇啊!” “王爷……”一名年迈的老者老泪纵横,颤抖著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萧寧的身影,却又不敢跨出半步。 萧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中,他的身影孤傲而挺拔,仿佛一桿笔直的长枪,直刺向那座已被鲜血染红的云州城。 他目光如电,眼中杀意沸腾。 他要以一人之力,屠灭全城! 第403章 屠城!犯我北境者,虽远必诛! 屠城! 风雪漫天,冰冷刺骨。 北境军队如同一条灰色的洪流,在廖天成的率领下急速行军。 他们一路驰骋在满是积雪的原野上,马蹄踩踏在冰冻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离云州城不远的一处山谷间,廖天成忽然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 “全军驻足!”他厉声喊道,声音中带著无比的焦灼与紧张。 士兵们纷纷勒住韁绳,马蹄在雪地中划出深深的痕跡,整个队伍很快便停了下来。 廖天成目光如电,环顾四周。 他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小队人影正急速向他们奔来。 那是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他们的身形在风雪中摇摇晃晃,仿佛隨时会被寒风吹倒一般。 “是何人?” 廖天成心中一动,猛然策马冲了上去。 身旁的亲卫急忙跟上,目光中带著几分紧张与疑惑。 “將军,这些是从哪儿来的?” 廖天成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盯著那些奔跑而来的百姓们,眉头紧锁。 当他靠近那些人影的瞬间,便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这些正跌跌撞撞奔向他们的,正是被萧寧护送出云州城的北境百姓们! “王爷的人?” 廖天成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与激动,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些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心中疑惑,却不敢多想,急忙策马奔上前。 “你们是——” “將军!是北境军士,是北境军队!” 百姓们看到廖天成的身影,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纷纷跪倒在地,满脸泪水,激动地大声喊道。 “我们是王爷派出来的百姓啊!昌南王护送我们出城,嘱咐我们要在此处等候军队的接应!” “王爷?萧寧王爷?!” 廖天成心中一震,急忙跳下马背,一把扶住了为首那名年迈的老人。 “快告诉我,萧寧王爷现在在哪儿?!” 他焦急地问道,眼中满是浓浓的担忧与不安。 “王爷他……他一人折返了云州城!” 那老者眼中满是痛苦与激动,声音中带著浓浓的颤抖。 “王爷说,他要一个人返回云州城,为那些死去的北境百姓报仇,要杀尽所有大疆国的敌军!” 廖天成的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身躯微微颤抖。 “什么?!” 他一把抓住老者的双肩,声音中带著无比的惊骇与震怒。 “他一个人回去?!” “是……是的!” 老者泪流满面,眼中满是痛苦与敬畏。 “王爷说,他要血债血偿,要让所有残害北境子民的大疆国士兵,一个都不留!” “王爷……王爷真的去了啊!” 一旁的百姓们纷纷点头,满脸泪水,语气中带著无尽的崇敬与激动。 “他护送我们出了城后,便毅然决然地转身返回了云州!” “王爷他不顾我们的哀求,只留下一句——『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他就这样……一个人折返回去了!” 百姓们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廖天成听到这些话,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双目中闪烁著震骇与痛苦的光芒。 “疯子……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厉声低吼道,声音中带著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这傢伙到底在想什么?!” “將军,王爷他一个人回去,恐怕……恐怕凶多吉少啊!” 一旁的亲卫低声劝道,声音中满是担忧与焦急。 廖天成深吸一口气,胸口气血翻涌,双手紧紧握著韁绳,目光死死地盯著云州城的方向。 “不能再耽搁了!” “所有人听令,加速前进!目標,云州城!” 他猛然一挥手,双目中闪烁著浓浓的决然与杀意。 “我廖天成,今日就算拼尽性命,也要將王爷从云州城中带回来!” 说完,他一跃上马,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策马如风,向著远处的云州城飞驰而去。 “驾——!” “驾——” 身后的北境精锐纷纷策马跟上,雪地中扬起无数雪尘,数千人的队伍如同一道灰色的长龙,直奔远处那隱约可见的云州城方向。 …… 三天三夜,廖天成与北境军士不眠不休,终於来到了云州城下。 然而,当他们赶到时,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与死寂。 原本巍峨耸立的城门此刻紧闭著,城墙上空无一人,唯有破碎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无声地哭泣。 “这……城门怎么是关著的?” “这里不是还有数万大疆国的士兵驻守吗?”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士兵们纷纷皱起眉头,目光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廖天成紧紧盯著那紧闭的城门,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与焦灼。 “王爷……你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隨即猛然挥手。 “所有人,隨我破城!” “轰——” 伴隨著一声巨响,厚重的城门在北境军士的合力撞击下轰然炸裂,木屑四散,城门被生生推开。 然而,当他们衝进云州城的瞬间,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得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只见云州城內,遍地尸骸,鲜血早已染红了所有的街巷与房屋,空气中瀰漫著浓烈的血腥味,刺鼻至极。 “这……这是什么情况?!” “满城……全是尸体?” 士兵们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这一幕,双腿发软,喉咙中发出微弱的颤音。 他们看到了什么? 满城的尸体,全是大疆国的军士! “到底发生了什么……” 廖天成策马疾奔,目光中满是震撼与难以置信。 “王爷……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一把扯住韁绳,翻身下马,脚步踉蹌地向著那片血流成河的街道奔去。 一路上,所有的房屋、街巷,全都被鲜血染红。 那些大疆国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被利刃斩成了数段,有的甚至连头颅都被削下,鲜血洒满了整条街巷。 空气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 “所有人,跟我走!” 廖天成厉声喝道,声音中带著深深的焦急与痛苦。 “目標,城主府!” “驾!” 眾人纷纷策马,冲入了那血流成河的街道。 然而,当他们冲入城主府的瞬间,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呆住了。 只见城主府內,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如同溪流般在地上蜿蜒流淌。 …… 城主府內,浓重的血腥气息瀰漫在空气中,仿佛连呼吸都被这股刺鼻的味道浸染。 廖天成和眾北境军士呆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这一幕,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只见那偌大的城主府大厅內,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所有的砖石地板,空气中瀰漫著浓烈的血腥味与令人作呕的焦臭气息。 堆积如山的尸体横亘在他们面前,尸体上覆盖著一层薄薄的积雪,仿佛这座城主府已成为了一座冰冷的修罗场,满地的尸骸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无声地诉说著这里曾经发生的惨烈战斗。 而在那些尸体的中央,一道孤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手中握著染满鲜血的长剑,银白的髮丝在风中轻轻飘扬,整个人宛如从血泊中走出的修罗,目光冰冷而无情。 他那满是鲜血的脸庞上,眼神中透出无尽的冷漠与杀意。 “王爷……” 廖天成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心中猛地一震,双目中浮现出浓浓的痛苦与激动。 他大步上前,双膝一软,猛然跪倒在地,声音中带著无尽的哽咽与自责。 “末將来迟,王爷您……您受苦了!” “王爷,您一人……一人屠了整个云州城?!” 他的声音低沉而痛苦,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头。 士兵们一个个瞪大了双眼,呆呆地望著那道站立在尸体中央的身影,目光中满是震撼与敬畏。 “王爷……” “这座城……全是您一人所为?” 有人低声喃喃,声音中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一人……屠了整个云州城的数万大军?” “怎么可能……” 所有士兵都被这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看著那道银髮的身影,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这一片尸山血海中,每一具尸体上都带著深深的剑痕,斩断的肢体、被贯穿的胸膛……无一不是萧寧亲手所为! “他……他到底是人是鬼?!” 一名士兵喃喃自语,声音中带著浓浓的惊骇与敬畏。 “王爷……他真的是一个人杀了所有敌人?” “可是……这里足足有数万大疆国的士兵啊!” 眾人目光呆滯地望著那堆积如山的尸体,眼中满是深深的震撼与恐惧。 “王爷……”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的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敬畏。 萧寧的身形在血泊中静静地站立著,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將那柄染满鲜血的长剑横在胸前,长剑上还沾著未乾涸的血跡。 鲜血顺著剑锋缓缓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仿佛在无声地诉说著这座城中曾发生的血腥屠戮。 “血债……血偿。” 萧寧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带著无尽的杀意与冰冷。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透出无尽的冷漠与寒意。 “我萧寧,既然说过要屠尽这座城,那就绝不会留下一兵一卒。” “你们不是问我为何一人折返云州吗?” 他声音中带著浓浓的冷意与不屑,仿佛在回答著所有人的疑问。 “我要让所有残害我北境百姓的人知道,我萧寧,必將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那些无辜亡魂。” 他说完,缓缓转过身,冷冷地扫视著跪伏在地的廖天成,眼中闪烁著浓浓的冷光。 “廖天成。” “末將在!” 廖天成身躯一震,猛然抬头,双目中满是深深的敬畏与激动。 “王爷有何吩咐?” 萧寧目光如电,盯著廖天成,声音低沉而冰冷。 “將这些百姓护送回北境,让道一率领大军驻守北境边境,確保所有百姓平安无事。” “若有任何敌军敢再犯北境,便將他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他声音冷冽,带著无尽的决然与杀意。 廖天成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拳,重重地点了点头。 “末將遵命!” 他双膝重重叩地,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中带著浓浓的哽咽与激动。 “末將誓死守护北境百姓,绝不让任何人再染指北境!” “王爷,您……您要做什么?” 廖天成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他抬起头,紧紧盯著萧寧,声音中满是浓浓的担忧与痛苦。 “王爷,您……您接下来要去哪儿?” “我要去的地方,你们不必知道。” 萧寧冷冷地说道,声音中带著无尽的冷漠与决然。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目光冰冷地扫过四周那遍地尸骸与鲜血。 “我要去做的,是我萧寧一个人的事。” “今日,我以我之剑,为北境百姓復仇。” “我用这满城的尸骨,来告慰那些被你们所害的无辜亡魂!” 他的话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带著无尽的杀意与冷冽。 廖天成只觉得心中猛地一震,喉咙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王爷……您这是要……” “我要让所有大疆国的敌人明白,我北境的血,不是他们能够隨意染指的!” 萧寧冷冷地说道,声音中带著无尽的威严与冷冽。 “我萧寧,今日必將用这满城的尸体,告诫所有胆敢犯我北境之敌!” 他说完,缓缓转身,迈步向那片血流成河的尸山之中走去。 “王爷……您……” 廖天成的眼眶顿时一红,眼泪无声地滑落。 “王爷,您这是要用命去换取北境百姓的安寧啊!” “王爷一人,屠尽整座城,天人境也不过如此……”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浓浓的哽咽与激动。 萧寧没有回头,他的身影在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中缓缓消失,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那片血泊之中。 “今日,我萧寧,要用这满城的敌军之血,铸就北境的尊严!” 他声音低沉而有力,在空气中迴荡,带著无尽的威严与决然。 “血债血偿!” “一个不留!” 他说完,长剑轻轻一挥,凌厉的剑气激盪而出,將那片尸山血海彻底淹没。 寒风呼啸,雪飘飞,萧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那片染血的雪地中,唯有他的声音在空气中久久迴荡,带著无尽的威严与冷冽。 “从今以后,凡犯北境者——” “虽远必诛!” 第404章 回京!胜者主京城,败者驻边疆! 北境之地,寒风呼啸,雪漫天。 整片雪原在连绵不绝的风雪中显得格外苍茫与空旷。 然而,在这片皑皑白雪之上,却有一支整齐的军队正缓缓行进著。 这支军队人数不多,但每一个士兵的步伐却无比坚定。 银白的鎧甲在雪光的映照下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一道贯穿天地的银色洪流。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银髮披肩的年轻將领。 他神色冷峻,目光如电,宛如一道锋锐无比的利刃。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出无尽的坚毅与果决,仿佛在诉说著他心中的决意。 正是平定北境叛乱,屠灭云州十万敌军的昌南王——萧寧! “王爷,此处已是北境边界,再往南十里,便可入北原平川。” 身旁的亲卫策马来到萧寧身旁,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激动与敬畏。 萧寧微微点头,目光远望,视线穿过那漫天的风雪,落在了遥远的天际线尽头。 “命令全军稍作休整,之后全速南下。” “我等班师回朝,不能耽搁。” 他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带著无比的坚决与力量。 “是!” 亲卫领命,急忙策马奔向后方,传达萧寧的命令。 很快,整个军队的行进速度逐渐放缓,士兵们整齐列队,片刻后便在原地驻足休息。 风雪越来越大,寒风吹动著那些满是战甲与血跡的银甲战士,仿佛要將他们融入这片无尽的冰雪之中。 然而,每一个北境军士的目光中却都透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自豪。 他们知道,他们的王爷正带领著他们,向著那个被称作“权力中心”的京城进发。 那是权谋与阴影交织之地,也是他们荣归之所。 此时,萧寧缓缓转过身,望向军阵末尾那一队仍在整顿的兵马。 一名身披重甲的中年將领策马缓缓上前,满脸郑重与敬畏。 “王爷,廖將军已经率领主力驻守北境边界,並將后方所有防线都布置稳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如今,他嘱咐末將护送王爷归京,不论前方如何险恶,我琼州军也必誓死跟隨。” 这名中年將领名为庄奎,是萧寧麾下琼州军的主帅,亦是萧寧平定北境叛乱时,亲自提拔的重要將领。 庄奎曾在琼州军多次与大疆国敌军正面交锋,性情果敢,善於带兵作战。 他目光灼灼,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萧寧闻言,目光微微一闪,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庄奎,你本可隨廖天成守在北境,不必与我一起回京。” “此次回京,局势未明,我一人回去便可。” “你带著琼州军留守京郊,若事有变故,便即刻接应。” 他语气淡然,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庄奎双目圆睁,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激动与敬佩之色。 “王爷,此番归京,正是您声威最隆之时。” “琼州军愿为王爷马前卒,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辞!” 说话间,另一名身著劲装的中年將领亦策马而来。 此人剑眉星目,面庞刚毅,眼神中透著一股果决与坚韧。 正是琼州军的副帅——徐学忠。 “王爷,末將徐学忠请命,隨您入京。” “若京城有何波澜,我琼州军定当先行死战,护您周全!” 他语气中透著无比的坚决,目光炯炯,直视著萧寧。 萧寧望著眼前这两位忠心耿耿的將领,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他沉默片刻,隨即轻轻点头。 “好。” “既然你们心意已决,那便隨我走这一遭。” 他说完,目光缓缓扫过那身后整装待发的北境军士,声音低沉而有力。 “传令下去,全军整备完毕后,三日內抵达京城!” “是!” 琼州军士齐声应和,声若洪钟,震彻天际。 …… 三日后,京城郊野。 萧寧率领北境军队抵达京城外围,沿途百姓纷纷聚集在道路两旁,面带激动与敬畏。 “是昌南王!昌南王归来了!” “北境之乱已定,王爷威武!” “昌南王千岁!大尧万岁!” 百姓们高呼著,声音中满是激动与崇敬。 他们的目光追隨著那道银白色的身影,仿佛望著一位从天而降的神祇。 萧寧策马缓缓而行,目光冷静而平和。 他没有理会那些欢呼的百姓,只是淡淡点头,隨即直视前方那巍峨的京城城墙。 城墙之上,悬掛著大尧皇室的金色龙纹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然而,在那城门外,一队早已整装待发的军士静静佇立。 这队军士人数不多,但每一个士兵的目光中都透著无比的凝重与警惕。 “这支军队,是……穆起章的亲卫军。” 徐学忠在萧寧身旁低声说道,声音中带著几分不安与凝重。 “穆起章?他倒是好生警惕。” 萧寧冷冷一笑,隨即扬手示意军队驻足。 那为首的一名身穿大尧军服的將领见状,急忙策马上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昌南王殿下,末將奉穆大人之命,特来迎接王爷归京。” 他语气中带著浓浓的敬畏与小心。 萧寧目光微微一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穆起章的命令?” 他淡淡说道。 那名將领低下头,神色中带著几分复杂与忐忑。 “是的,昌南王殿下。” “京城內五王势力已然被穆大人剿灭,如今京城尽在其掌控之中。” “穆大人恭迎王爷归京,望王爷能与他共商大尧未来之事。” 萧寧闻言,目光中闪过一抹冷意。 “他倒是风度翩翩。” “却不知,他所谓的『共商未来』,究竟是要共谁的未来?” 他声音低沉而冰冷,淡淡地扫视了那名將领一眼,隨即轻轻挥手。 “告诉穆起章,我萧寧自会入城,但北境军暂不入城。” “若他真心迎接,便无需大军相护。” “若他有意阻我,我一人亦可。” 他说完,策马一动,银白色的披风在风中飘扬,整个人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那巍峨的京城城门。 “驾——” 身后的北境军士们並未隨同跟进,只见银髮披肩的萧寧孤身一人,缓步而入。 他的身影在浩荡的风雪中格外孤寂,却又充满著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威压与霸气。 “王爷……” 庄奎与徐学忠面色凝重,眼中闪烁著浓浓的担 忧与焦急。 他们虽知道萧寧的决定无法更改,但依然不放心。 “若城中有变,我琼州军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衝进去。” 庄奎沉声说道,目光中带著几分决然与坚毅。 “驾!” 他猛然策马,转身回到军阵中,开始部署整支军队的驻守防御。 然而,他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萧寧的身影,直至那道背影完全消失在京城的深处。 …… 京城之中,寒风凛冽。 萧寧策马行至穆起章的府邸外时,只见穆起章已亲自站在门前,面带微笑,静静地望著他。 “昌南王,风采依旧。” 穆起章微笑著拱手行礼,神色中带著几分真挚的欣赏。 “久闻王爷班师回朝,穆某心中甚慰。” “今日在此相迎,只盼王爷与我一道,为这大尧定下未来之策。” 萧寧淡淡一笑,翻身下马,目光冰冷地望向穆起章。 “彼此彼此。” “穆大人能扫平五王,掌控朝堂,手段非凡。” “我倒也想见识见识,你所谓的『未来』,究竟为何?” 他声音平静,却透出无尽的锋芒。 穆起章微微一笑,隨即侧身引路。 “请,王爷。” “我等,且入內一敘。” …… 府邸之中,灯火通明。 一张古朴的长案上,摆满了京中最新的战报与朝堂的奏摺。 穆起章缓缓坐下,目光平静地望著萧寧。 “王爷远征北境,方才凯旋归来,料想此刻应该对京城局势颇有疑问。” “今日相邀,正是想同王爷解释一二。” “解释?”萧寧淡淡一笑,神色不动,“京城局势,王爷一手掌控,还有何可解释之处?” 穆起章闻言,微微一笑,抬起手指,轻轻弹了弹桌案上的奏摺。 “王爷此言差矣。” “京城中,虽说我已平定五王之乱,但许多势力尚未归附。” “王爷手握北境之兵,声威赫赫,此番归京,实乃是为安定人心,稳定朝局。” 他语气淡然,仿佛只是道出一件寻常之事。 萧寧冷笑一声,缓缓坐下,目光直视著穆起章。 “依穆大人之意,我该如何?” “与您分掌朝堂,共同执政?” 穆起章闻言,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 “若王爷愿意,穆某自当辅佐。” “但若王爷心有疑虑,我也愿意退居幕后。” 他说著,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那漆黑的夜空,目光深邃。 “自古帝王之位,爭夺无数。” “王爷,我等当初皆为大尧江山而奋斗。” “我只希望,无论最终谁入主京城,都能记住一件事——” “这江山,永远是大尧的。”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深深地望著萧寧,声音中带著几分凝重与肃然。 “若您愿意接手朝堂,我可以放手。” “但若您犹疑不定,不如我们来做一个了断。” 萧寧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眼中寒光一闪。 “什么了断?” 穆起章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锋芒,缓缓抬手,一道剑气在他指尖闪烁。 “我与您一战。” “胜者主京城,败者驻边疆。” “您可敢应战?” 第405章 爭锋,计中之计 府邸之中,灯火明灭。 案桌上,笔墨纸砚整齐摆放,墨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散。 萧寧与穆起章相对而立,彼此目光交错间,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激盪。 “好。”萧寧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片刻的沉默。 “我萧寧,答应与你一战。” “若我胜,入主京城。” “若我败,退守边疆,绝不再涉朝堂。” 穆起章闻言,眼中寒光一闪,隨即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按王爷所言定下此局。” 他轻轻抬手,从袖中取出两张洁白的绢帛,放置在桌案之上。 “王爷,这是我已擬好的令状。” “胜者主京城,败者驻边疆,绝不干预中枢之政!” 萧寧目光微凝,缓缓伸手拿起绢帛,仔细审阅了一番。 令状之上,字字鏗鏘有力,条款清晰,约束严苛。 若依照令状所言,不论他胜败与否,都不得再以权谋与军队涉朝堂之事。 穆起章,竟將这局布得如此严密! 萧寧眼中闪过一抹深思,隨即微微一笑。 “穆大人,当真好算计。” “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已被你这局棋彻底困住,再无翻身之力。” 穆起章闻言,神色不动,淡淡一笑。 “王爷过誉了。” “只因我知晓,今日能与王爷论此之人,唯我穆起章一人。” “他人皆不足论。” “唯有王爷,能与我比肩。” 他说著,轻轻拿起桌上的墨笔,蘸上浓墨,笔尖微抖,在绢帛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萧寧目光如电,冷冷看著他將那笔锋凝聚成一行有力的字跡。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抬手接过墨笔,长袖轻扬,笔走龙蛇,將自己的名字落在绢帛之上。 “从今日起,便是你我二人之局。”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他將笔放下,目光中透出无尽的锋芒与决然。 “此局,不死不休!” 穆起章微微一笑,缓缓將那张绢帛收入袖中,目光中闪过一抹深邃之色。 “王爷果然豪气。” “那么,我在城中正门恭候王爷。” “三日后,我们便以武定朝堂之事。” 他声音平淡,却透著无尽的冷冽与决然。 萧寧轻轻点头,隨即转身,衣袍翻飞间,银髮如瀑,直入门外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穆起章看著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萧寧啊萧寧……”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但这局中局,到底鹿死谁手,恐怕还未可知。” 他轻轻抚著袖中的绢帛,目光深沉而冷冽。 …… 当萧寧走出府邸时,夜已深沉。 冷风如刀,吹得人肌肤生疼。 他微微抬头,看向那漆黑的天幕,目光中透出无尽的深思。 “王爷!” 身旁,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 萧寧眉头微皱,转头望去,只见两道身影自黑暗中疾步而来。 正是荀直与许居正! “你们……怎么来了?” 萧寧语气微沉,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 荀直满脸焦急之色,未待靠近,便急声说道:“王爷,您当真与穆起章签下了比武之约?” 萧寧淡淡点头,神色不动。 “不错。” “三日后,我与他在城中正门一战。” 许居正顿时面色一变,失声道:“王爷!您这是中了穆起章的计了!” 萧寧眼中寒光一闪,目光缓缓望向许居正。 “哦?何以见得?” 许居正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沉声道:“王爷,穆起章此人,心机深沉。” “他如今与你以武决胜,看似公平,但实则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萧寧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他一手掌控京城,兵权在握,为何会迫不得已?” 荀直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地说道:“王爷,穆起章在与五王的决战中,虽將五王势力彻底清除,但其麾下的穆家军也损耗巨大。” “如今的穆家军,人数不过五万。” “若是与北境军正面交锋,他未必能全身而退。” “而且您麾下还有琼州军,兵力更是占据绝对优势。” “他如今之所以提出与你比武定胜负,就是为了避开两军正面交战。” “用您一人换取北境军的退兵,以绝对的个人实力震慑朝堂,既维护了大尧的根本,又能避免兵马再行损耗。” “这根本就是他的一场险棋!” 萧寧闻言,微微眯起双眼,冷冷看著荀直,眼中透出浓浓的寒意。 “他损耗殆尽?” “哼……倒是好算计。” “可你们却不知,他不过是以退为进。” 荀直愣住,正欲开口再言,却被许居正拦住。 许居正摇了摇头,沉声说道:“王爷。” “我等知您一向不惧强敌,但穆起章的实力,绝非寻常之辈。” “在与五王的决战中,他展现出了天人境的修为!” “这等境界,几乎无人可敌!” “而且……他还手握前朝秘术——血咒追魂箭!” “此箭一出,必定追魂索命,绝无偏差。” “只要沾染您一滴鲜血,便能锁定您的气机,直到將您射杀为止。” “这也是天机山断言卫清挽必会有性命之忧的原因!” “您若答应与他比武,岂不是正中他的圈套?” 萧寧闻言,眼中寒光一闪,眉头微微皱起。 “血咒追魂箭?” 他目光深沉,神色冰冷如霜。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初,天机山的断言—— “若卫清挽跟隨自己入京,必会丧命!” 当初,那南宫拓也给过自己暗示,称这一危机,可能来自於穆起章! 如今看来,原来是这样! 卫清挽若继续隨他而行,必定会在这一场劫难中丧命。 是因为,若是卫清挽在,穆起章会更加在意重视卫清挽的威胁! 所以,这血咒追魂箭,也会用在卫清挽身上! 所以,归根结底,这一切,全都是因为穆起章手中那枚血咒追魂箭! 传闻血咒追魂箭乃前朝秘术,箭头被施加了诅咒之力,能够追踪沾染上目標血液的气机,一旦射出,必定穿透目標心脉。 而且血咒追魂箭中的咒力能够无视任何护体真气与兵甲防护,堪称无解。 即便是天人境强者,也无法抵挡此箭的威力。 萧寧深吸一口气,眼中杀机闪烁。 “血咒追魂箭……” “原来,这就是天机山口中的『命运』。” 他缓缓闭上双眼,將心中那股无尽的怒火与杀意强行压下。 穆起章…… 你当真是好算计。 若自己退缩,北境军必会退兵,而他穆起章將会趁机重整兵马,再度掌控京城。 而自己若硬著头皮迎战,他手中的血咒追魂箭便成了杀手鐧。 此箭不发,则已。 一旦发出,必定锁定自己。 届时,自己几乎没有逃脱之法。 难怪,天机山会断言,自己必將面临生死之劫。 萧寧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既然是命,那我便改命!” “区区血咒追魂箭,若想取我性命,只怕穆起章还不够资格!” 他目光冷冽如冰,缓缓抬头望向许居正与荀直,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 “我既然答应了他,便绝不会退缩。” “天人境?” “他有天人境,我也有我的手段!” “血咒追魂箭?”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他这箭厉害,还是我的剑更快!” 他说完,声音低沉而冰冷,目光如利剑一般,直刺入夜空的深处。 许居正与荀直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忧虑与不安。 “王爷……此事不可大意!” “穆起章此人心机深沉,他既敢与你比武,必有万全之策!” “而且,他不仅是天人境强者,更是朝堂中的梟雄。” “他如今不惜以身犯险,就是要逼您出手。” “您可千万不要被他牵著鼻子走啊!” 荀直急声劝道,声音中带著浓浓的恳切与焦急。 萧寧闻言,目光微微一动,隨即淡淡一笑。 “放心。” “我自有分寸。” “你们暂时不要声张。” “明日,我会亲自会会穆起章。” 他声音淡然,仿佛在说著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许居正还想再劝,却被萧寧一抬手阻止。 “好了。” “此事已成定局,再言无益。” “你们若真为我好,便先將军心稳住。” “北境军刚刚抵达京城,若此时內部不稳,只会让穆起章有机可乘。” “至於那场比武……” 他目光微凝,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漆黑的夜空,眼中寒光闪烁。 “我萧寧,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只不过,这个交代……恐怕不是他所期望的。” 他说完,微微一笑,转身大步离去,银白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荀直与许居正站在原地,目送萧寧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却满是沉重与无奈。 “怎么办?” 荀直轻声问道,眉宇间满是忧虑之色。 “王爷已经决定了,谁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许居正轻轻嘆息一声,摇了摇头。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军心。” “然后……” “祈祷王爷能贏。”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担忧。 第406章 决战前夕! 夜色如水,寂静无声。 京城的寒风依旧凛冽,却与往日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穆府的庭院中,唯有一盏昏黄的宫灯在寒风中摇曳。 微弱的光芒映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將这寂静的夜色割裂成无数碎片。 穆起章独自佇立在庭院中,目光深邃地望著那深邃如墨的夜空。 寒风呼啸而过,拂动他鬢角的髮丝,掠起了袍袖一角。 穆起章缓缓抬起手,凝视著掌心。 那掌心中,似乎还残留著刚才握笔时的些许余温。 他缓缓握紧拳头,隨即又无力地鬆开。 萧寧…… 你果真答应了。 一丝复杂的情绪自心底悄然升起,穆起章的目光在夜色中微微闪动。 他並非不曾怀疑过,萧寧会拒绝这场比武。 毕竟,面对一名手握天人境实力与前朝秘术的对手,任何人都会感到犹疑,甚至畏惧。 但萧寧没有。 他答应了,甚至毫不犹豫。 穆起章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声音低沉而幽远,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萧寧啊萧寧……” “你果然还是那个我记忆中的人。” 穆起章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往昔的点点滴滴。 当初,他曾將萧寧视作最不堪、最无能的紈絝王爷。 在他眼中,萧寧不过是个空有王爵之名,却无半点实权的废物。 整日沉溺於街柳巷,疏於政务,荒废武艺,与那些朝堂之上的清流大臣、门阀世家格格不入。 他那时心中对萧寧只有蔑视与轻视,甚至连正眼都懒得去看一眼。 可如今…… 这一切却因为萧寧的一次出兵北境而彻底改变。 穆起章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他从密报中得知萧寧率军北上时的震惊与错愕。 “萧寧?那紈絝王爷……竟然带兵驰援北境?”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觉得这不过是某个无聊之人编造出的荒诞故事。 那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閒的王爷,怎可能会领兵北上,平定叛乱? 可事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萧寧不仅驰援北境,更在短短数月间,连克数城,將那群北境叛军打得节节败退。 而当他再度收到密报时,萧寧已然斩杀了鲁通,攻破云州,將北境之乱彻底平息! 那一刻,穆起章心中震撼无比。 他甚至觉得,自己究竟是在与怎样的对手博弈? 若非亲眼所见,他几乎无法相信,那个在朝堂中被视为无用废物的昌南王,竟能在短短数月內,展现出如此惊艷的手腕与魄力。 他当时站在京城的城墙上,遥望北方,久久无语。 “萧寧,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穆起章喃喃自语,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自那一刻起,他对萧寧的轻视与蔑视,悄然转化为了另一种情感——敬佩。 不错,是敬佩。 儘管他们站在对立的阵营,儘管他们的立场截然不同,但穆起章不得不承认,萧寧的作为、萧寧的实力,让他对这个曾经不屑一顾的对手,生出了由衷的敬意。 “能够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不计生死,不论结果……” “这般决绝与魄力,远超旁人。” 穆起章轻轻嘆息,目光中透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萧寧当初若未出兵北境,穆起章绝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他或许会认为萧寧不过是藉此机会谋取军功,趁机扩张自己的势力。 但事实却是——萧寧带兵北上,真正將性命与家国存亡繫於一身。 他以最为决绝的姿態,与北境叛军血战到底,直至最后一兵一卒。 “那时的你,或许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紈絝王爷了吧。” 穆起章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我倒是小看了你。” “也许,我当初就不该將你当做朝堂中的一枚閒棋。” “若早知你如此决绝,我会不会有不同的打算?” 他自嘲地笑了笑,摇头不语。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再去追溯往昔,已无半分意义。 他如今所能做的,便是彻底放手一搏。 一场公平的对决,一场真正男人之间的生死之战。 “萧寧,三日后,我穆起章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低声喃喃,目光中透出一丝冰冷与杀意。 “我若贏,你我君臣,仍在此朝堂之上对弈。” “我若败……” “你便將这京城,甚至这大尧朝堂,交由你来掌控。” “可你要记住……” “我穆起章,即便倒下,也绝不会死於你手。” “而是死在我自己的选择之下。” 穆起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向那深邃的夜空,眼中闪烁著无尽的深思与决然。 风依旧凛冽,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仿佛天地之间,只余下他一人孤独佇立在这无尽的黑暗中。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接住一片飘落的雪。 雪冰凉,触感微寒。 “萧寧,我倒是想看看……” “你还能在这局中,如何扭转乾坤?” “你当真有与我穆起章同归於尽的勇气吗?” 他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一抹幽幽的嘆息,在空荡荡的庭院中迴荡。 那抹嘆息中,带著无尽的感慨与不甘,夹杂著对眼前局势的复杂思量。 月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他脸上。 穆起章的目光深邃如湖水,泛著淡淡的幽光。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著那黯淡的月色,仿佛在对这无尽的夜空发问—— “萧寧,究竟是你胜,还是我贏?” “若真有那一日,我穆起章会亲自告诉你。” “为何,你即便胜我,也无法彻底掌控这大尧!” 他说完,轻轻挥袖,转身离去。 庭院中,灯火微微摇曳,寒风席捲而来,將那盏孤零零的宫灯吹得剧烈摇晃,仿佛隨时都要熄灭。 而穆起章的身影却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场看似公平的比武,实则背后暗流汹涌。 而他穆起章,早已在这黑暗中设下了无尽的陷阱。 他就像一个静候猎物上鉤的猎人,等待著萧寧一步步踏入自己设下的罗网。 “萧寧……你会来吗?” 庭院中,只有那低沉的呢喃声在风中轻轻迴荡。 而在那寂静的夜空下,两人的命运,早已被系在了同一根命运的丝线上,摇摇欲坠。 ………… 夜幕低垂,寒风呼啸。 京城的夜,原本应是华灯初上、歌舞昇平。 然而,这几日的京城,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静謐之中。 街道上冷冷清清,唯有寒风捲起落叶,在青石板上打著旋,发出“沙沙”声响。 往日热闹的酒楼、茶馆,此刻门窗紧闭,屋內灯火也显得格外昏暗,似乎所有人都在避讳著什么,生怕被捲入这场风暴之中。 东南角的许府,此时也是一片寂静。 临湖的小亭中,几名身著素袍的中年男子正默然对坐,偶有一两声低语传出,却也极为克制,显得分外凝重。 亭外湖面微波荡漾,月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点点碎银。 偶尔一片枯黄的落叶飘入水中,隨著微波浮沉起落,仿佛在预示著某种动盪的来临。 “王爷在北境之战中大获全胜,连破数城,斩杀鲁通,平定北境。” 许居正坐在主位,轻抚长须,目光望向窗外那清冷的湖面,语气中带著几分感慨。 “若非亲眼所见,我等恐怕至今也无法相信,昌南王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內,彻底平定北境之乱。” “这一战,著实令我等清流之士刮目相看。” 他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在诉说著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 旁边的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文士点了点头,目光中带著几分激动与钦佩。 “许大人所言极是。” “我等素来只知昌南王不学无术,沉迷於街柳巷,未曾想到,他竟然会有如此卓绝的军略与胆识。” “短短数月,便彻底平定北境,这等手段,便是放眼整个大尧,也是极少有人能够做到。” “如此人物,竟是出自皇室,实乃我朝之幸!” 他说著,面上露出几分激动之色,目光中闪烁著光芒。 可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一名满头白髮的老者却轻轻摇了摇头,嘆息道:“昌南王此番大胜,固然令人震惊。” “但他毕竟年轻气盛,锋芒毕露。” “此次回京,竟直接与穆起章签下生死比武之约,我看……” “只怕他仍旧难以胜过穆起章啊。” 老者语气中透著浓浓的忧虑与无奈,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惋惜之色。 此言一出,亭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而沉重。 原本还满脸欣慰的几名文士面色微微一僵,隨即纷纷陷入了沉默。 良久,另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文士方才摇头苦笑一声,接著说道:“穆起章此人,心机深沉,行事果断。” “他能在五王势力的联手围剿下,稳住京城,甚至彻底剿灭五王,足见其城府与手段,绝非常人可比。” “更何况,他在与五王的决战中,已然展现出了天人境的修为!” “天人境啊……” “这等修为,纵观我大尧数百年歷史,能够达到此境界者,屈指可数。” “如今昌南王年纪尚轻,即便他武艺超群,但与穆起章相比,只怕仍有不少差距。” 他语气中透著深深的无奈与担忧,眉头紧锁,仿佛已预见了三日后比武的结局。 “哎……” 亭中又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嘆息。 湖面的微波轻轻拍打著亭柱,发出“哗哗”的水声,仿佛在低语著某种不祥的预感。 许居正缓缓转过头,望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霍纲,轻声问道:“霍大人,你有何看法?” 霍纲身形魁梧,双眉如剑,一双虎目中透著几分深沉的光芒。 他缓缓抬起头,望著许居正,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自北境归来,亲眼见识了王爷的英勇与谋略。” “他在北境之战中,並非仅仅凭藉武力取胜,而是將各路兵马调度得井井有条,后勤、情报、谋略……皆是事无巨细。” “短短数月,便让整个北境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我之见,王爷的手段,远不止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地望向湖面,声音中带著几分感慨。 “不过……即便如此,王爷毕竟年纪尚轻。” “穆起章非同寻常,他不仅是天人境的强者,更是朝堂之上最为狡诈多谋的梟雄。” “此次比武,穆起章定然已做好了万全之策。” “我只怕……” 霍纲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仿佛那湖中的水波被寒风吹散,散发出一阵阵无奈的涟漪。 “怕什么?” 一旁始终未曾开口的边孟广忽然冷冷出声,目光如炬地扫视著眾人。 “怕王爷必败?” 他声音低沉而有力,带著一丝不屑与愤怒。 “你们可知,若非王爷在北境力挽狂澜,我等今日便不可能在这亭中安然对坐!” “当初北境叛军势如破竹,鲁通铁蹄踏遍北境大地,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若非王爷临危受命,率军北上,如今的北境早已不復存在!” “你们不去思量该如何助王爷一臂之力,却在此长吁短嘆,未免太过软弱了吧!” 他的话音如同一声雷霆,在寂静的亭中炸响,令得所有人面色一变,纷纷低下头,露出几分羞愧之色。 “边大人所言极是。” “我等確实多虑了。” “不过……” 霍纲长长嘆息一声,语气中带著几分无奈与沉重。 “王爷虽智勇双全,但此番比武,若只论武力,恐怕仍难以与穆起章匹敌。” “更何况,穆起章手中还有那件前朝秘术——血咒追魂箭。” 他的话音刚落,几名文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纷纷露出惊愕之色。 “血咒追魂箭?” “那传闻中必定穿心、索命无疑的秘术?” “据说此箭只要沾染目標鲜血,便可將其气机彻底锁定,除非將施咒者击杀,否则绝无解救之法。” “若穆起章真握有此物……” “那王爷岂不是必败无疑?” 所有人心中同时升起一股浓浓的恐惧与担忧。 他们虽为朝中清流,素来秉持正道,主张刚直不阿,但此时此刻,面对一名手握天人境修为与血咒追魂箭的对手,他们也不禁感到了一丝深深的无力。 许居正缓缓闭上双眼,手指轻轻叩击著桌案,发出低沉的声响。 “穆起章此人心思深沉,行事从不留余地。” “此次提出与王爷比武,绝不会毫无准备。” “只怕王爷这一战,凶多吉少。” “即便是天人境强者,也难逃血咒追魂箭的锁定……” “更何况,王爷究竟有何实力,我 等至今也未曾真正见过。”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中满是担忧与痛惜之色。 亭中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仿佛连空气也变得无比沉重。 湖面上的波光在月色下轻轻晃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著这京城中的风雨欲来。 “可若王爷不应战,他必会失了京城军士的心。” “北境军与琼州军自王爷归来后,便一直对京城中局势颇为不满。” “若是王爷因畏惧穆起章而退兵,恐怕所有將士都会心生动摇,甚至……” “甚至会怀疑王爷当初平定北境的英勇,只是一时侥倖。” 一名身材瘦削的文士轻轻嘆息,语气中透著浓浓的忧虑。 “届时,王爷不仅会失去朝中清流与北境军士的支持,甚至连皇室內部的力量也会因此受到动摇。” “穆起章此局,实在布得滴水不漏。” “他用这场比武,不仅逼得王爷不得不战,还能以此机会彻底挫败王爷的锐气。” “可若王爷出战,胜负……又该如何?” 这声嘆息在寂静的夜色中飘散,仿佛在空中凝成了一层淡淡的雾靄。 亭中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无比沉重。 他们望著那清冷的湖面,目光中满是无奈与痛惜。 是啊,这一局,不论胜负,都已將萧寧牢牢锁在其中。 三日之后,王爷究竟能否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还是会在穆起章的血咒追魂箭下,含恨而终?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將决定大尧未来的命运走向。 亭外的寒风呼啸,捲起一片片落叶,仿佛在诉说著某种不祥的预感。 清流之士们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与不安。 他们清楚,王爷这一战,生死难测。 ………… 京城南郊,灵香阁。 这是一座隱於山水之间的雅致庭院。 小桥流水,清风徐来,曲折的迴廊上垂掛著几盏淡黄色的宫灯,灯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映照著长廊旁那层层叠叠的树,显得格外幽静而温馨。 庭院深处,一座精致的六角亭台耸立在翠绿的竹林之中。 亭台四周环绕著晶莹剔透的玉石栏杆,亭中的桌案上摆放著一壶清茶,茶香裊裊,隨著夜风飘散开来,瀰漫在整个庭院。 亭中,两个身姿窈窕的女子正相对而坐。 其中一位身著碧绿色纱裙,长发如瀑,腰肢纤细,眉目如画。 她正低眉凝视著手中的茶盏,神色中透著几分忧虑与不安。 另一位则身著一袭紫色长袍,面容姣好,眉宇间隱隱透出几分凝重与冷峻。 她抬起头,望著亭外那漆黑的夜空,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 “子衿,萧寧……他为什么要答应与穆起章比武?” 灵师师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透著浓浓的担忧。 “以他的智慧和谋略,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场比武对他来说有多么危险。” “难道他就没有想过……一旦失手,他所付出的代价,甚至会是整个北境的动盪,乃至整个大尧的崩塌?” 灵师师的声音低沉而幽远,仿佛一丝夜风拂过,將她的忧虑与心痛吹散在寂静的庭院中。 孟子衿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向她,轻轻嘆了口气。 “灵妹妹,你觉得,萧寧是那种会轻易妥协的人吗?” “他若畏惧危险,当初就不会只身入北境,与鲁通决战,平定叛乱。” “他若是害怕牺牲,就不会独身入云州,屠尽敌军,为北境百姓討还血债。” “正因为他是萧寧,才会在这关乎大尧命运的时刻,站出来,毅然决然地面对穆起章的挑战。” 她的声音中透著浓浓的敬佩与崇敬,眼中闪烁著深深的信任与钦佩。 “萧寧从不惧怕生死,他也从不畏惧权谋。” “在他心中,唯有家国大义,唯有百姓生存。” “他知道,若此时避战,他所丧失的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与尊严。” “更会失去所有北境军士、琼州军將士,乃至所有大尧子民对他的信任与支持。” 孟子衿轻轻摇头,目光深邃地望著那清冷的月光,仿佛透过夜色,看到了一道孤身而行的身影。 “灵妹妹,萧寧的心中,早已没有了生死的界限。” “他所承担的,是整个大尧的安危与百姓的生死。” “所以,他寧可以命相搏,也绝不会在这场比武中退缩半步。” “他明知穆起章手握天人境的修为,明知对方极可能藏有血咒追魂箭这样的秘术,可他依然会直面挑战,不为自身,只为那无数仰望著他、信赖著他的子民。” 孟子衿说到这里,微微闭上双眼,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的声音中透著一种淡淡的哀伤与敬仰,仿佛心中正在默默祈祷,为那即將踏入生死局中的人儿而担忧不已。 “所以,灵妹妹,我们不应该质疑他为何答应。” “相反,我们要相信萧寧,相信他一定能从这场比武中活下来,带著我们所寄託的期望,继续前行。” “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所有他所守护的子民,乃至为了整个大尧。” “这是他身为昌南王,身为大尧王族的职责与使命。” “而且……” 孟子衿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起来,仿佛在安慰著眼前的灵师师,也在安慰著自己那颗忧心如焚的心。 “萧寧一向聪明绝顶,谋略超群。” “他既然敢答应这场比武,一定有他的底气与筹谋。” “我们要做的,是相信他,等待他的胜利,而不是过多地为他担忧。” 第407章 风雨欲来!大战將起! 灵师师闻言,长长地嘆息一声,目光中满是复杂与无奈。 “可……这终究是生死之局。” “以我对穆起章的了解,他定然已在这场比武中设下重重陷阱。” “他不会给萧寧任何胜出的机会。” “血咒追魂箭……这等秘术,只要沾上一滴血,就会追魂索命,必定穿心。” “纵使萧寧有万般手段,也未必能够避过。” 她的声音中透著深深的担忧与痛惜,仿佛心中某种情感正被撕裂般痛苦不堪。 孟子衿微微抿唇,目光闪烁,沉思良久,方才缓缓开口。 “我也知晓血咒追魂箭的可怕。” “但我始终相信,萧寧不会轻易陷入这等局中。” “他的智慧、他的魄力,他的决断……绝非穆起章一人能够左右。” “穆起章这场比武,虽看似胜券在握,但我相信……他依然低估了萧寧。” “萧寧绝非他想像中的对手。” 她目光坚定,声音中透著浓浓的信心与决然。 “他可以战胜北境数十万大军,可以孤身入云州屠尽十万敌军。” “他同样可以在这场比武中,战胜穆起章。” “我们要做的,便是相信他,默默为他祈祷。” “除此之外……別无他法。” 孟子衿缓缓起身,走到亭台边缘,望著那幽幽的湖水,声音中带著一抹淡淡的哀愁与期许。 “萧寧,你一定要活下来……” “你若死了,北境、琼州、甚至整个大尧,都將失去最后的希望。” “可我始终相信,你会带著胜利归来。” “带著所有信任你、敬仰你的人的期望,活著归来。” 她低声呢喃,声音在夜风中散去,仿佛一片轻柔的雪,飘散在幽静的庭院中,飘散在这无尽的夜色之中。 灵师师轻轻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隨即缓缓站起身,走到孟子衿身旁,轻声说道:“子衿。” “你说得对。” “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他。” “萧寧既然能走到今天,他定然不会轻易倒下。” “他的意志与决心,足以支撑他从这场生死比武中全身而退。” “我相信……他一定会贏!” 灵师师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然,仿佛一抹炽热的火焰,在这寒冷的夜色中燃烧起来,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与恐惧。 孟子衿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信任与期许。 那是对萧寧的信任。 也是对这场命运之战的期许。 风依旧拂过,捲起了几片枯黄的落叶,在两人身旁轻轻飘散开来。 而那两道纤细而倔强的身影,依旧佇立在亭台上, 遥望著那深邃的夜空,仿佛在等待著某个归来的身影。 她们相信,那个她们倾佩的男人,必定能带著胜利,带著所有人的希望,踏著黎明的曙光归来。 …… 京城,东郊,清溪书院。 这座书院背靠青山,四周竹林掩映,溪水潺潺,仿佛与尘世隔绝一般。 院中古木参天,亭台楼阁掩映在翠绿的林木之中,院门外石板小路上铺满了细碎的落叶。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白茫茫的雾气笼罩在整个书院中,仿佛为它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道一站在书院门外,微微抬起头,望著那两扇紧闭的朱红色院门。 儘管他在北境战场上曾与敌军廝杀无数次,面对过生死间的绝境,但此刻站在这座书院门前,他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紧张与不安。 因为——这里,是秦玉京当年来大尧时,所建设的书院。 秦玉京,乃当今大祁国武学第一人,大同学派的领袖,被誉为“大同学宫山长”的顶尖高手。 自大祁建国以来,大同学派便一直被奉为国学之首,其拳法、兵学、谋略之道,无一不是当今天下最顶尖的存在。 而秦玉京,正是这门武学派系的执掌者。 他不仅是大祁国无数武者心目中的武学泰斗,更是当今天下唯一能够在武学修为上力压眾生,稳居武学之巔的传奇人物。 这样一位如神祇般的存在,如今却来到了大尧京城,这其中的用意,早已引起了无数人的猜测与揣测。 道一深吸一口气,缓缓伸手,轻轻叩响了书院的大门。 “咚……咚……咚……” 三声低沉的敲门声迴荡在寂静的林间,仿佛惊动了这幽静的书院。 片刻之后,大门被人轻轻推开,一名身著书童服的少年探出头来,目光警惕地打量著道一。 “请问阁下是……?” 道一微微一笑,拱手行礼,语气恭敬而温和。 “在下道一,是大同学宫的弟子。” “奉命前来拜见师尊秦掌尊。” 书童闻言,目光微微一闪,隨即露出几分恭敬之色,轻轻点头。 “原来是道一师兄。” “师尊早已吩咐过,若师兄前来,便直接带入后院相见。” “请隨我来。” 书童说著,缓缓推开大门,带著道一穿过前院的迴廊,沿著蜿蜒的石径,向书院的深处行去。 道一跟隨书童缓步前行,目光不由自主地四下打量著这座幽静而雅致的书院。 书院中,古木苍翠,竹影婆娑,四周环绕著低矮的围墙与高耸的山石,隱隱透出几分悠远的书卷气息。 他曾多次听师兄们提起过这座“清溪书院”,这是师尊多年前亲自设计建造的书院,布局精妙,结构严谨,宛若世外桃源一般。 书院的正中,有一座三层高的书阁,阁顶用青瓦覆盖,檐角悬掛著几盏风铃,微风拂过,风铃声轻轻作响,仿佛在诉说著这座书院的古老与寧静。 而在书阁旁边,则是一座宽敞的演武场。 演武场的四周环绕著高大的石柱与围栏,中间铺设著细腻的砂石地面,空旷而宽敞。 据说,当年无论是大同学宫的弟子,还是外来的武林中人,都曾在此切磋武艺、比试技艺,留下了无数传说与故事。 道一一路走过,只见演武场上空无一人,唯有几只鸟儿在石柱上棲息,时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他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怀念。 “真没想到,师尊当年来到大尧,隨手所创立的书院,竟依旧保留著原貌。” “我自入学宫后,便一直听师兄们谈论这座清溪书院,如今得以亲眼所见,果真是幽雅寧静,与世隔绝。” “难怪师尊初来京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在此歇脚了。” 道一心中感慨万千,目光微微闪动。 就在此时,书童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恭敬地指向前方那座古朴的竹亭。 “道一师兄,师尊正在竹亭中等候。” “您请——” 道一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那座竹亭。 竹亭中,青竹环绕,清风徐来,一位身著青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负手而立,静静地望著眼前那片青翠的竹林。 他的身影虽然看上去有些单薄,但却透著一种深沉而悠远的气质。 那是一种经歷了岁月洗礼与风雨沉淀之后,方能散发出的无尽威严与底蕴。 这位老者,正是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武学泰斗——秦玉京。 “师尊。”道一缓缓走到竹亭前,俯身行礼,声音中透著浓浓的敬意与恭敬。 “弟子道一,特来拜见。” 秦玉京闻声转过身来,目光中带著几分温和的笑意,轻轻点头。 “道一,许久不见。” “自你被派往大尧,追隨昌南王之后,已有数月未曾谋面。” “如今再见,你倒是比以往更沉稳了不少。” 他的话语中透著几分淡淡的关切与欣慰,仿佛一位长者在审视著自己多年未见的弟子。 道一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轻轻点头。 “多谢师尊关心。” “弟子此番前来,是奉命向您匯报有关於昌南王萧寧的近况。” 秦玉京目光微微一凝,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探寻的光芒。 “哦?萧寧?” “自从在天机山,得知萧寧被评为『甲子魁首』后,我便来到了京城,一路上对他多加关注。” “他年纪轻轻,便能在武学、兵法、谋略之道上皆展现出不凡天赋,著实罕见。” “而这次北境之行,听闻他以一己之力平定叛乱,更斩杀北境悍將鲁通。” “如今回到京城,又与穆起章签下生死比武之约。” “这等胆识与气魄,確实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秦玉京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带著几分深思与感慨。 “道一,你是学宫之人,亦是昌南王麾下的军师之一。” “你如何看待此人?” 他的声音平和而缓慢,却透著一股无形的威严,仿佛一双锐利的眼眸,已將道一的內心看得通透无比。 道一深吸一口气,神色微微凝重,沉声说道: “师尊,昌南王的决断,远比我等所想像的更加坚毅与决绝。” “至少,传闻中的所谓紈絝,是断然不可信的!” “他不仅仅是一名王族贵胄,更是一名真正的將才与统帅。” “在北境,他身先士卒,以身作则。” “他不仅武艺高强,更精通兵法、战阵之道。” “短短数月,便將北境叛军彻底击溃,这样的统帅,绝非侥倖。” “弟子虽曾听闻他获甲子魁首,名震京城,但直到亲眼见证他的战场表现后,我才真正明白,为何他能被评为甲子魁首。” “他的 每一次决策,每一场战斗,都是以最精確的判断与最果断的行动完成。” “这份胆识与谋略,甚至不逊於当年的秦川大將军。” 道一说到这里,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敬佩与钦佩。 “他不仅深諳大局之道,更能在最短的时间內,寻找到敌人的弱点,並给予致命一击。” “弟子认为,昌南王绝非普通的王族子弟。” “他若得机遇,將来定能成就一番不世之伟业!” 秦玉京闻言,目光微微闪动,隨即轻轻笑了笑,点了点头。 “看来,你对昌南王的评价很高。” “不过,你说得对。” “我从未小看过甲子魁首的评价。” “能让天机山如此断言的,无一不是天赋异稟之辈。” “而昌南王,竟能在天机山测算出他日后將成为一代雄主,足见其潜力之深。” 秦玉京背负双手,缓缓转过身,望向那片翠绿的竹林,目光中透出一抹深深的探究与好奇。 “道一,你要记住,你此番前往大尧,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协助昌南王平定北境。” “而是观察他,看看他究竟是否如天机山所言,是当世不世出的雄主。” “若他真有此等潜力,我自会將他纳入我的棋局之中。” “若他不过如此,那也不过是我行走这盘棋局中的一颗閒棋罢了。” “继续为他效力,继续观察下去。” “我倒要看看,他萧寧,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秦玉京轻轻抚须,眼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芒,仿佛在为眼前这盘棋局暗自揣测。 “若他真能在这场比武中全身而退,那或许……” “整个大尧的格局,都將因他而彻底改变。” 道一目光一闪,微微躬身,恭敬地应道:“弟子遵命。” “师尊放心,我定会继续追隨王爷,洞察一切!” 秦玉京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去吧。” “他能有你这样的追隨者,倒也是他的福分。” “但记住,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將自身安危置於第一位。” “切勿因一时的情感而失了大局。” “你,是大同学派的弟子,是我的学生。” “也是我未来在这棋局中最重要的助力之一。” 他声音中透著几分严厉与关切,仿佛一位严父在叮嘱自己的孩子。 道一闻言,心中微微一暖,眼中闪过一抹感动之色。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定不辱师门之名!” 他说完,深深一揖,隨即缓缓退下,转身向书院门外走去。 秦玉京望著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喃喃自语。 “萧寧啊萧寧……” “你究竟……还能为这盘棋局,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在询问著那深邃的夜空。 而在那片竹林深处,风声轻轻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风云莫测的局势低声嘆息。 …… 三日后,京城中正门前。 这座象徵著大尧王朝威严与权力的巍峨城门,今日已成为整个京城最为瞩目的焦点。 天刚蒙蒙亮,城门四周便已是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百姓如潮水般涌向城门广场,將偌大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熙熙攘攘的身影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不断晃动,仿佛整座京城的百姓都倾巢而出,只为目睹这一场决定朝堂命运的生死对决。 此刻的中正门上,朱红色的城楼在朝阳的映照下散发著肃穆的光辉,城墙上悬掛著大尧皇室的金色龙旗,迎风猎猎作响,仿佛在向所有人昭示著这座城池的尊贵与威严。 而城门外,偌大的广场上,早已搭建起了一座高高的擂台。 擂台四周,四根通天的石柱高高耸立,柱身上雕刻著盘龙纹饰,柱顶还悬掛著四盏巨大的铜灯,灯中灯火熊熊燃烧,仿佛在昭告这即將到来的生死之战。 擂台中央,用青黑色的巨石铺成的台面在阳光下闪烁著淡淡的冷光,每一块石板之间的缝隙都被填得严丝合缝,仿佛在这擂台上,所有的退路与犹疑都被彻底封死,只留下那无尽的锋芒与杀意。 “哎,你们听说了吗?” “昌南王居然真的答应了穆大人的生死比武之约!” “他这是疯了吧?穆大人在决战五王之时,已然展现出了天人境的修为啊!” “是啊,这等境界,岂是寻常人能够匹敌?” “更何况,穆大人乃京城权势之首,手握皇室密令与前朝秘术——血咒追魂箭。” “传闻此箭一旦射出,必定穿心,无人能挡!” “就算昌南王再有勇气,也不可能避得过这等秘术的锁定吧?” 擂台四周,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浓浓的疑惑与担忧。 儘管昌南王萧寧自北境平乱归来,声势如日中天,但他毕竟年纪尚轻,修为亦未显露,面对穆起章这位老牌强者,眾人心中难免感到不安。 “我看这场比武,胜负已分。” “昌南王虽勇,但与穆大人相比,终究还是少了几分沉稳与深谋远虑。” “穆大人当年平五王、定北疆,早已是权威天下的顶尖强者。” “更何况,他此次提出比武之约,本就是蓄谋已久。” “昌南王入局,实在是太过鲁莽。” 一名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轻轻摇头,语气中透著浓浓的惋惜与无奈。 “哎……但凡昌南王稍微退一步,与穆大人周旋,也不至於將自己逼入这般绝境。” “如今,比武之约既定,便是生死一线。” “这一战,若昌南王胜,还能趁势掌控朝堂。” “可若败……恐怕他便再无翻身之日了。” “我听说,穆大人手中有一件前朝秘术,名为血咒追魂箭。” “此箭乃前朝王室秘宝,箭头被施以血咒之力,一旦沾染目標鲜血,便会追魂索命,直至將目標气机彻底锁定、穿心而亡。” “当年先皇意图夺取此箭,便被其咒力反噬,差点丧命。” “由此可见,此箭的威力绝非寻常。” “昌南王就算再如何英勇,也难逃此箭的追杀吧?” 他身旁的几名百姓闻言,皆面露惊愕之色,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那若穆大人动用此箭,岂不是必胜无疑?” “看来昌南王此战……凶多吉少啊。” “哎,昌南王年纪轻轻,已然功勋卓著,却为何要与穆大人硬碰硬呢?” “莫非,真如传闻所说,他只是仗著一时威望,想要趁势夺权?” “可他毕竟太年轻了啊……” 眾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阵阵汹涌的波浪,迅速蔓延开来,席捲了整个广场。 而在广场的另一侧,几名身披甲冑的大尧军士肃立而立,目光冷冷地扫视著四周熙熙攘攘的百姓,面色严峻,仿佛在压制著即將喷薄而出的杀意与怒火。 “这些愚民,懂什么?” “王爷若非为大尧百姓,怎会冒如此风险,与那老狐狸穆起章生死对决!” “只盼王爷能平安归来……” 军士们的低语声中透著浓浓的愤怒与无奈,目光不时望向擂台方向,眼中满是担忧与不安。 忽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骤然响起,將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吸引到了擂台中央。 “咚!咚!咚!” 每一声鼓响,仿佛都在敲击著人们的心臟,让广场上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原本喧囂不已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望向擂台。 只见擂台两侧的通道缓缓拉开,两道身影从两边同时踏入了擂台。 左侧,是一身紫金甲冑的穆起章。 他步伐稳健,目光深邃而冷冽。 那如雕刻般刚毅的面庞上,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傲然与不屑,仿佛此刻站在擂台上的,不是来应战的挑战者,而是俯视全场、威压八方的王者。 穆起章目光冷冷地扫过擂台下方,那数万围观的百姓与军士们,无形的威压顿时自他身上弥散开来。 “那便是穆起章……当年只身匹马,踏破北疆的英雄?” “他果然不同凡响!” “如此气势,便是隔著擂台,都让人感到窒息!” 百姓们纷纷低声惊嘆,目光中透著浓浓的敬畏与惧怕。 而擂台右侧的另一道身影,身著银白色的战袍,银髮如雪,双眸如电,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那!!! 正是昌南王!!! 萧寧!!! 他脚步轻盈,步伐沉稳,浑身上下透著一股傲然与冷峻。 他的身影虽看似单薄,却宛若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佇立在擂台上,面对著穆起章那无形的威压,丝毫不为所动。 风雨欲来! 大战!!! 將起!!! 第408章 平分秋色?天人境?! 擂台上空,风声呼啸而过,仿佛在为这一场生死对决拉开序幕。 萧寧与穆起章静静地佇立在擂台两端,四目相对,目光如剑,寒意凛然。 空气中仿佛瀰漫著无形的杀意,两人虽未曾动手,但那无形的气势早已笼罩全场,令得整个广场上的人群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擂台下方的广场上,数以万计的百姓与军士们紧紧盯著台上那两道孤傲的身影,目光中带著浓浓的期待与紧张。 他们知晓,这一场对决,將决定大尧朝堂的未来。 究竟是昌南王萧寧凭藉北境之威,一举力挽狂澜? 还是穆起章凭藉多年深厚的权谋与武道修为,彻底掌控京城? 这一切,都將在这片擂台上见分晓。 而在擂台四周的高台之上,京城各方势力的代表人物们也纷纷到场。 只见高台正中,身著官袍、面色肃穆的许居正端坐其上,目光冷冷地注视著擂台方向,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他是当今天下清流之首,素来刚直不阿,心怀苍生。 他本不愿参与这等以武定胜负的决战,但如今局势已然发展至如此地步,朝堂上下再无迴旋余地。 若此战昌南王胜,大尧局势便有希望重新稳定。 可若穆起章胜,那整个朝堂恐怕再无分庭抗礼之力。 许居正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丝浓浓的担忧与无奈。 “萧寧啊萧寧,你为何要答应这场比武之约?” “你明知穆起章手中有血咒追魂箭,明知这场比武凶险无比,甚至可能性命难保……” “可你却依然不肯退让半步。” “难道,你当真要与他以命相搏,至死方休吗?” 他心中暗暗嘆息,目光中带著浓浓的忧虑与痛惜。 而在许居正身旁的高台上,另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正沉默不语地注视著擂台方向。 那是霍纲,大尧王朝中屈指可数的,还算懂得些武道的文官,素来以刚烈著称。 他原本对萧寧的认知,停留在那个紈絝不堪的昌南王之上。 可如今,他亲眼目睹了萧寧在北境之战中的种种表现,心中对这位年轻的王爷生出了由衷的敬佩与认同。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看好这场比武。 “王爷,穆起章已然是天人境强者,而你……”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你又如何能胜过他?” 霍纲双拳紧握,目光中闪烁著一抹痛惜与无奈。 他多希望,自己能够亲自上场,与穆起章一战。 但他更清楚,这一战,只有萧寧能够参与,只有萧寧能够以一己之力,与穆起章爭夺那朝堂大权的掌控权。 他只能静静地佇立在一旁,注视著那道孤傲的身影,心中默默祈祷。 “希望……你能活下来。” “无论胜败。” “只要你能活著,便足矣。” 高台四周,京城各方势力的代表人物们纷纷神色复杂地望著台上的两人。 有的人眼中带著浓浓的期待与紧张,有的人则面无表情,仿佛这场比武与他们无关。 而有的人,目光深邃而幽暗,仿佛在窥探著这一场比武背后的阴谋与角力。 “昌南王竟然真的答应了这场比武。” “他是愚蠢还是勇敢?” “穆大人精通权谋,武道修为更是已达天人境。” “昌南王这一战……胜算几乎渺茫。”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昌南王究竟凭什么与穆大人一爭高下。” “他究竟有何依仗?” 议论声低低传来,充满了疑惑与好奇。 然而,无论人们如何猜测、如何议论,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了擂台上那两道对峙的身影之上。 “萧寧,你可知……” “我为何要与你比武?” 穆起章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冷冽,仿佛一柄利剑,直刺人心。 他的目光中带著一抹冷笑,眼中隱隱透出几分嘲讽与轻蔑。 “你在北境平乱,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凭藉一时的勇气与运气。” “可你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內,屠尽云州十万敌军,將北境局势彻底稳定。”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確有几分本事。” “但这並不意味著,你就能在京城与我一爭高下。” “我穆起章,掌控京城多年,从未失手。” “而你……” “不过是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人罢了。” “今日这场比武,不论是为我穆家军、为朝堂,还是为你昌南王的名声,都是生死一线的绝局。” “你既然敢应战,那便做好陨命於此的准备吧。” 他说著,手中长剑微微一抬,锋锐的剑芒在空气中轻轻震颤,仿佛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刃,带著无尽的锋芒与杀意。 萧寧闻言,目光微微一闪,隨即淡淡一笑。 “穆大人何必长篇大论?” “你想说的是——这一战,我必败。” “可你何曾问过我萧寧的剑?” 他的声音淡然如风,带著一抹冷冽的寒意,仿佛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却留下一抹深深的光痕。 穆起章的目光微微一凝,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隨即冷笑一声,抬起手中的长剑,缓缓指向萧寧。 “既然如此,那便动手吧。” “让我看看,你这『甲子魁首』的实力,究竟有几分能耐。” “今日,我便让你知晓,什么叫真正的强者。” 他话音未落,脚下一动,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掠向萧寧。 “錚——!” 长剑出鞘,剑光如电,直刺萧寧面门! 那凌厉的剑芒在空气中激盪开来,仿佛要將整个擂台笼罩在那无尽的锋锐之中。 这一剑,迅猛无比,快若闪电,甚至还未及身,便已让周围空气一阵震颤,发出嗡嗡的剑鸣声。 台下所有人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死死盯著台上的两人。 穆起章这一剑,锋芒毕露,带著无尽的威压与杀机。 所有人都想知道,面对这等强者的凌厉攻势,萧寧会如何应对。 然而,就在长剑即將临身之际,萧寧忽然侧身一转,身形如同柳絮般轻盈飘动,毫不费力地避开了那凌厉的一剑。 “嗖!” 剑光贴著他的衣袂掠过,带起一阵微风,竟未能伤到分毫! “什么!” 穆起章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隨即冷哼一声,手中长剑再度急速挥动。 “唰唰唰——!” 剑影重重,层层叠叠的剑光如同狂风骤雨般袭向萧寧,將他周身笼罩在无尽的剑势之中。 这一连串的攻击快若闪电! 穆起章身形犹如鬼魅,长剑在空中划出道道剑光,剑影重重,层层叠叠,仿佛要將萧寧整个人彻底吞没在这剑网之中。 “唰唰唰——!” 每一剑挥出,空气中便激盪起一阵阵剧烈的嗡鸣声,仿佛连虚空都被那锋利的剑气撕裂。 那道剑影由上至下,连连劈砍,剑光纵横,剑芒犹如一道道银蛇乱舞,在擂台上闪烁不定。 围观的人群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紧紧盯著台上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百姓们的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寒意,仿佛那凌厉的剑芒透过空气直射而来,刺得他们肌肤隱隱生疼。 “这……这就是天人境的威力吗?” “穆大人的剑法竟然如此凌厉?” “天哪,昌南王……他还能撑得住吗?” 人群中,不少人都为萧寧捏了一把汗。 他们虽不懂武道修为的高深之处,但却能看出,那道凌厉的剑影下,萧寧已被逼至绝境,仿佛下一刻便要被那重重剑光吞噬。 然而—— 就在剑影將要合拢的瞬间,萧寧的身影忽然在原地消失。 眾人只觉眼前一,便见萧寧的身形如同鬼魅般掠出,身躯微微一侧,长剑轻轻挥动,竟在那层层叠叠的剑光中穿行而过! “錚——!” 两剑相交,火四溅! 那清越的剑鸣声在空中迴荡,仿佛两道无形的剑意在空中激烈碰撞,迸发出无数火。 萧寧的身形在擂台上轻盈旋转,脚步稳健而从容,长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银白色的流光,游刃有余地挡住了穆起章的每一击。 他的动作轻巧而灵动,身形如同穿蝴蝶,丝毫不为穆起章的剑势所迫。 每一次出剑,都精准无比地击中穆起章剑影的薄弱之处,仿佛那重重剑光在他眼中,尽数化为无形!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台下的眾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透出浓浓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穆起章的剑法何其凌厉,那等密不透风的剑势,便是普通武者也难以抵挡半分。 可萧寧竟然能够在这重重剑光中游刃有余,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未曾被剑气所伤? 这怎能不令人震惊? 穆起章的目光微微一凝,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他冷哼一声,身形再度一动,长剑在空中猛然旋转,剑锋带起一阵狂风,瞬间將整片擂台笼罩在一片银白色的剑光之中。 “唰唰唰——!” 无数道剑影如狂风骤雨般朝萧寧席捲而来,剑光交错,剑气纵横,將他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 “哼,看你这次还如何躲!” 穆起章低喝一声,手中长剑忽然微微一震,剑尖带起一抹森然的寒芒,直刺萧寧胸口! 这一剑,迅猛无比,带著无比凌厉的杀意,仿佛连空气都被这一剑所撕裂! “嗡——!” 长剑破空,剑锋直逼萧寧咽喉! 然而—— 萧寧却只是微微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太慢了。” 他轻轻吐出这三个字,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穆起章的剑锋扑了个空,刺在空气中,剑尖微微颤动,却连萧寧的衣角都未曾触及! “什么!” 穆起章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隨即陡然转身。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萧寧的身影却仿佛幽灵般出现在他背后。 “嗡——!” 萧寧长剑微微一震,一道凌厉的剑气从剑锋上激盪而出,直奔穆起章后背! “唰——!” 剑光闪烁,剑气如雷霆般直射而出,带著无尽的锋芒与杀意! 穆起章只觉背后一股寒意袭来,他心中暗叫不妙,身形猛然一转,堪堪避过了那凌厉的一剑。 可儘管如此,剑气依旧在他肩头划出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顺著肩头滑落,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 “嘶——” 台下的百姓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透出浓浓的惊愕与震惊。 “穆大人……竟然受伤了!” “怎么可能?” “昌南王的剑法竟能刺伤穆大人?” “天哪,这可是天人境的强者啊!” 人群中,惊呼声四起,所有人的眼中都透出浓浓的不可置信。 穆起章何等强者,他的修为早已达到天人境,论武道修为,堪称当世顶尖。 可他竟被昌南王萧寧一剑刺伤? 这简直匪夷所思! 穆起章肩头上的鲜血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红色的血跡顺著他紫金甲冑的缝隙缓缓流淌,浸湿了衣袖。 台下,所有人都不由得愣住了,仿佛空气在这一瞬间凝滯。 谁都没有想到—— 昌南王萧寧,竟然在短暂的交锋中,伤到了京城无敌、天人境强者的穆起章! 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仿佛一道惊雷,瞬间炸响在每个人的心中。 许居正和霍纲正並肩站立在高台之上,望著擂台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两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许居正面色一变,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惊愕与怀疑。 “穆起章的修为早已达到天人境,即便放眼整个大尧,也是屈指可数的顶尖强者。” “而萧寧竟能在他手中占据上风,並且將他伤到这种地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居正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努力思索著什么。 他原本已为萧寧的安危担忧不已,甚至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如今,萧寧竟然一剑伤敌? 这令他心中对萧寧的看法,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动摇。 霍纲也同样神色凝重,他紧紧盯著台上那道挺拔的身影,心中震撼无比。 “难道……萧寧也已然突破至天人境?” 他喃喃低语,目光中满是震惊与困惑。 “这不可能!” “若他真是天人境,为何此前从未显露分毫?” “而且……若他真有这等实力,为何不早早显露,震慑朝堂?” 霍纲眉头紧锁,思绪如同翻滚的江水般起伏不定。 这一剑,太过突然,太过不可思议! 他原以为,萧寧不过凭藉勇气与胆识,强撑著与穆起章周旋。 可现在看来,似乎—— 事情並没有那么简单。 “王爷……” “你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们所不知的?” 霍纲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敬佩与疑惑。 而在高台的另一侧,身著青袍的秦玉京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探究与审视。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够穿透一切,直视萧寧体內流转的气息与力量。 “不错。” “萧寧的修为,的確已经达到了天人境的门槛。” 他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怪不得……他敢与穆起章一战。” “原来,他竟已是天人境强者。” 秦玉京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得不说啊,天机山的定论,还真是准確啊。” “这个被天机山誉为甲子魁首的年轻人,果然不简单。” “他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內跨越凡尘,踏入天人之境,確实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他的话语中带著浓浓的讚赏与认可,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一旁的道一听到师尊的评价,心中震惊无比。 “师尊,您是说……萧寧,他真的是天人境?” 他微微睁大了双眼,目光中透著浓浓的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他!他!” “他如此年轻,又未曾经过太多磨礪,怎么可能达到这等境界?” 秦玉京淡淡一笑,目光中带著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世间万物,自有因果。” “萧寧能够踏入天人之境,或许与他的天赋、机缘有关。” “也或许,另有隱情。” “但不论如何,他的实力,绝不逊於穆起章。” “这一战,恐怕要比我们想像中的更加有趣了。” 秦玉京轻轻抚须,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仿佛在思索著什么。 “萧寧啊萧寧……” “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未曾向世人展露?” 他目光深邃如海,注视著那道挺拔的身影,心中隱隱生出一种极为强烈的兴趣与好奇。 而在另一处观战的高台上,郭芷与郭仪父女正並肩而立,望著台上的那抹银白色身影,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复杂的情绪。 “爹……这……” 郭芷微微睁大了双眼,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与惊嘆。 “萧寧……他竟然真的伤到了穆起章?” 她声音中透著一丝颤抖与惊愕,仿佛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 郭仪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眼中带著深深的震动与敬佩。 “萧寧这孩子,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当初觉得他紈絝,真是我等眼拙啊。” “当年他入京跟我摊牌时,我便知他必是人中龙凤。” “只是没想到,如今他竟成长至如此地步。” “能够以一己之力与穆起章抗衡,甚至將他伤到这般程度。” “看来,他这些年,果真隱藏了太多太多。” 郭仪的声音低沉而感慨,仿佛一个看著孩子长大的长辈,在为那孩子的成长而倍感欣慰与自豪。 他看著台上的萧寧,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轻轻喃喃自语。 “萧寧……” “当年你父亲託付於我时,我还担忧你紈絝,难堪大任。” “而如今,我愿意相信,你必將带领大尧走向一个新的时代。” “这一战,无论胜败,你都已证明了你自己。” 郭仪轻轻嘆息,眼中浮现出浓浓的疼惜与讚赏。 “只是希望……你能活著回来。” “你若出了什么事,我又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郭芷闻言,微微低下头,眼中闪烁著泪光。 她紧紧攥著衣袖,目光死死地盯著台上的萧寧,仿佛不愿错过他的一举一动。 “萧寧……” “你一定要贏啊!” 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微而颤抖,仿佛在心中为萧寧默默祈祷。 而在另一侧,香山七子的元无忌、王案游等人同样目露震惊之色,纷纷互相对视,眼中透出浓浓的不可置信。 “他竟然真的伤到了穆起章?” 元无忌微微睁大了双眼,眼中带著浓浓的震撼与兴奋。 “萧寧……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大了?” “难道……他也已经踏入了天人之境?” 王案游目光复杂地望著台上的萧寧,喃喃自语。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当年在香山学堂时,我只以为他不过是个志大才疏的顽劣公子。” “可如今看来,他不仅武艺高强,心志亦极为坚韧。” “甚至……他竟有与穆起章分庭抗礼的实力?” 他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既有对老友的惊喜与认同,又有几分自愧不如的失落。 “萧寧……” “你果然是我们香山书院所有同窗中,最出色的一个。” 王案游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敬佩与钦佩。 “这场比武,果然要比我们想像中的更加复杂。” “我倒是想看看,最终你能否贏得这场比武。”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目光中闪烁著无比的期待与热切。 而在高台的另一角,洛陵双媚孟子衿与灵师师亦紧紧盯著台上的萧寧,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子衿……你看到了吗?” 灵师师轻轻拉了拉孟子衿的衣袖,声音中带著浓浓的惊喜与震撼。 “萧寧……他竟然真的伤到了穆起章!” “他真的……真的拥有与穆起章抗衡的实力?” 孟子衿微微頷首,目光中透出一抹淡淡的柔情与倾慕。 “是啊,灵妹妹。” “萧寧,他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 “我一直相信,他绝非寻常人。” “今日一战,他便是要向所有人证明——” “他萧寧,不仅是那平乱北境的王爷。” “更是一个能够扛起大尧命运的男人。” 孟子衿的声音轻柔而温婉,眼中闪烁著深深的仰慕与倾佩。 “他是萧寧,他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我们所仰望与信任的人,定能创造出奇蹟。” 灵师师微微一笑,目光中带著无比的信任与坚定。 “没错。” “他一定会贏。” “他一定能贏得这场比武,贏得所有人的信任与尊敬。” “我们要做的,就是默默等待他的胜利。” 她们的声音在风中轻轻迴荡,带著浓浓的期许与期待,仿佛在为那道孤傲的身影默默祈祷。 整个擂台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萧寧的身上。 那道挺拔而冷峻的身影,宛若巍峨的山岳,屹立在擂台之上,迎著所有人的目光,散发著无尽的威严与锋芒。 而萧寧,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如电,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他知道—— 这一战,他必定要贏。 第409章 定论!臣服! 擂台上,穆起章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冷冷地盯著萧寧,目光中带著浓浓的杀意与怒火。 “你竟能伤我?” “看来,我的確小看了你。” 穆起章低声呢喃,隨即深吸一口气,目光陡然变得无比冷冽。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留手!” 他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忽然微微一震,一股强大的气势自他体內爆发开来,顷刻间弥散在整个擂台上空。 “轰——!” 无形的威压自他身上激盪而出,仿佛一股无形的风暴,將整个擂台笼罩在其中。 那股威压之强,连擂台下方的眾人都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与压迫,仿佛整个人都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来。 “天人境……这就是天人境的威压吗?” “好可怕的气势!” “这……这就是穆大人的真正实力?” 百姓们纷纷面露惊骇之色,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仿佛那股威压透过空气,直逼他们的心臟,令他们感到无比的窒息与恐惧。 穆起章冷冷地望著萧寧,眼中杀机毕露。 他长剑微微抬起,剑尖缓缓指向萧寧,剑锋上散发出森然的寒光,仿佛连阳光都被那股寒意所吞噬。 “萧寧,你的確有几分本事。” “但你若以为这样便能胜我,那你便大错特错了。” 他声音低沉而冷冽,宛如一抹幽幽的寒光,直刺人心。 “我今日便让你知晓,天人境的真正力量!” “接招吧!” 他话音未落,手中长剑猛然一抖,剑光暴涨,顷刻间化作漫天剑影,铺天盖地地朝萧寧席捲而来! “唰唰唰——!” 那剑光密集如雨,剑芒犹如流星般在空中闪烁不定,仿佛要將萧寧整个人彻底淹没在那无尽的剑影之中。 这一剑,迅猛无比,凌厉至极,带著无比强大的威压与杀意,仿佛要將萧寧彻底斩杀於剑下! 台下的百姓们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紧紧盯著台上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他们知道,这一剑,才是穆起章真正的实力。 在这股无形的威压之下,萧寧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吗? 他究竟要如何应对这一剑?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紧张地望著台上的两道身影。 而萧寧,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如水,仿佛根本没有將穆起章那凌厉的剑光放在眼中。 他只是轻轻抬起头,望向那漫天剑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天人境的力量吗?” “那我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 “我萧寧的剑道!” 他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一道雷霆在擂台上空炸响,瞬间將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吸引! 就在穆起章的剑光即將临身的瞬间—— 萧寧陡然抬起长剑,剑锋微微一震,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自剑尖上激盪而出,瞬间在空气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嗡——!” 剑气如雷霆般激射而出,与那漫天剑影在空中狠狠撞击在一起! “轰——!” 擂台上空,剑气激盪,劲风呼啸,剑光如雷霆般炸裂开来,迸发出无数火。 那股无形的力量在空中激烈碰撞,整个擂台仿佛瞬间被那股狂暴的剑气所吞噬,激盪起一阵阵强烈的气浪,將四周的石柱震得微微晃动。 人群中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惊呼声,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死死盯著那片被剑气笼罩的擂台中央。 “他……他竟然能挡住这一剑?” “这怎么可能?” “昌南王……他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剑道修为?” 百姓们纷纷发出惊呼声,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透出浓浓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擂台上,剑光散尽。 萧寧与穆起章对峙而立,身形巍然不动。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浓烈的杀意与剑气,那无形的威压犹如一柄利剑,悬在所有人头顶,令人不敢稍有喘息。 穆起章紧紧盯著萧寧,目光中带著浓浓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你……” “你竟能挡住这一剑?” 萧寧微微一笑,淡淡地看著他,眼中没有半分惧意,只有无尽的平静与决然。 “你不过如此。” “今日……便让我来终结你穆起章的霸业吧。” 擂台上,空气仿佛瞬间凝滯。 萧寧与穆起章对峙而立,两人的目光如同交锋的利剑,在空中迸发出无形的火与杀意。 周围的百姓们屏息凝神,死死盯著台上那两道身影,心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沉重与艰难。 刚才那一剑,穆起章全力出手,剑气纵横,威势凌厉无比。 所有人都以为,昌南王萧寧必定难以抵挡。 可谁曾想到,萧寧竟能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挡下了穆起章的天人境剑法,並且毫髮无损地立於擂台之上。 这一幕,不仅震惊了台下的百姓们,更令所有观战的京城权贵与將士们心头巨震。 擂台之下,高台上,许居正死死盯著台上的萧寧,目光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他竟然能挡下穆起章的剑法?” “这小子的剑道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难道……难道他也踏入了天人境?” 许居正的心中翻涌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震惊与疑惑。 自萧寧崭露头角以来,他便始终关注著这位昌南王的成长与表现。 无论是北境平乱,还是云州屠城,萧寧一次次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决断与手腕。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看清萧寧的武道修为。 在许居正看来,萧寧即便修习剑道,能在战场上挥斩千军,但毕竟年纪尚轻,绝无可能达到天人境这等武道巔峰。 可如今,萧寧的表现,却让他生出了深深的疑惑与不安。 “若他真的踏入了天人境……” “那今日这场比武的胜负,恐怕便再无定数。” 许居正心中暗暗嘆息,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担忧与复杂。 而在另一旁,霍纲的双拳早已紧握成拳,目光中带著浓浓的期待与激动。 “王爷,果然不愧是王爷!” “如此年纪,竟能与穆起章正面抗衡!” “若王爷真能胜他……那京城的局势,便彻底定了!” 他眼中闪烁著一抹火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萧寧横空出世,一举力压穆起章,彻底掌控朝堂的那一幕。 擂台四周,各方势力的代表人物们也纷纷神色凝重,目光紧紧盯著台上的两人。 他们知晓,这一场比武,已不仅仅是两位强者之间的对决。 更是朝堂权势的角力,是关係到整个大尧命运走向的一战。 无论是昌南王胜,还是穆起章胜,都將直接决定大尧朝堂未来的权力归属。 而这一刻,所有人心中原本篤定的判断,却在萧寧这一剑之下,悄然动摇。 台上,穆起章的目光中闪烁著冰冷的寒光,面色阴沉无比。 他死死盯著萧寧,手中长剑微微颤动,剑锋上散发出森然的寒意,仿佛连空气都被那股寒芒所撕裂。 “萧寧……看来,我果然小看了你。” “你竟然也踏入了天人境。” 他声音低沉而冷冽,仿佛一抹寒冷的风从冬夜中吹过,令人不寒而慄。 “可你以为,凭藉天人境修为,便能在我穆起章面前討得便宜?” “天真!” 他冷笑一声,目光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机与轻蔑。 “我今日,便让你知晓,什么叫真正的天人境!” 穆起章话音未落,身形骤然向前一掠,手中长剑猛然挥动,一道璀璨的剑光犹如雷霆般激盪而出,直奔萧寧面门! “唰——!” 剑光耀眼,剑气纵横,仿佛连虚空都被那凌厉的剑芒撕裂。 这一剑,迅猛无比,带著无比强大的威压与杀意,仿佛要將萧寧整个人彻底吞没在那无尽的剑光之中。 萧寧的目光微微一凝,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长剑轻扬,剑锋微微一震,一道凌厉的剑气从剑尖上激盪而出,直迎而上! “錚——!” 两剑相交,剑气激盪,火四溅! 那清越的剑鸣声在空中迴荡,仿佛两道无形的剑意在空中激烈碰撞,迸发出无数火。 “轰——!” 两股剑气在空中激盪开来,瞬间掀起一阵狂风,將四周的空气尽数撕裂,化作无数气流在擂台上空疯狂捲动。 穆起章的身形微微一晃,目光中闪过一抹寒光,冷哼一声,手中长剑再度急速挥动。 “唰唰唰——!” 剑影重重,层层叠叠的剑光如同狂风骤雨般袭向萧寧,將他周身笼罩在无尽的剑势之中。 萧寧的身形在擂台上轻盈旋转,脚步稳健而从容,长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银白色的流光,游刃有余地挡住了穆起章的每一击。 他神情平静,眼神冷峻,长剑在空中挥动,剑气激盪,仿佛那漫天的剑影在他面前,尽数化为虚无。 “嘶——!” 台下的百姓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透出浓浓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他竟然能与穆大人战成这样?” “这怎么可能?” “难道,昌南王的修为也达到了天人境?” 人群中,惊呼声四起,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浓浓的震撼与疑惑。 而台上,穆起章的脸色却越发阴沉,眼中闪烁著浓浓的寒光。 他紧紧盯著萧寧,眼中的杀意与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萧寧,你果然不简单。” “但你以为,仅凭这点手段,便能在我面前猖狂?” “痴心妄想!” 他低喝一声,身形陡然暴起,长剑在空中猛然旋转,剑锋带起一阵狂风,瞬间將整片擂台笼罩在一片银白色的剑光之中。 “天人境的真正力量——便是这天人之念!” 他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忽然微微一震,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从剑锋上激盪而出,瞬间在空气中化作无数道剑光,铺天盖地地朝萧寧席捲而来! “唰唰唰——!” 剑光如雨,剑芒犹如流星般在空中闪烁不定,將萧寧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 这一剑,迅猛无比,凌厉至极,带著无比强大的威压与杀意,仿佛要將萧寧彻底斩杀於剑下!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紧紧盯著擂台上那两道交错的身影。 他们知道,这一剑,才是穆起章真正的杀招。 “天人之念!” 这四个字在空气中激盪,仿佛带著无形的威压,瞬间將擂台上空的风云尽数压下。 天人之念,乃武道修 炼至巔峰之境的顿悟之道。 一念成神,一念天人! 武者若能修成天人之念,便可在生死间游走,一念之间,便能將剑气化为心意,杀敌於无形! 而在场的眾人中,恐怕绝大多数人连听闻过“天人之念”这四个字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如今穆起章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展露出这等武道巔峰的秘术,这一幕,无疑震惊了所有人。 “穆大人……竟然能施展天人之念?” “天哪,这可是传说中的秘术啊!” “昌南王,他能挡得住吗?” 人群中,惊呼声四起,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浓浓的震撼与不可置信。 而擂台上,萧寧的目光却依旧平静如水,仿佛那漫天剑影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场虚无的幻象。 他只是轻轻抬起头,望向那漫天剑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穆起章,看来你对自己的剑法与天人之念,確实信心十足。” “可今日——” “我便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天人之念。” 他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一道雷霆在擂台上空炸响,瞬间將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吸引! 萧寧长剑陡然挥出,剑锋微微一震,一股无形的剑意自他体內激盪而出,瞬间在空气中凝聚成形! “嗡——!” 那股剑意,带著无尽的锋芒与杀意,犹如一道浩瀚的长河,瞬间將穆起章的剑光尽数吞没! “轰——!” 剑意激盪,剑气纵横!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空中激烈碰撞,瞬间爆发出无数火,將整片擂台尽数吞没! 擂台上,狂风肆虐,剑气纵横。 那股无形的剑意在空中激烈碰撞,迸发出无数火,將整片擂台尽数笼罩在那凛冽的剑气之中。 萧寧与穆起章对峙而立,目光如电,剑意激盪。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激烈碰撞,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这无形的对峙中为之震颤。 “轰——!” 剑气碰撞,劲风呼啸,空气中瀰漫著浓浓的压迫感与杀意。 而在那剑意交匯的中心,穆起章的身形微微一晃,脸上闪过一抹浓浓的震惊与骇然。 他望著对面的萧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难以掩饰的惊骇之色。 “你……你竟能施展天人之念?” “这怎么可能?” 穆起章声音微微颤抖,目光中透著深深的震撼与恐惧。 他本以为,凭藉自己多年来对天人之念的领悟与掌控,足以在这一场比武中占据绝对的上风。 然而,眼前的萧寧却轻而易举地破开了他的剑势,並且以同样的天人之念,將他的剑意尽数瓦解。 这意味著,萧寧在武道修为与对天人之念的领悟上,竟丝毫不逊色於自己! 一个年仅弱冠的年轻人,竟然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內,领悟出这等境界? 这简直匪夷所思! 穆起章的心中震盪不已,手中的长剑微微颤动,体內的真气在这一瞬间变得紊乱不堪。 “看来,你果然还没能完全掌握天人之念的精髓。” “所谓天人之道,不是单纯的杀戮与毁灭。” “而是心与剑的融合,是对武道的至高追求。” 萧寧淡淡地望著穆起章,眼中没有丝毫轻蔑与嘲讽,只有平静与从容。 “你若执念太深,只会被自己的杀意所反噬,迷失在这无尽的杀戮与纷爭之中。” “你可知,这便是你我之间的差距。” 他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诉说著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可在穆起章听来,却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让他心中那股不甘与怒火瞬间被压制下去,化为无尽的惊疑与彷徨。 “我……真的输了?” 他怔怔地望著萧寧,喃喃自语。 萧寧的剑意犹如一道浩瀚的江河,將他所有的杀意与执念尽数吞没。 而他那平静的目光,却让穆起章心中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挫败感。 自穆起章入京以来,便凭藉过人的武道修为与心机权谋,一路披荆斩棘,將所有的敌人尽数踩在脚下,成为京城中最具权势的强者之一。 他素来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哪怕是朝堂之上的那些勛贵重臣,也不过是他权谋中的棋子。 可如今,面对眼前的萧寧,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与自信,却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萧寧的平静与从容,如同一面镜子,將他內心深处的软弱与恐惧尽数照得清清楚楚。 “你……真的以为……我就这么认输?” 穆起章的目光微微一闪,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意。 他猛然抬起手,一股强大的气势自他体內激盪而出,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而狂暴。 “就算我败在你的剑下,我也绝不会轻易屈服!” 他低吼一声,右手一挥,一道森冷的寒光从他袖中掠出,直奔萧寧而去! “嗖——!” 那道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仿佛连空气都被那股强烈的杀意撕裂。 所有人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死死盯著那道寒光,目光中透著浓浓的震惊与恐惧。 “那是……血咒之箭!” “穆大人竟然要动用这等秘术!” “天哪,昌南王他……他能避得过吗?” 人群中,惊呼声四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道寒光上。 只见那道寒光在空中微微颤动,箭头上闪烁著淡淡的血光,仿佛蕴含著无尽的杀意与怨念。 那便是前朝秘术——血咒之箭! 据传,此箭一旦射出,便会锁定目標的气机,直至將其心脉尽数穿透为止。 而一旦被此箭沾染鲜血,那箭矢中的血咒便会在体內迅速蔓延,直至彻底將目標的生机与力量吞噬殆尽! 这一箭,乃是穆起章最后的杀手鐧! 也是他在决战五王时所依仗的底牌! “你以为,凭藉天人之念,我就会败给你?” “痴心妄想!” 穆起章低吼一声,手中真气催动,血咒之箭的箭头瞬间闪烁出无比耀眼的红光,直奔萧寧心口而去! “嗡——!” 箭矢破空,带著无比凌厉的威压与杀意,仿佛连空气都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撕裂。 萧寧的目光微微一凝,体內真气瞬间激盪而出,整个人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嗡——!” 他长剑轻扬,剑锋微微一震,一股凌厉无比的剑气自剑尖上激盪而出,瞬间与那道箭矢碰撞在一起! “轰——!” 剑气与箭矢在空中激烈碰撞,瞬间迸发出无数火。 那股无形的力量在空中激盪开来,仿佛一股狂暴的风暴,將整个擂台笼罩在其中。 萧寧的身形微微晃动,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隨即冷冷一笑。 “穆起章,你若动用此箭,便是与你我之前的约定相违。” “你可知,此箭若射出,便再无回头之路。”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带著无尽的威压与杀意,犹如一道雷霆在穆起章耳边炸响。 穆起章的目光微微一颤,手中箭矢不由得顿在了半空。 他的眼中闪烁著浓浓的犹疑与挣扎,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与痛苦。 “你……你为何不躲?” “你明明有机会避开此箭……” 他声音颤抖,目光中透著深深的疑惑与不解。 萧寧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平静而从容。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真的射出此箭。” “你若真要將我斩杀,又何必在此犹豫?” “穆起章,你口口声声说不屈不挠,言辞间充满了不甘与怨恨。” “可我看得出来,你的心中,早已生出了退意。” “否则,你怎会在这关键时刻,停手不前?” 萧寧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带著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直抵穆起章心底最深处。 穆起章的身形微微一震,手中的箭矢微微颤动,仿佛在这一瞬间,他心中那股执念与杀意被彻底瓦解。 他望著萧寧 ,眼中闪烁著浓浓的复杂与痛苦,仿佛在进行著某种极为激烈的內心挣扎。 片刻之后,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释然与平静,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得无比平和。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中箭矢缓缓垂下,目光中再无半分杀意与怨恨。 “萧寧……” “你贏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说著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穆起章缓缓將手中的箭矢放回袖中,隨即抬起头,望向萧寧,眼中带著浓浓的敬意与臣服。 “从今日起,我穆起章,心甘情愿……认你为主。” “我愿將我所有的力量与权势,尽数奉於你萧寧麾下。” “只求你……能够带领大尧,走向一个更为辉煌的未来。” 他的声音中透著无比坚定与决然,仿佛在宣告著自己最深沉的臣服与归顺。 萧寧微微一怔,隨即轻轻笑了笑,目光中透出一抹淡淡的欣慰与理解。 “穆起章,你终究还是做出了正確的选择。” “从今往后,你我共掌大尧,齐心协力。” “这江山,终会因你我而更加璀璨辉煌。”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长剑微微一扬,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隨即缓缓归鞘。 穆起章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躬身,俯首行礼。 “穆起章,参见……主公!” 他的声音中带著无尽的敬畏与决然,仿佛在向整个大尧宣告著他此刻的臣服与归顺。 擂台下,百姓们目瞪口呆,所有人都不由得发出一阵阵低低的惊呼与震惊的议论声。 “穆大人……竟然……认萧寧为主?”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一直都在与昌南王作对吗?” “穆大人竟然……臣服了!” 眾人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震撼,仿佛他们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那般不真实。 可不论他们如何震惊,穆起章那俯首称臣的身影,却是那般清晰而真实,犹如一道深深的烙印,铭刻在所有人的心头。 第410章 登基大典! 皇城之巔,巍峨的中正殿金瓦生辉,层层宫墙在晨曦的映照下仿若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庄严肃穆,威严逼人。 中正殿前的广场上,人声鼎沸,来自京城內外的官员、將领、权贵,以及各大世家代表齐聚一堂。黑压压的官帽在光辉下显得分外整齐,而他们的目光则齐齐匯聚在广场正中的高台上——那是象徵大尧最高权力的天子之位。 高台之上,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佇立,身著金线龙袍,头戴束髮冠,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他,就是刚刚击败五王、平定北境之乱的新帝——萧寧。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山呼声响彻云霄,震动著整个京城。所有的朝臣与百姓纷纷俯身跪拜,那种来自內心的激动与敬畏溢於言表。 自萧寧一战北境、屠戮十万敌军之后,他的威名便传遍了整个大尧王朝。以往那些只將他视为紈絝、无能皇子的权贵们,再也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 萧寧静静佇立,目光淡然地扫过身下的群臣百姓。他们或崇敬、或惧怕的神情映入眼中,但並未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诸位爱卿平身。”他微微抬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群臣纷纷起身,站立两旁,目光中带著深深的敬畏与钦佩。 站在百官之首的老臣许居正,此刻捧著一卷写满朝政纲领的奏摺,躬身上前。他虽然年逾甲,但目光依旧炯炯有神,神情中满是肃然与激动。 “陛下,臣等恭贺陛下登基大典,愿我大尧江山永固,国运长昌!” “愿我大尧江山永固,国运长昌!” 百官齐声附和,声音整齐划一,宛如滚滚雷霆,在整个中正殿前迴荡,久久不绝。 萧寧目光微微一闪,他知道,这些恭贺之声下,隱藏著多少探究与试探的心思。 如今的局势看似安稳,但五王余党、旧朝遗臣,以及各大世家心中对他的態度,依旧复杂多变。 今天的登基大典,是他向天下宣布自己权威的时刻,也是他正式踏入权力巔峰的第一步。 “诸位爱卿,从今日起,大尧將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 萧寧语气平淡,目光沉稳而锐利,仿佛一道利剑,直刺人心。 “朕將肃清朝堂之乱,整顿朝政,重振大尧国威。”他声音鏗鏘有力,每一个字都带著一种无形的力量,仿佛那一字一句都化作了利刃,直刺人心。 “而朕登基之后的第一项重要决策,便是委任监国,暂代朝中事务。”萧寧目光微转,落在台下眾臣身上。 许居正与郭仪等人皆是一怔,他们本以为萧寧登基之初会亲自掌控朝政,却不料,他竟打算委任监国暂代朝事? “陛下,您是说……暂不处理朝政事务?”许居正率先出声,眼中带著深深的疑惑与担忧。 萧寧点点头,淡然道:“不错,朕需暂时离开京城,但放心,一切朕早已安排妥当。” “陛下!”许居正神情焦急,躬身上前,“登基之初,正是整顿朝堂、肃清局势之时,若陛下此时离京,只怕会动摇朝中大局,请陛下三思。” “正是如此,陛下。天下局势未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若陛下不亲自坐镇朝堂,恐怕会令朝中动摇。”另一名朝臣附和道。 萧寧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却依旧冷然,“无妨,朕已有安排。” 他看向人群中的郭仪与边孟广,“郭仪,朕任命你为监国,暂代朝中政务,处理国事。” 郭仪身躯一震,神情中满是惊讶与激动,连忙上前行礼:“臣……臣定不负陛下所託,誓死辅佐朝政!” “边孟广。”萧寧转向另一位身著青袍的老者,那是素有清流之称的边孟广,“朕命你协助郭仪,共同整顿朝堂,清理积弊。” “臣遵旨!”边孟广深吸一口气,神情中透著几分振奋与敬佩。 萧寧微微頷首,继续说道:“待朕此行归来,便当亲自接掌朝政,与诸位共谋大尧盛世。” 许居正眉头紧锁,心中疑虑更深。 陛下登基之初,竟然要暂时离京?而且听他语气,似乎早有打算。可如今大尧局势纷乱,陛下这般安排,究竟是要去何地?又有何目的? 许居正斟酌片刻,终於鼓起勇气,低声问道:“陛下,不知……您此行前往何处?是否需臣等派人护驾?” 萧寧淡淡一笑,“无须多虑,朕此去不过是处理些许私事。” 他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望向远方。 那里,是卫清挽离开后的方向,是她隱居的琼州。 此行,他並非要直奔琼州,而是以“悔报”之名,赴往神川缘会。 “此行目的,诸位暂不必多问。”萧寧轻轻挥手,止住了眾臣的追问,“记住,稳固朝局,治理民生,才是当务之急。” 许居正等人见萧寧態度坚定,虽心中疑惑重重,却也不敢再多问,只得齐声领命:“臣等谨遵圣命。” 萧寧缓缓转身,目光从那些熟悉的面孔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中正殿前的那片湛蓝天空上。 卫清挽,朕如今已立於九五之尊,身披龙袍,但这一切,都与你共享才有意义。 你可知,朕此去,只为解开当年的误会,只为再度迎你归来。 他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轻声道:“传旨——自今日起,郭仪、边孟广暂代朝政,朕……即日离京。” 他抬手轻轻一挥,那些原本密布心思的朝臣们立刻俯身行礼,声音中带著浓浓的恭敬与崇拜:“恭送陛下!” 萧寧没有再多言,只是俯视著眼前的一切,眼中波澜不惊。 这一刻,他心中早已飞往那遥远的神川缘会,飞向那即將再度相见的佳人。 第411章 神川三会!前往神川缘会! 天幕初亮,皇城上空已然被晨光染成了一片灿金之色,京城的大街小巷逐渐喧闹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整座京城显得生机勃勃。 萧寧站在宫中的一座角楼上,目光远眺,心绪却早已飞往千里之外的神川。 洛子州双雀桥姻缘湖,那是一片水光瀲灩的美景之地,每隔五年,神川缘会便会在那里举办,吸引了无数青年才俊、名门佳丽齐聚一堂。 今年的缘会,正是萧寧的目標所在。 “神川三会”——这是神川大陆最盛大的三项盛会,每五年一届,分別是『神川诗会』、『神川缘会』、『神川论剑会』。**三会並称为“神川三会”,象徵著文、武、缘三者的最高荣耀,每一届都会吸引无数天才名士、武学高手前来参加,声势浩大,影响力遍布整个大陆。 缘会比的是缘分与姻缘,诗会则是比文才与诗作,论剑会则是比武艺与剑术。 这三会有著悠久的歷史,相传始於神川大陆的开创之初。那时,神川大陆被分为五个独立的王国——大尧、祁国、大祁、魏国、蜀国,各国各有所长,但彼此之间又时常征战纷爭。 为了减少战爭带来的伤害,五国之主共同商议,决定每五年举办一次盛会,让各国青年俊杰通过比试来展示才艺、切磋武技、结交姻缘,从而使各国之间得以增进了解、促进和平。 **神川诗会**,便是比试格律与诗才的盛会。 在诗会上,各国才子们会用自己的诗才一较高下。名动神川的才子齐太白便是此会的常客,每每能以惊世之作震动全场,贏得万眾瞩目。因此,神川诗会不仅是文人墨客的盛宴,更是各国君主乐於观赏的才艺盛典。 **神川论剑会**,则是展示武学与剑道的比试。 论剑会歷来被称为“剑士之巔”,每五年一届的论剑会不仅是剑士们的角逐,更是神川大陆所有武学世家的盛会。各大武学世家皆以自家子弟在论剑会上取得名次为荣,而当初萧寧为了提升自己的武学实力,也曾立下目標,要在神川论剑会上搏得前五名。这一目標,便是当初名震神川的剑客古飞羽对他的要求。 而**神川缘会**,则是最为独特的一场盛会。 缘会不同於其他两会的比试形式,它更注重的是一种巧合、机缘,以及人与人之间的默契与心灵契合。因此,缘会往往被称为“姻缘盛会”,是整个神川大陆中最受青年男女期待的一项比试。 缘会的举办地,选在了洛子州的双雀桥姻缘湖。这座湖泊被誉为“神川第一湖”,湖面开阔如镜,波光粼粼,两岸绿柳成荫。每逢缘会之时,双雀桥便会成为青年男女们邂逅相知的地方。 缘会上的比试形式別具一格:每一位参与者都会隨机抽取一个象徵自身命运的签牌,然后按照签牌的提示,在缘桥上寻找自己的“缘分”对象。若双方能够成功结对,並顺利完成缘会设置的各项考验,便可获得缘会的最高奖项——“缘定三生”之誉。 而每一对在缘会中结缘成功的青年男女,都被视为拥有“天赐良缘”的眷侣。许多名门望族的婚姻大事,甚至都以能否在缘会上成对为评判標准,足见此会的影响之大。 “缘会、诗会、论剑会……”萧寧轻轻呢喃著,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思。 他並非第一次听说神川三会,但这一次,他有著不同的目標。 萧寧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摩挲著腰间佩剑——那是他数年前离开京城时,卫清挽亲手为他系上的剑穗。剑穗虽歷经风霜,却依旧保持著当初的模样,每次触碰,仿佛都能感受到卫清挽那时轻柔的指尖温度。 而这次,他参加神川缘会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与哪位名门闺秀结缘,而是为了一个人——卫清挽。 **“缘会”一词,本是指男女之间的姻缘与缘分,但对於萧寧来说,这场缘会,只关乎与卫清挽的重逢与和解。** 萧寧自嘲一笑,若是旁人得知身为大尧皇帝的他竟会为了这么一个姻缘盛会,甘愿隱瞒身份,乔装前往,只怕会引来无数诧异的目光吧? 但他不在乎。 当初,卫清挽离开京城,毅然隨卫家余部前往琼州隱居。那时,他深知自己若不狠下心,卫清挽定会不顾一切留在京中,与他一起承担那些潜藏的杀机与阴谋。 而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登上九五之尊,扫清了所有威胁。他要亲自迎她归来,让她明白,他从未有过一刻忘记她。 “陛下……”一名侍卫躬身而入,打断了萧寧的沉思。 “郭仪大人、许居正大人、边孟广大人求见。”侍卫恭敬地说道。 萧寧目光微微一闪,隨即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之后,郭仪、许居正、边孟广三人齐齐步入殿中,神情中带著几分疑惑与紧张。 “陛下,此番缘会乃是神川盛事,各国公子、才俊、名门闺秀皆会齐聚。”郭仪率先开口,语气中带著几分试探,“不知……陛下是否打算参加?” 萧寧微微一笑,“正是,朕有意前去。”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惊。 “陛下!您贵为天子,若亲自前往如此盛会,只怕身份不便。更何况……您若参加缘会,这……”许居正顿时满脸疑惑,显然不理解萧寧的打算。 萧寧目光平静,缓缓说道:“无妨,朕自有安排。此次缘会,朕不会以天子之身份前去,只是……一个普通的修道之人。” “普通的修道之人?”边孟广不解地看向萧寧。 “悔报。”萧寧轻轻吐出两个字。 郭仪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满脸震惊:“陛下的意思是……您要以『悔报』之身份参加?” “正是如此。”萧寧点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 “缘会乃是神川三会之一,每一届缘会都会吸引无数才俊佳人匯聚一堂。”他语气淡然,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而卫青时,已经按照朕的吩咐,带著清挽前往双雀桥姻缘湖。” “此番前去,朕要亲自见她一面,亲口向她解释当年的所有真相。” 许居正等人面面相覷,半晌无言。 他们哪里想到,萧寧此次前去,竟是为了卫家小姐?但见萧寧神情如此坚定,三人也不再多言,只得齐声道:“臣等祝陛下一路顺风,愿陛下与卫家小姐早日冰释前嫌。” 萧寧轻轻一笑,目光投向遥远的北方。 卫清挽,今次缘会,朕定要亲口告诉你,当年所有 的苦衷与真心。 无论你是否原谅,朕都要让你明白——你,才是朕唯一的皇后。 “传令下去,即日起,朕的行踪不得外泄。郭仪、边孟广暂代朝中政务,任何国事,待朕归来后再行定夺。” 他挥了挥手,神色平静,却透露出无尽的决心。 “启程,先去找青时会和,之后前往洛子州双雀桥姻缘湖!挽儿,这一次,我將会在姻缘湖之上,把天下最好的礼物,送给你!” --- 第412章 匯合!再见卫清挽! 京城南门外,晨曦微露,初春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宽阔的官道上,为大地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薄纱。南门高耸的城墙下,人流车马熙熙攘攘,往来的商贩与行人络绎不绝,喧囂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官道两旁栽种的高大槐树尚未完全抽出嫩芽,枝叶间残留著冬日的寒意,偶尔有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凉。 此刻,南门外停驻著一支由十几辆马车与数十骑士组成的车队,为首的那辆古朴马车与眾不同,车身上雕刻著精美的龙凤纹,厚重的帷幕低垂,將车內的一切掩盖得严严实实。 那是北境卫家的车队。自卫家从京中搬迁至琼州后,卫清挽便极少再踏入京城,而这一次,为了弟弟卫青时参加神川缘会,她终於同意了陪同前往。 “姐,咱们再稍等片刻。”车外,卫青时骑在马上,抬眼看了看日头,轻声向车內的姐姐说道。 他口中的“稍等片刻”,其实是为了等待一位特意安排的“陌生人”——萧寧所化名的修道之人,悔报。 “嗯。”车內传来一声淡淡的回应,声音如冬日寒霜,带著说不出的疏离与冷漠。 卫青时不由苦笑,心中暗自嘆息。 自从姐姐离开京城之后,她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除了萧寧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事物能够引起她的兴趣。纵使天塌地陷,她也依旧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態度。 但正因为如此,当萧寧派他前来琼州接姐姐赴缘会时,他心中既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释然。 从姐姐接到萧寧的休书后,她一直独居琼州,外表看似平静,但卫青时知道,姐姐心中从未真正放下过萧寧。 那份深藏心底的情感,早已化作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执念。 卫青时心里明白,姐姐会答应前来参加神川缘会,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潜意识里渴望再见到萧寧。 就在他暗自思索之际,远处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噠噠噠——” 卫青时抬眼望去,只见一匹灰色的骏马正沿著官道飞驰而来,马背上的青年身披青色道袍,腰间別著一枚象徵修道之人的青玉佩,背上还背著一柄形制古朴的长剑。 那青年的面容清秀俊逸,眉宇间透著几分英气,嘴角带著淡淡的微笑,整个人看上去气质出尘,仿佛世外謫仙般与凡尘格格不入。 “悔报兄长,你来了!”卫青时见状,连忙策马迎上前去,脸上浮现出发自內心的笑容。 那青衫青年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卫青时的肩膀,语气中带著几分温和与关切:“让你们久等了,青时。” “悔报兄长不必客气,我们也刚到不久。”卫青时压低声音,语气中带著几分隱晦的探寻,仿佛是在试探对方的身份是否真的未曾暴露。 萧寧微微頷首,目光扫过那辆古朴的马车,眼中流露出几分柔和与复杂的情绪,“车中可是……卫家大小姐?” “正是我姐。”卫青时点了点头,旋即压低声音轻声道,“兄长,此行有劳了。” 他没有多言,但目光中却带著几分感激与敬重。 他知道,这一次萧寧乔装改扮成“悔报”,是为了隱藏身份,更是为了与姐姐同行,为她解开所有心结。这种为了感情甘愿放下帝王尊严的举动,实在让卫青时心生感佩。 “青时不必客气,我与你姐姐不过是同路而行。”萧寧微微一笑,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辆马车,心中升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波澜。 这次以“悔报”的身份同行,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能让卫清挽察觉丝毫端倪,否则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悔报兄长,请。”卫青时示意他上前,隨即来到马车旁,轻声唤道:“姐,这位便是我之前提到的『悔报』兄长。他是修道中人,曾隨我一道修行,武艺高强,此番愿意护送咱们一同前往洛子州。” 车帘轻轻掀起一角,一张素净的面容在车帘后若隱若现。 卫清挽一身淡青色长裙,腰间繫著素白色锦带,整个人看上去宛如寒潭中盛开的雪莲,美丽却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意。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如一泓秋水,静静凝视著眼前的青年,目光淡漠疏离,仿佛在打量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卫家大小姐,在下悔报,见过小姐。”萧寧拱手行礼,脸上掛著一抹浅浅的微笑,神色间带著几分温和,却又不失距离。 “悔报……”卫清挽低声念著这个名字,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悔报?她从未听弟弟提起过这个名字。此人身上虽然不显锋芒,但却自有一种沉稳內敛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种敬畏与信任。 而且,她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有著某种熟悉的感觉,仿佛曾经见过似的。 “青时提起过你。”卫清挽声音冷淡,神色间看不出丝毫情感波动,“既是青时的好友,那便有劳你一路护送。”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中带著一丝温柔,“卫小姐客气了,青时与我情同手足,他的事便是我的事。” 卫清挽眉头微微皱起,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时,她心中竟隱隱升起一丝不悦。 那种感觉,仿佛眼前这个“悔报”与青时关係太过亲密,甚至有些逾越。 她迅速掩去心中那一丝异样的情绪,淡淡地頷首,將车帘放下,“既然如此,那便请上路吧。” 萧寧看著那重新放下的车帘,心中却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失落与嘆息。 她的態度冷淡而疏离,没有丝毫的热情,更没有任何表露內心情感的跡象。她的心,早已交付给那个男人——却不知那人正是他自己。 卫清挽自然不会对“悔报”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感,因为她的心里始终只有萧寧。无论眼前这个人多么优秀、多么温柔,都不可能在她心中掀起半点波澜。 而他必须小心行事,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悔报兄长,请吧。”卫青时见状,连忙上前做出请的姿势,隨即附在萧寧耳边轻声说道:“兄长切记,姐姐对萧寧兄长的事情极为敏感,万不可在她面前提及任何相关之事。” “我明白。”萧寧轻轻点头,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他回京这段时日以来,早已对卫清挽心中的种种心结了如指掌。正因如此,他才会乔装成“悔报”,用另一种身份重新接近她,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去解开她心中的执念。 这一路上,他要做的,便是將她心中那份隱藏多年的感情重新唤醒。 “好,那便启程吧。”萧寧翻身上马,与卫青时一同並肩而行,身形挺拔,神色淡然从容。 “启程,前往洛子州双雀桥!” 隨著萧寧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启动,车轮滚动,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宽阔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卫家车队在晨曦的光辉中,逐渐远去。 萧寧策马行在车队旁侧,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辆古朴的马车上,心中波澜起伏。 “卫清挽,这一次,朕要亲口告诉你,当年所有的苦衷与真心。” 无论你是否愿意原谅,朕都要让你明白——你,才是朕唯一的皇后。 --- 第413章 书法之城,墨池镇! 初春的风拂过青翠的群山,捲起几缕细碎的瓣,悄然洒落在官道两旁的林间。 沿著山间蜿蜒的官道前行,远远可以看到青翠的山岭间隱约浮现出一片白墙灰瓦的屋宇。 那是一座镶嵌在绿意盎然群山之中的小镇,宛如翡翠屏障中的一颗美玉,在晨曦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镇外,高耸的城楼静静矗立,墙头悬掛的红色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曳,仿佛在无声地欢迎来往的行人。 这座小镇,便是因製作毛笔工艺闻名神川大陆的“墨池镇”。 隨著靠近镇子,淡淡的墨香隨著清风飘散而来,沁人心脾,仿佛置身於一座巨大的书法长廊之中。 街道两旁,各色商铺林立,门口悬掛著各种书法牌匾,牌匾上的字跡或遒劲有力,或婉转流畅,皆透露著这座小镇对书法的独特追求。 镇上的街道整洁而宽阔,路旁栽种的槐树隨风轻摆,几名孩童提著毛笔、捧著墨盘,在街边嬉戏打闹。 他们不时跑到墙边,在墙上的宣纸上书写著稚嫩而笨拙的字跡,引得来往行人驻足观看,笑声不断。 一家书法铺前,一位老者端坐在桌案旁,正神情专注地执笔而书。 他眉头微蹙,一笔一划间皆透著几分苍劲有力。墨香瀰漫,字跡跃然纸上,仿佛赋予了书法灵魂。 卫青时、卫轻歌、卫清挽与“悔报”四人策马而行,沿途观赏著两侧商铺前悬掛的各式字画作品。 卫轻歌兴奋地环顾四周,目光在街道两旁的书法牌匾上流连不去,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神色。 “姐,大姐,你看那边!”她突然指著一处书法铺前悬掛的对联,语气中满是惊喜,“那可是神川书法名家徐之谦的手笔!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看到他的字。” 卫青时闻言,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兴趣。 他驻足端详片刻,轻声说道:“『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果然是徐之谦的风格。” 卫轻歌点头称讚:“是啊,听说他的字可是价值连城呢!” 卫清挽静静地听著二妹与弟弟的谈话,目光淡然,神色间却未见丝毫波动。 晨光洒落在她素雅的衣衫上,柔和的光晕勾勒出她清冷而出尘的轮廓。 她目光平静地望著前方,仿佛並未被周围的美景所吸引。 自从她接到萧寧的休书,离开京城回到琼州之后,心中那种隱隱的空虚感便从未消散过。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萧寧在將她休弃之后,却又义无反顾地回到京城那个是非之地。 京城危机四伏,萧寧那样的性子,如何能应对? 他根本没有处理复杂局势的能力,更没有掌控朝中局势的智慧。 然而,这些都不是她最担心的事。 最让她感到无力与焦灼的,是她无法得知萧寧的消息。 自从回到琼州之后,她便一直在试图打探萧寧的动向,可无论她派出多少人前往京城,得到的消息始终是—— “萧寧回了京城之后,便彻底闭门不出。朝中事务由许居正等人全权处理。” 这段话,卫清挽已经听过太多次。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那股隱隱的不安再次蔓延开来。 “姐,大姐。” 卫青时策马上前几步,来到她身旁,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又在担心姐夫的事?” 卫清挽轻轻頷首,语气中透著一丝克制的情绪:“青时,京城……可有萧寧的消息?” 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透出难以掩饰的焦虑与不安。 卫青时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本以为大姐在这次出行中会刻意迴避萧寧的名字,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提起。 “姐,大姐。” 卫青时沉默片刻,敛去神色,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离开京城后,便再未听到过姐夫的消息。只知他回了京城,之后便音讯全无。” “音讯全无……” 卫清挽喃喃重复著这四个字,眉宇间的忧色愈发浓重。 她紧握韁绳的手微微颤抖,心中那种隱隱的不安与焦躁再次涌上心头。 京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的消息网竟然完全被切断? 自从她离开京城后,便再也无法得知萧寧的任何动向。 她曾多次派人前往京城打探,可所有人都带回了相同的答覆—— “萧寧回了京城之后,便彻底闭门不出。朝中事务由许居正等人全权处理。”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无法了解更深层次的情况,更不知道京城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时。”卫清挽定定地看著弟弟,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你我兄妹相知已久,我知道你曾在京中护送萧寧回京。你们关係很好,对吧?” 卫青时面色微变,却只能点头。 “是……姐夫他对我很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不知道他现在的动向?” 卫青时心中暗暗嘆息,却不得不故作无奈地说道:“大姐,我真的不知道。” “自从我回到琼州后,就再也没有接到过任何来自京中的確切消息。” “姐夫他……我只知道,他回京之后便一直在处理朝政。” “至於其他的,连许居正大人也没有透露。” 卫清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连你都不知道,京中之事究竟复杂到了什么地步?” 卫青时抿紧了唇,不敢接话。 他不愿再撒谎,可眼下的情形,让他无法说出实情。 卫清挽自幼聪慧,心思縝密,她必定已经察觉到异常。 然而,她不会知道的是—— 卫清挽的所有情报网,早已被萧寧下令切断。 所有能影响到她的消息渠道,全都被封锁得密不透风。 这一切,只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萧寧抬头望著前方,目光微沉,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涩与无奈。 “清挽,你终究还是太聪明了。” “可你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你。” “我只想……当一切尘埃落定,能亲手为你披上凤冠 霞帔,让你成为大尧的皇后。” “到那时,我会告诉你所有真相。” “只希望,你到时还能原谅我。” 他深吸一口气,將那股复杂的情感压回心底,目光转向远处。 前方,墨池镇的轮廓已然出现在视线之中。 青翠的山林间,错落有致的白墙灰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镇中隨处可见的字画牌匾仿佛在无声诉说著这座小镇悠久的书法文化。 卫青时轻声说道:“大姐,咱们到了墨池镇。” 卫轻歌闻言,顿时兴奋地扬鞭策马,笑著说道:“墨池镇,果然不愧是神川最负盛名的书法之地!” “姐,这里可真是別有一番风味啊!” 卫清挽淡淡点头,目光在镇中掠过。 街道两旁,各色商铺鳞次櫛比,街头巷尾悬掛著各类书法牌匾。 书法的气息瀰漫在镇中每一处角落,浓郁而悠长。 “墨池镇,这里是神川毛笔工艺最精湛的地方。” “据说,这里的百姓皆自幼习书,对书法的喜好已渗透到生活的每一处细节。” 卫青时轻声解释道,“甚至在这里,只要写得一手好字,便能在镇中受到诸多优待。” “无论是用餐、住宿,还是买卖物品,若是能写出让人认可的字帖,便可享受免单。” 卫轻歌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免单?那岂不是说,只要我们能写出一副好字,今日的销就可以省下不少了?” 卫青时笑著点头。 “正是如此。” “不过,这里的人对书法的要求极高。” “若是写得不好,不仅免不了单,还会被人笑话。” 卫轻歌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笑道:“不怕,今日我便试上一试!” 卫清挽淡淡摇头,语气中透著一丝疏离:“你若想试,便去试吧。我不感兴趣。” 她说完,便策马向镇中行去。 “悔报”默默跟在她身后,目光在她的背影上停留片刻,隨即扬鞭跟上。 街旁的商铺门前,店主们正在招呼客人,各种字画捲轴在阳光下微微晃动,笔锋间的墨色流转,仿佛透著一种深邃的力量。 几名孩童捧著毛笔、墨盘,在街边小心翼翼地写著大字,稚嫩的笑声在风中飘荡。 卫轻歌见状,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神色:“青时,二姐我今天也要写一副,看看我在墨池镇的水平如何!” 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隨即快步走向街边的一处铺子,兴奋地扬起手中的笔。 卫青时跟在二姐身后,目光中透出几分宠溺:“二姐,你可要小心,別被镇上的人笑话了。” --- 第414章 书法比试?! 初春时节,墨池镇依旧沉浸在浓浓的墨香之中。 镇中街道宽敞而整洁,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在阳光的映照下,泛著淡淡的银光。道路两旁的商铺门前,悬掛著各式各样的字画牌匾,店家们忙碌地迎送著来往的客人,书法的气息瀰漫在每一处角落。 卫清挽、卫轻歌、卫青时与“悔报”四人缓步行走在街道上。 街道两旁高耸的槐树枝叶繁茂,淡淡的香与墨香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几名孩童提著毛笔、捧著墨盘,在街边嬉戏打闹,不时跑到墙边,在墙上的宣纸上书写著稚嫩而笨拙的字跡,引得来往行人驻足观看,笑声不断。 一家书法铺前,一位老者端坐在铺中,神情专注地执笔而书。墨香瀰漫,笔走龙蛇,每一笔每一划之间皆透出几分苍劲有力。 卫轻歌目光被铺中的字画所吸引,脚步微微一顿。 “大姐、青时、悔报,你们看,这些字画果然不凡。”她轻声说道,语气中透著几分讚嘆。 卫青时也不由自主地驻足,目光在墙上的几幅字画上停留片刻,轻声道:“这些字虽不及名家之作,但笔法与构图自成一格。能在这小镇之中看到这样的书法作品,也实属难得。” 卫清挽淡淡点头,目光掠过那几幅字画,面上却未见太多波动。 自进入镇中以来,她心中那种隱隱的不安感便愈发浓重。 自从她被休回琼州后,便再也无法得知萧寧的动向。京城之中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將她隔绝在外,所有的消息渠道全都被切断,无论她派出多少人探查,最终得到的消息却只有一句话—— “萧寧回京后便彻底闭门不出,朝中事务皆由许居正处理。”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而弟弟卫青时也同样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 “大姐,我已经把这墨池镇中每天都会举行一次免单书法比试,彻底打听清楚了。”卫青时突然开口,打断了卫清挽的沉思。 “还真有这免单书法比试?”卫轻歌闻言,眉头微微一扬,脸上露出几分好奇。 “这倒是稀奇,竟然有这种比试?规则是什么?” 卫青时微微一笑,解释道:“据说,这项比试是墨池镇上流传多年的传统。每到傍晚时分,镇中的文士、学童和过往旅客,都会聚集在镇中心的书法大堂前比试书法。” “这项比试不仅是墨池镇文人雅士的雅趣,更成了吸引各地书法爱好者的盛会。” “而在这比试中,写得最好的一人,便可获得当天在镇中的所有销免单的奖励。” “所以,这项比试不仅吸引了镇上的文士学者,更吸引了不少游客参与。” 卫轻歌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问道:“这样有意思的比试,我自然要参加!” “不过……这免单的奖励,听起来怎么有些奇怪?” 卫青时笑著摇头:“二姐,这项比试虽然只是免单,但因其本身就是墨池镇的特色,且只有一天一次,所以比试者眾多,甚至常常会有名家之后、各地书法高手前来参与。” “据说,只有在比试中脱颖而出的优胜者,才有资格享受免单待遇。” 卫轻歌微微蹙眉:“只有一人能获得?那岂不是竞爭很激烈?” 卫青时点头,继续解释道:“正是如此。” “而今日,镇中似乎来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据说是大书法家徐之谦的儿子徐成义。他的父亲徐之谦在神川书法界名声斐然,名列神川书法前三。” “徐成义此次前来墨池镇,正是为了参加这项比试。他不仅想为自己贏得免单,更想藉此扬名墨池镇。” “所以,今日的比试恐怕会格外热闹。” “许多镇上的文士学者都已经议论纷纷,认为徐成义此番前来,志在必得。” 卫轻歌听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兴奋之色。 “原来是这样……看来今日的比试確实值得一看。” 她抬头看向卫清挽,笑道:“大姐,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位徐成义的手笔如何?” 卫清挽微微頷首,淡淡道:“既然来了,便去看看吧。” 四人沿著宽敞的街道一路前行,不多时便来到镇中心的书法大堂。 书法大堂是一座高大的建筑,飞檐斗拱,朱红色的大门前悬掛著一副苍劲有力的对联:“妙笔生染青云,墨香飘逸镇古今。” 大堂內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镇民和来往旅客。 他们三五成群地站在广场中央的几张长桌旁,手持毛笔,或书写或观摩,广场中间的几张长案上铺满了洁白的宣纸,每一张宣纸上都写著不同风格的书法作品。 这些作品有的刚劲有力,有的柔和婉转,各自透著独特的韵味与风采。 而在广场正中的书案旁,一名身著素雅长衫的青年正执笔而书。 他身形修长,眉目清秀,额前几缕细碎的髮丝隨著微风轻轻拂动,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挥洒自如,笔锋灵动而流畅,仿佛跃然纸上的笔墨也被他赋予了生命。 他的身边围满了人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中的毛笔上。 每一笔落下,皆引得眾人纷纷点头称讚,低声惊嘆。 “那便是徐成义么?”卫轻歌微微眯起眼,低声问道。 “没错。”卫青时轻声答道。 “他虽年轻,但其父徐之谦乃是神川书法界的名家,徐成义自幼习字,如今已成书法大家。” “今日他来参加这项比试,恐怕在场无人能出其右。” 卫轻歌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目光中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徐成义么……” “悔报”站在一旁,目光淡淡地扫过广场中央那名执笔书写的青年,微微一笑:“他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 卫轻歌闻言,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中带著几分不服:“难道我们就只能看著他贏得这次比试么?” “悔报”笑而不语,只是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深意。 “轻歌姑娘若有兴趣,大可一试。”他说道,语气中透著几分淡然与从容。 卫轻歌瞥了他一眼,脸上透出几分不以为然的神色:“你倒是挺有自信的。” “不过,我今日既然来了,倒要看看这徐成义究竟有何能耐!” 她说完,便 迈步向广场中央走去。 “悔报”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隨即转头看向卫清挽。 “卫姑娘可有兴趣?” 卫清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如水。 “你倒是挺懂我这位妹妹的心思。”她低声道,语气中透著几分若有若无的冷意。 “悔报”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此时,广场中央,卫轻歌已经拿起毛笔,在眾人注视下轻轻落笔。 只见她手中毛笔上下翻飞,笔势凌厉而霸道,笔锋犹如游龙戏水,带著几分武者的刚猛与凌厉。 然而,当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广场上却陷入了一片寂静。 围观的眾人面面相覷,目光中透著几分难以言喻的神色。 徐成义站在一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姑娘的字……倒是颇具气势。” “不过,在下斗胆,请姑娘明白,书法讲究的是韵味与风骨,而非单纯的力道。” “姑娘若能將字中锋芒稍稍收敛,或许能有所突破。” 他的话音刚落,卫轻歌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你说我……写得不好?” 徐成义微微一笑,摇头道:“在下不敢如此评价,只是觉得,姑娘的字中少了几分柔韵,多了几分杀气。” “这並非是字法的精髓。” 卫轻歌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怒意,转头对卫青时说道:“算了,我不写了。” “今日这比试,看来是非这徐成义莫属了。” “我们还是看他表演好了。” 卫青时轻轻嘆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见“悔报”忽然上前一步,走到书案前。 他轻轻拾起毛笔,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不如让我来试一试。”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他身上。 卫轻歌诧异地看向他,低声道:“你……悔报,你可別胡闹!” “悔报”微微一笑,目光从她身上掠过,隨即淡淡说道:“轻歌姑娘不必担心。” “不过是隨意写写罢了。” 他轻轻挥动手中的毛笔,笔锋在空中微微一顿,隨即落在宣纸之上,笔势犹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每一笔每一划皆透著一种说不出的韵味与精妙。 “难捨千千结,心怨別离愁。” 寥寥几笔,便在纸上跃然成型。 那几个字字跡遒劲,锋芒內敛,仿佛將所有的情感都融入了笔锋之中,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与精髓。 在场所有人见状,皆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嘆。 “难捨千千结,心怨別离愁。” 萧寧执笔的动作乾净利落,每一笔每一划仿佛都经过了千百次的锤链与斟酌。 那几个字在宣纸上悄然成型,笔法精妙绝伦,锋芒內敛而不失力量,字跡犹如流云拂过,飘逸中透著一股深邃的意境。 围观的人群顿时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皆被宣纸上那几个字所吸引。 他们看著那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的字跡,仿佛能感受到每一笔墨痕中蕴含的深沉情感。 “好字!”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一声低呼,接著,广场上便响起了一片惊嘆声。 “这字……究竟是哪位名家所书?” “看这笔法,绝对是顶尖的书法造诣啊!” “他究竟是谁?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竟然能写出如此精妙的字跡,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观眾们纷纷低声议论,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与讚嘆。 而站在一旁的徐成义,看到萧寧的书法后,原本淡然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第415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徐成义紧紧盯著那宣纸之上的字跡,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 徐成义喃喃自语,心中隱隱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他自幼习字,父亲徐之谦更是亲自教导,在书法造诣上颇有成就。此次前来墨池镇,他本以为自己必然能技压群雄,贏得这次比试。 然而,眼前这个陌生的青年,竟然能写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字跡,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成义的手微微颤抖著,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萧寧身上,仿佛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端倪。 然而,萧寧却只是微微一笑,神色淡然,仿佛对周围的议论与惊嘆声全然不在意。 卫清挽站在人群后方,静静地看著萧寧的背影。 她对於字跡並不陌生,从小习书的她对於书法有著极高的鑑赏能力。 萧寧这幅字的笔锋与韵味无比精妙,情感深沉而內敛,每一笔都透著一种与眾不同的气质。 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从未见过如此深厚造诣的字跡。 卫清挽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丝讚嘆,但这份讚嘆之中,却没有半分疑虑。 在她的记忆中,萧寧的字虽然端正,但却远远达不到这样的境界,更何况,萧寧一向疏於文采,从未展露过这等惊才绝艷的书法造诣。 她微微垂下眼帘,心中那股讚嘆之意悄然隱去,转而恢復了淡然的神色。 就在此时,人群中有人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这位公子,你方才所写的字中,似乎透著几分悔恨之意。” “莫非……公子心中有何事觉得遗憾或悔恨?” 那人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目光纷纷集中在萧寧身上。 “是啊,公子所写的那句『心怨別离愁』,其中情感深沉,仿佛饱含著无尽的痛苦与悔恨。” “难道这位公子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歷?” “公子可否说说,究竟是什么事让你有如此感慨?” 眾人七嘴八舌地询问著,语气中透著浓浓的好奇与探寻。 萧寧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如水。 他抬眼看向人群,目光平静而温和,语气中透著几分感慨:“我曾有过一段遗憾之事。” “那时……迫不得已做出了一些伤害他人的决定。” “如今,时光荏苒,我只能以这些字,来表达心中的悔意。” 他说完,便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感嘆声。 “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位公子竟然有如此深情。” “如此人物,若非经歷过大风大浪,又怎会写得出这般深沉的字句?” 卫清挽听到他的话,目光微微一凝,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忍不住再次打量起萧寧(悔报)的背影,眼中透出几分探究与思索。 然而,她心中依旧没有將这位“悔报”与自己的前夫萧寧联繫起来。 “悔报”的从容不迫与深厚的文采,完全不同於她记忆中那个吊儿郎当、不通文采的紈絝。 她微微摇了摇头,將心中那种荒谬的猜测压了下去。 或许……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她低垂著眼帘,不再去看萧寧的背影。 然而,內心深处,那种若有若无的疑惑,却始终未曾消散。 而此时,广场中央的评判席上,几名书法名家正低声交谈著。 他们都是镇中颇有声望的文士学者,每日都会在广场上对参与比试者的书法作品进行点评与评判。 其中一名年长的老者仔细端详著萧寧的字跡,抚著鬍鬚,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惊艷之色。 “这字……字中蕴含的情感极其深沉,笔锋中更透出一股无尽的悵然与悲凉。” “如此深厚的书法造诣,恐怕即便是我们这些老骨头,也难以望其项背啊。” 另一名中年文士也连连点头,讚嘆道:“不错,这位公子的字,无论是笔锋还是构图,都达到了极高的境界。” “若不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出自一位年轻公子之手。” “今日这一局,看来是无人能敌了。” 他们的声音虽低,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评判席上的这些话,围观的人群顿时譁然一片。 “真的有这么厉害?” “听几位老先生的语气,似乎这位公子的字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啊!” “这么说来,今日的免单得主,已经有了结果?” 人群中议论纷纷,目光纷纷集中在广场中央的萧寧身上。 徐成义脸色微微一变,紧紧攥住了手中的毛笔,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迈步走到书案前,目光直视萧寧,语气中透著几分试探与挑衅:“这位公子,方才所书之字確实令人钦佩。” “不过,在下不才,愿再献上一幅字与公子切磋。” 他的语气虽谦逊有礼,眼中却 透出几分不服输的斗志。 他深知,自己的字虽比不上眼前这位公子,但毕竟自己是神川书法名家之后,若是就此认输,不仅有损名声,更会让父亲徐之谦蒙羞。 萧寧微微一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徐公子请。” 他將手中的毛笔轻轻放回笔架,抬头看向评判席上的几名老者,目光中透出几分从容不迫的神色。 几名老者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既然徐公子有此雅兴,那便请你们二人各自书写一幅字,供在场诸位品鑑。” “你们二人的字,若能在场上脱颖而出,便能成为今日的优胜者。” 徐成义点了点头,走到书案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在调整自己的心態。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眼中透出几分坚毅之色。 他拾起毛笔,缓缓蘸满墨汁,隨即在宣纸上笔走龙蛇,笔锋翻飞,几笔之间,便勾勒出了一副山川图景。 那副山川图景中,山峰巍峨,云海浩渺,笔锋之间透出一种雄浑而壮丽的气势,仿佛能让人身临其境,感受到那种苍茫壮阔的意境。 人群中再次响起一片惊嘆声。 “好字!” “这幅山川图景,果然有几分名家风范!” “徐成义果然名不虚传,这幅字虽比不上方才那位公子,但也绝对称得上是佳作了!” 徐成义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毛笔,转身看向萧寧,目光中透出几分挑衅与得意。 “这位公子,在下已书完,接下来便看公子的了。” 萧寧微微一笑,点头道:“徐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字中气势磅礴,笔锋精妙。” “若是比试山水字,我的確不及。” 他的话音刚落,徐成义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然而,萧寧却突然转过头,看向评判席上的几名老者,轻声问道:“几位先生,不知比试之题目可否自选?” 几名老者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好奇。 其中一名年长的老者微微点头,捋须笑道:“当然可以。”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书写一幅诗句吧。” 萧寧微微一笑,转身走到书案前,轻轻拾起毛笔。 他闭上眼睛,仿佛在脑海中勾勒著某种画面。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他缓缓挥动手中的毛笔,笔锋在空中微微一顿,隨即轻轻落在宣纸之上。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寥寥几个字,却蕴含著无尽的情感与力量。 那字跡笔锋遒劲,锋芒內敛中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仿佛將所有的情感都融入了笔端,每一笔每一划都犹如流云般飘逸,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幽怨与执著。 更重要的是,他每一笔“竖勾”之处,都故意省去了那一勾,似乎是故意而为。 第416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萧寧执笔的动作轻盈流畅,字跡在宣纸上跃然成型。 寥寥数笔,便將诗句的意境完美呈现出来。 笔锋之中既有情感的婉转起伏,又有力道的深厚雄浑。每一笔皆充满了独特的韵味与力量,仿佛有无数情感在笔端流淌、凝结,最终在纸上绽放成一幅精妙绝伦的书法图卷。 围观的人群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副字上。 他们看著纸上的字跡,仿佛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吸引住,目光无法从上面移开。 “这……这字……” 一名年长的文士喃喃出声,眼中透著难以掩饰的震撼与惊嘆。 “此等造诣,已然超凡脱俗,恐怕连神川书法界几位顶尖名家也不过如此吧!” “是啊,这字中的情感极其深沉,透出一种与眾不同的力量感。” “更重要的是,每一笔的转折与起伏,都隱隱透著一种韵律与节奏,仿佛那笔墨本身就有生命一般。” 眾人纷纷低声议论著,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与钦佩。 一些懂书法的文士,甚至忍不住走上前去,凑近细看,生怕错过每一个笔画的细节。 他们的目光在字跡中来回游移,不时发出低低的讚嘆与惊呼。 “这笔锋的走势太绝了,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而那竖勾……竟然没有勾画,而是以悬针竖代替,却毫无违和感,反而让整幅字更显简洁、明快。” “能够写出这样的字跡,绝对是一位隱世高手!” 一名身著素雅长衫的老者抚著鬍鬚,目光凝重地端详著宣纸上的字跡,久久不语。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萧寧,语气中透著深深的钦佩:“公子之字,韵味深厚,情感深沉,已然超脱了书法的桎梏,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 “老朽斗胆问一句,公子师承何人?” 老者的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嘆声。 “没错,这位公子的书法造诣绝非普通人能达到。” “他必然有名师指点!” “究竟是哪位名家,竟能教出如此惊才绝艷的弟子?” 眾人纷纷猜测著,目光中透出浓浓的好奇与敬仰。 然而,萧寧却只是淡淡一笑,微微摇头:“在下不过是自学而成,算不得什么名家弟子。” 他语气淡然如水,仿佛对周围人的惊嘆与钦佩全然不在意。 眾人闻言,皆不由得一愣。 自学而成? 这怎么可能? 他们面面相覷,目光中透著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真是自学?” “若真是如此,那这位公子岂不是天纵奇才?” “自学便能达到这等造诣,实在是难以想像!” 他们的声音虽低,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眾人惊嘆不已之时,一名年长的书法学者忽然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地说道:“若非亲眼所见,老朽绝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天赋卓绝之人!” “此等书法造诣,恐怕即便是神川书法前三的徐之谦,也未必能轻易达到。” 他的话音一落,眾人顿时譁然一片。 “竟然比得上徐之谦?” “这位公子的书法造诣竟然如此高绝!” “若是徐之谦知道世间竟有如此人物,不知会作何感想。” 就在眾人纷纷议论之时,徐成义站在一旁,怔怔地看著萧寧的字,脸上露出几分震撼与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紧紧盯著宣纸上的字跡,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惊讶与迷惘。 他自幼习字,父亲徐之谦更是亲自教导,在书法造诣上颇有成就。此次前来墨池镇,他本以为自己必然能技压群雄,贏得这次比试。 然而,眼前这个陌生的青年,竟然能写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字跡,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成义的手微微颤抖著,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萧寧身上,仿佛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端倪。 然而,萧寧却只是微微一笑,神色淡然,仿佛对周围的议论与惊嘆声全然不在意。 他缓步走到萧寧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透出几分敬佩与敬畏。 片刻后,他竟忽然单膝跪地,恭敬地拱手行礼。 “在下徐成义,方才斗胆与公子比试,实在不自量力。” “如今见识了公子的字跡,心中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公子若不嫌弃,还请收我为徒,指点在下一二。” 他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什么?徐成义竟然要拜这位公子为师?” “这可是徐之谦的儿子啊!他从未拜过其他人为师,竟然愿意在这里行拜师之礼?” “看来这位公子的字確实非同凡响,连徐成义都甘愿折服!” 眾人纷纷低声议论,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与震惊。 徐成义的父亲徐之谦乃是神川书法界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徐成义自幼便隨父学艺,极少对外人表示过敬意。如今他竟然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拜师,这无疑证明了萧寧的书法造诣已达到了令人难以企及的境界。 萧寧看著跪在面前的徐成义,微微一愣,隨即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徐公子不必如此。” “在下不过是隨手而书,不敢当师之名分。” 他的话音温和,透著几分淡然与从容。 徐成义抬起头,目光中带著几分执著:“公子之字,让我看到了书法的更高境界。” “还请公子不要拒绝我。” 萧寧微微摇头,轻轻扶起他,语气中透著几分温和:“徐公子乃是神川书法大家之后,已有深厚的根基。” “今日不过是因心境波动而导致笔法失衡。” “若能將心境放平,必能有更大的突破。” 他的话音淡淡,却犹如醍醐灌顶般在徐成义心中激起了无尽的波澜。 徐成义怔怔地看著萧寧,心中那股困扰已久的迷雾仿佛在顷刻间被拨开,他的眼中 顿时露出几分豁然开朗的光芒。 “多谢公子指点。” “成义受教了。” 他深深地拱手行礼,语气中满是敬畏与感激。 萧寧轻轻点头,正欲转身离开,忽然听到徐成义再次开口问道:“公子,方才我观你所书的字,每一个竖勾皆未勾勒,而是以悬针竖代替。” “敢问公子,这种书写方式是为何?” 他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是啊,刚才我也注意到了这点。” “公子的字虽精妙绝伦,但每个竖勾都未勾画,而是以悬针竖替代,確实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书法风格?为何会如此?” 眾人纷纷议论著,目光再次集中在萧寧身上,眼中透著浓浓的好奇与探寻。 萧寧微微一笑,神色中透著几分从容:“在下自幼习字时,曾因手伤无法勾勒竖勾。” “所以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以悬针竖代替的习惯。” “虽不符合正统书法风格,但久而久之,也成了我书法风格的一部分。” 他说完,便不再多言。 他的话音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隨意而为,毫不在意。 然而,他的话却仿佛在卫清挽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竖勾不勾画……” “这……怎么会如此相似?” 卫清挽的目光微微凝住,心中那股莫名的震动愈发强烈。 她记得,当年萧寧年少时,曾因意外受伤,导致右手手筋损伤,无法勾画竖勾。 那时,她便教他以悬针竖代替竖勾,萧寧也因此形成了独特的书写习惯。 但自从手伤痊癒后,萧寧便不再书写,更没有將这习惯延续下来。 “难道……这位『悔报』,竟与萧寧有同样的书写习惯?” 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疑惑与惊讶。 可是,她又觉得这实在太荒谬了。 萧寧向来不喜书法,更从未展露过如此高深的书法造诣。眼前这位“悔报”文采斐然、举止优雅,完全不同於她记忆中那个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紈絝萧寧。 “或许……真是巧合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將心中的那种荒谬猜测压了下去。 “这世上……总有许多巧合。” 她低垂著眼帘,不再去看萧寧的背影。 然而,內心深处,那种若有若无的疑惑,却始终未曾消散。 比赛结束后,墨池镇的书法大堂前一片欢声笑语。 隨著评判席上的几位书法大家一致宣布了今日比试的优胜者,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 “今日的优胜者乃是——悔报公子!” “悔报公子的字不仅技艺精湛,更是情感深沉、意境悠远。” “这幅字无论是构图还是笔锋,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 几位书法大家语气中透著深深的讚嘆与钦佩,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与敬意。 而当萧寧(悔报)缓步走到台前,接受优胜之礼时,人群中的欢呼声更是达到顶点。 “悔报公子!” “悔报公子!” 眾人齐声呼喊著,眼中透著浓浓的敬佩与钦慕。 他们纷纷向前涌去,將萧寧团团围住,激动地伸出手,仿佛想要与他握手、交谈、请教一二。 卫轻歌与卫青时站在人群后方,目睹著这一切,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几分惊嘆与自豪的神色。 “真没想到……悔报公子的字竟然如此厉害!”卫轻歌忍不住低声讚嘆道。 “是啊,悔报公子果然深藏不露。”卫青时微微点头,目光中透著几分敬佩。 “大姐,这下可算是遇到高手了!”他转头看向卫清挽,脸上露出几分欣喜之色。 卫清挽闻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萧寧的身上。 她看著那道被眾人簇拥的身影,心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疑惑再次浮现,仿佛有什么东西隱隱作响,扰乱著她的心绪。 但她隨即摇了摇头,將心中的那种感觉压了下去。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他绝不可能是萧寧。” 卫清挽轻轻嘆了口气,转身对卫轻歌与卫青时说道:“既然今日悔报公子贏得了比试,我们也就不必拘束了。” “免单的待遇难得,不如趁著机会,我们去逛逛墨池镇的商铺,顺便看看这镇上的特產。” 她说著,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是想要缓解自己心中的那种不安。 卫轻歌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好啊!正好我也想去那家古玩铺子看看,听说他们的毛笔和砚台都是上等好货。” “而且……”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带著几分调侃与玩笑,“反正今日免单,也不用担心费。” 卫青时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目光中透著几分期待:“那就不如趁现在去逛逛吧。” 三人商量已定,便一同走到萧寧身旁。 此时,萧寧刚刚接受了几位书法大家的讚誉与礼遇,正准备离开,见三人走来,不由得微微一笑:“几位可是要去逛街?” 卫轻歌笑著点了点头,目光中带著几分得意:“是啊,今日你贏得了比试,又是免单待遇,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悔报公子,既然是我们同行之人,便由你来做东好了!” 她说著,轻轻拉住萧寧的衣袖,语气中透著几分调皮与玩笑。 “悔报”微微一愣,隨即轻轻笑了笑,点头道:“好,今日便由我做东。” 卫轻歌闻言,顿时笑靨如:“这可是你说的哦!” 她挽著卫青时与卫清挽,笑著向镇中的商铺走去。 萧寧看著她们三人的背影,微微一笑,缓步跟在后面。 第417章 墨池镇之趣! 一路上,镇中的商铺前人声鼎沸,街道两旁的商贩们纷纷招揽著来往的客人,吆喝声此起彼伏。 “来看看!上等的宣纸与笔墨,质地上佳,价格公道!” “这位姑娘,若是喜欢书法,可以看看我这毛笔。狼毫笔锋,柔中带刚,最適合练习行草!” “这位公子,来我这古玩铺子看看吧,我这儿有一款上好的砚台,乃是用天山玄玉所制,水润柔滑,最適合书法大家使用!” 沿街的商铺中,店家们纷纷向萧寧三人热情招呼著。 而不少人认出萧寧便是方才在书法比试中技压群雄、夺得优胜的“悔报公子”,更是纷纷上前,热情地邀请他入內。 “悔报公子,我这儿有上好的宣纸与笔墨,您若有兴趣,尽可来挑选!” “悔报公子,我这铺子新进了一些罕见的墨石,若您喜欢,可以隨意挑选!” “悔报公子,您看我这店门口的牌匾……若能请您题几个字,便是我三生之幸!” 一名身材微胖的店家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眼中透著浓浓的期待与恳求。 他伸手指了指自家铺子门前那块破旧的牌匾,目光中充满了敬仰:“悔报公子,您能否帮我题写几个字?” “我这家小店虽不及镇上的几家大铺子,但也是几代人辛苦经营下来的。” “若能得公子亲笔题字,我定会將其供奉在店中!” 他说著,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中透著浓浓的诚恳与敬意。 萧寧微微一愣,隨即轻轻一笑,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隨意写几个字吧。” 他缓步走到店铺前,抬头看了看那块破旧的牌匾,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掌柜的,敢问你这家铺子的名字是?” 店家连忙笑著说道:“小店名为『墨香斋』。” “墨香斋么……”萧寧轻轻点头,隨即从袖中取出毛笔,在店家恭敬地递上宣纸后,轻轻挥动毛笔。 “墨香悠远,书道千秋。” 寥寥几个字跃然纸上,笔锋流畅自然,字跡遒劲有力,仿佛將所有的韵味都融入了笔端。 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 “悔报公子果然技艺非凡!” “好字!好字啊!” “真没想到,悔报公子竟然愿意为小店题字,实在是我们镇上的荣幸!” 店家激动地连连拱手行礼,眼中满是感激与敬仰。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幅字捲起,仿佛捧著绝世珍宝一般,將其收入怀中,眼中满是喜悦之色。 “悔报公子,您这幅字我定会好好珍藏,並將其悬掛在店中,供奉起来!” 萧寧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掌柜不必如此。” “不过是隨手而书,不必过於拘泥。” 他语气温和,透著 几分淡然与从容。 店家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喜悦与感激:“公子过谦了。” “今日能得公子亲笔题字,乃是小店之幸!” “悔报公子请隨意赏玩,若是有何需要,只管吩咐!” 他说著,满脸堆笑地退到一旁,眼中满是敬畏与感激。 萧寧看著他恭敬的神色,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卫轻歌与卫青时。 “今日既然免单,不如便好好逛逛,將这镇上的特色一一体验。” 卫轻歌闻言,顿时笑靨如:“好啊!今日我非得將这墨池镇逛个遍不可!” “悔报,你可別想著逃单哦!” 她说著,挽起卫青时的手,笑著向镇中的几家商铺走去。 萧寧微微一笑,缓步跟上她们的步伐,目光中透出几分温和的笑意。 一路上,三人或挑选笔墨、或品鑑古玩,卫轻歌与卫青时更是趁著免单的待遇,兴致勃勃地將各类好物收入囊中。 萧寧则是淡然微笑著,偶尔应店家的请求,为几家铺子题写招牌与匾额,字字遒劲有力,笔锋流畅自然。 围观的行人无不讚嘆连连,纷纷拍手叫好。 卫清挽站在不远处,看著萧寧的背影,心中那股隱隱的疑惑再次浮现。 她看著他隨手写下的那些字跡,每一笔每一划皆透著一种熟悉的韵味与风格,仿佛在某个地方见过一般。 但她隨即摇了摇头,將心中的那种荒谬猜测压了下去。 “绝不可能是萧寧。” 她在心中低声自语,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萧寧的背影上,久久无法移开。 …… 墨池镇街道上,隨著书法比试的结束,熙熙攘攘的人流继续涌动。镇上商铺林立,街道两旁的商贩们不停地吆喝招揽生意,整个集市热闹非凡。 “来看看,上好的狼毫毛笔,柔中带刚,最適合练习行草!” “这里有最好的宣纸,墨色鲜亮,保证让书法更加神采飞扬!” 各种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夹杂在人群中,形成了镇上独特的喧闹氛围。 卫轻歌、卫青时和卫清挽走在前面,萧寧稍稍落后一步,默默跟著他们。一路上,卫轻歌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不时对沿街的商铺露出兴趣的目光。 卫青时走在她旁边,倒是故作淡然,双手负在身后,步伐有些刻意地放慢。忽然,他的目光被前方一家装饰精致的书画店吸引住了。 “这可真是巧了,”卫青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轻声说道,“正好刚刚看到悔报公子的高超书法,我也想去挑一支好笔,好好练习一番。” 卫轻歌闻言,轻轻一笑,打趣道:“三弟,难不成你也想成为书法大家?” “哼,那自然。”卫青时轻咳了一声,神情自若地说道,“我卫青时虽不敢说文采无双,但一手书法可是相当有天赋的。” 他一边说著,一边向前迈步,径直走进了那家书画店,仿佛胸有成竹,信心满满。 萧寧和卫轻歌对视一眼,眼中带著一丝笑意,也不多言,缓步跟了上去。 店內,陈列著琳琅满目的文房四宝,架子上掛满了各式各样的毛笔,柜檯上摆放著上等的宣纸与砚台。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墨香,让人仿佛置身於文人墨客的世界。 卫青时走到柜檯前,目光从架子上的毛笔一扫而过,隨手拿起一支,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掌柜的,这支笔如何?” 店家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笑道:“公子好眼力,这可是上好的狼毫笔,笔锋柔韧,最適合写小楷。” 卫青时点了点头,轻轻放下,神情中带著几分隨意和不屑,语气中透著一丝高傲:“狼毫虽然好,但我寻求的,可不止这些。”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支陈列在玻璃柜中的毛笔上。那支笔通体乌黑,笔桿上雕刻著细致的纹,显得格外与眾不同。 “那支笔……”卫青时微微眯起眼睛,缓缓走到玻璃柜前,指了指那支毛笔,故作高深地说道,“我看这笔气韵非凡,必然是件绝佳的宝物吧?” 店主见状,脸上的笑容瞬间更为热烈了,他连忙点头称讚:“公子果然识货!您眼前看到的这支笔,乃是镇店之宝,用的是千年狼毫,笔锋细密柔韧,用它书写,行草飞扬,气势磅礴,是书法大家们梦寐以求的至宝!” “千年狼毫……”卫青时低声念叨著,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轻轻抚摸著玻璃柜,脸上带著一丝矜持的笑意,仿佛自己已经是顶级书法家一样。 卫轻歌在一旁忍不住笑道:“三弟,这笔可真不错啊!要不你买下来,好好练字?” 卫青时故作从容地摆摆手,语气淡然:“买一支笔而已,自然是小事。” 然而,店主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支笔確实非凡,价格也稍高一些,公子若是喜欢,三千两银子即可带走。” “三……三千两?”卫青时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险些没拿稳那块玻璃柜檯。脸上刚刚还自信满满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尷尬。 卫轻歌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三弟,三千两银子买一支毛笔,你可真大手笔啊!” 萧寧站在一旁,嘴角也微微上扬,眼中透著一丝淡淡的笑意。 卫青时的脸顿时红了起来,额头冒出几滴冷汗。他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勉强说道:“呵……呵呵,三千两银子……倒也还好……不过……” 他连忙找藉口,轻咳了一声,神情中带著几分不自然:“不过我还是觉得这笔与我气质不符,掌柜的,劳烦再给我推荐一支性价比高一些的笔吧。” 店家察言观色,自然看出卫青时的窘境,笑容依旧不减,连忙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几支价格適中的毛笔,推荐给他。 卫青时如释重负,连忙挑了一支价格相对低廉的毛笔,隨手付了钱,仓促离开店铺。 他走出店铺后,假装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袖子,故作轻鬆地说道:“这支笔倒也不错,正好適合我来练字。” 卫轻歌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萧寧则温和一笑,不置可否。 “悔报公子,”卫青时忍不住转头看向萧寧,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说……我刚刚挑的这支笔,怎么样?” 萧寧淡淡一笑,眼中透出几分戏謔:“笔不在贵贱,合手便好。” 卫青时闻言,心中顿时鬆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应道:“是啊是啊,悔报公子果然深諳其中道理。” “不过……”萧寧忽然话锋一转,轻轻笑道,“若是三千两的毛笔,想必也是好笔,只可惜太贵,可能未必用得惯。” 卫青时的笑容再次僵住,尷尬地咳嗽了几声,连忙岔开话题:“走走走,別在这浪费时间了,我们赶紧去下一个地方。” 卫轻歌早已笑得前仰后合,眼中满是揶揄之色:“三弟,你刚刚那模样可真逗啊,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哼,別笑我了!”卫青时脸涨得通红,连忙迈步向前走去,嘴里却低声嘀咕著,“总有一天,我也能买得起三千两的毛笔!” …… 隨著卫青时的“装酷”闹剧结束,四人继续在墨池镇的街道上閒逛。 卫轻歌走在前面,目光不停地扫视著两旁的商铺。 作为將门千金,她对古玩字画有著极高的兴趣,尤其是墨池镇的毛笔、砚台等精品,更是让她眼前一亮。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家古玩铺吸引住了。 “这里的砚台看起来不错。”卫轻歌轻声说道,隨即快步走进了铺子,显得有些急切。 店铺內,陈列著各种古色古香的砚台,每一款都製作精美、质地上佳,显然是镇上最具特色的商品之一。卫轻歌一眼便看中了一款乌黑如墨、雕工精细的砚台,砚台上鐫刻著一幅松鹤图,栩栩如生,气韵逼人。 “掌柜的,这款砚台是怎么卖的?”卫轻歌问道,语气中透著几分期待。 掌柜的笑容满面,连忙上前说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款砚台乃是镇上大师手工雕刻而成,选用的是天山石,质地温润,书法用它研墨,笔锋如行云流水,极其顺滑。” “价格如何?”卫轻歌追问道。 掌柜的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两银子。” 正当卫轻歌准备付款时,忽然一旁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掌柜的,这款砚台我先看中了。” 卫轻歌一愣,转头看去,见一位穿著华贵的年轻公子从店外走进,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块砚台,显然是志在必得。他身后还跟著两个隨从,神情冷峻。 年轻公子不理会卫轻歌,径直走到柜檯前,指著那块砚台,对掌柜的说道:“这砚台不错,我愿意出五百两。” 掌柜的顿时愣住了,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卫轻歌,又看了看这位出手阔绰的公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公子,这……”掌柜的语气犹豫不决,显然不想得罪其中任何一方。 “呵,”那公子微微一笑,扭头看向卫轻歌,眼中带著几分轻蔑,“姑娘既然出价三百两,那我出五百两。” “这砚台既然是宝物,自然价高者得,姑娘可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卫轻歌眉头微皱,心中升起一股不悦之情。她的目光冷冷地看著那位公子,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愿意与他爭执。 “你出五百两,也未必能夺得此砚。”她冷冷回敬道。 那公子闻言,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若姑娘愿意让出此砚,本公子愿意多加一百两,以表敬意。” 他的语气中透著几分倨傲与不屑,显然没有將卫轻歌放在眼里。 卫轻歌自幼受人尊敬,哪里受过这样的轻视?她目光一寒,冷声道:“我不稀罕你的一百两,这砚台本是我先看中的,若你硬要出高价,那我便陪你到底!” 气氛瞬间有些紧张,二人似乎都有了爭锋相对的意思。店铺內的其他顾客也察觉到了两人的对峙,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下有热闹看了。” “那个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出手大方,恐怕那姑娘爭不过他。” “谁知道呢,反正这砚台现在成了香餑餑。” 围观的人们低声议论著,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正当卫轻歌与那公子都准备继续抬价时,萧寧缓步走了过来。 他站在卫轻歌身旁,目光平静地扫视了那位公子一眼,淡淡说道:“两位都是雅人,何必为一块砚台而伤了和气?” “若公子与这位姑娘都喜好书法,不如让砚台比试定归属。” 萧寧的语气温和而不失威严,言辞中带著一种平静的力量,顿时让整个店铺內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那位公子见萧寧出面,神色稍微有些意外。他打量了一眼萧寧,轻笑道:“比试?好啊,本公子倒是愿意陪姑娘玩玩。” 卫轻歌轻哼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冷冷道:“比就比,谁怕谁?”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掌柜的见状,连忙准备好纸墨,为二人铺开桌案,眾人也纷纷围上前,满怀期待地看著这场即將展开的比试。 “既然要比试,题目便由在下来出吧。”萧寧微微一笑,淡淡道。 “我也不为难二位,咱们便以『墨池』二字为题,各自书写。谁的字更能体现出这两个字的神韵,便归谁。” “好。”那位公子一口答应下来,转身对隨从说道:“取笔。” 隨从立刻从背包中取出一支上好的狼毫笔递给了那公子。只见他气定神閒,拿起毛笔蘸了墨汁,运笔如飞。 不多时,“墨池”二字便已跃然纸上。他的字俊朗有力,笔锋清晰可见,虽称不上惊艷,但也颇具风范。 “公子的字不错。”掌柜的笑著夸道,“看得出,书法功底相当扎实。” 那公子微微一笑,神色中透出几分自得与从容。 接著,卫轻歌也拿起笔,开始书写。 她虽非书法大家,但自幼受书香门第薰陶,书法亦有一定造诣。只见她运笔时虽略显紧张,但笔法流畅,字跡也颇具韵味。 她写完后,“墨池”二字展现在纸上,字跡灵动飘逸,颇有秀丽之感。 掌柜的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姑娘的字虽不如公子遒劲,但也別具一格,颇有大家风范。” 两人比试完毕,眾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一时间很难定夺。 “公子的字大气稳重,而姑娘的字秀丽灵动,確实各有千秋。” “难以抉择啊,这两者风格完全不同。” 正在眾人议论纷纷时,萧寧忽然走上前来,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的字,缓缓说道:“公子与姑娘的字各具风格,难分伯仲。” “不过……”他话锋一转,笑著说道,“若是让我评判,我倒觉得砚台该归姑娘所有。” 那公子闻言,眉头微皱,不满地问道:“为何?我的字明明更加有力,何以不如她?” 萧寧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公子的字確实刚劲有力,但这『墨池』二字,讲究的乃是意境与柔美。” “墨池,乃是水墨流转、柔韧而有力,姑娘的字虽不如公子力道雄厚,但她笔下的韵味,更符合『墨池』二字的神髓。” “这也是我为何认为砚台应归她。” 萧寧的解释合情合理,言辞温和而不失礼节,顿时让在场眾人纷纷点头称讚。 “没错 ,『墨池』二字確实需要更多的柔美与灵动,公子这位朋友看得透彻。” “果然,书法不仅要看笔力,更要看意境。” 那公子闻言,虽心有不甘,但也无话可说。他仔细看了看两人的字,终於点了点头,微微拱手道:“既然如此,我愿服输。” 说完,他便带著隨从转身离开,显得有几分不快,但却没有再爭执。 “砚台归姑娘所有。”掌柜的笑著將砚台递给了卫轻歌。 卫轻歌得意地接过砚台,轻轻抱在怀里,衝著萧寧笑道:“悔报公子,幸好有你为我化解了这场爭执。” “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 萧寧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姑娘胜之不武,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卫轻歌听后笑了笑,转身向卫清挽和卫青时走去,脸上带著几分得意之色:“走吧,砚台我贏了,咱们继续逛街。” 卫清挽默默看著萧寧的背影,心中再次涌起那种若有若无的疑惑与不安。 这个“悔报”,到底是谁? 为何……为何他处处透著熟悉的气息? 卫轻歌抱著刚得到的砚台,心情愉悦,继续在墨池镇的街道上走走停停,时不时看著街边的摊位,挑选一些精美的小玩意。 卫青时紧隨其后,帮她拎著各种袋子,脸上满是无奈的笑意:“二姐,咱们可別再买了,这镇上再多好物,你也带不回琼州去啊!” 卫轻歌撇撇嘴,打趣道:“带不回去正好,你可以替我留在京城用嘛。” 四人就这样閒逛著,穿梭在墨池镇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时而停下脚步欣赏街头的小摊,时而对感兴趣的物品指指点点。 忽然,卫清挽的目光被前方一处画摊吸引住了。 那摊位上,老艺人正熟练地將一勺勺热浆浇在石板上,用竹籤勾勒出精美的图案。不一会儿,画便成型,栩栩如生地展现在石板上,吸引了不少围观的孩子。 卫清挽站在远处,目光定定地看著那些画,神情中透出几分悵然若失的情绪。 她记得,许多年以前,自己和萧寧曾在街头偶遇过一位画艺人。 那时,萧寧还是一个少年,刚刚离开书院,与她一同游歷街市。 萧寧不擅长討人喜欢,但那天,他看到了自己站在画摊前,便悄悄买下一只画,送到她手里。画的甜香气息和少年清朗的笑容,至今都深深烙印在她心中,久久未曾散去。 第418章 回忆 “姐姐,怎么了?” 卫轻歌的声音將卫清挽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她转头看向妹妹,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没事,只是看著这些画,想起了些旧事。” 卫轻歌眨了眨眼,狡黠地笑道:“大姐也有怀念的往事?难道是与姐夫有关?” 她的语气带著几分调侃,却意外地让卫清挽一怔。 “是啊……萧寧,”卫清挽在心中默默念著这个名字,目光再次落在画摊上。 正巧这时,萧寧(悔报)走了过来,看见了画摊上的热闹场面,也不禁微微一笑:“原来这里还有画摊。” 他轻声说道,语气中透出几分感慨,似乎也被这场景勾起了某些记忆。 “悔报公子,你也喜欢吃画?”卫青时笑著问道,似乎想要藉机调侃几句。 萧寧微微摇头,淡淡一笑:“画虽美,却更像是为了回忆而存在。” 他的话音轻柔,但却莫名地触动了卫清挽的心。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萧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回忆而存在……”这句话仿佛击中了她的內心,让她再次想起了那些与萧寧一起度过的日子。 “悔报”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目光平静而深邃。两人的视线短暂交匯了一瞬,却仿佛有无数未曾诉说的情感在空气中流动。 卫清挽心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 “为何……为何他的言语与举止总是让我如此熟悉?” 她微微蹙眉,压下心中的那股悸动,转身走到画摊前,掩饰般地隨意挑选了一只画。 卫轻歌见状,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挽住她的手臂,笑道:“大姐也要吃画?看来大姐也是童心未泯啊!” “你也挑一个吧。”卫清挽淡淡道,將画递给她。 萧寧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画上,仿佛沉浸在某种记忆中。他微微嘆息,轻声说道:“画虽甜,却易碎。人生许多美好的事物,也如这画般易碎,经不起岁月的考验。” 他的语气中透著几分淡淡的伤感与悔意。 卫清挽握著画的手微微一顿,心中再次泛起涟漪。 这番话……为何如此像当年的萧寧? 她的目光再次悄悄落在萧寧身上,心中那股疑虑与困惑愈发浓烈。 可她隨即又自嘲般地笑了笑,將心中的那份猜测强行压了下去。 “不可能是萧寧,他不可能有这种文采。” “而且萧寧从未写出过如此精妙的诗句。” 卫清挽摇了摇头,拿著画,走在街道上,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切,或许真的只是巧合。 而身后的萧寧,则默默注视著她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 他低声呢喃道:“清挽,等到神川缘会,我自会为你揭开一切,让你明白我的苦心。” 四人继续在墨池镇的街头漫步。 经过了画摊的短暂停留,大家的心情都似乎轻鬆了不少。卫轻歌和卫青时挽著手,笑闹著往前走,时不时打趣著对方。 “二姐,刚刚那画,你吃得可真快!”卫青时调侃道,语气里带著几分狡黠。 “你这三弟真是不懂什么叫品味。”卫轻歌白了他一眼,笑著反击,“画要慢慢品,才能尝到其中的甜味,像你这样狼吞虎咽,当然感受不到。” “我只是怕它化掉。”卫青时挠挠头,嘟囔著为自己辩解。 萧寧则走在不远处,默默看著这两姐弟的互动,嘴角不禁带著淡淡的笑意。 卫清挽则始终走得稍稍靠后,她的神情虽依旧冷静淡然,但眼神却时不时扫向萧寧的背影。经过画摊后,她心中的疑虑未曾消散,反而愈发浓烈。 就在这时,前方街道上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囂声。 “什么事这么热闹?”卫轻歌抬起头,看见前方一家小饭馆门前,正聚集著一大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咱们过去看看吧。”卫青时也好奇地说道,带著一丝兴奋朝前走去。 四人跟隨著人群走到了小饭馆前,只见饭馆掌柜正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不停地招呼客人,神情中透著几分焦急。 见到萧寧走近,掌柜的眼前一亮,连忙迎了上来,拱手行礼道:“悔报公子,真是太巧了!” 萧寧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掌柜的有事?” 掌柜的连忙点头,语气中带著几分恳切:“公子,今日见识了您的书法,真是大开眼界。小店如今生意红火,可惜这牌匾已经破旧不堪,您若肯为小店题写几个字,便是我三生之幸啊!” 他一边说著,一边指了指门口那块老旧的牌匾。牌匾上字跡斑驳,木头也已经开裂,显然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悔报公子,您若肯赐字,小店必將铭记在心。”掌柜的满脸诚恳地说道。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原来是悔报公子,难怪掌柜的这么激动。” “悔报公子的字刚才在比试中可是技惊四座,若能得他题字,这家店的生意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这饭馆的掌柜可真有眼光,抢到了这么好的机会。” 听到眾人的议论,掌柜的脸上笑容越发灿烂,目光热切地看著萧寧。 卫轻歌见状,笑著凑到萧寧耳边,低声说道:“悔报公子,既然掌柜如此盛情,不如你就写几个字吧。” “正好让大家再见识一下你的书法,也免得我们今日吃饭不必钱。”她说著,眼中透著几分调皮的神色。 萧寧轻轻一笑,点了点头,转头对掌柜说道:“既然掌柜如此厚待,那在下便隨意写几字,聊表心意。” 掌柜的闻言大喜,连忙將笔墨纸砚准备好,摆在店门口的一张桌子上,恭敬地请萧寧提笔。 人群纷纷围拢过来,想要亲眼目睹这位书法高人的再次出手。 萧寧走到桌前,目光落在那张洁白的宣纸上,手中的毛笔缓缓提起,轻轻蘸了墨,略一思索,隨即笔锋轻转,迅速在纸上挥洒而下。 “饭香酒烈暖客心,客多无桌跪求饭。” 寥寥两句对联跃然纸上,笔锋遒劲有力,字跡瀟洒俊逸,充满了风趣与幽默。 围观的人群一时间怔住了,隨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悔报公子真是风趣,这副对联太有意思了!” “没想到他不仅字写得好,竟然还这么幽默,简直妙极!” “饭馆的掌柜真是有福气,能得这样风趣的字题门,生意定会更红火。” 掌柜的也愣住了,隨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著连连点头:“好,好!悔报公子这字不仅写得好,对联也写得妙,实在是让我这小店蓬蓽生辉!” 他满心欢喜地將那副对联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眼中满是感激与钦佩。 “悔报公子,今日您可为小店带来了大运气!这顿饭您和几位贵客儘管用,免单!”掌柜的兴奋地说道,语气里带著说不出的喜悦。 萧寧轻轻点头,微笑著说道:“不过是隨意而写,掌柜不必如此客气。” 卫轻歌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悔报公子,你这副对联可是写得太有趣了!我都要笑岔气了!” “饭香酒烈暖客心,客多无桌跪求饭……哈哈,这饭馆以后可真是名声远扬了。” 卫青时也在旁附和道:“这掌柜的赚了大便宜啊,有悔报公子这样的字掛在门口,哪怕让顾客跪求饭也心甘情愿了。” 萧寧笑而不语,目光淡然,仿佛並未將这件事放在心上。 卫清挽站在不远处,看著萧寧的背影,心中的那股疑虑再次升腾。 刚才他书写时的那种跳脱不羈,与萧寧当年的模样竟是如此相似。 可她隨即又摇了摇头,轻轻嘆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是萧寧……” 她將心中的思绪强行压下,继续跟隨眾人往前走去。 而在她的身后,萧寧则默默看著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清挽,等到缘会时,真相自会揭晓。” …… 夕阳渐渐西沉,墨池镇的街道开始换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芒。镇上的人流不减反增,游客们川流不息,夜色中的灯笼高高掛起,点缀著街道,显得格外热闹。 “我们该去哪儿?”卫轻歌心情大好,笑盈盈地问道。 “前面是墨池镇的灯谜大会,大家都在猜谜,不如我们也去试试?”卫青时提议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四人一拍即合,沿著街道走向灯谜摊。灯笼高掛,每个灯笼下都繫著一张纸条,吸引了不少游客围观。灯谜摊前,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猜著谜语,气氛热烈。 卫轻歌站在灯笼前,细细打量一张纸条,眉头微皱:“『口里说话,两手比划,左看看,右看看,猜一物』……是镜子吗?” 她自信满满地去报了谜底,结果摊主摇头:“不是镜子。” “啊?那是什么呢?”卫轻歌顿时满脸疑惑,转头看向旁边的卫青时。 卫青时也来劲了,走上前仔细看了一眼,自信满满地笑道:“哑巴,肯定是哑巴!” 然而,摊主依旧笑著摇头否定:“也不是哑巴。” “哈哈哈!”卫轻歌笑得前仰后合,调侃道,“三弟,你比我还不靠谱!” 卫青时脸红了几分,急忙为自己辩解:“谁说的?我只是没猜对而已,灯谜这么多,继续猜!” 一旁的萧寧(悔报)看著二人爭论,目光落在那张纸条上,淡淡一笑,隨手轻声说道:“答案是『眼镜』。” 摊主眼前一亮,笑著点头:“公子猜得对,確实是『眼镜』!” 卫轻歌和卫青时都愣住了,隨即忍不住讚嘆起来。 “悔报公子好聪明!”卫轻歌惊讶地看著他,笑道,“这么难的谜语,竟然你一句话就解出来了!” 萧寧轻轻一笑,嘴角带著淡淡的笑意:“隨手一猜罢了。” 卫清挽在一旁听著,心中忽然有些恍惚。 那一瞬间,萧寧的笑容与从容的態度竟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那种不经意间的轻笑,甚至那微微抬眉时带著一丝若隱若现的调侃,仿佛是在故意让別人猜不透他內心的想法。 这样的神情,她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她微微眯起眼睛,心中那股疑惑再次浮现,忍不住多看了萧寧几眼。 不过,她隨即摇了摇头,心想:“不可能是萧寧。他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心境和从容。” “他不过是个紈絝子弟,何时有过如此淡定的风度?” 她將心中的念头压下,转身继续看向其他的灯谜。正当她想要將这些想法拋之脑后时,萧寧的动作再次引起了她的注意。 萧寧轻轻抬手,扶了扶额头,抬眼间带著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情,仿佛是在思索接下来的灯谜答案。 这个动作,她再熟悉不过了。多年前,萧寧总是在思索某件小事时,习惯性地做出这个动作。这是他无意识的习惯,別人或许不会留意,但卫清挽看得真切。 “这是萧寧的习惯……”卫清挽心中暗自震惊,但她依旧无法相信,眼前的“悔报”公子会与那个紈絝子弟联繫在一起。 “可他不是萧寧。”卫清挽压下心头的悸动,继续告诉自己,不可能的。 她转过身,不愿再多看萧寧一眼,心中暗自调笑自己的多疑。 这时,卫青时又大声喊道:“接下来这个更难了!『山上五颗星,地下铁打营,打一字!』你们谁能猜到?” “这可难住我了。”卫轻歌嘟著嘴,眉头微皱,“听起来倒像是个『金』字?” 萧寧听罢,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正是『金』字。” “这谜底原来如此简单!”卫青时拍了拍脑门,顿时恍然大悟。 “悔报公子果然聪明过人。”围观的游客纷纷夸讚,称道萧寧的智慧与敏锐。 卫清挽听著周围人的议论,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依旧无法平息。她目光淡淡扫过萧寧,依旧无法完全確定他究竟是谁。 他与萧寧似乎有著某些相似之处——但,绝不可能是他。 她轻轻嘆息,跟著眾人继续向前走去,心中却始终无法抑制那丝挥之不去的疑虑。 明白了,关於“等到神川缘会时,我会让你明白一切”的內容確实已经提及多次,我会避免重复,並將重点放在角色之间的细微互动上,进一步推动情节发展。接下来的桥段中,我会减少这类暗示性语言,更多地展现人物的交流与思考,让萧寧逐渐展现出自己的人性和过去与卫清挽之间的细节关联,推动情感的深入而不过多重复暗示。 --- ### 第十二章:巧遇名家,心中疑云(修改版) 夜色渐浓,墨池镇的灯火在夜空中闪烁。街道上游人如织,灯笼高掛,照亮了热闹的夜市。四人漫步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周围的喧囂与人群仿佛一层薄雾,將他们与外界隔开。 走著走著,卫青时忽然停下脚步,指著不远处的一家茶馆低声说道:“前面是墨池镇的名家茶馆,我听说书法大家徐之谦常来这里饮茶,不如我们去看看。” 卫轻歌顿时来了兴致,笑道:“书法大家?自然要去拜会一番。” 萧寧微微一笑,跟在他们身后,没有多言。卫清挽虽然没有表露过多情绪,但目光始终在“悔报”身上若有若无地游移著,她心中的疑惑未曾散去,甚至在心中暗自思索著,想著要通过与“悔报”更多的互动来解开这份疑虑。 四人走进茶馆,远远便听到几位文士围绕著一位白髮老者,正笑谈风雅。那老者正是书法名家徐之谦。 “徐大师,您的字真是让人钦佩!”一位年轻文士满脸敬仰,眼中透出几分崇拜。 徐之谦笑著摆摆手,目光中透著几分淡然:“哪里,不过是些老东西了,不值得掛怀。” 卫青时见状,急忙上前行礼:“徐大师,晚辈卫青时,久仰您的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徐之谦见到来人,微微点头示意,笑道:“原来是卫公子,请坐。” 卫轻歌和卫青时连忙坐下,与徐之谦寒暄几句,谈论书法上的心得。卫清挽则静静坐在一旁,偶尔应和几句,显得颇为冷静。 这时,徐之谦的目光落在了萧寧(悔报)身上,眼中透出几分疑惑。 “这位公子……”徐之谦略作沉吟,隨即笑道,“不知公子是否也擅书法?在下觉得,公子气质不凡,恐怕也是一位书法大家。” 萧寧轻轻一笑,拱手说道:“徐大师谬讚,晚辈不过隨笔涂鸦,不敢称大家之名。” 徐之谦的目光在萧寧身上停留了片刻,带著几分打量之意。他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回忆著什么,最终点了点头:“公子谦虚了,书法一途,贵在神韵,公子一言一行间,倒是自有一种超然气度,绝非普通之人。” 此言一出,卫清挽不由得心中一颤。 她悄悄看了一眼萧寧,心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疑虑再次浮现——徐之谦这样的书法名家阅人无数,能够让他称讚的人,岂会是普通人?但眼前的“悔报”,真的只是一个陌生的修道之人吗? 而且,他那淡然从容的神態,甚至有些细微的动作,竟与记忆中的萧寧隱隱重叠…… 卫清挽心中百转千回,却依然无法完全肯定这个人的身份。萧寧在她的记忆中依旧是那个紈絝子弟,儘管如今身份已变,但某些举止实在太过相似。 她微微摇了摇头,將这些思绪强行压下,默默听著徐之谦继续与萧寧的对话。 “悔报公子气度不凡,看来日后必定会在书法一道上有所成就。”徐之谦微笑著说道,话语中透著几分欣赏。 萧寧则依旧温和淡然,语气中带著一丝自谦:“大师过誉了,晚辈不过是偶尔习字,不足掛齿。” 周围的文士们也纷纷对萧寧的气度与言辞称讚不已,茶馆內一时间气氛融洽。 卫青时和卫轻歌在旁边听得入迷,时不时也插上几句话。卫青时满脸佩服地看向萧寧,笑著说道:“悔报公子不但武功高强,书法也是如此出色,看来我们真是三生有幸。” “二姐,这可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卫轻歌笑著点头:“的確如此,悔报公子真是才华横溢。” 卫清挽听著他们的夸讚,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几分。 她暗暗观察著“悔报”的每一个动作,甚至一些细小的下意识举动——他偶尔抬手时轻轻按住额角的习惯,甚至说话时那不经意流露出的语气,与她记忆中的某人越来越像。 但她还是无法相信,这样的气度与从容,会出现在那个曾经的紈絝子弟身上。 徐之谦告別后,四人走出茶馆,继续向著夜市的深处漫步。 卫清挽沉默地走在最后,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萧寧的影子。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为何这个『悔报』与萧寧有如此相似之处?” 她低下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迷茫。 夜色渐深,四人离开墨池镇的热闹夜市,继续朝著神川缘会举办地的方向前行。 镇外的山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静謐,两旁的树木苍翠,仿佛將他们包围在一片安详的天地间。隨著脚步的轻响,山林中的虫鸣和风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自然的乐曲。 卫轻歌、卫青时两姐弟一边走一边轻声交谈,偶尔发出几声轻笑。 “二姐,你还记得萧寧姐夫小时候的样子吗?”卫青时忽然想起什么,笑著问道,“那时候他有点……怎么说呢,有些傻气?” 卫轻歌捂著嘴笑了起来,点点头:“可不是嘛?小时候的姐夫確实不怎么机灵,他连写字都是歪歪扭扭的,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是啊,我还记得他有一次把书法练到一团糟,非要说自己是天才,让我们都笑得不行。”卫青时一边回忆,一边摇头嘆息。 “不过啊,姐夫確实是有趣的人。记得小时候,他和我一起偷偷溜出去玩,有一次他买了一大堆零食,还被抓到,被夫子罚站了好几天,真是搞笑。” 第419章 泡温泉 卫青时回忆著过去的趣事,脸上满是笑意。 卫轻歌笑著附和,但也忍不住感嘆道:“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事真是遥远了。姐姐,你说姐夫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变得很厉害?像今天的悔报公子这样文武双全?” 卫清挽默默听著弟弟妹妹的对话,原本平静的心湖顿时泛起了波澜。 “萧寧……”这个名字不断在她心中迴荡。 回忆起过往的那些点点滴滴,卫清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萧寧小时候確实是个不太懂事的紈絝子弟,他的性格莽撞,总是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无论是写字还是做事,常常没有章法,显得散漫而无所谓。 “那个时候的他,確实有些傻气。”卫清挽心中暗想。 然而,隨著这一路的行程,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理解为什么“悔报”身上会有那么多似曾相识的细节。每次她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內心深处那股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却总是像浪潮般涌来。 她微微摇头,试图將这些思绪驱散,但耳边的弟弟妹妹的嬉笑声却仿佛不断將她拉回到那个曾经的过往。 这时,萧寧默默地走在一旁,虽然表面上显得隨意从容,但他的目光却始终不经意地扫过卫清挽。他早已察觉到卫清挽的內心波动,但並没有表现出来。 月光洒在山道上,银白的光芒穿过树梢,落在卫清挽的脸上,將她的表情映照得格外清晰。她的眼中似乎隱藏著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感——那是一种对过往的追忆,夹杂著一丝惆悵与困惑。 “姐夫当年確实是个紈絝。”卫青时笑著说道,“不过,要是他现在变成了什么厉害人物,我可不敢相信。” 卫轻歌摇了摇头,笑著补充道:“就算他真的变了,也不会像悔报公子这样吧?文武双全,那可是千里挑一的人才啊!” 卫清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在他们身后,神情复杂。 她的內心正经歷著一场无声的挣扎——曾经的萧寧和眼前的“悔报”,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似乎不可能有任何关联。 可是,那种隱隱透出的熟悉感,却让她无法忽视。 “是巧合吗?或者说,我其实根本不认识真正的萧寧?”她在心中暗自问道。 此时,夜风轻轻吹拂,萧寧忽然转头看了卫清挽一眼,仿佛在无意间捕捉到她內心的纠葛。那一瞬间,两人的目光短暂交匯,仿佛有某种未曾言明的情感在空气中流动。 卫清挽迅速避开了目光,將自己的思绪强行拉回。 她无法继续深入思考这些问题,毕竟此刻的她並不愿让自己沉浸在那些难以捉摸的感情中。 “走吧。”她淡淡说道,加快了脚步。 萧寧轻轻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温柔,却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跟上她的步伐,继续前行。 夜色渐深,四人沿著山道继续前行,行至一片幽静的山谷时,卫青时忽然指著前方说道:“前面有个温泉,墨池镇的温泉可是在这附近最有名的!姐、大姐,咱们去放鬆一下如何?” 卫轻歌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笑著说道:“温泉?那可是个好地方!刚好这一路走得有些疲惫,我们可以好好歇歇。” 萧寧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也好,既然到了温泉镇,不如好好享受一番。” 卫清挽一直默默跟在眾人身后,听到他们提议去温泉,她原本想拒绝,但见三人都如此兴致盎然,便没有反对,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去吧。” 四人很快来到温泉旁,这里是墨池镇外的一片天然温泉,温暖的雾气从温泉池中蒸腾而起,宛如薄纱般笼罩在山谷之间。月光透过山间的树影洒在泉水上,映照得温泉水面波光粼粼,仿佛一片静謐的仙境。 “真是美极了!”卫轻歌感嘆道,急不可耐地脱下外衣,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温泉的温暖。 “大家各自找个池子吧,这里分为男池和女池,彼此不打扰。”卫青时笑著说道,率先跳进了温暖的泉水中。 卫轻歌也不甘示弱,跟著进入了女池中,感受到温泉的舒適后,顿时发出一声愉悦的嘆息:“啊,太舒服了!真不愧是墨池镇的温泉!” 萧寧则在男池中,隨意地泡在水中,目光落在远处的山谷,眼神中透著几分淡然与沉思。 “悔报公子,你可真是淡定,咱们这一路你似乎总是镇定自若,从不显露疲態。”卫青时笑著说道,语气里带著几分打趣。 萧寧轻轻一笑,淡然道:“习惯了风雨兼程,反而不觉得累了。只是这温泉確实不错,难得能够放鬆。” 卫青时点点头,隨后又笑道:“说来也奇怪,大姐平日里总是淡定,今天你可是让我见到了她略显慌乱的一面。刚才我们提到姐夫的事时,她脸上可有些复杂呢。” 萧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隨即轻轻摇了摇头:“或许是旅途劳累吧,大夫人向来心思縝密。” 另一边的女池,卫清挽正泡在温泉水中,温暖的泉水抚慰了她的身心,却无法彻底驱散她內心的那份疑虑。她依旧静静地看著远处的泉水,思绪不禁再次回到了“悔报”身上。 一路上,悔报公子始终表现得从容不迫,他的气度、话语中透露出的那种熟悉感,始终挥之不去。儘管自己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巧合,但她的心中依旧有些说不清的情感在滋生。 忽然,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池边的一块岩石上。 那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形状不规则,但看起来却颇为眼熟。 她的心猛地一动,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过去。 那一年,她与萧寧曾在山中游玩,萧寧无意间发现了一块与这块石头极为相似的岩石。他当时半开玩笑地说,这石头像极了某种珍稀的玉石,还说要带回去送给她。 当时的他,还是那个莽撞而调皮的紈絝子弟,可如今,他却早已不在自己身边,甚至连一丝消息也无处可寻。 卫清挽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楚,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试图將这些回忆压下,却发现自己愈发无法控制。 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时,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对面男池中的“悔报”。 他正靠在池边,神情自若,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是,那种淡然的气质,却让她感到无比的熟悉。 “为什么他会让我想起萧寧?”卫清挽心中暗自问道。 她依旧无法確定自己的怀疑是否有理,但內心那股熟悉感却始终存在,像是一根细细的线,不断地牵引著她去寻找答案。 “或许,一切只能坐等天意了吧。”她在心中默默想著,深知这份怀疑无法轻易散去。 泉水的温暖包裹著她的身体,令她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疲惫。可她知道,这份困惑与不安,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420章 玉竹山村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青翠的山谷中,空气中瀰漫著一丝竹叶的清香。远处的山峦起伏连绵,云雾繚绕,宛如仙境。竹林的叶片在微风的轻抚下沙沙作响,仿佛大自然正轻声吟唱著一曲动人的乐章。山间的路蜿蜒曲折,曲径通幽,带著一股寧静安详的气息。 玉竹山村就静静地坐落在这片竹林深处,犹如一位隱世的高人,不受尘世的喧囂侵扰。村中的房屋全是用竹木搭建而成,简朴而古朴,每一栋竹屋都与周围的竹林融为一体,仿佛这里的人与大自然从不分离。 四人行至村口,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古老的石拱桥。桥下的溪水清澈见底,缓缓流淌,溪底的卵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著淡淡的光芒。桥旁立著一座石碑,上面刻著“玉竹山村”四个大字,字体刚劲有力,透著一股与自然相融的苍劲之美。 “这里的景色真是如诗如画。”卫轻歌一边走,一边不由得感嘆道,“这空气,这竹林,简直像是人间仙境。” 她轻轻深吸一口气,感受著山间的清新气息。身旁的卫青时也忍不住点头附和:“確实如此。这里的竹林让人感觉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拋在了身后。” 卫清挽走在后面,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的景色,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淡淡的感慨。这片竹林,竹屋,甚至是溪水,都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让她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寧静。 “这里果然如传闻中所说,是个隱士修行的好地方。”萧寧淡然道,目光深邃而平静。 玉竹山村以竹文化闻名,村民们世代以竹为生,竹子不仅是他们的生活材料,更是他们心灵的一部分。每年村中都会举办竹叶笛声大会,参赛者用竹叶吹奏出各种曲调,比赛技巧、韵味和心境。传闻说,最顶级的吹奏者可以与自然的风声合而为一,达到心与自然的完美契合。 走进村庄,村中小道两旁的竹篱笆上掛满了竹製的饰品,有竹编的灯笼、竹篮,还有竹刻的鸟鱼虫。这些作品虽简朴,却透著一股匠心独运的精致,让人不禁驻足欣赏。 村中几名村民正围坐在竹林边,手中拿著竹叶,轻声吹奏著。那声音时而高亢,时而婉转,仿佛与风声交织在一起,飘荡在竹林的上空。村民们都穿著简朴的衣衫,脸上带著恬静的笑容,他们的生活似乎与世无爭,充满了安寧。 “客人们,你们也是来参加竹叶笛声大会的吗?”一名年长的村民见到四人走进村庄,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竹叶笛声大会?”卫轻歌闻言,不禁露出一丝好奇,“我们只是路过,倒没听说过这个大会。老丈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下?” 那名村民笑了笑,摆了摆手:“我们玉竹山村每年都有一场竹叶笛声大会,村中人会用竹叶吹奏出各自心中的旋律。若是有外地客人愿意参与,我们也欢迎得很。这里不比外面的世界,我们的比赛不求名利,只为与自然共鸣。” 萧寧听到这里,微微一笑,问道:“这竹叶笛声,可有特殊的吹奏方法?” 村民爽朗一笑:“公子有所不知,这竹叶笛声的奥妙在於竹叶本身。竹子柔韧,竹叶虽薄却能发出悠远的声音。吹奏时,心境要与竹叶共鸣,才能吹出动人的乐声。” 卫青时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听起来倒是挺有趣,不如我们也试试?” “那是自然。”村民笑道,“今日正是竹叶笛声大会的预选赛,若各位有兴趣,不妨与我们村中的人一起参加。” “有趣。”卫轻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既然来了,不如我们就去看看?” 四人走过村中,沿途还看到了一些忙碌的村民。村中一条小溪从山间流过,几名妇人正站在溪边淘洗竹子,用它们编织竹篮。几名孩童嬉戏打闹,手中拿著几片竹叶,学著大人的样子吹奏,虽然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但依旧显得兴致勃勃。 卫清挽走在队伍的最后,目光不时扫过那些村民的生活场景。这里的生活简单纯粹,与外界的纷扰截然不同,仿佛每个人都在过著一种与世无爭的日子。 就在她思索之际,一名小女孩忽然跑到她面前,怯生生地递上一片竹叶:“姐姐,你会吹竹叶笛吗?” 卫清挽微微一愣,低头看著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心中一暖。她轻轻接过竹叶,柔声道:“姐姐不会呢。不过你可以教我吗?” 小女孩咯咯一笑,点了点头:“等到大会上,村里的爷爷们会教你哦。姐姐如果学会了,一定可以吹出好听的声音。” 卫清挽微笑著点点头,將竹叶轻轻放在唇边,试著吹了吹,结果只是发出微弱的气声。她摇了摇头,笑道:“看来姐姐確实需要好好学习呢。” “没关係,爷爷说心静才能吹得好,姐姐加油。”小女孩挥了挥手,蹦跳著跑回了竹林深处。 看著那天真无邪的背影,卫清挽心中微微一动。这里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带著平和的笑容,仿佛生活中的一切烦恼都与他们无关。 萧寧也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这里的寧静与安详,仿佛正是他想要的某种归宿。他淡淡开口道:“这里的风俗倒是別具一格。” 卫轻歌笑著点头:“是啊,生活在这样安寧的地方,真是让人心生嚮往。” “只怕外界的纷爭从未远离。”卫青时却嘆了口气,“可惜我们这些人,身在江湖,便永远无法像他们一样生活得如此洒脱。” 卫清挽闻言,轻轻点头,但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萧寧身上。 他的从容、淡定,他的举手投足间透出的那股不急不躁,仿佛与这片山村的气息融为一体。然而,越是接近这种寧静,她心中的疑惑就越发深重。 “这里確实美好。”萧寧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但世事如云,心若不定,即便身在这片竹林之中,也难得真正的安寧。” 卫清挽轻轻一怔,望向萧寧的侧脸。虽然他的话语中充满哲理,但她总觉得这份淡然背后,隱藏著某种她无法触及的情感。 竹林的风吹得更加轻柔,村中的竹笛声渐渐迴荡在他们的耳畔,仿佛是一曲悠远的 心声,带著无尽的寧静与神秘。 四人继续向村中深处走去,竹叶笛声大会的预选赛场地已经在前方隱隱可见。 --- 第421章 竹叶笛声大会 玉竹山村四周,竹林环绕,阳光穿过茂密的竹叶,洒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隨著竹林中的风轻轻吹过,叶片在微风中发出沙沙声响,像是大自然的乐章在为这座与世隔绝的山村吟唱。一阵阵悠扬的竹叶笛声伴隨著山风隱隱传来,声音时而婉转,时而高亢,仿佛竹林中某位隱士的心声在风中荡漾。 隨著时间的推进,村中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今日是玉竹山村一年一度的竹叶笛声大会预选赛,村中的男女老少早早便聚集在竹林中央的空地上。村里的小孩也都兴高采烈地奔跑在村道上,手中拿著几片竹叶,模仿著大人们吹奏笛声的样子,发出时断时续的音符,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 卫轻歌、卫青时等人隨著村民的指引走向竹叶笛声大会的场地,眼前的场景顿时让他们感到无比新奇。竹林深处有一片空地,周围被高大的翠竹环绕,竹篱笆上悬掛著一个个竹製的灯笼,灯笼上绘有各式各样的鸟虫鱼,隨著微风摇曳,灯笼里的烛火隱隱透出温暖的光芒。 在空地中央,搭起了一个简朴的竹製高台,台上几名白髮苍苍的长者正坐在蓆子上,手中把玩著几片竹叶,目光平和,仿佛已与这片竹林融为一体。在他们的面前,几个村里的年轻人正逐个上台,依次用竹叶吹奏出各自的乐曲。 空地四周早已围满了村民,他们三三两两围坐在竹编的椅子上,喝著自家酿製的米酒,边听著竹叶笛声,边笑著交谈,气氛十分融洽。这竹叶笛声大会不仅是村民们一年一度的传统,更是一个聚会交流的盛事。村民们通过笛声比赛,表达自己对自然的热爱与敬畏,同时也藉此展现各自的技艺与心境。 四人一进入场地,便有一位白衣长者笑著迎了上来。他鬚髮皆白,眼神慈祥,手中拿著一片竹叶:“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欢迎参加我玉竹山村的竹叶笛声大会。不知几位是否也愿意参与其中,与我们一同吹奏竹叶笛,感受这自然的心声?” 卫青时立刻露出兴奋的神情,连忙抱拳道:“老人家,这竹叶笛声大会果然与眾不同,我刚才还想著要试一试呢。不知我们是否也可以上台一试?” 那长者捋著鬍鬚,和蔼地笑了笑:“自然可以,我们村向来欢迎外来的朋友参与这场盛事。竹叶笛声之道,不在於技艺的高低,而在於心境的平和。只要心静如水,与竹叶共鸣,任何人都可以吹出美妙的乐章。” 卫轻歌闻言,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转头看向萧寧:“悔报公子,你也来试试吧?我倒是挺期待你能在这竹叶笛声大会上大展身手呢。” 萧寧淡然一笑,目光扫过四周那静謐的竹林:“不过是与竹林共鸣之事,谈不上大展身手。” 这时,另一位长者也走了过来,目光慈祥地打量著四人,开口道:“几位是外地来客,看来对我村的竹叶笛声感到新奇。不妨坐下试一试,只要心静,便能体会到竹叶笛声的妙处。” 卫青时立刻抓住机会,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体验一番再说!” 四人被引到一处席地而坐的地方,周围已经坐了不少村民和游客,他们手中拿著竹叶,时不时吹出几声微弱的声音。卫青时接过长者递来的一片竹叶,迫不及待地放在唇边,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吹奏。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竹叶发出的声音始终断断续续,根本无法形成完整的乐章。 卫轻歌坐在旁边看得直笑:“看你这笛声,像是竹叶被你咬坏了似的。” 卫青时苦笑著摇了摇头,將竹叶递给她:“你倒是试试,看看你能不能吹出什么好听的曲子。” 卫轻歌接过竹叶,略一犹豫,隨后也学著卫青时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轻轻吹了下去。结果竹叶发出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像是风中的呜咽一般,她也不禁皱了皱眉:“看来还真是需要技巧。”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卫清挽坐在一旁,静静地看著他们的打趣,心中却感慨万千。她的手轻轻抚过自己面前的竹叶,目光渐渐落在远处那片翠绿的竹林上。这片竹林给人一种安寧而空灵的感觉,仿佛这里的每一棵竹子,每一片竹叶,都在默默守护著这个村庄的平静与祥和。 “要吹奏竹叶笛,心境必须与自然和谐统一。”她心中默默念著村民的话语,不由得对这项技艺產生了几分敬畏。 就在这时,场上的比赛渐渐开始了。几名村中的年轻人依次走上竹台,手持竹叶,微闭双目,伴隨著风声吹奏出各自的曲调。那声音时而婉转悠扬,时而高亢激昂,仿佛是在与山间的风声对话,诉说著心中的故事。 卫青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嘆道:“这些村民看似普通,没想到吹奏竹叶的技巧如此了得。他们的曲调虽然简单,但透著一股让人寧静的力量。” 卫轻歌点头附和:“这竹叶笛声確实不易掌握,光是控制气息就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注。看来我们想要吹出像他们这样动人的乐曲,还得多加练习才行。” 而卫清挽则目光微微凝聚,静静地观察著那些参赛者的神情与姿態。她注意到,这些村民在吹奏时,神情寧静平和,仿佛心中没有一丝杂念。这种与自然的和谐,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或许这就是竹叶笛声的真正奥妙——不是技艺的高低,而是心灵的纯净。”她心中默默想著。 萧寧坐在她身旁,手中把玩著一片竹叶,神色依旧淡然。他的目光扫过台上那些吹奏者,似乎对这场比赛並无太多兴趣。 “悔报公子不试一试吗?”卫轻歌突然凑过来,笑著问道。 萧寧抬头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不过是一场吹奏竹叶的比试,何必如此认真?” “这可不只是比试,这里可是山村的传统。”卫轻歌调侃道,“而且,之前在温泉镇你已经大展身手了,不如再展露一下才华?” 萧寧微微摇头,轻声道:“我不过是个过客,竹叶笛声之道,还是让这些心静如水的人来更为合適。” 卫清挽看著他那从容的神情,心中却再次浮现出一丝疑惑。这个悔报公子看似无心於比试,但他的气质与眼前的这片竹 林竟有著一种微妙的契合感。他的从容淡定、他举手投足间的自如,都让卫清挽感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为什么……他总是让我想起萧寧?”她暗自思忖,却无法得出明確的答案。 --- 第422章 似曾相识的曲调 玉竹山村的竹叶笛声大会如期举行,场地內已经热闹非凡。比赛场地围绕著一片竹林搭建,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大自然的伴奏声。 台上几名长者安坐在竹台前,目光专注地盯著场上参赛者的表现。四周的观眾里,村民们聚集在一起,或站或坐,等候著比赛的高潮来临。 萧寧、卫清挽、卫轻歌和卫青时坐在人群中,目光隨著比赛的进行而移动。台上的参赛者轮番上阵,用手中的竹叶吹奏出各自的曲调。虽然这些村民的技艺朴素,但吹出的乐声中却带著一种与自然和谐的寧静。 “这些村民吹得真好,曲调虽然简单,却有种与大自然相合的美感。”卫青时点头讚嘆道,他眼中闪烁著兴奋,“悔报公子,待会儿你也得试试,想必你也能吹得极好。” 萧寧闻言,淡然笑了笑,目光淡淡地扫过台上的演奏者,並没有多做回应。 “这些曲子倒是让人心神平静。”卫轻歌也微微点头,她欣赏著台上村民的演奏,脸上带著一抹浅笑,“不过,这竹叶笛声看似简单,实际操作起来恐怕並不容易。” 卫清挽则坐在一旁,目光微微凝聚。虽然她表面上表现得十分平静,但內心却不由得涌起一丝疑惑。她自从进入玉竹山村以来,便时刻关注著身旁的“悔报公子”。他的从容不迫与淡定,总是让她感到隱隱的熟悉。但真正让她在意的,却是某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他的举止、言谈、甚至是偶尔流露出的某些气质,都让她想起了某个人。 那个人,就是她的前夫——萧寧。 然而,这种感觉时而强烈,时而模糊,仿佛一片薄雾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看清真相。她几次想要探寻,但都没有找到確凿的证据。 就在这时,台上的最后一位参赛者吹奏完毕,竹叶笛声在风中渐渐消散,村民们纷纷鼓掌,长者们也点头称讚。接下来,便轮到外来的贵客上台一试。 “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现在轮到你们了。”一名白髮长者站起身来,微笑著招呼萧寧一行人。 卫青时立刻跃跃欲试,拉著萧寧笑道:“悔报公子,咱们也去试试吧!” “不错,既然来了,不如上台感受一番。”卫轻歌也笑著附和。 萧寧微微一笑,没有拒绝:“既然如此,那便上去一试。” 四人走上竹台,场下的村民们纷纷鼓掌欢迎。他们对外来客人的参与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尤其是萧寧,他的从容气质让不少村民对他充满了兴趣。 长者递上竹叶,笑道:“几位不妨先试试,感受竹叶笛声的韵味。” 卫青时第一个接过竹叶,放在唇边深吸一口气,尝试吹奏。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竹叶发出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完全无法形成完整的旋律。他苦笑著摇头:“果然没那么容易。” 卫轻歌也接过竹叶,试了一番,结果也差不多。竹叶的声音虽然响起,但缺乏节奏和韵律。她摇了摇头,笑道:“看来这竹叶笛声確实需要一些技巧。” 轮到卫清挽时,她也接过竹叶,轻轻吹了几下,发出的声音稍稍比前两人好些,但依旧无法与那些熟练的村民相比。她微微一笑,將竹叶递给了萧寧。 “悔报公子,看来这次就看你的了。”卫轻歌打趣道,目光中带著几分期待。 萧寧微微一笑,接过竹叶,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竹林。微风轻拂,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即將到来的笛声伴奏。他將竹叶放在唇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轻轻吹出了一段悠扬的旋律。 那声音如同清晨的微风,轻柔婉转,带著一丝淡淡的惆悵。曲调並不复杂,却有一种极为熟悉的韵味,仿佛一首久远的歌谣,隨著时间的流逝慢慢沉淀在记忆深处。竹叶在他的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隨著他的吹奏变得灵动而有韵味。 场下的村民们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段悠扬的笛声吸引住了。即使是那些经验丰富的村民,也不禁露出了惊嘆的神情,他们从未见过外地人能將竹叶吹得如此动人。 然而,站在萧寧身旁的卫清挽却在这一刻僵住了。 那曲调,竟是如此熟悉! 这段旋律不正是她曾经教过萧寧的那首歌谣吗?虽然曲调並不复杂,但当年只有她和萧寧两人知道这首曲子。那时,萧寧还不懂如何吹奏竹笛,她耐心地教他,而他总是吹得断断续续。 “这怎么可能……”卫清挽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震惊与疑惑。她紧紧盯著萧寧,手中不自觉地握住了自己的竹叶。 曲调是如此相似,但吹奏者的技艺却高超无比,远非当年那个笨拙的萧寧能比。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当年教萧寧的场景,那时他总是笑著说自己学不会,总是弄出滑稽的声音,逗得她捧腹大笑。 可如今,眼前的“悔报公子”,竟然將这首曲子吹得如此完美。曲调虽然相同,但吹奏者的气质、技艺都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 “难道只是巧合?还是……”卫清挽心中疑云丛生,她难以相信眼前的悔报公子就是萧寧。毕竟,这个“悔报公子”无论是气质、谈吐,还是才华,都与她记忆中的萧寧天差地別。 然而,那熟悉的曲调让她的心无法平静。 萧寧的吹奏渐渐结束,悠扬的笛声在竹林中迴荡,久久未散。场下的村民们纷纷鼓掌叫好,台上的长者们也露出了讚赏的笑容,纷纷点头称讚。 “这位公子的技艺確实不凡,竹叶笛声讲究心与自然的契合,公子显然已能做到这一点,实属难得。”一位长者捋著鬍鬚,满意地说道。 卫青时满脸惊嘆,拍手道:“悔报公子果然厉害!这竹叶在你手里,简直是活的!” 卫轻歌也满脸 佩服:“確实,悔报公子总是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萧寧微微一笑,將竹叶放下,淡然说道:“不过是隨意吹奏,诸位见笑了。” 然而,卫清挽却无法如其他人一样轻鬆。她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的波澜。那个熟悉的曲调在她耳边迴荡,萧寧的模样和这个“悔报公子”的背影在她的脑海中若隱若现。 “难道他真的是萧寧?还是……他与萧寧有著某种联繫?”卫清挽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但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第423章 试探与心结 竹叶笛声大会逐渐接近尾声,竹林中迴荡的笛声也隨著比赛的结束逐渐平息。 微风依旧在竹林间轻轻穿梭,仿佛依旧在诉说著方才的乐章。 村民们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比赛场地,但大家的脸上依旧掛著笑意,显然对今日的比赛感到满意。 萧寧、卫清挽、卫轻歌和卫青时四人也从竹台上走了下来。 一路上,许多村民对萧寧表现出的竹叶笛技艺讚嘆不已,不少人特意走过来向他致意,眼神中满是钦佩。 “公子果然不凡,没想到你不仅书法精湛,连这竹叶笛声也是一绝。” “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外地来的客人能有这样的技艺,实在令人敬佩。” 面对眾人的称讚,萧寧只是微微頷首,脸上带著淡淡的笑容,似乎並不把这些称讚放在心上。他从容地与村民们寒暄了几句,隨后便带著三人离开了比赛场地。 走在竹林间的小道上,卫轻歌满脸兴奋,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比赛氛围中:“悔报公子,你这次可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竹叶笛声吹得如此之好,之前在温泉镇的书法也让人惊艷,看来你不止擅长书画,连音律也是高手。” 卫青时也笑著点头:“是啊,我原以为这种竹叶笛声只是一种简单的吹奏方法,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多讲究。悔报公子的心境与技艺,实在让人佩服。” 萧寧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不过是隨意一试,谈不上什么技艺高超,村民们才是真正与自然相融的高人。” 卫轻歌听后摆了摆手,笑道:“悔报公子就別谦虚了。你这吹奏技艺,我们可真是比不上。” 四人一路行走,气氛轻鬆而融洽,但卫清挽的心情却无法平静。她的脑海中依旧迴荡著刚才那段熟悉的曲调,心中的疑惑与震惊越来越深。 “这曲调……绝不会是巧合。”她心中暗暗思忖。那段旋律分明是她曾经教给萧寧的,可萧寧当年根本吹不出完整的曲调。如今,这个悔报公子竟然吹奏得如此完美,甚至带有萧寧当年的影子。 她看向前方的萧寧,目光中带著几分深思。无论是举止、言谈,还是气质,眼前的这个人都与记忆中的萧寧大相逕庭,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可为什么,唯有这首曲调,却如此相似? “或许他与萧寧有某种联繫?”卫清挽心中隱隱生出一个猜测,但她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悔报公子就是萧寧。毕竟,在她的印象中,萧寧是个紈絝,文武皆不通,性格浮躁,与这个从容淡定的悔报公子截然不同。 “姐姐,你怎么了?”卫轻歌忽然凑到她身边,打断了她的思绪。 卫清挽微微一愣,隨后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刚才的比赛。” “刚才那曲调……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卫轻歌笑著打趣道,“我看你刚才好像神情有些不对劲呢。” 卫清挽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走在前方的萧寧,轻声道:“悔报公子的吹奏確实让人惊嘆,曲调也很动人。” 卫轻歌也点了点头,满脸讚赏:“確实如此,这曲子听著让人心旷神怡,仿佛带著某种情感在其中。不过,悔报公子从来没提过自己擅长音律,真是让人意外。” 听到卫轻歌的话,卫清挽的目光再次落在萧寧的背影上,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强烈。 “或许,只有再试探一番,才能找到答案。”她暗自下定决心,决定继续试探悔报公子的真实身份。 正走著,卫清挽忽然加快脚步,轻轻走到萧寧身旁,故作隨意地说道:“悔报公子,刚才你吹奏的那段曲调,倒是让我想起了过去曾听过的一首曲子。不知公子可否告知这曲调的来源?” 萧寧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依旧带著从容的淡然。他微微一笑,轻声道:“这曲调不过是旅途中偶然听闻,並没有什么特殊的来歷。” “哦?”卫清挽微微挑眉,继续试探道,“可是,这曲调听起来並不普通,反倒让我觉得有几分熟悉。或许是我以前教过某个人,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又听到了。” 萧寧依旧保持著淡淡的笑容,仿佛並未察觉到她的试探。他语气温和地回答道:“这世上的曲调千千万万,或许公子曾教过的曲子,恰好与我吹奏的有些相似罢了。” 卫清挽心中微微一沉,对方的回答看似无懈可击,但她依旧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不甘心地继续追问:“公子这曲调吹得如此完美,想必定有高人指点吧?不知公子可否告知,这曲子是否有人曾教过?”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望向远处的竹林,淡然道:“不过是隨意吹奏罢了,並没有特別的师承。”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段悠扬的曲调不过是一时兴起,毫无来歷。卫清挽虽然无法反驳,却依旧感觉对方在隱瞒什么。 她心中越发肯定,这个悔报公子与萧寧有某种联繫。但眼前之人的从容淡定,丝毫不像萧寧那般浮躁。这让她心生疑惑,也无法轻易下定结论。 “看来,我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她在心中暗暗想著。 一路上,卫清挽的心情始终难以平復,而萧寧却保持著一贯的淡定与从容,仿佛没有察觉到卫清挽的试探。卫轻歌和卫青时也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依旧轻鬆地討论著刚才的比赛。 四人走著走著,逐渐来到了玉竹山村的一片竹林深处。这里远离了村中的喧囂,只有微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竹林中有一片清澈的小溪,溪水缓缓流淌,几只水鸟在溪边飞翔,整个场景显得格外静謐。 “这地方真好,看来玉竹山村果然是个隱逸的好去处。”卫青时感嘆道,“如果我们能在这里住上几日,怕是整个人都会变得更加平和。” 卫轻歌闻言,也轻轻点头:“確实如此,这里的风景让人心旷神怡,住在这里恐怕再多的烦恼都会隨风而去。” 萧寧站在溪边,目光远远望向竹林深处,淡然说道:“天地广阔,心若无 尘,身在何处皆是归处。” 卫轻歌听后,笑著打趣道:“悔报公子果然是高人,这话说得可真是有道理。” 卫清挽看著萧寧那从容的背影,心中的疑惑依旧无法消散。她的目光凝视著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仿佛想要从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跡。 然而,萧寧的表现实在太过自然,没有任何破绽。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气质神情,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或许……他並不是萧寧,只是恰好与萧寧有几分相似罢了。”卫清挽在心中暗暗劝自己,但那熟悉的曲调依旧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424章 桃源渡花朝节 离开玉竹山村时,天空中的云层正缓缓消散,清晨的阳光透过竹林洒在路面上。 几人沿著蜿蜒的山路前行,卫青时依旧兴致勃勃地回忆著竹叶笛声大会的盛况,而卫轻歌也时不时附和著两句,神情里带著些许怀念。 “没想到玉竹山村如此隱秘,居然还有那么多高人隱居。”卫青时感慨道,语气中充满了意外与欣喜。 “是啊,那竹叶笛声大会確实让人意想不到,虽说只是个山村,竟然有这么多高手藏身其中。”卫轻歌点头,回味著当时的情景,“不过我们已经在村中停留了几日,是时候继续上路了。不知接下来去哪?” 走在前面的萧寧略微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眾人,淡然道:“前方有一个名为『桃源渡』的小镇,据说那里四面环山,海如画,每到这个季节便盛开满城,算得上是世外桃源。” “海小镇?”卫轻歌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神情中带著期待,“听起来挺有趣的,那我们不如去那里吧?” “正好,我们也可以在旅途中放鬆一下。”卫青时笑著附和,似乎对即將到来的新奇之地充满了好奇。 “话说回来,咱们一路上走过的几个地方,每次都恰逢盛事。”卫轻歌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中透出几分疑惑,“你们不觉得有些巧合吗?玉竹山村有竹叶笛声大会,而接下来这个桃源渡又恰好有海……” 卫青时一听,笑著摇了摇头:“姐,或许这只是凑巧吧。毕竟咱们路过的地方,恰好遇到节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说到底,这些地方的风俗活动本来就多。” 卫轻歌点点头,虽然嘴上不再多说,但她心里还是隱隱觉得这一路的巧合有些过於顺利。 她转头看了一眼走在最前方的萧寧,正好与他平静的目光对上,只见他依旧神情从容,仿佛对他们的疑惑毫不在意。 而事实上,萧寧心中清楚,这一路上的每一场活动,每一个盛会,都是他在背后悄然安排的。 他早已策划好这段旅程的每一个节点,特意將这些盛事安排在他们经过的地方。 通过这些盛事与活动,他希望营造一种顺其自然的氛围,既能让同行的三人沉浸其中,也能暗中给卫清挽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只要最终能够在神川缘会上揭示一切,其他的一切细节都只是铺垫。”萧寧心中默默想著,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几人继续前行,山势逐渐平缓,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香。远处的景色也愈加美丽,一片浩瀚的海如同海浪般在山谷间起伏,五彩斑斕的朵隨著微风轻轻摆动,仿佛是大自然的杰作。 “看,那边就是海!”卫青时眼中满是惊喜,指著前方喊道。 隨著几人步入桃源渡,海的全貌展现在眼前,镇中卉种类繁多,各色草遍布街道和房屋两旁。这里的建筑虽然简朴,但每家每户门前都装饰著各种盛开的鲜,屋顶掛著藤,甚至连路旁的灯笼也是用瓣编织而成,洋溢著浓郁的节日气氛。 “桃源渡果然是个好地方,这海美得简直像仙境。”卫轻歌感嘆道,脸上露出了讚嘆的神情。 走在后面的卫清挽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她依旧在默默观察著萧寧。她心中依然未能平復竹叶笛声大会上的疑惑。那个熟悉的曲调、那从容的气质,都让她心生疑竇。她虽然还没有任何確凿的证据,但隱隱觉得,眼前的这个“悔报公子”或许与萧寧有某种联繫。 进入镇子后,一位年长的村民热情迎上来,手中提著一篮盛开的鲜,微笑道:“几位客人,欢迎来到桃源渡。今天正好是我们这里的朝节,几位若有兴趣,不妨一起参加。” “朝节?”卫轻歌顿时来了兴致,眼睛一亮,“听起来很有趣,这是个什么节日?” 那村民笑了笑,耐心解释道:“朝节是我们这里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每到这时,百齐放,村民们会用瓣装饰房屋,製作瓣茶,还会有一场盛大的海灯会。今天正好是节日的第一天,几位来得正是时候。”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卫青时高兴地说道,脸上露出了一抹期待之色,“看来我们正好赶上了好时候。” 卫轻歌看向萧寧,带著几分询问的语气:“悔报公子,你意下如何?我们是否参与一下?” 萧寧淡淡一笑,语气从容:“既然来了,倒不如见识一下这世外桃源的朝盛事。” 听到他的话,卫轻歌和卫青时都露出了笑意,显然对这个节日充满了期待。四人一路前行,走进了桃源渡的中心地带,只见村民们忙碌地布置著朝节的场地,广场上掛满了五彩斑斕的灯,各式各样的瓣被撒在地面上,香四溢。 卫清挽跟在他们身后,目光依旧不时地扫向萧寧。虽然她一直在观察,但“悔报公子”的表现始终从容淡定,没有任何破绽。 他的举止、言谈依旧让人觉得是个文雅而冷静的旅者,然而卫清挽心中隱隱觉得,这个男人身上藏著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隨著朝节的准备逐渐完成,镇中的村民们开始聚集在广场上,四周的灯被一一点亮,五彩斑斕的灯光映照著周围的海,仿佛將整个小镇变成了一个梦幻般的仙境。 几名村中少女轻轻撒下瓣,伴隨著灯的亮起,桃源渡的朝节正式开始。 第425章 花朝盛典,情意暗涌 夜幕渐渐降临,桃源渡的广场上已经掛满了璀璨的灯。 五彩斑斕的灯光映照在海之间,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梦幻的氛围中。 村民们聚集在广场中央,有人捧著篮撒,有人提著灯行走,孩子们在一旁嬉戏玩闹,笑声和香在空气中瀰漫开来。 朝节正式开始。 卫青时和卫轻歌站在灯下,目光流连於四周的美景。 卫轻歌忍不住感嘆道:“这桃源渡的朝节真是令人惊艷,竟能將整个镇子装点得如此美丽。” “是啊,这里的每一处都像是画中的世界。”卫青时点头附和,眼中满是讚嘆。 萧寧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扫视著海与灯,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心领神会。 他的神情依旧从容淡定,显得与这场喧囂的盛典格格不入,却又仿佛天生与这里的美景融为一体。 “悔报公子。”卫轻歌突然转过头,笑著说道,“你可曾见过如此美丽的海与灯?”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萧寧微微一笑,淡然道:“天地之间,自有无数美景。桃源渡的海,虽非绝世之景,却自有它的韵味。” 卫轻歌听后,轻轻点了点头,神情中带著几分若有所思。 她一直觉得“悔报公子”的言谈举止极为独特,每每说话,都带著一种看破世事的淡然气质,仿佛他已经经歷了许多风雨,对世间的纷繁早已超然物外。 这种態度,在旅途中不止一次引发她的惊嘆。 而卫清挽则依旧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静静地看著眼前的海与灯火,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萧寧的背影上。 她的心中依旧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这一路上,“悔报公子”的每一个细节都让她无法忽视,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縈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尤其是在竹叶笛声大会上听到的那段熟悉曲调,更是让她隱隱怀疑——这个“悔报公子”或许与萧寧有著某种联繫。 可她依旧无法確定,萧寧那紈絝的形象与眼前这位从容淡定的旅者之间,似乎有著天壤之別。 正在她沉思时,几名村中的少女端著篮走了过来,脸上带著热情的笑容。 “几位客人,这是我们村子里的茶,用新摘下来的瓣酿成。今晚是朝节的第一夜,不妨品尝一下。” 卫青时接过一杯,微笑著说道:“谢谢你们,茶倒是新奇,不知味道如何。” 卫轻歌也端起一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这茶清香甘甜,果然別有风味。” 萧寧接过茶,轻轻嗅了嗅,淡然地说道:“这茶倒是清新,但真正的韵味,怕是要用心品味。” 卫清挽迟疑了一下,也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目光却依旧放在萧寧身上。 她的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开,而每次接近他,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都会愈加强烈。 “悔报公子。”卫清挽终於开口,声音不大,却带著几分隱隱的试探。 “此地的海如此美丽,不知公子是否曾经游歷过其他类似的地方?” 萧寧目光微微一动,转头看向她,脸上依旧带著淡淡的微笑:“天下间美景繁多,桃源渡算是別具一格的。至於其他地方……或许也曾见过,但眼前之景,未必能与它相比。” 卫清挽听后,心中更加困惑。 萧寧的回答看似简单,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仿佛他在有意避开某些话题。 卫清挽沉默片刻,抬起头再次问道:“公子似乎对这海很熟悉,是否曾来过此地?” “此地虽是第一次到访,但有些风景,无论何时何地,总有几分相通。”萧寧轻声说道,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他的话语含蓄而深沉,仿佛每一句都带著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卫清挽的心中顿时升起更多的疑问。 “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广场中央突然响起了欢快的乐声。 一群村民围在一起,手中提著灯,嘴里唱著传统的民谣,隨著节奏轻轻摇摆著。 夜色渐深,灯的光芒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村民们的笑声和歌声將整个小镇点亮。 卫青时看著热闹的场景,兴奋地说道:“悔报公子,卫姐,要不要去参加他们的灯游行?” 卫轻歌也跟著笑道:“正好可以趁著这朝节体验一番。” 萧寧淡然一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几人跟著村民们走向了灯游行的起点。 在海的映衬下,五彩斑斕的灯光显得更加绚烂。村民们提著各式各样的灯,穿梭在海之间,形成了一道美丽的光流。 卫轻歌一手提著灯,一边感嘆道:“这真是一场美丽的盛会,简直像是梦中的景象。” 卫青时走在她身旁,笑道:“是啊,真希望每年都能有这样的节日。” 萧寧跟在他们身后,目光淡然,仿佛早已將眼前的繁华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旅途中的一个片段,最终的目的还远未到来。 而卫清挽则走在最后,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萧寧的身影。 这一路上,她不断试探,不断寻找蛛丝马跡,但“悔报公子”的从容与镇定让她始终无法看穿他的真实身份。 “或许,他並不是萧寧。” “但若不是,为何我会总觉得他如此熟悉?” 灯游行渐渐接近尾声,村民们依次將手中的灯放入河中,灯火在水面上漂浮,照亮了整条小河。 隨著最后一盏灯飘远,夜晚的盛典终於落下帷幕。 卫轻歌意犹未尽地看著河面上的灯火,轻声说道:“今晚的朝节真是太美了。” “是啊,没想到这桃源渡不仅风景如画,这朝节也如此盛大。”卫青时点头称讚道。 萧寧站在河边,静静地看著远处的灯火,脸上依旧带著一抹淡然的微笑。 “世间繁华,不过如浮灯,来去匆匆。” 卫清挽站在他身旁,听著他这句似有深意的话,心中不由得一动。 她再次看向他,目光中带著些许探寻。 这人,究竟是何来歷? --- 第426章 花朝余韵,心思难解 夜已深,桃源渡的朝节隨著最后一盏灯漂入河中,渐渐进入尾声。四周的灯依旧散发著微弱的光芒,映照在河水和海之间,仿佛是这片世外桃源中的一场梦境。 村民们纷纷散去,留下一片安寧的夜晚。萧寧与卫清挽等人走在桃源渡的街道上,四周静謐无声,只有微风轻拂,带来瓣飘落的声音。 “今晚的朝节確实让人难忘。”卫轻歌手中提著一盏小灯,轻声感嘆道,目光中依旧带著几分留恋,“这么美丽的地方,真不捨得离开。” “是啊,明天就要继续赶路了。”卫青时走在她身旁,满脸的兴奋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许不舍,“不过我们还有其他好去处等著呢,接下来的路程一定更加精彩。” 卫轻歌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说得对,每个地方都有它的美丽之处。” “悔报公子,今晚你觉得如何?”卫青时转头问道,眼神中带著几分好奇。 萧寧走在他们前方,微微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他们,淡淡一笑:“朝节確实让人心旷神怡,这里的人们將生活与自然融为一体,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卫轻歌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忽然发现萧寧身后的卫清挽依旧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姐姐,你怎么了?”卫轻歌走到她身旁,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语气中带著关切。 卫清挽微微一愣,隨后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事实上,她的心中早已波澜四起。 自从进入桃源渡以来,她便一直在默默观察著“悔报公子”的一举一动。今晚的朝节上,萧寧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让她感到似曾相识,仿佛那个过去的萧寧正通过某种方式在她面前重现。 但她依旧不敢確定。 这个“悔报公子”与记忆中的萧寧完全不同,他的从容与淡然,文采与气度,都远超她对萧寧的认知。 可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疑惑。 那一段熟悉的曲调,那举手投足间的淡定与自信,仿佛在无声无息间拉近了她与眼前这个人的距离。 “或许……他真的是萧寧?” 卫清挽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她很快又摇了摇头,將这份疑虑压回心底。 “不可能。”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萧寧从未有过如此的才华与气度。这个人,不可能是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们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今晚就早些休息吧。”萧寧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淡然地看著眾人,目光依旧深邃而平静。 “確实,该歇息了。”卫轻歌点了点头,笑著说道,“明天还要赶路呢。” 几人说罢,便各自回到了客栈中。夜色愈加深沉,海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仿佛一场静謐的梦境。 --- 深夜时分,客栈內一片寂静。 卫清挽躺在床上,目光盯著窗外的月光,脑海中却依旧迴荡著白日里的一幕幕。 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入睡,但那些疑惑和思绪却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无法平静。 她回想著竹叶笛声大会的那段曲调,回想著萧寧每次无意间流露出的神情与动作……她的心中越来越动摇。 “悔报公子……他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吗?” 卫清挽翻了个身,紧紧皱起了眉头。 “如果他真的是萧寧,那他为什么不肯承认?而且,萧寧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出眾的才华与气度……”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卫清挽微微一愣,隨即悄然起身,轻轻推开门,朝外看去。 只见走廊的尽头,萧寧的身影正在缓缓远去,他的步伐轻盈而稳重,仿佛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卫清挽皱起眉头,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与疑惑。 她轻轻关上门,隨即悄然跟了上去。 萧寧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隱若现,他穿过客栈的走廊,推开后门,走向了外面的海。 卫清挽紧跟其后,藏在暗处,远远地看著他的一举一动。 萧寧走进了海的深处,脚步停了下来,仿佛在等待什么。 卫清挽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著他的背影,心中隱隱有些紧张。 “他深夜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寧站在海之中,四周静謐无声,只有微风轻轻吹拂著盛开的朵,发出沙沙的响声。 就在这时,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四周,仿佛早已察觉到了卫清挽的存在。 卫清挽的心猛地一跳,她急忙躲在一旁的树丛后,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萧寧站在原地,淡淡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既然跟来了,何不出来?” 他的声音温和而淡然,仿佛早已料到卫清挽的举动。 卫清挽心中一震,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悔报公子。”她的声音有些紧张,但儘量保持镇定,“你……为何深夜出来?” 萧寧淡然一笑,目光平静如水:“不过是出来走走,看看这夜色罢了。” 卫清挽眉头微皱,显然不相信这个简单的回答。 “深夜独自一人,走入这海,难道只是为了赏夜景?” 萧寧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轻嘆了一口气,道:“有些风景,白日看不出它的韵味,唯有在夜色中才能感受到它的静謐与美丽。” 卫清挽听后,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加浓烈。 “你为什么总是避开我的问题?”她终於忍不住问道,目光中带著几分探寻。 萧寧依旧微笑,轻声道:“有些问题,並非刻意迴避,而是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卫清挽愣住了。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你到底是谁?”她低声问道,眼神中带著强烈的怀疑与探寻。 萧寧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带著淡淡的笑意:“有些事,等到合適的时机,自然会揭晓。”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向海深处,背影在夜色中渐渐消失。 卫清挽站在原地,心中的疑虑与不安如潮水般涌来。 “他……究竟是萧寧,还是另有其人?” --- 第427章 石桥镇! 四人离开了桃源渡,沿著蜿蜒的山道继续前行。 此时,他们已然走出了大尧国境,进入了**神川大陆**的另一片土地——**石国**。 而他们即將前往的地方——**石桥镇**,则是以**石匠技艺**而闻名整个神川大陆。 山路越往前走,越是平坦。一路上,四周的景色逐渐变得开阔,山间不再是繁密的竹林和海,而是被嶙峋的山岩和险峻的峭壁所包围。 卫轻歌一边欣赏著眼前的奇山怪石,一边好奇地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的石桥镇是什么样的地方?” 萧寧走在前头,步伐稳健,目光望向前方的群山,淡然道:“石桥镇位於祁国境內,以石雕技艺传承闻名。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以石雕为生,將石头打造成各种形状的艺术品,不仅雕刻技艺精湛,更是在这片土地上建造了许多闻名遐邇的石桥,连接起群山之间的道路。” “石雕之乡?”卫青时走在一旁,目光中满是期待,“听起来很有趣,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萧寧微微頷首,继续说道:“据说石桥镇的每座石桥都蕴含著匠人们的独门技艺,而这种技艺不仅是手艺上的传承,更蕴含著祁国独特的精神——坚韧、执著和匠心。” “每座桥都有独特的技艺?那岂不是每一座桥都是一件艺术品?”卫轻歌听后,眼中闪烁著光芒,显然对这即將见到的奇景充满了期待。 萧寧淡然一笑:“確实如此。石桥镇的匠人將他们的心血与灵魂注入每一块石头之中,每一座桥、每一块石雕都不尽相同,堪称匠心独具。” 卫清挽走在他们身后,静静听著他们的对话,目光扫过前方的山路,心中却依旧没有放鬆对萧寧的观察。 自从离开桃源渡以来,她对“悔报公子”的怀疑愈加深刻。萧寧的一举一动虽然表面上平淡无奇,但他的从容与淡定始终让她无法忽视。而他对这些地方的了解之深,也让她感到越来越多的疑问。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对这些异国之地了如指掌?” 卫清挽心中暗自思索,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悔报公子”与她记忆中的萧寧存在太多的矛盾之处。 隨著山路渐渐变得平缓,远处隱隱约约出现了一座小镇的轮廓。 几人走近,只见小镇的入口处立著一座巨大的石雕拱门,拱门上雕刻著精美的纹与图案,整个拱门宛如一件巨大的石雕艺术品,气势恢宏。 “这就是石桥镇了吧?”卫青时看著眼前这座雕刻精美的拱门,眼中满是惊嘆。 “没错。”萧寧点头道,“石桥镇的匠人们代代相传,將石雕技艺融入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眼前的这座石门,便是他们技艺的象徵。” 卫轻歌忍不住抬头细细打量著拱门上的雕刻,讚嘆道:“这雕刻得也太精细了吧?每一处纹都仿佛是活的一样。” 几人穿过石雕拱门,走进了石桥镇。 镇子虽小,却充满了独特的气息。镇中的建筑大多由石块堆砌而成,每一处墙面上都雕刻著细致的图案与纹路。道路两旁的石墩上,摆放著各式各样的石雕作品,有形態各异的石狮子、石虎、石鸟,还有各种草形状的石雕艺术品。 镇子的中央,有一座巨大的石桥横跨两岸,桥身雕刻著各种神兽与古老的祁国战士图腾,整座桥显得气势磅礴,宛如一座艺术的丰碑。 “真是不可思议。”卫青时望著眼前的石桥,忍不住感嘆道,“这些石雕竟然能如此生动,每一块石头似乎都有生命。” “石桥镇的匠人们不仅仅是雕刻石头,他们是用心灵在创作。”萧寧平静地说道,目光扫过桥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卫轻歌轻轻点头,显然也被这座小镇的艺术气息所震撼。 镇子里的人们大多穿著朴素的衣物,手中却拿著各种雕刻工具。街道两旁的石屋前,隨处可见匠人在雕刻石头的场景。孩子们在路边玩耍,手里拿著小巧的石雕玩具,笑声在石雕的背景中迴荡。 “看来石雕技艺在这里已经融入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卫轻歌感嘆道。 正当几人驻足欣赏时,一名年长的匠人走了过来,手中提著雕刻工具,脸上带著热情的笑容:“几位客人是外地来游歷的吧?今日正好是我们石桥镇的『匠心大赛』,不妨看看我们镇上最好的石雕技艺。” “匠心大赛?”卫青时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这是你们镇上的传统活动吗?” 那匠人笑著点点头,眼中满是自豪:“是啊,每年我们镇子都会举办一次『匠心大赛』,各路石匠都会在这一天展示他们最拿手的技艺,雕刻出最精美的作品。比赛之后,评选出最优秀的匠人。” “这倒是有趣。”卫轻歌笑道,“既然赶上了,不妨一观。” 那匠人笑著说道:“几位客人若是有兴趣,也可以一试。比赛不拘泥於出身,只要有技艺在手,都可以展示。” 萧寧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卫清挽则依旧保持著冷静的神色,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的石雕与匠人,心中却隱隱生出一丝疑问。 她看向身旁的萧寧,心中默默思索。 “他看起来对这座小镇並不陌生,甚至对石雕技艺也了如指掌……究竟是怎么回事?” 隨著匠心大赛即將开始,镇上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许多匠人都在广场上摆开了自己的石雕作品,各种形態各异的石雕艺术品被搬上了展台。围观的村民和外来者越来越多,整个广场一片喧闹。 “这下可有得看了。”卫青时笑著说道,兴奋地看著广场上即將开始的比赛。 而萧寧则依旧神色从容,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淡然,仿佛已经看透了眼前的热闹场面。 --- 第428章 匠心! 石桥镇的广场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隨著“匠心大赛”的即將开始,镇子里的石匠们纷纷搬出了他们的石雕作品,每一个参赛者都精心准备了许久,试图在今天展现他们毕生的技艺。 卫青时和卫轻歌站在人群中,看著匠人们忙碌地准备比赛,眼中满是好奇和期待。 “这些石雕真是精妙绝伦。”卫青时轻声感嘆道,“每一块石头似乎都被赋予了生命,雕刻得栩栩如生。” 卫轻歌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的展台,忽然说道:“悔报公子,你觉得谁会是今天的贏家?” 萧寧站在她身旁,神情从容,目光淡然地扫过广场上的石雕作品,轻声说道:“石雕技艺並非一朝一夕能窥透的。每一件作品都凝聚了匠人的心血,胜负如何,倒不如说是对技艺本心的考验。” “技艺本心?”卫青时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是指什么?” 萧寧微微一笑,解释道:“雕刻石头,不仅是技艺的展现,更是对匠人心性的考验。心静则手稳,心急则手乱。唯有內心平静,匠人才能將自己对生活的感悟融入石头之中,雕刻出真正的艺术品。” 卫轻歌听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技艺不仅在於双手,也在於心境。” 卫清挽站在一旁,虽然没有多说话,但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萧寧身上。 自从进入石桥镇以来,萧寧对石雕技艺的了解之深,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他的每一句话都透著对石雕的洞察,仿佛早已熟知这门技艺。 这让她的疑惑再次加深。 “萧寧怎么会对石雕技艺如此熟悉?”她在心中默默思索,目光中带著深深的疑虑。 就在几人交谈间,广场上的比赛已经正式开始。 主持大赛的匠人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他满脸皱纹,双手苍老却依旧稳健有力。他走上台,抬手示意,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今天,是我们石桥镇一年一度的匠心大赛!”老匠人声音洪亮,目光炯炯,“每年的今天,我们石桥镇的石匠们都会展示他们最精湛的技艺,展现我们石桥镇代代相传的匠人精神!” 台下的匠人们纷纷鼓掌,镇上的居民也都一脸期待地看向那些即將参赛的作品。 “今年的比赛规则依旧简单。”老匠人继续说道,“每一位参赛者都將拿出自己最满意的作品,经过现场展示与评选,最终由眾人投票,选出本年度的『匠心大师』!” 隨著老匠人的话音落下,参赛的石匠们纷纷將他们的作品搬到了广场中央的展示台上。 卫青时和卫轻歌也走近展台,仔细打量著那些精美的石雕。 “哇,这些石雕真是太惊人了。”卫轻歌惊嘆道,她看著一尊雕刻精美的石狮子,忍不住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这狮子的眼神竟然如此逼真,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 “这不仅是技艺的展现,更多的是匠人將他们的心血融入到了石头之中。”萧寧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悔报公子,看样子你对石雕技艺颇有研究啊。”卫青时笑著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敬佩。 萧寧淡然一笑,没有正面回应,目光依旧平静。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石匠走了过来,神情中带著些许的自信。他抬头看向萧寧,拱手道:“这位公子,不知是否对石雕技艺有兴趣?若是有,也不妨展示一番技艺?” 卫青时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悔报公子,你要不要试试?或许你也能展现一手石雕的技艺。” 卫轻歌也笑著附和:“是啊,悔报公子一路上已经展示了那么多本领,若是再展现一番石雕技艺,那可真是才艺双全。” 萧寧微微一笑,神情依旧从容,淡淡道:“石雕技艺虽有兴趣,但在技艺面前,当以匠人为尊。我並无意参与其中,还是看看大家的手艺吧。” 年轻石匠闻言,笑著说道:“公子如此谦虚,倒让我更加敬佩了。石雕虽然艰难,但若是公子有心,不妨一试。” 萧寧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继续打量著周围的作品。 卫清挽静静地站在他身旁,目光依旧未曾离开萧寧。 她心中已经隱隱觉得,这个“悔报公子”必定不简单。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无法將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萧寧完全重合。 “他到底是谁?” 卫清挽眉头紧锁,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匠心大赛继续进行,参赛的匠人们纷纷展示出他们精心雕刻的作品,每一件作品都各具特色,有的雕刻成形態威武的神兽,有的则是栩栩如生的人物像。 整个广场上瀰漫著一种庄严的气氛,村民们纷纷驻足欣赏这些石雕作品,不时发出讚嘆之声。 “这次的比赛真是精彩。”卫青时看著那些作品,忍不住感嘆道,“石桥镇的匠人们果然技艺高超,真是令人嘆服。” “是啊,难怪这里能以石雕闻名整个神川大陆。”卫轻歌也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讚嘆。 就在几人欣赏著石雕作品时,主持比赛的老匠人走上台,再次发话:“各位,今天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现在,请大家投票选出今年的『匠心大师』!” 台下的村民们纷纷开始討论起来,有人对某件作品讚不绝口,有人则对另一件作品推崇备至,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片热烈的议论声中。 “看来大家对这些作品都有自己的看法。”卫青时笑著说道,“这下可有得投票了。” 不久后,老匠人宣布了最终的结果——一位中年石匠以他雕刻的神兽石雕贏得了今年的“匠心大师”称號。 镇上的村民们纷纷鼓掌祝贺,那位中年石匠激动地站上台,拱手向大家致谢,脸上满是自豪的笑容。 比赛结束后,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石匠们也纷纷將他们的作品搬回家中。 “今天的比赛真是大开眼界。”卫青时感嘆道,脸上依旧带著兴奋的神情,“这些石雕作品真是太精妙了。” 卫轻歌也笑著点头:“確实,这样的技艺令人佩服。” 而萧寧则依旧神色平静,目光望向远处,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卫清挽站在他身旁,心中依旧无法平静。 她看著萧寧那从容不迫的背影,心中隱隱觉得,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带著某种深意。 “他到底是谁?”这个疑问再次在她心中浮现。 第429章 传承! 匠心大赛已经落下帷幕,夕阳的余暉洒在石桥镇的街道上,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金色光芒中。 比赛虽然结束,但石桥镇依旧保持著一份独特的寧静与庄严,仿佛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一切都鐫刻著岁月的痕跡。 四人走在镇子的街道上,脚下的石板路坚硬而平整,每一步都能感受到石雕匠人们代代相传的工艺。两旁的石雕静静地佇立著,仿佛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 “今天的比赛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卫轻歌微笑著说道,眼中依旧带著兴奋的光芒,“这些匠人的技艺简直是无与伦比,每一件作品都让人嘆为观止。” 卫青时点了点头,脸上带著同样的感慨:“確实,石桥镇的匠人们用他们的双手雕刻出了大自然的灵魂,这种技艺,真是让人敬佩。” 萧寧走在他们前面,依旧保持著淡然的神色。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的石雕,仿佛在欣赏,却又似乎早已看透了这些作品背后的匠心。 “悔报公子。”卫青时忽然走上前,笑著说道,“你一路上见多识广,倒是对这些石雕也如此了解,不如和我们分享一些见解吧?” 卫轻歌也笑著附和:“是啊,悔报公子,你总是看得比我们更深刻,说说你的看法吧。” 萧寧微微一笑,轻声道:“石雕之艺,並非只在手上,更在心中。匠人们用一生的时间雕刻石头,实际是在雕刻自己的人生。每一件作品,都映射了他们对生活的理解与追求。” 卫青时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的確,每一件石雕似乎都充满了情感,匠人们不仅仅是在雕刻石头,更是在传递他们的精神。” “这就是匠心的真正含义。”萧寧轻声说道,目光中带著一丝深邃。 卫轻歌和卫青时都沉浸在萧寧的话语中,显然对他所说的理解深感佩服。 然而,卫清挽却站在稍远处,默默地看著他们的对话,心中却涌起了更多的疑惑。 萧寧的从容与智慧,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她对他的认知。 她始终无法將眼前的这个“悔报公子”与她记忆中的萧寧完全重合,那个曾经的紈絝王爷,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深刻的见解与广博的知识? 她的心中满是困惑。 然而,卫清挽並没有急於做出判断。 “他究竟是谁?或者……他真的就是萧寧?” 这一路上,她的疑惑不断加深,但始终找不到確凿的证据。 萧寧从未直接暴露过自己的身份,甚至连最细微的破绽都没有露出过。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从容不迫,仿佛早已洞察一切,却又不动声色。 卫清挽沉思片刻,决定暂时不再继续追问,而是保持观察。 四人继续前行,不久便来到了一座古老的石桥前。这座石桥横跨镇子中央的小河,两岸都是石雕工坊,工匠们正在河边忙碌地雕刻著石材,雕刻声此起彼伏,迴荡在河谷中。 石桥上雕刻著各种神兽与古老的图腾,桥身上密布著细致入微的纹路,仿佛將祁国的文化与匠心融匯於这一座石桥之中。 “这座石桥倒是很有气势。”卫青时看著桥上的雕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嘆,“我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石桥。” “这座桥名为『承心桥』,是石桥镇最古老的石雕作品之一。”萧寧站在桥边,轻声说道,“它代表著匠人们对技艺传承的敬畏与信仰。承心者,承载匠人之心,心无杂念,方能传承。” 卫轻歌听完,微微点头:“原来如此,这座桥不仅是连接两岸的桥樑,更是连接匠人技艺传承的象徵。” 卫青时若有所思地看著桥上的雕刻,忽然问道:“悔报公子,你似乎对石桥镇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难道你曾经来过这里?” 萧寧淡然一笑,摇了摇头:“並未。我对这些石雕技艺的了解,不过是源自对工艺与技艺的敬重。无论走到哪里,工艺传承都是最值得敬畏的东西。” 卫青时点了点头,心中对萧寧的佩服更加深刻。 卫清挽依旧站在他们后方,静静地听著萧寧的话语。 “他竟然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她心中暗自思索,“萧寧虽然文武不通,但他也並非完全不懂事理。可如今的『悔报公子』,与那个紈絝的形象相差实在太远。” 她再次陷入了疑惑与猜测之中。 正当几人站在桥上感嘆石桥镇的技艺传承时,一名石匠走了过来,拱手向萧寧行礼,神情中带著几分敬意:“这位公子,刚才听闻您对石雕技艺有著独特的见解,不知是否愿意指点一二?” 萧寧闻言,微微一笑,淡淡道:“我不过是对石雕略有些心得,不敢妄言指点。” 那石匠却显得十分执著,拱手道:“公子谦虚了。我观公子的言辞间透著匠心的深意,若能得公子指点一二,必然受益匪浅。” 卫青时见状,笑著说道:“悔报公子,这位石匠对你如此敬重,不如就给些建议吧。” 萧寧微微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石匠立刻將自己雕刻中的石狮子搬了出来,放在几人面前。 “这尊石狮是我最近雕刻的作品,还未完成。”石匠指著石狮子说道,“公子不妨看看,有什么不足之处。” 萧寧走上前,仔细打量著石狮子的雕刻。石狮的神態栩栩如生,整体雕刻得极为精细,但在细节处依然存在一些瑕疵,尤其是狮子的眼神,显得有些呆板。 萧寧轻轻抚摸著石狮的表面,沉吟片刻后说道:“这尊石狮的雕刻手法虽然精妙,但在神韵上有所欠缺。尤其是狮子的眼神,缺乏灵动。” 那石匠听后,立刻虚心请教:“公子所言极是,那该如何补救呢?” 萧寧轻声说道:“石雕不仅要注重细节,还要赋予它生命。你在雕刻狮子的眼神时,心中应当有一只真正的猛兽,感受它的凶猛与威严,將这份气势融入到雕刻中。” 石匠听后,神情中充满了敬佩与感激,连忙拱手道:“公子果然见解独到,受教了!” 萧寧微微頷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石狮旁。 卫青时看著这一幕,忍不住讚嘆道:“悔报公子真是博学多才,连石雕技艺都如此精通。” 而卫清挽站在一旁,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萧寧的背影。 第430章 灵观山 走出了石桥镇,四人沿著宽阔的山路继续向前。这条道路越走越险峻,沿途不时可见悬崖峭壁与陡峭的山峰。 天色渐晚,远处的山脉间渐渐显露出一座神秘的高山轮廓,山顶云雾繚绕,仿佛与天际相接。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灵观山。”萧寧站在前头,轻声说道,目光透过淡淡的云雾,凝视著远处巍峨的山峰。 “灵观山?这个地方听起来有些神秘。”卫青时眉头微挑,显然对这个地方不甚了解。 萧寧微微一笑,解释道:“灵观山以星象观测和占卜术闻名,这里的村民世代仰望星空,依星辰轨跡推算天命。传说,他们可以通过观星占卜来预示未来。” “观星占卜?”卫轻歌惊讶地说道,显然对这个神秘的技艺產生了兴趣,“那岂不是很神奇?难道他们真的能预知未来?” 萧寧淡淡道:“这只是一种传承的技艺,更多是对天地的观察与总结,虽无法真正预见未来,但却能根据星辰的变化推测出一些天象与时局。” “听起来很有趣。”卫轻歌点点头,目光中满是好奇,“那我们到灵观山,岂不是也能见识到他们的占卜术?” “正是如此。”萧寧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灵观山的观星台,是他们世代守护的地方,只有少数人能进入。” 卫清挽一直走在他们身后,听到这些话,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丝兴趣。 灵观山这个名字在她的记忆中曾经出现过几次,传闻中,这里的星象术能够预示命运的走向,是许多修道者和学者仰慕的圣地。 不过,她更关注的,依旧是眼前的“悔报公子”。 “他对每一个地方都了如指掌,难道他曾经走遍这些地方?”卫清挽心中暗自思索著,依旧无法將这人和萧寧完全联繫在一起。 天色逐渐暗下来,四人终於抵达了灵观山脚下的小村庄。 这个村庄隱匿在大山深处,村中灯火稀疏,只有几条小路蜿蜒通向山顶,仿佛带著一丝神秘的氛围。 “今晚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下。”萧寧走在前面,指了指不远处的几间简陋的房屋,“明天一早便可以登上灵观山,去见识这神秘的星象术。” 卫青时点点头,笑道:“这一路的行程还真是奇妙,竟然还有这种神秘的地方。” 卫轻歌环顾四周,脸上露出几分好奇:“这里的村民似乎都很神秘,连村子里都透著一种静謐的气氛。” 卫清挽目光扫过周围,心中却依旧保持著警觉。 虽然灵观山以神秘的占卜术闻名,但她始终觉得,这一路上所遇到的一切似乎都充满了某种无法言说的巧合。她对萧寧的怀疑依旧没有消散。 几人来到村中的一间客栈,老板是个年过五旬的老人,脸上带著热情的笑容,將他们迎了进去。 “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这里虽然简陋,但足够舒適。你们若是有兴趣,明日可以上山观星,我们这里的观星台可是最灵验的地方。” “观星台?”卫青时听到这话,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好奇,“这就是我们听说的那个能预示未来的地方?” 老板笑著点头:“正是。观星台在灵观山的顶端,传说是数百年前的观星大师建造的,至今仍然有许多人前来参拜,希望从星象中窥得天命。” “那我们明天可一定要上去看看。”卫青时满脸期待。 老板笑著安排了房间,四人安顿下来,各自回房休息。 --- 夜深人静,灵观山脚下的村庄寂静无声,天空中繁星点点,透过轻薄的云层闪烁著微光。 卫清挽站在窗前,抬头看著夜空中的星辰,心中思绪万千。 她的脑海中迴荡著这一路上发生的种种——从桃源渡的曲调,到石桥镇的石雕技艺,再到如今神秘的灵观山。每一件事都充满了巧合,而每一次,萧寧的表现都让她无法看透。 “他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再次在她心中浮现。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隔壁的房间门口,那个“悔报公子”似乎从未露出过任何破绽。 她隱隱感到,他的身份或许比她想像的更加复杂。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卫清挽心中一紧,迅速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目光透过黑暗看向院子。 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院中穿过,悄无声息地向山顶方向走去。 “他……竟然半夜上山?”卫清挽皱起眉头,立刻换好衣物,轻轻推开房门,悄然跟了上去。 萧寧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现,他的步伐稳健而轻盈,仿佛早已习惯在夜晚行动。卫清挽跟在他身后,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发现。 一路上山,夜风微凉,山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静。 卫清挽紧跟著萧寧,心中隱隱觉得,这个夜晚的行动绝非偶然。 萧寧的步伐越走越快,最终消失在灵观山的山腰处。 卫清挽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当她来到山腰时,却发现眼前的道路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观星台矗立在山崖边,仿佛与星辰融为一体。 萧寧正站在观星台上,抬头凝望著夜空中的繁星,神情淡然而深邃。 卫清挽远远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隱隱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第431章 夜话! 夜色如墨,灵观山脚下的村庄静謐而寧静。星光洒在山间,月色朦朧,仿佛为整座山披上了一层薄纱。 萧寧独自一人走在山道上,步伐轻盈而从容。灵观山的观星台仿佛与星空相接,他的脚步毫无停顿,仿佛对这条路瞭然於胸。 远处,卫清挽悄然跟隨,她目光锁定著萧寧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他半夜上山,究竟是为了什么?”卫清挽的脑海中迴荡著这个问题。她脚步轻缓,生怕被发现,始终保持著距离。 夜风轻拂,灵观山的夜晚显得格外清冷。石阶两旁的草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多时,萧寧来到了山腰的观星台。 观星台上空旷而神秘,四周的石柱上雕刻著古老的星象符號,台上的石砖仿佛见证了岁月的流转与沧桑。萧寧站在观星台中央,抬头凝望著夜空中的繁星。 卫清挽躲在一旁的树丛后,目光紧紧盯著他的背影,心中隱隱觉得,今晚的这个“悔报公子”与白日的他截然不同。 夜风轻拂,吹动萧寧的长袍,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卫清挽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著这一切。她本来以为萧寧会进行什么神秘的举动,但他只是在那儿静静佇立,仰望星空,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月光照亮了他的侧脸,淡淡的光影勾勒出他那若有所思的神情。 忽然,萧寧轻轻嘆息了一声,声音带著一丝疲惫与无奈,仿佛在对著夜空倾诉著內心的秘密。 “挽儿……”他低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无法听清。 卫清挽眉头微皱,她只能隱约听到“挽”字,但並不確定萧寧是否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是在叫我?”她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目光再次落在萧寧的背影上。 萧寧依旧站在观星台中央,目光凝望著天上的繁星,仿佛与星辰交流一般。他的神情透著一股难以言说的孤独,仿佛背负著世间的所有沉重,而无人知晓。 那一瞬间,卫清挽心中隱隱感到了一股悲凉。 “他身上的气息……怎么会如此孤独?”卫清挽心中轻轻一颤,莫名地被眼前的萧寧所触动。 她的目光不由得回忆起了几天前,在墨池镇萧寧所写的那两首诗。 那首情诗中的情感直击她的內心,尤其是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时她只是觉得惊艷,却没有多想。 可是此刻,那句诗中的情感仿佛与眼前的“悔报公子”產生了某种隱秘的联繫。 “他到底是谁……”卫清挽的心中越来越不安,曾经的怀疑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但她依旧无法確定。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萧寧忽然低声说道:“哎,命运如此,好在,终於结束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著一丝疲惫与无奈。卫清挽听得模模糊糊,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他在想什么?”她的眉头轻轻皱起,心中隱约感觉到萧寧的心情並不平静,甚至带著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然而,就在她准备上前靠近时,萧寧忽然转身,缓缓走下观星台。 卫清挽连忙退回到一旁的树丛后,生怕被他发现。 萧寧的步伐依旧稳健,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独而沉重,仿佛承载著无尽的压力与责任。他走下观星台,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卫清挽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 她的脑海中反覆迴响著萧寧的那声低语,虽然没能听清所有的话语,但她心中隱隱感到,萧寧的內心一定隱藏著什么巨大的秘密。 “悔报公子……到底是不是萧寧?”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但这一夜的所见所闻,却让她更加动摇。 她的心思渐渐沉重,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萧寧在墨池镇写的那首诗。 “取次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她默念著诗句,內心渐渐陷入了复杂的情感中。 这一句句诗,仿佛是对她心境的真实写照。 当时她没有多想,但此刻,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开始匯集到一起,越来越多的巧合让她无法忽视眼前的真相。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思绪也变得凌乱。 “如果他真的是萧寧……为什么不告诉我?”卫清挽的目光变得复杂,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她静静地站在观星台上,望著萧寧离去的方向,內心的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 翌日清晨,灵观山被晨曦笼罩,山间的薄雾隨著日光逐渐散去,整个山脉显得寧静而祥和。 卫清挽早早起床,昨夜的思绪依旧縈绕在她的脑海中,久久未能散去。 “姐姐,你昨晚没睡好吗?”卫轻歌见状,关心地问道。 卫清挽微微一愣,隨后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没事,只是昨晚想了一些事情,睡得不太安稳。” 卫轻歌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几人整理妥当后,准备前往灵观山顶的观星台。萧寧走在最前面,依旧神色从容,仿佛昨夜的一切並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卫清挽走在队伍的最后,她的目光不时落在萧寧的背影上,心中却已经充满了无尽的疑问与情感波动。 “他昨晚为什么会上观星台?他在想什么?还有他刚刚说出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卫清挽的心境变得愈发复杂。她不敢直接问出口,却也无法继续保持沉默。 四人沿著山道,渐渐来到了灵观山的山顶。 山顶的观星台屹立在云海之上,四周视野开阔,仿佛与天上的星辰相接。这里是灵观山最神秘的地方,也是灵观师们进行观星占卜之地。 “这就是灵观台。”萧寧走在前头,轻声说道,仿佛对这里了如指掌。 卫青时和卫轻歌则满怀好奇,仔细打量著四周的建筑。 “这里看起来果然很不凡。”卫青时感嘆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古老的观星台。” 萧寧微微点头,解释道:“这里是灵观山的核心,也是他们进行观星占卜的圣地。传说中,观星者可以从星象中推测天命。” 卫轻歌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些神秘的技艺充满了好奇。 卫清挽站在他们身后,目光依旧紧紧 跟隨著萧寧,心中却已经无法保持平静。 她知道,昨夜的一切让她的疑虑更加深刻。 第432章 占卜、姻缘 灵观山的观星台被淡淡的晨雾笼罩,隨著太阳升起,四周渐渐变得清晰可见。几人站在台上,眺望远处群山,山脉连绵起伏,仿佛一条巨龙横臥在天地之间。 卫轻歌伸了个懒腰,抬眼看著山巔的风景,忍不住感嘆道:“这灵观山果然非同凡响,山巔观星,景色也真是別致。” 卫青时也点头附和:“听说这里的观星术很灵验,甚至有一位老神仙,能通过星象推算命运,尤其是对姻缘之事,极为准验。” 卫轻歌闻言,兴致大增,笑著打趣道:“老神仙能占姻缘?那青时,不如让他给你算算这次神川缘会,能不能给你觅得一个良缘?” 卫青时听到这话,脸上一红,摆了摆手:“姐姐你就別取笑我了,我这次去神川缘会,倒不是为了自己找什么姻缘,只是为体验一番,顺便看看能不能替你和大姐探探路。” 卫轻歌笑得越发畅快:“哦?替我和大姐探探路?那你这弟弟还真是尽心尽力。” 卫清挽站在一旁听著,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言。她此刻的心思並不在姻缘上,而是在不断涌现的疑虑与思考中。 萧寧走在几人前面,面色依旧平静,听著他们的调笑话语,也只是淡然一笑。 正当几人说笑间,山道旁忽然传来几声轻笑,一位身穿灰袍的老者缓缓从一旁的小径中走出。他手持一根拐杖,鬍鬚白,脸上满是皱纹,但双眼却炯炯有神。 “几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吧?”老者笑呵呵地看向他们,语气中带著几分和蔼,“听闻你们提到占卜,若不嫌弃,不妨让老朽来为你们算上一算。” 卫青时见到这位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声问道:“敢问老人家,您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占卜神仙?” 老者微微一笑,点头道:“哈哈,神仙可不敢当,不过老朽在这灵观山上居住多年,仰望星辰,窥得些许天机,倒也能为人解解心疑。” 卫轻歌听到这话,立刻来了兴趣,走上前笑道:“既然如此,老人家不如帮我们算上一算,看看我这三弟,神川缘会上能不能找到他的良缘?” 老者听后,哈哈一笑,目光扫过卫青时,缓缓点头:“这位公子眉宇间透著正气,的確有缘,但这次缘会,他恐怕难觅良缘。” 卫轻歌闻言,惊讶地挑了挑眉:“难觅良缘?这是为何?” 老者捋了捋鬍鬚,笑道:“公子的缘分尚未到时机,缘会虽然是个结缘之地,但他真正的缘分还未降临。” 卫轻歌听后,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道:“看来青时这次的缘会是白走一趟了。” 卫青时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拱手道:“既然如此,青时也不强求。” 老者见状,又將目光投向卫清挽与卫轻歌,神色间带著几分深意:“不过,虽说这位公子暂时无缘,但你们当中,倒是有一位颇具姻缘运势。” 卫轻歌听得有趣,立刻追问道:“老人家,您说的是谁?难不成是我?” 老者看向卫轻歌,微微摇头,笑道:“姑娘缘分虽有,但却並非眼前。而那位——”他的目光落在卫清挽身上,轻轻点了点头,“缘分之运,却在近在眼前。” 卫清挽微微一愣,显然对老者的话有些意外。 “我?”她不解地问道,眉头微蹙,“老人家,您是不是看错了?” 卫轻歌也笑著摇头:“大姐这性子清冷,一向不將姻缘之事放在心上,怎会是她?” 老者捋须微笑,眼中透著几分神秘:“这世上的缘分,有时就在不经意间降临,哪怕你一时未曾察觉,它也早已在你身旁。而这位姑娘的缘分,恐怕早已近在咫尺。” 卫清挽眉头轻皱,神情间带著几分疑惑:“老人家说笑了,我一心未曾想过姻缘之事,如何会有这般近在眼前的缘分?” 老者轻轻一笑,目光再次扫过她的脸庞,缓缓道:“有些缘分虽未到明面,但却早已註定。你想要知道那人的模样么?” 卫轻歌也来了兴趣,凑上前笑问:“老人家,那人到底是谁?什么样的人能与我大姐结下这段姻缘?” 老者看著她们,笑容加深,轻轻摇了摇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此话一出,卫清挽与卫轻歌对视一眼,都有些讶异。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卫清挽喃喃重复了一遍,心中顿时涌起了莫名的情绪。 卫轻歌却笑得更加开心,调侃道:“大姐,你看,这位老人家是不是说你已经遇上了你的姻缘?” 卫清挽眉头微蹙,心中隱隱觉得老者的话带著几分玄机。她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萧寧,见他依旧神色淡然,仿佛並未將这些话放在心上。 “这老人到底是在说什么?”卫清挽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但又无法確定老者的话究竟有多少真实性。 萧寧听完老者的话,依旧面色平静,只是微微拱手,笑道:“老人家妙言,不过缘分之事,还是隨缘为好,不必强求。” 老者闻言,深深看了萧寧一眼,仿佛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隨后点了点头:“公子所言极是,缘分本就该隨缘,强求不得。” 卫清挽將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却依旧觉得老者的话有些奇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低声重复著这句话,心中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些细节,墨池镇上的诗句,萧寧在石桥镇的从容不迫,还有昨夜在观星台上所见的那抹孤独背影。 一时间,她的思绪变得愈发复杂,仿佛所有的线索正在一点点匯聚,但她却依旧没有抓住答案。 “这老神仙的话是真是假,倒是不好说。”卫青时挠了挠头,笑著说道,“不过若真有这么一段缘分,倒也不妨隨它而去。” 卫轻歌也笑著打趣道:“大姐,看来你的缘分不远了。” 卫清挽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言,心中却依旧对老者的话耿耿於怀。 四人离开了老神仙的住处,继续向灵观山的顶端前行。山道两旁的树木渐渐稀疏,眼前的景色越发开阔。 萧寧走在前方,背影依旧挺拔而从容,但卫清挽的目光却始终追隨著他的步伐,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与思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第433章 入困州! 灵观山的山风带著些许凉意拂过几人身旁,给人一丝清凉的舒適感。 萧寧、卫轻歌、卫青时和卫清挽四人一同离开了灵观山,这一路的风景似乎变得愈加荒凉。 萧寧走在最前面,脸上带著几分凝重。山道两旁的景色已经不再是绿意盎然的草木,而变得荒芜,土地乾裂,村落寥寥无几。 卫轻歌走在萧寧身后,环顾四周,忍不住皱了皱眉:“这里怎么变得这么荒凉?与灵观山完全不一样。” 卫青时也跟著点头,脸色带著疑惑:“的確,咱们明明刚刚离开了大尧国境,怎么这里的土地反而这么像是大尧贫瘠的地方?” 萧寧放慢脚步,目光沉稳地扫过四周的景象,淡淡解释道:“大尧的国土版图十分复杂,它呈凹字形。而我们之前所经过的部分,正是大尧凸出去的国境,如今我们已绕过那片区域,重新进入了大尧的凹进去的国境部分,所以这片地方仍属於大尧境內。” 卫轻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但依旧为眼前的荒凉景象感到困惑:“这么说,这片地方也在大尧境內,但看起来这里和我们之前经过的地方简直天差地別。” 萧寧微微点头,继续往前走,语气中带著些许沉重:“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困州。困州本就是大尧最贫瘠的地方之一,地势低洼,气候恶劣,百姓的生活常年困苦。但即便如此,困州如今的景象也比预想中的更加破败不堪,恐怕问题不止是因为自然条件。” 隨著几人继续向前,眼前的景象愈发让人感到压抑。路边的田地荒芜,几乎没有庄稼生长,低矮的房屋稀稀拉拉地散布在乾裂的土地上。偶尔有几缕稀薄的炊烟从远处飘起,但显得十分微弱。田间没有农夫劳作,村庄的寧静更像是一种死寂。 “这里的人都去哪了?”卫青时环顾四周,声音低沉,“这样一个地方,连一点生气都没有。” 萧寧的目光微微眯起,心中隱隱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困州的贫瘠自古有名,但如此惨澹的景象並不正常。这里的问题,恐怕不仅仅是贫瘠和气候的问题。” 走在最末的卫清挽一言不发,心中依旧掛念著灵观山那位老神仙的话语。那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她的心中挥之不去,她几次想要询问萧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眼前这片荒凉的土地,似乎也让她感到莫名的沉重。 几人继续向前走去,终於来到了困州境內的一处名为“平安镇”的小镇。这个名字听起来充满了安寧祥和,但与眼前的景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镇上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店铺大多紧闭,只有少数几家还在勉强经营,卖的货物也十分简陋。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沉闷的气息,似乎压抑著人们的呼吸。 “平安镇?这名字未免太讽刺了吧。”卫轻歌轻声嘀咕,眼神中透出些许悲哀,“这里的人,看起来不像是平安,倒像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萧寧的目光扫过镇中的每一个角落,他注意到,镇子里几乎没有人敢与他们四人对视。偶尔经过的百姓大多低著头,行色匆匆,眼神中满是恐惧和无助,仿佛每个人都在躲避著某种无形的威胁。 “他们在害怕什么?”卫青时压低声音,眉头紧锁。 “困州的贫穷可以理解,但这种恐惧的氛围,说明这里存在更大的问题。”萧寧沉声道,“我们要小心,先看看情况再说。” 几人走在街道上,气氛显得格外压抑。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打破了街道上的沉寂。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店铺前,有几名凶神恶煞的汉子围住了一名年轻的姑娘和她年迈的父亲,正在大声呵斥。 那姑娘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背著她的父亲,满脸惊恐与无助。她哀求著:“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我一定会把欠你们的钱还上的。只是我爹病得很重,现在……” 为首的汉子满脸冷笑,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还钱?哼,你拿什么还?今天要么拿钱出来,要么跟我们走!把你卖了,就够还债了!” “不要……不要……”那老父亲虚弱地靠在女儿肩上,嘴里发出微弱的哀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 “哈哈,放过?”那汉子狞笑著,挥舞著手中的鞭子,“你老头子別管了,今天你女儿必须跟我们走!” “住手!”正在这时,一声愤怒的喝斥打破了局面。 卫青时大步上前,拔剑直指那汉子,怒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欺压弱小,你们还有没有天理!” 那几名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喝声嚇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卫青时。为首的汉子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哪来的外乡小子?敢管我们的事?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卫青时怒火中烧,握剑的手微微颤动,正准备出手,却被卫轻歌拦住。 “青时,別衝动!”卫轻歌眼神焦急,她已经注意到镇上百姓的冷漠和迴避,显然这几个人背后有势力支持。 但卫青时並不打算退让,冷冷道:“今天你们若再敢动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为首的汉子脸色微微一沉,朝著身旁的几名手下打了个眼色。那些汉子立刻围了上来,个个凶神恶煞,显然是准备动手了。 萧寧站在一旁,神色淡然,目光静静地看著这些人。他並没有急於动手,而是静静观察著局势的发展。他知道,这些人背后的力量还没浮出水面,眼下还不是他出手的时机。 “哈哈,好!你倒是有种!”那汉子见卫青时不退让,顿时冷笑起来。他挥了挥手,喊道:“来人!把这小子抓起来!” 话音刚落,镇子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队身穿捕快服饰的人从街道那边涌了过来,径直衝向卫青时和萧寧。 “等等,我们不是要闹事的!你们听我解释!”卫轻歌见状,连忙上前阻拦,试图与捕快交涉。 然而捕快们根本不听她的解释,直接推开她,將卫青时和萧寧一同抓住,反手扣上手銬。 街上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匆匆走开,仿佛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甚至有些人暗暗摇头,眼中透出一丝怜悯和无奈,仿佛已经认定卫青时与萧寧这次惹上了大麻烦。 “走!带他们去县衙!”为首的捕快 一声令下,毫不客气地押著卫青时和萧寧向县衙方向走去。 卫轻歌急得团团转,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几名捕快推到一旁。她无奈地看著卫青时和萧寧被押走,心中充满了焦急与无助。 萧寧依旧神色平静,目光在四周扫过,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困州的局势比他预想的更复杂,而这股腐败的势力,恐怕已经深深地扎根在这里。 --- 第434章 困州微服私访计! 困州县衙的大门高耸,残破的石狮子矗立在两侧,曾经代表著威严,如今却蒙尘陈旧,仿佛象徵著这座县衙早已失去了昔日的清廉。 几名捕快凶狠地押著萧寧和卫青时,粗暴地推搡他们进了县衙。 街道上,目睹这一切的百姓们依旧冷眼旁观,没人敢出声阻拦,他们习惯了看见有人被捕快拖走,早已麻木,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被牵连其中。 那位年轻的姑娘,也就是刚才被救下的女子,站在街角,眼中透著极度的担忧与无奈。 “这位姑娘……”卫轻歌回头看了一眼那姑娘,走上前去,低声安抚她,“別太担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出来的。” 那年轻姑娘双手捧著自己父亲的胳膊,眼神中满是愧疚与担忧: “可是……他们是外乡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你们不该帮我的。” 她的声音中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颤抖,“困州的官府和豪强勾结,黑白不分……谁也救不了他们,反而会连累你们。” 卫轻歌一听,顿时有些焦急:“可你们为什么不反抗?眼睁睁看著他们这样胡作非为?” 姑娘摇了摇头,眼神中透著深深的无力: “我们没有办法……整个困州的官府,早就成了豪强们的爪牙。谁敢反抗,就会被抓起来,甚至连家人也会受牵连。我们……早已没有了希望。” 她的父亲虚弱地靠在她肩头,低声咳嗽著,眼中满是疲惫与痛苦,仿佛这些年的艰难生活已经將他的意志磨得所剩无几。 卫轻歌望著他们,心中一阵酸楚。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地方远比她想像的要可怕得多。 “轻歌,別担心。”萧寧在被捕快押走前,曾回头对卫轻歌平静一笑,“静观其变,一切自有定数。” 可这话在卫轻歌耳中,並没有让她安心多少。 她隱约感觉到事情並不简单,但面对这片陌生的土地与暗藏的危机,她也无力反抗。 卫清挽则站在一旁,目送萧寧和卫青时被带走,眉头紧锁。 她心中也是满满的疑虑与担忧,虽然萧寧表现得很镇定,但她並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种不確定感让她心烦意乱。 “我们该怎么办?”卫青时临走前的那句话在卫清挽耳边迴荡,她深知困州的官府腐败横行,而自己一行人都是外乡人,根本无法凭藉身份逃脱困境。 卫轻歌见卫清挽脸上露出忧虑,轻声安慰道: “大姐,你別太担心,青时在军中已久,不是鲁莽之人,一定有办法的。虽然咱们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但总不能坐视不理。” 卫清挽嘆了口气,眼神依旧充满了担忧: “我明白青时的性格,只是,困州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青时在这里,只怕是说不上话。至於那个什么悔报……咱们也不清楚他的底细,这件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帮得上忙。” 她话说至此,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走吧,跟上去看看情况。不管怎么说,青时的武艺在身,他们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在这困州,我也有认识几个大人。等弄清楚了状况,我就去走一趟。” 卫清挽道。 卫轻歌闻言,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把担忧压在心底,和卫清挽一起跟著捕快们走向县衙。 困州的县衙,外表看似破败,但当她们踏入衙门时,迎面而来的阴冷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慄。 衙役们带著木訥的面具般的表情,眼神里毫无生气,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压迫下的生活。 县衙的墙壁上掛著几幅早已发黄的告示,而地上堆积的灰尘与残破的物件,显得无比凌乱。 萧寧和卫青时被押进了一间阴暗的偏厅,那里光线昏暗,窗户紧闭,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霉味。 几个捕快將他们粗暴地推入厅中,隨手关上了厚重的木门。 “几个外乡人,还敢多管閒事?你们就在这里等著吧,老爷们会来『照顾』你们的。” 为首的捕快语带嘲弄,冷笑了一声便带著人离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偏厅里只剩下萧寧和卫青时二人,卫青时满脸愤怒,猛地一拳砸在了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显然在努力压抑著內心的怒火。 “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我们只是出手帮忙,他们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敢把我们这么抓起来!” 卫青时低声咆哮著,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萧寧站在窗前,微微皱眉,似乎並不为眼前的困境感到过多的忧虑。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轻声道: “困州的腐败和黑暗远比我们想像的深。百姓们早已麻木,习惯了被豪强压迫,而这些豪强却有官府撑腰,自然有恃无恐。” 卫青时捏紧了拳头,咬牙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姐夫,要我说,咱们乾脆直接,把这群人都宰了!” 萧寧微微一笑,眼神中带著几分从容:“不必著急,既然我们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局中,便要静观其变。现在还不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卫青时听后虽然依旧愤愤不平,但看到萧寧这般冷静,也只能暂时按捺住心中的衝动。 他不解地问道:“可是,这些人根本不讲理啊!这么鱼肉百姓,咱们就算杀他们一百次都不为过!而且,大姐二姐她们在外边,我有些担心!” 萧寧微微摇头:“困州的局面,早已不是杀一两个人能够扭转的。只有抓住他们真正的命脉,拔了他们的根,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至於挽儿和轻歌,轻歌在天机山也学了不少武艺,挽儿是將门出身,且向来机敏,不会有事的。” 正说话间,偏厅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队衙役走了进来,將二人押了出去。 隨著他们被带入县衙的后堂,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截然不同。 困州县衙的后堂与外面的破败景象截然相反,富丽堂皇的装饰让人有些不適应。 几名豪强正端坐在堂上,身后掛著大幅的山水画,香炉中的沉香缓缓升起,衬托出一片虚假的安逸。 坐在堂上的困州县令一脸油光,身形微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嘴角掛著讥笑,仿佛对眼前的一切並不放在心上。 “就是这两个外乡人?”县令语气轻蔑,目光带著几分鄙夷,“居然敢在困州闹事?” 为首的捕快上前答道:“是的,老爷。他们在街上与咱们的兄弟发生了衝突,所以属下便將他们抓来了。” 县令冷笑一声,隨手摆了摆手,语气不屑: “外乡人……哼,在困州,规矩是我们定的。既然你们犯了事,那就老老实实伏法。” 卫青时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忍不住上前一步,怒声道: “我们只是帮人解围,何罪之有?” 县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缓缓坐直了身子,语气中透著几分威胁: “帮人解围?哼,你们是不知道困州的规矩吧。这里的事,轮不到外乡人来插手。” 几名豪强闻言,纷纷发出冷笑声,显然对县令的態度十分满意。 “你们这些外乡人,还是乖乖认罪吧。”其中一名豪强阴冷地说道,“否则,今天你们可就走不出这县衙了。” 话音未落,堂下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几名捕快按住刀柄,准备隨时动手。 卫青时的拳头握紧,心中怒火几乎快要喷涌而出,但萧寧却依旧神色平静,目光淡然地扫过那些豪强。 他知道,这场对峙才刚刚开始,而真正的转折,还远未到来。 “先把他们压下去吧,等著有时间,县衙审一审,也好给那些不听话的老鼠们上上课!” 夜幕低垂,困州的大牢显得格外阴暗潮湿。 霉味和腐朽的气息充斥著整个牢房,地上积满了污泥,四周的墙壁上长满了苔蘚,仿佛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被打扫过。 萧寧和卫青时被捕快推搡著带进了这片黑暗之地,两人没有多说什么,任由他们將自己关进了一间狭小的牢房。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捕快们冷笑著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牢房內的光线昏暗,空气潮湿得让人感到呼吸沉重。 卫青时环顾四周,忍不住低声骂道:“这些狗官!等我出去,定要把这困州翻个底朝天!” 萧寧没有接话,微微皱眉,目光静静地扫过牢房的每个角落,像是在观察环境,同时心中默默思索对策。 正当他打算开口时,牢房的一角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卫青时顺著声音望去,只见牢房深处的阴影里,躺著一个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子。 他面容消瘦,鬍鬚杂乱,眼神中透著疲惫与绝望。看到萧寧二人被关进来,他只是瞥了一眼,隨即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毫不关心。 “你是谁?”卫青时皱眉问道。 那男子缓缓睁开眼,淡淡道:“无罪之人。” 卫青时冷哼一声:“又是一个受害者?看你年纪不小,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男子沉默片刻,终於嘆了口气,似乎感慨自己无力的命运: “我曾是这困州的县丞。因为不肯与豪强们同流合污,几次上书举报他们的恶行,结果反倒被他们诬陷,关进了这里。” 县丞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苦涩,眼中透著早已绝望的神情。 看得出来,他在牢中已经失去了对一切的希望。 “原来是县丞大人。” 萧寧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內显得尤为沉静,他缓缓走近,站在县丞面前,语气平和却带著一股深意,“看来困州的腐败,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县丞苦笑一声,摇头道:“无可救药?哈哈……这困州,就如它的名字一样,一切都被困住了,再也不会有转机。” 他嘆了口气,眼神依旧是那般无力: “我曾抱著清廉之志,想为百姓做些实事。可当我真正触碰到困州的黑暗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豪强们勾结官府,垄断了这里的一切。我多次试图上奏,却无济於事,最终被他们反咬一口,反倒成了罪犯。” 卫青时闻言愤愤不平:“真是岂有此理!堂堂一个县丞,竟被这样对待,天下还有公道吗?” 县丞淡淡一笑,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公:“在困州,公道是什么?不过是笑话罢了。豪强们掌控了所有的资源和权力,官府与他们勾结,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谁还敢谈公道?” 萧寧静静听著县丞的话,他的目光在昏暗的牢房中闪烁,心中却暗自盘算著接下来的行动。 “事情还没有走到尽头。”他轻声道,语气中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县丞听到这话,眼神中露出一丝嘲讽,摇头道:“年轻人,你不明白,这个地方早已烂透了,黑白顛倒,没有任何转机。即使是皇帝亲临,也无法挽回这片腐朽的土地。” “更何况,现在你们都身陷囹圄,还说什么尽头不尽头的。他们不杀我,是因为我身上还有些他们想要的东西。” “你们,哎,自求多福吧。” 萧寧淡淡一笑,目光中透著深不可测的意味:“那就看看,最后的转机会不会出现吧。” 县丞没有再说话,显然他不相信萧寧的话,继续躺在角落中,双眼无神地望著牢房的天板,仿佛一切都已经註定。 夜色逐渐加深,牢房外的月光透过铁窗洒进来,映照在破旧的石墙上。 萧寧靠在墙边,闭目沉思,內心却早已筹谋著下一步的计划。 第二天,困州县衙的大堂內热闹非凡,衙役们忙碌地布置著审判的场地。 县衙外,满镇的百姓,都被强制拉来观看审判。 县令端坐在高堂上,脸上满是得意之色,旁边站著几名衣著华丽的豪强。 他们双手环抱,目光中透著轻蔑与戏謔,显然已经对这场所谓的“审判”充满了胜券在握的自信。 萧寧和卫青时被衙役带上公堂,堂下围满了围观的百姓。 卫轻歌也站在人群中,眼神中透著焦急与担忧。 卫清挽於昨日,已经离开了平安镇,说是去找救兵了。 她不时回头望向镇外,如今的她,心中盼望著姐姐卫清挽能够儘快带来救兵。 然而,眼下的局势显然已经不容等待。 县令咳嗽了一声,手中的惊堂木重重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外乡人悔报、卫青时,昨日在镇上滋事扰乱治安,本官今日审判你们的罪行。” 堂下的百姓们交头接耳,但大多数人脸上都带著麻木和无力。 他们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审判,知道一切不过是走过场,根本不会有什么公正可言。 “这是冤枉!”卫青时忍不住大声喊道,“我们只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何罪之有?” 县令冷笑一声:“滋事便是罪!外乡人到了困州,就得守困州的规矩。多管閒事,自然要受到惩罚!” 豪强们在一旁发出嘲讽的笑声,仿佛看著一场好戏。 萧寧站在堂上,面色从容,目光平静地扫过县令与那些豪强,內心却已经在盘算著接下来的行动。 “今天的审判,本官已经查明事实,你们扰乱秩序,罪无可恕。既然如此,来人,把他们带下去,关押大牢,等待问斩。” 县令冷冷下令。 卫轻歌在台下急得团团转,但她知道此时无法改变局面。 她四处张望,心中充满了无力感。百姓们也低声议论,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替萧寧和卫青时说话。 眾人早已习惯了这片土地上的不公,没人愿意冒著危险为外乡人出头。 “就这么定罪?”卫青时气得满脸通红,握紧拳头,几乎要衝上前理论,但被萧寧轻轻拦住。 “冷静。”萧寧低声道,眼神依旧沉稳,“现在是大庭广眾,还不是揭露身份的时候。等今晚吧。” 萧寧捏著人群之中,铁拳悄然送来的字条。 困州的消息,已经尽数查清楚了。 只待审判! 卫青时强忍怒火,虽然不甘心,但他选择相信萧寧。 夜幕再次降临,困州县衙內的气氛显得尤为沉寂。 豪强们在县令的堂前饮酒作乐,肆意庆祝他们的“胜利”。 “明天斩了这两个外乡人,这群老鼠们又能消停一阵子了。” 整个县衙被一种骄横与得意的气氛包围。 就在此时,一道冷冽的声音在堂前响起: “你们真的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隨即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萧寧从阴影中走出,目光如炬,身姿挺拔。 他站在堂前,面对著那些得意洋洋的豪强与县令,嘴角 掛著一丝淡淡的冷笑。 “你是谁?敢来此处撒野!”县令厉声喝道,眼神中却透出几分惊恐。 萧寧缓步走上堂前,神情淡然,目光中闪过一抹凌厉: “我是谁?县令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今天才刚刚判了朕问斩,现在就忘了?哎,看来,这困州的腐败,是时候结束了。” 县令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尤其是所谓的朕那个字,只见萧寧的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 剑光如电,瞬间划过空气,直指县令的喉间。 豪强们嚇得纷纷后退,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外乡人竟然有如此气势与实力。 更不清楚,这傢伙是怎么出的牢房! “大胆!”其中一名豪强见状不妙,立刻招呼手下捕快上前围攻。 然而萧寧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 他身形如鬼魅般掠过,剑光如雷霆般划破黑夜,几个豪强瞬间倒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县衙內的空气,仿佛在萧寧出剑的瞬间凝固了。 “你!你!我是困州县令!怎么,难道你要造反么?” 县令瘫倒在地,脸色煞白,整个人不住地颤抖,仿佛看到了噩梦降临。 “造反?” 然后,对此,卫青时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面带冷笑。 “造反!难道你没有听这位说,他是谁么?见到大尧皇帝,还不下跪?” 卫青时一边说著,一边將象徵著大尧皇室的令牌,高高举起! 这! 一时之间! 现场彻底鸦雀无声! “大尧皇帝?胡闹!大尧皇帝一个紈絝子弟,哪里能来我困州!” 那县令显然还不相信! 只是。 那信物明晃晃的,也是做不得假的。 “呵……朕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今夜,你是活不成了!” 说著。 萧寧手起剑落! 那县令瞪著眼睛,满面惊恐! 他从未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外乡人竟然是大尧皇帝萧寧。 他的喉咙发乾,拼命想要说些什么,却连一个完整的字也吐不出来。 周围的捕快和豪强的心腹也都被萧寧凌厉的剑光震慑住,一个个呆若木鸡,根本不敢上前。 萧寧的每一步,仿佛都在他们心中敲响了丧钟,令人胆寒。 豪强们的狂妄与囂张,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这……这不可能……”县令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试图挣扎著站起来,可双腿软得像是泥。 “你们早该知道,困州的腐败终有一天会结束。” 萧寧冷冷地开口,目光凌厉如电,“我本想给你们机会,可惜你们选择了错的道路。” 县令彻底绝望了,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饶命!微臣……微臣知错了!求您开恩!” 周围的豪强见状,纷纷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一个个磕头如捣蒜,惊恐万分。 在死亡而利剑面前,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陛下饶命!” “我们错了!陛下请饶命!” 一时之间,堂中满是哀求之声,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豪强们,如今全都如丧家之犬,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然而,萧寧的目光依旧冰冷,毫无波澜。 他冷哼一声,声音低沉有力:“困州的百姓已经受够了你们的欺压与剥削,你们今天所求的怜悯,是否曾施捨过给他们?” 县令满脸惊恐,连忙磕头:“陛下!我们……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求您给我们一次机会!” 萧寧摇了摇头,目光锐利:“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第435章 身份暴露! 困州的夜空,依旧沉重。 乌云低垂,遮蔽了月光,风声呜咽,仿佛在为这座沉寂的城池哀鸣。 城內的灯火也稀疏而黯淡,几条街巷更是空无一人,似乎所有的生命都被这片黑暗吞没。 卫轻歌站在客栈的窗边,望著不远处的县衙,心中充满了挣扎与焦虑。 她一遍遍地思索著接下来该怎么办。 卫青时和匯报被判问斩,这一切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大姐卫清挽已经去搬救兵了,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她无力地靠在窗边,双手握紧窗框,心中的焦灼和无奈逐渐蔓延开来。 “怎么办……青时和那个什么悔报公子现在正身陷囹圄,等到天亮他们就要被处斩了。” 这一刻,卫轻歌感到了无比的孤独。 她曾无数次想过,或许可以在夜色的掩护下,孤身一人潜入县衙,救出卫青时和悔报公子,但这种念头总是被现实的危险性压制下来。 困州的县衙固若金汤,巡逻的衙役人数眾多,贸然劫狱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当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卫青时和悔报公子即將被问斩的画面时,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开始涌现。 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虽然大姐临走之前,让我不能衝动行事!可现在事態紧急,我不能再犹豫了!” 卫轻歌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芒。 她迅速披上斗篷,手握短剑,决心趁著夜色前往县衙,救出他们二人。 黑暗中,她轻声踏出客栈的门,街巷里一片寂静,偶尔有巡逻的衙役走过。 卫轻歌避开他们,快速穿梭在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向县衙的方向逼近。 儘管內心焦急万分,但她依旧保持著警惕,每一步都格外谨慎。 终於,远处的县衙出现在视野中。她隱藏在暗处,观察著巡逻的衙役,打算找一个最佳的时机潜入其中。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声从县衙內传出,隱隱透著压迫感: “你们以为能逃过此劫?” 卫轻歌的心猛地一跳,心想:“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连忙靠近墙边,顺著声音的来源,悄悄攀上墙头,眼神警惕地看向县衙內的大堂。 大堂內的灯火摇曳,一名身披华丽锦袍的男子正倒在地上,口中鲜血喷涌,而他面前的那人,正是本应被关押的大尧“悔报”。 此时,悔报手持长剑,神色从容不迫。 周围几名豪强正倒在血泊中,满脸惊恐,挣扎著想要逃跑,却没有任何力气。 县令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瘫坐在地,脸色煞白。 “你!你!我是困州县令!怎么,难道你要造反么?” “造反!难道你没有听这位说,他是谁么?见到大尧皇帝,还不下跪?” “大尧皇帝?胡闹!大尧皇帝一个紈絝子弟,哪里能来我困州!” “呵……朕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今夜,你是活不成了!” “这……这不可能……” “你们早该知道,困州的腐败终有一天会结束。” “我本想给你们机会,可惜你们选择了错的道路。” “陛下饶命!微臣……微臣知错了!求您开恩!” “陛下饶命!” “我们错了!陛下请饶命!” “困州的百姓已经受够了你们的欺压与剥削,你们今天所求的怜悯,是否曾施捨过给他们?” “陛下!我们……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求您给我们一次机会!” “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这句话宛如一声惊雷,炸裂在夜色中,也在卫轻歌的脑海中迴响。 话音未落,萧寧身形一动,手中的长剑如同闪电般划过。 那柄锋利的剑光在堂中掠过,带起了一片血光。 几个试图反抗的豪强在剑光中应声倒地,鲜血飞溅。其余跪地求饶的豪强,见状顿时失声哀嚎,但却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捕快们也早已嚇得瘫倒在地,根本不敢上前阻拦。 空气中瀰漫著血腥气息,场面瞬间变得死寂无声。 萧寧收回长剑,神情冷峻,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 对困州百姓来说,这些人已经是罪有应得,若再留他们一命,只会继续荼毒无辜。 “朕?大尧皇帝?萧寧?!” “卫轻歌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如遭雷击,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墙沿,脑海中瞬间陷入混乱。 “所谓的悔报公子……竟然是姐夫!?” 卫轻歌顿时愣住了,心臟猛地一颤。 她的目光再次凝聚在悔报身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此刻仿佛一下子与她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 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这个事实,可是这一切都如此真实,眼前的悔报,正是萧寧。 她內心无比震撼,回想起一路上的种种蛛丝马跡:悔报的冷静、从容,似乎总是掌控著一切的態度……一切都开始变得合理起来。 她紧紧盯著大堂內的萧寧,脑海里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为什么一路上悔报会有如此超凡的文武素养?为什么他总能做出那些出乎意料的决定?还有,那些与萧寧极为相似的小习惯。 最重要的是,青时为何如此配合他? 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听青时说过,他这个朋友! 这一切,原来早已有了答案。 卫轻歌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趁著萧寧与豪强对峙时,从墙头一跃而下,静悄悄地来到了县衙大堂內。 她几乎是踉蹌著走到萧寧面前,难以置信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满了疑问与复杂的情感。 “姐夫……”卫轻歌开口,声音低沉而复杂,显然还在消化这一切。 “你……你都来了,这一路上为什么要瞒著我们?” 萧寧看著卫轻歌,脸上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轻歌,抱歉,我並非有意隱瞒你们。只是,这次前来困州,我的真实身份会让许多事情变得复杂。尤其是——”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一柔:“这次行程,我不想以大尧皇帝的身份,招摇过市。” 卫轻歌一听,心中的疑问再次涌上心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姐真相?这一路上,你也看见了,大姐现在对你的处境一无所知,她有多担心你你可知道……” “而且,当初姐夫你跟大姐的和离,这份误解实在是太深了!” 萧寧轻嘆一声,目光中带著几分深情: “正因为挽儿对我的误解,我才必须隱瞒。你们都知道她的性子,想要消融隔阂,我需要一个契机!而神川缘会,就是破冰的契机!” “我想等到神川缘会之时,再揭晓一切,让她彻底明白这一切。这也算是一个惊喜吧。” “神川缘会?”卫轻歌听到这个名字,心头微微一震。 她这才意识到,萧寧早已有所安排,这一路上的种种隱秘,原来都是为了在神川缘会上给卫清挽一个惊喜。 卫轻歌终於明白了萧寧的用心,眼神中多了一份理解。 她点了点头,语气中带著一丝释然:“我懂了,姐夫……陛下,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大姐。你想让她得到一个意外的惊喜,我会配合你。” 萧寧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多谢你了,轻歌。” 经过一番坦诚相见,卫轻歌的內心已经逐渐平静下来。 她看著眼前的姐夫,虽然他依旧是那个从前的萧寧,但在她心中,萧寧已不再是那个无所作为的紈絝皇帝,而是一个真正运筹帷幄、胸怀大志的人。 “神川缘会的事情,我会好好安排的。不过,在此之前,困州的事情,我们必须处理好。” 萧寧缓缓开口,目光再次恢復了冷厉,“这片腐朽的土地,必须重新整顿。” 卫轻歌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会配合你。”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萧寧命人將县丞从大牢中释放出来。 县丞浑身虚弱,但当他得知萧寧的真实身份时,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看到正义降临,可当萧寧出现在他面前时,那颗早已冷寂的心,竟然微微颤动了起来。 “陛……陛下……”县丞站在萧寧面前,语气颤抖,双眼因激动而闪烁著泪光,“您……您真的是大尧的皇帝?” 萧寧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知道困州的局势,今天终会改变。” 县丞的双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从最初的不信到如今的感动,他哽咽著跪倒在地,行大礼谢恩:“微臣多谢陛下清明,困州百姓感激涕零!” 萧寧却伸手扶起了他,目光深邃: “困州的百姓还需要有人替他们撑起这片天。你为官清廉,本不该受此屈辱。我决定任命你为困州的新县令,从今天起,重新整顿困州的秩序。” 县丞闻言,一时之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原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却没想到在绝望的尽头,居然迎来了如此转机。 他双手紧握,颤声道:“微臣誓死不负陛下所託,一定为困州百姓尽忠尽职!” 萧寧点了点头,隨即吩咐捕快们將那些罪恶累累的豪强残党清理乾净,並让县丞接手县衙的政务。 困州百姓多年来饱受压迫,如今终於等来了改变的时刻。 县令和豪强们倒台的消息消息迅速在镇上传开,当然,关於皇帝萧寧的消息,自然是统统隱去了。 百姓们最初听闻时根本不敢相信,直到亲眼见到县衙內那些跋扈的豪强尸体横陈,才终於確认了这一切。 街道上的百姓们震惊之余,逐渐开始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希望。 他们围在县衙外面,窃窃私语著,眼中透出惊疑与难以置信。这个平时在镇上被视为无所不能的豪强势力,竟然就这样被镇压了?百姓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年迈的村民捶著背,低声问道。 “听说是有什么大人物亲自来了,將那些贪官污吏和豪强都给诛杀了!”另一人激动地回应。 “真的?”有人仍然满脸不敢置信,眼中透著震撼,“咱们困州,真的要有出头的日子了?” 希望与兴奋开始在百姓中蔓延,困州的局势终於开始发生改变。 就在困州局势逐渐稳定时,卫清挽带著救兵风尘僕僕地赶回了困州。 她一路策马疾驰,只想著儘快將困州的局势稳定下来。 同时,还这里一片清明! 然而,当她回到县衙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目瞪口呆。 县衙门前的尸体已经被清理乾净,街道上也渐渐恢復了正常的秩序。 百姓们开始四处奔走,似乎忙碌著重建家园。 原本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惊讶的生机与活力。 第436章 要露馅了?卫清挽的怀疑! 困州,曾经是卫清挽心中萧瑟、沉闷的代名词,如今却焕然一新。 她骑马进入困州城门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四处打量,曾经的破败、混乱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她身后的救兵骑队也忍不住抬头张望,目光中透出几分意外。 街道上,来往的百姓虽然忙碌,但脸上少了几分压抑与恐惧,更多的是平静与安然。 街头的商贩们高声吆喝,孩童们奔跑嬉闹,卫清挽的心中不禁產生了一丝困惑。 这还是她离开时那个充满压迫感的困州吗? “奇怪,困州竟然……变了。”卫清挽轻声自语。 策马跟在她身后的叔父卫季,同样皱紧了眉头。 他身为临州的州府,自然了解困州的混乱局势,知道这里向来是豪强横行、官府腐败的重灾区。 可如今眼前的景象,显然与他先前掌握的情报大相逕庭。 “这里的气氛与我们之前听说的完全不同。” 卫季的语气里带著几分不解,“难道困州的贪官污吏,这是知道收敛了?还是说,他们得到什么消息了?不应该啊!” 卫清挽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心中满是疑问。 虽然眼前的景象看似平静,但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侧过头望向街头的百姓,发现他们的表情虽然平和,却带著一丝紧张,好像某种危机尚未完全过去。 “叔父,我还是有些担心。” 卫清挽心中焦急,催马上前,“我们还是赶快去县衙看看青时和轻歌他们的情况吧。” 卫季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警惕地环视四周,心中满是疑惑。 两人加快了马速,向困州县衙赶去。 困州县衙的外貌依旧如卫清挽记忆中那般老旧,但当她与卫季一同抵达县衙门口时,赫然发现衙门上方掛著一块崭新的牌匾,上书“监察御史”四个大字。 “监察御史?”卫季看著那块牌匾,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怎么回事?我从未听闻朝廷派御史来困州处理事务。” 他喃喃自语,显然对眼前的景象感到诧异。 卫清挽也停住了脚步,眉头紧锁。 困州局势混乱,官府与豪强勾结已久,早已被人视为难以挽救的局面。 朝廷若真派御史来此,早该有所风声传出。 可她和叔父在临州毫无所闻,这监察御史何时来到困州,又为何如此低调? “叔父,这里有些不对劲。”卫清挽皱眉道,“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情况吧。” 卫季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带著一队士兵走进了县衙的大门。 县衙內,几名衙役正忙碌著整理文书,走动间秩序井然,完全不见以往贪官污吏横行的痕跡。 县衙中没有了往日的骄横与懈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穆与井然有序的气氛。 卫季走在前面,心中愈发不解。 他自幼在官场歷练,知道困州的局势,但这次的变化来得如此突然,他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走,去大堂看看情况。”卫季沉声道。 卫清挽点头,心中满是担忧。 她不知道弟弟卫青时与卫轻歌,以及那悔报公子现在情况如何,只希望几人平安无事。 县衙的大堂中,卫青时和卫轻歌早已在等候著他们的到来。 当卫清挽一行人踏入大堂时,卫青时率先站了起来,朝姐姐走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大姐,你终於来了。”卫青时的声音中带著几分轻鬆。 卫清挽一看到弟弟平安无事,心中悬著的石头终於落了下来。 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卫青时的手,焦急地问道:“你们怎么样?没事吧?这里是怎么回事?前几天还无法无天的,怎么突然事情就解决了?” 卫青时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抹有些尷尬的笑容。 他不敢立刻回答姐姐的问题,而是悄悄与卫轻歌交换了一个眼神。 卫轻歌走上前来,轻轻拉住姐姐的手,温柔地说道: “大姐,別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前几天困州的事情闹得很大,但幸好有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卫清挽闻言一怔,“朝廷何时派御史来困州,我怎么毫不知情?” 卫青时连忙接过话头,笑著解释道: “姐,这位监察御史一直隱匿在暗中,悄悄调查困州的贪官污吏。这次是他事先布好了局,等到昨天才一网打尽那些恶贼。” “我们都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大能的御史在背后默默操控一切。” 卫清挽听了这番话,虽然心中稍感宽慰,但疑虑依旧挥之不去: “可这监察御史……为何我从未听闻他的名號?” 卫轻歌见姐姐不信,连忙笑道: “大姐,你不用多虑了,这位御史行事低调,恐怕连朝中许多大人都未必知晓他的身份。” 卫清挽听了这番话,虽然心中疑虑尚存,但看到弟弟和妹妹都安然无恙,也只得暂时压下心头的疑问。 就在卫青时与卫轻歌搪塞卫清挽时,站在一旁的叔父卫季却始终保持著沉默。 他目光凝重,始终在打量著县衙內的布置与衙役们的神態。 “监察御史……”卫季心中暗自思索著这四个字。 他身为临州的州府,消息灵通,自然对困州的局势了如指掌。 困州的官场向来乌烟瘴气,贪官污吏横行,朝廷曾多次派人来此调查,但从未成功过。 如今突然冒出一个“监察御史”,还將困州彻底肃清,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这困州的水,可比我想像的还要深啊。监察御史?这无论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卫季心中暗自嘆息,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大堂,隱约觉得这背后定有隱情。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对卫青时问道:“这位监察御史何时到的困州?为何我在朝中从未听闻他的行踪?” 卫青时闻言,不由得紧张起来,但他知道此时不能露出任何破绽,於是强装镇定地回答道: “叔父,这位御史行事十分隱秘,可能朝中许多大臣也並未知晓他的行动。他隱匿在困州多年,一直在暗中调查那些贪官污吏,昨天才终於出手。” 卫季闻言,虽然心中仍旧疑惑,但也找不到更多的疑点。 他点了点头,虽然表面上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心中却始终对困州的变化充满了疑虑。 “困州的局势,果真如此简单吗……”卫季心中默念著,目光深沉地看向卫清挽与卫青时,似乎有意无意地在怀疑著什么。 卫青时在一旁,看著姐姐卫清挽以及叔父卫季疑虑重重的神情,內心一阵紧张。 他知道此刻姐姐的怀疑已经越发加深,而他和卫轻歌搪塞的理由並没有真正打消她的顾虑。 若再继续被追问,恐怕事情就要败露了。 为了避免姐姐再进一步发问,卫青时急忙转移话题,故作轻鬆地笑道: “姐,咱们既然已经平安无事,不如先让叔父他们休息一下吧。这一路赶来,大家肯定也累了。” 卫轻歌赶忙附和: “是啊,大姐,困州如今一切安定,我们也可以稍微鬆口气了。叔父刚到困州,还是先让他休息一下,咱们再慢慢谈吧。” 卫清挽虽然心中依旧满是疑问,但她看著弟弟和妹妹似乎无意继续討论下去,也只得暂时作罢。 她回头望了望叔父卫季,点头道:“也好,叔父你先休息,我们再慢慢探討。” 卫季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中依旧带著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心中早已浮现出诸多疑惑,只是此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第437章 幕后之人,萧寧! 困州县衙內的气氛与卫季记忆中的官场完全不同。 作为临州州府,他对大尧各地的局势了如指掌,而困州的混乱与腐败更是有目共睹。 然而,眼前的困州却给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这里的百姓不再胆战心惊,街道上没有豪强作威作福的影子,县衙內的衙役们也不像以往那般懒散无为。 站在困州县衙的大厅里,卫季的目光落在那块崭新的“监察御史”牌匾上。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脑海中不断思索著:“若真有朝廷御史前来,为何朝中没有丝毫消息传出?” 作为临州的州府,卫季自认为自己对困州的局势有足够的了解。 他知道困州官场腐败,百姓受尽欺压,官府与豪强沆瀣一气,连朝廷的调查员都被压制、驱逐。 可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所谓的“监察御史”,竟在短短数日內將困州彻底肃清,这让他感到极为不解。 “这件事……未免太过诡异。”卫季心中暗自嘀咕。 他扫视著四周那些神情严肃的衙役,心中更加怀疑。 “这里一定有蹊蹺。” 卫季心中隱隱感到不安,但他暂时没有更多的证据去揭开这层迷雾。 卫青时的话虽然勉强让卫清挽放下了追问,但她心中的疑虑却並未因此消失。 她默默地走在县衙大堂里,目光不时扫过四周的景象。 曾经压抑沉重的困州,如今竟焕然一新,这种变化让她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不安。 “困州的事情竟会如此顺利地解决?”卫清挽心中暗自思索,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卫青时和卫轻歌的解释看似合情合理,但她依然觉得事情並不简单。 她看了看一旁的叔父卫季,发现他也同样陷入了深思。 卫季目光凝重,显然对这次所谓的“监察御史”的行动充满怀疑。 “叔父,这位监察御史是什么来歷?为何朝廷中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卫清挽忍不住开口问道。 卫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沉声说道: “確实奇怪。若真是朝廷派遣的监察御史,按理说这等肃清困州的重大行动,朝中大臣早该有所耳闻。我身为临州州府,更不该一无所知。” 卫青时听到叔父的质问,心中暗自焦急,但他知道若此刻露出任何破绽,恐怕姐姐和叔父会更加怀疑。 他强作镇定,低声解释道:“叔父,朝廷中权势斗爭复杂,或许这位御史是奉命隱秘行事。毕竟,困州的豪强根深蒂固,若提前暴露行动,恐怕早已打草惊蛇。” 卫季听到这个解释,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隱秘行事?朝廷中有人隱瞒这等大事?” 卫青时强压心中的紧张,继续说道: “或许有些朝中大臣有意隱瞒此事,毕竟困州的局势太复杂。咱们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位御史的身份。” 卫季沉默片刻,心中依旧有诸多疑虑,但眼下却没有更多的证据去质疑。 他只得暂时点头,暂且接受这个说法,但目光中依旧带著几分不解与警惕。 儘管卫青时的解释勉强能自圆其说,但卫清挽的內心仍然充满疑虑。 她总觉得这一切发展得太过顺利,甚至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卫清挽心中不断猜测,眼神不自觉地扫向站在一旁的卫轻歌。 卫轻歌虽然表面上神色如常,但她的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姐姐的目光。 卫清挽看在眼里,心中隱隱觉得这背后定有玄机,但一时之间又无法確定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太巧了……这一切都太巧了。”卫清挽在心中暗暗思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她暂时没有证据,但內心的不安却不断加深。 “监察御史……这样的巧合……”卫清挽轻声自语,心中隱隱浮现出一种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感觉。 虽然一切看似解释得通,但她依旧无法完全释怀。 她知道,眼下无从查证,只能暂时將疑虑压在心底,等待更多的线索浮现。 与此同时,困州县衙的幕后,萧寧正静静地站在一处隱秘的角落,冷眼旁观著这一切。 他清楚地知道卫清挽的疑虑,也料到她不会轻易相信卫青时和卫轻歌的託词。 “挽儿的心思太过敏锐,这些解释对她来说未必能完全消除疑惑。” 萧寧心中默默想到。 他早已预料到卫清挽的疑虑,但为了更好地保密身份,他选择静观其变。 眼下的困州之乱,只能算是一个插曲,而真正的棋局,早已在神川缘会拉开了序幕。 萧寧深知,这一切终將有个结局,而在这个结局来临之前,他必须隱忍,等待时机成熟。 “等到神川缘会时,我会向你解释一切。” 萧寧目光深邃,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 此刻的卫清挽虽然疑虑重重,但她无法察觉到,真正的答案已经在她身边悄然铺陈。 而萧寧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这场命运中的重逢与揭晓做著精心准备。 困州县衙大堂外,傍晚的微风吹拂著院中的老树,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带著几分凉意。 夕阳的余暉斜斜照在堂前,拉长了几人的影子。 卫季与卫清挽、卫青时、卫轻歌四人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享受著一顿久违的轻鬆晚餐。 困州在经歷了肃清之后,终於恢復了表面的安寧。 虽然卫季心中对这一切的突然转变充满疑虑,但此刻他並不打算深究。 几杯酒下肚,卫季神色微微放鬆,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卫清挽,似乎想到什么,忽然开口道:“清挽,最近几年你和萧寧如何?” 卫清挽原本在帮卫青时夹菜,听到“萧寧”两个字时,手微微一顿,筷子在空中悬了片刻,隨后轻轻放下,淡然道:“叔父,已经和离了。” 这一句淡淡的话语,带著几分无奈,更多的是轻描淡写的敘述。 然而,听在卫季耳中,却带来了一丝轻鬆与解脱的意味。 他轻轻放下酒杯,点了点头,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早该如此。”卫季抿了一口酒,带著几分冷笑继续道: “萧寧那人,我早就说过了,他不过是个不成器的紈絝子弟。你与他和离,反倒是好事。” 卫清挽脸色微微变了变,却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著手中的筷子,神情淡然。 她並不愿在卫季面前谈论萧寧,尤其是在这样的氛围中。 卫轻歌见气氛有些尷尬,连忙笑道:“叔父,姐夫他……不,萧寧他当年虽然有些紈絝,但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而且,他对大姐还是很在意的。” 卫季闻言,冷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轻蔑:“在意?哼,他在意的不过是自己!你们看看,萧寧自幼顽劣,在京中就没有一件成事的事。” “他能为清挽做什么?那时,我便反对这门婚事,可惜你们不听。现在好了,和离了也好,总算是断了这段不该有的缘分。” 卫清挽听著卫季毫不留情的话,心中虽有些不快,但並未发作。 毕竟当年她与萧寧成亲时,卫季確实极力反对,如今再提起,只是旧事重提。 可她心中明白,萧寧並非完全如卫季所说的那般不堪。 “叔父,过去的事情就別提了。” 她平静地说道,声音中透著一丝隱忍,“如今各有各的路,走得都好就行。” 卫季闻言,神情略显冷淡,继续说道: “萧寧这人,我从来就不看好。他不学无术、不通文武,连一点治国之才都没有。像他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 卫清挽心中苦笑,卫季的这些话她早已听得耳朵发麻。 的確,萧寧曾经是京中有名的紈絝,可自从松河县一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那个曾经的夫君。 “叔父,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卫清挽轻轻摇头,语气淡淡,“我们已经和离,各走各的路,他如今在京城,我也不再过问他的事了。” “和离了就好!”卫季点头,显得有些心满意足,“当初我就说,这门亲事是错误的。你是將门之后,聪慧过人,怎能被他拖累?” “你该找一个真正能与你比肩的人,而不是一个成事不足的紈絝。” 卫清挽抬眼看了一眼远处的夕阳,心中隱隱有些苦涩。 她没有再继续辩驳,仿佛一切都顺其自然地被抹去了。 卫青时见姐姐没有说话,便劝了一句:“大姐,不要再多想了。说不定,事情並不是这样子呢。” 卫清挽默默点了点头,表面上应和著他们的话,內心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感。 虽然她与萧寧和离,但萧寧在她心中的位置始终挥之不去。 每每想到他,她心中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仿佛那些年共有的回忆並未隨和离而消失。 席间的对话结束,但卫季心中却始终掛念著困州的变化。 尤其是这位突然现身的“监察御史”,他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监察御史?”卫季在心中默念,眉头微皱。 虽然困州如今局势大好,但卫季作为老官场中人,深知朝廷中权谋诡计。 如此突如其来的转变,背后若没有隱情,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他心中生疑,决定暗中派人调查这位神秘的“监察御史”。 然而,几天的探查下来,他却发现很多细节与他得到的官方说法並不相符。 “这位御史……到底是何来歷?”卫季自言自语,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他从未听说朝廷派过如此厉害的御史,更何况这样的整顿早该引起朝廷上下的波动,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从未听闻此人来困州的消息。 隨著调查的深入,卫季的心情愈加复杂。 每当他觉得抓到了些许线索,却发现这位御史的身份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这个人的行事风格果断、乾脆,显然不是一般官员所能做到的。 “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卫季站在庭院中,望著月色,喃喃自语道。 这困州的局势,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 夜色如墨,困州的街道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寧静。 凉风轻轻拂过,捲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困州县衙的后院中,卫季眉头紧锁,静静坐在书桌前,昏黄的灯火摇曳不定,照亮了他手中的几张信件和情报。 自从来到困州之后,这里的局势让他心中始终充满疑虑。 困州的豪强横行霸道已久,百姓困苦不堪,而地方官府却视若无睹,甚至与豪强狼狈为奸。 可短短数日,局势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豪强倒台,官府被肃清,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 他翻阅著手中的资料,试图从蛛丝马跡中找到答案。 “监察御史……”他低声自语,眼中满是疑惑。 自己身为临州的州府,按理说,若朝廷派遣如此重要的官员到困州,绝不可能毫无徵兆。 可这位“监察御史”却悄然无息地出现,並迅速掌控了困州的局势,事情似乎远比他想像的复杂。 “困州……到底隱藏著什么?这个所谓的监察御史雷霆手段,如此实力,又究竟是何许人也啊!” 卫季望著窗外渐渐深沉的夜色,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那声音极其轻巧,若非卫季耳力敏锐,根本无法察觉。 他迅速起身,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眼神犀利地望向门口,沉声喝道:“谁?” 房门缓缓推开,一个身形修长的黑衣人悄然出现在门口。 夜色將那人的面孔遮住,只能看到他如鹰般锐利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 卫季不由得握紧剑柄,心中警觉万分。 “卫大人不必紧张。”那黑衣人声音低沉,语气从容。 “在下奉一位贵人之命,特来邀请卫大人前去一见。” 卫季眉头紧锁,冷冷问道:“贵人?此时造访,又何必遮遮掩掩?你口中的贵人是谁?” 黑衣人微微一笑,並未回答,只是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卫季隨他前往。 “若卫大人想解开困州的谜团,何不隨我一行?贵人已在等候,卫大人一见,便会知晓一切。” 卫季盯著眼前这个神秘的黑衣人,內心虽然满是疑虑,但他知道,这背后绝非寻常人物。 对方轻鬆潜入县衙,且气势沉稳,显然不是寻常的刺客或谋士。 更何况,困州的局势如此复杂,此人突然出现,可能正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他思索片刻,缓缓点头:“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是何方高人躲在背后,操控困州的局势。” 黑衣人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去。卫季手始终按在剑柄上,警惕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踏出县衙,进入困州寂静的街道。 月光如银,洒在街道两旁的房屋上,给这座城市笼罩上一层神秘的光辉。 夜风带著几分寒意,捲起街上的灰尘,吹得卫季的衣袍微微飘动。 他跟隨著黑衣人,穿过几条狭窄的巷道,越走越深,周围的房屋也逐渐破旧。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处陈旧的小院前。院门破旧不堪,似乎许久未有人居住。 黑衣人推开院门,微微侧身:“卫大人,贵人在里面等候。” 卫季眼神锐利,扫视著院中的环境。儘管心中警觉,他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院中陈设简朴,几盏昏黄的灯笼悬掛在屋檐下,微弱的灯光隨著夜风轻轻晃动,映照出寂静而神秘的氛围。 正当他四下打量时,院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低沉笑声:“叔父,许久不见。” 卫季浑身一震,猛然抬头望去,只见一道人影从暗处缓缓走出,月光洒在那人身上,照亮了他的面容。 那张熟悉的脸庞,让卫季一时间愣住了。 “萧寧?”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个他曾经视为紈絝子弟,甚至不看好的外甥女婿,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是我。”萧寧淡然一笑,神色从容。 他走到卫季面前,眼中带著几分坦然与温和,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卫季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苦苦追查的幕后之人,竟然会是萧寧。 那个雷霆手段,將困州这般局势,轻鬆扫清的人,竟然会是! “困州的局势,是你在操控?” 卫季声音中透著难以置信,目光直视著萧寧,仿佛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许端倪。 萧寧轻轻点头,微笑著说道:“正是我。” 卫季心中震动不已,他走上前,仔细打量著眼前的萧寧,仿佛想要確认这个曾经被他视为无能紈絝的年轻人,是否真的具备掌控困州局势的能力。 “这不可能……”卫季皱著眉头,依旧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你当年……你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这困州的局势,我再清楚不过,哪怕是我都……你怎么……” 萧寧神情平静,缓缓道: “叔父,当年您一直不看好我,也不怪您。那时的我確实无所作为,空有名號,却一事无成。可如今,我早已不是当初的紈絝子弟。” 卫季目光复杂,思绪涌上心头。 曾经的萧寧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不成器的少年,然而现在,眼前的萧寧气质沉稳,目光坚定,仿佛已经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你不是跟清挽和离了么?为何如今也在困州,甚至还跟在她身边?那你为何隱瞒这一切?为何不告诉清挽?” 卫季质问道,语气中带著几分愤怒与不解。 萧寧轻嘆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柔和的感情: “我不告诉清挽,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这些年,我欠她太多,我想在神川缘会上,向她解释一切。” 卫季闻言,又经过萧寧的一番解释,他终於明白了萧寧的用意。 他深深看了萧寧一眼,心中的疑虑渐渐散去。 虽然他对萧寧的过去仍心存芥蒂,但如今,眼前的萧寧显然已不再是从前那个紈絝子弟。 “原来如此。”卫季轻轻点头,语气中带著几分复杂的情感,“看来,我是真的低估了你。” 萧寧微笑不语,目光沉静,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 卫季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我便帮你瞒住清挽。但你记住,不能再让她受伤害。” 萧寧郑重地点头:“我明白,叔父。” 两人在这寧静的小院中,彼此坦诚相见,昔日的误解与芥蒂隨著这一场对话烟消云散。 萧寧的成长与改变,终於让卫季对他刮目相看,而萧寧的承诺,也让卫季心中的不安稍稍平息。 夜色深沉,月光如霜,照在院中的两人身上,仿佛映照著他们各自的心境。 曾经的紈絝与不信任,早已被时光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全新的理解与信任。 卫季从那座昏暗的小院中走出来时,夜色已愈发深沉。微凉的夜风吹过,让他的思绪隨之漂浮不定。 困州的大街上依旧静謐无声,只有他一个人缓步前行,街道两侧的房屋在月光下投射出斑驳的影子,仿佛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沉睡。 萧寧,这个曾经被自己看作是紈絝子弟的人,居然能以一己之力操控困州的局势,这实在是出乎卫季的预料。 “萧寧……”卫季低声自语,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的场景,萧寧那从容的笑容、淡然的语气,以及他自信而沉稳的態度,仿佛都与过去的那个少年判若两人。 一路上,卫季的思绪纷繁复杂。 那个曾经让自己失望、甚至反对卫清挽嫁给他的年轻人,如今竟然成长到了如此地步,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看透他的实力。 “这个萧寧,到底是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深不可测……”卫季喃喃自语,心中满是疑惑。 他一路走回了困州的客栈,依旧沉浸在复杂的思绪中,几乎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推开房门,房间內的灯火早已熄灭,窗外的月光透过纸窗,洒在房间內,给四周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卫季坐在书案前,点起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映照著他的脸庞,显得有些凝重。 他將手放在桌案上,指尖轻轻叩击著桌面,回想著刚才与萧寧的对话。 “萧寧,这个小子竟然瞒得这么深。”卫季摇头嘆息,眼神中带著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试图理清脑中的思绪。 “困州的局势早已腐败至极,豪强勾结官府,百姓们怨声载道。可萧寧……他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內,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这一切。” 卫季深吸一口气,心中既有几分佩服,又有几分难以置信。 “我当初竟然如此低估了他……”他轻声自语,內心的震撼依旧无法平息。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卫季猛然回过神,立刻警觉地转过头,目光紧紧盯著门口。 卫清挽! 第438章 果园爱情故事 “叔父?”伴隨著一声柔和的呼唤,房门被轻轻推开,卫清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卫清挽一身素雅长裙,面容带著几分疲倦。 她似乎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眼中透著一丝担忧。她看见卫季端坐在桌前,神情凝重,顿时心生疑惑。 “叔父,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刚从外面回来,看见你的房间还亮著灯,便进来看看。” 卫季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忙將思绪收回,表情迅速恢復平静。 他轻咳一声,掩饰著自己的情绪,微笑著说道:“没什么,刚才只是隨便想些事情罢了。” 卫清挽走进房间,目光在房间內扫视一圈,似乎並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將视线转回卫季,眉头微微蹙起:“叔父,刚才我好像听到你提到了……萧寧?” 卫季闻言,心中一紧,刚才自己自言自语时,显然被卫清挽听到了。 他不由得在心里暗叫不妙,连忙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萧寧?没有啊,你可能听错了吧。” 卫清挽目光一凝,显然並不轻易相信卫季的敷衍。 她缓步走到桌旁,眼神中带著几分审视:“我好像听得很清楚,叔父,你刚才是在说萧寧的名字。难道……你知道他的近况了?” 她的语气中透著一丝焦急与期待。 自从与萧寧和离后,卫清挽对萧寧的消息知之甚少,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她一直在琼州忙於事务,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关於萧寧的消息。 此时听到卫季提起萧寧,心中不免升起一丝不安。 卫季心中暗暗叫苦,他万万没有想到,卫清挽会突然闯入,正巧听到自己提到萧寧的名字。他知道,眼下绝对不能让卫清挽察觉到萧寧的真实身份,否则萧寧精心筹划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他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鬆些: “哦……確实是提到了萧寧,不过是隨口说的。你也知道,萧寧当初是咱们家族的女婿,虽然和离了,但有时候想起他,免不了会隨口念叨几句。” 卫清挽静静地看著卫季,目光中透著几分怀疑。 她自然知道卫季对萧寧一直不甚满意,这些年来提到萧寧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如今竟然在这般深夜里,听见叔父念叨萧寧,实在让她心生疑虑。 “叔父,真的只是隨口提起?”卫清挽追问道,显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卫季见状,只得加重语气,装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哎呀,確实只是隨便说说罢了。你最近也没什么萧寧的消息,我就想起他了。” 卫清挽听到这话,心中的疑虑虽然没有完全消散,但也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问。 她轻轻嘆了口气,目光中带著一丝失落:“也是,我最近根本没法打听到他的消息……或许他早就已经过上了新的生活。” 卫季见她神色落寞,心中微微一动,暗嘆萧寧与卫清挽之间的情感实在不易。 他缓步走上前,轻声劝慰道:“清挽,不管萧寧如今如何,你都要珍惜眼前的日子。人总要向前看,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去纠结了。” 卫清挽微微点头,虽然心中依旧惦记著萧寧,但她也明白叔父的话不无道理。 她轻声道:“我明白,叔父。” 卫季见状,鬆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暂时遮掩了过去。 他目送卫清挽走出房间,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重新坐回书案前,心中暗道:“看来,萧寧这小子还真是够谨慎的。眼下能瞒住清挽,倒也是好事。” 卫季深吸一口气,將灯火熄灭,任由黑暗再次將整个房间笼罩。 屋外的月光洒进来,伴隨著夜风,仿佛这个夜晚的秘密,依旧静默无声。 困州的风波总算平息下来,卫青时和卫轻歌心中的重压也渐渐放鬆。 隨著几人离开困州,重新踏上了前往神川缘会的旅程。 此次行程,他们途径了一个风景如画的小镇,这个小镇以其丰富的水果而闻名。 “这里的果园真是美不胜收啊!”卫轻歌站在小镇入口,远远望著鬱鬱葱葱的果园,忍不住感嘆道。 树上掛满了五顏六色的果实,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果香,令人心旷神怡。 “果然是个好地方。”卫青时也点了点头,眼中闪著好奇的光芒,“听说这儿的水果种类多得很,而且今天正好赶上他们一年一度的採摘节!” 採摘节是当地最盛大的节日之一,所有的游客都可以自由参与其中,体验採摘果实的乐趣。 整个果园里,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断,小孩子们在果树间奔跑著,兴奋地跳起来摘果子。 卫轻歌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採摘节!太好了!我要去摘些最甜的果子,带回去给姐姐和青时尝尝!” 她跃跃欲试,根本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动,拉著卫青时便冲向了果园。 “轻歌,慢点!”卫清挽站在原地,有些无奈地看著活泼的妹妹,隨即轻嘆了口气,低声道,“这丫头,真是一点都不稳重。” 悔报站在卫清挽身边,目光静静地望著四周的风景,笑了笑: “年轻人总是这样,无需太过拘谨。”他侧过身,淡淡问道,“清挽姑娘,你不打算去试一试么?” 卫清挽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轻轻摇头:“我不擅长这些,摘果子不太方便。再说了,衣服弄脏了就不好了。” 悔报微微一笑,没有多言,而是默默地走向了一棵果树。 他伸手轻轻一拂,动作优雅而轻快,不一会儿,便熟练地摘下了几颗果子,放入篮中。 卫清挽在一旁看著,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悔报的手上。 她的心中隱隱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悔报的动作似曾相识,但她却说不出到底哪里熟悉。 过了一会儿,悔报摘下了满满一篮果子,走到卫清挽面前,將篮子递给她:“这些果子熟透了,味道很甜。你可以尝尝,应该像家乡的味道。” 他轻声说道,手法嫻熟地剥开一个果实,將剥好的果肉递到了卫清挽面前。 那果子的香味扑鼻而来,卫清挽一时愣住,低头看著悔报手中的果子,心中不由得一动。 她接过果子,眼神微微闪烁,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自己眼前的这个男子曾经无数次为她做过这样的举动。 那种熟悉的动作和气息,让她心头莫名一暖。 “谢谢……”卫清挽低声道谢,隨后轻轻咬了一口果子,甜美的汁液瞬间在口中化开。 “真的很甜。”她微微一笑,眼角余光再次扫过悔报,心中却依旧困惑不已。 她想问问悔报一些问题,可刚抬头,悔报已转身走向另一棵果树,继续帮她摘下更多的果子。 卫清挽看著悔报的背影,眼神渐渐柔和。 这个人,似乎无论做什么,都显得那么自然从容,仿佛天生该是如此。 另一边,卫轻歌正跳著摘下树上的果子,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看到了没,青时!这才是最甜的果子!”她举著刚摘下的一个硕大饱满的果实,向卫青时炫耀。 然而,卫青时则一脸沮丧,手中的果子要么太青,要么太小,完全无法与卫轻歌的相比。 他咬牙切齿地道:“我就不信摘不到比你更好的果子!” “哈哈,別逞强了。”卫轻歌笑著,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还是別跟我比了,承认姐姐厉害吧!” 两人的笑闹声传到远处,卫清挽不禁轻轻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果园的空气中,瀰漫著一种久违的轻鬆与自在,让她的心情不由得放鬆了几分。 不远处,悔报也在默默观察著这一切,目光中带著几分淡淡的笑意。 他將摘好的果子整齐地放在篮中,然后走回了卫清挽的身边。 “看起来,他们都玩得很开心。”悔报淡淡说道。 卫清挽轻轻点头,目光转向远处欢快的弟弟妹妹,心中多了一丝久违的寧静。 “是啊。”她低声应道,目光不经意地再次扫过悔报,心中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一次浮现出来。 “这个人……究竟是谁?”她心中疑惑越来越深。 “他跟萧寧,究竟有何关係?!” 卫清挽静静的感受著那悔报身上的气息,心中疑惑至心头。 天色渐晚,果园里依旧热闹非凡。 到处是游客和本地居民参与採摘节的身影。 卫青时和卫轻歌虽然玩得开心,但听说这里还会举行一个正式的採摘比赛时,便燃起了更大的兴趣。 “比赛?”卫轻歌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好啊,正好让这些外地人见识见识我们大尧人的厉害!” “你也別太有信心。” 卫青时笑著拍了拍卫轻歌的肩膀,“这里的当地人可不是吃素的,听说他们从小就在果园里长大,採摘果子可是一绝。” “你是怕了吧?”卫轻歌不服气地瞪了弟弟一眼,“谁输谁贏,还得看本事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打趣,气氛显得格外轻鬆。 卫清挽和悔报则站在一旁,目光带著淡淡的笑意看著这对兄妹的互动。 “清挽姑娘,你不打算参加吗?”悔报微笑著问道,目光落在卫清挽身上。 卫清挽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我就不掺和了,轻歌他们才是这里的主角。” “哦?可別小看自己了。”悔报淡然说道,“有时候,不试一试,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 卫清挽看了悔报一眼,神色淡然,但她心里却不禁涌起一丝复杂的情感。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看似温和隨意,实际上却有种无法捉摸的气息。 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愿说破,让她更加感到不解。 这时,比赛正式开始。 果园的中央,主办方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木台,周围挤满了围观的村民和游客。 果树上掛满了色彩繽纷的果实,微风吹过,果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各位!今天的比赛规则很简单!”主持人站在木台上,热情地向眾人介绍道,“每位参赛者必须在限定时间內摘下最多、最甜的果子,谁的果子数量最多且质量最好,谁就是今天的冠军!”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气氛热烈。 卫轻歌摩拳擦掌,满脸兴奋,卫青时也跃跃欲试。 两人站在参赛队伍中,摩拳擦掌,似乎已经做好了大展身手的准备。 “轻歌,加油!”卫清挽站在一旁,为妹妹和弟弟鼓劲。 悔报则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双手抱在胸前,目光淡然地扫过全场。 他並没有参赛的打算,只是默默地观察著这一切。 “开始!” 隨著一声令下,参赛者们纷纷冲向果树,展开了激烈的採摘比赛。 卫轻歌身形灵巧,几乎是三步並作两步地衝到了果树前,手脚麻利地开始摘起果子。 “加油,轻歌!”卫青时也不甘示弱,紧跟其后,迅速挑选著树上最大最甜的果子。 果园里一片热闹,参赛者们你追我赶,村民和游客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果园都被这股热情所感染。 卫清挽站在场边,看著弟弟妹妹爭先恐后地摘果子,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们倒是玩得挺开心的。”她轻声对悔报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轻鬆。 “年轻人嘛,总该有这样的活力。”悔报微笑著应道,目光淡然。 比赛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卫轻歌凭藉敏捷的身手,迅速摘下了满满一篮子的果子,眼看著就要摘到更高处的果实。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树枝摇动得厉害,几颗成熟的果子应声落下。 卫轻歌伸手想去接,却不小心被树枝缠住了衣袖,一时无法脱身。 “哎呀!怎么这么不巧!”卫轻歌有些懊恼,扭头看向正在摘果子的卫青时,喊道:“青时,快来帮帮我! “等一下!我还差最后一个!”卫青时此时也正全神贯注地摘果子,完全没注意到妹妹的窘境。 卫清挽站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丫头,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姐!”卫轻歌不满地撅起嘴,“你也不来帮帮我!” 卫清挽摇了摇头,正打算上前帮忙时,悔报却已先一步走了过去。 他轻轻一笑,动作优雅地伸手將卫轻歌的衣袖从树枝上解了下来。 “你看,这下不就好了。”悔报笑著说道,眼神温和。 卫轻歌愣了一下,隨即红著脸道谢:“谢谢……悔报大哥。” “没什么,赶紧继续比赛吧,不然果子都被你弟弟抢光了。”悔报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 卫轻歌闻言,顿时又恢復了干劲,继续埋头摘果子。 悔报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们的比赛,目光始终温和而淡然。 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透著从容和自信,仿佛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应对自如。 卫清挽站在他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背影上,心中的疑惑又一次浮现。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歷?”她心中暗自思忖。 比赛最终结束,卫轻歌和卫青时虽然没有摘到最多的果子,但两人的表现依旧让围观的村民们讚不绝口。 “不错嘛,看来咱们也没给大尧丟脸。”卫青时笑著拍拍卫轻歌的肩膀,兄妹二人都显得格外得意。 卫清挽走上前来,轻声道:“好了,比赛结束了,你们收拾一下,趁著天色尚早,咱们可以再四处转转。” 悔报则站在一旁,微微一笑,目光中带著几分淡然。 果园的空气中,瀰漫著阵阵甜美的果香。 四周的果树上掛满了成熟的果实,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出果园的路上,悔报、卫清挽、卫青时和卫轻歌四人正缓缓在果园中漫步,享受著这片寧静的田园时光。 卫轻歌跑到一颗硕果纍纍的梨树下,抬起头仰望著枝头的果实,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光芒。 “这些梨子看起来可真好吃!”她欢呼道,眼中充满了雀跃。 “要不要爬上去摘一个?”卫青时调笑道,一边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卫清挽轻轻摇头,微笑道:“你別胡闹了,小心摔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响动从旁边传来,几只小松鼠灵巧地攀爬在果树之间,尾巴摇晃著,嘴里还叼著几颗饱满的果子。 它们似乎被几人的到来惊动了,瞪著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著这群不速之客。 卫轻歌看到这些小动物,眼睛顿时一亮,笑著说道:“你们快看,这些小松鼠真可爱!” 卫青时大笑著打趣:“它们看起来倒比我们更会享受美食。” 卫清挽淡淡一笑,目光追隨著那几只灵活的松鼠,不由得心情放鬆了几分。 果园的寧静与自然的气息让她暂时忘却了內心的疑虑和困惑。 萧寧静静站在一旁,目光柔和地望著卫清挽和她的兄妹们,內心涌起一丝温暖。 他轻声道:“这些小傢伙倒是给果园增添了不少生气。” “的確,难得见到这么灵巧的小松鼠。” 卫清挽点头,微微笑著看向悔报,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就在大家观赏小松鼠的时候,突然,一只野兔从树丛中蹦了出来。 它警觉地竖起耳朵,快速跳过几棵果树,最后停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好奇地打量著这群陌生的来客。 “看,那是一只野兔!”卫青时指著野兔的方向兴奋道。 “看来这果园不仅有果子,还有各种小动物呢。”悔报笑著说道。 卫轻歌忍不住朝著野兔的方向走了几步,试图靠近它。 但那只野兔显然比她更为警惕,迅速跳开几步,躲进了更深的草丛里,只露出一双警觉的眼睛,时刻观察著四周。 “別嚇到它。”卫清挽轻声提醒道,生怕打扰了这片寧静。 几人继续在果园里漫步,时不时停下脚步,看看树上饱满的果实,或者欣赏那些活跃的小动物们。 悔报走在卫清挽身边,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柔情,他望著她的背影,仿佛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 “悔报公子在想什么?”卫清挽忽然回头,目光疑惑地看向悔报。 悔报微微一怔,隨后轻笑著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的景色很美,让人心情愉快。” 卫清挽淡淡一笑,点头道:“是啊,这里確实是个好地方,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几人在果园里停留了许久,享受著自然的寧静与悠閒。 四周的鸟鸣声与果香縈绕在耳边,仿佛一切都沉浸在这片田园的美好时光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暉洒在果园中,为这片静謐的土地增添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小松鼠们依旧在树上跳跃,而那只野兔也已经跑远,消失在树林深处。 卫青时看了看天色,笑道:“看来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可不好找路。” 悔报微微頷首,带著几分温和的笑意:“確实,走吧,回去准备晚餐。” 四人相视一笑,转身朝著果园的出口走去。 临近出口时。 果园的主人——一个满头银髮的老者,慢悠悠地从树荫下的木椅上站了起来。 他微笑著走到四人面前,和蔼地说道:“几位远道而来,是否有兴趣听听一个关於这片果园的故事?” “果园的故事?”卫轻歌好奇地问道,眼中闪烁著好奇的光芒,“老人家,这果园还有什么故事?” 老者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那片果树,道:“这个果园的故事,已经流传了几百年。它不仅仅是果子的故事,更是一段深刻的情感。” 悔报微微点头:“那我们洗耳恭听。” 老者点点头,缓缓开口:“很久以前,这片土地上住著一位年轻的將军,他与青梅竹马的少女相爱,他们约定携手一生,永不分离。可惜,战火四起,將军不得不离开家乡,奔赴沙场。” 卫青时听到这里,已经开始被这个故事吸引,眼神专注地望著老者,仿佛能看到那个身披战甲、英姿勃发的將军。 老者继续道:“战爭持续了很多年,將军和他的心上人音讯全无。少女站在村口,日復一日地等待,可她的將军却再也没有回来。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噩耗——將军在战场上战死,永远也无法再回到她的身边。” 卫轻歌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眼中浮现出几分哀伤:“真是悲伤的故事。” 老者轻轻点头:“是啊,少女的心被撕裂,她在將军离开的地方种下了一棵果树,希望来世还能与他重逢。年復一年,果树慢慢长大,结出了甜美的果实。人们说,这棵树的果实,是將军和少女的爱情,虽短暂却永恆。” 果园中一片寂静,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悽美的故事所感染。 卫轻歌眼中闪烁著泪光,她轻轻嘆息:“真是令人动容的爱情。” 卫青时点点头,低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爱情依然留存在这里,化作了这片果园。” 悔报站在一旁,神情淡然,但內心深处却被这段爱情故事所触动。 他缓缓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卫清挽。 果园的风轻轻吹拂著她的长髮,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令她看起来愈发的美丽与坚韧。 悔报的目光微微一凝,似乎在故事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將军与少女的命运,像极了他与卫清挽的现状。儘管他们曾经相隔万里,命运多舛,但心底的牵绊却始终未曾改变。 卫清挽一直静静地听著这个故事,心中同样泛起一阵复杂的情感涟漪。 她不禁想起了萧寧——那个她唯一爱过的男人。 她与萧寧的感情何尝不是这般波折? 老者的声音依旧在耳边迴荡:“果树每年都会结出甜美的果实,象徵著他们的爱情。儘管將军不在了,少女却用这一生来守护他们的誓言。” 卫清挽微微垂下头,心中一片纷乱。 她从未想过自己和萧寧之间的情感会和这段古老的传说產生如此共鸣。 她不禁想到,如果命运没有那般多的波折,或许她和萧寧的结局会不一样。 “或许,”她在心中低声嘆息,“我和他之间,也会像这棵果树一样,彼此守护到永远。” 悔报似乎察觉到了卫清挽心情的变化,默默地站在她身边,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心中装著另一个男人,那个她从未放下的人。 果园中的气氛渐渐静默下来,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了这份寧静。 卫轻歌轻轻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扭头看向卫青时:“你说,我们的未来,会不会像故事里那样美好呢?” 卫青时轻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姐姐。你一定会有属於自己的幸福的。” 老者见到他们脸上各自露出的神情,轻轻一笑,缓缓道: “爱情啊,就像这果园里的果树,年年开结果,甜美与酸涩並存。只要心中怀有希望,无论经歷多少波折,终究会有收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暉洒在果树上,將整个果园染上一层金色。 卫清挽站在原地,仰望著那棵高大的果树,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或许,这棵果树就像她和萧寧的感情,经歷了风霜雨雪,依旧扎根於心。 第439章 酿酒! 山风轻拂,带来阵阵清新的茶香。 继续北行的四人,路经石国。 漫步在蜿蜒的小路上,前方隱约可见一片翠绿的茶园。 茶园如画,整齐排列的茶树沿著山坡蜿蜒向远方延伸,碧绿的茶叶在阳光下闪烁著细碎的光芒。 卫青时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茶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姐姐,我们稍作休息如何?这茶园风景甚好,正適合歇脚。” 卫清挽微微頷首,目光扫过远处茶园中劳作的採茶人,心中不由得感到几分安寧。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和京城的纷爭、困州的险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吧,看看这茶园里是否有好茶可品。”她淡然说道,带著几分期待。 四人沿著茶园的小路前行,很快便被茶园的主人邀请进入了茶园深处的小亭休息。 那茶园主人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慈眉善目,衣著朴素,眼中却透著几分智慧与从容。 “几位远道而来,正好赶上我们刚制好的新茶,若不嫌弃,不妨进来品尝一番。” 老人微笑著说道,热情邀请他们入內。 亭子周围种满了各种草,四周瀰漫著淡淡的香,风景极为雅致。 小亭內,茶具整齐摆放,茶香氤氳,环境清幽而雅致,仿佛与世隔绝。 卫轻歌抬头望著茶园內的景色,双眼发亮:“这地方真是別致!” 悔报含笑看著她:“若是喜欢,便多坐会儿。难得遇上这般寧静之地。” 卫清挽目光扫过茶桌上的茶具,忽然间,她的目光定在了茶具上。 那是一套精致的青瓷茶具,细腻而典雅。 青的纹路流畅,似乎还带著几分古韵。 她的眉头微微一蹙,心中不由得一动。 这套茶具,正是她幼时最为喜爱的一种款式。 记得当年,她曾与萧寧提起过,说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亲手泡茶给他喝。 如今,这套茶具竟然出现在眼前,仿佛命运的巧合一般。 “这茶具……”卫清挽轻声道,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精致的茶具上,心中隱隱生出几分疑虑。 悔报注意到她的神色,淡淡一笑,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清挽姑娘为何这般惊讶?莫非这茶具有什么特別之处?” 卫清挽沉默片刻,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她很快压下了这丝疑虑。 毕竟,这套茶具的款式虽然少见,但也並非独一无二。 或许,真的是巧合。 “这套茶具……倒是与我幼时见过的一套极为相似。”她轻描淡写地说道,隨后转头对茶园主人微笑道,“不知这茶具是从何处购得的?” 茶园主人呵呵一笑,摸了摸鬍鬚: “客人倒是有眼力,这套茶具確实是近些年才从大尧京城引进的。我也是偶然得知,京城中有位大人物极为喜爱这款茶具,便托人买了一套。没想到今日正好与夫人有缘。” 卫清挽闻言,微微点头,但心中的疑虑並未完全消除。 她看著那套茶具,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与萧寧相处的点滴。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巧合?还是说,有人刻意安排? 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悔报,悔报却正淡然地品著茶,神色从容,仿佛全然不知她的疑虑。 “姐,你怎么了?”卫轻歌看到姐姐目光略有些游离,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卫清挽回过神来,淡然一笑:“无事,只是想起了些旧事罢了。” 卫青时笑著调侃:“姐姐今日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这可不像你平日里的性子。” 卫清挽微微摇头,转而轻抿了一口茶,不再多言。 她心中虽然依旧有些疑虑,但也只能暂时將这些念头压下。 这时,茶园主人为四人端上了一盘精致的点心,笑著说道: “几位若是有雅兴,不妨多留一会儿。这茶宴虽小,却也算是本茶园每年招待贵客的惯例。” 四人相视一笑,坐在茶亭中,感受著微风拂面,品著清香四溢的新茶,仿佛忘却了凡尘俗世的喧囂。 悔报缓缓抬起茶盏,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卫清挽,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似平静的茶宴,却隱藏著他对卫清挽的悉心安排。 只不过,这一切,卫清挽还未能完全察觉。 卫清挽心中暗自思索,虽然这套茶具让她生出几分怀疑,但眼前的场景和茶园主人的言辞都显得极为自然,似乎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然而,心底那份微弱的疑惑却依然挥之不去。 她放下茶盏,抬头望向远处的茶山,微风中带著淡淡的茶香,似乎在述说著某种未解的缘分。 就在这寧静的时刻,卫清挽忽然想起了某个久远的记忆,那时的她与萧寧在琼州的一片茶园中,也曾有过类似的场景。 那时,萧寧笨拙地泡著茶,笑著说:“若有朝一日,我能与夫人共品此茶,便是最大的幸福。” 如今再回想,那段记忆仿佛昨日重现,而眼前的茶园,却又让她觉得有几分梦幻与不真实。 “或许,一切真的只是巧合罢了。”卫清挽心中轻嘆,却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悔报则静静地看著她,眼神中带著几分深意。 他知道,此时还不是揭露真相的时候,一切都在按著计划缓缓进行,直到神川缘会的那一刻,所有的谜团才会真正解开。 茶宴在一片轻鬆的氛围中继续,卫轻歌与卫青时的笑声在茶园中迴荡,而卫清挽则静静坐在一旁,望著茶具,心中思绪万千。 “几位客官来的倒也真巧啊!隔著茶园不远的青竹台,即將举行酿酒会。几位这会前来,正巧可以赶得上!” “酿酒会?” 四人此番前往洛子州,除了卫青时要求的觅良缘以外,就是为了一路上给卫清挽散散心。 这等盛会,他们自然不容错过。 …… 翌日午后,四人行至清竹台。 翠竹夹岸,溪水潺潺,竹香伴著阵阵清风縈绕心头,让这段旅途平添了几分清幽淡雅。 清竹台上正值一年一度的酿酒比赛,热闹非凡,不少游客兴致勃勃地报名参赛,打算试一试自己的酿酒手艺。 卫轻歌一见眼前这番热闹景象,眼中顿时闪过跃跃欲试的光彩,拉著卫清挽的手直往人群里钻: “大姐,这酿酒节上酿出来的竹酒听闻极为甘洌,我们不如亲自一试!若能带回一坛自己酿的酒,这趟清竹台之行才算不虚此行!” “竹酒虽美,且看你这手艺是否精巧。” 卫青时带著几分取笑地看向姐姐,“你怕不是又得要大姐和我替你收拾残局。” 卫轻歌毫不在意弟弟的调侃,回头对卫青时轻轻扬起眉梢,带著几分不服气的顽皮模样: “青时,你可別小瞧了二姐的手艺,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说罢,卫轻歌昂首挺胸地走到酿酒坊门前,迫不及待地报名。 悔报在旁看著卫轻歌的模样,微笑著对卫清挽道: “清挽姑娘,看来我们都得陪二小姐一试了,不如也一同上阵,留下一坛佳酿以作纪念?” 卫清挽对悔报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玩味的意味,带著几分好奇与探究: “悔报公子竟也有兴趣酿酒?那就一试如何。” 几人互相打趣著报名入了酿酒坊。 坊中陈列了酿酒的酒罈和用具,空气中飘散著浓浓的竹香与酒香,清冽的味道让人一瞬间沉浸其中。 竹台酿酒坊的主酿师是个年过甲的老人,姓竹名南,气质儒雅,目光温和而睿智。 竹南带著笑意为大家讲解酿酒的技艺和规则,不少游客一边听著,一边动手备料,竹南则穿梭在每组参赛者间,时而点评指教。 卫轻歌信心满满地取来一坛酒料,用双手小心翼翼地倒入酒罈中。 她模仿竹南的手法仔细捣弄,但因心急手滑,不慎將一团酒糟撒落在地,引得周围人一阵鬨笑。 卫青时在旁不禁笑道:“二姐,你要不还是让我来代劳,免得让人笑话?” 卫轻歌撅著嘴,佯装生气地瞪了弟弟一眼:“青时,姐姐今日偏要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卫青时闻言微微一笑,虽不再多言,但眼神中满是宠溺之意。 悔报站在一旁微笑观望,忍俊不禁地说道:“二小姐若有心要展示技艺,青时倒不必担心。不过真要是落得个不尽人意的结果,可別责怪在下未曾出手相助。” 卫轻歌不服气地回嘴道:“悔报先生,你这文弱书生若有本事,便自己来一坛好酒让大家瞧瞧!” 悔报闻言微微一愣,卫清挽见状带著几分玩味的笑意看著他,悔报无奈,只得点头应道: “既然姑娘们都要求,不如在下就陪二小姐试一试手艺。” 说罢,他便隨手取过一坛酒糟,按著竹南的示范开始调和清泉水。 清竹台的竹酒因水源独特,以竹枝滤水、去杂质而得以保留竹香。 萧寧虽用心操作,但因技艺生疏,动作略显笨拙,不多时酒糟便洒得桌面一片狼藉。 卫青时在旁忍不住笑道:“悔报先生,看来您这酿酒技艺確是新学的,倒不比二姐强上多少。” 萧寧淡然一笑,略带玩味地答道:“正是,在下文墨之外技艺有限,今日算是得了二小姐的一番指教,略显拙劣。” 话虽如此,萧寧的神情中却带著几分不在意的洒脱,仿佛不介意在眾人面前暴露这份“技艺不精”。 卫清挽在旁见悔报这一举动,不禁忆起当年与萧寧在酒坊试手的情景。 萧寧当时也是满口自信地承诺要为她酿出上好美酒,结果却撒了半坛酒料,弄得满地都是。 当时的紈絝子弟若有其事的模样,仿佛仍歷歷在目。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悔报身上,眼底透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悔报察觉到卫清挽的目光,笑意不减地问道:“姑娘似笑非笑,不知所想何事?” 卫清挽淡淡笑道:“悔报先生这番酿酒技艺,倒与某人当年颇为相似,让我不禁生出几分怀念之情。” 她话中含蓄而意味深长,悔报不禁微微一怔,隨即微笑道:“大概人各有其笨拙之处,在下今日不幸恰好展露於此。” 卫青时微笑著接话道:“悔报兄不必在意,这酿酒原本就讲究手艺专精,我们不过图个热闹,得失皆无关紧要。” 此时,竹南师傅巡至他们身旁,见到悔报一旁撒落的酒糟,不禁轻笑著摇了摇头: “悔报公子若是无心酿酒,不如停下来好好品品手边这杯,体会其中乐趣。” 悔报微微拱手,谦和一笑:“在下自是心怀敬意,今后若再有机会,一定勤加练习,不让师傅失望。” 他语气谦和温和,態度却始终不急不缓,带著几分紈絝子弟的慵懒之感。 卫清挽不禁莞尔,这份漫不经心的模样,竟与过去的萧寧如出一辙。 竹南师傅不再多言,笑著点了点头,转向卫青时的酿酒处。 卫青时此番准备得极为用心,酿出的酒色泽清亮,竹香清冽,倒是颇得竹南师傅讚赏。 竹南端起卫青时酿好的酒细细品味一番,连连称道:“这位小公子倒是心思细腻,手艺也好,果然不同凡响。” 卫轻歌见竹南师傅称讚弟弟,笑得满面春风,隨口调侃道:“那是自然,我弟弟最为用心,只是平时不露锋芒罢了!” 卫青时不由得微微一笑,颇有些宠溺地看了姐姐一眼,將酿好的竹酒递给卫清挽:“大姐,你看今日这一坛,可还称意?” 卫清挽接过酒罈,淡淡一笑:“自是极好,青时技艺越发精湛了。” 她端著竹酒轻轻摇晃,望著其中清澈的酒液,仿佛又忆起昔年那个自称“无一不通”的萧寧,她微微一嘆,將那份感慨藏在心底,回头望向悔报。 悔报此时神色坦然,淡然抿了一口自己酿的竹酒,似乎並未在意自己的“拙劣”技艺。 但卫清挽却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仿佛他的酿酒不仅是比赛,更是一段沉溺其中的回忆。 卫清挽心中疑竇更深,这一幕幕熟悉的情景令她心头百感交集,忍不住暗自揣测他是否便是萧寧。 片刻后,竹南师傅宣布比赛结束,酿酒坊內的喧囂逐渐平息。 最后,卫青时的酒被评为上佳之作,竹南亲自为他颁发了酿酒坊的珍藏酒盏,言辞间颇为欣赏他。 卫轻歌喜不自胜,拉著卫青时的手轻声调侃:“我们大尧皇城的才子今日竟被你得了称讚,青时,可不能忘了此处名声。” 卫青时无奈一笑,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调侃道: “二姐今日才是真正的大贏家,竟让大家都记住了你的手艺。” 悔报见此情景,含笑摇头,对卫清挽说道:“卫姑娘,你们姐弟间情深意重,今日便是这清竹台上的一道佳话。” 卫清挽轻轻一笑,望著弟弟和妹妹欢笑的身影,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她淡淡瞥了悔报一眼,带著些许复杂的情感:“悔公子,今日这坛竹酒,真不知是缘分使然,还是一场巧合。” 悔报微微一怔,目光中带著几分隱忍的温柔。他轻轻抿了一口竹酒,低声说道:“清竹台自有酒香,缘起缘灭,各有其意罢了。” 二人对视片刻,似有千言万语凝聚其中,四人间的默契在这清风竹香中愈加浓厚,仿佛彼此的情谊在这场酿酒之中被加深了几分。 这份微妙的氛围、旧时的回忆,令卫清挽在这杯竹酒中隱隱品出了昔年未曾察觉的情意。 清竹台旁,琉璃潭畔。 月色如水,清辉洒满大地,琉璃潭水光瀲灩,仿佛镶嵌著无数闪烁的星辰。 四人乘舟游至湖心,潭面上灯火通明,周围文士、游人接踵而至,湖心的宴船上,鼓乐声悠扬,点点灯火伴著清风在水面上摇曳,美不胜收。 此地正值琉璃潭的夜宴盛会,潭上不仅有诗会、茶会,还有才艺竞赛、乐曲赏析,满湖轻舟摇曳,各方才俊齐聚。 卫轻歌自小爱热闹,欣赏著湖中光景,不禁讚嘆:“大姐,这琉璃潭的景致真是闻名不虚!若是多年后回忆起来,定是如梦似幻。” 卫清挽轻轻一笑,目光温柔地望著满月倒映在湖面之上:“確是好景,琉璃潭的月色独具一格,传闻古往今来不少文人墨客曾在此流连忘返。” 卫青时不由附和:“大姐说的是,琉璃潭的夜色最是清澈,若能在此抚琴、赋诗,定是极致享受。” 悔报微微一笑,似有所思地望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神深邃仿佛在追忆一段埋藏心底的往事。 他隨手抚上舟中的古琴,轻轻拨弄琴弦,几缕淡雅的琴声悠然滑落,渐渐地融入夜色之中。 琴音缠绵婉转,似乎牵动著眾人心底的柔情。 卫清挽不禁忆起往昔的月夜,数年前,她曾与萧寧在此泛舟。 那时萧寧隨口调笑,自詡要將这湖光月色揽入怀中,甚至对著水中倒影喃喃自语“月下美人”。 她抬眸看向悔报,忽然心中一动,似有几分熟悉。 此时,邻舟上一位身穿白衣的风流文士正聚眾吟诗,声调慷慨,醉意盈然。 他带著几分豪迈之气,声称要与在场才俊们切磋一番琴艺。 悔报含笑看著卫清挽,手指不自觉地在琴弦上轻拨几下,弹出一段婉转的“清江月”调式,正是昔年萧寧醉酒后常隨口哼唱的曲调。 卫清挽微微一愣,侧头望著悔报的指尖,心头疑竇顿生。 她轻声问道:“悔公子,今日这琴曲似与琉璃潭的清辉交相辉映,却不知为何选了这曲?” 悔报神色一怔,隨即淡然一笑,故作无意地道:“不过是即兴所奏,不想竟扰了姑娘的雅兴。” 卫清挽低头微笑,心中暗暗记下这曲调,眼神愈发深邃。 就在此时,邻舟的白衣文士兴致勃勃地举杯邀人,笑声朗朗,隨即將目光转向卫清挽和悔报所在的舟上,满怀豪情地对卫清挽说道: “姑娘气度不凡,仿佛仙人之姿,可否赐教诗篇?在下楚言,实乃慕名已久。” 卫轻歌见状,低声轻笑:“这楚言倒是自来熟,大姐你看他这模样,倒像是醉得不轻。” 卫青时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劝解,楚言却逕自踏过来,將视线紧锁在卫清挽身上,含笑道:“姑娘在月下独立,倒是让我不禁想起往昔一位才情卓绝的贵人。” 楚言话中意有所指,似是刻意引起旁人注意。 卫清挽微微蹙眉,不想让这个陌生人打扰夜色的静美,便只是淡淡一笑:“公子说笑了,月下之景,何须旁人讚美?” 楚言不以为意,朗声说道:“数年前此地也曾有一位贵人,常在湖上自詡月下佳人,夜赏清江月。” 楚言话音含蓄,目光炯炯地看向悔报,仿佛意在试探。 悔报听言,神情依旧淡然,缓缓道:“楚公子说的这位贵人,不知是何来歷?” 楚言嘴角一勾,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四周的文士却纷纷好奇,问楚言他所言为何。 楚言將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我在湖上曾偶遇一位身著锦绣的年轻人,声称要將月亮与湖水一併揽入怀中。当时我便知,那位公子不俗。” 卫清挽心头悸动,那位锦绣少年岂非正是萧寧? 她记得当年二人泛舟琉璃潭时,萧寧对月影自语,恍若玩笑。 她抬眼看了看悔报,他正沉静地望著湖面,仿佛未曾听见楚言的试探。 卫轻歌却为姐姐解围,带著几分玩笑道:“楚公子这般醉语倒是让人想笑。眼下难得好景,何不继续饮酒赋诗,让我们也能听听楚公子的才情?” 楚言大笑应和,对卫轻歌的调侃並不介意,反而隨即与几位文士举杯畅饮,热闹之下倒也忘了刚才的试探。 琉璃潭上,琴声和笑声交织,仿若仙境。 悔报微微一笑,眼神似是有意无意地望向卫清挽,低声问道:“姑娘方才的沉默,似有心事,莫不是因那楚言之言动了心思?” 卫清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含蓄带著探究: “悔公子此曲『清江月』,倒颇为熟悉,若不是巧合,难道另有隱情?” 悔报不露声色地轻轻一笑,反问道:“姑娘如此聪慧,定是想多了。所谓曲调入耳,皆为平常。” 他故作不解,但神情中的一抹复杂之色却未能完全掩饰。 卫清挽心中百感交集,明明感觉到他就是萧寧,却又缺少直接证据,心中疑虑重重,只得含笑不再追问。 悔报看出她的微妙心情,轻轻转移话题,二人於无言中流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默契。 这时,几位文士提议对诗,悔报受邀也即兴作了一首。 楚言看到他的文采,微微一怔,觉得与昔日的那位“锦绣少年”有几分相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要探究真相。 然而,悔报始终不露声色,举杯畅饮,淡然自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卫清挽望著眼前的他,心头渐生温柔,但又隱隱带著疑问。 悔报微微侧目,將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內心却也有几分复杂。 眼前的月色寧静而美好,四周的笑声和歌声渐渐融入这夜色之中,將二人的心事掩埋在这皎洁的清辉下。 宴席临近尾声时,四人站在船头,悔报轻声吟道:“月满清江,岁岁月月皆如斯。” 卫清挽不由轻轻頷首,这一晚的月色与琴音让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单纯温情的过去,她低声喃喃自语:“真希望今晚能够长久,岁月静好。” 卫轻歌在旁笑道:“大姐此情此景之下也生了几分诗意,不若吟一首送给琉璃潭。” 卫青时 含笑看著二人,举杯道:“只愿我们此行诸事顺遂,能在这清江月夜之下留一段美好回忆。” 此刻湖面上渐渐烟雾繚绕,月光与波光交错,宛若人间仙境。 第440章 云合镇说书人! 经过了几天的舟车劳顿,四人终於踏入了这次旅途中的一处的繁华之地——云合镇。 这座小镇地处三国交界,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商贸要地,南来北往的商贾在此匯聚,形成了独特的交融文化。 无论是大尧国、中州王朝,还是南越小国,云合镇都成为他们商旅之间的重要枢纽。 镇上人流如织,货物川流不息,各国的风俗在这里碰撞、融合,让这片土地散发著独特的魅力。 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暉洒在镇口的青石板路上,映出一片温暖的金色光芒。 四人顺著这条蜿蜒的青石路走进小镇,眼前的景象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宽阔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灯笼高掛,色彩斑斕的招牌在风中微微摇曳,热闹的吆喝声、行人的谈笑声此起彼伏。 街中央有一条小河穿镇而过,河上的几座石桥连通了不同的街道,桥下水流潺潺,带著淡淡的水汽扑面而来。 “早就听过这云合镇,如今一见,这里真是比我想像的还要繁华。” 卫轻歌睁大眼睛,兴奋地四处打量著,目光不断被街道两侧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 “这就是云合镇,三国交匯之处,文化交融,物產丰富,难怪会如此繁华。” 悔报淡淡一笑,眼神中透著几分温和,目光却在街道上游移,仿佛正在捕捉著某种细节。 卫清挽走在他身旁,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悔报的侧脸,似有意无意地想要从他的言行中探寻更多。 儘管她心中有过无数猜测,但眼前的悔报始终从容淡定,让她无法轻易窥探到他的心思。 进入小镇后,四人顺著人流慢慢向镇中心走去。 街道上,商贩们的吆喝声不断,有卖香料的西域商人,有售卖中原绸缎的织坊,有拿著异域饰品的南越小贩,他们衣著各异,语言掺杂,勾勒出一幅多元的市井风情画。 一个摊位旁,几个西域商人正展示他们的香料,各种顏色的小瓶子摆在摊上,橙黄、深棕、翠绿,色彩斑斕,散发著浓郁的香气。 商人们操著流利的各国话语热情招呼: “看一看,闻一闻!最新运到的西域香料,有桂皮、胡椒、藏红,还有上好的乳香,能带给你异国的风情!” 卫轻歌被这些异域香料所吸引,忍不住凑上前去: “悔公子,这些香料是什么?看上去好像很特別。” 悔报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这些是西域的特產香料,像那瓶深红色的就是藏红,味道浓烈,还能入药;而那瓶褐色的胡椒则是常用的调料,用来增添食物的香气。” 他一边说著,一边指向那些小瓶子,细致入微的讲解让卫轻歌听得入迷。 “悔公子果然见多识广。”卫青时在旁点了点头,心中暗暗佩服。 他虽然知道悔报的真实身份,却依旧对他在各种事务上的见解感到惊嘆。 毕竟,在此之前,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萧寧就是个紈絝罢了。 “哪里,只是恰好在书里看到过。” 悔报含笑回应,语气谦逊,从容自然。 “姐姐,那边还有更多摊位,我们去看看吧。” 卫轻歌兴奋地提议,拉著卫清挽往前走。 四人继续沿著街道漫步,眼前的景象愈发丰富多彩。 街边的铺子招牌各异,有的雕刻著精美的图案,有的悬掛著绣有异国文字的横幅。 在他们经过的一家绸缎铺前,几个来自南越的商人正忙碌地將一匹匹丝绸展示给路人,那丝绸色泽鲜艷,手感柔滑,隨著微风轻轻摇曳,仿佛流淌的水光。 “这些是从南越来的上好丝绸,用特製的染料染色,不褪色不掉色,穿在身上凉爽舒適。” 一个穿著异国服饰的商贩骄傲地说道。 “果然不同凡响,这些丝绸的色泽和纹都是大尧少见的。” 悔报微微点头,细细端详那些丝绸,目光中流露出讚许。 “悔公子,您竟然连丝绸也研究得如此透彻?”卫轻歌忍不住打趣,嘴角带笑。 “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您不懂的?” “只是稍稍了解一些罢了,若真的论精通,这里的商贩们可是行家。” 悔报不卑不亢地回答,语气平静而坚定。 卫清挽在一旁默默观察,悔报的谈吐从容、见识广博,这一点让她之前联想到的某个人,在此变得遥远。 毕竟。 这两人的差距,还是太大了些。 隨著夜色渐深,云合镇的繁华景象愈加浓烈。 街道上的灯笼一盏接著一盏亮起,柔和的橙红色光芒將小镇映照得如梦似幻。 无论是街边的茶楼、酒馆,还是那些隨处可见的摊位,都沐浴在这温暖的灯光之中。 行人们依旧络绎不绝,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享受著夜晚的閒暇。 “真不愧是夜不禁市,这里根本不像夜晚,倒更像是热闹的集市清晨。” 卫青时看著熙攘的人群,感慨道。 “没错,在这里,夜晚从来不是休息的时候,反而是最繁忙的时刻。来自各地的商贾在白天走远路赶来,晚上交易、交流,甚至连一些重要的买卖谈判,都会在夜里进行。” 悔报说,语气中带著几分熟悉与洞悉。 “真是这样?”卫轻歌睁大了眼睛,充满了好奇,“难道这里还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吗?” “云合镇是三国交界的地方,规矩自然多。”悔报淡然一笑,眼神意味深长。 “在这里,不同国家的人可以以商人身份进行交流,只要不触碰禁忌和底线,大家彼此尊重互通有无,便可和气生財。这种独特的包容性,才使得云合镇能如此繁荣。” 卫清挽听著悔报的话,心中泛起一阵波澜。 她不禁暗暗心想,一个普通的游学之人,竟然能对这种商业规矩了如指掌,不免显得有些不寻常。 她侧目看向悔报,却见他神情如常,眼中带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街道的尽头,一座大戏楼灯火通明,丝竹声声传来,不少人围在戏楼前,等待夜晚的表演开始。 几个小摊贩推著葫芦车、炒栗子车在戏楼前走动,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甜香。 “我们去前面看看吧,听说今晚戏楼上有南越的歌舞表演,定是別有风情。” 悔报提议道,语气中有几分隨性。 “听起来很有趣!”卫轻歌高兴地应声,一行人朝著戏楼方向走去。 此时的云合镇,仿佛彻夜不眠,喧囂与热闹交织,灯火与人群相互辉映。 对於外来的人来说,这座小镇既新奇又迷人。 夜色渐深,云合镇的热闹却丝毫不减,街道上的灯笼高高掛起,温暖的光芒洒在每个人的脸上,照亮了这个三国交界的繁华小镇。 街头巷尾,商贩们的叫卖声不绝於耳,空气中瀰漫著各种食物的香气。 卫轻歌、卫清挽、卫青时和萧寧四人继续在集市上閒逛,各自寻找著心仪的东西。 走到一处摊位前,卫轻歌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的目光被一个摆满了异域饰品的摊位吸引,摊位上陈列著各色手鐲、项链、耳环,还有一些用贝壳和宝石镶嵌的小饰物。 摊主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异域商人,头上戴著鲜艷的头巾,衣袍宽鬆华丽,散发出一种异国风情。 “这些东西真好看!” 卫轻歌眼睛一亮,立即凑上前,拿起一个镶著绿宝石的手鐲仔细端详,“悔公子,你看这鐲子,色泽这么漂亮,带著一定很好看。” 悔报微微一笑,看著她兴致勃勃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 “確实挺別致,若你喜欢,可以买下。” 卫轻歌转头对摊主问道:“这个手鐲多少钱?” 那异域商人见她有意购买,眼神微微一闪,隨即露出笑容,用带著异国口音的中原话说道: “这手鐲可是用真正的绿宝石製作的,独一无二,姑娘若想要,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卫轻歌眉头微皱,显得有些犹豫。 虽然她喜欢这手鐲,但这价格也未免太高了些。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悔报上前一步,轻轻接过那手鐲,放在手中细细端详,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二十两银子?你这价格,倒是有点开玩笑了。” 那异域商人脸色微变,依旧保持笑容: “这可是纯正的绿宝石,做工精细,绝对物有所值。” 悔报微微摇头,指尖轻轻抚摸著手鐲,淡然道: “这手鐲確实不错,但宝石的品质有些欠缺。瞧瞧这绿宝石的顏色,虽说翠绿,但稍微偏暗,说明不是最上等的。” “而且仔细看,你会发现宝石表面有些细微的裂纹,显然经过多次打磨修復,算不上上品。更不用说,这鐲子的镶嵌工艺有些粗糙,宝石的切割角度也不太精致。” 他说得平静而精准,仿佛在评述一件普通商品,却每一句都切中要害。 周围的行人听了,纷纷侧目,露出好奇的神色,连那摊主也有些不安起来。 卫轻歌愣了一愣,没想到悔报竟然懂得这么多,心中暗暗佩服。 “若你真要卖,我觉得这个手鐲最多也就值三两银子。” 悔报语气轻鬆,但话中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异域商人脸色微变,显然有些不甘心,但又怕失去这笔生意。 半晌后,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这位公子好眼光,看来是真识货的,那我让些价,十两银子。” “还是太高了。”悔报微微摇头,仿佛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淡然道: “你也知道这鐲子有些缺陷,三两银子已经是非常合理的价格了。若你真想卖,就不要再抬价。” 摊主见他態度坚定,心中明白自己遇上了行家,知道若再硬撑,反而会失去生意。 他思索片刻,最终嘆了口气:“好吧,既然公子诚心想买,那就三两银子卖了。” 卫轻歌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立刻从荷包里掏出银子递过去,接过手鐲,心满意足地戴在手腕上,笑道: “谢谢悔公子,若不是你,这鐲子我可就买贵了。” 悔报只是淡然一笑,不以为意:“喜欢就好。” 卫清挽在一旁默默看著这一切,心中有些震撼。 悔报的谈吐与气度实在不像一个普通的游学书生,他对这些异域商品的了解程度,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 他们继续在街上游逛,来到了一个卖古玩杂物的摊位前。 摊位上的古董琳琅满目,青铜器、陶瓷、木雕、玉器,各种各样的小物件摆满了整个桌面。 摊主是一个鬍子白的老人,目光精明,显然是个行家。 卫青时向来喜欢收藏一些稀奇的小物件,一看到这摊位就兴奋起来,仔细打量著那些古董。 悔报站在他身旁,目光隨意地扫过摊位上的物件,却突然被一件不起眼的小物件吸引住。 那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青铜小兽,通体呈现出一种暗绿的铜锈色,造型古拙,栩栩如生。 悔报轻轻拿起那只小兽,仔细端详了片刻,隨后不动声色地放下,对摊主问道:“这件小兽怎么卖?” 摊主瞥了他一眼,隨意地说道:“这只是个普通的小物件,没有什么特別的,若公子喜欢,就两两银子吧。” “哦?两两银子……”悔报嘴角微微一扬,神色似笑非笑,淡淡说道,“不过是两两银子,也不算贵。” 他顿了顿,隨即转头对卫青时说道:“青时,我看这件小兽倒是挺有趣的,不如你买下来收藏吧,价格也不高。” 卫青时本就对这些古玩有兴趣,听悔报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意思,便爽快地掏出银子递给摊主:“好,就买了。” 摊主接过银子,笑呵呵地把小兽装进一个布袋递给卫青时。 卫青时接过后,心情愉快地把玩著那只小兽,完全没想到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物件竟会有什么特別之处。 几人离开摊位后,悔报望著卫青时手中的小兽,目光中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卫清挽察觉到这一点,忍不住问道:“悔公子,你好像对那只小兽很感兴趣。” “的確有点。”悔报不动声色地回答,隨即解释道。 “那只小兽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若我没看错,应该是我们大尧两千多年前,安国时期的『辟邪兽』,是一种护身用的摆件。” “安国青铜器如今存世不多,而且这件的做工相当精致,想来背后有些来歷。” 卫青时听了,顿时惊讶:“悔公子,你是说我这两两银子买回来的,是件安国时期的青铜器?” “嗯,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悔报轻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但如果真如我所想,那可就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了。” 卫青时听后有些兴奋,紧紧握住那只小兽: “真没想到,悔公子竟然眼光这么好,幸亏你让我买下,不然我还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小摆件。” 卫清挽看著悔报的从容笑容,心中更加疑惑。 这个人,见多识广,谈吐不凡,处处都显得游刃有余。 若真如自己猜测的那般,他与萧寧有著某种隱秘的联繫。 那也真是一件稀罕事。 自己那相公,怎么会认识这等人? 可是,他这一路上的某些所作所为,又显得和萧寧联繫匪浅! 卫清挽打量著那悔报的背影,目光带著思索。 这一晚的云合镇,灯火依旧明亮,喧囂依旧不断。 街上人来人往,四人一路走走停停,偶尔閒谈几句,笑声轻鬆而愉快。 在这片灯火辉煌下,卫清挽眼中的悔报仿佛一个谜,让人看不透,摸不著…… 夜色渐深,云合镇的热闹丝毫未减。 小镇的集市在灯笼的映照下,依旧喧囂非凡。 街道两旁的商铺大多还开著。 叫卖声、笑声、人群的交谈声交织成一片,好似一曲永不停息的市井乐章。 卫轻歌、卫清挽、卫青时和萧寧四人並肩走在热闹的街道上。 时而驻足观望,时而低声交谈,享受著这片刻的轻鬆时光。 走著走著,卫轻歌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啪”声在夜空中响起。 那声音有节奏地敲打著,格外引人注意。 她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处摊子旁,围满了人群。 中间坐著一个精神矍鑠的说书人,正拿著一块醒木,时而敲打桌案,时而挥舞手臂,讲述著某个激动人心的故事。 “这儿有说书的,我们过去听听吧!” 卫轻歌眼中闪烁著好奇的光芒,连忙拉著卫青时和卫清挽朝那边跑去。 萧寧见状,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说书人身旁,挤进人群,只见那说书人年约五十,穿著一身青色长袍,留著一撮白的鬍子。 手中握著醒木,正拍打著桌面,讲得眉飞色舞。 他的声音洪亮,语气抑扬顿挫,吸引了周围一眾听眾的注意。 “且说那南越的铁胆韩勇,原本是个南越的豪强,常年在边境一带横行霸道。” 说书人用力一拍醒木,发出清脆的“啪”声,引得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 “他虽然行事残忍,却胆大心细,手下聚集了一大批亡命之徒,渐渐在南越与大尧的边境闹得声势不小。” “有一次,韩勇打听到有一支商队要经过云合镇,这商队带著不少值钱的货物,从南越一路北上。韩勇心中打起了主意,带著手下精锐,埋伏在镇外,准备劫掠。” 说书人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语气中透著几分神秘。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韩勇带著手下趁夜色悄悄潜伏在山道旁,见到商队的灯笼光隱隱约约出现,便挥手下令,將那支商队团团围住。” “谁知那商队中也有几个胆大的护卫,见韩勇带人前来,並未慌乱,反而拔刀迎敌。双方顿时打作一团,杀声震天,刀光剑影在黑暗中闪烁不休!” 说书人说到这里,又用力敲了一下醒木,声音如雷鸣般响彻周围,让人心神一震。 围观的群眾屏息凝神,仿佛已经被故事情节深深吸引。 卫清挽站在人群中,听著这故事,脸色微微变化。 她对韩勇这个名字並不陌生。 昌南王府的故交中,確实有这样一位铁胆韩勇,但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南越豪强。 卫清挽眼神渐渐变得严肃,心中升起了一股衝动,几乎想要站出来,去质问那说书人。 然而她忍住了,继续静静听著。 “那一战可谓激烈,韩勇的手下刀剑如林,杀得那些商队护卫节节败退。可这时候,商队中忽然传出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怒喝道:『韩勇,你既然敢动手,就別怪我们不客气!』” “韩勇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不过是几个软脚虾,也敢跟我斗!』他拔出佩刀,亲自上阵,將那商队中的几个护卫击倒在地。” “不过那商队中倒也有几个硬骨头,寧死不屈。眼看著韩勇要痛下杀手,忽然从云合镇里赶来了一队大尧的兵马,原来是镇守使听到了动静,带兵前来支援!” 说书人语气一转,故意放缓,製造出一丝紧张的气氛。 “韩勇见大尧兵马赶来,心中一惊,知道这次事情难办了。他立刻挥手,带著手下撤退。可大尧兵马哪里肯轻易放过,紧追不捨。双方一路纠缠到了南越边境,才终於罢休。” 说到这里,说书人又用醒木轻轻敲了几下,装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此后,韩勇的那些勾当逐渐暴露出来,大尧官府虽没有明確证据,但早已將其视为边境大患。可惜韩勇诡计多端,至今未能將他缉拿归案。” 周围听眾听到这里,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韩勇真是个难缠的角色。” “南越与大尧的边境真不太平啊。” “谁说不是呢!” 听著这些议论,卫清挽终於忍不住了。 她正要向前迈步,却见一旁的悔报已经从她身旁越过,向前走去。 “且慢。” 萧寧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无比,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441章 昌南王府的密辛 围观的人纷纷安静下来,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卫清挽微微一愣,没想到这所谓的悔报公子,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这位说书的老先生,刚才的故事確实听起来有趣,但有些地方,我想纠正一下。” 萧寧站在人群前,神色从容,语气平和,却透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说书人被萧寧打断,显得有些诧异,微微皱眉:“公子这是何意?难道我讲的故事有何不妥?” 萧寧微微一笑,继续道:“韩勇的確是大尧与南越边境的一位知名人物,但他绝非什么南越豪强。事实上,他是大尧的一位忠义之士,与我大尧的昌南王府有著深厚的交情。” 人群顿时一片譁然。 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说法感到惊讶。 “这韩勇,原本是南越人,却因为家道中落,被迫流落到边境。后来,他投奔大尧,成为了边境上的一名將领。他凭藉勇敢和智慧,数次击退过南越的盗匪,为边境的商旅们带来了安定。” “你所讲的那次『劫掠』,其实是南越一些豪强联合起来,想要通过韩勇在云合镇设伏,以此陷害他。他们假装成商队,与韩勇的队伍接触,企图將他引入圈套。” 萧寧语气微微一顿,目光从围观的人群中扫过,继续道:“而韩勇看破了他们的计谋,故意装作毫不知情,暗中调动大尧的守卫队设伏。等到那群偽装的商队动手时,韩勇一声令下,真正的大尧兵马衝出来,將这些南越的奸细一网打尽。” “所以,你说的韩勇率眾劫掠商队,实则正是韩勇的计划。他是为了揭穿这些假商人的伎俩,才故意引他们现身。真正的商队,反而是因为韩勇的计谋,得以安全通行。” 说书人愣在原地,显然被这完全不同的版本惊住了。 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围观的群眾也纷纷议论起来。 “原来是这样,真没想到,这个韩勇居然是个忠义之士。” “是啊,看来真的是英雄呢。” 说书人尷尬地笑了笑,勉强维持著镇定:“公子此言倒是与我所听闻的颇为不同。不过,既然公子言之凿凿,不知这另一个版本,究竟从何而来呢?” 他这话一出,既带著试探,也带著几分想挽回面子的意味。 围观的群眾纷纷点头,显然对萧寧的说法感到好奇。 毕竟,韩勇在他们的印象中,向来是一个边境上颇具爭议的人物。 既有传闻说他英勇善战,也有传闻说他行事狠辣,与南越那边的势力纠缠不清。 眾人听得故事竟有如此大的反转,一时之间,更加专注地看著萧寧,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个明白。 萧寧淡淡一笑,目光平静而从容:“先生可能有所不知,韩勇与大尧的昌南王府有著旧日的交情。我有一故交,对昌南王府还算了解。” “他早年曾在边境镇守多年,与韩勇並肩作战。许多关於韩勇的真相,他曾与我谈起过,皆与外界传言大相逕庭。” 他这一番话,语调並不激烈,却有一种让人难以质疑的坚定。 说书人显然没料到萧寧竟能扯出这等关係,一时之间微微愣住。 卫清挽在一旁听著这些议论,心中波澜起伏,目光一直紧紧盯著萧寧的背影。 她原本心中早已起了疑惑,隱隱觉得悔报的身份並不简单,却没想到他会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透露出这么多信息。 尤其是韩勇的事,几乎可算是昌南王府的秘辛,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若非真正的昌南王府之人,断无可能说出这些。 而眼前此人,若再说他和萧寧,和昌南王府没有关係,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萧寧见说书人一时无言,便继续说道: “韩勇原本是个不得志的南越將领,因家族落败而逃至大尧。他初到大尧时,生活艰难,却被昌南王收留,任命为边境守將。” “那时候的韩勇,能屈能伸,凭藉自己的智慧与勇气,逐渐获得了边境商旅的尊重。” “但后来,有些南越的势力,见韩勇的声望渐高,便想利用他的背景,故意抹黑他的名声。那些商队被袭的传言,正是这些南越奸细一手策划,目的是为了挑拨大尧和南越的关係,让韩勇成为替罪羊。” 说书人听到这里,终於有些不甘心地开口道: “可公子,据我所知,当年在云合镇外发生的事,確实有商队被袭,死伤惨重。那些人眼见韩勇在场,自然把他当成了凶手,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误会吧?”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中带著些许无奈:“你说的没错。那日確实有商队在云合镇外遇袭,但那並非韩勇所为。那些南越奸细为了陷害韩勇,自己乔装成盗匪,先动了手。韩勇识破了他们的计谋,不仅没有出手,反而设法拖延时间,等候援军。” “等到真正的大尧兵马赶来,那些假扮盗匪的南越人自知无法全身而退,便故意製造混乱,散布谣言,说韩勇也参与了袭击,藉此让他百口莫辩。” “事实上,韩勇当时非但没有动手,反而亲自护送了几名受伤的商人到安全地带。他这一举动,许多倖存者都能作证。只是当时情况混乱,这些证言都被混淆了。” 说书人愣住了,他似乎从未听说过这段內幕。 而周围的围观群眾听完后,也是惊讶不已。 许多人都在低声议论:“原来事情真是被顛倒了黑白!” “真没想到,这韩勇竟然是这样的人。” “可不是么,原来他一直都是英雄啊。” 一片惊讶的討论声中,说书人脸色复杂,看著萧寧,似乎有些尷尬,也有些佩服。 他本意不过是想编个生动的故事,没想到却无意间踩了大尧的地雷。 尤其是在眼前这位显然身份不凡的公子面前。 “公子真是见多识广,老朽今日算是领教了。”说书人笑得有些勉强,但还是微微作揖,“若非公子指点,老朽差点將这韩勇的故事完全讲错了。原来英雄之名,竟被这般扭曲。倒是让老朽今后也多了个改进的机会。” 萧寧微微点头,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无妨。故事讲错了可以改,但英雄之名不该受此污衊。” “韩勇为大尧边境的和平付出了许多,他的英勇事跡,理应被后人铭记,而非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柄。” 说书人听了,不由得露出敬佩的神色:“公子说得是。今后我再讲这段故事,定会重新编排,让更多人了解真正的韩勇。”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桌旁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牌,递给萧寧: “老朽常在这里说书,有时会给一些故事的知情人颁这块『英雄牌』,表示敬意。今日听了公子的讲述,老朽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这块牌子便赠与公子,算是老朽的一点心意。” 萧寧见说书人如此诚恳,便接过木牌,点头道:“多谢先生。” 围观的群眾见此情景,也纷纷鼓掌表示支持。 “这位公子果然博学多才,连这种隱秘的往事都了解得如此清楚,真是大才!” “看来以后我们都要多听听这些故事,不能被那些虚假的传言所迷惑了。” 卫轻歌在一旁听著这些议论,忍不住笑道:“悔公子真是厉害,连这些都知道。” 卫青时虽然知晓萧寧的身份,但听到这段往事,也感到颇为惊讶。 毕竟,这些细节连他都未曾听说过。 卫清挽站在一旁,静静看著萧寧,心中波澜涌动,目光深邃。 她原本早已有了疑惑,总觉得悔报的身份绝不简单。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透露出这么多信息。 尤其是韩勇的事,几乎算是昌南王府的秘辛,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若非真正的昌南王府之人,断无可能说出这些。 这个人,难道真的就是她所想的那样? 这个念头一旦在她心中浮现,便再也挥之不去。 萧寧依旧神色从容,仿佛刚才不过是隨口而谈。 然而,他的每一句话,都在无意间揭开了一些隱藏的秘密。 四人继续在集市上游荡。 夜色愈发深沉,云合镇的灯火依旧如星辰般闪耀。 喧囂的人声渐渐远去,而那段未解的谜题,似乎越发扑朔迷离。 卫清挽默默跟在萧寧身后,心中满是思索。 眼前这人,跟萧寧有关係,是肯定跑不掉的了。 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一切跟萧寧,又究竟有没有关係呢? 他此番来此,又是为何呢?! 卫清挽默默地思索著,並没有多问。 她心中清楚。 有些事情,若是那悔报想说,自然会说。 若是他不想说,自己就算去问,只怕也是无果而终。 夜幕缓缓降临,云合镇的喧囂在夜色中变得愈发柔和。 灯火如星星点点,將整个小镇映照得如梦似幻。 萧寧、卫清挽、卫轻歌和卫青时在集市上游逛了一天,傍晚时分,决定找个地方歇脚。 他们走进了一家小酒馆。 酒馆的门口悬掛著几盏红色的灯笼,散发出温暖的光芒,门上还写著“醉香坊”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酒香便扑面而来。 酒馆內部的布置典雅而温馨,木质桌椅排列整齐,柜檯后面的大酒罈整齐排列,空气中瀰漫著酒香。 酒馆的主人是个朴实的中年汉子,脸上带著亲切的笑容。 一见到四人进来,便热情地迎上前:“几位公子、姑娘,里边请。” 他们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可以看到夜幕下的街景,偶尔还有小贩的吆喝声隱约传来。 气氛温馨而愜意。 “真是个好地方。”卫轻歌一边坐下,一边感嘆道。 “白天太热闹,现在这样倒是不错。”卫青时也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隨意点了几道小菜,边吃边聊,气氛轻鬆愉快。 不多时,几盘色香味俱全的小菜陆续端上桌,四人边吃边聊,偶尔还拿出白天在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儿逗趣。 酒馆老板见他们面善,便端来一壶自酿的米酒,笑著说道: “几位公子、姑娘,瞧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不如尝尝我家的特色米酒?此酒虽不如名酒出名,但也別有一番滋味。” 萧寧接过酒壶,礼貌地回礼道:“那便叨扰了。” 老板微笑著点点头,殷勤地为每人倒了一杯。 淡淡的酒香在杯中瀰漫开来,酒色清澈,带著些许淡黄。 “这酒倒是清香扑鼻,未尝便已醉人。”卫轻歌迫不及待地端起杯子,轻轻闻了一闻,赞道。 “来,大家尝尝。”萧寧举起酒杯,微微一笑,“既然是特色酒,自然要好好品味一番。” 四人举杯轻碰,酒杯在微弱的灯光下泛著光泽。 萧寧將酒杯轻轻凑近唇边,轻抿了一口。 酒液顺著喉咙滑下,入口甘甜柔和,接著便是一股淡淡的香在口中瀰漫开来,香气清幽,余味悠长。 他细细品味了一下,眉头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酒入口甘甜,细品之下有股淡淡的香,”他轻轻放下杯子,笑著说道,“若我没猜错,酿製时加入了桂吧?” 酒馆老板听了,露出惊讶的神情: “公子好眼力!这酒確实是加了桂,每年秋天桂盛开之时,我都会摘下来,配上米酒一起酿造。这样一来,酒香中便多了一丝香。只是这香气极淡,不仔细品很难察觉,没想到公子一口便尝出来了。” 卫轻歌和卫青时听后,也连忙端起酒杯尝了尝,果然感知到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们这才发现萧寧的嗅觉竟如此敏锐,不由得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悔公子果然厉害,这么细微的香味都能品出来。”卫青时感嘆道。 “是啊,要不是悔公子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呢。”卫轻歌也一脸讚嘆。 萧寧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向酒馆老板示意了一下:“你这酒確实有些独到之处,能酿出这样细腻的味道,不容易。” 老板笑得更加开心了:“公子过奖了,我这酒虽称不上什么珍品,但能让公子如此称讚,真是我的荣幸。” 卫清挽在一旁静静看著这一切,心中却掀起了些许波澜。 她曾记得,萧寧在未登基前,性情懒散,嗜酒如命,却从未对酒的品鑑有过半点见解。 如今的“悔报”谈吐从容,见识广博,和那紈絝的印象简直天壤之別。 儘管如此,她还是不能將这两个人直接联繫到一起。 因为她觉得,这两人相差甚远。 但心中的疑惑和好奇却愈发浓烈。 正在这时,卫清挽忽然心生一计。 她悄悄地从身旁拿起了另一个酒壶,里面装著她特意调和的酒。 那酒带有一种微妙的香气,是她和萧寧多年前一起胡闹时,调製出来的。 那时,他们在府中无聊,隨手將几种不同的酒混在一起,调出了一种奇特的味道。 卫清挽至今仍记得那天萧寧戏謔的表情,以及他品尝到这种酒后的惊讶。 如今,她打算故意调换,看看眼前的“悔报”是否会有所反应。 她趁著其他人不注意,將酒壶里的酒偷偷换了一点到萧寧的酒杯中。 然后她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微一笑:“悔公子,这酒果真如你所说,不如再尝尝这壶如何?听说是老板另外一款私藏,刚才悄悄换了壶。” 萧寧没有怀疑,礼貌地举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轻抿了一口,刚入口时,神情依旧淡然。 可接著,他的眉头微微动了动,目光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愣怔。 那种淡淡的迷惑,仿佛是被某种记忆轻轻拨动,却又在瞬间將情绪隱藏了起来。 萧寧的表情转瞬恢復如常,似乎不曾察觉到什么异常。 他微笑著放下杯子,轻轻点头道:“果然,这酒比之前那壶略有不同,多了几分浓郁,但整体风味还是不错的。” 他没有多说什么,仿佛只是隨口点评一般。 可这一切,都被卫清挽细细地看在眼中。 她心中一动,暗暗想到:他的神情刚才分明有一瞬间的愣住,那是尝出这酒的来歷了。 这酒可不是隨便能遇到的。 要知道,这种酒当年是她和萧寧独自调製出来的,就连府中下人都不知情,更不可能在外头见到。 她心中的疑虑更加浓烈,隱隱觉得,眼前的悔报与萧寧,似乎有著某种难以言说的联繫。 不过,卫清挽表面上依旧镇定自若。 她试探著问道:“悔公子倒是懂得品酒呢,不知这酒有何独特之处?” 萧寧似乎察觉到了她话中暗藏的意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但他並没有直接回应卫清挽的试探,只是淡然一笑:“每一壶酒,都有它独特的故事和滋味。就像人一样,不同的经歷会带来不同的风味,或许只有亲身体会过,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微妙。” 说完这句话,他轻轻摇了摇酒杯,仿佛在欣赏杯中的酒色,目光深邃如夜。 卫清挽心中微微一震。 她本以为萧寧会直接避开她的问题,却没想到他以如此含蓄的方式回应。 更让她惊讶的是,他竟然巧妙地藉助酒的比喻,將自己那一瞬间的情绪掩饰了过去。 她轻轻抿了一口酒,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那一刻,她几乎有种错觉,眼前的“悔报”,就是萧寧! 无论刚刚有关於韩勇的密辛,还是如今的这壶酒,都在指向这一点。 可是,卫清挽又深知,他不是! 因为。 萧寧不可能有悔报的才学和见识的! 因此。 目前卫清挽的疑问,就只剩下了一个: 这悔报跟萧寧,究竟是何关係? 他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只有萧寧才知道的密辛? 而且,萧寧究竟是如何认识到这等好像无所不能、什么都会的傢伙的! “悔公子果然见识不凡。”卫清挽微微笑道,语气中带著几分讚许,也带著几分难以掩饰的好奇。 卫青时和卫轻歌在旁边看著,虽未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却都沉浸在轻鬆的气氛中。 “是啊,这酒的味道真好,可惜,我们只是经过,以后没有办法常来这家酒馆。”卫轻歌一脸惋惜地说道。 “看来悔公子在品酒这件事上確实有一套。”卫青时也附和道。 萧寧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那一杯酒,仿佛暗藏著许多未说出口的秘密。 而在这温暖而平和的酒馆灯光下,卫清挽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她越是试探,越发现“悔报”这个人比她想像的还要复杂。 他的从容、他的见识、甚至他那一瞬间的迷惑,都像是在勾勒一个谜。 可当她想要去解开这个谜时,却又被一层薄雾般的距离挡在了门外。 她不禁暗暗心想:“这个悔报,到底是谁?为何每次我觉得他与萧寧有关时,却又无法確定?” 在这片安静而暖意融融的氛围中,四人继续饮酒,言谈间笑语不断。 可他们之间的那丝隱秘的波动,却无人能真正看透。 夜幕已然大绽,云合镇的集市依旧热闹非凡,仿佛整个小镇都被包裹在一层温暖的灯火中。 四人酒足饭饱,走出小酒馆,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周围是各式摊贩的叫卖声。 热气腾腾的炊烟,街边摊贩们卖的烤串、人和炒栗子散发著诱人的香气,让人食慾大开。 卫轻歌兴致勃勃地左右张望,眼睛里充满了对新奇事物的好奇。 卫青时和她一样兴奋,不时停下来,在摊位前挑选一些古玩小物件,买了几个精致的小手工艺品,逗得摊主开心地连连道谢。 在这一片喧囂中,忽然,一阵清越的琴声从不远处传来,宛如一缕清风,轻柔地穿透了集市的嘈杂,抚过人们的耳畔。 琴声悠扬,如山涧潺潺的流水,又如春风拂面的和煦,带著一丝淡淡的惆悵,仿佛在诉说著一个深藏心底的故事。 卫清挽的脚步一顿,耳朵微微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琴声传来的方向。 第442章 斗琴 琴声时而急促,如流水拍打石岸;时而缓慢,如晨雾瀰漫山谷,似有千般情思在其中。 她的心被琴声紧紧抓住,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让她不得不循声而去。 “你们听到琴声了吗?”卫清挽轻声问道,语气中带著些许惊喜和好奇。 “是啊,真好听!”卫轻歌立刻回答道,“不知道是谁在弹琴,我们去看看吧!” 四人顺著琴声,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最终在一个小小的摊位前停下。 那是一处布置简单的小摊,摊位前掛著几盏昏黄的灯笼,发出柔和的光芒,將摊位照得朦朧而温暖。 摊主是一位身穿素衣的中年男子,神色平静而从容,正端坐在摊位后方,轻轻拨动琴弦。 他面前摆著一把古朴精致的古琴,琴身通体乌黑,表面光滑如玉,隱隱透著温润的光泽。琴尾雕刻著精美的纹路,仿佛古树盘根错节一般,自然而优雅。 那把琴仿佛有灵性一般,每一次琴弦的拨动,便能发出如泠泠泉水般的音色,似在低声呢喃,又似在浅吟低唱。 当卫清挽的目光落在琴上时,她的瞳孔微微一缩,心中不由得翻起了波澜。 她认得这把琴,传说中的名琴——“碧梧”。 这把琴曾是百年前一位琴师的心爱之物,据说音色如泠泠流水,清丽动人,而它背后也有一个悽美的故事。 传闻中,这琴隨著琴师的逝去而一同埋入地下,几经辗转,后来下落不明。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许多琴艺爱好者穷极一生寻找,也未能再次一睹它的风采。 卫清挽的心跳在这一刻加快了,她无数次在书中读到关於这把琴的描述,也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著自己能够亲手抚琴,弹奏出这把琴的音色。 然而,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竟能在这样一个普通的集市上,偶然遇到这把“碧梧”。 “真的是『碧梧』吗?”她低声喃喃道,声音中带著不可思议的惊喜。 站在一旁的萧寧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著她。 卫轻歌和卫青时也被这琴的古朴和优雅所吸引,他们虽然不精通琴艺,但也能看出这把琴的不凡之处。 “这位先生,请问这把琴真的是传说中的『碧梧』吗?”卫清挽忍不住走上前,满怀期待地问道。 摊主抬起头,目光温和地看著她,点了点头: “正是『碧梧』。我在一个旧坊中偶然得到的,这把琴虽歷经岁月,音色依旧澄澈。有人说它在等有缘人。” “等有缘人?”卫轻歌忍不住嘀咕道,“那又为何摆在集市上?” 摊主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因为缘分,总是要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若有人能抚琴而动之,那便是它的有缘人。” 卫清挽听得一愣,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 她从未想过,自己儿时梦寐以求的琴竟会在这里遇见。 她心中有些激动,但也有些犹豫。 她知道这琴价值连城,实在不是轻易能得的宝物。 “请问这琴可否出售?我愿意出高价买下。”卫清挽轻轻说道,声音中带著些许迫切。 然而,摊主却微微摇头,依旧神色温和:“这琴不卖,只送。但要送给有缘之人。” 卫轻歌在一旁听得忍不住好奇:“那什么才算『有缘人』呢?如果不是卖,为什么又摆出来让人看到?” 摊主依旧微笑:“缘分,是看不见摸不著的。它要等一个能真正理解它的人。若姑娘愿意,不如坐下来弹奏一曲,看看你和它是否有缘。” 卫清挽愣了愣,內心有些复杂。 她从未在集市上隨意弹奏过琴,但眼前这把琴实在让她无法抗拒。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她在摊主的示意下,缓缓坐到琴前。 琴弦在她手指下发出清脆的响声,琴音如同冰泉滴落,清凉而透彻。 卫清挽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触碰到的不只是琴弦,还有她儿时那个未曾实现的梦想。 她轻轻闭上眼睛,手指在琴弦间游走,渐渐弹奏出一首《流水》。 这是她最熟悉的曲子,曲调清灵如水,婉转悠扬。 琴声如同一缕春风,轻轻拂过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隨著她的指尖拨动,琴音时而急促如潺潺溪水,时而平缓如湖面微波,曲调间似有千丝万缕的情感在流淌。 曲终时,琴音轻轻散去,如同微风消失在山间的寂静。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风声在耳边轻轻迴荡。 周围不知何时围满了人,纷纷为她的琴艺鼓掌。琴声结束后,他们迟迟不愿散去。 卫轻歌笑著看向卫青时,低声说道:“大姐果然厉害,这琴音真是太动人了。” 摊主听完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轻轻拍了拍琴身,仿佛在和它做最后的道別。 他缓缓站起身,將琴推到卫清挽面前,郑重地说道: “姑娘,这琴等了许多年,今日终於找到了它的有缘人。我將它赠与你,希望你能善待它。” 卫清挽微微一愣,原本因弹奏而平静下来的心再次被激盪,她忍不住摇头: “不,您一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能得到这把琴,我怎么能白白接受?若您愿意出让,我愿出双倍的价格!” 然而,摊主依然轻轻摇头,温和地笑道:“姑娘,这琴註定是你的。金钱不能衡量这份缘分。” “你不必推辞,这琴早已认定你。” 他说完,便开始收拾自己的摊位,仿佛不打算再多停留一刻。 卫清挽见摊主如此坚决,虽心中感动万分,但也无从再劝。 她接过琴,双手轻轻抚摸琴身,琴体温润如玉,似有一种隱隱的温暖传递到她的掌心,仿佛在回应她的触碰。 “若有缘,或许我们还会再见。姑娘,好好珍惜这琴。” 摊主微微一笑,最后看了一眼“碧梧”,背起包袱,转身离去。 卫清挽看著摊主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受。 她本能地想追上去再问些什么,但却觉得无从开口。 她想不明白,为何这样一把珍贵的琴会如此轻易地赠与她,甚至不肯收钱。 难道,这真的是所谓的“缘分”吗? 她低头凝视著怀中的“碧梧”,心中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和喜悦,仿佛多年埋藏的梦想终於在这一刻得以实现。 萧寧站在她身旁,静静地看著这一切,心中却波澜不惊。 事实上,这一切都是他的精心安排。 “碧梧”曾在多年辗转流离后,最终被萧寧秘密寻回。 他知道卫清挽对这琴的情感,也明白她儿时对这琴的渴望,所以,他特意让人找到这把琴,並安排了这样一个巧妙的场合,让琴能够“自然而然”地回到她手中。 他安排了一位熟悉的琴师,扮作摊主,巧妙地將琴送给卫清挽,不让她知道真相。 萧寧微微一笑,看著她抱著琴的样子,心中泛起一丝柔情。 卫清挽抱著“碧梧”,心中温暖而复杂的情绪交织著。 她低头轻轻抚摸琴身,琴的纹理光滑而温润,仿佛在回应她的触碰,迴荡著一种奇妙的情感。 多年来,心底的那个梦想和期待,在这一刻仿佛被唤醒了。 她的思绪渐渐飘回儿时,那时她在书中看到这把名琴,便深深地迷恋上了那种飘然的意境。 甚至天真地幻想著,若有一天能亲手抚琴,奏出那动人的乐曲,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然而,这样的梦想,竟然在今日这个集市的偶然间成真了。 萧寧站在她身旁,默默看著她,眼中带著几分淡淡的笑意。 他的眼神如同一潭深邃的湖水,波澜不惊,却能映照出对方的所有情绪。 卫清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那双深沉的目光。 “悔公子,”她忽然开口,声音轻柔中带著几分试探,“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琴?你说,这琴为何会在这里?” 萧寧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他淡淡一笑,神情平静:“缘分吧。或许,这便是它等待的结果。你喜欢它,也终於能將它带走,这就够了。” 他的话听上去云淡风轻,仿佛只是无意间的感慨。 但卫清挽心中微微一动,她原本打算继续追问,却一时间找不到合適的话语。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把琴吗?”萧寧继续说道,语气温和而自然,仿佛在诉说著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今它到了你手中,也算是圆梦了。” 卫清挽的目光微微一颤,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 她有些诧异,怎么这“悔报”竟会知道她曾一直想要这把琴?这样细腻的情感,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问题在她心头盘旋,却未能找到答案。 就在她犹豫间,卫轻歌凑上前来,脸上带著灿烂的笑容:“大姐,看来你真是有福气,这琴可是传说中的名琴呢!若不是有缘人,怎么会得到这样的礼物?” 卫清挽低头抚摸著琴身,露出温柔的笑容,却也掩饰不住眼中的疑惑。 她打量著萧寧的身影,意味深长地轻声道:“是啊……有缘。” 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轻柔而悠长,仿佛在与琴低语。 正当这几人准备继续离开之际,忽然背后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声音:“等等!” 卫清挽几人一愣,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款款走来,眼中带著一丝不屑和傲慢。 她身著华丽的衣裙,肩披绸带,髮髻高高束起,头上还插著几枚精致的珠釵,脸上略施粉黛,倒是显得清秀俏丽。 只是她的气势过於张扬,那眼中的挑衅和咄咄逼人的神態,让人心生反感。 “这把琴,姑娘还是还回来吧。”女子缓步走到卫清挽面前,轻轻摇动手中的摺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可配不上它。” 卫轻歌见状,眉头一皱,不悦地问道:“这位姑娘,你是什么意思?” 女子目光一转,看向卫轻歌,冷笑一声: “我是姚媛媛,是云合镇姚家千金。我自幼习琴,见多识广,对这『碧梧』也颇有了解。像这种传说中的名琴,若没有真正的琴艺造诣,是无法將它的音色发挥到极致的。” 她说著,抬手指了指卫清挽手中的琴,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和不屑: “姑娘,你说你是有缘人,那不妨让我们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样的琴艺,能让这『碧梧』认定你。” 姚媛媛的话语中,带著刻意的挑衅和高高在上的语气。 她从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轻蔑,显然是认为卫清挽不过是个琴艺平庸之人,却侥倖得到了这把名琴,让她心中感到不服。 周围的人本就因名琴现身而好奇围观,此时一听姚媛媛的话语,更是起了兴趣,纷纷交头接耳地討论起来。 卫清挽闻言,脸色微微一沉。 她心中清楚,自己虽喜爱弹琴,但琴艺终究不精,无法与那些真正的琴师相比。 她抱著“碧梧”,正准备开口拒绝,姚媛媛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 “你若是真心喜欢这琴,倒也无妨。只是既然你说自己是有缘人,不如与我比试一曲,若你能胜得过我,这琴自当归你;若不敌,还请將琴让出来,大家都能心服口服。” 她这话说得咄咄逼人,仿佛已经篤定卫清挽不会接招。 卫轻歌听不下去,气愤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理!这琴是摊主送给我大姐的,何必再多此一举!” 姚媛媛却抿嘴一笑,脸上的表情越发傲慢: “世间的『有缘』岂是如此轻易?若没有真正的琴艺,这把『碧梧』在你手中不过是蒙尘。我只是想为它找一个真正懂它的人罢了。” 她说完后,又將摊主叫了过来。 摊主被叫到人群前,显得有些无奈,却依旧温和地站在一旁。 姚媛媛当眾质问他:“你说这琴赠与有缘人,可你看这位姑娘,琴艺平平,如何配得上?若这琴註定要落入平庸之人手中,那还不如让我来。” 摊主眉头微蹙,但仍旧温和地说道:“我认定这琴有缘,便是有缘。姑娘不必再强求了。” 姚媛媛见摊主並不改口,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却没有退让,反而继续故意提高声音: “若你真觉得自己能配得上这琴,那就比试一曲吧!如此也让大家评个理。” 这番话一出口,围观的群眾纷纷低声议论,眼看事情越闹越大。 卫清挽心中无比纠结,她並不愿与人爭执,更不擅长当眾比试。 可她不愿放弃这把琴。 然而在这样的局面下,她却无法找到合適的解决方法。 她抿了抿唇,正准备开口推辞,萧寧忽然上前一步,神情从容地说道:“若是比琴,不如我来代替。” 姚媛媛一愣,目光落在萧寧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即讥讽地笑了:“你?代替她弹琴?” 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眼中充满了轻蔑:“你这模样,看上去更不像是会琴艺的人。难道还想凭此来贏我不成?” 萧寧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一笑:“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他说话时的语气轻描淡写,但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却让人无从反驳。 姚媛媛原本满心自信,却被萧寧的从容给微微震住。 她的目光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强硬地说道:“好啊,我便看看你如何弹琴!若你真的能胜我,我自会甘拜下风。” 围观的人群见二人针锋相对,纷纷发出低声的感嘆和窃窃私语。 有人担心地说道:“看这情形,这位公子未必能胜得过啊。” 也有人暗暗鼓励:“说不定,这位小公子真有些本事呢。” 在眾人或期待或怀疑的目光中,萧寧走到琴前,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即將要做的不过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而卫清挽站在他的身后,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感动。 儘管她不知道萧寧的琴艺如何,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镇定,但这一刻,她竟不再感到孤单。 她低声道:“悔公子,若是为难,你不用……” 萧寧微微侧过头,轻声说了一句:“放心。” 此时夜色渐深,云合镇的集市上灯火通明。 四周围聚了不少好奇的路人。 摊位前的氛围渐渐变得紧张而热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摊前那几个对峙的人身上。 姚媛媛神情自若,眼神中带著挑衅与不屑。 她原本只是想借琴艺来逼迫卫清挽退缩,没想到眼前这位“悔报”竟然突然站出来,要替卫清挽应战。 她眼中的挑衅更浓,心中不屑地暗想:“这人不过是个书生模样,竟敢自告奋勇代替出战,真是不自量力。” “虽然本人千金名义是假,但古琴技艺,那可是不作假的!” 她心中暗道。 姚媛媛转身走到琴桌前,轻摇手中的摺扇,笑容得意而优雅。 举手投足间透著一股傲气,让人不自觉生出几分反感。 “好啊,既然你要替她比试,那便由我来定曲目。” 姚媛媛轻蔑地勾了勾嘴角,语气中满是挑衅。 “只希望公子待会儿不会后悔。”她特意將声音压得很低,却带著几分刺耳的嘲讽。 卫清挽站在一旁,虽然感激萧寧的挺身而出,但心中也难免担忧。 这一路上,她见识到了“悔报”的博学,见多识广,可她从未听说他精通琴艺。 她心中思量,难道他真有把握? 姚媛媛闻言,先是愣了愣,隨即讥讽地笑出声:“你?代替她和我比试?好大的口气。” “看你也是文弱书生,难道真以为自己能胜过我?” 萧寧微微一笑,眼中没有丝毫波澜:“由你来定曲目,我自会奉陪。” 姚媛媛见他如此淡然,更加不屑。 她心中暗想,这人多半是在装腔作势,根本没有真本事。 她本意是想逼迫卫清挽低头,没想到倒来了个“替身”,她心里不屑的同时也有些得意。 “那好,我便不客气了。”姚媛媛冷冷一笑,声音带著丝丝的挑衅。 “既然如此,我便选一曲《凤求凰》。这曲子音调变化多端,起伏跌宕,若无深厚的琴艺造诣,是无法完整演绎的。” “不知公子敢不敢一试?” 她说这话时,特意在“深厚的琴艺造诣”上加重了语气,仿佛是在暗示萧寧根本没有资格与她比试。 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人发出低低的惊呼。 《凤求凰》是琴曲中极难的一首,不仅需要演奏者有过人的指法,还要有细腻的情感表达。 一般来说,琴师们都视这曲为高峰之作,极少在公开场合演奏。 姚媛媛选择这曲,显然是想通过这高难度的曲子来逼萧寧退缩。 萧寧听了,神情不变,依然从容:“既然如此,那便请吧。” 他的声音虽轻,却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坚定,仿佛没有什么能动摇他。 卫清挽站在一旁,看著萧寧的背影,心中既有感动也有担忧。 她从未见他弹琴,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在这样复杂的曲调下从容应对。 但此刻他镇定自若的神情,仿佛无所畏惧,让她也生出一丝隱隱的期待。 姚媛媛带著几分胜利在握的得意,坐到琴前,指尖轻拂琴弦,发出清脆的琴声。 她闭上眼睛,手指在琴弦上轻快地跳跃起来,琴音如同银铃,清澈悦耳,一下子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她的指法灵巧,音色优美,弹奏时神情专注,曲调间流露出一种缠绵悱惻的情感,宛如恋人间的细语低诉,又如春风拂面的温柔。 姚媛媛的演奏无可挑剔,每一个音符都流畅自然。 曲调在她的指尖下时而婉转如溪流,时而高亢如飞鸟,引得围观者的阵阵掌声和讚嘆。 一些懂琴的人更是低声称讚:“这位姑娘果然技艺高超,《凤求凰》如此复杂的曲子都能弹得如此流畅。” “她弹得真好啊,这样的琴艺確实不简单。” …………………… 第443章 千柳渡!分別日! 姚媛媛听著四周的讚美,心中的得意越发浓烈,演奏也愈发投入。 琴音渐渐进入高峰,曲调变得急促而激昂,仿佛凤凰在展翅飞翔,带著无比的气势,直衝云霄。 她的演奏隨著节奏的加快变得愈发激烈,犹如春雷炸裂,一气呵成地將曲子弹到了最高潮,最后一个音符在琴弦上轻轻散去,如细雨般消失在空气中。 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有些人甚至开始为姚媛媛喝彩。 她微微扬起下巴,带著几分得意,目光挑衅地看向萧寧:“这便是我的琴艺,若公子能胜,我会心服口服。” 夜幕渐渐笼罩了云合镇的集市,四周的灯火明灭,给人一种温暖的氛围。 琴桌前的空气却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在围观人群的掌声与喝彩渐渐平息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了萧寧。 他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仿佛刚才那激烈的斗琴比试与他毫无关係。 萧寧缓步走向琴桌,整个人气定神閒。 在他走向琴桌的瞬间,四周仿佛也隨之安静下来,连空气中的嘈杂声似乎都被他的从容与冷静所压制,眾人屏息凝神,等待著他接下来的表现。 卫清挽在一旁看著萧寧,不禁有些动容。 这一刻,她望著他的背影,竟生出一种安全感,仿佛眼前的“悔报”早已洞悉了一切,准备以他自己的方式去捍卫她的尊严。 她心里对他充满感激,但与此同时,心中也有几分疑惑与紧张。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悔报从未表现出对琴艺有丝毫的擅长。 更何况,以他的身份和阅歷,又如何会在这方面有如此的造诣? 她想不明白,却又无法抑制內心的疑问。 可这时的萧寧神色依旧平静,他的每一步都充满自信,仿佛胸有成竹。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他轻轻坐下,指尖缓缓放在琴弦之上,手指还未拨动,琴音未响,但四周的气氛却已经悄然改变了。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酝酿著某种情绪,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某个悠远的意境之中。 这一剎那,四周仿佛只剩下他的身影,所有的喧囂与嘈杂都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片刻后,他的指尖轻轻拨动琴弦,琴音缓缓流出。 那是极其清澈的声音,宛如春日的第一缕清风,带著微微的凉意,仿佛在夜色中划开一条细小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屏息聆听。 琴声一起,便如春风化雨,温柔地拂过每一个人的心头,仿佛天地间一切喧囂都隨之平息。 在这细细流淌的琴声中,每个人的思绪都仿佛被带入了一个寧静而悠远的世界。 萧寧的演奏並不如姚媛媛那般张扬与激烈,反而有一种宛如流水般的自然流畅。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心底溢出的清泉,清澈透明,带著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之美。 琴音从低缓渐渐转高,音调变得悠扬而辽远,仿佛带领著人们走进了一个广阔的天地。 在那里,有潺潺的溪流,有巍峨的高山,还有那翩然飞舞的凤凰在天地间自由翱翔。 琴音中流露出的情感,深沉而细腻,如同绵延不断的山川河流,带著一种无法言说的悠远之意。 隨著萧寧的指尖轻抚,琴音渐渐变得高亢激昂,仿佛凤凰在天空中展翅飞翔,衝破云霄。 音律隨之攀至一个新的高峰,整首曲子中蕴含著无尽的力量与生机,仿佛天地之间的灵气都匯聚在这琴音之中。 琴声如风如雨,又如电闪雷鸣,让人不由自主地被捲入那磅礴的气势中,感受著琴音所带来的震撼。 当琴音高亢至极,似如猛禽展翅翱翔时,萧寧却忽然將指尖的力量放缓,將曲调拉回到一种清幽而绵长的韵味中。 琴音仿佛忽然回归了寧静,悠扬而不失深邃,带著一种从容的淡然。 在场的眾人仿佛看见了那翱翔的凤凰轻轻落地,收敛起自己的羽翼,平和而优雅。 琴声渐渐淡去,仿佛是要带著眾人从这充满力量的梦境中回归现实。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琴弦上轻轻散去,空气中仿佛依旧縈绕著那缠绵的余韵,久久不散。 围观的眾人被琴音深深震撼,呆愣了片刻,似乎还未从刚才那宛如梦境的琴音中回过神来。 在这一刻,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余音绕樑的琴声中,仿佛这片天地间只剩下刚才的那一曲绝响。 姚媛媛原本得意洋洋的神情渐渐凝固,嘴唇微微张开,脸色僵硬,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的手指紧紧地攥著衣袖,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讶。 她原本以为眼前的悔报不过是个狂妄的书生,根本没有琴艺上的造诣。 她甚至设想过他会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丑,狼狈不堪地离开。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如此高超的琴艺,完全將她的演奏比了下去! 当掌声和喝彩声在四周炸响时,姚媛媛的脸色越发铁青,手指微微颤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真是绝妙的琴艺!这位公子果然厉害!”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好,脸上满是敬佩。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简直不像凡人能弹出的曲子!”一位识琴的老者嘖嘖称嘆,脸上洋溢著钦佩之情。 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立刻引发了更多的欢呼和讚美。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四周的围观者纷纷喝彩,为萧寧的琴艺感到由衷的佩服与敬仰。 而萧寧只是缓缓睁开眼睛,微微欠身致谢,神色依旧平静如水:“承让。” 他站起身,动作自然地將琴轻轻放回琴桌上,没有半分得意,仿佛刚才那场震撼人心的演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平静而温和,像是风雨过后的寧静,不带一丝骄傲,也没有丝毫得意。 围观的眾人纷纷鼓掌叫好,目光中带著无比的敬佩与讚赏。 而在这一片掌声与讚美声中,姚媛媛却站在原地,整张脸因羞愤而微微扭曲。 她原本想藉此机会在眾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琴艺,结果反而被萧寧彻底压了下去。 她的內心充满了嫉妒和不甘,可面对四周投来的讚许目光,她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她咬了咬唇,强自镇定,冷冷地说道:“哼,这琴艺是高超,但终究是你弹的,不是她。” “如果你们真想要这把『碧梧』,你我各退一步,琴归你们,但是,你们需要拿银子来换吧。” 她的话中带著一丝讽刺,仿佛不愿就此认输,藉机想要在最后关头捞上一把。 姚媛媛的话一出口,四周的欢呼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围观的眾人面面相覷,显然对她的言辞感到不满,却又不好明言反驳。 他们看向姚媛媛的目光中带著些许嘲讽,仿佛在看一个故意为难他人的小丑。 萧寧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就见一旁的卫清挽走了过来。 他抬起头,看见卫清挽静静地站在自己身旁,目光温柔而坚定。 她神情平静地对上姚媛媛的目光,语气温和却不失坚决:“五百两太多了。” “我本无意强求这琴,既然你有条件,那我便付你十两银子。” 卫清挽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仿佛带著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仿佛不容置疑,让人无法反驳。 显然,卫清挽是不想再跟这人继续在这拉扯了。 姚媛媛听著她的话,心中怒火更盛,但她也知道,若继续爭论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她狠狠地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抹不甘的神色,最终还是接过了卫清挽递过来的十两银子,恨恨地转身离去。 围观的眾人看著她离去的背影,纷纷摇头嘆息,有人低声窃窃私语,也有人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在这渐渐散去的人群中,卫清挽心中渐渐平静下来,抬头看向萧寧,目光中带著淡淡的微笑。 她低声说道:“悔公子,今日多谢了。” 萧寧回以温和的笑容,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情:“无需谢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四人经过一夜休整,翌日,彻底踏上了前往南安国的路途。 南安国是神川缘会的举办地。 所谓洛子州胭脂湖,是南安国最为珍贵的皇室游湖。 眼看著神川缘会的盛典已然不远,眾人心头不由得激动,怀揣著几分期待。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前往南安国必经的千柳渡口。 千柳渡口地势开阔,岸边古柳成荫,长长的柳条低垂到水面,隨风轻轻摇曳,枝叶婆娑,映照在江水中,摇曳生姿。 微风拂过江面,波光粼粼,一叶叶小舟穿梭往来,河道中满是来往的客船,船帆、舟影连成一片,仿佛一幅水墨丹青的画卷。 渡口此刻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四处都是准备前往神川缘会的人群。 卫轻歌站在岸边,放眼望去,整个渡口被形形色色的来客挤得满满当当。 她一边惊嘆渡口的热闹非凡,一边在心中暗暗感慨,似乎各地的豪杰、才子、武士都匯聚在这里,准备奔赴盛会。 “哇,这里的人真多!”卫轻歌忍不住拉住卫清挽的手,惊讶道,“这些人都是去参加缘会的吗?” 卫清挽微微一笑,点点头:“看来今年的缘会更加热闹了。许多人都会在千柳渡口上船,顺江而下,前往洛子州的胭脂湖。” 渡口岸边,一艘艘客船依次停靠,船头上悬掛著各色旗帜,有的绣著祥云纹样,有的插著精致的装饰卉,迎风招展。 一些富贵人家的船舷上,掛满了飘动的红色绸带,流光溢彩,將整艘船装点得如画一般,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船上载满了前往神川缘会的各色人物,有富商贵族、才子名士,甚至还有一些练武之人,个个衣饰鲜明、神采飞扬。 卫轻歌一眼就看到一个身著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腰间別著一块象牙雕刻的佩玉,神態自若,言语间带著几分傲然之气。 旁边围了一群年轻人,或隨从、或学生,个个毕恭毕敬地围在他身边,听他言语谈笑,神態间带著崇敬。 卫轻歌小声问道:“大姐,这人看著气度非凡,莫非也是位名士?” 卫清挽微微点头,压低声音道:“看他言谈风度,確实不凡,应该是前来参与诗会的。” 卫轻歌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憧憬,仿佛能看到神川缘会上的才子佳人齐聚、诗词对弈的场景。 就在她愣神之际,一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只见一队武士身著银甲,个个雄姿英发,骑马行来,所经之处人群皆让开一条道。 这些武士目光凌厉,腰间佩刀,胯下骏马神骏挺拔,赫然是南安国的精锐侍卫队。 队伍中央,一位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的年轻武士策马而行,身穿黑色武士服,手中紧握长刀,面色冷峻,浑身散发出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 卫青时注视著那位武士,眼中闪烁著几分敬佩之色:“这应该是南安国的侍卫吧,没想到缘会连他们都要派人来护送,看来果真不凡!” 卫清挽点头道:“神川缘会毕竟是神川大陆最盛大的盛会,南安国自然会派出精锐护卫,以防不测。” 人群中不乏身著轻甲的武士和带刀的护卫,也有一些武功不凡的江湖人士。 他们虽打扮各异,但每个人身上都带著一股不容小覷的气势,腰间的佩刀或剑鞘寒光隱现。 其中一个背负长剑的年轻人立在岸边,目光锐利地注视著来往的人群,眼神冷峻,神色凝重,显然並非等閒之辈。 他偶尔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 卫青时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想:“看来这次缘会不仅有才子佳人,江湖武士也是一大看点啊。” 就在这时,渡口边的一个船员高声叫喊著,手持竹竿引导著眾人:“客人们快上船,准备前往南安国的胭脂湖了!” 卫清挽抬头望去,见渡口旁的客船正装饰得別具匠心,船头悬掛著南安国的旗帜,整船雕樑画栋,布满鲜绿植,仿佛一座流动的园林。 卫轻歌顿时兴奋起来,拉住卫清挽的手,欢快地说道:“大姐,我们就上这艘船吧!看起来非常漂亮!” 卫清挽含笑点头,顺著她的目光看向那艘船,船头的木雕栩栩如生,甲板上装饰著五彩繽纷的卉,连船帆上也绣著细致的纹,仿佛是为了庆祝这场即將到来的盛会。 他们登上船只后,卫青时环顾四周,见到周围坐著各式各样的旅人,纷纷打量著同伴,眼中带著各自的神色。 一位身穿素色布衣的白髮老者坐在角落,眼神清亮,双手轻轻摩挲著膝上的古琴。 他的神情淡然,仿佛並未受周围的喧闹所扰,目光落在江面上,神情悠然。 坐在他旁边的一对夫妇带著两个孩童,两个小孩笑嘻嘻地望著船外的柳树,时不时惊嘆不已,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 而在船头靠近甲板的位置,有几位装束华贵的年轻公子正聚在一起谈笑,他们个个意气风发,显然是前来参加诗会的名士才子。 其中一位身穿蓝袍的年轻男子举止优雅,手中握著一把精致的摺扇,轻轻摇动间,摺扇上绣著的一句诗句隱隱可见。 他的语气带著几分自负,笑谈间不乏对缘会的嚮往。 他正和几位公子谈论著诗词,偶尔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显露出几分矜持的神色。 卫轻歌一边打量著这些人,一边轻声感慨:“看来真是各路人才齐聚啊!” 卫清挽点了点头,低声笑道:“这千柳渡一向是去往胭脂湖的必经之地,自然少不了南安国的精锐,和那些前来观会的江湖人。” 隨著船只的鸣笛声响起,客船缓缓启程,四周的柳树渐渐远去。 卫清挽站在船头,望著逐渐远去的渡口,心中隱隱生出几分悵然。 还记得,许多年前,萧寧也曾说过,有朝一日,会在神川缘会,与自己定情,让自己成为这缘会之上,最耀眼的人。 然而呢? 几经辗转,两人却是这般,彻底无缘了。 夜色渐渐降临,客船行至江心,四周的柳林在夜幕中显得格外静謐而庄严。 水面倒映著夜空中微微闪烁的星光,波光粼粼,如同镶嵌著细碎的宝石。 江风拂面,清凉而舒適,伴隨著微微的水流声,给人一种无比寧静的感觉。 四人正静静地站在船舷边,感受著夜色的温柔,忽然传来船员的通报: “前方江岸即將燃放烟,为神川缘会提前祈愿,敬请各位贵客前往船头观赏。” 卫轻歌眼睛一亮,瞬间雀跃地看向卫清挽:“大姐,快走!烟夜景可不是常有的。” 卫清挽微微一笑,温柔地看著她,轻轻点了点头。 几人隨著人群慢慢走到船头,江面上的其他船只也聚集到了一起,停靠在离江岸不远的水域,静静等待著烟的绽放。 船头上的灯笼映衬著江水,泛出柔和的光晕。 不久后,夜空中响起了清脆的声响,第一朵烟在远处炸开。 光彩四溢的火绽放出流光溢彩的瓣,仿佛在无边的夜幕上描绘出一幅绚丽的画卷,映照著江水,也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卫轻歌望著夜空中的烟,眼神中带著无比的喜悦与憧憬,她轻声道:“真美啊。” 她眸中闪烁著微光,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触动,眼中满是希望。 她悄悄许下一个心愿——希望未来的日子如同这烟般璀璨美丽,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绽放出属於自己的光彩,不论身在何地,都能让人铭记。 卫青时站在一旁,注视著夜空中的烟,嘴角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带著几分少年的豪情。 他抬起头,眼神坚毅地说道:“我倒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凭藉自己的实力,让世人见识到卫家的风采。”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却透著一种强烈的信念。 卫清挽听著轻歌与青时的心愿,忍不住微微一笑,眼神却渐渐柔和下来,带著一丝悵然。 她抬头望向夜空中的烟,光影在她的眼眸中变幻,映照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她心中默默许下一个心愿——她希望自己能放下往事,重拾內心的寧静,不再被过去的情感牵绊,重新找到心灵的安寧。 烟一朵接著一朵绽放,绚烂的火在夜空中尽情绽放,又缓缓消逝在黑夜之中,仿佛在诉说著人世间的短暂与永恆。 就在这时,萧寧轻轻开口,声音温柔而从容,在这璀璨的烟中显得分外平静: “哎,我本就是来南安国办事,与各位不过是同路罢了,接下来,到了南安国,便该离开了。” “这场烟,倒是像在为我等的相聚收尾!” 他的语气平淡,却仿佛透著一丝淡淡的告別意味,仿佛这一路的相伴只是一场偶然。 卫清挽听到这话,不禁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他,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仿佛有什么心绪一闪而过。 烟的光影在她的脸上不断变幻,模糊了她的表情,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卫轻歌听到萧寧的这番话,脸上的喜悦瞬间消散了几分,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舍。 她轻声问道:“悔公子,为什么一定要走呢?南安国的神川缘会可是神川大陆最盛大的盛会之一啊,你不去看看?”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深邃而温柔,缓缓说道:“我前往南安国,是有其他事情要办。若是閒暇,倒是会去看上一看。若有缘,未来或许还能再见。” 他的声音低缓,带著一种深沉的意味,让人不由得为之一静。 卫青时望著萧寧,眼中露出一丝惋惜之色,带著几分不甘:“悔公子若就此离去,日后想再见恐怕也不易了。” 萧寧含笑道:“世事无常,谁又能预料未来的相逢呢?” 第444章 抵达南安国! 萧寧的话语带著一股从容的洒脱,仿佛早已看破了世间的聚散离合,心中毫无留恋。 卫清挽低下头,手中轻轻握紧衣袖,似乎在暗暗掩饰著心中的情绪。 她抬头望向那夜空中盛放的烟,感到一股淡淡的失落,仿佛在这璀璨的光芒之下,曾经的一切悄然消逝,犹如这烟一般。 然而,內心的某个角落却隱隱感到不舍,仿佛在他的一句话中,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要知道,这可是目前,卫清挽和萧寧之间,为数不多的联繫了啊! 儘管说,卫清挽並没有搞清楚,这悔报和萧寧究竟是个什么关係。 江面上的烟依旧在绽放,火光映照著每个人的脸庞,五彩斑斕。 萧寧站在船头,背影显得格外平静而坚毅。 他目光远眺江面,仿佛已经与这喧闹的人群隔绝,陷入了一种属於自己的寧静。 卫轻歌忍不住望著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的情感。 她忍不住低声道:“悔公子此番离去,江湖路远,有缘再会吧。” 萧寧微微一笑,平静地看著她,轻轻说道:“有缘再会!” 卫青时望著烟,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说道:“悔公子,若真到了南安国,能再见的话,还请务必与我们相聚。” 萧寧缓缓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柔和的神色,低声道:“如有机会,自然不会推辞。” 卫清挽默默地注视著萧寧,心中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开口。 她知道,“悔报”不过是旅途中的过客,即使相伴至此,终究还是要各奔东西。 她不愿多言,最终只是微微一笑,將所有情绪埋藏在心底。 此时,夜空中的最后一朵烟绽放,点亮了整片江面,照亮了每个人的面庞,也让这一刻变得无比灿烂。 隨著烟的消逝,四周逐渐恢復了寧静,江面上只剩下那微微的波光,仿佛一切都回归了平凡。 船头上的灯笼散发著微弱的光芒,映照著每个人的身影,隨著船只的摇晃微微晃动。 江风吹来,带著几分清冷,几人各自沉默,陷入各自的思绪中,心中有著各自的愿望和憧憬。 卫清挽抬起头,看向远方隱隱约约的南安国方向,心中升起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期待。 萧寧默默地站在一旁,目光深邃而遥远,似乎在透过这江面,看向更加遥远的未来。 烟的绚丽渐渐消散,江面恢復了寧静,夜空中繁星点点,映照出一种清冷的柔和。 四人回到船舱內,点起一盏小小的油灯,橘黄色的光晕在船舱中柔柔地扩散开来,映在几人脸上,氛围静謐而温暖。 卫轻歌兴奋的神情依旧未散,几次抬起头似乎想说些什么,终於忍不住,轻轻笑著打破了这份寧静。 “悔公子,”她率先开口,满是好奇。 “你这次南安国之行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每次提到南安国,你都显得这么神秘,倒让我越来越好奇了。” 她的眼睛闪著光芒,脸上满是对未知的憧憬。 萧寧闻言微微一笑,眼中带著一丝淡淡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也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 他话音平静淡然,仿佛要避开轻歌的疑问。 为了转移话题,他淡淡一笑,隨意一问:“倒是各位,既然也是前往神川缘会,想必对缘会有不少期盼吧?” 他目光隨意而温柔,仿佛並无特別的意图,轻描淡写间,却巧妙地將话题引向了卫轻歌与卫青时。 卫青时似乎早已满心期待,一听这话,立即目光一亮。 他眼中带著跃跃欲试的光彩,语气中透出些许豪迈:“这次神川缘会,我听说南安国设了千人武比,神川大陆的名门高手齐聚一堂,若能一睹他们的比试风采,也算不虚此行。” 他说著,双拳微微一握,眼中流露出一种对力量的渴望和对比武竞技的嚮往。 他自幼习武,一路追隨而来,除了答应萧寧的事情外,也想见识真正的江湖风采。 卫轻歌笑著看著他,眼中带著几分调皮的笑意:“青时一心想著比武,也难怪了。” 说完,她轻轻侧过头,脸上带著一种憧憬的表情,眼中仿佛浮现出远方的缘会盛景。 “我倒是更期待缘会上的诗会。”她轻声说道,目光悠远。 “我听闻缘会上会有眾多才子佳人聚集在一起,吟诗作对,各显风采。那些才情风雅的盛景,真是让我心驰神往。” 她脸上流露出满满的嚮往,仿佛在那繽纷的诗会上早已流连忘返。 “而且,”她眨了眨眼,调皮地看向卫清挽和萧寧,“如果有机会,不妨让我也来作一首诗,不一定是才子,也可以是才女呀。” 她话语间满是朝气,一脸笑意盈盈,仿佛已经被那场盛会吸引。 卫清挽听著两人的话,脸上带著淡淡的微笑,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浅浅的波澜。 她知道他们的期盼,却也明白自己的心境与他们不同。 看著轻歌期待的模样,她不由轻轻嘆息了一声,眼神投向窗外的江面,江水在夜色中幽深而寂静,映照著她略带惆悵的神情。 片刻后,她低声道:“神川缘会不过是流光溢彩的盛会罢了,对於我而言,不过是顺其自然,见见世面。” 她的话语轻淡,却透著一种冷静的从容。 卫青时和卫轻歌对视一眼,略感惊讶,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说。 萧寧微微一笑,注视著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一丝惆悵。 他低声说道:“缘会確实盛大,世人趋之若鶩,可你若只是隨缘而行,或许会在不经意间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话语轻柔,带著几分意味深长的温柔。 卫清挽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心中泛起一丝温暖,她抬头望向他,眼中带著一丝疑惑,似乎在试图看透他言语中的深意。 灯火摇曳在他温和的笑意中,令他的神情看上去淡然且遥远,仿佛是夜色中一片轻烟,触手不可及。 卫轻歌见两人对视片刻,似有某种隱秘的情感在无声中流动,不由得轻轻笑了笑,带著一丝打趣的语气说道:“悔公子所说的意外之喜,莫非就是指我们这些同行的朋友吗?” 她脸上带著几分狡黠,显然在故意引导著话题,想要揭开萧寧言语中的深意。 萧寧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温柔:“若说你们是意外之喜,也未尝不可。” 他的话虽轻,却带著一种真挚的情感,让卫轻歌不禁笑了笑,心里一暖。 这一路上,萧寧的细心与陪伴,確实让她倍感温馨。 卫青时笑著拍了拍手掌,目光中带著一丝豪气:“既然都是意外之喜,若是有缘在缘会相遇,不妨由我这个小弟亲自作陪,让姐姐和悔公子也能畅游一番。” 萧寧微微頷首,笑而不语,眼神却悄然落在卫清挽身上,眸光中似有温柔涌动。 卫清挽感受到他的注视,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他的话语和眼神都带著难以言喻的情感。 这情感在她的心中悄然浮动,像是一朵微微涟漪的水,晃动著她的思绪。 卫清挽轻轻低下头,掩饰著心中的情绪,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似乎想將一切掩盖在淡然之中。 灯火照在她的脸上,映出她柔和的面容和淡淡的笑意。 船舱中几人再次沉默下来,夜风从窗外吹来,带著一丝清凉,吹动著油灯的火苗,跳跃而又寧静。 卫清挽缓缓抬头,望向窗外的江面,目光悠远,仿佛透过这夜色,看到了一片更加遥远的未来。 南安国即將到达,缘会就在不远处。 萧寧静静地坐在她身旁,脸上带著温和的微笑,目光柔和而寧静。 他没有多言,却用眼神传递著一种默默的守护,让人感到心安而温暖。 船舱內的油灯微微摇曳,仿佛回应著每个人心中那抹惆悵与期待。 卫清挽深吸一口气,静静地闭上眼睛,感受著这短暂的寧静。 船只徐徐前行。 夜色如墨,微凉的江风带著淡淡水汽从窗外拂入船舱。 灯火在桌上微微摇曳,將卫轻歌的影子映得忽长忽短。 她笑意盈盈,凑近桌边,眼睛里闪烁著些许狡黠。 “我们来玩个投骰子的游戏吧,点数最高的,可以问点数最低的一个问题。” 她挑挑眉,提议道。 “好啊。”卫青时立即赞同,嘴角露出一抹兴奋的笑意。 他看向卫清挽和萧寧,目光带著些期待和挑衅,“姐姐和悔报兄不如也一起吧!” 卫清挽轻轻一笑,温柔地点头。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萧寧,心中却泛起些微波澜,似乎这无意间的游戏为她提供了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探寻“悔报”背后真实身份的机会。 萧寧微微一笑,神情依旧温和如常,微微頷首,“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我自然愿意奉陪。” 骰子在桌上滚动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几双眼睛紧盯著它的跳动,仿佛每一声响动都预示著一丝期待与好奇。 片刻后,骰子停了下来,点数揭晓,卫轻歌掷出了最高点数,而萧寧的点数最低。 卫轻歌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调皮的笑意,凑近萧寧,压低了声音,带著几分调侃的味道: “悔公子,你的字是不是特別讲究?我看你写字时,神情都带著一股认真劲儿,怎么让我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你的字呢?” 她的声音带著一丝试探,语气中掺杂著轻鬆与玩味,仿佛是无心之问,却又带著一缕细细的疑问。 萧寧微微一笑,眼神不急不缓,温润如水,淡淡道:“不过是偶尔练练,轻歌姑娘多虑了。” 他说得从容,仿佛这份淡然已成为他日常的面具。 灯火下,他的目光並未迴避,反倒流露出一种不以为意的镇定。 卫轻歌听得一怔,轻轻眨了眨眼,心中虽觉得他话中有些避重就轻,却也说不出缘由,只得悻悻地放下了这个念头。 骰子重新掷下,这次落在了卫青时手中,骰子转了几圈,终於静静地停在桌面上。 结果揭晓,他掷出最高点,而卫清挽则成了点数最少的一位。 卫青时对著姐姐微微一笑,语气中带著亲近与探究:“大姐,你平日总是淡然,这次不妨说说心中所盼吧。说出来,也让我们知晓一二。” 卫清挽闻言微微一怔,望著弟弟的目光中带著些许无奈和柔和。 她轻轻垂下眼帘,片刻后抬头,眼中似有些轻轻涌动的情感。 “若是心中所盼,其实不过是,能看到你们都好。” 她的声音轻柔,像一缕飘渺的风,缓缓盪入每个人的心中,仿佛带著无尽的温柔与包容。 卫青时目光微微一暖,似乎明白姐姐的心意,点头笑了笑,心中却带著一丝深深的依恋。 骰子游戏继续,笑声与低语在灯光下迴荡,气氛愈加轻鬆。然而隨著骰子再次停下,卫清挽望著桌上跳动的骰子,心头却忽然生出一丝隱隱的不安。 这一轮,骰子最终停在了卫轻歌面前,她的点数最高,而萧寧的点数却再次落在最低。 卫轻歌笑意盈盈,眼中闪烁著探究的光芒,似是有些意外,又似乎带著一丝狡黠的愉悦。 她微微倾身,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著萧寧,带著几分玩味的轻声说道:“悔公子,你出门在外,总是这般行色匆匆吗?” 萧寧闻言,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光芒,仿佛是夜色中的流星,转瞬即逝。 他温和一笑,眼神依旧深邃如湖水,轻声回答道:“行走在外,自然隨性些,能省去许多拘束。”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语气平和,仿佛只是简单的敘述,並未隱藏什么。 但卫清挽却在这无懈可击的回应中,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迴避之意。 她的目光悄然凝视著他,似是想从这平静的表情中探出些许端倪,但萧寧只是温柔地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眼底却不见丝毫波动。 骰子再次掷下,几双眼睛紧紧盯著它的跳动。 骰子在桌上转动几圈,最终停下。 这一回,点数最高的依旧是卫轻歌,而点数最少的,却成了卫清挽。 卫轻歌眯了眯眼,带著些好奇与玩味,看向姐姐,微笑道: “大姐,你心思一向深沉,不妨就告诉我们,你是否对神川缘会有何特別期待?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心愿,也算是给我们些指引。” 卫清挽淡淡一笑,眼眸中透出一丝温柔的情感,目光轻轻望向远方,仿佛透过夜色看向那遥远的胭脂湖。 她的声音低柔,带著一丝悠远的情感,缓缓道: “若说期待,倒不如说是一种顺其自然的心態。神川缘会如此盛大,或许也只是世人所求,而我不过是隨缘而已。” 她的回答轻描淡写,却让人感到一股难言的惆悵。 骰子在灯光下再次掷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几人各自屏息,片刻后,骰子停下,这次点数最高的是卫清挽,而点数最少的,则落在了萧寧身上。 卫轻歌在一旁默默注视,似乎察觉到一丝暗藏的火正悄然在姐姐与“悔报”之间燃起,目光中多了一抹含蓄的期待。 卫清挽微微抬头,目光淡淡地掠过萧寧,轻轻一笑,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柔声道: “悔公子对南安国的风土人情似乎十分熟悉,莫非曾在南安国待过?” 她的话语轻缓,仿佛只是隨意一问,但语气中却带著一抹温柔而细腻的情感,似是想要探究某个潜藏的秘密。 萧寧静静地听著她的提问,片刻后微微一笑,神情平和温润,答道: “少年时確实在南安国游歷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习俗有所了解,卫姑娘多心了。” 他的语气自然淡定,仿佛那段岁月早已尘封,未留下任何特別的痕跡。 卫清挽微微怔了一下,心头泛起一丝轻轻的失落,她似乎感到他在迴避,却又不知如何进一步探询。 不过,南安国,这悔报若是来过,那肯定就不是萧寧了。 在自己印象里,萧寧可没有来过南安国。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他的脸庞,灯光在他侧脸映出淡淡的阴影,令他整个人显得深邃而遥远,仿佛是一片静謐的湖泊,深不见底。 骰子在桌上翻滚,发出轻微的声响。 卫轻歌轻轻一嘆,带著些许遗憾地低声说道:“悔公子果真是难以捉摸,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地避开我们的问题。”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中带著温柔的意味,淡淡道:“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轻歌姑娘何必过於在意呢?” 他的声音平和而温柔,仿佛是一片和煦的春风,轻轻拂过每个人的心头,让人不禁生出几分寧静之感。 卫清挽凝视著他,心中却微微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她知道眼前的这个“悔报”並非简单之人。 而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的探问。 她垂下眼帘,掩去目光中的细微波动,心中隱隱明白,对方並不想暴露更多。 游戏的笑声逐渐消散,灯火在桌上微微摇曳,几人坐在柔和的光影中,彼此间的距离悄然拉近。 卫清挽望著灯光微微闪烁的影子,心中却带著些许淡淡的惆悵与疑惑。 她知道这一路相伴已是难得,然而每一刻相处,仿佛都在提醒她——有些人,註定只是过客。 这一瞬间,她轻轻抬头,望向萧寧,目光中带著一丝微妙的温柔与悵然。 而萧寧似有所感,也在同一时间回望著她,两人目光相交,仿佛在无声之中彼此告別,又似乎彼此承诺。 江风轻轻拂过,船舱內的空气清冷而静謐,灯火在他们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芒,映出彼此心中的一抹淡淡的温情。 翌日清晨。 黎明微露,江水缓缓流淌著,泛起清晨的微光,似乎与朦朧的晨雾交织成一幅美丽的水墨画。 两天一夜的泛舟,客船轻轻靠岸,几人拾级而下,脚步轻盈地踏上了南安国的万缘渡口。 渡口旁一座古老的石桥安静地横跨江面,桥身斑驳,桥面上铺满了细细的青苔,仿佛诉说著这片土地上的悠悠岁月。 桥两旁柳树成荫,低垂的柳枝在晨风中微微摆动,带著一种温柔的轻盈,仿佛守护著过往的旅人。 薄雾瀰漫在柳树间,如丝如缕,隨风散去却又若隱若现。 阳光从雾气中洒下,將河岸映得梦幻而朦朧,江面上一叶叶小舟来来往往,摇曳在薄雾之中,像是点点星光般闪烁著。 卫轻歌微微停下脚步,目光被那桥头的景象吸引了。 那是一棵古老的柳树,枝繁叶茂,枝条柔软如丝,树上掛满了鲜艷的红色丝带。 每一条丝带隨风轻轻飘动,带著一种別样的生气,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一条条流动的红绸。 卫轻歌不禁轻声感慨:“没想到这里的柳树上竟掛了这么多丝带,许愿的人还真不少。” 她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是一滴水落入清澈的湖面,在静謐的清晨中带来了一丝灵动的迴响。 一旁的摊贩恰好挑著担子经过,闻言笑著停下脚步,操著一口南安口音,笑眯眯地解释道: “几位是外地来的吧?这万缘渡可是我们南安国有名的祈愿之地。这里掛的红丝带呀,全是过往旅人们的心愿,寄託著他们的希望呢。” 卫轻歌眼中闪烁著好奇的光芒,微微偏头问道:“红丝带上写下心愿,就真的能实现吗?” 那摊贩笑著摇了摇头,指著桥头的柳树: “愿望能不能实现,不好说。但传说这里的柳树能感知心意,若心诚意坚,心愿便会传达到上天。有缘之人还会在来年春天再来掛上第二条丝带,这样一来,那份缘分便能得到天神的眷顾。” 几人听得入神,目光纷纷落在那棵掛满丝带的柳树上,仿佛这片红色的祈愿海洋承载了无数未解的心事。 卫清挽站在树前,静静地凝视著那些丝带。她心中微微触动,仿佛每一条飘动的丝带都在诉说著一段温柔的故事,带著些许期待与遗憾。 第445章 神川缘会,序幕! 听那小贩介绍了许久,想到萧寧,卫清挽轻轻抿唇,向摊贩取了一条红色丝带,低头在丝带上缓缓写下自己的心愿。 她的字跡娟秀温雅,每一笔都带著一种细腻的情感。 写完后,她抬起头,將丝带系在柳枝上。红色的丝带在晨风中微微飘动,似乎带著她的心愿飘向远方,融入这片朝阳之中。 她凝视著那条丝带,眼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柔情,仿佛是在遥远的时光中追忆著某段深埋於心的往事。 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但目光深处却流露出一抹浅浅的惆悵。 萧寧站在她的身旁,默默注视著这一切。 他的目光温柔而深沉,静静地望著她的背影,似乎將这一刻深深铭刻在心。 卫清挽微微侧头,仿佛感到他的注视,转过身来,眼神中带著一丝平静的柔和。 她轻轻一笑,却未多言,仿佛这笑容本身便已足以表达心中万千情绪。 卫轻歌在一旁也兴致盎然地取了一条丝带,认真地在丝带上写下自己的愿望。 她將丝带掛上柳枝,带著些许少女的憧憬,轻轻说道:“也不知道我的愿望会不会实现呢?但若真能实现,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她的语气中带著一丝悄然的渴望,似乎在心中寄託著一些未曾明言的希冀。 卫青时也拿起一条丝带,抿唇思索片刻,提笔在丝带上写下几个字,掛在柳枝上。 他望著丝带微微摆动,眼中闪过一丝微笑,低声道:“愿天下人心有所安。” 他的话语轻轻落下,却带著一股温厚的情感,仿佛他將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在了这一片安寧的晨色中。 几人一同站在柳树旁,目光隨著红丝带在风中摇曳,仿佛此刻的时间静止了,所有的喧囂与浮华都消散在这片寧静之中。 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洒下,映照在他们脸上,带来一种淡淡的温暖。 那份静謐中,似乎隱藏著无数未解的心事。 卫轻歌抬头望著丝带,嘴角带著一丝笑意,忍不住轻轻说道:“若真能再来掛上第二条丝带,那倒是一段缘分呢。” 她的话带著轻鬆的调侃,却在清晨的空气中带来一抹温柔的意味。 萧寧静静地站在她身旁,微微一笑,声音低柔:“若天神愿意成全这份心意,或许確有可能。” 他的目光悄然落在卫清挽的丝带上,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情,似乎想要將这一刻深深鐫刻在心底。 卫轻歌站在旁边,微微抿唇,望著姐姐掛起的丝带,目光中透出些许不舍。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开口,带著些许试探的语气问道: “悔公子,这南安国到了,你终究是有些事情要去做。若真要离开,我们在缘会时还能再见吗?” 卫清挽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颤,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萧寧身上,带著几分复杂的情绪,仿佛在期待著某个答案。 萧寧神情依旧平静,微微一笑,眼神深邃而温柔:“若缘分未尽,自然会再见。” 他的语气温柔,话虽简单,却透著一丝深情的意味,仿佛这份话语之中,蕴藏了许多未曾言明的情意。 卫清挽微微低下头,掩去眸中的一丝异样情绪。 卫轻歌站在柳树旁,眼中流露出一丝真挚的期待,悄然望向萧寧和卫清挽,仿佛心中也在默默期盼著什么。 晨风轻拂,红丝带在风中飘动,带著未曾明言的愿望与希冀,静静地悬掛在柳枝上,仿佛是他们彼此间的无声承诺。 卫清挽缓缓抬头,目光轻轻落在那片隨风飘扬的丝带上,心中隱隱生出一丝温暖的柔情,仿佛那份未解的心事正在这片静謐的晨光中悄然化开。 阳光洒在几人身上,晨雾逐渐散去,江面的波光粼粼映照出这片天地的寧静。 他们站在桥头,静静地感受著这份安然与温暖,仿佛在这一刻,一切都归於平静,所有的愿望都將由这片红丝带替他们传达。 朝阳初升,温暖的光芒洒在南安国的城墙上,城墙高大而庄严,仿佛一位沉默的守卫,守护著这片辽阔的土地。 四人並肩站在城门前,抬头凝视著这座久负盛名的城市,心中却各自翻涌著不同的情绪。 脚下的石板路泛著浅浅的金色,旅途的风尘仿佛在这一刻稍稍散去,所有人都被这片清晨的光辉笼罩,周身透出一股寧静的温暖。 卫清挽静静地站在一旁,微微垂眸,默然无语,心中有种淡淡的悵然浮现,却又说不出具体的缘由。 萧寧在几人身旁,静静地望著城门,目光中似乎带著些许柔和的温情,但那温情中却夹杂著一抹深沉的决意。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扫过三人,最终缓缓地转过身,面对著他们,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仿佛要將这一切都深深刻在心中。 “多谢各位一路上的陪伴,”他的声音温柔而平静,带著一丝淡淡的洒脱,“前路已近,我的目的地也在眼前,就在这里向各位告別了。” 他的话语带著从容,仿佛这一別是命中注定,而他心中早已准备好接受这一切。 卫轻歌听到他的话,眼中立刻浮现出一丝不舍,嘴唇微微动了动,却终究没能说出挽留的话语。 她抬头望著他,声音里带著几分迟疑:“悔公子,若是忙完了事,一定要来缘会上找我们玩!” 她的声音里带著些许天真的期盼,仿佛这一路的相伴並未抵达终点,而未来仍旧会有再次重逢的时刻。 萧寧闻言,温和地笑了笑,目光中带著一种深邃的柔情。 他注视著卫轻歌,微微点头,轻声道:“若有缘,终会再见。”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般温柔,带著一丝未明的情感,仿佛那份再见的承诺並不是虚无縹緲,而是充满了隱隱的期待。 卫青挽站在一旁,眉头微蹙,眼中露出一丝惋惜。 有些话想要说,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一路上他看著悔报的各种巧合,几乎已经可以確定,这个人就是跟萧寧有关係! 只是! 哎…… 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切的话语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只得轻轻拱手,低声道:“悔公子一路珍重,愿有缘再见。” 卫青时注意到了姐姐的仪態,连连出来打圆场,笑著对萧寧使了使眼色: “悔报兄,一路上多谢照顾了!回到大尧,我请客酬谢悔报兄。” 萧寧含笑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著一丝温厚的关怀:“一言为定。” 他的话语简短,却带著一种温暖的力量。 萧寧淡然一笑,转而將目光投向卫清挽。他的眼神柔和而深沉,仿佛有千言万语埋藏其中,但在这一刻,却化为一句简单的告別。 “卫姑娘,愿你前路平安,愿你一切安好。”他轻轻点头,声音低沉温柔,仿佛带著他最真挚的祝愿。 卫清挽微微一怔,抬眸望向他。 她轻轻頷首,声音带著一抹柔和的低沉:“悔公子保重,感谢一路上的照顾。” 两人对视片刻,彼此的眼神中似乎藏著未曾言明的情感,微微一笑,却什么都未曾说出。 萧寧最后瞥了一眼卫清挽,目光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情感,仿佛他也想要將这一刻深深刻在心中。 那眼神中夹杂著一丝温柔与悵然。 挽儿,等著我! 缘会上,我们再见! 他最终点了点头,转过身,脚步稳健地迈向远方。 晨曦洒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背影拉得悠长而清晰,仿佛一道淡淡的剪影,渐渐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卫清挽静静地站在原地,默默凝视著他的背影,心中浮现出一种淡淡的失落与不舍,仿佛她的心中某处被悄然带走了。 卫轻歌轻轻嘆息,低声说道:“大姐,悔公子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卫清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著萧寧渐行渐远的身影,眼中有些许闪烁的光芒,似乎在这別离的瞬间,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情感。 卫青时站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卫清挽的肩膀,低声说道:“大姐,悔报兄已经走了,咱们也继续赶路吧!” 卫清挽微微頷首,收回了视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將心中的情感压抑下去。 她转过身,轻声道:“走吧!接下来,咱们可要为青时选一个好姑娘!” 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 萧寧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晨光中的城门尽头。 四周的风吹拂过城门,带来一丝清冷的寒意,仿佛在无声地诉说著这场別离的无奈。 卫清挽深深望了一眼那城门,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惋惜,终究还是转过身,与卫轻歌和卫青时一同迈向城门。 几日后。 晨光熹微,朝阳初升,淡淡的薄雾漂浮在胭脂湖上,湖面微波粼粼,仿佛铺上了一层淡金的轻纱。 卫清挽、卫轻歌与卫青时三人隨人流缓缓步入神川缘会的会场,四周的喧囂与欢腾之声愈发沸腾,仿佛將天地都点燃了。 缘会的入口是一道巍峨的石拱门,拱门两侧垂掛著长长的红绸,迎风飘动。 门上悬掛著书法极为飘逸的大字“神川缘会”,字跡苍劲,透露出一股磅礴的气势。 进入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四周用五彩繽纷的绸缎装饰,各色灯笼高高掛起,迎风轻轻晃动,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香气,给人一种既热烈又温馨的感觉。 卫清挽抬头望去,四周早已人山人海,男女老少纷纷涌入缘会现场,盛装打扮、欢声笑语。 她目光中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环视著这个充满生气的盛会。 她身边的卫轻歌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微微侧头对卫清挽低声道: “大姐,听闻缘会上的人若是能结缘,便会受到一生的祝福。可今日这般热闹,真不知会遇上怎样的奇缘呢!” 卫清挽含笑点了点头,目光中带著一丝期待与温柔。 这场缘会,相比也就自己是个例外吧。 除了自己,来这里的每个人大抵都是带著一丝憧憬与期待来到这里的,也都在期待著一份未知的情缘。 卫青时站在两人身旁,目光中同样带著几分新奇。 他从小便听闻神川缘会的盛大场面,却从未亲眼见过,如今身处其中,目光不由得被四周的景象深深吸引。 缘会的中心地带是一座巨大的高台,周围用锦缎和彩绸围绕,五色灯高高悬掛,隨风而舞。 台上早已准备好了一张长桌,桌上陈列著五色锦盒,据说每一位能在缘会结缘的男女,都將获得一枚“缘环”,象徵著他们在此相遇、相知、相守。 就在几人驻足观望时,耳边忽然传来低沉的鼓声,响彻整个广场。 紧接著,一声悠扬的长號吹响,仿佛拉开了一幕壮丽的帷幕。 缘会正式开始,四周的欢声愈发响亮,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隨著这声音而共鸣。 高台上,一位身穿锦袍的司仪缓步走上前,目光扫视全场,隨即高声道: “神川缘会,天下良缘齐聚此地!今日有缘人將得天赐之福,愿结情缘,共度一生。” 隨著他的声音,四周的观眾纷纷欢呼,掌声如潮。 卫清挽感受到这份气氛中的激动,心中微微一动,仿佛被带入了这盛大的氛围中,眼中闪烁著一丝温柔的光芒。 司仪朗声宣布后,便有数十名歌舞者缓缓走上高台,她们身穿华丽的锦绣衣裙,手持彩扇,在悠扬的乐曲中翩翩起舞。 彩扇隨风而舞,裙摆飞扬,仿佛是朵朵盛开的朵,將整个高台渲染成一片绚烂的海。 台下的人群也被这场景吸引,纷纷屏息凝神,仿佛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卫轻歌看得入神,轻声讚嘆道:“这舞姿真是美得如梦似幻。” 她的眼中带著一丝惊嘆,仿佛已经被这场景深深吸引。 卫青时站在一旁,目光中同样带著讚赏,轻轻点头道: “果然不愧是神川缘会,这样的场面可真是难得一见。” 卫清挽微微一笑,目光却转向远方,望著那片辽阔的胭脂湖。 湖面上早已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等待著夜幕降临时被点燃。 届时,这片湖面將化为一片璀璨的星河,映照出每个人心中的愿望与期盼。 不久后,歌舞结束,司仪再次走上前,笑容满面地宣布道: “缘会的第一项环节——缘盏之光,將由大家共同参与,凡是有心愿的,可將自己的祈愿书写於灯之上,放入胭脂湖,隨缘而流。若有缘人能在湖心之中相遇,便算有了情缘!” 听到这话,四周的人群立刻沸腾起来,大家纷纷涌向湖畔,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灯和墨笔,將自己的心愿写在灯上。 一时之间,湖畔彩灯闪烁,灯火交相辉映,整个胭脂湖宛如一片流光溢彩的仙境。 卫轻歌看得兴致勃勃,轻轻拉著卫清挽的手说道:“大姐,我们也去放一盏灯吧!” 卫清挽轻轻頷首,微笑著隨她走向湖边,取了一盏精美的灯,拿起墨笔,略微沉吟后,便在灯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愿。 “若天下真有所谓月老缘分,就让我在这缘会之上,遇到萧寧吧。” 她的字跡清秀雋永,透出一丝温柔的情感。 写完后,她轻轻將灯放入水中,看著它隨著水流缓缓飘向湖心。 卫轻歌也写下了自己的心愿,神情带著几分期待与憧憬。 她看著灯在水面上轻轻晃动,心中涌起一股柔情,仿佛將所有的希望与祝愿都寄托在这盏灯上,等待著命运的回应。 卫青时在一旁默默注视著两人,目光温和,心中也有一种安静的温暖。 他也取了一盏灯,將它轻轻放入湖中,看著灯火缓缓飘远,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愿姐姐姐夫,永结同心,此次缘会过后,白头偕老。” 隨著一盏盏灯逐渐匯聚,湖面上的灯火越来越多,宛如一片流动的星河,在晨光中微微闪烁。 人们站在湖畔,望著这些飘动的灯,脸上带著笑容与期待,仿佛每一盏灯火都代表著一个温暖的心愿,等待著在这片湖水中化为现实。 不远处,一位年轻的书生与一位温柔的女子正並肩而立,望著他们共同放入湖中的灯,脸上带著浅浅的笑意。 书生低声对女子说道:“若此生与你相伴,我愿以笔墨描绘出我们未来的岁月,伴你度过余生。” 女子轻轻点头,眼中闪烁著泪光,仿佛这片刻的誓言便足以温暖一生。 卫清挽看著这一幕,心中不由得一动,仿佛被这温馨的场景深深触动。 她轻轻握住卫轻歌的手,眼中带著温柔的笑意,默默地感受著这份寧静的幸福。 此时,远处的司仪再次宣布,缘会的第二项环节——“才比”即將开始。 才子佳人们將会登上高台,展示各自的才艺,以才情结缘。 台下的人群纷纷期待,仿佛这一场才艺比试不仅是展示个人的风采,更是结缘的契机。 卫轻歌听到这消息,兴奋地拉著卫清挽道:“大姐,我们去看看吧!听闻这次才子佳人云集,必定是才华横溢,一定会非常精彩!” 卫清挽微微一笑,跟隨她向台前走去。 四周人声鼎沸,大家纷纷围聚在台前,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好奇,等待著那些才子佳人的风采一一展现。 隨著第一位才子的上台,缘会的才比环节正式开始。 书生们或以琴棋抒怀,或以诗词咏志,一时间高台上文采飞扬,乐声悠扬,引来台下阵阵掌声与喝彩。 佳人们亦不甘示弱,以轻舞曼妙、诗书琴韵展现出自身的风采,优雅的姿態与温柔的气质令台下眾人纷纷嘆服。 卫清挽静静地观赏著这场盛大的比试,心中仿佛也隨著那琴声诗句飘然荡漾,融入了这片繁华与热闹之中。 她的目光时而转向卫轻歌与卫青时,心中充满了温暖与柔情,仿佛这一刻所有的牵掛与思绪都在这场盛会上得到抚慰。 日头渐高,缘会的氛围愈发热烈,四周的人群欢声笑语,仿佛整个天地都沉浸在这份喜悦与期待中。 人们的脸上带著笑容,眼中闪烁著光芒,仿佛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期待著一份独属於自己的情缘。 才比结束后,隨著司仪再次走上高台,四周的喧囂逐渐平息,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接下来的环节。 司仪目光扫过全场,隆重地宣布道:“缘会第三环节,祈愿桥,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话音刚落,胭脂湖畔的几位侍者便將一条长长的绸带桥缓缓拉开。 这是一条由各色绸缎彩布编织而成的“祈愿桥”,两端一头系在岸边,另一头通向湖心的亭台。 绸桥色彩繽纷,桥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一道彩虹,点缀在碧绿的湖面上。 人群中传出一片低语和讚嘆声。 不少人第一次见到这绸桥,纷纷议论起它的独特传说。 据说,只要有缘人携手走过这座桥,並成功抵达湖心亭,便能许下心愿,祈愿彼此情缘长久。 卫轻歌望著桥,眼中带著一丝好奇,轻轻挽住卫清挽的手: “大姐,我们也去试试吧。听说通过桥的人缘分都会变得牢不可破。” 卫清挽微微一笑,目光中透著温柔。 她知道,这桥是一个象徵性的“心桥”。 在这“祈愿桥”上行走,便如同踏上感情的考验之路。 卫青时看了看绸带桥,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神色。 他虽是好胜的性子,但並非为求姻缘,而是被这別致的桥所吸引,心生挑战之意。 彩桥上,不少人已缓缓走了上去。 他们中有夫妻相携,也有结伴而来的挚友,还有不少初识之人带著期盼的心情。 桥上的人们互相扶持,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每一步都需平稳而坚定,稍有不慎便会脚下摇晃。 一对年轻的恋人正紧紧握著对方的手,神情中既有专注也有紧张。 桥身轻轻摇摆,他们相互依靠著缓缓前行。 第446章 胭脂湖十佳丽! 四周围观的人们纷纷为他们加油,欢呼声此起彼伏。 卫清挽静静地看著这一幕,眼中浮现一丝柔情。 她微微頷首,隨著卫轻歌一同登上桥面。 脚下的绸带柔软且富有弹性,每走一步都带著轻微的晃动。 卫轻歌紧紧握著她的手,时而小声惊呼,时而低声欢笑,脸上带著难掩的兴奋与紧张。 卫青时跟在两人身后,步伐稳健,目光专注。 他不急不缓地向前迈步,仿佛在感受脚下桥面的摇曳节奏。 在湖面的微风中,绸桥隨风飘动,仿佛將行人带入一种梦幻般的境界。 湖心亭的神像映在水中,庄严而神秘。 每一位到达亭前的人都虔诚地闭上双眼,低声许愿。 人们的面容沐浴在湖心的阳光下,神情纯真而篤定。 卫轻歌在卫清挽的搀扶下,终於站在了湖心亭前。 她微微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许下了心中愿望。 卫清挽安静地站在她身旁,目光温柔。 她也轻轻闭上双眼,心中泛起一丝寧静,將未曾言明的心愿藏在了湖心。 卫青时站在两人不远处,神情中透出一丝满足。 他环顾四周,心中默默祝愿著姐姐们心愿得偿。 当最后一位行人走下祈愿桥后,湖边一片安静,仿佛一切都被这份祈愿笼罩。 湖面平静地倒映著他们的身影,水波轻轻盪开,仿佛將每个人的心愿融入其中。 就在祈愿桥结束后,司仪再次走到台前,面带微笑,朗声宣布:“缘会最后一环节,千灯齐放!” 听到这话,四周的观眾都沸腾了。 眾人早已听闻“千灯齐放”的美景,许多人纷纷带著自己的灯前来。 灯形態各异,有的精致小巧,刻满纹;有的用纸剪成喜庆的形状。 湖边的工作人员早已將点燃的灯摆放在岸边一字排开,等待著夜幕降临的那一刻,將整个湖面点亮。 隨著夜色渐渐降临,胭脂湖面开始被点点灯火映照,仿佛一片流动的星河。 人们纷纷將自己的灯轻轻放入湖中。 灯火在水面上漂浮,隨著水流缓缓向湖心聚拢,映照出每一张带著期待与温柔的脸庞。 说到製作灯,这几天卫轻歌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卫轻歌轻轻抱起自己精心製作的灯,闭上双眼默默许愿。 她將灯放入水中,看著它渐渐漂向湖心,脸上带著满足的微笑。 卫清挽站在她身旁,静静地看著湖面。 她轻轻抬起手中的灯,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柔情。 將灯放入湖中时,她的目光隨著灯火一起飘远,仿佛將心中那一丝淡淡的希望寄托在这柔和的灯光里。 卫青时则微微一笑,將自己手中的灯放入水中。 灯火漂流,四周渐渐安静。 人们的目光被湖面上的星光吸引,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唯有这片灯火映照出他们心中的愿望。 忽然间,湖畔传来一阵清幽的琴声,悠扬动人。 伴隨著琴声,一名女子轻轻唱起一曲歌谣。 她的声音柔和轻灵,带著淡淡的情感,仿佛將这夜晚点缀得更加深邃。 人们纷纷停下脚步,静静地聆听这曲歌声。 灯火在湖面上微微摇曳,琴声和歌声仿佛將所有人带入了一场寧静的梦境。 卫清挽望著湖面,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她静静地闭上双眼,感受著这片刻的寧静。 卫轻歌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大姐,今晚真是如梦如幻。” 卫清挽轻轻点头,唇角带著一丝温柔的微笑。 湖上的灯火渐渐匯聚成一片光海,將胭脂湖装点得如同仙境。 人们脸上带著笑意,目光温柔地注视著湖面,仿佛每一盏灯火都承载著他们最真挚的情感。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缘会的盛典在这片灯火中走向高潮。 湖畔的欢笑声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馨的寧静。 每个人的心中都仿佛被这片灯火所温暖,感受到那一刻的美好。 千灯齐放,缘会的最后一环节圆满落幕。 而胭脂湖畔,隨著司仪宣布自由活动开始,缘会的真正看点才刚刚拉开序幕。 卫清挽站在湖畔,静静凝视著夜空中的星河。 卫轻歌与卫青时站在她身旁,目光中带著一丝期盼与喜悦,仿佛这片灯火也將他们心中的愿望点亮。 夜色静謐,灯轻轻飘荡。 缘会的盛典,才刚刚进入高潮。 夜幕低垂,胭脂湖上灯火通明,湖水在灯影的映照下,宛如一片璀璨的星海。 缘会达到了最高潮,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著胭脂湖十佳丽的登场。 胭脂湖十佳丽,神川缘会主办方在神川大陆筛选出的十位佳人。 这十人皆是神川大陆颇有名气的才女、美人,天机山美人榜上有名者更是大有人在! 作为重头戏,她们会在最后时刻登场,並各自展示才艺。 在此之后,若有青睞十佳丽者,皆可上台求缘! 可以说,每一年,都有著大批人是为了这一环节而来! 卫清挽、卫轻歌和卫青时站在人群中,静静地注视著湖心高台,心中各有思绪。 卫轻歌望著湖心高台,眼中满是兴奋与期待,低声对卫清挽说道: “大姐,十佳丽终於要出场了!这可是每届神川缘会最令人激动的时刻。” 卫青时点头附和:“是啊,每年的十佳丽不仅是缘会的焦点,更是神川大陆美人榜的爭夺。” 卫清挽微微一笑,目光柔和:“能在胭脂湖十佳丽中脱颖而出,成为天下第一佳人,那才是真正的荣耀。” 此时,湖心高台上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琴声,清丽而悠远,仿佛为这场盛大的缘会拉开了帷幕。 主持人缓缓走上高台,面带微笑,声音浑厚而有力: “诸位,缘会已至最高潮,接下来,將是胭脂湖十佳丽的出场时刻。这十位佳丽,不仅才情卓绝、容貌倾城,更是缘会的灵魂所在。” “想必,诸位已经迫不及待了吧!” 台下的观眾纷纷议论起来。 “胭脂湖十佳丽可是每年缘会最期待的环节,她们不仅容貌绝世,才艺更是令人惊嘆。” “是啊,能一睹她们的风采,便不虚此行。” 卫轻歌听著周围的议论声,轻声对卫清挽说道:“大姐,你说今年的天下第一佳人会是谁呢?” 卫清挽目光深远,轻声说道:“每一位佳丽都有独特的才情和魅力,想要脱颖而出並不容易。” 卫青时忍不住问道:“大姐,听说天下第一佳人不仅仅是看容貌,更多的是才艺与气质的综合表现,对吗?” 卫清挽微微点头:“不错。评选天下第一佳人,不仅要看她们的容貌,还要考验她们的才艺、智慧和德行。” “每一届的评选都极为严格,能够成为天下第一佳人,便意味著她们是真正的才貌双全之人。” “当然,最重要的,还要有求缘者造势!” 主持人接著说道:“今晚,十佳丽將一一登场,展示她们的才艺。最后,我们將从中评选出一位,成为今夜的天下第一佳人。”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评选规则每年都差不多,主要看佳丽们的才艺展示和台下观眾的反应。” “这天下第一佳人,单是靠著自己的才学可远远不够。最关键的,还是要看有没有人可以给她们造势啊!” “对啊,前几届的天下第一佳人,哪个不是被人千金求缘,各种珍宝、各种才子爭相爭锋,才帮忙將其衬托出来。” “的確,若只是靠著自己,而求缘之人太过苛刻,未免会显得小家子气。” “听说今年的十佳丽个个都是人间绝色,才艺更是非同凡响,竞爭一定非常激烈。” 卫轻歌听得眉眼弯弯,笑著说道:“这才有意思嘛,十佳丽的才艺表演一定会非常精彩。” 卫青时笑道:“我倒是更期待那些男子如何表现,能否贏得佳丽的青睞。” 卫清挽微微一笑,静静地注视著湖心高台:“无论结果如何,这一夜註定令人难忘。” 夜幕渐深,胭脂湖上的灯火在湖面上跳跃,映出十佳丽的倩影。 湖心高台在薄雾中若隱若现,宛如仙境。 隨著琴声的渐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台上。 “下面,有请我们的第一位佳人,登场!” 第一位登场的是洛水谣。 “第一位,洛水瑶!” 她身著淡蓝色长裙,裙摆如水波般轻柔地隨风拂动。 她轻抚琴弦,微微一笑,优雅地坐在琴前。 洛水谣的纤指轻拨,琴音如同潺潺流水,在夜空中悠然迴荡。 起初的旋律低缓悠扬,宛如春日细雨,轻轻滴落在人们的心头。渐渐地,琴声变得高亢激昂,如同大江奔涌,澎湃而壮丽。 她的指尖如蝶翼轻舞,琴声中带著浓浓的情感,仿佛將她的心事诉诸琴音。 观眾们纷纷闭上眼睛,静静聆听,仿佛身处一片寧静的湖畔,感受著心灵的洗涤。 “这琴音真是令人沉醉,仿佛能够触及灵魂深处。”卫轻歌轻声说道,目光中满是讚嘆。 卫青时点头附和:“洛水谣果然不凡,她的琴声不仅技艺高超,更蕴含著深厚的情感。” 洛水谣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散去,全场寂静了片刻,隨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她微微欠身,眼中带著一丝淡淡的柔和,优雅地退回高台一侧。 接著登场的是墨玉莲。她身著素白长裙,手中持著一卷画轴,步履轻盈,仿若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她缓缓展开画轴,揭开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画。 她轻轻提起画笔,挥毫泼墨,运笔如风。 每一笔都带著深厚的功力和独特的韵味,山峦、溪流、古松逐一显现,墨色浓淡相宜,意境悠远。 观眾们屏息凝神,静静欣赏她的作画过程。 每一笔落下,都仿佛在大地间绘出一片新的天地。 “她的画艺真是出神入化,仿佛天地间的景致都能跃然纸上。” 卫清挽轻声说道,目光中透出钦佩。 “是啊,这等画技不仅需要天赋,更需要数十年的沉淀。”卫青时低声说道。 墨玉莲最后一笔落下,画面上一片云雾繚绕,仿佛真正的仙境跃然纸上。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墨玉莲微微一笑,优雅地收起画轴,缓步退回高台。 红衣翩翩登场时,带来了一阵热烈的气息。 她身著火红长裙,面带自信的笑容,长袖在空中翩然飞舞。 隨著鼓声的响起,她的舞步轻快而灵动,动作间仿佛燃烧著熊熊的火焰。 她轻扬长袖,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跳跃都充满了炽热的生命力。 观眾们被她的热情所感染,纷纷为她的舞姿喝彩。 “她的舞姿真是震撼,仿佛能够点燃整场缘会的气氛。”卫轻歌微笑著说道,眼中闪著兴奋。 卫青时也忍不住讚嘆道:“这样的舞姿,不仅是才艺,更是一种生命的热情和力量。” 红衣翩翩最后一个舞步定格,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她微微鞠躬,脸上带著灿烂的笑容,款款退回高台一侧。 接下来登场的是青衣染。 她一袭青衣,身姿端庄,带著一种与世无爭的淡然之气。她轻轻摆出茶具,动作优雅而从容。 她从选茶、洗茶、冲泡到最后的品茗,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茶香在空气中瀰漫开来,沁人心脾。 “她的茶艺真是令人心醉,仿佛每一滴茶水中都蕴含著无尽的禪意。” 卫清挽微微点头,目光中透出一丝欣赏。 卫轻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著茶香的芬芳:“这茶香真是令人陶醉,仿佛能够洗涤心灵的尘埃。” 青衣染最后端起一杯茶,轻轻递给主持人,脸上带著淡淡的微笑。 全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她从容地退回高台一侧。 紧接著,就见丹凤朝阳以一身劲装登场,手持长剑,目光坚毅,气势如虹。 她站在台上,挥舞长剑,每一招每一式都刚劲有力,剑光在夜空中闪烁,令人目不转睛。 她的剑术刚柔並济,招招凌厉,剑气纵横,仿佛整个舞台都被她的气势所笼罩。 “丹凤朝阳的剑术真是刚猛有力,不愧是侠女中的佼佼者。” 卫青时目光中透出钦佩之意。 “她的剑术不仅是力量的展示,更是一种艺术的表达。” 卫清挽轻声说道,眼中带著一丝欣赏。 丹凤朝阳最后一招“凤凰展翅”收剑,全场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她微微一笑,剑眉星目间透著英气,缓步退回高台。 “下面,有请,白雪霽!” 白雪霽身著雪白长裙,神情淡然,手持一卷诗册,缓步登台。 她抬头望向观眾,轻启朱唇,以清丽的声音吟诵著自己的诗作。 她的诗词清幽婉约,字字珠璣,仿佛將她的情感与思想化作一幅幅生动的画卷,呈现在观眾眼前。 “她的诗才真是无与伦比,每一句都如同雪中霽景,清新脱俗。” 卫轻歌低声说道,眼中带著欣赏之色。 卫青时轻轻点头:“这等才情,不愧是十佳丽之一。” 白雪霽吟诵完毕,轻轻一鞠躬,全场掌声雷动,她带著淡淡的微笑退回高台。 紧隨其后的,是有著紫燕绕之称的佳人! “有请,紫燕绕!” 伴隨著主持人的一声高呼,紫燕绕一袭紫衣出场,步履轻盈,带著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站在台中央,轻启朱唇,歌声婉转如黄鶯出谷,清丽动人。 她的歌声如梦似幻,仿佛能將人带入一个温柔的梦境中。 每一个音符都透著无限的柔情与细腻,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她的歌声真是天籟之音,仿佛能够穿透人心。” 卫清挽微微一笑,眼中带著一丝感动。 紫烟绕唱完最后一个音符,全场一片静默,隨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她优雅地鞠躬,带著温柔的笑容退回高台。 “有请,银月华!” 银月华身著银白长裙,手持绣针,缓步登台。 她轻轻展开一幅未完成的绣布,细致地绣出一朵朵栩栩如生的朵。 她的针线功夫精湛,每一针每一线都透著无与伦比的细腻与精致。 观眾们屏息凝神,静静地欣赏著她的刺绣技艺。 “她的刺绣真是巧夺天工,仿佛一针一线都带著生命力。” 卫青时低声说道,目光中满是钦佩。 银月华最后將绣布轻轻捲起,脸上带著淡淡的微笑,缓步退回高台。 再其之后,还有霞光媚和幽兰泠一一登场! 霞光媚身著霞光般的衣裳,手中捧著一碗香气四溢的药膳,缓步登台。 她轻轻揭开碗盖,药膳的香气立即瀰漫开来,沁人心脾。 她微微一笑,轻声介绍著药膳的配方与功效,语气温柔而自信。 观眾们纷纷点头称讚,被她的专业与温暖所打动。 “她不仅貌美如,还精通医术,真是难得的人间妙手。”卫轻歌说道,目光中满是欣赏。 霞光媚將药膳端给主持人,脸上带著温暖的微笑,缓步退回高台。 最后登场的是幽兰泠。 她身著紫衣,目光深邃,气质高雅。 她站在台上,以清晰的声音做了一段开场白。 “这个语调,让我想到了南安国第一女讼师!” “是她?就是那个一向喜欢为民鸣不平的女讼师!” 听到这等议论,再去听此人的话语。 只觉她的话语犀利而有力,每一句都充满了智慧与深刻的见解。 她的辩才无双,令台下观眾纷纷惊嘆。 “她的辩才真是厉害,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號召力。” 卫清挽微微点头,目光中透出一丝钦佩。 幽兰泠最后一番自我介绍,全场掌声雷动。 她微微一笑,缓步退回高台。 --- 十佳丽的才艺展示,將整个缘会推向了最高潮。 台下观眾纷纷议论,讚嘆不已。 “今晚的十佳丽真是群星璀璨,每一位都才貌双全,令人心动。” “是啊,能够在其中脱颖而出,成为天下第一佳人,那才是真正的荣耀。” 卫轻歌微笑著说道:“大姐,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成为天下第一佳人?” 卫清挽微微一笑,目光柔和:“每一位佳丽都有自己的独特魅力和才情,结果如何,还需静待评选。”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要看求缘者造出来的势,够不够足!据说上一届神川缘会,有人给那天下第一佳人送上了十几颗东海夜明珠!” “甚至,还网罗了神川大陆仅有的三块红金玉。最后,更是写了一首至今传唱的七言格律!靠著这等造势,那佳丽才得以一飞冲天。” “如今的缘会自也是这般,想要爭夺第一佳丽,求缘者拿出来的东西,展现出来的才学啊!” “毕竟,这些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在十佳丽纷纷登场后,几人便纷纷走上了胭脂湖中的一处水上阁楼,静待接下来的求缘环节。 想要求缘的人,则是已然跃跃欲试。 半个时辰后…… 夜色深浓,胭脂湖上的灯火明灭交错,映照著水面如碎金般闪耀。 微风轻拂,湖面波光粼粼,將高台上的景象衬托得如同梦境一般。 四周人潮涌动,却寂静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高台之上,等待著那至关重要的宣告。 卫清挽、卫轻歌和卫青时立在人群中,目光透过人群的缝隙,注视著湖心那座华美的高台。卫轻歌兴奋地低声说道:“大姐,终於要开始了!今晚的十佳丽求缘环节,可是整个缘会的高潮呢!” 卫清挽微微一笑,目光中透著几分淡然,却也隱含著一丝期待: “十佳丽的求缘,向来是才情与情感的交锋,能够在这场盛会上打动佳人芳心的,必是人中之龙。” 卫青时略显兴奋地接过话头: “而且,今晚还要评选出天下第一佳人!每一届的天下第一佳人,不仅才情卓绝,更是无数人追逐的对象。” 他的目光带著几分憧憬和好奇,“你们说,今年的天下第一佳人会是谁呢?” 卫轻歌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大姐,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呢?我觉得,应该是洛水谣或是白雪霽。” 卫清挽目光深远,语气平静:“每一位十佳丽都有各自的才情与魅力,能否成为天下第一佳人,还要看今晚的表现。” 第447章 求缘 卫清挽抬头望向高台,灯火映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卫轻歌站在她旁边,自顾自的说: “不管怎么说,今晚最令人期待的,还是那些敢於登台求缘的人,他们的表现,才是今晚的亮点。” “也不知道,有没有特別突出的公子……” 此时,高台上缓缓升起一道淡淡的雾气,將台上灯火映得朦朧而神秘。 隨著琴声轻轻扬起,主持人步履稳健地走上台,面带微笑,目光平和地扫视全场。 他的声音浑厚而有力,缓缓开口道:“诸位,胭脂湖十佳丽已经登场,神川缘会的最高潮已然来临。” 台下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主持人身上,等待著他接下来的话语。 “十佳丽的求缘环节,將是今夜最引人注目的时刻。” 主持人的声音迴荡在夜空中,仿佛每一个字都落在眾人的心头。 “任何一位对佳丽倾心的公子,都可以登台展示才艺或表达真情,博取佳丽的芳心。如果佳丽心动,便可与求缘者结缘,共度余生。” 台下的观眾开始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纷纷。 “终於到了这一步了,求缘环节可是每年最精彩的部分。”有人低声说道。 “是啊,能在这环节中脱颖而出,不仅需要才情,更需要勇气。” 另一人附和道,“毕竟,这可是一场公开的情感表白,成败皆在眾目睽睽之下。” 卫轻歌听著这些议论,忍不住低声笑道: “大姐,这些求缘者胆子可真大,在这么多人面前表达心意,若是被拒绝,岂不是很尷尬?” 卫清挽微微一笑:“求缘本就是一场赌注,敢於上台的,都是有备而来。能否成功,关键在於他们是否能真正打动佳人的心。” 主持人稍作停顿,继续说道: “而今夜的另一项重头戏,便是天下第一佳人的评选。所有佳丽结缘后,我们將从中选出一位最优秀的佳丽,成为今夜的天下第一佳人。” “她不仅將成为缘会的骄傲,更將名扬天下,入神川缘会美人册!”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掀起一阵热烈的议论。 “天下第一佳人,这可是所有佳丽梦寐以求的荣誉啊!” “是啊,每一届的天下第一佳人,都会成为传奇人物,被无数人传颂。” 卫青时听著这些议论,目光中透著几分嚮往: “大姐,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成为天下第一佳人?” 卫清挽轻轻摇头:“难说,每一位十佳丽都有各自的才华与魅力,最终的结果,还要看缘分和表现。” 卫轻歌则忍不住笑道:“若是能亲眼见证天下第一佳人的诞生,那可真是此行无憾了。” 主持人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全场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著高台,等待著第一个求缘者的出现。 高台上,灯火摇曳,映照著台下无数期待的面孔。 湖水轻轻拍打著岸边,仿佛为这场盛会奏响一曲悠扬的乐章。 卫清挽目光微微一动,轻声说道:“第一个求缘者,马上就要登台了。” 卫轻歌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不知会是谁呢?会是一位才子,还是一位武者?” 卫青时也露出几分期待之色:“无论是谁,能在这样的场合下站出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就在此时,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缓缓走上高台。 他面容清秀,手中握著一卷诗卷,神情中带著几分紧张,却也透著一丝坚定。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低声的议论。 “这是谁?看上去倒像是个书生。” “嗯,估计是想用诗词来打动佳丽的芳心吧。” 卫轻歌微微一笑:“看来今晚的第一位求缘者,是位有才情的书生呢。” 卫青时则目光中带著几分好奇:“不知他会选择哪位佳丽,能否成功?” 卫清挽轻轻点头:“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夜风轻拂,湖水瀲灩,在这静謐而期待的氛围中,缘会的高潮正式拉开帷幕。 …… 夜色愈发浓厚,胭脂湖的水面在星光和灯火的映照下,闪烁著点点光辉。 高台上,秦怀礼紧张地站在眾人面前,心中如潮水般翻涌。他的手微微颤抖,握著的诗卷似乎沉重得难以承受。 此刻,台下的观眾已然安静,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充满期待与好奇。 “这是我向白雪霽表达心意的唯一机会。” 他在心中默念,目光在茫茫人海中搜索,终於在灯光的映照下,找到了那道冰清玉洁的身影——白雪霽。 她站在高台一侧,面容如月,气质如水,静静注视著他,仿佛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 “在下秦怀礼,今日特来求缘白雪霽姑娘。” 他的声音略带颤抖,但內心的坚定让他无法退缩。 “秦怀礼!”这三个字一出口,台下立刻传来一阵惊讶的低语。 “他就是天机山才子榜上的秦怀礼吗?” “听闻他的才华横溢,今日,倒是可以见识见识了!” 卫轻歌在一旁听到这些议论,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低声对卫清挽说道: “大姐,秦怀礼在才子榜上有名,看来他的求缘之旅还真是值得期待。” 卫清挽微微点头,眼中透出几分欣赏:“既然如此,他的才华便更值得期待。” 秦怀礼感受到眾人目光的关注,心中不禁激动。 他努力镇定自己,展开手中的诗卷,清晰地开始朗诵: “皎皎白雪映月明,冰清玉洁似神仙。” “君子仰慕何所望,愿携美景共繾綣。” 隨著他的朗诵,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情感逐渐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观眾们不禁沉醉於他的诗句之中。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夜空中描绘出白雪霽的美丽,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 台下的观眾们纷纷低声討论,讚嘆不已:“这首诗写得真好,情感真挚。” “秦怀礼的才华果然不容小覷,他的诗才在这求缘之路上,或许能有所作为。” 白雪霽静静地听著,面容淡然,但心中却微微波动。 她欣赏秦怀礼的才华,却也清楚自己並未对他心动。 就在她思索之际,秦怀礼的诗朗诵接近尾声,他的声音愈发坚定: “若有缘便是我之幸。” 然而,就在这时,白雪霽轻轻摇头,脸上没有一丝波动,语气依旧清冷: “秦公子的诗才虽有,但我向来认为结缘之事,不仅仅依靠才华,还需心灵契合。” 秦怀礼的心中顿时沉重,他的期待被无情击碎,面色微变,却依然强忍失落,微笑著回答:“多谢白姑娘的指教,是我唐突了。” 这时,台下的观眾再次窃窃私语。 “看来他虽然有才华,但能否打动白雪霽的心,终究还是要靠眼缘和缘分啊。” “的確,诗才未必能打动人心,情感的共鸣才最为关键。” 白雪霽的冷淡让秦怀礼心中的火焰逐渐熄灭,他微微一嘆,转身准备下台。 就在此时,白雪霽突然开口: “当然,虽然缘分不成,可秦公子腹有诗书,我们以文会友倒是未尝不可。” “若是公子愿意,我们可以按照南安国诗会的常有玩法,是否可以让我听听你在十五步內即兴赋诗的才华?” 秦怀礼心中一惊,十五步赋诗? 他深吸一口气,点头答应:“如白姑娘所愿,我愿试试。” 台下的观眾们又开始热烈討论。 “这可是南安国独特的赋诗方式,能够在十五步內即兴赋诗,真是考验才华的极限。” “听说能做到的人极为少见,若秦怀礼能够应对自如,那他绝对是个不凡之人。” 秦怀礼在心中默默鼓励自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挑战,他决心一展才华,打动白雪霽。 他缓缓向前走去,脚下的步伐在台上显得异常坚定。 每一步都如同在心中种下了希望的种子。他在心中默念著要赋的主题,围绕著白雪霽的冰清玉洁,寻找那份灵感。 “十五步……”他在心中默数著,努力將脑海中的词句组织起来,逐渐成形。 一步、两步,秦怀礼感到自己的思绪逐渐清晰,灵感在脑海中涌动。 他一步步向前,观眾们的目光紧紧跟隨,期待著他的表现。 在走到第十步时,他的声音逐渐响起,情感涌动,句子自然流畅: “如月皎皎照人间,冰雪莹莹凝心悬。” “愿君共我双宿影,白头偕老共此生。” 这首即兴赋诗透著真诚,言简意賅,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传达出他心中对白雪霽的倾慕与期待。 台下观眾听后,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隨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诗句意境深远,秦怀礼果然名不虚传!” “他能在十五步內赋出如此动人的诗,真是才子中的翘楚!” 白雪霽听完,脸上依旧淡然,但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意外的光彩。 她心中默默思量,似乎对这个文弱书生的才情有了新的认知。 然而,秦怀礼在看到观眾们的反应后,心中不禁激动,他暗自期待白雪霽能因此而动心。 可就在他稍作停顿,等待著白雪霽的反应时,她却轻轻摇头,神情依然如常,似乎没有被他打动。 “秦公子的才情的確令人钦佩,若是公子愿意,秦公子这个朋友,我交了。” “然我所寻的情感,恐怕並非如此,还望公子见谅。”白雪霽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仿佛没有丝毫动摇的余地。 秦怀礼的心中顿时一沉,仿佛那一刻的希望又被击碎,內心的期待在瞬间化为失落。 他微微低下头,语气温和却透出些许悲伤:“多谢白姑娘的指教,能在此地一展才华,已是我之幸。” 隨著他缓缓退下高台,台下的观眾依旧热烈討论著,几声惋惜与讚赏混合在一起。 “可惜了,才情虽高,未能打动白雪霽的心,真是遗憾。” “是啊,秦怀礼虽有情,但这份情感似乎难以得到回应。” 当秦怀礼走回人群,心中满是失落与惆悵。 他明白,自己的真情未能被白雪霽所感知,或许缘分就在此刻戛然而止。 “不过,我依然会相信,真正的缘分总会在某个时刻降临。” 他在心中默念,儘管面临无尽的挫败,心中却依旧坚守那份期待。 此时,台上的主持人再次走上高台,语气温和: “第一位求缘者已退场,若还有其他心仪佳丽的勇士,请踊跃登台展示。” 人群中的討论声再次响起,眾人期待著下一个勇敢者的出现,胭脂湖的星光在这一刻愈加璀璨。 …… 夜色如墨,胭脂湖上灯火通明,映照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宛如无数璀璨的星辰洒落。 高台上,求缘者们的心情隨著一位又一位勇士的登场而愈加紧张与期待。 就在这一片热烈的氛围中,第二位求缘者缓缓走上高台,身材魁梧,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名叫赵天豪,来自南安国著名的武馆,身为赵家枪的传人。 他自信满满地走到台前,脸上掛著微笑,目光坚定而炽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朝著在场的眾人抱拳施礼,声音如雷:“在下赵天豪,今日特来求缘丹凤朝阳姑娘!”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惊讶的低语。 “赵天豪?他可是南安武学界的佼佼者,果然气宇轩昂。” “看他的气势,想必武艺不凡,不知能否打动丹凤朝阳的心。” 卫青时眼中闪烁著期待的光芒,低声对卫清挽说道: “赵家枪,传闻中以勇猛著称。今日能够一见,倒是幸运。他若能打动丹凤朝阳,定会成为佳话。” 卫清挽微微点头:“只是,那丹凤朝阳,也不一定好对付。” 赵天豪在台上自信地展开了他的表演。 他拿起一根闪闪发光的长枪,动作稳健而流畅,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诸位请看!”他的声音响亮,带著无畏的豪气。 他开始展示一套威猛的枪法,长枪如龙,枪影翻飞,动作间充满力量与气势。 每一招每一式都如行云流水,打出一阵阵气势如虹的长枪风暴,台下观眾无不为之震撼。 “这位赵公子果然身手不凡,他的枪法真是刚猛!”有人惊嘆道。 “看他的气势,这一场表演將成为今晚的亮点!”另一人兴奋地说。 赵天豪一边舞动长枪,一边向丹凤朝阳投去充满期待的目光。 他想要通过这场精彩的表演,让心仪的佳丽看到自己的真诚与勇气。 就在他舞出一招震撼全场的长枪“龙吟九天”时,丹凤朝阳微微一笑,似乎对他的表现表示认可。 然而,她的眼神中仍有一丝审视,仿佛在思量著什么。 赵天豪收势,深吸一口气,准备好將他的最后一招展示给在场的所有人。 他知道,单凭一套枪法可能还不足以贏得丹凤朝阳的心,他心中暗自希望能通过她的考验。 “赵公子,武艺虽高,我不妨与你比试一番,如何?” 丹凤朝阳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眼中透著一股决然。 赵天豪一愣,隨即心中一喜:“丹凤姑娘愿意与我比试,那我自然乐意应战!” 他心中默念:“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观眾们顿时欢呼雀跃,气氛愈加热烈。 “这可是一场精彩的对决,赵天豪与丹凤朝阳同台竞技,真是难得!” “两位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想必必將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试。” 赵天豪站在一侧,內心充满信心,虽然他知道丹凤朝阳的武艺非凡,但他也不甘示弱,心中早已准备迎接这场挑战。 “请!”丹凤朝阳微微一扬手,示意开始。 两人迅速拉开距离,紧接著,赵天豪首当其衝,手中长枪如虹,猛然向前刺去。 那一招如同一头猛兽扑向猎物,气势汹汹,令观眾们不禁屏住呼吸。 “好一招!”台下观眾为之一振,纷纷期待著接下来的比试。 丹凤朝阳神色淡然,轻盈如燕,迅速侧身躲过了这一刺,手中的剑化为一道流光,迎面而来。赵天豪见状,心中警觉,立刻转身反击,长枪一扬,抵挡住了丹凤朝阳的攻击。 两人的武艺交锋,犹如风中惊雷,伴隨著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赵天豪的长枪挥舞得如火如荼,动作间透出一股无畏与决绝。 然而,丹凤朝阳的剑法如同流水,灵动而轻盈,每一次攻击都带著优雅与果断。 “这位赵天豪果然强悍,他的每一招都势不可挡!” 观眾们为赵天豪的勇气喝彩,目光紧盯著高台上的比试。 隨著双方的较量,赵天豪逐渐意识到,丹凤朝阳的武艺远比他想像中要高明。 她的剑法轻巧灵动,出手迅疾,每一次攻击都恰到好处,令他始终无法找到反击的机会。 “姑娘的武艺,果然非同凡响!我就知道,我没有选错人!”赵天豪心中暗自感嘆,越发感受到对手的强大。 比试进入白热化阶段,赵天豪开始逐渐变得急躁,他心中渴望胜利的念头愈发强烈,反而影响了他的发挥。 他的每一招开始显得有些粗糙,反应也稍显迟缓。 丹凤朝阳一见,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破绽,剑势如虹,迅速展开攻击。 她的剑光闪烁,犹如绚烂的烟,尽显出她的优雅与果敢。 观眾们纷纷为丹凤朝阳的表现喝彩:“真是一位才貌双全的佳丽,没想到,一个女人竟然会有如此剑法!” 在接下来的比试中,赵天豪被逼得无路可退,连连后退,最终不敌,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与失落。 “这是……丹凤姑娘的实力。”他在心中暗自承认,虽感失落,却也能平静地接受这场失败。 “多谢赵公子让我一试武艺,今日的比试让我受益良多。” 丹凤朝阳微微一笑,脸上的淡然依旧,透出几分温和与礼貌。 赵天豪感到无比惋惜,他的心意虽已倾注,但却难以抵挡现实的冷酷。 他微微一頷首,语气中透著无奈:“多谢丹凤姑娘的指教,赵某自愧不如。” 他缓缓退下高台,內心虽感到不甘,却也明白自己与丹凤朝阳之间的距离。 台下观眾们纷纷感嘆,充满惋惜。 “赵天豪虽败,但他在台上的表现依旧令人钦佩,勇气与才华並存。” “是啊,能够在此刻登台求缘,赵天豪的確值得尊重。” 卫青时望著赵天豪落败的身影,心中暗自感慨: “没有想到啊,赵家枪的传人,就这样落败了。这姑娘,倒是厉害!” 卫清挽微微嘆息,目光柔和:“愿他能从这场挫败中吸取经验,未来更进一步。” 而丹凤朝阳则静静注视著台下的赵天豪,心中暗自思索。 她欣赏他的勇气与才华,却也明白,心灵的契合才是她所追求的真正缘分。 台上的主持人再次走上高台,声音温和: “第二位求缘者已退场,若还有其他心仪佳丽的勇士,请踊跃登台展示。” 人群中期待的气息愈加浓厚,眾人纷纷议论,等待著下一个勇敢者的出现。 “这场求缘的旅程真是充满了波折,接下来会是谁呢?”卫轻歌的眼中满是期待。 赵天豪退下高台,台下的气氛渐渐平復,但观眾们的议论声仍然此起彼伏。 “赵天豪虽败,但他的勇气和武艺,足以令人敬佩。”一位年长的观眾感嘆道。 “不过,丹凤朝阳的实力確实不容小覷。她不仅是美貌动人,武艺也是一等一的高强。”另一人回应。 卫轻歌目送著赵天豪的背影,轻声嘆息:“他其实表现得很好,只是丹凤朝阳的要求更高,且,我也不会嫁给一个都打不过的人。” 卫青时点了点头,目光中带著一丝惋惜:“可惜他们交手的时间太短了,我都没有看尽兴。” 卫清挽则默默注视著丹凤朝阳的身影,若有所思。 她轻声道:“在这样一个场合,每个人都在寻找真正的缘分,但缘分本就难以强求。” 丹凤朝阳重新站回高台中央,神情淡然,似乎刚才的比试並未在她心中留下过多波澜。 她的目光依旧清冷,扫视著台下的人群,仿佛在寻找著什么。 高台之上,主持人再次开口: “第二位求缘者已退场,但缘分的旅途还在继续。如果还有人心仪佳丽,请大胆登台展示自己。” 隨著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场下顿时变得安静,眾人纷纷將目光投向高台,期待著第三位求缘者的出现。 第448章 古缘祭! 夜色渐深,胭脂湖上的灯火在水波间闪烁,星光与湖光交织成一片梦幻。 高台上,隨著赵天豪的退场,眾人期待著下一位求缘者。 议论声此起彼伏。 “刚才那赵天豪虽然武艺高强,可惜啊,丹凤朝阳也不是那么好打动的。” “就是,换个角度想,真要个武夫天天在家舞枪弄棒的,也嚇人。” “下一位会是谁呢?別又是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 “嗨,说不定这次会有点不一样呢。” 就在眾人议论纷纷之际,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男子大步走上高台。 他一身锦衣,玉佩在腰间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步伐稳健自信,脸上带著淡淡的微笑,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这位看起来不简单啊,瞧他那气派,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你们看他腰间的玉佩,那可是上好的和田玉,不是一般人能戴得起的。” 男子走到台中央,微微拱手一礼,声音洪亮:“在下李书宇,商贾之子。” 这句话一出口,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李书宇?江南李家的?” “对,就是那个富得流油的李家!他们家的钱多得能砸死人!” “这下有趣了,商贾之子来求缘,这下,只怕是有人要被拿下啊。” “缘会第一天,就有佳丽被带走,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啊!” 李书宇微微一笑,环顾四周,目光中带著从容不迫的自信。 “今日登台,特来求缘红衣翩翩姑娘。” 人群中一阵骚动,眾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台上的红衣翩翩。 她身著红衣,站在高台的一侧,眉目如画,目光中带著一丝淡淡的笑意。 “红衣翩翩可是十佳丽中最妖嬈的一位,这李书宇的眼光不错啊。” “谁能不喜欢红衣翩翩的热情?不过她可不是隨便能打动的。” 李书宇微微一笑,向前一步,语气温和却坚定:“红衣姑娘,你的美丽,让我深深倾慕。” “若能与姑娘结缘,我愿倾尽一切,给你最幸福的生活。” “在胭脂湖畔,我將为你修建一座宏伟的宅邸,让你尽享荣华富贵。”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譁然。 “好大的口气啊!直接许诺胭脂湖畔的宅邸!” “嘖嘖,这李公子还真是豪气冲天,看来他是想用財富来打动红衣翩翩。” “不过红衣翩翩是那种人吗?你们瞧她那表情,似乎没怎么动心啊。” 红衣翩翩脸上的笑意未减,目光清澈而坚定。 “李公子的情意,翩翩心领。” 她的声音温和,却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然而,翩翩所求的,並非金银財富。” 这番话一出,台下顿时静了一瞬,隨即又纷纷议论起来。 “哎呀,人家红衣姑娘根本不稀罕这些金银財宝!” “我早说了,这十佳丽啊,个个都有自己的坚持和追求。” “李书宇这次恐怕要碰壁了。” 李书宇的笑容微微一滯,眼中闪过一丝尷尬,但他很快恢復了镇定。 “红衣姑娘,我並非只想用財富打动你。” “我的真心愿意与你共度一生。” “我希望,能够用我的努力,换取你的回应。” 红衣翩翩的笑容依旧温柔,但她的眼神中却带著一丝淡淡的拒绝。 “李公子的心意,翩翩感激。” “但缘分讲究的是两心相悦,而非物质堆砌。” “若两心相悦,財富只是锦上添。” “若无共鸣,再多的財富也无法换来真正的幸福。” 台下的观眾听了,纷纷发出感慨。 “这话说得真好,红衣姑娘果然不愧是十佳丽!” “对啊,真正的感情哪里是钱能买来的?” “我看这李公子也许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 李书宇的脸色渐渐黯淡,他努力维持著镇定,最后抱拳一礼:“多谢红衣姑娘教诲,今日在此失礼了。” 他缓缓退下高台,步伐略显沉重。 台下的议论声再度响起。 “唉,这李公子心比天高啊,可惜红衣翩翩不吃这一套。” “金山银山摆在面前,奈何打动不了人心。” “看来,真心才是最重要的啊!” 卫青时微微嘆息,低声对卫清挽说道:“財富固然重要,但在情感面前,终究还是显得单薄了些。” 卫轻歌笑了笑,目光中闪著一丝讚许:“红衣翩翩的选择,让人敬佩,这样的女人,可不多啊。” 卫清挽静静地看著红衣翩翩,心中若有所思。 …… 神川缘会一共进行一个月的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时光飞速流逝。 夜色渐深,胭脂湖上的灯火与星光交织,湖面波光粼粼,倒映著满天繁星。 神川缘会已进行至第七日,每日都有才子佳人登台,倾尽全力求缘。 湖畔的高台上,从未间断过精彩的才艺展示和深情告白。 然而,这七日以来,儘管登台者各个才华横溢,或是家世显赫,却无一人能成功打动十佳丽的芳心。 “这都七天了,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是啊,这十佳丽各个不是凡俗之辈,想要打动她们的心,谈何容易?” “还记得前两天那位琴师吗?弹了一曲《高山流水》,结果白雪霽只是淡淡地说少了灵魂。” “还有那个武艺高强的,结果被丹凤朝阳一句『不够坚定』直接打发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中,瀰漫著一种隱隱的焦虑与无奈。 缘会的热闹虽未减,但七天无果的现实,让许多人开始怀疑今年的神川缘会是否註定成为一场“无缘会”。 “就现在的情况看,今年的缘会真可能无一人成功,这要是传出去,可就成了笑柄了。” “也不能怪十佳丽太挑剔,毕竟这可是缘会啊,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成的。” 就在眾人议论纷纷时,第八日的夜晚悄然而至。 …… 夜风轻拂,胭脂湖畔的灯火明明灭灭,高台上微微摇曳的烛光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鼓声低沉而缓慢地敲响,似乎预示著今晚的不同寻常。 突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缓缓走上高台。 他一身黑色长袍,面上戴著一副银色的面具,遮住了所有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台下的观眾纷纷低声议论。 “这是谁?怎么戴著面具?” “难不成是怕被人认出来?” “瞧他这气派,倒像是个大人物。” “也不知道,这次又要求缘谁啊!” 男子走到台中央,环视四周,目光沉静而有力。 “哦,这位公子,敢问此行求缘何人?” 今天的主持,都换了个女人。 那人听后,只是微微頷首。 片刻后,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在下今日前来,不为求缘任何人。只想祈求胭脂湖古缘祭,护佑在下的缘情一生一世,永不消融。” 这句话如同一颗巨石投进湖面,激起了轩然大波。 片刻的寂静之后,是难以抑制的惊呼声。 “古缘祭?他疯了吗?” “天啊,这可是胭脂湖最古老的求缘仪式,多少年来没有人敢轻易挑战!” “你们知道吗,古缘祭不仅要获得十佳丽的认可,还要经过她们的考验!” “这七天来,一个人都没能打动佳丽,他居然敢挑战所有人?” “不过,不得不说啊,古缘祭倒是挺灵验的。目前古缘祭祈福过的男女,都得以恩爱一生,白头偕老,还从来没有一个例外!” “在下第一次来看这神川缘会,敢问这古缘祭究竟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大家都这副反应?” “古缘祭啊……”人群中的一个年长者低声说道。 “这是胭脂湖最古老的求缘仪式,自从神川缘会创立以来,能成功申请古缘祭的,屈指可数。” “而且那些成功的人,每一对都白头偕老,永不相离。” 旁边一个年轻人忍不住问道:“老伯,这古缘祭究竟是怎么回事?” 年长者捋了捋鬍鬚,神情严肃:“古缘祭,是为真正有缘的人举行的特殊祈福仪式。” “但想要获得这次祈福,你得先通过十佳丽的认可。” “每一位佳丽都会对你进行考验,只有全部通过,才能最终获得这份神圣的祈福。” “这可是比登天还难啊。你们也看了,这七天下来,目前求缘的人里,一个获得认可都没有,如今这人居然想挑战十个?” 年轻人摇了摇头,满脸的不敢置信:“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人群中再度爆发出激烈的议论声。 “他到底是谁?竟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莫非是哪个绝世高手,或者天机山的隱士高人?” “不过戴著面具,总觉得有些神秘莫测。” 此时,高台上的十佳丽也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目光集中在这个面具男子身上。 红衣翩翩微微上前一步,清亮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阁下可知,古缘祭的难度远超普通的求缘。” “若无万全之策,恐怕难以通过。” 面具男子轻轻点头,声音平静而坚定:“自然知晓。” “但是,我有我不得不为的理由。”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著某种不可动摇的决心,震撼了每一个人的心。 卫青时低声说道:“这人胆子真大啊,竟敢挑战古缘祭。” 卫轻歌则满脸好奇:“他到底是谁?有什么本事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卫清挽目光深邃,凝视著台上的那个身影,心中隱隱生出一种熟悉感。 “这个人,究竟是谁?”她低声自语,心中疑云重重。 面具男子抬头望向星空,眼中透出一丝坚定,仿佛在无声地宣誓。 “古缘祭,我必將通过。” 一句话,如同湖面上掀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全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身上,等待著这场前所未有的挑战揭开序幕。 …… 夜色更深,胭脂湖上的灯火静静摇曳,倒映在水面上,仿佛一片星河坠入凡间。 高台上,萧寧与洛水谣相对而坐,琴案之间,气氛悄然凝重。 洛水谣的手指轻轻按上琴弦,目光如水般温柔,却隱隱透著一丝坚毅。 她轻声道:“既然公子愿以琴音相较,不如各自弹奏三曲,以定高下。” 萧寧微微点头,淡然说道:“如此甚好。” 台下的观眾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这场巔峰对决的开始。 “洛水谣要连弹三曲,这可是她最擅长的连环曲啊。” “是啊,这三曲连贯下来,不仅考验弹奏者的技巧,更需要心神的高度集中。” “这个面具男子能否坚持下来,可不好说。再说了,这人会不会弹琴,只怕都是问题啊!” 洛水谣微微垂眸,手指轻拨琴弦,第一曲《高山流水》缓缓流出。 琴声清丽婉转,如同山间清泉,叮咚作响,令人仿佛置身於青山绿水之间。 她的指尖如行云流水,琴音中带著一股淡淡的寧静与祥和。 观眾们听得如痴如醉,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悦耳的琴声。 卫轻歌低声说道:“洛水谣的琴声真是令人陶醉,仿佛整个人都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卫青时点点头,神色间透著几分凝重,心道:“不出意外,这人应该就是姐夫了啊!。” 卫清挽目光深深地注视著萧寧,心中不由得一阵复杂。 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熟悉! 好像,似曾相识! 尤其是,他的背影,和这抚琴的动作姿势。 “他的琴声会是什么样的?” 卫清挽静静的闭上了眼睛,静待著对方的表演。 洛水谣一曲终了,琴音渐渐散去,她轻轻抬头,目光中透著一丝平静:“公子,请。” 萧寧缓缓抬手,手指轻轻落在琴弦上,琴音悠然响起。 他弹奏的是一曲《风动竹影》,琴声清冷而刚劲,仿佛一阵清风穿过竹林,带来阵阵凉意。 琴音如同竹影摇曳,带著一股独特的清幽与坚韧,让人不由得为之心神一震。 洛水谣微微皱眉,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他的琴音竟如此冷冽刚劲,与我的风格截然不同。” 萧寧的指尖在琴弦上游走,琴音逐渐转为高亢激昂,如同风卷竹林,发出阵阵低沉的咆哮。 台下的观眾也为这股强大的琴音所震撼,纷纷露出惊嘆的表情。 “这男子的琴声真是与眾不同,竟能与洛水谣分庭抗礼。” “是啊,这种刚柔並济的琴音,確实少见。” “看不出来啊,这傢伙完全就是有备而来啊!” 一曲终了,萧寧缓缓睁开眼睛,神色间透著一丝淡然。 洛水谣轻轻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不错,公子的琴音確实別有一番风味。” 她再次抚琴,第二曲《流水行云》徐徐奏响。 琴音柔和轻盈,如同天空中飘动的云彩,又如山间流淌的小溪,带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瀟洒与自在。 洛水谣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琴音中流露出一种不拘一格的洒脱之意。 台下的观眾再次被这优美的琴声所打动,纷纷低声讚嘆。 “洛水谣的琴音真是妙不可言,每一曲都仿佛在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 “这面具男子还能接得住吗?接下来可就更难了。” 洛水谣一曲终了,目光中带著一丝挑战的意味:“公子,请接续。” 萧寧轻轻頷首,手指再次按上琴弦,这一次,他弹奏的是一曲《云破月来》。 琴音起初低沉幽远,仿佛夜空中隱藏的云层,渐渐地,音调逐渐转高,如同月光穿透云层,洒下一片皎洁的光辉。 琴声在高低起伏之间,带著一种浩瀚的力量,仿佛在诉说著天地间无尽的变化与永恆。 洛水谣听著这琴音,心中不由得一阵震撼:“他的琴艺竟如此深厚,能够將如此复杂的情感融入琴声中。” 她的目光变得更加专注,不再有最初的轻视,而是带著一种由衷的敬意与欣赏。 “公子果然非凡。”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多了一丝真诚的钦佩。 最后一曲,她选择了最具挑战性的《凤求凰》。 琴音起初柔美动人,逐渐变得高亢激昂,仿佛凤凰展翅高飞,穿越云海,寻找属於自己的良缘。 洛水谣的指尖如蝶舞飞扬,琴音中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烈与希望。 台下的观眾再次被这琴声所感染,纷纷露出动容的表情。 “这最后一曲《凤求凰》,真是洛水谣的巔峰之作。” “是啊,她的琴音中带著一种执著的追求与渴望,令人不由得为之心动。” 洛水谣一曲终了,轻轻吐了口气,目光中透著一丝期待:“公子,请。” 萧寧的手指轻轻落在琴弦上,这一次,他弹奏的是一曲《龙腾九天》。 琴音低沉有力,如同蛰伏的巨龙渐渐甦醒,隨著音调的升高,琴音变得愈发高亢激昂,仿佛巨龙腾空而起,直衝云霄。 琴声中带著一股磅礴的气势与无尽的希望,让人仿佛看见了一幅壮丽的画卷。 洛水谣听著这琴音,心中已是惊嘆不已:“他的琴艺竟能如此恢宏,完全不输於我的《凤求凰》。” 当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散去,台下的观眾一片寂静,隨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 “太精彩了!这场斗琴简直是神仙打架!” “没想到这个面具男子竟然能与洛水谣平分秋色!” 洛水谣缓缓站起身来,目光中透著由衷的敬佩:“公子的琴艺,洛水谣心悦诚服。” 萧寧微微頷首,神色间透著一丝淡然:“多谢赐教。” 洛水谣转身面对台下,缓缓说道:“此人琴艺超凡,已获我认可。这场比试,我输了!” 说完。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寧一眼。 低声喃喃: “哎,如此佳人,可惜了啊……既然是来祈求古缘祭,想来是心有所属了啊。” 洛水瑶的眼中,闪过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失落。 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寧身上,充满了敬佩与期待。 片刻后。 二人的琴声早已在胭脂湖畔散开飘远。 尤其是洛水瑶的琴声,如她的人一般温柔婉转,治癒人心。 然而,此刻她看著面前的萧寧,心中却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 他不仅琴艺卓绝,更有著一股淡然从容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不行,就这么离开,太可惜了,有些事情,还要自己爭取!” 她微微垂眸,轻轻开口:“公子才华横溢,今日与君共琴一曲,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温和:“洛姑娘谬讚,能与姑娘同台相斗,也是萧某的荣幸。” 洛水谣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柔情与期待:“不知公子可愿再听在下一曲,以答谢今夜的琴音之缘?” 萧寧略一沉吟,微微点头:“萧某荣幸之至。” 洛水谣缓缓坐下,指尖轻轻拨动琴弦,一曲婉转的《白首求》缓缓流出。 琴音缠绵悱惻,仿佛诉说著心中的爱意与期盼,每一个音符都似有千言万语,直入心扉。 台下的观眾渐渐静默,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仿佛被琴声带入了一个温柔梦境。 红衣翩翩微微侧头,低声笑道:“看来洛水谣的心意已明,她这是在向那位面具公子示爱呢。” 白雪霽轻轻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如此美妙的琴音,难得一见。” 丹凤朝阳冷哼一声,双臂抱胸:“不过是小儿女情长,不知他是否会接受。” 卫轻歌听得心中一阵激动,低声对卫青时说道:“这曲子好美,姐姐,你觉得这位公子会如何回应?” 卫清挽没有回答,她的目光紧紧盯著萧寧,心中一片纷乱。 “这个人的琴声,这分明是,悔报啊!” 是啊! 卫清挽虽然不太精通音律,可是她还是看出了眼前这人! 悔报公子。 此刻,卫清挽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悔报明明跟萧寧有关係! 他明明自称是来南安国办事,如今却又悄悄来到了缘会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悔报公子此番台上求缘,又是为何? 这一切的一切,在卫清挽的心中,彻底炸响! 第449章 斗画! 琴音渐渐趋於平缓,如潺潺溪流缓缓流淌,洛水谣的目光柔情似水,静静地看著萧寧,仿佛等待著他的回应。 萧寧微微一笑,神色中透著一丝温柔,却又带著淡淡的距离感:“洛姑娘的琴音如梦似幻,令人如沐春风。” 他停顿片刻,低声说道:“只是在下已心有羈绊,不敢奢求太多。” 洛水谣的手微微一颤,琴音戛然而止。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失落,目光中带著一抹难掩的惆悵:“公子不必如此,洛谣明白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向萧寧微微一礼,声音中透著一丝哀婉:“今夜之缘,洛谣铭记於心,愿公子前路顺遂。” 萧寧也轻轻一礼,声音低沉:“多谢姑娘。” 台下的观眾虽未听清两人低语,却从洛水谣的神情中看出几分端倪,纷纷低声议论。 “看来洛水谣心意已明,可惜那面具男子似乎不愿接受。” “是啊,真是可惜,如此才貌双全的一对,竟无缘携手。” “这男子虽谦逊有礼,但也著实冷淡了些。” 卫轻歌轻轻嘆了口气,低声说道:“好可惜,若是我,才不会拒绝如此佳人呢。” 卫青时摇了摇头:“或许悔公子心中另有所思,或有难言之隱。” 卫清挽默默看著台上的萧寧,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到底是谁?为何总是藏著如此多的秘密?” 夜风轻拂,琴声已散,但那缠绵的旋律却久久縈绕在眾人心间,带著一丝未尽的哀愁与遗憾。 洛水谣缓缓走下高台,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却又带著一份寧静与释然。 而萧寧则静静地站在台上,目光深邃如夜,仿佛透过这喧囂的人群,看向一个遥远的地方。 这场斗琴虽然落下帷幕,但其中的情感波澜却在每个人的心中荡漾,久久未能平息。 夜色愈加浓郁,高台上灯火辉映,映得每一张面孔都分外明亮。 洛水谣缓缓退下,观眾的喧譁声又一次攀升,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那位戴著面具的男子身上。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接连通过了洛水谣的考验!” “是啊,琴艺如此高超,连洛水谣都示爱,竟然还能如此从容拒绝。” “接下来是谁?下一个佳丽又会给他出什么难题?” 就在眾人议论纷纷之际,第二位佳丽缓步登上高台,她一袭素色衣裙,神情淡雅如墨色莲一般静謐。 “墨玉莲!”台下有人低声惊呼,“她可是以书画闻名的才女啊!” “这可是难啃的骨头,书画一道可是需要多年修为,这面具男子能行吗?” 萧寧站在台上,目光平静地看著墨玉莲。 墨玉莲微微頷首,语气温和却带著一丝坚定:“公子既然琴艺非凡,不知在书画上可有造诣?” 萧寧微微一笑,拱手道:“略懂一二,还望姑娘赐教。” 墨玉莲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既如此,墨玉莲便出三关考验,若公子能一一应对,便算通过我的考验。” 台下一片譁然。 “三关考验?这可是少见啊!” “墨玉莲可不简单,她出的难题从来都是层层递进,看来这位面具男子要有苦头吃了。” “不过说不定,他真的能连过三关呢。” 卫轻歌捂住嘴,小声惊呼:“三关?这可比刚才洛水谣的琴艺考验要难多了!” 卫青时低声说道:“这位公子看起来应是有备而来!想来,应该有把握才是。” 卫清挽静静地看著萧寧,已经明知对方是悔报的她,不由得心中暗暗担忧:“三关考验……他能行吗?” “这一路上,我们可不曾听悔报公子说过,他还懂得画工啊!” 夜色如墨,高台上的灯火將墨玉莲和萧寧的身影映得格外清晰。 台下观眾屏息凝神,等待著这场“比像”考验的展开。 墨玉莲手持一卷洁白的宣纸,目光温柔中透著一丝坚定:“公子,这第一关,我们来比神似!我们互相作画,以彼此为题,画出对方的神韵。” 萧寧微微一笑,頷首答应:“姑娘请。” 两人分別坐下,侍从为他们准备好了画具。 然而,萧寧却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炭,轻轻削尖,这一举动顿时引来台下的阵阵譁然。 “他竟然用木炭作画?那不是生火用的吗?” “这面具男子是想干什么?难道还真能用木炭画出什么来?” 卫轻歌眨巴著眼睛,小声对卫青时道:“青时,这傢伙在搞什么?木炭作画,真能行吗?” 木炭作画! 这场景,卫青时也不曾见过啊。 只能是咳嗽了一声,掩饰住心中的紧张,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嗯……或许他有自己的办法,咱们静观其变吧。” 卫清挽则静静地看著萧寧,心中满是疑惑:“木炭作画……他究竟想做什么?这木炭,能作画?” 萧寧不为外界的喧譁所动,手握木炭,在宣纸上轻轻勾勒出几个简单的形状。 一个椭圆,两条交叉的直线,勾画出基本的框架。 这一幕引来更多的嘲笑声。 “哈哈,这是什么?不过是几条线罢了!” “看来这面具男子確实不懂画画,这样也敢挑战墨玉莲?” 墨玉莲抬头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公子若只是这样,只怕画工还不如一些学堂稚子。” 她拿起画笔,开始在宣纸上描绘萧寧的形象。 她的笔触细腻柔和,先从轮廓勾勒,再细致地描绘五官,动作间透著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 台下观眾纷纷称讚。 “看墨玉莲这笔法,果然是大家风范,一笔一划都透著韵味。” “是啊,她的画总是能抓住人物的神韵,这面具男子恐怕难以匹敌。” 然而,萧寧手中的木炭忽然开始灵动地游走,原本简单的线条逐渐被细腻的阴影和光影填补。 他的手法与古人截然不同,运用的是素描的技法,用木炭在纸上创造出光影层次,墨玉莲的形象逐渐栩栩如生地跃然纸上。 隨著细节的不断补充,墨玉莲的五官、髮丝,甚至衣襟的褶皱都被细致入微地呈现出来。 观眾们逐渐从嘲笑变为惊讶。 “这……这怎么可能?木炭居然能画得这么细腻?” “是啊,这画中的墨玉莲简直像真的一样!”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用木炭画出如此逼真的画像!” 卫轻歌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这傢伙一开始看上去好像啥也不会,可现在一看,真是神乎其技!这画简直太神了!” 卫青时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附和:“嗯,是啊,確实厉害。” 卫清挽目不转睛地盯著萧寧,心中一阵震撼:“他的手法竟然如此独特,这!这木炭,真的能作画?” 墨玉莲放下画笔,起身走到萧寧的画作前,目光一瞬间变得深邃复杂。 她仔细端详著画中的自己,神韵逼真,连最细微的表情都被捕捉得淋漓尽致。 “公子的技法,果然超乎寻常。”墨玉莲轻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由衷的钦佩,“这种画法,我从未见过。” 萧寧微微一笑:“不过是小技,见笑了。” 墨玉莲转身,將自己的画作展示给台下的观眾。 那是一幅柔和而细腻的画像,萧寧的轮廓和气质被勾勒得极为到位,眼神中透著一股神秘与沉稳。 观眾们纷纷鼓掌称讚。 “墨玉莲果然不愧是大家,画得如此传神!” “是啊,连面具男子的那种从容气质都能表现出来,真是了不起!” 然而,当萧寧的画作被展示出来时,全场顿时鸦雀无声,隨后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与惊嘆。 “天哪,这简直是活生生的墨玉莲!” “他的画竟然连光影都描绘得如此逼真,简直像一张真人的画像!” “这到底是什么画法?竟然能达到如此效果?” 墨玉莲微微頷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公子的画技,已远远超出玉莲的想像,这一关,公子胜出。” 台下观眾纷纷为萧寧的才华鼓掌喝彩,而卫轻歌则忍不住轻轻感嘆:“这傢伙还別说,好像什么都会啊!” 卫青时低声附和:“嗯,是啊,看起来,这傢伙確实不简单啊。” 夜风轻拂,高台上的灯火依旧明亮,而这一场比像的较量,已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夜色渐深,胭脂湖畔的灯火摇曳,微风轻抚,带来一丝凉意。 高台上的气氛却愈发炙热,每个人都屏息凝神,期待著第二关的展开。 墨玉莲微微一笑,目光如水般温和却透著一丝锋芒:“公子,第一关你技惊四座,但接下来的第二关,我们比韵。比的是神韵和意境,炭笔虽奇妙,但这次恐怕要换个方法,不如试试水墨。” 她的话轻柔中带著挑战,似乎已预见到自己將占据上风。 毕竟。 水墨画,这一直都是墨玉莲最擅长的领域。 从她的艺名墨玉莲上,就可看出! 台下一片譁然。 “比韵?这可比第一关更难啊!” “是啊,墨玉莲可是水墨高手,这次可算是她的主场了。” “神韵可比像更难表现,这面具男子怕是难以应对了吧。” 卫轻歌皱了皱眉,小声说道:“用水墨画神韵?他能行吗?” 卫青时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咱们看下去吧,也许他会有办法。” 卫清挽则紧紧盯著台上的萧寧,心中满是疑惑:“这比神韵,他要怎么应对?” 萧寧淡然一笑,眼中透著一丝自信:“既然姑娘相邀,在下自当奉陪。” 他缓缓走到一旁,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支毛笔。 然而,他並未立刻动笔,而是转身走到台边,从垂柳上摘下几片嫩绿的树叶。 这一举动顿时引发了更大的议论。 “他这是要干什么?摘树叶画画?闻所未闻!” “难道他打算用树叶作画?这也太荒唐了吧!” 卫轻歌满脸困惑,小声嘀咕:“用树叶画神韵?这怎么可能?” 卫青时也不禁露出一丝担忧,但仍装作轻鬆地说道:“別急,也许他有奇招。” 卫清挽则默默注视著萧寧,心中隱隱期待:“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萧寧回到台上,轻轻蘸墨,將树叶浸入墨中,然后在宣纸上轻轻一拍。 墨跡在纸上自然晕开,形成了独特的纹理。 他隨即提起毛笔,以几笔简练的线条,將这些墨跡自然连接,勾勒出人物的轮廓。 他的动作洒脱而自如,似乎信手拈来,却充满了独特的美感。 台下的观眾逐渐安静下来,眼中满是惊讶与敬佩。 “天哪!他用树叶泼墨,竟然能画得如此生动!” “是啊,这画中的神韵,简直如真人一般!” “这手法简直是神来之笔,从未见过!” 卫轻歌惊嘆不已,满脸兴奋:“太神奇了!他用树叶就能画出这么逼真的画!” 卫青时暗自鬆了口气,微微点头:“果然,他总是能带来惊喜。” 卫清挽静静地注视著画作,心中震撼不已:“他的技艺为何如此超凡?每一笔都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真想不到,悔报公子竟然还有这般技巧!只是,这人跟萧寧究竟有何联繫啊!” 墨玉莲走上前,仔细端详著画作,目光中闪烁著惊讶与钦佩。 她的目光缓缓在画作上游走,画中的神韵栩栩如生,人物的气质与神態被勾勒得淋漓尽致,仿佛那一瞬间,她自己站在了纸上。 “公子的技艺,果然非同凡响。” 墨玉莲轻声说道,语气中透著由衷的敬意,“用树叶泼墨,竟然能达到如此效果,我从未见过。” 萧寧微微一笑,谦逊地拱手说道:“不过是灵机一动,献丑了。” 墨玉莲缓缓转身,將画作展示给台下的观眾。 顿时,掌声与惊嘆声交织在一起,场面热烈非凡。 “这画简直是神来之笔!神韵如此灵动,竟然用树叶画出来的!” “是啊,这面具男子的才华真是让人折服!”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如此技艺,绝非寻常之人!” 卫轻歌忍不住感嘆:“这人真是太厉害了,每一关都让人惊嘆!” 卫青时微微一笑,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嗯,他確实很特別。” 台上的墨玉莲深吸一口气,缓缓收起画作,脸上带著一丝淡淡的笑意:“第二关,公子已然胜出。” 她的声音虽轻,却充满了真诚的钦佩,与之前的淡然相比,多了一份发自內心的敬意。 其他佳丽们的目光也逐渐匯聚在萧寧身上。 白雪霽轻轻点头,低声说道:“此人技艺超群,確实非比寻常。” 红衣翩翩则轻笑著说道:“我倒想看看他接下来的表现,真是个有趣的人物。” 丹凤朝阳目光锐利,低声说道:“这人不简单,每一关都让人刮目相看。” 紫烟绕轻轻抿唇,眼中带著几分兴趣:“他总能带来惊喜,真想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台下的掌声如潮水般涌起,每一个人都被这场比韵的较量深深震撼。 而萧寧的身影,早已成为眾人心中的传奇。 夜风轻拂,高台上的灯火依旧明亮,而这一场比韵的较量,將在眾人的记忆中久久不散。 夜色深沉,胭脂湖畔的微风轻轻拂过,高台上的灯火摇曳,映照著萧寧与墨玉莲的身影。 墨玉莲轻轻提起笔,目光坚定,声音清澈: “第三关,各画自己最擅长之物。最终,我们比试画作,由各位观眾评鑑!” 她话音刚落,台下观眾的议论声顿时响起。 “最擅长之物?这可是墨玉莲的强项,她的水墨莲早已名扬四方!” “没错,墨玉莲的绝学可是水墨画,这次面具男子恐怕要栽跟头了。” 卫轻歌眉头微蹙,低声说道:“这关他能应付得了么?墨玉莲的水墨画可是无敌的。” 卫青时装作无动於衷,淡淡回应:“谁知道呢,或许他还能带来什么奇招吧。” 卫清挽静静地注视著台上的萧寧,心中泛起疑问:“最擅长之物?他到底会画什么?” 墨玉莲深吸一口气,提笔挥洒,淡淡的墨色在纸上缓缓晕染开来。 每一笔都充满了灵气,仿佛將观眾带入了一片清幽的莲池。 莲的瓣层层展开,姿態优雅,仿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著一股淡雅的芬芳。 台下观眾们屏息凝神,等墨玉莲放下笔时,掌声顿时如雷鸣般响起。 “这画简直太美了,莲仿佛从纸上绽放出来一样!” “墨玉莲果然不愧为大家,这次面具男子恐怕要输了。” “是啊,水墨莲可不是轻易能超越的。” 卫轻歌忍不住低声讚嘆:“太美了,这水墨画莲我从未见过。” 卫青时轻轻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他这次確实有些难了。” 卫清挽则静静地注视著墨玉莲的画作,心中暗自思索:“如此精湛的技艺,他还能应对吗?” 墨玉莲转身看向萧寧,眼中带著一丝期待与试探:“公子,请。” 萧寧淡然一笑,缓步走到画案前,拿起毛笔,没有立刻下笔,而是抬头扫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卫清挽身上。 卫清挽微微一怔,被他的目光注视,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他为什么要这样看著我?” 萧寧低头提笔,笔锋轻点,开始勾勒线条。 隨著他的笔触游走,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清秀的面容,柔和的眉眼,带著一股淡淡的温柔与坚韧。 台下观眾逐渐安静,目光紧紧盯著那张宣纸,眼中充满了疑惑与期待。 “他画的是谁?看起来像是个女子……” “是啊,这女子的气质好熟悉,可又说不上是谁。” 卫轻歌皱眉低语:“他画的这个人,怎么看著这么眼熟?” 卫青时故作镇定:“不知道,看下去吧。” 萧寧的笔锋越来越快,每一笔都透著自信与沉稳。 他不仅勾勒出了女子的轮廓,更在细节处下足了功夫。 那双眼睛,仿佛藏著无限的深情与忧伤,让人一眼望去便感受到画中人的灵魂。 卫清挽盯著那幅画,心中突然一颤:“这……这是在画我?” 观眾们渐渐发现了端倪,低声议论纷纷。 “他画的这个女子……是不是旁边那个姑娘?” “好像是啊,那神情,那气质,简直一模一样!” “这面具男子为什么要画这位姑娘?他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卫轻歌忍不住轻声问道:“哥哥,这人为什么要画大姐?” 卫青时强压下心中的紧张,装作无所谓地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巧合吧。” 墨玉莲静静地看著萧寧的画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钦佩。 那画中的女子,竟然比她的莲更具有神韵。 “公子不仅画技超群,连人物的神韵也捕捉得如此精准。” 墨玉莲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由衷的讚嘆,“这幅画,竟让我也为之动容。” 萧寧缓缓放下笔,微微一笑,谦逊地说道:“承蒙姑娘夸奖,不过是信手涂鸦。” 墨玉莲缓缓走到萧寧身边,轻轻端详著那幅画,目光复杂。 “公子的技艺,已远超我的想像。”她缓缓说道,声音中带著一丝敬意,“第三关,墨玉莲甘拜下风。” 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观眾们纷纷为萧寧的才华折服。 “太绝了!他的画不仅逼真,还充满了灵魂!” “是啊,能画出这样的神韵,真是前所未见!” 卫清挽却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与困惑:“悔报公子为什么要画我?” 墨玉莲微微一笑,將画作展示给台下的观眾,隨后轻声说道:“这一关,公子再次胜出。” 观眾们纷纷鼓掌喝彩,整个胭脂湖畔都沉浸在萧寧带来的震撼之中。 而卫清挽的心中,则充满了疑问与动摇。 这个悔报,他究竟跟萧寧有何关係? 不过,不管二人是何关係! 自己心中,都永远只有萧寧。 卫清挽的神情逐渐冷淡了下来。 在她看来,悔报已经越界了! 第450章 第三人,红衣翩翩! 翌日。 胭脂湖的水面在夜风的轻拂下泛起层层波光,台上台下的观眾们已经沉浸在即將开始的第三关考验的气氛中。 昨夜的成功让萧寧成为了神川缘会的焦点,虽然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但他那非凡的才艺和从容的態度却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夜幕降临,胭脂湖畔的灯光逐渐亮起,映照著湖面,犹如漫天星斗,四周的喧囂渐渐平息,神川缘会的氛围愈加庄重。 台上,红衣翩翩已站在中央,神情淡然,目光清澈,等待著即將到来的第三关考验。 而台下的观眾们,则开始低声议论,气氛在一片期待与好奇中渐渐升温。 昨夜的神川缘会,在萧寧的画技下掀起了一阵波澜。 他一连通过了墨玉莲和卫清挽的考验,凭藉画技和深厚的见识,贏得了两位佳丽的认可。 而他始终未曾揭开面具,也没透露任何个人信息,这神秘的面具男子,成为了当晚所有人谈论的焦点。 “昨晚的面具男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连墨玉莲那样的大家也没能难倒他。” “是啊,他的画技太非凡了!看那幅画,简直可以媲美大宗师的手笔。” “可他究竟是谁呢?明明如此杰出,却一直戴著面具,真是让人好奇。” “那可是神川缘会的顶尖佳丽,能通过她们的考验,肯定非凡。” “但是今晚可不一样了,红衣翩翩的考验比前两关要难得多,毕竟,一个大男人,在怎么也总不能会跳舞吧,这怕是难住很多人。” “哈哈,我倒是很想看看那个面具男子能不能应对过来。毕竟,他的才艺虽然很强,但我看舞蹈可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我们都在等著看,他今晚能不能继续胜出。如果他再通过这关,那真是无可匹敌了!” 观眾们的討论声此起彼伏,眾人似乎都对萧寧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虽然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但他在昨晚展现出的才华和冷静自若的態度,却早已在眾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今晚,所有人都期待著他的表现,特別是接下来的第三关,由红衣翩翩的考验。 隨著一声清脆的铃响,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高台上。 红衣翩翩缓步走上台,她一身火红的长裙,裙摆如火焰般飘动,微微转身的动作间,带著无可抵挡的气场。 她的步伐轻盈,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挥,台下的灯光隨之微微暗淡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红衣翩翩站定,目光如水般温柔,扫过台下的眾人。 她开口道:“今晚由我出题,和前面一样,我也出三道题!” “公子应该知道,小女子最擅长的是舞蹈。不过,公子身为男子,想必对於舞蹈,应该没有太多涉猎。” “这一点,情有可原。但是,男人不能没有见识。因此,我的第一关,便是见识!” “接下来。我將展示几段舞蹈,需要公子答出这舞蹈的名字。全部答出来,就算是过关!” 台下的议论声瞬间响起。 “这是个全新的考验,看来不仅仅是舞蹈技巧,更是对文化的深度理解。” “没错,红衣翩翩不仅舞技高超,见识也是一流。她要通过这种方式考验求缘者的学识。” “这对那个面具男子来说,应该是个挑战。” “虽然他在画画上展现出了非凡的才艺,但舞蹈和歷史背景的知识,他是否也能轻鬆应对呢?” “真是让人期待,今晚的考验,必定更加精彩。” 红衣翩翩扫视台下,微微一笑,目光再次落在萧寧身上:“公子,请准备好。” 萧寧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目光温和而自信。 台下的观眾屏息凝视,等待著接下来的挑战。 红衣翩翩轻轻一挥手,乐队奏起悠扬的笛声,台上的舞者隨著音乐开始起舞。 这是一段充满南国风情的舞蹈,舞者的动作轻盈,裙摆隨风舞动,仿佛是水波的延续。 她的步伐优雅,动作柔和,像是与空气融为一体。 每一个转身,每一个伸展,都带著水乡的轻柔与寧静。 “这是什么舞蹈?”台下的观眾纷纷低声討论。 “这风格好像是南安国的水乡舞,动作轻柔,仿佛水波的流动。” “没错,这就是南安国水乡的舞蹈,传达了水乡人民与水的共生关係。” “这种舞蹈源於水乡渔民的祭水神仪式,寓意著对自然的崇敬与感恩。” 萧寧微微沉思,目光注视著舞者的每一个动作。 他没有急於开口,而是静静地感受著舞蹈所传达的情感。 片刻后,萧寧缓缓开口:“这是南安国水乡舞。” “这舞蹈源自南安国水乡的渔民,他们以水为生,舞蹈通过模仿水波的流动,表达了水乡人民与水的共生与敬畏。” “最初,水乡舞用於祭祀水神,祈求丰收与安寧,后来演变成了水乡人民表达生命力与希望的象徵。” 台下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这面具男子居然能这么清楚地说出舞蹈的背景,简直令人嘆为观止。” “是啊!红衣姑娘只是考他舞蹈的名字,他竟然连这舞蹈的歷史都能说出来!” “他不仅是画技超群,连文化见识也如此深厚,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他怎么能如此准確地说出每段舞蹈的背景,太厉害了!” 红衣翩翩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讚许的光芒:“公子答得很是精准。” 她的眼神中带著几分意外和讚嘆,但却没有表露过多的情感,只是轻轻一笑:“接下来,第二段舞蹈,请公子仔细欣赏。” 隨著她的话音落下,台下的音乐再次响起,这一次,舞者的动作变得更加刚劲有力。 每个动作都显得充满力量与决心,舞者的身姿英武,舞步中带著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这段舞蹈看起来像是来自北国。”有人在台下低声议论。 “是的,北方的舞蹈风格常常带著一种刚毅与坚韧。” “这舞蹈应该是神川北地的雪舞,展现了北国人民在严寒中的不屈精神。” 萧寧依旧目不转睛地盯著舞者,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这是神川北地的雪舞。” “雪舞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北国的古老祭祀仪式,用来祈愿春天的到来,祈祷寒冬的结束。” “这舞蹈象徵著北国人民对自然力量的挑战与不屈,表现了他们在严冬中依然坚持生存的决心。” 台下的观眾再一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似乎被这个面具男子的见识所震惊。 “他居然能说出雪舞的背景,这种舞蹈的歷史可不是那么容易答出来的。” “他真是个全能的奇才,难怪前两关能轻鬆通过。” 红衣翩翩轻轻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目光依旧专註:“公子答得极为准確。”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认可,但更多的是冷静的审视。 “看来,公子的见识果真非凡。” 她没有多说什么,隨即转身,指挥台下乐队奏起了第三段曲子。 舞者的步伐突然变得急促而有力,每一个动作都带著衝击力,仿佛是战士的步伐,气势磅礴,震撼四方。 萧寧深吸一口气,眼神紧紧锁定舞者的每一个动作。 这一刻,他知道,接下来的挑战將会更加复杂。 隨著第三段舞蹈的展开,舞者们的动作变得更加急促且有力,舞台上充满了力量的震撼感。每一个步伐都像是狠狠地踩踏在大地上,仿佛能够与天地共鸣。 舞者的身姿矫健,眼神坚定,动作中散发著无畏与力量,每一挥手、每一步,都充满了勇气与决心。台下观眾的目光隨之聚焦,许多人不禁低声討论起来。 “这段舞蹈风格独特,带著一股战爭般的气息,似乎是为了表现战斗的激烈与勇士的英勇。” “我看出来了,这是神川西部的战舞,专门用於战士们在出征前的鼓舞士气。” “没错,战舞通常会在军队中表演,用来鼓舞士气,增强士兵们的斗志与决心。这种舞蹈也往往出现在大型战役前。” 萧寧站在原地,眼神专注地看著台上的舞者,微微皱眉,似乎在仔细揣摩每一个细节。 他並没有急於给出答案,而是静静地感受著舞蹈所带来的气氛,细细琢磨这段舞蹈的含义。 片刻后,他微微点头,轻声开口:“这段舞蹈,正是神川西部的战舞。” “战舞源自古老的战爭仪式,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神川大陆西部部落的战士们,用来激励士兵的斗志,鼓舞他们在战斗中英勇杀敌。” “每个舞步、每个挥舞的动作,都带著强烈的力量感,象徵著战士们对胜利的渴望,以及为家园拼死一搏的决心。” 他的话音一落,台下观眾的议论声立刻消失了,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身上,震惊与佩服交织在每个人的脸上。 “天啊!他居然能说出这段舞蹈的来源!这种舞蹈是战士的传统,代表著勇敢与牺牲。”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连这种武装舞蹈的背景都能说得如此准確,简直不可思议。” “这不仅仅是知识的广博,更多的是对神川大陆各地风情与文化的深刻理解。” 红衣翩翩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光芒,但她依然保持著冷静,微微点头:“公子果然博学,战舞的歷史背景你说得如此透彻,真是让人钦佩。” 她的目光微微沉凝,似乎对萧寧的表现感到满意,却依旧不露声色,继续说道:“那么,接下来,我將展示最后一段舞蹈,请公子准备好。” 隨著她的话音落下,音乐变得更加激昂,气氛瞬间转变,舞台上的灯光也隨之变幻,逐渐变得更加昏暗。 最后一段舞蹈的舞者身穿深蓝色的衣裙,隨著她的每一个转身,舞蹈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急促,动作中的力量感愈发强烈,仿佛是一场与命运对抗的决斗。 “这是什么舞蹈?”台下有观眾低声討论。 “看这舞步的节奏感,像极了传说中的鬼神舞。” “没错,这段舞蹈最早出现在神川大陆西南的战士部落,专门用於祭祀神灵和驱邪安魂。” “这种舞蹈起源古老,具有强烈的宗教色彩,舞者通过激烈的动作来净化心灵,祈求神灵的保佑与庇护。” 萧寧微微闭上眼睛,听著舞蹈的旋律和台上的脚步声,仿佛能从中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歷史感。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观赏舞者的每一个细节。 他感受到舞者动作中的力量感,那股穿透力和震撼力仿佛让他也深受触动。 片刻后,萧寧终於缓缓开口:“这段舞蹈,便是神川西南的鬼神舞。” “鬼神舞最初用於祭祀神灵,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古老的祭祀仪式,舞者通过极具力量感的舞步,来驱除邪灵,净化心灵。” “这种舞蹈在神川西南部的部落中极为流行,最常出现在节庆和祭典中,用以祈求神灵的庇护,並驱逐邪恶与灾难。” 话音一落,台下再次响起了一片惊嘆声。 “他居然能识別出鬼神舞,这种舞蹈极其罕见,居然也能答得如此准確。” “太不可思议了,面具男子不仅对绘画有著非凡的天赋,连舞蹈的文化和背景也能讲得如此透彻。” 红衣翩翩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讚赏,但她依然保持著优雅的神態:“公子果然不负盛名,能答出所有问题,真是令人钦佩。” 她轻轻挥手,台下的灯光逐渐明亮,气氛也隨之缓和下来。 “今晚,公子的表现无疑令我们所有人刮目相看。”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萧寧的表现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撼与佩服。 “这才是真正的才子!不只是画艺,更是对神川大陆各地文化的深刻理解。” “简直是见识超群,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红衣翩翩的眼中带著几分深思,她微微笑道:“公子,你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这第一关,你通过了。” 她的语气平静,但眼中的欣赏却已不言而喻。 第451章 乐伴舞! 隨著红衣翩翩的要求,整个神川缘会的气氛变得愈加紧张,萧寧的每一个选择都被全场瞩目。 台下的观眾们纷纷低声议论,眼中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昨夜的挑战,面具男子凭藉非凡的画技和知识,轻鬆通过了墨玉莲和卫清挽的考验。 今夜,萧寧已经如此轻鬆地完成了第一关,这毫无疑问,让一眾观眾吃瓜的兴致更足了。 红衣翩翩的眼神冷静而深邃,带著一丝考验的味道: “公子,今晚的第二关,不仅是对你乐器选择的考量,更要看你能否亲自演奏出这每一段舞蹈所需要的音乐。” 台下的议论声顿时变得更加剧烈: “什么?不仅要选乐器,连演奏都要自己亲自来吗?” “面具男子不只是会画画,还能演奏乐器吗?这可真是难度大增。” “他能够选择乐器,倒是能理解舞蹈的背景,但亲自演奏,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红衣翩翩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些反应,她嘴角带著几分浅笑,淡淡开口: “这关的考验,我將展示五段舞蹈,每一段舞蹈需要公子根据舞蹈的气氛与节奏选择最合適的乐器,並亲自演奏。” “每一段舞蹈的伴奏,你都需要与舞者的动作、舞蹈所表现的情感相融合,方能获得我们所有人的认可。” “如果你能成功应对每一段舞蹈並完美演奏,我將会给予你通过这关的资格。”她的声音低沉,带著一种不容忽视的威压。 “那么,请开始。”红衣翩翩话音刚落,舞台上的乐队奏起了悠扬的乐曲,舞者的身影缓缓升起。 台下的观眾屏息凝神,舞者的动作轻盈如水,仿佛每一个动作都与水波的流动相连。 红衣翩翩挥手示意,乐曲的声音逐渐变得柔和,台下的观眾们开始低声议论。 “这舞蹈,毫无疑问是南安国的水乡舞。水的柔情与舞者的动作是天生一对。” “是的,水乡舞的每个动作都在表达水流的轻柔与安寧,仿佛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公子能否与这水乡舞的情感契合,选出合適的乐器並亲自演奏,是今晚的第一道难关。” 萧寧的眼神依旧冷静,他看著舞者每一个流畅的步伐,目光如电,已经在脑海中形成了乐器的选定。 他並没有急於开口,而是安静地观察,等待舞蹈的节奏与情感逐渐展开。 片刻后,萧寧缓缓开口:“这段舞蹈,我选古琴。” 他没有立刻接著说话,而是走到乐队前,从旁边的琴架上取下古琴,轻轻放置在案前。 隨即,他的双手轻轻搭上琴弦,指尖缓缓拨动,发出了一声悠扬的琴音。 古琴的声音悠扬、温和,如同溪水潺潺流淌,隨著每一次琴音的流动,舞者的步伐变得更加轻盈和流畅。 古琴的低音如深潭水波般寧静,琴弦的高音则如水面上的微波荡漾。 台下的观眾被这悠扬的琴音所吸引,纷纷低声讚嘆:“这琴音与舞蹈的契合,简直是完美的!” “古琴的音色与水乡舞的温柔相得益彰,简直就像是天作之合。” “面具男子不仅选择了合適的乐器,还能演奏得如此动人,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 隨著古琴音律的流转,舞者的动作逐渐变得更加优雅,仿佛和琴音一同流动。 每一个转身、每一个伸展,都与琴音的节奏和情感完美契合,整个舞台仿佛融为一体,水波荡漾,舞者和琴声在空气中交织成一幅无比和谐的画面。 红衣翩翩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嘴角微微勾起:“公子,看来你真的非常了解舞蹈与音乐的契合。” “这段舞蹈通过。”她的声音柔和却带著肯定的语气。 台下的观眾发出热烈的掌声:“真是太精彩了!古琴的音色与舞蹈的完美融合,简直是完美的演绎。” “面具男子太令人敬佩了,简直是无所不能,琴艺与舞蹈的理解竟然如此深刻。” 红衣翩翩微微点头,示意开始第二段舞蹈。 这次的舞蹈充满力量感,舞者的动作显得更加刚劲,仿佛是要表达某种內心的激盪与衝突。 舞者的每个步伐都带著强烈的节奏感,令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与衝动。 台下的观眾纷纷低声议论:“这段舞蹈应该是神川北地的雪舞。” “雪舞的动作刚劲有力,充满了衝突感和力量感,应该与某些激烈的乐器更为契合。” “没错,雪舞象徵著北国人民在严寒中坚持的力量,应该搭配一种能够展现力量感的乐器。” 萧寧深吸一口气,目光专注地看著舞者的每一个动作,仿佛在与舞蹈的节奏融为一体。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这段舞蹈,我选大鼓。” 他走到旁边,取下一面大鼓,放置在一旁。 接著,他用力击打,鼓声如雷鸣般响起,震得台下观眾的心臟都隨著节奏跳动。 鼓声震天动地,与雪舞的动作完美结合。每一次鼓点都像是战鼓的敲响,带动著舞者每一步的节奏。 鼓音的洪亮和舞者动作的力量感浑然天成,整场气氛瞬间变得震撼无比。 “这鼓声真是震撼!简直让人热血沸腾!” “鼓声与雪舞的配合,简直是天作之合,这种震撼的气氛太难得。” “面具男子果然不负眾望,能选出合適的乐器並演奏得如此出色,简直是无所不能!” 红衣翩翩微微頷首:“第二段舞蹈通过。”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讚赏,但仍保持著冷静,继续道:“接下来,第三段舞蹈。” 乐队的节奏急速转变,舞者的动作突然变得激烈和快节奏,仿佛在表达一种爆发的力量,舞台上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台下的观眾纷纷注视著,期待著萧寧的下一个选择。 “这一次,他会选什么乐器呢?” 第452章 琵琶大师的拜师,红衣翩翩的请教! 乐声骤然一变,急速的节奏犹如狂风骤雨,舞者的动作变得激烈而快速,仿佛在宣泄一种蓄积已久的力量。 舞台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每一个步伐都如同雷霆般震撼。 台下的观眾纷纷注视著萧寧,低声议论著他的下一步选择。 “这一次,他会选择什么乐器呢?” “先是鼓、古琴,这次又会是什么乐器呢?” “不得不说,这傢伙还真是多才多艺啊!” 萧寧静静地站在乐器架前,目光扫过眾多乐器,最终停留在一架古老而庄重的箜篌上。 他缓缓走上前,轻轻抚摸著箜篌的琴弦,眼神深邃。 ”不是吧,他要选箜篌?” “箜篌?这可是一种极为考验技巧的乐器。”有人低声惊嘆。 “没错,箜篌音域广阔,演奏难度极高,尤其是用来应对这种狂烈的舞蹈,难度更是非同一般。” 萧寧没有理会四周的议论声,他从容坐下,手指轻轻拨动琴弦。 第一声箜篌音如同水滴落在湖面,瞬间涟漪四散,紧接著,急速的旋律如狂风般涌出。 箜篌的音色在他的指尖下变得激烈而有力,仿佛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无尽的张力与爆发力。 舞者的动作隨之变得更加狂热,每一次旋转、每一次跳跃,都与箜篌的节奏完美契合,整个人仿佛在箜篌的音浪中起舞。 观眾们目不转睛地盯著台上的表演,纷纷屏住呼吸。 “这箜篌的音色,竟能如此激昂澎湃,简直就像是狂风骤雨中的雷鸣!” “面具男子的乐器造诣真是深不可测,每一种乐器都能演奏得如此精妙。” “简直太震撼了!这种狂烈的舞蹈居然能和箜篌的音色达到如此完美的契合!” 红衣翩翩静静地注视著萧寧的演奏,眼神中渐渐浮现出浓浓的敬佩。她缓步走到舞者身旁,与其共舞。 二人的动作完美配合,舞步间流露出一种超凡的默契。 箜篌的音符愈发急促,仿佛雷电交织,带著狂风的怒吼,將整个舞台推向了高潮。 红衣翩翩的舞姿愈发矫健,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烈焰般炽热,每一片衣袖的翻飞都带著无尽的力量。 萧寧的指尖在琴弦上飞舞,音符如同水火交融,既有狂风的怒號,又有雷电的咆哮,仿佛天地间最壮丽的交响在此刻响起。 台下的观眾彻底被这一场音舞共鸣所震撼,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太厉害了!这箜篌的演奏简直达到了神乎其技的境界!” “面具男子每一次的表现都超越了我们的想像,简直让人无法相信!” 红衣翩翩停下舞步,满脸汗水,但眼中却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她缓缓走到萧寧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中带著敬意:“公子,你的箜篌音色,將火焰的狂烈与风暴的力量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次,红衣受教了。” 萧寧缓缓起身,轻轻頷首,微微一笑,眼中带著淡然的从容。 台下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將整个神川缘会的气氛推向了顶点。 …… 好大一会后。 箜篌声声渐渐散去,台上的舞者缓缓退下,观眾们仍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 红衣翩翩轻步上前,目光含笑,缓缓说道:“公子,战舞的气势你已展现得淋漓尽致。接下来,將是风之舞。” 舞台的灯光柔和了几分,一阵悠扬的旋律缓缓升起。 舞者再次登台,她的步伐轻盈,仿佛微风中的柳絮,每一个动作都散发著自由与灵动。 萧寧注视著舞者的每一个动作,眉头微蹙,隨即缓缓展开。 风之舞的精髓在於自由与轻灵,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红衣翩翩微微侧头,目光带著几分期待:“公子,这次你將选择什么乐器?” 萧寧沉思片刻,缓缓走向乐器架。他的手指轻轻掠过眾多乐器,最终停在了一支古朴的簫前。手握簫,他缓缓转身,迈步走回舞台中央。 台下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簫?这可是难度极高的乐器,要演奏得好,极其考验肺活量与技巧啊。” “面具男子看起来信心十足,不知道他能否將风之舞的韵味表现出来。” 萧寧轻轻抬起簫,深吸一口气,第一声簫音便如同一缕清风拂过,带著几分凉意,静静地飘荡在空气中。 舞者隨即动了,步伐轻盈,舞姿婀娜,仿佛真的与风共舞。 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跃起,都与簫声的节奏完美契合,整个舞台都笼罩在一片寧静而灵动的氛围中。 簫声清越,仿佛將整个世界的喧囂都驱散。 每一声轻柔的音符,都像是微风掠过湖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观眾们完全被这悠扬的簫声所吸引,纷纷低声讚嘆。 “这簫声简直像风在诉说自己的故事!” “风之舞与簫声的结合,太绝妙了,完全像是天作之合!” 舞台上的舞者仿佛也被簫声所感染,动作变得更加轻盈,每一个舞步都似乎在空中飘逸,带著一丝丝淡淡的清凉。 红衣翩翩静静地注视著萧寧的演奏,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深深的讚赏。 她轻轻拍手,微笑著说道:“公子,你的簫声已將风之舞的轻灵与自由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一段舞蹈,你也通过了。” 萧寧缓缓放下簫,微微躬身。 掌声再次响起,热烈而持久。 观眾们纷纷讚嘆不已。 “这簫声,简直让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啊!” “面具男子真是太厉害了,不仅能演奏古琴和鼓,现在连簫也能演奏得如此出色!” 簫声的余韵尚未散去,台下观眾的掌声和讚嘆声如潮水般涌来。 卫青时和卫清挽並肩而立,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卫青时目光中带著几分激动和骄傲,低声说道:“这个面具男子,真是令人惊嘆。每一次的表现都比之前更出色。” 卫清挽微微蹙眉,眼中却有些疑惑不解。 她缓缓说道:“是啊,只是……他的身影,总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们有没有觉得?” 卫清挽明知故问,想要看一下,其他二人有没有看出这人的身份。 “似曾相识么?我不觉得鸭!” 卫轻歌挠了挠头,一副老年痴呆治藏儿童的模样,紧接著又兴奋地握紧拳头,语气中满是崇拜: “他的簫声就像是风的低语,太让人陶醉了。大姐,这么下去。今夜这人怕是又要过关了啊!” 卫清挽没有立即回答,就在方才,她的內心之中,出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的答案。 只是,她还抑制不住,想要往那个方向去想! 红衣翩翩缓步回到舞台中央,目光炯炯,轻声说道:“公子,接下来是今晚的最后一段舞蹈——火焰舞。” 舞檯灯光骤然暗下,一股神秘而炽热的气息笼罩了整个空间。 舞者重新登台,她的步伐愈发狂热,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带著火焰的炽热与激情,整个舞台都仿佛在燃烧。 观眾们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注视著这一幕。 红衣翩翩目光如炬,柔声说道:“火焰舞,象徵著生命的炽热与激情。公子,这一段你將选择什么乐器?” 萧寧静静地站在乐器架前,目光从眾多乐器上扫过,最后停在了一把琵琶前。 他毫不犹豫地取下琵琶,缓步走到舞台中央。 这一选择瞬间引发台下的譁然。 “琵琶?这可是极难掌控的乐器,尤其是用来演奏火焰舞这样的舞蹈!” “面具男子选了琵琶,难道他有信心能驾驭这炽热的舞蹈吗?” 萧寧没有理会四周的议论声,他轻轻坐下,手指搭在琴弦上,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第一声琵琶音低沉而有力,如同火焰的初燃,带著一丝炽热的情感。 他没有犹豫,手指迅速在琴弦上舞动,琵琶的音色渐渐激昂,仿佛火焰渐渐升腾,整个舞台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红衣翩翩的舞步也隨之变得更加狂热,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跃起,都与琵琶的节奏完美契合。 她的动作愈发大开大合,舞步间充满了生命的力量,仿佛真的在火焰中翩翩起舞。 萧寧手中琵琶的音符渐渐高亢,突然,他手指在琴弦上一拨,一曲《十面埋伏》从琴中流泻而出。 那是战场上的吶喊,是刀剑交鸣的激烈,是士兵衝锋陷阵的无畏,是生与死的激烈碰撞。 琴声如火焰般狂舞,带著无尽的激情与爆发力,將整个舞台变成了一片燃烧的战场。 红衣翩翩的动作更加狂放,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跃起,都带著火焰般的炽热,与萧寧的琵琶音符形成了完美的契合。 观眾们完全被这一场音舞共鸣所震撼,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注视著舞台上的每一个细节。 “天啊,这琵琶的音色简直就像战场的呼啸与火焰的舞蹈!” “面具男子太厉害了,他的琵琶技艺已经超越了我们所有人的想像!” 隨著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舞台上的灯光渐渐亮起。 红衣翩翩缓缓停下舞步,满脸汗水,但眼中却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琵琶的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迴荡,仿佛一丝火焰的余温尚未散去。 红衣翩翩停下舞步,呼吸微微急促,但眼中却闪烁著从未有过的光彩。 她的每一个动作仿佛还在与那炽热的琴音共舞,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那场壮烈的旋律之中。 台下的观眾纷纷瞪大了眼睛,久久未能从震撼中回神。 “这是什么曲子?怎么从来没听过?” “音色激昂澎湃,又充满了战场的杀伐之气,简直让人听得心潮澎湃!” “简直像是置身於刀光剑影的战场,感受到战士们最后的怒吼!” 有人低声猜测:“难道是神川大陆某个隱世高手的绝学?” “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曲子,这样震撼人心!” 红衣翩翩缓缓站稳,脸上还带著舞后的红晕。 她轻轻拂去额头的汗水,目光中满是震撼与感激,深深地望著萧寧。 “公子,这曲子……是何名?”她的声音中带著一丝颤抖,仿佛生怕错过这天地间绝无仅有的奇曲。 萧寧缓缓起身,手指轻抚琴弦,微微一笑,淡淡道: “此曲名为《十面埋伏》,讲述的是昔日大战,英雄们以血肉之躯对抗强敌,最终奏响胜利的凯歌。” 红衣翩翩闻言,眼中露出深深的震撼,轻声重复道:“十面埋伏……果然名副其实,琴音中竟蕴含如此激烈的战场情感。” 台下观眾一片譁然。 “《十面埋伏》?从未听过这曲子,真是神乎其技!” “这曲子分明是他自创的吧?能將战场的杀伐之气融入琵琶音色中,简直让人嘆为观止!” “没错,这样的曲子,恐怕是前无古人的绝唱!” 有人感慨道:“这面具男子,真不愧是神川缘会上的奇才!连这种绝世名曲都能自创!” 红衣翩翩轻轻拂动裙摆,向萧寧深深鞠躬,声音中满是敬佩: “公子,你的琴音已然超越了凡人的境界。我能与这样的曲子共舞,是今生最大的荣幸。” “就在方才,我甚至达到了一等忘我的境界!这等境界我追隨多年,都未有成效!全靠公子!” “红衣在此谢过!” 萧寧淡然一笑,轻轻摇头: “是你的舞姿为此曲增色不少,二者相辅相成,方能成就刚才的表现。” 台下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刚才那场音乐与舞蹈的共鸣中,久久不能自拔。 “这就是神川缘会真正的魅力啊!” “面具男子与红衣翩翩的配合,简直堪称完美,达到了真正的灵魂契合!” “没想到琵琶还能演奏出如此震撼的曲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感慨一声:“这样的琴音,这样的舞蹈,恐怕连神川缘会的前几届都未曾有过吧!” 所有人都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与此同时。 无人注意到。 台下,一位白髮苍苍的老者坐在角落,双手微微颤抖,目光紧紧锁定著台上的萧寧和他手中的琵琶。 这老者,正是神川大陆第一琵琶大师——岳思明。 他的名字在琴界无人不知,凡是琵琶名曲,他都曾钻研过,甚至亲手改编过无数曲目。 然而,刚才那一曲《十面埋伏》,却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震撼。 “这曲子……”岳思明的心中波涛汹涌,久久无法平静,“我自问在琵琶一道上钻研了大半辈子,自认为已然达到巔峰!” “可这曲子……竟是我从未听过的韵味,蕴含著如此深邃的战场意境与情感。这不是普通的琴曲,这是神来之笔!” 他双目微眯,仔细回味著每一个音符,感受著那扑面而来的战场杀伐之气。 那激烈的鼓点、悲壮的旋律、无畏的勇士……仿佛都在他的脑海中鲜活地展现。 岳思明再也坐不住了。 他缓缓起身,心中已然下定决心:“这等天才,绝不能错过。无论如何,我也要当面请教这神秘的面具男子。” 他迈著稳健的步伐,一步步走向舞台。 周围的观眾注意到老者起身,开始低声议论。 “那不是岳老先生吗?神川大陆的琵琶大师!” “什么?岳思明!他可是琴界的泰斗,怎么也来了?” “这可是稀罕事,岳老先生一向隱居山林,极少出现在这种场合,看来他被刚才的琴音吸引了!” 人们的目光纷纷聚焦在岳思明身上,带著深深的敬畏和好奇。 岳思明步上舞台,神色凝重,走到萧寧面前,深深一揖。 “公子,老朽岳思明,不知能否请教一二?” 萧寧微微一愣,隨即礼貌地还了一礼:“前辈谬讚,晚辈不敢当。” 岳思明缓缓抬头,眼中闪烁著光芒,声音中带著一丝急切: “公子適才所弹奏的《十面埋伏》,不知可是自创之曲?” 萧寧轻轻点头:“正是晚辈所作。” 这一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观眾顿时譁然。 “天哪!那曲子居然是他自创的?” “神川大陆第一琵琶大师都前来请教,这面具男子的才艺真是绝世无双!” 岳思明听到这回答,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带著浓浓的敬佩。 他缓缓说道:“公子,你的琵琶技艺已达神乎其技之境,老朽自愧不如。今日一听,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老朽不才,斗胆请公子收我为徒,传授琵琶之道。”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寂静,隨即爆发出惊天的譁然。 “什么?岳老先生竟然要拜面具男子为师?” “这可是神川大陆的第一琵琶大师啊,居然主动请师,这简直不可思议!” “面具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连岳老先生都甘愿拜他为师?” 萧寧眉头微蹙,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前辈过谦了。晚辈不过略有心得,如何敢当您的师父?” 岳思明神色郑重,语气坚定: “公子不必谦虚。你的琴技早已超越凡人,能创作出《十面埋伏》这样的曲子,已然是天下无双。” “且刚刚公子的演奏,老朽看了,浑然天成,无可挑剔,登峰造极!老朽自愧不如,诚心拜师,望公子不吝赐教。” 台下的观眾无不瞠目结舌,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萧寧的回应。 红衣翩翩也满脸惊嘆,轻声呢喃: “连岳老先生都如此推崇,这面具男子的確是当世奇才。” 萧寧沉吟片刻,终於缓缓说道:“前辈之言,晚辈铭感五內。若能互相交流,彼此切磋,晚辈自当知无不言。” 岳思明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深深鞠躬:“多谢公子,老朽必將竭尽所能,学习公子的高深琴技。” 见到这一幕,一旁的红衣翩翩愣在原地好一会,似乎是在思考犹豫著什么。 红衣翩翩轻抬长袖,缓缓转身,目光中带著几分犹豫与敬佩。 许久之后,她终於鼓起勇气,低声向萧寧开口:“公子,翩翩有个不情之请。” 她的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台下的观眾顿时安静下来,纷纷竖起耳朵。 “这舞台上还有什么能难倒这位面具公子?”有人小声嘀咕,带著浓浓的好奇。 红衣翩翩轻轻吸了口气,继续说道:“翩翩自创了一段舞蹈,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合適的伴奏乐器,舞步也始终无法达到完美的境界。” “今日得见公子之技,登峰造极,且见识极广,不由得心生敬佩,恳请公子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台下观眾一片譁然。 “自创的舞蹈?还没有找到合適的伴奏?听起来很难啊!” “这事我倒是听说过。据说,这些年红衣姑娘可是请教了很多器乐大师,只是一直没有解决。” “什么?这么多年连器乐大师都没法解决的问题,她居然请这面具男子来帮忙?” “可是,这位面具男子能连破三关,兴许真有办法!” 红衣翩翩语气诚恳,眼神中透著深深的期待。 她的內心激盪不已,心想:“这位公子才华不凡,且刚刚的考验都如此从容!若是他,也许真的可以助我完成这段未竟之舞。” 萧寧微微一笑,眼中带著淡然与自信,轻声说道:“请姑娘起舞。” 红衣翩翩深深一礼,隨即退后两步,缓缓站定,轻轻扬起长袖。 隨著她的动作,整个舞台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她的身上。 她轻轻抬起手臂,迈出第一步,动作轻盈而灵动。 每一个旋转、每一次摆动,都充满了韵味,但始终似乎缺了些什么,仿佛那舞步无法真正融入心灵。 萧寧静静地看著她的舞蹈,眉头微微皱起,似在思索。 片刻后,他突然转身,迈步走向舞台边缘。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只见他默默俯身捡起一片芦苇叶,继而轻轻地放在了唇边! ??? !!! 见到这一幕,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彻底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这是,打算干什么?! 第453章 茶道 “他要用芦苇叶伴奏?这怎么可能!”台下有人惊呼,声音里充满了不信。 “芦苇叶?这可是乡间孩童用来玩乐的小把戏,他能用这个伴奏红衣翩翩的舞蹈?” 卫轻歌微微一怔,低声说道:“这……他能做到吗?” 卫清挽则是紧紧盯著萧寧的动作,眼中透著复杂的情绪。她心里暗暗疑惑:“这面具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每次他都能带来如此惊喜?” 萧寧深吸一口气,轻轻吹响芦苇叶。一缕悠扬的音符如同山涧间的清泉,缓缓流淌而出,仿佛天地间最自然的乐音在此刻绽放。 那声音柔和却不失力度,带著一种清新与灵动,仿佛將人带入了一个寧静的世外桃源。红衣翩翩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紧接著,她的动作变得更加柔和而自然,仿佛终於找到了灵魂深处的共鸣。 她的舞步愈发轻盈,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跃起,都充满了生命的律动,与萧寧的芦苇叶音色完美契合。整个舞台在这一刻仿佛化为了一片世外桃源,所有人都被这天衣无缝的配合深深震撼。 “天哪,这简直是神来之音!” “他竟然用一片芦苇叶演奏出这样的乐曲,太不可思议了!” “这位面具男子简直是个奇才,什么乐器都能驾驭!” 其他佳丽也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尤其是墨玉莲,她轻轻摇头,低声喃喃:“连芦苇叶都能演奏出如此美妙的音色,这人真是天才!” 红衣翩翩舞至高潮,突然,她的动作变得更加狂放,每一个舞步都带著无尽的力量与激情。此刻的她,彻底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仿佛整个人都与这片舞台融为一体。 隨著最后一个旋转,她轻轻停下,站在舞台中央,满脸汗水,眼中却闪烁著感激的泪光。 “公子,你的音色让我彻底领悟了这段舞蹈的真諦。是你,让我找到了那份久违的共鸣。”她深深鞠躬,声音中带著无尽的感激。 萧寧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是你的舞蹈赋予了这片芦苇叶灵魂。” 台下的掌声雷动,每一个人都为这一场前所未有的演出所震撼。 “真是太惊艷了,这一场音舞的结合,简直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我从未见过如此绝妙的配合,芦苇叶与舞蹈能达到这样的境界,真是奇蹟!” 红衣翩翩缓缓站直,眼中充满了对萧寧的敬意:“公子,你的技艺已达神乎其技之境。今日能与公子合作,是我今生之幸。” 萧寧淡然一笑,目光中带著一丝温柔。此刻,他的身影,已然深深刻在了每一个观眾的心中。 夜色渐浓,胭脂湖上的灯火照映得湖面波光粼粼。 观眾们依旧被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音舞共鸣所震撼。 人群中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闪烁著难掩的激动与好奇。 卫轻歌双眼微亮,兴奋地凑到卫清挽身旁,低声说道:“大姐,那个面具男子真是太厉害了!刚刚居然用一片芦苇叶就配合得那么完美!红衣翩翩的舞蹈,简直像是隨著他的乐声在翩然起舞。” 卫青时一旁静静点头,眼中也带著几分钦佩:“是啊,他的乐技的確惊人。但不得不说,这面具男子看似洒脱,实则对音律的理解远超常人。” 卫清挽微微頷首,目光深沉地看向舞台,若有所思:“这等技艺,確实不是寻常人可拥有的。” 说著,她的眼神微微闪烁,心头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面具男子身上的种种表现仿佛有某种说不出的熟悉,可一时半会又让人难以捉摸。 而此时,在一旁的佳丽们也纷纷低声议论著刚才的表演。 红衣翩翩神色微带羞赧,似乎仍沉浸在舞曲的余韵中,喃喃说道:“虽说这是我自创的舞蹈,可要不是他的配合和引导,我还不知何时才能真正领悟其中的意境。” 墨玉莲一身淡然的神情,目光微转,似在思索:“此人確实技艺精湛,用芦苇叶都能演绎出如此音韵,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可他真的能配得上每一位佳丽的认可吗?” 她的话语里带著几分疑惑和挑剔,虽带有讚嘆,却也透出一丝戒备。 显然,她並未对面具男子彻底信服。 白雪霽端庄优雅地微笑,轻轻拂过手中书卷:“他倒是让我看到了不同於寻常之人的一面。不过,音律高超並不代表一切,他是否真有才情文采,还要再看。” 紫烟绕轻声笑了笑,声音如铃鐺般悦耳:“嗯,虽说我被他的芦苇之音惊艷到了,但就凭这点也想得佳人认可,还差得远。” 银月华轻轻点头,略带迟疑地说道:“面具男子確实在乐器上颇有造诣,然而要贏得十佳丽的认可,怕是没那么容易。能否让人真正信服,才是他面临的真正考验。” 站在一旁的丹凤朝阳眉头微挑,语气带著几分豪爽:“他固然有些真本事,但若真想让我们都心服口服,光凭这些还不够。我倒想看看,他接下来如何面对更高难度的考验。” 一旁的青衣染则静静站立,目光如水,淡淡地注视著舞台。 她没有开口讚嘆,却也掩不住心中的好奇与跃跃欲试。 “刚刚那一曲,的確令人讚嘆。”青衣染在心中默默想著,眼中透出一丝期待。 “不过,若是茶艺之道,他是否还能有如此惊艷的表现?” 看著眾佳丽纷纷带著探究的眼神,青衣染的唇角微微上扬,內心的期待愈发强烈。 其他佳丽们还在低声议论,红衣翩翩轻轻嘆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虽已得他相助,但也不敢说他有多么不可匹敌。不过,他的確让我在舞道之上得到了新的领悟,才感到不虚此行。” 红衣翩翩的低语引来了墨玉莲的轻哼。 她带著几分调侃的意味,轻轻摇了摇头:“若是他真有如此非凡的才华,为何要带上面具?不知是怕人识得,还是另有隱情。” 青衣染的目光深沉,心头微微一动,忽然涌起一丝好奇。 这面具男子確实神秘,不露真容,反倒为自己带来了几分莫测的魅力。 她在心中默默想著,接下来便是自己的考验。 不知这位面具男子,是否能在茶道之上,再现他刚才的惊人表现。 观眾们的议论声、佳丽们的交谈渐渐平息。 舞台之上的光芒依旧,静静等待著下一场考验的到来。 …… 夜幕低垂,灯火摇曳,胭脂湖的湖面波光粼粼,將星光与灯火映得如梦如幻。 刚才那场音舞共鸣的盛宴依旧在观眾心中荡漾著余韵,不时有人低声讚嘆面具男子的技艺,也有几分遗憾,意犹未尽。 可很快,眾人的目光便再次集中到了舞台之上,因为一位佳丽款款登台,清雅如兰,衣袂轻扬,仿佛夜风中的幽兰,清雅而高洁。 青衣染一袭素净的青衣,眉目如水,步履优雅,带著一种嫻静的淡然,她微微一笑,朝眾人轻轻拂袖一礼,声音温柔清越,却字字入耳: “在下青衣染,素喜茶道之韵,今日欲以茶会友。” 她话语间透著淡淡的从容,仿佛茶香沁人心脾般舒缓寧静,令人不自觉地屏息聆听。 眾人闻言,彼此低声议论起来。 “青衣染果然气质非凡,一出场就让人感觉安寧平和,仿佛能洗去一天的疲惫。” “是啊,听闻她在茶道上造诣极高,不知这次会怎样考验这位面具男子。” 青衣染缓缓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萧寧身上,眉目之间带著几分温雅的好奇与尊重: “公子適才在音律上展现了卓越的才华,不知在茶道上,是否也能展现一二呢?” 她话语中透著一股优雅的试探,仿佛面对一位心仪的对手,而非轻易想要胜之。 萧寧微微一笑,面具下的眸光微闪,似乎毫不畏惧这样的考验,轻轻頷首以示同意。 就在此时,一道稳重的声音从观眾席中响起,带著几分从容与淡定:“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参与这场考验?” 声音不疾不徐,却带著一种独特的气度,仿佛湖上夜风般沉稳有力,话音落下之际,已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人群中,一位身穿淡灰长袍的中年男子从容地走出,面带自信的微笑,神情中透著几分傲然的从容。 他的步伐沉稳而优雅,仿佛带著无形的威严,每一步都透露著多年修养的沉静气度。 “那是叶玄通,神川大陆鼎鼎有名的茶道宗师!” “什么,叶玄通怎么来了?” “早就听说了,好像是叶玄通今年,会来缘会,求缘一位茶艺过人的佳丽,没想到真来了!” “这可是叶玄通啊!” “果然是他,叶大师!听说他的茶道造诣已臻至化境,许多王公贵族都爭相请教!” “叶玄通?听闻他精研茶道四十载,不仅能辨別茶种,连茶叶的產地都能一眼看穿!” “不是他,难不成,他也要一起趟这趟浑水?那这次面具男子恐怕要遇上强敌了!” 观眾席顿时一片譁然,窃窃私语声中充满了敬佩与钦佩之意。 叶玄通的名字几乎在整个神川大陆无人不知,他是茶道的权威人物,数十年来专注於茶艺研究,在茶香的辨別上更是无人能敌。 不仅是观眾,连其他佳丽们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敬佩的光芒。 白雪霽轻轻頷首,低声笑道:“真是意想不到,竟然能在缘会上见到叶大师亲自出手,这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看来,咱们青衣妹妹还很受欢迎的嘛!” 墨玉莲微微点头,目光中带著几分讚赏:“此番比试怕是更加精彩了。” 红衣翩翩则笑意盈盈,带著一丝期待地看向青衣染:“叶大师出手,想必会是一场精彩的考验。” 青衣染略带惊讶地微微一笑,朝叶玄通拂袖一礼:“原来是叶大师光临,真是青衣染的荣幸。” 叶玄通笑容不改,微微一揖,谦和而从容地说道:“在下叶玄通,虽非才俊,却敬仰佳人之才艺。若能与这位面具公子一同考验,倒是莫大的荣幸。” 青衣染笑意盈盈,轻轻点头。 隨后她看向萧寧,眼神温雅:“公子以为如何?” 萧寧眼中眸光一动,神情从容,微微頷首:“既然是为求缘而来,適逢其会,在下自然无不敬从。” 他的话语淡然而有礼,仿佛完全不在意叶玄通的身份,令观眾们不禁暗暗佩服他的气度。 青衣染点头示意,隨后示意侍女们奉上茶具,准备开始茶道比试。 她亲手调配了五道茶水,將茶盏一一放在桌上,面色平静地介绍道: “此关考验的是品茶识韵。五道茶水,分別代表不同的茶种,还请二位凭藉茶香与口感辨別其品种。” 她的声音平和悠然,却透著茶道的敬意与虔诚。 观眾席中的议论声也逐渐平息,所有人屏息凝神,目光紧紧注视著高台上的三人。 隨著青衣染示意,叶玄通与萧寧缓缓拿起第一盏茶水。 第一道茶香扑鼻而来,带著竹林的清幽与隱隱的甘苦,恰如夜色中的微风般带来一丝清爽。 茶香微醇,似有一股清雅之气瀰漫开来,许多观眾在茶香飘散开时,已经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这茶的香气如此清雅,应该是常见的『雪竹春』吧?” “对,『雪竹春』茶香清醇,入口微甘,確实符合。” 观眾席上不少懂茶之人闻出茶香,纷纷轻声议论。 叶玄通稍作停顿,目光如炬,语气篤定地说道:“此应是『雪竹春』,產自南安国的翠竹谷。此茶极为特別,采自初春,带有清幽竹韵,因而得名。” 观眾纷纷侧耳倾听,不少人讚嘆道:“果然是叶大师,第一盏茶就闻得如此精准。” 青衣染微微頷首,示意萧寧继续品评。 萧寧並未著急,缓缓抬起茶盏,轻嗅片刻后淡然一笑,声音不疾不徐: “確实是『雪竹春』,不过稍显遗憾,此茶的製作火候稍欠,若添火多一分,便能更好地呈现竹韵深味。” 眾人闻言不禁一愣,纷纷交头接耳,惊讶於萧寧竟能如此精准地指出火候之缺。 “他连火候欠缺都闻得出来,难道真是位茶艺高手?” “难以想像,他似乎对茶道极有见地!” 叶玄通面露意外,重新打量著萧寧,眼中隱隱多了几分重视。 青衣染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二人答对。 隨后,侍女奉上第二盏茶水。 侍女奉上第二道茶水,揭开盖碗,一股带有甘甜的浓郁香气升腾而起,带著一丝温润的果香。 这次,萧寧不等叶玄通率先发言,只是端起茶盏,微微一笑,语气篤定地道: “此为『凤山红韵』,產自凤山。茶香厚重,甘甜悠长,因其带有微微枣香而得名。” 他言辞篤定,语气平淡,却带著一种超然自信。 叶玄通讚许地点了点头,也抬起茶盏闻了闻,微微一笑道:“確是『凤山红韵』。凤山之茶確有此枣香,韵味醇厚。” 观眾们对二人的敏锐品评讚嘆不已,低声议论起来:“这面具男子竟能与叶大师不分伯仲,真是让人意外!” “確实,叶大师的茶道造诣眾所周知,可这面具男子也毫不逊色。” 青衣染微微点头,示意侍女奉上第三盏茶水。 这道茶的香气更为清幽,几乎让人难以辨別。 不少观眾皱起眉头,甚至一些对茶道有见地之人都无法確认这茶的品种。 “这茶香竟如此隱晦,难道是什么罕见的茶叶?” “確实有些陌生,不似寻常之物。” 茶香愈加幽远,夹杂著一种兰的微香,若有若无,轻淡隱约,仿佛幽谷中的春兰清香。 叶玄通略显自信地端起茶盏,细嗅之后微微点头,语气平静道: “这是『兰谷清露』,采於幽谷之中,带有兰清香,回味悠长,略带微苦。” 观眾纷纷讚许,不少人点头称是,显然对叶玄通的判断非常认同。 连青衣染也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然而,萧寧淡然一笑,放下茶盏,轻轻说道: “叶大师所言確有几分,但这茶应是『碧落春兰』,而非『兰谷清露』。兰谷清露之香略显幽冥,而碧落春兰香气高雅醇厚,有兰韵味,但带微微甘甜。” “当然了,『碧落春兰』和『兰谷清露』是同茶两名,只是因为兰韵味的深浅而区別,叶大师所言,也不能算错。” 他的话音刚落,观眾们皆是一愣,不少人交头接耳,显然对於这种细微差別感到惊讶。 “他竟然能闻出兰香的不同韵味,看来品茶功力深厚!” “確实厉害,连叶大师都没提到这一点。” 叶玄通闻言,神色略有变化,再度拿起茶盏细闻片刻,缓缓点头: “公子所言极是,老夫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青衣染的眼中亦闪过一丝讚赏,示意奉上第四盏茶水。 很快。 第四盏茶揭盖而出,却几乎闻不到明显的香气,气味极淡,仿佛將清幽隱藏在极深处,轻而淡雅。 这道茶的香气几乎难以察觉,极其微妙,连观眾席上经验丰富之人都无法分辨,纷纷表示困惑。 “这茶的香气,有些奇怪啊!” “这茶竟如此难以辨认,难道真是绝世罕品?” “连叶大师的神情也略显犹疑,这茶品恐怕非同一般。” 此时,正如观眾们所言,那叶玄通闻了这茶香,都不禁皱眉。 这茶香实在微弱,他难以判断,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缓缓举起茶盏轻啜一口。 这是他品茶以来,第一次品尝。 说实话,主动品尝,就已然有些落了下风的感觉。 不过,规则並没有不允许品尝,倒也无伤大雅。 经过片刻品味,叶玄通语气中带著些微不確定,缓缓道:“应是『冷香玉露』,幽谷生长,香气极淡,回甘微苦……” 他话音未落,萧寧便微笑著点头,仿佛无需再品尝,直接答道: “叶大师的判断不错,这確是冷香玉露。不过,闻著这茶香,想必这茶应是火候控制略显仓促。” “若是不出所料的话,叶大师应该会觉得入口微涩吧,若是待火候再加片刻,这茶则会呈现丝丝甘甜之韵。” 那叶玄通听到此言,顿时脸色一惊。 要知道! 萧寧至此为止,可是都没有品过一口茶啊! 可是,他说的这茶的味道,都丝毫不差! 单是靠著香气,就能猜出这茶入口的味道。 这是什么水准啊? 他这,才是妥妥的大师啊! 萧寧的从容令人折服,不仅如此,他对茶艺的了解与直觉,竟让他不尝便能指出火候问题。 这下,连青衣染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艷之色。 台下的观眾同样越发兴奋,感慨二人不分高下。 “这位面具男子还真是了不得,这些茶连品都不需品,竟然还能猜出茶的味道!!” “確实是高手啊,叶大师能答对不奇怪,可他竟然也丝毫不差。甚至比叶大师还更胜一筹!” 叶玄通与萧寧品完第四道茶,青衣染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侍女收回最后一杯茶。 她语气温柔中透著一丝深意:“二位能辨识前四道茶,可见二位都是茶道大师。” “原本,青衣以为这场考验只有公子一人,所以最后一道题稍显简单。所以,这最后一道茶,请允许青衣需重新泡製。请二位稍作休息,待片刻后再行品鑑。” 她的决定在场中引起了些许譁然,观眾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台下的佳丽们也显露出惊讶之色。 “哎呦,看起来,咱们的青衣是要认真起来了啊!” “没错,看起来,这次是要用出来看家的本领了。” “前面四关,那面具男甚至一口都没尝,就全部通过了,確实有些出人预料啊!” 红衣翩翩捧著一杯清茶,轻轻吹散浮沫,似是有意无意地抬眸看了萧寧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颇有些玩味地道: “这面具男子倒是有趣,连叶大师都稍显意外,未想到他竟能与之平分秋色。” 紫烟绕將茶盏轻轻搁在唇边,浅抿了一口,点头轻声讚嘆: “不错。尤其是第三道茶『碧落春兰』,若非他指明,连我也未曾细察其与『兰谷清露』之差异。” 银月华一向平静,此时却也多看了萧寧几眼,低声道:“方才每一道茶,他都未尝一口便能辨识其中韵味,实在是少见。” 她话语淡然,却带著一丝不加掩饰的钦佩之意。 第454章 第五盏茶! 夜色逐渐加深。 胭脂湖畔的灯火愈发明亮。 细碎的光点在水面上荡漾著,仿佛银河垂落人间。 四周的嘉宾席位上,无数双眼睛正紧紧注视著高台上的三人。 青衣染亲自退下为最后一道茶准备,场中留下的便是两位真正的对决者,萧寧和叶玄通。 此时此刻,这位神秘面具男子在一场场考验中崭露头角,已然成为眾人瞩目的焦点。 湖中倒影辉映,灯火如珠帘般垂掛在岸边。 风拂过湖面时,波纹细细散开,仿佛有人在湖心轻抚琴弦。 灯光透过湖面折射到岸边的林间,树影婆娑,仿佛为这场即將到来的巔峰品茶比试织就了一层神秘帷幕。 远方的楼阁內,不少人开始私下议论,不时传出低低的惊嘆声。 一些观眾端坐於湖边席位上,彼此低语,话语间透著一丝难掩的激动和好奇。 “这位面具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琴艺惊人、舞艺相和,如今竟在茶道上也能与叶大师平分秋色,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有人发出这样的疑问。 “確实不凡。我原以为他只是琴艺见长,未曾想品茶造诣竟然也这般深厚。竟能闻出火候、韵味的细微差异,叶大师都微显失色。” 旁边一位年长者捻须而笑,深感意外地摇了摇头。 “这面具公子虽不露真容,然气度自成一派,倒是让人越发感到神秘。只是,不知他是否真能与叶玄通比到最后。” 这位长者的感慨引起了其他人的深深共鸣。 此刻,整个会场的注意力几乎都被这位面具男子吸引。 关於他的身份、背景,种种猜测充斥著场间的低语。 观眾席上,卫轻歌和卫清挽也在低声交谈。 卫轻歌双眼明亮,兴奋地看向姐姐,小声说道: “大姐,这位公子真的非同凡响!你看他每次品茶,都不需多言便直击要点,甚至能指出茶叶火候的细微差异,连叶玄通都显得有些被动。” 卫清挽微微頷首,目光中透著复杂的情绪。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是啊,他確实非凡……”她的语气一顿,眼中一丝疑惑闪过。 “只是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这人好像,跟我们认识的某个人,有点相似。” 卫轻歌笑了笑,当即使劲点了点头,道:“难道你也觉得他与悔报公子有些相似?” 卫清挽闻言,忍不住轻嘆一声,淡淡道:“是啊,难道你不觉得么?” 此刻的她,心头的疑虑尚未放下。 她却也逐渐在层层深厚的才艺面前,对这位公子的身份產生了更多的好奇。 毕竟,那悔报,怎么看都跟萧寧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观眾们屏息等待著最终的决战,似乎每一个人都期待著这位公子与叶玄通之间的高下立判。 湖面之上,一排排灯火映在水波中,隨著夜风微微晃动,增添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岸边的丛之中,萤火虫飞舞,仿佛连这片夜色都在为这场即將上演的巔峰对决静静守候。 一旁的佳丽们也在轻声交谈。 白雪霽若有所思地看向高台,轻声道:“那位公子的才艺,確实让人意想不到。茶艺如此精湛,倒似深藏不露之人。” 紫烟绕点头附和道:“是啊,方才几道茶盏,他竟能未尝而判,且丝毫不差。” 她的目光中带著些许好奇和怀疑。 “他不露真容,也不透露身份,倒令人更觉神秘。或许是隱世名家后裔也未可知。” 丹凤朝阳朗声笑道: “这位公子技艺確实高深,可我倒想看看,他在叶大师的绝技之下,能否同样应对自如。毕竟叶大师可是神川大陆首屈一指的茶道大师啊。” 红衣翩翩则笑意盈盈地说道: “他连芦苇叶都能奏成绝妙音韵,品茶也如此出色。若真论到茶道技艺,未必会比叶玄通差。” 她的话语中带著讚赏,隱隱透著些许倾慕的意味。 仿佛期待著这位公子能再创奇蹟。 一旁的墨玉莲神色淡然,低声道:“若他真能胜过叶玄通,那才是彻底让人信服之时。倒是值得一看。” 这番言论彼此交错,湖畔间眾人等待的气氛愈发凝重。 仿佛每一丝清风都在蓄积,为即將到来的巔峰对决营造著一种压迫的氛围。 在等待的间隙,卫青时望向萧寧,眼神中透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心中暗道:“姐夫啊,看来您今夜已成眾人注目的焦点,真不知您还会展现出何等绝技。” …… 约莫一刻钟后,青衣染携著几位侍女缓缓步上高台。 她双手托著茶盘,茶盘上安放著一个青瓷小壶,壶口氤氳著一缕轻烟,若隱若现地飘散出淡淡茶香,清幽无比。 她那素净的青衣隨风微微拂动,仿佛夜风中盛开的幽兰,气质清雅脱俗。 她的目光温柔地扫视著在场之人。 她缓缓將茶盏轻轻摆放在叶玄通与萧寧的面前,柔声说道: “最后一道茶,乃是我亲自调配,自创茶谱。这次,我希望二人,可以品出,此茶为何物所炒制!” 说罢,她微微抬手,示意二人请先品鑑。 全场霎时间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萧寧与叶玄通的身上。 每一双眼睛都期待著这一刻的对决。 那茶盏中的清香淡得几乎不可闻,似乎只有真正的品茶高手,方能品出其中的精妙。 远处的灯火在夜风中微微摇曳。 湖畔间人群屏息凝神,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茶盏间的淡淡氤氳与微微波动的水光。 此时,似乎连湖水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等待著这一杯茶所带来的巔峰对决。 一旁的白雪霽双手轻抚书卷,眼中闪烁著期待之色。 她轻声低语:“说到青衣妹妹自创的茶谱,想必应是那寒露幽韵吧……只是只闻其名,便知此茶不易辨识,二人究竟能否解得其中妙韵?” 墨玉莲淡然一笑,缓缓说道:“叶大师乃神川大陆顶尖的茶道宗师。他的眼界与技艺皆已登峰造极,想必能轻易分辨此茶。至於这位公子,虽有前几关的出色表现,但未尝不可能败於此关。” 丹凤朝阳则露出一抹豪爽的笑容,语气带著几分期待: “无论如何,能见到二人分高下,已然是神川缘会的一大幸事。” 红衣翩翩微微一笑,目光微微一眨,轻声道:“但愿这位公子能不负眾人期待,令我们看到一场真正的巔峰之战。” 眾人各怀期待,台上的气氛愈发浓烈,仿佛天地间所有的视线与焦点都集中在这杯茶上。 湖畔的灯火映照著萧寧的面具。 面具下的一双眸子深沉如夜,透露出冷静和自信。 叶玄通则神情肃穆,目光如炬,似乎对此次比试充满了志在必得的信心。 这一刻,青衣染看著台上的二人,轻轻抬手说道:“请二位细品此茶,唯静心方能悟出其真味。” 她语气中带著一丝淡淡的期待,仿佛这杯茶水即將揭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全场观眾屏住呼吸。 四周的灯火微微摇曳。 湖水在夜风中轻轻波动。 一场前所未有的巔峰品茶之战,即將开始。 …… 在青衣染的示意下,萧寧与叶玄通缓缓伸手,端起面前的茶盏。 茶盏中的茶香极其轻微,甚至可以说微不可闻,仿佛只在壶口蒸腾的那一缕轻烟中若隱若现,令人疑惑和揣摩。 叶玄通举杯而不急於饮,他微眯著眼,仔细嗅著那极为清淡的香气,神色显得格外严肃。 他深知,这是青衣染亲手调製的自创之茶。虽自称茶道大师,叶玄通也並不敢轻视。 只见他缓缓端起茶杯,鼻翼轻动,专注地嗅闻起来,眉头微蹙,似乎在捕捉著这茶中的每一缕细微之韵。 台下眾人无不屏息凝神,注意著叶玄通的每一个动作。 青衣染的茶,香气竟如此縹緲不定,仿佛一触即散。 而另一边的萧寧,端起茶盏,神情淡然,姿態从容。 他缓缓闭上双眼,轻轻嗅闻,鼻尖刚接触到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时,忽而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轻的异样之色。 只是转瞬之间,他便稳住神色,像是无意一般,继续细闻那似虚似实的清香。 他神色极为平静,仿佛对身侧的叶玄通浑然不觉,仿佛对全场的注目也毫不在意。 萧寧的镇定姿態看在眾人眼中,不禁让台下观眾暗暗惊嘆。 “这位公子也不简单啊,真是毫无惧色。” “確实如此。要知道这可是青衣染亲自调配的茶水,叶大师都要谨慎对待,他竟能如此镇静。” “我倒觉得他並非是装镇定,从容之中透著一丝自信。难道他真的能品出此茶的奥妙?” 叶玄通在旁,听到台下的窃窃私语,眼神微微闪动,但旋即镇定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將茶盏缓缓举到唇边,小啜一口,茶水滑入口中,入口极淡,几乎无味。 但就在那茶水滑过舌尖的瞬间,一股若有若无的微苦忽然浮现,隨即化开,泛起一丝回甘。 叶玄通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茶竟然不仅仅是香味难辨,入口的滋味同样隱晦幽深。 他闭目细细体味,思索著其中的每一丝韵味,不敢有一丝懈怠。 这时,萧寧同样將茶盏举至唇边。 他轻啜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淡然的笑意,仿佛这一口茶,印证了他心中的某些猜测。 他没有急著开口,反倒轻轻闭上眼,舌尖轻卷,將茶味徐徐化开,似是在探究著这茶叶中的独特韵味。 台下的观眾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两人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青衣染目光沉静地看著台上二人,唇角微微一扬,似乎对二人都心存期待,又似乎在等待他们的判断。 叶玄通略作沉吟,终是率先开口。 “此茶极淡,入口微苦而后回甘。” 他顿了顿,沉吟道:“这茶叶,似有幽谷清风之韵,不似寻常名茶,想必是以特殊的技法炒制。” 他轻抬眼眸,看向青衣染,语气微带自信之色:“青衣姑娘,这茶叶应该是以寒露之时採摘,选用乌木为炭火,以木兰熏制,故有清幽而不失淡雅之味。” 叶玄通言辞篤定,显然对自己的判断信心十足。 青衣染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萧寧。 萧寧依然神色从容,缓缓將茶盏放下,眼中闪烁著微不可察的笑意。 “叶大师所言確有几分道理,不过……此茶香气清幽而不失回甘,若是乌木炭火,香气未免显得过於凝滯。” 他淡淡道:“此茶应是以清风草为燃,点一缕兰藤香,熏制寒露芽尖,方得如此绵远之韵。” 萧寧话音一落,全场譁然。 “什么?清风草和兰藤香?” “难道他真能分辨出燃料的不同?只是闻香,就能辨別如此细致,简直匪夷所思!” 台下的观眾议论纷纷,皆为萧寧的判断而深感意外。 这两种燃料虽不罕见,却极难分辨,尤其在如此轻幽的茶香中,稍有疏忽便会误判。 叶玄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略带不服地说道:“公子此言虽新奇,却未必准確。” 青衣染淡然一笑,眼眸中透出一丝欣赏。 她轻轻点头,声音温雅:“不错,此茶正是以清风草点燃兰藤香,將寒露芽尖慢焙而成。” 叶玄通闻言,神情微微一滯,眼底闪过一抹不甘,但旋即稳住神色,微微頷首。 观眾们顿时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嘆声,纷纷为萧寧的准確判断而感到震撼。 白雪霽眼中闪烁著激动之色,轻声说道:“他竟真能辨別出燃料的不同,不愧是位非凡之人。” 紫烟绕轻轻点头,眼中露出几分敬佩:“果真了得,难怪连叶大师也失算了。” 而红衣翩翩的目光则愈发闪亮,带著一丝讚赏,轻声喃喃:“这样的人,若真是为了寻求佳人而来,倒確实配得上任何一位。” 眾佳丽的议论声轻轻荡漾开来,仿佛这场较量的结局已然浮出水面。 叶玄通脸色微变,显然不甘心就此落败,他略作沉吟,沉声说道: “既然茶叶的来歷已有定论,不知可否再考察此茶的成分,若能说出这茶所用之地,则更显功力。” 青衣染微微一笑,似是对他的提议並不反对,侧目看向萧寧,目光中带著一丝柔和的期待。 萧寧微微一笑,淡然说道: “此茶香气清淡而雅,夹杂一丝谷底湿润之气,应是采於青山幽谷之中,而山腰微有兰香之味,便知此地应多兰草掩映,故而得此独特的香气。” 叶玄通一惊,竟未想到萧寧能如此准確地辨出茶叶的生长之地。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青衣染已经微微点头,带著讚赏说道:“正是如此,此茶采自青山幽谷,正因如此香气独特。” 台下的观眾再度譁然,眼中无不带著讚嘆之色。 “这位公子的確不凡,竟能品出茶叶生长的地形,確实让人意想不到。” “这样看来,叶大师的茶道造诣或许並未胜过这位公子。” 卫轻歌与卫清挽相视一眼,眼中都带著一丝意外。 卫清挽低声说道:“他的才艺竟如此之深,確是出人意料。” 卫轻歌微微点头,似有几分感嘆地说道:“看来今夜这第一关的结局,或许要彻底有定论了啊。” 台上的叶玄通听到眾人的议论声,神情微微变幻,终是轻轻一嘆,抱拳向青衣染微微一礼,诚心说道:“青衣姑娘之茶,叶某自嘆不如,今夜输得心服口服。” 青衣染微笑頷首,柔声道:“叶大师的茶道造诣自是登峰造极,能得叶大师讚赏,青衣亦深感荣幸。” 她话音一顿,目光转向萧寧,带著一丝深意,缓缓道:“而这位公子,才情之高远,竟能辨出茶叶之真味,確实让青衣折服。” 萧寧微微一笑,谦和地道:“青衣姑娘之茶,妙不可言,得以品鑑,乃是在下之幸。” 青衣染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在他脸上一转,仿佛在意图探究他面具下的真容,却並未多言。 她优雅地向两人一礼,隨即宣布道:“既然如此,缘会茶道之考,今夜便到此为止。” 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观眾们纷纷起身喝彩,眼中皆带著兴奋与激动。 此刻,萧寧已不再仅仅是一个神秘的面具男子,而是以非凡的才艺贏得了眾人由衷的钦佩与尊重。 卫清挽静静地看著萧寧,心中思绪万千。 她难以相信,眼前的面具男子竟能以如此深厚的才艺与镇定,超越茶道大师叶玄通,令人刮目相看。 她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异样的悸动,似是感到某种莫名的熟悉,却又捉摸不定。 这个人身上,明明有著很多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可是,他的这些才情,又让卫清挽无法相信,此人会是自己心中的那人! “他……究竟是谁?他和相公,究竟有何关係?” 伴隨著掌声与喝彩声,夜空中忽然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焰火,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胭脂湖畔,仿佛为这场极致的比试拉上了华美的帷幕。 焰火的绚烂倒映在湖面上,与湖畔灯火交相辉映,照得人们脸上洋溢著激动的光彩。 而萧寧则悄然放下茶盏,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静静站立在焰火之下,面具遮掩的脸庞下,眼神微微闪动,目光深邃而平静。 夜风轻拂,带著焰火燃尽的微光与茶香余韵,瀰漫在胭脂湖畔。 …… 青衣染的第一关考验结束后,她温雅地微笑,向萧寧与叶玄通微微一礼,隨后轻声说道: “这第一关品鑑暂且告一段落,还请二位稍作歇息,片刻后青衣將继续第二关。” 说罢,她缓缓退至台后准备,周围的侍女们有序撤下茶具,空台上仅余萧寧与叶玄通。 然而,叶玄通心中隱隱不甘。 他本以为自己的茶道造诣已臻於巔峰,但眼前这位面具男子竟能如此精准地辨析茶叶火候与香韵,甚至连青衣染那道独特茶品的焙制原料都未能难住他。 他眉头微蹙,心底升起一股浓烈的好胜心。 片刻后,他转向萧寧,带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公子茶道非凡,叶某深感佩服。不过不知公子可曾听闻过『万金茶』?” 此言一出,周围人群中顿时窃窃私语。 “万金茶?那可是叶大师成名之作!听闻一杯难求,售价万金,却仍旧有人愿意重金购买啊!” “是啊,我也听闻过,据说那茶味道清醇绝妙,可飘香十里。只是听说这茶的製法极其复杂,至今无人能仿製,甚至从未有人知道其成分!” 萧寧闻言,目光微微一动。 他淡然一笑,未置可否,倒是让叶玄通心中更添几分疑惑。 “看来公子对万金茶也有所耳闻。”叶玄通双手抱拳,微微一揖,语气中带著一丝暗含的挑战意味。 “若公子有兴趣,不妨来试一试叶某的这道万金茶,若公子能品出此茶的奥妙,叶某便心悦诚服,今夜不再多言。” 台下的观眾们听到叶玄通的话,顿时被调动起了兴趣。 叶玄通的万金茶名声极大,很多人虽然听闻,却从未有幸亲尝。 更何况这道茶的成分无人能辨,而今日叶玄通竟敢提出让这位面具男子品鑑,显然是抱有绝对的自信。 “叶大师竟然拿出万金茶来比试,看来今日他是真不服啊!” “是啊,万金茶的成分至今无人得知,哪怕是青衣染这样在茶道上登峰造极之人,也未能辨明其中奥妙。叶大师这回出手倒是极为有力。” “这位公子虽才情非凡,但万金茶闻所未闻之玄妙,难道他真的能辨得出来?” “我觉得不现实吧!要知道,这万金茶都被茶商们研究了几十年了,至今都没有人仿製成功!” 就在眾人窃窃私语之时,叶玄通已经从袖中取出一包茶叶,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这包茶叶色泽暗沉,隱隱透出一丝金光,虽还未开封,但眾人却已然能嗅到一股清醇的茶香如丝缕般飘荡开来,转瞬便縈绕在整个高台周围。 第455章 万金茶 万金茶一出! 香飘十里,整个缘会现场,彻底被这茶香环绕。 即便在场距离较远的观眾,也能感受到那股茶香的浓郁与特殊,不由得惊嘆连连。 “万金茶果然不凡!这香味竟如此醇厚,甚至未曾冲泡便已香飘四溢。” “这茶果然名副其实,一泡便值万金,可谓是世间绝品!” 青衣染闻著这独特的香气,也忍不住微微一惊。 她曾以重金购得少许万金茶叶,试图一探其中玄妙,却不曾想未能品出原料的真味,至今遗憾不已。 此时见到叶玄通拿出万金茶,她心中竟也不禁好奇,想看看这位面具男子是否真的能够品出其中奥妙。 “这万金茶,果真名不虚传。”萧寧淡淡一笑,目光缓缓从叶玄通手中的茶叶上移开,抬眼看向他,微微頷首道: “既然叶大师有此雅兴,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 叶玄通见萧寧答应,不禁心中暗喜。 他自信这万金茶的原料配方无人能知,即便是这位才情不凡的面具男子,若没有亲自参与熬製,也绝无可能一一辨认。 片刻后,侍女们小心翼翼地將茶叶放入茶盏,万金茶一入沸水,茶香立时瀰漫开来,醇厚甘美,扑鼻而来,甚至隨著夜风隱隱飘向湖心。 萧寧轻轻端起茶盏,微微一嗅,那茶香瞬间在鼻端化开,仿佛有百齐放之韵,又似蕴藏著丝丝清冽甘甜。 他眉梢微挑,眼中却无波澜,仿佛对面前的这杯万金茶毫无压力。 “此茶醇香深厚,且层次分明,確实不凡。” 他不急不缓地说道,隨即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甘甜之韵,久久不散。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片刻之后,萧寧放下茶盏,抬眸看向叶玄通,目光淡然中带著一丝清冷的笑意。 “叶大师,此茶確实世间罕有,不过若在下说出其中成分,恐怕会影响您这万金茶的生意。” 叶玄通听了他的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心中却涌出浓浓的自信。 他冷声道:“公子儘管直言无妨。叶某区区万金茶,尚不至於如此脆弱,怕人品出其奥妙。” 萧寧微微一笑,隨即语气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恕在下直言。” 他目光微微凝聚,缓缓开口道:“万金茶非一草一木之物,而是以二十余种原料,先熬煮成浆,再经日光晒乾,逐层堆叠而成。”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什么?竟然是用二十余种原料熬煮成浆,再晒乾成茶!” “这配方竟如此繁复,难怪至今无人能仿製!” 叶玄通的神色微变,眼中透出一丝震惊,却並未出言反驳,似乎是默认了萧寧的判断。 萧寧神色不变,语气平淡地继续道: “至於其中原料,分別是兰蕊、桃香、杏仁、紫薇、白茶、青竹露……此外,尚有极为少见的寒梅粉、幽兰蜜与凤尾蕊。” 隨著萧寧一一说出原料的名字,周围的观眾已是瞠目结舌,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每一味原料听起来都极其珍贵,而这些材料的搭配和熬製更是极难掌控,难怪至今无人能仿製出这万金茶的独特香气。 叶玄通听到萧寧道出每一种原料,脸色不禁微微泛红,心中虽生出几分难堪,但更多的却是震撼与佩服。 他垂下目光,长嘆一声,恭敬地对萧寧抱拳一礼,诚心说道:“公子的品鑑之技,叶某真是自愧不如。” “万金茶原料虽为之公开,但其复杂的製作过程,却並非一朝一夕可得。即便今日配方流传开去,我亦不惧后人能仿製出此独特之韵。” 萧寧淡然微笑,微微頷首:“叶大师不愧为茶道宗师,如此心境著实难得。” 叶玄通正色道:“今夜我虽有意考验公子,然而经过这一番比试,叶某彻底心服口服。今日之失,叶某引以为教训,往后若有机会,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他言辞中透著真挚与谦逊,目光中满是敬意。 萧寧淡淡一笑,语气从容:“茶道无涯,各有所长,叶大师不必谦逊。” 叶玄通神色肃然,向萧寧深深一礼,带著钦佩之意退下。 眾人见状,纷纷发出低低的讚嘆声,眼中无不带著敬佩和震撼。 “这位公子竟真能品出万金茶的配方,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叶大师成名多年,竟在这位公子面前甘拜下风,看来今日我们都见识了一场难得的对决!” 青衣染闻言,也露出浅浅的微笑,眼神中带著深深的欣赏。 她看向萧寧的目光中透著一抹柔和与钦佩,心中更是涌起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面前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来歷?为何他的茶道造诣竟如此之深? 叶玄通退下后,全场观眾的情绪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涨,纷纷鼓掌喝彩,嘆为观止。 萧寧站在高台之上,目光平静而悠然,仿佛这一切的喧囂与敬佩皆与他无关,唯有湖畔的灯火,映照出他那张神秘的面具,隱隱透出几分莫测之色。 此时的他,已经在缘会之上贏得了无数人的尊敬和钦佩,但却依旧淡然从容,仿佛一切胜负皆不放在心上。 伴隨著湖畔的灯火微微摇曳,他在眾人讚嘆的目光中缓缓离开,静静等待著青衣染接下来的第二道考验。 在万金茶的原料逐一被萧寧说出后,叶玄通虽心中隱有不甘,但最终心服口服,退至一旁。就在此时,正在思考第二道考题的青衣染,心中忽然一动,嘴角微微一扬,竟带著几分跃跃欲试的神情,笑盈盈地看向萧寧。 “公子方才將万金茶配方道出,倒是让青衣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语气轻柔,微微一顿,目光灼灼地盯著萧寧,仿佛要从他口中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既然公子能辨得这万金茶的秘法成分,想必对其炒制过程也颇为清楚。” “不如这第二道考题,便让公子亲自炒制万金茶,让在场所有人一睹其中的奥妙,公子意下如何?” “当然,这茶叶的炒制,若是按照公子所说,需要炒成浆再晒乾,则是需要少说七天的时间。” “我给公子半个月,公子可以在今夜炒製成浆晾晒,待到晒乾之后继续。公子以为可好?” 她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观眾们无不露出诧异之色,不少人小声议论著,显然被青衣染这大胆的提议所震惊。 “青衣姑娘竟然要这位公子炒制万金茶?这可是很多炒茶大师,都不曾做到过的事情啊!” “若是这万金茶的製作工艺,真如这公子所说,那这万金茶的製作工艺,將可以说是复杂至极。尤其是那独特的晒乾与控火,更是其中的关键,稍有不慎便可能功亏一簣。” “难道青衣染真以为这位公子能成功炒制出万金茶?即便是叶大师亲自上场也不敢有全胜把握啊!” 青衣染並未理会眾人的议论声,微笑著看向萧寧,眼中带著一丝探究与期待。 萧寧抬眸与她对视,唇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 “青衣姑娘此提议確是新颖。不过姑娘给出的半个月的熬製与晒乾时间,在下恐怕无暇等候。”他语气从容,带著几分似笑非笑的淡然。 青衣染闻言,微微一怔,倒是暗自惋惜。 谁料萧寧话锋一转,声音淡然却自信十足:“不过,这晒和炒制,也並非需要半月。” “不需半月?那公子需要多久?” “只需三个时辰,今夜,在下便可一试。”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所有人都惊愕地看著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玄通也不禁震惊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什么?这位公子竟说要在一夜之间炒制出万金茶?他难道要將那一月有余的晾晒过程全部简化?” “不可思议!哪怕是茶道宗师,也未曾有过如此大胆的举动,这位公子究竟有何过人之技?” 青衣染目光微闪,竟未料到萧寧会如此自信。 她略微犹豫后,唇角微扬,带著一丝隱隱的期待道:“既然公子如此有把握,那青衣便恭敬不如从命。” 她微微一挥手,侍女们立刻奉上了万金茶所需的所有原料。 萧寧站在眾人面前,面容从容,目光扫过台上整齐排列的茶材。 各种名贵的蕊、草叶、香料堆叠在桌面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而他的神情却波澜不惊,仿佛早已將每一道工序烙印在心底。 青衣染与叶玄通站在台下,屏息静观,连周围观眾的喧闹声都渐渐消失。 唯有夜风拂过湖面,水波微漾。 灯火轻轻摇曳,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闪烁不定。 萧寧微微闭目,调整呼吸,仿佛將整个缘会和身周的喧囂全都隔绝。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双手持茶铲,轻轻挥动,稳稳地將各色蕊、草叶分开,井然有序地置於茶炉一旁。 观眾们无不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步。 “万金茶的第一步——煮浆。”萧寧的声音不急不缓,带著一丝篤定。 他將各色蕊与草叶按分量堆叠、掺入,似乎所有的比例都心中有数。 每一次放入的手法和顺序都极为讲究,仿佛在调和一种复杂的乐章。 萧寧將各种茶材置於一侧,取出一口小锅,开始缓缓加热,加入极少量的清水,將这些珍贵的草熬煮成浆。 青衣染不禁微微扬眉,心中浮现出一丝疑问。 她细细观察著萧寧的每一个动作,暗暗讚嘆他的精准与从容。 叶玄通也注视著,心中暗自较量:“这煮浆的步骤尚算简单,真正的难度在后面,他能做到这般从容,不过是基本功扎实。” 萧寧没有一丝怠慢,火候的掌控更是细致至极。 只见那锅中的水逐渐浸润,蒸腾,蕊的精华慢慢释放,色泽开始转化成淡淡的粉紫,香气渐浓。 香味瀰漫开来,眾人纷纷屏息,一时间竟觉此香独特而高雅,带著丝丝甘甜,沁人心脾。 “他对火候的掌控真是精准。”红衣翩翩在台下微微点头,忍不住低声说道。 一旁的紫烟绕也露出讚嘆的神情:“这样细腻的控火技巧,实属罕见。看来这位公子確有过人之处。” 而卫清挽则静静凝视著,眼神复杂,带著疑惑与惊嘆。 煮浆的时间不长,茶浆已然熬製成色。 此时,萧寧手持茶铲,將茶浆均匀摊平在茶盘之上。 观眾们不由得睁大眼睛,等著看他如何处理这晾晒的关键步骤。 “正常来说,这一步需要日晒七天以上才能使浆液凝固。”叶玄通微微皱眉,低声自语。 “他竟要在今晚一併完成?我倒是想看看,他打算怎么做!” 青衣染闻言,微微侧目,目光中同样闪过一丝疑惑。 然而,萧寧並未停顿,而是端起茶盘,移至温火之上。 此举一出,全场譁然。 “这位公子竟然用火烤代替晾晒?”观眾们低声议论著,神情中透出不解与惊讶。 “火烤茶浆?这可不是常规做法,稍有不慎便会影响香味,甚至让整锅茶发苦!” “他难道是对茶道有极深的理解,否则怎敢如此大胆?” 眾人的议论声中,萧寧神色自若。 他將茶盘置於温火上,手持茶铲,轻轻搅动,翻转。 一层层茶浆在火上逐渐变干,慢慢结成薄片,显得香气凝聚,瀰漫不散。 “这控火之技,不是一般人可以掌握的。”青衣染低声道,眼中闪烁著惊嘆之色。 叶玄通皱眉不语,目光紧紧锁定萧寧的每一步,心中已然开始动摇。 火候稍重,茶浆便会发苦,火候稍轻,茶浆便难以烤乾,这样的控制难度几乎令人望而却步。 可是,这傢伙竟然真就这么做了! 红衣翩翩在台下看得心惊,忍不住低声道:“若是稍有差错,这一锅珍贵的茶浆便会毁於一旦。” “这人竟然敢在眾人面前如此冒险,心境之稳,实在少见。”丹凤朝阳一旁讚嘆著,眼神中带著钦佩。 萧寧的动作依旧不急不缓。 他调低火势,手中茶铲轻巧翻动,將茶浆一层一层均匀地烤至干透。 茶香逐渐浓烈,似有无数香交织,层层叠叠。 此刻,全场几乎屏息凝神,谁也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青衣染心头微微一震,看著萧寧那淡定自如的神情,心中越发钦佩。 她忍不住轻声喃喃道:“如此控火技艺,已非寻常茶人所能掌控。” 萧寧继续翻动茶浆,香气在火上逐渐凝聚成层次分明的韵味,仿佛天地间的清香都融入其中。 叶玄通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著茶盘中逐渐成形的茶块,心头震撼不已。 “他竟然真的能用火烤代替晾晒……”他声音微颤,神情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在温火的烤制下,茶浆逐渐凝固成型,茶叶的清香被锁在其中,层次分明,透出一种与眾不同的醇厚韵味。 萧寧神色淡然,手中茶铲轻轻一挥,將茶块取出。 观眾们已然被这股香气深深吸引,台下的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他的下一步。 “这香味已然超越了万金茶,真是不可思议。”墨玉莲低声惊嘆,眼中带著难掩的钦佩之色。 卫清挽也微微愣神,似乎心中涌动著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萧寧没有停顿,手持茶铲,將茶块一片片拨散在茶盘中,准备进行最后一步的炒制。 “成败之关键,便在这最后一步。”青衣染轻声说道,眼中满是期待。 萧寧深吸一口气,手腕微微一转,茶铲轻轻掠过茶叶表面,茶叶在火上翻滚,逐渐散发出浓郁而层次分明的香气。 他的动作轻盈而熟练,火候掌控得恰到好处,仿佛这一切皆是轻车熟路。 眾人屏住呼吸,心中充满了期待和惊嘆。 只见茶叶在火焰的烘烤下逐渐由浅淡变为金黄,香气四溢,仿佛天地间的甘露尽数凝结其中。 叶玄通不禁微微颤抖,低声道:“这等控火技艺……竟比我更为精妙。” 青衣染心中也忍不住一阵震撼,眼中露出讚嘆之色。 萧寧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她觉得赏心悦目,仿佛这並非一场茶道比试,而是一场美妙的艺术。 他最后轻轻翻动茶叶,將火候降至极低,静静等待茶香的完全凝聚。 台下观眾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著那渐渐散发出金色光泽的茶叶,眼神中满是惊嘆与讚赏。 卫轻歌看得满目讚嘆,低声对卫清挽说道:“大姐,这人不会真的是悔报公子吧,如果真是悔报公子就好了,我们以后就可以找他要万金茶喝。” 卫清挽点了点头,眼中带著复杂的情绪,仿佛在此刻,她看到了一个陌生而伟岸的身影。 高台之上。 余烟裊裊。 萧寧忙碌的身影,逐渐停了下来。 他面对所有人微微一笑,放下茶铲,將茶叶收起,淡然说道:“此茶,已成。” 当萧寧將炒制完成的茶叶装入小瓷罐时,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仿佛不敢打扰这一刻的安寧。 那茶叶色泽金黄,隱隱透出一丝淡淡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在跳动,甚至在未泡之时,便已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茶香,仿佛万物精华皆凝结其中。 青衣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微笑著说道: “既然茶已成,那便不妨让在场诸位茶道高手一同品鑑一番,看看此茶是否真如传闻中万金茶的口感。”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声,眾人眼神中既有期待,也带著一丝狐疑与敬佩。 叶玄通眼神微闪,顿了顿,面色肃然地说道:“叶某也愿一同品鑑,亲自见证这位公子所炒制的万金茶究竟有何奇特之处。” 青衣染微微一笑,隨即示意侍女们將茶叶细细分装,每位参与品鑑之人皆取一份,將萧寧炒制的茶叶和原有的万金茶分別泡好,以便做出公正的对比。 台下数位茶道高手也纷纷自觉站出,其中不乏久负盛名的茶商、炒茶名家,每个人皆表情肃穆,对萧寧的茶叶充满期待与好奇。 萧寧神色淡然,双手负在身后,目光静静地扫过那些持杯待品的茶道名家,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对结果胸有成竹。 不多时,侍女们便分別將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分置桌上,分別为萧寧所炒之茶和叶玄通的万金茶。 两杯茶水在灯光下色泽明澈,散发出独特的清香,空气中仿佛也凝聚了这两种茶叶的芬芳。 眾人屏息凝神,缓缓將杯口凑近,先是轻轻嗅闻茶香。 只见那杯中茶汤色泽纯净透亮,隱隱带著一种温润的金黄色,香气淡雅,似有若无地浮於茶汤之上。 一位年长的茶道大师微微闭目,轻轻嗅了一口叶玄通的万金茶,眼神微闪,讚嘆道:“不愧是万金茶,这香气厚重而不腻,仿佛凝聚了百精华,韵味悠长。” 另一位茶商也点头附和:“万金茶的醇厚確实无可替代,且闻之如临深山幽谷,仿佛身处兰香环绕之间,心神为之平静。” 然而,当他们转而轻嗅萧寧所炒之茶时,许多人不禁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香气,竟比万金茶还要层次分明,仿佛有一股清新之韵在其中,带著一种淡雅的回甘。”一位茶商讶然道,语气中满是惊嘆。 “確实如此,这茶香不但没有万金茶的厚重感,反倒多了一份空灵的韵味。”一位年轻的茶道爱好者眼睛一亮,低声说道,“就好像天地精华凝於一杯,清而不浊。” 眾人不由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都被这意料之外的香气惊艷到。 叶玄通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隱隱带著一抹讚嘆,旋即端起茶杯,目光沉静地凝视著那杯茶汤,仿佛心中已有了判断。 “光闻香气便已如此不同,看来此茶確实不凡。”他低声道,眼神中透出一丝敬意与好奇。 青衣染微微一笑,朝在座的品茶之人微微頷首,轻声说道:“请诸位品尝。” 第456章 改良! 夜色渐深,胭脂湖畔的灯火在微风中摇曳,映照著湖面,仿若无数星辰洒落其中,波光瀲灩,散发出一种静謐而梦幻的氛围。 湖边的大红灯笼沿岸一字排开,灯火將附近的树林映得如同洒上了浅浅的流霞,光影与枝叶相互交错,仿佛在这片夜色中流淌著静謐的诗意。 风轻拂而过,带来清凉的夜露与微弱的香,淡淡的草木气息夹杂著茶香四溢,温暖而舒缓,仿佛让每一个驻足的人都忘却了时光的流逝。 湖心波光如镜,偶尔一阵微风拂过,水面上盪开一圈圈涟漪,將灯火的倒影打得支离,却更显得幽邃迷离。 湖岸不远处的观眾席上,眾人静默无声,仿佛怕打破了这一刻的寧静,只能屏息静气,目光聚焦在不远处的茶席之上。 萧寧静立其中,手中的茶器和烛火在他身旁交相辉映,淡淡的灯光映照出他那张戴著面具的脸庞,更添几分神秘与超然之感。 不远处的青衣染与叶玄通亦安静端坐,身姿挺拔,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盏茶汤之中。 他们身后是一片雾气氤氳的胭脂湖,湖水映著月光,如同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冷清而明净,几只水鸟偶尔掠过湖面,带起微弱的水声,像是为这场茶道盛会平添了一丝悠然的韵味。 此刻的胭脂湖畔,清风徐来,夜色与灯火交相辉映,空气中充斥著淡淡的茶香,仿佛天地间的所有美好都凝聚於此地。 岸边的佳丽们和观眾们,或屏息凝神,或轻声低语,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这片静謐之中,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远处的楼阁也被点亮,灯火如瀑布般垂落,微光映得楼阁半明半暗,仿佛一座飘渺的仙境。 茶香渐渐氤氳开来,茶席上的清香似乎融入了夜色之中,伴隨著微风飘向远方,让人不禁心生嚮往。 茶汤的清甜气息化作淡淡的水汽,仿佛流进了胭脂湖,四周的水面也仿佛染上了这份清新,平静的湖面微微荡漾著,宛若一幅灵动的山水画卷。 人群中,有些人闭目享受著茶香,有些则小声议论著萧寧的非凡技艺,个个脸上流露出惊嘆之色。 青衣染站在茶席一旁,衣袂轻扬,宛如一朵青兰,轻轻闭上眼,感受著这一刻的茶香,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寧静。 灯火照映下,她的眉目越发显得温雅,目光中带著一丝敬佩和感激,看向萧寧时,眼神中涌动著一种由衷的钦佩之情。 叶玄通站在一旁,神情肃穆,眼神深邃,仿佛在这一刻,他的心神也被那茶香所牵引,深深沉浸其中。 即便是位居茶道之巔多年的他,也不得不承认,此茶的韵味与技艺確实已达化境,让人折服。 周围的观眾逐渐静默下来,每个人都仿佛被这份茶香引入一种平静的境地,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敬畏与陶醉。 湖边的灯火渐渐暗淡下来,唯有一轮明月在夜空中静静悬掛,淡淡的月光洒在湖面上,与灯火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卷。 茶香与夜色交融,让这场茶道盛会显得如梦似幻,仿佛一切的喧囂与纷扰都在这一刻消散无踪。 而萧寧静静佇立其中,仿佛超然物外,茶香在他周身环绕,將他映衬得如同世外高人。 这份静謐的美,像是天地间最为神圣的音律,轻轻撩拨著每一个人的心弦。 夜色之下,湖畔的灯火闪烁,微微的茶香与凉风拂面而来,仿佛整个天地在此刻都沉浸在这茶韵的清香中。 “请诸位,品茶!” 终於,等来了青衣染的这句话! 眾人会意,端起茶杯,缓缓將茶汤凑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瞬间,眾人不禁眼中一亮,仿佛那股清香从舌尖蔓延至喉间,隨后缓缓化开,带出一丝丝甘甜的回味,仿佛春日山间清泉流过心间,带来丝丝润泽。 “这茶……竟如此甘甜清冽!”一位茶道名家忍不住惊呼,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入口便如甘露沁心,韵味之清冽竟超乎想像!” “比起万金茶的厚重醇香,这茶的韵味多了一层回甘,仿佛清风拂过,留下淡淡的余香。” 另一位茶道大师微微闭眼,细细品味,眼中满是讚嘆。 叶玄通抿了一口后,微微一怔,隨即闭目深吸一口气,眉头微皱,仿佛在细细品味其中的奥妙。 他在心中暗暗惊嘆:“这茶的香气层次竟如此丰富,入口后不但无半点苦涩,反而清新甘美,比我原有的万金茶更为纯净!” “公子的茶,竟然在火候、香气、韵味上达到了如此完美的境界。”他低声自语,眼中露出深深的敬佩与自愧之色。 “確实如此,这等茶艺,当真是前所未见。”青衣染轻抿一口,嘴角带著一丝温雅的微笑,目光中满是敬佩。 茶杯的香气在空气中渐渐扩散开来,眾人脸上无不流露出陶醉之色。 每一口茶汤都在他们舌尖上化开,带来层次分明的甘甜韵味,仿佛这杯茶水中蕴含了整个天地的清润之气。 “比起叶大师的万金茶,此茶的韵味更为空灵,香气更为悠远。”一位年长的茶道大师微微嘆息,眼神中满是由衷的敬佩之意。 叶玄通听到这话,面色微微一变,旋即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缓缓点头,心中已然承认了萧寧的技艺。 他轻轻放下茶杯,朝著萧寧深深一揖,语气中带著真挚的钦佩:“公子的茶道造诣,叶某今日才算见识,甘拜下风。” 萧寧微微一笑,神色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叶大师谬讚了,茶道无涯,各有所长。”他轻声说道,语气从容而谦逊。 台下观眾纷纷讚嘆,许多人面带激动之色,彼此低声议论著:“没想到世间竟有人能超越叶大师的万金茶,这位公子果真非同凡响。” “確实是如此,这等清雅的茶韵,堪称惊世绝伦。” 青衣染微微点头,朝著萧寧轻轻一礼,眼神中透出一丝钦佩与感激:“公子之才,今日真是让缘会大开眼界。” 叶玄通默默站在一旁,眼中虽有些许失落之意,但更多的是对萧寧的敬服。 “万金茶虽已闻名於世,然今日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嘆息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和感慨。 接著,他又仔仔细细的品了两口。 心中更觉,自己所炒制之茶,確实跟萧寧所炒的,有著天差地別! 叶玄通缓缓放下手中茶杯,茶香仍在唇齿间縈绕不散,犹如一场绵长的梦境,令他久久不能自拔。 周围观眾的目光也都聚集在萧寧身上,神情间满是敬佩和震撼,仿佛刚才他们品的不是一盏茶,而是世间无与伦比的绝妙佳酿。 叶玄通抬眸看向萧寧,眼神中掩不住心中的疑惑与钦佩。 他思量片刻,终於上前一步,朝萧寧拱手一礼,神情中满是诚恳和敬意。 “公子所制之茶,韵味高雅,甘美异常,叶某实在心服口服。”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著一丝不解和求知的渴望,继续说道: “只不过,叶某虽为茶道中人,仍未能完全明白公子何以能將同样的原料,炒出如此超凡脱俗之韵。” 萧寧淡然一笑,神情中多了一丝温和的包容,微微点头,似乎早已料到叶玄通会有此一问。 他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茶盏上,神情中带著几分专注和深沉,缓缓说道:“既然叶大师诚心下问,在下也无妨直言相告。” 叶玄通微微一愣,旋即神情肃然地听候教诲。 “叶大师的万金茶,的確不凡,所选原料极为讲究,兰、香菊、草木蕊皆为稀世佳品,香气馥郁。” 萧寧的话语平静,却透出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他所说的不只是茶道,而是一段古老的诗篇。 他目光淡然,继续说道:“不过,叶大师的万金茶,虽取材上乘,但在炒制顺序上却有些细微之差。” 叶玄通听到此处,不禁微微皱眉,眼神中带著一丝疑惑。 他犹豫片刻,问道:“公子所言,炒制顺序上的差异,是否指的是材的放置时机?” 萧寧轻轻頷首,眼中闪烁著一种淡然的自信,缓缓说道:“不错,叶大师在將兰、香菊这类香气浓郁的材加入时,稍显仓促。” 叶玄通瞪大了眼睛,眉头微蹙,神情中既有震惊,又带著一丝钦佩。 萧寧淡然一笑,继续解释道:“兰、香菊这些香气浓郁之物宜在最后加入,这样它们的香气才能在茶汤中缓缓散开,而不会掩盖住其他蕊的清香。” 叶玄通愣了片刻,终於点头,喃喃道:“公子所言极是,兰、香菊的香气確实厚重,如提前加入,便会掩盖其他材的清雅。” “不过!” 叶玄通像是猛然察觉到了什么! “公子容稟,叶某斗胆一问,您究竟是如何得知我在炒制万金茶时的原料添加顺序?” 他这一问,顿时引得四周眾人屏气凝神,目光全都集中在萧寧身上,个个露出疑惑和期待的神情。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清澈而淡然,显得不卑不亢。 他轻轻抬手,缓缓说道:“其实,这炒茶的顺序,並非是旁观之下所能得知。” 叶玄通微微一怔,眉头轻皱,似有所悟,却又难以置信。 只听萧寧淡然解释道:“您炒茶时原料的放置顺序,实在是在下品茶之时,通过茶汤的口感层次与香气变化,细细推测而出。” 此言一出,叶玄通瞳孔微微一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之色。 他忍不住脱口道:“公子竟能通过品茶,推测出如此精细的操作?” 一旁的青衣染和其他茶道名家闻言,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世上竟然有人能仅凭品茶,便判断出茶叶的炒制顺序?” “这位公子的茶道造诣,简直超乎想像!” 萧寧见眾人疑惑,轻轻一笑,继续说道: “茶道讲究的便是火候和配比的层次。叶大师的万金茶,香气醇厚,而我从茶香的馥郁与回甘之韵中推测出兰与香菊的浓度过於饱满。” “此二物一旦提前放入,香气会有所过重,掩盖了后续材的清雅层次。反之,若是最后放入,香气则会渐次递进,回甘清冽,才更显悠远甘美。” 叶玄通听得心神震撼,不禁长吸一口气,仿佛连心中的钦佩都变得更加深厚。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萧寧,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深深的敬仰。 他忍不住再次低声感嘆:“公子竟能通过口感和香气层次辨別出我炒茶的顺序,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萧寧微微一笑,轻轻頷首,语气中带著谦和的淡然: “叶大师过誉了,不过是细微之处稍作留意而已。” 青衣染在一旁静静倾听,目光中闪烁著敬佩的光芒。 她微微頷首,心中暗暗感慨:萧公子对茶道的理解竟如此细致入微,连不同香材的最佳放置时机都瞭然於胸,这等才情实在世间罕见。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竟然还能通过品茶,得出这炒茶原料的放置顺序!这也太令人难以理解了吧!” 叶玄通这边。 他深深地望著萧寧,郑重抱拳,语气真挚地说道:“公子所言如醍醐灌顶,让叶某今日茅塞顿开,感佩之至!” 叶玄通脸上带著由衷的感激与敬仰,语气中充满了钦佩,仿佛將此番相遇视为人生中的重要契机。 “日后再炒茶,我会注意这一点的。” “不过,这还不够。” 萧寧的话语轻轻传来,目光澄澈,带著一种坚定的自信。 叶玄通闻言,神情一愣,心头微震,忍不住问道:“敢问公子,还缺何物?”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转向杯中余香,缓缓说道:“在下还在茶中加入了一味新的原料。” 叶玄通听罢,脸色微微一变,满眼惊讶,带著几分迫切的好奇,低声问道:“不知公子所加之物为何?” 萧寧缓缓举起茶杯,將杯中残余的茶汤轻轻晃动,茶香四溢,带著一丝清冽的凉意。 他抬眸,眼神寧静而深邃,轻声道:“是薄荷草叶。” 叶玄通愣住了,目中透出一丝震惊和疑惑。 “薄荷草叶?”他皱眉问道,语气中满是疑惑,“薄荷草叶味道清凉,通常与香不甚相融。公子何以能將它融入茶汤之中?” 萧寧神情不变,淡然一笑:“薄荷草叶清凉宜人,若適量加入,反而可以平衡兰与香菊的厚重香气,使茶汤更加甘美清冽。” 他目光平静,话语中带著一种篤定的自信。 “至於薄荷草的用量,必须在最后加入,仅需少许,便能带出一丝清雅的韵味,使人仿若置身山野,心神为之清明。” 叶玄通听得目瞪口呆,脸色时而变幻不定,时而恍然若有所悟,目光中流露出由衷的敬佩。 “公子竟能將如此繁杂的香材搭配,层层调和,心思之细腻,技艺之高超,叶某实在自愧不如。” 他长嘆一声,双手抱拳,朝著萧寧深深鞠了一躬,语气中带著发自內心的敬意,“叶某今日甘拜下风,承蒙公子教诲,实为幸事。” 台下观眾一片惊嘆,许多人纷纷低声交谈,彼此之间满是敬佩与震撼。 “这位公子竟然对茶材的时机与搭配有如此独到的见解,连叶大师都心服口服。” “他居然能仅凭一杯茶汤,就能分析出叶大师的炒制顺序与用料,真乃匪夷所思!” “公子心思细腻,如此高超的茶道造诣,真乃世间少见。” 青衣染目光温雅,望向萧寧的眼神中满是钦佩之情,心中暗暗嘆息:公子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心境澄澈,淡然从容,这般人物,实在令人钦佩。 叶玄通沉默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缓缓开口,语气真挚而敬重:“今日叶某得公子指点,確实受益匪浅。叶某虽在茶道上行走多年,今日才知天外有天。” 他稍作停顿,面色郑重,继续说道:“今后若再能改良万金茶之法,叶某愿將利润两成奉献於公子,以表感激。”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皆屏息凝神,目光纷纷聚焦在萧寧身上,等候他的回应。 萧寧微微一笑,神情平静淡然,轻轻摆手说道:“叶大师不必如此。” 他语气柔和,带著一丝温和的宽容: “茶道之路,贵在传承,各有所长。叶大师的万金茶本就为世间一绝,今后若能为世人所享,已是莫大的福分。” 叶玄通听罢,面色微怔,隨即肃然起敬,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敬佩。 他再次抱拳,深深一揖,声音中满是感激与敬仰:“公子心怀天下,叶某今日深感荣幸,甘拜公子之德。” 萧寧微微頷首,目光寧静,从容淡然,仿佛这一切的荣誉与讚嘆都未曾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周围观眾的议论声渐渐平息,许多人眼中带著敬佩与感动,纷纷低声称讚。 “这位公子真乃谦和之人,明明拥有如此才艺,却丝毫不贪图名利。” “难怪他能够达到如此境界,这等心境,已非凡人所能企及。” 青衣染眼中带著温雅的微笑,目光中带著由衷的钦佩,心中涌起一股敬仰之情,悄然说道:“萧公子胸怀天下,真乃一位不可多得的世间奇才。” 台下,几位佳丽也忍不住低声讚嘆。 红衣翩翩微微嘆息,眼中带著欣赏,低声道:“公子之心境,如清风明月,超然脱俗,真乃世间少见。” 墨玉莲轻轻頷首,神情中透著一丝敬仰:“世间能有如此技艺之人,又有如此心境,实在是难得。” 叶玄通默默站立一旁,望著萧寧的目光中带著无比的钦佩与敬服,心中对自己过去的自负顿生一丝羞愧之意。 他再次深深一礼,郑重说道:“今日之遇,叶某铭刻於心,愿与公子共同精进茶道,造福天下。” 萧寧微微一笑,神色依旧淡然,仿佛这一切的讚美与敬仰不过是一阵清风,並未在他心中留下波澜。 萧寧淡然佇立在茶席之中,仿佛天地间的一缕清风,令人望而生敬。 周围的观眾逐渐平静下来,纷纷屏气凝神,等待著青衣染揭晓第三关的考验。 就在这静默之中,青衣染缓缓站起,神情端庄而优雅,目光清澈如水,静静凝视著萧寧。 她轻轻一笑,眼中带著一丝淡淡的温柔与敬佩。 片刻后,她微微一躬身,声音柔和中透出一丝坚定:“今夜之茶会,青衣自愧不如。公子在茶道上的造诣,实在令我等望尘莫及。纵然再设第三关,也无非是强人所难。” 此言一出,场中一片譁然,眾人惊讶地对视著,显然未曾想到青衣染竟会放弃第三关的考验。 要知道,神川缘会歷年的古缘祭,每个佳人设下的三重考题,每一道皆考验独特,意义非凡,从未有人中途放弃,尤其是在最后一关前。 红衣翩翩微微一怔,隨即轻轻頷首,嘴角带出一抹浅笑,低声道:“青衣妹妹倒是看得通透,这位萧公子的茶道境界,確实难以衡量。” 墨玉莲则微微点头,低声道:“青衣妹妹虽不战而退,却让人心悦诚服。世间自有天外之天,若能识之,倒也不失为一种睿智。” 青衣染静静站立在萧寧面前,声音温雅而平和: “公子之才情,已不需我等再设关考验。青衣虽为神川缘会的守关人之一,却自觉才疏学浅,不配再考公子。” 萧寧目光澄澈如水,凝视著青衣染,微微頷首,眼中露出一丝由衷的敬意。 他淡然一笑,语气平和而谦逊: “青衣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茶道各有所长,青衣姑娘的茶艺自成一派,也让在下受益匪浅。” 青衣染闻言,微微低头,眼中带著一丝浅浅的笑意,声音中透著诚挚: “多谢公子抬爱。只是,今日之所见,让青衣深感自己与茶道的更高境界相距甚远。若公子不弃,青衣还望能与公子切磋,学习精进。” 萧寧微微頷首,轻声说道:“茶道无涯,在下不过稍知皮毛。青衣姑娘若愿切磋,萧某自然隨时作陪。” 她微微侧身,面向观眾,神情坦然,声音清雅却不失坚定:“诸位,青衣今日自知不敌,便將此第三关的考验免去,以示敬意。” 第457章 武测!丹凤朝阳! 翌日清晨,胭脂湖畔氤氳著薄雾。 朝阳洒下的光辉像是一层薄薄的金纱,轻柔地铺在水面上。 湖水平静,仿佛昨夜那场激动人心的茶道比试只是一场梦境,留下的唯有清晨的静謐与清新。 水鸟不时掠过湖面,扇起微小的涟漪。 岸边的垂柳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如同少女的长髮拂动在湖面,给这片如诗如画的风景平添了一份寧静而悠远的美。 胭脂湖边的观景台早已人头攒动。 昨日夜里的比试已让整个缘会的气氛达到沸点,许多人都带著兴奋与好奇,早早前来占据观赏位置,生怕错过今天的精彩。 “昨夜那场比试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青衣姑娘竟然会主动放弃第三关的考验。” 人群中一位年长的茶道爱好者低声感嘆,脸上带著几分遗憾,又带著几分敬佩。 旁边的年轻茶师微微点头,带著一丝钦佩的语气说道: “我听闻青衣染向来冷静自持,从未有过这般的谦让之举。想不到昨晚那位面具公子的茶艺竟然高深到让青衣姑娘也自愧不如。” 一旁的商人打扮的男子也插话道: “不光是青衣染,那位面具公子的表现可是让所有人都折服,甚至连叶大师都败下阵来。能让叶大师在茶道上心服口服的人,世间恐怕也是屈指可数吧。” “確实,叶大师在茶道界的地位无可撼动,而那位公子不过品了一杯万金茶,便能洞悉其中的奥妙,甚至还能推断出叶大师的炒制顺序与用料,这样的眼力与造诣,实在令人惊嘆。” 一位茶商捋须而笑,神情间透出深深的佩服。 “据说,现在不少茶商,都等著跟那位公子谈生意呢!” 眾人议论纷纷,谈话间,目光中不时闪烁著对萧寧的钦佩与好奇。 “昨夜那位面具公子的才艺確实不凡,今日他將面对的可是丹凤朝阳。此人武艺精湛,来自祁国!听说还曾祁国的武比之上连胜数十人呢!” 一个早已听闻丹凤朝阳威名的武者面露期待之色,忍不住说道。 “可不是么,丹凤姑娘不同於其他佳丽,她是神川大陆武艺出眾的奇才。今天若要过关,光靠才艺可不够,得真刀真枪地接下她的招数啊!” 另一位江湖人士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也不知那位公子能否通过这等考验,丹凤朝阳的考题恐怕不会像前几关那样轻鬆吧。” 有人低声嘆息,显然对萧寧的文采与茶道讚不绝口,但对他是否具备武艺,心中颇为疑虑。 “话虽如此,但我觉得那位公子不仅心境深沉,且心性胆识不凡,即便是武艺上的考验,恐怕也不在话下。” 一位中年男子摸著鬍鬚,缓缓说道,神情中带著一丝篤定。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 昨日茶道上的从容应对,以及对叶玄通的种种指点,已经令不少人对萧寧心生敬仰。 即便今日的考题是武艺,他们也隱隱有了几分期待,期待著这位面具公子再次展现出卓越的才华。 隨著朝阳渐渐升高,胭脂湖畔的雾气也逐渐消散开来。 湖水清澈如镜,將蓝天白云倒映在水面之上,几艘轻舟缓缓划过湖面,碧波荡漾,带起一片片涟漪。 隨著人群的聚集,空气中瀰漫著一股轻微的期待与激动,大家纷纷望向台上的位置,等待著今日的比试开始。 “快看,那是丹凤朝阳!” 不知是谁低声喊了一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眾人纷纷抬头。 只见一位身著鎧甲、气质英姿的女子缓缓走上台前。 她的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带著一股鏗鏘之气。 丹凤朝阳神色坚定,眉宇间透著几分英气,眼神犀利如鹰隼,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与自信。 台下人群中不禁发出阵阵低语声。 “这便是丹凤朝阳,果然气度非凡,不愧为神川缘会的佳丽之一啊。” 一位江湖客面露钦佩之色,低声讚嘆。 “是啊,听闻丹凤姑娘曾独自闯荡数十山寨,还在一场江湖比武中贏得了『巾幗英雄』的称號。” 另一个看似江湖人士的人点头附和,目光中充满了敬意。 丹凤朝阳在台上站定,目光环视全场,清亮的声音响起,带著一股威严的气息: “今日的比试不同於往常。此关,不仅考验心境、胆识,还需要真正的武艺与智慧。” 她的声音不高,却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带著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台下的人们都默默屏息,望向台前,心中对即將登场的面具男子萧寧更添几分好奇与期待。 “丹凤姑娘今日考验的武艺考题,还真是少见,不知那位公子能否应对。” 有人低声说道,脸上露出几分担忧。 “確实,若要过丹凤姑娘这一关,恐怕得真正具备超凡的武艺才行,否则只会自討苦吃。” 另一位江湖人点头附和,显然对丹凤朝阳的威名十分敬畏。 正当眾人议论纷纷时,只见远处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走来,淡雅的气质与眾人的喧囂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人虽带著面具,但身姿从容,举止之间透著一股淡泊与冷静。 “来了,是那位面具公子!” 有观眾小声惊呼,目光纷纷聚焦在这位神秘的白衣男子身上。 萧寧缓步走到台前,面容上带著一丝淡然的微笑,仿佛一切的喧囂和注视都未曾动摇他內心的寧静。 他微微拱手,向丹凤朝阳示意,神情中带著几分谦和与镇定。 丹凤朝阳仔细打量著眼前的男子,目光中带著一丝欣赏。 虽不曾与他对阵,但仅从他的从容气度中便感到一股难得的沉稳。 她微微点头,唇角带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心中暗道: “看来这位公子不仅才艺超群,心性亦是坚韧无比。今日这一关,倒是期待他能展现出更多的惊艷之处。” 此时的胭脂湖畔,早已是人声鼎沸。 所有人屏息凝神,期待著这一场文武相融的对决。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考验,將不再是单纯的才艺之爭,而是一场真正考验胆识与心智的比拼。 就在这时,丹凤朝阳微微抬手,向台下的观眾轻轻拂袖示意,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她的目光缓缓转向萧寧,轻声道: “公子既然已然准备妥当,那便请隨我上前,今日我將为公子展现一种不同的考题。公子可要准备好了?” 丹凤朝阳缓缓走至擂台中央,神色庄严肃穆,眼神如刀般锋锐,缓缓扫过台下眾人,似乎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而锐利,声音洪亮中透著从容:“公子应该知道,我乃武人出身,所以今日的考验,定然也会与武有关。” “今日的考验不同於往日,这一关,將不再局限於琴棋书画或茶艺的展示,而是实实在在的武艺之考。” 台下人群闻言顿时一片譁然。 自神川缘会创办以来,虽有考核各种才艺的佳丽,却从未如此直言以武艺为题。 而丹凤朝阳,更是神川缘会中,第一个精通武艺的佳人。 人们彼此低声议论,目光中既有期待,又隱隱带著几分担忧。 毕竟,文士才子之间的才艺比试尚属常见,但若是以武艺对决,难度远超以往。 丹凤朝阳的目光再次凝视向萧寧,眼神中充满了考量与期待。 她沉声说道:“这一关,我將设下五项考验,分別为『长枪试胆』、『刀法测心』、『轻剑考智』、『拳法问毅』与『弓术考静』。” 她语气稍稍一顿,目光坚毅地盯著萧寧,缓缓道:“此五关分別考验胆识、心境、智慧、毅力与冷静。”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仿佛每一个字都直击人心。 人群中,渐渐有了欢呼声,不少观眾露出兴奋之色,目光都集中在萧寧身上,想知道这位带著神秘面具的公子,是否能一如既往地从容应对。 萧寧微微頷首,唇边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眼神中却透出一丝锐意,他轻轻一拱手,语气沉稳地回应: “丹凤姑娘所设考验颇具深意,萧某愿意一试。” 丹凤朝阳闻言,目光中露出一丝欣赏的神色,轻轻点头。 她转身抬手示意,一旁侍女便奉上一柄精铁长枪。 长枪长约七尺,枪头在阳光下泛出冰冷的寒光,枪桿坚韧笔直,通体银灰色,散发著厚重的杀气。 丹凤朝阳轻轻握住长枪,长枪在她手中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枪身微微抖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宛若一条活灵活现的银龙。 她目光如炬,神色肃然,朗声道:“第一关,长枪试胆!” 她轻轻一挑长枪,枪尖直指萧寧,眼神中带著几分挑战的意味。 她缓缓说道:“此关考验的,是公子的胆识。长枪讲究『胆气』二字,若无无畏之心,便无法掌控这利器。公子只需接下我三击,便算过关。” 说罢,她单手將长枪横在身前,枪尖微微一抖,宛如龙首吐信,杀气腾腾。 台下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紧紧注视著擂台之上。 “丹凤朝阳的长枪造诣可是出了名的,想要接下她的三击谈何容易!” “是啊,三击虽少,但在长枪大师面前,三招之內恐怕早已分出高下。” 不少江湖人士纷纷小声议论,目光中充满了担忧与钦佩。 毕竟丹凤朝阳的威名早已在江湖传扬,许多人知道她一身武艺过人,尤其擅长长枪之道,而萧寧则从未展示过武艺,不知能否抵挡这场试胆之关。 然而,面对眾人的担忧,萧寧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平静而坚定,缓缓接过侍女递来的长枪,双手稳稳地握住枪桿,枪尖朝下,气度閒雅中却不失锐气。 他轻轻一拱手,沉声道:“还请丹凤姑娘赐教。” 丹凤朝阳目光一凝,略带讚许地看了萧寧一眼。 她能感受到,这位公子虽未展示过武艺,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仿佛这世间一切难题皆不足为惧。 “公子小心了!” 话音未落,丹凤朝阳手中长枪已如流星般疾刺而出。 枪尖直指萧寧胸口,速度之快如同闪电,带起一股凌厉的寒风,空气中甚至传来隱隱的破空之声。 萧寧眼神一凝,手腕轻轻一抖,长枪在他手中微微转动,侧身一闪,竟以极其巧妙的角度用枪身挡住了丹凤朝阳的攻势。 只听“叮”的一声,两枪相交,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他並未硬接,而是顺著丹凤朝阳的力道將长枪轻轻一引,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嘆。 “竟然挡住了!他竟然以柔克刚,这等巧妙的应对,真是出人意料!” “我还以为他会被击退,没想到竟能如此稳重地化解攻势,这位公子的胆识与智慧,確实非同一般!” 丹凤朝阳眼中闪过一丝讚赏,但隨即长枪再度一抖,枪尖一转,猛然刺向萧寧的左肩。 她的攻势迅猛而连贯,枪势如虹,带著凌厉的压迫力。 萧寧再次不慌不忙,脚下微微一错,身形轻灵如燕,恰到好处地侧身闪避,隨后將长枪向下一压,以枪桿挡住了丹凤朝阳的攻击。 枪影交错之间,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早已料到对方的招数一般,將丹凤朝阳的猛攻一一化解。 台下观眾看得目瞪口呆,许多人忍不住拍手称讚。 “这位公子的枪法竟然如此精妙,完全不像个初涉武道之人!” “他虽未与丹凤朝阳硬碰硬,但以柔克刚,竟显得游刃有余,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丹凤朝阳心中也不禁暗暗惊讶,她本以为这位公子若要接下她的攻势,必定需要以力相抗。 未曾料到,萧寧竟以极其轻巧的方式,巧妙地將她的攻势化解。 她眼神一凝,枪势猛然一变,枪尖疾速下压,忽而横扫而来,带起一股劲风,直袭萧寧腰际。 这一击速度更快,且角度刁钻,极难闪避,显然是她的杀手鐧。 萧寧眼神微微一动,目光中没有半分慌乱。他脚步轻轻一滑,整个人如柳枝般微微一弯,腰身向后倾斜,堪堪避开了枪尖的锋芒,隨即手腕一翻,长枪猛然向前一刺,直指丹凤朝阳的手腕。 丹凤朝阳见状,连忙收枪防守,脸上浮现出一丝讚许的微笑。 她收回长枪,朝萧寧深深一拱手,朗声道:“公子果然非同凡人,朝阳甘拜下风!” 她这一礼充满了诚意,显然是对萧寧的应对方式充满了敬佩之情。 台下观眾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许多人激动地欢呼起来。 “公子果然非凡!这长枪试胆一关,他竟然轻而易举地通过了!” “是啊,这等胆识与从容,实在是少见。看来他不仅才艺超群,武艺上也是颇具造诣。” 眾人纷纷议论,目光中充满了对萧寧的敬佩与仰慕。 丹凤朝阳退至一旁,眼神中带著几分敬佩。 她心中暗暗感嘆,这位公子不仅胆识过人,而且心性沉稳,果真是少见的奇才。 萧寧缓缓將长枪还给侍女,目光平静如水,神色中没有半分得意之色,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寻常之事。 他微微拱手,谦逊地说道:“丹凤姑娘的长枪造诣高深莫测,萧某不过略施小技,惭愧得很。” 丹凤朝阳闻言,忍不住轻轻一笑,摇头道:“公子过谦了,能在朝阳的攻势下游刃有余,这已非凡人所能及。朝阳由衷佩服。” 台下观眾再度欢呼,不少人拍手称讚,纷纷低声称讚著萧寧的谦逊与从容。 “丹凤姑娘既然说有五关考验,那么,就请继续吧。” 萧寧微微呼了口气,道。 丹凤朝阳微微点头,示意侍女呈上第二件兵器。 这是一把黑色的长刀,刀身修长,寒光隱隱,刀锋如水般流转著冷冽的光芒,透出几分沉稳而冷峻的气息。 丹凤朝阳稳稳握住刀柄,目光沉静,缓缓开口道: “长刀之道,考验的便是心境。刀法看似凶狠霸道,实则蕴含冷静与坚定之意。若心浮气躁,刀势便易失衡;若能保持冷静,刀锋自然如流水行云,气度自成。” 她的声音在空中迴荡,带著一股深邃的力量,似乎每一句都击打在人心上。 萧寧微微頷首,双手接过侍女递来的长刀,目光沉静而篤定。 丹凤朝阳缓缓说道:“这一关,只需公子在刀法之中展现心境,我一眼便能知晓公子的內心。” 台下眾人屏息凝神,许多人对萧寧接下来的表现充满期待。 毕竟在刀法之道上,很多人都认为男子若心中有不稳之意,便无法稳操刀势,更难以將刀法中的“静”与“定”展现出来。 而萧寧身形修长,气质温雅,从未展示过真正的武艺,在不少人看来,这位面具公子或许难以在刀法之中展现出深厚的心境。 然而,萧寧只是淡然一笑,双手稳稳握住刀柄,刀尖缓缓指向前方,眼神沉静如水,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 丹凤朝阳后退数步,眼神凝视著他,等待他展现自己的刀法。 萧寧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一动,刀锋划破空气,带起一丝微风。 他的刀法並不急速,也没有过多的招式变化,而是缓缓挥舞,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而沉稳。 在这缓缓的刀势之中,竟透出一股清冷与从容,仿佛一位旅人在夜色中前行,毫不急躁,步伐坚定而沉稳。 丹凤朝阳微微一愣,心中暗自讚嘆。 这一刀看似简单,实则极难驾驭。 她本以为萧寧会急於展现自己的刀法,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如此冷静,举刀挥舞间如流水般柔和,动作之中却无一丝多余的浮动,展现出一种超然的从容。 台下的观眾也不禁被他这般悠然的刀法吸引了目光,纷纷低声讚嘆。 “这位公子的刀法看似简单,却带著一种奇妙的韵律,不急不躁,令人心生敬佩。” “是啊,这刀法之中竟然没有一丝急躁之意,反倒如水流般绵延,这等冷静与从容,真是少见。” 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停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寧的刀势之上。 他的刀法缓缓推进,仿佛將天地间的浮躁之气都化为一股寧静的流水,令人心神安定。 刀光隱隱流转,萧寧的动作依旧稳如泰山。 他並未使出任何华丽的招式,而是保持著一种简洁、凝练的刀势,每一刀都没有一丝浮夸与犹豫。 在他的刀锋之中,仿佛將天地的清静融入其中,展现出一种悠然寧静的力量,仿佛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温和却坚定。 丹凤朝阳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嘆,她感受到萧寧的刀势之中蕴含著一种超凡的心境,仿佛他早已看透世间的一切,內心无波无澜,心境如水般平静。 她不禁暗自点头,心中佩服萧寧在刀法中的独特心境。 她缓缓走上前,沉声道:“公子的刀法,如同清泉流过,蕴含著从容与淡泊。看来,公子確是一位心性沉稳之人。” 萧寧轻轻拱手,谦逊地微笑道:“刀法如水,心静则刀稳,刀稳则心安。若不能专注其中,刀法便成浮沙。” 丹凤朝阳微微一怔,隨即露出敬佩之色,轻轻点头。 她缓缓收起长刀,深深一揖,语气中满是敬意:“公子之心性与刀法皆为难得,朝阳受教了。” 台下眾人一片沉寂,许多人望著萧寧的刀法,心中充满了由衷的敬佩。 “这位公子的刀法確实不凡,竟能在刀锋中展现出如此沉静的心境,真乃奇才。” “是啊,刀法测心,他的心性竟然如此寧静,从容不迫,看来他不仅才华出眾,內心更是无比坚定。” 丹凤朝阳收回长刀,缓缓站直,朝萧寧微微一笑,目光中透出由衷的讚许。 片刻后。 丹凤朝阳缓缓抬起头,目光沉稳,语气中透出一丝期待,轻声道: “公子已然通过前两关,確实不凡。这第三关,便是『轻剑考智』。” 第458章 择婿考验?! 丹凤朝阳的目光中闪烁著锐意与考量,继续解释道: “在战场之上,武者不仅需要胆气与冷静,更要具备智慧。只有智慧与力量相辅相成,方能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出奇制胜。” 话音刚落,她轻轻一挥手,侍女立即將一柄长剑奉上。 这柄剑通体修长纤细,剑身如雪般明亮,剑锋薄如纸,却又泛著冷冷的寒光,显得凌厉而轻灵。 丹凤朝阳双手持剑,剑锋微微一震,剑尖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令人不寒而慄。 “公子。”她转过身,將长剑递至萧寧面前,语气郑重而平静, “这一关,我设下一座剑阵。公子需以此剑破阵而出,若能成功,便算通过此关。” 台下眾人闻言,顿时低声议论起来。 “剑阵?看来这一关的难度大大提升了!” “是啊,听说丹凤朝阳精研兵法,这剑阵的布置恐怕极为复杂。就算身怀武艺的人,也难以轻易破解。” 人们纷纷窃窃私语,脸上充满了担忧与期待,许多目光都投向萧寧,心中暗自揣测他是否有足够的智慧与敏锐来应对这场考验。 萧寧接过长剑,感受到剑身的冷冽与锋芒,目光中却依旧平静无波,仿佛面前的一切都不足为惧。他微微頷首,向丹凤朝阳示意,表示自己已准备妥当。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丹凤朝阳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隨后轻轻点头,转身朝擂台中央走去。 隨著她的一声令下,侍女们快速摆放出一道复杂的剑阵——一共五个不同方位的剑架,架上各有长剑斜插,交错成五角形的模样,每一架之间被精妙地连接起来,彼此呼应,环环相扣。 丹凤朝阳退至剑阵之外,微微侧身,缓缓解释道: “此剑阵名为『五行迷阵』,五行相生相剋,互相交融。若要破阵,需以智慧探知每一剑的奥妙,破解其中生克之道。” 她的目光凝视著萧寧,语气平静中带著一丝欣赏: “这一关考验的,是心智与观察力。公子只需成功走出剑阵,即为过关。” 台下观眾屏息凝神,纷纷注视著擂台上的剑阵。 这剑阵看似简单,但仔细一看,阵中每一把剑都似乎隱藏著一种凛然的杀气,仿佛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困境。 萧寧缓缓踏入剑阵之中,双目微微眯起,仔细打量著每一个剑架的位置与方向。 他知道,此阵绝非看上去那般简单,若无对五行生剋的深刻理解,贸然行动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平稳心神,手中长剑微微下垂,目光沉静而专注。 站在阵中的他,仿佛化为了一座雕像,不急不躁,先以目光观察四周,分析每一个细节。 丹凤朝阳站在阵外,目光中露出一丝讚许。 “这位公子果然冷静,他並未急於求成,而是先以静制动。” 她心中暗自讚嘆,知道破阵之道最忌心浮气躁,萧寧能够如此从容镇定,已然展现出超凡的智慧与心境。 片刻后,萧寧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坚定,手中长剑轻轻一动,向著第一个剑架走去。 他行至第一个剑架前,手中长剑轻轻一点,准確地碰触到剑架上的一柄长剑。 只听轻微的“嗡”声响起,长剑似乎感应到什么,剑身微微一震,竟然自己旋转了半圈,锋芒朝向一侧。 萧寧微微点头,显然已经料到这一步。 他知道,五行相生相剋,这个阵法的奥秘就在於每一柄剑之间的生克联繫。 只要顺著生克的关係移动,每一步都將与下一步的剑形成呼应,从而逐渐破阵而出。 他沉著冷静,目光始终专注在剑阵的每一个变化上。 第二步,他行至另一个方位,长剑横扫一剑,触碰到另一个剑架上的长剑。 隨著这一剑击出,那长剑也隨之轻轻震动,似乎在回应他的力量。 阵中的长剑依次晃动,仿佛一道水波般层层传递开去,整个剑阵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开始缓缓旋转。 “好厉害,这位公子居然能看懂剑阵的奥妙!” “確实,能如此从容应对,看来他对阵法的理解深不可测啊!” 台下眾人纷纷惊嘆,不少人都露出钦佩之色。 剑阵的变化复杂莫测,稍有差池便会被阵法困住,而萧寧却在每一步上表现得游刃有余。 丹凤朝阳的目光也越发锐利,心中暗自点头。 她早已看出,这位公子非但胆识过人,心智也同样过人,真正的能人之姿。 萧寧接连破解了几步,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引动了剑阵的变化,仿佛这阵法在他手中不过是纸上图画,任他一一破解。 然而,就在他即將迈出最后一步时,剑阵忽然剧烈一震,五柄长剑齐齐向他倾斜而来,剑刃寒光闪烁,似要將他彻底困住。 台下观眾顿时屏息,眾人目光紧盯著萧寧,仿佛生怕下一秒他便被困入剑阵之中。 “竟然出现了反阵!这剑阵的变化难度又提升了!” “反阵一出,原先的生克关係全然顛倒。若非对阵法有极高的领悟,恐怕难以破解啊!” 萧寧眼神一凝,心中也暗暗惊讶,显然没有料到丹凤朝阳竟然会在剑阵中设置如此复杂的变化。 然而他並未慌乱,反而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目光迅速在每一柄长剑上扫过,旋即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原来,剑阵的反阵並非简单的顛倒,而是需要重新掌控生克关係,以奇妙的连环剑式解开其中的奥秘。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出一丝坚毅,手中长剑轻轻一震,猛然向前方刺出一剑。 这一剑刺出,看似平凡无奇,但却正好击中一柄反向而来的长剑,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只见那长剑瞬间偏转,仿佛受到指引般向另一个方向旋转,將他正前方的路径完全打开。 萧寧不再迟疑,迅速迈步向前,长剑连环出击,接连碰触几柄反向的长剑,每一击都精准无比,仿佛掌控了整个剑阵的核心。 隨著他的动作,阵中的长剑逐渐平息下来,五柄长剑回归原位,整座剑阵彻底平息,仿佛一条伏地的猛兽,被彻底驯服。 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眾人纷纷激动地鼓掌,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之情。 “好厉害!这位公子竟然真的破解了五行迷阵!” “而且,他竟能在反阵之中找到生克关係,这等智慧与观察力,真是令人嘆为观止!” 许多人纷纷称讚,不少人甚至激动地拍手,显然对萧寧的表现讚不绝口。 丹凤朝阳走上前,神情中满是敬佩,深深一揖,语气中透出由衷的钦佩: “公子的智慧与胆识,朝阳深感佩服。此关之考,公子通过得无可挑剔。” 萧寧轻轻拱手,谦逊地微笑道: “丹凤姑娘谬讚了,剑阵精妙绝伦,若非丹凤姑娘用心布置,萧某未必能有幸体验如此奇妙的阵法。” 丹凤朝阳轻轻点头,目光中带著一丝钦佩,隨即转身朝台下眾人朗声道: “这一关,公子破阵而出,展现出智慧与观察之力。此关,公子已然通过!” 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许多人纷纷为萧寧喝彩。 萧寧稳稳走出剑阵,面具下的神情淡然自若,仿佛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破阵不过是举手之劳。 台下眾人纷纷为他的出色表现所折服,掌声如雷,久久不息。 在观眾席间,几位佳丽彼此相视,眼中不禁露出深深的惊嘆与钦佩之意。 红衣翩翩美目微转,唇边带著一丝笑意,低声喃喃: “这位公子不仅琴艺精妙、茶道超然,竟连剑阵都能如此轻鬆破除,实在是才华横溢。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她说著,眼中闪过一丝隱隱的崇敬,甚至带著几分欣赏。 墨玉莲手中素白的帕子微微攥紧,语气低缓却带著讚嘆: “这位公子看似从容淡定,实则心机深沉,处事决然。若非亲眼所见,难以想像他竟能在如此复杂的剑阵中游刃有余。” 她轻轻摇头,忍不住嘆道:“只怕整个神川大陆,也难以找出第二人能如此出色全能啊。” 白雪霽的眼中满是温雅的微笑,心中涌起一种不由自主的敬佩,轻声道: “他一招一式看似不急不缓,但每一步都恰到好处,仿佛已洞悉了剑阵的生克之道。这样的智慧与胆识,实在令人嘆服。” 紫烟绕轻声一笑,声音如银铃般轻快: “这样的人,必然是世外高人。能破除如此复杂的剑阵,且从容不迫,只怕他的心境早已超凡脱俗。” 她的眼中带著几分好奇,轻声自语:“真想知道,这位公子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一旁的银月华目光沉静,微微点头道: “不仅仅是才华,这位公子还有著令人折服的胸怀和气度。连丹凤朝阳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也心服口服,看来此人果真非池中之物。” 霞光媚则微微一笑,轻声道: “世间才智之人虽多,能將才华与心境结合得如此出色的,倒是少见。若有机会,我倒想亲自见识一番他的医术,看看是否如他的剑术般卓绝。” “他此番前来,既然要祈求古缘祭,想必应该都有所准备才对吧。” 一旁的幽兰泠,原本镇定的神情中也透出一丝好奇之色。 她轻轻点了点头,淡然道:“看得出来,这位公子心思縝密,举止从容。虽面对复杂阵法,却未曾一丝慌乱。如此心境,才是真正的过人之处。”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著敬佩与好奇,似乎在思索著萧寧的深不可测。 卫轻歌坐在台下,早已难掩心中的激动,眼神中满是欣喜与敬佩。 她凑到姐姐卫清挽身旁,低声道: “大姐,这位面具公子果然非同凡响。如此智慧与从容,实在让人惊嘆。想不到昨晚他茶道惊人,今日又展现出如此深厚的剑术。” “这人要真是悔报公子,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地问问他!” 卫清挽微微一怔,目光深深地凝视著萧寧的背影,心中隱隱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浮动。 她的目光深邃,仿佛想要从面具之下看穿那双熟悉的眼睛。 不远处,叶玄通也凝视著萧寧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敬佩与敬仰。 他轻轻点头,语气中满是由衷的讚嘆:“这位公子的智慧与胆识,早已超出凡人之境。只怕即便是世间最精妙的剑阵,也难不倒他。”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著一丝崇敬与感慨:“昔日听闻缘会上才俊辈出,今日一见,果真不虚此名。” 青衣染也在台下默默注视著萧寧,双目中闪烁著一抹温雅的光芒。 她的目光柔和,轻声喃喃:“公子这般风采,令人难以忘怀。不知在这世间,是否还有人能与他並肩而立。” 她的心中隱隱生出一种敬佩与嚮往。 隨著台上掌声渐歇,眾人目光中都带著敬佩与仰慕,纷纷低声讚嘆。 在一阵的讚嘆声、议论声中。 丹凤朝阳缓缓走向擂台中央,面色已然恢復了以往的沉静与坚定。 她的目光中带著几分锐利,仿佛在凝视著什么不可轻易撼动的事物。 她抬起一只手,稳稳地收起方才剑阵用过的长剑,將剑交还给侍女。 隨即,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萧寧,眼中隱含期待。 丹凤朝阳轻声道:“接下来,便是第四关——『拳法问毅』。” 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寂静的夜色中迴荡开来。 “拳法讲究刚猛之力。” “但单凭力量无法胜出,真正的拳法在于坚韧不拔的毅力。” 她一字一句,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一关,考验的便是公子的意志力。” “我会以拳法与你较量,而公子只需坚持片刻,便算过关。” 她的语气平静中透著一股沉重,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仿佛这一场试炼將会极为艰难。 台下眾人闻言,纷纷低声议论。 “拳法问毅,这关竟然是考验毅力。看来这位公子要经歷一场硬仗了。” “没错,丹凤姑娘拳法刚猛无比,据说有许多身强力壮的武者都无法与她对抗半刻。” “我倒是好奇,这位公子能否承受住丹凤姑娘的全力一击。” 丹凤朝阳並未理会台下的议论声。 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萧寧身上,带著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与肃然。 她缓缓抬起手,拳头紧握,露出一丝凌厉的锋芒。 萧寧神色从容,不见半点慌乱。 他轻轻拱手,微笑道:“丹凤姑娘请赐教。” 他的话语中透出一种平静的自信,仿佛对於即將到来的试炼毫无畏惧。 丹凤朝阳目光微微一凝,隨即沉稳地后退数步,拉开架势,气势如山,拳势如海,仿佛下一刻便要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她稳稳站定,身形低伏,双拳如铁,一股无形的气场笼罩著她周身。 那是一种来自內心的坚定,仿佛她的每一拳都带著无穷的毅力。 萧寧站在她对面,神情淡然,眼神清亮,面具下的双眸中平静如水。 台下的观眾们纷纷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著两人。 在他们眼中,擂台上的两人仿佛如山岳般沉稳,带著一股不可撼动的气势。 丹凤朝阳深吸一口气,隨即猛然上前一步,双拳如雷,带著无可抵挡的力量,朝萧寧袭来。 她的拳法刚猛,拳风凌厉,带起阵阵风声,仿佛要將面前的一切彻底粉碎。 萧寧眼中闪过一丝冷静,身形轻轻一侧,避开了她的拳锋,稳稳站在一旁。 他並未选择直接对抗,而是保持著灵活的步伐,冷静而从容地观察著丹凤朝阳的每一拳。 丹凤朝阳见他如此镇定,目光中闪过一丝讚许,拳势却愈发凌厉。 她的每一拳都带著无比的力量,毫不留情,招招直击要害。 萧寧的身形在她的拳风之中游刃有余,脚下步伐灵活,始终保持著冷静与从容,仿佛在用无形的气势应对她的攻势。 “竟然能避开丹凤姑娘的拳法,这位公子果然了得!” 台下的观眾们纷纷低声惊嘆,许多人眼中透出敬佩之色。 丹凤朝阳的拳法凌厉无比,普通人根本无法接下几招,然而萧寧却在她的强大气场中依旧保持著冷静与稳重。 丹凤朝阳的攻势愈发猛烈,她的双拳如雷霆般轰向萧寧,力量之强,甚至让台下的观眾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然而,萧寧却依旧镇定如常,仿佛他的內心已经超越了力量的对抗,只以灵活的身法在避让。 他每一步都走得稳如泰山,双眸清明,目光始终保持冷静。 “竟然还能如此镇定!” “这位公子的心境实在是让人佩服。” 台下的观眾们纷纷低声议论,许多人眼中带著由衷的敬佩之意。 丹凤朝阳也渐渐发现了他的不同寻常。 她的攻势虽然凶猛,拳法沉稳,却始终无法將他逼入绝境。 萧寧的从容使得她不由得暗自惊嘆。 这不仅是力量的对抗,更是毅力与心境的较量。 她猛然一拳轰出,拳风破空而来,直袭萧寧的胸口,带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萧寧却只是脚下一点,轻盈地跃开一步,手中带著一丝巧妙的力量,轻轻一推,竟將丹凤朝阳的拳势引向一旁。 丹凤朝阳微微一怔,眼神中透出一丝惊讶。 她的每一拳都带著无比的力量,但萧寧却以柔克刚,巧妙地將她的力量化解。 这一刻,她终於明白了萧寧的意图。 他並未选择与她硬碰硬,而是以柔克刚,以巧妙的身法与智慧应对她的攻势。 丹凤朝阳目光中透出一丝佩服,心中暗暗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缓缓收回拳势。 她看著萧寧,语气中带著一丝讚嘆:“公子的心境果然非同寻常。” “在如此强大的拳法之下依然能够保持冷静,实在令人佩服。” 萧寧微微一笑,轻轻拱手道:“丹凤姑娘的拳法精妙无比,萧某不过略施小技,实在不敢当。” 丹凤朝阳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欣赏,她缓缓点头,目光坚定:“这一关,公子通过得无可挑剔。” 台下观眾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许多人纷纷为萧寧的表现喝彩,眼中满是敬佩之意。 “真是令人嘆服!这位公子的毅力与心境实在是非凡!” “他不仅胆识过人,连心境都如此沉稳,简直是少见的奇才。” 青衣染在台下默默注视著萧寧,眼中带著温雅的微笑,心中暗暗钦佩。 她轻轻点头,低声道:“公子的心境与毅力,確实令人折服。” 她心中暗自敬佩,目光中透著一种由衷的讚嘆。 卫轻歌激动地握拳,低声对卫清挽说道:“大姐,这位公子不仅胆识过人,连毅力都如此出色,真是厉害!” 卫清挽微微頷首,目光复杂地凝视著台上的萧寧,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敬佩与好奇。 台下眾人纷纷为萧寧的表现喝彩,许多人脸上露出钦佩之色。 丹凤朝阳缓缓收回拳势,目光中带著深深的敬佩,朝萧寧深深一揖,语气中透出真挚的钦佩:“公子的毅力与心境,朝阳深感佩服。” 萧寧微微一笑,谦逊地拱手道:“丹凤姑娘谬讚了。” 他的话语中透出一丝淡然,仿佛这一切的讚美与敬佩都未曾在他心中激起波澜。 台下观眾纷纷为萧寧鼓掌喝彩,许多人眼中满是敬佩之意,纷纷讚嘆。 “这位公子真是了不起,能够在丹凤姑娘的拳法之下如此从容,实在是令人钦佩。” “是啊,若非亲眼所见,难以想像竟然会有如此沉稳的心境。” 丹凤朝阳的目光中带著由衷的敬佩,她缓缓转身,朝台下眾人朗声道:“此关已过,公子的毅力与心境,已然胜我。” 台下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观眾们纷纷为萧寧喝彩。 青衣染也露出由衷的笑意,目光温雅,似乎被萧寧的表现深深折服。 与此同时,台下的一角,几道深沉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台上的萧寧身上。 第459章 神射榜 目光如刃,带著冷冽的审视之意,透著隱隱的敌意与担忧。 这些人身著素雅长袍,气质矜贵,虽站在角落却依旧不容忽视。 他们正是祁国丹凤家族的长老和核心族人。 领头之人是一位年长的长老,眉目中透著威严。 他目光凝重,低声对身边的几人说道:“这位面具男子实力不凡,竟能轻鬆通过朝阳择婿第一项的前四关。若他再通过了最后一关,只怕朝阳会生出一些別的想法啊。” 长老身旁,一位中年男子皱紧眉头,眼神冷冷地看向台上的萧寧,低声道: “家主不是一直希望朝阳与祁国林家联姻,以壮大家族势力么?眼下若是朝阳对这人心生情愫,岂不是坏了计划?” 另一位族人神色不悦,语气中带著几分隱忧: “不错。丹凤家族与祁林世家的联姻是早已定下的事,祁林世家势大,这场联姻对我丹凤家至关重要。朝阳若因此变心,祁林世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长老微微点头,眼中透出几分肃然与决然: “朝阳向来性子倔,只有能通过她三项择婿考验之人,才有资格成为她的有缘人。我们早已同意她自行选择,但这条件原本只是象徵。真正合適的联姻之人,是祁林家的公子。” 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声音低沉:“这一关,绝不能让此人通过。否则,以朝阳的性子,恐怕很难令她接受別的家族联姻。” 眾人纷纷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对萧寧的敌意。 这时,另一位年长的族人冷笑一声,语气中带著几分不屑与轻蔑: “哼,这面具男虽能力不凡,但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歷。他虽有胆识,但想成为丹凤家族的乘龙快婿,只怕还不够资格。” 他们几人彼此对视,神色间透著阴冷的打量,显然对台上的萧寧抱有极大的怀疑与敌意。 “再观望一下,如果朝阳考完这第一项就此打住还好。可如果朝阳还要继续考验择婿的另外两项,咱们可就必须採取行动了,一定不能让此人顺利通过下一项考核。” 长老沉声道,目光中带著决然,“否则,朝阳若因此而心动,我们所有的家族计划便会功亏一簣。” 他们悄然商议,隱隱下定决心。 丹凤朝阳的择婿考核共有三项,乃是她亲自定製的选婿之考。 丹凤朝阳一直声称,只有通过了这三项考核,才有资格成为她的夫婿。 而她今天提出的这五项考验,其实就是她择婿考核中的第一项,拳法和兵器的考验內容! 而如今,萧寧已然通过了第一项五个考验的前四个,若是连最后一项也顺利过关,他们丹凤家族的联姻大计只怕会陷入险境。 议论间,眾人脸上透出冷厉的决心。 而此时,台上,最后一项考核的准备已经悄然就绪。 在丹凤朝阳的考验开始之前,台下观眾的气氛已经变得更加凝重。 弓箭之道,向来是最能考验一个人心境的武技之一,尤其是在这关中,弓的难度更是超乎寻常。 台上,丹凤朝阳已经站在了主考官的位置,目光锐利如刀,瞥向了萧寧。 她低声说道:“第五关,弓术考静。” 话音刚落,台下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这场严酷考验的展开。 “这五次射箭的距离,將逐渐增加。” 丹凤朝阳声音悠扬,带著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一百步,到五百步,每一箭的难度都会成倍增加。” 她话语中的沉稳带著一种无法撼动的自信,显然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接下来的每一箭都会极为艰难。 台下的观眾们纷纷转头,看向了丹凤朝阳背后的巨弓。 那弓的轮廓犹如一只古老的猛兽,威武而庄严,似乎带著某种压迫感。 它並不像普通的弓箭,而是一个极为沉重的巨力弓,弓身雕刻精美,古老的纹路闪烁著金属的光泽。 弓弦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似乎暗示著这把弓的强大与不可小覷。 这弓並不是一般的弓,甚至对於许多武者来说,这弓几乎是无法拉开的。 它的弓力之大,足以將任何箭矢射出百里之外,且威力极其可怕。 仅仅是拉动弓弦的力量,就足以让许多人筋疲力尽。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把弓的拉力巨大,需要巨大的臂力和心境才能顺利拉开。 台下的观眾纷纷低声议论,纷纷对萧寧的表现感到好奇。 “这弓,实在太重,连最强的弓箭手都未必能拉得开。这面具男能拉开这弓吗?” “这好像是祁国特有的巨力弓吧,据说一般人根本拉不动!” “没错,这弓要求的不仅是力量,更是对弓术的极致掌控。能否拉开弓弦已是一个问题,射出箭矢更是难上加难。” “这关的考验,简直是致命的挑战!” 在眾人的议论声中,丹凤朝阳微微一笑,她显然並未因观眾的言论而动摇。 她知道,萧寧既然能过前四关,那他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接下来的这一关,才是真正的终极考验。 萧寧接过侍女递来的弓,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弓身。 弓的重量瞬间让他的双手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弓弦似乎与他之间隔著一道无形的屏障。 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仿佛他能够与这弓融为一体。 他轻轻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放鬆了肩膀,体內的气血似乎隨之流转。 他並未急於拉弓,而是专注於调整自己的状態。微风吹过,带起一丝凉意,萧寧的心境渐渐平稳。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次射箭,都將是对他全身心的考验,不仅是力量的考量,更是对他心境的终极试炼。 “第一箭。”丹凤朝阳轻声说道,目光锐利,仿佛要看透萧寧的一切。 萧寧微微点头,伸手去拉弓弦。 弓弦如同一条沉重的铁链,带著强大的阻力。 萧寧的手臂微微颤抖,但他並未慌张,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稳住了双脚。 隨著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內释放,弓弦缓缓拉开。 那股力量强劲而有节奏,仿佛整个人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条弓弦上。 “嗖!” 第一箭飞射而出,带著剧烈的风声,直奔远处的箭靶。 台下的观眾屏息凝神,眼睛紧盯著飞射而来的箭矢。 箭矢笔直飞行,丝毫不偏不倚,直插箭靶的靶心。 “第一箭,命中!”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 许多人露出惊讶与佩服之色,不敢相信萧寧竟然能够如此轻鬆地拉开这把巨力弓,並且精准命中目標。 “太强了!第一箭便如此精准,真是难以置信!” “这弓重如山,普通武者恐怕连拉弓都做不到,萧寧却轻鬆命中靶心。” 丹凤朝阳的目光闪烁,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显然,她並未因萧寧的表现而轻视他,反而更为认真。 “第二箭。”她平静地说道。 隨著命令的下达,第二次的考验开始了。 射箭的距离已经开始加长,第二次距离是两百步。 萧寧並未表现出丝毫慌乱,他平稳地拉起了第二箭。 虽然这次的距离增加了,但他依旧没有任何犹豫。身体微微前倾,弓弦再一次被稳稳拉开,箭矢也隨之飞出。 “嗖!” 箭矢穿破空气,直奔靶心,风声愈发急促,仿佛连空气都被它带动。 这一次,箭矢又一次完美命中靶心,没有一丝偏差。 “第二箭,命中!” 台下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眾人眼中的敬佩之情越发浓烈。 “这简直是奇蹟!第二箭也毫不偏离!” “这一箭比上一箭更加精准,射程远,力量大,简直是无懈可击!” 萧寧並没有停下来,他继续拿起第三支箭。这一次,射程已经到达三百步。 他並未急於发射,而是再次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呼吸。 这个距离,对於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挑战,但对於萧寧来说,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碍。 他稳稳地握住弓身,拉开了弓弦。 “嗖!” 第三箭飞出,几乎是与空气融为一体,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直奔靶心。 台下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嘆声。 “这……第三箭,竟然也命中了!” “简直不可思议!三百步,依然准確无误,完全没有任何偏差!” 接下来,射程距离达到了四百步,这一关,已经是极大的挑战。 普通的弓箭手,往往在这一步就已经力竭,难以拉动弓弦。 但是,萧寧依旧不慌不忙,他的身形稳如磐石,心境如水。 他再一次深吸一口气,脚下微微调整,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塑般稳固。 他拉开弓弦,呼吸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深沉。 “嗖!” 箭矢飞出,几乎与时间同速,带著一股强劲的气流直衝靶心。 “第四箭,命中!” 台下眾人彻底震惊了,眼中无不流露出敬佩和惊嘆。 “竟然……竟然还能命中!” “这简直不可能!四百步的距离,简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他居然做到了!” 丹凤朝阳的眼神中,终於有了几分动容。 她並没有出言表露太多情绪,只是目光依然冷静地注视著萧寧。 她知道,接下来的最后一箭,將是对所有人心境的最终考验。 这一次,萧寧面对的,是真正的极限——五百步的射程。 距离如此之远,对於任何弓箭手而言,这几乎是无法想像的难度。 弓的拉力,箭矢的飞行轨跡,都將变得更加复杂,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 在台下,观眾们的目光变得愈加凝重,空气仿佛变得越来越紧张。 五百步的距离,对於大部分武者来说,几乎是无法逾越的挑战。 这不仅是对力量的考验,更多的是对精神与心境的极限考验。 台上的萧寧,依然没有丝毫的慌乱,他的面具下隱藏著冷静的目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站稳了脚步。 巨力弓的弓弦已经紧绷,弓身闪烁著冷冽的光泽,仿佛对他心境的挑战也已悄然开始。 萧寧的双臂微微颤抖,虽然每一箭都精准无误,但这最后一箭的射程与难度却是前所未有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弓,感受著弓弦的强大压力。 五百步,几乎超越了普通武者的极限。 台下,丹凤朝阳依然保持著冷静的姿態,虽然她眼中有几分不可察觉的关注,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言语。 她知道,萧寧若能命中这一箭,那他便是值得她尊敬的对手。 此时,观眾们的低语声渐渐消散,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滯了。 每个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著这一刻的到来。 而萧寧的目光,却依然没有动摇。 他不慌不忙,依旧保持著从容的姿態。 他知道,射箭不在於急躁,而在於心境的专注与安定。 每一箭射出之前,心境都必须清空。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双手稳稳握住弓柄,稳固了自己的重心。 接著,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將所有的杂念与纷扰都拋之脑后,目光直视前方。 他感受到自己体內的气息流转,心跳逐渐平稳。 弓弦在手中轻微颤动,带著强大的力量,仿佛在与他心境相呼应。 他缓缓地拉开弓弦,直到弓弦几乎达到了极限。 空气中的压力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为这最后一箭屏息。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仿佛在催促著他。 萧寧的目光依旧如同锐利的刀锋,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深知,射出这一箭,便是命运的抉择。 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只有眼前的目標和心中的专注。 鬆开了弓弦。 “嗖!” 箭矢如同猛虎出山,瞬间离弦,带著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力量。 空气瞬间被撕裂,带起阵阵风声,箭矢划破了长空,直奔五百步外的靶心。 台下的观眾几乎都不敢呼吸,眼睛紧紧盯著飞行的箭矢。 箭矢飞行的轨跡几乎看不清楚,速度之快,超乎想像。 “嗖!” 箭矢直接插入了靶心。 全场瞬间寂静。 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这不可能!” “天哪!五百步的距离,竟然一箭命中!” 台下的观眾们几乎都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切。 萧寧稳稳地放下弓,转身面对丹凤朝阳。 他的面具下,依然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微微一笑。 丹凤朝阳也不禁微微点头,眼中闪烁著几分不可察觉的讚许。 “第五关,命中。”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其中却难掩一丝敬佩。 台下的掌声越来越响,甚至有些观眾激动得站起身来,纷纷为萧寧的表现喝彩。 “这简直是奇蹟!五百步,五次箭,每一箭都如此精准!” “这位公子究竟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在如此远的距离下,每一箭都命中靶心!” 丹凤朝阳的目光微微闪烁,心中虽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对萧寧的深深佩服。 她缓缓走上前,轻轻对萧寧抱拳一礼:“公子,弓术已过,心境卓绝,佩服。” 萧寧微微一笑,轻轻回礼:“丹凤姑娘谬讚了。” 他的声音如风,平淡却充满了自信与从容。 台下的观眾仍在激动不已,许多人纷纷议论著萧寧的表现。 “这位公子,简直是不可思议!每一箭都如此完美,简直超越了所有人的极限!” “是啊,这份稳定与精准,实在令人佩服。五百步的射程,竟然一箭命中,太不可思议了!” 丹凤朝阳站在萧寧的面前,心中已然做出了判断。 “这一关,公子已然通过。”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眼中却透著几分不同寻常的讚赏。 她微微点头,目光深邃:“公子,果真不凡。”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淡然,仿佛所有的讚美与喝彩都与他无关。 “丹凤姑娘过奖了。”他轻声说道,语气如水,带著一丝温和与谦逊。 台下的观眾们再次为萧寧鼓掌,掌声雷动,许多人露出佩服之色。 而在一旁,祁国丹凤家族的长老们终於不得不低下了他们的头。 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不仅有忌惮与震撼,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敬佩。 眼前这个面具男,不仅弓术精湛,而且心境卓绝,完全超越了他们的想像。 这一关,他已经完美通过,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將变得更加复杂。 五百步的距离,对於任何弓箭手而言,已经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然而,萧寧的轻鬆命中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仿佛这五百步的距离,瞬间成为了他手中的玩物。 台下的观眾们依然在激动不已,掌声与喝彩声此起彼伏,似乎没有人能够从刚才那一箭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但此时,站在台上的丹凤朝阳,却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与疑惑。 她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似乎想要洞察萧寧的真正底蕴。 “公子,”她轻轻抬手,目光注视著萧寧,声音清冷而带著几分好奇。 “这一关您已顺利通过,但我不禁有些好奇,您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其中的挑战意味却不容忽视。 弓术作为武学中的一项高难度技艺,尤其是这把巨力弓,普通武者根本无法拉开,更別说精准射中靶心。 而萧寧的表现,已然超越了常人的理解。 五百步的距离,已经接近了普通弓箭手的极限。 而在以武学著称的祁国,还有专门为巨力弓所设置的比试。 一般来说,五百步已经可以排进神射榜的前五十了。 而萧寧却能如此轻鬆地做到。 丹凤朝阳心中隱隱期待,想要知道,萧寧的极限到底能走到哪里。 她微微一笑,语气带著几分调侃和挑战:“如果公子不介意,是否可以再试试八百步的射程?” 八百步射程! 这已经是前三十名的成绩了。 而丹凤家族里最佳的成绩,就是八百步! 她的语气虽然带著试探,但却没有丝毫的怀疑,显然她相信,萧寧的射术已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台下的观眾闻言,顿时安静下来,眼神中流露出疑惑与不解。 “八百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吧!” “这弓弦如此沉重,弓的拉力极大,射程八百步,难道萧寧也能做到?” “即使是神射手,射程八百步也几乎没有人能命中靶心!” 观眾们纷纷低声討论著,许多人都难以想像,萧寧竟然能接受这样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挑战。 然而,萧寧依旧平静如水,他的目光没有一丝动摇,神情冷静,仿佛这一切並不在他的掌控之外。 他缓缓地將目光投向了丹凤朝阳,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深深的思索与挑战。 “八百步?”他微微扬起嘴角,语气轻鬆且自信,“既然丹凤姑娘如此提议,那便试试。”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仿佛这八百步的射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挑战。 台下的观眾们顿时愣住了,他们没有料到萧寧竟然会如此轻鬆地接受这一挑战。 “他……他竟然接受了?”有些人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真是……太疯狂了!射程八百步,任何人也几乎不可能做到!” “他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敢接受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台下的议论声渐渐高涨,眾人纷纷对萧寧的自信与勇气感到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敬畏与钦佩。 丹凤朝阳站在一旁,目光依然冷静,心中却有些期待。 她並不认为萧寧的极限已经到达,但她也明白,这一关如果再过,萧寧的射术將会彻底名声大绽放。 她轻轻挥手,让侍女们將箭靶再次调至八百步远处。 这一次,箭靶显得尤为遥远,台下观眾的目光也隨之移动,眼神紧张而期待。 萧寧没有再做多余的停顿,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如水,目光紧紧锁定八百步外的靶心。 他手握巨力弓,弓身沉重,但此时的他仿佛与这弓融为一体,动作流畅,力道精准。 他將箭搭上弓弦,稳稳拉开。 弓弦发出清脆的“嗡鸣”,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震动。 第460章 丹凤家族的择婿考验?! 夜色如墨,胭脂湖畔灯火通明,周围的观眾们早已聚集在湖边,等待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考验。 湖水在夜色中泛著微微波光,朦朧的月色洒在水面上,仿佛为湖心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纱。 湖岸边的一排排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灯影映照在水面,恍若一片流动的星河。 湖边,树木婆娑,枝叶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在为即將到来的八百步射程挑战助威。 空气中氤氳著淡淡的香,混杂著青草的气息,令人感到一股寧静与神秘的力量在这里瀰漫。 观眾们的目光纷纷集中在台上,他们屏息静气,等待著丹凤朝阳发出最终的挑战指令。 此时的胭脂湖畔,气氛空前紧张而凝重,许多观眾甚至不敢呼吸,唯恐错过了即將发生的任何一丝细节。 四周传来的低声议论如同轻风拂过,带著敬畏与好奇。 “他真的能做到八百步射程吗?这可比五百步难上数倍!” “这丹凤朝阳好像来自於祁国!据我说知,他们丹凤家族这么多年来,在神射榜上最好的成绩,也就是八百步而已了。” “是啊,莫说是丹凤家族了,就算是祁国的五大武族,都无法轻易完成的距离,八百步,已经远远超出了常人极限。” “是啊,祁国的神射榜中,最好的战绩也不过是一千一百步百步,而这位公子,竟然敢轻鬆接受八百步。” 眾人纷纷將目光投向台上的萧寧,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敬佩,心情既矛盾又复杂。 在祁国,弓术是极为尊贵的武艺,而祁国的射手们更是以射程闻名。 在他们看来,这八百步的距离,几乎已然是神话般的存在。 许多人心中暗暗疑惑,萧寧究竟凭什么自信接下这一箭? 又是否真的有把握將箭矢送入靶心? 一旁的丹凤朝阳站在台上,神色淡然,她的目光依旧锐利,静静地注视著台上的萧寧。 她並未因八百步的距离而显得心神不寧,反而在心中暗暗期待,想要看看眼前这个神秘的面具男子,究竟能否再次突破极限。 “公子,”她微微一笑,语气中带著几分挑战与调侃,“八百步,想必对您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萧寧抬起头,目光坦然而自信地看向她,淡淡一笑,道:“既然姑娘想见识,那便试上一试。” 他的语气平静且从容,仿佛八百步的射程並未给他带来丝毫压力。 即便身处眾人瞩目的中心,萧寧依然表现得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台下的眾人闻言,纷纷露出惊嘆与怀疑的神色。 “他……他真的敢接下八百步的挑战?” “简直是疯了!这距离,祁国中能达到此成就的都寥寥无几,难道他真有如此自信?” “我看未必。也许他不过是故作镇定罢了,八百步啊,这可不是五百步可以比擬的!” 四周的议论声渐渐高涨,每一个人的眼神中都带著无法抑制的好奇与期待。 而在另一侧,祁国丹凤家族的几位长老和族人正紧紧盯著萧寧的一举一动,神情冷峻而带著几分敌意。 “哼,八百步的射程,这小子若真能做到,那可就棘手了。” “丹凤家族的最优战绩也不过如此。若这面具男顺利通过,朝阳姑娘岂不是会对他另眼相看?家族联姻的计划也就要泡汤了!” 长老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烁著不安的光芒。 他的目光沉沉地注视著萧寧,带著深深的敌意与戒备。 此时的萧寧,似乎完全不受台下眾人的议论和关注的影响。 他依旧镇定自若,仿佛將所有的杂音都屏蔽在心门之外,唯有眼前的靶心,才是他唯一的目標。 他缓缓地走上前,握住了手中的巨力弓。这弓沉重而冷冽,弓身上的纹路清晰可见,仿佛承载了岁月的沧桑。 弓弦在夜风中轻轻颤动,仿佛对即將来临的这一箭充满了期待。 “八百步……” 萧寧心中默念,目光逐渐锐利起来,仿佛一瞬间进入了极度专注的状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內心逐渐平静下来。 对於他来说,眼前的八百步並不是距离,而是一道心境的考验。 丹凤朝阳微微侧身,静静地注视著萧寧的动作,眼神中带著几分好奇与期待。 而此时的萧寧,已经缓缓拉开了巨力弓,弓弦在他的手中逐渐绷紧,仿佛承载著巨大的力量。 弓身的弯曲度逐渐加大,仿佛隨时会將空气撕裂开来。 台下的观眾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著萧寧的一举一动,心中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他真的能够做到吗?” “这可是八百步的射程啊,距离如此之远,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拉开这把巨力弓!” 就在眾人议论纷纷之际,萧寧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了远处的靶心。 他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刃,带著无比的坚定与执著,仿佛他已经看穿了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將弓弦拉至极限,手臂微微颤抖,却依旧稳如磐石。 “嗖!” 箭矢脱弦而出,带著强大的气流,划破了夜空,仿佛流星般直奔靶心而去。 空气中响起了阵阵风声,仿佛连风都在为这一箭助威。 箭矢飞行的轨跡笔直而稳定,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穿过了八百步的距离,最终稳稳地插入了靶心中央。 全场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著这一幕,仿佛眼前的情景超出了他们的理解。 “他……他真的命中了?” “天哪!八百步的距离,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这简直是奇蹟!据我所知,缘会这么多年了,也有过不少弓术考验,可好像还从未有人在这样的距离下命中靶心” 眾人纷纷震惊地看著萧寧,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敬佩,仿佛他们眼前的萧寧已经超越了凡人。 而丹凤朝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敬佩,缓缓走上前,朝著萧寧微微弯腰,做出一礼。 “公子,”她低声说道,“您果然超乎我的预期。” 萧寧淡然一笑,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平常之事。 他微微点头,淡淡说道:“不过是平常技艺,不足掛齿。” 他的声音如同清风拂面,带著一丝温和的谦逊,仿佛將所有的讚誉与惊嘆都拋诸脑后。 而此时的台下,观眾们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所有人都为这一箭而震撼,为萧寧的弓术所折服。 “真是神乎其技!这一箭简直令人无法相信!” “八百步啊,这是多少人都不敢想的距离,这位公子竟然轻而易举地做到!” 台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一个人都激动不已,仿佛见证了一个奇蹟的诞生。 而在角落里,丹凤家族的长老们却面色凝重,眼神中带著深深的忌惮与担忧。 长老微微皱眉,低声说道:“这个面具男子的实力已然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恐怕朝阳对他的態度会发生变化。” 他身旁的族人也面露忧虑,沉声道:“看来,家族的联姻计划可能会因此受到影响,若是朝阳对他动了心意……” 长老眼神冷厉,沉声道:“无论如何,这男子的真实身份,我们必须查清楚,绝不能让他破坏了家族的计划。” 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平息,而丹凤朝阳依然站在萧寧的面前,目光中带著几分感嘆与钦佩。 她微微点头,缓缓说道:“公子,这一箭,已然让我深感佩服,您的弓术已达化境。” 萧寧微微一笑,淡然说道:“不过是顺势而为,丹凤姑娘无需过赞。” 他的声音平淡而谦逊,仿佛將一切功绩都拋之脑后,心境如水,波澜不惊。 微风吹拂。 萧寧站於高台之上,背影婆娑。 丹凤朝阳目光微微闪烁,望著萧寧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的思绪略显混乱,眼神不自觉地跟隨著萧寧的身影,心中那份突如其来的牵动,却是她此前从未有过的情感波动。 她从小便生活在丹凤家族,这一族以武道和射术为荣,家族中的每一位青年才俊,几乎都经过过千锤百链的考验。 在祁国,丹凤家族虽然不如五大武族,但也算是排的上名號的家族。 因此,想要求娶丹凤朝阳的人,自然不少。 於是,对於这个局面,丹凤朝阳设定了所谓三关择婿的考验。 无论是多么优秀的男子,若不能在她亲自设定的三关考验中脱颖而出,便无法进入她的视野。 而今天,萧寧无疑超乎了她的预期,他轻鬆通过了考验,甚至完美完成了她从未预想过的挑战。 这些年来,丹凤朝阳一直没有在意过任何人,甚至未曾考虑过婚嫁之事。 她有著自己心中的理想伴侣,而这个人,便是她所选择的有缘人。 每一个想要成为她有缘人者,必须经过三关考验。 而今天的五关考验,正是其择婿考验三关中的第一关。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把这个面具男子当成了真正的对手,但他並没有成为她的“有缘人”,至少在她开始之前,她並没有將他纳入考量之中。 正因如此,他也只是拿出了三关中第一关的內容,用来应付这次的古缘祭祈福考验。 然而,当她看到他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姿態通过了八百步的射程,且无论是心境的平稳还是品行的风度,仿佛一切都不在他掌控之外,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波动。 他的冷静、从容,和那份不急不躁的气度,超越了她所有的想像。 她开始动摇了。“如果他真是『有缘人』……”这一想法,悄然生根发芽,在她的心中越来越强烈。 “他真的值得我进一步考量。” 而此时的她,目光定定地盯著萧寧的背影,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无可抑制的好奇,想要弄清楚眼前这个神秘的男子,究竟有没有她所寻求的那份坚定与从容,是否真能成为她所期待的“有缘人”。 她抿了抿唇,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坚定,带著几分挑战的意味。 “公子,”她的声音轻轻响起,目光与萧寧四目相对,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丹凤朝阳乃习武之人,一向有著爭强好胜之心。如今,公子能够顺利通过我设下的五项考验,难免会让丹凤朝阳生出一爭高下之心。” “如今,丹凤朝阳还有接下来的两关额外的考验,不知道公子是否愿意继续接受?与丹凤朝阳爭个高下!” 她没有立即表露出她的意图,而是平静地等待著萧寧的回应。 台下的观眾们仍然处于震惊之中,儘管他们都已被萧寧的表现所折服,但丹凤朝阳接下来的提问,令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显然,萧寧的表现远超他们的预期,连丹凤朝阳自己都產生了动摇。 萧寧微微一笑,依然保持著他一贯的从容与淡然。 他轻轻頷首,目光坚定却又温和,仿佛这一切並不意外。 “丹凤姑娘,在下此来,是来求古缘祭的祈福的。只有通过了您的考验,才能拿到欺负。所以,既然是您的考验,我自然愿意继续接受。” 他的语气平静,却没有一丝迟疑,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然而又显得那么自然。 台下观眾的议论声再度响起,许多人低声討论著,眼中满是惊异与讚赏。 “他竟然答应了?这可真是……太过於自信了吧。” “看来,萧公子对自己真的非常有信心,不然怎么可能在没有问清考验为何的情况下,就贸然答应……” 有人深吸一口气,脸上写满了钦佩和疑惑。 还有祁国的人,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 “额外的两关考验,这不会是丹凤家族的择婿考验吧!” “丹凤家族的择婿考验?那是什么?” 话音刚落,周围的討论声立刻响起。 显然,这个问题勾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心。 丹凤家族的择婿考验! 兴许,在这缘会之上,知道的人並不多。 可在祁国,这几乎是人尽皆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毕竟。 丹凤家族,那可是祁国有名的大家族。 而能够通过丹凤朝阳的择婿考验,未来很有可能就能成为丹凤家族的话事人! 一位年长的观眾,身穿一袭素白长袍,眉目间带著几分智慧与阅歷,看向周围的年轻人,缓缓开口,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渐渐压下了周围的议论。 “你们不是祁国人,不知道这『择婿考验』,也是正常的。这是在祁国,想要求娶丹凤朝阳,必须经过这等重重考验。” “事实上,丹凤朝阳的择婿考验一共有三关,而之前这位公子通过的五关考验,都只是这择婿考验里第一关的內容。” 他微微停顿,目光投向台上的萧寧,继续说道: “你们知道,丹凤家族的女子,向来不轻易许配他人。对於自己的有缘人,朝阳一直秉持著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三关考验,若有一项未能通过,便无法成为她的伴侣。” 他稍作停顿,眸光一凝:“丹凤家族的这三关考验,虽然外界人都以为是寻常的武艺比试,但实则每一关都不止考察武艺,更多的是要考察一个人的內力、心境、甚至是气度。” 周围的观眾们听得更加入神,他们开始渐渐理解丹凤朝阳为何会如此专注於萧寧,甚至愿意提出这两项额外的考验。 毕竟,就眼前这位公子,的確配得上丹凤朝阳的青睞! “第一关,便是今天大家所见的这五项考验,”年长者继续说道,“通过弓术,以及各项武器的比试,来看一个人的武学和心性。” “可以说,若连这一关的考验都不能通过,便无法进入丹凤朝阳的视线。” 眾人纷纷点头,显然这关对许多人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而且从萧寧轻鬆完成八百步射箭来看,显然这关他已经顺利通过。 “但第二关与第三关,则更加艰难。”那年长的观眾轻轻嘆息了一声,目光转向台上的萧寧: “这两关的考验,目前在祁国,从来没人能通过过。因为,这两关考的是,力!” 台下的议论声开始逐渐减弱,所有人都开始集中注意力,期待听到接下来的內容。 “第二关,**网中坠**。”那位长者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对力量与灵活度的双重考验。参与者將被要求站在一张大网中,与其他参与者进行对抗。” “胜负的標准非常简单,谁先掉下网,谁便失败。” 他微微顿了顿,继续道:“而这张网的特殊之处在於,它的结构极其复杂,足以容纳几十人站立。” “在网中,参与者的身体必须保持平衡,同时还要进行攻防,使用武器与其他参与者对抗。若是体力不支,或是心神不寧,稍有不慎便会掉入网中,判定失败。” 台下的观眾听完这番话,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项考验,难度极大。”那年长者继续说道,“网中的对抗不仅需要强大的力量,还需要灵活的应变能力。在考验中,稍有不慎,就可能失去平衡,掉出网外。” “只有真正能够保持冷静,且力量和反应都极为出色的人,才能通过这关。” “而第三关,”他说到此处,声音带著几分低沉,“便是**力撞鼎**,这是一场比拼力量的挑战。参赛者需要与其他人围绕著一个重达数万斤的巨鼎进行推比。” “每个人要站在鼎旁,开始推挤自己前方的鼎,目標是將鼎推至十米之外。谁能將鼎推到自己前方的目標线,谁便获胜。” 台下的观眾无不震惊。数万斤的巨鼎,简直是任何武者都难以推开的一项挑战。 “这项考验,要求的便是力量与持久力。”年长者继续道,“然而这项考验最难的地方不在於力量的巨大,而在於每一次推挤之后,你的体力都在快速消耗。” “而且,巨鼎的沉重决定了,力量与体力並不能完全决定胜负。更需要的是极强的耐力与毅力,保持心境平稳,才能真正挑战这项考验。” “当然,最关键的是,每个撞鼎者,都是其他人的阻力。他们在推鼎之余,还要互相较劲。” “同时,丹凤家族一向以力修著称,家族內的每个人,都堪称是力大无穷。而在这些考验中,丹凤家族的人也会加入!” “所以,”他轻轻嘆了口气,“即使是祁国的很多年轻俊杰,在这两项考验面前,也难以胜出。” 台下的议论声愈加激烈,显然,大家对於接下来的考验產生了浓厚的兴趣。 “难怪丹凤朝阳会提出这两项额外的考验。”一位年轻的武者低声说道。 “这两项考验,不仅仅是力量的比拼,更是对內力与毅力的极限挑战。若这位公子真能通过这两项,岂不是要震惊整个祁国?” “没错,能够通过这两项考验的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绝世强者。即便是祁国五大武族的顶尖高手,也未必能够通过。”另一位武者接著说道,眼中带著几分钦佩与敬畏。 “这位公子如果能通过,那將是祁国歷史上的奇蹟。” 此时,台上的丹凤朝阳依然目光如电,静静注视著萧寧,她知道,这两项考验,不仅仅是力量与技巧的比拼,更是一种心境与气度的较量。 她期待著,萧寧是否能从容应对,展现出他真正的潜力。 “萧公子,既然您已答应接受考验,那么便请准备好。”她的声音如清风拂过,淡然而又温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萧寧的目光依旧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外。他微微頷首,淡淡说道:“丹凤姑娘,请赐教吧。” 他的语气平和,但言语间透出坚定与自信,仿佛一切考验与挑战,都无法动摇他心中的决心。 此时,丹凤朝阳目光中闪过一丝微光,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 “公子,”她轻轻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既然如此,便请开始第一项额外考验吧。” 第461章 网中坠! 夜幕降临,胭脂湖畔的景象如同梦幻一般。 湖面在微风的轻抚下泛起层层涟漪,月光洒在水面,像是撒下了一层细腻的银纱,映照著一片如诗如画的景象。 湖边一排排红灯笼摇曳生辉,照亮了四周的草木,也让夜色显得格外温柔。 每一盏灯笼在水中留下倒影,仿佛星辰在湖面上跳跃。 四周的树林中,枝叶隨著晚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些声音与微弱的鸟鸣交织在一起,仿佛在为即將开始的考验打节奏,渲染著紧张而又神秘的氛围。 空气中飘荡著淡淡的香,和青草的气息交织,清新又让人感觉寧静而悠远。 湖边的观眾席上,大家屏息凝神,等待著丹凤朝阳宣布接下来的考验。 此时的气氛无比凝重,似乎每个人的心跳都隨著即將来临的挑战而加速跳动。 虽然此时的空气清新,却不免让人感到一丝窒息的压迫感。 观眾们的目光纷纷集中在台上,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议论声。 “接下来的考验,为网中坠。现在,是时候给公子介绍一下,接下来的考验了。”丹凤朝阳的声音清冷而有力。 她站在高台上,神情淡然,手中微微扬起。 “接下来的第一关额外考验,便是网中坠。”她的话音刚落,台下顿时传来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网中坠?”有人惊讶地重复了一遍,虽然刚刚有人介绍了那网中坠,可听到的毕竟是少数。 更多人显然这项考验並不为所有人所熟知。 “没错,网中坠。”丹凤朝阳再次確认,目光冷冷扫过台下的观眾,仿佛在將这个消息深深印入他们的脑海里。 “这是一次考验力量与灵活度的比拼。”她轻声解释,“参与者需要站在一张巨大的网格之上,与其他人进行体力与技巧的较量。” 她的声音轻柔,却透著强大的威压,仿佛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的召唤。 “胜负的標准很简单。”她微微停顿,缓缓道,“谁先掉下网,谁便失败。” 台下的观眾沉默了片刻,隨即纷纷低声討论开来。 “这听起来可不简单。”一位年长的观眾微微皱眉,语气中带著些许担忧。 “是啊,光是站在这张网格上就不容易,根本就不像平地较量,隨时都有可能失去平衡。”另一位年轻的观眾附和道。 “更不用说,在网中还得与其他人互相对抗。”有武者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这不仅是力量的比拼,还要考验灵活度和应变能力。” 台下的议论声逐渐高涨,显然,大家对这一关的难度充满了好奇与忐忑。 丹凤朝阳见状,嘴角微扬,继续道:“网中坠考验的特別之处在於,这张网並非普通的网,而是经过特別设计的。” “它能够容纳多人的重量,每个人都能站在上面,但网的结构却非常复杂。”她的语气不变,但语中透露出一丝严肃。 “每个参与者都要保持体力与平衡,同时还要防备其他人的攻击。” “若是稍有失误,便会掉入网下,判定失败。”她补充道。 台下的观眾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比比武台上的对抗还要复杂得多。”一位老者低声说道,“不仅是力量,更多的是耐力和心境的考验。” “而且还要保持灵活,不能被其他人拖下去。”另一位年轻的武者眼中充满了敬畏,“这项考验对於参赛者的身体和心境要求极高。” 丹凤朝阳的目光扫过台下,似乎在等待著大家的反应。 她知道,这一关不仅仅是对武技的考验,更多的是对內力、耐力与心境的综合挑战。 而且,这项考验並不是单独进行的。 “由於这项考验关係到多人对抗。”丹凤朝阳继续说道,“所以,今夜所有想要求缘在下之人,都可以加入进来。” “只有站稳了最后,才能取得胜利。” 话音一落,台下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所有想要求缘丹凤姑娘的都可以参加?”一位年轻武者惊讶地问道。 “是的。”丹凤朝阳平静地点点头,神色淡然。 “这是对力量和心境的极限考验,任何人都可以挑战,挑战者与挑战者之间的对抗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话音刚落,台下便有不少人站了出来,纷纷走向台上。 “我来!”一位身材魁梧的武者走上前,目光坚定,显然信心十足。 “我也来!”另一位看起来灵活的武者紧隨其后,眼中闪烁著挑战的火光。 “看来大家都有些跃跃欲试了。”丹凤朝阳淡淡一笑,她对这些人的反应並不感到意外。 很快,台上便有了十几位参赛者站定。 这些人或高大强壮,或灵活机敏,每一个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决心。 毫无疑问,这些人,本次缘会都是为了丹凤朝阳而来! 丹凤朝阳的目光扫过这些参赛者,最终停留在了萧寧的身上。 萧寧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隨著丹凤朝阳的一声令下,巨大的网格被缓缓铺开,几名侍卫开始將它固定在地上。 这张网,极为宽广,网格密集且坚韧,显然经过了特殊设计。 一旦有人失足,从这张网中跌落,便会被立即判定为失败。 站在网上的每个人,都要通过激烈的对抗,防止自己被其他人拖下去。 “诸位,请,登网!” 伴隨著丹凤朝阳的话。 刚刚的眾人,纷纷动了起来! 每个人都从自己的方式出发,带著不同的心態和目的走上网中。 台下的观眾目不转睛,纷纷为每一位挑战者的表现发出惊嘆与討论。 首当其衝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走上前。 他肌肉鼓胀,浑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力量感。 他的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仿佛地面都在为他让路。 这位壮汉大步迈上网格,整个人站在网中央,显得异常强势。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每一步都像是地动山摇,仿佛他可以凭藉自己的力量让整个网格都为他屈服。 他的双手如铁钳般抓住了网面,稳稳站立著,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对抗。 观眾们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嘆:“这人看起来力量十足,估计不会轻易掉下去。” “他这体格,站在网中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另一个人也点头称讚。 確实,这位壮汉不仅肌肉结实,身高也足够让他在网格中站得稳。 他用力把脚踩在网格上,儘管网面隨风微微颤动,但他站得依旧沉稳无比,仿佛一座移动的山。 然而,挑战才刚开始。其他人纷纷上网,展现出各自不同的方式与技巧。 一位身形灵巧的年轻男子也轻盈地走上前。 他的身姿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身上带著些许柔和之美。 与那位壮汉不同,他並没有像他那样直接站上网中,而是像猫一样轻巧地跳跃到网的边缘。 他脚尖轻触网面,迅速调整自己的平衡。 他的动作犹如流水一般流畅,每一步都带著优雅的弧度,似乎她的全身都能与网格融为一体。 他小巧的身躯在网面上如同一片羽毛,毫无压力地飘荡,轻巧地避免了其他人向她发起的攻势。 “这公子的动作太灵活了!简直像是舞蹈一样。”台下有观眾惊嘆。 “他的每一步都轻盈无比,根本不担心掉下来。”另一位观眾点头说道,“他的灵活性比起那些壮汉,简直轻鬆得多。” “是啊,我甚至觉得,他是个女人……” 这位年轻男子用他无与伦比的灵活性与速度,轻鬆避开了其他人的干扰,並时不时用手中短刃进行反击,逼得其他人不得不重新调整位置。 她的动作宛如蝴蝶在网中翩翩起舞,给观眾们带来一阵阵惊嘆。 接下来,一位中年男子缓缓走向网格。 他的身形並不显得十分强壮,却给人一种沉稳的气场。 他步伐踏实、稳重,每一步都充满了沉甸甸的力量感。 他並没有像年轻女子那样轻盈跳跃,而是以一种稳健的姿態踏上网面,开始寻找自己的位置。 他的脚步並不急促,但每一步都带著坚定的力量,仿佛他每走一步,网格就能隨之稳定。 “他不像那些年轻人那样灵活,却给人一种別样的沉稳感。” 旁边的观眾低声议论,“这种稳健的姿態也能让他站得更久。” “他的体力和內力肯定有过人之处,才会如此自信地选择这种稳扎稳打的方式。”另一位观眾点头道。 果然,这位男子並没有做过多的躲闪,而是用他的体力与耐力与对手进行对抗。 他稳稳站立,在別人频繁失去平衡的地方,他却始终如磐石般屹立不动,仿佛一切都不在他的控制之外。 不过,网格上的战斗並不只是力量的较量,更多的还是要看每个人如何运用自己独特的技巧与心境。 在这时,一位白衣飘飘的年轻男子也缓缓走上前。 他的步伐轻盈,却又透著一股奇异的从容,仿佛时间在他的脚下都放慢了几分。 这位年轻男子身形修长,气质不凡,他並不像前面的挑战者那样暴力或灵活,而是带著一种淡然的气度。 他並没有急於进入网格,而是站在网边,轻轻凝视著四周的对抗。 几秒钟后,他忽然做出一个出其不意的动作——轻盈地纵身跃起,稳稳落在了网的中央。 他並没有像那些身强体壮的挑战者那样依靠力量去站稳,而是用一种极其巧妙的姿態,藉助网格的力量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平衡点。 “他用的是什么技巧?根本看不出来啊。”观眾们惊讶地低语,“这简直是鬼斧神工。” “是的,他好像並没有依赖力量,而是完全凭藉內力与技巧。”另一位观眾也深深为之折服。 白衣男子似乎並不急於发起攻击,反而在网格中轻鬆游走,巧妙地避开其他人的攻击。 他的动作简洁而高效,每一次避开都恰到好处,仿佛这张网格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块轻鬆的跳板。 与此同时,台上的萧寧依旧静立一旁。 他微微扫视一圈,目光淡然,仿佛所有的挑战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见到前几位挑战者的表现,他脸上並未有太多惊讶,反而淡然一笑。 他並不像其他人那样急於用力,而是用一种游刃有余的姿態,慢慢走向网的边缘。 他的步伐轻巧,几乎让人看不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突然,萧寧轻轻一跃,他的身体如同一只蜻蜓点水般轻盈地落在了网格之上。 只见他轻轻走向了网边,他的身形如风,轻盈而迅捷。 与其他人不同,萧寧並未直接跳入网中,而是轻盈地踏上了边缘。 他宛如一只蜻蜓点水,动作优雅,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 那一剎那,他的动作既迅猛又精准,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轻巧地稳稳站立在网中,几乎没有丝毫的波动。 台下的观眾们看到这一幕,无不为之一惊。 “他……他竟然能如此轻鬆地踏上网?”有人低声议论,眼中充满了惊讶。 “这动作,太灵活了!居然没有丝毫慌乱。”另一位观眾也惊嘆道。 萧寧站在网中,目光锐利,仿佛已经预见到接下来將要发生的一切。 他的心境平静如水,四周的喧囂与紧张仿佛与他无关。 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隨即快速展开动作。 网中的对抗虽然还未开始,但已经有人开始暗中动些手脚,纷纷较劲。 然而,萧寧的身形宛如一道风,轻灵地避开了每一次攻击。 他的每一步都那么精准、灵活,仿佛与网融为一体。 他的每一脚踏出,都似乎踩在了敌人的弱点之上,轻巧而不留痕跡。 他像是一只飞翔的鹰,捕捉著每一个机会。 观眾们渐渐平息,目光紧紧锁定在萧寧的身上。 “这……他太强了!”许多人低声议论,眼中充满了惊讶与敬佩。 “他如此灵巧,简直像是风中轻舞的叶子。”另一位观眾感嘆道。 萧寧在网中如鱼得水,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触碰到他。 最终,隨著萧寧轻盈地踏上网格的一角,占据了一处位置。 这个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仿佛他早已与这网格融为一体。 他的落脚点精准而又毫不费力,几乎让人看不出一丝震动。 网面轻微颤动,隨即恢復平静。 他的站立姿势稳如磐石,儘管周围的挑战者纷纷发起攻击,他却仿佛一块石雕,站在那里,丝毫不受干扰。 台下的观眾看到这一幕,纷纷为之惊嘆:“这……这简直太轻巧了!” “他跳得太优雅了!不愧是高手,完全没有一丝慌乱。” 萧寧的身姿依旧从容,他静静站在网中,仿佛已经预见到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 他的眼中带著坚定与冷静,完全不被四周的干扰所动摇。 挑战的开始,才刚刚进入白热化阶段。 丹凤朝阳站立一旁,目光不自觉地锁定在他的身影上。 她的內心泛起了涟漪,显然对於萧寧的冷静和自信已经產生了几分动摇。 隨著挑战继续,朝阳的心思变得愈加复杂,逐渐涌现出一种未曾预料的情愫。 她的目光更加专注於他,而这个面具男子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之外,甚至开始让她对这个从未见过的面具男產生了兴趣。 这时,台下的丹凤家族族人、长老们已经悄然交换了眼神。 显然,眼前的萧寧的表现已经引起了他们的警觉,特別是在萧寧完美完成八百步弓箭射击后,丹凤家族的计划变得岌岌可危。 “朝阳这丫头果然动心了。”一位长老沉声道。 “如果这个男子真的通过了接下来的考验,那么朝阳的选择恐怕要大变了。” 另一位族人眉头紧锁,显然对於这个局面感到忧虑。 丹凤家族与祁林家族的联姻计划早已在家族高层確定,若朝阳有了別的选择,势必影响整个家族的未来。 毕竟,家族间的联姻不仅仅是为了婚姻,也是为了政治和利益的最大化。 然而,此时的丹凤朝阳却丝毫未察觉,沉浸在对萧寧的关注中。 “看来,必须有人站出来了。”长老轻嘆一声。 “让丹凤熊来吧。” 他的话音未落,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缓步走上了前台。 他的出现引得四周的观眾纷纷侧目,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敬畏。 “丹凤熊!是他!” “怎么会是丹凤熊亲自出场?!” “天啊,难道他要亲自挑战这位面具男子?” 台下瞬间陷入一片骚动,无数祁国而来的眾人纷纷低声议论著。 丹凤熊的出现,无疑为这场即將开始的网中坠考验增添了许多悬念。 丹凤熊,丹凤家族的顶尖强者之一,號称“丹凤熊力”。 他以无与伦比的力量与惊人的耐力闻名,几乎是丹凤家族力量的象徵。 每一位挑战者在面对他时,几乎没有任何侥倖的机会。 他从小便展现出了非凡的力量与毅力,不仅身体强壮,而且天生拥有极高的武学天赋。 早年间,他便以一己之力,捍卫了家族的荣耀,击败了眾多敌对势力的强者。 而在丹凤家族的网中坠考验中,他更是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唯一的负责人,数十年来从未有任何人能够挑战成功。 他出场的那一刻,便吸引了无数观眾的目光,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被他强大的气场所吸引。 身著黑色鎧甲,剑眉星目,体型魁梧如山岳。他的每一步都沉稳而有力,仿佛大地都为他让路。 “丹凤熊,真的是他!” “这场比赛,註定不会有悬念了。” 台下的观眾低声议论著,纷纷將目光锁定在丹凤熊身上。 “丹凤家族最强者之一!他负责网中坠考验已经有多年了,所有人都知道,想要在他的考验中获胜,几乎是不可能的。” “连丹凤家族的武者都要对他心生敬畏,这面具公子……恐怕难以对抗!” “是啊,他的好运,怕是要走到头了。” 在这些议论声中,丹凤熊的脚步渐渐靠近网格,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极其从容,仿佛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他的双手背负,目光坚毅,脸上带著一抹冷峻的笑容。 每一步都踩得沉稳有力,仿佛能感受到整个场地的震动。 “丹凤熊,请赐教。” 丹凤熊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著几分不容置疑的气场,他的目光穿过萧寧,紧盯著前方的网格。 萧寧並未受此影响,依旧保持著冷静的姿態。他微微抬头,淡淡地说道:“请赐教。” “很不错。”丹凤熊轻轻点头,转身走向网格,他的每一步都引得台下观眾发出一阵阵低语。 “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一丝威胁的人。”丹凤熊的声音如同深沉的雷鸣,带著一种压迫感。 “接下来,我会让你明白,这个考验,並非你想像中的简单。” 他话音刚落,便如猛虎下山般,踏入了网格。 这时,观眾们的目光变得更加专注。 “这场比赛……绝对没有悬念了。” “丹凤熊出场,萧寧恐怕难以撼动他的地位。” “他在网中坠考验中,简直无敌,连最强的对手都未能突破他。”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密集,每个人都在等待著这场“胜负已定”的较量。 在这片喧囂中,萧寧依旧淡然,他並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 儘管丹凤熊的气场强大,然而在他的心中,已然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决心的东西。 此刻,所有人都开始猜测,萧寧会如何面对这一场挑战。 他轻轻迈步,缓缓走上网格,脚步沉稳却不拖泥带水。 不同于丹凤熊的气势磅礴,萧寧的每一步都显得轻盈而从容。 他的步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仿佛他已经与这张网格融为一体。 “要开始了!” 台下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著萧寧。 萧寧的身影逐渐逼近网格的中央,所有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眾人期待著这一刻,期待著两者之间即將展开的殊死较量。 然而,萧寧並没有急於挑战丹凤熊,而是稳稳站在网面上,缓缓伸展双臂。 他的眼神依旧清澈而淡定,仿佛无论面对怎样的挑战,他都能应对自如。 终於,隨著丹凤熊低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比赛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462章 混战开始! 夜幕如墨,星空璀璨。 胭脂湖畔,空气清新而凉爽。 湖面上,微风轻拂,水面泛起微微波光,映照著湖边的红灯笼与倒影,仿佛將整个世界都倒转了过来。 月光洒落在湖面,给寧静的湖水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色光辉。 湖岸的树木隨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將开始的考验奏响前奏。 每一阵风吹过,都带来淡淡的香,和青草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这种清新的气息混合著即將到来的紧张与期待,渗入每一个人的心头。 湖边的观眾席上,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中央的网格上,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几乎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台上的网格已经布置完毕,几名侍卫正在调整最后的细节。 巨大的网格在微风中轻轻起伏,仿佛一只巨兽的躯体在等待著挑战者的到来。 这张网的结构错综复杂,每一根麻绳都拉得紧绷,带著一种威慑力。 观眾们的目光在网格上游走,心中既充满期待,又带著一丝隱隱的紧张。 空气中,时不时有观眾低声討论,討论的內容並非赛事的规则,而是每一个参赛者的表现。 一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猜测,谁將会是最后留下的人。 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仿佛连大自然也为即將来临的对抗屏住了呼吸。 台上的丹凤朝阳依旧神色淡然,目光如刀般扫过台下的眾人。 她站得高高的,仿佛整个湖畔的气氛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在她的指引下,网格下方的每一根绳索都显得分外沉重。 湖畔的微风吹动她的衣袖,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仿佛是这场大战的前奏。 观眾们屏住了呼吸,仿佛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紧张的氛围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湖边的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光点如同星星点缀在湖面,倒影在水中飘荡,仿佛整个世界都进入了静止状態。 不远处,树叶在风中发出的沙沙声,与台上几乎看不见的动作交织成一首令人心跳加速的旋律。 台下的观眾,眼睛紧紧盯著网格上的每一个挑战者。 他们的心跳与紧张的气氛相呼应,每一秒钟都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网中,这片巨大的网格成了整个赛场的焦点,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一场命运的较量。 隨著丹凤朝阳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带著一种无法忽视的威严,打破了这片紧张的寂静。 “网中坠,考验开始。” 这一声令下,仿佛一切都进入了战斗模式。 四周的空气更加沉闷,每一个人都在等待著一场即將爆发的衝突。 网格上,挑战者们站得笔直,准备好迎接这场力量与心境的极限考验。 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各不相同,强大、轻盈、稳重、迅捷。 每个人都默默凝视著自己前方的网面,心中涌动著不同的情感与期待。 有的挑战者紧紧握拳,眼中闪烁著决心; 有的则面色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然而,无论是强者还是挑战者,所有的心情都隨著网格上的阵阵风声而波动。 丹凤朝阳站在高台上,目光如刀,扫视著台下的每一位挑战者。 她知道,这场考验的真正意义不在於谁能够最终站稳,而在於谁能够在激烈的对抗中保持冷静,坚守心境。 她的目光停留在萧寧身上,眼神深邃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讚许。 在她的心中,萧寧是一个极具潜力的人,挑战者中,唯有他,能令她心生关注。 隨著她的一声令下,考验正式开始。 网格上,风声愈发急促,每一位挑战者都屏住呼吸,准备迎接这场试炼。 隨著丹凤朝阳的號令,网中战斗正式拉开帷幕。 台下的观眾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著网格中快速变化的局势。 网格之上,挑战者们各自展现出不同的身手,有人灵活如猫,有人强悍如虎,但无论是何种方式,他们都在为了自己的胜利而奋力拼搏。 网面不断颤动,时不时传来身体与网格碰撞的剧烈声音,仿佛一场巨大的风暴在空中席捲而过。 方才那名壮汉那沉稳有力的脚步一踩而下,每一步都带著震天的力量。 他向前一衝,目標是那名身形灵巧的年轻男子。 那名年轻男子眼疾手快,见壮汉衝来,迅速一个闪身避开了他猛烈的衝击。 壮汉脚下一错,失去平衡,试图用双手抓住网面稳定身形,然而过於猛烈的撞击导致他再次脚下打滑,整个人猛地摔了出去。 网下传来一声闷响,壮汉失败了,掉下了网格。 “看,这力量过大反而成了累赘。”有观眾低声说道。 接下来的场面更加激烈。 那名灵活的年轻男子並没有因此放鬆警惕,他用一双迅捷的步伐不断绕开对手,仿佛在网格中游走的蝴蝶。 然而,网中並不是只有他一人。 一道身影猛然扑向他,显然是目標明確的对手。 这是一位体型中等但浑身散发著凶狠气息的男子,他猛地一扑,目光如炬,快速贴近那名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见势不妙,连忙做出反应,迅速向后跳跃。 但由於他的脚步稍慢了一步,敌人的拳头几乎擦著他的肩膀而过。 “快闪!”一名观眾大喊道。 年轻男子侧身跃起,借著网格的弹性轻巧避开了敌人的攻击。 但那名中年男子显然並未打算就此罢休,他紧追不捨,企图逼近年轻男子。 眼看著自己已经陷入困境,年轻男子反而越加冷静。 他突然转身,面对著追击的对手,灵巧地一跃,迅速从网格上方横越而过,躲开了敌人一次次致命的攻击。 然而,网面並不是单纯的对抗区域,它需要的,不仅仅是速度和力量。 很快,年轻男子的步伐开始变得迟缓,他的体力渐渐跟不上反应。 这时,另一个挑战者趁机发力,从一侧迅猛扑来,直接將他撞向网面。 年轻男子虽然凭藉惯性躲开了那次撞击,但已经失去了重心。 一阵剧烈的摇晃过后,他的身体失去控制,终於掉入了网下。 “他还是没能挺住。”台下有人嘆息道。 隨著第一位对手的被淘汰,接下来的混战愈发紧张。 一位壮硕的中年男子开始发挥出色,他站稳了脚步,不动如山,每一次的攻击都给对手带来强大的压力。 他击败了两名试图逼近的对手,凭藉压倒性的力量將他们推向了网的边缘。 这一次,不同於刚才的惨败,那两名挑战者试图重新站稳脚步,但他们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 突然,一个快速的动作,仿佛在瞬间发生,一名力大无穷的挑战者忽然出手,將其中一名对手按住,强行推向了网下。 “这是力量与灵活的完美结合。”观眾们纷纷议论。 “確实,他的力量太强了,这种程度的对抗,恐怕不容易再有对手能站得住。” 这些话音未落,又一位不容忽视的强者加入了混战,场面瞬间变得更加激烈。 网中的混战持续升温,几名挑战者不断交错著,互相碰撞、推搡,仿佛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而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局中,萧寧的身影依旧安静地站著,仿佛不受外界纷扰。 他脚下的网格摇晃了一下,却没有让他失去平衡。 他微微低头,眼神平静如水,观察著周围的战况。 突然,萧寧的目光一亮,一名挑战者迅速接近了他,企图用背后袭击的方式让萧寧失去平衡。 这个挑战者看似悄无声息地逼近,但萧寧的反应比任何人都要快。 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稍微侧身,轻鬆躲开了那人的攻击。 对方的进攻犹如空气一般轻柔,却在萧寧的避让下显得愚笨而慢。 他几乎在瞬间便找到了反击的机会,轻轻一跃,快速撞击到那人的胸膛。 对方失去了平衡,栽倒在网面上,隨后直接掉落了网下。 “太轻鬆了。” 一位观眾低声说道,显然对萧寧的反应速度感到惊嘆。 “他不仅速度快,而且似乎已经看透了每一个动作。” 萧寧站在网中,眼神微微闪烁,似乎已经在预判接下来的每一次攻击。 周围的挑战者纷纷变得警惕,逐渐发现萧寧的轻鬆与从容。 然而,萧寧並不急於出手,他依旧站稳脚步,双眼锐利,似乎在等待著最合適的时机。 他看向网格的另一侧,发现另一名挑战者正试图攻击,他微微侧身,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接著,萧寧用一个轻巧的动作,直接突破了敌人的防线,一脚踢向那人的腹部。 这一脚虽然不重,但由於角度精准,那人失去了重心,快速跌向网下。 “他真是好下从容啊。”观眾们纷纷发出感嘆,“他这看起来,简直就像在玩游戏!” 萧寧依旧淡定,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並未急於挑战下一位对手,而是静静地站著,观察著周围的局势。 周围的人都开始避开萧寧,生怕触怒了这位看似从容但却极为危险的对手。 在网中的混战愈演愈烈时,终於,丹凤家族的重磅人物,丹凤熊,也展开了攻势。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丹凤熊的待遇跟其他人並不一样。 因为是混战,因此,刚刚开局,不少人就打成了一团。 包括萧寧在內,每个人都有被人攻击的风险。 就算不主动出击,也隨时可能成为別人的目標。 可丹凤熊不一样。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被淘汰了將近五人。 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人主动对他出手。 甚至。 他所站的位置周围,都没有人敢过来。 如今,丹凤熊准备主动出击。 他一出场,台下的观眾便为之一震。 “他来了!” “丹凤熊,真的是他!” “他可是连最强的对手都能一手击败的人啊!” 丹凤熊的每一步都仿佛压得整个网格都在震动,他的气场压得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这就是丹凤家族最擅长的啊!”台下有人低声议论,声音中满是敬畏。 丹凤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稳步向网中走去,目光如刀,扫过四周的挑战者。 他的双手背负,气定神閒,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一切的结局。 站在网中的几位挑战者见状,都微微收起了攻击的姿势,紧张地观察著丹凤熊的动向。 突然,丹凤熊猛然发力,直接向一个挑战者扑去。 那名挑战者想要用灵活的步伐躲避,但在丹凤熊的庞大身躯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他只是轻鬆一跃,便將那人甩了出去,整个人如同狂风扫落叶般將对方掀翻。 “这一场,绝对是他胜。”台下有观眾低语,“没人能挑战他。” 隨后的几秒钟,丹凤熊接连击败了两名试图反击的挑战者,他的动作迅猛,力量无敌。 无论是谁,几乎都无法抵挡丹凤熊的攻击。 隨著又一位挑战者的惨叫声响起,已经有三位挑战者纷纷被丹凤熊一脚踢出网外。 此时,场上已经被淘汰掉了將近十人。 包括萧寧和丹凤熊在內,也就剩下了七人了。 第463章 最后两人! 夜色更深!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清新湿润的气息,夹杂著草木的芬芳和泥土的味道,沁人心脾,却又带著一丝紧张的压迫感。 四周观眾的呼吸声渐渐放轻,他们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网格中央,眼神中闪烁著期待与紧张的光芒。 不远处的高台上,丹凤朝阳静静站立,银白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她的目光如炬,穿透了黑夜的寧静,定格在网中那两个对峙的身影上。 网格上的微风偶尔拂过,带动绳索发出轻微的颤动声,似乎在为即將到来的对决敲响战鼓。 此时,网格四周的灯笼仿佛更亮了几分,將中央的战场照得一清二楚。 每一根绳索都绷得紧紧的,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承载著网中的每一次衝击与碰撞。 远处的湖水映射著灯火的辉光,伴隨著波光粼粼的律动,將整个场景渲染得犹如一幅画卷。 时间仿佛静止了,空气中只剩下细微的风声和偶尔飘来的树叶沙沙声。 台下的观眾早已屏住了呼吸,仿佛生怕发出任何声响,打破了此刻紧张的气氛。 在这片寂静中,网中最后的七人,儼然成为整个场地的焦点。 丹凤熊站在网格中央,身形宛如一座巨峰,沉稳而压迫。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大地的震颤,带著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感。 网格在他的脚下轻轻颤动,仿佛在承受一座山的重量。 在又击败了一人后,丹凤熊的目光,再次开始寻找猎物! 丹凤熊没有急於对萧寧出手,而是环视四周,寻找最佳的突破口。 他的目光如同刀锋,扫过每一个挑战者,最终在萧寧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台下的观眾早已被这一幕震慑住了。 “丹凤熊果然不愧是丹凤家族的强者,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山。” “他现在还未发力,但他的气场已经压制了全场。” “萧寧虽然身手敏捷,但面对这样的力量,恐怕也难以抵挡。” 就在这时,丹凤熊的目光转向另一位站位靠近的挑战者,他突然迈开大步,宛如猛虎出山,直奔那人而去。 对方刚察觉到丹凤熊的行动,连忙调整站姿试图应对,但他的速度在丹凤熊面前显得笨拙而无力。 丹凤熊伸出巨大的手掌,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用力一提,直接將他从网格上拔了起来。 那人挣扎不休,却无法撼动分毫,只能被丹凤熊如同玩物般拋向网外。 “嘭!”一声闷响传来,那人重重摔在网下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资格。 “又是一个!”台下的观眾爆发出一片惊呼。 “丹凤熊实在太强了,他的力量根本无可匹敌!” “刚才的那人已经尽力了,但在丹凤熊面前,就像个孩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场上只剩下六人,丹凤熊的目光再度回到了萧寧的身上。 他缓缓向前,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踩得网格剧烈摇晃,仿佛在向萧寧宣告他的到来。 萧寧却没有丝毫动摇。 他的神色平静如水,站在那里,仿佛四周的喧囂与震动都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丹凤熊,仿佛並未將这个巨大的对手放在眼里。 丹凤熊冷冷一笑,“萧寧是吧?你的身手不错,但在我面前,只不过是个笑话。”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著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压。 萧寧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眼神中平静如镜,波澜不惊。 丹凤熊见状,脸色微沉,隨即冷声道:“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话音刚落,丹凤熊骤然发力,整个人如同猛虎下山般向萧寧扑去。 他的速度虽然不及那些灵活的挑战者,但他的力量却足以弥补一切不足。 每一步都带著狂风般的衝击力,台下的观眾无不为萧寧捏了一把冷汗。 “来了!丹凤熊终於对萧寧动手了!” “这一下,萧寧恐怕要危险了!” 然而,面对丹凤熊的压迫,萧寧却依旧从容不迫。 他只是轻轻一侧身,便躲过了丹凤熊猛烈的衝击。 丹凤熊扑了个空,脚下猛然一顿,网格发出剧烈的晃动,但这並未让萧寧失去平衡。 他藉助网格的弹性,轻盈地跃起,落在了网的另一侧,与丹凤熊拉开了距离。 “好快的反应!” “他竟然能避开丹凤熊的攻击,这太不可思议了!” 丹凤熊的眉头皱了皱,他没想到萧寧竟然如此灵活,完全不似其他对手那般笨拙。 他再次发起攻击,但无论他如何变换角度,萧寧总能以巧妙的动作避开他的力量范围。 几次扑击未果后,丹凤熊索性停下脚步,目光冷冷地盯著萧寧,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有意思。”他沉声道,“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丹凤熊见僵持不下,於是將目光落在了另外四人身上。 同时,网中剩余的四人开始將注意力转移到了萧寧身上。 经过之前的对抗,他们已经意识到,萧寧的身手与头脑远在他们之上,如果不联手,根本不可能战胜他。 四人中其中的三人默契地交换了眼神,迅速组成了临时联盟,从三个方向围住了萧寧。 丹凤熊没有急於出手,而是站在原地静静观察。 在他看来,萧寧虽然表现出了极高的技巧,但体力的消耗必然会让他逐渐露出破绽。 他冷笑一声,转身向网格边缘的另一名挑战者走去。 对方见丹凤熊逼近,连忙调整站位试图应对。 然而,丹凤熊的力量实在太强,他只是隨意一击,便將对方轻鬆击飞出网。 …… “他太难缠了,我们必须联手!” “没错,只要將他逼下网,胜利就属於我们。” 三人几乎同时出手,分別从不同的方向发起攻击。 台下的观眾顿时屏住了呼吸。 “三人围攻萧寧,这下他麻烦了!” “是啊,萧寧再强,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三个对手!” 然而,萧寧並未露出丝毫慌乱之色。 他脚步轻轻一挪,避开了正面袭来的拳风,同时以一个巧妙的转身动作避过了来自侧面的偷袭。 他的动作灵活而精准,仿佛早已预判了对方的每一步。 正当三人准备调整站位再次攻击时,萧寧突然出手了。 他抓住其中一人的破绽,以一个巧妙的借力动作將那人推向了另一名挑战者。 两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网面剧烈晃动,他们双双失去了平衡,接连掉落了网下。 剩下的最后一人见状,脸色大变,他试图后撤以拉开距离,但萧寧不给他任何机会。 萧寧脚下一点,迅速逼近对方,轻轻一脚踢向他的腹部。 这一脚不重,但由於角度刁钻,对方的重心彻底被破坏,直接翻滚著掉出了网外。 台下的观眾爆发出一片惊嘆声。 “天哪!萧寧竟然以一敌三,全都击败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他的动作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丹凤熊看著这一幕,脸色阴沉了几分。 他冷冷地说道:“看来,我得亲自来解决你了。” 此时,场上只剩下了两人。 萧寧与丹凤熊,终於迎来了最终的对决。 “这场对决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萧寧能撑住吗?丹凤熊可从未失败过!” 丹凤熊缓缓向萧寧走去,网格在他脚下剧烈颤动。 萧寧站在原地,神色依旧平静。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凝固。 最终的战斗,终於拉开了帷幕! 第464章 萧寧vs丹凤熊!平分秋色! 夜幕深沉,胭脂湖畔的灯火將这片天地渲染成了一个辉煌的舞台。 湖水在微风的轻抚下泛起涟漪,仿佛在低声呢喃,诉说著这场决战的激烈与期待。 月光如流水倾泻,洒在湖面和网格上,为整个场地披上一层柔和的银纱。 灯笼的红光与月色交相辉映,那光辉仿佛在为即將到来的巔峰对决增添一丝庄严。 湖边的红灯笼隨著微风轻轻摇曳,灯影摇晃间,仿佛在宣告这一战的举足轻重。 空气中瀰漫著紧张而压抑的气息,每一阵风声都带来一丝不安,甚至连观眾的呼吸声也变得微弱而沉闷。 四周的柳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大自然也在为这场比拼奏响低沉的前奏。 湖边的草静静地佇立,偶有一两片落叶在风中打转,跌落在水面上,隨波逐流,如同这场比赛中淘汰的选手一般,成为了这一场传奇的背景。 “这二人最后的对决么,终於要开始了!” 台下一位年轻的女子捂著嘴,语气中满是兴奋和紧张,“这一次,丹凤熊与那位面具男子,真不知道谁会更胜一筹。” “还能有悬念吗?”一旁的男子冷笑一声。 “丹凤熊可是我们祁国的第一强者之一,他连最强的挑战者都轻鬆击败。那个面具人虽然表现不俗,但能在丹凤熊手下撑过三招就算不错了。” “话虽如此,但那位面具人刚刚对付那三人的表现,实在令人惊艷。” 一位年长者缓缓说道,“他没有用蛮力,却以巧妙之术一一化解了对手的攻势,这等心机与智慧,非同一般。” “不过,这可不是光靠智慧就能贏的战斗。” 有人摇了摇头,“丹凤熊的力量无人能敌,那面具人再聪明,恐怕也难以破解纯粹的暴力碾压。” “未必。”另一位观眾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每一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都是深思熟虑。他从未因对手强大而露出一丝慌乱,或许,这一次的结果,还真有可能出人意料。” 听著这些议论,湖边的眾人屏气凝神,將目光紧紧锁定在网格之中。 “他真的好特別。” 远处的高台上,红衣翩翩双手合十,眼神中带著几分崇拜和迷恋。 “那个面具男子无论面对谁,都从容淡定,这样的男子,真是让人著迷。” “是啊。”青衣染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他的气度与丹凤熊的气势截然不同。丹凤熊霸气如山,而他则如清风徐来,不动声色间便能让人心生敬畏。” “不过,他到底是谁呢?”有佳丽疑惑地说道。 “他一直戴著面具,不露姓名,难道是祁国之外的高手?” “也许是来自五大武族之一吧?”有人猜测道。 “不可能,祁国的五大武族,我从未听说有这么一位冷静又强大的年轻人。” “谁知道呢?”一位佳丽轻笑道,“越神秘,越有吸引力。若能成为他的妻子,想必此生无憾了。” 眾佳丽谈笑间,眼神始终未离开网中。 她们的心中充满了期待,期待著接下来的每一次交锋。 另一侧,丹凤家族的长老们脸色凝重,目光紧锁在丹凤熊与那位面具人身上。 “这个戴面具的小子,实在让人意外。”一位长老缓缓说道。 “他能够在之前的战斗中展现出如此智慧与冷静,已经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危险。”另一位长老眼神中透著几分冷意。 “若他真能击败丹凤熊,朝阳对他的態度只怕会彻底改变。” “家族的联姻计划不能被破坏。”一位族人沉声说道。 “但现在的局面,除了丹凤熊,似乎已经无人能製得住他了。” “丹凤熊一定能贏。”长老缓缓开口,语气中透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 “他从小便是家族最强的力修者之一,在网中坠考验中更是无敌的存在。” “对。”另一位族人点了点头,“这场战斗,只会是丹凤熊为胜。” 此时的丹凤朝阳,目光紧紧盯著网中的面具男子,眼神复杂而深邃。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神秘人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吸引著她的注意力。 从他踏上这张网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冷静与从容便已超出了她的预期。 即便面对三人的围攻,他也未曾有一丝慌乱,而是以很是怀柔的手段,一一將对手化解。 这样的睿智与冷静,是她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 相比之下,丹凤熊虽然强大,却少了几分灵动与智慧。 他的力量毋庸置疑,但他无法带给她那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是谁……”她在心中默念,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而认真。 “若他真的能够战胜丹凤熊……”她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让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感。 她忽然轻轻一笑,目光中多了几分期待,“那我倒要看看,这位神秘的面具男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网中的战斗,即將进入最为精彩的白热化阶段。 一旁的卫清挽却始终盯著面具男子,眉头微蹙,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她转过头,低声对卫青时问道,“三弟,这个面具男子……你觉得他是谁?” 卫青时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紧。 “大姐不是通过他的琴音,觉得他是悔报兄么?” 他知道,姐姐对这位面具男子的身份已然生出了疑问,而他必须想办法將这份疑虑暂时压下去。 “我明白,我的意思是,悔报,又是谁?” 卫青时假装轻鬆地笑了笑,语气带著几分戏謔,“大姐,人家是不是悔报都说不准呢,你就开始胡乱猜测了。” “再说了,悔报就是悔报啊,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还能是谁。至於台上这个,就是一个戴著面具的陌生人而已。” 卫清挽目光微微一沉,她太了解弟弟了。 每当卫青时露出这种轻描淡写的表情时,十有八九是在刻意隱瞒什么。 “陌生人?”卫清挽低声重复,语气中带著一丝探寻的意味。 “可他琴艺与悔报公子一模一样,步伐动作却与悔报完全不同,你不觉得奇怪吗?” 卫青时的神色微微僵了一瞬,但他很快恢復过来,摆手笑道,“姐,琴艺相似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是巧合呢?” 卫清挽的目光锐利了几分,轻声说道,“巧合?我看不像。三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卫青时听到这话,心头一凛,但表面依然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我知道什么呀,姐,我跟你一样,第一次见到这位面具男子。” 他笑著岔开话题,指向网中的战斗,故作轻鬆地说道,“你看,他动作那么利索,完全不像咱们熟悉的那几个人吧?” 卫清挽並未被轻易搪塞过去。 她盯著卫青时的侧脸,沉默了片刻,隨即轻轻说道,“三弟,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撒谎。” 卫青时闻言,心里暗叫不妙。 他知道,姐姐一向心思縝密,再加上与他从小一同长大,早已熟悉他的一切反应,要想瞒过她並不容易。 “姐,冤枉啊!”卫青时连忙摆手,语气里带著几分无奈。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再说了,这位面具男子实力这么强,身份肯定不简单,大概率是来自武都祁国!” “武都的人,咱们又怎么可能会认识他?” 卫清挽的眼神依然怀疑,但卫青时的语气中带著几分理所当然,让她也无法轻易反驳。 “罢了。”她低声说道,目光再次转向网中的面具男子,“也许是我多想了吧。” 卫青时见状,心里悄悄鬆了口气,但脸上依然保持著平静的表情。 他知道,姐姐的疑心並未完全打消,但此刻显然已经被暂时搁置了。 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结果。 另一边,卫轻歌並未察觉到姐姐与弟弟之间的暗流涌动。 她目不转睛地看著网中的战斗,眼神中满是兴奋与敬佩。 “哇!这面具男子好厉害!如果他真是悔报,我都要爱上他了呢!”她忍不住说道,声音中带著几分惊嘆,“青时,你觉得他能贏吗?” 卫青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贏不贏得看后面的表现,不过他確实很有希望。” “那是自然!”卫轻歌一脸兴奋地说道。 “你看他的动作那么灵活,刚才连丹凤熊都没占到便宜,说明他绝对是个高手!” 她转过头,看向卫清挽,眨了眨眼睛说道,“姐,你觉得呢?” 卫清挽回过神,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网中的面具男子,轻轻点头,“確实,他很厉害。” 说完,她又沉默下来,目光中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感。 卫青时站在一旁,看著两个姐姐的反应,心中暗暗盘算著。 他知道,面具男子的表现已经引起了卫清挽的怀疑,而隨著比赛的继续,这种怀疑很可能会逐渐变成確认。 可若是现在贸然揭露真相,不仅会打乱萧寧的计划,更可能让卫清挽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真相。 “得拖住时间。”卫青时在心中暗暗决定。 他故意转移话题,指著网中的战斗,笑著说道,“好了好了,咱们別猜了,看比赛要紧。” 卫轻歌显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点头说道,“对对对,姐,咱们先看比赛吧!” 卫清挽点了点头,暂时將心中的疑虑压下。 可她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网中的面具男子。 在她的心中,那层谜一样的面具,背后藏著的,是她无论如何都想要揭开的答案。 此刻,网格上的气氛已经变得无比凝重。 面具男子与丹凤熊彼此对峙,站在网格的两端,目光如电,仿佛空气都因此凝固了。 他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站著,却仿佛整个世界都围绕著他们在运转。 风声渐渐减弱,观眾们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注视著网中的两人。 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如山一般的压力,正在逐渐向网中匯聚。 这一场对决,不仅仅是力量与技巧的较量,更是智慧与毅力的巔峰对抗。 隨著丹凤熊缓缓迈出一步,他的气场如同海浪般涌向对方,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而面具男子却依旧稳如磐石,目光淡然,仿佛丹凤熊的气势对他毫无影响。 网中渐渐开始颤动,仿佛被两人之间的对峙所撼动。 这一刻,整个胭脂湖畔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风声都停息了,只剩下彼此之间的目光交锋。 终於,隨著一声低沉的喝声响起,网中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巨网之上。 丹凤熊和萧寧互相对视,目光如电! “终於啊,就剩了咱们两个了。这次,我可不会再那么隨意了!” 丹凤熊双拳紧握,脚下一蹬,整个人宛如一头咆哮的猛虎,直扑萧寧而去。 网格隨之剧烈震颤,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压迫感一般微微下沉。 他的拳风凌厉,呼啸而至,携带著万钧之力,直逼萧寧胸膛。 萧寧却面色不改,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一片飘零的叶子般后退,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 丹凤熊一击落空,拳头重重地砸在网面上,网格发出“嗡”的一声闷响,宛如风暴中心激起的波澜。 而萧寧脚步微移,已然站到了另一侧,身形轻灵,气定神閒。 丹凤熊冷哼一声,双腿发力,整个人再度冲了过去。 他身形如山岳一般沉稳,双拳交错挥动,封死了萧寧所有退路。 然而,萧寧却显得游刃有余,他的步伐极为精准,每一次移动都恰好避开丹凤熊的重击。 他的动作轻巧,但每一步都稳如磐石,与网格的颤动融为一体,仿佛天生就属於这张网格一般。 两人你来我往,整个网面在他们的碰撞下剧烈晃动,仿佛一张被风暴席捲的帆船甲板,险象环生。 丹凤熊的攻势越来越凌厉,拳风如雷霆炸响,网面被震得发出“嗡嗡”的回音。 每一击,都带著让人心惊胆战的力量。 萧寧却始终未与他正面对抗,而是用灵活与巧妙將对方的力量化解得无影无踪。 他似乎已经完全看透了丹凤熊的攻击轨跡,总能在千钧一髮之际做出最优的应对。 网面上,两人的身影交织如幻,快到让人眼繚乱。 丹凤熊的气势如虹,拳劲凌厉;而萧寧则如游鱼穿梭,飘逸灵动。 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在网格上碰撞,激起了观眾们的阵阵惊嘆。 “太强了!这两人简直是不相上下!” “丹凤熊的力量果然恐怖,但这个面具男子……他的身法也未免太诡异了吧!” 网格四周的观眾纷纷议论,但却没有人能够预测这场对决的胜负。 丹凤熊终於发出一声低吼,拳头如山崩般砸向萧寧的侧翼。 这一拳快若闪电,角度刁钻,封死了萧寧的退路。 然而,萧寧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一凝,脚下微微一转,身体如同一条曲线般灵巧地扭转过来。 他的肩膀微微一晃,竟然让丹凤熊的拳头擦著衣袖而过,隨即一个反手,拍向了丹凤熊的手腕。 这一拍並未用多大的力气,却如四两拨千斤一般,將丹凤熊的攻势卸去大半。 丹凤熊被这一招逼得退后半步,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 他的声音低沉,带著几分意外与欣赏,“你竟然能看透我的招式?” 萧寧並未回答,只是轻轻一笑,脚下微微一错,再度拉开距离。 丹凤熊目光一凛,深吸一口气,再度调整了自己的姿態。 他不再急於进攻,而是试图用自己的气势压迫对方,寻找一击必中的机会。 而萧寧却依然保持著从容淡定,他的站姿鬆弛而自然,仿佛这场对决对他来说只是一次隨意的演练。 网面上,两人陷入了短暂的对峙,气氛愈发紧张。 丹凤熊终於出手了,他的双拳如风车般旋转,带著巨大的破坏力,直击萧寧的上半身。 这一击势若奔雷,將网格上的气流都搅动得剧烈震颤。 萧寧微微一笑,身体向后微倾,脚尖在网面上一点,整个人如同一片飞叶般向后滑去,完美避开了对方的攻势。 接著,他突然发力,脚尖一点网面,身体旋转如燕,快速出现在丹凤熊的身侧,反手一推,將丹凤熊的肩膀向前压去。 丹凤熊脚下一沉,网格剧烈摇晃,但他却稳稳地站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丝凶狠的笑意。 “有点意思!” 他的声音低沉如雷,隨即猛地转身,手臂横扫,带著劲风扫向萧寧的腰间。 萧寧目光一闪,身体向后一仰,躲过了这一击,同时脚下一勾,踢向丹凤熊的小腿。 丹凤熊微微一惊,迅速后撤半步,化解了萧寧的攻势。 两人再次拉开距离,目光在空中交锋,仿佛无形的雷霆在他们之间炸裂。 整个网面已经因他们的战斗而摇摇欲坠,每一次碰撞都像是山崩地裂般惊心动魄。 四周的观眾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场中。 这一战,竟然难分高下! 丹凤熊脸上终於露出一丝郑重,他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目光如刀般盯著萧寧。 而萧寧则依然从容,双眼中带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丹凤熊深吸一口气,目光微微闪动,显然,他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个面具男子並不是寻常对手。 “你的身法的確高明,但接下来,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宛如夜空中滚滚雷声,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网格上,他的脚步开始移动,每一步都稳如泰山,但又带著某种灵动的节奏。 这是丹凤家族独特的步法,既能保证重心稳定,又能隨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萧寧的神色依旧从容,但他的眼神中透出一抹难以察觉的警惕。 他知道,这一场较量才刚刚进入真正的关键时刻。 丹凤熊猛然发力,身体如同一头狂奔的雄狮,带著无可阻挡的气势直衝而来。 他的拳头裹挟著雷霆万钧的力量,破空而至,几乎封死了萧寧所有的退路。 这一击的力量之大,竟让网格產生了明显的下沉,仿佛整个场地都在他的拳风之下颤抖。 萧寧却並未被嚇退,他脚下一错,身体如同一片柳叶般轻轻摇摆,巧妙地避开了这次致命的攻击。 他的动作看似轻飘飘,却精准无比,恰好让丹凤熊的力量尽数落在了空处。 拳风掠过,带起一阵低沉的呼啸声,紧接著便是网面强烈震颤的声音。 观眾席上,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呼:“这面具男子的身法太诡异了!居然能避开丹凤熊的全力一击!” “是啊,他看似轻鬆,但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简直像是在跳一支优雅的舞蹈!” “不过,丹凤熊的力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若是正面对上,恐怕他就没这么轻鬆了。” 网面上,丹凤熊再次调整姿態,双拳回收於胸前,双腿微微下沉,將整个身形压得更稳。 “好身手。” 他冷冷地开口,目光中透出几分讚许,但更多的是战意与杀机。 “但我要看看,你究竟能躲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骤然暴起,双拳连环挥出,每一拳都带著撼动天地的力量。 拳风捲动四周的空气,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將萧寧逼入了狭窄的空间。 萧寧脚步连闪,整个人如同一抹残影,不断在网面上游走,躲避著丹凤熊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他的每一次移动都如同一只灵巧的飞燕,踩在网格上轻如鸿毛,却又牢牢站稳,不露丝毫破绽。 丹凤熊的攻势凌厉无比,但却始终无法碰触到萧寧的衣角。 两人这一攻一避的对峙,已经让网格剧烈摇晃,仿佛隨时都会崩裂。 场下的观眾早已屏住呼吸,每个人都紧张地注视著场上的一举一动。 第465章 借力打力! 湖面笼罩著一层薄薄的雾气,仿佛大地在夜色中披上了一件朦朧的轻纱。 微风吹过,水面泛起了粼粼的波光,反射著天上明月的光辉,仿佛无数碎银在湖中起舞。 湖畔的红灯笼微微摇曳,灯光投射在水中,形成一片浮动的火海,与天上的星河交相辉映,令人目眩神迷。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香,混合著草木的清新气息,给这场紧张的对决增添了一丝沁人的静謐。 树林间,偶尔传来的虫鸣声,仿佛是在为这场紧张的较量增添背景乐。 四周的观眾席上,人群显然已经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网格之上。 无数双眼睛中充满了期待与震撼,仿佛他们的心跳也隨著场上战斗的节奏而起伏不定。 丹凤家族的长老们站在一旁,神情中带著难以掩饰的复杂情感。 他们对面具男子的强大感到意外。 丹凤熊到底有多强? 这一点,他们可以说是最清楚不过了。 可是呢? 现在,这个面具男竟然能和他打的难捨难分! 要知道。 在祁国。 哪怕一些五大武族的天才,也在丹凤熊手上,坚持不到几十个回合啊! “他到底是谁?”一位长老低声说道,目光死死盯著场上的萧寧,脸上的表情带著几分不安。 “能与丹凤熊打成平手,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另一位长老皱眉,眼中带著深深的疑惑与戒备。 “若是朝阳真的对他动了心,这件事恐怕难办了啊。” 有人忧心忡忡地低语,目光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另一边,丹凤朝阳站在高台之上,身影如同山巔的孤松,挺拔而坚定。 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网格中的两人身上,神色平静,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复杂情绪。 她知道丹凤熊的实力,更知道他在网中坠考验中的统治地位,但此刻,那个神秘的面具男子却一次次打破了她的认知。 “他究竟是什么人?” 她在心中轻声问道,思绪翻涌,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而在另一侧,卫清挽一双清澈的眼眸紧盯著场上的对决,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嘆与好奇。 “他……”她轻轻呢喃,心中再次涌起了那个熟悉的疑问,“为何刚刚的一瞬间,我会觉得这人的背影有点熟悉?” “像极了!像极了?” 某一瞬间。 不知为何,卫清挽莫名的想到了当年的,琼州月下回…… 那天同样是这样的月色,琼州月下回背对眾人,从天而降…… 卫青时站在她身旁,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他自然知道萧寧的真正身份,但此刻,他只能选择隱瞒。 “姐姐,管他是谁呢,这对决这么精彩,现在重要的是,观赏这场精彩的对决。” 他的语气平静,但却故意岔开话题,不愿让卫清挽多想。 “青时,我总觉得……”卫清挽的眉头微微皱起,但话到嘴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別想太多了,姐姐。”卫青时笑了笑,语气中带著几分轻鬆,“我觉得,这肯定不是悔报公子啊,如果是,我早就认出来了!” 卫轻歌则一直沉默,她的目光在丹凤熊和萧寧之间来回游走,心中却早已有了判断。 “这面具男子,绝不是泛泛之辈。” 她在心中暗暗思忖,眼中浮现出几分讚赏,“能与丹凤熊对抗到这种地步,他的实力远在我们想像之上。” 观眾席上,低声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一个人都对场上的较量充满了期待与震撼。 “这简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对决!” “丹凤熊的力量无与伦比,但这个面具男子的技巧与灵动,完全弥补了力量上的差距。” “到底谁能贏?” 观眾们的目光紧紧追隨著场上的两人,心情隨著每一次碰撞而起伏跌宕。 四周的气氛逐渐凝重,仿佛整个湖畔的时间都被这场对决冻结了一般。 而在网格之上,丹凤熊和萧寧依旧对峙著,两人的目光如同交匯的利刃,在空中迸发出无形的火。 网格隨风轻轻摇曳,宛如一张巨大而危险的棋盘,而他们两人便是棋盘上的对弈者,用自己的力量与智慧,书写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终於,丹凤熊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身形微微下沉,双拳握紧,眼神中燃起了更为炽烈的战意。 萧寧依旧从容,目光清澈如湖,仿佛看穿了一切。 两人的气势缓缓攀升,仿佛夜空中的两颗流星,即將迎来最为炽烈的碰撞。 空气中瀰漫著紧张与期待的气息,连风声都变得低沉而缓慢,仿佛在为这场巔峰对决屏住了呼吸。 微风徐! 圆月寂。 风中月下,二人还在你来我往,不断交锋…… “他们……简直是两种极端的力量。” “一个刚猛无匹,一个轻灵如风。这样的对决,简直让人目不转睛!” “但这种攻势总有一个极限。看丹凤熊的体力,这么高强度的攻击,他还能维持多久?” 果然,连续的猛攻让丹凤熊的呼吸略显粗重,但他的战意却丝毫未减。 他目光如炬,死死地锁定著萧寧,脚步一顿,拳势陡然一变。 这一拳不再是简单的力量攻击,而是带著某种诡异的弧度,直击萧寧的侧身。 萧寧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微微侧身,手腕轻轻一抬,准確无误地挡住了这一拳的力道。 这次,他没有选择继续躲避,而是以巧妙的角度卸去了对方的力量。 丹凤熊的拳头落空,隨即便是一记反击,萧寧的掌心带著柔劲,直逼丹凤熊的胸膛。 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著精妙的內劲,丹凤熊猝不及防,被这股柔劲推得连退两步。 网面隨之剧烈晃动,但丹凤熊很快便稳住了身形,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对萧寧的力量感到惊讶。 “好!看来,你也不只是躲闪而已。” 他露出一抹冷笑,身体再次下沉,將自己的力量集中到双腿之上。 这一次,他不再急於出手,而是尝试用网格的晃动来打乱萧寧的节奏。 他的双腿用力一蹬,网格瞬间產生了巨大的反弹力,整个场地如同被扔进水中的巨石,涟漪四起。 萧寧感受到脚下的不稳,却依旧面色平静。 他的脚尖轻轻一点,身体如同浮萍般漂浮在晃动的网格之上,每一次起落都稳如泰山,仿佛已经彻底掌握了网格的规律。 丹凤熊见此情景,眉头微皱,但隨即便再次冲了上去。 两人在网面上你来我往,拳影交错,身形如电,整个场地宛如被颶风席捲一般。 丹凤熊的攻势凌厉而刚猛,每一拳都带著让人窒息的威压;而萧寧则以轻灵与巧妙的招式应对,將对方的力量引导至空处,化解於无形之中。 两人一时之间难分胜负,整个场面陷入了白热化的僵持状態。 观眾们的情绪已经被推至顶点,每一次碰撞都引发了一阵惊呼。 “这两人……到底谁能胜出?” “丹凤熊的力量是毋庸置疑的,但这面具男子的技巧,简直让人嘆为观止!” “他们的实力太接近了,这一战的胜负,还真是难以预测!” 丹凤朝阳站在台上,目光深沉地注视著场中的对决。 她的手微微握紧,內心涌动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这个面具男子……” 她轻声呢喃,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究竟是谁?竟能与丹凤熊抗衡到这种地步?” “在祁国,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人啊?可是!除了祁国,哪里还有这等武学水准的青年才俊?” 丹凤熊的拳势愈发沉重,他的脚步在网面上掀起一阵阵震动,仿佛大地都在为他的力量低头。 每一拳击出,都带著风声呼啸,与空气摩擦出嘶嘶的音爆,令观战的人群心惊胆寒。 萧寧则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他身形轻灵,宛若浮萍一般在网格间飘荡,每一次都能以毫釐之差避开丹凤熊的攻击。 观眾们看得目不转睛,低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丹凤熊已经用了全力了吧?” “看样子是,但这个面具男子……实在太诡异了,他的身法让人根本抓不住!” “这傢伙的动作,根本不像凡人……到底是谁?” 丹凤家族的长老们站在观战的高台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他们熟知丹凤熊的力量,也知道他的战斗风格,可如今,他们心中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忐忑。 “丹凤熊的力量確实无与伦比,可是……他似乎拿不下这个面具男!” 一名长老忍不住低声说道,眼神中带著几分难以置信。 “这种灵活性,这种应对方式,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另一位长老皱著眉,目光紧盯场上的萧寧,“如果任由这人继续下去,朝阳的態度……可能会彻底改变。” “这丹凤熊,都这般局面了还托大,赶紧使出绝招,將这傢伙拿下得了!” 丹凤朝阳站在一旁,神色平静,但握紧的拳头却暴露了她內心的波澜。 她知道丹凤熊的实力,也了解他的底牌,可她没想到,这个面具男子竟然能在这样的压迫下毫无破绽,甚至渐渐占据了上风。 “他……究竟是什么人?”她低声呢喃,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隱约的好奇和深思。 与此同时,网面上的丹凤熊已经开始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连续的猛攻被萧寧逐一化解,而萧寧的反击却越来越频繁且精准,甚至每一次都能让他被迫退后一步。 萧寧的眼神始终平静而专注,他的每一次动作都如行云流水,既无多余,也无破绽。 两人的较量陷入了微妙的平衡,但这个平衡显然对丹凤熊极为不利。 他的大汗顺著额头滑落,双腿的站位微微调整,显然在为下一次更猛烈的攻势积蓄力量。 “面具男……”丹凤熊深吸一口气,低沉的声音带著些许敬意,“你很强,是我见过最强的对手。”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可以在网中坠上,从我的手中走过百招!” 萧寧微微一笑,声音中带著一丝淡然:“丹凤兄,你也是我少见的劲敌。” 丹凤熊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似乎终於下定了决心。 “但接下来,我不会再留手了。” 他的声音中带著一丝难得的肃穆,整个人的气势再次攀升,如同一座山岳般巍峨,压迫著整个场地。 “是时候,结束这场比试了。” 观眾们感受到丹凤熊气势的变化,不由得一阵骚动。 “这是怎么回事?” “丹凤熊的气势……好像又变强了!” “难道,他要用出那一招了吗?” “那一招?你是说……万斤落?” “没错!传说中的绝杀技,丹凤熊的底牌——万斤落!” “可是这招……真的有人能躲得过吗?” “不可能!据说从来没有人能在万斤落下还能站稳的!” “据目前我所知道的,丹凤熊在网中坠中,就用过三次万斤落。三次都是直接秒杀了对手!” 不少祁国而来的求缘者,纷纷介绍普及。 低声的议论声愈演愈烈,所有人都为这一变化感到震惊和期待。 丹凤熊的双拳紧握,整个人宛如一座积蓄了无穷力量的火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沉的声音仿佛雷鸣一般: “面具男子,你能逼我用出这一招,已经足以自豪。这么多年,能让我使出万斤落的,已是凤毛麟角!” 萧寧並未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他依旧神色如常,双目平静如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多谢抬爱。”他淡然道,脚步微微调整,隨时准备应对即將到来的衝击。 丹凤熊的身体微微下沉,他的双腿猛地用力,网面瞬间发出沉闷的颤鸣声,整个场地的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 “万斤落!” 伴隨著一声低吼,丹凤熊腾空而起,整个身体宛如一座山岳从天而降,携带著无与伦比的力量直扑萧寧! 那一瞬间,场地仿佛被黑暗笼罩,所有的光芒都被丹凤熊的庞大身影掩盖。 观眾们屏住了呼吸,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震撼。 “这是……万斤落!” “太可怕了!这股力量,简直无法抗衡!” “面具男子这次……真的完了。” 台上的丹凤家族长老们终於露出了放鬆的神色,目光中带著几分欣慰和自信。 “这场比赛到此为止了。” “万斤落,绝无可能被化解。” 丹凤朝阳的眼神微微一凝,心中却隱隱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真的会输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丹凤熊的身影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直逼萧寧而去,整个场地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然而,就在这一剎那,萧寧的目光骤然一亮,他的身体微微一侧,脚下猛地用力,整个人宛如柳絮般飘向了一旁。 丹凤熊的攻击在空中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重重地砸在了网面之上! 轰! 巨大的衝击力掀起了惊天的波动,整张网格剧烈晃动,甚至有几根绳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颤鸣声。 轰鸣声如雷霆炸响,在整个场地上空迴荡。 丹凤熊的身影如同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了网面之上。 整个网格瞬间掀起了一股强烈的弹力波动,巨大的力量將四周的空气几乎挤压成了无形的气流,带著呼啸的声音朝著四周扩散。 网面剧烈颤抖,每一根绳索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刺耳声音,仿佛隨时会崩断。 观眾们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场中的一切,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结束了吧?” “他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攻击下站稳?” “万斤落,从未有人能扛住!” 台上的丹凤家族长老们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仿佛已经篤定了比赛的结果。 然而,当尘埃稍稍落定,视线再次集中在网格之上时,眾人却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 “怎么可能!”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央,萧寧的身影依然稳稳站立在网格之上。 他的身形如松,站立的姿態毫无狼狈,甚至连衣袂都没有半分凌乱。 “这不可能!万斤落的力量如此巨大,连网格的弹力都差点撑不住,他居然……毫髮无损?” “他怎么做到的!” “这傢伙……真是个怪物!” 丹凤熊的面色瞬间凝重,他的心臟狠狠一颤,看著稳若磐石的萧寧,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深深的震惊与敬佩。 “面具男子……”他低声喃喃,声音中带著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竟然能在我的万斤落下还站得这么稳。”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平静而从容,他轻轻摆正了脚步,气息依旧平稳如初,仿佛刚刚那惊天动地的衝击与他毫无关係。 “丹凤兄,你的力量確实惊人,但这一战,还未结束。” 他说话间,脚下猛然一用力,整个人迅速行动起来,仿佛要將接下来的局势彻底掌控在手中。 网面再次开始晃动,弹力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却被萧寧巧妙地利用了起来。 只见他脚步轻盈,身形如电,每一次落脚都恰到好处地踩在网面的波动之上,藉助这股力量,他的速度甚至比刚才更快。 丹凤熊还未完全从刚才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就感觉到脚下一股巨大的弹力传来。 “什么!” 丹凤熊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被网面猛然弹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於他完全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高高地弹向了空中。 他的身影迅速升高,在眾人的惊呼声中被拋到了几十米的高空。 “怎么会这样!” “他居然借力將丹凤熊弹了起来?” “这傢伙……到底是人是鬼!” 台下观眾的声音此起彼伏,眼神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惊嘆与震撼。 丹凤熊在空中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他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因为他知道,从这个高度坠下去,就算是他这样的体魄,也难免会受伤。 “丹凤熊会摔伤吗?” “这么高的高度,网面的弹力根本不可能完全缓衝,他恐怕要……”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萧寧的身影突然动了。 只见他轻轻一跃,脚尖踩在网面的一处晃动点上,藉助这股力量,整个人如同一片轻羽般飞向了半空。 他的动作流畅且迅捷,在丹凤熊即將坠落的一瞬间,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肩膀。 丹凤熊的身体被这股力量拉住,速度迅速减缓,最终在网面上轻轻地落下,安然无恙。 这一幕让全场瞬间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救了丹凤熊?” “这面具男子……刚才那一手是怎么做到的!” “他居然还能控制丹凤熊的坠落力量?这是什么样的力量与技巧?” 丹凤熊站稳之后,沉默了一瞬,隨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场上的气氛逐渐平息,丹凤熊深吸一口气,调整著自己的情绪。 他缓缓地走向萧寧,脸上再无之前的傲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衷的敬佩。 “面具男子。” 他沉声说道,语气中带著深深的钦佩,“你是我见过最强的对手,没有之一。” 丹凤熊点了点头,隨即转身面对台下的观眾,大声宣布:“这一战,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萧寧微微一笑,淡然地说道:“丹凤兄承让。” 丹凤熊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的声音响彻全场:“这一战,是这位兄弟贏了!”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譁然,隨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 “面具男子贏了!” “这场比赛,简直堪称奇蹟!” “他是怎么做到的?那样的力量,他居然能用巧劲化解!” 丹凤熊再度看向萧寧,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今日一战,我心服口服。但若有机会,我希望再与你一战。” 萧寧点头,微笑道:“隨时奉陪。” 隨著二人的话音落下,场下观眾的情绪瞬间爆发。 “他居然贏了!” “太不可思议了!面具男子居然击败了丹凤熊!” 丹凤家族的长老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震撼与无法掩饰的失落。 而丹凤朝阳的眼中却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她紧紧盯著萧寧的身影,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竟然……真的贏了?!” 第466章 丹凤象! 轰鸣的声音渐渐散去,但场內的震撼却久久未平。 观眾们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丹凤熊——丹凤家族的无敌存在,在网中坠的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强者,居然被一个神秘的面具男子,用巧妙的力量引导,击败了! 这样的结果,彻底打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他真的贏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是怎么做到的?” “丹凤熊的万斤落从未被破解过,这一次竟然……” 低声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一句都带著浓浓的震撼与不解。 不少人回忆著萧寧的动作,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抬手,一转身,却蕴含了如此高超的技巧与精准的计算。 “他的动作太精妙了,每一步都像是算好了似的。” “不是算好了,而是对力量和时机的把握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个面具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们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祁国的武者们纷纷皱眉,开始暗暗推测萧寧的来歷。 “在祁国,能达到这般水平的武者,寥寥无几,但我从未见过他。” “或许他是来自別的国度的高手?” “不,他的招式和风格似乎又不像外邦的武学,更像是……” 有人迟疑著,却说不出更確切的答案。 而在另一边,丹凤家族的长老们,脸上的震惊与失望混杂,目光深深地锁定在萧寧的身上。 “这面具男子……竟然真的贏了丹凤熊。” “这不只是力量与技巧的较量,更是一场智慧的胜利。” “如果朝阳对他动了心,我们的计划……” 长老们的心中涌起一阵波澜,他们原本以为丹凤熊必胜无疑,却没想到,面具男子竟能以如此巧妙的方式逆转胜负。 丹凤朝阳站在高台之上,目光复杂地注视著场中的萧寧。 这一刻,她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复杂。 作为丹凤家族的代表人物,丹凤熊的实力她最为清楚,可现在,这位从未听说过的面具男子竟然击败了他。 这不仅仅是胜负的问题,更是一次对丹凤家族荣耀的挑战。 然而,內心深处,她却感到一丝莫名的欣赏和敬佩。 “他不仅有著超凡的武艺,还有著一种与眾不同的气度和智慧。” 她低声呢喃,目光中隱隱浮现出一抹光亮,“这样的人,究竟是来自哪里……” …… 场面迟迟没有平息。 丹凤家族这边所在的高台之上,长老们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儘管表面上依旧保持著镇定,但实际上,每个人的內心都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丹凤熊竟然败了?” 一位长老的声音中带著难以置信,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扶手,指关节隱隱发白。 “他可是我们丹凤家族的骄傲,在网中坠中从未遇到过敌手的丹凤熊,居然……” 另一位长老沉声说道,语气中既有愤怒,也夹杂著一丝无法忽视的忌惮,“这个面具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的武艺之高超,远在我们预料之上。” “若他真是为朝阳而来……”一名年长的长老皱起眉头,语气变得低沉而冰冷,“那恐怕,与林家族的联姻计划,真的会受到威胁。” 丹凤家族的高层一直以来都注重家族的利益,而这次缘会,也是他们与林家族达成协议的重要环节。 作为神川缘会中最耀眼的存在,丹凤朝阳的择婿本应是一个早已计划好的剧本。 丹凤家族之所以会答应丹凤朝阳来参加缘会,为的就是和林家的联姻。 虽然说,丹凤朝阳来当佳丽,是丹凤朝阳的意思。 可是,丹凤家早就做足了准备,准备將计就计。 他们与林家商量好了,让林家公子在缘会之上,前来求娶丹凤朝阳。 这样既能联姻,更是传为一段佳话! 但现在,这个神秘的面具男子,却完全打破了他们的布局。 “冷静一点。”一位资歷最深的长老沉声开口,他的眼神凌厉,扫视著周围的族人。 “我们早就料到,缘会这样的场合,必然会有不速之客。为此,我们已经提前做了准备。” “是的。”另一名长老附和道,语气中多了一分篤定,“万幸,我们还有第二手计划。” “把丹凤象请出来吧。”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长老们顿时露出了释然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是的。 丹凤朝阳来参加缘会,有可能会出现意外的情况,丹凤家族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因此! 他们做了两手准备! “不错,丹凤象才是我们真正的底牌。” “虽然网中坠是丹凤熊的领域,但力撞鼎……从来都是丹凤象的主场。” “下一关,自然就是力撞鼎了!” “只要他出场,这个面具男子再强,也別想轻鬆过关。” 长老们的低声议论渐渐被观眾的欢呼声掩盖,但台下的人群中,也有人开始注意到丹凤家族的动静,隱隱猜测出了一些端倪。 “丹凤熊已经败了,接下来的考验,会是谁来接替?” “难道是丹凤象?” “很有可能!丹凤家族的『丹凤四怪』之一,丹凤象,不论是在力量还是耐力上,都堪称恐怖!” “没错!虽然网中坠不是他的强项,但他的力撞鼎,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 “听说他早年间就曾以一己之力,將一尊重达万斤的巨鼎推至三丈之外,而那尊鼎可是连十几名壮汉都撼动不了的!” “是啊,这种力量,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抗衡的。如果是他出场,那面具男子再厉害,也未必能討到好处。” 观眾们的议论声中带著期待与敬畏,而一些熟悉丹凤家族背景的人,则更加篤定,丹凤象將会是接下来挑战的绝对主角。 丹凤象,丹凤家族的顶级强者之一,与丹凤熊、丹凤虎、丹凤龙並称“丹凤四怪”。 丹凤熊以网中坠的无敌统治力闻名,而丹凤象则是在力撞鼎和其他近身对抗中展现了绝对的压制力。 他不仅力量惊人,更以极高的耐力和抗击打能力著称,曾经独自对抗五名祁国武道高手,硬生生將他们全部击败,而自己毫髮无伤。 这样的战绩,让丹凤象在祁国乃至整个神川大陆,都拥有极高的威名。 “如果是丹凤象出手,那就没有悬念了。”一名观眾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种篤定的自信。 “他可不像丹凤熊那样在乎什么风度和技巧,丹凤象出手,只会碾压对手!” “没错!他的招式虽然简单粗暴,但力量之大、速度之快,根本无法抵挡!” “这一次,面具男子恐怕真的要输了。” 这样的议论声很快便传到了台上的丹凤家族高层耳中,而他们並未否认。 一名族人快步走向后方,向等待区的丹凤象传达了长老们的命令。 “丹凤象长老,轮到您出场了。” 坐在等待区的丹凤象缓缓抬起头,他的身形魁梧如山,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冷峻。 “丹凤熊败了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带著震慑人心的力量。 “是的,对方……实力强大。”传话的族人低声回答,语气中带著几分不安。 “很好。”丹凤象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发出清晰的骨骼脆响声。 “这场缘会,似乎有些意思了。” 他转身迈步,沉重的脚步声宛如巨石落地,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颤动。 丹凤家族的族人纷纷让开道路,目送他走向场地中央。 隨著丹凤象的身影出现在场地,观眾们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 “是丹凤象!” “终於轮到他了!” “看来,丹凤家族已经动用底牌了!” 他的出现让整个场地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激烈,他那魁梧的身躯和冷峻的气势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压迫著所有人的视线。 丹凤象站定后,目光扫过对面的萧寧,眼中带著一丝冷意和蔑视。 “你就是那所谓的坏了我丹凤家计划的傢伙?”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著一股无法忽视的威严,“你能贏丹凤熊,算是有些本事。” “但接下来,你面对的是我。” “力撞鼎的比试里,你不可能再有侥倖。” 萧寧依旧神色平静,目光淡然地注视著眼前的丹凤象,仿佛没有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制。 “侥倖与否,只看实力。”他淡然开口,语气中没有一丝波动,却让人感受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气度。 丹凤象冷哼一声,隨即转向丹凤朝阳,高声说道:“朝阳,这场对决之后,结果就会清楚了。到时候,你自会看出,这傢伙跟林家公子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丹凤朝阳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复杂地注视著场上的两人,她知道,这一战將决定一切。 场地的气氛愈发凝重,湖畔的风似乎也停了下来,四周的观眾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著接下来的对决。 “力撞鼎,这是丹凤象的领域。” “没错,面具男子这次真的危险了。” “但他的手段和应变能力,或许会创造新的奇蹟。” 期待与紧张交织在人群中,仿佛每一寸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 第467章 力撞鼎! 月色如水,洒落在胭脂湖上,为这片湖光山色增添了几分朦朧的美感。 湖面平静如镜,倒映著天上璀璨的繁星,仿佛星河坠入凡间,与水天相接。 微风轻拂,水面泛起一层层微波,波光粼粼,宛若碎银在湖中流淌,跳动的涟漪如轻柔的心跳,为这片寧静增添了几分灵动。 岸边的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灯光如豆,照亮了周围的草木,与湖面的星辉交相辉映。 灯笼的影子倒映在水中,像是一场无声的幻梦,將天地都渲染成了一幅唯美的画卷。 湖畔的树林中,夜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一曲悠扬的前奏,为即將到来的力撞鼎比赛铺垫气氛。 虫鸣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与远处的水声交织成一首清新的夜曲,为这场註定不凡的对决增添了一份自然的寧静。 空气中瀰漫著草木的清香,混合著湖水的湿润气息,沁人心脾,令人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然而,这样的静謐中却隱藏著暗流涌动的紧张,湖畔的观眾席上早已挤满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比赛场地中央的巨大圆台上。 这个圆台由沉重的青石堆砌而成,宛如湖边的一座孤岛,与四周的清幽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圆台上,摆放著一尊巨大的鼎,其表面布满了岁月的斑驳痕跡,却依旧散发著厚重的气息。 这尊鼎便是力撞鼎比赛的核心,不仅象徵著力量的极限,更代表了智慧与胆魄的较量。 鼎的四周早已被绳索围起,將它固定在圆台中央,那些粗壮的绳索看似平静,却隨著湖风微微颤动,仿佛预示著接下来的比赛將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四周的观眾已经开始低声议论,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力撞鼎……这是丹凤象的领域,他可是这一比赛中的不败传说。” “没错!虽然面具男子刚刚击败了丹凤熊,但力撞鼎的规则与网中坠完全不同,依靠的可不仅仅是灵活与技巧。” “力撞鼎不仅考验力量,更考验耐力和策略,而丹凤象的强项恰恰就是这三者的结合。” “这次,面具男子恐怕要败了。” 这样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一句都带著对丹凤象的信心,也夹杂著对萧寧的质疑与担忧。 祁国武者们的脸上带著复杂的神色,有人感慨,有人冷笑,也有人在心底为面具男子捏了一把汗。 丹凤家族的高台上,长老们的目光投向场地中央,神情中既有期待,也带著几分释然。 “丹凤象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场比赛,应该不会再有意外了。” “不错。力撞鼎是丹凤象的强项,面具男子再强,也绝不可能轻易取胜。” “没错,他能逼丹凤熊使出万斤落已经足够惊艷,但在丹凤象面前,他再无胜算。” 长老们的低声討论中,隱约流露出一种对家族荣誉的维护与信念,他们相信,丹凤象的出场將会扭转局势,重新夺回丹凤家族在缘会上的尊严。 而高台另一侧的丹凤朝阳,却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依旧复杂而深沉地注视著场地中央。 在她看来,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更是一场註定改变某些东西的对决。 “面具男子……”她低声呢喃,心中涌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你究竟能走到什么程度?” 而在另一边,卫清挽、卫青时、卫轻歌三人也在人群中注视著即將到来的力撞鼎比赛。 卫清挽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紧紧盯著场地上的萧寧,眼中带著一丝担忧与复杂的情感。 “他的动作……为什么让我觉得如此熟悉?” 她的心中隱隱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仿佛有某种真相正在逐渐靠近,但却始终无法触及。 卫青时站在她身旁,脸上带著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刻意岔开话题: “姐姐,这场比赛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丹凤象出场,可不是闹著玩的。” 卫轻歌则静静地注视著萧寧,目光中带著几分探究与钦佩,“这面具男子,已经远超我们的预期。他能否再一次创造奇蹟?” 湖畔的风轻轻拂过,掀起了一阵波澜,空气中瀰漫著紧张的气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力撞鼎比赛的正式开始。 丹凤朝阳从高台上缓缓走出,她的身姿挺拔而从容,淡紫色的长裙隨风轻扬,宛如一朵高山之巔绽放的幽兰。 她的目光扫过场下密集的人群,清冷的声音在湖畔迴荡,仿佛夜色中的一道雷鸣:“接下来,將是我的第二项额外考验——力撞鼎!” 话音刚落,观眾席间顿时一片譁然。 “终於要开始了!” “力撞鼎!这个环节可比网中坠更加激烈!” “听说,这不仅仅是力量的较量,更是多方结盟的博弈!” 人群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充满了期待。 丹凤朝阳微微抬手,制止了骚动的观眾,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力撞鼎,顾名思义,是对力量、平衡和智慧的全方位考验。” 她指向场地中央的巨大圆台,目光落在那尊古老的鼎上:“比赛的核心,便是这尊鼎。” “这尊鼎,是丹凤家族的传世之物,其重量超过千斤。” “比赛中,参赛者需以自身的力量,將鼎撞动,並推动它在规定范围內前进。” “但仅仅推动鼎並不足以取胜,参赛者还需以巧妙的角度和精准的时机,让鼎保持平衡,避免偏离既定轨跡。” “倘若鼎失去控制,或参赛者自己摔出圆台,皆视为失败!” 丹凤朝阳的声音清冷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人们的心头,令观眾们对这场比赛的难度有了更深的认识。 “力撞鼎看似是力量的比拼,实则需要参赛者对力道、方向与节奏有极高的把控能力。” “更重要的是,它考验的是参赛者的心境——唯有心平如镜,才能在力量的较量中立於不败之地!” “除此之外,你们还要考虑结盟。因为,你们所有人都代表一个方向!你们对面的人,都是你们绝对的敌人!”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般扫过场下的每一位观眾:“接下来,所有想要求缘於我的人,都可以上场!” 此话一出,整个湖畔瞬间沸腾了。 “求缘于丹凤朝阳?!太好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谁不知道丹凤朝阳是十佳丽中武艺最强的存在!她的认可,比任何人的都要珍贵!” “但力撞鼎的难度也同样巨大,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挑战的!” “这剧情怎么有点似曾相识啊……” “可不是么?刚刚的网中坠,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一部分人目光中充满了兴奋与期待,而另一部分人则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显然对自己的实力並没有十足的把握。 丹凤朝阳继续说道:“不仅仅是求缘於我,若有想要挑战一下丹凤家族力扛鼎的武道中人,也可上场。” 她的声音宛如湖中的钟鸣,震撼人心,点燃了无数人的斗志。 这时,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率先站了出来,他的眼神坚定,语气中带著一丝兴奋:“丹凤姑娘!我愿意上场挑战!” 他的举动仿佛引发了连锁反应,接连又有几名身手矫健的武者走出人群,纷纷表明自己的决心。 “我也来!” “我不求缘,但这无所谓的力撞鼎倒是早有耳闻,加我一个!” “算我一个!” “听说丹凤象是你们丹凤家族的绝对强者,在下倒是想要试试!” 很快,场地中央便聚集了十数名参赛者,每个人都昂首挺胸,目光中带著跃跃欲试的光芒。 丹凤朝阳微微点头,目光中带著一丝讚许:“很好,我希望你们都能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人群,这一次停留在了那位神秘的面具男子身上。 “面具男子。”她暗自开口,语气中带著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不知道,这次你能走多远啊……” “丹凤象,之所以叫象,就是因为他如象一般的力量和稳定……哎……” 萧寧淡淡的站在参赛者中,目光平淡。 许多人目光复杂地看著他,有人带著敬畏,有人却怀著质疑。 “他连丹凤熊都能打败,或许真有可能……” “可力撞鼎和网中坠完全不同!他的轻灵和巧妙未必適用於这种比赛。” “我倒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在眾人的注视下,萧寧迈步走向圆台,他的动作轻盈而自信,每一步都带著一种与眾不同的气度。 而在高台上的丹凤家族长老们,目光则变得更加深沉,他们互相对视,显然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这一次,不容有失。” “丹凤象,绝不会让我们失望。” 隨著参赛者逐一走上圆台,比赛的气氛渐渐攀升到顶点。 湖畔的夜风似乎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在为这场即將开始的较量而吶喊助威。 力撞鼎的比赛,即將拉开帷幕! 第468章 换鼎! 胭脂湖畔的风,比先前更冷冽了几分。 夜色沉沉,湖面如墨,一轮弯月高悬,洒下冷清的光辉,给湖水镀上一层幽蓝的银光。 远处的水波轻拍岸边,发出低低的响声,像是在为即將上演的比试打节拍。 灯笼的红光依旧摇曳,却仿佛也被寒意侵染,顏色少了几分炽热,多了几分幽深,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环湖的树木在风中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犹如窃窃私语。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为这场力撞鼎的比试增添了一抹肃穆与紧张。 观眾们围坐在场地四周,目光纷纷投向那座立在场地中央的巨鼎。 鼎足宽厚,表面青铜锈跡斑斑,雕刻著古老而繁复的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著岁月的沧桑。 但这古朴的外表下,却藏著不可小覷的重量,所有人都清楚,这东西绝非一般人能够撼动。 “听说这鼎重达数万斤,真不知道该怎么推。”有人低声议论,声音中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 “丹凤象在力撞鼎上可是出了名的强,听说他一个人能把这鼎推到十丈之外!”另一个人接话,语气中满是讚嘆。 “面具男子再厉害,怕是也没法跟丹凤象比吧。” “未必。”另一个人摇摇头,目光闪烁。 “你们没看到刚才吗?他能从丹凤熊手里全身而退,甚至破了他的万斤落,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 “嘿,但丹凤熊和丹凤象不一样啊。熊擅长的是力量与防守,而象……”有人压低了声音,“他是力的化身!”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神色复杂地盯著那座鼎,仿佛那不仅仅是一件青铜器物,而是一头沉睡的凶兽。 “不过,这面具男到底是什么来歷?” “说的也是,从头到尾,他都没露过脸,也没报过名號。” “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发毛,这种人……绝对不简单。” 就在眾人议论纷纷时,不远处的十佳丽所在之地却显得安静许多。 她们並排而立,目光或悠然或认真,神色各异。 “力撞鼎这种比赛,看的就是纯粹的力量。”红衣翩翩轻笑一声,语气中透著兴致,“不过能把这鼎推到最后的,可不是只靠蛮力就行。” “是啊。”青衣染低声附和,语气淡然,却透著几分意味深长,“只有懂得控制力量的人,才可能在这样的对决中脱颖而出。” “最关键的是,还要懂得合作。” “你们觉得,面具男子会胜吗?”银月华轻声开口,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场地中央那座古鼎上。 “很难说。”白雪霽摇了摇头,语气中带著一丝犹豫,“丹凤象的实力不容小覷,可那面具男子……他身上藏著的东西,我看不透。” “无论结果如何,这场比试都不会无聊。”紫烟绕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却意味深长,“我倒是希望能多看到点惊喜。” 丹凤朝阳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从古鼎扫过,最后落在萧寧的身上。 她没有多言,只是眼神微微一动,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湖边的风越发凌厉,吹起眾人的衣袂,带著一丝寒意,撩动了每个人紧张的神经。 “这场比赛……註定会成为今晚的焦点。”有人低声感嘆,眼神中满是期待。 这一刻,整个胭脂湖畔,所有的目光与呼吸都集中在场地中央,等待著力撞鼎的比试正式开始。 终於! 湖边的风声骤然加大,掀起一片衣袂飞扬。 环湖的灯笼在风中摇曳不止,火光忽明忽暗,映得眾人脸上的表情若隱若现。 场地中央的圆台上,巨鼎依旧沉默佇立,散发著难以忽视的威压。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脚步声宛如重鼓,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人们的心头,让围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人们的目光纷纷向声音来源处投去,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影缓缓走向圆台。 那人光著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 他每一步都踏得沉稳,仿佛地面都为之震颤,肩上扛著一尊比台上那鼎还要庞大的巨鼎。 “丹凤象!” 一声低呼划破了沉寂,隨即,现场爆发出一片沸腾的欢呼声与惊呼声。 “天啊!他肩上扛的那个鼎,是什么怪物?” “这也太夸张了吧,难道他是想用这个鼎来比试?” “果然不愧是丹凤象,他的力量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了!” 人群中充满了震撼和议论,所有的目光都紧紧盯著那尊被丹凤象扛在肩上的巨鼎。 那鼎通体墨黑,表面雕刻著复杂的纹,给人一种古朴而厚重的感觉。 “这鼎……至少得上万斤吧?” “何止万斤!刚才听到有人说,这鼎的重量是——一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斤!” “一万三千多斤!这……” 不少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丹凤象稳稳地走到台上,隨手將肩上的巨鼎放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整个圆台都跟著微微震动,仿佛在向眾人宣告它的重量。 “各位。”丹凤象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尊鼎,是我特意请鼎作大监打造的。” “它的重量,是一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斤。”他环视一圈,目光犹如利刃,掠过每一名参赛者的脸庞。 “我最近刚刚突破了,以往的鼎已经无法承受我的全力。”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有力:“所以,我提议换鼎。” 场下一片譁然。 “换鼎?” “这鼎都一万三千多斤了!还有谁能推动这种怪物?” “这比赛……简直是在嚇退所有参赛者吧!” 一些原本已经摩拳擦掌准备上台的参赛者,此刻脸上的热血瞬间被浇灭。 有人退后一步,低声道:“一万三千多斤的鼎,这哪里是人能推的!” “对啊,这样的比试,不是把所有人都当成背景了吗?” “这场比赛根本就是为丹凤象量身定做的,我们根本没有机会!” “这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单是这个鼎,怕是就把我们压死了!” 此话一出,立即引发了共鸣,几名参赛者直接转身离开。 丹凤象似乎对这些反应毫不意外,他站在圆台上,目光依旧冷峻,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退场者的存在。 丹凤朝阳走上前来,目光在丹凤象和那尊巨鼎之间扫过,脸上带著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诸位。”她转身面向所有参赛者,清冷的声音在湖畔迴荡,“丹凤象提议换鼎,这並非违规之举。” “但这尊鼎的重量確实远超以往的比赛標准。如果各位觉得不合適,可以选择退出。” 她的话音刚落,场下一片沉默。 一些原本已经跃跃欲试的参赛者纷纷低下头,不敢与那尊巨鼎对视,脸上满是迟疑和退缩。 “就这么结束吗?”有人低声抱怨,“换了这尊鼎,我们这些普通人根本没法比啊。” “是啊,这场比赛的意义在哪里?只不过是丹凤象的独角戏罢了。” “如果你们害怕就赶紧走。”一道不屑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一个壮硕的汉子站出来,目光炯炯地盯著那尊巨鼎。 “这可是力撞鼎!如果连试都不试,算什么男人?” 他的言语激起了不少人心中的斗志,几名原本准备退出的参赛者重新停下脚步,目光复杂地盯著那尊巨鼎。 但更多的人,仍然选择了退出,带著遗憾和不甘渐渐散去。 丹凤朝阳目光平静地扫视著场下的变化,最后將目光停在萧寧身上,语气中带著一丝淡淡的试探:“面具男子,你有什么意见吗?” 萧寧站在原地,目光淡然地扫过那尊巨鼎,嘴角微微扬起,语气平静却坚定:“我没有意见,换鼎。” 他的话让场內再次一片譁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期待。 “他居然同意换鼎?” “面具男子还真是胆大啊!这可是十万三千斤的巨鼎啊!” “难道他觉得自己能撼动这鼎不成?” 丹凤朝阳看著萧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微微点头,转身宣布:“既然无人反对,那么比赛用鼎正式更换为丹凤象所提供的这尊巨鼎。” 话音刚落,场上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喧譁声,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而压抑。 人群中,有人跃跃欲试,但更多的人选择沉默观望,仿佛这场比赛从一开始就註定是一场巨人的角逐。 丹凤象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双手抱臂站在鼎旁,目光冷冷地扫视著四周,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 “就让我看看,谁还能坚持留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挑衅,仿佛在向所有人发出无声的战书。 胭脂湖畔,夜风愈发凌厉,湖面上的涟漪也更加深沉,似乎在为这场即將开始的力撞鼎比试烘托著无形的紧张气息。 第469章 隔山打牛!丹凤象的恐怖实力! 月光透过湖边的树木洒下斑驳的影子,红灯笼的光辉摇曳不定,將场地映衬得一片明暗交错。 那尊巨鼎被放置在圆台中央,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鼎的表面布满了深刻的纹路,细看之下,仿佛古老的山川河流跃然其上。 鼎脚的边缘微微陷入地面,显然,它的重量已远超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极限。 丹凤象站在一旁,目光冷峻,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的情景。 摆放鼎的几名工作人员迅速走了上来,他们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这尊巨鼎。 “来,兄弟们,小心点,把鼎搬到比赛的位置上。”领头的男子拍了拍手,低声说道,但他的语气里显然透著一丝忐忑。 十几名壮汉一起上前,每个人都绕到鼎的不同位置,找到合適的抓手。 “听我口令,来,一、二、三!” 隨著一声令下,十几人同时用力,脸上瞬间涨红,肌肉紧绷如铁,但那尊鼎却纹丝不动! “再来!用力!”领头男子咬紧牙关,再次喊了一声。 壮汉们齐声吶喊,合力推动,但那尊巨鼎依然没有任何移动的跡象。 汗水从他们的额头滚滚而下,有人已经开始气喘吁吁,双腿也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颤。 台下的观眾见状,一片譁然。 “怎么回事?十几个人都推不动这鼎?” “这鼎可不是一般的鼎啊!一万三千多斤的重量,他们推不动也不奇怪。” “果然,光是这个鼎的重量,就足够嚇退一半的参赛者了!” 佳丽席中,红衣翩翩挑了挑眉,笑道:“这样的鼎,確实让人不敢小覷啊。” 青衣染则轻轻摇头,微微嘆息:“这样的重量,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够应付的了。” 银月华看著台上的混乱场面,笑了笑:“这才是力撞鼎的真正魅力。” 白雪霽则低声吟道:“鼎如山兮,人如蚁,齐心协力,奈鼎何?”她的话引得几人轻笑,却也透露出一丝无奈。 而丹凤朝阳的目光始终落在丹凤象的身上,眼神中多了一分若有所思。 “这样的重量,除了他,恐怕无人能动。”她轻声说道,语气中透著一丝复杂的情绪。 台上的工作人员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十几个人低声抱怨著。 “这鼎是用什么铸成的?竟然这么重?” “我感觉刚才几乎要用尽全力了,可连一寸都没移动!”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丹凤象看著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有力:“看来,你们搬不动,就让我来吧。” 眾人纷纷回头看向他,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丹凤象大人,这鼎的確太重了……”领头男子有些尷尬地说道。 “没关係。”丹凤象摆了摆手,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屑,“既然是我提议换的鼎,自然由我来摆正。” 他缓缓走到鼎前,双手按在鼎的边缘,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势骤然变化。 那一刻,他的背脊如同绷紧的弓弦,肌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雄浑,宛如铜墙铁壁。 他双腿微微弯曲,重心下沉,双臂猛地用力,整尊鼎竟然缓缓离地! “他……他真的搬起来了!”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无数惊嘆声此起彼伏。 “刚才十几个人都推不动,他居然一个人就抬起来了?” “这就是丹凤象的力量吗?太可怕了!” “我终於明白为什么力撞鼎会被称为他的领域了……” 丹凤象並没有因为观眾的惊呼而分心,他咬紧牙关,双手紧握鼎边,缓缓將巨鼎移动到比赛的位置。 他的脚步稳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巨石之上,儘管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的动作依然不见半分迟滯。 巨鼎落地的一刻,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仿佛一记重锤敲击在人们的心头。 丹凤象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扫视全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了,鼎已就位,接下来……”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著无比的自信:“欢迎各位来试试!” 台下的观眾一片寂静,每个人都被他这番举动彻底震慑,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敬畏与不可思议。 佳丽席中的几人也纷纷露出惊嘆的神色。 紫烟绕轻声感嘆:“这样的力量,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墨玉莲则皱眉道:“仅凭力量,他就足以傲视全场了。” 红衣翩翩忍不住拍手笑道:“力撞鼎这个项目,果然非他莫属啊。” 丹凤朝阳站在高台之上,目光复杂地注视著丹凤象,心中浮现出一丝无奈与讚嘆。 “他的力量,的確令人嘆为观止。” 而在一旁,萧寧依旧站得笔直,他的目光落在丹凤象的身上,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这一切並不感到意外。 “接下来,”丹凤象转身面向所有参赛者,声音低沉而威严,“还有谁愿意与我一试?” 全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观眾们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接下来的挑战者出现。 而在这一声吼之后,又有几名参赛者,终於破防…… …… 夜色愈深,胭脂湖畔的微风变得更加凉爽,圆台四周却如同被燃烧的火焰包围般热烈。 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灯火的光芒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那或紧张、或兴奋、或担忧的神情清晰可见。 圆台下,观眾席早已沸腾,议论声如潮水般涌动,时而升腾,时而低沉。 “十三人!居然只剩下了十三人!” “刚才丹凤象的一嗓子,竟然嚇退了那么多人,这压力得有多大?” “想想也不奇怪,那鼎可是重达一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斤!试问谁有胆量轻易挑战这样的对手?” 观眾们议论纷纷,每一句话都透露出对丹凤象的敬畏与对比赛的期待。 而在圆台之上,那十三位留下的参赛者此刻显得分外孤立无援。 他们的目光不时扫过那尊巨鼎,再看看丹凤象那如山般巍峨的身影,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像是一群误入虎穴的猎物。 圆台中央,丹凤象站得笔直,目光冷峻,双臂交叠在胸前,如同一座大山俯瞰著脚下的群峰。 “还有十三个吗?”他淡淡开口,声音低沉而带著威压,仿佛在为这些留下的人下最后的通牒,“既然敢站在这里,就拿出点本事吧。” 这句话一出,几位参赛者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有人低头沉思,开始在脑海中迅速思索如何制定策略。 有人深吸一口气,暗暗攥紧了拳头,似乎已经准备拼尽全力。 还有人却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显然在內心挣扎著要不要选择放弃。 然而,就在这个充满焦灼的时刻,丹凤朝阳站在高台之上,冷冷地宣布了比赛的开始:“力撞鼎,正式开始!” 话音未落,全场的气氛便陡然紧张起来,观眾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圆台之上,期待著接下来即將上演的激烈对抗。 那十三人站在圆台四周,彼此对视著,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他们知道,这场比赛不仅仅是对力量的考验,更是对心態与智慧的极限挑战。 然而,还未等这些人彻底调整好心情,三道身影已然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我先来!”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大喝一声,率先迈步走向巨鼎。 他的动作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其他两人见状,也纷纷不甘示弱地冲向鼎的方向,显然不想让第一个出手的机会落到別人手中。 毕竟,这力撞鼎的比赛,就是谁先將鼎推到自己正前方的圆形標记里,就算谁胜利! 如果力量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定然是先出手会比较占优势! “终於有人动手了!” “看这几个人的气势,倒是有点意思啊。” “但愿他们不是来送人头的……” 台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三人身上,屏息等待著接下来的发展。 然而,还未等这三人靠近巨鼎,丹凤象却已然迈开了步伐。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一步跨向鼎前,那庞大的身躯宛如一座移动的铁山,气势骇人。 “这三人还没开始推鼎,丹凤象就动了!” “他要做什么?” “难道他要直接对他们出手?” 下一瞬间,丹凤象猛地抬起一只手臂,整个人如同猛虎出山一般,双脚发力,一记衝撞直奔最前方的巨鼎! 轰! 就在那人將手放在了巨鼎之上,用尽全力,准备推鼎的剎那! 一声巨响,那名冲在最前的男子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丹凤象的力量直接震飞了出去。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摔在了圆台之外。 “这是什么怪力!” “他甚至没碰到那人,只是用身体的撞到鼎,再靠著鼎將推力传过来,就把人撞下去了?” “这算什么?隔山打牛?” “这就是丹凤象的实力,他根本不需要依靠任何复杂的技巧!” 观眾们的惊呼声不绝於耳,而圆台上的剩下两人显然也被这一撞震慑住了。 他们停下脚步,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多了一抹恐惧,但却没有选择退缩。 “我们一起上!”其中一人咬牙喊道,语气中带著一丝决绝。 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冲向巨鼎,显然试图用配合来弥补力量上的差距。 然而,丹凤象却冷哼一声,根本没有將他们的攻势放在眼里。 第470章 三足鼎立! 月光洒下,將湖畔染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圆台中央的巨鼎泛著幽幽的金属光泽,仿佛一头沉睡的古兽,隱隱散发出威严的气息。 四周的风中夹杂著湖水的湿润与微凉,拂过观眾们的脸颊,却没能平息他们內心的热潮。 树木的影子隨著风轻轻摇曳,枝叶的沙沙声与远处隱约的虫鸣交织成一首夜的协奏曲,却並未衝散场中的紧张气氛。 红灯笼的火焰在微风中明灭不定,映照在圆台四周的观眾席上,將他们的表情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画面。 有人神色凝重,紧盯著圆台中央,似乎在为接下来的战局揣测胜负。 有人兴奋地低声议论,指指点点,目光中满是期待与兴奋。 风忽然大了些,湖面泛起微微波澜,水光摇曳,將那巨鼎的倒影拉得细长且模糊,如同一道梦魘,覆盖在每个人的心头。 圆台边缘,剩下的参赛者静静站立,几乎不敢出声。 他们的影子在红灯笼的映衬下投射在地上,隱隱显得有些凌乱,仿佛他们內心深处的挣扎和不安。 湖边的草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无声地诉说著这场对决的艰难与残酷。 台下,观眾席里渐渐有了些许躁动,有人低声嘀咕著,有人盯著那巨鼎,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惊嘆与疑虑。 就在此时! 丹凤熊一声厉呵! “来得好!可惜啊,你们除了勇气,一无是处!” 他大吼一声,身体猛地一转,双手再次狠狠地击打在了巨鼎之上! 砰! 一声巨响过后,刚刚的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巨大的力量撞飞,狠狠地摔在了圆台之外。 就这样!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三名参赛者便被丹凤象轻而易举地击败。 圆台下,一片死寂。 隨后,雷鸣般的掌声与惊呼声响彻湖畔。 “这就是丹凤象的实力吗?竟然如此恐怖!” “三个人,竟然连一次机会都没抓住,就这样被撞下台了?” “太强了!简直无法匹敌!” “这比赛可真是少见,这种力撞鼎的较量,简直是力量的巔峰对决。” “丹凤象刚才那三撞,简直霸道无匹!我看接下来没人敢轻易上场了。” “那可未必,敢留下来的,哪个不是自信满满?” “这么重的鼎,真的能推得动吗?” “之前三个人的下场,太过惨烈了。” “看他们站在那儿发呆,估计也没什么底气了吧。” 这些议论在灯笼的光影中显得飘忽不定,与圆台上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那尊巨鼎,依旧巍然不动,仿佛是这场角逐的唯一主角。 它沉重的存在感,压迫著圆台上的每一个参赛者,也牵动著所有人的目光。 圆台四周的气氛像是一张绷紧的弓弦,隨时可能被一声吶喊或一记重击引爆。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捲起些许灰尘,在灯笼的光辉下如同一阵阵迷雾,环绕在圆台之上。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鼎和丹凤象吸引,连湖水泛起的波澜都显得不再重要。 佳丽席上,几人也忍不住交换了目光。 墨玉莲微微蹙眉,低声道:“这丹凤象的力量,確实令人惊嘆。” 紫烟绕则轻笑著摇了摇头:“我只怕接下来,没人敢再上台了。” 白雪霽轻嘆一声,目光中带著几分复杂:“这已经不是比试,而是碾压。” 丹凤朝阳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深沉地注视著场中的丹凤象,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微妙的复杂情感。 “他……”她轻声说道,声音低不可闻,“果然还是这片圆台上的王者。” 而在圆台之上,丹凤象的目光冷冷扫过剩下的十人,声音低沉而充满威压:“下一个,谁来?” 整个场地瞬间陷入了死寂,剩下的参赛者面面相覷,却没有一个人敢迈出一步。 夜色愈深,比赛的局势却愈加紧张。 月光被树影切割成斑驳的碎片,洒在圆台周围,仿佛为这场力撞鼎的较量铺设了一层奇异的帷幕。 湖水轻轻荡漾,倒映著圆台中央的巨鼎,那暗金色的纹路在灯笼的光辉中如流动的熔岩般熠熠生辉。 风声不疾不徐,却像是吹奏著一曲催人心弦的战歌,將每个人的情绪撩拨到极致。 红灯笼的影子在微风中摇曳,忽明忽暗的光线映在每个观眾的脸上,增添了一丝不可言说的紧张感。 观眾席上的议论声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屏息以待的安静。 刚才那三人一瞬间被丹凤象撞飞下台的画面,犹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脑海中。 “他简直太强了!” “剩下的人,还有可能贏吗?” “说实话,我觉得连上前都不敢了……” “可不,刚刚那三人被鼎直接震飞出去的场面,实在是太嚇人了些……” 零星的低语声夹杂在风中,像是被压抑的潮水,迟迟不敢涌起,却又无法完全沉寂。 圆台之上,十位参赛者被灯笼的光辉勾勒出深深浅浅的影子。 他们的身影在巨鼎旁显得渺小而孤单,仿佛在这庞然大物的威压下无处可逃。 有些人低著头,神情挣扎,似乎在思索是否该继续留在台上。 也有人微微攥紧拳头,咬牙瞪著丹凤象,目光中闪烁著不甘的火光,却迟迟没有迈出步伐。 “下一个,谁来?” 丹凤象冷冷扫视著眾人,再次问道! 他声音低沉且充满威慑力,如同一座隨时可能崩塌的巨山,將场上的紧张气氛压得几近凝固。 就在这死寂般的氛围中,一道轻笑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僵局。 “既然无人敢上,那就让我来提个建议如何?” 眾人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 圆台边缘,一道瘦小的身影缓缓走出。 这人身著宽袖长袍,整个人瘦骨嶙峋,看上去毫不起眼,但他的步伐却带著一种从容不迫的篤定,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各位,这么被动下去,难道想全都被一一击败吗?”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走出。 他的身形消瘦到令人心惊,仿佛一阵风就能將他吹倒。 肩膀削薄,双臂细长,脚步却出奇地稳健。 他的脸上带著几分病態的苍白,配上一双深陷的眼眶和锐利的目光,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谋士书院中埋首经书的学子,而非力撞鼎这种比试的参与者。 “这人是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比试中?” “就他这身板,怕是鼎都推不动一寸吧?” 观眾席中传来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带著明显的不解与疑惑。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挑了挑眉,笑著道:“这位看著可不像参赛者,他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紫烟绕掩嘴轻笑:“或许是要来献策而不是出力吧。” “阁下何人?”丹凤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眉头微挑,语气中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然而,就在此时,那瘦小男子已然站在了圆台中央。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环视一圈,仿佛在回应眾人的质疑。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在下汪谋星,天机山谋士榜第三十七位。” 话音一落,整个场地顿时静了下来,隨即爆发出一阵譁然。 “天机山谋士榜?!” “竟然是谋士榜上的人?!” “那可是天下智者爭锋的榜单!虽说第三十七位並不是顶尖,但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什么?天机山谋士榜第三十七位?” “谋士榜!难怪他看著不像个武者!” “这汪谋星怎么会出现在力撞鼎这种比试里?” 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不由得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瘦弱的身影。 “原来是汪谋星。”有人恍然道,“他可是以机变闻名,许多人都说,他的脑子比他的身体厉害得多。” “这傢伙,看来並不是靠蛮力,而是要靠智谋在力撞鼎中谋取胜利了。” “有意思,一个谋士榜的人来参加这样的比试,还真是稀罕。” 不少观眾的惊嘆声接连响起,那些原本显得焦躁不安的参赛者,此刻也纷纷將目光投向汪谋星,眼中多了几分敬意与探寻。 佳丽席上的几人也忍不住侧目。 紫烟绕轻声道:“没想到谋士榜上的人也来了,他似乎並不以力量见长,却敢站出来,看来另有打算。” 红衣翩翩则微微挑眉,笑道:“或许,他不是要靠力量取胜,而是想用谋略?” 白雪霽低声感慨:“若论力量,他自然不及丹凤象,但若论谋略,他或许真能搅动一番局势。” 而丹凤朝阳目光深沉,静静注视著台上的汪谋星,似乎在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动作。 汪谋星站在圆台中央,环视一圈后缓缓开口: “眾位,想必你们已经看到了,若是单打独斗,丹凤象便是不可撼动的巨山。无论是谁,贸然挑战,结果只有一个——落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几位参赛者闻言,纷纷低头沉思,显然对他的话深以为然。 汪谋星见状,嘴角微扬,继续说道: “不过,若是我们选择结盟,共同对付他呢?以眾之力攻其一人,胜算岂不是大增?” 此言一出,剩下的参赛者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目光中逐渐多了一丝思索的意味。 “结盟?可是……”有人迟疑著开口,语气中透著几分犹豫。 汪谋星微微一笑,打断了对方的话:“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觉得结盟之后,或许会变成另一个难以平衡的局面。但请诸位放心,我有一计。” 他稍稍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语气陡然变得严肃:“结盟,可以,但有一个前提——必须將那位面具男子排除在外。” “面具男子?”有人惊呼,“可是……他刚刚才击败了丹凤熊,若不拉他入伙,我们岂不是失去了最强的助力?” “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拉他入伙。”汪谋星目光如炬,声音低沉而坚定,“想想看,若是击败了丹凤象,接下来会是谁独占鰲头?是你们,还是他?” 此言犹如一记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几位参赛者纷纷低头沉思,脸上的神情复杂而挣扎。 汪谋星见状,继续说道:“诸位虽然实力有差距,但若是没有他,你们之间至少还有竞爭的可能。可一旦他参与进来,结果如何,恐怕不用我多说吧?” 这番话让几位参赛者彻底动摇,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最终纷纷点头,选择接受汪谋星的提议。 “好,我们结盟。” “但必须先对付丹凤象。” “只要能保住机会,就算合作又如何?” 剩下的九人迅速站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隱隱压迫的阵线。 这一幕让圆台下的观眾们不禁为之侧目,议论声再度高涨。 “九人结盟?这可是力撞鼎歷史上少见的场面!” “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丹凤象……” “这局面变得有趣了啊!” 而在圆台中央,丹凤象冷冷注视著这些人,眼中带著一丝不屑与战意:“就算你们九人联手,又如何?” 另一边,萧寧却始终站在角落,目光平静地看著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三足鼎立的局面,就此形成。 第471章 分析! 月光洒下,將圆台上的三方势力笼罩在清冷的光辉之中。 巨鼎静静地佇立在圆台中央,表面泛著幽幽的金属光泽,宛如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散发著深沉的压迫感。 风在这一刻似乎停滯了,四周只有红灯笼的火光轻轻跳动,將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鼎的三个方向,分立著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 东侧,丹凤象单独站立,他的身躯如山般巍峨,双臂交叉在胸前,表情淡漠而冷峻。 巨鼎的光芒映在他的古铜色肌肉上,显得格外有力。 他的脚步沉稳,站在那里仿佛一个不容挑战的王者,目光中透出毫不掩饰的自信与霸气。 西侧,汪谋星领著九人联盟,缓缓调整著站位。 这九人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弧形,將汪谋星护在中央,每个人的神情都带著些许紧张与谨慎。 他们不断地低声交流,显然正在制定下一步的计划,而汪谋星则负手而立,目光锐利地扫视著四周,如同一个沉著冷静的棋局操盘手。 南侧,萧寧独自一人静静站著,面具掩盖了他的神情,但他周身的气息平和如水,却又藏著一股不容忽视的锐气。 他的身形在红灯笼的光影下显得頎长而孤傲,虽是独自一人,却没有半分畏缩,反而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自若。 圆台上,这三方力量如同三股暗涌的洪流,蓄势待发,隨时可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碰撞。 台下的观眾屏息凝神,无数双眼睛紧紧盯著场中的局势,空气中瀰漫著紧张与兴奋的气息。 “这三方势力,看起来都不容小覷啊!” “丹凤象不用说,他的力量有目共睹,完全是无敌的存在!” “但那九人联盟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汪谋星,那傢伙的头脑恐怕会让丹凤象也感到棘手!” “最让我看不透的,还是那个面具男子!他居然一个人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不可小覷!” 佳丽席上,红衣翩翩轻笑著道: “这局面,还真是有趣。三方各有优势,胜负却难以预测。” 青衣染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淡淡道:“九人联盟的確势眾,但未必真的能对丹凤象形成压制。” 白雪霽微微蹙眉,低声道:“反倒是那个面具男子……他刚才展现的技巧与智慧,或许比其他人更难对付。” 丹凤朝阳站在高台上,目光复杂地注视著圆台中央的三方势力,眼中隱隱流露出几分担忧与期待。 风忽然捲起,圆台上的红灯笼轻轻摇曳,光影如同舞动的鬼魅,在三方之间跳跃。 汪谋星目光微凝,环视一圈,冷声开口:“诸位,鼎在中央,但我们的敌人並不止一个。若想取胜,我们需要更加谨慎。” 丹凤象听到这话,冷冷一笑,声音如洪钟般震耳:“多说无益!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小虫子能玩出什么样!” 而萧寧,则依旧静立不动,他的目光轻轻扫过鼎的表面,仿佛並未將眼前的对峙放在心上。 他那如风般洒脱的气质,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威慑力。 四周的气氛愈发凝重,仿佛一张被拉满的弓弦,隨时可能因为一声吶喊而瞬间崩断。 观眾们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这场三足鼎立的较量拉开帷幕。湖水泛起微微波澜,將鼎的影子拉得晃动不定,仿佛预示著接下来的风云变幻。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圆台上的风声突然停止,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等待著第一击的来临。 月光如水,洒在圆台之上,將三方势力的身影拉得修长,映在地面,交错成复杂的图案。 风从湖面掠过,微微扬起些许尘土,围观的人群不禁为这微妙的局势屏住了呼吸。 丹凤象站在圆台的一角,宛如一尊铜铸的雕像。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目光扫过场中的其他两方势力。 九人联盟,虽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让他们形成了压倒性的存在。 汪谋星稳稳站在他们中央,双手负於身后,微微昂首,那种看似瘦弱的身躯,却散发出一种难以忽视的掌控力。 他像一只指挥千军万马的鹰隼,目光锐利地注视著丹凤象。 而在另一方,萧寧孤身一人,面具下的神情隱而未见,却透出一股轻鬆与从容。 他的姿態从始至终都显得无比平静,仿佛这场可能决定命运的比试,只不过是一场简单的练习。 三方势力的气场完全不同。 丹凤象的目光在九人联盟和萧寧之间游走,片刻后,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他轻哼一声,心中已经做出了选择。 “九人联盟虽人数眾多,但並非无懈可击。” 他心中暗想,那些人联手確实棘手,特別是汪谋星这个头脑聪明的谋士,足以利用人数和战术拖延自己。 但也正因为他们人数过多,在相互配合时难免会出现漏洞。 只要找到机会,击破其首领,联盟自然不攻自破。 然而,这九人是眼下最难处理的。 若直接与他们交锋,时间势必会拖得太久,而拖延的后果便是给了萧寧可乘之机。 “面具男的话……” 丹凤象將目光转向萧寧,內心冷笑。 他刚才亲眼目睹了萧寧击败丹凤熊的过程,自然明白,目前来说,如果算每个人单独的战斗力,萧寧肯定是最高的。 “单打独斗,我绝不会输给他。更何况,他孤身一人,没有后援,与他交锋耗时绝不会太长。解决他,易如反掌。” 丹凤象很快就分析出了最佳的选择: 若先解决萧寧,战斗时间短,九人联盟根本来不及採取有效的应对。 只需片刻功夫,三方局势便会变为两方交锋,这样的局面才对自己更加有利。 反之,若直接对九人联盟出手,战斗拖延的时间越久,变数便会越大,给了萧寧渔翁得利的机会。 “所以,先对付这个面具男。”丹凤象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脚下的步伐悄然调整,向萧寧那一侧缓缓靠近。 与此同时,台下观眾席的议论声也愈发高涨。 “丹凤象的目光,好像在看著那个面具男子。” “不会吧,他打算先对付面具男吗?那可是刚刚击败了丹凤熊的人啊!” “这也正常。相比之下,九人联盟的威胁更大,毕竟人数压倒性占优。” “可他一个人对付九人联盟,也不是难事吧?” “你別忘了,那汪谋星可是天机山的谋士榜高手,有他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用什么手段?” 佳丽席上的几人也在低声交流,丹凤朝阳目光深邃地注视著场中的丹凤象,轻轻开口: “他的选择很合理。面具男子虽强,但独身一人。若趁机先解决他,场上的局势便会完全被他掌控。” 红衣翩翩笑著摇了摇头:“若我是那面具男子,此刻恐怕也会紧张吧。被丹凤象盯上,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 白雪霽则低声嘆道:“可惜了,这面具男子刚才展现了那样的实力,恐怕还是难逃一劫。” 第472章 借力! 另一边,观眾席中,卫青时与卫清挽的目光也紧紧锁定著圆台中央。 卫青时的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担忧:“丹凤象的选择是正確的。” 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如果我是他,我也会选择先对付面具男。毕竟九人联盟人数眾多,无法迅速击破。而面具男虽然强,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卫清挽听著卫青时的分析,心中更添一分焦虑。 她抬眼看向萧寧的方向,轻声说道:“哎,可惜了啊,这面具男子,他刚刚才经歷了一场高强度的对决,现在又要面对丹凤象……” 她的话语中透著隱隱的不安,但却掩饰得极好,没有让旁人察觉到她心中的牵掛。 卫青时微微一愣,隨即轻笑著开口:“姐姐,你多虑了。他既然有信心站在这里,就一定有办法应对。” 他的语气轻鬆,实际上却在暗暗替萧寧捏了一把汗。 圆台之上,丹凤象终於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萧寧,声音低沉而带著不可一世的气势: “面具男子,既然你敢站在这里,那就先让我来领教一下你的本事吧!” 这句话一出,台下瞬间响起一片譁然。 “果然,他选择了面具男子!” “这对面具男来说可不妙啊!他刚才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又要直接面对丹凤象!” “可丹凤象的选择太明智了,毕竟九人联盟的汪谋星太难缠,处理萧寧才是眼下最优的策略!” 汪谋星则冷冷一笑,站在九人联盟的中央,目光中透著一丝得意:“很好,这正合我意。” 他低声说道,环顾身边的盟友,语气中满是篤定:“只要丹凤象將面具男解决,我们的局势就更加明朗了。到时候,他再强,也难敌我们的联手。” 九人纷纷点头附和,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而此刻,孤身一人的萧寧,却依旧面不改色。 他抬起头,目光淡然地迎上丹凤象那如山般沉重的气势,仿佛完全不受威压的影响。 “看来,你选择我了。” 萧寧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著一种无比从容的篤定。 丹凤象眉头微挑,冷哼一声:“你该感到荣幸,能让我率先选择挑战你。” 萧寧却只是淡然一笑,双手垂在身侧,仿佛完全没有將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那么,”他低声说道,声音中带著一丝玩味,“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有多强。” 风声陡然停歇,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 就在这一瞬间,丹凤象猛然踏出一步,整个人如同一座山岳般朝著萧寧逼近,战斗的序幕终於拉开! 月色如银,湖风如刀,环绕圆台的空气骤然紧张到极点。 丹凤象的目光如利剑般死死锁定萧寧,他的双手缓缓按在巨鼎的一侧,脚步微微下沉,气势如同一座即將喷发的火山。 巨鼎表面的纹路在灯光下闪烁著冷光,仿佛在无声地预示著即將发生的一场惊天动地的碰撞。 四周观眾席上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那巨鼎在风中发出的微弱金属颤音,昭示著这场较量即將开始。 “他要动了!” 有人低声惊呼,那声音中满是压抑的震撼与期待。 丹凤象深吸一口气,双手猛然发力,只听“轰”的一声,那巨鼎在他的推动下缓缓移动。 隨即,他全身发力,脚下的网面瞬间凹陷了一块,而那巨鼎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著萧寧的方向狠狠撞去! 这一击,势大力沉,仿佛一头脱韁的猛兽衝出牢笼,伴隨著巨大的轰鸣声,掀起了台上的气浪。 “完了!” “面具男根本无法抵挡这一下!” “这是丹凤象的力量,这一击下去,他根本不可能躲得开!” 观眾席上爆发出一片惊呼声,所有人都被这猛烈的一击震撼到了。 他们目睹过丹凤象的力量,也知道这鼎重达一万三千多斤,这样的衝撞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接下的!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萧寧必败无疑的时候,他动了。 他的动作轻描淡写,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向巨鼎飞来的方向,那动作看起来毫无力量,甚至让人觉得他是在徒劳地迎接毁灭。 “疯了!他想用一只手挡住那鼎吗?”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丹凤象的全力一击啊!” 就在眾人震惊的目光中,巨鼎的冲势並未减弱,但就在碰触到萧寧手掌的瞬间,原本笔直前冲的轨跡陡然发生了变化! 巨鼎微微一偏,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著,竟然向著另一侧滑去! “轰!” 那鼎如同一颗巨石,从萧寧身旁擦过,径直朝著九人联盟的方向砸去! “什么?!” “鼎偏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九人联盟的成员顿时大惊失色,汪谋星原本稳如泰山的脸色也骤然变得苍白。 他高喊道:“快挡住!用力顶住它!” 九人立刻分散开来,各自找到鼎的不同位置,合力阻挡这股强大的冲势。 “轰——” 巨鼎撞上九人联盟的阵势,发出一声巨响,九人同时被震得连连后退。 那一刻,整个圆台仿佛被撼动了一般,脚下的网面剧烈晃动,台下观眾发出了一片惊呼。 九人勉强稳住身形,齐齐发力,將巨鼎停了下来。 儘管如此,他们的神色却无比难看。 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显然这一次碰撞消耗了他们不小的力气。 “这不可能……” “一个人,怎么可能挡住丹凤象的力量,还能改变鼎的轨跡?”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观眾席上响起一片不可置信的议论声,所有人都被刚才的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丹凤朝阳的眼神骤然一亮,她抬头看向场中的萧寧,低声说道: “他用的……竟是借力打力的技巧!” 佳丽席上,红衣翩翩忍不住拍手轻笑:“这面具男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他不仅能挡,还能反击。” 白雪霽微微頷首,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丹凤象的力量虽强,但若无法精准控制,终究会被这等高手利用。” 而在圆台上,丹凤象的脸色第一次发生了变化。 他紧皱眉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向萧寧,目光中多了一抹警惕与疑惑。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低沉地问道,声音中透著几分不甘。 萧寧抬眼看著他,嘴角微微扬起,淡然说道:“力量虽大,但若用之不当,不过是为他人所用罢了。” 丹凤象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显然对萧寧的回答並不满意,但却无法反驳。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再次握紧,整个人的气势再度攀升,似乎在为下一次更猛烈的攻势积蓄力量。 “来吧,让我看看你还能挡几次。” 他说著,迈开了步伐,再次向巨鼎走去。 另一边,九人联盟刚刚稳住巨鼎的轨跡,还未完全从刚才的衝击中恢復过来。 汪谋星目光凝重地看向丹凤象,咬牙说道:“各位,我们现在不能再观望了!必须採取行动,否则,接下来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他的话语唤醒了眾人,九人迅速调整阵型,开始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场上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三方势力的目光交错,每一个人都在思索著如何在接下来的对抗中占据上风。 而台下的观眾则已经被这一幕完全震撼。 “这三方的对决,简直让人看不透了!” “我本以为丹凤象一定能轻鬆解决面具男,没想到面具男竟然能如此巧妙地化解。” “接下来会怎样?九人联盟又会如何应对?” 丹凤象並未因为第一次的失败而停下,他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再次发力。 “面具男,別以为一次巧合就能让你逞威风,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隨即迈开步伐,双手猛地一拍巨鼎。 那一瞬间,巨鼎再次发出沉闷的轰鸣声,伴隨著丹凤象强大的力量,它以更快的速度朝著萧寧撞去。 台下观眾的惊呼声再度响起:“他又来了!” “这一次比刚才更猛烈!面具男还能化解吗?” “难说啊,丹凤象可是汲取了上次的教训,这一击,显然更难应付!” 圆台中央,萧寧静静站立,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 面对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击,他没有退缩,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就在巨鼎即將接触到他的瞬间,萧寧身形微动,右手以一个轻盈的弧线拍向鼎身。 “砰!” 巨鼎再次偏离了轨跡,竟然擦著萧寧的肩膀飞向一旁,撞向空地。 “这怎么可能?” “他又挡住了!” “不是挡住,而是彻底化解了丹凤象的攻势!” 观眾席上沸腾了起来,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场中的萧寧,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丹凤象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他死死地盯著萧寧,心中怒火翻涌。 “你以为这样就能贏?”丹凤象低吼一声,再次转向巨鼎,“看我还能不能突破你的防线!” 他全身的肌肉再度紧绷,脚下猛然发力,巨鼎在他的推动下再一次飞驰而出。 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猛烈,脚下的网面甚至被踩得向下凹陷。 这一次的冲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快、更重、更具威胁! “这次,他还能挡住吗?” “丹凤象的力量完全爆发了,这已经是极限了吧?” 台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萧寧依旧一动不动,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仿佛早已洞悉了丹凤象的全部意图。 当巨鼎以破竹之势朝他衝来时,萧寧轻轻抬起右手,这一次,他的动作更显从容不迫。 “砰!” 萧寧掌心轻轻一推,那鼎的方向再次被巧妙地改变,它飞向了另一个角度,险些擦过九人联盟所在的位置。 汪谋星眼疾手快,连忙指挥眾人避开,九人同时发力,才勉强阻止了鼎的冲势。 “这……” 九人联盟的成员再次被震惊,他们无不脸色发白,显然对这样的局面感到难以置信。 “这面具男的实力,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他居然能连挡两次,丹凤象的力量竟然拿他毫无办法!” “这还是人吗?” 观眾们的惊呼声已经掀起了高潮,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萧寧的表现。 “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技巧,几乎可以称为神技了吧!” “太不可思议了,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轻鬆化解丹凤象的攻势!” 丹凤象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眼中燃起了更加炽烈的怒火。 他猛然转向萧寧,低吼道:“你不过是耍一些招,有本事正面接我一击!” 萧寧淡然一笑,声音平静:“力不在猛,而在於巧。丹凤象,你虽有强大的力量,却不懂得如何驾驭它。” 这句话犹如一根针刺入了丹凤象的心头,他怒极反笑:“不懂驾驭?好,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驾驭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巨鼎,再次发力。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推向萧寧,而是用一个弧线,將巨鼎甩出一个巧妙的旋转弧度! “这次有变化!” “他学聪明了,试图用变招打乱面具男的节奏!” “这一击,面具男还能挡住吗?” 巨鼎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著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力量逼近萧寧。 然而,萧寧只是轻轻侧身,右手再度抬起,手掌以一个极小的幅度接触到鼎身。 “砰!” 巨鼎的旋转轨跡再次被打乱,最终在距离萧寧半步的地方擦肩而过,重重砸在空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丹凤象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他喘著粗气,死死地盯著萧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三次全力出击,竟然都被对方轻鬆化解。 “你……”他咬牙说道,声音中带著深深的愤怒和不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萧寧却只是微微一笑,声音依旧淡然:“丹凤象,力量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无处施展的力量。” 这一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直接击碎了丹凤象的最后一丝骄傲。 他握紧拳头,脸上的青筋隱隱跳动,显然內心正经歷著一场激烈的挣扎。 台下观眾的情绪已经完全被点燃,他们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向萧寧表达了最热烈的讚嘆。 “面具男太强了!他不仅能挡,还能反击!” “这是我见过最精彩的一场对决!” “丹凤象的力量竟然对他毫无作用,这简直是奇蹟!” 丹凤象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的双拳紧握,额头的青筋跳动得愈发明显。 儘管他表面上显得镇定,但心中却充满了愤怒与疑惑。 “面具男子……”丹凤象低声喃喃,目光如刀般锁定萧寧,“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这样游刃有余!” 台下的观眾们也议论纷纷,气氛越发紧张。 “这丹凤象到底怎么了?连续几次出手,居然都没能撼动面具男!” “还不止如此,他的每次攻势都被借力化解了,结果反而压迫到了九人联盟!” “面具男太强了,他不仅挡住了丹凤象的攻势,还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九人联盟的汪谋星听著周围的议论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目光如炬地看向萧寧,语气冷然:“此人不除,终成大患!” 然而,此时的萧寧依旧站得笔直,神色如常。他没有丝毫紧张,仿佛丹凤象的攻击根本不能对他造成威胁。 丹凤象深吸一口气,双手猛地按在鼎的一侧,脚下用力,巨鼎再次发出轰鸣声,带著山崩海啸般的气势直奔萧寧而去。 这一次,丹凤象的力量比之前更加猛烈,巨鼎衝刺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砰!” 萧寧的右手再次轻轻抬起,这次他的动作更加优雅,掌心以一个巧妙的角度轻触鼎身,整个力量瞬间被引导向另一个方向。 “嗡——” 巨鼎划出一道弧线,带著难以想像的衝击力,直逼九人联盟而去。 “来了!” 九人联盟的成员们顿时大惊失色,他们急忙调整站位,迅速迎上巨鼎。 “快顶住!”汪谋星大喊一声,指挥眾人迅速分散,找到鼎的支点位置,同时发力抵挡。 “轰!” 巨鼎与九人联盟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巨大的衝击力震得台上的网面剧烈晃动,九人联盟的成员被震得连连后退,额头布满了冷汗。 “他的力量……怎么可能这么强!”一人惊呼出声,脸色煞白。 “这根本不是力量的问题!是他巧妙地將丹凤象的攻击引导到我们这边!” 汪谋星咬牙说道,目光死死盯著萧寧,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防住了!九人联盟居然防住了!” “不过看样子,他们已经力竭,再来几次的话……” 观眾席上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场上的变化。 丹凤象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没有浪费时间,迅速调整了位置,再次用力推动巨鼎。 “面具男,你想借力打力,我偏不让你如愿!”丹凤象低吼一声,整个人如同一头髮狂的巨兽,用尽全力將鼎推向萧寧。 鼎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冲势也更加凌厉。 然而,萧寧依旧面不改色。他脚步微微后退半步,右手再次抬起,动作看似轻描淡写,却准確无误地化解了鼎的冲势。 “砰!” 巨鼎再一次被引导偏离轨跡,直奔九人联盟的方向而去! “又来了!” “快顶住!” 九人联盟的成员们大惊失色,他们再一次合力抵挡这股巨大的衝击力。 “轰!” 鼎撞在他们的阵型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儘管九人全力以赴,但仍然被这股力道震得摇摇晃晃。 汪谋星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咬紧牙关,大声喊道:“稳住!大家一定要稳住!” 然而,就在他们重新稳住脚步的时候,其中一名联盟成员因为站位不稳,被震得失去了平衡,脚下一滑,直接摔出了圆台! “啊——” 那人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显然已经彻底出局。 “居然有人被震下去了!” “太可怕了,这样下去,九人联盟还能撑多久?” 观眾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他们瞪大眼睛,看著场上的每一个细节。 九人联盟的阵型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剩下的八人神色惊恐,他们明显感受到了这场战局的艰难。 “面具男……”汪谋星低声呢喃,目光中透著浓浓的恨意,“这个傢伙,绝对是个比丹凤象还难缠的对手!” 而另一边,丹凤象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他低吼一声,再次握住鼎的边缘,狠狠地推向萧寧。 这一次,他几乎將全身的力量都注入了这一击,整个人如同狂暴的洪水一般,完全失去了理智。 萧寧的眼中闪过一抹光芒,他轻轻一笑,右手再次抬起,以一个更为巧妙的角度接触鼎身。 “砰!” 鼎的轨跡再次被改变,朝著九人联盟飞去。 “又来了!” 八人迅速调整阵型,全力以赴迎上这一次衝击。 然而,这一击的力量比之前更强,他们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稳住鼎的位置。 但即便如此,另一名联盟成员因为体力不支,直接被震飞,摔下了圆台。 九人联盟再次减员,现场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这不可能……” “九人联盟都快撑不住了,面具男却丝毫不受影响!” “他是人还是神?” 观眾们的惊嘆声此起彼伏,他们对萧寧的表现感到无比震撼。 而此刻的丹凤象,脸上的怒火已经无法掩饰。 他咬紧牙关,低吼道:“面具男,你只会用我的力量反击,算什么本事!有种堂堂正正接我一击!” 萧寧却微微一笑,语气淡然:“力不在猛,贵在用之得当。丹凤象,你的力量太过分散,自然会被人利用。”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丹凤象的心头。 他怒极反笑:“好!让我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丹凤象的脚步再次迈出,他全身的肌肉紧绷,每一步都带著沉重的威压。 巨鼎在他的推动下,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直奔萧寧而去。 然而,萧寧依旧从容,他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疑,再次以轻巧的手法將鼎引导偏离轨跡。 “砰!” 鼎的冲势再度朝著九人联盟飞去。 第473章 举鼎! 丹凤象的攻势变得愈发凌厉,他的怒火仿佛点燃了整个圆台。 每一次推动巨鼎,伴隨著他低沉的吼声,巨鼎的速度和力量都更上一层楼。 “面具男,这一次,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躲!” 丹凤象猛地发力,巨鼎再次以惊人的速度飞向萧寧。 台下的观眾席一片惊呼,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眨眼。 “这一次的速度太快了!他还能化解吗?” “这可比刚才的几次攻击更猛了!” 萧寧依旧平静,他的身影在巨鼎的衝击之下显得格外渺小。 然而,他眼中的冷静与从容却让人无法忽视。 就在巨鼎逼近的剎那,萧寧再次抬起右手,这一次的动作更加轻描淡写,掌心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触碰到鼎身。 “砰!” 巨鼎的轨跡再一次发生了偏转,那巨大的力量如同被一条无形的丝线牵引著,直奔九人联盟的方向而去! “来了!” 汪谋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大吼一声:“快,顶住!” 七人联盟迅速调整阵型,所有人同时出手,才勉强稳住鼎的冲势。 “九人联盟顶不住了,再来一次他们会不会全军覆没?” “太可怕了,这场比赛,完全成了面具男和丹凤象的舞台!” 观眾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被场上的对决彻底震撼。 七人联盟站在鼎前,每个人都大口喘著粗气,脸色惨白。 他们的体力和意志已经被连续的衝击逼到了极限,连站立都有些摇摇欲坠。 汪谋星的额头满是冷汗,他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样下去不行……”他低声喃喃,目光死死盯著场中的萧寧,“这傢伙简直就是个怪物!” 汪谋星原本的计划是坐山观虎斗,等待丹凤象和面具男两败俱伤后,自己带领联盟成员轻鬆收拾残局。 然而,事实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是两虎相爭,而是一虎在追另一虎,顺便用另一只老虎的力气咬我们!” 汪谋星的心中充满了无力和不甘。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在战局中掌控全局,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被玩弄於鼓掌之间的棋子。 “不能再等了!”汪谋星咬牙说道,目光中透著一抹狠意。 “如果再这么下去,还没等他们斗完,我们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他的目光在丹凤象和萧寧之间快速扫过,心中飞速权衡著利弊。 “面具男更难对付,他不仅能挡,还能反击,將我们的力量全部引向自己。相比之下,丹凤象虽然力量强,但更多依赖蛮力!” 想到这里,汪谋星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几人说道:“听我指挥,我们配合丹凤象,先把面具男解决掉!” 其他人闻言,脸上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配合丹凤象?”有人忍不住低声问道,“丹凤象不是我们最后要对付的么!” 汪谋星冷笑一声,声音中透著一丝阴冷:“那是之前?现在谁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你们看不出来吗?” 眾人对视一眼,隨即纷纷点头同意。 “好,就按照你的计划!” 与此同时,丹凤象已经再度发起了衝击。 他的怒火如同点燃了整个圆台,每一次推动巨鼎,都伴隨著他低沉的吼声和震耳欲聋的轰鸣。 “面具男,这一次,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巨鼎再一次以惊人的速度飞向萧寧,这一次的力量比之前更为猛烈,仿佛带著摧毁一切的决心。 萧寧依旧保持冷静,他的右手轻轻抬起,以一种巧妙的角度触碰鼎身。 “砰!” 鼎的轨跡再次发生变化,朝著七人联盟的方向飞去! 然而,就在鼎飞向七人联盟的瞬间,汪谋星猛然大吼一声:“动手!” 七人联盟迅速分散开来,汪谋星带头冲向萧寧的方向,其他几人紧隨其后。 “什么?” 萧寧的目光微微一变,他显然没有想到汪谋星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出击。 “九人联盟要干什么?” “他们居然反过来主动攻击面具男!” “难道他们要跟丹凤象联手?” 台下的观眾席顿时炸开了锅,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场上的局势变化。 汪谋星的目光阴冷,他快速靠近萧寧,同时大喊道:“丹凤象,別管其他人了!现在我们联手,先把他解决掉!” 丹凤象显然也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他目光微微一凝,隨即露出一抹冷笑:“也好!” 两人竟然达成了短暂的默契,朝著萧寧同时发动了攻势! 萧寧目光微微一沉,嘴角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有意思。” 他轻轻一跃,身形如同柳絮般飘然而起,避开了两人的联合攻势。 “砰!” 巨鼎重重砸在他刚才所站的位置,激起一片尘土。 汪谋星和丹凤象的目光同时转向半空中的萧寧,眼中透著浓浓的战意。 “你以为躲得掉吗?” 丹凤象怒吼一声,再次推动巨鼎,而汪谋星则趁机从另一侧迅速靠近,试图封住萧寧的退路。 两人的联手,让场上的局势变得更加紧张,而萧寧则在危机之中展现出更为精妙的身法和应对策略。 “面具男能撑住吗?” “这两人的联手实在太强了,他能抵挡多久?” 观眾们屏住呼吸,眼神紧紧盯著场上的每一个动作。 一场更加激烈的对决,正在圆台之上拉开序幕! 另一边,观眾席上的气氛也因场上的巨大变化而瞬间沸腾了起来。 “什么?丹凤象和九人联盟居然联手了?” “这还是那自负的丹凤象吗?居然会和別人合作?” “我看这面具男子是真的强,居然逼得两方对立的势力都联起手来对付他!” 围观的人群中,原本看好丹凤象或九人联盟的一些武者,此刻已纷纷对萧寧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他们虽然不明白萧寧是如何做到的,但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局势,已经完全被这个神秘的面具男搅得天翻地覆。 丹凤家族的长老们,原本坐在席上神色肃穆,此刻却忍不住互相交换著目光。 “这面具男子的实力,恐怕还在我们最初的预估之上。”一位满脸皱纹的长老沉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 “是啊。”另一名年纪略轻的长老点了点头,抚摸著白的鬍鬚。 “不但能够化解丹凤象的攻势,还能巧妙地將九人联盟牵扯进去,他的心智与武艺,实在是深不可测。” “不过……”旁边的一位长老眉头微皱,冷声道,“他能撑多久?即便再聪明,也难敌两方势力的联手吧?” “这可不一定。”一名略微消瘦的长老摇头说道,目光紧紧锁定著场中的萧寧。 “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吗?到目前为止,他的身法与力量都游刃有余,甚至还保留了部分余力。” “保留余力?”几位长老同时皱眉,彼此间露出复杂的神色。 “是啊。”那人声音低沉,指了指场中的萧寧,目光闪烁著隱隱的忌惮。 “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几次轻鬆化解丹凤象的全力衝击?他根本没用尽全力,只是在等待机会。” 听到这番话,丹凤朝阳的目光更加深沉。 她静静地注视著圆台上的萧寧,眉头微蹙,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究竟是谁……”她低声呢喃,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 在佳丽席上,红衣翩翩轻轻扯了扯衣袖,嘴角带著几分笑意:“这场比试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墨玉莲皱眉道:“丹凤象和九人联盟联手,面具男子还能撑多久?” 白雪霽轻声嘆息:“但愿这场比试,不要演变成一场毫无意义的碾压。” 紫烟绕则轻轻抿了抿嘴唇,目光中透著一丝担忧:“如果面具男真的被联手压制,那接下来……他会如何应对?” 而在台下的普通观眾中,反应更加热烈。 “我从来没见过丹凤象联手对敌,这傢伙真的是把他逼到了极限!” “九人联盟本来就是心机深沉的汪谋星带头,没想到现在居然敢跟丹凤象联合起来!看来这个面具男,已经成了他们共同的心腹大患!” “嘿嘿,这样的场面才有意思嘛!你看,这面具男被两方夹击,还能从容应对,太强了!” “但他还能撑多久?別忘了,丹凤象和汪谋星都是极其难缠的对手!” “难说,或许这面具男还藏著什么杀手鐧呢?” 討论声中,圆台上硝烟瀰漫的紧张气氛越发浓重,而不少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卫青时和卫清挽身上。 卫清挽脸色复杂,眼中充满了不安。 “他到底……还能撑多久?”她低声问道,语气中多了一抹隱隱的担忧。 “姐姐,別急,他肯定有办法的。”卫青时强装镇定,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但紧攥的拳头暴露了他內心的焦虑。 “青时,他……”卫清挽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场上的局势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丹凤象和九人联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汪谋星不再刻意隱藏自己,他的指挥变得更加频繁而高效,七人联盟分散开来,不断试探萧寧的反应。 “別给他留一点喘息的机会!”汪谋星厉声喊道,目光中满是狠辣。 “只要让他露出一丝破绽,我们就能把他彻底压垮!” “明白!” 七人同时出手,他们的动作虽不算特別强大,但配合得天衣无缝,每一个攻击角度都精准到位,將萧寧的退路压缩到最小。 与此同时,丹凤象再次推动巨鼎,他的力量如同狂暴的洪水,巨鼎带著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直衝萧寧而去! “这是他们联手的一击,太可怕了!” “面具男,这次还能化解吗?” 就在眾人屏息凝神的瞬间,萧寧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一抹青烟,脚下轻轻一踩,身体便旋转著避开了七人的夹击,同时右手轻轻抬起,手掌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再次触碰到巨鼎。 “砰!” 鼎身的轨跡再一次偏离,竟然直接撞向了七人联盟的方向! “来了!” 汪谋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大吼一声:“所有人,快挡住!” 然而,七人联盟已经连续承受了几次巨鼎的衝击,体力和意志早已濒临极限。儘管他们拼尽全力,但仍然无法完全化解这一击的威力。 “啊——” 一名联盟成员发出一声惨叫,被鼎身的余波震得直接摔出了圆台,落在了地面上! 七人联盟,再次减员! 场下的观眾顿时爆发出一片惊呼声,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 “又被撞下去一个!” “这面具男太强了,简直无人能敌!” “七人联盟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了!” 汪谋星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的眼神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不能再拖了!”他低吼一声,目光死死锁定萧寧,“所有人,跟我一起动手,把他彻底解决!” 湖畔圆台上的气氛被压缩到了极点,仿佛时间也因为这股无形的紧张而停滯。 丹凤象站在巨鼎的一侧,呼吸沉重如鼓。 他的全身肌肉紧绷,犹如一座隨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他的怒火已经无处安放,目光死死地盯著不远处的萧寧,仿佛要將他撕碎一般。 另一边,汪谋星迅速整理了剩下六人的阵型。 他的脸色愈发阴沉,目光中却多了一丝疯狂与狠辣。他已经意识到,凭藉七人联盟单独对抗面具男,显然已经没有任何胜算。 唯一的机会,就是和丹凤象彻底联手,以绝对的力量碾压对方! 台下的观眾早已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场上的每一个细节。 “这是要彻底拼命了!” “丹凤象和六人联手?这下面具男可撑不住了吧?” “谁知道呢?到现在为止,面具男还没露出一丝破绽。” 红灯笼的光影摇曳,將场地映衬得更加迷离,仿佛在预示著一场暴风雨即將来临。 丹凤象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踏前一步,声音如雷般在场中炸响:“面具男!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来接我这一击!” 与此同时,汪谋星目光一闪,冷声命令道:“所有人,隨我一起,跟丹凤象推鼎!” 六人迅速分散到鼎的不同位置,手掌紧贴著鼎身,双腿下沉,整个身体如同一个整体,將力量全部注入巨鼎。 “轰!” 巨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犹如一头甦醒的猛兽,带著山崩地裂般的威势,朝著萧寧的方向冲了过去!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这么多人合力推鼎,这一击绝对无解!” “面具男就算再强,这次也难以化解吧!” “看样子,胜负要分了!” 佳丽席中,红衣翩翩忍不住低声说道:“这样的攻势,真的还有人能挡住吗?” 白雪霽微微摇头,语气中透著担忧:“这次的力量,恐怕连借力打力也不足以应对了。” 丹凤朝阳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场中的萧寧,她的眉头轻皱,眼中透著一丝不安:“他会如何应对?” 此刻,萧寧依旧站得笔直,面对那直衝而来的巨鼎,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 然而,他的眼神依旧冷静,甚至还带著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就在鼎即將撞上他的瞬间,萧寧突然动了! 他的双手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抬起,掌心正对著巨鼎的方向,仿佛要直接接住这惊天动地的一击! 圆台之上,狂风骤起,红灯笼的火焰在风中剧烈摇曳,湖面掀起细微的波纹,似乎整个天地都在为即將发生的一幕屏息。 巨鼎带著山崩地裂般的威压轰然冲向萧寧,它的表面布满古老的纹路,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幽冷的光芒,宛如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巨兽,咆哮著朝猎物扑去。 台下的观眾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目光死死地盯著圆台中央。 “他能挡住吗?” “这可是丹凤象和汪谋星联手的全力一击啊!” “这么巨大的力量,谁能接得住?” 质疑与惊呼此起彼伏,但却掩盖不住空气中那逐渐攀升的紧张气息。 而就在鼎即將触碰到萧寧的瞬间,他动了! 萧寧的身影如松如岳,双腿稳稳扎在网面之上,脚下纹丝不动,整个人仿佛一座佇立千年的山峰。 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朝外,手指微微弯曲,像是在聆听天地间最微妙的力量流动。 那一剎那,台下的观眾只觉得他的动作並不急迫,甚至透著一股从容与优雅,但却在每个人的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疯了?他想徒手接鼎?”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几人的全力合推啊!” 就在眾人惊呼的瞬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巨鼎的冲势竟然被萧寧生生止住了! 全场死寂,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著场中的萧寧。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鼎身和萧寧的双手在空中相触,撞击的余波如海啸般朝四周扩散开来。 网面剧烈颤动,甚至发出了一阵让人牙酸的“嗡嗡”声。 而让所有人感到震惊的是,萧寧竟然没有被这一股巨大的衝击力震退一步! 他站在那里,身影如磐石般沉稳,他的双臂没有丝毫颤抖,掌心与巨鼎贴合,仿佛承载了天地间最无可匹敌的力量。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红灯笼的光辉洒在萧寧的身上,將他的身影映衬得无比伟岸,他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位自远古时代走出的战神。 “他接住了!” “真的接住了!”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声,观眾们难以置信地看著这一幕,眼中充满了震撼与狂热。 丹凤象的目光死死地锁定著萧寧,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內心的骄傲与愤怒在这一刻被彻底摧毁。 汪谋星更是瞪大了眼睛,脸上布满了冷汗:“这……怎么可能……” 而萧寧却依旧平静,他微微侧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就这点力量,也敢自称无敌?” 说罢,他双臂猛地一震,那鼎在他的手中竟然高高举起! 这一幕如同雷霆落地,彻底震撼了全场。 “他不仅接住了,还把鼎举起来了!” “太恐怖了,这傢伙根本不是人!” 萧寧缓缓將鼎举过头顶,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滯,双臂平稳如铁,他的脚步依旧纹丝不动,目光中透著不可撼动的威严。 “这……” “他居然接住了!”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丹凤象和汪谋星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们显然没有料到萧寧会以这样的方式化解这一击。 萧寧却微微一笑,双臂猛地一用力,那原本沉重无比的巨鼎竟然被他轻鬆举了起来! “嘭!” 巨鼎被高高举起,横亘在萧寧的头顶,鼎身的纹路在灯光下闪烁著幽幽的金属光泽,显得格外震撼。 “他竟然举起来了!” “这可是一万三千多斤的鼎啊!他怎么可能……” “这面具男,到底是什么怪物!” 台下的观眾早已沸腾,几乎每个人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寧举著巨鼎,轻轻转了个身,身体稳若磐石,双臂毫不吃力地挥舞出一道弧线。 “这不可能……” 丹凤象瞳孔微缩,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与不甘。 “给你们送回去!”萧寧低喝一声,双臂猛然用力,巨鼎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奔丹凤象和六人联盟的方向砸去! “快闪开!”汪谋星大吼一声,神色中透著一丝恐惧。 然而,巨鼎的速度太快,力量太猛,他们根本来不及完全避开。 “轰——” 巨鼎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將丹凤象和六人联盟直接震飞了出去! “啊——” 几声惨叫响起,丹凤象和六人联盟的成员纷纷摔出圆台,重重落在地面上。 台下瞬间一片死寂,隨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他贏了!” “一个人,对抗所有人,最后居然全胜!” “面具男简直是神话!” 丹凤朝阳站在高台之上,目光复杂地注视著场中的萧寧,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她轻声呢喃,声音低不可闻,“到底是谁?” 佳丽席上的几人纷纷站起身,脸上的震惊与讚嘆溢於言表。 “这场比赛,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紫烟绕轻声说道,目光中透著无尽的惊嘆。 红衣翩翩则低声笑道:“看来,这个面具男子,真的不是一般人。” 白雪霽轻轻点头,语气中带著几分敬意:“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这样的人物……真是不世出的天才。” 而在圆台中央,萧寧缓缓放下双手,目光淡然地扫视全场。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幕不过是一次平常的较量。 “接下来……”他低声说道,声音中透著一丝淡淡的冷意,“还有谁?” 全场一片寂静,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第474章 太极! 湖畔的夜风卷过,掀起一阵微凉的波浪,月光洒在湖面,银辉荡漾,却难掩圆台上那份刚刚结束的狂热。 巨鼎重新静静地矗立在圆台中央,宛如一位孤独而骄傲的王者,在一片烟尘和硝烟中散发出冷冷的金属光芒。 它的周身布满了细碎的尘土,那些深刻的纹路此刻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古老图腾,诉说著它刚刚经歷的惊心动魄。 红灯笼的光晕隨著微风晃动,灯影摇曳,將整个场地映衬得明明暗暗,仿佛一场未散的梦魘。 场中,萧寧静立於风中,衣袍微动,面具后的目光平静如水,似乎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幕不过是举手投足间的寻常之事。 他的身影与那鼎相映成辉,一个人,一尊鼎,映照在台下所有人瞪大的眼瞳中,仿佛永恆凝固的一幅画卷。 “轰——” 远处的余波终於在此时彻底消散,尘埃缓缓落下,圆台上的一切逐渐清晰。 这一刻,整个场地如坠入沉寂的深渊,无人敢开口,只有风声轻轻拂过,似在嘆息,又似在低语。 半晌后,终於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带著一丝颤抖的声音低声说道: “他……他真的贏了?” 这一声仿佛打开了闸口,四周的议论声顿时蜂拥而至。 “那可是丹凤象,还有汪谋星带领的联盟啊!连他们联手都……都被他一人击败?” “这面具男到底是什么来头?这种力量,这种手段,我从未见过!” “他居然能徒手接下那样的攻势,还能將巨鼎挥舞起来,这简直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声音中既有惊嘆,也有畏惧,更多的却是无法掩饰的狂热和敬佩。 远处的湖水轻轻拍打岸边,湖光与灯光交织在一起,將整个场地映得如同神跡降临。 那些摔下圆台的选手,有的面色苍白地站起身,有的还在地上喘息不止。 他们看向圆台上的萧寧,目光中既有震撼,也有难以接受的屈辱。 丹凤象跪在地上,双拳紧握,低著头,一言不发。 “他怎么可能这么强?”有人喃喃自语,声音中透著浓浓的不甘。 “丹凤象竟然输了,连汪谋星都输了,他一个人,竟然战胜了所有人!” 而汪谋星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眼神复杂地盯著萧寧,似乎还无法相信自己精心谋划的一切,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惨败。 “不可思议……这是神人之姿!” 丹凤家族的长老席上,几名德高望重的长老早已坐直了身子,他们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场中的萧寧身上,眼中满是惊骇与深思。 “这个面具男子的实力……早已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他刚才的表现,甚至已经不止是武艺的层面,那是一种对力量、技巧和心智的极致驾驭。”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人物。” 一位年长的长老深吸了一口气,低声感嘆道:“若他並非我祁国之人,只怕会成为我族未来最大的威胁。” 丹凤朝阳依旧站在高台之上,目光复杂地注视著萧寧,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震撼与敬佩。 “他究竟是谁……”她低声呢喃,声音低不可闻,“这样的武艺与心智,竟然不曾有过半点传闻。” 佳丽席上,几名佳丽也纷纷议论开来。 红衣翩翩双手合拢,眼中满是难以抑制的惊嘆:“这样的男子,若是能在江湖中留名,只怕將来会成为一个时代的传奇。” 墨玉莲微微摇头,语气中透著复杂:“这样的力量,已非凡人可比。这次力撞鼎之战,他的名字,註定要震动天下了。” 白雪霽轻声嘆息:“一个人能將力量、智慧和技巧完美结合,这样的人物,何止是不可思议……” 而紫烟绕的目光则始终锁定著萧寧,她的双手轻轻抓著身前的衣袖,似乎在试图掩饰內心的震动: “这样的人物,若能与我一曲共鸣……”她低声自语,话未说完,目光中已然透出一抹憧憬。 湖畔风起,灯火摇曳,场上的气氛却愈发凝固。 即便是那些经验丰富的江湖豪杰,此刻也不禁面露复杂之色。 “我原以为这场比试不过是一场家族势力之间的角逐,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一个人。” “这面具男的实力,已然无法用常理衡量。我看,就连丹凤家族也要重新审视他了。” “只怕从今天开始,他的名字將传遍整个祁国。” 在圆台之上,萧寧缓缓放下了双手,站立於风中。他的身影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挺拔,而那面具后的目光则冷静如初,没有一丝因为胜利而显得骄矜。 他静静地扫视全场,语气平静,却带著难以忽视的威压:“承让了?” 一句话落下,整个场地再次陷入死寂。 没有人敢回答,也没有人敢上前。 这一刻,湖畔的风停了,灯笼的光芒显得格外幽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萧寧一人的身影。 那尊鼎与他的身影交相辉映,宛如天神下凡,无人可撼。 夜风渐缓,湖畔灯火依旧摇曳,但那片喧囂的圆台周围,气氛却因萧寧的胜利而显得格外安静。 在胜利的余波中,台下的观眾逐渐回神,许多人低声交谈著,却依旧无法掩饰內心的震撼。 “这样的战斗,简直是开天闢地的奇观。” “他到底用的是什么武功?竟能以如此从容的手段破解丹凤象的刚猛之力!”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问题,还有技巧和对时机的把握……” 此时的圆台上,丹凤象正缓缓站起身,脸上仍然带著几分复杂的神色。 摔下台的那一刻,他的怒火曾经炽烈如焰,但如今,更多的却是震惊与佩服。 丹凤熊从人群中走上前,他那庞大的身形在红灯笼的光芒下显得无比魁梧,但他的表情却比以往多了一分认真和谦恭。 他的步伐稳重,却又透著几分迟疑,像是在权衡著该如何开口。 两人並肩站在圆台之下,望著高台上的萧寧。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內心的敬意。 “面具男子。”丹凤象终於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有力,透著一种直爽的坦荡,“今日一战,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引起台下一片譁然。 “丹凤象竟然承认自己输了!” “这可是那个从不低头的丹凤象啊!” “这面具男到底有何种能耐,竟让丹凤象这般折服?” 丹凤象仿佛未听到那些议论,他继续说道:“你的手段,確实非凡。但我有一事不明……”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著萧寧,隨后拱手道:“你的应对之法究竟是什么?为何能让我的全力攻势化作无用之力?” 萧寧闻言,目光轻轻扫过丹凤象,隨后又落在丹凤熊身上。 丹凤熊的表情虽然没有开口,却显然也带著同样的疑问。 “这一招,不是你们熟知的任何招式。”萧寧淡淡地开口,他的语气中带著几分悠远,仿佛在敘述一段並非属於此世的奥秘。 台下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静地听著萧寧的话语。 “这是我自创的招式。”萧寧继续说道,他的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它以柔克刚,借力打力,讲求四两拨千斤。无论敌人力量多么强大,只要能找到其中的破绽,就能轻鬆化解。” “以柔克刚?借力打力?”丹凤象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两个简单却深奥的词汇。 丹凤熊则更加直接,他试探性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那些刚猛无匹的力量,反而成了被你利用的工具?” 萧寧点了点头,语气淡然:“正是如此。力量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控的力量。你们刚猛,却失之笨拙,而我,则用你们的力量化为己用,將它反击於你们身上。” 此言一出,丹凤象和丹凤熊同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但紧接著,两人又露出几分疑惑。 “如此说来……”丹凤象皱著眉头,语气中带著不解,“你用的究竟是一门什么样的武学?” 萧寧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光芒:“这套武学,我称之为『太极』。” “太极?”丹凤象和丹凤熊异口同声地重复著这个陌生的名字,他们的眼神中带著浓浓的好奇与疑问。 “不错,太极。”萧寧点头,继续解释道。 “它並非单纯追求力量,而是將自身的柔与敌人的刚结合在一起,以柔和包容的姿態化解刚猛的攻击,再通过借力反击,將敌人的力量反制。” 他的手轻轻抬起,仿佛在空中描绘著某种无形的轨跡:“太极的核心,是圆。” “圆?”丹凤熊微微一愣。 萧寧轻轻点头,双手交叠,缓缓划出一个弧线: “圆是无穷的,也是不破的。当你的力量衝击而来时,我便以这圆的轨跡,將你的力量引开,化解你的攻势。” “而后,再通过这同一条轨跡,將你的力量加倍返还於你。” 丹凤象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萧寧的手势,似乎被他那简单的动作所震撼。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真正施展时,只怕比我们想像的要困难百倍。”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多了几分敬佩。 “正是如此。”萧寧微微一笑,目光中透著几分深邃。 “太极看似简单,却需要对力量的敏感,对时机的把握,以及对敌人动作的洞察。一旦有丝毫疏忽,便可能功败垂成。” 丹凤熊深深吸了一口气,隨后重重地拱手行礼:“面具男子,你今日的教诲,让我受益匪浅。我丹凤熊,佩服!” 丹凤象也不甘落后,他郑重其事地躬身说道:“此战我虽败,但能与如此高人对战,亦是我一生的荣幸。” 两人的举动顿时引起台下观眾的一片譁然。 “丹凤象和丹凤熊竟然如此谦虚?” “看来,这个面具男子不仅武功绝世,连他的气度也令人折服。” “今日之后,他的名字定会传遍整个祁国。” 佳丽席上,红衣翩翩忍不住低声说道:“他不仅有绝世武艺,还有一颗愿意分享的心,这才是真正的强者之道。” 墨玉莲微微点头,目光中带著几分深思:“他所说的太极,不仅是一门武功,更是一种哲学。” 白雪霽轻轻嘆息:“以柔克刚,以圆化方,他不仅在教授武艺,更是在教导一种处世的智慧。” 而丹凤朝阳站在高台上,目光复杂地注视著场中的萧寧。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已然超越了她所见过的一切强者。 湖风拂过,灯影摇曳,圆台上的萧寧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站在风中,平静而深邃。 这一夜,他的名字註定將成为整个祁国最响亮的传奇。 夜色如墨,湖面波光粼粼,圆台上的喧囂已然退去,只剩下风中摇曳的红灯笼,映衬著丹凤朝阳那复杂难言的目光。 萧寧静静站在圆台之上,他的身影挺拔如松,眼神淡然,却蕴含著一种无可抵挡的从容与力量。 刚刚的比试已然证明了他的实力与智慧,他以一己之力化解了丹凤象的刚猛攻势,又借巧妙的太极之法,將九人联盟玩弄於股掌之间,最终一举定胜负。 此刻,所有人都看著他,无不心生敬畏与钦佩。 而丹凤朝阳的目光,却格外炽热,眼中充满了仰慕与复杂情感。 丹凤朝阳缓缓走上圆台,每一步都显得坚定而深沉,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萧寧。 “面具男子。”她站定在萧寧面前,声音低柔却不失英气,“今日一战,惊才绝艷,连我丹凤朝阳都不得不折服。” 萧寧微微頷首,目光平静:“丹凤姑娘过奖了。” 丹凤朝阳的目光越发复杂,她盯著萧寧,仿佛要看穿这张冰冷的面具,想要窥探到面具背后,那真正属於萧寧的面容和內心。 “面具男子,能否告知你的名字?”丹凤朝阳的语气低沉,却带著几分真诚的渴望。 萧寧微微摇头,声音依旧淡然:“在下不过一介閒散之人,名字並不重要。” 丹凤朝阳的眉头微皱,却很快舒展开来,她低声说道: “无论你来自何方,今日的表现都已经证明,你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强者。而强者,自当受到应有的尊重。” 她抬起手,从隨身的侍女手中接过一柄雕工精美的金刀。 那金刀长不过三尺,通体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刀身上刻著丹凤的纹样,刀柄更是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透著一种庄严与神圣的气息。 台下观眾顿时一片譁然。 “那是……丹凤家族的金刀!” “这是丹凤家族最为重要的象徵之一,通常只有联姻时才会赠予对方!” “难道说……丹凤朝阳要……” 丹凤朝阳仿佛未曾听到那些议论,她目光灼灼地注视著萧寧,双手捧起金刀,郑重地递向他。 “面具男子,这把金刀,代表著我们丹凤家族的最高荣誉与诚意。” 丹凤朝阳的语气低沉而坚定,“它是丹凤家族联姻的象徵,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萧寧的目光微微一变,但他很快恢復平静。 他缓缓摇头,声音中透著一丝坚决:“丹凤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但这份礼物太过贵重,在下无法接受。” 丹凤朝阳的脸色微微一僵,但她很快恢復了镇定,她低声说道: “这不是礼物,而是我的心意。我知道你並非普通人,若非这样,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的目光越发炽热,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情感: “你的武学绝世,你的智慧超凡,若我丹凤朝阳能与你携手共进,必定能將丹凤家族的荣耀推向更高的巔峰。” 台下的长老们见状,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胡闹!” “这简直荒唐!” “丹凤朝阳如此衝动,岂不是让丹凤家族顏面扫地!” 然而,他们对视了一眼,却发现没有一人再开口阻止。 毕竟,萧寧的实力与智慧,已经足够让人折服。 若是丹凤朝阳真能与他联姻,那对于丹凤家族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几位长老心中虽然满是不甘与无奈,但也只能沉默以对。 丹凤朝阳看著萧寧,目光中带著无比的执著:“金刀可以拒绝,但我的心意却不会改变。” 萧寧深吸一口气,他目光平静,却带著一丝决绝: “丹凤姑娘,我心中已有所属,无论是金刀,还是你的一片情意,我都无以为报。” 此言一出,丹凤朝阳的身躯微微一颤。 她死死地盯著萧寧,眼中透著一丝难以置信:“你……心中已有所属?” 萧寧点头,语气依旧平静:“不错。在下虽为江湖中人,但心有所系,无法接受丹凤姑娘的好意。” 丹凤朝阳沉默了片刻,隨即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但这金刀……” 她再次將金刀递向萧寧,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依然希望你能收下。它並非单纯代表联姻,也是我对你的敬意与感激。” 萧寧微微皱眉,最终缓缓摇头: “丹凤姑娘,这把金刀,我依然不能收。若接受,便是接受了你的心意。那样的话,於你於我,都是不公。” 丹凤朝阳的手微微一颤,她深深地看了萧寧一眼,眼中涌动著复杂的情绪。 “你可知道,歷届丹凤家族的金刀,从未被人拒绝过。”她低声说道,语气中透著一丝不甘与倔强。 萧寧轻轻一笑,声音中带著淡淡的从容:“世间之事,总有例外。” 丹凤朝阳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从执著逐渐变得平静。 她缓缓將金刀收回,隨后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选择。” 她的目光依旧注视著萧寧,眼中闪烁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但你要记住,这世间无常,若有一日你改变了主意,这把金刀,隨时为你而留。” 萧寧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頷首。 红灯笼的光辉洒在两人身上,將他们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长。 丹凤朝阳转身离去,她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著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而萧寧站在原地,目光依旧平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他的身影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孤独而深邃,却又让人难以忘怀。 这一夜,湖畔的风拂过,將这段微妙的情感带向远方。 丹凤朝阳的心意註定无法实现,而萧寧的从容与坚韧,却已深深刻印在了她的心中。 圆台之下,一直保持沉默的林家人,终於按捺不住了。 林家主林正南站起身,他脸色铁青,目光如刀般盯著场中的萧寧和刚刚收回金刀的丹凤朝阳。 他的手轻轻一拍座椅扶手,声音中带著几分不屑与冷意:“真是荒唐至极!丹凤家的金刀,岂能落到一个来歷不明的面具男子手上?” 旁边,一身锦袍的年轻男子缓缓起身,正是林家大公子林子昂。 他身形修长,面容俊朗,眼神中带著一抹天生的傲气,眉宇间透露著不可一世的自信。 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父亲,不必动怒,一个外人罢了,不值得您浪费情绪。” 林正南微微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冷意:“子昂,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记住,不要丟了林家的顏面。” 林子昂微微一拱手,语气中透著一丝从容: “父亲放心,丹凤家的联姻,本就该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区区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面具男子,还不足以撼动林家的威严。” 说罢,他缓缓迈步,朝著圆台走去。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都透著从容与傲然,仿佛整个场地都因为他的出场而黯然失色。 台下观眾纷纷回头望去,立刻认出了林子昂的身份。 “那是林家的大公子,林子昂!” “他可不简单,据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百胜楼武榜的天榜高手之一!” “林家终於要出手了,这场比试,看来远没有结束!” 第475章 林家的剑! 月色渐浓,胭脂湖畔笼罩著一层如梦似幻的光辉。 微风轻拂,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如同洒满碎银的绸缎在夜色中轻轻晃动。 树影婆娑,隨风摇曳,仿佛无声地呢喃著古老的传说。 枝叶间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增添了一分静謐与神秘。 圆台四周的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火焰明灭不定,將观眾席上的每一张脸映衬得明暗交错。 空气中隱约带著湖水的湿润与清凉,夜风吹过,掀起观眾们的衣袂,却无法平息他们內心翻腾的热潮。 巨鼎静静地躺在圆台中央,它的纹路在灯火与月光的交织下泛著冷冽的金属光泽,仿佛一头沉睡的古兽,等待著再次被唤醒。 林子昂缓步走到圆台边缘,他抬起头,目光轻蔑地扫了扫站在中央的萧寧,隨即露出一抹冷笑。 “丹凤姑娘。”林子昂的目光落在丹凤朝阳身上,语气中带著几分漫不经心。 “你们丹凤家的金刀,向来只赠予真正值得託付之人。可我看这位面具男子……似乎並不合適。” 丹凤朝阳眉头一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林公子,这似乎不是你能评判的事情。” 林子昂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冷言,他轻轻一笑,转头看向萧寧,眼中多了几分挑衅:“面具男子,你刚刚表现得確实不错,可在我林子昂看来,这还远远不够。” 萧寧站在原地,目光平静,仿佛未曾將林子昂的挑衅放在心上。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如水般平静:“林公子若有指教,大可明言。” 林子昂的笑容越发冷然,他轻轻抖了抖袖子,缓缓踏上圆台:“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看看,你是否真的配得上丹凤家的金刀!” 他的声音鏗鏘有力,传遍全场,引得台下观眾一片譁然。 “这下有好戏看了!” “林子昂出手,这面具男子恐怕不会轻鬆!” “难说,刚才萧寧可是以一敌多,还能全身而退,他的实力绝非一般!” 圆台四周的人群已將视线紧紧锁定在中央,炙热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火焰,將这片湖畔彻底点燃。 然而,在这份自然的静謐与夜色的柔美之下,紧张的气氛却愈发浓烈,仿佛空气中瀰漫著无声的战鼓声。 有人低声议论,声音压得极低,却依然掩盖不住那股按捺不住的兴奋。 “林子昂终於要出手了吗?我等了这么久,总算能见到他的风采了!” “没想到,林家居然將林子昂派了出来,这可是连祁国武林都闻名的顶尖高手!” “他可是被誉为『剑光一现,群雄失色』的林子昂啊!传说他的剑法从未被人看破过。” “这林家果然是有备而来,看来他们並不甘心將丹凤家族的金刀拱手让人。” “你说,面具男能挡得住他吗?” 听到这个问题,有人沉思了一会儿,隨即摇头: “不好说。虽然面具男的表现確实惊人,但林子昂可是不同于丹凤象和汪谋星的存在。他不仅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还兼具极高的剑法造诣,传闻他在十八岁时便已进入天人境界。” 另一人轻声接道:“不错,他的剑法不单纯是力量的比拼,而是精確到极致的技巧。可以说,任何一丝破绽都会被他瞬间抓住。” “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他的气势很特別,像是一把隨时会出鞘的剑,那锋锐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慄。” “面具男固然强,但面对林子昂这样的剑道天骄,恐怕……” 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会输?” “未必,”一位年长的武者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复杂的钦佩。 “面具男身上的那股从容与自信,绝非普通武者所能拥有。我想,这场比试,或许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议论声如浪潮般此起彼伏,却始终无法掩盖每个人心底的期待与忐忑。 林子昂的步伐缓慢而坚定,他每走一步,似乎都在释放著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如电,锋锐而沉稳,扫过圆台之上的萧寧时,眸中透出一丝战意。 “他好强!”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嘆,“光是看他的气势,我就觉得自己要被压垮了!” “是啊!这便是林家公子的威势,绝非等閒之辈可比。” “你们注意到没有,他至今连剑都未出鞘,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胆寒。” 有人忍不住问:“这就是传说中的剑意吗?” “不错。”一名武道造诣颇深的老者点头,语气中满是感慨。 “剑未出鞘,意已先行。这林子昂不仅武艺高超,更是在剑道上达到了难以企及的境界。他的对手,想必会倍感压力。” 然而,目光回到圆台中央,萧寧却依旧神色从容,他的身形稳如磐石,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没有受到林子昂的气势影响。 “他居然没有一点动摇!” “面对林子昂,竟还能如此镇定,这面具男,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开始觉得,他或许真有机会。” 湖风捲起一片落叶,从萧寧身旁飘过,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无形的战意外衣。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却深不可测,如同一潭古井,隱藏著不为人知的力量。 红灯笼的光辉落在他的面具上,映射出一抹冷冽的光泽,更为他的形象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威严。 观眾席中的气氛越发紧张,甚至连那些久经沙场的武者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场对决,或许將成为一场真正的巔峰之战!” 有人低声感嘆,语气中满是期待与激动: “一边是剑道天骄林子昂,一边是武艺诡譎的面具男,两人之间的较量,註定不容错过。” 夜空中的星光愈发璀璨,它们仿佛也在注视著圆台上的两位顶尖高手。 每一丝微风,每一道光影,都在无声地铺垫著这场惊天动地的对决。 就在这静謐与紧张的交织中,林子昂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面具男,”他的声音低沉而带著一丝锋锐,如同他的剑意一般。 “我听闻你的武艺不凡,不知道,能否接得下我三剑?” 这句话宛如一声春雷,瞬间在湖畔炸响,点燃了观眾们心中的狂热! “林子昂居然主动开口!” “三剑?他说的是林家秘技『三连绝杀』吗?” “传闻此招极难破解,尤其是第三剑,几乎无人能挡!” 议论声越发激烈,整个场地的气氛被推向高潮,所有人都在期待著这场对决的开始。 林子昂的目光沉如深渊,他冷冷地注视著萧寧,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 “若你接不住我这三剑,那就不配接受丹凤家的金刀。” 这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譁然。 “他竟然这样直接?这未免太狂了!” “可话又说回来,林子昂確实有狂的资本。他的剑术向来强势,从不失手。” “是啊,那可是林家的绝技三剑,就算是顶尖高手也难以招架。” 观眾席上议论纷纷,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盯著圆台中央,既震惊於林子昂的霸气,也为萧寧捏了一把汗。 然而,面对林子昂的咄咄逼人,萧寧却始终保持著从容的態度。 他微微一笑,语气淡然如风: “金刀?不好意思,我从未打算接过它。” 他轻轻一顿,目光平静地与林子昂对视,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不过,这三剑,我倒是可以试试。” 这句话宛如一盆冷水泼在林子昂的傲气上,却又像是一根挑衅的鞭子,將他的战意激发到了极点。 “好一个狂妄之人!”林子昂冷笑一声,他的手缓缓抬起,指尖轻轻按在剑柄上,整个人的气势骤然攀升。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气了!” 夜风忽然变得急促,胭脂湖的湖面泛起细微的波纹,像是天地都在为即將爆发的战斗感到紧张。 红灯笼的光辉笼罩在两人身上,將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映在圆台的边缘,宛如两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林子昂的剑还未出鞘,但那股锋锐的气息却已然散开,仿佛连空气都被割裂,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台下的观眾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连心跳声都仿佛被压低了几分。 佳丽席中,红衣翩翩忍不住低声感嘆:“林子昂这三剑一出,恐怕能让所有人胆寒。” 白雪霽微微点头,语气中透著担忧:“面具男虽强,但林家剑术从不容小覷。这三剑,他真的能接住吗?” 丹凤朝阳静静地看著场中的萧寧,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她低声呢喃:“他会不会……太过自信了?” 而此时,林子昂已经缓缓拔剑。 剑出鞘的瞬间,空气中仿佛响起了一声龙吟般的颤音。 一道寒光划破夜色,直衝云霄,整个圆台仿佛被这股剑意笼罩,湖边的草木甚至发出了“沙沙”的低吟声。 “第一剑。”林子昂冷冷开口,手中的剑如闪电般划出,剑光直指萧寧。 这一剑快如疾风,气势如虹!剑光所过之处,连胭脂湖的湖面都泛起了滔天波澜! 只见那剑意掀起的气浪以圆台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去,甚至连远处的湖水都被震得激起了数丈高的浪! “太可怕了!” “这就是林子昂的剑术吗?简直不像是人力能做到的!” “这一剑,不是人能接下的!” 观眾们惊呼连连,目光中充满了震撼与不可置信。 而就在剑光直逼萧寧的瞬间,他却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的双手依旧垂在身侧,目光淡然如水,仿佛眼前的狂暴剑意根本不值一提。 “轰——” 剑气撞击在萧寧面前的一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无数气浪如狂风般涌向四周,將圆台上的灰尘捲起,形成一道浓密的烟雾。 “挡住了吗?” “还是……” 观眾们瞪大了眼睛,试图透过烟雾看清场中的情况,但下一刻,他们的目光便被彻底定格。 烟雾散去,萧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形挺拔,衣袂无风自动,甚至连脚下的灰尘都未曾沾染分毫。 “怎么可能?” “他……他连动都没动,居然接下了这一剑?” 林子昂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惊讶,但隨即又恢復了冷峻:“不愧是面具男,看来你確实有些本事。” 萧寧微微一笑,语气淡然:“第一剑,仅此而已吗?” 这句话宛如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什么?他竟然说林子昂的剑不过如此?” “这面具男,未免太狂了吧!” “但不得不说,他確实有狂的资本。” 林子昂的脸色微微一沉,他深吸一口气,手中的剑光微微颤动,冷冷说道:“很好,那么,接下来的第二剑,我会让你明白,刚才不过是开始。” 湖面上的波浪渐渐平息,但空气中的剑意却愈发浓烈,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爆发出更为惊人的力量。 全场的气氛被压抑到了极点,观眾们屏住了呼吸,等待著第二剑的降临。 而萧寧依旧站在那里,面色从容,目光中透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早已看透了所有的变化。 “第二剑……”林子昂低声喃喃,声音中透著无尽的锋锐与战意。 这场对决,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476章 第二剑! 胭脂湖的夜风越发急促,似乎在为林子昂即將挥出的第二剑摇旗助威。 湖畔的红灯笼摇曳不停,火光在空气中舞动,將光影投射到湖面上,拉扯成细长而破碎的线条,仿佛天地间都被这一剑的剑意扰乱。 湖水在林子昂的脚下发出轻微的涟漪,仿佛感受到了那无处不在的锋锐,战战兢兢。空气中的压力骤然增强,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呼吸微微一滯。 远处树影婆娑,隨风摇摆,那枝叶的沙沙声在此刻竟透出几分悲凉,像是知晓了一场无可逆转的灾难即將来临。 丹凤家的长老们神色凝重,目光紧紧盯著林子昂,他们的手指不自觉地扣紧扶手,掌心已沁出冷汗。 “这便是林家剑术的真正威力?” “第二剑未出,天地已经变色。这股剑意,连远处的湖面都开始震盪……” 长老们的议论声低不可闻,但他们的目光中却分明流露出忌惮和敬畏。 林子昂的剑缓缓扬起,那柄细长的剑身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嗡鸣,宛如一头蛰伏的猛兽,即將甦醒,展露獠牙。 “第一剑,你挡得漂亮。”林子昂的声音低沉冷冽,他目光如电,紧紧锁定萧寧,剑尖微微颤动,似乎正调整著力量的方向。 “但这第二剑,你若还能毫髮无损,我林子昂便佩服你三分。” 萧寧依旧神情平淡,他的目光淡然地望向前方,仿佛林子昂的剑意只是掀不起波澜的清风。 他轻轻抬起右手,缓缓放在身侧,语气中透著从容和不屑:“既然如此,那就儘管出手吧。” 林子昂的眉头微皱,他手腕一翻,剑光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隨即猛然一震,剑身之上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第二剑,承受得住便承受,承受不住,便跪地认输!” 话音未落,林子昂已然挥剑。 这一剑,宛如从九天垂落的闪电,瞬间划破长空。 一道剑气破空而出,带著无可匹敌的力量,直衝萧寧而去。 剑气所过之处,地面上的灰尘被瞬间捲起,湖水向两侧翻涌而开,甚至连圆台周围的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这……这真的是人类能发出的力量吗?” “林子昂的第二剑,比第一剑强了何止十倍!” “快看,湖对岸的树木都开始摇晃了!” 观眾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他们瞪大了眼睛,目光死死地盯著那道剑气,既为萧寧捏了一把汗,又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撼。 果然,那道剑气在穿过湖面的一瞬间,將几十米外的树木尽数摧毁。 只见那一片葱鬱的树林像是遭遇了一场无形的暴风,树干接连断裂,树冠飞扬而起,化作漫天的碎屑,飘散在空中。 “这……这还是剑吗?” “简直像是天罚!我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剑术!” “几十米外的树林都被摧毁,站在圆台中央的面具男……他能挡得住吗?”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恐惧与不可置信的低语,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接下来的结果。 然而,当剑气直逼萧寧的瞬间,他依旧站在那里,未曾移动分毫。 剑气撞击在萧寧的面前,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那一刻,狂风席捲,烟尘漫天,红灯笼被掀得剧烈摇摆,似乎隨时都会熄灭。 湖畔的风声变得愈发尖锐,仿佛在为这场对决吶喊助威。 “挡住了吗?” “他这次……真的能挡住吗?”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著圆台,甚至忘记了呼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隱隱的期待。 当烟尘逐渐散去,萧寧的身影再次显现。 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形挺拔,面容从容,仿佛刚刚那狂暴无比的剑气不过是湖面泛起的一丝涟漪。 他的衣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连髮丝都未曾凌乱半分。 “这不可能!”林子昂的声音中第一次透出了一丝惊愕。 他握著剑的手指微微颤动,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 而萧寧只是淡淡一笑,语气中透著轻描淡写:“第二剑,似乎也不过如此。”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陷入了死寂。 紧接著,观眾席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他真的接住了!” “这傢伙究竟是谁?连林子昂的第二剑都奈何不了他!” “面具男太强了!这还是人类吗?” 丹凤朝阳目光复杂地注视著萧寧,心中既为他的强大感到震撼,又为自己的执著感到不安。 佳丽席中的红衣翩翩微微挑眉,嘴角带著几分玩味:“有趣,林子昂这第二剑,可是倾尽全力了吧?” 白雪霽轻轻点头,语气中透著几分讚嘆:“面具男,確实当得起一声绝世天才。” 紫烟绕却微微皱眉,低声说道:“这还只是第二剑……第三剑,他还能挡得住吗?” 圆台中央,萧寧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林子昂,语气中透著一丝玩味: “还有第三剑吗?我倒想看看,你还能出什么样的招数。” 丹凤朝阳这边。 丹凤朝阳的心绪,在这一刻如湖水般翻涌不止。 林子昂的第二剑挥出时,她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那是林家有名的绝技“风雷剑意”,她曾在年幼时见过林家家主使用过一次,那一剑,直接斩断了一座小山的山顶。 当时她站在数里之外,却依旧能感受到剑气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无法抗衡的震撼。 然而现在,同样的剑意出现在林子昂手中,甚至气势更盛,却被萧寧轻描淡写地接下了! 她望向场中的萧寧,那张被面具遮掩的脸庞,仿佛笼罩著一层神秘的光辉。 他的从容,他的冷静,他那轻轻抬手化解狂风骤雨的姿態,都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悸动。 “这个男人……为何如此强大?” 丹凤朝阳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迷离,她的呼吸微微急促,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衣袖,连指尖的微颤都无法控制。 她从未想过,世间竟会有如此强大而又超然的男子。 即便面对林子昂那宛如天地变色的剑气,他依旧站得笔直,未动分毫。 这不仅是力量的体现,更是一种强者独有的气魄。 “林子昂的第二剑已经倾尽全力,恐怕连林家家主都不一定能比。”她喃喃低语,语气中透著几分不可置信和浓浓的倾慕。 “可他……竟然毫无损伤。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乱一丝。” 丹凤朝阳从小便是丹凤家族的掌上明珠,她见过无数才俊,也曾亲眼目睹无数顶尖强者的比试,但萧寧却是第一个让她生出深深仰慕的人。 “这样的人物……”丹凤朝阳的目光更加复杂。 一方面,她对萧寧的力量感到钦佩;另一方面,她却也感到深深的遗憾。 因为她明白,萧寧的拒绝不仅仅是因为性格冷淡,而是心中真的已有了重要的人。 “这样的男子,怎能轻易被感情所束缚呢……” 她轻轻嘆了口气,但眸中的坚持却未曾动摇分毫。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放弃。”丹凤朝阳在心中暗暗发誓,目光再次落在萧寧的身上,既有崇敬,也有隱隱的柔情。 “他,不仅值得丹凤家的金刀,更值得我的一生倾慕。” 林子昂咬紧牙关,握剑的手愈发用力,目光中燃起了炽烈的战意。 “第三剑……”他低声说道,声音中透著寒意与怒火,“你若能接下,我甘拜下风!” 这一刻,夜风似乎凝滯,湖水静默无声,天地间的气息再度攀升到极点。 第三剑,即將揭开帷幕! 第477章 杀意蔓延!第四剑! 皎洁的月光洒在胭脂湖畔,將圆台映照得如梦似幻。 湖水微盪,波光粼粼,在夜风的吹拂下泛起一层层浅薄的涟漪。 湖边垂柳低垂,枝条在风中摇曳不止,仿佛在诉说著天地间的静謐与等待。 远处,灯笼高悬,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在观眾们的脸上,带著一种朦朧的暖意,却也让这紧张的气氛显得愈发压抑。 圆台中央,那尊巨鼎佇立在裂痕遍布的檯面上,宛如一座沉睡的古兽,散发著令人心悸的威压。 裂痕中夹杂著些许灰尘,被风吹散,又被不安的目光一一填满。 而在那鼎旁,萧寧与林子昂相对而立,二人之间的无形气场如同针锋相对的两股潮水,激盪出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林子昂手握长剑,剑身微颤,剑气轻吟,仿佛天地间的风雷之力皆被他握在手中。 他的衣袍隨著夜风飞扬,髮丝凌乱,却更添一抹肃杀之气。 萧寧则身姿笔挺,目光如深潭般平静,双手垂於身侧,整个人如一座不动的孤峰,稳稳地立在原地。 他们一个如风雷狂暴,一个似江海无波,强烈的反差让四周的气氛愈发凝滯。 台下的观眾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他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场中的两人,仿佛生怕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丝细节。 “这一剑……” 一名武者低声喃喃,声音中透著无法掩饰的忐忑。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旁边的人打断:“这第三剑,是林子昂最强的一招,恐怕整个胭脂湖,都要因他而变色。” 不远处,一位老人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敬畏:“林子昂的第二剑已经惊天地泣鬼神,第三剑恐怕足以断山裂湖!” “面具男再强,也只是凡人之躯。他真能接住吗?” “难说啊。他从第一剑到第二剑,甚至连一根头髮都没动过。这等高手,谁能猜透?” 隨著议论声的蔓延,台下的气氛越发紧张。 红灯笼的光芒隨著风的摆动愈显摇曳,將每个人的表情映照得如雕刻般僵硬。 观眾席上,一名青袍中年人微微抬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场中的林子昂,低声说道: “林家之剑,以风驭雷。若是第三剑挥出,恐怕不止是对手,全场都会被剑气所笼罩。” “的確。这第三剑,不仅是对萧寧的试探,更是对全场的震慑。”旁边的人附和道,声音中带著一丝兴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这一剑若成,林子昂的名声必然再次大涨!” 另一边,几名年轻武者目不转睛地注视著场中,眼中满是兴奋与渴望:“风雷三剑,真不愧是林家绝学。能亲眼见到第三剑,真是三生有幸。” “但你们看,那面具男依然如此平静。他究竟在想什么?” 有人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敬畏:“一个人,若是连这等剑气都能无动於衷,只能说明,他的境界远在常人之上。” 四周的议论声逐渐低了下去,仿佛眾人的目光与呼吸都被吸入了场中的紧张气场之中。 圆台上,林子昂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锁定萧寧。 他脚步微移,剑锋微扬,整个身形隱隱泛起一层剑气的涟漪,仿佛一柄即將出鞘的绝世神剑。 剑身轻颤,发出一声如龙吟般的低鸣,空气中瀰漫著一种令人窒息的锋锐感。 萧寧站在原地,微微抬眸,与林子昂对视,嘴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他並未出声,也未多言,仅仅是那从容的神態,便让所有人心头一震。 林子昂目光微冷,低声说道:“第三剑,一出即分胜负。” 萧寧却淡然一笑,语气轻鬆:“隨你。”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仿佛狂风过后的一片落叶,却在场中激起了无数涟漪。 林子昂的眉头微皱,冷哼一声,长剑微微前倾,气势陡然攀升到极致。 湖面之上,波光隨著风雷剑气的涌动变得凌乱,细微的涟漪在剑气的笼罩下逐渐向外扩散,仿佛整个湖面都在为这一剑而预热。 远处,垂柳低垂,枝叶轻颤,如同一个沉睡中的巨人即將甦醒。 月光洒在林子昂的剑尖上,反射出一道璀璨的冷芒,与湖水的波光交相辉映。 红灯笼的光辉微弱下来,似乎在为接下来的天地异象让路。 风声呼啸,剑气涌动,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林子昂与萧寧,成为所有目光的中心。 林子昂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冰冷:“这一剑之后,你还能站著,我便承认你为今日之胜者。” 萧寧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透著一抹从容与淡定。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最强的一剑,即將出手。 胭脂湖畔,静謐被彻底撕裂,夜风携著凉意掠过水麵,波光在剑气的涌动下开始微微颤抖。 远处的垂柳不再只是隨风轻摆,而是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隨时可能被连根拔起。 湖边的灯笼火焰被风压得蜷缩成一缕微光,隨时可能熄灭,映在每一个观眾的脸上,將他们震撼的表情描绘得更加鲜明。 原本波澜不惊的湖面,此刻如同沉睡的巨兽被人猛然唤醒,深邃的水纹中,涌动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圆台之上,林子昂静静站立,他的长剑微扬,剑身反射著月光,剑气在周身繚绕,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 湖水的涟漪隨著剑气的蔓延逐渐扩大,仿佛整座湖泊都因他而臣服,天地间只剩下这一柄剑的威势在肆虐。 萧寧依旧站在原地,面容沉静如水,他的身影看似毫不起眼,却如磐石般稳固,將林子昂汹涌的剑势全部拦截在外。 气氛愈发紧张,连远处的虫鸣都消失无踪,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眼神紧紧锁定场中的两人。 “林子昂的第三剑……真的要出了!” “胭脂湖的水竟然也开始躁动了,光是剑势就有如此威力?” “这一剑,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台下的观眾低声议论,语气中带著无尽的敬畏与紧张。 有人握紧了拳头,手心满是冷汗,显然已经被林子昂那如山洪般压迫的气势所震慑。 “第一剑掀风,第二剑震木,这第三剑……怕是要劈山断河!”一名中年武者感慨,声音中透著深深的忌惮。 “这样的剑法,恐怕无人能敌。” “可那面具男子为何依然如此平静?他真的能接下这一剑吗?”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萧寧的身上。 此时的萧寧依旧纹丝不动,他的身影如苍松般挺拔,目光平静得如同湖面初起的清晨,丝毫没有被眼前的剑势所扰动。 “不对!你们看,那湖水的波动还在增强!” 就在一人惊呼之时,林子昂终於动了! 他手腕微转,长剑缓缓挥动,剑气如潮水般在剑身周围激盪开来。 空气中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剑气激盪所带来的风暴將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长发也在风中乱舞,整个人宛如一尊即將引动天地异象的战神。 “这一剑,我要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林子昂低喝一声,剑气骤然炸裂,他的身影猛然腾空而起,整个人如同一只离弦的箭,带著无与伦比的威势直衝天际。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弧光,剑芒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湖面隨之剧烈翻腾,原本平静的水面掀起了数十米高的波涛,波浪如同一头头狂奔的巨兽,朝著四面八方咆哮而去。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林子昂长剑再挥,剑气直接贯穿了湖面。 一瞬间,整座胭脂湖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巨力劈开,湖水从中间裂开了一条宽达数丈的深沟! 湖水断流,水面被切成两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湖底的泥沙与石块裸露在月光下,显得无比震撼。 “天啊!” “湖水……竟然被他劈开了!” “这还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台下的观眾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满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与不敢相信。 “林子昂的剑,竟然连湖泊都能断流!这简直就是神仙手段!” “面具男子绝不可能再接下这一剑了。这是超越凡人的力量!” 在场的不少武者纷纷低下头,眼中满是敬畏,甚至有几人已经开始暗暗摇头,为萧寧的命运感到惋惜。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萧寧必然无法抗衡时,场中的萧寧却依旧一动不动。 他的身影佇立在狂风与剑气交织的风暴中心,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但他如山般稳固的姿態却没有任何改变。 长发微扬,目光平静,他静静地注视著前方咆哮的剑气与断流的湖水,脸上没有丝毫恐惧或慌乱。 “他怎么还没动?” “难道他被嚇傻了?” “不对……看他的眼神,分明还有余裕!” 台下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但无论这些声音多么嘈杂,都无法撼动萧寧分毫。 林子昂站在空中,长剑直指萧寧,语气冷冽如刀:“断流之剑,你如何应对?” 萧寧缓缓抬眸,目光如古井般深邃,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不过如此。” 三个字,轻飘飘地飘入每个人的耳中,却在那一瞬间如雷霆般炸响。 “你!”林子昂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浮现出一抹怒意,他的剑锋微颤,隱隱显得有些失控。 “狂妄!” 林子昂怒喝一声,长剑直指萧寧,剩余的剑气宛如万马奔腾,夹杂著湖水的咆哮,朝著萧寧的方向狂涌而去。 然而,萧寧依旧未动。 那些狂暴的剑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隔绝,在接近萧寧身周的一瞬间,竟然自行消散,化为了一缕缕微弱的风流。 湖水的咆哮声渐渐减弱,断流的湖面缓缓合拢,天地之间的暴躁气息逐渐被一种深沉的平静所取代。 萧寧依旧站在那里,毫髮无损。 他的衣袍依旧洁白如雪,神情淡然如初,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剑气不过是微风轻拂。 “这不可能……” 林子昂低声呢喃,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怎么会……” 台下的观眾早已譁然,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与不可思议。 “他真的接下了这一剑!” “还是纹丝不动!面具男子的实力,到底有多深?” “林子昂的断流剑法已经是惊世骇俗,但为何在他面前,仿佛完全不起作用?” 议论声中,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萧寧的身上,那个看似平静的男人,此刻在他们眼中已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湖风渐渐平息,林子昂的剑势也隨之黯淡了下去,唯有萧寧的气势如日月般绵延不绝,无人能够忽视。 胭脂湖边,夜风微凉,吹动湖面粼粼波光,却无法消散场中紧张得令人窒息的气氛。 林子昂手握长剑,目光死死地盯著萧寧。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连呼吸都被怒火所灼烧,每一次喘息都伴隨著剑气的颤动。 他握剑的手紧了又松,剑柄在他掌中发出微弱的金属呻吟,仿佛无法承受主人汹涌澎湃的情绪。 他从未如此失控过。 三剑,三剑皆被无视! 林子昂的自尊心如被千百斤重锤砸碎,脑海中只剩下那个看似平静的男人和那淡然的笑意。 “不可饶恕!” 林子昂咬牙低语,眼中的寒光如刺骨的刀锋,他的心中已经燃起了彻底的杀意。 “我堂堂林家天骄,怎么可能会败在这种人手中!” 他的目光微微闪动,脑海中迅速回忆起自己最后的底牌,那一招从未被轻易使用的杀招。 那是他的第四剑! 一剑出,剑气纵横天地,杀伤力无可匹敌,所过之处,无论敌我,皆是片甲不留! 这一剑,他一生中只使用过两次。 一次是在血战沙场之中,瞬间斩杀敌军数百人,生生逆转战局。 另一次是在林家內部比试,为爭夺家主继承权,他以一剑之威,將同辈天骄碾压得溃不成军,自此奠定了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 然而,这一剑的代价也极为惨烈。 每一次使用,它都会让剑气失控,形成无差別的杀伤。 他明白,在这种场合使用这一剑,极有可能殃及无辜,甚至可能伤害到自己的支持者。 但此刻,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我现在退缩,如何面对林家?” “如果我连他都斩不下,又如何能够配得上『天骄』二字?” 林子昂的目光逐渐变得疯狂,他的气势也隨著这份疯狂而迅速攀升,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杀气席捲四方。 湖面的波光被他的剑气震得破碎,四周的空气变得愈发沉重,仿佛整个天地都因他的决意而被压迫得难以喘息。 台下的观眾察觉到这一变化,议论声逐渐增多。 “你们看,林子昂的气势变了!” “这是……是杀气!” “林子昂似乎真的动了杀念!” 有人忍不住后退几步,目光中满是忌惮:“这种场合,林子昂还敢动杀念?难道他要用那一剑?” “你是说……他的第四剑?” 一名年长的武者脸色骤变,声音都有些发颤:“若真是第四剑,那可不得了!林家將这招列为禁术,只有关键时刻才允许动用!” “这剑法,我听说过。” “据说那剑一出,剑气纵横百丈,周围敌我皆无法倖免。两次出手,死者皆以百计!” “这根本就是一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他居然敢在这里用?” 不少武者倒吸一口凉气,目光中透著深深的惊恐。 “林子昂是不是疯了?这可是比试,不是生死搏杀!” “我看他是真的怒极攻心,管不了这么多了!” “可若真是那一剑,面具男子还能挡得住吗?” “他第一剑劈风,第二剑震木,第三剑断流,这第四剑……真能斩破天地!” 观眾的议论声渐渐高涨,每个人都屏息以待,目光中满是期待与担忧。 佳丽席上,紫烟绕微微皱眉,低声说道: “林子昂此刻的情绪已经失控,这一剑若是出手,怕是整个胭脂湖都难逃剑气的波及。” 墨玉莲摇头嘆道:“这是他的杀招。以往每次动用,都会死伤惨重。此等手段,已然接近魔道。” 红衣翩翩轻笑一声,语气中透著几分无奈:“可惜了,本是风光无限的林家公子,如今却沦为一介疯子。” 白雪霽的目光落在萧寧身上,轻声说道:“此刻的面具男子,依旧镇定自若。他难道真有办法接下这一剑?” 丹凤朝阳却显得更加紧张,她的双手紧握,指节发白,目光死死地盯著场中的萧寧,生怕他遭遇不测。 “他……会没事吧?”她轻声呢喃,语气中带著一丝掩饰不住的担忧。 而在另一侧,丹凤家族的长老们脸色各异。 一名白髮长老冷哼一声,语气中透著不满:“林子昂这是想做什么?这样的剑招,分明已经超出了比试的范畴!” 另一名年长长老则微微摇头,目光复杂地说道:“他太骄狂了。这样的人,如何能担起林家的未来?” “可即便如此,这第四剑的威力,恐怕无人能挡。” 几名长老的目光纷纷落在萧寧身上,眼神中透著几分敬佩与担忧。 “这面具男子虽然实力强横,但面对林子昂的第四剑,他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此时,圆台四周的空气已经变得愈发沉重,林子昂的剑气仿佛化作了实质,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而场中的萧寧,依旧站在那里,面色平静如水,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这种从容,让林子昂更加愤怒。 “装腔作势!” “我看你如何接下这一剑!” 林子昂怒吼一声,长剑高举,剑气瞬间攀升到了极点。 湖面上再次泛起惊涛骇浪,波光粼粼的湖水被剑气掀起层层巨浪,湖心的小岛在风暴中瑟瑟发抖,仿佛隨时可能崩塌。 “要来了!” “林子昂的第四剑!”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林子昂和萧寧的身上,期待著这场震撼天地的巔峰对决。 然而,萧寧只是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如水,嘴角依旧带著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的双手微微垂下,身体稍稍前倾,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一剑的准备。 林子昂怒火滔天,长剑缓缓落下,剑气如山洪暴发,直衝萧寧而去! 胭脂湖畔,夜风如刀,月光冷洌。 林子昂手中的长剑高高扬起,剑身吞吐出一道道凛冽的寒芒,仿佛將整个天地割裂成两半。 湖面的涟漪在剑气的涌动下急速扩散,仿佛水底藏著蛰伏的巨龙,隨时准备破水而出。 剑气未至,空气已然开始震盪,原本寂静的湖畔被无形的威压笼罩,远处的灯笼光芒被风暴吹得摇曳不定,最后彻底熄灭,夜色越发深沉而压抑。 林子昂目光阴冷,唇角带著一丝疯狂的笑意,他的剑在轻吟,在咆哮,在催促著他將天地间的一切毁灭。 “第四剑……” 他低声呢喃,声音如雷鸣般滚过所有人的耳际。 长剑骤然挥下,仿佛苍穹崩塌,山河移位。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响彻天地,剑气如同实质,化作滔天的风暴,以林子昂为中心疯狂扩散。 湖水瞬间炸裂,巨大的水柱直衝云霄,宛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水雾瀰漫间遮天蔽月,整个胭脂湖被笼罩在一片混沌的水幕之中。 一道凌厉的剑气如巨龙横贯长空,斩裂湖面,湖水竟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水浪汹涌翻滚,形成数十米高的波涛,卷著岸边的沙石与垂柳枝叶席捲四方。 那些枝叶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剑气的驱使下如锋利的刀刃,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湖边垂柳轰然折断,枝干四散飞舞,灯柱连根拔起,重重地摔入湖中,发出沉闷的轰响。 湖岸上的石雕与栏杆更是被剑气削成粉末,瀰漫在空中的灰尘让人睁不开眼。 飞沙走石! 木屑纷扬! 场面之浩大,宛如天塌地陷,末日降临。 第478章 花枝! 胭脂湖畔,皎洁的月光被彻底撕裂,整个湖面笼罩在一片剑气掀起的浩劫之中。 那一道剑光落下的瞬间,仿佛苍穹崩塌,大地呻吟,整个世界被一股无法言喻的毁灭气息笼罩。 湖水被震得倒卷而起,无数道巨大的水柱直衝天际,如银龙飞舞,又如天地之泪从天而降。 整个湖面分崩离析,水流逆行,原本平静如镜的湖水,如今变成了愤怒的巨兽,在剑气的驱使下疯狂翻腾。 湖面中央,隨著剑气的衝击,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缝自中心蔓延开来,湖水从裂缝中迅速分离。 整个湖泊竟然被这一剑劈成了两半! 湖底裸露出来,泥沙飞扬,破碎的水草如同丛林倒塌般零乱交错,湖床深处的黑石也被撕裂成无数碎块。 伴隨著裂开的湖水,无数气泡翻滚,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仿佛整个湖泊被从內部彻底撕裂开来,露出它骯脏而沉重的根基。 剑气未止,而是如狂风般朝四周横扫开来。 伴隨著低沉的轰鸣,剑气如洪流席捲而出,速度快得令人窒息,所到之处,残枝败叶被绞成粉末,连地面的砂石也被生生掀起。 湖畔的垂柳成片折断,那些粗壮的枝干在剑气的扫荡下不堪一击,被从中斩断,如断裂的臂膀飞向天空。 靠近圆台的石雕和灯柱,也在这毁灭性的衝击下轰然坍塌,断裂的碎石四散激射,伴隨著锐利的破空声刺入地面。 剑气的余波如同一场铺天盖地的颶风,吹向观眾席,所有人立刻感受到了那股逼人的杀机。 “快跑!”一声惊恐的呼喊骤然响起。 靠近湖岸的一群观眾首当其衝,被这无形的杀机嚇得面无人色,惊慌失措地朝后退去。 “挡不住!这剑气太强了!”一名武者试图运功抵挡,但在触碰到剑气的一瞬间,护体真气便如薄纸般被撕碎,身体重重摔倒在地。 他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连护体真气都挡不住……这不是人力能够抗衡的!” 他的惨状让更多的人失去了冷静,尖叫声和呼喊声混成一片。 “快逃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这根本不是比试,这分明是杀招!” 人群中,有人开始慌不择路地奔跑,甚至將周围的人推倒在地,只为了让自己儘快逃离这片杀机的笼罩范围。 “湖水!快看湖水!” 一名少女忽然指向湖面,声音中充满了颤抖。 眾人望去,只见那高高扬起的巨浪如山崩一般倒塌下来,翻腾的浪潮夹杂著剑气直扑岸边。 “水浪要衝过来了!跑!” 那些原本驻足观望的武者再也不敢停留,爭相涌向远处的树林。 然而,无论他们跑得多快,那剑气所携带的颶风与巨浪始终紧追不捨,几乎要將他们整个吞没。 “我的脚!” 一名武者刚跑出几步,便被捲来的沙石击中膝盖,摔倒在地,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他痛苦地挣扎著,却被身后逃窜的人群踩倒在泥地里,再也无法动弹。 “快,扶他起来!”旁边的一名壮汉试图帮忙,却被另一股捲来的剑气扫中肩膀,连人带刀倒飞了数丈,重重撞在湖边的石栏上,吐出一口鲜血。 “救不了了!別管他了,跑啊!” 更多的人脸上写满了惊恐,他们的目光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恐惧。 “没用的!剑气已经笼罩了整个湖畔,谁也逃不出去!” 一名老者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著天空,那铺天盖地的剑气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將整个胭脂湖覆盖在內。 “这一剑根本不分敌我,它会杀光所有人!” 老者的声音被狂风与剑气的咆哮吞没,但他的神情却被周围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彻底的绝望,无助的恐惧,如同一个即將被洪流吞没的溺水者,在无边的黑暗中拼命挣扎却始终看不到生的希望。 远处的佳丽席上,同样陷入了混乱之中。 红衣翩翩猛然站起,目光死死盯著场中的剑气:“这剑法……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所有人都会被波及!” 白雪霽脸色煞白,声音低沉:“再这样下去,整个胭脂湖怕是都要毁在这一剑之下!” 丹凤朝阳满脸焦急,手紧紧抓著石栏,目光牢牢锁定在萧寧的方向,口中低语:“不行……不行……” 紫烟绕则已经站不稳脚步,她咬著牙试图平息自己的呼吸,却仍止不住身体的颤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剑气,这绝对是超越凡人的手段!” 然而,无论是佳丽席上的紧张,还是观眾席上的惊慌,最终都被一阵更为剧烈的异象所吞噬。 剑气化作的风暴越发猛烈,那巨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席捲而来的余波连远处的山峰都在隱隱震动。 “我们……根本逃不掉!” 一名壮年武者瘫坐在地,目光呆滯,嘴里喃喃道:“连天地都在为这剑气颤抖,这已经不是人力能够对抗的力量了。” 他身旁的人纷纷停下脚步,绝望地看向那咆哮的剑气与湖浪,整个湖畔一片混乱,惊恐与绝望的气息笼罩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林子昂的第四剑,带来的不只是景物的毁灭,更是人心的崩溃。 此时,整片胭脂湖已然化作一片被风暴侵袭的废墟,所有人都在这无情的剑气面前,显得渺小而无助。 终於! 人群之中,有人失声尖叫:“不好了!剑气蔓延过来了!” “快跑!” “这是无差別的攻击,林子昂疯了吗?” 那些靠近圆台的观眾第一个受到波及。 一名少年武者刚刚抬起手准备抵挡,剑气已然袭来,將他的衣袖生生撕裂,露出的手臂上竟被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少年惨叫一声,踉蹌后退,险些跌入湖中。 他的同伴急忙將他扶住,脸色煞白,嘴唇发抖:“快跑!再不走,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但还未等他转身,那无形的剑气已扑面而来,强大的衝击力將他们狠狠掀翻在地,连滚带爬地远离圆台。 更远处的观眾虽然暂时未被直接波及,但他们感受到了那笼罩四方的杀机,无一人不心惊胆战。 “这是什么剑!竟有如此威力?” “快撤退,这已经不是比试了,这是在屠杀!” “林子昂的第四剑,他这是要把整个胭脂湖都毁掉!” 人群四散奔逃,挤作一团,现场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有胆小的观眾被挤倒在地,绝望地大喊:“救命啊!我不想死!” 甚至连一些稍有修为的武者,此刻也面色苍白,急匆匆地施展轻功想要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剑气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作废墟。 湖畔的亭台楼阁被狂暴的剑气吞没,木樑断裂,瓦片飞散,沉重的横樑砸入湖中,激起巨大的水。 湖心小岛上的假山被一剑斩断,碎石崩飞,轰然坍塌。 天际的明月在翻涌的水雾中变得模糊而晦暗,仿佛天地都在为这无尽的杀机而战慄。 “萧寧……” 佳丽席上,丹凤朝阳紧张得双手紧攥,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圆台中心,那在狂暴剑气中若隱若现的身影,眼中满是担忧与不安:“他真的能接住这一剑吗?” 红衣翩翩轻轻摇头,语气中透著几分嘆息:“这剑气,已经超出常人的承受极限。面具男子再强,也难以全身而退。” 白雪霽轻声说道:“但他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他究竟在等待什么?” 紫烟绕则低声说道:“或许,他早已被剑气压制,无法动弹了。” 而在湖畔的另一侧,丹凤家族的长老们也纷纷站起身,面露惊骇之色。 “林子昂疯了!这第四剑分明就是杀招!” “所有人都会被波及!我们必须立刻阻止!” “阻止?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剑气已然成势,谁能挡住这等力量?” 他们目光复杂地望向场中的萧寧,心中充满了矛盾与忐忑。 一名年迈的长老低声嘆道:“但愿这面具男子,能化解这场危机。” 风声愈发凛冽,剑气越发狂暴,连远处的湖水都开始翻腾不息,仿佛整个湖泊都被拉进了这场毁灭的漩涡。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圆台上,集中在那道在风暴中心依旧挺立的身影上。 萧寧,依旧未动。 他像是一座亘古长存的山峰,无论风雨如何狂暴,都无法撼动他的半分姿態。 林子昂在空中大笑,声音中透著疯狂与得意:“哈哈哈!第四剑!谁能挡得住?!” 然而,在这剑气风暴的咆哮声中,他的笑声却显得格外刺耳而空洞。 整个胭脂湖畔,杀机四溢,场面乱作一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灾难无可避免时,萧寧终於抬起了头。 他缓缓抬起右手,目光如星河般深邃,声音低沉而有力:“够了。” 仅仅两个字,却如同神灵的旨意,压下了天地间的一切喧囂。 ——危机,似乎即將被扭转。 第479章 一击定乾坤! 胭脂湖畔,杀机肆虐,狂风咆哮。 那剑气风暴笼罩了整个天地,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毁灭,唯有一人例外——萧寧。 他的身影依旧如松如山,矗立於圆台之上,孤寂而坚毅。 面对著林子昂的第四剑,面对著那翻江倒海的剑气,他动也未动。 直到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际,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如星辰,声音淡然却如雷鸣:“够了。” 这一声落下,仿佛天地之间的一切躁动,都因他的声音而停顿了片刻。 圆台旁,一株孤零零的枝隨风摇曳,枝条颤动间,仿佛在与这杀机无匹的天地格格不入。 萧寧迈出一步,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触枝,那动作如此轻柔,仿佛抚摸著一件珍宝。 枝应声折下,短短一尺长,碧绿的枝条上尚带著几片嫩叶,隨风摇曳间散发出一股生机盎然的气息。 这一根小小的枝,与天崩地裂的剑气相比,显得微不足道,甚至可笑。 然而,萧寧却握著它,站在那剑气风暴的中心,目光平静,似乎这根枝条便是他化解一切的唯一武器。 他抬起手,指尖微扬,枝隨之轻轻一点。 这一点,不带丝毫烟火气。 枝条上的嫩叶轻轻摆动,仿佛拂过初春的清风,带著淡淡的凉意,没有任何华丽的气势。 然而,就在枝点向空中剑气的一瞬,天地之间骤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嗡——” 一道低沉的震鸣声响起,迴荡在天地之间。 那狂暴的剑气,原本如洪流般横扫四方,可就在枝点落之处,竟然像触碰到无形的屏障一般,顿时静止下来。 紧接著,那些剑气仿佛遇到了克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崩解,化作无数细小的流光,消散在夜空中。 原本裂开的湖面上,剑气残留的波纹开始平息,飞舞的巨浪也缓缓坠回湖中,恢復了平静。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点,却宛如扭转乾坤的神跡! 空中狂舞的残枝败叶失去了剑气的驱使,无力地坠落在地;那些被狂风掀翻的巨石和瓦片,也在枝点落之后停滯半空,隨后轰然落地,但已无杀机。 风,静了。 水,平了。 杀机消散,天地之间的混乱瞬间被一片诡异的寂静取代。 “这……” 无数人呆立在原地,目光呆滯地看著圆台上的那一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真的挡下了?” “仅凭一根枝?” “这……这怎么可能!” 一道道颤抖的声音此起彼伏,震惊的目光纷纷投向萧寧手中的枝,那本应脆弱不堪的一尺枝条,此刻却显得比千斤巨刃更加锋利无匹。 “他到底是谁?” 观眾席中,一名年迈的武者声音沙哑,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深深的敬畏。 “不,他不是凡人。”旁边的壮汉低声说道,眼中带著恐惧,“凡人不可能做到这一步,他是神!” 远处的佳丽席,紫烟绕早已双手捂住嘴巴,眼中涌动著激动与震撼的泪水:“这是何等的力量……他只是用了一根枝,就化解了林子昂的第四剑……” 丹凤朝阳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心中涌动的情绪几乎难以言喻。 她鬆开紧攥的手,指尖已经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但此刻,她却再也顾不上这些。 她的目光落在萧寧的背影上,那挺拔的身姿与手中轻轻摇曳的枝,宛如雕刻在天地间的神像,深深印入她的心底。 “原来,他一直都不需要武器。”丹凤朝阳轻声呢喃,眼中渐渐溢出一抹柔情与敬仰,“因为他本身,便是无敌。” 红衣翩翩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席间,嘴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有趣,真是有趣。今天的胭脂湖,註定將成为传说。” 林子昂愣在半空中,握剑的手轻轻颤抖,额头上滚下的汗水迅速被冷风蒸乾。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萧寧手中的枝,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存在:“你……你到底……”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哽咽住,紧接著喉间一甜,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林子昂身形一晃,勉强撑住剑身,目光却充满了茫然与恐惧。 “我的剑……怎么可能挡不住?” 圆台下,已经溃散的人群终於停下脚步。 他们回头望向场中的萧寧,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庆幸。 “是他救了我们……” “如果不是他,我们今天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人群中,一些武者忍不住双膝跪地,眼中含著泪,语气颤抖:“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更多的人纷纷跪下,向萧寧行礼。 他们不是为了逃过一劫的庆幸,而是发自內心的敬畏与感激。 这时,萧寧缓缓放下手中的枝,那枝条仍旧完好无损,仿佛没有经歷过任何战斗。 他隨手將枝轻轻插回地面,然后转过身,目光淡然地扫过眾人。 “无妄之灾,何必惊慌?” 一句话,不带任何感情,却如雷霆般震动了所有人的心神。 这一刻,胭脂湖畔彻底平静。 所有人都看向萧寧的目光,充满了崇敬与感激。 这一剑之后,他的身影註定无人能忘。 胭脂湖畔,风息剑停,眾人刚从劫后余生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圆台之上,却再度涌动杀气。 萧寧的目光缓缓移向空中的林子昂,那眼神中没有愤怒,也没有轻视,只有一片深不可测的冷然。 “第四剑,便是你的杀招?”他声音低沉,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似乎每一个字都击打在人心的最深处。 林子昂依然半跪在空中,握剑的手不断颤抖著,汗水將他的衣衫浸透。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萧寧手中的枝,却又不敢迎上那如渊如海的目光。 “你……”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狂妄与自信,更多的是不可思议的恐惧。 “现在,该轮到我了。” 萧寧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他抬手,五指轻轻一握,手中枝隨风化作点点飞灰。 下一瞬,他身形微动,右手挥出一道气劲,凌空朝林子昂的方向划去! 这一击,看似隨意,却裹挟著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势。 空气中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的风啸声,那气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贯而出,仿佛连天地都为之一颤。 “轰——” 强大的气劲直接卷过圆台,目標直指林子昂的方向。 林子昂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迎面而来,那剑气尚未临身,便已让他的胸口如被千斤巨石压住,呼吸急促,眼前一片昏暗。 “这……不可能!” 他嘶哑地低吼一声,猛然挥剑抵挡,但那气劲所携的力量却超出了他的认知。 “嘭!” 他的长剑在接触到气劲的瞬间,竟然直接崩裂开来,剑身化作无数碎片,飞散在空中。 失去了剑的防护,他的身体也被这股力量震得倒飞出去。 “不行,挡不住!” 林子昂终於意识到,这一击的恐怖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 他没有选择继续硬拼,而是猛然调转身形,狼狈地朝巨鼎的方向躲去。 那尊巨鼎高大厚重,通体布满了古老的纹,看上去极为坚固。 “巨鼎……能挡住……”林子昂一边喘息一边嘀咕,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连眼神都带著掩饰不住的慌乱。 然而,萧寧那一击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轰隆——” 一道沉闷的巨响传来,气劲狠狠撞在巨鼎上,那看似无比坚固的古鼎竟然瞬间崩裂! 巨鼎表面的纹寸寸裂开,隨后整座巨鼎化作无数碎片,轰然坍塌。 其中的衝击力更是透过巨鼎,直接轰向林子昂的身躯。 林子昂只觉得身后一阵滔天巨力袭来,將他狠狠掀翻在地,紧接著,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躺在地上,眼前发黑,口中涌出一股血腥气,浑身疼痛得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要散架。 当他艰难地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那道裂痕,从他身体旁擦过,仅仅相隔一寸。 如果再稍微偏一点,他整个人就会被撕裂成两半! “咳咳……” 林子昂咳出一口鲜血,目光呆滯地盯著那道裂痕,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是故意的。 萧寧收回手,目光平静地俯视著林子昂。 “这是缘会,我不想造杀孽。”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深入骨髓的威严,“记住,我不喜欢有人对我下杀手。”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轰!” 这一番话如同雷霆般击中了林子昂的心神。 他浑身颤抖著,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连眼神都充满了深深的恐惧与悔恨。 “是……是……”林子昂口中颤抖著吐出几个字,声音中满是惊恐与慌乱,“我……我再也不敢了……” 说罢,他猛然跪倒在地,双膝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姿態卑微如同乞怜的囚徒。 这一幕,震撼了整个胭脂湖畔的所有人。 那些原本围观的武者,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一幕,他们的脑海中完全无法將刚才那个不可一世的林家天骄,与此刻跪地求饶的狼狈模样联繫在一起。 “林子昂……跪下了?” “这……这怎么可能!” “刚才还不可一世,现在竟然嚇得跪下求饶?” 人群中,议论声四起,但更多的人是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 远处的佳丽席上,红衣翩翩的嘴角微微扬起,语气中透著几分意味深长:“原来,这就是强者之间的差距。” 白雪霽则轻轻摇头,嘆息道:“林子昂败得不冤。他遇到的,根本不是普通人。” 紫烟绕低声说道:“那面具男子的力量,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衡量了。” 而丹凤朝阳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萧寧的身上。 她的眼神复杂,心中既有对萧寧无敌风采的钦佩,又有对林子昂狼狈模样的些许怜悯。 “他……”她低声呢喃,语气中透著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真的……不一样。” 萧寧收回目光,没有再看林子昂一眼。 他转身,面向满场目瞪口呆的观眾,轻轻挥袖,语气平静:“此事已了,你们可以散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如释重负。 “走吧!” “是!快离开这里!” 那些武者急忙起身,一个个心有余悸地离开了胭脂湖,目光中带著深深的敬畏与忌惮。 而林子昂依旧跪在地上,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艰难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敢看萧寧一眼。 胭脂湖畔,剑光散尽。 唯有萧寧的身影,依旧如孤峰般矗立在天地之间,静静地注视著远方。 第480章 咏柳! 第二日,胭脂湖畔,晨曦微露,清风拂面。 湖水恢復了往日的平静。 波光粼粼,映照著初升的朝阳。 岸边垂柳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枝条垂入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远处的小岛隱隱约约浮现,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之中,宛如仙境。 一群水鸟扑棱著翅膀从湖面飞起。 鸣叫声划破清晨的寂静,为这片如画的风景增添了一丝生机。 缘会的圆台依旧佇立在湖心。 昨日的激战似乎並未为它带来太多的损伤,只是那被剑气切开的地面裂痕,依然清晰可见。 四周还有许多残破的木樑与倒塌的石雕。 它们静静地陈列在那里,似乎在向所有人诉说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剑气风暴。 然而,今晨的湖畔早已挤满了观眾。 这些人有些是昨日在场的见证者。 有些是闻讯赶来的好奇者。 他们將整个湖岸围得水泄不通。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不同的表情。 有人神色凝重。 有人目露期待。 还有人低声与身旁的同伴討论著什么。 “昨天的事情,真是惊天动地啊。” “可不是么!那林子昂一剑劈开了湖水,但最终却还是被面具男子彻底压制。” “你亲眼看到的?传得这么夸张,该不会是有人在添油加醋吧?” “亲眼看到?哈哈,我要是没看见,今天还会跑来这里?昨天的剑气风暴差点要了我们的命,还是那面具男子及时出手,才救了大家一命。” “救了所有人?这么厉害?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绝对是个高手!” 几名观眾的议论声越来越高。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引得周围人纷纷凑过来。 “昨日林子昂的剑气横扫全场,连湖泊都被劈成两半,那一剑可不是开玩笑的!” “是啊,当时大家都嚇坏了,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面具男子一枝枝破了他的杀招,真是天人之技。” “听说林子昂最后还被嚇得跪地求饶?” “可不就是这样!昨天大家可是亲眼看到的。” “嘶……堂堂林家天骄,竟然落到这般境地,实在是丟脸啊。” “丟脸?我看他命都丟得差点不保!那巨鼎都被一掌震碎了,剑气离他只有半寸,他不跪还有別的路可走吗?”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鬨笑。 但笑声中更多的是对萧寧的敬畏。 “可惜这么强的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啊!” “有什么可惜的,这等人物,早晚会被天下人记住!” “对对对,他昨天出手救人,显然不是个嗜杀之人,今日再登场,咱们可要好好表示敬意。” 眾人正议论间,远处的佳丽席上,一袭红衣的翩翩长裙女子缓缓起身。 她微微垂眸,红唇轻启:“这面具男子的实力,恐怕已经超过了我们这些俗世中的认知。他昨日之举,不只是实力的体现,更是气度的彰显。” 她身旁的白雪霽轻声接话:“如此高手,竟肯在缘会上出现,不知今日,他是否还能带给我们惊喜。” 丹凤朝阳的目光却始终望著远处的圆台。 她的手指紧握著袖口,嘴角轻轻扬起一丝笑意:“他一定会的。” 这句话说得无比坚定,让旁边的紫烟绕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你对他,似乎很有信心。”紫烟绕轻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揶揄。 丹凤朝阳没有回答。 只是望著远方湖岸,目光中闪烁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来了!他来了!” 忽然,湖岸边传来一阵骚动。 所有人目光都转向远处的小路。 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而来。 那人一身青衣,面具遮面,腰间没有佩剑,显得格外朴素。 然而,正是这份朴素的装扮,却让他的每一步都显得无比从容。 他的步伐很轻,但每一次落地,仿佛都踩在了眾人的心头。 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就是他!昨天救了我们命的面具男子!” “果然是高人风范,这等淡然气度,世间罕有。” “快,快起身,向他表示敬意!”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了头。 许多人纷纷站直身子,恭敬地向萧寧行礼,目光中满是感激与敬畏。 “昨日承蒙恩人救命,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一名白须老者率先拱手行礼,语气中带著一丝颤抖。 “恩人之德,铭记於心!” “若非阁下相救,我等已命丧黄泉,今日特来向您致谢!” 更多的观眾纷纷效仿,朝著萧寧拱手致意。 萧寧没有言语。 只是微微頷首,目光淡然地扫过眾人。 他的神情没有半点自得,仿佛昨日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种风轻云淡的態度,更是让眾人心生敬佩。 红衣翩翩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果然,他的气度非凡。” 白雪霽也点头道:“能不因昨日的壮举而得意,反而越发淡然,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风范。” 而丹凤朝阳却不说话。 只是目不转睛地看著萧寧,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这才是我要等的人……”她在心中轻轻呢喃,目光中透著一丝嚮往与欣喜。 萧寧一路无声无息地走向圆台。 周围的人纷纷退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湖畔的风带起他的衣袍。 他步履从容,每一步都带著一种无形的威压。 当他站在圆台上时,整个胭脂湖再次陷入了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接下来的缘会开始。 湖面微盪,波光粼粼。 映照著这个不染凡尘的面具男子,他的身影宛如孤峰矗立在天地间,无人能够撼动。 胭脂湖畔,在万眾瞩目中,白雪霽缓缓起身。 她一袭雪白长裙,仿佛晨光中初开的冰莲,清雅而冷冽。 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眸扫视四周,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威严。 她步履轻盈地踏上圆台,柔和的晨曦洒在她身上,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辉。 湖畔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將目光聚焦在这位佳丽身上。 “是白雪霽,她今日负责古缘祭的考核。”人群中低声议论起来。 “听闻白雪霽不只是美貌无双,更是诗词一道的高手,尤其擅长即兴赋诗,堪称绝世才女。” “是啊,能够由她主持考核,绝对是眾人的幸事。” 白雪霽缓缓走到圆台中央,面向四方,微微頷首致意。 她的声音如清泉叮咚,轻柔中透著一种从容不迫: “今日的古缘祭考核,由我主持。公子既来,想必已经准备完全!” 话音刚落,湖畔的人群中便传来窃窃私语。 “由白雪霽主持,这考核必定不简单。” “谁不知道她以诗闻名,今日的题目,恐怕围绕诗词,难度只会更高。” “不错。尤其是她的即兴赋诗,那是世间罕见的技艺,能在她的考核中脱颖而出,才是真正的才子。” 然而,当人群的目光再次转向圆台时,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將注意力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萧寧。 “昨日那面具男子还未展示诗词才情,今日不知能否再创奇蹟。” “谁说不是呢?他的身影,仿佛天生就与这种场合相衬。” “你们別忘了,他昨日力压群雄。若今日再能在诗词一道胜出,岂不更加令人折服?” 白雪霽察觉到眾人的目光停留在萧寧身上,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兴趣。 她略微停顿,转身面对所有参赛者,清朗开口:“今日的考核,一共三关。三关环环相扣,最终能否胜出,不仅在於才情,更在於心性。” “第一关,是咏物。” 她的话语刚落,四周便掀起了一阵惊讶的低语。 “咏物?” “这是考核才思敏捷的一项啊。” “白雪霽擅长咏物赋诗,这一关怕是难以矇混过关。” 白雪霽淡然一笑,继续说道: “咏物,是诗之基本,但又可见诗者之心。此关一共需要赋诗四首!接下来第一首,算是个开胃菜吧。” “这第一首诗,我会出一物,公子需在一炷香內完成赋诗。” “诗句需工整、立意需高远。若仅为堆砌辞藻,则不在我评判之列。” “当然,小女子今日之题,也不仅仅针对於这位公子。诸位有想要尝试的,皆可一试!” 此番缘会。 白霽雪一直是不少人眼中的大热门。 这番话一出。 原本只有萧寧的圆台之上,不一会的功夫,便挤满了人。 毕竟。 文采比试又不是什么武学比试,没什么危险。 重在参与,就算答不出来乾笑两声,也无妨。 见到这等场景,白霽雪微微点头。 她轻轻抬起一只玉手,指向湖畔的一株垂柳。 “此柳垂丝入水,姿態优雅,便以此为题,诸位作诗。”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窃窃私语。 “以垂柳为题,看似简单,实则难得有新意。” “是啊,柳树常见,赋诗者也不计其数。要想写出不同凡响的诗句,恐怕需要极高的才学。” “更何况,白雪霽一向不喜平庸之作。想要过关,怕是要竭尽全力。” 圆台上的参赛者们纷纷开始沉思,有人握著笔,在纸上轻轻勾画,有人则背手而立,目光望向湖畔的垂柳,陷入深深的冥想。 白雪霽的目光略过每一个参赛者,最终停留在了萧寧身上。 他依旧静立於原地,双手垂落,目光平静,似乎並未因这突如其来的考题而感到丝毫压力。 “此人……”白雪霽心中轻轻一嘆,“果然气度不凡。” 她看向湖畔的垂柳,眼中闪过一丝柔光,低声吟道:“依依裊裊,生於天地,弱也非弱,柔中有刚。” 这是她心中的咏物之意,她想看看,是否有人能够在这一关中,达到她的標准。 “时限为一炷香。”她淡淡说道,“开始吧。” 她的声音落下,参赛者们纷纷提笔,圆台之上霎时安静了下来。 然而,湖畔的观眾席却越发热闹。 “以柳赋诗,这一题颇有深意。” “柳虽柔,但又生生不息,其內蕴之韵,倒也耐人寻味。” “是啊,但要赋诗赋得高远,可不是易事。今日,怕是高手云集了。” 一名老者轻声嘆道:“昨日剑光惊世,今日诗才夺目。胭脂湖缘会,果然名不虚传。” 远处的丹凤朝阳却並未与他人议论,她的目光一直注视著萧寧。 看著他立在湖风中,目光悠然,不急不躁,她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欣慰。 “他,必然能胜出。”丹凤朝阳轻声呢喃,语气中带著毫不掩饰的信任。 紫烟绕站在她身旁,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信心倒是让我有些好奇了。” 丹凤朝阳转过头,微微一笑,並未多言。 湖风轻拂,柳枝隨风飘荡。 圆台上的白雪霽注视著眼前的垂柳,轻声说道:“柳者,四时常青,谦柔而坚韧。愿诸君咏之,不负其姿。” 话音刚落,一缕檀香缓缓升起,为这场考核拉开了帷幕。 湖畔的晨风轻柔拂过,带著初春的微凉,將柳枝吹得依依摇摆。 圆台上的考核已然开始,参赛者们纷纷提笔,低头沉思,各自奋笔疾书。 最先跃跃欲试的,是一名衣著华丽的年轻书生,他神情自信,目光中透著几分得意。 他提笔蘸墨,略一沉思,隨即挥毫泼墨。 不过片刻,他便將手中的捲轴轻轻一抖,满面自得地迈步走到白雪霽面前。 白雪霽接过诗卷,目光扫过,眉头微微一皱,声音却依旧清冷:“念来听听。” 那书生昂首挺胸,朗声念道: “青丝万缕垂春色,烟锁寒烟欲化空。 百尺柔条无骨气,何能植根大地中?” 声音落下,台下却一片譁然。 “这……竟以柳为轻薄之物?” “柳虽柔,却不无坚韧,怎可如此贬斥!” 人群中议论声四起,而圆台上的白雪霽只是轻轻將诗卷放下。 “下去吧。”她冷声说道,语气中不见一丝情感波动。 那书生面色微变,却还是故作镇定地退回了原处。 不多时,又有一位中年文士走上前来,他满面从容,似乎对自己的诗才颇为自信。 他双手奉上诗卷,拱手说道:“在下斗胆献丑。” 白雪霽微微頷首,展开诗卷,轻声道:“念吧。” 那文士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柳枝低垂映湖波,倒影隨风舞婆娑。 柔条虽软难胜物,却是园中点春色。” 声音落下,台下传来几声低低的讚嘆。 “不错,倒也算得上工整。” “虽有些平淡,但咏物合题,终究是稳妥之作。” “这样的诗虽不能拔得头筹,但至少无愧於柳之风姿。” 文士满面笑容,似乎对观眾的反应颇为满意,转身欲退回人群。 然而,白雪霽轻声道:“平凡可言,见韵难寻。” 她的评价如清风拂面,却带著一丝寒意,让那文士顿时面色僵硬。 他訕訕地低头退回,目光中闪过一抹失落。 此时,一名身著素衣的女子轻轻走上台来,她面容端庄,双手捧著诗卷,神情恭谨。 “白姑娘,在下也来试上一试。” 白雪霽接过诗卷,目光一扫,眉宇微挑,似乎多了几分期待。 “念。” 那女子从容不迫地开口道: “垂丝拂水细无声,绿影参天已忘根。 不与桃爭顏色,偏將一片古今魂。” 一时之间,台下眾人纷纷点头。 “妙啊!此诗既写出柳之姿態,又隱含托物言志,著实不俗!” “是啊,那句『不与桃爭顏色』,更是暗示谦逊风骨,让人拍案叫绝!” “这女子虽不知名,却有如此才学,著实令人钦佩。” 白雪霽面上多了几分柔和,轻声道:“言辞有韵,意蕴深远。” 素衣女子微微一笑,行礼退下。 接连几位参赛者上台,虽各有千秋,但始终未能引起更大的波澜。 或有言辞流畅,却略显平庸。 或有奇思妙想,却难掩疏漏。 一炷香的时间渐渐燃尽,圆台之上,氛围越发紧张。 “还有谁?”白雪霽目光扫过眾人,声音依旧清冷。 这时,一名老者缓缓站起,身形略显佝僂,但神態肃然。 “柳之韵,与君共赏。” 他朗声说道,提笔蘸墨,在捲轴上轻轻书写,笔走龙蛇,气韵沉稳。 片刻后,他交出诗卷,朗声念道: “柔条轻摆舞东风,映月临水度春秋。 落地成荫遮万物,长存千古与人同。” 诗句落下,台下一片讚嘆。 “这等胸怀,已不止是咏柳,更是对天地万物的一种体悟啊!” “果然是老前辈,气度非凡,令人折服。” 白雪霽微微頷首,神色中难得流露出一丝欣赏。 然而,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参赛者中,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而此时,站在人群中的萧寧,依旧未动。 他负手而立,神情从容,目光落在不远处隨风摇曳的柳枝上,似乎对四周的一切喧囂毫不在意。 “他怎么还不出手?” “莫非他对这等题目无从下手?” “未必吧,以他的气度,或许早已有所准备,只是在等时机罢了。” 围观者议论纷纷,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集中在萧寧身上。 白雪霽的目光同样落在了他身上,她轻轻开口:“公子,今日虽然小女子允许他人参与这考题,但毕竟是你的主场。” “这一炷香的时间可就要到了,公子可要试试?” 萧寧微微一笑,缓步走上台去。 然而,此刻,他並未提笔。 他只是站在那株垂柳前,抬眼望著被晨风轻拂的枝条,似有所思。 眾人屏息凝神,静静等待著他的出手。 空气中,只剩下柳叶隨风摇曳的沙沙声,以及湖水轻拍岸边的呢喃声。 萧寧立於台上,身姿如松,眉眼间儘是从容淡然。 他未提笔,未看纸,反而静静凝视著眼前的柳枝。 垂柳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柳条仿佛女子柔软的髮丝,隨风飘舞,拂过湖面。 阳光透过柳叶洒下斑驳的影子,映在萧寧的衣襟上。 他的目光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屏蔽在外,只有这柳枝在他眼中翩躚起舞。 台下的观眾屏息凝神,唯恐一点声响打扰到这看似寻常却令人心神沉静的时刻。 “他在想什么?” “他为何不动笔?难道没有把握吗?” 有人轻声议论,语气中带著一丝焦急和好奇。 “莫非,这题目难住了他?” “不至於吧?以他的气度和学识,应当不至於为难。” 丹凤朝阳站在人群中,双眸紧紧锁住台上的萧寧,目光中满是期待。 “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紫烟绕轻声说道,目光同样带著几分探究:“不过,他若真不能作出好诗,那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红衣翩翩笑而不语,似在等待萧寧的表现。 而圆台上的白雪霽端坐如莲,目光淡然,眼底却隱隱有几分期待。 萧寧终於抬起手,握住毛笔,蘸了蘸墨。 他轻轻抬笔,在宣纸上写下第一个字。 笔锋落下的瞬间,一股无法言喻的气势悄然弥散开来,像是一阵清风拂过湖面,掀起涟漪无数。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一笔落下,都仿佛带著天地间的灵气,每一划都如山川河流的延展。 “终於动笔了。” 有人低声喃喃,语气中带著隱隱的期待。 “他写的是什么?” “从他的气度来看,绝非寻常之作。” 萧寧写完最后一笔,轻轻搁下毛笔。 他缓缓抬眸,將诗卷递向白雪霽,目光如水,语气平静:“请。” 白雪霽接过诗卷,展开一看,眼神微微一颤。 她扫过诗句,嘴角浮现出一抹罕见的笑意。 然后,她轻声念道: “碧玉妆成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絛。 不知细叶谁裁出。 二月春风似剪刀。” 念罢,她静静地將诗卷搁在桌上,目光扫向眾人。 “此诗,意境清新,言辞简练,咏物之妙,已臻化境。” 她语气平静,却字字鏗鏘。 台下瞬间爆发出一片低声议论。 “好诗!这才是咏柳的绝佳之作!” “以『碧玉』比喻柳树,形容其亭亭如盖,生机盎然,真是贴切至极!” “『绿丝絛』写出了柳条柔软如丝的妙態,简直让人仿佛看到了柳枝拂面的画面。” “最后一句『二月春风似剪刀』,更是匠心独具!竟將春风比作裁剪柳叶的巧手,这等想像,令人拍案叫绝!” 人群中,许多人忍不住鼓掌,甚至还有人激动得站起身来,大声称讚。 “真是好诗啊!” “这一诗句,恐怕连大儒也难以望其项背!” “这面具男子不仅武艺惊人,竟然连诗才也如此高绝!” 一位白须老者微微頷首,轻声道:“此等才华,怕是千古少见。” 第481章 梅与菊 胭脂湖畔,晨曦已然大亮,阳光透过垂柳的枝叶洒下斑驳光影,將圆台与周围的湖水映得如同画卷一般。 昨日剑气斩破湖面的痕跡仍隱约可见,但平静的湖面已將那些波澜深深掩盖,只留下倒映在水中的天光云影,以及偶尔掠过的水鸟,带起一丝浅浅的涟漪。 湖边观眾席的草地上,昨夜被震散的石子和木屑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但偶有凌乱的残跡,依旧在无声述说著昨夜的壮阔与惊心动魄。 一阵微风拂过,柳丝轻扬,枝条婆娑,似在低语,又似在为今日这场即將展开的比试轻声祝祷。 圆台之上,白雪霽站立在正中,她的雪白长裙隨风轻轻扬起,宛如冰莲绽放,在晨光中显得清丽而端庄。 白雪霽缓缓起身,身形如冰莲绽放,目光在台上的眾多诗卷间扫过。 她的一举一动都吸引著全场的目光,每个人都屏息静气,等待她的最终点评。 “诸位,”白雪霽的声音清冷如湖水,“以柳赋诗,这是缘会第一关的题目。” 她微微停顿,抬手將几卷诗作轻轻展开,玉指轻抚,神情淡然,却又透著一丝难以掩饰的审慎。 “这一关的诗作,可见眾人之才情。” “其中既有流畅工整之作,也不乏立意清新的佳篇。” 她的目光落在一名中年文士的诗卷上,轻轻点头:“此作用语通顺,描写细致,虽不算惊艷,却能咏物之真,堪称中规中矩之作。” 接著,她將另一名女子的诗卷展开,语气中多了几分柔和:“此诗『不与桃爭顏色,偏將一片古今魂』,言辞深远,意蕴悠长。能咏物而兼托志,此作已属佳篇。” 她微微頷首,將诗卷搁在一旁。 但当她拿起萧寧的诗卷时,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清晰可见的欣赏。 “公子的《咏柳》,不拘泥於浮辞华彩,而以最朴素的言辞勾画出柳之形、柳之魂。” 她低声念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絛。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每一句都像是一缕清风吹过湖面,盪起观眾心中的涟漪。 “此诗言辞简洁,却极尽咏柳之妙。”白雪霽的声音微微一顿,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我以为,此诗已臻咏柳之化境。” 这句话一出,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果然!第一必是面具男子!” “以『碧玉』比柳,写其风姿优雅;以『绿丝絛』绘柳条之柔韧,更是恰到好处。” “那『二月春风似剪刀』,真是將柳叶之生动与春意之灵气写得淋漓尽致啊!” “这样的诗,何止是胜过其他参赛者?恐怕放眼神川文坛,也未必能找到与之爭锋的!” 面对台下的喧譁,白雪霽神色不变,只是轻轻抬手,示意眾人安静。 “第一关排名如下,”她顿了顿,声音清冷却不容置疑,“第一名,公子。” 她的目光落在萧寧身上,那双澄澈的眸子中透出一丝讚赏与钦佩。 “第二名,这位以『不与桃爭顏色』立意的小姐。” “第三名,是那位以『落地成荫遮万物』而显胸怀的长者。” 排名公布后,台下顿时又是一片感慨。 “果然!面具男子的诗才无人能敌!” “第二名的女子倒也不弱,她那句桃的妙笔,也令人印象深刻。” “但与第一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些韵味。” 白雪霽轻声开口,声音如同湖畔清风:“第一关,以柳为题,诸位诗作虽各有千秋,但高下已分。” 她的目光扫过台上的参赛者,语气虽柔,却带著不可忽视的权威:“诸位之才情,已令我见识,然今日缘会第一关,还有三首诗作。” 她顿了顿,拈起一片柳叶,微微一笑:“第二首诗,將以梅为题。” 此言一出,台下立刻掀起一片低声议论。 “咏梅!果然不出所料!” “梅的韵味,不仅仅在它的姿態,更在它的气节。这一题可不简单!” “咏柳已是如此之难,咏梅更需才情与心志並存。” 白雪霽继续说道:“梅者,风雪之友,孤高而自洁。无论贫瘠山野,或深庭广院,皆可见其高韵风姿。” “然而,咏梅之诗多矣,若仅止於赞其形而未见其志,终究是落入俗套。” 她的声音淡然却清晰,宛如山间流泉,令在场每一人都屏息聆听:“此关,不只考才,更考心。” “诸位若能赋出一首不落俗尘之作,便算通过。” 她將柳叶轻轻拋向湖面,柳叶隨风飘落,恰如梅於风雪中翩然而下,引得眾人心头微震。 “果然是高难度的考题!” “梅之高洁,早已被无数诗人咏颂,再想写出新意,太难了!” 白雪霽微微頷首,接著说道:“至於第三首,则是咏菊。” “菊者,隱於深秋,不爭不夺,却傲然立於天地之间。它既有高洁之志,又有恬淡之趣。” “咏菊之诗,需在形与韵中见意,在隱逸之气中展雄心。” 她的声音平静却引人深思,令眾人对即將到来的考题既充满期待,又感到几分压力。 “今日之三关,柳、梅、菊,皆为寄情於物之佳题。” “若有诗者能在此展尽才情,三关连胜,必將名动天下。” 话音刚落,台下便传来阵阵感嘆。 “柳梅菊三关连胜,这可不是易事!” “是啊,每一题都是高难度,能在其中任何一关胜出已属不易,三关皆胜,恐怕只有绝顶才子才能做到!” “这两道题的立意更高,难度也更甚。无论是咏梅的风骨,还是咏菊的隱逸,都需深厚的学识与胸怀。” 白雪霽微微一笑,抬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此二关难度虽高,我却並非单独设题。” 她的声音平缓,目光环视四周,隨后转向嘉宾席,轻轻开口:“为了今日之古缘祭,我特邀了两位特別人物,共同参与这次比试。”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譁然。 “特別人物?” “是谁?难道是文坛名家?” “竟要直接加入比试,这会不会太惊人了?” 人群纷纷將目光投向白雪霽,期待著她揭晓答案。 白雪霽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抬手向远处虚引:“二位都是文坛上享誉盛名的才俊,他们一位以咏梅绝冠天下,另一位则以咏菊闻名四方。” “二位不只是评判,而是直接参与比试,与诸位共竞高下。” “今日之缘会,诗才共聚,我希望看到最激烈的竞爭,也希望最优秀的诗作能在此诞生。” 她的声音虽轻,却透著无比的坚定,仿佛要將这次缘会推向诗词竞赛的巔峰。 湖畔风起,吹动垂柳摇曳,更让人心中升起无尽期待。 对於眾人的期待,白雪霽微微一笑,清冷的目光扫过圆台四周,最后停留在熙攘的观眾席上。 她轻轻抬起手,声音如晨风拂过湖面:“二人之名,想必诸位早有耳闻。一位乃『寒梅书院』当代宗主,文坛有『雪中诗王』之称的陈白眉。”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传来一片低声惊呼。 “陈白眉!竟然是他!” “传闻他以咏梅成名,所作诗篇每每写尽梅孤傲之姿,堪称冠绝天下!” “是啊!陈白眉一生诗作无数,其中关於梅的篇章尤为精妙,每一首都能流传千古,谁能与之一爭?”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儒啊!白雪霽竟能请到他前来参加古缘祭,真是匪夷所思!” “有陈白眉参与,今日咏梅一关,恐怕胜负难分。” 人群中议论纷纷,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又惊又敬的神色。 有几名年轻的文士彼此交谈,眼中满是崇拜: “陈白眉的《寒梅赋》你们可读过?那句『独立苍枝霜月下,犹傲南园百魂』,当真写出了梅的神髓啊!” “岂止是《寒梅赋》,还有他那首《雪中梅影》,更是妙笔生。他將风雪中的梅比作傲然独立的君子,说是诗中画也不为过!” 一名中年文士不禁摇头嘆息:“今日的参赛者们,面对如此强者,怕是压力山大啊。” 另一人则附和道:“咏梅一关,若能在陈白眉面前脱颖而出,哪怕只是一首能让他讚赏的诗,已是无上荣光。” 白雪霽听著台下的窃窃私语,唇角轻扬,隨后再次开口:“另一位,则是以『东篱隱士』闻名的菊坛大家,文人们尊称他为『菊中圣手』的柳山居。” “柳山居!” 如同惊雷炸响,人群中骤然一片譁然。 “竟然是柳山居!” “天啊,这两位今日齐聚,简直就是文坛的盛事!” “柳山居的咏菊诗句,哪一篇不是传世佳作?他所赋之菊,隱逸清绝,早已成为后人模仿的巔峰!” “没错,柳山居的那首《秋菊赋》便曾惊动朝野!据说连当朝圣上都亲自为其赋诗回应,可见他在文坛的地位!” 观眾席中,一名老者捋著鬍鬚,目光悠远: “柳山居的《秋菊赋》確实惊艷,但他还有一篇《霜中菊影》亦是绝妙。『霜重无爭色,孤且自芳』,这句诗將菊的清雅与孤高写得淋漓尽致!” 一旁的年轻文士闻言,激动地点头: “是啊!我便是读了这句诗,才真正领悟菊的傲然之姿。若今日能见到柳山居亲自作诗,哪怕只能听上一句,也不枉此行!” 有一名女子轻轻嘆息:“如此人物同场,岂非是文坛中天骄间的巔峰对决?” “不错,”另一人接口道,“柳山居与陈白眉分別以咏菊和咏梅闻名,如今竟同赴古缘祭,这次比试,简直就是奇蹟!” “是啊,別说是其他参赛者了,单是这两人彼此较量,已是无比难得的盛景!” 人群中,有人却感慨地低声说道:“只是不知,那位面具男子能否在这样的比试中继续胜出?” 闻言,不少人不约而同地將目光投向圆台上的萧寧。 “他昨日以一枝枝击溃剑气风暴,今日又以《咏柳》一举夺魁,其实力不可小覷。” “可对手是陈白眉和柳山居这等绝世才俊,他又是否能与之爭锋?” “若能一爭高下,此人必將名动天下!”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议论萧寧与两位文坛名家的对决可能性。 白雪霽似乎感受到了眾人目光中的期待与疑问,她缓缓抬手,目光清冷而篤定:“陈白眉与柳山居的加入,旨在为今日之缘会增添风采。” “但诸位无需自惭形秽,才情虽有高低,然意志之坚韧,心志之高远,才是今日古缘祭的真正主旨。” 她的声音清澈如湖畔晨风,掷地有声:“无论是才子,还是名家,皆有可能在今日书写新的篇章。” 此话一出,人群中渐渐安静了下来,许多参赛者面露坚定之色,显然被白雪霽的这番话激励了斗志。 阳光洒在圆台上,清风拂过湖面,捲起垂柳轻扬的枝条,仿佛为即將到来的巔峰对决拉开了序幕。 第482章 陈白眉、柳山居! 湖畔微风拂过,垂柳轻舞,晨光透过柳枝洒在圆台之上,为整个场景增添了几分仙韵之感。 白雪霽站在圆台中央,她的目光轻轻扫过四周,似乎感受到了台下观眾那份难掩的期待与热切。 她微微一笑,双手合於身前,声音清澈如泉水:“诸位,古缘祭歷年来匯聚才俊,今日更是因为缘会盛名,迎来了两位文坛巨擘。”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稍稍扬高:“他们的到来,不仅是古缘祭的荣耀,更是我们所有在场之人的幸事。” “他们的诗词之道,早已闻名天下。” “陈白眉先生,以咏梅称冠文坛,他的诗句高洁孤傲,令梅之韵化作人心之风骨。” 此言一出,台下瞬间响起一片低声惊嘆。 “果然是陈白眉!” “如此人物竟能亲临现场,真是难得!” “咏梅的大家啊,真想见一见他本人!” 白雪霽轻轻扬起一只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接著继续说道:“另一位,柳山居先生。他以咏菊成名,诗句清逸脱俗,菊之隱韵,因他而得世人仰慕。” 再度引起一片譁然,议论声中充满了惊嘆和不敢置信。 “柳山居!连这位隱士也愿意前来?” “听闻他常隱居深山,不喜与世交往,这次竟然破例参加古缘祭,实在让人意外!” “今日缘会,不愧是盛况空前!” 白雪霽目光清亮,语气坚定,缓缓说道:“今日二位先生將亲自登台,与诸位才俊共襄盛举。我等皆有幸亲眼见证这一场才情的巔峰碰撞。” 话音未落,圆台另一侧便传来一阵悠然的步履声。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只见两道身影从远处缓缓步入视线。 左侧那人一袭青衫,面容清癯,鬢边微霜,目光深邃而悠远。他的气度如霜雪中的一株寒梅,虽不爭艷,却自有傲骨。 “陈白眉!”人群中有人低声惊呼,声音中透著按捺不住的敬畏。 “这便是寒梅书院的宗主陈白眉,他的风骨果然与传闻中一般,卓然不凡。” 而右侧那人则身著淡雅的灰色长袍,气质閒適中透著几分与世无爭的隱逸之意。 他面容温和,步伐平缓,却宛如秋风中摇曳的菊,虽隨风而动,却从不低头。 “是柳山居!”另一人压低声音,眼神中满是惊嘆,“这位咏菊大家,果然风采出尘!” 两人並肩而行,虽未言一语,却已然吸引了全场所有的目光。 他们的步履平缓却自有韵律,仿佛与这湖光柳影融为一体,脚下每一步都仿佛是对天地间某种规则的遵循。 一时间,整个湖畔竟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唯恐打扰到这二人入场的庄严与从容。 直至两人走上圆台,站在白雪霽身侧,台下的观眾才如梦初醒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 “果然是风骨清绝之人!这般气度,绝非寻常文士可比!” “陈白眉的肃然傲气,柳山居的隱逸閒雅,他们二人的气质竟是如此鲜明!” “这便是文坛巨匠,与眾不同之处!” 甚至有些年轻的参赛者目光微微闪动,眼中浮现出一丝敬佩甚至忐忑。 “这样的前辈参与比试,我们这些后辈,还有胜出的希望吗?” “无妨,能与这等人物同场竞技,已是毕生难得的荣耀。” “没错,哪怕不能胜过他们,只要能博得他们的几句评价,已是不虚此行!” 白雪霽站在两人身旁,向台下微微頷首:“二位先生为文坛楷模,今日能出席古缘祭,是我们所有人的荣幸。” 陈白眉轻轻抚须,语气平和却充满力量:“缘会匯才,才者当以心志为本。今日我虽到场,然更期待后生才俊之辈能有惊世之作。” 柳山居则微微一笑,声音清和如秋风:“我亦同此意。既是缘会,便为眾人展才之机,我愿与诸位共竞风雅。” 这两句话虽简短,却像是一阵清风,吹散了不少参赛者心中的忐忑和不安。 “他们竟然並非居高临下的评判,而是愿与眾人同台竞技!” “真是风骨之人,令人敬仰!” “这样的態度,才是文坛大家应有的胸襟!” 台下渐渐爆发出一阵讚嘆之声,不少人甚至自发地鼓掌,为这两位文坛巨匠的登场表示敬意。 阳光洒在圆台上,湖水微盪,柳丝轻扬。 在陈白眉与柳山居的加入下,今日的古缘祭终於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巔峰时刻。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期待,这一场才情与风骨的较量,究竟会如何展开? 又会有哪些令人拍案叫绝的诗句,从这圆台之上传出,流传千古? 胭脂湖畔,圆台之上,晨光洒下温暖的光辉。 陈白眉与柳山居的登场,如同两颗耀眼的星辰,瞬间点亮了整个古缘祭的氛围。 佳丽席上,那些来自神川各地的才女,纷纷目光闪动,低声交谈起来。 丹凤朝阳轻抚袖口,眸中闪过一抹欣喜,低声说道:“两位文坛巨匠齐至,今日之缘会,真可谓是盛况空前。” 紫烟绕倚在一旁,略显慵懒地笑道:“是啊,尤其是陈白眉,他可是咏梅一道的顶峰人物。不知道今日谁能在这场比试中,胜过他的一首诗。” 丹凤朝阳闻言,目光微微转向站在一侧的萧寧,那被面具遮掩的脸庞,让她不由得想起昨日的剑气风暴,以及那惊艷的咏柳诗句。 “或许,他能做到。”她声音轻柔,却带著一丝篤定。 紫烟绕挑了挑眉,语气中多了几分调侃:“你对他倒是信心十足。昨日剑惊四座,今日诗压全场吗?” 丹凤朝阳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显得意味深长。 另一侧,红衣翩翩轻轻转动手中的摺扇,目光在陈白眉和柳山居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后又扫向场中的参赛者。 她朱唇轻启,笑意盈盈:“这下可热闹了。一个咏梅大家,一个咏菊名士,外加这位面具公子,真是难得一见的群英薈萃。” 她话音刚落,白雪霽的声音便清朗传来:“今日缘会之中,群英匯聚。但愿大家尽展才情,共襄文坛盛事。” 这一句话,既是对白雪霽自身主持的肯定,也是对场中参赛者的期许。 佳丽席上的女子们纷纷点头,白雪霽的一言一行无不展现出她作为文坛才女的气度与风采,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佩。 另一边的嘉宾席上,武林中人也在窃窃私语,气氛却与文人雅士截然不同。 远处,数位江湖散人也在低声议论。 “陈白眉和柳山居可是少见的文坛巨匠,这场比试,註定不平凡。” “不过我倒觉得,那位面具男子才是最值得期待的。他昨日的表现已经让人震撼,今日不知又会带来怎样的惊艷之作。” “是啊。他不仅武艺超群,连诗才都如此卓绝,实在让人佩服。” “不过,也得看看他能不能在这两位名家的压制下脱颖而出。” 眾人议论纷纷,更多的人將目光投向了场中的萧寧。 他一身青衣,静立在圆台一侧,仿佛並未因陈白眉和柳山居的到来而產生丝毫波动。 那种云淡风轻的姿態,与湖边垂柳的摇曳相得益彰,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喧囂都与他无关。 “他真能胜过那二人吗?” 有人低声发问,语气中满是疑惑与期待。 “不知道,但他的气度,似乎已经胜过了一半。” 更多的人选择沉默,只是静静注视著圆台之上的几人,等待那场才情的巔峰对决正式展开。 第483章 咏梅! 胭脂湖畔,晨光倾泻,宛如一层温润的金纱铺满湖面。 湖水静謐,波纹在阳光的映照下如碎金般熠熠生辉。 偶有微风拂过,轻轻掀起一圈涟漪,荡漾开去,仿佛將天地的安详洒入水中。 垂柳依旧婀娜,细长的柳丝垂入水面,隨风摇曳,轻轻划破湖水的平静,却不留下一丝痕跡。 远处的青山若隱若现,被一层薄雾笼罩,似画师隨意点染的水墨,散发著恬淡而悠然的气息。 水鸟在晨光中成群飞过,翅膀拍打出一连串的细微水声,与湖边的低语风声融为一体。 几尾红鱼在浅水中游弋,尾鰭划开水面,闪过一抹明亮的红光,又迅速隱入湖底,仿佛为这片静美增添了一丝灵动。 圆台依旧矗立於湖心,表面的裂纹虽不再鲜明,却依旧隱约可见,如同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记忆,被湖水小心收藏,静静述说。 环绕圆台的观眾席上,早已人满为患,簇拥的人群如层层叠叠的波涛,掀起了低声的议论浪潮。 “这次咏梅的比试,定会更加精彩!” “那肯定啊,霽雪姑娘也说了,方才的咏柳不过是开胃菜,这咏梅才是真正的考验才情之巔峰。”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对啊,毕竟有两位大家参与,这肯定不一样!” “陈白眉在文坛以咏梅闻名,今日他必然会有惊世之作。” “还有柳山居,他虽以咏菊扬名,但他的诗才同样深不可测,咏梅恐怕也不遑多让。” 观眾中,有人神色期待,有人眉头微皱,更多的人目光落在台上的几位佳人和两位大家身上。 白雪霽站在圆台中央,她雪白的长裙在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一朵初绽的莲,寧静中透著一丝孤高与傲然。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视四周,每一步的移动都像是在调动全场的注意力。 柳山居站在圆台一侧,他手持摺扇,神情閒適,眉宇间却多了一分不容忽视的锐气。 陈白眉则端坐於长案前,面色温和,神態自若,仿佛將周围的喧囂尽数屏蔽,心中只有那一树清冷的梅。 而立於一旁的萧寧,青衣隨风微动,面具下的神色让人难以窥探,身影却如山岳般沉稳。 他的目光未曾落在眼前的梅树上,而是远远望向湖畔的另一侧,似乎在凝视一片更远的天地。 湖边,垂柳轻拂著岸石,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仿佛在无声地为场中这些才情风流的人物低声伴奏。 佳丽席上,丹凤朝阳静静地看著场中的萧寧,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与期待,她的双手交叠在膝间,握得有些用力,却毫不自觉。 红衣翩翩眼角带笑,轻声说道:“这场比试,有了这两位大家,还真是热闹非凡。” 紫烟绕微微扬眉,手中檀扇轻摇:“你觉得面具公子能胜过他们吗?” 红衣翩翩轻笑,语气中多了几分调侃:“你怎么不问丹姑娘呢?她可是对那位面具公子信心十足。” 丹凤朝阳闻言,微微一笑,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萧寧身上:“信心並非来自我,而是他。” 紫烟绕闻言轻轻一怔,目光略过丹凤朝阳,却未再多言。 卫清挽和卫青时站在湖畔另一侧,他们的目光也落在萧寧身上。 卫青时轻声说道:“这位面具公子,才情深厚,胸怀卓绝,倒是个奇人。” 卫清挽点了点头,语气中带著些许佩服:“能与陈白眉和柳山居同场爭胜,还能有这般气度,確实不凡。” 卫青时抬头望向远处的青山,似有所思:“但咏梅之道,绝非只在气度。陈白眉数十年来以梅为志,谁敢轻易爭锋?” 卫清挽笑了笑:“或许我们將见证一场佳篇並出的奇景也未可知。” 湖风吹过,梅的香气隨风而来,那清冷中带著微甜的气息沁人心脾,却不浓烈。 白雪霽的目光扫过圆台上的所有人,她的声音如湖水般平缓,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以梅为题,赋诗一首。” 她微微顿了顿,指向湖畔那株梅树:“它不畏风雪,孤高自洁。以它为本,各位,展现你们的才情吧。” 梅树静静矗立在湖畔,洁白的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犹如点点冰雪镶嵌在枝头。 每一朵似乎都在诉说它的坚韧与孤傲,而那些洒落在湖水中的倒影,更为它增添了一分灵动的韵味。 湖水涌起一阵微微的波澜,仿佛在为这场即將展开的才情之战低声应和。 陈白眉抬起头,目光落在那株梅树上,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欣赏与沉思。 柳山居则微微仰头,摺扇轻摇,仿佛在心中勾勒出属於梅的灵魂与姿態。 而萧寧,依旧静立不动,他的目光虽未锁定那株梅树,却仿佛已经將它的气韵尽数收入心间。 一炷香的清烟升起,隨风繚绕,与清晨的阳光交融在一起,为这场咏梅比试拉开了帷幕。 晨光洒满胭脂湖畔,波光粼粼,垂柳拂水,湖畔环绕的人群却在低声窃语,气氛中充满了无形的紧张与期待。 白雪霽清冷的声音犹在耳畔:“以梅为题,赋诗一首。” 然而,圆台上的眾人却无人应声。 不少参赛者低头握笔,眉头紧锁,纸上的字句已然成形,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第一个上台。 有人紧紧攥著手中的诗卷,面露犹豫,目光时而瞥向湖畔的梅树,时而扫过台上的两位文坛大家。 陈白眉与柳山居的登场,仿佛为这场比试笼罩了一层无形的威压,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 “二位文坛巨擘在此,若诗作不堪,只怕会自取其辱。” “不错。能在这般盛会上出彩,本就是难事。更何况,这咏梅之道,几乎是陈白眉的独门绝技。” “是啊,他若一出手,只怕无人可敌。谁敢抢在他之前开这个头?” 低声议论在观眾席间蔓延,台上的人却越发沉默。 白雪霽静静站立,目光扫过全场,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这场盛会,她希望能见到更多的才情与风采,而非惧怕与迟疑。 就在这时,陈白眉抬起头,目光落在那株梅树上,脸上露出一抹从容的微笑。 他缓缓站起身,衣袍隨风微动,整个人的气度仿佛天地间一座稳如山岳的古松,沉稳而肃然。 “既无人愿意开头,那便由在下试上一试。” 陈白眉的声音不大,却如洪钟般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迈上圆台的瞬间,周围似乎连风声都安静了下来。 无数道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的身上,期待著他会赋出怎样的惊世之作。 陈白眉站定,目光平和地扫过眾人,隨后转身面向湖畔的梅树。 那株梅树在晨光中愈显清冷孤傲,洁白的瓣如玉般剔透,衬托著它的枝干越发苍劲有力。 “梅者,不与群芳爭艷,独立寒冬。其高洁之气,令人嘆服。”陈白眉低声说道,声音中透著几分讚嘆与敬意。 接著,他朗声吟道: “孤山不改梅韵,独立寒冬雪满枝。 俯仰乾坤无俗態,香清自有入心时。” 四句诗落,台下瞬间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被这一诗中透出的高洁之意深深震撼。 片刻后,掌声如潮水般响起,震得湖面微微荡漾。 “好诗!” “果然是陈白眉!咏梅之道,独步天下!” “『孤山不改梅韵,独立寒冬雪满枝』,一开头便写尽了梅的清冷孤高,句句精妙!” “后两句更是將梅的高洁与芬芳融於天地之间,这样的意境,已超凡俗。” 观眾席中,不少人站起身来,满脸激动地鼓掌喝彩。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轻轻摇了摇摺扇,目光带著几分讚嘆:“不愧是陈白眉,这一诗確实绝妙。” 紫烟绕点了点头,轻声道:“他的气韵与诗句早已合为一体,此等才情,当得起『咏梅第一人』的名號。” 丹凤朝阳虽然脸上带著微笑,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淡淡的忧虑。 她轻声说道:“此诗虽佳,却未必无人能胜。” 紫烟绕微微一怔,目光转向丹凤朝阳,轻声问道:“莫非你觉得面具公子还有胜出的机会?” 丹凤朝阳轻轻点头,目光坚定:“他自有他的风采。” 陈白眉吟完诗,脸上並未露出丝毫得意之色,他转身对著白雪霽微微一拱手,隨后缓步退回座位。 他的从容气度与诗才相得益彰,更令在场之人心中钦佩不已。 有了陈白眉开头,其他参赛者的压力却丝毫未减。 许多人握著笔,眉头紧锁,迟迟不敢上台。 但沉寂了片刻后,终於有人迈出一步,手持诗捲走上圆台。 “在下斗胆献丑。”那人语气谦逊,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忐忑。 白雪霽接过诗卷,目光平静地扫过,轻声道:“念吧。” 那人低头轻声吟道: “寒枝几度雪中,影落清池月自斜。 不是人间爭艷客,却留孤骨在人家。” 诗句念罢,台下响起几声低低的讚嘆。 “这诗意境虽佳,但终究少了一分磅礴的气势。” “是啊,与陈白眉的诗相比,仍显稚嫩。” 白雪霽將诗卷轻轻放下,点了点头:“虽稍显拘谨,倒也不失清雅。” 那人脸上浮现出几分尷尬,躬身退下。 接下来,陆续有人上台吟诗。 或有诗句流畅,却缺少立意。 或有立意高远,却略显生涩。 每一首诗作都仿佛被陈白眉的佳篇压製得黯然失色,再难激起更大的波澜。 “这一关,怕是无人能撼动陈白眉的地位了。” “是啊,他的诗不仅词句精美,更难得的是那种自成一体的意境与风骨。” “接下来,也只有柳山居或面具公子,或许还能与之爭锋。” 人群中纷纷议论,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柳山居和萧寧所在的方向。 柳山居仍旧微微摇著摺扇,脸上带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显然对这一切並未放在心上。 而萧寧,则依旧静静站立,目光悠然,仿佛台上的一切与他无关。 他的从容气度让不少人暗暗称奇。 “他竟一点都不急?” “这面具公子倒是沉得住气,莫非他有必胜的把握?” “未必吧,陈白眉的诗已是镇压全场,他即便再强,只怕也难以超越。” 观眾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湖畔的气氛却越发凝重,仿佛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第484章 十步成诗! 晨光柔和地洒满胭脂湖,湖畔柳枝轻摇,观眾席间窃窃私语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圆台上。 陈白眉那首咏梅之诗余韵未散,仿佛还在湖面迴荡,挥之不去。 这一关似乎已成定局,几乎没人再对陈白眉的诗才存有质疑。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再无更高之作时,萧寧缓缓起身。 他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神態,一袭青衣在晨光下微微摇曳,面具遮掩了他的面容,却挡不住他与生俱来的气度。 他迈步走向圆台,步伐稳重,目光平静,仿佛並未受到任何气氛的影响。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眾人的心弦上,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台下的观眾席顿时一片低语。 “他终於要出场了吗?” “咏柳之作已震惊全场,不知他的咏梅会是怎样的水平。” “陈白眉的诗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他能超越吗?” 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湖畔再次恢復了寧静。 萧寧站定在圆台中央,面对湖畔的那株梅树,目光微微抬起,似乎被那清冷孤傲的姿態吸引住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清泉入耳,带著一股无可忽视的力量。 “梅者,傲立风雪,不爭春暖,不媚群芳。其气节高洁,其姿態清雅,实为天地间之奇物。” 语毕,他並未立刻提笔,而是抬起头,目光穿过梅枝,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看到了更深远的意境。 片刻后,他提笔蘸墨,手腕轻动,一行行字句在宣纸上缓缓浮现。 他书写的动作优雅而流畅,宛如水波潺潺而过,带著一种令人心神寧静的韵律。 不多时,他搁下笔,將诗卷递向白雪霽。 “请。”萧寧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带著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 白雪霽接过诗卷,目光扫过其中的字句,眼神微微一颤,仿佛被诗中透出的意境震撼到了。 她抬起头,轻声念道: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念罢,整个湖畔一片寂静,仿佛连风都停止了吹拂。 没有人开口,甚至连轻微的议论声都消失了,只有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在空气中微微荡漾。 片刻后,掌声如雷鸣般爆发,观眾席间顿时沸腾。 “妙啊!这诗实在是妙!” “『凌寒独自开』,將梅的孤高写尽!”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更是点睛之笔,將梅的清雅与芬芳勾画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诗,竟然能与陈白眉的佳作平分秋色!” 眾人的讚嘆声此起彼伏,不少人甚至忍不住站起身来,满脸惊嘆地望向台上的萧寧。 而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轻轻摇了摇摺扇,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外:“想不到,他竟能赋出这样的佳作。” 紫烟绕微微点头,语气中带著几分钦佩:“此诗简洁,却不失深意。短短数句,便將梅的风骨与芬芳写得如此传神,当真是难得。” 丹凤朝阳则忍不住轻声笑道:“他本就不同凡响,岂会让人失望?” 而在台上的陈白眉,此刻的神情却显得异常凝重。 他看著萧寧,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探究。 那首诗的意境、文风,甚至字里行间透出的气度,都让他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人……”陈白眉在心中低声呢喃,眉头微微蹙起,“这诗的风骨,分明带著一股儒雅之气,这傢伙,莫非也是那夜面郎君的追隨者……” 但他很快摇了摇头,將这些念头拋之脑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好诗。”陈白眉轻声说道,声音中透著难得的真诚与讚赏。 他对著萧寧微微一拱手:“阁下才学,果然不凡。” 萧寧只是微微頷首,並未多言,那种云淡风轻的姿態,却更显出一股从容与大度。 白雪霽將诗卷轻轻放下,目光在陈白眉与萧寧之间来回扫视,隨后微微一笑:“此诗之高,已可与陈公子並列。”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颗石子投进了湖中,再次激起了四周的议论声。 “並列?这已是极高的评价了!” “看来,面具男子的诗才,真的不逊於陈白眉!” “这场咏梅之比,真是前所未见的巔峰对决啊!” 观眾席上的掌声与喝彩声久久不息,而圆台之上,萧寧与陈白眉的身影,则如同两座巍峨的山峰,矗立在所有人的心中。 胭脂湖畔的晨光愈发灿烂,湖面波光瀲灩,似在映照这场文坛上的激烈爭锋。 萧寧的咏梅佳作虽已落笔,但它带来的震撼与余韵仍在观眾心中激盪。 观眾席上的议论声渐渐热烈起来。 “真是难分高下啊!” “面具男子的才华果然惊人,竟能与陈白眉一较长短!” “这场比试,真是值了!平日难得一见的文坛风采,今日竟接连不断!” 就在眾人感慨间,站在圆台上的陈白眉却忽然轻轻一笑。 他的目光微微一转,落在萧寧身上,眼中多了几分浓浓的兴趣。 “好诗,当真是好诗!”陈白眉朗声说道,声音中带著一丝豪气,“不过,陈某尚有些意犹未尽,不知诸位可否容我再赋一首?”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一片譁然。 “陈白眉竟然还要再赋诗?” “这可是大才的临场之作,不知又会是怎样的佳篇!” “果然文坛巨擘,不愿轻易服输!”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轻轻摇著摺扇,唇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意:“看来陈白眉是被激起了斗心啊。他可是素来以才情傲世,怎会甘心与他人並列?” 紫烟绕轻轻頷首,目光中闪过几分期待:“那倒好,我们今日可以再见证一场精彩绝伦的才情碰撞。” 丹凤朝阳却眉头微蹙,低声说道:“可惜了,他这一诗再高,未必能將方才的胜负改写。” 她的声音虽轻,却透著一种篤定。 而圆台之上,陈白眉已然迈步,目光自湖畔垂柳扫过,又落在不远处那株梅树上。 他的神態淡然而从容,嘴角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整个人仿佛一把蕴藏无尽锋芒的利剑,虽未出鞘,却已然散发出锐不可当的气势。 他一边踱步,一边低声念道:“梅之韵,既在其形,又在其魂。若仅止於歌颂其姿態,未免流於表面。” 话音未落,他已缓缓提笔,在宣纸上书写起来。 笔锋轻扬,落下第一个字,顿时如春雷乍响,震得人心头一颤。 他的动作快而有力,短短十步,便已写罢。 然后,他將诗卷一抖,长笑一声:“诸位,请品鑑!” 他將诗卷递给白雪霽,后者接过后,目光一掠而过,眼中瞬间掠过一抹惊艷的光芒。 白雪霽轻轻展开诗卷,声音清冷却不失悦耳地念道: “雪尽春归万物生,孤芳自赏百轻。 冰霜傲骨非为冷,只借清风洗俗情。” 诗声迴荡,湖畔一片寂静,仿佛所有人都被这诗句中的意境震慑住了。 片刻后,全场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 “妙!当真是妙啊!” “十步成诗,竟能写出如此气韵深远之作,真乃神人之才!” “这『冰霜傲骨非为冷』,不仅写尽梅的高洁,还以清风点出胸怀,格局之高令人嘆服!” “果然是陈白眉,他的才华,岂止咏梅冠绝天下,更是文坛不世出的绝代风采!” 观眾席间,许多人站起身来,连连鼓掌。 一名白须老者轻轻拂须,嘆息道:“此等诗才,乃天地所钟,其胸中丘壑,早已非常人可比。” 佳丽席上的紫烟绕则轻声感慨:“果然不愧是陈白眉,这一诗之高,已足以傲视群雄。” 红衣翩翩眯起眼睛,目光转向萧寧,轻声说道:“接下来,就看面具男子是否还能保持从容了。” 丹凤朝阳则微微一笑,目光依旧平静如水:“他从未让人失望。” 而此时,站在圆台上的萧寧只是静静地看著陈白眉,神情依旧淡然从容,仿佛刚刚的盛景並未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陈白眉注意到了萧寧的目光,微微一笑,拱手道:“公子,此番轮到你了。” 他的语气平和,带著一丝激將的意味,却更像是一位高手向另一位高手的正式邀战。 萧寧淡然一笑,缓缓迈步上前,再次提笔。 湖畔的风,吹起他衣袍的衣角,他的姿態从容不迫,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著他的再次出手。 第485章 八步! 清晨的胭脂湖,再次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阳光透过远山升起,光芒洒向湖面,波光粼粼,如碎金撒在一面玉镜上。 湖畔的柳枝依旧轻柔地摇曳著,几缕垂丝拂过湖面,带起微微的涟漪,与清晨的凉意交织成一幅如诗如画的景致。 梅树下,几片洁白的瓣隨风飘落,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仿佛也在为这场紧张而激烈的比试增添几分诗意。 圆台周围,观眾席上的气氛愈发热烈。 虽然刚刚陈白眉以十步成诗再度震撼全场,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却再一次集中在了台上那个青衣负手而立的身影上。 他的面具掩去了真实的容貌,却掩不住他如山岳般沉稳的气度。 湖风微扬,吹起他衣襟的一角,让他整个人显得更为出尘,如同画中謫仙,不沾凡尘。 “这一轮,他还能有超越陈白眉的佳作吗?” “面具男子已经赋出两首绝世好诗,若再胜陈白眉,今日之后,他必將名动天下!” “可是陈白眉毕竟是文坛泰斗,那十步成诗的气韵,实在难以匹敌。” 低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为接下来的比试屏息以待。 佳丽席上,红衣翩翩轻轻摇著摺扇,似笑非笑地开口:“我倒是想看看,他还能不能继续保持那份从容。若是这次输了,未免太扫兴了。” 紫烟绕摇头一笑,语气中带著几分钦佩:“你倒是看低他了。他能连作佳篇,又怎会轻易退步?” 丹凤朝阳未曾说话,她的目光紧紧注视著台上的萧寧,嘴角掛著一抹难以掩饰的微笑。 “他,从不会让我失望。”她低声喃喃,眼中满是期待。 而在圆台上,陈白眉的目光中也透出几分探究与兴趣。 他负手而立,白衣飘然,身上的从容与萧寧的淡定形成一种奇妙的对比。 他轻轻一笑,缓缓开口:“公子,方才陈某不过手痒,再赋一诗。如今,该轮到公子了。” 他的声音清朗,带著一丝友好的挑衅,却没有丝毫咄咄逼人的意味,反而让人觉得,这是一场真正君子间的切磋。 萧寧淡然一笑,並未立刻作答,而是缓缓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梅树。 那株梅树立於湖畔,枝干虽不粗壮,却曲折有力,仿佛蕴藏著一种不屈的生命力。 梅开得正盛,洁白如雪的瓣点缀在枝头,与身后碧波荡漾的湖面相映成趣。 “梅。”萧寧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立於风雪之间,不爭春光,亦不屑於与群芳爭艷。” “孤高,清雅,却不拒绝万物。” 他的话语缓缓落下,仿佛带著一股奇妙的力量,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心神一震。 “这番话,就已是意境深远。” “面具男子果然非凡,他的文思如行云流水,不拘一格。” “且看他是否还能再度赋出佳作!” 观眾席间的议论声再次响起,但很快又被沉默取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萧寧的动作。 他缓缓迈步,走向圆台中央,步伐不紧不慢,却仿佛踩在每个人的心弦上,让人心跳加速。 湖风吹拂,柳丝轻扬,瓣轻轻飘落,整个湖畔的气氛因他而变得格外静謐,仿佛这一刻天地间只剩下他与那株梅树。 “他真的要出手了!” “面具男子的每一首诗都能震撼全场,这次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惊喜!” “但愿他能再创巔峰!” 佳丽席上的紫烟绕微微坐直身子,目光紧紧盯著萧寧,神情中多了几分期待。 红衣翩翩依旧轻摇摺扇,眼中却透出难以掩饰的兴奋:“这场比试,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丹凤朝阳则微微握紧手中的绢帕,目光中满是信任与骄傲:“他从未让我失望,也不会在今日失手。” 连一直平静的白雪霽,此刻的眼中也多了一丝隱隱的期待。 湖畔的晨光愈发灿烂,整个场景美得仿佛一幅画卷,而这场文坛巔峰对决的帷幕,也即將在这片静謐中被缓缓揭开。 萧寧微微垂目,环顾四周,一派悠然之態。 他抬脚缓缓走动,步伐如水,稳中透著不疾不徐的节奏,仿佛每一步都在与天地交谈,与梅对话。 他的青衣在晨光中微微摇曳,柳枝轻扬,瓣零落,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这如画的风景中,显得飘然出尘。 圆台上,他的步伐虽慢,但每一步都稳稳踏在每个人的心弦上,牵动著全场的气氛。 “他要做什么?” “难道……他竟要边走边赋诗?” “这可是比十步成诗更难!需得才情和心境都达到极致,稍有分心便难成章!” 观眾席间,窃窃私语声渐渐响起,但隨著萧寧的步伐,声音却又逐渐低了下去,仿佛每个人都被一种无形的气场压制住了,只能屏息以待。 陈白眉微微眯眼,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低声道:“边走边吟?甚至不做手稿?这倒有些意思。” 白雪霽目光微动,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好奇与期待。 而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则轻轻摇扇,饶有兴致地低声道:“他竟然敢如此,也要即兴赋诗?” 紫烟绕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若成,则名动天下;若败,则一无所有。” 丹凤朝阳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带著几分篤定与骄傲:“他从不让人失望。” 此时,萧寧已然踏出了第一步。 他缓缓抬头,目光穿过那株孤高的梅树,似乎看到了它身后更深远的风景。 “驛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他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如春雷般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这一句刚一出口,全场顿时一片譁然。 “驛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梅孤独,风骨傲然,这开篇已是不同凡响!” “仅这一句,就將梅的孤高与寂寞写得淋漓尽致!” 陈白眉的目光微微一震,低声自语:“好句!竟以『驛外』点出梅之寂,果然高妙!” 然而,萧寧並未停步,他继续向前迈出第三步,步伐依旧从容而优雅。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这一句落下,眾人只觉心中一震,那种孤高寂寞的意境仿佛顷刻间化作实物,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妙啊!这一句更將梅的不屈与悲凉描绘得动人心弦!” “风雨黄昏,独自愁绪满怀,此等景象,恐怕已超凡脱俗!” 陈白眉眼中的兴趣愈发浓烈,他紧紧盯著萧寧,目光中带著一丝探究:“这等文思,果然有趣!” 萧寧继续迈出第五步,目光依旧悠远,声音却多了一丝清朗与坚定。 “无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当这一句落下,整个湖畔顿时变得无比寂静。 那种坦然与洒脱的气度,那种不屑与超然的风骨,仿佛隨著他的声音一起瀰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圆台与湖畔。 “此句真乃咏梅之绝唱!竟以『不爭』写出梅的高洁之志,实在是匠心独运!” “『一任群芳妒』,何等洒脱!何等从容!” 观眾席间,不少人已忍不住站起身来,为这一句暗暗鼓掌。 陈白眉的面色也变得异常凝重,他的目光紧盯著萧寧,眼中再无一丝轻视,而是掠过一抹深深的敬意与钦佩。 “这人……”陈白眉轻声呢喃,“果然不凡。” 然而,萧寧依旧未停下步伐,他继续迈出第四步,第五步,直到第八步,声音愈发低沉,却愈发震撼人心。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当最后一句落下,整个胭脂湖畔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有人开口,甚至没有人呼吸,所有人都被这短短几句诗句中的无尽意境震慑住了。 片刻后,掌声如潮水般爆发,震得湖水都微微颤动。 “这是?八步成诗?!” “绝了!当真是绝了!” “八步成诗,竟能写出如此惊世之作,简直让人无法想像!” “这一句『只有香如故』,更是点睛之笔,將梅的不朽与高洁升华到了极致!” “若说陈白眉的十步成诗已是人间绝唱,那面具男子的八步成诗,便是天上之音!” 八步成诗,余音绕樑,胭脂湖畔的震撼瞬间达到巔峰。 当萧寧最后一句诗落下,“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余韵如同一道看不见的涟漪,穿透空气,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 湖畔寂静得诡异,连风声似乎都凝滯了。 观眾席间,无数目光聚焦在圆台中央,仿佛那里矗立的不只是一个面具男子,而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 片刻后,低低的窃窃私语声从观眾席的一角响起,隨后像燎原的火焰般迅速蔓延开来。 “这首诗……这是何等的境界啊!” “八步成诗,字字珠璣,句句天成,简直难以想像!” “那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竟然让人听得心颤!” 一名白须老者抚须而嘆,声音中带著难掩的激动:“此诗不仅咏梅,还咏志,已臻咏物之极境!” 他的身旁,一名年轻学子神情呆滯,嘴唇微微颤抖:“我以为,陈白眉的诗已是绝唱,但这一首……竟能与之平分秋色,甚至更胜一筹!” “是啊,那『驛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一开篇便直击人心!” “还有『无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更是將梅的风骨写得淋漓尽致,难怪被誉为高洁之!” 观眾中有人按捺不住,直接站起身来,朝著圆台的方向高声喊道:“面具男子,神乎其技!”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掌声如潮水般一次次拍击著湖畔,激起的声音连湖水都微微荡漾。 陈白眉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注视著萧寧,眼中翻涌著复杂的情绪。 他震惊於这首诗的才华,更震撼於萧寧在极短时间內的精准创作。 这八步成诗,不仅仅是才情的体现,更是一种无比强大的精神境界。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陈白眉低声念道,语气中竟带著一丝迷茫和苦笑,“这样的诗句,何人能及?” 他再次抬眼望向萧寧,那目光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尊敬与钦佩:“公子之才,当真令人敬佩。” 他的喟嘆被周围的观眾听在耳中,更让人感到这八步成诗的震撼意义。 “连陈白眉都露出了钦佩之色?” “这可是极少见的,陈白眉从未服过谁!” “今日这场比试,已经超越了一切我们能想像的高度!” 佳丽席上的女子们,亦为这诗句所深深折服。 红衣翩翩轻轻摇动摺扇,脸上的笑意早已被惊艷取代。 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著一丝低嘆:“这才是真正的诗才,真正的文人气度。” 紫烟绕微微点头,语气中透著敬意:“他不仅才情卓绝,更难得的是那种从容。八步成诗,未见半点急躁,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丹凤朝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萧寧身上,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语气中带著一丝骄傲:“果然,他从不让人失望。” 红衣翩翩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对他如此篤定?” 丹凤朝阳轻声一笑,目光幽远:“就是一种感觉吧,这位公子身上,有一种气质,让我觉得,无论是诗才,还是气度,皆为天地间独一无二。” 红衣翩翩轻轻挑眉,目光再次转向萧寧,眼中闪过一丝探究:“有趣,有趣。” 白雪霽的目光始终凝视著萧寧,她的手轻轻放在诗卷上,指尖微微颤抖。 这一首《卜算子·咏梅》中的意境之高、情怀之广,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震撼。 “驛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她轻声念道,声音低柔而清冷,带著几分感慨与讚嘆,“这是孤高,是寂寞,更是一种隱忍。”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她的声音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欣赏:“这两句,將梅的坚韧与幽怨写得丝丝入扣。”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当她念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微微发颤,仿佛被那一句诗击中了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白雪霽缓缓起身,朝著萧寧微微行礼,语气清冷却多了一丝由衷的敬意:“公子之才,当真令雪霽嘆服。” 此言一出,四周的掌声再次响起,如同雷鸣般久久不息。 而萧寧,只是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没有因这首诗的成功而流露出任何得意,也没有因为全场的喝彩而显得丝毫动容。 他的从容与淡然,让人感到一种更加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简直就是天人之才!”一名年轻学子忍不住低声讚嘆,眼中满是崇拜之色,“不仅才华绝伦,那份气度也是无人能及!” “是啊,陈白眉虽强,但终究是人。而这面具男子,却仿佛已经超脱了世俗!” 另一名中年文士则拂须长嘆:“今日之后,文坛之名,必將有他一席!” 许久之后。 圆台上,陈白眉的神情依旧无比复杂,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萧寧,眼中掠过一抹震惊、钦佩,以及隱隱的战意。 “八步成诗,这首《卜算子·咏梅》,还能有如此气韵……”他低声说道,“这位公子,陈某,敬佩!” 萧寧微微頷首,目光如水,淡然说道:“陈公子过誉了。” 很快。余波渐定。 白雪霽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参赛者,轻声说道:“第三首诗,咏菊,一炷香为限。请诸位珍惜时间,尽展所长。” 这句话一落,全场便安静了片刻,隨即又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咏菊?果然是这个题目!” “梅兰竹菊四君子,这选菊倒也合情合理。” “可是,这菊的题目,要写出新意怕是难上加难。咏梅还能写风骨,咏菊多是隱逸之意,稍不留神就落入俗套了。” 观眾的议论还未完全平息,就见一道人影缓缓起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柳山居迈步上前,负手而立,气度沉稳而清雅,他的目光微微一扫,便让台下无数人不由自主地屏息静气。 “诸位。”柳山居声音沉稳而清朗,“咏菊虽为佳题,但若无妙手,难得高韵。” “而在场眾人之中,若说诗才高绝者,必有先例。” 他顿了顿,微微转头看向萧寧,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在下斗胆,请面具公子先行。” 柳山居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著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 湖畔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萧寧身上。 “面具男子?” “柳山居居然让他第一个作诗?” “难道是想让他继续引领全场吗?” 议论声虽然低微,但眾人心中的疑惑与期待却愈发浓烈。 白雪霽微微頷首,清冷的目光转向萧寧,轻声说道:“公子,柳先生如此相邀,不知你可愿先行?” 萧寧闻言,缓缓起身。 他的一举一动依旧显得从容而优雅,仿佛根本未被突如其来的提议所影响。 他站定片刻,隨后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既然柳先生抬爱,那在下便献丑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迈步向圆台中央走去。 然而,他的从容与自信却让观眾席上顿时响起了低低的惊呼声。 “他真的要第一个作诗?” “才刚刚宣布题目,难道他已经准备好了?” “莫非他真的早有准备?否则怎么会如此自信?” 观眾们交头接耳,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轻轻摇动摺扇,目光微微眯起,唇角带著一丝玩味的笑意:“有趣,这才刚宣布题目,他就要作诗?” 紫烟绕同样露出疑惑之色,轻声说道:“若他真能即兴作诗,那也太惊人了。” 丹凤朝阳却並未显得过於惊讶,反而微微一笑,语气中带著一丝篤定:“他一向如此,越是不可思议,越是能做到。” 而在圆台上,萧寧缓缓迈步走向中央,他的目光落在湖畔那片盛开的菊上,神色淡然,从容至极。 柳山居微微拂须,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与探究:“这位公子,果然气度不凡。” 但正因为他的镇定与自信,反而让台下的眾人愈发震撼。 “他不会真的已经想好了吧?” “这才刚刚提题,菊的意境与风骨尚需推敲,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准备好?” “莫非他真的是即兴赋诗?” 隨著萧寧一步步走向圆台中央,观眾们的议论声逐渐变成了一片嘈杂的低语,既充满了惊疑,又带著浓浓的期待。 甚至连陈白眉的目光都微微一凝,他眯起眼睛,低声喃喃道:“这傢伙……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他的目光中既有几分审视,又夹杂著难以掩饰的兴趣与探究。 而萧寧终於在圆台中央站定,他负手而立,目光悠然地扫过那片盛开的菊。 阳光洒在瓣上,映出一片金黄与清雅之色,那朵在风中微微摇曳,仿佛在诉说著属於自己的故事。 这一刻,整个湖畔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每个人都在等待著萧寧的下一步动作。 但他並未立刻提笔,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著那片菊,神情从容而专注。 这种姿態,让台下的眾人愈发坐立不安。 “他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在故弄玄虚?” “如果他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內赋出佳篇,那才叫真正的惊才绝艷!” “我反而觉得他可能是先稳住气场,再徐徐图之。毕竟,这咏菊之题,非同小可。” 佳丽席上的紫烟绕轻声说道:“无论如何,他的表现已然非同一般,令人期待。” 红衣翩翩微微挑眉,语气中带著一丝调侃:“说不定,他就是故意要让大家猜不到。” 丹凤朝阳轻轻摇头,目光中满是篤定:“他从不会做无谓之事。” 而柳山居依旧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注视著萧寧,似乎在等待他的真正展现。 湖畔的风轻轻拂过,柳枝摇曳,菊在风中微微颤动,似乎在为即將到来的咏菊之作低声轻吟。 第486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 晨光愈发明亮,胭脂湖在阳光下泛著粼粼波光,像一张巨大的锦缎,被风轻轻地拂动,洒满了灵动的光影。 湖畔的垂柳不时摆动著柔软的枝条。 枝头的露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仿佛细碎的星光镶嵌其间。 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轻纱中。 那景象宛如一幅水墨画静静地铺展在天际,空灵而寧静。 湖边的菊在秋风中微微摇曳。 金黄与浅白的瓣交错,犹如跳动的火焰,却带著一股冷清而高雅的韵味。 草木间,几只麻雀偶尔跃动。 鸣囀声极低,似乎也被这肃静的气氛感染,不敢过分扰动这安然的画卷。 圆台之上,檀香繚绕。 裊裊的烟气隨著秋风散去,轻轻飘向湖面,仿佛將台上的每一个人笼罩在一片淡然的朦朧中。 白雪霽端坐在中央。 她的雪白长裙垂落在圆台上,衣襟隨风微微拂动,带出一丝隱隱的仙气。 她的目光落在站定的萧寧身上。 那双如水般澄澈的眸子中闪烁著探究与期待。 柳山居则站在白雪霽右侧。 他身姿挺拔,气质如秋菊一般清雅而沉稳。 他微微拂须,目光凝视著萧寧。 眼中隱隱透著几分兴趣,仿佛在等待一场真正的风雅盛宴。 观眾席上的眾人却难掩內心的骚动。 虽然他们表面平静,但眼神中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他就这么走上去了,真的已经有成诗了?” “这才刚刚宣布题目,他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 “莫非之前柳先生的提议,他早就料到?” 窃窃私语声如细流般流淌在人群中。 虽然每个人都儘量压低声音,却因为心中难以掩饰的惊讶和好奇,让这低语声中带著丝丝的紧张感。 一名穿著浅青长衫的年轻书生皱著眉头,脸上写满了不解与质疑。 他低声对旁边的同伴说道:“这才刚刚提到咏菊,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诗?不会是提前准备的吧?” 同伴是个年长的文士,闻言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即兴赋诗乃文人之本,提前准备虽不失为一种策略,但若真是高人,恐怕根本不屑於此。” 另一个围观者却忍不住插话:“可也太快了!这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他该不会只是虚张声势吧?” 这话一出,几人纷纷点头。 “有可能!毕竟,这次的题目不同寻常,咏菊乃文坛至高之题,落入俗套者不计其数,若无绝对把握,怎敢轻易出手?” “可別忘了,他咏柳一诗冠绝全场,咏梅之作更是与陈白眉平分秋色。以他的才情,未必没有这种能力。” “可这也太反常了!他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用到,真能写出好诗吗?” 人群中议论纷纷,惊讶、怀疑、期待,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观眾席因此显得格外热闹。 佳丽席上,红衣翩翩轻轻摇动手中的摺扇。 她目光中透著几分戏謔与揶揄:“这位公子倒是气度不凡,可若真是虚张声势,可要好好看看他的下场了。” 紫烟绕轻轻頷首,语气中带著几分好奇:“若是別人,恐怕我也会怀疑,但此人……总觉得他不会轻易做没有把握的事。” 丹凤朝阳却显得极为平静。 她的目光落在萧寧的身上,唇角轻轻扬起一丝微笑:“他从未让人失望,今日也不会。” 她的语气中带著一种篤定,让紫烟绕忍不住侧目看了她一眼。 陈白眉则站在一旁,双手负后,眉头微蹙,眼中透著复杂的情绪。 “他要先来?”陈白眉喃喃自语,目光直直地注视著萧寧,仿佛想从他的举手投足间看出什么端倪。 忽然,陈白眉轻轻一笑,语气中带著一丝戏謔:“这位公子,倒是有趣得很。” 他微微侧头,对柳山居说道:“柳兄,这可是你提议的,可莫要因此坏了大局。” 柳山居闻言,却只是微微拂须,淡然一笑:“若是平庸之作,自会自毁声名;若是妙笔佳篇,又何惧让他先出?” 陈白眉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他的目光却更为专注地落在萧寧身上。 而此时的萧寧,依旧站在圆台中央,负手而立。 他的目光悠然地扫过湖畔的菊,神態从容而专注。 风吹过他的青衣,衣袂轻扬。 他整个人仿佛与这片寧静的秋景融为一体,透著一种难以言喻的超然之感。 他的姿態並未显得紧张。 反而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错觉。 这种自信的气度,令观眾席上的眾人愈发不安。 “他真的已经想好了?” “咏菊之题难上加难,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心中有成诗?” “如果他真的能即兴赋诗,那便是文坛中从未见过的奇才!” 议论声渐渐低了下来。 因为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身上,想要亲眼见证他接下来的表现。 白雪霽目光深邃,静静地看著萧寧,唇角微微扬起一丝浅笑:“公子,是否要即兴作诗?” 萧寧闻言,微微一笑,未作回答,却缓缓抬起了手,仿佛已经准备好提笔赋诗。 他这一动作,让全场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他真的要作诗了?” “这才刚刚提出题目,他竟连一刻的思考都不需要!” “难道他早已胸有成竹?”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眯起眼睛,轻声说道:“若他真能在这等情势下作诗,恐怕文坛之名再无人能与他並肩。” 紫烟绕轻轻摇头,目光中带著几分难掩的震撼:“他已经不仅仅是在展示才华,而是在挑战文坛的极限。” 而丹凤朝阳则只是静静地注视著萧寧。 目光中带著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信任:“他能做到。” 柳山居目光微微一凝,低声喃喃道:“好一个不拘常理的奇才。” 而陈白眉的神情则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的目光中透出深深的探究,甚至隱隱多了一分期待:“究竟是天纵之才,还是虚张声势?这一次,定要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的胭脂湖畔,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寧身上。 整个湖面仿佛也因他的举动而变得愈发平静。 唯有秋风轻拂,带起片片菊香,散落在这一片充满期待与震撼的天地之间。 秋阳渐高,胭脂湖畔的光影隨著时辰的流转愈发鲜明,湖水波光瀲灩,犹如无数碎金铺洒开来。 风轻轻拂过,带著淡淡的秋意,撩动岸边的菊,也扬起湖边垂柳的枝条,散发出一股悠远的萧索之韵。 湖心圆台之上,萧寧静立中央,他的青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那张被面具遮掩的面庞,虽无法窥见表情,却因他不急不躁的神態,透出一股超然世外的从容气质。 他的目光轻轻落在圆台边缘的一株菊上,菊金黄,瓣层层展开,在阳光下恍若焰火般辉煌。 菊叶微微颤动,隨著湖风轻扬,又仿佛是为迎接这位才华横溢的公子而谦卑低头。 台下的观眾屏气凝神,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响,仿佛生怕扰乱了此刻的寧静。 柳山居站在台侧,目光沉静而深邃,他拂须轻嘆,似在暗暗期待萧寧的表现。 陈白眉负手而立,嘴角含笑,眼中却流露出少见的认真与期待。 “公子,是否已胸有成竹?”白雪霽的声音如同清泉滴落,在这片静謐的氛围中分外清晰。 萧寧缓缓转过身,抬眼看向白雪霽,目光平静却深邃如湖,他微微頷首,语气平和而篤定:“自然。”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著一股无形的力量,让所有人心头微微一震。 他迈步向前,步履从容而有力,每一步都如山间清泉般平静,却又如古钟轻鸣般沉稳。 秋风扬起他的衣摆,长袖轻拂,那股若隱若现的书卷之气与超然出尘的气度交织在一起,让人目不转睛。 站定在菊前,萧寧垂眸凝视片刻。 他的目光仿佛透过了菊的外表,直抵其魂魄,竟让人隱隱感觉到,这株金黄的秋菊,在他眼中不仅仅是,而是天地间某种不屈的存在。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韵律:“菊者,傲於秋霜,独立群芳之外,不爭,不夺,亦不屈。既可隱逸山林,亦可点缀江湖。” 语毕,他提笔蘸墨,挥洒自如,一气呵成,竟不曾有半点迟疑。 隨著笔锋的运转,他的神情愈发专注,宛如山巔的孤松般挺立,周身的气场悄然变化,似天地间的一切都因他的存在而停滯。 不多时,他搁下笔,宣纸上已然成文。 他將诗卷轻轻递给白雪霽,声音温润如秋日清风:“请。” 白雪霽接过诗卷,目光扫过其中的字句,原本冷静如水的眼眸中顿时掠过一丝惊艷与震撼。 她抬眸看向萧寧,似是想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更多的情绪,但后者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气定神閒。 片刻后,白雪霽深吸一口气,轻声念道: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开后百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诗声一落,湖畔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那是足足几息的时间,仿佛连风声都为之一顿。 接著,仿佛巨浪拍岸般的惊呼声骤然响起! “好诗!当真是好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开后百杀!气势何等恢宏!” “『满城尽带黄金甲』,竟將菊的金黄之色与傲骨之气如此融为一体,真乃绝妙!” 台下的观眾纷纷起身,激动得无以復加,甚至有几人直接挥手大声叫好。 “这……这根本不是咏菊,简直是在书写天命!”一名白须老者激动得拂须长嘆,眼中儘是敬佩与感慨。 “仅四句,却將菊的风骨、气韵与格局尽数道尽!这等才华,前所未见!” 观眾席间一片沸腾,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柳山居站在原地,原本平静的目光中透出一抹震撼与欣赏,他轻轻拂须,低声自语:“此等气象,竟连我也未曾想过……” 陈白眉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凝重,他盯著那诗卷,久久未发一言。 他的目光深邃,带著一丝不可思议的复杂神色:“竟能將咏菊之诗写得如此壮丽,难道他真是……”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轻轻摇著摺扇,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惊艷与欣赏:“他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奇才。” 紫烟绕则轻轻点头,语气中满是感慨:“这样的气势,这样的格局,他的才华已然超越凡俗,堪称绝世。” 丹凤朝阳笑意盈盈,目光中儘是信任与讚嘆:“果然,他又一次超越了所有人的期待。” 而站在台上的萧寧,却只是平静地立在原地,面对这如潮的掌声与讚誉,他依旧神態从容,不见半分得意。 他仿佛早已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整个人透著一股悠然之气,仿佛山巔独立的青松,不为外物所扰,只存天地清风。 白雪霽將诗卷轻轻放下,抬眸看向萧寧,声音中带著几分由衷的感慨:“公子的才华,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萧寧微微頷首,未作多言,他的目光落在湖面上,似乎已將这片沸腾的人潮置於脑后,只静静地看著秋风扬起的点点涟漪。 第487章 再无来者! 秋阳渐盛,胭脂湖畔的湖面波光瀲灩,宛若一幅静謐的画卷。 垂柳依依,枝条低垂在湖水上,偶有微风拂过,柳丝轻轻摇曳,盪起一圈圈涟漪。 湖畔的观眾席已经安静下来,唯有菊的清香隨风飘散,瀰漫在空气中,平添了一份秋日的诗意。 方才面具男子的诗作犹如一道惊雷,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豪迈与不屈的气势,那傲然立於秋风中的风骨,似乎连湖水与天地都为之倾倒,久久不能平息。 然而,这场咏菊的诗会仍在继续。 儘管眾人心中明白,这之后恐怕难再有作品能够超越,但诗会的规矩还在,其他参赛者仍需一一登台作答。 秋阳渐渐升高。 一名中年文士第一个上台,他缓缓展开手中的诗卷,声音平和,却略显拘谨地念道: “霜菊抱秋意,幽香透凉风。 不爭春与夏,但醉重阳中。” 诗作念完,台下却仅仅响起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 “这首诗平淡无奇啊。”有人低声评论,语气中透著失望,“菊的风骨、气节虽有提及,但格局太小,完全无法与面具男子的诗作相比。”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还能算是中规中矩吧。”旁边一人轻嘆,“只是今日之局,凡是中规中矩的作品都註定被埋没。” 中年文士有些尷尬地低下头,匆匆走下圆台。 接著,又有一位年长的儒士上台。 他神態自若,手捧一卷诗稿,朗声念道: “黄不与群芳斗,独向霜风展素心。 但教天地知高洁,何须陌上春光临。” 这一首诗一出,台下的观眾稍微提起了一些精神。 “这首倒还不错,有些深意。”一名白须老者微微点头,评价道,“『天地知高洁』一句,確实写出了菊的气节,勉强可称佳作。” “不过气势还是不足。”另一名文士摇头轻嘆,“在面具男子那等恢宏气魄的诗作面前,这首只能算是稍有新意。” 老儒士面色平和地走下圆台,目光中却带著些许遗憾。 隨后,又有数位参赛者登台作诗,但他们的作品却越发显得黯然失色。 一名年轻书生颇为自信地念出了他的诗作: “一丛秋菊入窗明,清香犹伴月华生。 谁言孤冷风霜晚?偏为诗人赋古情。” 念罢,他满脸期待地看向台下,然而却迎来了几声低低的嘆息。 “这样的诗句在平时或许还算不错,但今日实在难以入眼。” “是啊,『赋古情』太过浅显,根本不够打动人心。” 年轻书生脸上的期待迅速转为尷尬,他默默退下圆台,不敢再多说一句。 如此一来,其他参赛者更显得缩手缩脚。 有的人上台时满脸犹豫,甚至还未开始念诗,便已是面如土色。 “这些人心態都乱了。”台下的一名观眾摇头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惋惜,“他们並非毫无才学,只是面具男子那首诗实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没办法,面具男子的诗太强了,其他人即便有所准备,也不可能匹敌。”另一人嘆道,“更何况,他们还要面对柳山居的存在,怎能不感到压力?” 佳丽席上,红衣翩翩轻轻摇著摺扇,笑意浅浅:“看来,这场比试的真正焦点早已不在这些普通参赛者身上了。” 紫烟绕轻声说道:“確实,现在唯一值得期待的,便是柳山居与面具公子的最终较量了。” 丹凤朝阳却轻笑一声,目光淡然地扫过台上的参赛者,语气中带著几分轻鬆: “这些人不过是在尽力完成比赛罢了,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一局他们已经输了。” 隨著时间推移,一炷香的时间已过去大半。 场上的气氛越发沉寂,似乎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柳山居的出手。 观眾席间再次响起窃窃私语。 “柳山居怎么还不上台?难道连他也觉得难以超越吗?” “不可能!柳山居的诗才冠绝天下,他必然有信心与面具男子一较高下!” “是啊,这场比试的真正高潮还未到来呢!” 燃香过半。 圆台下,一些参赛者仍留正低头沉思。 有的人手执毛笔,迟迟没有下笔;有的人低声念著诗句,眉头却皱得越发紧。 “这还如何作诗?”一名年轻书生低声抱怨,目光瞥向不远处的面具男子,语气中满是无奈,“他那首诗不仅立意高远,更有惊世的气魄,咱们还怎么写?” “是啊!”另一人附和,声音中带著浓浓的嘆息,“那『待到秋来九月八,我开后百杀』,已是咏菊之巔峰,恐怕连咏菊大家柳山居也不一定能写出比肩的诗作。” “可惜,咱们又没有柳山居的才情。”旁边一名中年文士摇了摇头,语气中透著几分羡慕与期待,“现在全场的希望,恐怕全都落在柳山居身上了。” 另一名参赛者微微点头,低声说道:“不错,柳山居可是以咏菊闻名天下,若论诗才,他或许还能与面具男子平分秋色。” “是啊!若连他都不行,那今天的比试就真没悬念了。” 观眾席上的议论声也渐渐响起。 “说实话,其他人再上场也没什么意义了。”一名白须老者摇头轻嘆,“这一场诗会,已经被面具男子一骑绝尘了。” “不过,还有柳山居。”旁边一名中年文士眼中带著几分期待,轻声说道,“他可是公认的咏菊大家,一生写了无数传世佳作,若论才情,未必会逊色太多。” “没错,现在全场唯一的悬念就是柳山居。”另一人点头附和,“其他参赛者都只是陪衬罢了。” “不不不,你们別忘了,那面具男子的诗作可不仅仅是才情,还有一股惊人的气魄。”一名青衫书生压低声音说道,语气中透著些许敬畏,“柳山居虽擅咏菊,但他能写出如此气势磅礴的诗吗?” “这就看他如何应对了。” 佳丽席上,红衣翩翩轻轻摇著摺扇,唇角带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看来,今日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位身上了。” 紫烟绕微微頷首,低声说道:“面具公子与柳山居的才情孰高孰低,今日恐怕是一个答案了。” 丹凤朝阳则目光平静地看向圆台上的面具男子,轻声笑道:“他从未让人失望。我倒是更好奇,柳山居能否让这场比试更精彩一些。” 另一边,白雪霽端坐在圆台中央,手中捧著一卷卷诗作。 她的目光缓缓从眾多参赛者身上扫过,神色如水,眉宇间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与期待。 她抬起头,目光轻轻落在面具男子身上,隨后转向柳山居所在的位置,轻声说道:“今日的咏菊之会,不仅是一次诗才的较量,更是对秋菊风骨的吟咏与致敬。” 此言一出,场上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柳山居的表现。 “柳山居出手在即,大家快看,他开始动笔了!”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浓浓的期待与激动。 然而,一名年轻书生却摇了摇头,低声嘆息道:“可惜啊,即便是柳山居,也很难再有突破。” 旁边一名文士则皱眉说道:“不一定。柳山居的诗才早已声名远播,他若不能与面具男子比肩,那真是太过遗憾了。” “这场诗会,无论最终谁胜谁负,今日之事必將载入文坛史册。”一名老者微微拂须,声音低沉却坚定。 胭脂湖畔的风吹过,带起湖面的粼粼波光,也吹动了眾人的心绪。 此刻,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山居与面具男子身上,这一场巔峰对决,已成定局。 而其他参赛者,仿佛只是陪衬的背景,早已无人关注。 第488章 难以下笔的柳山居! 胭脂湖畔,秋阳渐升,湖面如镜,波光瀲灩,仿佛一幅精致的画卷。 轻风拂过,柳枝在湖面上轻轻摇曳,隨著风的节奏,柳条如轻纱般舞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四周的菊香愈发浓烈,隨风飘荡,瀰漫在空气中,带著一丝凉意,却又充满了秋日的诗意。 湖畔的观眾席已经悄然安静下来,空气中瀰漫著微妙的紧张气氛。 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圆台上,期待著接下来最重要的时刻。 萧寧的诗才已经彻底震撼了所有人,他那一句“满城尽带黄金甲”仿佛打破了所有的局限,將诗的气势与风骨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今天的比试,已是他一人之天下。” “无论柳山居如何超凡脱俗,也难以写出超过那首诗的作品。” “但柳山居是菊诗的绝顶高手,他一定会给我们带来一场惊艷。” “这场比试,已经变成了面具男子和柳山居的较量,所有的悬念都集中在这一刻。” “面具男子的诗才,確实让人震撼,但柳山居又如何呢?他可是整个文坛的菊之王。” 这些议论声不绝於耳,观眾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焦虑,他们知道,今天的比试已经达到了高潮,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等待柳山居的出手。 柳山居,那个文坛上赫赫有名的诗人,凭藉一首首惊艷的咏菊诗作,早已在整个神川大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的才华无人可敌,甚至有人称他为“菊诗王”,他的每一首作品都堪称绝世之作,足以惊艷古今,传世流芳。 因此,当柳山居站上圆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心中充满了期待。 然而,隨著柳山居缓缓起身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他並没有立刻提笔,甚至连一丝准备的动作都没有。他站在那里,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让整个湖畔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台下的人们纷纷察觉到柳山居的异常,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疑惑。 “柳山居怎么了?” “他不是一向以菊诗为自豪,难道这一关也让他感到困惑?” “他看起来似乎並没有立即开始作诗,难道面具男子的诗让他也有些失去信心?” “不对,柳山居从未表现过这样的迟疑,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观眾席上的议论声渐渐增多,目光都集中在柳山居身上,焦急、困惑的气氛瀰漫开来。 此刻,站在圆台上的柳山居,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依旧双手负背,目光望向湖畔的菊,那些盛开在秋风中的菊,散发著淡淡的香气,仿佛在低语著什么。 然而,柳山居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它们身上,他的眼神越来越深邃,仿佛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斗爭。 “他怎么不开始?” “难道他真的没有准备好吗?” 台下的目光变得更加焦虑,议论声此起彼伏。 “柳山居平日里写诗如神,怎会如此迟疑?” “难道面具男子的那一首诗,已经让他感到无法逾越的压力了吗?” “或许他在等灵感的降临。” “也许他是故意在沉思,以图在最后一刻绽放最完美的诗篇。” 然而,隨著时间的推移,柳山居依旧没有动笔,额头上竟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些汗珠在晨光的照射下,闪烁著微弱的光泽,仿佛在诉说著他內心深处的焦虑与不安。 “不可能!” “柳山居一向冷静自信,怎么会有如此反应?” “他怎么可能如此迟疑?连最强的诗人也会遇到瓶颈吗?” 台下的人们开始低声议论,眼中的疑惑和期待交织,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紧张的气息。 有些观眾甚至开始用眼神彼此交换著意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的这一幕。 “柳山居,真的是太不一样了。”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突破口,或者说,他在衡量著面具男子的诗作,试图找到一种更高的境界。” 然而,隨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柳山居仍然没有动笔,额头的汗水愈发明显。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似乎在忍受著某种巨大的压力。 这时,站在场外的红衣翩翩轻轻咳了一声,目光紧紧锁定著柳山居。 “怎么回事?柳山居好像有些不对劲。” 紫烟绕也微微皱眉,低声说道:“他平时如此沉稳,从未见过如此紧张的情绪。这一刻,似乎他也在和自己较量。” 丹凤朝阳则轻轻笑道:“或许他真的意识到,面具男子的诗,已经超越了他所能达到的境界。” 她的声音低沉,带著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柳山居毕竟是柳山居,我相信他会有自己的方式回应。” 而在此时,柳山居终於缓缓抬起手,紧握毛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台下的观眾屏住了呼吸,所有的目光都紧紧盯著他,等待著他动笔的那一刻。 然而,柳山居似乎依旧没有完全放下心中的担忧。他抬起笔的那一瞬,微微停顿,眼中透著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还没有动笔……” “柳山居,真的是太不一样了!” “难道面具男子的诗,已经压垮了他?” “这一场对决,竟然变成了柳山居的心理较量。” 这些话语充斥著观眾席,充满了不解和困惑。 然而,柳山居依旧没有下笔,整个人似乎在和时间做著斗爭。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他……真的能写下去吗?” “这一刻,他的每一秒钟都像是在打破自己的极限。” 台下的人们依旧焦急地等待,期待著柳山居能够突破这一难关。 但柳山居的反应,已经让所有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胭脂湖畔,秋阳越发耀眼,湖面的波光在阳光下闪烁,宛如无数碎金洒在碧波之上。 微风轻拂,垂柳低垂的枝条隨风摇摆,柳叶婆娑,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秋日的寧静。 湖畔的菊香依旧浓郁,菊盛开在秋风中,瓣层层叠叠,散发著高洁的气韵。 一切看似平静,然而空气中却瀰漫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期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圆台之上,那里,柳山居依旧站立不动,手中的毛笔未曾触碰宣纸。 香炉中的燃香缓缓冒著青烟,那青烟蜿蜒升起,消失在空气中,仿佛在无声地提醒著时间的流逝。 台下的观眾们早已按捺不住,窃窃私语声逐渐增多。 “怎么回事?柳山居为何迟迟不动笔?” “他可是以咏菊闻名天下的大才啊,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面具公子的诗作,让他也感到了压力?” “可柳山居向来自信,今日为何竟显得如此迟疑?” 一名白须老者轻轻拂须,语气中透著浓浓的不解:“柳山居的诗才当世罕见,他一生咏菊无数,为何今日竟迟迟未动?” 旁边的文士则皱眉道:“或许是因为面具男子的那首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开后百杀』,这等惊世之句,恐怕连柳山居也难以找到突破。” “不至於吧?”另一人摇头说道,语气中透著复杂的情绪,“柳山居可是菊诗王,他的才华怎会被轻易压制?” 佳丽席上,红衣翩翩依旧轻摇摺扇,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有趣,柳山居竟也有这般迟疑之时。看来,面具公子的诗才的確非同一般。” 紫烟绕轻轻頷首,目光中透著一抹疑惑:“柳山居不是没有才学,但此刻,他似乎连如何落笔都不知了。” 丹凤朝阳则嘴角含笑,低声说道:“这不是才学的问题,而是心理的较量。他的心,已经乱了。” 圆台上,柳山居的神態愈发凝重。 他依旧双手负背,站在宣纸前,目光落在菊上,却仿佛透过菊看到了另一片天地。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渐渐渗出,顺著他的鬢角滑落,滴在他的衣襟上。 握笔的右手微微颤抖,几次想要落笔,却又迅速停下。 燃香的青烟依旧缓缓升起,瀰漫在空中,仿佛在无声地计时。 “快看,那一炷香已经燃了一半了!” 一名观眾忽然低声惊呼,顿时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什么?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他竟然还未落笔?” “这……这太不寻常了!柳山居从未有过这样的表现!” “难道他真的无从下笔?”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香炉上,那一炷香的燃烧速度仿佛突然加快,每一缕烟雾升腾,似乎都在向眾人无声地宣告时间的流逝。 柳山居的额头汗珠越发明显,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挣扎,似乎在与某种无形的压力抗衡。 燃香继续燃烧,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柳山居,真的写不出来了吗?” “难道今天的比试,他真的要认输?” “不可能!柳山居的才华岂会如此不堪?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微微挑眉,轻声说道:“看来,他並非没有才华,而是有太多的顾虑。” 紫烟绕点了点头,目光中带著一抹复杂的神色:“面具公子的诗作太强了,柳山居想要超越,便陷入了一个误区。” 丹凤朝阳轻笑一声:“他不是想要超越,而是不敢下笔。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落笔,都会逊色。” 燃香继续燃烧,直至最后的青烟升腾而起,宣告了一炷香的结束。 全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柳山居的反应。 然而,柳山居依旧站在原地,手中的毛笔未曾触碰宣纸,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滴落到地面,他的脸色显得异常复杂,眉宇间满是挣扎与不甘。 此时,白雪霽缓缓走上圆台,目光清冷,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柳先生。”她轻声开口,声音如同湖面上的清风,带著一股淡淡的温柔,“一炷香的时间已到,若还有诗作未成,也不必过於勉强。” 柳山居闻言,身体微微一颤,隨后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面具男子。 那目光中有不甘,有佩服,更有一抹深深的敬意。 片刻后,柳山居深深鞠了一躬,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柳某才疏学浅,今日当著这位公子的诗作,无论如何下笔,都只觉得黯然失色。” “柳某……认输!”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什么?柳山居认输了?” “他可是咏菊大家啊!竟然也无法与面具公子一较高下?” “这一局,真的被面具男子一人所压!” “柳山居都认输了,这面具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观眾席间的议论声如潮水般爆发,所有人都被柳山居的认输之举震撼到了。 佳丽席上,红衣翩翩放下手中的摺扇,轻轻嘆息:“果然,他也输了。” 紫烟绕低声说道:“今日的咏菊之局,已无悬念。” 丹凤朝阳嘴角浮现一抹浅笑,目光落在面具男子身上,轻声说道:“他,从未让人失望。” 而圆台上的面具男子依旧神態淡然,似乎对於这一切並未感到意外。 柳山居直起身,目光深深地看了面具男子一眼,隨后缓缓退下圆台,整个人显得格外沉默,却也多了一份释然。 白雪霽站在圆台中央,目光扫过全场,轻轻开口道:“今日之局,已然分明。诸位,缘会前三首诗,已经皆有分晓。” “接下来,让我们进行第一关最后一首诗作的比试!” 第489章 最后一首诗! 胭脂湖的秋日清晨,湖面如镜,倒映著岸边垂柳和天空的淡蓝色,微风轻拂,带来阵阵凉意。 湖边的草地上,早已坐满了络绎不绝的观眾,大家聚精会神地注视著圆台,等待著接下来的比试。 湖面上偶尔有几只水鸟飞过,划破了湖面的平静,带来一丝生气。 远处的小岛在薄雾中若隱若现,仿佛仙境一般。而近处,湖边的菊正盛放,带著秋日的气息,將清新的香气撒向四方。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秋意,凉爽的风轻轻带起了柳枝的摆动,仿佛在为今日的比试增加几分诗意与神秘。 刚刚的咏菊之局,柳山居的认输令全场为震之一。 从未有人见过柳山居如此失態,这位素有“菊诗王”之称的才子,居然在面具男子面前低头认输,选择放弃。 这一场比试,几乎已成定局,面具男子的才华相似惊涛骇浪,压倒了所有的挑战者。 大家都意识到,这个神秘的面具男子,无论才情还是气度,早已把所有挑战者的锋芒压得无处可藏。 然而,比赛还在继续,白雪霽站在圆台之上,她的神情依然清冷如水,目光扫视四方。 她微微扬手,优雅地打破了寂静。 今天的比试,进入了最后一个环节。 “诸位,缘会第一关的最后一首诗作,仍然是咏物之作。” 白雪霽的声音轻柔却带著不容忽视的威严,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因她的声音凝固了一剎那。 “不同於之前的题目,今日的咏物之作,每位参赛者需要自行选择自己要咏讼的对象。” “每个人可以自由选定,不论是草树木,还是山川河流,都可以作为咏物的题材。” “这一关,將检验大家的才情与心性。因为,选择何物,便是对自己诗意的展现。” 她轻轻停顿了一下,目光如水,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参赛者,低声道: “请各位,先决定好所要吟诵之物,然后公布出来,隨之创作。” 她说完后,台下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许多参赛者低头沉思,有的眉头紧锁,显然在考虑选择什么物品来表达自己內心的情感与诗意;而有的则若有所思,似乎早已选定了目標。 白雪霽微微点头,示意眾人可以开始选择。 “时限,仍为一炷香。”她最后补充道。 隨著她的话语落下,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愈发紧张与期待。 眾人都知道,第一关的比试已经进入尾声,这最后的这一首诗作將决定最终的排名,而这一关的题目,自由选择的咏物,格外引人注目。 这不仅考验参赛者的才情,更是对他们思维与创意的挑战。 选定什么物品来表达情感,成了他们必须面对的难题。 台下的观眾们都不禁开始议论纷纷,大家开始猜测起各个参赛者的选择。 “今天这最后一关,才是真正的较量。” “面具公子一定不会轻易选择一些寻常之物,他的才情如此卓绝,肯定会选个別出心裁的东西!” “柳山居今天认输了,面具公子的才华可见一斑。” “我觉得他肯定会选择一朵极为特殊的,或者什么有深意的物品来展现他的才情。” “咏梅、咏竹、咏菊……这些题材早已被用过,面具公子肯定有更高远的构思。” 观眾席上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圆台上的萧寧身上。 他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微微低垂,似乎並没有急於做出选择。 他从容淡定的姿態,让观眾们更加好奇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而其他参赛者已经陆续开始公布他们的选择,气氛愈加热烈。 一名中年书生走上台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自信,朗声说道: “我选择——竹。” “竹之气节,挺拔直立,既不媚俗,又不爭春。它在寒风中不弯腰,在暴雨中不低头,象徵著一种不屈的品格。” 话音刚落,台下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掌声。 “竹子,这个题材不错。” “竹子的气节与品格確实契合。” “但竹子似乎缺乏一些更加深刻的意境,可能会被更多人选择。” 白雪霽微微点头,表示认可:“竹子,气节高洁,但此题目多见,难以出新。” 接下来,又有几位参赛者陆续宣布了自己的选择,梅、松树、兰等常见的题材纷纷登场。 每个参赛者都有自己的独特解释与立意,但这些选择似乎都不如人们对面具公子的期待那么引人注目。 当一位年长的儒士选择了梅时,台下的观眾们纷纷议论道: “梅,实在是一个经典的选择。” “不过梅的象徵意义已经被人使用过多次,若无出奇之笔,恐怕难以打动人心。” “是啊,梅的坚韧和高洁是眾所周知的,但与面具公子的诗才相比,恐怕仍然缺少一种突破。” 其他参赛者的选择一一被宣布,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加大,每个人都期待著萧寧会选什么。 在场的观眾,尤其是那些曾目睹过萧寧和柳山居之战的观眾,更是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纷纷猜测他会选择怎样的物品来进行创作。 “面具公子,会不会选择菊呢?” “他选择菊的可能性不小,毕竟柳山居从未有过的认输,或许他也会以菊为题,来挑战柳山居。” “不一定,面具公子的气度远远超越了菊的局限,菊对他来说,未必是最能代表他深邃诗情的物品。” 所有人都开始耐心等待,隨著时间的推移,圆台上的参赛者逐渐退出,轮到面具公子时,场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白雪霽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位参赛者,最后目光落在萧寧身上,目光中闪烁著一丝复杂的光芒。 隨著一阵微风拂过,湖面上涟漪荡漾,似乎是所有人的心跳的节奏,缓缓升起的香菸在空中飘散,依然是那一炷香的时间。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萧寧身上,期待著他的最终选择,期待著他这一轮的诗作是否能再次令人震撼。 就在这样的紧张氛围中,萧寧仍旧保持著那份从容,他微微低下头,似乎还在深思著什么。 而台下,议论的声音渐渐消散,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著那一个决定他选择的时刻。 渐渐地,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期待,都在萧寧的身上匯聚,等待著他的声音。 他,究竟会选择什么呢? 第490章 石灰吟! 胭脂湖的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宛如撒下的碎金。 湖畔的垂柳轻轻摇曳,柳枝隨著微风拂过水麵,泛起一圈圈涟漪,悄然传递著秋日的气息。 一阵轻风从远处的山峦吹来,带著菊的清香,仿佛一首低吟的古曲,缓缓进入每个人的耳中,渗入每个人的心里。 此时的胭脂湖,静謐而悠远,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和寧静的氛围。 儘管刚才的咏菊之局已让所有人心中震撼,然而,这场比赛並未因此而结束。 一炷香的时间还在继续,白雪霽站在圆台之上,神色如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她清清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场上的寧静。 “诸位,第一关的最后一首诗,依然是咏物之作。” 她的声音优雅而深沉,伴隨著周围轻风的吹拂,缓缓传遍四方。 “不同於前两次,今天的咏物,每位参赛者需要自行选择所要咏讼的对象。” 她的眼神环视著四周,每一位参赛者都在仔细思索自己的选择。 “你们可以选择任何一物,无论是草树木,或是山川湖泊,甚至是一石一水,都可以作为你们创作的对象。” “这一关的诗作,不仅仅考验你们的诗才,更是对心性与意境的考量。” “你们所选择的物品,便是你们內心情感的真实写照。”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轻轻扫过每一个参赛者的脸庞,最终目光落在站在圆台边缘的面具公子身上。 “请各位,先决定好所要吟诵之物,並在规定时间內,完成诗作。” 隨著她的声音落下,台下的观眾们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即將做出选择的参赛者身上。 白雪霽的话语,如同清风拂过湖面,带来了一股涤盪心灵的寧静。 这最后一首诗,成为了所有人最为关注的焦点。 “时限,仍为一炷香。” 白雪霽再度提醒,隨即示意参赛者们可以开始选择。 话音落下,圆台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所有参赛者都开始低头沉思,思考著自己应选择什么样的物品来作为创作的题材。 此刻,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微妙的期待感,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参赛者们的选择。 有的参赛者面容凝重,眉头紧蹙,似乎在深思熟虑;有的则低头整理著自己的诗卷,似乎早已有了构思;还有的则四下扫视,似乎在寻找灵感的契机。 台下的观眾们开始低声议论,纷纷猜测各个参赛者可能会选择哪些物品来进行咏物创作。 “这一关比试,难度可不小啊。” “没错,选择什么物品,往往能直接影响诗作的成败。大家都在等面具公子做出选择,他的才华確实令人期待。” “面具公子一定不会选择什么普通的东西,他的气度非凡,一定会选择一个別出心裁的物品!” “竹子、梅、松树这些常见的题材都被选过了,面具公子要选什么呢?” 观眾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聚焦在圆台上的萧寧身上。 此时,萧寧依旧神情淡定,站在那里静静思索,並没有急於做出选择。 他似乎在用一种淡然的目光扫视著四周,不急不躁,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台下的观眾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面具公子身上。 “他会选择什么呢?” “难道他已经选定了吗?” “不可能,他怎会如此从容,选什么物品要有极高的创意,难道面具公子已经早有准备?” 不远处,一位中年文士低声说道:“面具公子一向从容不迫,他一定会选择一个能令全场震撼的物品。” 几位其他参赛者陆续公布了自己的选择。 “我选择松树。” 一名年长的儒士上台后,目光坚定地说道,“松树的挺拔与坚韧,代表了我诗中的精神。” 台下眾人纷纷点头,“松树,气节高远,坚韧不拔,这个选择还算不错。” “但松树这个题材,太过常见,未必能打动人心。” 隨后,又有参赛者上台宣布了他们的选择。 “我选择梅。” 一位年轻书生自信地说道,“梅不畏严寒,清香四溢,象徵著高洁与孤傲。” “梅?”台下有人低声议论,“这是一个经典的题材,虽然寓意深远,但能有新意吗?” “对,梅的象徵意义已经被无数人写过,今天要突破这一点,恐怕並不容易。” 接著,几位参赛者依次公布了他们的选择。 “竹子,兰,菊,山川……”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选择著自己的创作对象,然而这一切的焦点,依旧集中在面具公子身上。 “面具公子呢?他会选择什么?” “他会选择一个极具诗意的物品,打破今天的常规。” 隨著时间的流逝,其他参赛者的选择陆续揭晓,而台下的观眾们,尤其是那些曾经亲眼见证过面具公子惊才绝艷的诗作的人们,早已將目光紧紧锁定在了萧寧的身上。 而萧寧依旧站在圆台的一角,安静得如同一株古老的松树,目光微微低垂,仿佛在做著最后的准备。 此刻,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减弱,所有人都等待著萧寧的最终选择。 终於,在大家几乎屏住呼吸的凝视中,萧寧微微抬起了头,目光扫过四周。 他微微抬手,指向远处的一块石灰岩,缓缓开口。 “我选择石灰。”他的声音清冷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与从容。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低语与惊嘆。 “石灰?” “面具公子竟然选择石灰?” “这个选择……好独特,似乎很有深意。” “石灰的白,象徵著纯净与坚硬,或许可以为这首诗增添更多的层次与內涵。” 人群中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石灰上,似乎这选择背后隱藏著深刻的寓意。 白雪霽的目光微微一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石灰……”她低声喃喃道。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面具公子身上,似乎在审视著这一选择的意义。 这时,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几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接下来面具公子的创作。 胭脂湖畔的清晨,风渐起,空气中带著凉意与菊的香气,周围的气氛如同凝固在一个悠长的瞬间。 面具公子萧寧的选择,瞬间引起了周围一片喧譁与低语。 “石灰?” “他竟然选择了石灰?真是出乎意料!” “如此普通的物品,却也能成为诗的主题,面具公子果真不愧为非凡之人。” 台下的观眾席瞬间热烈了起来,许多人纷纷低声议论,眼中充满了惊讶与疑惑。 石灰,这种普通而坚硬的物质,似乎与诗意有些格格不入。然而,萧寧的选择却让人感到,他一定是有著深厚的意味和独特的视角。 “面具公子果然不同凡响。”一位文士低声说道,“別人选的都是鸟山川,而他却选择了石灰,正如他所展现的气度一样,不拘一格,令人捉摸不透。” “这才是真正的诗才!他能从日常事物中看到不同的意义。”另一位观眾感慨道,“无论最终诗作如何,这个选择,便足以让他在这场比试中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隨著议论声的逐渐升高,坐在佳丽席上的女子们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红衣翩翩轻轻摇著摺扇,目光如水地注视著萧寧,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石灰……”她轻声呢喃,眼中有一丝若有所思,“这样的选择,似乎別有深意。” 紫烟绕微微点头,语气带著几分沉吟:“石灰的象徵意义,的確与面具公子所展现的气质相符。他选择了坚硬、纯净、无情的石灰,或许这其中有著他心中更深的寓意。” 丹凤朝阳的目光一直落在萧寧身上,嘴角带著一丝自信的笑意:“他一直是我最看好的。” 她轻轻抿唇,似乎在暗自感嘆,“石灰,代表著坚韧与纯净,这与他之前的诗作相得益彰。” 在她心中,面具男子的才华与气度已经让她完全折服,她知道,这场比试,儘管柳山居有著深厚的诗才,但萧寧的每一步,都令她无比期待。 柳山居,这位素有“菊诗王”之称的才子,此刻站在不远处,眼神中带著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他依旧穿著他那一袭素雅的衣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眉宇间的紧锁,显然已经透露出他內心的波动。 他看向萧寧的目光复杂,深邃,仿佛在追溯著某种隱秘的线索。 “石灰?”柳山居低声自语,语气中有些许惊讶,又有些许失落。 他自然明白,萧寧的诗才早已超出常人,而这次的选择,仿佛也在向他暗示——即使是如此普通的物品,面具公子也能赋予它不凡的诗意。 柳山居的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不甘,也有深深的敬意。 他知道,若是面具公子能在这石灰之中赋予深意,那他將是一个真正的诗人,能够从最平凡的物件中创造出令人心动的诗篇。 “果然,”柳山居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总能做到让人措手不及。” 他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做某种决定。 几乎在同一时刻,白雪霽的目光在圆台上扫过,静静注视著每一位参赛者,最终落在面具男子身上。 她目光平静,却又深邃,仿佛在看透萧寧的心思。 她不禁轻轻一笑,语气中带著几分佩服:“这个选择,果然不出我所料。” “石灰,它的单纯与坚韧,的確与面具公子的气度相符。” 她轻轻拍了拍手中的诗卷,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如果这首诗能够完美展现这石灰的內涵,面具公子,將是无人可及的。” 白雪霽微微抬眼,似乎在等待萧寧的创作。 然而,隨著萧寧的选择公布,台下的议论声依然没有停止。 “面具公子果然不走寻常路,选择石灰,令人刮目相看。” “石灰,象徵著坚韧与纯洁,这个选择太具有深意了!” “能从这种普通的物品中看到诗意,面具公子的才华真的超越了常人。” “而且,『石灰』这个选择,倒是给人一种脱离尘世,专注內心的感觉。” 观眾们纷纷低声议论,似乎对这个选择產生了浓厚的兴趣,大家不禁期待,面具公子接下来会如何表达这种普通物品的诗意。 而在圆台上,萧寧站得从容不迫,面具依旧遮掩了他的面容,但他的气度,却如一轮高悬的明月,清冷而高远。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低头思考,都透露著一种无比从容的气质。 他似乎並没有急於落笔,而是依旧静静思索著,仿佛对所有的喧囂与期待都毫不在意。 这一刻,台下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萧寧身上,所有的期待和议论都变成了凝聚在他身上的力量。 时间缓缓流逝,香炉中的香菸悠悠上升,带著一丝寧静的气息。 “他,究竟能为石灰赋予什么样的诗意呢?” “他会用什么样的笔触,把这坚硬的石灰写成诗?” “面具公子的选择,真的让人充满了期待。” 观眾们屏住呼吸,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只等待那一笔出神入化的诗句。 萧寧依旧静静地站在台上,似乎並未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 他轻轻举起毛笔,目光低垂,仿佛要通过这笔触来唤醒石灰背后深藏的诗意。 胭脂湖畔的秋风再次拂过,微凉的气息捲起湖边的菊香,湖面波光粼粼,映照著天际云影。 垂柳低垂,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摆,偶尔碰触水面,激起圈圈涟漪。 观眾席间,数百人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在圆台上的萧寧身上。 刚刚的石灰之选,已经引发了所有人心底的惊涛骇浪。 而此刻,大家都在等待,等待他如何將这看似最不起眼的物件升华为令人折服的诗篇。 他静立於台上,身姿如松,目光篤定。 纵使面具遮掩了他的面容,却无法掩盖他那从容的气度。他手中的毛笔微微扬起,带著一种不可言喻的力量。 湖畔的风仿佛也停止了,四周的声音渐渐消散,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萧寧挥笔的那一刻。 终於,他落笔了。 第一笔下落时,他的动作稳健而轻盈,仿佛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凝聚在这片刻。他的神態专注,眉宇间透出几分坚定与从容。 每一笔划下,墨香四溢,宣纸上的字句如同江河奔涌,带著不可阻挡的力量。 不多时,他將笔轻轻搁下,抬眸看向台下,声音平静却带著穿透人心的力量:“请听。”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閒。” 话音刚落,湖畔顿时一片死寂。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整个场面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了,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这短短四句诗抓住。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八个字,如同炸雷一般,在每个人心头轰然炸开。 静默片刻,隨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惊嘆声! “好!好一个『粉身碎骨浑不怕』!” “这简直是惊世之作!石灰看似普通,他竟能將它的气节与清白写得如此淋漓尽致!” “这样的诗,已不只是咏物之作,更是一种胸怀的彰显!” 观眾席上,有人激动地站起身,忍不住挥手高呼:“妙哉!妙哉!”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那字句如金石般刻在每个人心底,久久挥之不去。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微微摇扇,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欣赏与震撼。 “如此诗篇,竟能从石灰这一普通之物中挖掘出如此深远的哲理与高洁气节,果然不凡。” 紫烟绕低声感嘆:“面具公子的才华,当真是鬼斧神工。他的诗,已经超越了单纯的物象描写,而是赋予了石灰一种人格化的伟大意义。” 丹凤朝阳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欣慰,嘴角轻轻扬起:“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等才华,这等心志,世间罕见。” 柳山居的目光定定地望著圆台上的萧寧,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他原以为萧寧的选择不过是譁眾取宠,却万万没想到,这短短四句诗竟让他深感惭愧与钦佩。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閒。”柳山居喃喃自语,“如此气节,竟是我一生都未曾想到的高度。” 他缓缓摇头,目光中带著几分嘆息与敬佩:“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圆台中央,白雪霽將诗卷轻轻展开,目光扫过字句,眼神中闪过一抹罕见的震撼与讚赏。 她轻声念道:“此诗虽仅四句,却以石灰喻人之气节,千锤百链,烈火焚烧,毫不动摇。这清白之志,更如皓月当空,令人心折。” 她微微抬头,目光落在萧寧身上,声音中带著一丝难得的柔和:“面具公子,此诗之高,已超出凡俗。” 台下的掌声与喝彩声此起彼伏,观眾们纷纷感嘆: “这首《石灰吟》,堪称绝世佳作!”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样的诗句,恐怕连文坛大儒也难以望其项背!” “面具公子的诗才,已然登临顶峰!” 一名白须老者轻轻拂须,声音中透著深深的感慨:“如此才华,早已不局限於才情,而是一种大胸怀、大气度的体现。” 而萧寧,依然平静地站在圆台中央,神態淡然如常。 他似乎並未因这首诗引发的轰动而感到任何自满,而是將笔搁下后,静静地看向远处的湖面,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秋风再次拂过湖面,捲起菊的清香,將这场比试的余韵推向了更高的巔峰。 在场每一个人心中都明白,面具公子的才情,已经超越了所有人的想像。 今日的缘会,因他而达到了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度。 然而,他的平静与淡然,却让所有人更加感到敬畏与折服。 这位面具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圆台上,萧寧仍然安静地站立,面具遮掩著他的面容,但那股从容与淡然的气质,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周围的掌声渐渐消散,剩下的是一种敬畏与钦佩的沉默。 此时,柳山居和几位文坛大家已经从观眾席中缓缓走出,目光中带著深深的敬仰。 他们的步伐似乎有些沉重,却又显得极为郑重,仿佛在面对某个高不可攀的存在。 就在萧寧低头整理诗卷之际,柳山居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眼神中夹杂著复杂的情绪。 “面具公子,”柳山居的声音低沉而诚恳,“今日的诗作,令人钦佩。尤其是那『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等气节与情怀,实在让我佩服不已。” 他微微躬身,语气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敬意。 “能写出这样诗句的人,必定是胸怀坦荡、心志高远之人。柳某自愧不如,今日的认输,完全是心服口服。” 萧寧听后,微微抬头,目光依旧清冷如水,神態淡然。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頷首,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他的气度,远远超越了普通人的理解,仿佛从容自信得让人无法反驳。 柳山居深深一嘆,目光中带著钦佩和懺悔。 “面具公子的才华,已经超越了我想像中的一切。今天的诗会,是我一生难得一见的风景。真心希望能从您这里学到一些诗词上的心得。” 与此同时,另一位年长的文士也缓缓走了过来,神情略带恭敬与畏惧。 他是柳山居的挚友,也是文坛上的一位老前辈。 听闻柳山居认输后,他的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此时,他走到萧寧面前,轻声说道: “公子,今日的《石灰吟》令我深感震撼。我年事已高,诗作早已不如年轻时,但从未见过如此气度恢宏、意境深远的诗作。” 他微微一拱手,语气中含著一丝真诚的敬意:“您所写出的诗句,不仅仅是咏物,更是对一种精神的升华。这种胸怀与格局,我等岂能望其项背?” 萧寧只是微微一笑,目光仍旧淡然。 他並不急於回应,只是静静地接受了这些讚美。此时的他,已经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深度与广度,不仅仅是诗作,连气度也令所有文人感到自愧不如。 第491章 飞花令! 清晨的胭脂湖愈发澄澈,秋阳洒下金色的光辉,湖面上波光粼粼,如同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霞光。 柳枝轻轻垂下,枝叶在微风中摇曳,仿佛在向湖水低语。 远处的岛屿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若隱若现,增添了几分仙境的朦朧美。 岸边的菊在阳光的映衬下越发鲜艷,每一片瓣都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清香隨著风儿轻轻飘荡。 菊的芬芳与湖水的清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场盛大的秋日交响。 圆台上,那些被比赛留下的诗卷已然整齐地排列在案桌之上,像是一件件刚刚铸成的艺术珍品,散发著独属於诗词的意境与力量。 观眾席间的气氛却与湖畔的静謐形成鲜明对比。 每个人脸上都带著不同的神情:震撼、钦佩、沉思,甚至隱隱的激动。 他们正热烈地议论著刚刚结束的第一关比试,尤其是那位神秘的面具公子所带来的惊艷表现。 “真是绝了!那四首诗,每一首都像是一颗明珠,光彩熠熠!”一名年轻书生感嘆道,眼中带著毫不掩饰的崇敬,“尤其是那最后的《石灰吟》,真是震撼人心。” “是啊,『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气节与气魄,已经不止是咏物,简直是一种精神的彰显。” 旁边一位白须老者点头附和,神情中透著几分感慨,“如此年轻,竟有如此深厚的內涵,实在让人汗顏啊!” “你们说,这面具公子到底是谁?”另一名中年文士皱眉沉思,“如此才情,我竟从未听说过。” “这才是可怕的地方!”有人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敬畏。 “他在文坛毫无名声,却能一鸣惊人。这说明,他平日里定然深藏不露。像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高人。” 佳丽席上,红衣翩翩微微一笑,摺扇轻摇,目光中满是欣赏。 “这样的才情,纵使置身於朝廷之中,亦会引起无数大儒的爭相邀请吧。” 她语气轻柔,却带著一股毋庸置疑的肯定,“他,不只是才子,更是人中之龙。” 紫烟绕轻轻点头,眸光中多了几分沉思: “確实,能写出这样的诗句,心志必然如山岳般沉稳。而他的从容与淡定,更让人无法轻视。” “这才是诗人的最高境界。”丹凤朝阳轻笑一声,语气中带著一丝意味深长, “他让人觉得,所谓的才情,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而非全部。” 她们的议论声虽低,却被站在一旁的白雪霽听得一清二楚。 白雪霽並未开口,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萧寧的身上。 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眸中,透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欣赏与探究。 “这样的人,心中究竟藏著怎样的天地?”她在心中低声问自己。 白雪霽一向自负才情,可此刻,她竟生出了一丝无法企及的感觉。 圆台之下,柳山居则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静静地望著圆台上的萧寧,目光中已无一丝不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佩与惭愧。 “面具公子的才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咏物的范畴。” 柳山居轻轻嘆息,语气中带著几分自嘲,“我以为自己的诗才足以傲视群雄,可今日才明白,真正的才华从来不在炫耀,而在於境界。” 身旁的徐白眉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能承认这一点,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我只是不想骗自己。”柳山居苦笑一声, “他以气节写石灰,以孤傲写菊,以清雅写柳树,每一首都能直击人心。这样的诗作,不是单凭才华能写出来的,而是需要一种超凡的胸怀。” 徐白眉点了点头,神情中透著浓浓的感慨:“不错。他的诗,不仅让人欣赏,还让人反思。这样的才情,的確令人折服。” 观眾席中,不少人也在低声討论著刚刚的比试。 “面具公子这一关可谓独占鰲头,其他人全然无法与之抗衡啊!” 一名年轻书生满脸感嘆,“这样的才华,我可能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 “不过,你注意到了吗?”一名中年儒士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深思。 “他的诗才固然惊人,但更让我震撼的,是他的气度与从容。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题目,他都能游刃有余,这才是真正的大才。” “是啊,”另一人点头附和,“他的每一首诗,仿佛都不是为了比赛而写,而是为了表达他內心深处的某种情感与信念。这才是最难得的地方。” 白雪霽轻轻抬手,示意眾人安静。 她的声音清冷而柔和,仿佛秋日清晨的微风,瞬间让全场安静了下来。 “第一关的比试已经结束。”她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全场。 “接下来的第二关,將是更加激烈的较量。但无论如何,今日的诗会,因诸位的才情而更加璀璨。” 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萧寧。 这个神秘的面具公子,已经成为了整场诗会的焦点,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传奇。 然而,在这些敬畏与讚嘆中,更多人开始好奇萧寧的身份。 “他到底是什么来歷?” “像这样的人物,难道是哪个隱世家族的高才?” “无论如何,今日之后,他的名字一定会响彻神川文坛。” 而萧寧,依旧是那副淡然的姿態。 他站在圆台上,目光平静如湖面,仿佛这一切的喧譁与讚嘆,都与他无关。 他的气度,再一次深深折服了所有人。 胭脂湖的秋阳渐渐升高,湖面波光瀲灩,宛如撒满碎金。 微风轻拂,柳枝隨之摇曳,枝条的倒影在水面上荡漾开来,仿佛为这场诗会的帷幕增添了几分灵动的诗意。 观眾席上的议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圆台中央,等待著下一场比试的开始。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期待与紧张交织的气氛,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静静注视著白雪霽。 白雪霽站在圆台正中,身形如霜雪凝成的冰莲,目光清冷中带著一丝不可忽视的威严。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按下,示意全场安静。 “诸位,接下来的第二关,已然准备就绪。”她的声音如湖畔清泉,清澈中透著一股与生俱来的从容与权威。 “这一关,是飞令。” 她轻轻一顿,目光扫过圆台上的参赛者,以及台下的眾多观眾,继续说道:“不过,这次的飞令,並非简单的背诵诗句,而是即兴咏诗。”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低声议论。 “飞令?竟然是即兴咏诗?” “这可比背诵诗句要难得多了!即兴作诗不仅考验才情,还要考验反应能力!” “难怪今日的缘会会吸引如此之多的才子前来。这样的比试,堪称文坛盛事!”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轻轻摇了摇摺扇,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即兴咏诗……看来今日是要真刀真枪地比拼才情了。” 紫烟绕微微一笑,语气中透著几分期待:“这次的比试,恐怕才是今日的真正看点。” 丹凤朝阳则轻轻点头,目光中带著一丝深思:“如此高难度的比试,必定会更加精彩。面具公子……会如何应对呢?” 白雪霽继续说道:“此关规则简单。”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一旁的香炉:“我將依次宣布一个诗句中的关键词,每位参赛者需在十次击磬內,完成两句含有该词的即兴诗作。” “诗句需符合韵律,意境需深远。若有辞藻堆砌、意境浮泛之作,將直接淘汰。” 她的目光微微一凝,语气中多了一分冷冽的肃然:“届时,將由神川大陆的数位大儒共同评判分数。” “分数最低的,將被淘汰。” 此话一出,台上参赛者的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即兴咏诗不仅需要深厚的才情,更需要超凡的临场应变能力。 稍有迟疑或紕漏,就可能被淘汰出局。 “这次的考核,简直比第一关还要难!”台下有观眾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感慨。 “確实,咏物虽难,但至少有时间思考。而即兴咏诗,几乎不给任何准备的机会。” “这样一来,不仅考验才学,还要看心態是否足够稳重。” 佳丽席上的白雪霽將目光移向台上的萧寧,眼中隱隱流露出一丝期待。 面具公子刚刚在第一关的比试中展现了无与伦比的才情,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而这一关,他是否还能延续辉煌? “诸位参赛者可有疑问?”白雪霽的声音再次响起,清冷中透著一丝威严。 圆台上的参赛者纷纷摇头,显然已做好迎接挑战的准备。 “很好。”白雪霽轻轻頷首,“那么,现在由我宣布第一轮的关键词。” 她抬起手,纤长的手指指向远处的湖畔,轻声说道:“第一轮的关键词是——『秋』。” “在场所有参赛者,请在一炷香內,完成以『秋』为题的即兴诗作。” 此言一出,台上的参赛者立刻低头沉思。 “秋”字的意象丰富,既可写秋日的萧瑟与淒凉,也可赞秋菊的傲然与孤高,更可描绘秋风、秋月的美景与深意。 如何在短时间內写出一首令人惊艷的诗作,成了每一位参赛者面临的最大考验。 观眾席间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秋』字为题,这一轮的难度倒是一般。” “是啊,不过,秋天的意象虽然丰富,但要即兴写出新意並不容易。” “不过,这也正是考验才情的地方。”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轻轻一笑,低声说道:“这次,恐怕又是面具公子的主场了。” 紫烟绕微微頷首:“以他的才情,想必不会让人失望。” 丹凤朝阳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萧寧的身上,轻声说道:“他的才情已无需再证明,我更期待他能带来怎样的惊喜。” 而此时,萧寧依旧从容不迫地站在原地。 他並未像其他参赛者那样低头沉思,反而静静地望著远处的湖面,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淡然与深邃。 他的神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样的从容与自信,让台下的观眾们再次对他充满了期待。 “面具公子如此淡定,想必早已有了成竹在胸。” “是啊,他在第一关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这一轮,他必然会再次惊艷全场。” “不过,也不能小看其他参赛者。他们可都是神川大陆的才子,未必会轻易认输。” 一旁的击磬声已然响起,仿佛为这场比试笼罩上了一层诗意的帷幕。 时间开始流逝,参赛者们纷纷提笔落墨,紧张而专注地进行创作。 而台上的萧寧,依旧静静站立,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喧囂都与他无关。 他那不急不躁的姿態,仿佛在告诉所有人:真正的才情,无需仓促而就,只需一份淡然与从容。 此刻,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期待著他能在这一轮的比试中,再次创造奇蹟。 空气中瀰漫著秋天特有的凉意,仿佛连风都变得更加轻柔,带著丝丝的凉爽,轻拂过湖面,拂过站在圆台上的每一位参赛者。 台下,观眾们的目光一如既往地聚焦在圆台上,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接下来这场飞令的开始。 微风拂过,柳枝轻轻摇曳,秋日的阳光从天际洒落,照亮了这片寧静而庄严的场地。 湖水荡漾,波光粼粼,仿佛在为这场文雅的较量增添一份神秘与诗意。 大儒们已经做好准备,坐在一旁的高座上,目光锐利,双手交叠在膝前,气度从容。 他们是这场比试的评审,负责对每一首诗作进行点评和打分。 每一位大儒的脸上都带著一种沉稳与威严,似乎他们的每一个字、每一份评分,都能影响这场比试的最终走向。 白雪霽站在圆台中央,神情依旧清冷,目光如水,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以为意。 她的声音清晰、悠扬,却带著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轻轻地宣布著飞令的开始。 “诸位,飞令即將开始。” 她的声音宛如湖水拍打岩石,缓缓而有节奏。 “本次飞令与以往不同,您们每一位参赛者,必须在十声磬音內,即兴完成一首诗作,且必须包含我所宣告的关键字。若有失误或不符合要求,立即淘汰。” “记住,飞令的诗句不仅要求符合节奏与韵律,意境也必须深远。不要仅仅依靠堆砌辞藻,而是要注重情感的表达与意境的升华。” 她的目光扫过眾人,目光坚定,语气中透著一种对文人风骨的期许。 她话音刚落,台下的观眾立刻陷入短暂的沉默。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静待第一声磬音的响起。 一位大儒捏起了手中的捲轴,微微低头,思索著如何从每一首诗中抽丝剥茧,挑选出最能打动人心的字句。 四周的气氛越发凝重,似乎连空气也变得越发沉默,仿佛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流动。 “第一声磬响起!”白雪霽宣布道。 隨著磬音的响起,第一声磬音划破了寂静,仿佛时间又开始了流动。 隨著一阵悠扬的磬音响起,时间开始流转。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著最后的时刻。 十声磬音如落叶般清晰,每一声都迴荡在这片秋风中。 台上的参赛者们纷纷提笔,台下的观眾则屏息凝视。 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空气仿佛凝固在这一瞬间。 每一个参赛者的神情各异,或紧张,或从容,或慌乱。 大家都知道,这一关不同於之前的比试,考验的是反应与才情。 短短十秒钟的时间,决定著每个人的成败。 其他参赛者已经陆续开始作诗了。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位年长的文士。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充满了决心。 但他的笔锋开始略显迟缓,仿佛一股无形的压力迫使他思绪停滯。 最终,他轻声念道: “秋风掠过枝头空,霜叶飞舞隨风东。” 台下顿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嘆息声。 “这句『秋风掠过』虽然有力,却显得有些直白。”有人低声评论。 “是的,这首诗虽然表达了秋的气息,却缺乏深远的意境。”另一人接话道。 年长文士的脸色有些失落,他轻轻低下头,意识到这首诗未能超越期待。 他默默退下圆台,神情中带著遗憾。 接下来,一位年轻女子上台。 她的脸上带著微笑,眼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隨后轻声念道: “秋水悠悠漾心潮,落叶漂浮隨梦遥。” 台下没有太多的反响。 “这首诗的意境虽然不错,但『隨梦遥』这句有些虚浮。”一位观眾低声道。 “是的,缺少了实在的情感,空泛的修辞无法带来足够的震撼。”另一人嘆道。 女子面露一丝失望,她並未再说什么,默默退下圆台。 接著,轮到了一位年轻书生。 他的神情似乎並没有太多的紧张,甚至带著一丝自信。 他微微清了清嗓子,举笔开始吟道: “秋风怒號声悲凉,天涯共此时淒凉。” 台下传来了片刻的寂静。 “这首诗表达了秋风的悲凉,但『天涯共此时』这句却显得有些过於浅显。”有人评价道。 “是的,这首诗的感情过於直白,缺少了秋天应有的深意。”另一位观眾也道。 书生面色微变,意识到自己的诗作未能满足这场比试的要求。 他默默低下头,悄然退下圆台。 隨著一位又一位参赛者的上台和退场,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大家都知道,接下来的比试不仅仅是才情的较量,更是心態的比拼。 每个参赛者都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拼尽全力去创作。 然而,台下的观眾的目光,却早已聚焦到了萧寧身上。 这位面具男子,刚刚在第一关的表现已然震撼全场。 他是否能在这一关再度惊艷四座? 萧寧依旧站在圆台上,神情从容,目光平静如水。 他並未急於动笔,而是轻轻低下头,似乎在思考著某种更深远的意境。 他的气度,再次让台下的观眾不由得为之屏息。 “面具公子如此淡定,想必早已有了成竹在胸。”一名观眾低声说道。 “他在第一关表现得如此出色,这一轮,他定能再度给我们带来惊喜。”另一人也轻声道。 台上的萧寧依旧没有动作。 他的神態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面具公子的气度真是超凡脱俗。”有人轻声说道,语气中带著钦佩。 时间在流逝,所有参赛者都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萧寧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四周,似乎在寻找某个灵感的源泉。 “他,似乎並不急於作诗。”一名观眾低语。 “他是不是还在等某个时机?”另一人疑惑地说道。 “面具公子如此淡定,或许他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构思。”一名文士猜测道。 在眾人焦急的注视下,萧寧终於动了。 他提笔的动作轻盈优雅,仿佛每个字都带著天地间的气息。 他依旧如从容如水般站立,面容被面具遮掩,气度却无比从容与自信。 十声磬音渐渐消散,眼中眾人几乎能看到他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 面具公子缓缓提笔,眼神平静,他站在圆台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化作虚无。 他轻轻挥动毛笔,笔锋轻轻落下,然后悠悠地念道: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秋风起兮白云飞』,这句直接点出秋天的萧瑟与空旷。” 一位大儒微微点头,语气中带著些许欣赏,“它简单直白,却极为有力,几乎能让人感受到那种肃杀的秋意。” “是的,『草木黄落』则加深了这一层意境。”另一位评委低声说道,“『雁南归』则点出了秋天的一大主题——万物的离散与归宿。” 在场的观眾轻轻屏息,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因面具公子这一诗句而凝固。 “每一字都承载著秋的情感,却又不至於浮夸,正是这种简洁中的深邃,让这首诗与其他人截然不同。”有人喃喃道。 “这首诗的气魄,正如他的人,冷静从容,无需多言。” 白雪霽微微頷首,显然对面具公子的诗作感到满意。 她点点头,目光扫向其他人,声音清冷却透著一丝讚赏:“这一句诗,意境深远,情感浓烈,符合飞令的要求。” 第492章 独占鰲头! 隨著第一轮飞令接近尾声,场上的气氛愈发紧张而激烈。 磬音已然消散,但它所留存的余韵,仿佛仍在胭脂湖上空徘徊不去。 圆台上的参赛者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笔,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复杂的表情,有人露出自信的微笑,有人则掩饰不住眼中的不安与焦虑。 台下的观眾目光炯炯,低声的议论仿若秋风中的呢喃,却掩不住对萧寧的期待与钦佩。 “面具公子又是一骑绝尘啊。” “这首『秋风起兮白云飞』,气魄与意境皆无可挑剔。想必大儒们也会给出极高的评价。” “是啊,这短短的十声磬音內,他竟能写出这样一首蕴含深意的诗作,真乃神人之才!”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放下手中的摺扇,目光流转,笑意嫣然:“这一轮比试,看来又是面具公子的舞台了。” 紫烟绕则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他的才情不仅让人惊嘆,更让人敬畏。他的从容,仿佛这场比试从来都不在他的意外,而是理所当然。” 丹凤朝阳点头附和,语气中多了几分感慨:“他一首诗,不仅仅是技艺的展现,更是一种境界的体现。这样的文人,才是真正的风骨。” 圆台上,大儒们开始一一点评参赛者的诗作。 一位年长的大儒首先拿起第一份诗卷,那是一位中年书生的作品。他轻轻扫过诗句,眉头微蹙,隨后缓缓说道: “此诗虽工整,但『秋风怒號声悲凉』之意象过於寻常。『天涯共此时淒凉』,虽有情感,却显得空泛。意境不足,分数偏低。” 那书生听罢,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低头退回了人群中。 接著,另一位大儒拿起年轻女子的诗作,轻声念道: “秋水悠悠漾心潮,落叶漂浮隨梦遥。” 大儒轻嘆一声:“此句虽有秋水的空灵,但『隨梦遥』显得飘忽,情感无法直抵人心。意韵未足。” 年轻女子微微鞠躬,脸上虽带遗憾,却也显得坦然。 当大儒们的目光落到萧寧的诗作时,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年长的大儒轻轻抚须,眼神中带著欣赏与讚嘆。他缓缓念道: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念罢,他的声音微微一顿,隨后低声说道:“此诗立意高远,『秋风起兮白云飞』,短短八字便写尽秋日的辽阔与空旷。『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更是將秋天的肃杀与生命的轮迴完美结合。” 另一位大儒点头讚许:“以如此简洁的句式展现出如此宏大的意境,绝非寻常文人所能企及。此作堪称佳篇,分数当居全场之首。” 这番评价如同一道惊雷,彻底震撼了场上的所有人。 “竟然是全场之首!?” “果然不出所料,面具公子当真是技压群雄!” “这样的才情,恐怕已超越了在场所有参赛者。” 听到大儒的评价,台下的参赛者纷纷低头沉思,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无奈与钦佩。 柳山居站在台下,目光复杂地望著萧寧,眉头轻蹙,心中涌起阵阵波澜。 “秋风起兮白云飞……简洁至极,却蕴含无尽的深意。” 他喃喃自语,神情中透出一丝感慨:“这一诗,已远远超出了比试的意义,而是直指天地之间的无尽轮迴。”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轻轻嘆息,语气中满是感慨:“这样的诗才,已非凡尘俗人所能企及。今日之后,面具公子的名字必將响彻神川。” 紫烟绕微微点头,目光中带著深深的敬佩:“他的每一首诗,都像是一道清泉,直击人心,又如一幅画卷,令人深思。这才是真正的大才。” 而丹凤朝阳则轻轻一笑,目光如水般柔和:“他的一切,从未让人失望。” 这一轮飞令结束后,白雪霽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场上的每一位参赛者,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诸位,第一轮飞令的比试已然结束。根据评审的评分,以下几位参赛者將被淘汰。” 她一一念出几人的名字,台上的参赛者面露复杂的神色,有人黯然退场,有人则满怀遗憾,却又心服口服。 在这场高水平的比试中,他们输得心甘情愿。 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的身上。 他以一首惊艷绝伦的诗句,再次成为全场的焦点。 隨著第一轮飞令的结束,胭脂湖畔的氛围却没有丝毫放鬆。 秋阳渐盛,湖面波光粼粼,柳枝隨风摇曳,清风中带著一丝凉意。 观眾们或低声议论,或沉思品味刚刚的诗句,但更多的人將目光投向了台上的萧寧。 这一轮,他的诗句简洁却深远,已然震撼全场。 而第二轮飞令的挑战,即將拉开帷幕。 白雪霽站在圆台中央,她的身姿如霜雪凝成,清冷的目光环视四周,声音如秋水般清澈却带著威严。 “诸位,第二轮飞令即將开始。”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台上的参赛者们身上,继续说道: “这一轮的规则,与第一轮相同。仍是即兴咏诗,时间限定为十声磬音。” “但这一轮的关键词,將更加抽象,需各位结合自身的理解与才情,写出更为深远的意境。” “而在评判方面,我们的大儒们也会更加严格。” 说罢,她縴手一挥,示意负责击磬的童子准备。 台下的观眾纷纷坐直了身体,目光充满期待。 “第二轮的关键词是什么?” “会不会更加刁钻?” “面具公子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轻轻摇了摇摺扇,唇角带著一抹浅笑:“这一轮,可是决定优劣的关键时刻了。” 紫烟绕微微頷首,目光停在萧寧的身上,轻声说道:“面具公子若继续如此表现,恐怕无人能与之爭锋。” 丹凤朝阳则略带玩味地一笑,目光中多了一分期待:“他会如何应对呢?” 就在这时,白雪霽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轮的关键词是——『心』。” “十声磬音內,作诗两句,须含『心』字。” “请诸位开始。” 隨著白雪霽的话音落下,第一声磬音如水波般盪开,清脆而悠扬。 台上的参赛者们脸色一凝,纷纷提笔。 第一位上场的是一位年长文士。 他眉头微蹙,显然对“心”字的意境有些难以把握。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提笔写道: “孤灯伴月夜难眠,枯叶声中寄我心。”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著一丝疲惫。 台下观眾微微点头,但议论声却显得平淡。 “这首诗的情感倒是直白,但意境稍显浅显了。” “是啊,仅仅停留在孤寂之情,与『心』的抽象意义相去甚远。” 年长文士听到评价后,神色黯然,默默退下圆台。 第二位是一位年轻的书生。 他目光坚定,显然对此轮信心十足。 他轻声吟道: “青山不改流水远,一片丹心向故园。” 这一句刚出口,台下便传来一阵轻轻的讚嘆声。 “不错!『丹心向故园』这一句饱含忠义之情,颇有韵味。” “但青山与流水的意象虽好,却未能与『心』字的主旨完全契合。” 大儒们稍作討论,给出了一个中等的评价。 年轻书生虽未能大放异彩,但也表现尚佳,神色略显平静地退场。 第三位是一名女子。 她微微低头,提笔迅速书写。 “心似浮萍漂泊远,何日归帆待月圆。” 诗句清丽婉约,却也显得有些平淡。 “这一句虽有思乡之情,但『浮萍漂泊』的意象未免过於普通,缺少新意。”一位大儒低声评价。 女子微微鞠躬,脸上带著一抹淡淡的失落。 这一轮的比试进行得紧张而激烈,但每一位参赛者的表现,都似乎未能达到观眾的期待。 而台下的观眾早已將注意力集中在萧寧的身上。 “面具公子什么时候上场?” “他刚才那一首已是巔峰之作,不知这一轮能否再度超越?” “『心』字为题,意境广阔,想必他一定能写出更加惊艷的诗句!” 隨著第七声磬音的响起,萧寧终於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秋水般清澈,似乎將天地间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提笔的动作轻盈而流畅,仿佛蕴含著一种无形的力量。 片刻后,他悠悠开口,声音清朗而从容: “青冥浩荡万里天,一片冰心在人间。” 短短两句,仿佛如惊雷一般炸响在眾人心中。 台下一片死寂,隨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惊嘆声。 “好!真是好!” “『青冥浩荡万里天』,將天地的广阔与胸怀写得淋漓尽致!” “『一片冰心在人间』,更是点出了赤诚之心与高洁之志,真乃绝妙佳句!”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微微挑眉,目光中满是欣赏:“面具公子的诗才,果然不负眾望。” 紫烟绕点头附和,轻声说道:“如此意境,已非凡俗之人所能企及。他的诗,仿佛有一种打破时空的力量。” 丹凤朝阳则轻轻一笑,眼中满是讚许:“这一句『冰心』,不仅展现了高洁的情操,更是诗人的精神写照。” 而圆台上的大儒们更是纷纷点头,目光中带著浓浓的敬佩与感慨。 “此诗不仅意境高远,情感深邃,更是將『心』字的意象发挥到了极致。” “今日飞令,已然因他而生辉。” 隨著这一轮的比试结束,萧寧的名字再次响彻全场。 他以一首惊世佳作,毫无悬念地成为这一轮的贏家。 台上的其他参赛者纷纷低下头,脸上带著深深的敬佩与感慨。 “这样的诗才,早已超越了比赛的意义。” “他的诗,不是作出来的,而是从心中流淌而 出的天地之韵。” 萧寧依旧站在圆台上,目光平静如水。 他的一切风采,似乎都浸透在那短短的两句诗中,让人心驰神往。 胭脂湖畔的清晨,如同一幅静謐而又悠远的画卷。 湖水平静如镜,倒映著初升的朝阳,霞光点缀在水面之上,波光粼粼,宛如碎金洒落。 远处的小岛若隱若现,繚绕的雾气如同轻纱,將岛屿装点得宛若仙境。 湖边的垂柳垂下青丝,隨著微风轻轻摇曳,偶有鸟鸣声穿透晨曦,为这片安寧的景色平添一份灵动。 空气中瀰漫著草的芬芳,菊盛放在湖畔的每一处,清香四溢,仿佛將整个秋日凝聚成一缕幽香。 然而,所有的寧静,隨著一个身影的到来,变得不再寻常。 那是一位女子,缓缓从远处走来,步伐轻盈,仿佛不带一丝尘埃。 她的身影如晨光映雪,清冷中带著不可侵犯的威严,又似寒霜中的一枝红梅,孤傲而绝美。 她身著一袭冰蓝长裙,裙摆隨著她的步伐微微荡漾,宛若湖水流动,將天地的清冷与柔和融为一体。 她的容顏如画,眉目间透著淡淡的清冷,眸光深邃如星辰。 额间点缀著一枚青色流光的坠饰,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摇曳,增添了一丝神秘的韵味。 她的到来,无需言语,便已成为这片天地的中心。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不敢侵袭她眉眼间的冷意,反而为她平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神圣。 她,便是神川神女——洛青霜。 这是一个在神川大陆无人不知的名字。 她以诗词歌赋名扬天下,亦以无双武艺威震四方。 一身诗剑双绝的才情,使她在文坛与武林皆占据无可撼动的地位。 百年来,她的身影如同神话般流传,但没有人能探究她的真实来歷与岁数。 有人说,她是百年前便已声名鹊起的文坛奇才; 也有人说,她不过是三十多岁的绝世美人,只因天资卓越,才显得不染尘世。 但无论传闻如何,见过她的人,皆会为她的风华绝代所折服。 此番前来胭脂湖,洛青霜並非为了诗会。 她是为探视自己的小徒弟白霽雪而来。 白霽雪,神川大陆近十年来声名鹊起的才女。 她是洛青霜亲自收下的门徒,也是洛青霜倾注心血培养的学生之一。 然而,洛青霜心中早已定下,此生只收三位弟子,而白霽雪,便是她的第二徒弟。 如今,她的门下尚有最后一个名额未定。 对於这个名额,洛青霜极为慎重。 她希望找到一位真正能继承她衣钵的传人,一位能在诗与剑的双领域都有所成就的人。 可惜,多年来,她走遍神川大陆,始终未能遇到满意的人选。 “神川才俊无数,却无一人能担此重任。”洛青霜的声音低柔而冷峻,仿佛清泉穿石,带著一丝无奈与冷意。 站在她身后的青衣弟子,轻声说道:“师尊,此番南安之行,神川缘会恰巧举办。或许,能在这场才会之中,寻得一个合適的人选。” 洛青霜微微一顿,回眸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清冷如霜,却仿佛穿透了一切虚妄,让人无法直视。 “缘会?”洛青霜轻声重复,语气中透著淡淡的讥讽,“每年的缘会不过是世俗才俊的自我陶醉,能有几人真正有才情可言?” 青衣弟子低头,不敢反驳。 他知道,洛青霜对所谓的“天才”一向不屑。 在她眼中,诗词上的灵动与敏锐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胸怀天下的气度与超然脱俗的心境。 如果无法兼具这两者,便无法真正入她的法眼。 洛青霜抬起头,目光投向远处的湖面,神情淡然而冷漠。 “不过……既然来了,便看看吧。”她语气轻淡,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衣弟子恭敬地领命,为洛青霜引路至一处高台。 这处高台俯瞰整个胭脂湖,將湖畔的诗会场地尽收眼底。 洛青霜站在高台之上,身形如同一枝迎风而立的寒梅,不染一丝尘埃,独具清冷之美。 清晨的微风轻拂而过,带起她耳边的几缕青丝,柔顺如云,却衬得她眉目间的冷意愈发深邃。 她静静地俯瞰著湖面,目光落在远处的诗会场地。 虽不言语,但那份从容与威严,已然让身后的弟子屏住了呼吸,不敢多言。 “雪霽正在主持缘会。”青衣弟子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恭敬与敬畏,“她的表现一直很出色。” 洛青霜没有回应,目光依旧投向远处的圆台,眸光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那是她对这个小徒弟少有的温情流露。 “雪霽天资不错,但若只是这般,仍然难以突破平庸。” 洛青霜缓缓开口,语气如霜冷冽,“我教她,乃希望她能自成一脉,而非止步於此。” 青衣弟子默然。 他知道,师尊对每一位弟子的要求都极为严苛,即便是白霽雪,也不例外。 然而,洛青霜却似乎未將注意力完全放在诗会上。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远处的山峦与湖水,语气低柔,却透著一丝淡淡的孤寂:“天下才俊万千,真正有资格传我衣钵者,何其难得。” 清风徐徐,柳丝轻摆。 洛青霜的身影宛若屹立於风雪中的梅树,孤傲而清冷,透著一种令人心生敬畏的距离感。 然而,在这份距离之下,似乎藏著一种不为人知的期待。 “也许,今日能有些许意外吧。”洛青霜低声说道,语气中透出一丝难得的轻嘆。 但她的神情却依旧淡然,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足以真正打动她的心弦。 洛青霜站在高台之上,清冷的目光注视著远处的圆台。 圆台之下,飞令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每一个参赛者都带著无比认真的神情,或是紧皱眉头沉思,或是迅速提笔落墨。 然而,这些在台下观眾看来或紧张或从容的表现,在洛青霜眼中,却像一场拙劣的表演。 她微微眯起眼,清冷的眸光流转在每一位参赛者身上,却没有停留太久。 因为,她知道,这些人不过是凡俗才俊,即便有才情,也难以真正触动她的內心。 磬音如雨滴般落下,一轮轮的诗作被提交上去。 一名中年文士首先上台,他的动作颇为从容,显然对此轮飞令信心十足。 他深吸一口气,隨后朗声念出: “秋风捲帘夜微凉,孤灯独影忆故乡。” 洛青霜微微挑眉,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故乡旧题,情深意浅。”她在心中轻声评价,“言辞虽工整,却无一字能撼动人心。” 果然,台下的观眾並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寥寥几声掌声隨风散去。 中年文士神情微变,悻悻退场,他的自信显然在洛青霜的冷漠目光中化为无形的尷尬。 下一位上台的是一名年轻女子,身著粉红长裙,眉眼间透著一丝灵动。 她提笔略作思索,隨后声音清脆地念道: “秋水映月天如镜,风送桂香伴孤影。” 洛青霜轻轻摇头,眼中透著几分冷意:“画面虽美,却如浮萍般轻薄,少了几分厚重之意。” 她的目光掠过那名女子,仿佛只看了一眼,便將她彻底归为平庸之列。 圆台之下,气氛渐渐有些低迷。 飞令的规则极为苛刻,十声磬音內即兴作诗,无论对才情还是心理素质都是极大的考验。 而连续几位参赛者的表现都未能激起太多波澜,使得观眾的兴趣也逐渐降低。 洛青霜却没有因为这片刻的平淡而失去耐心。 她静静站在高台上,身姿挺拔,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目光依旧冷静如霜。 她不急,她知道,这场飞令尚未结束,还有时间验证自己的预判。 又一名书生上台,他的神情略显慌张,显然对飞令的压力感到无所適从。 他提笔急急写下两句,隨后高声念道: “秋风萧瑟人心乱,庭前月影映愁顏。” 洛青霜听罢,冷笑一声,心中暗道:“一味哀嘆秋风,却忘了诗之魂在於意境的升华。这样的诗作,空有辞藻,无有灵魂。” 果然,台下的观眾一片譁然,议论声此起彼伏,显然对这首诗並不买帐。 那书生念完后,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狼狈地退下了圆台。 接连几位参赛者的表现,显然无法让洛青霜动容。 她轻轻闭上眼,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遮断这片场地的凡俗喧囂。 但她的耳畔,仍然传来一个又一个平庸之作。 第493章 失望的洛青霜! “秋风夜半送清凉,独忆旧梦伴月光。” “落叶飘零隨水去,江天暮色断人肠。” 每一首诗作,洛青霜都听在耳中,冷冷地在心中评价。 “情辞浅薄。” “意境陈旧。” “毫无新意。” 隨著一声声磬音敲响,飞令的比试仍在继续,但洛青霜的耐心却渐渐消磨殆尽。 她的目光扫过台上的参赛者,眼中带著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 “神川缘会,不过如此。”她在心中冷声自语,“若这些人是才俊,那神川大陆的文坛实在不堪入目。” 身后的青衣弟子小心翼翼地看了洛青霜一眼,显然也感受到了她的不满。 “师尊……”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试探,“或许接下来会有更出色的表现呢?” 洛青霜轻轻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希望如此吧。”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圆台,这一刻,清冷的眸光中多了一丝难得的期待,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如果连这场诗会都无法让我看到真正的才情。”她在心中暗自思忖,“那我此行便真是白来了。” 胭脂湖畔,秋风阵阵,菊的清香瀰漫开来。 洛青霜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成为这片场地中唯一不染凡俗的一抹风景。 然而,这份孤傲清冷的风景之下,却藏著一份无人知晓的淡淡失落。 她的来歷、身份、天赋,註定了她的目光无比高远,世间少有人能够真正进入她的法眼。 她本以为此行或许能见证一位真正的才俊,但眼前的景象,却一次次地验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才情,终究是稀有之物,而天才,更是百年难遇。 “若如此下去,我怕是无须再浪费时间。”洛青霜心中低嘆,面上却依旧冷漠如霜,风华绝代,不染一丝烟火气。 胭脂湖畔,秋阳渐渐攀升,金色的光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微风拂过,菊香隨风飘散。 圆台上的飞令比试依旧在继续。 然而,洛青霜却显得兴致缺缺。 她的目光淡然地注视著场中,神色如止水般平静,甚至连一丝微妙的波动都没有。 那些参赛者的诗作在她耳中听来,仿佛只是流水般的声响,泛不起任何涟漪。 站在她身后的青衣弟子看在眼中,不由得暗自著急。 他知道师尊此行一大目的,是想在缘会中找到足以担任关门弟子的人选。 可眼下看来,师尊对这些参赛者毫无兴趣。 青衣弟子思索片刻,终於忍不住开口说道:“师尊,虽说刚才那些人的表现不甚理想,但接下来出场的,或许会让您有所惊喜。” 洛青霜听言,只是微微一挑眉,语气清冷:“哦?你倒是替他们寄予厚望。” “师尊!”青衣弟子连忙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討好,“接下来登场的,可是南安国文坛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柳山居和徐白眉两位大儒!” “他们可与那些普通才俊不同,一个以咏菊闻名,一个以儒雅诗风见长,定然能展现出非凡的才情!” 洛青霜听罢,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讥讽,嘴角却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是吗?” 她转过头,目光直视青衣弟子,语气中带著几分冷淡的调侃:“若我没记错,刚才你也说,那些所谓的参赛者中有不少才俊。” 青衣弟子被问得语塞,訕訕地挠了挠头,低声说道:“师尊,这柳山居和徐白眉二位,毕竟是久负盛名的大儒,与之前的那些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洛青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向圆台中央。 磬音再次响起,清越悠扬,似乎为场上即將登场的两位大儒增添了几分气势。 台下的观眾显然也对柳山居和徐白眉满怀期待,议论声渐渐高涨。 “柳山居和徐白眉要登场了!这一轮的飞令总算有些看头了。” “是啊,柳山居擅咏菊,他的诗句总是带著一种高洁的气韵,实在令人折服。” “徐白眉的诗风则端庄儒雅,往往能从平凡的意象中发掘出深远的哲理。今日一观,实属幸事!” 在这些议论声中,洛青霜的脸色依然冷淡,似乎並未因二人的盛名而有所期待。 片刻后,柳山居率先登台。 青衣弟子见师尊的情绪明显低落,急忙走上前,低声说道:“师尊,接下来的参赛者中,有两位大儒,柳山居与徐白眉,皆为神川大陆的文坛翘楚,才名远扬。或许他们会为您带来些许惊喜。” 洛青霜依然淡然地看著台上的参赛者,语气冷漠,“大儒?”她轻笑一声,“无论柳山居还是徐白眉,他们的才情终究不过是凡尘俗人,若能让我感动,倒也算是意外。” 青衣弟子有些担忧,但还是忍不住继续劝道: “师尊,柳山居素有『菊诗王』之称,而徐白眉更是博学多才,曾得过许多大儒的推崇,二人皆是名扬四方的诗才,今日的飞令,定能给您带来不小的期待。” 洛青霜轻轻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青衣弟子身上,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若只是名声远扬的才子,倒也罢了。真正的才情,不在於名声,而在於诗作中能激起的波澜。” 她淡淡地说:“不过,我倒是愿意见识一番。” 话音未落,台下的飞令比试已经开始进入了高潮阶段。 眾多参赛者轮番上台,或情急,或从容,或在十声磬音之下露出慌乱之色。 这时,终於轮到了柳山居。 柳山居走上圆台,身著一袭淡雅的长袍,气质风雅,面容沉稳。 他是眾所周知的“菊诗王”,在神川大陆的文人圈中有著无可爭议的地位。 儘管他的诗才出类拔萃,洛青霜依旧冷静如水,她心中没有丝毫的波动。 她轻轻端坐,目光平静地看著柳山居,期待他在这飞令中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柳山居深吸一口气,似乎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將创作的诗句上。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隨后提笔开始吟道: “秋风送爽桂香,月影皎洁映池塘。” 他朗声念道:“秋风送爽,桂香,月影皎洁。” 然而,洛青霜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嘴角微微上扬,“这等诗句,不过是些平淡无奇的辞藻堆砌,缺乏深度,意境单薄。” 她轻轻摇头,眼中一片冷意。 台下的观眾也渐渐显现出些许失望。 “柳山居的诗,虽言辞不差,但缺少了深度,恐怕无法超越面具公子的风采。” “是啊,虽然『桂香』、『月影皎洁』等意象都非常常见,但若没有独到之处,如何能够打动人心?” “这首诗虽然流畅,却没有突破,也缺少了衝击力。” 柳山居似乎意识到台下的反应,神色微微一变,但仍然保持著沉稳的態度,低头退回到一旁。 洛青霜在心中轻嘆:“这份诗才,虽能打动一部分人,却无法满足我对诗词的要求。”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耳边的髮丝,目光依旧冷峻。 接下来,便是徐白眉的登场。 徐白眉,素有“神川才子”之称,博学多才,才气过人,亦是一位诗书画三绝的绝顶人物。 他的作品通常深邃且富有哲理,极为注重诗歌的內涵与意境。 然而,站在圆台上的他,依然带著几分沉稳的自信。 台下的观眾都开始期待,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徐白眉的一举一动,因为他是这场比试中最被看好的“挑战者”。 连洛青霜也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移向他,期待著他能给她带来一份惊艷。 徐白眉深吸一口气,提笔后,缓缓朗诵: “秋风瑟瑟萧条气,枯叶纷飞落满地。” 这一句看似简单的诗句,却將秋天的萧瑟与淒凉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洛青霜的脸上並未露出丝毫的讚赏,反而带著深深的失望。 “秋风瑟瑟,枯叶纷飞……”她轻声自语,“这又是一个常见的意象,且『落满地』这一句,更显得拖沓与低级。” 她的眼神有些冷漠,显然並未被这首诗所打动。 她轻轻皱了皱眉,“这种低俗的描写,怎能称为诗作?如同柳山居的诗一般,缺乏真正的深度。” 台下的观眾也开始低声议论,纷纷表达著对这首诗的不满意。 “这一首,虽有秋意,但並未能打破常规。” “枯叶纷飞,秋风瑟瑟,大家都写过,真的没有新意。” “徐白眉也不过如此,平凡而已。” 徐白眉听著台下的议论声,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但他並未表现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是低头缓缓退下了圆台。 看到这一幕,洛青霜不禁嘆息:“果然,神川的文人,都是一些庸才罢了。”她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无比失望。 她轻轻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青衣弟子,语气冰冷:“我並不感到意外。这些人,无法触动我的心。” 青衣弟子见师尊神情冷峻,知道她的心情並不好,连忙开口道: “师尊,您所言极是,今天的诗会,確实缺少真正的惊艷之作。不过,您看接下来还有谁上台,也许会有意外之喜。” 洛青霜瞥了一眼他,淡淡地说道:“这些人,不过是浮光掠影。若是连他们都不能让我感动,那我便决定,今日之后离开这里。” 第494章 离席! 秋日的胭脂湖依旧静謐,湖面反射著斑斕的阳光,微风轻拂,柳枝轻轻摇曳,带著秋天特有的凉意和清新,仿佛在与这片寧静的湖面低语。 远处的小岛在薄雾中若隱若现,仿佛是诗篇中的一笔,静謐而深远。 湖边的菊正盛放,朵艷丽,散发著阵阵香气,伴隨著秋风缓缓飘散,宛如一幅活生生的秋景画。 然而,站在湖畔的洛青霜,却完全未受这份秋日美景的影响。 她的目光冷淡,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景象都与她无关。 她的气质高远,身形如山水间的冷霜,任何情感波动都无法从她的脸上窥见丝毫。 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期待,甚至没有转向台上正在进行的飞令比试。 对於她来说,这场比试已成了无趣的消磨时光。 青衣弟子站在她的身后,面色愈加凝重。 他明白,今天的诗会原本应该是师尊考察人才的机会,但他已经看出,师尊对此毫无兴趣。 虽然她的才情无可比擬,但她却几乎没有为任何参赛者的诗作动容过。 在台上,柳山居和徐白眉这两位神川大陆的顶尖文人已经轮番登场,但他们的诗句依然未能打动洛青霜的心。 现在,场上还剩下最后几位参赛者,青衣弟子抱著一线希望,希望这些最后的选手能有所突破,但他心知肚明,若连柳山居、徐白眉都不能让师尊满意,其他人也不过如此。 “师尊,”青衣弟子低声说道,试探著开口,“接下来只是几位普通参赛者,或许他们的表现未必能与柳山居、徐白眉相比,但至少能给您带来一点新意。” 洛青霜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冷淡:“新意?”她轻笑一声,“你觉得,他们能够让我有新意?” 青衣弟子顿时哑口无言,心中却暗自嘆息。 作为洛青霜的弟子,他深知她对於诗才的要求极高,几乎到了苛刻的程度。 柳山居和徐白眉,两位文坛巨擘,已经未能让她產生波动,那接下来的这些人,哪里还有机会触动她的心? 飞令的比试仍在继续,参赛者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圆台,每个人都带著自己的期许,准备展示自己的才情。 但对於洛青霜来说,这些诗句不过是华丽的外衣,掩盖不了其內在的苍白和空洞。 她听著听著,渐渐心生厌烦,甚至开始有些不耐烦。 每一首诗都像是重复著前面那些无聊的陈词滥调,甚至连观眾席上越来越低的嘆息声也未能激起她任何的情绪。 她冷静地注视著台上,突然觉得这一场比试,如同一场无聊的闹剧,所有人都在尽力表现自己,却没能看见自己的局限。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青衣弟子见状,连忙急步上前,试图劝阻:“师尊,您真的要走吗?接下来还有几位参赛者,也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洛青霜扫了他一眼,语气冰冷:“惊喜?你觉得,他们还值得我停留吗?” 青衣弟子顿时哑口无言。 眼见师尊已经决定离开,他深知这场比试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默默跟在她身后,目送她走向场外。 台下的观眾还在议论纷纷,討论著剩余参赛者的表现,但洛青霜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这场比试的兴趣。 她心中深知,今天的诗会,註定不能给她带来任何收穫。 她原本期待找到一位能打动她的人,却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徒劳。 连那些声名显赫的大儒柳山居和徐白眉的诗句,都未能激起她的任何涟漪。 其他人,又怎能为她带来任何惊艷? 她走出圆台,冷冷地扫过周围的人群,目光中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每一步都显得坚定且从容。 青衣弟子跟在她身后,默默无言。 青衣弟子站在她的身后,察觉到她的失望,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 他知道师尊的要求极高,今日来此,目的不过是想在这场盛大的诗会中,找到一位能打动她心的人选。 然而,眼前的局势让他有些失望。 柳山居、徐白眉,乃是神川大陆的顶尖人物,文坛上久负盛名。 他们的诗作,不管是在用词的精妙上,还是意境的营造上,都堪称典范,理应能吸引洛青霜的注意。 然而,洛青霜的表情依旧冷漠如冰,对他们的诗作毫无兴趣。 青衣弟子心中暗自嘆息,深知今天的比试,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打破师尊的高標准。 他低头,静默不语,目光悄然投向台上。 隨著飞令比试的继续,参赛者们纷纷走上圆台。 每个人的眼中都带著期待,他们有的紧张,有的自信,但大多数人,更多的是夹杂著一种无形的压力。 然而,这一切都与洛青霜无关。 她静静地坐在那,眼神冷漠,心情不见任何波动。 接下来的几位参赛者登场时,洛青霜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感波动。 她冷眼看著每一位上台的诗人,然而他们的诗句,似乎都是匆忙之作,缺少深度,毫无新意。 他们每一个字、每一句诗似乎都在重复著別人走过的路,却从未能走出一条属於自己的路。 又一位上台的年轻书生低声吟道:“秋风瑟瑟萧瑟起,落叶纷飞隨风去。” 洛青霜微微皱眉。 “这句『秋风瑟瑟』实在是太平常了,诗意也不过是无聊的堆砌。”她在心中轻轻嘆息。 而台下的观眾也未能对此诗產生任何震动。 “这首诗有点老生常谈,『秋风瑟瑟,落叶纷飞』似乎每个人都写过,如何能够引起共鸣?”一个文士低声说道。 “是啊,虽然字句通顺,但似乎缺少了真正打动人心的力量。”另一人也感慨道。 年轻书生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他默默退下,显然对自己的表现有些惋惜。 接下来的几位诗人,虽然表现得也很努力,但无一能够令洛青霜有丝毫的动容。 他们的诗句依旧在平淡无奇的框架內游走。 一位年轻女子唱道:“秋水悠悠,隨波逐流,江山如画心已愁。” 洛青霜眼中的冷漠越加明显。 这句“隨波逐流,江山如画”无疑是表达秋水的寧静与宽广,但诗句中的情感却过於表面,缺乏深入的思想。 洛青霜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这首诗並无太多期待。 台下的观眾也在窃窃私语,显然已经开始感觉到失望。 “这首诗看似优美,但缺乏深度。『秋水悠悠』和『隨波逐流』这些意象,大家都写过。”一位年长的文士说道,“这种平庸的描写,实在难以打动人心。” “是啊,虽然语句很优雅,却始终没有带给我们震撼。”另一人轻声嘆息。 女子退下时,脸上带著些许失望,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未能脱颖而出。 接下来,又有几位参赛者纷纷上台。 每个人的诗作都不乏流畅的语言和精美的辞藻,却始终未能跳出“常规”的框架。 他们的诗作宛如一池清水,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洛青霜的眉头紧锁,眼中没有一丝期待。 她轻轻嘆息一声,准备起身。 青衣弟子见状,立刻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您要离开吗?” 洛青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我已经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连柳山居和徐白眉都未能让我动容,这些人更不值得我停留。” 青衣弟子低头,心中充满了无奈。 他知道,今天的缘会,已经註定没有任何惊喜。 “他们的诗才虽好,但根本不足以打破我的期待。”洛青霜低语,目光渐渐移向远方。 她轻轻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师尊……”青衣弟子的声音带著些许遗憾,但最终他还是默默跟上了洛青霜的脚步。 这场诗会,对於她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师尊……”他轻声开口,但话语中却满是无奈和迷茫,“您真的不再等看看接下来的表现吗?” 洛青霜的目光依旧冰冷,她轻声说道:“我並不需要看下去。他们的诗作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新意,这场比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的话语清冷如霜,直接冰封了青衣弟子心中的希望。 青衣弟子不再言语,只是默默跟隨其后,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知道,今天,他所带来的这些人,註定无法打破师尊的预设。 而他,也许將继续寻找那位能真正打动她的才子。 隨著洛青霜的离去,飞令的比试仍在继续,而她早已不再关心这一切。 二人並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们离开的同时! 前一位才子下台之后,在其身后,另一位头戴面具的男子,已然登场! 第495章 萧寧登场!惊艷! 秋日的胭脂湖依旧静謐,湖面如一面晶莹的镜子,倒映著天边的霞光和岸边摇曳的柳枝。 微风拂过,柳条轻轻摆动,似在诉说秋日的缠绵。 菊的香气隨风飘散,湖边满是淡黄色和洁白的朵,勾勒出一幅诗意的画卷。 湖面偶尔泛起涟漪,仿佛在回应人群的喧闹。 然而,这样的美景並未能打动洛青霜。 她从容地站起身,衣袂微动,带著不容置疑的气场。 她的目光冷淡如霜,扫过台上的参赛者,眉头微微蹙起,仿佛这场比试已经成了一场闹剧。 青衣弟子紧张地跟隨在她身后,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师尊……”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您真的决定离开了吗?” 洛青霜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她的声音清冷如冰:“柳山居和徐白眉的诗作,不过如此。剩下的这些人,能有多少新意?” 青衣弟子微微低头,不敢反驳。 他知道,师尊的判断向来精准,若连她眼中“文坛巨擘”的柳山居和徐白眉都无法令她动容,接下来的这些人,確实难以让她停留。 台上的比试还在继续。 参赛者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圆台,有的胸有成竹,有的神情紧张,但无论他们如何努力,诗句如何华美,都无法引起台下这位洛神女的丝毫兴趣。 “秋风瑟瑟,江水悠悠,落叶漂泊何处休。” 一位年轻书生的声音清脆,似乎带著几分自信,但诗句中却未能跳出常规的框架。 洛青霜听著,眉头微微一挑。 “这种诗句,也不过是平庸之作。”她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又一位参赛者走上圆台,这是一位年长的儒士,他的神情沉稳,气质儒雅,似乎对自己的诗才颇有自信。 他朗声吟道:“秋月无声掛青天,孤舟一叶盪云烟。” 诗句一出,台下立刻响起了轻微的掌声。 然而,洛青霜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在心中轻轻嘆息:“虽辞藻华丽,但缺乏灵魂深处的震撼。这样平淡无奇的诗作,只能流於表面。” 她的目光转向青衣弟子,语气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冷意:“我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青衣弟子感受到师尊语气中的决绝,心中满是无奈。 他清楚,今天的缘会,恐怕已经无法挽回师尊的兴趣。 洛青霜迈步离开,步伐依旧从容而优雅,宛如凌霜的高岭之。 然而,就在她即將离场之际,一阵低声的议论突然从人群中传来。 “面具公子要登场了!” “是啊!他的表现可比柳山居和徐白眉还要出色!” “你们还记得之前那首『秋风起兮白云飞』吗?简直惊为天人!他的才情,绝对是这一届缘会的最强者!” 这些低声的议论声迅速匯聚成一片热潮,甚至压过了台上的磬音。 洛青霜微微一怔,脚步不由得顿住。 “面具公子?”她轻轻皱眉,目光略带疑惑地转向台上,“他们在说什么?” 青衣弟子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声,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的神色。 他连忙低声解释:“师尊,这位面具公子,是第一关咏物诗中的佼佼者。他的才情堪称惊艷,许多人都觉得,他的表现甚至超越了柳山居和徐白眉。” 洛青霜的眉头皱得更紧。 她心中泛起些许疑惑:柳山居和徐白眉,已然是神川大陆文坛的翘楚。 若连他们都未能打动我,这个所谓的面具公子,又能有几分真才实学? 难道这些人的讚誉,不过是一种譁眾取宠? “你觉得,他值得期待?”洛青霜冷冷问道,语气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青衣弟子迟疑了一下,低声答道:“师尊,他的诗句,確实与眾不同。或许,他能给您带来些许惊喜。” 洛青霜没有回应,只是转身,看向圆台。 此刻,一位头戴面具的男子,已然缓步走上圆台。 他一身青衣,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令他的身份更添几分神秘。 然而,他的步伐从容,气质淡然,仿佛周围的一切喧譁都与他无关。 他的到来,似乎让整个场地的气氛瞬间改变。 台下的观眾纷纷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就是他!面具公子!” “听说他之前的诗作,不仅让观眾震撼,连评审都讚不绝口。” “是啊,这位面具公子可不是一般的参赛者。他的诗才,堪称绝世!” 洛青霜听著这些议论声,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对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面具公子如此推崇? 她轻轻抬起头,冷漠的目光落在台上的那抹青衣身影上。 “他是谁?”洛青霜低声问道,语气中带著一丝冷意。 青衣弟子连忙答道:“师尊,这位面具公子的来歷成谜。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他的才情,已经贏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洛青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台上的面具公子。 她的目光依旧冷漠,但內心深处,却隱隱泛起一丝好奇。 或许,这个所谓的面具公子,真的与眾不同? 亦或是,这不过是人们的夸大之词? 无论答案是什么,洛青霜决定再留片刻。 她想看看,这个所谓的面具公子,是否真的如人们所言,能超越柳山居和徐白眉的诗才?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期待在涌动。 洛青霜不动声色地重新坐下,目光静静地注视著台上的面具公子。 胭脂湖畔,秋阳渐浓,湖面在阳光的映衬下波光瀲灩。 微风轻拂,柳枝摇曳,菊的芬芳隨风飘散,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寧静而悠远的气息。 然而,这样的景色,此刻不过是背景。 所有人的目光,已然聚焦在圆台之上,聚焦在那位面具公子的身上。 萧寧缓步走上圆台。 他身著青衣,衣袂隨著步伐微微摆动。 头戴的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令人看不清他的真实神情。 然而,他周身那种由內而外散发的气度,却如秋日的清风般,浸润了每个人的心田。 他步伐从容,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稳而不急。 他的目光透过面具投向远方,带著一份超然的淡然与自信。 这一瞬间,所有的议论声都静止了。 场间的喧闹似乎在他的脚步中被化解,时间仿佛停滯了一般。 观眾们屏住了呼吸,唯恐打破这一刻的寧静。 洛青霜原本已准备起身离开。 可此时,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萧寧的身上。 那抹青衣,那从容不迫的气度,竟让她的目光停驻片刻。 她的眉头轻轻皱起,內心涌起一丝疑惑:这个所谓的面具公子,究竟有何特別之处? 萧寧站定在圆台中央。 他的身形挺拔如松,仿佛天地之间的一抹孤峰,稳稳佇立。 他的双手轻轻抚过书案上的笔墨,动作缓慢而优雅,仿佛这一刻,他已將自己与天地融为一体。 那副面具虽遮住了他的面容,但他举手投足之间,却自然流露出一种独特的风采。 台下的观眾,甚至连洛青霜,都被这一幕深深吸引。 “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参赛者吗?”洛青霜在心中暗问。 她並不相信,但又无法否认,眼前这人,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萧寧轻轻提起毛笔,笔锋微微悬停在空中。 他的动作缓慢,却並未显得犹疑。 相反,那种沉稳与篤定的气度,仿佛是天地间最为自然的节奏。 “要开始了!”有人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难以掩饰的期待。 萧寧低垂的目光忽然抬起,目光穿过面具,与天地相对。 这一瞬间,他的周身似乎散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光芒,那种气势让台下所有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挥笔。 笔锋触纸,行云流水般的字跡逐渐成形。 每一笔落下,仿佛都带著一份天地的韵律与情感的共鸣。 他没有急於作诗,而是在笔墨之间,將自己的气韵融入其中。 那种从容与优雅,那种如水般的沉静,却让人觉得,他已然胜过了那些曾急急忙忙落笔的参赛者。 洛青霜的目光渐渐收敛,落在了他的笔锋上。 她不知为何,竟对这位面具公子生出了一丝好奇。 “他到底会写出怎样的诗句?”她心中暗问。 就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萧寧终於停笔,低头轻声吟道: “秋风吹彻九重天,黄叶飘零聚復散。”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著一种摄人心魄的磁性,仿佛直接穿透了每个人的灵魂。 “冷月依稀悬孤影,江山寥落隱悲欢。” 诗句一出,台下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几句诗的意境中。 秋风的淒凉,黄叶的飘零,那种与天地共鸣的孤寂与壮阔,仿佛在这一刻,將所有人的情感全部拉入了他的诗中。 连大儒们也不禁面露震撼之色。 一位年长的大儒低声说道:“这首诗……绝了。” 另一位大儒点头赞同:“短短四句,意境深远,既写出了秋的萧瑟,又带著一种超然的气度,实在难得。” 台下的观眾此刻终於爆发出一阵低声的讚嘆。 “这才是真正的诗啊!”一位文士感嘆道。 “是啊,他的诗,不仅仅是对秋的描绘,更是一种对天地苍茫的感悟。”另一人附和。 洛青霜的目光微微一凝,眼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並未开口,但內心深处,却隱隱感到了一丝震撼。 这一首诗,竟真的有了一丝触动她心灵的力量。 萧寧缓缓放下笔,面具下的神情无人能窥见。 但他的姿態却依旧从容,仿佛方才那首诗的惊艷,並不足以让他產生半点波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悠然地扫过台下,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洛青霜轻轻抬手,抚了抚鬢角的髮丝。 她的目光依然冷淡,但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却多了一丝兴趣。 “或许,这个人,真的与眾不同。”她在心中低声说道。 这一刻,洛青霜没有再起身离开。 她的目光,第一次停驻在台上的这个人身上,久久未移。 萧寧以他独特的诗才与气度,在这一场飞令中,再次征服了所有人。 而他的从容与淡定,更是如秋日的湖面,平静却深邃,令人无法忽视。 这一刻,台下的所有人,包括洛青霜,都为他屏住了呼吸。 空气中瀰漫著诗的韵律与秋的凉意,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他而静止。 萧寧的诗作落定,胭脂湖畔再次归於平静。 但这片平静中,却蕴藏著暗流涌动。 刚才那短短的几句诗,仿佛从天地间採擷而来,带著凛然的秋意,震撼了每一个在场之人。 洛青霜静静地坐在席间。 她的目光依然落在萧寧的身上,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方才,她原本准备离去,却因为这首诗而停驻。 那四句诗,不仅写出了秋的清冷与天地的辽阔,更是一种直击人心的孤寂与感怀。 如此深刻的诗句,竟出自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面具公子”之手,让洛青霜心中不由得掀起了一丝波澜。 青衣弟子站在她的身后,注意到师尊神情的变化,心中既惊讶又欣喜。 师尊的高傲与冷漠,他最为熟悉。 哪怕是柳山居和徐白眉的诗句,都未能让师尊多看一眼。 然而,这位名为“面具公子”的参赛者,却显然打破了这种局面。 他轻轻走上前,低声试探著问道:“师尊,您觉得这位面具公子如何?” 洛青霜没有立即回答。 她依旧保持著那份平静,仿佛刚才的震撼不过是瞬间掠过的波澜。 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他……確实出乎我的意料。” 她的声音冷清,带著一如既往的高远,但语气中却多了一丝难得的欣赏。 “他的诗句,用词简单,却意境深远。” “秋风、黄叶、冷月、江山……皆是寻常意象。” “然而,他却能將这些意象赋予新的生命,使之不再是空泛的辞藻,而是与天地共鸣的情感。” 洛青霜微微侧头,目光依然落在萧寧身上。 “若论才情,此人绝对在柳山居与徐白眉之上。” 青衣弟子听到这番评价,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对师尊的苛刻一清二楚。 在她的眼中,柳山居与徐白眉已经足够出色,却仍然被认为欠缺深度。 而此刻,这位面具公子竟然得到了“在二人之上”的评价,这实在是罕见。 “师尊的意思是,他已经足够惊艷了吗?”青衣弟子试探著问。 洛青霜微微摇头,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才情虽佳,但一次诗作,终究不能说明一切。” “他的这首诗,確实让我刮目相看。” “但要论是否能达到真正的巔峰,还需要再看。” “况且……”她的声音微微一顿,眸光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这位面具公子,究竟是何来歷,为何从未听闻过他的名字?”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却能写出如此诗作,倒也值得关注。” 青衣弟子微微点头,心中暗自庆幸。 至少,这位面具公子,已经成功吸引了师尊的注意力。 在他的印象中,能让师尊產生如此兴趣的人,几乎寥寥无几。 “师尊,这位面具公子是否会是您要寻找的那位……”青衣弟子的话未说完,便被洛青霜轻轻抬手止住。 她目光如水,冷冷说道:“才一首诗,就下结论,未免太早。” “文人之才,不止於诗作本身,更在於品性、胸襟与气度。” “若他仅仅是空有才情,而无真正的风骨,那也不过是一介凡才。” 青衣弟子垂下头,不敢再多言。 他知道,师尊向来对人有极高的要求。 哪怕刚才的诗作让她大为讚赏,但若萧寧在接下来的表现中稍有不慎,也可能一无所获。 “不过……”洛青霜忽然开口,声音中带著一丝罕见的轻嘆。 “这样的才情,確实值得再看。” 青衣弟子抬头,看到师尊目光中的一丝复杂情绪。 他知道,这位面具公子,已经打破了师尊那层冰封的高傲,让她愿意多留一会儿。 “师尊,那接下来,您是否愿意继续观赏这场比试?”他小心翼翼地问。 洛青霜轻轻頷首:“既然已经留到此刻,不妨再看下去。” “我倒要看看,这位面具公子,是否能在接下来的表现中,证明他真正的价值。” 她的声音依然清冷,但语气中却多了一丝期待。 青衣弟子听罢,心中顿时鬆了一口气。 能让师尊暂时放下离去的念头,继续关注这场比试,已是今日最大的收穫。 洛青霜重新坐回席间,目光落在萧寧身上。 她的神情虽依旧冷淡,但眼中已然多了一抹隱隱的兴趣。 她並未急於下任何结论,而是静静等待著。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大才,不会仅仅止步於一首诗。 而这位面具公子,是否如她所想,究竟能走多远,还需要时间来验证。 胭脂湖的秋风再度轻拂,柳枝摇曳,湖水瀲灩。 而洛青霜的目光,亦如这秋水般深远。 她静静地注视著台上的萧寧,心中隱隱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胭脂湖畔的秋风轻柔,湖水泛著粼粼波光。 远处的菊摇曳生姿,月影初升,洒下一片朦朧的光辉。 湖边的观眾席间,气氛渐渐安静下来。 刚刚结束的一轮飞令,淘汰了三位参赛者。 他们的诗句或拘泥陈词,或意境浮浅,都未能达到要求。 此时,台上只剩下八位参赛者。 每个人的神情都愈发凝重。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比试將更加激烈。 洛青霜目光轻扫圆台。 她的神情依然平静,但眼中已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一丝期待。 她在等待面具公子的表现。 这一位,是否能再次带来如前一轮般的惊艷诗句? 在场的观眾也纷纷屏息凝神,期待著新一轮飞令的开始。 “这一轮的飞令,主题是『月』。” 白雪霽的声音清冷而优雅,传遍全场。 “在十声击磬之內,参赛者需创作两句包含『月』的诗句。” “诗句需符合韵律与意境,辞藻堆砌者,直接淘汰。” 她话音一落,击磬声便隨之响起。 第一声磬音悠扬清越,仿佛撕裂了夜的寂静。 月光下的圆台,瞬间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 八位参赛者纷纷低头沉思,或执笔落墨,或闭目冥想。 月亮,这一古往今来诗人们最钟爱的意象,有著无限的表达空间。 它可以是思乡的象徵,是团圆的寄託,是冷清孤寂的化身,也可以是爱情、哲理的载体。 但正因为如此,写“月”极易落入俗套。 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內写出新意,成了这八人必须面对的挑战。 第二声磬音响起。 几位参赛者的笔尖已经落下,细微的沙沙声在夜风中迴荡。 有人神情自若,似乎已有胸有成竹的构思。 也有人眉头紧锁,显然还未找到满意的思路。 第三声、第四声…… 时间悄然流逝。 观眾席中,议论声渐渐响起。 “『月』这个主题太常见了,想写出新意实在不容易。” “是啊,不过,也正是因为难,才能考验出真正的才情。” “我倒是更期待面具公子的表现,他上一轮的诗句可谓惊艷全场。” 月光下,洛青霜静静听著周围的议论。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面具公子身上。 只见他站在圆台一侧,神情淡然,毫无紧张之意。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案边,似乎在感受著月光的韵律。 他没有急於提笔,而是微微抬头,目光望向远处的月亮。 那神態,从容而专注,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与明月相伴。 “如此气度,倒真是少见。”洛青霜低声自语。 但她的目光依旧冷峻,没有丝毫鬆动。 青衣弟子站在她身旁,轻轻说道:“师尊,面具公子似乎已经有所准备了。” 洛青霜淡然一笑:“若他真能写出足够震撼的诗句,自然不必我多说。” 击磬声已然过半,台上的氛围愈发紧张。 第五位参赛者率先完成诗句。 他提笔在案卷上写下:“明月高悬映寒霜,秋风萧瑟照夜长。” 观眾席中传来一些低声议论。 “这诗句虽流畅,但『映寒霜』和『秋风萧瑟』太过平常,没有突破。” “是啊,这种描写月亮的手法,太普通了,缺少一份独特的韵味。” 第六位参赛者紧隨其后。 他的诗句是:“银光千里洗天地,冷月孤影诉归思。” 台下的议论声再度响起。 “『银光千里』写出了月光的广阔,但『冷月孤影』未免显得有些陈旧。” “归思?思乡这种意象大家都写过,没什么新意。” 接下来的几位参赛者相继完成诗作,但无一能引起更大的反响。 洛青霜听著那些诗句,心中已然生出几分冷意。 “终究还是俗气。”她轻轻摇头,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失望。 第九声磬音响起。 面具公子仍然没有提笔。 他只是静静地站著,仿佛在与月光对话。 他的面具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显得神秘而深邃。 洛青霜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身上,隱隱生出一丝好奇。 “他……到底会写出什么?” 第496章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秋夜的胭脂湖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如梦似幻。 湖面如一面晶莹的镜子,倒映著天上洁白的圆月与岸边摇曳的垂柳。 微风轻拂,湖水盪起层层涟漪,將月光的碎影洒满湖面,宛如洒落人间的星辰。 远处的菊园中,淡淡的香隨风瀰漫,隱约可闻。 湖畔的人群,却已將这美景置於脑后。 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匯聚在圆台中央。 圆台上,磬音已然响过九次。 这九声击磬,宛如缓缓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第十声尚未响起,空气中却已瀰漫著浓浓的紧张与期待。 台下,观眾屏息凝视,目光集中在那位头戴面具的青衣男子身上。 他静静佇立於圆台中央,身形挺拔,面具下的神情无人得见。 但他那份从容与淡定的气度,却已然让人心生敬畏。 “他真的能再度超越自己吗?”一位年轻书生轻声问道。 “面具公子的才情早已无人能及。”旁边的文士低声回应,语气中满是期待。 “上一轮的『秋风起兮白云飞』,至今縈绕在我心间。”另一人感嘆,“如果这一轮的『月』题,他还能创作出更惊艷的诗句,那他便当真是天人之才。” “他会的。”有人坚定地说道,“从他进入圆台的那一刻起,他便註定是不同的。” 观眾们议论纷纷,每一句话都带著无法掩饰的期待。 湖畔的贵宾席间,洛青霜目光微凝,注视著台上的萧寧。 她原本对这场飞令已彻底失去兴趣。 可这位面具公子,让她暂时放下了离去的念头。 月光洒在他的青衣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辉。 他的身影与月光融为一体,带著一股与眾不同的孤高气质。 洛青霜的眼神依然冷淡,但心底却隱隱升起了一丝好奇。 “这个人,气度沉稳如山岳,才情是否也能如他的气度一般,与天地共鸣?”她在心中暗自问道。 她本不信世间有这样的才情。 可这位面具公子的气度,竟让她不由得生出些许期待。 她眉头轻蹙,心中竟有了一丝未曾有过的波动。 站在洛青霜身后的青衣弟子,也將目光投向圆台中央。 他低声说道:“师尊,面具公子的表现,的確与眾不同。” 洛青霜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青衣弟子稍显紧张,却继续说道:“九声磬音已过,他仍未提笔。那份从容,便已胜过了在场所有人。” 洛青霜轻哼一声,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屑:“从容不等於才情。” “若他的诗句与这份气度不相匹配,便只是徒有其表。” 她的声音冷漠,却带著难以掩饰的期待。 青衣弟子听著师尊的评价,心中却多了一丝希望。 师尊的语气虽冷,但他看得出,她对面具公子並非完全无感。 这位面具公子,或许真能打破师尊心中的桎梏。 白霽雪静静坐在不远处,她的目光同样落在萧寧身上。 作为缘会的主持者,她一向以冷静与严苛著称。 可此刻,连她也不禁对这位面具公子產生了些许好奇。 “他的诗句,真的能再度超越上一轮的巔峰吗?”白霽雪心中暗问。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著椅子的扶手,眼神中透著一丝罕见的期待。 自缘会开始以来,面具公子便以一首首震撼人心的诗作,成为全场的焦点。 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面具公子的才情,已然超出了她的预期。 可在白霽雪心中,诗才不仅仅是辞藻的堆砌。 真正的大才,必然是贯通天地,直击人心。 “如果这一轮,他能写出与『月』相关的绝句,那便足以证明,他是真正的天才。”白霽雪心中暗自思忖。 第九声磬音的余韵还未完全消散,时间似乎被拉得无比漫长。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第十声磬音的落下,等待著面具公子提笔的一刻。 萧寧依然站在原地,双手轻垂,神情淡然。 他的目光透过面具,望向夜空中高悬的明月。 那一刻,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与明月在对话。 月光映在他的面具上,折射出淡淡的光芒,为他增添了一丝神秘。 他没有急於提笔,而是静静佇立,仿佛在感受天地间的韵律。 台下的观眾,连呼吸都变得轻微,生怕打破这份寂静。 就在这片寂静中,第十声磬音终於缓缓响起。 清越的磬音如同一道无形的指引,划破了夜的静謐。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死死地盯著萧寧。 “他要开始了!”有人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期待。 “面具公子,必然能再次创造奇蹟!”另一人附和。 洛青霜的目光依然冷淡,但她的手指却轻轻攥紧了扶手。 这细微的动作,出卖了她內心的微妙情绪。 她也在期待,期待著这个被眾人推崇的面具公子,能否真的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震撼。 空气中,紧张与期待交织成一片,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萧寧缓缓抬起手,提笔在手。 这一刻,天地仿佛为他而静止。 他那种与眾不同的气度,那种从容与优雅,彻底征服了每一个人。 月光下的面具公子,如同诗中走出的仙人,给了所有人一个难以忘怀的身影。 洛青霜静静地注视著他,目光深邃而复杂。 “这一笔,他会写出怎样的诗?”她在心中问自己。 就在她思索之际,萧寧的笔锋微动,划破了这一片静謐。 第十声磬音余韵未绝,圆台上的气氛已然攀升到了顶点。 明月高悬,银辉如水,洒满胭脂湖畔。 圆台中央,萧寧手执毛笔,神情淡然,目光如同秋水般清澈而深远。 他的青衣在微风中微微摆动,与夜色和月光融为一体。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这一刻,萧寧儼然成为天地间的唯一焦点。 萧寧缓缓提笔,动作优雅从容,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勾画天地的韵律。 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明月,仿佛在与天上的皎洁对话。 轻轻落笔,墨跡在纸上洇开。 第一笔落下的瞬间,似乎整个天地都为之一振。 他的手腕轻转,笔锋如流水般行云走石。 每一笔都带著从容的韵律,每一划都仿佛蕴藏著月光的柔美。 空气仿佛被冻结了。 观眾们目不转睛地盯著萧寧的笔锋,心中满是紧张与期待。 连那些大儒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屏息凝视。 “他会写出什么样的诗句?”有人低声呢喃,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会是另一首超越常人的佳作吗?”另一位文士轻声自语,手中的摺扇竟然忘了轻摇。 即便是洛青霜,这位神川神女,此时也不由得微微皱眉,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罕见的专注。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仿佛想要感受这一刻的天地脉动。 就在所有人的期待中,萧寧的笔锋轻轻停下。 他低垂的目光抬起,缓缓扫过四周,最终落向远处的胭脂湖。 隨即,他轻声吟道: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这两句诗一出,宛如一声惊雷炸响在夜空。 圆台下的所有人,几乎在同一瞬间震惊得忘了呼吸。 这两句诗,如同来自亘古的问道,直击人心深处。 它带著一种无可匹敌的哲思与意境,將天地、时光、人心融为一体。 江水、月亮、人与岁月的交融,竟被他用如此简单的文字表达得如此深邃! 片刻的寂静之后,观眾席间骤然爆发出一阵喧譁。 “这……这怎么可能!”一位文士脸色涨红,声音激动得颤抖,“这样的句子,简直是超凡入圣!”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两句,竟然將天地与时光融成了一体!”另一位学子双手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前所未闻!前所未闻!”一位年长的大儒捋著鬍鬚,连连惊嘆,脸上的震撼之色根本无法掩饰。 观眾们纷纷起身,甚至有些人激动得向前涌动,想要离得更近些,以便感受这句诗带来的无上魅力。 洛青霜端坐在席间,脸上的冷漠已然不见。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萧寧的身上,眼中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她轻声重复著这两句诗,仿佛在感受其中蕴含的深意。 这一刻,她的心湖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这两句诗,不仅仅是对月的描绘,更是一种对时光永恆与人世短暂的哲思。 它深邃如渊,又柔美如画,带著无穷的韵味与启迪。 洛青霜微微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这两句诗。 片刻后,她轻轻睁开眼,目光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感。 “此人,非凡才。”她心中低语,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攥紧了衣袖。 即便是她,这位从不轻易讚誉他人的神女,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面具公子的才情,已然超越了她的想像。 白霽雪端坐在另一侧,她向来自负才情,面对任何才子都能保持冷静。 可此刻,连她也无法再维持那份自若。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她低声念著这两句诗,目光中浮现出一抹深深的感慨。 “这样的诗句,已然脱离了人间俗才的范畴,堪称天成之作。”她在心中暗嘆。 她的目光投向萧寧,眼中带著一抹钦佩:“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天才。” 在所有人的震撼与惊嘆中,萧寧依旧保持著他的从容与淡然。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双手背负於身后,目光远远望向胭脂湖。 月光洒在他的面具上,映出一抹清冷的光辉。 他的身影挺拔而孤傲,宛如天地间的一抹清风,不染一丝尘埃。 他没有因为眾人的惊嘆而露出丝毫得意。 他的神情依然平静,仿佛方才那两句震撼全场的诗句,不过是信手拈来。 月光下,萧寧的身影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的才情,已然在这一刻攀升至顶点,成为所有人心中无可取代的存在。 所有的议论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沉默。 这一场飞令,因萧寧的诗句,而变得註定无法被遗忘。 而他的名字,也在这一刻,註定要被铭刻在胭脂湖的秋夜之中。 洛青霜目光深邃地注视著萧寧,心中掀起了波澜。 她的冷漠,在这一刻仿佛被月光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兴趣与期待。 “这个面具公子……”她在心中低语,语气中带著一丝复杂。 “究竟,会有怎样的未来?” 秋夜的胭脂湖,月光如练,湖面波光瀲灩,映衬著圆台上八位参赛者的身影。 击磬声的迴响渐渐消散,象徵著这轮飞令即將迎来尾声。 观眾席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视著台上最后几位参赛者的诗作。 每一位的吟咏都代表著他们在这场比试中的最后努力,而这些诗句也將决定他们是否能继续留在圆台上。 一位儒士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响起:“明月高悬映湖水,清辉淡洒照人间。” 他的诗句流畅优雅,但意境稍显平淡,未能超出预期。 另一位年长的文士则低声吟道:“银汉无声掛秋月,孤舟远影伴江寒。” 儘管用词工整,却仍落入寻常的写月套路,难以打动人心。 隨著最后几位参赛者依次吟咏,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而凝重。 台下的观眾轻声议论,显然对这些诗句並不感到满意。 “这些诗,虽然流畅,却缺少惊艷之处。” “是啊,意境平淡,无甚深意。” 就在眾人略感失望之际,目光再次集中到了萧寧身上。 他站在圆台一侧,青衣微动,姿態从容。 他早已提笔,却迟迟未写,仿佛在等待著最合適的时机。 当第十声磬音余韵消散时,他终於挥笔落墨,缓缓吟道: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这一句诗,简短却深邃,仿佛带著穿越时空的哲思与叩问。 全场一片寂静。 片刻后,观眾席间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低声讚嘆。 “绝了!这句诗意境深远,直问天地轮迴,妙不可言!” “『江月何年初照人』,这句带著一种哲学的空灵与对时光的叩问,真是闻所未闻!” 评审席上的大儒们纷纷点头,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其中一位年长的大儒抚须轻嘆:“萧公子这一句,不仅写出了月的古老与亘久,更写出了人心对岁月流转的感慨,实在难得。” 另一位大儒接话道:“確实。他的诗句,不仅意境悠远,更有一种人文关怀。这样的才情,已超越了寻常诗人。” 隨著萧寧的诗句落定,其余参赛者的诗作顿时黯然失色。 白雪霽站在圆台中央,目光静静地落在萧寧身上,唇边浮现出一抹浅笑。 “飞令到此结束,”她清冷的声音传遍全场,“此轮萧公子当之无愧,为首位。” 全场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无论是台上的参赛者,还是台下的观眾,都对这个结果毫无异议。 萧寧以他出色的才情与从容的气度,再次征服了所有人。 按照比试规则,飞令的这一轮淘汰了三人。 这些参赛者的诗句或拘泥陈词,或意境浮浅,未能达到要求。 儘管他们的离场带著遗憾,但仍对萧寧的表现心服口服。 而台上的五位留存者,则带著复杂的神情各自归位。 飞令落幕,空气中仿佛还残留著那一句“江月何年初照人”的余韵。 洛青霜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萧寧身上,眼神中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探究。 “此人,確实不同凡响。”她在心中暗道。 青衣弟子站在她身后,低声说道:“师尊,这位面具公子果然才情惊人。” 洛青霜微微頷首,却並未多言。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圆台,等待著接下来的比试。 白雪霽缓缓走向中央,目光扫过所有人,声音清冷而坚定。 “飞令已然结束。” “接下来,便是今日缘会的最后一关比试。” 秋夜的胭脂湖,月光如练,湖面波光瀲灩。 刚刚结束的飞令,为这一夜增添了无尽的惊艷与回味。 在眾人屏息期待下,萧寧以他那震撼人心的诗句,再次稳稳夺得胜利。 然而,这一场比试的胜负,似乎早已没有悬念。 萧寧的表现,如明月照湖,耀眼无比,已经在所有人心中占据了无可替代的位置。 飞令结束的瞬间,台下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面具公子果然不负眾望!” “这一轮,他的诗才又一次超越了所有人的期待!” “简直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 讚嘆声此起彼伏,眾人望向萧寧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钦佩。 而台上的白霽雪,则静静地站在中央。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下,最后落在萧寧身上,唇边浮现出一抹浅笑。 “面具公子,你的才情,確实令人折服。”她轻声说道,语气中透著几分讚许。 隨后,她抬起手,示意眾人安静。 “飞令比试已然结束。接下来,將进入今晚最后一关,也是最重要的一关比试。”白霽雪的声音清冷而优雅,传遍了整个场地。 “诸位,文脉传承自大儒与大家,是神川文坛的核心与灵魂。” “而文脉的根本,始终不止於咏物抒怀,歌赋景致。” “它的精髓,更在於一篇文章、一个思想,如何启迪人心,治国安邦,平定天下。” 白霽雪缓缓环视四周,目光中透著一丝肃然。 “因此,最后一关的主题,便是以文章的形式,书写出你们心中美好的家国蓝图。”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一片譁然。 台下的眾人面面相覷,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关的题目会如此宏大。 “家国蓝图?”一位年轻书生皱起眉头,低声自语,“这可不是简单的诗赋,而是需要真正的胸襟与见识啊。” “是啊,这种题目,已经超越了才情的范围,更考验每个人的格局与思维。”另一位儒士沉声说道,眉头紧锁。 “若只比咏物或诗赋,或许我还能勉强一试。但这『家国蓝图』,实在是太难了。”有人低声嘆息,语气中满是无奈。 而另一侧,坐在观眾席间的洛青霜,目光微微闪动。 “家国蓝图?”她轻声重复,眉宇间透出一抹深思。 “这確实是个极好的题目。”她在心中暗想。 “能答好这个题目的人,不仅需要才情,还需要治世的胸怀与深远的见识。白霽雪此题,確实出得高明。” 隨著白霽雪宣布最后一关的题目,观眾席间的议论声愈发热烈。 “这次的题目,恐怕是最难的一关了。”一位年长的文士嘆息道。 “是啊。诗词歌赋不过是才情的展现,而『家国蓝图』,却需要真正的胸襟与智慧。” “不过,这个题目確实符合文脉的传承核心。大儒大家的文章,最终都在为治国安邦服务。” “没错,这一关才是对所有参赛者的最终考验。” 在人群的议论中,许多人纷纷將目光投向萧寧。 “面具公子刚才的表现如此出色,不知道他在这『家国蓝图』上,又会如何应对?” “他的才情无可挑剔,但治国的见识未必能与那些年长的参赛者相比吧。” “这可未必。他的从容与大气,已经证明了他绝非寻常之辈。” 白霽雪的目光再次扫过场下,停留在萧寧的身上。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欣赏,隨即微微一笑。 “面具公子,才情绝伦。”她在心中低语。 “但这一关,比的不只是才情,更是一个人的格局与抱负。” “我倒是很想看看,他心中的家国蓝图,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 她微微点头,对自己的题目感到满意。 这“家国蓝图”的题目,不仅能將参赛者的才情推至极限,更能检验出他们的见识与思想。 若论诗赋才情,或许许多人都能出类拔萃。 但若论胸怀天下的气度与治国安邦的见解,那便是凤毛麟角。 此刻,洛青霜的目光也落在了萧寧身上。 她的神情依旧冷淡,但內心深处却生出了一丝期待。 “这个面具公子……能否答好这一问?”她在心中暗自思忖。 “他的诗才已然惊艷,但治国安邦之道,却绝非仅凭诗句能说明一切。” “或许,今日我能藉此一题,真正看清他的本质。” 她的目光微微一凝,语气中带著一丝未明的期待:“我倒要看看,他的文章,能否如他的诗句一般,让我刮目相看。” 胭脂湖畔,月光如水,映照著每个人紧张而期待的神情。 最后一关的比试,即將开启。 参赛者们各自沉思,或紧锁眉头,或闭目养神,显然都在为接下来的比试做最后的准备。 台下的观眾们,则纷纷低声议论,对接下来的比试充满了期待。 而台上的白霽雪,则静静地注视著场下,目光中带著一抹深深的思索。 “家国蓝图……这一关,必將成为今日缘会的巔峰。”她轻声自语,语气中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期待。 此刻的胭脂湖,静謐中透著暗涌。 月光映照下的圆台,將迎来一场才情与胸襟的终极碰撞。 而萧寧,是否能在这一关中,再次震撼全场,成为眾人瞩目的焦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最后一关的开始。 第497章 家国! 秋日的胭脂湖在晨曦的微光中越发静謐。 湖面如镜,倒映著周围的景致。 岸边的柳枝隨著微风轻轻摇曳,洒下斑驳的影子。 远处的小岛在晨雾的笼罩下若隱若现,仿佛一幅挥洒在天地间的水墨画。 湖边的菊仍然盛放,洁白与淡黄交织,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秋衣。 湖畔,文坛盛事的圆台上,气氛却与湖水的平静截然相反。 经过飞令的层层筛选,场上仅剩五位参赛者。 每个人的目光都带著不同的情绪:有的凝重,有的自信,有的则掩饰不住几分不安。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比试,將是今日缘会的最终考验。 也是决定他们在这场文坛盛会中地位的最后机会。 佳丽席上,各方才女纷纷低声议论著这最后的比试。 红衣翩翩摇著摺扇,目光含笑,语气中带著些许揶揄:“这最后一关的比试,白雪霽姑娘出的题目倒是別开生面啊。” “美好的家国蓝图,倒是比单纯的诗词比拼更显深意。” 紫烟绕抚了抚鬢边的髮丝,轻轻一笑:“的確。” “这不只是文才的较量,更是心胸与见识的考验。” “若能在这关表现出眾,必然能成为眾人瞩目的焦点。” “甚至可能被朝廷招揽,成为栋樑之才。” “可惜啊……”丹凤朝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语气中透著几分惋惜,“这题目虽好,却未必每个人都能发挥得尽善尽美。” “尤其是那些擅长吟咏山水的才子,这一关对他们而言,未免太难。” 佳丽们纷纷点头,目光或聚焦於台上,或若有所思地望向湖面。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不同的情绪:期待、好奇,甚至隱隱的担忧。 观眾席间的气氛同样热烈。 文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美好的家国蓝图?” “这可是个大题目啊。” “是啊,治国平天下,这可不是单凭辞藻堆砌就能写好的。” “確实,这不仅考验才情,还要考验见识和格局。” “柳山居虽然才名远扬,但他的诗作多以咏菊和山水为主,恐怕难以应对这样的题目。” “倒是徐白眉,他素来以儒雅见长,且颇有治国之才,或许能有所表现。” 有人点头附和,又有人低声说道:“不过,这两位之前的表现都不尽如人意。” “这最后一关,未必能让他们扳回局面。” “反倒是那位面具公子,让人最为期待。” 提到面具公子,四周顿时响起一阵认同的低语。 “是啊,他的才情真是让人惊嘆。” “上一轮的『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简直震撼人心。” “这样的人物,若能在这最后一关中再度脱颖而出,今日缘会的魁首,非他莫属。” 观眾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萧寧身上。 只见他依旧站在圆台的一侧,身形挺拔,神態自若,似乎对这场比试並无丝毫紧张之意。 这种从容与自信,让人不由得更加期待他的表现。 圆台中央,白霽雪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上的五位参赛者,以及台下热切期盼的观眾。 她的神情依旧清冷,但眼底却多了一抹满意的光彩。 这个题目,是她精心设计的。 相比单纯的诗词比试,这最后一关更注重参赛者的胸怀与智慧。 她深知,文脉的传承不仅在於华美的辞藻,更在於如何治国平天下,如何以笔墨书写出对家国的责任与担当。 这个题目,既是对参赛者的考验,也是对他们未来可能担当重任的一次衡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萧寧身上。 回想起他之前的表现,白霽雪的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浅笑。 “面具公子……”她在心中低声念道。 “你的诗才,已让我刮目相看。” “接下来,我倒要看看,你是否也能在这最后一关中,再次让人惊艷。” 佳丽席一侧,洛青霜静静地坐著。 她的目光也落在了台上的五位参赛者身上,神情依旧冷峻。 这一关的题目,她已听闻。 对於她而言,这样的比试才真正有意义。 在她看来,单纯的诗词比拼虽然能展现才情,但真正能衡量一个人品格与胸襟的,还是治国之道的理解。 “美好的家国蓝图……”洛青霜轻轻念道。 她的目光扫过柳山居和徐白眉,最终停留在了萧寧身上。 “这个面具公子……”她在心中低声说道,“此前的表现確实令人惊艷。” “但这一关,不仅要看才情,还要看格局。” “若他只能写出华丽的辞藻,而无法展现对家国的深刻理解,那终究不过是空中楼阁。” 青衣弟子站在她身后,低声说道:“师尊,您对这一关可有期待?” 洛青霜淡然一笑,目光微微收敛:“倒也未必。” “不过……”她的声音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意味深长,“若他真能展现出足够的才情与胸怀,倒也值得多看一眼。” 青衣弟子微微点头,心中却有些期待。 月光洒下,圆台上的气氛愈发紧张。 台下的观眾屏住呼吸,等待著最后一关的开始。 台上的参赛者则在沉思中调整状態。 他们知道,这將是决定胜负的一战。 这场缘会,已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胭脂湖的秋风轻轻拂过。 菊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仿佛为这场比试增添了一份庄重的氛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圆台中央。 这一刻,天地仿佛静止。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这最后一关的开启。 这將是一场关於家国情怀与才情胸襟的巔峰较量。 “诸位,第三关比试——家国蓝图,即將开始。” 清冷的秋风掠过湖面,柳枝隨风轻摆,菊摇曳,空气中瀰漫著一丝庄严与肃穆的气息。 圆台之上,五位参赛者肃然而立,每个人的神情都带著几分紧张。 这最后一关的比试,將不仅仅是才情的较量,更是对胸襟与格局的终极考验。 白霽雪站在圆台中央,面容冷艷,宛如一朵霜雪中盛开的寒梅。 她的目光从台上的参赛者身上扫过,声音清越如玉:“诸位,第三关比试——家国蓝图,正式开始。” 她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秋风的轻啸,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观眾席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屏息以待。 白霽雪继续说道:“这一关的题目是以文章的形式,描绘你们心目中美好的家国蓝图。” “家国蓝图,承载著文人墨客的责任与抱负,是治国平天下的根本所在。” “此次比试,不仅考验你们的文采,更考验你们的胸襟与志向。” 她顿了顿,目光微微一凝,清冷的声音中带著一丝威严:“我希望看到的不仅仅是华丽的辞藻,而是你们真正的见识与思考。” “若辞藻堆砌而无实际內容,將直接淘汰。” 这番话如同警钟一般,让五位参赛者心头一震。 观眾席间也响起了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家国蓝图,果然是个难题。” “是啊,这不仅仅是才情的展示,更是对文人心胸的一次考验。” “治国平天下,可不是每个文人都能驾驭的主题。” 台上的柳山居微微皱眉,目光沉稳,却多了一分凝重。 这位“菊诗王”虽然在诗词上名动一方,但在治国之道上,显然並无太多涉猎。 他低头沉思,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打,眉宇间隱隱透著一丝犹豫。 “家国蓝图……”他在心中默念著这个题目,思绪翻涌。 “美好的家国,该如何描绘?” 片刻后,柳山居提笔,眉头微微舒展,似乎终於找到了一丝灵感。 他心中暗道:“既然是美好的家国蓝图,那就从『和谐』与『民生』入手。” 柳山居的笔锋在纸上缓缓流转,字跡端正,笔墨中透著一股儒雅的气息。 他低声念道:“家国之美,莫过於人心安定,百姓丰衣足食,四方无战乱,朝廷清明廉洁……” 他的文辞虽然流畅,但內容却显得平淡无奇,缺乏令人眼前一亮的深度。 他並未抬头,专注於手中的书写。 然而,台下的观眾却开始窃窃私语。 “柳山居的文章,似乎有些……常规啊。” “是啊,虽然立意不错,但缺少了创新与深度。” “我觉得,徐白眉可能会更有看头。” 另一侧的徐白眉,神情依旧从容不迫。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目光微微一抬,仿佛已然胸有成竹。 作为一位以儒雅诗风著称的大儒,徐白眉对於治国平天下的主题,显然要比柳山居更为熟悉。 他的笔锋流畅,每一笔都显得果断而有力。 他轻声念道:“家国之兴,必以教化为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皆需以仁义为根基。” “百姓以礼义为则,朝廷以清廉为治,官员以贤能为用,天下自可太平。”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轻微的讚嘆声。 “徐白眉果然不同凡响。” “他的文章虽然简单,却直指治国的根本。” “以仁义教化天下,这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啊。” 然而,佳丽席上的洛青霜却微微摇头,眼中露出一丝失望。 “虽然文辞优美,但终究还是老调重弹,没有新的见解。”她低声自语,语气中透著一丝不屑。 白霽雪的目光落在徐白眉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徐白眉的文章虽然不错,但与我期待的『蓝图』相比,仍有距离。” 剩下的几位参赛者,也纷纷提笔开始书写。 他们的神情或紧张,或专注,或略显急躁。 一位年轻书生写道:“家国之美,应以山河锦绣为基,百姓安居为道。” “若能以文治武功,使天下兼济,则家国可长久安定。” 另一位年长的儒士则以“天人合一”为主题,论述家国与自然的和谐。 然而,他们的文章在立意上虽各有千秋,却大多流於表面,未能展现出真正的深度与格局。 观眾席间的议论声渐渐增多。 “这些文章,似乎都在绕著一些普通的立意打转。” “是啊,除了徐白眉稍微有些看头,其他几位都显得平淡无奇。” “或许,最后的希望,就在面具公子身上了。” 而此刻,萧寧依旧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神情依然从容,眼中带著一丝淡然的光芒。 他没有急於提笔,而是静静地站立,目光扫过湖面,仿佛在思索著什么。 秋风拂过,他的衣袂微微飘动,整个人如同天地间的一幅画。 与其他参赛者的紧张与忙碌相比,他显得格外安静,甚至透出一股不急不躁的优雅气度。 他的这种淡定从容,让台下的观眾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为什么还不动笔?”有人低声问道,语气中带著些许疑惑。 “或许,他正在酝酿什么惊艷的构思吧。”另一人猜测。 白霽雪的目光再次落在萧寧身上。 她轻轻扬起眉梢,眼中透出一丝期待。 “这位面具公子……到底会写出什么样的蓝图?” 洛青霜也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转向萧寧。 她的眼神中带著一丝复杂,既有疑问,又有一丝隱隱的兴趣。 “这个面具公子……究竟有何特別之处?” 萧寧终於动了。 他提起毛笔,动作轻盈而优雅。 笔锋在纸上缓缓流转,仿佛每一个字都带著天地间的气韵。 他的书写速度不急不缓,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一幕,让观眾们的期待再次攀升。 “他终於开始了!”有人低声说道,语气中透著难以掩饰的激动。 “希望这一次,他还能带给我们惊艷的表现。” 萧寧没有抬头,他的目光专注在纸上。 他的手腕轻轻摆动,字跡逐渐成形。 虽然无人能够窥见他的真实表情,但他的气度与从容,已经让台下的所有人深深折服。 这一刻,连洛青霜的目光都未曾移开。 她的心中生出了一丝隱隱的期待。 “这个人……能否再次超越我的想像?” 秋风缓缓,胭脂湖畔的水波在阳光下荡漾出点点金光,宛若一幅流动的画卷。 岸边柳枝摇曳,清风挽起几片飘零的黄叶,打著旋儿落入湖中,惊起几只水鸟飞向远方。 圆台之上,参赛者们纷纷搁笔。 磬音已经落定,一炷香的时间转瞬而逝。 隨著白霽雪宣布时间到,台上五人皆停下书写,低头审视自己的文章,或若有所思,或暗自嘆息。 一旁的大儒评审们目光炯炯,似已做好准备,而台下的观眾席中,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气氛愈发紧张。 “最后一关,写的可是治国平天下的大文章啊。” “是啊,这可不是一般的诗文能比得了的,得有真正的学识和格局才行。” “不过,这一次谁能夺魁,倒还真难说。柳山居和徐白眉毕竟是文坛翘楚,之前虽然表现平平,但他们的文章功底还是毋庸置疑的。” 眾人议论间,台上的白霽雪走上前一步,手持玉简,目光如水般扫过台上的五位参赛者。 她的声音依然清冷,却带著一种不可忽视的威严:“时间已到,请诸位依次登台,朗读你们的文章。” 她顿了顿,轻轻抬手,目光落在柳山居身上:“柳先生,您先来。” 柳山居闻言,略微頷首,缓缓起身。 他一身青袍,神情端庄而从容,缓步走向圆台中央。 他的步伐虽稳,却无法掩饰眼底那一抹藏不住的紧张。 作为一名成名已久的大儒,他深知,这一关比试的难度,远非寻常文会可比。 写家国蓝图,不仅要有深厚的学识,更需要广阔的格局与独到的见解。 站定后,柳山居略作停顿,隨即展开手中捲轴。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著一股沉稳的气韵:“家国之兴,首在民生。唯有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方能奠定长久的根基。” “百姓之生,以农耕为本,以商贸为辅,以教化为长久之计。朝廷之治,当以清廉为宗,明法度而行,举贤能而用。” “以仁治民,以礼治天下,则四方可无战乱,百姓可无饥寒。” 他的声音平稳,字句鏗鏘有力,台下的观眾听得连连点头。 “不错,还是柳山居懂治国之道,讲得很有道理。” “是啊,听著这些话,倒有一种井然有序的安定感。” 然而,佳丽席上的洛青霜,却未显露出任何讚许之色。 她的目光平淡,眼神中带著一丝淡淡的失望。 她缓缓抬手,理了理耳边的髮丝,低声自语:“他不过是在重复老生常谈的教条罢了。” 站在她身后的青衣弟子显然也察觉到了师尊的失望,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尊,柳山居的文章……如何?” 洛青霜微微摇头,冷淡地说道:“他的话虽有理,却全是旁人言语的拼凑。缺少灵魂,也没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青衣弟子听罢,不敢多言,心中却暗自嘆息。 柳山居念完之后,台下的观眾掌声零星,显然也未被这篇文章完全折服。 一位年长的大儒轻轻抚须,目光深邃,低声点评道:“文章虽通达,但缺少个性,未免落了窠臼。” 另一位评审也点头赞同:“他確实讲清了治国的基本要义,但这样的內容,未免太过平淡,难以脱颖而出。” 柳山居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声,脸色微微一沉,却仍旧保持著表面的平静。 他轻轻鞠了一躬,缓步退回到座位。 柳山居退场后,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响起。 “柳山居的文章虽然稳重,但確实没什么惊艷之处。” “是啊,他的才情虽然在诗词上表现不俗,但这样的比试,显然不是他的强项。” “接下来就是徐白眉了吧?他一直以儒雅与学识见长,或许能更胜一筹。” 一旁的白霽雪静静听著这些议论,眼中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她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名单,轻声开口:“徐白眉,请上台。” 徐白眉缓缓起身,神態从容,步履优雅地走向圆台中央。 他与柳山居不同,他的身上没有过多的紧张感,更多的是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 站定后,他展开手中的捲轴,清朗的声音传遍四周:“家国之治,需以教化为本。” “百姓以仁义为则,士子以忠信为心,官吏以贤能为用,则天下可定,四方可安。” “然,教化之道,不在朝堂,而在民间。” “唯有使百姓知礼义而明荣辱,知敬畏而明法度,方能使天下一心,长治久安。”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文章的內容也显得条理清晰。 台下的观眾听罢,纷纷点头讚许。 “徐白眉果然不愧是儒雅的代表,他的文章確实讲到了治国的根本。” “是啊,这种教化民心的论述,確实是治国的大计。” 然而,佳丽席上的洛青霜,眉头却再次微微皱起。 她的目光透过人群,静静注视著台上的徐白眉,语气中带著一丝冷意:“虽有立意,却终究还是陈词滥调。” 她缓缓闭上双眼,语气低沉而清冷:“他的文章,缺少了家国蓝图应有的高度与胸襟。” 青衣弟子轻轻抬头,看了看师尊微皱的眉头,心中不由得涌上一阵无奈。 “难道今日,连徐白眉都无法让师尊满意吗?”他在心中暗问。 徐白眉念完文章后,台下再次响起掌声。 但这掌声中,更多的是礼节性的认可,而非真正的激动与折服。 白霽雪的目光扫过台上的徐白眉,心中也生出几分遗憾。 “他的文章,虽有理,却不够新。”她在心中暗想。 徐白眉退场后,白霽雪再次开口,邀请下一位参赛者登台。 然而,无论后续几人的表现如何,洛青霜始终没有再显露出一丝兴趣。 她的目光时而扫向圆台,时而低头沉思,仿佛已经对这场比试失去了耐心。 佳丽席间,气氛渐渐变得沉寂而压抑。 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期待著下一位参赛者,能够打破这种平淡的局面。 洛青霜的目光依然清冷,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早已失去了兴趣。 然而,她的目光偶尔会扫向一个方向——面具公子。 他依旧安静地站在一侧,未曾显露出任何情绪波动。 洛青霜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期待,虽然她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她心中隱隱 生出了一丝好奇。 “这个人……能否打破今日的平庸?” 一旁的白霽雪同样將目光投向了萧寧。 她的眼神中带著几分复杂,既有期待,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面具公子,你能否再次为这场比试带来惊艷?” 第498章 大道之行也! 胭脂湖畔,秋风轻拂,柳枝在微风中低语,轻柔地摇曳著纤细的枝条。 湖水依旧平静,像一面剔透的明镜,將蓝天、白云以及岸边盛开的菊尽数映入其中。 湖面偶有涟漪扩散,那是秋风携著一片落叶,轻轻吻过水麵留下的痕跡,转瞬即逝,却为这静謐的景色增添了一丝灵动的韵味。 远处,秋阳洒下金色的光辉,宛如碎金般铺满湖面,將整个场地染上一层温暖而明亮的色彩。 然而,在这片诗意般的美景下,空气中却瀰漫著紧张与期待的气息。 观眾席间,议论声此起彼伏,虽被刻意压低,但依旧掩盖不了那份难以平静的情绪。 “最后一关……果然是一场巔峰的对决。” “柳山居、徐白眉虽然表现不俗,但始终差了一些令人震撼的火候。” “如今,只剩下那位面具公子了。” “是啊,他在前两关的表现已经足够惊艷,不知这一关是否能再度超越。” 佳丽席上的佳人们,也纷纷交头接耳,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圆台中央那空留的一个位置上。 红衣翩翩轻摇摺扇,唇角掛著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面具公子这次的表现,若能胜过前两轮,可真算是文坛一大奇蹟了。” 紫烟绕微微点头,语气中多了一分难得的郑重:“他的才情无需多言,但这一关的题目,却极难。” “家国蓝图,岂是仅凭辞藻堆砌便能描绘?” 丹凤朝阳沉吟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正因为难,才有看头。” 她的目光落向远处,似乎已然预见了台上那位面具公子的身影,语气中多了一丝讚赏与期待:“我倒相信,他能做到。” 圆台一侧,白霽雪缓缓环视全场,她的目光轻轻掠过每一位参赛者,最终停留在台下正静静站立的萧寧身上。 那抹青衣如秋水般清润,面具遮掩了他的容貌,却遮掩不住他与眾不同的气度。 他的姿態一如既往地从容,宛如一抹高远的秋云,与天地之间融为一体。 “这一关,他会如何作答?”白霽雪心中暗自思忖,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探究与期待。 她知道,这一关的比试,不仅考验文采,更考验心胸与格局。 “若他能超越前人,写出令人惊嘆的文章,便可真正躋身神川文坛之巔。”她在心中默默地为这一关画下了期许的界限。 佳丽席后方,洛青霜安静地坐著。 她的神情依旧清冷,宛若万年不化的寒霜。 目光虽未多加流转,却在不经意间瞥向了那一抹青衣。 “面具公子……”洛青霜轻轻念叨著这个名字,语气中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与试探。 “前两轮的表现,虽有惊艷之处,但是否足够支撑起如此高的期待?” 她轻轻抬眸,目光掠过湖面与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若他的家国蓝图,仅是辞藻华美,却无真实內涵,也不过是徒有其表。” 青衣弟子站在她身后,察觉到师尊目光的变化,连忙低声问道:“师尊,您对面具公子这一关如何看?” 洛青霜微微摇头,语气冷淡:“看。” “无论他能否胜出,这一关,才是真正见真章之时。” 青衣弟子不敢再多问,只能安静地站在原地,心中却隱隱期待,面具公子能再度展现出令人折服的才情。 圆台之上,已经有四位参赛者完成了自己的文章,静静站在原地等待评审的裁定。 观眾的目光,却始终聚焦在那位尚未提笔的面具公子身上。 他是最后一位登场的参赛者。 他的气度从容,他的才情卓绝,他的文章,更是全场最为期待的压轴之作。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时间掩埋,整个场地寂静得只能听到秋风拂过的沙沙声。 萧寧缓步走向圆台中央。 他的青衣在微风中微微扬起,步伐沉稳而优雅,仿佛每一步都与天地韵律契合。 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却遮掩不了他身上那种与眾不同的气质。 他来到案前,低垂的目光扫过整齐摆放的笔墨,隨后缓缓抬头,看向天际的白云与远山。 没有人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也没有人能猜透他接下来的文章会是怎样的篇章。 白霽雪的目光始终跟隨他的动作,神情中多了一丝探究与期待。 “面具公子……这一次,你又会带来怎样的惊艷?” 洛青霜的目光微微一凝,冷冷注视著台上的他。 “就让我看看,你的胸怀与气度,能否与这题目相称。” 萧寧没有急於提笔,他静静佇立,目光似穿越了眾人的期待,落在了天地之间最深远的地方。 秋风拂过,他的青衣轻轻摇曳,整个人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这一刻,全场屏息,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胭脂湖畔,菊摇曳,湖光瀲灩,而那抹青衣,已然成为了天地间的焦点。 面具公子即將作答。 这一场比试,也终將迎来最令人瞩目的时刻。 秋风微拂,带著一丝凉意,轻轻掠过胭脂湖畔。 萧寧静静佇立於圆台中央,他的青衣如烟水般清润,面具下的神情无人得见,但他的身影却如山岳般稳重,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从容与篤定。 他的目光平静,透过天地,看向远方的山川与天际,那目光仿佛看透了这世间的苍茫与浩瀚。 全场的目光聚焦於他的身上,空气中瀰漫著一种难以言明的静謐与期待。 萧寧的手指轻轻搭上笔桿,动作从容优雅。 那一刻,他的气度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缓缓提笔,笔锋悬空,停顿片刻,隨后笔走龙蛇,洒然挥毫,宛如江河奔流,一气呵成。 台下的观眾静静注视著他挥动的笔锋,呼吸仿佛都慢了半拍。 有人低声道:“他的动作真是从容至极,这等风度,实在难以想像出自一位年纪不大的才子。” “是啊,连落笔都仿佛带著某种独特的气韵,似乎他写下的,不是普通的文字,而是天地间的真理。” 更有文士悄声嘆道:“我竟有一种错觉,他並非在比赛,而是在將自己的心意与胸怀倾诉於天地。” “这样的气度,绝非凡人所能企及。” 萧寧的笔锋停顿,第一段文字已然完成。 有眼尖者惊呼:“看他的字!刚劲有力,布局疏密有致,这字本身便堪称一绝!” “不过,字再好,也只是皮相,文章才是本质。”另一人轻轻反驳,却难掩语气中的敬意。 “可看他的姿態与神情,谁敢说他写出的文章会是平庸之作?” 这一番对话,让周围的人更加安静了些。 他们的目光紧紧盯著萧寧,等待著他的下一笔。 佳丽席中,红衣翩翩轻摇摺扇,眼波流转,目光锁定台上的萧寧。 她轻轻一笑,语气中透著几分惊嘆:“这位面具公子,果然与眾不同。连执笔的动作,都让人觉得如行云流水,带著难以掩饰的优雅。” 紫烟绕微微頷首,接过话头:“我更在意的是他那种不紧不慢的从容,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喧囂与急迫,都与他无关。” 丹凤朝阳则轻笑道:“他可不只是从容而已。这样的人,才情、气度,样样不缺。只看他今日的表现,便知他绝非寻常之辈。” 红衣翩翩笑意更浓,指著台上的萧寧道:“这文章尚未完成,你们便如此称讚,若是稍有不如,可就尷尬了。” 紫烟绕微微摇头,语气篤定:“不至於。若是他这等气度与才情,还写不出好文章,那才真正是天大的笑话。” 萧寧的笔锋再次落下,书案上的墨跡渐渐成型。 几个观眾席近处的文士,早已按捺不住,悄悄起身,试图窥见他写下的內容。 片刻后,有人低声念出:“『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这一句,犹如一道惊雷,迅速在人群中炸开。 “什么?”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这开篇之语,竟然是如此大气磅礴!” 佳丽席中,紫烟绕听闻这句话,忍不住轻轻一嘆:“天下为公……仅仅四个字,便將他的胸怀与格局显露无遗。” 红衣翩翩亦露出讚赏之色:“果然不凡。这样的开篇,已然让其他人黯然失色。” 丹凤朝阳目光微动,语气中多了一丝感慨:“这不是普通的文章,这是在向世人宣告他的理想与志向。” 萧寧没有因为场间的惊嘆而停笔,他依旧神態自若,笔走龙蛇,將文章逐字逐句写下。 每一个字,都带著他独特的风骨与情感,仿佛这些文字,是他的灵魂与心血的凝聚。 萧寧完成了第一段落,台下已然有人开始细细品读他的文章。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这句讲的是以贤能治天下,百姓之间诚信和睦。这样的理想,真是古往今来,最为动人的家国蓝图!” “没错。这篇文章虽未完全展现,但仅从已见的部分,便可感受到他心怀天下的胸襟。” “与其说这是比赛,不如说是他对世人的一场启示。” 有人低声问道:“可这等理想,未免太过遥远?” 旁人摇头反驳:“理想虽难,却是推动世间进步的根基。若无人敢描绘这样的蓝图,那人世岂非永远困於眼前?” “更何况,面具公子这文章,虽谈大道,却落笔如风,清晰透彻,没有丝毫堆砌之感。” 红衣翩翩闭目轻嘆,摺扇轻敲掌心,低声自语:“这篇文章,怕是要载入文坛史册了。” 紫烟绕则若有所思地望向台上的萧寧:“他所言的大道,是否真能被世人所接纳?他的理想,是否能在这纷乱的世间找到归宿?” 丹凤朝阳目光复杂,轻声说道:“无论未来如何,这一篇文章,已然足够让世人铭记。” 她顿了顿,轻笑一声:“不过,这样的文章,怕是会让在场的其他人更加尷尬。” 萧寧的笔锋再次落下,文章即將迎来尾声。 场间的气氛愈发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依旧从容淡定,笔锋洒脱,仿佛已经进入了与天地对话的境界。 佳丽们、文士们,甚至普通的观眾,都屏住呼吸,等待著他將这一篇《大道之行也》完全呈现。 这一刻,胭脂湖畔,秋风静止,时间仿佛都为了他的文章而暂停。 全场之人,皆被这篇未竟的文章牢牢吸引。 秋风轻抚,胭脂湖畔一片肃穆。 所有人目光紧紧追隨萧寧的动作,连时间都仿佛在他的举笔之间凝滯。 隨著最后一个字落笔,他缓缓停下了手。 萧寧抬起头,目光透过面具,望向远方,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深远。 他將笔轻轻放下,取起刚刚写好的文章,將其交到了白霽雪的手上。 他的动作平静而从容,仿佛这一篇文章的分量,无需任何额外的解释。 白霽雪接过文章时,双手微微颤抖。 这並不是因为文章的重量,而是她从这薄薄的纸张间,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韵。 她的目光扫过萧寧,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似疑惑,似敬畏,又似一种难以掩饰的期待。 她低头,將目光落在那篇文章上,开始细细品读。 白霽雪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她轻轻开口,声音清冷却饱含深意:“诸位,这一篇文章,乃是面具公子萧寧的答卷。” “我將在此,为大家朗读全篇。” 她的声音渐渐流转开来,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了整个场地的注意力。 “《大道之行也》。” 开篇的標题,便让台下所有人屏息凝神。 白霽雪的目光深邃,她缓缓读道: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此句一出,全场瞬间一片譁然。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白霽雪的声音越发清晰,她抑制住心中的震动,一字一句,將文章缓缓朗诵下去。 “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鰥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每一句话,宛如化作一道无形的雷霆,震盪著每个人的心灵。 这不仅仅是一篇文章,而是一幅关於理想家国的恢弘蓝图。 文章中没有堆砌繁琐的辞藻,亦无故弄玄虚的意境。 每一个字都直指人心,每一段话都带著深远的思索。 全场静得落针可闻,唯有白霽雪的声音在天地间迴荡。 “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恶其不出於身也,不必为己……” “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 当最后一句读完时,白霽雪的声音竟微微颤抖。 她缓缓低下头,看著手中的文章,久久没有再说一句话。 台下的人群,终於从震撼中醒来。 人群中,开始响起纷纷的议论声,但声音却出奇地压抑,仿佛每个人都不愿打破此刻的氛围。 “这是何等的格局与胸怀!”一位文士低声喃喃,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仅这一句,便足以震动整个文坛。” “这样的文章,已然超越了文采本身,成为了一种对天下的思索与指引!”另一位年长者感嘆,语气中带著深深的敬佩。 “是啊,这不是普通的文章,而是一种超脱尘世的理念。” “可惜,这样的大道,世间难行。” 有人轻轻嘆息,但更多的人,目光中透著敬畏。 “难行不假,但正因为难行,才显得弥足珍贵。” “若没有人敢提出这样的理想,世人又如何能追寻更高远的目標?” 佳丽席上的红衣翩翩,此刻早已收起了往日的戏謔与轻佻。 她闭目轻嘆,声音低柔而深沉:“这样的人,这样的文章……他是文人中的巨擘。” 紫烟绕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台上的萧寧,语气中多了一丝感慨:“他不只是才情绝世,更有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格局。” 丹凤朝阳轻轻頷首,神色复杂地说道:“这样的文章,不仅仅是他的理想,更是他对这天地的承诺。” 白霽雪依旧低头,目光紧紧锁在文章上。 她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波涛翻涌。 这一篇文章,顛覆了她对文坛的认知,也彻底打破了她对萧寧的初步判断。 在她眼中,萧寧原本只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 然而,这一篇文章,却展现出他远超常人的胸怀与格局。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她默念著这些字句,心中隱隱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涌动。 这不仅仅是文章,更像是一首充满力量的乐章,直击人心。 每一段文字,每一句话,都像是打开了她內心的一扇扇门。 她本以为,自己已见过世间最为杰出的才子,听过最为动人的诗文。 但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位面具公子,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不仅是才情的表现,更是一种贯通天地的智慧。 “这样的人……竟出现在缘会之中。” 她抬起头,深深看向萧寧。 那双明眸中,闪动著复杂的情绪,有震撼,有敬佩,甚至还有一丝隱隱的感动。 她缓缓走上前,站在萧寧面前,沉默片刻,隨后轻轻弯下腰。 这个动作,在场的所有人看来,宛如一记惊雷。 白霽雪,素来以冷傲自持。 她几乎从未对任何人表示过如此的敬意。 可此刻,她却毫不犹豫地向萧寧鞠躬。 “面具公子。”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带著前所未有的郑重,“白霽雪,拜谢此文。” 萧寧微微頷首,面具下的神情仍然从容淡定。 “多谢白姑娘。”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著一种无法忽视的力量。 台下的观眾看到这一幕,纷纷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沉却带著敬意的议论声。 “白姑娘竟然向他鞠躬,这实在是前所未有!” “是啊,可是,这一篇文章,的確值得她如此。” “这篇文章,堪称传世之作。” 白霽雪缓缓直起身,再次深深看了萧寧一眼。 她没有多言,只是轻轻將文章放在台案上,语气郑重地宣布:“此篇文章,堪称今日诗会的绝唱。” 她的声音迴荡在胭脂湖畔,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人们的心头。 胭脂湖畔的秋风微凉,月色清幽,菊香隨风飘荡。 湖水如镜,波光粼粼,倒映著台上那个孤傲的青衣身影。 洛青霜的目光停驻在萧寧身上,未曾移开片刻。 她静静地坐著,神情依旧冷淡,可那双明眸深处,却已不復最初的平静。 她缓缓抬眸,看著萧寧递交的文章被白霽雪颤抖著接过。 当白霽雪朗诵出《大道之行也》的第一句话时,洛青霜心中便泛起了一丝涟漪。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这一句如同雷鸣,震撼了她原本无波的內心。 起初,她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豪言壮语。 可隨著白霽雪一字一句地读下去,洛青霜的神情渐渐变化。 她那向来冷峻的面容上,竟浮现出一抹微不可察的惊讶。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著衣袖,目光隨著白霽雪的朗诵而愈发深邃。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鰥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洛青霜听著,心中竟有些震动难抑。 这是何等的理想? 这是何等的胸怀? 这篇文章,不止是对国家制度的构想,更是一种对人心的洞察,对社会的期盼。 洛青霜原本对萧寧並无太多期待。 她只是因台下眾人的议论而暂时留下,抱著一丝“看他如何出彩”的冷淡心態。 但此刻,这篇文章却像一柄利剑,直入她心灵深处,撼动了她那层冷漠的外壳。 “老有所终,幼有所长……”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敲击著她內心最隱秘的柔软处。 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些岁月,想起了自己在冷眼旁观的世道中,曾见过的那些不公与悲苦。 文章中的字句,仿佛在为那些无处诉说的痛楚发声,又仿佛在为一片光明的未来铺路。 这篇文章並未刻意追求华美的辞藻,而是用最朴实的语言,书写了最深远的理想。 “他不仅仅是才子。” 洛青霜在心中轻声自语。 “他是一个敢於直面天地苍生的人。” 她的目光微微一闪,心中竟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钦佩。 从冷漠到敬意,这一份转变,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第499章 洛青霜出题?! 秋日的胭脂湖如同一面古老的铜镜,波澜不惊,却在月光的映照下流动著清冷的银辉。 湖边的柳枝隨著微风轻轻摇摆,像是大自然在为这一场盛大的缘会低语吟唱。 空气中瀰漫著菊的芬芳,点点金黄与洁白交织,仿佛要將天地间的诗意渲染到极致。 而此刻,湖畔的观眾席上,却再难保持那份寧静,低声的议论如涟漪般此起彼伏。 当白霽雪朗诵完萧寧的《大道之行也》后,现场便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寂。 可这份沉寂不过短短数息,隨即被席捲全场的震惊和感慨打破。 “竟有如此文章!真乃开天闢地之奇文!” “以天下为公为理想,以苍生为念为旨意!这样的胸怀,已非我辈所能企及!” 低声的议论从四面八方涌来,逐渐凝聚成一股难以抑制的沸腾热潮。 在人群的中央,卫清挽静静地站著,目光却始终落在圆台之上。 那里,那个戴著面具的身影依旧笔挺而立,仿佛不为周围的喧囂所动。 他的从容,他的冷静,他的气度,都让卫清挽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她的手轻轻抚过衣袖,目光微微颤动,內心却在翻涌不止。 这篇文章中的每一个字句,都像是为她拨动琴弦,让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面具男子,究竟是何来歷?”她在心中轻声问自己。 儘管之前的琴音与萧寧重叠,但她仍然无法確认。 这人是萧寧,还是仅仅是一个如同他般的惊才绝艷之人? 卫青时站在卫清挽身旁,目光却带著些许狡黠与欣慰。 他早已知晓萧寧的计划,也见证了这个男人一路以来的隱忍与筹谋。 可即便如此,当萧寧写下《大道之行也》的时候,他仍然被深深震撼了。 这是萧寧的雄心壮志,这是他对天下的承诺,也是他对未来的蓝图。 卫青时轻声开口,打破了卫清挽的沉思:“姐姐,你觉得这位面具公子的文章如何?” 卫清挽回过神来,目光依旧落在台上,声音微微低沉:“这篇文章,世所罕见。”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这並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写出的。” 卫青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姐姐觉得,他可能是何人?” 卫清挽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想说什么?” 卫青时耸了耸肩,似乎不愿多言,只是目光又落回到台上。 他知道,真正的答案,正在渐渐浮出水面。 “这位面具公子,实在太神秘了。” 卫轻歌的声音带著些许兴奋,她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显然也被刚才的文章震撼到了。 她偏头看向卫青时:“三弟,你觉得,这位面具公子,真是才情无双啊!” 卫青时淡淡一笑,没有正面回应。 卫轻歌却忍不住继续追问:“他会是谁?为何能写出这样的文章?还有……” 她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卫清挽:“姐姐,他是不是让你觉得,似曾相识?” 卫清挽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台上,仿佛不愿错过那抹青衣的每一个细节。 台下的观眾席间,议论声愈发热烈,似乎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萧寧的讚嘆。 “若非亲耳所闻,我简直无法相信,这样的文章竟能出自一个年轻人之手!” “是啊,『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是何等胸襟?何等气魄?” “这样的理想,就算是古往今来的圣人,恐怕也未必能够构想得出!” 有人感嘆:“如果这样的文章能被朝廷重视,推行於天下,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盛世啊!” 也有人惋惜:“可惜,他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哪怕有这样的才情,又有几人能真正倾听他的呼声?” 更有人目光炯炯,低声猜测:“这位面具公子,究竟是何身份?为何从未听闻他的名字?” 这份热烈的討论如同潮水一般,將整片观眾席都笼罩了起来。 在这一片喧囂中,萧寧却依旧站在台上,目光平静,气度从容。 他的面具遮住了表情,但那挺拔的身姿与冷静的態度,却让他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他没有因为满场的议论而动容,也没有因为眾人的称讚而自得。 这一份从容,令所有人更加钦佩。 卫清挽的目光渐渐柔和,內心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心中暗问自己:这个人,真的和萧寧毫无关係吗? 可是,那样惊才绝艷的人,世间又能有几个? 这一刻,她的內心既是动容,又是彷徨。 胭脂湖畔,月光如水。 而她的心湖,也如这秋日的湖水般,泛起了层层涟漪。 洛青霜这边。 洛青霜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但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恢復了平静。 她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萧寧身上,像是在试图看透这个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为何能写出如此气魄的文章? 她曾见过无数才情横溢的文人雅士,他们或以诗词惊艷世人,或以文章名动一方。 可这些人,终究不过是流於表面的风雅,未曾触及到家国天下的本质。 而萧寧却不同。 他並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却用最朴素的语言道出了最深刻的真理。 “鰥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洛青霜闭上眼睛,轻轻嘆了一口气。 这一句话,让她的心,微微发颤。 这样的世界,真的能够存在吗? 这样的理想,又该由谁来实现? 洛青霜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衣袖,心中思绪翻涌。 这个面具公子,究竟是何来歷? 是怎样的经歷,才能让他写出这样一篇文章? 这份文章,带著一种超越时代的光辉,像是一颗耀眼的星辰,划破了她心中的一片死寂。 她抬眼看向萧寧,目光中带著一种复杂的探究。 此前,她对他只是短暂的注意,並未真正放在心上。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竟有了几分难以抑制的好奇。 他的从容、他的气质、他的才华…… 一切都显得那样超然,那样令人费解。 “这篇文章,不是普通的文人能写出来的。” 洛青霜心中轻嘆。 “若没有深厚的见识与胸怀,若没有真正经歷过世间的冷暖,又如何能写出这般深刻的理想?” 她的目光依旧平静,可內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萧寧,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面具公子”,彻底撼动了她心中的那座孤峰。 洛青霜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她开始思索,这篇文章背后的深意。 “他是否真的相信,这样的世界能够实现?” “还是说,他只是用文章表达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 “他写下这样的文章,究竟是为了打动人心,还是为了指引世人?” 她的思绪愈发复杂,心中隱隱升起一种莫名的期待。 期待这个人,能在接下来的表现中,证明自己的信念。 证明,他並不仅仅是才情横溢的诗人,更是一个有担当、有胸襟的智者。 胭脂湖畔,秋风再起,菊香更浓。 洛青霜坐在席间,目光深邃,神情如霜。 可她那颗向来冷漠的心,已因萧寧的文章而泛起涟漪。 那涟漪,正隨著秋风,悄然扩散,久久难以平息。 秋风徐来,湖面泛起微微涟漪,映著月光和菊的倒影,宛如一幅自然泼墨的山水画。 湖畔的柳条在风中轻轻摇曳,似与星月低语,又似在为刚才的一场盛事而感慨。 观眾席间,议论声逐渐归於低沉,方才的震撼似乎已深深刻入每个人的心中,无需多言。 而在最前排的高座上,洛青霜始终保持著沉静的姿態。 她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內心却已翻涌如潮。 萧寧的文章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她心中那片向来平静却冰冷的天地。 洛青霜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一遍又一遍迴响著那句:“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这八个字,是她曾经无数次在书卷中探寻,却始终未能真正感悟到的理想。 多年来,她始终认为,家国天下不过是文人笔下的空谈,治国平天下不过是帝王们的幌子。 可今天,她竟然从一个年轻人的文章中,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若真能如此,这片苍生將再无鰥寡孤独,战乱饥荒。” “可这,又真的能实现吗?” 洛青霜心中波澜起伏。 她很少这样被一个人或一篇文章触动,甚至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竟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產生如此复杂的情绪。 她微微抬头,目光再次落在台上的萧寧身上。 那身青衣与面具虽遮住了他的真容,却无法掩盖他身上的那份从容与气度。 他仿佛並不属於这场喧囂,而是站在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之间,睥睨眾生。 洛青霜的手指轻轻扣在扶手上,眼神逐渐坚定。 这个年轻人,无论他的身份如何,他的志向与才情,已然超越了在场所有人。 她想知道,这个人的潜力究竟有多大。 她想验证,他的胸襟是否如文章所写,能够承担起真正的家国天下之重。 她也想知道,这个面具之下的心灵,是否如他的笔墨一般坚韧深邃。 “若真如我所见,他便有资格成为我的弟子。” 洛青霜低声自语,声音冷静中带著一丝罕见的波动。 身后的青衣弟子隱约听到她的自语,忍不住轻声问道:“师尊,您在考虑什么?” 洛青霜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起身,目光深沉地看向白霽雪。 “霽雪。”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霽雪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她极少见师尊露出这样的神情,显然心中已有了极大的波动。 “师尊,您有何吩咐?”白霽雪恭敬地问道。 洛青霜沉声说道:“去问问那位面具公子,他可愿接受我的三道考验。” 白霽雪一愣,面露惊讶:“师尊,您的意思是……” 她的话未说完,声音却因为震撼而微微颤抖。 她自然明白,师尊要让人接受考验,意味著什么。 洛青霜自號“神川神女”,才学横溢、胸襟高远。 多少年来,神川大陆无数才子文士皆以拜她为师为荣,可她却从未真正收下任何弟子。 连白霽雪,也只是机缘巧合下得她提点几句,却未能正式拜入门下。 而如今,这位面具公子,竟然让师尊亲自提出考验,分明是认可了他的才情与潜力。 “师尊,这……”白霽雪忍不住轻声道:“这世间多少文坛翘楚,都未能入您法眼。您为何对这位面具公子……” 洛青霜抬手止住她的话,目光冷静却不失深邃:“你不必多问。我自有判断。” 她顿了顿,语气稍缓:“他的文章,已然说明了一切。但文字並非全部。我需要看到更多,才会作出决定。” 白霽雪闻言,微微頷首:“师尊,我明白了。” 在转身离开之前,白霽雪忍不住多看了师尊一眼。 她心中震撼难平。 洛青霜的傲气与眼界,她最为清楚。 能让师尊开口提出考验的人,这世间寥寥无几。 可今天,这位神秘的面具公子,却在短短数篇文章中,打破了师尊那座高不可攀的心墙。 “或许,这位面具公子,真的是个奇蹟。” 她心中暗自感嘆,隨即转身,快步向台上走去。 站在一旁的青衣弟子同样震惊不已。 他下意识地走到师尊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您真的要考验他吗?” 洛青霜微微点头,语气淡然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有这个资格。” 青衣弟子闻言,不由得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明白,师尊的这句话意味著什么。 这是一个从未有人获得过的殊荣,也是一个无比艰巨的考验。 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既为萧寧感到庆幸,又为他感到担忧。 “师尊的考验,从来都不是寻常人能轻易通过的。” 他在心中轻嘆一声,目光却带著几分期待,看向台上的那抹青衣身影。 这一刻,胭脂湖畔的风似乎停住了,所有人都在等待白霽雪的下一步行动。 而台上的萧寧,仍然从容而平静。 清冷的月光洒在胭脂湖上,湖面波光瀲灩,如同无数碎银在轻风中摇曳。 秋菊的幽香隨风飘荡,沁人心脾。 湖畔的柳枝轻轻摆动,仿佛为场间瀰漫的期待增添了一抹柔和的韵律。 空气中却带著紧张的气息。 秋风轻拂,胭脂湖的波光瀲灩,仿佛因这场缘会而增添了几分灵动。 月光洒在圆台上,映衬著青衣萧寧的身影,给他蒙上一层朦朧的光辉。 湖畔的菊依旧散发著淡雅的芳香,而此刻,整个场地的气氛却因白霽雪的起身而骤然变化。 她缓步走向圆台,姿態端庄而从容,目光中透著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观眾席上,不少人低声交谈,却又不敢大声,仿佛害怕打破这份微妙的氛围。 白霽雪缓步走上前去,她的步伐轻盈,却带著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仪。 她站在萧寧面前,微微拱手,语气中带著几分郑重:“面具公子。” 萧寧闻声微微抬眸,透过面具的眼神如一泓深潭,深不可测,却带著一种从容。 “白姑娘,有何赐教?”他的声音平静,带著一份得体的礼貌。 白霽雪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隨后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小女子此次登台,並非代表自己,而是代我师尊前来请教。”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师尊?” “白雪霽的师尊是谁?竟然会对面具公子如此上心?” “难道是……洛青霜?” “洛青霜?神川神女洛青霜?不可能吧!” “可是,除了洛青霜,还有谁配得上白雪霽的师尊呢?” 低声的议论声在观眾席间迅速蔓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你听说了吗?白雪霽的师尊可能是洛青霜。” “这可是神川大陆的传奇人物啊!多少文坛名家都渴望拜她为师,却无人成功。” “如果真是她,那面具公子的才情,岂不是已经得到了她的认可?” “不可思议,洛青霜竟然会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感兴趣!” 观眾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多,声音渐渐匯聚成一片热潮,仿佛掀起了一场无形的浪潮,將整片湖畔包围。 萧寧静静听著四周的议论,神情却始终未有任何波动。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白霽雪,淡然问道:“不知白姑娘的师尊是何许人也?” 白霽雪听到这个问题,心中微微一颤。 她深知,师尊的名號一旦报出,定会在场间掀起轩然大波。 她轻轻抿了抿唇,眼中多了一丝郑重:“我师尊,乃神川神女,洛青霜。” 此话一出,场间瞬间炸开了锅。 “果然是洛青霜!” “神川神女亲自关注面具公子,这真是闻所未闻!” “多少年来,洛青霜从未公开认可任何人,哪怕是文坛翘楚柳山居和徐白眉,也从未得到过她的青睞。” “可是现在,她竟然主动提出要考验面具公子,这究竟说明了什么?” “说明面具公子的才情,真的已经超越了在场的所有人。” “难以置信,这位面具公子究竟是何来歷,竟能惊动洛青霜!” “这是不是意味著,洛青霜可能会收他为弟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面具公子的未来,真是无法估量。” 越来越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观眾们的情绪隨著白霽雪的回答而高涨,几乎难以控制。 有人兴奋不已,仿佛见证了一场歷史性的时刻。 有人则带著浓浓的疑惑与嫉妒,不明白为何这位素未谋面的面具公子能得到如此殊荣。 更有人已经开始猜测面具公子的真实身份,试图从他的一言一行中找到蛛丝马跡。 “难道他是某位隱世大儒的后人?” “也可能是某位王侯贵族,才有这样的气度与才华。” “但若真是贵族,怎么可能无人知道他的身份?” 观眾们的猜测五八门,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得出答案。 而此时此刻,所有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在台上的萧寧身上。 面对这样的场景,萧寧却始终保持著冷静与从容。 他微微頷首,语气平静而不失礼貌:“原来是神川神女,洛青霜前辈。”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仿佛连洛青霜的名號也无法让他失態。 “白姑娘代师询问,不知有何见教?”他轻声问道,言语中既没有卑微的討好,也没有傲慢的无礼。 这种从容的態度,再次让不少观眾感到震撼。 “面具公子真是不简单啊。” “是啊,换做是我,听到洛青霜的名號,恐怕早已惊慌失措。” “他的气度,简直让人钦佩。” “能让洛青霜主动关注的人,果然有过人之处。” 白霽雪听著四周的议论,心中对萧寧的评价又多了一分讚许。 她点了点头,语气郑重地说道:“我师尊对公子的才情十分欣赏。” “但她希望能够亲自出题,请公子再答三道问题。” “若公子愿意,这三道问题,將由我师尊亲自考核。” 场间再次响起一片惊嘆声。 “洛青霜亲自出题?”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若面具公子答得满意,他是否就有机会成为洛青霜的弟子?” “这意味著,面具公子的才情已经得到了洛青霜的认可啊!” 这一刻,观眾们的议论声几乎无法抑制,每个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撼到了。 他们从未想过,今日的缘会,竟会因为一个面具公子而掀起如此大的波澜。 而这一切的中心,仍然是那抹青衣身影。 他静静地站在圆台上,目光平静,宛如置身事外,却又无形中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空气中,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缓缓升腾。 每个人都屏息以待,等待著萧寧的回答。 这一刻,整个胭脂湖畔,仿佛只有他的声音与身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而那即將到来的三道考验,则註定会成为今日缘会最为关键的一环。 第500章 第一关,度! 夜幕渐深,胭脂湖畔的月光更加柔和,洒落在湖面上,映出一片静謐的银辉。 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远处的柳枝隨风摇曳,如同舞者的轻纱,伴著秋夜的凉意轻歌曼舞。 湖岸边的菊,金黄与洁白相间,在月光下显得越发明艷,香隨著夜风瀰漫开来,仿佛为这一场盛大的缘会增添了一抹浪漫的底色。 然而,此刻的湖畔却並不安静。 观眾席上低声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眾人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台上那抹青衣的身影上。 自白霽雪宣布洛青霜对面具公子发起三道考题后,这片天地的气氛便变得凝重又期待。 每个人都清楚,接下来的比试,將是一场真正的巔峰对决。 在台下的一角,十佳丽的席间,气氛也被彻底点燃。 每一位佳丽都屏息凝神,望向台上那如松如竹的身影,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洛水瑶轻轻抚著琴弦,目光中透著一丝讚嘆:“面具公子的才情,果然不凡。能让洛青霜主动发问的人,这份荣光,放眼整个神川大陆,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她的声音如水般柔和,却带著一份坚定的欣赏。 墨玉莲微微点头,低声说道:“他的文章,確实令人震撼。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比文章更深层次的东西,那是一种超然的格局与胸襟。” “若他愿意,我真希望能亲眼见证他在书画上的造诣。” 她的语气中带著一丝憧憬,仿佛已然將萧寧视作一位足以与自己比肩的存在。 红衣翩翩则半开玩笑地说道:“既然如此出眾,不知他是否也擅长舞蹈?” 她嘴角带笑,但目光却充满了认真:“若能见到他舞剑或执扇,我想,这才是他真正的全貌。” 青衣染轻轻端起茶盏,眼神略显悠远:“不管是文章还是才情,他都已让我心生敬佩。” “可在这之上,我更想知道,这位面具公子,究竟有怎样的心境,才能写出《大道之行也》这样深远的文章。” 她语调平静,却在无形中带著一份深深的钦佩。 丹凤朝阳则略显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一篇文章罢了,难道就能说明一切?” 她手中捏著腰间的佩剑,目光如电:“才情是一回事,真心与魄力又是另一回事。他若能在接下来的考题中继续保持,那才是真正的过人之处。” 她的言语虽带著几分质疑,但语气中並无恶意,更多的是期待与挑战。 紫烟绕的声音婉转动听,她轻轻开口,仿佛在低声吟唱:“他的声音也好听,文章也美。” “只是……他会不会唱歌呢?” 她笑著掩口,目光中透出一丝俏皮,却也带著一份好奇与欣赏。 银月华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他若能刺绣,该是怎样的神韵?” “不过,世间多才多艺之人不少,但如他这般胸怀天下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她的声音轻柔,眼中带著一抹深思:“这样的人,是值得尊重的。” 霞光媚低头整理著药草,淡淡一笑:“若能在医术上也有所造诣,那才是真正的奇才。” 她的声音虽轻,却带著一份篤定:“但仅凭《大道之行也》,我已愿意为他起身一拜。” 幽兰泠则浅浅一笑,目光中满是兴趣:“面具公子真是个谜一般的人物。” “如此才情,世间罕见。” “但他是否能在辩才上也有所成就,我很想看看。” 她嘴角微扬,语气中带著一丝探究的意味。 佳丽们的议论渐渐平息,但那份浓烈的关注却並未消散。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带著或好奇、或讚嘆、或期待的情绪,注视著台上的萧寧。 与此同时,观眾席间的气氛也越发热烈起来。 “面具公子能否答好洛青霜的三道考题?” “他的文章已经是绝顶,这三道题他又会如何作答?” “若他真的通过了洛青霜的考核,会不会被收为弟子?” “若真是如此,今日缘会,將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时刻!” 所有人都在议论,所有人都在等待。 那月光下的圆台,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而那一袭青衣,便是这焦点之中的中心。 秋风轻拂,柳枝低垂,菊香愈浓。 每一丝微风都似在低声吟唱,每一片落叶都仿佛在悄然诉说。 萧寧依旧站在台上,从容不迫的身影如同孤峰佇立,无言却令人敬畏。 湖畔的观眾,佳丽的议论,仿佛为这场缘会奏响了一曲无声的乐章。 而这乐章的高潮,正在悄然酝酿,即將到来。 秋风微起,胭脂湖的湖面上泛起一层层轻柔的涟漪,波光映著月色,仿佛洒落了一地碎银。 柳枝轻轻摇摆,菊的清香隨著风瀰漫开来,四周的一切显得安静而诗意。 然而,在湖畔的人群中,却早已因那戴面具的青衣公子,而掀起了一场无法平息的风暴。 卫清挽站在观眾席的一角,目光深深锁定在台上那抹青衣身影上。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纤细的手指紧攥著衣袖,目光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既有惊讶,又有些许疑惑。 方才《大道之行也》的一字一句,宛如雷霆,深深地震撼了她的內心。 她无法想像,这样的文章竟会出现在一场缘会的比试中,更无法想像,这样一篇文章会出自一个陌生的男子之手。 她轻轻皱眉,目光中多了几分思索:“他,究竟是谁?” 站在卫清挽身旁的卫青时,目光微带笑意,神色却难掩一丝欣慰。 他已经看穿了台上那人的身份,自然明白,这篇文章,正是萧寧心怀天下、胸有丘壑的最佳写照。 从最初的紈絝偽装,到如今的惊才绝艷,萧寧一步步走来,忍辱负重,积蓄力量,最终绽放出了属於他的光辉。 卫青时轻轻嘆息了一声,低声说道:“姐姐,这篇文章,您觉得如何?” 卫清挽回过神来,稍稍抬头看向他,目光中仍然带著未尽的复杂:“文章极好。”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但写出这篇文章的人,绝非寻常之辈。” 卫青时听到这话,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低头看著姐姐,语气中带著几分意味深长的感嘆:“姐姐,如果让您猜,您会觉得,他是谁?” 卫清挽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台上那抹青衣身影,脑海中又一次闪过某个人的模样。 另一旁的卫轻歌显然已经按捺不住內心的兴奋与激动。 她的眼神中透著浓浓的惊嘆与好奇,整个人都仿佛被台上的场景所吸引。 “这位面具公子,真是才情无双!”卫轻歌轻声感嘆,双手不由自主地交握在胸前,显得有些激动。 她抬头看向卫清挽和卫青时,语气中充满了期待与兴奋:“姐姐,三弟,你们有没有觉得,他有些特別?” “他不仅文章写得好,就连站在那里的气度,都让人无法忽视!” 卫轻歌的声音里带著一份少女般的崇拜与探究,目光紧紧锁定在台上:“他到底是谁?为何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 卫清挽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的妹妹,眉头轻蹙:“轻歌,你为何如此激动?” 卫轻歌认真地看著她,眼中带著些许疑惑:“姐姐,你就不觉得,他的文章和气度,与你想像中的某个人,有几分相似之处吗?” 卫清挽闻言,心中不由得一震。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台上,那抹青衣的身影,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那样挺拔,那样从容。 “像谁?”她低声自问,脑海中却已浮现出那张熟悉的面容。 可是,她又一次摇了摇头,將这个念头压下:“怎么可能?” 卫青时见姐姐的神色微动,眼中带著几分纠结与探究,便知道她的心思已有所动摇。 他轻轻开口,语气中带著一丝引导:“姐姐,这世上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的確不多。”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人,是否真的与你毫无关联?” 卫清挽目光一闪,抬头看向弟弟:“青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青时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嘴角却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位面具公子,或许与你想像中某个人,有些关联罢了。” 卫清挽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颤。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台上,心中的思绪却如同湖面上的涟漪,渐渐扩散,难以平息。 卫清挽静静地站在原地,双手轻轻攥紧了衣袖。 她的心中,浮现出萧寧的模样,那张熟悉的面容,那份她曾经深深依赖的温暖。 可是,她又一次摇头,將这个念头压下。 “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会是萧寧?” “萧寧不过是个紈絝罢了,他从来不会写这样的文章,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度。” “可是……”她的目光再次停驻在那抹青衣的身影上,心中的念头却越来越难以控制。 就在卫清挽心绪复杂的时候,周围的观眾却已然再度议论起来。 “这位面具公子,究竟是何来歷?他的文章,竟然能让洛神女亲自发起考题!” “是啊,洛神女的身份何等尊贵?曾经有无数才子想要拜她为师,都被拒绝了!” “没错!能让她亲自认可,这位面具公子的才情,真是前所未有!” 卫清挽听著这些议论声,目光愈发深邃。 她无法否认,这位面具公子,已经深深震撼了她的內心。 可是,她却仍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是那个她熟悉的萧寧。 在她的记忆中,萧寧从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紈絝,是不学无术,是任性妄为。 可现在,眼前这个人,却是胸怀天下,气度非凡。 “他,真的是萧寧吗?”卫清挽在心中低声问自己,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卫青时站在一旁,目光中带著一抹复杂的笑意。 他早已知道真相,却没有揭开这一层面纱。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需要萧寧亲自去面对,去解答。 胭脂湖畔的秋风轻拂,月光愈发清冷。 而卫清挽的心湖,也如这秋水般,泛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静。 秋夜渐深,胭脂湖畔的凉意愈发浓重,月光如银纱般铺展在湖面,柳枝在微风中摇曳,似轻声低语。 圆台之上,那抹青衣的身影静静佇立,背影挺拔,面具掩映下的神秘感让人心生敬畏。 四周观眾的目光不曾离开他片刻,所有的议论声在此刻渐渐低了下去,空气中充斥著紧张与期待的气息。 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一场註定载入神川缘会史册的考核即將展开。 洛青霜站在圆台的一侧,素衣如雪,身形高挑,月光下的她宛如謫仙降世,清冷而高远。 她的目光落在萧寧身上,虽仍然平静,却隱藏著一丝深邃的探究。 “面具公子,”她声音淡然,却足以传遍全场,“你可做好准备?” 萧寧微微抬头,目光透过面具投向她,语气平静却带著一抹不容置疑的从容:“请前辈赐教。” 简单的四字回答,却让全场气氛瞬间凝固。 洛青霜微微頷首,她的声音依旧如寒冬中的清泉,冷而清晰: “今日的考题,並非普通比试。我想看看,你是否能用才情与智慧,詮释你的胸怀与格局。” 观眾席中,议论声再次涌起。 “洛神女果然是洛神女,她的每一句话都带著无尽的威严和深意。” “是啊,若非真正的奇才,如何能在她面前保持这份从容?” “面具公子真的能通过这考核吗?传闻洛神女从不轻易认可他人,更遑论成为她的弟子。” 一片片低语声宛如涟漪,在观眾席间扩散。 佳丽席上,白雪霽看著台上的师尊与萧寧,目光复杂,唇角却露出一抹笑意。 “师尊果然认可了他。”她心中暗道,“这样的人,若能通过考核,那便是真正的传奇。” 洛水瑶手指轻轻抚过琴弦,若有所思:“不知这位面具公子,是否真能从师尊的考题中脱颖而出。” 丹凤朝阳则抱著双臂,目光灼灼:“若能过关,他不仅仅是文才横溢之人,更是能够让世人敬仰的传奇。” 红衣翩翩则低声轻笑:“他还未曾露出败退的跡象,这场考核,或许会让我们看到更多精彩。” 另一边,卫清挽目光微凝,紧紧注视著台上的萧寧。她的內心复杂至极,既带著几分期待,又带著难以言说的情感。 “这考核究竟会是什么內容?”她在心中默默问道。 卫青时侧头看了一眼姐姐,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却未多言。 圆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连秋风拂过的声响都似乎被削弱了几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洛青霜宣布考题。 洛青霜缓缓迈步走到圆台中央,她的一举一动都带著无尽的从容与优雅,如同凌霜的高岭之。 秋夜的胭脂湖,银辉铺洒,湖水微微荡漾,像是月光在低声诉说一段悠远的故事。 远处的柳枝隨风轻摆,菊香隨夜风弥散,点缀著这片天地的清幽。 观眾席间的喧譁在洛青霜站上圆台的一刻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屏息以待的凝重氛围。 洛青霜的身影在月光下越发清冷高远,素衣隨风微动,她的每一步都似乎踩在所有人的心弦上,散发著一种无形的威压。 她的目光清冷而深邃,在环顾四周后,最终落在台上那抹青衣身影上。 “面具公子。”她语气不疾不徐,却带著一股直指人心的力量,“接下来,我將提出第一道考题。” 观眾席中,议论声再度响起。 “终於要开始了吗?” “洛神女的考题一向精妙无比,不知第一道题会是什么。” “传闻她的考核题目极难,考倒过无数才子,面具公子能否应对?” 在十佳丽的席间,白霽雪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著师尊,神情复杂而敬畏。 “师尊要出题了。”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著几分忐忑。 红衣翩翩稍稍向前倾身,眼中闪过一抹兴奋: “洛神女的题目,一定是举世无双的难题。面具公子是否真能如大家期待的那般从容应对?” 青衣染却端起茶盏,轻轻啜饮一口,目光悠远: “洛神女的题,往往深蕴哲理。这样的题,註定难以用寻常思路解答。” 丹凤朝阳紧握著腰间佩剑,目光灼灼: “越是艰难的题目,越能检验一个人的真本事。我倒是希望面具公子能够给我们一个惊喜。” 卫清挽的目光也紧紧锁定在洛青霜身上,內心隱隱泛起涟漪。 “她会出怎样的题目?”她心中暗问,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台上那抹青衣身影,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窥探出答案。 洛青霜站定,抬手轻轻一挥,清冷的声音宛如秋夜的月光,轻柔却不容忽视:“第一道题,问的是『度』。” 她顿了顿,目光环视全场,似要將问题传达到每个人的心间: “天下万物,皆有度。为人处世,行事为文,甚至治国平天下,都离不开『度』。若失之过度,则过犹不及;若不及,则有失本真。” “那么,我想请问,何为度?又该如何把握这个『度』?” 话音落下,四周剎那间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后,观眾席间顿时掀起一片低声议论。 “这……这道题,竟然是如此深奥的命题!” “『度』这个问题,简直难如登天!它涉及哲理、处世、治国,甚至是人生的本质。” “是啊!若不能准確把握这个『度』,只怕写出的答案流於表面,难以令人信服。” “面具公子如何作答?他能否解出如此复杂的命题?” 白霽雪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浮现出一抹掩不住的惊愕。 “是这道题?”她心中喃喃,回忆起当年师尊用这道题考核过无数才子、贤者。 “师尊曾用这题难倒了多少文坛巨擘,连几位大儒都未能答得尽善尽美!” “竟然是这题……面具公子,他能做到吗?” 白霽雪的目光透出一丝复杂,既是期待,又是几分担忧。 与此同时,台上的萧寧依然从容。 他微微頷首,面具下的目光清明,语气沉稳:“弟子明白。” 他的一句“明白”,简短却有力,瞬间打破了人群中尚未平息的喧囂。 观眾们不由得將目光再度集中在他的身上,目光中带著更多的期待与探究。 “他竟然如此淡定?” “这样的题目,居然没有让他露出一丝慌乱!” “面具公子的才情,果然不是凡人能及!” 洛青霜的目光微微一凝,心中隱隱对这个年轻人多了几分兴趣:“这份从容,倒是难得。” 台上的萧寧缓缓走向书案,他的步伐依旧沉稳,每一步都带著一种不疾不徐的从容。 他站定在书案前,目光微微抬起,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胭脂湖。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青衣与面具在夜色中更显神秘,他的身影在这片天地间,竟然显得如此挺拔而孤高。 他並未急於提笔,而是微微垂首,似乎在沉思。 观眾席间,卫轻歌忍不住轻声说道:“他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在犹豫?” 卫青时却低笑一声:“不,他是在构思。” 卫清挽微微蹙眉,目光中带著探究:“这样的问题,的確需要深思。他的从容,或许正是因为他胸有成竹。” 佳丽席上,青衣染轻声说道:“这位面具公子,果然与眾不同。面对这样的题目,他竟能如此沉稳。” 丹凤朝阳则冷哼一声:“再从容,也要看他的答案如何。若答不好,所有的从容不过是虚妄。” 红衣翩翩微微一笑:“但愿他的答案,能让我们不虚此行。” 空气中瀰漫著菊的清香,而萧寧的身影,仿佛成为这片天地间唯一的焦点。 他的右手轻轻搭上笔桿,姿態优雅而从容。 笔锋未落,他的身周却已然带起了一种无形的气场,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因他而凝聚。 他闭目片刻,隨即缓缓睁开。 这一刻,他的眼神中透出一抹坚定,那种沉稳的气质,令观眾席上的议论声都为之轻微减弱。 萧寧的笔终於落下。 月光洒在他的手上,点点银辉映衬著书案上的纸张。 每一笔的勾勒都显得沉稳而有力,仿佛他笔下的每一个字,都承载著天地间的至理。 胭脂湖畔的夜风吹拂,捲起了书案上轻轻的纸角。 第501章 中庸之道! 胭脂湖畔的夜色愈发浓重,月光宛如流水般洒落在湖面,柳枝在微风中摇曳,菊香隨风瀰漫,轻柔地触动著每一个人的感官。 湖岸边的灯火逐渐明亮,將四周点缀得如梦似幻。 观眾席间却不似夜色那般平静,低声的议论声夹杂著期待与好奇,宛如夜风般起伏不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圆台中央,那里,一袭青衣的身影笔直而立,如同一棵扎根天地的青松,稳重却散发著蓬勃的生命力。 洛青霜立於一旁,素衣如霜,面容平静中透著一丝深邃,目光却始终未从萧寧身上移开。 她提出的考题,向来以深奥著称,而这一次的“度”,更是涉及哲理与人生的终极奥义。 而此刻,萧寧已然站在书案前,他的身影被月光笼罩,气定神閒,似乎连这片天地间的风都因他的存在而停驻片刻。 他右手轻抚笔桿,左手自然垂落,面具下的目光静謐如湖面,却蕴含著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他没有立即落笔,而是略微沉思,似在与天地共鸣,又似在探索万物的至理。 四周观眾屏息凝神,甚至连议论声都渐渐低了下去,仿佛害怕自己的声音打扰到这位面具公子片刻的思绪。 “他究竟会写下什么?” “如此深奥的题目,他的答案会是怎样的哲理?” 佳丽席间,洛水瑶轻声感嘆:“从他的气度中,我已然感受到一种超然的力量。” 青衣染微微頷首:“確实,他的从容,令人钦佩。” 红衣翩翩却半带著笑意:“但若只有气度而无智慧,再从容也不过是徒劳。” 而此时,萧寧终於提笔。 他动作缓慢却坚定,笔锋在纸上滑动,只是几个呼吸间,四个遒劲有力的字跡便跃然纸上。 放下笔,他抬头看向洛青霜,面具下的声音平静如水,却让四周听得一清二楚:“晚辈答完了。”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全场瞬间譁然! “这……这么快就答完了?” “他才提笔多久?难道是草率应对?” “如此深奥的考题,他竟然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 议论声四起,有的带著不解,有的透著惊讶,更有不少人隱隱浮现出质疑之意。 洛青霜眉头微微一挑,目光中带著一丝探究与疑惑。她未曾开口,身后的白霽雪却快步走上前,目光中透著几分不敢置信:“这么快?” 白霽雪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萧寧的答卷,低头细看,却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字——“中庸之道”。 短短四字,却有一种笔力千钧之感,宛如將天地间的平衡凝聚其中。 白霽雪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惊涛骇浪翻涌。 “中庸之道?”她在心中低声念道。 这四个字,前所未闻,却仿佛蕴含著无穷的深意。 四周观眾席间的议论声一瞬间爆发,仿佛点燃了一片燎原的火焰。 “只有四个字?中庸之道?这是什么意思?” “前所未闻的说法!竟然只有四个字!” “这样的答案,真的能解答洛神女的问题吗?” “莫非……他在敷衍?” 观眾的反应显然是震惊与不解居多。佳丽席间,几位佳丽同样被这四个字震得微微失神。 墨玉莲低声念叨:“中庸之道?这是何意?” 青衣染则目光微凝,似在沉思:“短短四字,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莫非这便是他的答案?” 红衣翩翩微微蹙眉:“如此简略,未免过於轻率。” 而卫清挽的心却猛然一震,目光中带著深深的疑惑与震撼:“中庸之道?” 她默默念了一遍,心中却泛起无尽的困惑。 中庸之道? 何解? 萧寧毕竟是穿越者。 在他的记忆深处,存留著另一个世界的文化与智慧。 在那个世界中,有著博大精深的儒家思想,而“中庸之道”,便是其中的重要理念。 所谓中庸,不是平庸,不是妥协,而是將世间万物的度把握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也不不及,追求一种最高的平衡与和谐。 这种思想,在神川大陆上从未出现过。 这里没有儒家,也没有中庸,更没有以“度”为核心的哲学体系。 因此,当这四个字跃然纸上时,无论是洛青霜、白霽雪,还是所有观眾,都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与震撼。 白霽雪缓缓抬起头,看向台上的萧寧,声音微微颤抖:“中庸之道……公子,可否解答,这四字何意?” 萧寧的目光穿过面具,透著一抹从容的笑意。 在这一片喧譁中,萧寧依旧佇立如松,目光沉静,仿佛早已预料到眾人的反应。 这一刻,胭脂湖畔的秋风似乎更加轻柔,月光也显得格外明亮。 观眾的討论声逐渐扩散,如潮水般席捲整个湖畔。 而在圆台之上,洛青霜的神情却渐渐变得凝重而深邃。 她没有开口,目光深深地凝视著台上的萧寧,仿佛要透过那抹青衣与面具,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真正面目。 而萧寧,只是从容地站著,静静等待著她的回应。 夜幕沉沉,胭脂湖畔的月色愈发深邃,如流水般洒落在湖面,映照出一片静謐的银辉。 秋风轻拂,湖水泛起粼粼波光,柳枝在风中微微摇摆,如同一曲无声的琴音,低诉著夜的诗意。 远处的灯火明灭不定,映衬得这片天地更加梦幻而迷离。 然而,此刻的湖畔並未因这静謐的夜色而安寧。 观眾席间的议论声依旧此起彼伏,伴隨著压抑的兴奋与满满的好奇。 目光的焦点依然停留在圆台中央,那抹青衣身影如孤峰般卓立,面具下的神秘与篤定让人心生敬畏。 洛青霜站在书案旁,目光微微一凝,落在萧寧的身上,冷静而深邃。 她没有急於发问,而是低头看著白霽雪呈上的答卷,那上面仅有的四个字——中庸之道,正以遒劲的字体占据了整张答卷的中央。 四个字,简洁,却如同天地间的一声惊雷,直接震动了她的心神。 洛青霜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如水般幽深,似在品味这短短四字中的深意。 “中庸之道……”她轻声念出,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周围。 而此刻,白霽雪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著自己的师尊。 师尊向来以冷静自持著称,可此刻,她那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神中,竟透出几分震撼与思索。 显然,这四字也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力量。 白霽雪心中微微一嘆:“师尊果然被他惊到了。这『中庸之道』,究竟蕴藏著怎样的哲理?” 但白霽雪的目光很快被另一件事吸引——萧寧的字。 那四个字写得极为大气,字形端庄而不失灵动,结构精妙,笔势如龙,隱隱透著一种磅礴的气韵。 “这字……”白霽雪忍不住低声惊嘆。 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古籍中描述的“龙腾凤舞”四个字,只有最顶级的书法大家,才能写出如此气魄之字。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师尊:“师尊,这字……” 洛青霜的目光也停留在那四字上,越看越觉得惊讶。 她是书法大家,对於笔法的讲究与精妙自有极高的见地。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四个字,已然达到了一种她难以轻易企及的境界。 “气韵如龙,笔势通达。”洛青霜轻轻点头,声音中带著一丝欣赏:“此人不仅才情出眾,书法造诣亦是登峰造极。” 白霽雪目露敬佩之色,轻声补充道:“师尊,这字……怕是只有顶级书法大家方能媲美。” 洛青霜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將目光再度转向台上的萧寧,眼神中多了一份探究。 “如此字跡,绝非一朝一夕可得。你不仅才情出眾,书法亦如此精湛,实在难得。” 洛青霜语气虽平静,却带著几分难掩的讚嘆。 这番评价一出,四周观眾顿时譁然。 “洛神女竟然如此评价他的字!” “这可是难得一见啊!洛神女一向对书法有极高的要求!” “他不仅文章惊世,连书法也如此了得,这人到底是什么来歷?” 一时之间,四周的议论声渐渐高涨,每个人都在议论著面具公子的才情与书法。 而此刻,佳丽席间也已然震动。 洛水瑶的目光微微闪动,低声说道:“如此字跡,竟能得洛神女如此称讚,我等实在不及。” 墨玉莲轻轻点头,眼中多了一丝复杂:“果然是多才多艺之人,字与文章皆堪称绝顶。” 丹凤朝阳却略显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四个字罢了,才情再高也不能说明一切。” 然而,她的目光却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敬佩。 红衣翩翩则掩口轻笑:“这位面具公子,果然不凡。若能一见他真实面容,倒是我等一大幸事。” 紫烟绕轻轻哼起一曲低调的小调,眼神中满是探究:“这般才情,倒真是世所罕见。” 她的声音轻柔,仿佛一阵清风,却让人听出了浓浓的敬意。 在这一片低声的议论与感慨中,洛青霜终於抬起头,將目光落在了台上的萧寧身上。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却带著一份少见的郑重:“面具公子,何为中庸之道?” 这一问,如同山涧的一声钟响,將全场的目光再度吸引到萧寧身上。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待著这位面具公子的解答。 萧寧的目光透过面具,平静地注视著洛青霜。 他站得笔直,身姿如松,面具下的神情无人知晓,但那从容的態度却让所有人感到一股莫名的敬意。 这一刻,胭脂湖畔秋风拂过,柳枝低垂,月光洒下的清辉如同將整个天地笼罩,四周一片静謐。 萧寧微微抬首,目光从台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洛青霜身上。 他面具下的神情无人可见,但那股不紧不慢的从容气度,却足以令眾人屏息。 片刻后,萧寧开口了,声音平稳而清晰,像是湖心的钟声,直接敲击著每个人的心弦: “所谓中庸之道,乃是天地间至高的智慧。『中』,非平庸之中,而是中正无偏;『庸』,非碌碌无为,而是执简驭繁。” 这句话一出,台下顿时传来轻微的吸气声。 不少人眼中浮现出思索之色,短短一句话,却已点出了“中庸”与“平庸”的根本区別。 萧寧轻轻抬手,指向远处的湖水: “诸位请看胭脂湖。湖水虽平,但並非一片死寂。风起时泛波,风止时归静,这便是自然之中的『中庸』。” “水若太满,则溢;水若太浅,则干。唯有恰到好处,才能养育万物,润泽四方。”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带著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不止是对“中庸”的解读,更是对天地自然的礼讚。 观眾席间有人忍不住低声感嘆:“竟能用湖水来解读中庸……真是奇思妙想。” 佳丽席上的青衣染也不由得低声说道:“这番言语,已然让我有所触动。” 萧寧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中庸』,既是一种態度,也是一种能力。它教人不偏不倚,不骄不躁,保持心灵的平衡。” “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治国平天下,皆需把握『度』。若太过,则伤人伤己;若不及,则难以成事。” 洛青霜的目光微微闪动,第一次在台上露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讚嘆之色。 萧寧继续说道: “为人处世,『中庸』是『礼』的体现。与人交往,过於热情则易生骄纵,过於冷漠则易生隔阂,唯有恰如其分,方能彼此和谐。” “以家国而论,『中庸』便是治理的根本。赏罚分明而不过苛,税赋適中而不过重,法律清明而不过严,这便是治国的『中庸之道』。” 他微微抬首,声音略带一丝激昂: “治国者若不能把握『度』,便如驾船之人失去平衡,终將倾覆。『中庸』,便是这平衡的核心。”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赏罚分明,税赋適中,法律清明……这说法简直一语中的!” “是啊,以往谁能將治国如此精炼地归纳为『中庸』二字?” “这面具公子的见解,果然非同寻常!” 洛青霜依旧静静地站在台上,但目光中已然多了一抹深深的思索与认同。 萧寧的声音继续在夜空中迴荡,他的语调平和,却自有一种难以忽视的力量: “『中庸之道』,亦是修身养性之道。” “人若不能自知,便无从修正自己的过失;人若不能自控,便难以避免情绪的偏激。” “修身以中庸为法,能自省而不苛责,能自励而不过度,这便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萧寧的声音微微一顿,隨后继续说道: “许多人误以为『中庸』是妥协,是平庸。其实不然。中庸之道,乃是化繁为简,以最平实的方式化解最复杂的问题。” “中庸不是逃避,而是直面矛盾后的最佳选择;中庸不是平庸,而是大智慧。” 这一番话语,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许多人心中困惑的锁。 观眾席间,有人忍不住点头,低声说道:“原来『中庸』有这么深的內涵!我之前竟一直误解了。” “是啊!將繁杂的人情世故、家国天下,都归纳到『中庸之道』,这种见解,真是绝妙。” 佳丽席间,红衣翩翩轻轻鼓掌,眼中透著欣赏之意:“这位公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洛水瑶则轻声说道:“他的见解,已然超越了世俗的藩篱,直指人心的本源。” 卫清挽站在观眾席一角,目光复杂地注视著台上的萧寧。 她的心湖已然被这番话语搅动,思绪如波涛般难以平静。 “如此胸襟与见解,果然不像凡俗之人能拥有。” 卫青时轻轻点头,语气中带著一抹欣慰:“姐姐,他的才情,已然不需再多怀疑。” 湖畔的议论声渐渐平息,而洛青霜的目光则深深锁定在萧寧的身上。 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著一丝讚嘆: “你对『中庸』的解答,確实有其独到之处。” “不过,『中庸』二字所蕴含的哲理远超寻常,我需要再问你几句,以探你的见地是否真的深刻。” 她微微侧首,语气带著一丝试探与严肃: “你所言的『度』,面对人心的贪婪与欲望时,又该如何掌控?” 全场再次屏息。萧寧的解答,已然震撼眾人,而洛青霜显然意犹未尽。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考题更为尖锐,也更加具体。 在场眾人听到这个问题后,不少人心中暗自一惊。 “贪婪与欲望,確实是人性中最难以平衡的部分啊!” “中庸之道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是啊,贪慾之心一旦滋生,如何能以『度』去约束?” 席间议论声虽低,却已然传递出眾人內心的复杂情绪。 佳丽席上,青衣染轻声嘆道: “这確实是一个难题,面对贪婪和欲望,『度』该如何掌握,怕是连圣人也难有完美的答案。” 洛水瑶则目光悠然,轻声说道:“我倒想听听,这位面具公子,会如何回答。” 丹凤朝阳抱臂而立,嘴角带著几分审视之意:“这次的考题,恐怕没那么容易答对了。” 卫清挽站在观眾席一角,目光深深锁定在萧寧的身上。 她心中隱隱有些紧张,虽然不知道为何,却感觉接下来的回答,或许將成为一场真正的考验。 台上的萧寧,依旧从容不迫。 他面具下的目光深邃而平静,仿佛洛青霜的提问並未让他感到一丝压力。 他轻轻拂袖,站直了身形,声音平缓却清晰地响起: “前辈所问,乃是人心的根本。贪婪与欲望,確实是最难掌控的力量之一。” “然而,中庸之道,便在於以『理』驭『欲』,以『礼』制『心』,最终达成內外的平衡。” 此话一出,观眾席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隨即便是细微的惊嘆声。 “以理驭欲?以礼制心?这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很有道理,却好像又很抽象……” 萧寧看著台下的反应,似乎早已预料到眾人的疑问,他缓缓开口继续道: “贪婪与欲望,是人性的一部分,不能简单地压制,更不能完全放纵。中庸之道讲究的,是在允许適度欲求的同时,以理性与规则加以引导。” 他微微侧头,目光投向远处的胭脂湖: “诸位请看这湖水。湖水为何如此静謐动人?因为它有岸。” “若无岸约束,湖水便成了无边的洪流,反而会毁灭一切。” “人心亦如湖水。欲望便是湖中的水,规则与理性则是湖的岸。若岸宽水浅,欲望便无害;若岸窄水深,便会酿成灾难。” 这番比喻通俗易懂,却又直指人心本质。 佳丽席间,墨玉莲轻轻点头,讚嘆道:“他將欲望比作湖水,规则比作湖岸,这个比喻,实在是绝妙。” 青衣染亦忍不住低声说道:“確实,这样的解答,既深刻又简单,令人信服。” 萧寧缓缓迈步,目光平静,却又带著一种直视人心的力量: “若论治国,则需在『礼』与『法』之间找到平衡,以规矩约束人心,以恩义感化民心。礼法相辅,刚柔並济,方能稳定天下。” “若论修身,则需以理性战胜欲望。贪慾过度,则反噬自身;过於克制,则损害本性。人应当自知,明白自己的需求与底线,在得与舍之间寻找最佳的平衡点。” 他说到此处,微微停顿,目光转向洛青霜:“这便是中庸之道在欲望与贪婪中的体现。” 洛青霜目光微微一凝,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台下的议论声已然如潮水般涌起。 “如此精妙的回答,確实让人震撼!” “是啊,他將贪慾、人性、规则、治国之道完美结合在一起,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智慧!” “这样的见解,恐怕连洛神女也难以挑出毛病了吧?” 佳丽席上,红衣翩翩嘴角带笑,低声说道:“这位面具公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白霽雪站在洛青霜身后,目光复杂地看著萧寧,心中暗自感嘆: “师尊的题目,曾经难倒了无数人。可他却能用这样简单却深刻的方式作答,这才情与智慧,確实超乎想像。” 卫清挽站在观眾席,双手紧握著衣袖,目光复杂地注视著台上的萧寧。 她的心中,泛起了无尽的涟漪:“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何能有如此见解?” 第502章 洛青霜的请教?! 夜深如水,胭脂湖畔的夜色显得愈加寧静深邃。 月光柔和地洒落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与四周的柳影和灯火交相辉映,勾勒出一片如梦如幻的画境。 湖边的菊散发著淡淡的清香,隨风瀰漫,仿佛为这场盛会增添了一抹诗意的韵味。 然而,此刻湖畔的人群中,却並不如表面的静謐。 观眾席间的议论声早已掀起了热潮,宛如涟漪一般从圆台向四周扩散。 “中庸之道,真乃妙言啊!” “这四字回答看似简短,却包含了如此深奥的哲理,难怪连洛神女也不得不认真审视。” “面具公子的见解不仅仅局限於个人修养,还延伸至治国理政,实在令人敬佩!” 人群中,不少学子模样的年轻人已经忍不住將萧寧的回答一字一句记在心中,生怕错过其中的奥妙。 更有一些文士摇头晃脑,低声吟诵著“中庸之道”,试图將这全新的理念融入自己的思考中。 佳丽席间,十佳丽或点头讚嘆,或低声议论,她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地集中在萧寧身上,神情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而观眾席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於几位身份显赫的大儒。 柳山居此时端坐在席间,原本自信从容的神情竟流露出几分深思与敬佩。他轻轻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嘆息道:“此子,真乃奇才。” 他低声念道:“湖水有岸,方能静謐;人心有度,才能平和……如此简单的比喻,却直指人性与规则的本质。” 一旁的徐白眉目光微凝,缓缓点了点头:“中庸之道一说,於我而言,虽属闻所未闻,但细细思量,確实包含了无尽的智慧。” 他的声音中透著一抹讚嘆: “在修身层面,这中庸之道教人克己守礼,適度而行;在治国层面,更有以礼法为度、刚柔並济的深远意义。难怪洛神女会为之动容。” 柳山居微微一笑,看向徐白眉:“徐兄,你可是这片文坛最严苛的评论者之一。难得见你对一位后辈如此推崇。” 徐白眉轻轻摇头,语气中带著几分感慨:“贤者无先后,达者为师。此子虽年轻,但见解之深,胸襟之广,已然超越了许多所谓的大儒。”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徐某人,自问在文章上或许还能与他较量一二,但若论修身治国的格局,这位面具公子,已是胜我一筹。” 此言一出,四周不少文士纷纷惊讶地看向徐白眉。 要知道,徐白眉在神川大陆的文坛地位,可谓举足轻重。 他不仅学识渊博,更以目光高远、评论犀利著称。 如今竟然如此评价一位年轻人,实在令人震撼。 柳山居听罢,却不以为意,反而轻轻一嘆: “徐兄所言甚是。这『中庸之道』,不仅仅是对洛神女考题的回答,更是一个全新的思想体系。若此子能再多加阐释,或许將成为文坛的一大奇蹟。” 他抬头看向台上的萧寧,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欣赏:“此等人物,若能与之共论学问,倒是一大幸事。” 不仅仅是柳山居与徐白眉,其他几位名声显赫的大儒也纷纷表达了对萧寧的讚赏。 一位年长的儒士轻声说道:“此子年纪轻轻,却能提出如此深邃的理念,实在令人敬佩。” 另一位文士则低声感嘆:“他將贪慾比作湖水,以规则比作湖岸,这种比喻虽简,却直指本质。如此智慧,实在罕见。” 围绕著“中庸之道”的討论如潮水般蔓延,越发高涨。 洛水瑶轻轻抚琴,微微侧头对青衣染说道:“连徐白眉和柳山居都如此推崇他,这位面具公子,果然不凡。” 青衣染轻轻点头:“他確实非同寻常。中庸之道一说,虽然初听之下似有些简单,但细细品味,却包含了无尽的哲理。” 红衣翩翩则轻笑道:“虽未解其全意,但我却能感受到他字里行间的格局与胸襟。这样的男子,確实让人刮目相看。” 而在观眾席的一角,卫清挽目光复杂地注视著台上的萧寧,心中已是波澜起伏。 “中庸之道……”她默默念叨著这四个字,眼中浮现出几分震撼与迷惘。 卫青时站在一旁,见姐姐的神情愈发复杂,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他低声说道:“姐姐,此人的才华,您觉得如何?” 卫清挽轻轻摇头,低声说道:“这不是单纯的才华,而是一种格局,一种胸怀。” 她的声音中透著些许感慨:“这四个字,竟让我觉得,我从未真正了解过天下。” 卫青时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言。 月光下的圆台,萧寧的身影依旧挺拔如松,他的气度与从容,使他仿佛与整片天地融为一体。 他笔下的“中庸之道”,不仅仅是一道考题的答案,更是一种让所有人深思的全新理念。 夜色深沉,胭脂湖畔的静謐被月光浸染得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 柳枝摇曳,菊香瀰漫,湖面波光瀲灩,与夜空中的点点星光相互辉映,映衬出天地之间的浩渺与无垠。 四周的灯火映得观眾席若隱若现,而人群中的声音却始终无法平息,匯聚成低沉的潮涌,反覆拍击著整个湖畔的夜空。 圆台之上,萧寧静静佇立,他的青衣在月光下宛如流动的山水,挺拔的身姿如孤峰般令人不可忽视。 而他的那一份从容与平静,更使得他仿佛凌驾於这世俗的喧囂之外。 洛青霜站在他的对面,月光为她镀上一层冷清的光辉,映得她的面容如同雕琢而成的玉像,清冷绝尘。 然而此刻,她那一贯波澜不惊的目光,却难得流露出一丝深深的震撼与探究。 “中庸之道……” 这四个字,像是一柄无形的锋刃,直入她的心间,將她层层筑起的理性与冷静剖开,让她在短短的时间內,经歷了一场从未有过的思考与触动。 洛青霜的目光轻轻扫过手中的答卷,那四个遒劲有力的字跡依旧清晰地映入眼帘。 它们的线条浑然天成,字形沉稳中透著灵动,笔势收放自如,如同湖水环山,天光云影间流转不息。 每一笔都像是在诉说著某种深藏於文字中的道理,每一画都仿佛蕴含著无尽的智慧。 洛青霜忍不住低头再看了一眼,心中暗道: “他竟能將书法与道理融於一体,这种笔法与意境,早已超越了所谓的技艺,而是一种道的体现。” 她的指尖微微一颤,心底悄然生出了一抹异样的情绪。 “这笔锋……这四字之意,莫非是冥冥中天意的启示?” 思绪涌动间,她不自觉地再次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投向了萧寧。 此时,萧寧依然站在原地,目光如月下的湖水般深邃,透过面具,他的神情无可捉摸。 然而正是这份深不可测的从容,让洛青霜的心湖再一次泛起了涟漪。 “他究竟是何许人?” 洛青霜的內心第一次生出了这样的困惑。 她素来以理性著称,无论面对任何惊才绝艷之人,她都能以冷静的姿態审视。 然而今日,站在她面前的这个面具公子,却彻底打破了她的这份从容与冷漠。 “面具公子,”她心中默念,目光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停驻良久,“究竟是怎样的经歷与学识,才能造就如此胸怀,如此见解?” 洛青霜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萧寧,从他的青衣到他的面具,再到那紧握书案的双手,每一个细节都似乎带著某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而这一刻,她竟然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目光。 他太过从容,太过平静,甚至让洛青霜生出了一种荒唐的念头: “仿佛这世间的任何事物,都难以让他动摇分毫。” 洛青霜的心绪愈发复杂。 她的思维一向冷静严密,可今日却在这四个字前无数次动摇。 这让她隱隱有些不安,甚至生出了一丝自我怀疑: “难道我洛青霜,竟也有看不透的人和道理?”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犹豫与迷茫。 四周的议论声依旧不断传来,但在洛青霜的耳中,这一切却仿佛被削弱成了背景音,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四个字上。 “中庸之道……”她再次轻声念道,声音低到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这一刻,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这一回答能够震动全场,也似乎依旧对其中的深意感到难以完全参透。 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始终落在萧寧的身上,脸上带著几分复杂的神色。 时间仿佛静止,月光依旧温柔地洒在两人之间,勾勒出一种奇妙的对峙氛围。 四周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洛青霜的身上。 然而,洛青霜却依旧愣在原地,仿佛连她自己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思中。 白霽雪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复杂地望著师尊。 从未见过洛青霜露出这样的神情,从未见过她对一位年轻人的回答流露出如此明显的震动。 “师尊……”白霽雪轻声唤了一句,却发现洛青霜依旧没有动静。 这让她心中的震撼愈发浓烈。 洛青霜终於微微抬起头,清冷的目光再次锁定了萧寧。 这一瞬间,她眼中的复杂与震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得的欣赏与探究。 她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如秋夜的寒风般清晰入耳:“面具公子。” 萧寧缓缓抬眸,神情依旧平静,目光中没有一丝波动。 洛青霜看著他,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夜色深沉,胭脂湖畔的秋风拂过,吹散了菊的芬芳,却无法带走眾人心中的震撼。 湖面泛著粼粼的波光,月光洒下的银辉如水,映照在柳枝与灯火间,勾勒出一片清幽与寧静。 然而,圆台四周的人群却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寂静,仿佛夜色与湖光都在为这一刻屏息静待。 洛青霜手中捧著萧寧的答卷,那四个字遒劲有力,似有万钧之重,直压得她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中庸之道……” 这四个字从她心中流转开去,起初她只觉得惊艷,但隨著思索的深入,竟然愈发觉得震撼。 “中庸,竟是如此深邃的道理。”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落在纸上,那清秀的字体,笔锋间含著骨力,字形间藏著锋芒,既有规则,又不失灵动,竟仿佛以书法阐释了中庸的本质。 “以『中』为主,以『庸』为辅,形虽平静,却暗藏天地间的至理。” 洛青霜的指尖微微一紧,內心的思绪翻涌如潮,越来越清晰,却又越来越复杂。 “中庸之道,不只是修身之法,更是治国、平天下之道。” 她的思绪渐渐扩展,仿佛打开了一扇从未被触及的大门。 “修身克己,以中为衡,以度为標,不偏不倚,刚柔並济,这不正是圣贤所追求的至高境界?” “治国安邦,礼法並行,既不为私慾所累,也不为苛法所限,不偏执,不过度,这才是真正的王道之法。” 她的心中,渐渐对“中庸之道”的內涵有了更深的体悟。 “中庸之道,果然不同凡响!” 这一刻,她不禁抬头,再次望向萧寧。 那个身影依旧挺拔如松,他的面具掩映下,是谁也无法窥探的神情,而他那份从容与静謐,却让洛青霜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嘆服。 “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的经歷与胸怀,才能提出这样的理念?” 洛青霜一贯冷峻的目光,此刻竟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探究与钦佩。 她抬头看向四周,发现无论是柳山居、徐白眉这样的文坛大儒,还是那些年轻学子,甚至十佳丽席间的佳人们,目光都凝聚在萧寧身上,带著毫不掩饰的敬意与佩服。 洛青霜心头一震,这种场面,在她的认知中从未有过。 她思索再三,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手中的答卷。 “越想,越觉得惊艷;越读,越觉得深不可测。”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四字的笔锋,心中突然一顿。 “不对……” 她的思绪停留在了这些字跡上。 这四个字,不仅是绝妙的答题,更似乎带著某种引导,让她產生出更多的联想。 洛青霜陷入了沉思,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她的心中,越想越觉得惊艷。 她突然意识到,这四个字不仅仅在回答她提出的“度”的问题,而是带著一份超越她所能想像的智慧与哲思,引领她走向更高的认知层次。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眉宇微蹙,双手將答卷捧得更紧,仿佛这薄薄的纸张,承载著万钧的分量。 “不行,我必须要问清楚。” 这一念一出,她竟然不再迟疑,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台上的萧寧。 “面具公子。”洛青霜的声音清冷,却带著从未有过的郑重与探寻。 萧寧微微抬眸,面具下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静静看著洛青霜,等待她的言语。 洛青霜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她的目光,却不曾有一刻离开那抹青衣的身影。 “这一问,不再是考题,而是请教。” 此话一出,场下瞬间譁然! 观眾席上的学子们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请教?”有人低声喃喃道,“洛神女,竟然要向面具公子请教?” “这怎么可能!洛神女可是神川大陆最具威望的大儒之一,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怎会向一个年轻人请教?” “这位面具公子,真是绝世奇才,竟然能让洛神女都自觉不如!” 议论声越来越大,但大多数人已被深深震撼,神情中除了惊愕,更多的是敬佩。 佳丽席间,白雪霽轻轻掩住嘴,低声喃喃:“师尊竟然……” 她看向台上的洛青霜,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洛水瑶低声感慨:“连洛神女都甘愿请教,此人的才情与见解,恐怕早已超出了凡人的认知。” 柳山居与徐白眉等大儒,此刻也纷纷露出复杂的神色,面面相覷。 “洛神女愿意请教,说明她已然將这位面具公子视为平等之人。”徐白眉轻嘆了一声,目光中满是敬意,“如此胸襟,也唯有洛神女才做得到。” 而柳山居则轻轻一笑:“此子能得洛神女如此厚待,想来將来必然是文坛之星。” 此时,圆台之上,洛青霜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透著一丝难得的柔和: “公子所提『中庸之道』,虽短短四字,却让我產生了无尽的疑惑与感悟。” 她微微一顿,目光中满是探究:“公子是否愿意赐教,告诉我更多其中的真意?” 她的语气虽平静,却已带著一丝前所未有的恳切。 四周的议论声再次爆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寧身上。 洛青霜站在圆台中央,清冷如雪的目光注视著萧寧,虽无言语,却满含深意。 她刚刚提出的请教,如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层层波澜,甚至连空气都似乎染上了一丝紧张与期待的气息。 萧寧立在书案前,青衣掩映於月光中,挺拔如松,沉静如山。 他缓缓將目光从洛青霜身上移开,环顾了一圈四周,那一瞬间的从容与淡然,仿佛看穿了世间的一切喧囂与疑惑。 他轻轻抬手,指尖按住书案上的笔,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所谓中庸之道,其中更多深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短短的一句话,犹如晨钟暮鼓,顿时让场上的气氛骤然凝固。 白霽雪怔住了,她站在师尊身后,瞪大了眼睛看向萧寧。 “不可言传?”她在心中反覆咀嚼这句话,似懂非懂,却又仿佛隱隱抓住了什么关键。 观眾席间顿时响起了细微的低语声。 “什么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难道是说,这中庸之道的深意,无法用言语完全表达?” “这……如此玄妙的回答,他究竟是何意?” 有人惊嘆,也有人不解,但更多的人目光中满是钦佩与敬畏。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眼前这个面具公子,所思所悟,早已超出了普通人能够触及的高度。 萧寧缓缓站直身子,轻轻呼吸了一口夜风。他抬头看向洛青霜,目光依旧平静如水。 “我可用另一种方式,为洛前辈展现中庸之道的真意。”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洛青霜眉头微微一动,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另一种方式?” 萧寧微微頷首,没有再多解释,而是转身对一旁的书童说道:“再取一张宣纸来。” 书童愣了片刻,隨即恭敬地应了一声,快步將一卷新的宣纸送到书案上。 这一幕,瞬间让全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我为洛前辈画一幅图,能悟出多少,便看前辈的造化。” 萧寧声音平静,却仿佛带著无形的力量,震慑全场。 空气仿佛凝滯了片刻,紧接著,整个胭脂湖畔沸腾了起来。 “画……画一幅图?” “中庸之道的答案,居然可以用画来展现?” “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难道他真的能用一幅图,概括这么深奥的道理?” 议论声四起,有人震惊,有人疑惑,有人佩服,也有人满脸不可置信。 观眾席间,更多人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圆台之上。 “一幅图能说明什么?” 一位年轻学子忍不住低声嘀咕。他的脸上写满了迷惑与不解:“这等深邃的哲理,连文字都难以完全詮释,画又怎能做到?” 他的同伴却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语气中带著一丝激动:“你不懂!正因如此,才更显得非凡!” “非凡?”年轻学子皱眉反问,满脸疑惑。 那人却语气篤定:“一幅画胜千言!若能用画道展现哲理,说明他早已超越了寻常人的理解。” 这话让周围的人纷纷点头。 “不错!正因我们无法想像,所以他才与眾不同。” “能够通过洛神女的考题,这位面具公子,定然有他独特的见解。” “连文章都能写出震撼全场的《大道之行也》,如今再以画作展现中庸之道,又有什么不可能?” 隨著这几人的议论,更多人不由得点头认可,心中对萧寧的佩服又添了几分。 第503章 八卦图! 夜幕如墨,深深地笼罩著胭脂湖畔的天地。 月光清冷而澄澈,洒落在湖面上,將整片湖水映照成一片银辉。 仿佛一条从天而降的光带,横贯天地之间。 风从远方吹来,带著淡淡的凉意,拂过湖面。 柳枝隨风轻摆,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呢喃著什么古老而神秘的诗篇。 湖边的菊,此刻在夜风与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幽。 一簇簇金黄、素白的朵,隨风微微摇曳,柔软却倔强地生长在这片夜色里。 它们將那浓郁的清香送入每一个人的鼻端。 菊香混杂著湿润的湖水气息,让这一方天地充满了诗意和几分难以言说的肃穆感。 胭脂湖畔的灯火已尽数亮起。 仿佛无数颗星辰坠落人间,点缀在这片天地间。 远处的楼台与水榭,在灯影与夜色中若隱若现。 依稀可见其轮廓,却又带著一层朦朧的美感。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显得静謐而空灵。 仿佛时间在这里缓缓停滯。 所有的目光都被那月光下的圆台所吸引。 圆台之上,灯火將萧寧的身影映衬得愈发挺拔。 他站在那里,青衣隨风微微拂动。 面具遮挡了他的神情,却无法掩盖他周身那种超然物外的气质。 他如同一座孤峰,稳稳地佇立在天地之间。 不为外界的喧囂所动,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沉稳与自信。 洛青霜则立於圆台的另一侧。 一袭素衣在月光与灯火的交织下,显得越发冰冷而孤绝。 她的身姿笔直,目光犹如寒霜般凝聚。 却带著一丝深不可测的探究。 她没有开口,静静地看著萧寧。 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动作。 四周观眾席上,人群早已不復最初的平静。 那些低声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是潮水般一波接一波。 又仿佛在等待著即將到来的惊涛骇浪。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好奇与震撼。 他们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圆台中央。 仿佛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这位面具公子竟然要用画来解答中庸之道?此举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一位年轻学子低声说道,目光中带著浓浓的疑惑与不解。 “你懂什么?”他的同伴却急忙低声喝道,语气里带著几分崇敬。 “能够写出《大道之行也》的人,岂是你我能够轻易揣度的?” “或许这一幅画,才是真正的深意所在!” “画……真的能够解释『中庸之道』这样深邃的道理?” 也有人喃喃自语,目光中满是怀疑。 但隨即又忍不住看向台上的萧寧,眼中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那些大儒们,此刻也纷纷皱眉沉思,目光中带著探究和敬佩。 徐白眉抚须不语,眼神深邃地望著萧寧,似乎在揣摩他下一步的用意。 而柳山居则眉头轻锁,目光透著几分敬重:“以画证道,古往今来,尚未听闻。” “若他真的能够做到,那他……將不只是文坛奇才,而是承载了一种开创之力。” 佳丽席间,十佳丽此刻也已陷入沉默。 唯有目光中透著各自不同的情绪。 有惊讶、有钦佩,有些人则怀揣著一丝难以名状的期待。 洛水瑶轻轻抚著琴弦,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思:“能以画释道,他的才情,怕是要超乎所有人的想像了。” 红衣翩翩轻笑一声,眉眼间带著几分戏謔:“这面具公子,可真是处处出人意料啊!” “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要画出什么,才能让洛神女领悟『中庸之道』。” 青衣染端著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声音中带著几分探究:“这幅画,若真能以画入道,那他才是真正的惊世之才。” 而在观眾席的一角,卫清挽一动不动地看著圆台,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目光复杂至极。 她的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思绪乱成一团。 那个青衣男子的从容与自信。 那面具之下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无一不在击打著她的內心深处。 “他究竟要画什么?”她轻声自语,目光微微颤抖。 她总觉得,台上的男子与自己心中那道身影渐渐重合。 虽然她不愿去承认,却始终无法挥去那份疑虑。 而卫青时站在她身侧,双手抱胸,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 他低声说道:“姐姐,你不是一直很好奇这位面具公子的身份吗?” “不如再看一看,或许这一幅画,能解开你的疑惑。” 卫轻歌则睁大了眼睛,语气中透著掩饰不住的兴奋:“他总是能带来惊喜!” “写文章如此惊世,想必这幅画也必定非同寻常!” 胭脂湖畔,喧囂之中又带著一种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所有的期待,都匯聚在了台上那一袭青衣的身影上。 此刻,萧寧就像一位独立於天地间的执道者。 挺拔而从容,站在那里,成为了这方天地唯一的焦点。 月光洒落,灯火摇曳。 湖面泛起的涟漪仿佛与眾人心中的震动交相呼应。 而那一袭青衣、那一抹面具之下的神秘。 正將整个夜色映衬得愈发深邃。 夜色如水,胭脂湖畔的月光愈发皎洁,洒落在圆台之上,將那一袭青衣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柔光之中。 台上的萧寧站在书案前,身姿挺拔,仿若一座与天地共存的孤峰,目光深邃而平静,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沉稳之气。 四周万籟俱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牢牢聚焦在那台上之人身上,甚至连秋夜微凉的风声似乎也变得遥远而微弱。 他缓缓抬手,对一旁的白霽雪道:“再取一张宣纸。” 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了某种不可违逆的力量。 白霽雪微微一愣,旋即点头,连忙取来了一张上好的宣纸,平整地铺在了书案之上。 宣纸铺开的一瞬间,微风拂过,纸面轻轻颤动,像是一潭湖水刚刚泛起的涟漪。 萧寧右手微微抬起,执笔的手指修长而稳重,墨水早已调好,笔锋微微垂下,悬停於纸面之上。 这一剎那,仿佛天地间的时间都为他停顿。 月光照亮他的侧脸,面具下的双眼平静而深邃,令人看不透那份从容之中,究竟蕴含了多少心绪。 台下眾人目光灼灼,每个人都不愿错过这一刻,甚至有不少人下意识地探身向前,生怕漏掉任何细节。 “他要开始作画了!” “如此郑重其事,这一幅画必定非同寻常!” “可是……他真能用画来解释中庸之道吗?” 窃窃私语声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人们的好奇与期待早已被萧寧这份从容激发到了极点。 “嘶——” 一位年长的儒士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灼热地看著萧寧那执笔的手:“从他站在那里执笔的姿態来看,这位面具公子的书画造诣,恐怕绝非寻常!” “的確,他握笔的手很稳,丝毫没有犹豫。” 另一人低声回应,语气中满是惊嘆,“一个人作画的气度,往往就能反映出他的胸襟与格局。” “可惜,题目实在太难了。”有人皱眉摇头,“『中庸之道』这样深邃的概念,如何能够以画来体现?” 然而,就在他们议论纷纷之际,萧寧的手动了。 他的笔尖轻轻落下,蘸满墨汁的笔锋在宣纸上留下了第一道浓黑的笔画。 笔锋果断而稳健,落笔成形,宛如在空白的天地间勾勒出某种难以言说的轨跡。 “刷——” 伴隨著墨色晕染,宣纸上的第一笔宛如一道苍劲有力的线条,横贯整个纸面,既不失流畅,又带著几分沉稳的气势。 观眾席上,有人立刻忍不住低声惊嘆:“这笔……竟如此沉稳而有力!” “是啊,这可不像普通的作画,更像是在立意。” “他到底要画什么?” 然而萧寧並未理会周围的议论,他神情专注,目光如炬,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消失,只剩下他手中的笔与面前的宣纸。 他的笔锋再次挥动,第二道线条落下,与第一道线条相交。 交点之处,没有丝毫杂乱,反而透著一丝难以言喻的秩序美。 “纵横交错?” 有文士皱眉喃喃道:“这是什么画法?为何他的笔跡如此奇特?” “看不出来。”旁边的儒生摇头,“不过,他的每一笔都毫不犹豫,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萧寧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笔锋一转,又是一笔勾勒而出。 这一次,弧线流畅而自然,在宣纸上画出了一个精妙的圆弧。 弧线与交叉的直线巧妙相接,恍若一种规律与和谐的结合。 “圆?” “他画了一个圆!” 观眾席上的议论声逐渐高涨,不少人已经隱隱看出了某种端倪。 “难道这幅画是一个图形?” “不对,他似乎是在勾勒什么意象!” “中庸之道……莫非是一个圆满的概念?” “先別急,看下去!” 而萧寧的笔未停下,接下来的每一笔,都带著一种流畅自如的从容与果敢。 笔墨间,他逐渐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图案。 那图案中既有交错的线条,又有对称的圆弧,所有的线条与图形,交匯、相接,仿佛在呈现一种独特的秩序之美。 萧寧神情依旧沉静,面具下的目光仿佛洞穿了宣纸的表面,直达某种更为深邃的道理。 他手腕微微一转,又是几笔落下,画中某些关键的部位被点缀出一抹精妙的平衡感。 笔锋收回的剎那,墨香四溢,整个画面已然完成。 “好了。” 萧寧缓缓放下笔,声音平静地传出,伴隨著夜风传遍全场。 剎那间,四周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宣纸之上。 那幅画此刻已经呈现在眾人眼前,然而—— “这……这是什么?” “不……看不懂啊!” “这图形既有直线也有圆弧,还勾勒出许多交错的纹路,怎么看起来如此复杂?” “不对,这幅画似乎蕴含著什么规律,可我却看不透!” 观眾席间,低声的议论此起彼伏,但语气中已然多了几分疑惑与困惑。 就连那些大儒,此刻也纷纷皱起了眉头,目光深深地锁定在宣纸之上,似乎想要从这幅画中看出些什么。 柳山居抚须沉吟:“这幅画……莫非另有所指?” 徐白眉目光微凝,缓缓说道:“直线、圆弧、交错……它看似简单,实则复杂。我能感受到其中的平衡之感,却一时看不透究竟是何意。” “是啊。”旁边的文士点头附和,“这幅画与中庸之道必然有关,可是……究竟有何联繫?” 就连佳丽席间的眾人,也忍不住微微蹙眉。 洛水瑶轻声道:“我能感受到画中蕴含的平衡与秩序,但却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红衣翩翩嘆道:“看来,这位面具公子的心思,远非我们所能揣度啊。” 青衣染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惊嘆:“或许,这幅画的真正含义,只有他自己能够解释。” 观眾席间的议论声渐渐高涨,而台上的萧寧却一派云淡风轻。 他站在那里,面具下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眾人,神態自若,仿佛已经料到眾人看不透这幅画的深意。 洛青霜看著宣纸上的图案,目光微微凝滯,心中掀起了阵阵波澜。 她素来聪慧过人,直觉告诉她,这幅画绝非简单的图形。 然而,就在她即將开口时,台下忽然有人惊嘆道:“这幅画……好像是一种阵法?” “阵法?” “不,这不是阵法!它……它好像另有所 指!” “可到底是什么?” 四周议论声愈加热烈,而画面之上的线条与弧线,却愈加显得神秘莫测。 夜色静謐,胭脂湖畔的灯火摇曳。 而那宣纸上的画卷,仿佛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中心,將所有人的思绪牢牢吸引,却又让人一时看不透其中的玄机。 月色如银,胭脂湖的夜色愈加静謐深邃,唯有湖面微微荡漾的波纹,与秋风中若隱若现的菊香,提醒著眾人时间尚未静止。 圆台之上,萧寧静静地站在书案前,衣袂微动,似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他的神態依旧从容淡然,手中之笔轻轻握起,蘸满了调好的墨与色彩。 而面前那幅诡秘却饱含平衡与秩序的图案,仍旧静静铺展在宣纸上,直线、弧线纵横交错,如山水相间,似有规律,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台下,观眾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他刚才画的到底是什么?这图形看著简简单单,却让人越看越觉得复杂。” “这些线条和圆弧,好像有某种含义,又好像一片空白。说是阵法吧,可又不完全像。” “是不是我们见识太浅?这面具公子行事古怪,画出来的东西,必定有深意!” “是啊,但为何不直接说明白,偏要如此神秘?” 此时此刻,眾人內心的疑惑与好奇,已经被推向了极点。 但无人敢出声打断,所有目光依旧死死地盯著台上那抹青衣的身影,盯著那幅未完的画卷。 萧寧看了看画面,面具下的目光深邃而冷静。 他嘴角微微上扬,似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隨后,他再度提笔,动作轻缓却不失果断,笔锋从调好的顏色中略过,点染出一抹深沉的色彩。 他先从圆心开始,笔尖缓缓旋转,极细的圆弧边缘被涂上了淡淡的黑色,那黑色並不浓烈,却带著一种厚重而幽远的深意。 这一笔落下,图案的中央仿佛有了灵魂,那原本寂静而冰冷的线条,似乎开始悄然“活”了起来。 “他在上色?” 观眾席间,有人惊讶地低声道。 “不错!他在给画填色!” “这是要做什么?黑色从中心向外晕染?这……究竟是什么含义?” 眾人再次陷入迷惑,目光更加紧紧地锁定在他的手上,不愿错过分毫。 但萧寧的动作却依旧从容,他並未理会这些议论,而是执笔如有神助,每一笔都如流水般流畅自如。 一抹黑色填满了八卦图的中央,隨后,他的笔锋微微一顿,又蘸起了淡青色的顏料。 青色的线条沿著黑色圆心向外扩散,与之前勾勒的弧线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淡青色的填充如清风拂过,柔和却不失韵律,给整个画面增添了一丝生机与平和。 “黑与青……” 台下,有人呢喃出声,似在自语,又似在向旁人询问:“这两种顏色搭配得如此自然,究竟是何寓意?” “莫非……是天地?阴阳?” “也可能是冷与暖的对比,象徵著一种平衡?” “平衡?” 这一词脱口而出,立刻引发了更多的议论。 “对啊!之前面具公子不是提到了『度』与『中庸之道』吗?若是如此,这幅画的顏色与线条,或许正是在阐述平衡之意!” “可……我们也只是猜测,这面具公子到底想表达什么,还得看他最终的画作。” 萧寧没有受到台下任何的干扰,他依旧一丝不苟地继续作画,目光如水般沉静,手中的笔仿佛有著自己的生命。 填完了淡青色后,他再度调墨,这一次,他选择了朱红。 这一抹红色在画面上並不张扬,只是被巧妙地落在了四个方位的点位上,与整个八卦的结构浑然天成,仿佛在无形之中增加了一种隱秘的张力。 红色如火,跃动而不失稳重,恰到好处地点缀在画面中,既不喧宾夺主,又似乎在暗暗牵引著整个画的气息。 四个红点与中间的黑色相呼应,再加上周围的淡青色与线条,让整幅画仿佛形成了某种呼吸与流动的节奏。 “竟然还加了红色?” “这红色分布如此讲究,正好是四个点位,像是支撑整个画面的基石!” “黑、青、红……三种顏色……这是何意?” “我看不懂!真是越看越觉得玄妙。” 有文士微微皱眉,心中暗自困惑:“难道这位面具公子要用色彩来阐述他的道理?” “是啊,这种独特的画法,前所未闻!” 隨著萧寧的笔锋游走,画面逐渐趋於完整。 八卦的轮廓已然清晰可见,而那些顏色与纹路相互呼应,相得益彰,让整幅画显得充满了神秘与深意。 待最后一笔朱红落下,萧寧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扫过整幅画作,嘴角微微扬起。 “好了。” 他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虽不高,却如同在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在眾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前探身,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幅画。 只见画面中央的黑色圆心,外延淡青色的涟漪,四个方位点缀著的朱红,如一幅包罗天地的图案,错落有致,浑然天成。 然而—— “这……到底是什么?” “是啊!看上去倒像是某种玄妙的图形,但我实在看不透其中的含义!” “直线与圆弧相交,顏色各不相同,这幅画真是奇怪!” “难道……这是某种阵法?还是一幅抽象的意象画?” 一时之间,观眾席间的议论声再次响起,比先前更加热烈。 人群中,有人目露迷茫,有人面带震撼,更多人则是满脸疑惑,看著那幅画完全摸不著头脑。 “这位面具公子,莫非是在故弄玄虚?” “不,他一定有自己的深意!只是我们还没有领悟罢了。” “可他所画的,到底是什么呢?” 连那几位大儒也忍不住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柳山居目光微凝,凝视著画面,低声喃喃道:“这幅画中必然藏有玄机,只是……我等愚钝,一时难以参透。” 徐白眉也是眉头紧锁,深深嘆息一声:“此画看似简单,实则高深莫测。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画法,也不曾理解这画中的奥义。” 洛水瑶等十佳丽同样陷入了震惊与困惑之中。 红衣翩翩更是忍不住开口:“他究竟画了什么?为何如此神秘?” 青衣染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画上,低声道:“他说『中庸之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或许,这幅画的真正含义,要靠我们自己去领悟。” 隨著时间推移,议论声逐渐平息,眾人看著那幅画作,目光中满是疑惑与期待。 而站在台上的萧寧,早已收起了笔,神色如常,面具下的目光平静如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夜风拂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远处的菊香依旧瀰漫。 这一夜,所有人都被那幅画深深吸引,却又不得其解。 而那副玄妙的图案,似乎在无声地诉说著某种天道,却又縹緲如风,让人捉摸不透。 第504章 顿悟!突破! 月色愈发柔和,胭脂湖的夜色仿若披上一层轻纱,温润而安静。 湖面的波光隨著微风荡漾,宛如一曲轻缓的乐章,流转著天地间最为寧静的旋律。 远处的柳枝在夜风中摇曳,枝条低垂,像是为湖面这幅天然的画卷添上几分动感。 岸边的菊,在银色月光的映照下,顏色愈发明艷,瓣的纹理清晰可见,散发出淡淡的芬芳,隨风飘荡,縈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观眾席间的议论声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著期待与疑惑的静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圆台中央,那里,萧寧的一袭青衣在月光下显得越发清冷而孤高,如同世间的一抹绝尘青影,独立於天地之间。 他的身姿笔直如松,手执毛笔,神情沉稳而专注,面具掩映下的目光深邃如湖,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打破他的平静。 书案上那副画卷铺展开来,中央的图案已然成形,呈现出一种令人目不转睛的独特美感。 这是一个圆形的构图,外围被等分为八块,每块均以直线与弧线交替构成,看似简单,却充满了秩序感。 八块区域中,黑白分明,似两种力量相互交织,又彼此制衡,形成了一种极为独特的平衡之美。 圆形的中央,是一片纯净的黑色,那浓墨重彩的一抹黑,仿佛包罗万象,又仿佛是宇宙的起点与终点。 在黑色的外围,淡青色如水般环绕,將黑色的深邃与外围的复杂连成了一片,又为画面增添了一抹清新与柔和。 四个方位的点上,各自点缀了一抹朱红,鲜艷却不刺目,仿佛在无形中牵引著整个画面的气韵,使它生动而不失平衡。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整个画面的轮廓以八条黑白相间的直线射向外围,分布规律,却带著一种不言而喻的神秘感。 “这便是在下所要画的图,名为,八卦。” 萧寧轻声说道,声音不高,却足以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他的话音刚落,观眾席间顿时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嘆声。 “八卦?这是八卦?” “何为八卦?从未听闻过这样的图案。” “看上去似乎蕴藏著某种奇妙的规律,却让人难以参透。” 萧寧將毛笔放下,目光缓缓扫过画卷,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的神態从容而平静,整个人如同这幅画一般,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而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平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阴阳调和,乾坤相济,万物有序,生生不息。此为八卦。” 短短几句话,再次让观眾席间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 “阴阳调和?乾坤相济?这到底是何意?” “难道他说的八卦,便是这画中的线条与顏色?” “这幅画越看越觉得复杂,似乎每一笔都在诉说著某种道理。” “果然,他的中庸之道,不仅仅是说出来的,更是画出来的!” 佳丽席间,洛水瑶轻声嘆道:“这样的画作,已经超出了普通技艺的范畴,蕴含著一种无形的道理。” 青衣染微微点头,语气中带著几分讚嘆:“他以画述道,虽未完全明白其中含义,却已然让人心生敬畏。” 红衣翩翩则略显不解地说道:“这图案虽精妙,但为何看不懂?难道真是我们浅薄?” 而在台下的大儒席间,柳山居与徐白眉的神色也愈发凝重。 柳山居低声说道:“八卦之意,我虽未完全参透,但其中的平衡与秩序,已然令人折服。” 徐白眉捋著鬍鬚,目光深深地注视著画卷,沉声说道:“他將阴阳之道以画呈现,必定有其深意。此等见解,实在匪夷所思。” 洛青霜站在圆台一侧,目光未曾移开画卷片刻。 她的神情依旧清冷,却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与思索。 这幅画中的每一笔,每一抹顏色,都仿佛在述说某种天道。 但那道理却藏得太深,纵使她才情卓绝,也一时间无法完全看透。 “面具公子,”洛青霜的声音轻轻响起,语气中带著几分探究,“此画……究竟为何意?” 萧寧抬眸,目光穿透面具,静静地望向她。 他並未急於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將画卷轻轻展开,向著月光中展示开来。 那一瞬间,月光洒在画卷上,黑、白、青、红四种顏色仿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整幅画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 “八卦,乃是天地阴阳之道。” 萧寧声音低沉而悠远,“至於其中之意,各位自可细细品味。” 他的话语虽简单,却充满了深意,让每个人都感到心头一震。 此刻,圆台四周的气氛愈发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那幅画卷,试图从中寻找到答案。 然而—— 这幅画越是细看,越是显得玄妙,似乎包含著某种天机,却让人难以捉摸。 “他画的究竟是什么?为何如此神秘?” “这八卦之道,难道真的是一种至高的智慧?” “越看越觉得深奥,可越深奥,却越看不懂!” 人群中,有人低声感嘆,有人默默思索,还有人露出困惑的神色。 这一刻,萧寧的画作成为了整个胭脂湖畔的焦点,也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一场迷局。 月光愈发清冷,湖面的波光瀲灩,与画卷中的线条与色彩交相辉映,仿佛诉说著某种天地间的至理。 然而,那至理却如同月下的湖水,虽可观其波光,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其深处的奥秘。 月光洒在洛青霜的面容上,为她镀上一层清冷的光辉。 她佇立在原地,眼神紧紧锁定在画卷之上,目光隨著画中流转的线条一点点移动,仿佛要將每一笔、每一抹顏色都牢牢刻入心底。 她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抬起,指尖悬在画卷的上方,却始终没有触碰,仿佛这幅画蕴藏著某种神圣的力量,只能以目光去品读。 她的眼神由最初的凝重,逐渐变得深邃,眉宇间的冷峻也慢慢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所取代。 洛青霜的心绪,在这一刻翻涌如潮水。 那黑白相间的八卦,那看似简单却分明蕴含天地至理的线条,將她的理智与思维一步步引向更深的领域。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幕幕景象: 湖岸边柳枝摇曳的景象,与画中的线条交相呼应,似乎在诉说著自然的规律; 月光洒落湖面的柔和与冷清,与画中的色彩调和,仿佛在彰显阴阳之间的微妙平衡; 她恍惚间感到,自己並非在观画,而是在透过画卷,窥见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世界观。 “阴阳调和,乾坤相济……”洛青霜在心中默念著萧寧的言语,目光愈发专注,思绪却愈加深远。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缓慢,心中却涌起了一阵阵波澜。 她素来以清冷与理智著称,无论面对多么惊才绝艷的事物,她都能以冷静的思维去剖析与理解。 但这一刻,画卷中所传递的东西却像是超越了她的认知。 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既清晰,又模糊。 洛青霜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挣扎。 “这八卦……”她在心中默念,“究竟是何意?” “为何看似简单,却能让我生出如此多的感悟?” “它究竟传达了什么?为何我仿佛能感受到一种天地间的至理,却始终难以完全触及?” 洛青霜的双手轻轻握起,又慢慢放下。 她的眼神深邃而专注,整个人的气质也隨之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那原本如高岭之般的冷漠,似乎被一层柔和的思索所取代,整个人显得更加生动而富有力量。 她的思绪在画卷间游走,渐渐地,她仿佛开始触摸到了一丝端倪。 “这画中的阴阳之道,不仅仅是平衡那么简单。” “它传达的是一种生生不息的规律,一种万物相生相剋、相辅相成的至理。” “就像湖水与岸,月光与夜,柔与刚,动与静……” 洛青霜越想,心中的触动便越深。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过往的记忆,那些曾经困扰她的问题,那些难以解答的疑惑,仿佛在这一刻都找到了某种共通的线索。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画卷中央,那一抹深邃的黑色与环绕其间的青色,犹如宇宙的中心与其延展出的无儘可能。 “这幅画,是对天地的解读,也是对人生的詮释。” 洛青霜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睁开。 这一刻,她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异样的光彩,那是她少有的情绪流露,是一种源自心底的震撼与折服。 “面具公子……”洛青霜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萧寧身上,那抹青衣的身影依旧挺拔如松,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的从容,他的神秘,他的深不可测,让洛青霜的心绪更加复杂。 这一刻,她真正意识到,自己或许低估了眼前这个人。 他不仅仅是才情横溢,他的见解,他的格局,他的胸怀,已经超越了寻常的文人雅士,达到了某种更高的境界。 洛青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低头端详画卷。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画卷的某一处,目光中带著些许困惑与探究。 “八卦中的这些色彩,这些线条,每一处都似乎在诉说著某种规律。” “但越是细看,越是觉得深不可测。” “他究竟是如何在这样一幅画中,融入如此多的智慧?” 洛青霜的思绪越发縝密,眼中的光芒也愈加深邃。 她感到,自己像是站在了一扇门前,那扇门通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然而,门內的风景依稀可见,却又模糊难明,让人既兴奋,又疑惑。 这一刻,洛青霜的心中涌起了一种久违的衝动,那是一种想要彻底解开谜团的渴望。 她轻轻地抬起头,看向萧寧,声音中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感慨:“此画,蕴含的道理,已然超出我所学所知。” 她顿了顿,眼神中多了一抹柔和:“面具公子,这八卦之道,究竟如何参悟?” 这一句话出口,四周瞬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圆台上的两人。 洛青霜,这位一向清冷自持的洛神女,竟然在这一刻,主动向一位年轻人请教! 空气似乎凝滯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而洛青霜的目光,依旧深深地锁定在萧寧的身上,带著一种难得的诚挚与期待。 月光洒在两人之间,静謐而美好。 这一刻,天地仿佛只有他们两人,以及那幅蕴藏著无限智慧的画卷。 月色清辉洒落,胭脂湖畔笼罩在一片寧静祥和的氛围中,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洛青霜的目光依旧紧锁在萧寧的身上,双眸深邃如夜空中的星辰。 她方才的提问,虽带著谦逊之意,却也有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期许著眼前这位如谜一般的面具公子,能为她解开那幅八卦画中隱匿的终极奥秘。 萧寧缓缓抬头,目光透过面具微微扫过洛青霜,仿佛將她整个人看透。 他没有急於作答,而是略微沉吟,眼中闪过一抹如同星河般的幽光。 隨即,他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响起,如清泉叩石,直击人心:“天地有阴阳,乾坤分昼夜。万物生而异,然而存於平衡。 欲知此理,不在问,不在答,而在心。” 这短短的几句话,语气平和,却如一记重锤击在洛青霜的心上。 她一怔,整个人如遭雷击,身形微微一晃,旋即闭上双眼,眉间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肃穆与专注。 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立於胭脂湖畔的凡人,而是置身於一片浩瀚无垠的天地之间。 她的脑海中,那副八卦图逐渐浮现,其上黑白分明的线条与交替的色彩不断旋转、交融,渐渐化作一道道清晰的规则,与她的思维交织成无尽的灵光。 “天地阴阳……乾坤昼夜……不在问,不在答,而在心……” 洛青霜低声重复著萧寧的每一句话,声音如呢喃,却蕴含著难以掩饰的震撼。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似有某种滯涩之物正在破土而出,涌向她的全身。 下一刻,她的气息陡然变化! 一股恢弘而浩瀚的气息从她的体內汹涌而出,直衝云霄。 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得炽热而狂暴,观眾席间甚至传来了低低的惊呼声。 “这是……突破了?” “洛神女的修为竟然开始攀升!” “天啊,这股力量……是半圣之境!” 洛青霜的周身,一道淡淡的光晕缓缓升腾而起,那光晕並非来自她的衣饰,而是她体內深厚的修为与顿悟的力量交织而成。 她的身影被这光晕笼罩,如謫仙临凡,不染尘世。 圆台四周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带著震撼与敬畏,望著这超凡脱俗的一幕。 片刻后,洛青霜缓缓睁开双眼。 那一瞬间,她的眼眸中仿佛有星光流转,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原本清冷如雪的面容,变得更加高深莫测,气度如山川般雄浑深邃,却又如流水般柔和动人。 白霽雪站在洛青霜的身后,此刻早已瞠目结舌。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师尊如此脱胎换骨般的蜕变。 尤其是那股半圣之境的气息,更是如汪洋大海般浩瀚无边,让她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钦佩。 “师尊竟然突破了……” “还是在听了面具公子的画道之后……” 白霽雪的心中思绪如潮,久久无法平静。 洛青霜缓缓转过身,目光深深地看向萧寧,那份清冷与矜持中,竟多了一抹少见的柔和与敬意。 她轻轻頷首,声音低缓却充满力量:“多谢公子指点。” 萧寧闻言,面具下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微微頷首,语气平静:“不过是借画抒理,前辈心思通透,自然能悟出其中之意。” 洛青霜的目光微微一闪,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公子谦虚了。” 这一句简单的对话,却如平地惊雷般让四周的观眾彻底沸腾。 “洛神女竟然突破了半圣之境!” “她还向面具公子道谢?” “这是何等的奇蹟!何等的惊才绝艷!” 观眾席间的议论声宛如浪潮般此起彼伏,连柳山居与徐白眉等几位大儒都忍不住站起身来,神情凝重地望著圆台上的两人。 “洛神女的突破,竟是因为他?” “此子不仅才情无双,竟还能以一幅画助人顿悟?” 柳山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嘆道:“天纵奇才,世所罕见。” 徐白眉则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复杂地看著萧寧,低声说道:“若非亲眼所见,我徐某人,怕是这辈子都不敢相信。” 四周的讚嘆与议论如潮水般涌来,萧寧却始终淡然如初。 他的身影依旧挺拔,那一抹青衣在月光下,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没有因为洛青霜的突破而表现出丝毫得意,也没有因为四周的惊嘆而露出半点得色。 这一份从容与淡定,再次让所有人心生钦佩。 而洛青霜,此刻则站在原地,长袖轻拂,素衣飞扬,整个人显得更加雍容大气。 她的目光深深地看著萧寧,眼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这一刻,她不仅是感激,更是由衷地敬佩。 她轻声开口,语气中带著难得的郑重:“公子之才,不仅在文,更在道。” “此番得公子点拨,青霜铭记於心。” 萧寧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前辈言重了,晚辈不过是隨意而为。” 洛青霜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心中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 这一夜,她將永生铭记。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突破,更是因为这位面具公子,给她开启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八卦! 中庸! 胭脂湖畔,月色如水,清辉洒落在湖面,波光粼粼,仿佛为这一场旷世盛会覆上一层神秘的光纱。 青衣弟子站在洛青霜的身后,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台上的萧寧。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眼中流露出震撼与钦佩,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从师尊突破到半圣之境的那一刻起,他便隱隱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撼力量在场间迴荡。 这位面具公子,竟然凭藉一幅画,轻轻鬆鬆地助师尊完成了她多年未能突破的修为瓶颈! “这样的才情、这样的道意……” 青衣弟子低声喃喃,声音中透著浓浓的敬佩与敬畏,“此人,简直如謫仙降世。” 他心绪翻涌,忍不住转头看向白霽雪。 白霽雪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锁定在萧寧身上,那一贯从容的神情已然被震撼取代。 她原本以为自己对萧寧的认知已经足够清晰。 无论是诗词才情,还是《大道之行也》的恢弘格局,都让她对这位面具公子充满了仰慕与佩服。 然而,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男子的非凡之处。 “他的画中之道,竟能让师尊突破半圣之境。” 白霽雪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这不仅仅是才情,这是格局!这是境界!”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要开口,却发现喉间乾涩,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青衣弟子看著白霽雪的神色,不由得轻声说道:“小师妹,这位面具公子……是否就是你们缘会的真正奇蹟?” 白霽雪愣了一下,隨即缓缓点了点头:“不仅仅是缘会的奇蹟,他,是整个神川大陆的奇蹟。” 说罢,她再度抬头望向萧寧,目光中多了一份深深的钦佩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而此刻,观眾席间的喧譁声渐渐平息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洛青霜和萧寧之间,那种如神话般的场景让他们久久无法忘怀。 青衣弟子最终低下头,轻轻嘆息了一声:“能够亲眼见证这样的奇才,已经是我一生的荣幸。” 白霽雪闻言,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中多了一丝认同的意味:“是啊。” “或许,这就是天地之间的造化。” “他,如此璀璨耀眼,註定要让所有人铭记。” 隨著两人的低语,胭脂湖畔再次恢復了短暂的寧静。 然而,这寧静中,却藏著无数人的敬佩与感慨,那些目光,久久不曾离开台上那抹挺拔如松的身影。 第505章 洛青霜!鞠躬! 夜色如水,胭脂湖畔的寧静与月光交织,洒在湖面上,泛起一层层粼粼波光。 四周的柳枝轻轻摇摆,湖边的菊香瀰漫开来,空气清新,透著秋意。 然而,这片寧静並未能安抚洛青霜的內心。 她的目光如月光般清冷,却不再是往常的平静与冷漠。 自从萧寧以“中庸之道”引发她的顿悟之后,內心的波动便再也没有消退过。 那幅八卦图,那四个字,每每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动著她的思想与心境。 她已突破,已然踏上了半圣之境,但內心的波动和无解的迷惘却更深了。 她的修为虽得以提升,但似乎隨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与不安。 “为何感觉,自己並未真正明了?” 洛青霜目光深邃地扫视四周,秋风轻拂,湖面泛起微波。 她站在圆台上,听著周围的低声议论与轻语声,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 她已经突破,已经触及了更高的层次,但此时的她,似乎並未完全理解萧寧所言之“中庸之道”的真正含义。 “突破了,修为上是突破了,但心境呢?真正的心境呢?” 她沉默了片刻,闭上眼睛,仿佛想要清空杂念,回归那个一心一意探寻真理的自己。 可是越是想清空,越是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难以脱离的困境。 萧寧的话语仍旧在她耳边迴响,“中庸之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句话,她如梦似幻地记得,似乎已经有了某种理解,但又不完全清晰。 她没有感到喜悦,反而涌上心头的是一种更深的空虚与未解的谜团。 她的內心,反而变得更加矛盾与纠结。 既然达到了半圣之境,她是否就该心如止水、洞察一切? 可是此刻的她,心中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这一切到底意味著什么? 她抬头望向萧寧,他站在台上,依旧是那样从容不迫,面具下的神情不明,仿佛已將所有的风雨与喧囂拋之脑后。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深邃如湖水,温和却不失坚定。 他的一切,仿佛是她未曾涉足的另一片天地。 “他到底是谁?自己在神川大陆如此之多,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號人物?” 这个问题,不自觉地在她心中浮现。 不知为何,洛青霜此刻的目光,变得愈加专注。 她想要明白的,不仅仅是萧寧的才情与智慧,而是那个曾让她深陷迷茫的“中庸之道”背后的真正深意。 她不自觉地轻轻皱眉,眼中的思绪变得更加纷乱。 “既然如此深奥,难道我洛青霜,真的看不透吗?” 她反覆思索,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循环,既要推开它,又不敢完全放弃。 她的目光从萧寧的身上慢慢转移到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些曾经的自己,曾经在修炼道路上无数次碰壁、无数次停滯不前。 “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这是洛青霜在这片刻的安静中,对自己的质问。 她的內心深处,渐渐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知感。 她曾经一直认为,修为与境界只是一个数值,越高越好,越快越强。 但今日,萧寧的指点与“中庸之道”的启示,却让她意识到,真正的突破,並非单纯的境界提升,更多的是心境的升华,是对道理的真正理解。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空气中的清新与寧静,这份安静仿佛能让她找回失落的方向。 她不是在追逐力量,而是在追寻那份真正的平衡与和谐,那个属於她自己的道理。 她渐渐明白了。 这一刻,她感到从未有过的通透。 那四个字,原来是提醒她,无论在何时何地,任何事物都应保持一种適度的度,过犹不及,极端终会反噬自己。 “中庸之道”,或许正是这一切的本质。 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依旧清冷,但內心却已经找到了答案。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萧寧的身上,眼中不再是迷茫,而是几分欣赏与深思。 “这份深邃的见解,竟然让我如此触动。” 洛青霜的嘴角微微扬起,带著一丝难得的微笑。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修为再一次突破。 不仅仅是半圣之境的突破,而是从未有过的心境突破。 她深吸一口气,稳稳地站在圆台上,面对著萧寧,心中升起一股敬意。 她知道,她需要更多的时间与理解,才能真正理解萧寧所揭示的那个深远的道理。 但这一刻,萧寧已经为她点亮了通往新境界的道路,剩下的,便是她自己的心境。 她微微一笑,心中默默感嘆: “这场缘会,真是让我受益匪浅。” 隨著內心的澄明,洛青霜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更加高远如云,冷艷如霜。 洛青霜深吸一口气,站在那片寧静的圆台上,月光洒在她的身影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冰霜般的光辉。 她的目光依旧如湖面般平静,但內心却是波涛汹涌。 她的思绪逐渐从迷茫中找回了方向,那四个字,那幅八卦图,以及面具公子的指点,犹如一道光,照亮了她心中的一片黑暗。 她缓缓低下头,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 这个动作极为正式,既有尊敬,也有感激。 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传遍了周围的所有人:“多谢面具公子,指点迷津,令我得以突破,心境再升。我定不负此深恩。” 这一鞠躬,似乎將洛青霜心中积压的所有复杂情感释放了出来。 她的修为虽已踏入半圣之境,但这一刻,她感受到的,远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多的是心灵的解脱。 她站直身来,目光再一次锁定在面具公子身上,眼中不再有疑惑,只有深深的敬意与感激。 此时,四周的观眾们也纷纷停下了低语,注意力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了过来。 原本仅仅是围观的求缘者、宾客们,此刻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神川大陆第一神女洛青霜的身上。 她的鞠躬举动,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即使是那些从未见过洛青霜表露情感的儒生、才子们,也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震慑。 “洛神女,竟然……竟然如此感激他?”柳山居的眼睛瞪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素来深知洛青霜的冷静与理智,那样一位高高在上的神女,向一个陌生人表示感谢,甚至鞠躬,这一幕,简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徐白眉虽然同样感到震撼,但他的目光却更加复杂。 他並不像柳山居那样单纯地感到惊讶,他在琢磨著这其中的深意,低声道:“她並非单纯感激这个『面具公子』,而是感激他所揭示的道理。” 他话音未落,便被旁边的柳山居打断:“可她怎会如此高深的感悟?若只是普通的才子,岂能如此深得她的心?” 徐白眉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这『面具公子』,或许並非普通人。如此深邃的见解,能让洛神女『中庸之道』的顿悟,实在太过非凡。” 这两位诗坛大家的对话,並未打破现场的寧静,却悄然在旁边的几位宾客中引起了波澜。 神川大陆最著名的儒生、才子们,纷纷开始低声议论,而眼神中也都带著一丝无法掩饰的惊讶。 “洛神女……竟然如此向『面具公子』鞠躬,究竟是什么原因?”一位年轻的学者忍不住低声问道。 “我们明明只看到她在面具公子前似乎若有所思,却从未见她如此感激过谁。” 旁边一位年长的文人摇了摇头,嘆息道: “你还年轻,不明白神川大陆的道理。洛青霜可是半圣境的修为,她的突破並非依赖外界力量,但今天,面具公子所言的『中庸之道』似乎打破了她修行中的一重迷雾。 突破半圣,並非完全的力量升华,而是对內心的一次净化与升华。” “『中庸之道』,它究竟意味著什么?”另一位年长的儒生也开始陷入了沉思,“我听闻过这四个字,但从未有人能真正理解其深意。” 而此刻,在那一侧的白雪霽却也在思考著同样的问题。 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眼中却充满了深深的思索。 她轻轻抿著唇,目光不自觉地转向面具公子,心中那份早已被面具公子击破的自负与骄傲,再次涌上心头。 她已经深知,面具公子远比她想像中的要深不可测。 她也逐渐意识到,这种深邃的智慧,正是她一直追求但无法达到的境地。 “中庸之道……”白雪霽心中反覆默念著这四个字,仿佛每一次迴响,都带来一丝深刻的觉悟与震撼。 而萧寧,站在台上,依旧面具下的神情无从窥探。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未曾开口,却不禁察觉到周围越来越浓烈的目光,他的內心並未因此有所波动。 他从未看重这些流言蜚语,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力量与认同,永远来自內心的清明与坚定。 但他依然察觉到了洛青霜的转变。 她的突破,並非单纯的修为层次的提升,而是一种更为深远的心境升华。 萧寧心中不由一动,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似乎在微笑,却又让人无法捉摸。 洛青霜的突破,让他心中升起了一种久违的满足感。 这个曾经执著於追求力量与境界的女子,在自己的引导下,终於触碰到了更高层次的心灵境界。 这场缘会,或许对她而言,真正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隨著洛青霜的鞠躬,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更加关注面具公子的身份和背景。 那位从容不迫的男子,究竟隱藏了怎样的秘密? 有些人开始猜测,面具公子或许是某个古老宗门的弟子,或者是神川大陆某个隱世的天才。 然而,这些猜测都未能深入,只是如水中的涟漪,虽然波动,却难以真正激起风浪。 “这位『面具公子』,究竟是谁?”一位身著青衣的青年才俊,眼中闪烁著疑问,“他的才情,能让洛神女如此钦佩,实在非同寻常。” “是啊,面具公子的琴艺、诗文、甚至武艺,每一样都堪称顶尖。难道他背后,真的有更大的秘密?” 另一位大儒则沉声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惊嘆的年轻才子。” 而这些议论,如同漫天飞舞的细雨,浸润著每一位在场者的心田。 人们的目光从面具公子身上移开,但思绪却永远无法摆脱他的影像。 他的背后,那片未曾揭开的神秘面纱,仿佛在吸引著所有人的好奇与探索。 隨著洛青霜深深鞠躬后,场中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 丹凤家族的长老们站在缘会的场外,目光复杂地看向前方。 洛青霜的突破如同一阵惊雷,在寧静的夜空中炸响,震得整个会场的气氛为之一变。 作为神川大陆一流的武道家族,丹凤家族一直以来视力量为至高无上的標准,而在他们的眼中,任何力量的突破和提升,都需要经过艰苦的修炼和坚韧的心志。 然而今天,洛青霜的突破,却並非来自艰苦的修炼,而是来自一幅简单的八卦图和一些看似平淡无奇的言辞。 这一切的背后,似乎有著某种不可捉摸的道理,令丹凤家族的长老们震惊不已。 “这……这怎么可能?”一位年长的长老目光凝重,脸上的表情透露出深深的不解。 “她本已经是半圣境界,如何在这等状態下,再次突破?这『中庸之道』的指引,究竟是如何达到的?” 另一位长老眼中闪过一丝震动,沉声道:“突破的力量並非外物所能提供,而是心境的升华。” “洛神女的突破,完全依赖於她自己的內心。面具公子所言的『中庸之道』,似乎正是让她找到了那种內心的平衡和和谐。” 旁边的一位年轻长老,不禁喃喃道:“『中庸之道』,『八卦图』,这些东西都看似平凡,却能触动她內心深处,打开她的困境,实在令人费解。” 就在眾人陷入沉思时,丹凤家族的两位青年才俊,丹凤熊和丹凤象,目光紧紧盯著那幅八卦图,若有所思。 原本,他们只是出於好奇地观察著这幅图,然而隨著洛青霜的突破和面具公子引导她的“中庸之道”启示,他们的心绪逐渐发生了变化。 丹凤熊的眼神有些凝重,他的思维飞速转动著,回忆起与萧寧的交手场景。 那时,他们俩与萧寧的对决,表面上看似简单,却隱藏著极为复杂的战术与智慧。 “这幅八卦图……”丹凤熊低声自语,眼神从图案中移开,看向丹凤象,“它像是某种力量的象徵,或许还隱藏著更深的道理。” 丹凤象略微皱了皱眉,目光依旧集中在图中。 他缓缓点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刚才与面具公子交手时,突然之间我感觉到了某种异样。” “他的动作虽然简洁,却让我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 丹凤熊也跟著低语道: “『借力打力』,『以柔克刚』的技巧,当时我们似乎並未完全理解。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所有的招式,仿佛在他的掌控之中,而我们却是被迫进入了一个无形的『圈套』。” 二人目光再次对视,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心中渐渐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顿悟。 丹凤熊的眉头微微舒展,眼中闪过一丝清澈的光:“『太极』,『阴阳』,这些元素似乎真的能解释其中的奥秘。” “面具公子所施展的『以柔克刚』之法,不就是在应用『太极』中的『阴阳调和』吗?” 丹凤象深深吸了一口气,沉思片刻,隨后缓缓道: “我想到了,『八卦图』的每一块都在呈现著阴阳的对立与相互转化,而正是这种转化,才让面具公子能够以柔克刚,反败为胜。” 二人开始互相討论,他们逐渐意识到自己当时对萧寧的误解——那並非单纯的力量对决,而是心境与力量的结合,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智慧与战术的应用。 “回想起来,他並没有直接与我们对抗,而是將我们的力量引导到了他想要的方向。” 丹凤熊的眼中闪过一丝恍若顿悟的光,“就像是八卦中的『阴阳相生』——他的柔弱,正是为了引导我们发动攻击,而在攻击之中,他利用了我们的力量反击。” 丹凤象猛地一拍大腿,眼中光芒四射: “是的!正如『太极』所说,『无极而生有极』,面具公子的『柔』,实际上正是他將我们的力量变成了自己的优势!如果我们继续硬碰硬,只会陷入对方的掌控之中。” 隨著这份理解逐渐明朗,二人心中突然產生了某种奇妙的状態。 原本他们视力与力量为重,却在这一刻,开始意识到自己对於战斗的理解过於局限。 力量与技巧並非唯一的法门,心境的修炼,才是最终决定胜负的关键。 丹凤熊深深地看了一眼丹凤象,眼中闪过一丝敬畏: “这次交手,我们败得並不冤。面具公子並非单纯依赖力量,他的心境修为,才是真正让我们败北的原因。” “是的,他並非仅凭著强大的武力压制我们,而是巧妙运用了『心机』,『策略』,並且在整个过程中掌握了主动。” 丹凤象沉声道,“他不仅仅是一个武者,或许……他更像是一位智慧的引导者。”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心中依然充满了震惊与自省。 刚才的战斗,他们未曾意识到其中的深意,而面具公子的一番话、一个眼神,似乎揭开了战斗中更深层的法则。 在这一刻,丹凤熊和丹凤象明白了,真正的“武道”不仅仅是身体力量的碰撞,更多的是智慧、心境和力量的完美结合。 他们曾经认为,修炼武力就能凌驾於一切之上,但如今,这种想法正被一点一点地瓦解。 “『借力打力』,『阴阳相生』……”丹凤熊喃喃道,“难道,我们一直忽视了其中最本质的东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尝试吸收自己刚才的顿悟。 丹凤象则静静地站在他旁边,目光渐渐聚焦在眼前的八卦图上。 “如果我们能將这份领悟应用到今后的修炼之中,” 丹凤象轻声说道,“或许我们的境界可以提升得更快。而今天的这场交手,给了我们一种新的视角。”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地站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某种心境的升华。 空气中瀰漫著寧静,四周的风声、湖水的波动似乎与他们的心境產生了某种共鸣。 丹凤熊和丹凤象的內心,逐渐沉淀,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地。 他们开始明白,真正的突破,不仅仅是力量的增进,更多的是心境的升华,智慧的觉醒。 “面具公子……”丹凤熊低声自语,眼中闪烁著崇敬,“他不只是一个武者,他是真正的『道家』。” “是啊。”丹凤象也深深感嘆,目光愈加坚定。 他们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彼此之间的默契与思维逐渐合二为一,仿佛进入了一种更加深邃的境界。 眼前的八卦图,成了他们新的修炼之道,而面具公子,也不再仅仅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而是他们心中敬畏的存在。 丹凤熊和丹凤象静静地站在那幅八卦图前,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他们的思绪而凝固。 每一片叶子的轻微晃动,每一阵风的低语,仿佛都在与他们的心境產生共鸣。 两人默默地站著,眼神紧盯著那幅八卦图,仿佛在其中找寻著某种深藏的奥秘。 丹凤熊的双眼微微眯起,脑海中的思绪不断翻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到八卦图中流动的能量和智慧。 那图案似乎在不断地变化、旋转,每一次的变化都在传达著一种深刻的哲理,一种融合了力量与智慧的道理。 他记起了刚才与面具公子交手的情景。 那时,自己和丹凤象的联合攻势,强大且凶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打破面具公子的防线。 反而在每一次攻击的过程中,他们自己逐渐陷入了被动,直至最终败北。 那种感觉,如同陷入了一张无形的网,越是挣扎,越是无法自拔。 第506章 又有两个突破了?! 胭脂湖的夜色,静謐得如同一幅古老的画卷。 湖面如镜,反射著天空中的弯月。 月光洒在湖水上,泛起一层层细小的波纹,宛如无数的银线將黑暗的湖面划破,带来一丝柔和的光亮。 湖岸边,几株苍老的柳树低垂著枝条,轻轻拂过水麵,留下无数涟漪,隨风飘动的柳枝仿佛在湖面上舞蹈,悠然自得。 远处,几盏小灯浮在水中,灯光微弱却温暖,像极了天上的星星,轻轻点缀著湖面。 湖中的倒影,朦朧而幽深,仿佛没有尽头。 湖畔的空气带著水汽与泥土的清香,凉意渐浓,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凉爽的触感。 四周的环境安静得出奇,只有偶尔的阵阵风声与水鸟掠过湖面的低鸣声。 胭脂湖的四周被青山环绕,山林的轮廓隱约可见,云雾繚绕,恍若人间仙境。 天空中几颗明亮的星辰时隱时现,伴隨著微风轻轻拂过,湖面上反射的月光更显得如梦如幻。 几只夜间的飞鸟忽然掠过,带起片刻的波动,又悄无声息地归於寧静。 此时,湖畔的一处僻静之地,两位身影静立。 他们站在一块潮湿的岩石上,身影在月光下投射出悠长的阴影,仿佛与这片湖水、山林融为一体。 丹凤熊的身影笔直,站得稳稳噹噹,眼神专注,始终没有从湖面上移开。 他的双眉微微蹙起,神情没有丝毫鬆动。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那深邃的眼眸,眼中透著几分凝重与沉思。 他的双手轻微交握,动作轻缓,似乎不愿打破眼前的寧静。 丹凤熊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神態冷静而深沉,仿佛內心的波澜早已沉淀成一潭死水。 他的目光始终不离湖面,眼神隨著月光的波动,时而聚焦,时而飘散,仿佛在寻找著什么,又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深的思索中。 身旁的丹凤象与他並肩而立,他的神態相对轻鬆,却也同样专注。 与丹凤熊不同,丹凤象似乎更能与自然融为一体,神情温和而从容。 月光照在他的面容上,勾勒出一种朴实无华的气质。 即便是在这样的夜晚,他也依然散发著一种內敛的气息,仿佛他本就是这片山水的一部分。 他的眼眸深邃,轻微眯起,似乎並不急於发表任何见解。 不同于丹凤熊的静若止水,丹凤象的目光在湖面上游移,时而注视著那反射的月光,时而又微微凝视著远方的山峦,像是在捕捉著湖面上每一丝微妙的变化。 空气中流动的湿气,他似乎也能感受到,似乎在与大自然的每一处细微之物產生著共鸣。 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站立,任由时间在这一刻流逝。 周围的静謐仿佛与他们的心境相呼应,彼此之间没有言语,却又似乎在通过某种默契,感知著对方的思绪。 湖水的波动,轻轻拍打著岸边,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声音,仿佛在提醒他们,时间正在流逝,天地也在不断变化。 但此时此刻,他们的身影却与这片湖水融为一体,仿佛已成了这片寧静景色的延伸。 没有急促的脚步声,没有纷乱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被这片寂静吞噬,所有的情感都被安静地包裹著。 丹凤熊微微低下头,似乎在深刻思考著什么。 空气的凉意让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寻找那种与湖面和谐共处的心境。 他的脸上並没有表情,但內心的波动却在不断扩展。 他开始感受到,眼前的湖水並非简单的自然景象,而是某种深邃哲理的映射。 他心中迴荡起与面具公子交手时的种种情景,那些曾经无法理解的动作与意图,如今仿佛有了某种开悟。 面具公子,那个深不可测的存在,並非只是依赖力量,他所展现出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在引导著他与丹凤象的每一招每一式。 正如眼前这片湖水,表面平静,却蕴藏著无限的力量。 丹凤熊终於明白,面具公子所掌握的,並非是单纯的武技,而是一种深远的心境,他通过对“道”的领悟,达到了与天地合一的境地。 他微微睁开眼睛,视线重新聚焦在湖面上,眼中闪过一丝清晰。 他看向丹凤象,仿佛在等待著对方的回应。 然而,丹凤象依旧没有转头,依旧只是静静地看著远处的山影与水波。 丹凤象的神情逐渐变得柔和而坚定,似乎已经在这片湖水中感知到了一种答案。 他的眉宇间不再有疑虑,眼中也没有一丝迷茫。 此刻的他,仿佛进入了一种无为而治的境地,內心的思绪不再纷乱,反而因为这片湖水的寧静而变得更加清晰。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胸腔中气息的流动与波动。 那股从心底涌起的力量,宛如湖水中的波纹,悄然流淌在体內。 他开始理解,真正的修炼,不仅仅是为了应对眼前的敌人,而是为了修炼自己的心境,修炼自己对“道”的理解。 两人都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湖边,仿佛世界的喧囂已远离,他们与这片天地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共鸣。 湖面上,月光的反射变得更加清晰,似乎在宣告著他们心境的升华。 整个胭脂湖依旧是那样寧静,然而,此时的两人,却仿佛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一种前所未有的寧静与深邃之中。 二人大约静立了一盏茶的功夫。 “以柔克刚,”丹凤熊低声自语,眼睛始终未曾从八卦图上移开,“面具公子的手法,简洁而高效,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引导我们的攻击。” 他忽然明白了,这种力量並非来自单纯的武技,而是来源於心境、来源於对战斗本质的深刻理解。 面具公子,並不是单纯依赖自己强大的力量,而是以某种方式,把战斗的节奏掌控在自己手中,將对方的力量转化为自己的优势。 丹凤象则站在旁边,目光依然紧盯著八卦图。 刚才,他的思绪同样没有停止过。 “太极、阴阳、借力打力……”他轻声重复著面具公子的招式和心法,忽然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这不单单是武技的运用,更是道理的体现。” 他渐渐明白,面具公子之所以能够如此轻鬆地化解他们的攻击,不是因为他拥有比他们更强大的力量,而是因为他能够通过细微的感知和智慧,调整自己的心境,使自己与对手之间形成一种无形的互动。 这种互动,正是“太极”中所说的“无极而生有极”,是阴阳转化的深奥之理。 两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似乎在八卦图中找到了某种神秘的联繫。 这幅图,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符號,它蕴含的深意,逐渐揭示出了战斗的本质。 丹凤熊的眼中渐渐升起一股惊讶和敬畏。 “难道,我们一直以来追求的『力量』和『技巧』,並不是修炼的终极目標?真正的修炼,应该是从心境入手,將內心的力量与外界的力量进行融合。” 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深层的领悟,心境的一点点升华,带动了他內心潜藏的力量流动。 丹凤象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面具公子的心境,正是我们所缺乏的。他能在瞬间洞察整个局面,不是因为更强大的力量,而是因为他对『道』的理解已经达到了极致。” 这时,两人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站著,任由心境的波动在体內蔓延。 他们开始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力量涌上心头,那种力量並非从四肢百骸中汹涌而出,而是从內心深处,像一股柔和的潮流,悄然流动。 “我明白了,”丹凤熊轻声说道,“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对决,更是心境与智慧的较量。我们之前的失败,正是因为没有触及到这一点。” 他忽然闭上眼睛,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態。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都仿佛消失了,只剩下心中那一片寧静。 丹凤象也在这一刻停下了思索,静静地站在八卦图前。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內的每一丝气息,仿佛和整个天地融为一体。 “內外合一,心境与力量的融合,才是修炼的真諦。”他喃喃自语,“这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突破的地方。” 两人都沉浸在这种奇妙的心境中,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滯。 就在这时,他们的心灵仿佛在某个瞬间被完全点燃,內心的潜力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丹凤熊和丹凤象同时睁开眼睛,眼中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们的呼吸变得深沉而均匀,体內的气流仿佛得到了某种指引,变得更加顺畅。 “我们突破了……”丹凤象低声说道,声音中带著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是的,”丹凤熊回应道,眼中带著一种无法掩饰的激动,“我们突破了心境的桎梏,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两人默默地感受著体內的变化,內心的力量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 那股柔和的力量,逐渐变得强大而有力,仿佛將他们推向了更高的境界。 这时,周围的丹凤家族成员似乎也察觉到了变化。 长老们的目光纷纷转向了丹凤熊和丹凤象,眼中带著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不可能……”一位长老低声喃喃,眼中带著惊讶与怀疑。 “他们……突破了?”另一位长老也是惊愕不已,声音中充满了震惊。 周围的年轻弟子们更是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情景。 就在这时,丹凤熊和丹凤象的气息发生了剧烈变化,他们的修为似乎突破了某种屏障,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丹凤家族的气氛瞬间变得异常紧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著这两位青年才俊。 “他们突破了……”一位年轻弟子低声道,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崇拜。 “这是怎么回事?丹凤熊和丹凤象,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內就突破了?”另一位弟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丹凤家族的长老们也纷纷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刚才还在深思的两位青年,竟然在这一刻达到了突破,气息的变化如此迅猛,似乎不受任何规则的约束。 这面具男子的一个八卦图,真的就这么厉害?! 第507章 去追萧寧?! 丹凤家族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紧张。 隨著丹凤熊和丹凤象的突破,家族的长老们不禁对眼前的情形產生了深刻的思考。 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两位青年才俊的气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突破的速度也非同寻常。 长老们的目光瞬间匯聚在他们身上,內心的波动隨著突破的气息而不断起伏。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位年长的长老沉声问道,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这两位年轻人,竟然如此迅速地突破了?” 他低声重复著自己的疑问,声音中透著一丝不解。 其他几位长老也相继开口,目光炯炯地看向丹凤熊和丹凤象,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震惊。 “这股力量,似乎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另一位长老略显凝重,低声道,“从丹凤熊和丹凤象的气息来看,他们的突破速度之快,实在是匪夷所思。 若非他们自己早有积淀,这种突破如何可能在短短片刻內完成?” 他的声音带著一丝震撼,仿佛刚刚意识到某种重大信息的来临。 一位年长的长老目光深邃,轻声道:“面具公子,莫非他真的有这种影响力?”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眾人更深的沉思。 几位长老面面相覷,似乎在琢磨著这一名面具公子与丹凤熊、丹凤象突破之间的微妙联繫。 “他……究竟是什么人?” 另一位长老轻声问道,“只是一个年轻的公子,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 这位长老眼中闪烁著好奇与疑虑,他似乎已经开始怀疑这个面具公子的身份,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 几位长老沉默片刻,忽然有一位声音低沉的长老开口了:“如果他真如我们所见,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內引发突破,那么他背后所具备的心境、智慧,必定非同一般。” 他的声音带著一丝篤定,“我们或许不能再简单地看待面具公子这个人,他的影响力似乎远不止眼前所见。” “你说得对。” 另一位长老点了点头,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不管他如何,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考虑如何使这个面具公子与家族结合。 否则,若是他拥有这样的心境与智慧,未必不会成为我们家族未来的强大助力。” 他的语气中带著一丝审慎,似乎在深思这个面具公子对丹凤家族的潜在价值。 几位长老之间的气氛变得凝重而深远。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他们开始从一开始的质疑和排斥,到逐渐產生了不同的想法。 逐渐地,长老们的目光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若是將面具公子纳入家族,或许能够带给家族更为深远的影响。” 其中一位长老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而且,若面具公子真能当上家族的女婿,那与林家的联姻相比,又有何不可?” “没错。” 另一位长老语气坚定,“林家的地位虽高,但他们的实力早已被限制。 而面具公子,若能突破自己的修为,与我们家族共谋大计,那么不仅仅是修炼层面的合作,甚至能为我们家族带来前所未有的资源与智慧。” 他的语气充满了信心,仿佛这个面具公子的潜力远远超出了眼前的想像。 几位长老纷纷点头,似乎都开始认可这种想法。 他们的目光重新转向了丹凤熊和丹凤象,眼中不再是疑惑,而是带著几分惊艷与期待。 “看来,面具公子真的不容小覷。” 一位长老低声说道,眼中带著几分欣慰。 “他果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另一位长老微微嘆息,“这种人物,若能与丹凤家族建立联繫,未尝不是一种莫大的机缘。” 几位长老的討论在此时逐渐进入了另一个层次。 他们不再纠结於面具公子的身份,而是在思考如何让这个面具公子成为家族的一部分,甚至是家族的未来希望。 就在这时,丹凤朝阳出现在他们面前,轻盈的步伐带著几分优雅。 她缓缓走近,眼中闪烁著坚定的光芒,似乎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 “长老们。” 她轻声道,目光从一位长老的脸上扫过,略微低头,神情淡然,“你们找我有事?” “朝阳。” 年长的长老开口,声音沉稳,“我们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是否真心喜欢那个面具公子?” 这一句话,仿佛一颗重磅炸弹,在空气中炸开。 所有的长老纷纷转向她,眼中带著深深的关注和期待。 丹凤朝阳的神色略微一滯,但隨即她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中的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是的,我喜欢他。” 丹凤朝阳依然站在长老们面前,神色坚决,眼中闪烁著一丝坚定。 她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毫不犹豫,语气坚定:“我喜欢他。” 那一瞬间,长老们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变得更加复杂。 他们相互交换著眼神,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打算,神色微妙。 “朝阳,” 一位长老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温和,甚至带著几分鼓励的意味,“你知道,家族早已为你安排了婚事,你与林家的婚约早定,这可是我们与林家之间重要的联盟。” 丹凤朝阳的脸上没有丝毫动摇,“我知道,但我心意已决。” 她淡淡回应,仿佛一切都已在她心中有了答案。 长老们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然而,隨著丹凤朝阳的坚定表態,几位年长的长老突然交换了一个眼神。 接著,其中一位长老低声开口,声音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暗藏玄机:“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们当然尊重。” “可是,你得知道,家族支持你追寻自己的幸福,毕竟……家族的未来也很重要。” 丹凤朝阳微微一愣,没想到长老们竟然如此直接,甚至透露出一丝赞同的態度。 她微微皱了下眉,想要確认长老们的意思,却还未等她开口,另一位长老接著说道: “你喜欢面具公子,这是你心中的选择,而我们家族……也应当支持你追寻自己的幸福。” 他顿了顿,眼神从丹凤朝阳的身上转向远处,仿佛在心中做了某种决定,“这也是家族的支持。” “支持……” 丹凤朝阳忍不住重复著这个词,心中一时有些迷茫。 “家族支持你追求面具公子,也许这才是我们真正的选择。” 长老们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眼中闪过几分得意与满足,“若是面具公子真的能成为我们家族的女婿,那岂不更好?” 这一句话,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 丹凤朝阳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心中一下子乱成一团麻。 她愣愣地看著长老们,似乎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你们……什么意思?”她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疑惑。 几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似乎在彼此心中有了默契。 “朝阳,” 一位年长的长老露出一抹微笑,“若面具公子能成为家族的女婿,显然比与林家联姻更为合適。” “你看他,才华出眾、心境深远,而且刚才……你看他如何引导丹凤熊和丹凤象突破,若他真能与我们家族结亲,必定能带来巨大的益处。” 丹凤朝阳的脑袋嗡的一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她有些呆住了,看著面前的长老们,眼神有些迷茫,“你们是……希望我去追求面具公子?” “没错。” 长老们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眼中闪烁著一种不易察觉的狡黠。 他们显然对自己的决定充满了信心,不仅是出於对面具公子能力的认可,更是因为他们深知, 萧寧若真能与丹凤家族结成连理,那家族的实力与未来,將获得无可比擬的提升。 几位长老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在这瞬间达成了共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第508章 都疯了! 丹凤朝阳听到长老们的话,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她的脑海里仿佛炸开了无数个惊雷,刚刚的坚定与从容,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满脸的茫然和错愕。 这群平日里对她管教严格、谨守家规的长老,居然现在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让她去追求爱情? “长老们……” 她的声音带著几分不確定,眨了眨眼睛,“你们……是认真的吗?” “当然。” 一位长老点了点头,目光慈祥,语气带著一种关切,“你是我们家族最出色的后辈之一,我们怎么可能不关心你的幸福?” “可你们之前不是……” 丹凤朝阳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一直反对我和面具公子走得太近吗?” 她清楚记得,就在前些日子,长老们对她和面具公子的接触是何等的不满,甚至还几次三番提点她不要因为个人情感影响家族大局。 “唉,那是我们考虑得不够周全。” 另一位长老嘆了一口气,声音中带著一丝诚恳,“你要理解我们,当时是担心你会因为感情而忽略了家族的责任。” “可现在我们想通了。” 他的声音带著几分“悔悟”的味道,甚至还略显慷慨激昂,“一个人,尤其是你这样优秀的后辈,不应该为了家族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是啊。” 旁边的长老们纷纷点头附和,仿佛刚刚达成了什么伟大的共识,“家族利益固然重要,但你的幸福,我们同样不能忽视。” 丹凤朝阳听著这些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几乎可以確认,这群老傢伙肯定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而是看中了面具公子的能力。 她深吸了一口气,儘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可是,林家的婚约怎么办?之前你们不是说,这段婚约对家族非常重要吗?” 长老们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略显尷尬的神色。 其中一位长老清了清嗓子,语气中多了几分不以为然,“唉,林家的婚约固然重要,但和你的幸福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没错。” 另一位长老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不能因为一些旧的约定,束缚住你的未来。” “更何况……” 他说著,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一丝模稜两可的意味,“婚约本就是一种形式,真正重要的,是你自己的选择。” 丹凤朝阳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些话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好像是在为她爭取幸福,可她怎么都觉得,这些长老嘴里的“幸福”,明显和他们心里的算盘是两回事。 “你们真的觉得……面具公子適合吗?”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眼中带著几分狡黠的光芒。 “当然。” 一位长老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中充满了自信,“面具公子才华横溢,心境深远,而且你看看,他刚刚是怎么让丹凤熊和丹凤象突破的?” “这样的人,简直是天赐良缘啊!” 另一位长老感慨道,语气中甚至带著几分激动,“朝阳,你若是能与他结缘,不仅是你自己的福分,也是我们家族的福分!” 丹凤朝阳看著他们一个个脸上的笑容,终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你们就这么看上他了?” “朝阳,这话可就说错了。” 一位长老连忙摆手,满脸的严肃,“我们不是看上他,我们只是觉得,他確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若是这样的人能加入我们家族,那对你,对家族,都是一件好事。” “对,对。” 其他长老纷纷附和,语气中满是“真诚”。 “我们为你考虑,也为家族考虑,这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丹凤朝阳笑得更深了,心里却忍不住暗暗感慨:这群老傢伙果然是见风使舵的高手。 她看著长老们,轻轻嘆了一口气,“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试试看了。” 长老们闻言,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就对了。” 一位长老点头道,“朝阳,去吧,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们家族永远支持你。” 丹凤朝阳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带著几分无奈。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家族的长老们会这么热情地支持她去追求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他们之前百般阻拦的那个人。 这种反差之大,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丹凤朝阳离开长老们的席位,心中还在反思刚才的对话。 虽然长老们的態度变得出奇的支持,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乱。 她知道,这背后必然有某些长辈的“考量”,而这些“考量”更多的是看中了面具公子的非凡能力与未来潜力。 不过,既然家族支持,她也不会再纠结於此。 只是她现在心中有个问题:如何面对萧寧,如何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 正当她思绪万千的时候,丹凤熊和丹凤象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似乎对她刚才与长老们的谈话內容很是关注。 “朝阳,长老们找你做什么了?” 丹凤熊走上前,低头望著她,语气中带著一丝关切,眼中却闪烁著焦急的光芒。 “有事吗?” “没什么。” 丹凤朝阳轻轻一笑,试图掩饰自己心中的微妙情绪,“不过是聊了一下婚事。” “婚事?” 丹凤象眉头一挑,声音中充满了好奇,“什么婚事?该不会是你和林家的婚事吧?” 丹凤朝阳看到他们的反应,微微一愣,但隨即点了点头,“对,和林家的婚事。” “啊?那长老们是怎么说的?” 丹凤熊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关切,甚至有些焦急,“不会说要继续坚持什么联姻吧?” 丹凤朝阳忍不住笑出声,“没有,长老们现在不再阻拦了,反而鼓励我追求幸福。” 丹凤熊和丹凤象愣住了,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写满了困惑,“鼓励你追求幸福?” 丹凤朝阳点了点头,“嗯,正是这样。” “这……” 丹凤熊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復过来,“那……那长老们是怎么看待你和面具公子的事情的?” “他们倒是很支持。” 丹凤朝阳调皮地笑了笑,“他们认为我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该为了家族利益而牺牲感情。” “这……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转变啊!” 丹凤象的嘴巴微微张开,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之前可一直在提醒你別太关注面具公子,现在居然支持你追求他?” “是啊,支持得可快了。” 丹凤朝阳故作神秘地看了看他们,“长老们看出我和面具公子之间的真情,觉得他不仅仅是个公子,而是能为家族带来巨大帮助的未来之星。” “所以他们支持你和他在一起?” 丹凤熊和丹凤象异口同声,脸上的表情变得激动了起来。 “这下就好了啊!你要是能跟面具公子扯上关係,以后我们请教武学之道,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朝阳啊,现在,你可是我们丹凤家族的未来。快告诉我们,你和面具公子到底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丹凤象也步伐轻快地走上前,拍了拍丹凤熊的肩膀,似乎在催促她赶紧回答,“是时候採取行动了,朝阳,你可得好好考虑下接下来的步骤。” “进展?” 丹凤朝阳微微皱了皱眉,“也没什么进展。 长老们现在倒是鼓励我追求幸福,让我和面具公子多接触,別因为家族的事妨碍了自己的感情。” 丹凤熊的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那简直太好了!你快告诉我们,现在你和面具公子什么关係?” “对对,告诉我们,你们之间有没有进展,靠近了吗?” 丹凤象几乎是急切地问道,目光也紧紧盯著她,脸上满是期待,“如果你俩没什么动作,赶紧动起来啊!咱们也好趁机学点东西,免得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你们……” 丹凤朝阳没想到,二人竟然会这么迫不及待,眼中一丝笑意浮现出来,“你们才是最急的,倒是问得这么仔细,怎么看著像是想当『媒人』啊?”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 丹凤熊急得满脸通红,“我们是为了家族好,当然也想你开心。 如果你和面具公子成了,咱们可得多向他请教些事情!你知道的,他的武艺和心境,我们可都得学习!” “对!尤其是『中庸之道』,这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太重要了。” 丹凤象附和道,眼中闪烁著光芒,“你看看,他不仅能轻鬆引导突破,心境也深不可测。若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跟他学学,谁知道將来能突破多少!” “你们……” 丹凤朝阳嘴角抽了抽,感到无奈又好笑,“你们倒是为自己打算得挺周全的,居然想著跟他学习武艺和心境。 不过你们俩能从他那儿学到啥,真是让我有些怀疑。” “学!我们可是大男人,武艺不怕困难,心境也得跟得上!” 丹凤熊一脸认真,顿时拍了拍胸膛,“朝阳,你可別看不起我们,我们要和面具公子拉近关係,爭取能跟他学学。 不然,咱们这辈子可就永远停留在现在的境界了。” “对对!” 丹凤象也点头,眼中闪烁著一种“久经沙场”的光芒。 “如果能学到他那种心境,未来在武道上的突破,不是难事!你看,他那一招『以柔克刚』,真的是……” “行行行。” 丹凤朝阳笑著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们这俩人倒是完全不掩饰自己的企图心,真是为自己想得够周全。 不过,话说回来,面具公子到底怎么样,你们好像比我还急。” 她忍不住笑道,“你们都这么积极,真是想让我给你们牵线搭桥?” “那可不行!” 丹凤熊立刻摇头,“我怎么敢让你牵线,我可是为你打算的,想要你早日脱单!” “脱单?” 丹凤朝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倒是关心我脱单,怎么不关心你们自己?” “我们?” 丹凤象看了看身边的丹凤熊。 “咱们这辈子追女人的事就交给朝阳了,咱们只管努力学习『中庸之道』、『太极』,提升自己,等著他来教我们。” “没错!” 丹凤熊神情严肃,“现在,咱们要尽最大努力帮助朝阳!如果面具公子能从我们家族的关係中获得好处,那咱们就能轻鬆接近他,学点武艺,感悟心境!这才是咱们的大计!” “好吧……” 丹凤朝阳无奈地摊开双手,“既然你们这么积极,那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们,面具公子可是一个非常深不可测的人。 我虽然知道他深得长老们看重,但他有没有兴趣和我发展,还是一个未知数。” “哈哈,朝阳,你太谦虚了!” 丹凤熊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种事不难,咱们有的是办法!你看,我们这些大男人,追女人那可是了得的!” “就是。” 丹凤象点头,“咱们不仅有实力,还会些『小技巧』。” “你们还会小技巧?” 丹凤朝阳忍不住笑了,“那你们倒是告诉我,什么技巧能帮我追到面具公子?” “当然!” 丹凤熊挤了挤眼,神秘地笑了笑,“首先,得从『眼神』入手。 你知道,眼神可是一种非常强大的武器。你可要让面具公子从你的眼神里读到你的心意!” “眼神?” 丹凤朝阳略感好笑,“你们两个大男人,倒是给我出『眼神』招数?” “当然!” 丹凤熊一脸认真的点头,“关键时刻,你可要適当瞪大眼睛,眼神里带点情感,仿佛在说『你是我最想要的人』!” “你瞪眼就行了?” 丹凤朝阳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我要是瞪大眼睛,不小心嚇到他了怎么办?” “哈哈!” 丹凤熊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你就是太谦虚了,这眼神的威力可是无敌的!” “行行行,眼神这招我已经记下了。那接下来呢?” 丹凤朝阳忍不住打趣道。 “接下来就要『冷静』。” 丹凤象的话一出,顿时让气氛更加轻鬆,“冷静对男人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你不能急於表现自己。 慢慢靠近,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这样才能激发男人的好奇心。” “冷静?” 丹凤朝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是说我该装作不在乎他,甚至不理他吗?” “对!” 丹凤熊一脸激动,“男人最喜欢的就是那种『高冷』的女人,越是不理他,越是吸引他!” “不过你还得加上一点……” 丹凤象突然压低声音,“你得时不时展现一下你的『无奈』和『依赖』,这样才能让他觉得你需要他!” “依赖?” 丹凤朝阳瞪大了眼睛,“我好像没明白,为什么要故意显得依赖他?难道要把我自己弄得像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当然不是!” 丹凤熊急忙摇头,“你得展现出一点弱点,但不是真正的弱,而是那种让男人有保护欲的弱。” “嗯……” 丹凤朝阳有些无语,“我是不是得装作昏倒在他面前,让他扶我一把,之后再送上个『谢谢』的微笑?” “对对!这种微笑要带有一丝依赖感。” 丹凤象认真点头,“男人看到你的『依赖』,马上就会心动。” 丹凤朝阳忍不住捂住脸,差点笑出来:“你们俩真是说得头头是道,真不愧是『大男人』,懂得追女人的技巧简直让我嘆为观止。” “当然!” 丹凤熊和丹凤象同时露出得意的表情,“追女人和追男人都一样,你得用技巧、用耐心,不急不躁。 不然就像你和面具公子,一直保持距离,谁能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丹凤朝阳忍不住笑出声,她看著这两个完全不懂的“追爱专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温暖与无奈。 好吧,既然他们都这么积极,自己也许可以试试这些“古怪”的方法,看看能不能让面具公子注意到她。 不过,这样的追法,真是……又傻又可笑,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哎,疯了! 因为一个面具公子! 都疯了! 洛青霜站在胭脂湖畔,月光如水,湖面波光粼粼。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心境却已不再如初时那般平静。 突破的喜悦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深沉的思索。 萧寧的第一个问题,她已得到了圆满的解答,但隨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问。 她的修为提升了,她的心境也在悄然改变,但她始终觉得自己还有许多未解的困惑。 她低下头,回想著萧寧曾经提到的“道”,那深奥的哲理在她心中涌动,却总有些模糊不清的地方。 她感觉自己还没完全理解这些复杂的理性,甚至有些心神不寧。 而这个时候,萧寧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变化,轻声问道:“洛神女,既然第一个问题已解答,你是否有第二个问题,愿意继续提问?” 听到萧寧的话,洛青霜微微一愣,隨即垂下了眼瞼。 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不再继续提问。 “我……已经没有资格,再问第二个问题了。” 她的声音低沉,带著一丝自嘲和些许的无奈。 萧寧听闻此言,不禁微微一愣,目光中透出一丝疑惑,但並没有急於追问。 他默默站在她身旁,静静等待她的解释。 洛青霜轻嘆一声,目光透过朦朧的湖水,缓缓说道:“面具公子,前些时日,我以为自己所追求的,便是外界的力量与境界。而你所言的『中庸之道』,却让我明白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道理。 我一直在修炼自己的力量、修炼自己的心境,但这些,似乎都只是一个表面。” 她抬头望向夜空,星光璀璨,但她心中似乎仍有无法抚平的迷茫。 “我在修炼中明白了很多,似乎心境已突破,但却並未完全理清,我所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某些往事,“我曾问过自己,读书人,究竟为何读书?是为了求名求利,还是仅仅是为了那些空洞的名声?” 她顿了顿,语气渐渐低沉,“神川大陆有一国度大尧如此盛行书学,文人墨客无数。可是,似乎大多数书生只是埋头舞文弄墨,他们真正得到的,却远未触及內心深处的道理。” 洛青霜的眼神变得复杂,仿佛看见了那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我所问的,究竟是:为何读书,究竟为了什么?即便书本中藏有诸多智慧,但为何许多人只能停留在表面?” 她顿时感到无力,这个问题一直困扰著她很久,似乎比任何修炼之事更为复杂。 萧寧静静听著,眼神柔和,却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知道,洛青霜並不仅仅是在问这个问题的表面,而是在自我反思,探索更深层次的意义。 片刻后,萧寧开口了,语气平静:“洛神女,你为何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问第二个问题呢?” 洛青霜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湖畔,目光凝视远方。 她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沉声说道:“因为,我已经意识到,修炼的『道』不仅仅是力的积累,心境的突破也远不止於此。 我所问的第一个问题,关於『中庸之道』,你已经给了我答案。而在回答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真正理解『道』的深意。”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读书人,究竟为什么要读书?是为了外界的认可,还是为了內心的升华?但当今的学者,太多停留在纸上谈兵,虽有文采,却难以接触到那份真正的智慧与道理。 『道』並不在文字间,而是在我们的心境中。” 萧寧听到这里,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理解,似乎早已料到洛青霜的想法。“你感到迷茫,是因为你不再单纯地追求力量和知识,而是开始在思考『道』的真諦。” 洛青霜抬头望向他,眼中带著些许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困惑。“我曾以为,读书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知识、更多的力量,然而现在,我却开始怀疑,读书的目的是否仅仅是为了这些外在的东西?”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似乎开始陷入深思,“如果我们都只是为了学问而读书,为了文人的名声、为了一纸功名,那我们所学的『书』,是否就如那些空洞的词句,无关乎內心的成长?” 她的思维逐渐加速,眼中闪烁著一丝决然,“但如果『书』中所承载的智慧,真的是一种通向心灵的钥匙,那么,学者们又该如何用它去触及自我內心的『道』呢?” 她站在湖边,目光渐渐变得清澈,似乎对这个问题已有了新的理解,但依旧难以完全解答。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她嘆了口气,喃喃自语。 第509章 四志! 胭脂湖畔,夜色如泼墨般浓郁,却又不失清雅。 湖面平静无波,月光洒下,泛起点点银辉,仿佛天地间的瑰宝尽数镶嵌在这一片水域之中。 柳树低垂的枝条隨风摇曳,偶尔扫过湖水,盪开一圈圈涟漪。 湖畔的草丛中,几只萤火虫缓缓飞舞,点点微光如星辰在夜幕下闪烁。 微风徐徐,夹带著水汽和泥土的清香,沁人心脾,仿佛洗去了一切喧囂与尘世的烦恼。 远处的山峦轮廓在夜幕中若隱若现,云雾繚绕,仿佛人间仙境。 湖畔偶有鸟鸣,却被这片寧静迅速吞没,只留下夜晚的无尽深邃。 不远处的缘会人群渐渐安静,喧囂逐渐远去。 洛青霜静静佇立在湖边,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 她的目光幽远,仿佛穿透了湖水与夜空,直达心中深处的迷茫。 自从与萧寧的第一次对话后,她的心绪从未平静过。 那个回答,那幅八卦图,让她的修为突破到了新的境界,但也打开了她內心更深的疑惑。 萧寧站在她的不远处,目光如夜空般深邃,沉默中透著一种难以捉摸的从容。 面具掩盖了他的神情,但他的气度却不曾被遮挡分毫。 他佇立於月光与湖水之间,仿佛与这一片天地融为一体,寧静而超然。 “面具公子。”洛青霜轻声开口,声音低柔,却带著几分复杂的情绪。 “关於为何读书,我依然没有明確的答案。” 她的目光微微垂下,语气中多了几分自我反思,“若读书仅仅是为了文辞优美,亦或功名利禄,那与修炼力量又有何不同?只是换了一种追逐的形式罢了。” 萧寧目光微动,轻声说道:“洛神女,你的思索,已经触及到了读书的本质。 但若你真的想知道答案,那我可以告诉你——读书,首在立志。” “立志?”洛青霜一愣,目光中多了几分疑惑,“何为立志?” 萧寧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夜空中点燃了一盏明灯:“若读书人无志,再多的书籍,再多的学问,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他们所学的一切,无法改变国家,无法改变天下,甚至无法改变自身。 立志,是读书人的根本。” 洛青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隨即抬起头,直视著萧寧:“若要立志,那该立何志?” 萧寧静默片刻,目光投向远处的湖面。 月光洒在他的身影上,仿佛为他笼罩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鏗鏘:“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一句话,如晨钟暮鼓,敲击在洛青霜的心头,震得她一时无言。 湖畔的柳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湖面的波光隨著风起伏荡漾,仿佛也在回应这十六个字的宏大志向。 洛青霜的目光定定地望著萧寧,久久没有说话。 洛青霜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萧寧的身上,心中震动不已。 她听到萧寧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时,仿佛有一阵雷霆在她的心中炸响,整个天地间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 那十六个字,犹如一道闪电,穿透了她內心所有的迷雾,將她埋藏已久的困惑一一照亮。 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无数景象,歷史的长河、无数书生的身影,还有那个至今无法触及的“道”。 “为天地立心……” 她低声自语,眼神中渐渐闪烁出光芒,仿佛这四个字就能打开她內心深处的封印。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地重复著这四个字,心中逐渐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与震撼填满。 她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在加速,体內的血液奔腾不止,仿佛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在涌动。 她的脑海中,瞬间涌现出无数片段,那些散落的记忆和片段就像飘落的秋叶,隨著风的指引,渐渐聚集在一起。 她脑中浮现的,是那些身著文人衣袍的书生,浸淫在书海中的儒生,却终究没能破开那层看似难以逾越的枷锁。 她曾经也为自己的力量感到骄傲,曾经也以为,修为的提升才是突破心境的唯一途径,然而这一刻,她却深刻意识到,这些书生的困顿,正是因为没有一个清晰的志向。 他们所读的书、所学的学问,最终不过是空洞的文字而已。 真正的“志”,是书生必不可缺的灵魂。 洛青霜猛地睁开眼睛,盯著萧寧,那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敬畏。 她从未见过如此坚定而高远的志向,而这种志向,如同一盏灯塔,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站立的姿势也变得更加挺拔。 她忍不住低声道:“为天地立心……” 她再度自语,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带著一种压抑已久的情感。 她从未想过,这样的志向会如此震撼自己。这不仅仅是读书人的志向,更是一个修行者、一个心灵追求者的终极方向。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愈发坚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悄然转变。 她长久以来的困惑和迷茫开始有了答案。 而这个答案,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拳,指尖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浑身的气息似乎因那十六个字的触动而发生了变化。 这一瞬间,仿佛她的內心某处被唤醒了,涌现出无穷的力量与坚定。 她望向萧寧的眼神更加炽热,那种由內而外的敬佩,几乎要將她的整个心灵吞噬。 她终於明白,自己曾经所寻求的“道”,並不仅仅是修为的提升,也不仅仅是力量的突破,而是这四个字背后所蕴含的深远智慧。 每个字,都像是通向智慧的钥匙,打开了她心中那扇沉寂已久的大门。 “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洛青霜继续低语,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仿佛是將所有的情感都宣泄出来。 她站在那里,目光如同深渊般无尽,沉默片刻后,缓缓道:“面具公子,你的志向,真的让我深深敬佩。 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志向,更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志向。 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修行並不仅仅是为了修炼自己,更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世间的一切。”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激动,眼中闪烁著对萧寧深深的钦佩:“你所讲的四志,不仅仅是我们读书人应该有的志向,更是每一个修行者的根基,是我们心灵最深处的呼唤。”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仿佛对这一切充满了无限的嚮往,“我曾以为,自己的修行只是为了成就自己的力量,然而现在才明白,只有立下这样的志向,才能让修行者的力量,真正发挥到极致。” 她看向萧寧的目光愈加坚定,眼中闪烁著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芒:“面具公子,你让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种由內而外的追求。你让我明白了,真正的读书人,不仅仅是为了名利、为了权势,而是为了天地、为了生民、为了万世的太平。” 萧寧微微一笑,眼中带著几分欣慰和温和。“你能够理解这一点,便是已经找到了自己修行的真諦。” 他语气平和,却依旧带著深邃的睿智,“洛神女,若读书人能將这四志融入自己的心中,世间的困顿与迷茫,便会一扫而空。” 洛青霜静静站在那儿,久久没有动弹,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绪的深渊。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发白,但她的脸上,却带著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种自信与决然的微笑。 终於,她低声道:“面具公子,谢谢你。” 她看向他,眼神坚定而澄澈,“你所说的这四志,我將永远铭记於心。 不论未来如何,我都不会放弃。” 她的声音带著一股不可动摇的决心,仿佛她內心已经找到了那个真实的自己,那个属於她的、无悔的志向。 她看向远处的湖水,月光依旧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她的身影在这片寧静的景色中渐渐消失,仿佛已融入了这片天地,找到了她存在的意义。 而萧寧站在她身旁,静静看著她,眼中透著几分欣慰,但更多的,却是无尽的深邃与远见。 胭脂湖的夜色依旧如画,月光洒下,湖面银光四射,宛如一张静謐的画布。 湖畔的柳枝隨风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是在为这场发生在湖畔的对话伴奏。 然而,这场对话的余波,却早已蔓延开来,传遍了整个缘会的会场。 在距湖边不远的佳丽席上,十佳丽们早已注意到了湖畔那边的动静。 当洛青霜和萧寧的对话进入高潮,尤其中涉及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四志之时,场中那些原本喧囂的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 十佳丽们的目光齐齐投向了湖边,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洛水瑶站在她的座位旁,轻抚著琴弦,脸上带著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本是一个琴音如水、温婉寧静的女子,平日里少有言辞,但这一刻,她的眼神却显得愈加深邃。 “为天地立心?” 她低声重复著这四个字,心中泛起了一阵涟漪。 “面具公子的言辞,似乎如同琴音中的一脉清流,温润却充满力量。” 她想起自己一直追寻的音律与心境,却从未真正对人生成就做出过深刻的思考。 “或许,这正是我所缺少的东西。” 墨玉莲的目光则深深地锁定在萧寧的身上。 她一直以书画为傲,尤其以水墨画中莲为最精湛之作。 她的心思並不在外界的纷扰上,始终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 然而,听到萧寧所言,她不禁心头一震。 “这位面具公子所言,若將之融入书画之中,必能触及更深的境界。” 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画卷上,突然间,她似乎对自己的一切艺术追求有了更深的理解。 “若能从『四志』中汲取力量,或许能令我的水墨画达到新的高度。” 红衣翩翩则是最为直接的反应之一。 她自幼隨舞蹈成长,擅长长袖舞,舞姿如火如荼,充满了激情与活力。 她的神色从一开始的好奇,到现在的震撼,逐渐变得严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带著几分感慨。 “这不是单纯的修炼,不仅仅是技艺的提升,而是关於心灵与责任。” 她突然明白,自己舞蹈的真正意义,並不仅仅是展现美丽与力量,而是要通过舞蹈去传递一种责任,一种对天地、对生民的感悟。 “或许,我也应该像面具公子所说,拥有一个更深远的志向,去传递给每一位观眾。” 在这一片沉寂之中,青衣染默默地品味著萧寧所言的四志,深深的茶道修为让她早已明了心境的真正意义。 她轻轻地微笑,眼神温柔而明亮: “面具公子说得对。心境的升华,才是修行的关键。无论是茶道,还是人生,若没有一个崇高的志向,就如同茶水没有灵魂。” 她轻抚著自己手中的茶杯,茶香四溢,心中仿佛有了更加清晰的答案。 “要真正的与天地对话,首先要立下志向。” 丹凤朝阳的脸色並未如其他佳丽那般镇定,她的目光深深地锁定在萧寧身上,心中如翻江倒海般的波动让她一时无法平静。 她一直在追求自己的武道,信奉的是直来直去的武力与挑战。 然而,萧寧的话却让她深深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她低声自语,身体微微颤抖,几乎要跌落座位。 “这,才是修行的真諦吗?” 她的目光中带著几分迷茫,隨即变得坚定。 “若仅仅是为了打败敌人,那我岂不是和那些只知舞文弄墨的书生一样,迷失在表面?” 她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著与往常不同的光芒。 “如果真的要成为一个能改变国家、改变世道的人,岂能仅仅凭藉一时的武力?” 而白雪霽,这个以诗词为名的才女,早已被萧寧的言辞深深打动。 她曾经以诗词写意,倾诉自己心中的一切,但她从未想到过,自己的诗意竟也能从“为生民立命”的志向中获得启发。 “为往圣继绝学……” 她低声念道,突然间,她仿佛领悟到一种新的力量。 “若將这些志向融入诗文之中,岂不是能传世千年?” 她的眼中逐渐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辉,“面具公子,真的很了不起。他所说的四志,或许能让我的诗文达到新的境界。” 银月华则是面无表情的静静观察,似乎並未被萧寧的言辞所震动。 她从容地看著湖面,似乎在思考著自己的针线与绣品,然而她的內心却早已波澜起伏。 她默默点头:“『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这些志向,若能融入我的针线与绣品中,或许能够更好地表达我心中的责任。” 她的心中有了新的构想,灵感如泉涌般涌现出来,“若是能为天下百姓绣出平安与和谐,这才是我真正追求的意义。” 从佳丽席到四周的观眾,所有人的目光都逐渐集中在湖畔的两个人身上。 那些原本低语交谈的声音,逐渐归於寂静。 大家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仰、迷茫、震撼与追问。 萧寧所说的四志,似乎触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他们明白,这不仅仅是某个读书人的理想,而是一种时代的召唤,一种对生命与世界的责任感。 柳山居和徐白眉这两位有名的诗人也忍不住互相低语,眼中充满了惊讶。 “这面具公子,果然不简单。他的志向,竟然如此宏伟。” “是的,『为天地立心』,他的话让我突然明白,原来诗词並非仅是言辞的堆砌,它应当承载一种使命。” 他们的低语未曾引起他人注意,却在观眾中產生了隱隱的波澜。 这些文人,心中原本对萧寧的身份有著一定的疑虑,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却充满了崇敬与嚮往。 就在这时,卫青时从远处走来,目光冷冽,身姿挺拔。 他已经听到了关於萧寧所言的四志,心中不禁为之震动。 他虽然是武將出身,习惯了刀光剑影的世界,但这一刻,他竟然也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 “若能像他那般,既有武力,又有志向,岂不是真正的强者?” 他的心中有了新的理解,“这才是真正的修行。” 周围的观眾也逐渐开始议论纷纷。 “那面具公子,不仅仅是个才子,他还是一个真正有志向、有胸怀的伟人。” “我从未听过如此宏大的志向,『为天地立心』……这就是我们需要的真英雄!” 他们的声音逐渐高涨,显然已经被萧寧的智慧与气度深深折服。 丹凤家族的长老们此刻正聚集在一处僻静的角落,湖水的波动和轻风的低语似乎与他们的思绪融为一体。 他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湖畔的萧寧和洛青霜身上。 隨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话语飘然而至,整个场景仿佛静止了。 四周的声音逐渐消失,丹凤家族的几位长老纷纷对视,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震撼。 老族长丹凤煒,作为家族的掌舵人,一直以来以坚定的眼光和深邃的智慧受人敬仰。但此时,他的神情有些复杂,眉头轻轻蹙起,仿佛在努力消化刚刚听到的每一个字。 “这……”他低声自语,“这等志向,真是非同小可。” 他抬起眼,目光深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些话,他能从容不迫地说出来,显然不只是嘴上功夫。”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凝视著萧寧的身影,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种深邃的力量,超越了表面一切的能力。 其他几位长老也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面具公子……” “他不简单。” 一位年长的长老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光芒,“不知为何,听到他所说的这些话,我仿佛觉得有一种久违的责任感从心底升起。” 另一位长老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声音中带著一丝急迫:“若是面具公子真能如此深得人心,岂不是真正能够改变这个时代的人物?”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的丹凤朝阳身上,眼中有著些许复杂的情绪,“这不仅仅是一个武力的对决,还是心境与志向的比拼。” “你说的没错。” 另一位长老皱著眉头,沉声道,“过去,我们一直以武力为家族立足的根基,修为为武者的標尺。但现在,面具公子所展现出的,正是心境与智慧的结合。 他所言的四志,恰恰是我们一直忽视的方向。” 几位长老相互交换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若能將这些志向融入家族未来的规划中,岂不是真正能让丹凤家族在神川大陆立下赫赫威名的机会?” 几位长老心中泛起了波澜,眼神中闪烁著期待与兴趣。 “我们或许不该只看重一时的武力,而是应该瞄准更长远的志向。” 丹凤煒缓缓说道,目光复杂,“面具公子所展现的智慧,或许能够成为丹凤家族真正的脊樑。” 丹凤熊和丹凤象两位青年才俊此时也被萧寧的话深深震撼。 他们两人,原本一直以力量为尊,坚定地认为,唯有修炼强大的武技,方能在神川大陆立足,继而带领家族走向巔峰。然而,萧寧所讲的四志,却让他们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深刻的反思。 丹凤熊站在一旁,神情凝重,目光直直地盯著萧寧,仿佛在试图透过面具看到萧寧的真正面貌。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他喃喃自语,脑中迅速回想起与萧寧交手的那一幕幕。 “我一直认为,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可他……他所说的这些志向,简直让我怀疑自己的修行道路。” 他握紧了拳头,內心有些不甘,但更多的是一股从未有过的迷茫。 “若是我们也能以这样的志向为导向,岂不是能让我们整个家族的力量跃上一个新的台阶?” 他顿了顿,眼神渐渐坚定,“既然面具公子能將心境与智慧如此完美融合,我们是否也该重新审视自己的武道与未来?” 丹凤象站在一旁,目光闪烁,似乎同样受到了萧寧话语的衝击。 “从未想到,这些年我们的修行竟然只看到了武力的一面。” 他的目光逐渐柔和,“『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轻声重复,眼中渐渐露出一丝深邃的光芒,“我曾一直专注於剑法的修炼,心中满是对力量的渴望,却忽略了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他低头深思,突然间,仿佛有了些许顿悟:“若能將这四志融入自己的修行中,我的剑道或许能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他不禁微笑起来,眼中带著几分释然,“面具公子的智慧,的確超越了我之前所有的想法。” 两位青年才俊的內心变化,迅速引起了长老们的注意。 丹凤煒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深思,“看来,我们的年轻一代,也需要通过萧寧所说的四志来提升自己的境界。” 他抬起头,目光充满决心,“若真如此,丹凤家族將不仅仅是靠武力立世,更应凭藉超凡的心境与智慧,在神川大陆脱颖而出。” 突然,丹凤煒的目光扫向丹凤朝阳,他心中已有了新的打算:“若朝阳也能从萧寧的智慧中获得启发,或许她会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他的话语並不复杂,却充满了深意。 丹凤朝阳此时听到了长老们的低语,她站在一旁,目光微微低垂,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她的手指紧握成拳,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然的神情。 “原来,面具公子不仅仅是一位优秀的武者,他的志向远比我想像的更为高远。” 她的心跳有些加速,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认识过萧寧的深邃与伟大。 “也许,我该重新审视自己与他的关係。”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向长老们,眼中充满了决心。 第510章 最后的考验! 次日,阳光洒在古缘城的大街小巷,温暖的光芒照亮了这座繁华的城市。 古缘城,作为南安国的都城,今日依然热闹非凡。 街上商贩的叫卖声与行人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街头的摊位、茶楼、酒肆无不人声鼎沸,城中热闹非凡。 然而,今天的古缘城却笼罩在一种不同寻常的氛围中。 这种氛围並非来自任何一场盛大的节日庆典,而是源自一场口耳相传的言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在短短一夜之间,迅速划破了古缘城的寧静,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达官贵人到普通百姓,从书院里的文人到街头的流浪艺人,四志的思想迅速渗透到每一个角落,激发了无数人的思考。 它们,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激盪在每个人的心中,影响著他们的思想与行为。 在古缘城最热闹的青云茶楼內,一群文人雅士正在品茶论道,畅谈诗词歌赋。 茶楼內的气氛优雅而寧静,玉碗中的清茶微微荡漾,香气扑鼻。 然而,今天,茶楼內的气氛显得尤为不同,几位书生谈论的话题几乎集中在同一个人物上。 “面具公子,真不简单啊!” 一位戴著儒巾的书生低声说道,眼中闪烁著敬佩,“昨日听到他所说的四志,简直让人耳目一新。他所讲的『为天地立心』,竟然让我们这些自以为读书有成的人,感到羞愧。” “为天地立心?”旁边的一位年轻书生微微皱眉,似乎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难道就是要我们为天命立志?” 另一位稍年长的书生摇了摇头,神情庄重,“不单单是天命,更是要为天下苍生立心,想一想,若我们读书只是为了私利,怎么能称得上是『为天地立心』呢?” “对,『为生民立命』,这是最为根本的责任!作为读书人,若是没有这份责任感,单单追求个人的荣华富贵,那又算什么?” 另一位书生语气急切,似乎话中带著愤慨,“四志传来,告诉我们,读书的真正意义,不仅仅是为自己的名利,而是要承担起振兴国家、造福百姓的重任。” 这时,青云茶楼的其他客人也开始低声议论,纷纷加入了討论。 “昨天晚上,我听说四志已然在古缘城传开,现在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 “是啊,连洛青霜都受到了触动,若连她都这么震惊,可见这四志背后蕴藏的智慧与远见。” “更有意思的是,面具公子的言辞已经被很多书生奉为心灵的指引,他所提的这些志向,几乎改变了我们的想法。” “这四志,简直就是为天下所有读书人量身定做的箴言!它告诉我们,读书不仅是为了学术,更是为了振兴国家,为了人民的福祉。” 这些话语传遍了茶楼,渐渐引起了更多文人和普通百姓的共鸣。 在这片由茶香与书卷气息瀰漫的空间里,四志的传播如火如荼,激发了无数人心中的理想与追求。 而在古缘城的街头,情况同样热烈。 商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脚步声依然忙碌,但这一天,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著四志。 卖书的小贩站在街头,手中摆著一本本书籍,而他的嘴里不断地念著面具公子的四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小贩的声音响亮,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 一位穿著布衣的中年男子停下脚步,望著小贩,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你可曾想过,这些话,恐怕不仅仅是萧寧个人的理念,它可能代表著一个时代的呼声。” 旁边的年轻人听了,眼中闪过一丝钦佩,“確实如此。为天地立心,便是要为整个天下苍生考虑,这种气度与胸怀,绝非普通人所能拥有。”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位年长的书生正和同伴交谈:“面具公子所言之深,已经不再局限於我们所学的文字与哲理,而是触及到了人的灵魂与使命。他不仅仅是说话,而是在启示我们读书的真正意义。” 书生的同伴点了点头,感慨道,“我们过去以为读书只是为了改变个人命运,却没想到,真正的读书人,应该为天下苍生立命。” 这段话很快被周围的人听到,几位过路的商贩和学者纷纷加入了討论,瞬间,街头的一片热烈的討论声再次升起。 在古缘城的说书人街,这一条街道向来热闹非凡,是城中最具人气的地方之一。 这里的说书人以讲述风月传奇和英雄事跡闻名,每晚都有成群结队的观眾围坐在小摊旁,听著他们的精彩讲述。 然而,今天,一位年约五十的老说书人,站在街头,忽然改变了自己的讲述內容。 他清了清嗓子,面对著已经聚集的听眾,缓缓说道:“诸位,今天给大家讲一件非凡的事,这不仅仅是关於江湖英雄,也不仅仅是武艺高强的传奇,而是关於一位有志之士,他的名字叫做面具公子。” 话音刚落,周围的观眾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老说书人的讲述。 老说书人继续道:“昨天,面具公子所说的『四志』,已经传遍了古缘城的每个角落,四个字,不仅仅让人热血沸腾,还让人深思,究竟是何等的志向,才足以激起我们每个人內心的共鸣?” 说书人一字一句地重复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街道两侧的听眾们,纷纷低头沉思,耳边迴荡著那四个字,內心的触动已经无法言表。 他们已经不再是一个个单纯的观眾,而是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心灵的震撼与呼唤。 清晨的古缘城,薄雾瀰漫,阳光从东边的山脊上穿过,洒在湖面上,微光闪烁。 洛青霜站在湖边的石阶上,静静地凝视著那片如镜的湖水,心中却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的长袍在晨风中轻轻摆动,身影如同画中人,静謐而高远。 白霽雪和青衣弟子並肩站在她身后,目光中带著不舍,却也隱含著深深的敬重。 这一刻,洛青霜並没有马上开口,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四志,面具公子所说的四志,已经深深刻在她的心中。 那四个字,带给她的是无尽的震撼与深思,仿佛一阵清风,吹开了她心中的迷雾,揭示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的修行,已经触及到了一个瓶颈,而面具公子的一番话,让她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或许並非正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个字,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她长久以来心中的固守,令她开始质疑自己曾经的修行道路。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修为足以指导弟子,足以传承圣贤之道。 但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去收萧寧为徒,去传授他那深奥的智慧? 终於,洛青霜轻轻开口,打破了这片寧静:“霽雪,青衣。” 她的声音平和,却带著一丝难以言明的疲惫,“我已经决定,离开古缘城,继续修行。” 白霽雪微微愣住,隨后急切道:“师父,您要去哪里?难道就这样离开吗?难道不该继续与面具公子討论四志,向他请教更多吗?” 她的声音充满了急切,眼中隱隱带著焦虑,“如果您真想收他为徒,为什么不多留几日,继续向他请教?” 洛青霜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霽雪,四志已让我有所领悟。萧寧的智慧和才华超乎常人,但我自知,自己距离那种境界还远得很。” 她低下头,声音柔和,“他所说的『为天地立心』,让我意识到,我一直以来的修行,未曾触及根本。我自认为,自己的心境还不够高远,未能达至萧寧那样的境界。” 白霽雪听了,眼中浮现出一丝震惊与不解,“师父,您如此谦虚,却早已是半圣境界,何来不够?” 她不解地望著洛青霜,似乎无法接受师父的决定,“难道真的就这样放弃与面具公子的探討吗?他的智慧已经如此惊艷,您若能成为他的弟子,岂不是能与他一同进步吗?” 洛青霜轻轻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霽雪,我本想收他为徒,可四志之后,我明白了我的路並非如此。我的修行之路,已经无法再依赖他人。” 她微微顿了顿,眼中透出一种深深的自省,“真正的修行,是要从心中开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连自己的心境都未曾清明,如何去承载更大的责任?” 白霽雪没有再开口,只是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青衣弟子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师父的决定,我们会尊重。”他轻声道。 他的语气中带著坚定,但更多的是一种理解,他似乎早已看透了洛青霜心中的纠结,知道这一路的决定,正是她对自我的一种要求。 洛青霜转身,目光深邃,“我不再为自己修行的功成名就而活,而是要走出一条属於自己的路。”她的声音渐渐低沉,“面具公子的四志让我看到了世界的广阔,而我也意识到,自己必须通过不断歷练,走向更高的境界。” 她微微一笑,“霽雪,青衣,你们是我的弟子,也是我最亲近的伙伴。你们也该各自找到属於自己的路。” 她站起身,朝远方的山脉望去,目光坚定,仿佛在远方看到自己未来的路途,“我会继续修行,但我並不打算依赖任何人。此行之后,或许我要走得更远。” 白霽雪咬了咬唇,最后深深嘆了口气,缓缓地说:“师父,我会继续修行,但我明白,您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低头看著自己的手,似乎在做出某个决定,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沉默地站在原地。 洛青霜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身望向青衣,“青衣,你隨我一同走吧。” 青衣弟子点头,没有再多言。他知道,洛青霜的决定並非仓促,而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师父,弟子一定隨您一起修行。”他低声道。 洛青霜向著山脉的方向迈开了步伐,白霽雪默默注视著她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尽的情感。 最终,她轻轻嘆了口气,转身回到古缘城的深处。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古缘城的灯火逐渐亮起,远处的山脉被夜色笼罩,湖面上的倒影被微风轻轻搅动,变得如梦如幻。 夜空中,几颗明亮的星辰逐渐显现,而在古缘祭的考核场地,四位佳丽静静地围坐在一张圆桌前,空气中瀰漫著一丝紧张和凝重。 紫烟绕轻轻拨弄著自己细长的手指,眼中闪烁著几分思索的光芒。 她是这四人中最为冷静的一位,歌喉动人,音调婉转,总是能够精准地触及人心深处的情感。 可此时此刻,面对面具公子,她內心却无比复杂。 “面具公子……”紫烟绕轻声开口,低头沉思。 “他不仅有著令人难以忽视的武技和才学,更展现了超凡脱俗的智慧。” “刚才在考核中,他轻鬆应对了我设下的琴艺题目,甚至让我自己都產生了些许不安,觉得他的才华实在让人望尘莫及。”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一丝忧虑。 “但即便如此,作为佳丽之一,我依然认为,接下来咱们所提出的挑战,他依旧能够轻鬆通过。” “这五道题,应该是我们最后能给他的考验了。” 银月华听后,轻轻嘆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確实,面具公子在这一连串的考核中展现出来的,不仅仅是武艺的精湛,更有心境与才学的完美结合。” “无论是书法、舞蹈,还是琴艺、诗词,他都能轻鬆应对,甚至引导我们自己陷入思考。” 她的声音平静,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我想,他会轻鬆通过接下来的五道题的考核。” “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决定了呢?”红衣翩翩突然发出一声不满的笑声,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是的,面具公子確实很厉害,连我这个舞者也都惊嘆不已。” “但谁说这五道题能轻鬆考倒他?” 她扬起下巴,眼中带著几分挑衅。 “我们可是精心准备的,这可不只是个简单的挑战,尤其是我的辩论题。” 青衣染看著她,轻轻地笑了笑,隨后缓缓开口。 “红衣翩翩,你可真是乐观啊。” 她的语气有些幽默,眼中带著一丝探究的光芒。 “但你说得对,面具公子確实出类拔萃,这也正是我们为何决定联合起来,给他最后一次综合考验的原因。”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桌上的五道题目。 “这些题目融合了每一个人的精髓,也能从多个角度审视面具公子的才情与智慧。” 紫烟绕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扫过桌上的每一个人。 “你们不觉得他已经具备了我们所要求的全部吗?” “我认为,我们给他的这五道题,已经是最后的一次考验。” “若他能够通过,那么他便可以得到古缘祭的最终祈福,成为真正的有缘人。” 银月华低下头,双手轻轻地抚摸著她的刺绣。 “他不仅仅是一位优秀的武者,还是一位智慧的引导者。” “他的四志,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深受启发。” “这种心境与智慧,不是单纯的考核所能决定的。” “若他能够通过,我们也应当庆幸自己能见证这一过程。” 四人短暂的沉默之后,紫烟绕终於打破了僵局。 “我想,我们四人设下的这些考核,恐怕没有多少意义了。” “面具公子的才华与修为,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单纯的试炼已不再足够证明什么。” 银月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刺绣,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们每一个人擅长的领域,在他面前,都显得太过普通。” “我们如何能以此来考验他呢?” 霞光媚也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四人联合起来,设下五道考题吧。” “若他能一一通过,那他就能被视为通过这次考核,获得古缘祭的祈福。” 幽兰泠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早有此意。 “正是。四人出题,五道题,既能涵盖我们每个人的特长,也能全面考量面具公子的智慧与才华。” “只要他能通过,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不容小覷的存在。” 四人对视了一眼,隨即开始商议起题目。 紫烟绕首先开口,她的声音如清风般柔和。 “我的考题,便是歌唱与音律。” “面具公子不仅需要在音律上展现才华,还要展现他的艺术悟性和內在的心境。” “如何用歌声表达情感,如何以音调调动听者的情绪,这便是我考量的重点。” 银月华沉思片刻,然后微微点头。 “我的题目则是关於针线与绣品。” “面具公子是否能以细致的手法,表达出他內心的平静与坚韧?” “我希望他能在针线活中展现出心境的沉稳。” 她的语气中带著一丝坚定。 “若连这些小小的细节都无法体现,那又如何谈得上大志呢?” 霞光媚柔声说道:“我的考题,將围绕医术展开。” “我会提出一个极其复杂的医疗案例,面具公子不仅要诊断病情,还要能够开出恰当的治疗方案。” “更重要的是,他能否展现出医者的仁心,如何在生死面前展现出决断力。” 幽兰泠的眼中闪烁著锐利的光芒。 “我的考题,將是辩论。” “我將选择一个当下爭议最大的社会话题,面具公子需要与我辩论,展现出他的口才与思想的深度。” “如何通过语言的力量来阐述道理,如何通过言辞去影响他人,这是我最看重的一点。” 四人相视而笑,虽然考题的內容各自不同,但她们心中有著共同的目標——这场最终的挑战,既是对萧寧的一次终极考核,也是她们对自己智慧与眼光的考验。 她们並非仅仅想要挑出一个强大的求缘者,而是要为古缘祭带来一个可以为世人传颂的传奇。 “那么,就这么定了。”紫烟绕微微一笑,眼中闪烁著自信的光芒。 “面具公子,若能答出这五道题,便能通过古缘祭的考核,获得祈福。” 她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桌面上的考题上,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不可忽视的紧张。 这场考核,不仅关係到面具公子的未来,也关係到她们对古缘祭传承的责任。 “我们共同决定的考核,必定是最为公平的。”银月华轻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自信。 “让我们一起看看,面具公子是否能够突破这一切。”霞光媚的眼中闪烁著期待。 幽兰泠则微微勾唇,眼中透著几分挑战的意味,“如果他能通过,我们定会为他佩服。而如果他无法通过,这又將是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 隨著她们的声音落下,整个庭院的氛围变得更加凝重,四位佳丽心中都在默默为即將开始的最后一场考核做好了准备。 此刻的她们,除了对萧寧充满敬意外,也开始在心中为这场挑战做好了最后的布局。 时光缓缓流逝,古缘城的白昼在不知不觉中褪去,湖畔的景色在夜幕的笼罩下愈加深邃。 远处的山峦和树木在薄雾中隱约可见,隨著夜风的吹拂,湖面泛起轻微的波澜。 四周的环境渐渐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夜鸟鸣叫和湖水轻拍岸边的声音。 天色愈发昏暗,星光逐渐爬上天空,月亮缓缓升起,洒下银白色的光辉,照亮了湖面,也映照著古缘祭考核的最终场地。 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屏息以待。 此刻,考核的最后一关,即將拉开序幕。 面具公子,四位佳丽,还有无数观望的目光,都紧紧集中在即將到来的考验上。 空气中瀰漫著期待与紧张的气息,一切仿佛凝固在这静謐的夜晚。 第511章 黄钟难题! 日头正高,烈日炎炎,虽然距离夜晚的古缘祭考核尚有时日,但胭脂湖周围的场面已然热闹非凡,丝毫不逊色於夜晚的盛况。 湖畔的空地上,铺设著厚厚的草蓆,早早就有人將地块围得水泄不通,前来观赏的各地士子、商贾、甚至平民百姓,都纷纷涌向这片歷史悠久的考核之地。 四面八方的马车与步伐交织,街道上充满了喧囂的叫卖声、脚步声与交谈声。 空气中瀰漫著摊贩小吃的香气,街头小摊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大批买卖双方的討价还价。 各种顏色的绸缎、飘动的旗帜、精美的饰品,一时间將古缘城的街道装点得如同盛大的节日。 站在胭脂湖的岸边,远远望去,整个场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人潮不断涌入,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马车的车轮在硬地上辗转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厢內坐著的是一位位面带兴奋与期待的贵族公子与商贾士族,外面是急匆匆赶往考核现场的步伐匆忙的民眾。 几条主街道交匯在湖边的广场,环绕的摊贩与观眾让这里的空气仿佛也被压得沉重。 所有人都在谈论即將到来的考核,討论著四佳丽的表现,议论著面具公子的才华与神秘,期待著他在最终考核中的表现。 “你听说了吗?那个面具公子,连洛青霜都被他点醒了!”一个穿著蓝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在商队旁边大声说著,身边的几个人纷纷围拢过来,低声交头接耳。 “听说他才刚刚开始挑战,就把那么多难题都轻鬆解开了,”另一人说道,“別说是四佳丽,整个古缘祭,恐怕都无法找到他匹敌的对手了!” 人群中隨处可见穿著华丽的贵族与衣著朴素的平民,大家或是站著,或是坐著,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 越来越多的观眾涌向广场,天空中已经可以见到几颗星星若隱若现,而白昼的余辉逐渐消散,夜幕的轮廓开始笼罩著这片热闹的场地。 “难怪大家都这么兴奋,今天的挑战可比往常任何一场都要重要。”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目光炯炯,指著远方的考核场地说,“不仅仅是四佳丽,面具公子的表现也將影响整个神川大陆的命运。” “我听说面具公子一出场,连那些深藏在幕后的人物都开始关注他了。”旁边的另一个男子低声说道。 “我倒是听说,洛青霜都为他深感震撼了,真是难得一见的英才。”另一个年轻女子推了推旁边的男子,眼中带著一丝暗藏的激动,“难道他真的有那么强的能力吗?” “不止是强。”那个学者似乎已经准备好讲解了,“面具公子这次展现的,已经不仅仅是力量与才艺,更多的是心境与智慧的突破。能文能武,若他真能通过这场考核,將成为神川大陆的新传奇。” 人群中越来越多的议论声逐渐匯聚成一片,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面具公子的才华与前途。 四周的气氛渐渐变得愈发紧张,大家纷纷站起身,准备前往考核现场。 天色越来越暗,广场上的人流仍在涌动,难得一见的盛况让人激动不已。 虽然天气尚早,但气氛已经愈发紧张,大家似乎都已经在等待著夜晚考核的开始,想要亲眼见证这场史诗般的挑战。 天色越来越暗,广场上的人流仍在涌动,连绵不绝。渐渐地,考核的钟声敲响,古缘祭的最后一轮考核终於拉开帷幕。 与此同时,湖面上依旧如镜般平静,似乎在等待著这场高潮的到来。 四周的人们静静地等待,准备迎接最后的挑战,目光集中在四位佳丽和面具公子身上,仿佛整个神川大陆的命运,都將在这一夜定夺。 夜幕终於降临,月亮悄然升上了夜空,散发著柔和的光辉。 胭脂湖的周围依旧人山人海,气氛愈加热烈,隨著时间的推移,湖畔的灯火渐渐亮起,整个古缘城被点缀得如梦似幻。 儘管距离古缘祭的最终考核还有一段时间,但所有的目光已经聚焦在考核现场,期待著这场盛大的考验开始。 从远处看,古缘祭的会场已是热闹非凡。 宽敞的广场上已经被铺设好,四周布满了精美的旗帜与装饰,色彩斑斕的丝带在微风中轻轻飘扬。 观眾们纷纷在空地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许多人早早就在场外等待,既有贵族大臣,也有普通百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期待著即將开始的古缘祭挑战。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马车、轿子將场地围得水泄不通,街头小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瀰漫著各种小吃的香气。 热闹的氛围、喧囂的人群將古缘城装点成了一幅盛大的画卷,观眾们已经开始为即將到来的挑战做好了准备。 “面具公子——”一位年轻的学者目光闪烁,他的声音掩不住一丝激动,“他是否能够突破四位佳丽的联合考核?” “谁知道呢。”旁边的另一位贵族低声回应,“四佳丽可不是简单人物,她们的智慧与才艺,都堪称一流。即使面具公子如此才华横溢,想要在这五道题中全身而退,也绝非易事。” 隨著一阵阵低语声,广场上的气氛愈加紧张。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面具公子如何应对这场空前的考核。 站在舞台上的四位佳丽已经整齐划一,静静地站立在台上,眼神中既有从容,也带著一丝挑战的锐气。 她们的衣裳在灯光下闪烁著瑰丽的光辉,四周的观眾们的目光纷纷集中在她们身上,空气中的期待似乎凝结成了一个无法动摇的重压。 其中紫烟绕轻轻挥动手中的扇子,缓缓地开口:“诸位,感谢你们的到来,古缘祭最终考核,现已开始。” 她的声音温婉如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场下的喧囂渐渐消失,所有的目光都齐聚到她身上。 她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台下的每一个人,隨后继续说道: “此次考核,和以往不同。我们四位佳丽,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联合出题,一共五道题。若是面具公子能够一一通过,我们將认为他已经通过考核,获得古缘祭的祈福。” 话音一落,台下顿时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联合出题?”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低声道,“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方式,难道她们认为面具公子能通过所有考核?” “看起来四位佳丽对面具公子已经很有信心了。”旁边的另一个男子说道,“若他能通过这些难题,真是天才中的天才。” 四位佳丽站立在台上,並未因议论声而有所动摇,她们目光坚定,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银月华微微抬头,目光如秋水般清澈,语气轻柔: “我们的每一位佳丽,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紫烟绕擅长音律与歌喉,银月华擅长针线与绣品,霞光媚擅长医术,幽兰泠擅长辩才与口才。” “我们决定联合出五道考题,涵盖音律、手工艺、医术与辩论等多个方面。面具公子若能答出这些题目,不仅能证明他超凡的才华,也能证明他是一个不容小覷的存在。” 幽兰泠也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挑衅: “我们的考题將全面考量面具公子的智慧与才艺。单单是他能文能武的表现,未必能够使我们所有人满意,我们要的,是能在考验中展现出他真正的深度与广度。” 霞光媚则温和地点头,目光从四人身上扫过: “面具公子展现出来的才华,已经让我们四人深感佩服,但我们依然认为,只有通过这一系列的考验,才能真正决定他是否能够获得古缘祭的祈福。” 四位佳丽相视一眼,隨即开始商议起五道考题。 紫烟绕首先开口,微笑著说道: “我的考题,便是音律与歌喉。面具公子不仅需要展现他对音律的理解,还要展现出他对音乐的悟性与情感。如何以歌声抒发內心的情感,如何通过音调调动听者的情绪,这便是我考量的重点。” 银月华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考题,关於针线与绣品。我希望面具公子能够在细致的手工中展现出他內心的沉稳与寧静。他的心境,能否在这些微小的细节中得到体现?” 霞光媚温柔地说道: “我的考题是医术。我將提出一个复杂的医疗案例,面具公子需要诊断病情並给出治疗方案,更重要的是,他是否能够在生死面前展现出决断力与仁心。” 幽兰泠眼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芒: “我的考题,將是一场辩论。我將选择一个社会爭议性话题,面具公子需要与我辩论。如何通过语言的力量阐述自己的立场,並影响他人,这正是我最看重的部分。” 四人商议完毕,目光再次匯聚在一起,彼此之间的信任与期待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巔峰。 紫烟绕轻轻扬起扇子,微笑道:“那么,面具公子,如果能通过这五道题,我们將认为他已通过古缘祭的考核,获得祈福。” 她的声音清晰且温和,带著几分自信。 四周的观眾屏息凝神,目光集中在舞台上。 今晚的考核,將会是一次非同寻常的挑战,而对於面具公子来说,这不仅仅是一场考验,更是他是否能够获得古缘祭祈福的决定性时刻。 “那么,开始吧。”紫烟绕终於说道。 四人站在舞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面具公子,空气中的紧张气息达到了顶点。 隨著紫烟绕的声音落下,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舞台的正中央,眼中闪烁著期待与疑惑。 此时,舞台四周的灯光微微晃动,忽明忽暗的光线仿佛预示著即將迎来一场不同寻常的挑战。 就在这片刻的静默中,舞台上的帷幕缓缓拉开,隨著一阵轻风,面具公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他步伐从容,每一步都散发著一股与生俱来的沉稳与高贵。 他的面容被精致的面具遮掩,无法看清真实的面貌,但那隱隱透出的气质,仿佛能穿透面具,直击每一个观眾的心灵。 他穿著一袭黑色的长袍,长袍的边缘细致华美,尽显高贵不凡。 他的身姿修长,步履轻盈,宛如一位从古老传说中走出来的天人,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散发著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儘管面具遮掩了他的容顏,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透过面具,依然散发出锐利与从容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一切,掌控全局。 他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任何矫饰的动作,只是轻轻站立,目光从四位佳丽的脸上扫过,目光清澈而坚定。 这一刻,所有的观眾都为之一震。 “这就是面具公子……” “他身上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气质,仿佛自带光环……” 台下的议论声渐起,眾人不禁低声討论,所有的目光都被他牢牢吸引。 “难怪四位佳丽对他如此信服,他的气场……真是非同寻常。” “这绝对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对手,面具公子果然不凡。” 观眾们的目光从舞台上的四位佳丽移向萧寧,不自觉地发出一阵阵讚嘆与討论。 四位佳丽站在台上,眼神中带著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们的目光虽然依旧坚定,但在这一刻,她们心中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紫烟绕轻轻一笑,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她微微点头:“面具公子,果然如我们所想,气度非凡。” 银月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讚许,轻声道:“他身上的气质,实在令人难以忽视。看来,这次的考核註定不简单。” 霞光媚则微微一扬头,目光复杂,她的心中五味杂陈:“不愧是四志之人,今日的考核,只怕更加严峻。” 幽兰泠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眼中充满了挑战的火:“面具公子,是否能轻鬆应对这场考核,今晚见分晓。” 而台下的观眾,见到萧寧的登场,更是如同潮水般的欢呼声,响彻整个广场。 “面具公子,真是风华绝代!” “他一出场,就让整个场面都变得不一样了!” “气质非凡,绝对是天之骄子,难怪四位佳丽都对他如此信任!” “这一战,定是惊天动地!” 观眾们的议论声不断,兴奋的情绪瀰漫开来。 此刻,胭脂湖的考核现场,如同被萧寧的气场所掌控,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气质,都在无形中吸引著眾人的注意力。 萧寧站立在台上,目光从四位佳丽身上扫过,眼中闪烁著深邃的光芒。 他没有开口,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急切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著四位佳丽宣布考核的正式开始。 空气中凝聚著无形的压力,四位佳丽的挑战已不再是单纯的试炼,更像是一场智者与智者之间的较量。 此刻,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萧寧如何回应四佳丽的联合考核,等待著他是否能够突破这五道难题,贏得古缘祭的最终祈福。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萧寧微微低头,轻轻点了点头。 四位佳丽深深吸了一口气,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震动。 这场考核,已不仅仅是对面具公子的挑战,也是对她们四位佳丽智慧的挑战。 紫烟绕终於开口:“面具公子,今天的考核,將是你能否得到我们认可的最后一关。准备好迎接这五道题了吗?” 萧寧站得依旧稳如泰山,目光平静而坚定:“我隨时准备好。” 四位佳丽对视了一眼,眼中闪烁著决然的光芒,隨后,紫烟绕微微一笑,宣布:“那么,考核正式开始!” 隨著她的声音落下,四位佳丽的联合考核正式拉开序幕。 紫烟绕轻轻摇动手中的摺扇,面容温婉,目光如水,却在这一刻,台下的观眾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缓缓抬起眼帘,声音悠扬而从容,犹如轻风拂过湖面,带著不容忽视的威严。 “面具公子,”她开口,语气带著一丝挑战,“我为你准备了第一道考题。” 台下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等待著她即將提出的问题。 紫烟绕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酝酿著每一个字的分量。她缓缓开口,声音柔和,却带著无可挑剔的力量:“我的考题是——黄钟为何无法还原?” 这句话一出,整个会场立刻陷入了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不可置信,仿佛无法相信她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几乎无法解答的难题。 “黄钟?”台下的学者们纷纷低语,眼中充满了惊愕和困惑。 “这道问题……”一位老者轻声低语,“这可是音律界的千古难题!几千年来,无人解开!” “黄钟无法还原?”另一位年长的学者神情复杂,眼中流露出震惊,“这问题的提出,简直是让人震动,连多少圣贤都未曾解决,面具公子能应对吗?” 话音刚落,台下的討论声迅速蔓延开来,所有人都在低声议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黄钟”作为中国古代音律中的一大基础,在古代律学中占据了至关重要的地位。它代表著音律的“中心”,也就是音阶的基础音,是音律体系中的极致之一。 然而,几千年来,这个音律体系却始终存在著无法解决的难题:使用三分损益法计算音阶时,黄钟无法还原。 “你听说了吗?”一位身穿蓝色衣袍的学者低声对身边的人说道,“这道题,黄钟无法还原的现象,是音律界的禁忌!几千年来,无数学者都在研究,但始终未能找到合適的解答。” 旁边的人急忙附和,“是啊,这个问题涉及的可不仅仅是音律那么简单,还是整个古代音律体系的基石!” 黄钟失传已久,许多音乐理论学者都曾尝试过將其復原。 最常见的计算方法为“三分损益法”,即通过增益和损益两次计算来调整音律的音阶。 然而,儘管通过此法反覆试验,黄钟音阶与原始音阶却总是存在无法弥合的差距,无法完全还原。 这一现象,困扰了无数音律学者,尤其是在音律体系中,黄钟代表的並不仅仅是音阶的开始,它还是天地间的“和谐”象徵,所有音律的根本。 一些音律学者甚至推测,这与天地之间的法则有关,音律並非完全人力可以控制,它是自然界的一个现象。 而黄钟的“无法还原”,正是这一自然现象所带来的局限。 “紫烟绕小姐,”一位中年男子目光闪烁,“你提出的这个问题,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我,数十年来研究音律,也未曾找到任何解法,面具公子又如何能解答?” “我们都知道,黄钟的难题已经困扰音律界几千年,无数学者都为此费尽心思,依然没有一个完整的解法。” 旁边的一位学者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道问题,实在是太艰难了。” 台下的议论声愈加激烈,气氛也变得愈发紧张,所有人都在期待著面具公子的表现。 大家都想知道,他是否真如外界传言那样,能凭藉超凡的智慧,解开这道几乎所有人都无法解答的难题。 紫烟绕站在舞台上,依旧面容不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清楚地知道,这道考题不仅是对面具公子的考验,也是对古缘祭所有观眾的挑战。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一位老者激动地站起身来,“你们知道吗?『黄钟无法还原』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数百年!” 他指著舞台上的四位佳丽,“我们自己曾尝试过数十次,却始终没有找到有效的答案。今天,紫烟绕小姐提出的这道考题,是音律学界的至高难题!” “这道问题涉及音律学的根本,我们都知道,黄钟代表著天地之音,是音律学的极致!”一位年轻学者也加入其中,“而在几千年中,如何恢復黄钟已成了音律界无法逾越的障碍。” “如果面具公子能解答这个问题……”另一位学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嘆,“那么,他將成为音律学界真正的传奇人物!” 台下的气氛已经变得极为紧张,甚至有些焦虑。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萧寧身上,期待著他的反应和回答。 紫烟绕站立在舞台上,微微扬起下巴,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挑战,她不动声色地看著面具公子,等待著他的回答。 萧寧依旧静立在舞台中央,目光如水,神色不动。他轻轻抬头,似乎在思索著这道几乎无法解答的音律之题。 隨著时间的推移,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低,观眾们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面具公子做出回答。 第512章 十二平均律?! 胭脂湖的夜幕已然降临,月光如纱般洒在广阔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像无数颗闪烁的明珠漂浮其中。 湖畔的柳枝轻轻摆动,微风拂过,带来一阵阵凉意。 夜空中的星辰明亮清澈,透过疏落的云朵洒落下来,点缀了这片热闹非凡的场地。 儘管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广场上的气氛却依旧炽热。 四周的观眾依然没有丝毫疲倦,所有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舞台中央,紧张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即便是那些来自远方的商贾贵族和学识渊博的儒生们,此刻也纷纷屏息凝神,静静等待著接下来的挑战。 围绕著考核的议论声如潮水般席捲而来,台下的观眾们交头接耳,纷纷討论著刚才紫烟绕提出的那个几乎无人能解的难题——“黄钟为何无法还原”。 “这可真是音律界的千古难题啊!”一位白髮老者低声说道,他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这道题,困扰了音律界几千年,多少学者都未能解答出来,今天竟然有人敢提出这一问题,简直让人震撼。” 旁边的年轻学者也低声附和:“是啊,『黄钟无法还原』已经成为律学中的禁忌之问,怎么可能轻易破解?以往那些大儒,面对这个问题也是束手无策。” 远处的卫清挽与卫青时站在人群中,聆听著周围的討论。 她们不禁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作为小时候也懂些音律之人,卫清挽和卫青时都深知这道难题的分量。 “紫烟绕提的这个问题,简直是在挑战萧寧的极限。” 卫清挽轻声说道,她的目光从舞台上的面具公子移开,转向四周热烈討论的观眾,“如果面具公子能够解答出来,那他真的是无愧於神川大陆的天才。” 卫青时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是的,黄钟无法还原,已经成为古代律学中的死结。歷史上无数儒生、学者曾尝试解开这一谜题,却始终没有答案。如果面具公子能做出解答,那么无疑他將超越所有的先人,成为真正的音律大师。” 四位佳丽站在舞台上,目光坚定,气质依旧从容。 儘管她们之前已知此题的难度,但此刻听到台下议论纷纷的声音,她们的心中也不免微微紧张。 紫烟绕轻轻扶了扶自己的髮髻,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台下的观眾,似乎在等待著萧寧的回应。 “能够提出这样的考题,紫烟绕小姐无疑已经是音律界的顶尖人物。” 银月华轻声道,她的眼睛略微眯起,凝视著台上的面具公子,“面具公子若是能答得出来,確实能证明他无愧为一个超凡脱俗的存在。” 霞光媚低头轻嘆一声,“这道问题难度极大,歷来无解。面具公子是否能成功,实在是未知数。” 幽兰泠则不以为然,轻笑一声,“紫烟绕提出这个问题,显然是想通过音律来试探面具公子的才智。如果他能通过,那么无疑会让这场挑战更具传奇色彩。” 台下的观眾此刻已经热烈討论了起来,他们对萧寧能否解答这一难题充满了期待和疑惑。 面具公子凭藉其显赫的智慧和才华,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但面对这个传承千年的难题,眾人並不敢轻易下结论。 “这道题可不是普通的难题,连那些古代的圣贤都无法解答,面具公子能做到吗?”一位学者激动地说道,“如果他能成功,那可真是超凡脱俗,成就绝世。” “听说面具公子的才学无比出眾,既然能解答四佳丽的其他难题,这道问题他该不会也能迎刃而解吧?”另一位年轻学者面露期待。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你们忘了,这可是黄钟无法还原的问题!这个问题,一直是古代音律学的死结,涉及的可不仅仅是音律的技巧,甚至还关係到天地之间的和谐与平衡。如何能轻易破解?” 旁边的老者语气沉重,“即使面具公子能解答其他问题,但这个问题真能应对吗?” 卫清挽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摺扇,她的心情有些复杂,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从我听到四志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面具公子非同寻常。可是,黄钟无法还原的问题,实在是太过复杂了,关乎的不仅仅是音律,更是天道与人心的和谐。” 卫青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的,面对这样的问题,即便面具公子能从容应对四佳丽提出的其他难题,但这道问题,的確是他遇到的最大挑战。” 台下的气氛愈发紧张,空气中瀰漫著无法言喻的压迫感,所有人都屏息凝视著舞台,期待面具公子的回应。 隨著討论声逐渐平息,四位佳丽的目光齐齐聚焦在萧寧身上,眼中带著一丝期待与挑战。 紫烟绕站在舞台中央,目光如水,轻声说道: “面具公子,黄钟无法还原的问题,已是千古难题。它已经困扰了音律界几千年,任何学者尝试过的所有方法都未能解答。如果你能从中找到突破口,定將改变音律学的歷史。”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身上,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紫烟绕站在舞台上,眼睛微微眯起,凝视著面具公子的背影,內心却是一片平静,甚至带著一丝微妙的期待与自信。 她轻轻扇动著手中的摺扇,淡然的目光扫过台下的观眾,隨即又回到面具公子的身上。 她的心里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 出这一题,是她的选择,但她並不曾真的期待面具公子能够解答出来。 黄钟无法还原,已经困扰了音律界几千年。 多少学者、多少才子曾经尝试过,结果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无论是古人还是今人,所有的智慧与学识,所有的音律理论都未能突破这个难题。 她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更多的是想要通过这个终极考验,来验证面具公子的真正深度与广度。 她並不觉得他能够解答出来。 她知道,音律与音乐的奥秘,並非仅凭单纯的才华与武艺能够轻鬆应对。 这个问题是千古难题,不是简单的才艺展示所能解决的。 即使面具公子才华横溢,连洛青霜都为之震撼,但在她看来,面对这道千年未解的难题,任何人都不会轻鬆应对。 面具公子的表现,她早已有所耳闻。 他的才学无疑超凡,但她始终坚信,这道问题的难度,超出了任何人的想像。 她的眼神微微闪烁,回想著那些传言,听说面具公子能够一一解答出其他难题,甚至在挑战中展现出非凡的才情与智慧。 然而,这道“黄钟无法还原”的问题,她一直认为,没有人能轻易破解。 它涉及的,不仅仅是音律技巧,更是古代音律学的根基与框架。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解读,这个问题都不可能通过常规的理论与方法去回答。 她並不认为,面具公子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她只想看看,他是否能够从这一困境中找到一线生机。 心底,紫烟绕轻轻嘆了口气,目光又一次落在面具公子的身上。 她的眼神中,並没有任何怀疑,反而带著几分冷静与理智。 这一题,虽然她並不认为他能解答出来,但她依然从內心尊重他。 因为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面具公子的挑战,已经超越了她的预期。 而这,正是她为古缘祭考核所设定的目標。 她轻轻挥动摺扇,眼神依然淡然,“面具公子,如何解答这一千古难题?” 这不仅仅是一个问题,更是一次挑战,一个极为严苛的试炼。 她早已做好准备,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接受並尊重。 但是,她的內心始终坚信,面具公子不会有答案。 儘管她承认,面具公子確实聪慧,才学出眾,但面对这个千古难题,所有人都无能为力,萧寧也不例外。 在她的眼中,这场挑战,更多的是一场智慧与胆识的较量,而非单纯的技艺比拼。 “你,能够解答吗?”她低语道,声音低沉,仿佛自言自语,却又轻轻迴荡在整个考场上。 她的目光从面具公子的背影中移开,转向四周,听著台下不断议论的声音。 “这个问题太难了,不可能有人能解答吧。”一个学者低声说道。 “是啊,黄钟无法还原的问题,千百年来都没有答案,能解答的人,不仅需要非凡的智慧,还要有天赋与机缘。” “我听说面具公子的才华无双,但这道题,恐怕连他也无法应对。” 紫烟绕的心中涌现出一丝满足。 她知道,萧寧无论如何,都会成为这场考核的焦点。 而她,早已经准备好面对他的答案。 然而,她的內心却也悄悄升起了一丝微妙的期待。 如果,面具公子真能解答出来,那他必定是一位超凡的天才,值得被所有人铭记。 但她相信,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幻想。 她已经做好了应对失败的准备,心里早已想好了后路。 “如果,他能解答这道题,”紫烟绕喃喃自语,“那他便是真正的无敌才子。” 四周的喧囂声渐渐平息,气氛越来越凝重,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面具公子的回答。 紫烟绕的心中,仍是无法抑制的那份期待和怀疑交织的复杂情绪。 “你,真的能解答吗?”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著面具公子的回答。 萧寧站在舞台中央,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气场下微微退却。 他的身影高挑挺拔,犹如一棵松柏,屹立在眾人之中,毫不动摇。 即便是在无数的目光中,他的存在依旧显得异常从容,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喧囂与纷扰,都与他无关。 他的面具虽遮掩了他的面容,但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透过缝隙,散发出一种锐利而又温和的光芒。 那眼神,仿佛能够洞察一切,將所有的复杂与迷茫都一一看透,却又保持著一种不动声色的冷静。 那份从容,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不急不缓,却又牢牢地吸引住了每一个凝视他的目光。 萧寧的气质不张扬,但却强烈而深刻。 他並不需要任何华丽的修饰,那种由內而外的优雅与沉稳,反而更为让人心生敬意。 每一个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自然的优雅与深度,仿佛一个歷经岁月打磨的存在,沉稳、坚定,且无懈可击。 他穿著一袭黑色的长袍,衣料的光泽在灯光下若隱若现,虽然简单,却极具威严。 那长袍的下摆隨风轻扬,微微飘动,仿佛与他的人格气质融为一体,既不张扬,又不失力量。 那衣袂飘飘的背影,令人心生敬畏,而他冷静如水的面庞,更是如刀锋般锐利,令人不敢逼视。 他站在舞台上,周围的灯光因他的到来似乎更显明亮。 即使是四周的喧囂,也无法打扰到他半分,反而在他的气场下,悄然平静下来。 他的脸庞被精致的面具遮住,但面具的线条並不笨重,反而彰显出几分神秘的气息。 它让萧寧的整体气质更加深邃难测,让人既无法轻易探知他的真实面目,又无法將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萧寧的每一步都踏得稳健而有力,仿佛每一寸土地都被他踩在脚下,所有的气息、所有的力量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他的步伐並不急促,却又带著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仿佛每一寸空气在他走过时,都被他的气场所激盪。 此刻的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面具公子,而是仿佛一位从歷史长河中走出的王者,背负著不可言喻的沉稳与睿智。 观眾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似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激起一阵阵波动。 那些原本在场中议论纷纷的声音,慢慢地消失在了萧寧身上的气势中,仿佛他的存在让所有的喧囂都黯然失色,唯有他一人,成为了整个舞台的焦点。 他的神情从容、淡定,仿佛不为任何挑战所动。 即使站在如此庞大的考核场面中,他依然能够保持心境的平静与理智。 那种由內而外的优雅与气质,仿佛是天生的王者气场,让任何人都不自觉地想要接近,却又不敢轻易打扰。 此时的他,站在那高台上,仿佛一颗深邃的星辰,光辉四射,却又带著一丝不可捉摸的冷静。 即便是在如此眾多的目光注视下,萧寧依旧像一个超脱於世的存在,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那些议论纷纷的学者与贵族,似乎都在此刻默默地屏息,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尊敬与期待。 即便是四位佳丽站在舞台上,也未曾表现出任何浮躁,反而都带著几分严肃与期待,仿佛在等待著这个面具公子给出的回答。 他微微低下头,目光轻轻扫过台下的四位佳丽,眼神清澈、从容,仿佛他们所提的所有问题,都已经在他的心中做了充分的准备。 萧寧的气质便是如此,无论是面对挑战,还是面对无数期待的目光,他始终能保持一种无所畏惧的冷静与自信。 此时的他,不仅仅是一个面具公子,他已经具备了可以改变一切的力量与智慧。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不断地传达著一个信息——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仅凭才艺与智慧获得认同的人。 他的存在,仿佛超越了任何力量、任何智慧,站在了一个更高的层次之上。 观眾的心中已经悄然生出一种崇敬与仰慕,这种情感並非仅仅来源於他的才华,而是那股从容的气质、冷静的心境,以及那无法言喻的王者之气。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去看,萧寧的身上,都散发著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与威慑力。 他的眼神定格在四位佳丽的身上,那份平静与从容,仿佛能够穿透她们所有的心思,直接洞悉她们內心深处的想法。 此刻,四位佳丽站在台上,面色从容,目光也不禁带著几分敬畏。 紫烟绕轻轻嘆了口气,暗自感嘆道:“果然不愧是面具公子。” 她的心中,早已开始怀疑,面具公子是否真如他们所想,能够轻鬆解答出这个音律难题。 四位佳丽之间的气氛微微变化,她们已经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们深知,这个面具公子不仅仅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存在,更是一个充满深思与沉稳的智者。 萧寧站在舞台上,平静如水,眼中闪烁著深邃的光芒。 那股从容与自信,已经无声地席捲了整个会场,所有人都默默等待,期待著接下来的回答。 萧寧的气质,已经不需要再多言,这一刻,他已经深深扎根在所有观眾的心中。 终於! 万眾瞩目之下,他开口了! 五个字。 “十二平均律。” 短短五个字,仿佛重重击打在了整个会场上。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舞台上,四位佳丽、观眾、学者们,甚至连站在角落的贵族,都被这五个字震得停下了呼吸。 现场的气氛骤然变得凝固,仿佛连空气都停滯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低沉的呼吸声迴荡在空中。 四位佳丽面面相覷,眼神中写满了疑惑与震惊。 紫烟绕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无从下口。 银月华的眼中闪烁著不解的光芒,目光从萧寧的身上移开,盯向远处。 霞光媚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个解答產生了深深的疑惑。 幽兰泠则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嘴角不自觉地轻轻抿了起来。 台下的观眾们也愣住了。 “十二平均律……” “这是他给出的答案?” “怎么可能?” 议论声在场中悄然扩散,越来越多的人低声討论起了这个陌生的词汇。 许多人在相互交换眼神,眼中闪过迷茫与困惑。 “什么是『十二平均律』?” “我从未听说过。” “这五个字……简直像是外星人说的语言。” “难道这是面具公子的深意?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观眾中传来一阵阵低语声,有人显然对此一无所知,更多的人则是在尝试理解这五个字背后的含义。 那些学者、士子们也开始交换意见,眉头紧锁,显然都没有预料到这一答。 “『十二平均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未见过如此深奥的音律理论。” 一位年约五十的学者捋了捋鬍鬚,喃喃自语道:“我们学音律这么多年,竟然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词汇……” “这……这到底是什么?『十二平均律』能解决『黄钟无法还原』的问题吗?” “这完全是天方夜谭啊,怎么可能!” 一些学者显然愣住了,他们彼此交换著无言的目光,开始產生怀疑与困惑。 几位贵族则开始低声討论,声音充满了疑虑。 “他到底在说什么?” “『十二平均律』,这是哪个流派的说法?” “面具公子不会是故弄玄虚吧?” 场面变得有些杂乱,观眾们的神情各异,有好奇,有怀疑,也有难掩的惊讶。 “『十二平均律』?” “这……这是不是一种新的音律体系?” “你听过吗?”一个年轻贵族转向旁边的学者,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期待。 学者摇了摇头,表情复杂,显然也无法给出明確的解释。 “我从未听说过。”他低声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台下的討论愈发激烈,几乎所有人都在用疑惑的目光注视著舞台上的萧寧。 儘管场面混乱,但那股从容的气质依旧没有改变。 面具公子站在台上,目光清澈、深邃,仿佛对於周围的喧囂与质疑完全不以为意。 他依然站立如山,面具下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静静地等待著四位佳丽的反应。 那些议论声渐渐变得微弱,隨著时间的流逝,台下的討论愈加急促,大家不再敢轻易发声。 然而,场面中每个人的心中都开始涌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他……难道真有答案?” “这五个字,是解答了音律难题吗?” 学者们的神情越来越复杂,他们开始意识到,这一答或许並不简单。 然而,没有人能够立刻理解面具公子的意思。 紫烟绕轻轻拍了拍手中的扇子,低声说道:“面具公子,这……这个『十二平均律』,你能再解释一下吗?” 萧寧依然没有急於开口,只是轻轻点头,眼神依旧如水,平静而从容。 他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等待著其他人的反应。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这一谜题是否会被揭开,等待著这个五字之谜能否给出一个答案。 观眾们的期待愈发浓烈,他们几乎能够感受到这五个字背后潜藏的巨大力量。 然而,台下的学者们依然无法理解这一切,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场面变得愈加紧张,观眾们的眼神中带著浓重的期待与困惑。 他们目光中的一丝惊慌,仿佛在等待著这场困扰了几千年的谜题,能否被解开。 此刻,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著最终的解答。 “十二平均律……” “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人们的目光渐渐失去焦点之时,紫烟绕再次开口:“面具公子,您的回答让我们更加困惑了,能否解释一下?” 萧寧站立如山,目光依旧如水,仿佛已经不再需要多言。 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是一个音律的深层问题,你们自己去感悟吧。” 整个场面,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这五个字,几乎成了所有人心中难以解开的谜团。 第513章 音律界要翻天了! 夜风轻拂,胭脂湖边的灯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若星辰坠入凡间,將整个湖畔装点得如梦似幻。 湖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宛如银色的绸缎铺展在天地之间。 远处的高楼大院点点灯火,与湖畔的灯笼交相辉映,让这片寧静之地充满了浓烈的节日气息。 舞台中央的帷幕在微风中微微晃动,衬托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感。 儘管时间已近深夜,但胭脂湖畔的人群却没有丝毫倦意。 喧闹声、议论声、低语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交响乐般此起彼伏,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湖畔的摊贩依旧忙碌,叫卖声此起彼伏,诱人的香气四处飘散,让人食慾大动。 一些孩子在父母的牵引下兴奋地跑动,儘管他们可能並不完全明白这场盛会的意义,但那种难掩的喜悦早已溢於言表。 湖边的柳树在夜风中低垂,似乎也在静静聆听人群的热议。 树影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纹路,与灯光的明暗交替相映成趣。 舞台周围挤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观眾。 有身穿华服的贵族,衣饰上镶嵌著闪闪发光的宝石,折射出奢华的光芒。 也有简朴衣著的平民,虽然与富贾们相比少了几分气派,却依然目光炯炯,满怀期待。 几位外邦使者身著异域服饰,静静站在远处,他们的神情中带著几分好奇与审视。 人群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舞台上。 儘管先前的討论声依然此起彼伏,但那种屏息凝神的氛围却愈加浓烈。 四位佳丽静静地站在舞台的一侧,她们的神情各异,但无一例外地显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紫烟绕手执摺扇,目光从容地扫过观眾席,眼中却多了几分思索。 银月华低垂著眼眸,手指轻轻摩挲著一枚丝带,仿佛在压抑內心的紧张。 霞光媚的脸上依旧掛著柔和的笑意,但那笑容的弧度却略显僵硬。 幽兰泠则双手抱臂,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等待著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灯光明亮,舞台周围的绸缎与装饰在微风中摇曳,为这场盛事增添了几分仪式感。 远处的鼓声隱隱传来,像是大地的脉搏在轻轻跳动,为这场古缘祭的最后考核铺垫著气势。 湖面映照著舞台上闪烁的灯光,將周围的一切倒映在水中。 倒影隨著水波轻轻晃动,给人一种虚幻与现实交织的错觉。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紧张的气息。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集中在舞台中央。 那些早已坐定的学者与士子,神情中带著掩饰不住的好奇与期待。 “那『十二平均律』,到底是什么?” “面具公子说出这五个字,难道真有答案?” “还是……只是一个故弄玄虚的说法?” 低语声在观眾席中传开,儘管声音不大,但匯聚在一起,依旧显得格外震撼。 一位老学者捋了捋鬍鬚,目光炯炯,似乎想要从这混乱的局面中找到某种清晰的答案。 一旁的年轻学者神情复杂,低声问道:“先生,这『十二平均律』,您听说过吗?” 老学者摇了摇头,沉声道:“从未听闻。若是真如面具公子所言,这五个字解开了黄钟无法还原的难题,那他的见解必將影响整个音律界。” 周围的观眾纷纷点头,有些人甚至不禁屏住呼吸,静静等待著接下来的发展。 湖风愈加凉爽,但人群的热情却丝毫未减。 每一个人都在心中暗自揣测,面具公子的回答,是否真的能够揭开这一千古谜题。 灯光辉映下的舞台,宛如一座巨大的戏台,而每一个观眾,则是这场戏剧中不可或缺的见证者。 夜色愈发浓重。 胭脂湖的波光与灯火交融,编织成一幅辉煌而又神秘的画卷。 舞台上的光芒虽耀眼,却未能照亮紫烟绕心中的迷雾。 她站在一旁,手中的摺扇微微一顿,轻扬的动作陡然停住,仿佛她整个人在这一刻也被定格了一般。 “十二平均律……” 她喃喃自语,嘴唇翕动,语调低缓,仿佛不敢相信这五个字竟然是萧寧的答案。 紫烟绕的眉头轻轻皱起,目光深深地凝视著站在舞台中央的面具公子。 她想要从他的姿態中寻找些许线索,可他的从容与篤定让她的疑惑不仅没有解开,反而愈发浓厚。 她的脑海中迴荡著这五个字,似轻若鸿毛,却重如泰山,將她所有的思绪狠狠压住,让她一时竟无从理清头绪。 “这是……什么?” 紫烟绕的內心泛起波澜。 她自幼学习音律,对於黄钟无法还原的问题再熟悉不过。 这个困扰了千年的难题,多少律学大家为之绞尽脑汁,却始终未能找到突破的办法。 而面具公子却仅用区区五字,给出了他所谓的解答。 “难道……真的是解答?” 她的心中隱隱生出一种不安,又夹杂著几分自我否定。 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些日夜与音律为伴的时光,每一页古籍、每一声旋律、每一段討论,都曾在她的生命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可是,她从未听过“十二平均律”这个词汇,连一点蛛丝马跡也没有。 紫烟绕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悄悄攥紧了手中的摺扇,指尖微微用力,竟有些发白。 “是我学识浅薄,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在解答?” 她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挣扎之色,內心的矛盾仿佛被两股力量撕扯著,一方是对萧寧才华的钦佩,另一方则是对这个答案的本能怀疑。 紫烟绕的目光忍不住扫向四周的观眾,台下的喧囂声虽未完全消散,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迷茫与困惑。 她暗自吸了一口气,將视线重新收回,儘量平復自己的情绪。 “也许,他的答案另有深意。” 她这样告诉自己,却发现这句话难以让自己完全信服。 紫烟绕的心绪翻涌,脑海中开始回忆起那些关於律学的討论与辩论。 她努力寻找任何与“十二平均律”有关的蛛丝马跡,可无论如何搜索,都只能得到一片空白。 “十二平均律……真的是破解黄钟无法还原的关键吗?” 她的思绪一遍遍盘旋,心中的疑惑却始终如影隨形。 紫烟绕低下头,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焦虑。 作为四佳丽之一,她素来自信、从容。 可此刻,她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个问题毫无头绪,这种失控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若他是故弄玄虚,我该如何应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隨即又被她自己否定了。 “不,他不会如此。他既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给出答案,定然有所依仗。” 紫烟绕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萧寧的身上。 那篤定而从容的身影,仿佛笼罩著一层无形的光辉,让她原本的疑虑开始变得摇摆不定。 “或许,他真的触及到了某种我从未接触过的境界。” 她的呼吸稍稍放缓,心中却依然翻涌著无法平息的波涛。 紫烟绕静静地站在台上,环顾四周,看到了其他佳丽同样迷惑的神情。 她並非孤身一人,所有人此刻都在这五个字中迷失了方向。 可正因如此,她心中的疑惑和动摇才愈发强烈。 “十二平均律……它真的能解开千年的谜题吗?” 她轻轻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復下来。 “无论如何,我都要听下去。” 她的手再次轻轻扬起摺扇,恢復了表面上的从容,儘管內心依然被无数问题困扰著。 “也许,这正是他答案的独特之处。也许……” 紫烟绕没有再继续思考,她將目光重新锁定在面具公子身上。 她的脸上虽然依旧平静,但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却再也掩饰不住深深的疑惑与期待。 “十二平均律,究竟是什么?” 她的心中再次浮现出这个问题,而答案,似乎也越来越近了。 夜风微凉,吹动胭脂湖畔的柳枝。 远处的灯火辉煌,却无法照亮此刻三人心中的迷雾。 卫青时站在人群的边缘,目光如鹰隼般凝视著台上的萧寧。 “十二平均律……”他轻声重复著这五个字。 语气中带著些许疑惑,也带著难以掩饰的钦佩。 这个词,既陌生,又令人难以忽视。 作为武將,卫青时对音律並无太多了解。 可他听得出来,这五个字绝非寻常的答案。 能够让满场学者噤声的东西,定然不同凡响。 卫青时微微皱眉,低声自语:“这傢伙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种理论?” 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目光始终锁定在萧寧的身上。 內心却涌起了难以平復的波澜。 他不是第一次见识萧寧的才华。 但这一回,依旧被震撼得无以復加。 “难道,他竟然能以一己之力,破解这个千古难题?” 卫青时喉结微微滚动,转头看向姐姐卫清挽。 卫清挽此刻双手轻轻攥著手中的摺扇。 指节微微泛白,显然內心並不平静。 她的目光紧紧盯著台上的面具公子,眼神复杂。 有震惊。 有怀疑。 也有一丝莫名的情绪。 “十二平均律……”她低声重复了一遍。 声音中透著几分不確定,仿佛在试探自己是否听错。 从小精通音律的她,自然明白“黄钟无法还原”的难题有多难。 可是这个答案,这五个字,她从未听过。 她的眉头微蹙,眼中带著一丝深深的疑惑。 “他到底是谁?”卫清挽在心中低语。 面具公子的气度。 他的从容。 他的篤定。 还有那五个字,竟然让她心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个名字——萧寧。 “难道真的是他?”她咬了咬嘴唇,想要否认自己的猜测。 可是,那熟悉的气息却让她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萧寧过往的点滴。 那个曾经被她嫌弃为紈絝的男人,真的有可能在音律上达到这种境界吗? “不可能……”卫清挽的目光微微一闪。 她的內心却已经开始动摇。 她的视线再次回到台上的萧寧身上。 儘管面具遮住了他的容顏。 可那种举手投足间的熟悉感,却怎么也无法抹去。 她深吸一口气。 將视线转向一旁的卫轻歌。 卫轻歌显然没有姐姐那般复杂的情绪。 她的眼中透著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惊奇。 “十二平均律!”她的声音比其他人稍大。 引来了周围几人的注目。 卫轻歌丝毫不在意。 她盯著台上的萧寧,眼中满是讚嘆:“这位面具公子,真的太厉害了!” 她转头看向姐姐。 语气中满是雀跃:“姐姐,你听到没有?他居然说出了『十二平均律』!这一定是天大的学问吧?” 卫清挽没有回答。 只是默默地收回目光,沉默不语。 卫轻歌却没有察觉到姐姐的异样,继续说道:“我虽然不懂什么黄钟难题,可是看台下那些学者的表情就知道,这一定是个了不得的答案!” 她转向卫青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弟,你说是不是?” 卫青时的眉头依旧紧皱。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是很了不得的答案,但……”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目光微微眯起:“这五个字背后,究竟藏著怎样的学问,恐怕不是我们能轻易理解的。” 卫轻歌扬了扬眉:“所以你也觉得,这位面具公子非常厉害,对吧?” 卫青时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台上的萧寧身上。 目光深沉而复杂。 卫轻歌並未察觉到他的异样。 只是兴奋地说道:“我早就觉得,这位面具公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姐姐,你说呢?” 卫清挽依旧沉默。 她的目光锁定在萧寧身上。 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究竟是谁?”这个问题如同一根刺,深深扎进她的心中。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却又不敢將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 那么,很多事情就要重新开始了。 她的目光渐渐柔和,却又带著几分犹豫。 “也许……我该再观察一段时间。”她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 夜色渐深。 湖畔的灯火依旧明亮。 三人静静地站在人群中。 每个人的心中都涌动著各自的情感与思绪。 卫青时的钦佩。 卫清挽的疑惑。 卫轻歌的兴奋。 这一刻,他们的目光匯聚在同一个方向。 那是舞台中央的面具公子。 也是他们各自心中无可忽视的存在。 夜风轻拂,胭脂湖的水面泛起涟漪。 紫烟绕站在舞台一侧,手中的摺扇微微扬起,却未曾轻挥。 她的目光如一泓秋水,紧紧锁定在萧寧的身上。 “面具公子。”她轻启朱唇,语气温婉却透著一丝坚韧,“方才您的答案『十二平均律』,著实令人耳目一新。” 萧寧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在面具之下微微一动。 紫烟绕继续说道:“然而,这五个字究竟为何?又为何能够破解千年来困扰音律界的难题?” 她微微停顿,摺扇轻轻一扣,声音低缓却带著几分探究:“能否请公子详细解答,以释在场之人心中的疑惑?” 此话一出,整个场地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身上。 台下的学者们屏息凝神,仿佛生怕错过每一个字。 萧寧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挺拔。 他沉默了片刻,隨即迈出一步。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无法忽视的力量:“『十二平均律』,並非简单的音律调式。” “它是一次將数学融入音律的伟大尝试。” 他的话语一出口,台下立刻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声。 “数学与音律结合?”一位学者低声呢喃,眼中闪过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 萧寧仿佛没有听到这些窃窃私语,他的声音依旧从容。 “黄钟之所以无法还原,在於它依赖於人耳的感官与自然振动的偶然性。” “这种方法虽能表现出音律的和谐,却无法真正做到精確复製。” “然而,十二平均律打破了这种限制。” 他伸出手,虚空比划,似乎在勾勒某种结构。 “『十二平均律』將八度音程平均分成十二个音程。” “每个音程之间的比例是相等的,取用等比数列的公式,以十二次开平方为基础。”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等比数列?”一位年轻学者瞪大了眼睛。 “十二次开平方?”另一位老者捋了捋鬍鬚,似乎在消化这全新的概念。 紫烟绕的目光更加专注。 她轻轻抿了抿唇,声音微微一扬:“公子,若按照您的说法,这岂不是完全背离了传统的律学体系?” “传统的律学体系,强调黄钟为基,沿用自然振动作为音律的根基。” “您的『十二平均律』,似乎完全拋弃了这种根基,转而依赖於数学,是否会失去音律本身的韵味?” 萧寧的目光微微一闪,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紫烟绕小姐所言极是。” “然而,正是因为传统律学过於依赖自然振动的规律,才导致了黄钟的不可还原。” “而十二平均律的核心在於,它通过数学公式,找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这种方法,虽然无法完美保留自然音律的纯粹,但却达到了高度的统一性。” 他微微顿了一下,声音更加低沉而清晰:“十二平均律的意义,不在於取代传统音律,而是为了实现音阶的普適性。” “以往的音律,因地域和文化的差异,导致了不同音律体系之间难以相互调和。” “但十二平均律,则是一种超越文化与传统的统一標准。” 紫烟绕听得眉头微蹙,显然被这一全新的理念震撼了。 “统一標准……”她喃喃自语,手中的摺扇微微一顿。 台下的观眾中,也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难道,这『十二平均律』真的能统一各地的音律?”一位贵族轻声说道。 “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另一人摇了摇头,语气中却多了几分敬畏。 萧寧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台下。 他的声音沉稳如钟:“古往今来,音律因人而异,因地而异。” “然而,这种差异,带来了沟通的困难,也让音律的传承出现了断层。” “而十二平均律,通过数学计算,將八度音程分为十二个等分。” “无论何人、何地,只要遵循这一比例,便可生成统一的音阶。” 他抬起手,微微扬起:“这样做的结果,便是音律的普及化。” “它不再局限於贵族与学者的研究,而可以为普通人所使用。” “它打破了音律的壁垒,將音乐从高高在上的神坛,带到了每一个人的生活中。”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譁然。 “这……”紫烟绕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震撼。 她的声音低沉却带著敬意:“若真如公子所言,这『十二平均律』,確实是音律界的一场革命。” 萧寧微微頷首。 他並未停下,继续说道:“十二平均律的意义,不仅在於它的统一性,更在於它为创作带来了新的可能。” “传统音律的局限性,使得创作者必须在既定的框架內进行创作。” “而十二平均律,则通过等分的方式,为创作者提供了更多的自由空间。”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却更显深沉:“这种自由,赋予了音乐更广阔的天地。” 台下的学者们已经完全被他吸引。 许多人低头记录,仿佛生怕遗漏每一个字。 紫烟绕轻轻吸了口气,目光再次凝聚在萧寧身上。 “面具公子,”她的声音轻缓却透著敬意,“您的解释让我茅塞顿开。” “但仍有一事不明。” 她的眼神微微一动:“『十二平均律』,虽有统一之意,但是否会让音乐变得生硬,而失去了原本的灵魂?” 萧寧微微一笑,语气从容:“这一点,確实是十二平均律的不足之处。” “它牺牲了一部分自然音律的纯粹性。” “但正因为这种牺牲,才换来了普適性与创造力。”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如同湖面盪开的涟漪:“每一种革新,必然伴隨著取捨。” “而音乐的灵魂,並非仅仅依靠音律本身。” “它的灵魂,在於创作者的情感与表达。” “只要心中有情,哪怕是十二平均律,也依然能够赋予音乐以灵动之美。” 全场一片寂静。 灯光下,萧寧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 他的目光沉静,语气篤定。 紫烟绕深深地凝视著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面具公子,”她缓缓开口,“今日一席话,让紫烟绕大开眼界。” “若此『十二平均律』果真能够普及,音律界必將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 台下掌声如潮。 学者们的目光中满是敬佩。 远处的观眾,也为这一番讲解而心生震撼。 萧寧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与胭脂湖的月光融为一体。 第514章 音痴季绝音 夜色如墨,月光似纱,轻轻覆盖在胭脂湖的水面上。 微风拂过,湖面盪起层层涟漪。 波光粼粼之间,仿佛藏著无数轻语,將这片如梦似幻的水域装点得更加神秘。 远处的湖岸上,点点灯火与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 那些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湖畔的柳树在风中低垂,枝叶轻轻拂动,投下斑驳的影子。 那些影子与湖水中的倒影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一处是现实,哪一处是虚幻。 高楼深院里隱约传来簫笛声,与湖水拍岸的声响相和,奏出一曲轻柔的夜间交响。 舞台上的灯光依旧明亮,將萧寧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周围的喧囂与议论都无法触及他分毫。 四位佳丽在他身侧不远处站立,各自表情不一。 紫烟绕轻执摺扇,目光中带著几分沉思。 银月华垂著眼帘,仿佛在咀嚼萧寧方才的每一句话。 霞光媚轻轻抿唇,脸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色,但眼神中却透出认真。 幽兰泠则双手抱臂,唇角微扬,似乎还沉浸在对“十二平均律”的探究中。 台下的观眾此时仍然鸦雀无声。 风吹过人群,衣袂飘动,带起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那是唯一打破寂静的声音。 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极为复杂。 那些学者们捋著鬍鬚,眉头紧锁,显然对“十二平均律”这个词汇感到无比陌生。 贵族们则或交头接耳,或保持沉默,脸上写满了疑惑与不解。 普通百姓虽然对具体的理论毫无头绪,但从那些大儒学者的表情中,也意识到这个话题的重要性。 一位身著青衣的老学者缓缓站起,目光中带著一丝深深的敬意。 他转头对身旁的同行低声说道:“这『十二平均律』,竟能以数学代替人耳……若是真的,这將是音律史上的一场革命。” 那同行点点头,眉头却依旧微蹙:“可是,这种理论听起来匪夷所思,未免太过离经叛道。” “离经叛道又如何?”青衣学者微微一笑,“天才之所以称为天才,便在於能够走出前人不敢踏入的路。” “你是说……”同行若有所思,声音中多了几分敬畏。 青衣学者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舞台上的萧寧身上:“若此人真能推广十二平均律,他的名字將被写入律学的史册,与歷代大儒並列。” 舞台上,紫烟绕微微侧过头。 她的目光落在萧寧身上,脑海中却迴荡著他方才的讲解。 “十二平均律……”她默默重复著这个词。 她一直以为,音律的核心是黄钟之律,是自然的共鸣与和谐。 可是,萧寧的说法,却让她的认知发生了巨大的动摇。 “以数学为基,取代自然振动……”她低声自语。 她轻轻拢了拢耳边的髮丝,目光中闪过几分复杂。 “这是革新,还是异端?”她的內心泛起波澜。 她转头看向银月华。 对方的表情虽显平静,但紫烟绕看得出,银月华的指尖在轻轻摩挲著衣裙的边缘。 那是她在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月华,”紫烟绕低声问道,“你怎么看?” 银月华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缓:“他的理论听起来过於大胆,但却无比精妙。” 她的目光抬起,与紫烟绕对视:“若是可以实现,確实是划时代的突破。” 紫烟绕微微頷首,隨即將目光转向霞光媚与幽兰泠。 霞光媚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我虽然不懂音律,但他的理论让我感受到了某种全新的可能性。” 幽兰泠则挑了挑眉,语气中带著几分玩味:“理论確实精妙,不过……”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加深,“实现起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紫烟绕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萧寧的身上,眼神中多了几分敬佩与探究。 台下的议论声渐渐高涨。 一些学者在低声爭论,有的对“十二平均律”表示强烈质疑,有的则试图用自己的理解去推测其內涵。 “这太离谱了,音律怎么能依赖数学?”一位老学者皱眉说道。 “你未免太固步自封了。”另一人反驳,“从黄钟难题无法解决的现状来看,也许这种全新的理论才是突破口。” “可是,数学是否真的能还原音律的灵魂?”有人发出疑问。 “灵魂?”那人轻轻一笑,“灵魂是创作者赋予的,音律不过是载体而已。” 另一侧,一些贵族也在低声议论。 “这位面具公子果然非同凡响。”一位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说道。 他的隨从点了点头,低声附和:“若他的理论被验证,恐怕整个神川大陆都会为之震动。” “我们或许该关注一下这位公子的来歷。”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此人物,不容小覷。” 远处,几个外邦使者也在窃窃私语。 他们的目光中透著浓浓的好奇,似乎在盘算著什么。 舞台中央,萧寧静静站立。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仿佛將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 他知道,“十二平均律”的提出,必然会引发爭议。 这是常识的衝突。 也是革新的必然。 他並未急於解释更多,而是保持著一如既往的从容。 因为他知道,这个时代需要时间去接受这种全新的理念。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辉。 他在等待。 等待著人们从震撼中冷静下来。 也等待著那一刻——他的理念真正被接受的时刻。 胭脂湖的夜晚渐渐深沉。 灯火依旧明亮。 人群中,议论声此起彼伏。 无论是学者、佳丽,还是普通观眾,所有人都在消化著“十二平均律”带来的衝击。 这是一个註定不平凡的夜晚。 也是一个足以改变音律界格局的夜晚。 胭脂湖畔的喧囂渐渐平息。 一阵微风掠过湖面,带起一丝湿润的凉意。 舞台上灯光明亮,观眾的目光依旧集中在面具公子的身上。 而在远处的一棵垂柳下,一个身影悄然站起。 他著一袭玄青长袍,衣襟用细密的金线绣出古琴的图案。 他的身材頎长,略显清瘦。 一双手背负在身后,手指修长,仿佛专为拨弄琴弦而生。 他的脸庞俊逸,带著几分病態的苍白。 微微下垂的眼角平添一抹慵懒,目光却深邃如潭水,似能將一切看透。 他的髮丝如墨,未用束冠,仅以一根素色髮带轻轻束起,显得隨意而不羈。 这人,便是当今天下闻名的乐痴——季绝音。 季绝音行走间,步履轻盈无声。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有著某种韵律。 垂柳下的影子隨著他的脚步轻轻摇曳,映得他的身影多了几分神秘。 季绝音的目光静静注视著舞台上的萧寧。 “十二平均律……”他轻声自语,声音低沉如轻拨琴弦,带著一丝若有所思。 这个词汇是他从未听过的。 但作为音律大师,他却能听出这五个字背后的非凡意味。 “数学与音律结合……”他皱了皱眉。 “这种理论,是对古往今来黄钟之律的顛覆。” 他的目光微微一闪,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这样的理论,真的能够破解黄钟无法还原的问题吗?” 季绝音的內心涌起了无数的疑问。 黄钟无法还原,这个难题他並不陌生。 在他漫长的乐道生涯中,他曾无数次尝试寻找解决之道。 然而,所有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十二平均律……”他的眉头微蹙,目光更加专注地落在舞台上的萧寧身上。 “此人究竟有何见识,竟能提出如此大胆的观点?” 他轻轻嘆了口气,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不服。 季绝音自幼与音律结缘,被誉为“乐痴”。 对於音律的钻研,他几近疯狂,甚至不惜捨弃名利与地位,只为追寻音律的真諦。 他曾被称为“天才”。 可现在,舞台上的面具公子,却似乎在顛覆他曾经所有的认知。 这种感觉,让他既震撼,又隱隱有些不安。 “如果他的理论是真,那么我过去所学的东西,又算什么?”季绝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冷意。 “这『十二平均律』,究竟是革新,还是狂言?” 季绝音的目光渐渐转冷。 他轻轻抬起脚步,缓缓向舞台方向走去。 “若要解开疑惑,唯有亲自询问。”他的心中默默说道。 他缓缓穿过人群,脚步不疾不徐,却自有一种难以忽视的气势。 台下的观眾渐渐注意到了他。 有人低声惊呼:“那是……季绝音!” “乐痴季绝音!他怎么会来这里?”有人声音中满是震撼。 “这可是天下闻名的乐道大师,听说他的琴音能动天地。”有人满脸敬佩。 季绝音仿佛未曾听到这些议论,他的目光始终平静。 灯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愈发挺拔,犹如一柄未出鞘的利剑。 他走上舞台的台阶,目光缓缓落在萧寧身上。 “面具公子。”他的声音低沉,却带著一股无法忽视的威严。 “在下季绝音,有些疑问,不知可否请教?” 萧寧微微抬头,目光与他相接。 那双眼睛深邃如星海,却又冷静如湖水。 “请说。”萧寧的声音平静而篤定。 季绝音微微点头,目光中透著一丝锐利:“『十二平均律』,您方才所述,让季某感到十分震撼。” “但在下有些不解——您所谓的音律统一,是否意味著要捨弃黄钟的灵魂?”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略微提高:“音律因自然而生,若捨弃了自然,它还算是音律吗?”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观眾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萧寧身上。 紫烟绕的目光微微一闪,显然也对这个问题十分关注。 萧寧却依旧神色不变。 他的目光平静,语气如同一泓秋水:“季先生的问题很好。” “音律与自然的关係,確实是十二平均律所必须面对的难题。” 他微微停顿,隨即继续说道:“但正因为自然音律的复杂性,我们才需要一种能够超越自然限制的方法。” “十二平均律的意义,不在於完全替代自然音律,而是为其提供一种新的解读方式。” 季绝音的眉头微微一蹙,目光中透出几分疑虑。 “新解读方式?”他低声重复。 萧寧点了点头,声音中多了一丝温和:“黄钟之律,確实充满韵味。” “但它的局限性,也正是因为对自然的过度依赖。” “十二平均律,並不是要摧毁黄钟的灵魂,而是为黄钟提供一种新的生存可能。” 季绝音的目光中依旧带著怀疑。 “可黄钟无法还原的问题,是否真能用您的理论彻底解决?”他的声音低沉,却带著一丝咄咄逼人。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中透著一抹淡然。 “理论与实践,总是需要时间去证明的。”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但我相信,十二平均律的提出,必然会为音律开闢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季绝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中依旧带著几分疑惑,但同时,也多了一丝隱隱的敬意。 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或许真有能力为音律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舞台上的气氛愈加凝重。 季绝音的目光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刺萧寧。 “面具公子。”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您的『十二平均律』,虽是顛覆音律传统的理论,但在下认为,理论终究只是理论。” “若无法在创作中得以应用,便如空中楼阁,难以立足。”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目光更显锋锐。 “在下斗胆请问公子,您能否以『十二平均律』为基础,即兴创作一曲,让我等见识您的理论在音律上的实际运用?”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一阵骚动。 观眾们的目光齐齐转向萧寧,脸上带著震惊与期待的神色。 “创作一曲?”有人低声惊呼。 “这位季先生的要求未免太过苛刻!”一位学者皱眉说道。 “十二平均律本就是全新的理论,若要在短时间內创作出曲目,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可是……”另一个人轻声反驳,“如果他真的能够做到,那便是对十二平均律最有力的证明。” 紫烟绕的目光微微一闪。 她低声喃喃:“如果面具公子能做到这一点,那他的才华与见识,便无人可及。” 台上的萧寧却依旧神色平静。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季绝音,眼中没有丝毫动摇。 “季先生的问题很好。”他淡然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理论若无实际运用,確实难以令人信服。” 他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隨即缓缓抬头,目光中透出一丝自信的光芒。 “不过,若只是即兴创作一曲,在下可以一试。” 这句话一出口,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隨即,观眾中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惊嘆声。 “他居然答应了!” “以十二平均律为基础,即兴创作一曲?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太疯狂了……若是成功,那他真的是天下无双的天才!” 紫烟绕微微扬起手中的摺扇,轻轻掩住嘴角。 她的目光中透著浓浓的期待:“他竟然真的敢答应……究竟是自信,还是鲁莽?” 季绝音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本以为,萧寧会推脱或给出其他回答。 然而,萧寧的果断回应,让他的心中也不禁掀起波澜。 “好。”他沉声说道,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敬意。 “既然如此,在下便拭目以待。” 场下的观眾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动。 “面具公子真的答应了!”一位年轻的儒生激动地说道。 “若他能创作出曲目,那『十二平均律』的价值將不言而喻!”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挑战了……”一位老学者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震撼。 “这是在音律史上开闢新篇章的壮举!” 另一侧,一位身穿锦袍的贵族则目光深邃,低声对隨从说道:“此人若成功,必將成为整个神川大陆的传奇。” 隨从点了点头,满脸的钦佩:“是啊,这位面具公子,恐怕已经超越了常人所能理解的才智。” 佳丽们的目光也齐齐投向萧寧。 紫烟绕轻轻扬起摺扇,掩住微微上扬的嘴角:“这场挑战,越发有趣了。” 银月华的眼中透出一丝钦佩,轻声说道:“他若真能创作一曲,那便是当之无愧的音律大师。” 霞光媚低头轻笑,声音中带著一丝难得的认真:“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已经贏得了我们的尊重。” 幽兰泠则双手抱臂,嘴角微扬:“若他成功,我倒要亲自向他请教十二平均律的妙处。” 萧寧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视著四周。 他並未被眾人的期待与议论所动。 他的步伐从容而稳健,走向舞台中央。 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身影映得愈发挺拔。 他的手轻轻落在腰间,取出了一管玉笛。 那笛身晶莹剔透,在月光与灯光的交相辉映下,散发出淡淡的光华。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手上。 每个人的呼吸似乎都变得轻了许多,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动作。 季绝音的目光微微一凝。 他的眼神中透著一丝复杂。 有期待。 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紧张。 “他真的能做到吗?”季绝音在心中问自己。 但隨即,他的嘴角微微一扬,眼神中多了一丝敬佩。 “若他真能做到,那我,甘拜下风。” 不知从哪里,萧寧拿出了一支玉笛。 他將玉笛轻轻举起。 目光扫过台下,仿佛在与所有人进行无声的交流。 然后,他闭上了双眼。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难以言喻的寧静。 观眾们的目光变得更加专注。 连那些不懂音律的普通百姓,也被这种气氛深深吸引。 佳丽们屏住了呼吸。 紫烟绕轻轻合上摺扇,目光中透著浓浓的期待。 季绝音的手微微攥紧,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萧寧。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著那个註定將改变音律歷史的瞬间。 月光洒在胭脂湖上。 湖面波光粼粼,仿佛也在为这一刻而轻声吟唱。 萧寧的笛声,仿佛即將响起。 月光洒落在胭脂湖的水面上,波光与灯影交织,映得整个湖面如同一片流动的星河。 夜风轻拂,拂动柳枝,也拂动人心。 舞台上的灯光柔和而明亮,將每一个细节都衬托得清晰无比。 萧寧安静地站在舞台中央,手中玉笛晶莹剔透,在光影中散发著如梦似幻的光泽。 他微微抬起头,眼眸低垂,仿佛在凝视著远方的湖面,又似乎是在凝望著时间深处的某个瞬间。 他的身影被灯光拉长,映在舞台的地面上,显得高大而孤傲。 周围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寧静。 萧寧轻轻將玉笛抬至唇边。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却透著一股无比的优雅与从容。 仿佛这一举动,並非为了表演,而是一种与天地自然的无声交流。 他的手指在笛孔上轻轻停驻,动作嫻熟,仿佛早已与这笛融为一体。 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流水般自然,又如同经过千锤百链般完美。 台下的观眾屏息凝神。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看著他,目光中带著期待与敬畏。 紫烟绕站在舞台一侧,手中的摺扇早已垂下。 她的目光凝视著萧寧,心中生出一丝无法名状的悸动。 “他,真的能做到吗?”她轻声喃喃,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 银月华垂下眼帘,双手轻轻交叠在身前。 她的神情中带著一丝若有所思。 霞光媚的嘴角掛著一抹浅笑,眼中却透出认真。 幽兰泠双手抱臂,微微挑眉,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地轻鬆。 然而,连她也感受到了一种与平时不同的紧张感。 舞台下的季绝音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萧寧。 他的眼中没有了最初的怀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期待。 “若他真的能以『十二平均律』为基创作一曲,那他便是真正的音律之神。”季绝音在心中默默说道。 夜风轻轻吹动,拂过萧寧的衣袂。 那一袭长袍在风中微微飘动,仿佛融入了这片夜色之中。 他的气质沉稳如山,却又如风般自由。 即便是站立不动,他的身上依旧散发著一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那是一种超越了言语的魅力。 一种仿佛能够主宰一切的自信与篤定。 胭脂湖畔的灯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柳枝低垂,投下斑驳的影子,与萧寧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这一刻,天地仿佛为他而静止。 第515章 烟花易冷! 胭脂湖的夜晚,像是被谁洒上一层薄纱。 月光如水,洒在湖面上,泛起柔和的银光,波光粼粼间仿佛有万千星辰沉入湖底,又轻轻跃起。 远处的高楼灯影与湖畔的灯笼交相辉映,將湖水点缀得如同一幅难以描摹的画卷。 风,带著湖水的湿意,从舞台上拂过。 风中似乎夹杂著淡淡的香,那是岸边柳树与湖畔野的气息,轻柔地滑过每一个人的面庞。 舞台中央的灯光格外明亮,將萧寧的身影映得清晰而挺拔。 他一袭长袍,衣袂隨风微微飘动。 那玉笛在他的手中轻轻扬起,晶莹剔透的笛身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缕冷冷的光芒,宛若冰雪凝成。 整个场地静謐如水。 即便是台下那些不懂音律的观眾,也仿佛被这压抑的气氛感染,屏住了呼吸。 连湖畔的柳枝也不再摇曳,似乎在等待著某种奇蹟的发生。 “面具公子……”一位观眾低声喃喃,声音微弱得像夜风掠过。 他的目光中透著期待与敬畏。 “他会创作出什么样的曲子?” 无人回答。 因为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著萧寧的笛声响起,等待著那个可能改变音律歷史的瞬间。 萧寧抬手,將玉笛贴近唇边。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却优雅得仿佛带著某种天生的韵律。 他的目光低垂,眼中带著一抹淡淡的深邃。 那目光仿佛穿越了时间,凝视著某段遥远的记忆。 第一声笛音悠悠扬起。 那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是从天地深处传来的呢喃,又像是初春柳絮飘落湖面的轻嘆。 笛声渐渐高扬。 音调中带著一丝婉转的柔情,仿佛诉说著一段无法挽回的故事。 那旋律清亮而悠长,每一个音符都如同清澈的泉水,从山间流淌而下,缓缓注入人们的心田。 第二段旋律缓缓展开。 低音如诉,仿佛一位孤独的游子,在月夜下回望故乡的灯火。 高音如泣,仿佛夜空中的烟,短暂地绽放,却又迅速凋零。 笛声在低回与高亢之间徘徊。 时而急促,仿佛一阵疾风吹过湖面,带起层层波纹。 时而舒缓,仿佛一片落叶飘入湖中,渐渐沉入水底。 旋律中透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既有温暖的追忆,也有淡淡的忧伤。 既有绚烂的欢愉,也有深深的遗憾。 曲调渐入高潮。 萧寧的手指在笛孔上轻轻舞动,玉笛发出的声音犹如一条游龙,在夜空中翻腾、盘旋。 旋律越发高昂,仿佛烟在漆黑的夜空中炸裂。 那每一个跳跃的音符,都带著绚烂的光芒,点燃了整个夜色。 笛声骤然一转。 从高昂的顶点陡然跌落,进入了一段低沉的旋律。 那声音中透著浓浓的惆悵,仿佛烟绽放后的余烬,轻轻飘落在人们的手心,转瞬即逝。 笛声渐渐低缓。 最后的旋律宛如一抹斜阳,染红了湖面的倒影。 那声音低低迴荡,仿佛是对人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无声告別。 笛声在夜空中缓缓消散,最后一个音符轻轻落下。 那声音犹如湖面上的涟漪,渐渐地扩散开去。 空气中瀰漫著悠长的余韵。 即便是笛声停止的那一刻,仿佛还有无数看不见的旋律,徘徊在这片夜空之下。 萧寧缓缓放下玉笛。 他的目光依旧低垂,神情淡然,仿佛刚才的震撼与自己无关。 灯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朦朧的光辉。 他站在那里,长袍隨风轻扬,宛如夜空中一颗不可捉摸的星辰。 那星辰並不耀眼,却让人无法忽视。 湖畔的风再一次吹动了柳枝。 枝影摇曳间,仿佛为这一场音乐的盛宴轻轻鼓掌。 整个场地依旧安静。 没有人开口。 没有人鼓掌。 所有人都像是被笛声中那淡淡的忧伤与悽美深深震撼,无法从中抽离。 这一刻,胭脂湖的夜晚,仿佛只剩下了萧寧和他的笛声。 笛声的余韵还未散尽,台上的四位佳丽已然被深深触动。 紫烟绕的手指轻轻拂过摺扇,原本从容的神情此刻却隱隱透著些许复杂。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萧寧的身上,仿佛试图从他平静的神態中窥探出一丝线索。 “烟易冷……”她轻声呢喃,这四个字仿佛带著无尽的余韵,在她的心间荡漾开来。 “这首曲子,不仅仅是音律的创作,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宣泄。”她心中暗自感嘆。 那旋律中的淡淡忧伤与绚烂仿佛触动了她记忆中的某个角落。 “他究竟想要传递什么?为何每一个音符,都能直击人心?” 紫烟绕轻轻合上摺扇,目光微微一动,竟有些不敢再直视萧寧。 她的心中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若这首曲子真是由十二平均律创作,那么这套理论,便不再只是音律的创新,而是一场对人心的革命。 站在紫烟绕身旁的银月华低垂著眼帘。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著衣袖,仿佛想要从那柔软的布料中寻找到一丝安慰。 “如此深沉的情感……”她的嘴角微微颤动,低声自语,“这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旋律。” 那笛声中仿佛承载了千年的沧桑,將她內心深处的柔软一寸寸撕开。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萧寧,心中却涌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这样的人,怎能仅用『天才』二字形容?” 霞光媚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 她双手交叠,目光微微闪动,似乎在极力掩饰內心的震动。 “他竟能將忧伤与希望融合得如此完美……”她的呼吸微微急促,心中暗自惊嘆。 “这首曲子,不止是技巧的巔峰,更是情感的极致表达。” 幽兰泠则双手抱臂,嘴角的笑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有的认真。 “好一首《烟易冷》……”她轻轻嘆道,声音中透著几分自嘲。 “这旋律……我竟无力反驳。” 台下的观眾早已完全被这首曲子征服。 那些贵族们虽平日里对音律研究不深,但此刻却一个个脸色肃然,仿佛经歷了一场洗礼。 “这首曲子……”一位身穿锦袍的中年贵族缓缓站起,声音中满是敬意。 “仿佛在诉说人间的悲欢离合。” 他的隨从低头应和:“是啊,十二平均律竟能演绎出这样的旋律,实在令人震撼。” 远处的几位外邦使者也目不转睛地盯著舞台上的萧寧。 其中一人低声说道:“我们曾以为,音律不过是华丽的装饰。” “但此刻,我才明白,音律的力量,竟然可以如此深刻。” 一旁的年轻使者点点头,神情中带著深深的感慨:“这一曲《烟易冷》,不仅仅是艺术,更是对人心的触动。” 学者们的反应更为强烈。 他们一个个眉头紧锁,目光中既有震撼,又有深深的思索。 “音律与数学的结合……竟然能够產生如此效果。”一位年迈的学者轻轻捋了捋鬍鬚,声音中满是感慨。 “这已经超越了我们对音律的传统认知。” “是的,”旁边的中年学者点头附和,“若十二平均律真的能够普及,它將彻底改变音律界的格局。” 一位年轻学者的目光中闪烁著激动的光芒,他低声说道:“这首曲子,將成为音律史上的里程碑。” 舞台上的灯光柔和而明亮。 紫烟绕静静站立,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萧寧的身上。 那一抹平静的背影,让她感到陌生却又不可抗拒。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紫烟绕心中暗自问道。 她回忆起萧寧先前的每一句话。 “十二平均律……”她轻声重复著这个词,语气中多了一丝敬佩。 “他不仅仅是一个音律天才,他还是一个能用音律解读人心的人。” 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情感。 那是敬佩与好奇交织的复杂情绪。 她不禁低下头,轻轻嘆息:“若能与这样的人並肩同行,或许才是对音律的真正追求。” 舞台一侧的季绝音,依旧保持著先前的姿势。 他的目光深深地凝视著萧寧,眼神中透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烟易冷……”他低声重复著这四个字,声音中带著几分颤抖。 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够將情感与音律结合得如此完美。 他更不曾想到,十二平均律,竟然能够打破黄钟之律的束缚,演绎出如此震撼人心的曲子。 “如果这真是十二平均律的力量……”他的喉结微微滚动,目光中多了一丝敬佩。 “那么,面具公子,便是音律界无可爭议的王者。” 季绝音的手微微攥紧,眼神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嘆服。 “若这便是音律的未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我,甘愿为之让路。” 夜风轻拂,柳枝低垂。 湖面上的波光微微摇曳,仿佛为这场音乐的盛宴轻轻鼓掌。 笛声的余韵终於完全消散。 台下的观眾如梦初醒。 短暂的静默之后,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掌声如潮水般涌动,仿佛要將整个胭脂湖淹没。 “面具公子!” “此曲一出,足以名垂千古!” 人群中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许多人甚至情不自禁地站起身,用力鼓掌。 紫烟绕轻轻扬起摺扇,掩住嘴角的微笑。 她的目光中透著深深的敬佩:“他,已经超越了所有人。” 季绝音低下头,缓缓向萧寧鞠了一躬。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季某,心服口服。” 夜色静謐,笛声的余韵似乎还在空气中迴荡。 紫烟绕静静地站在舞台一侧,目光锁定在萧寧的身上。 她轻轻扬起摺扇,掩住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走上前。 “面具公子,这首《烟易冷》,实在是绝妙之作。”她声音柔和,带著一丝由衷的敬佩。 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是好奇,又是敬仰。 “如此动人的旋律,不知可否请公子指点一二,让紫烟绕有幸学习这首曲子?” 她的声音落下,四周的观眾顿时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紫烟绕与萧寧之间,期待著他们的对话。 季绝音站在不远处,听到紫烟绕的话,眼中也闪过一抹亮光。 他轻轻抬步,走到舞台中央,目光灼灼地望向萧寧。 “面具公子,”季绝音声音低沉,却带著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在下亦有同样的请求。” “这首曲子实在超凡脱俗,季某虽才疏学浅,但仍愿尽力去理解、去学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不过,在下自幼习琴,对玉笛的吹奏技法却並不擅长。”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中带著一丝期待,又夹杂著一丝无奈。 紫烟绕闻言,微微頷首,眼中也闪过一抹认同。 “是啊,玉笛的吹奏技法复杂精妙,若不擅长,怕是难以完全领会这首曲子的韵味。” 佳丽与乐痴的请求,使台下的观眾更是屏息凝神。 他们的目光中带著浓浓的好奇,想要知道萧寧会如何回应。 萧寧听著二人的请求,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的目光从紫烟绕与季绝音的身上扫过,声音低缓而平静:“玉笛虽为演绎此曲的器物,但曲中之意,却不拘泥於笛音。” 他说到这里,微微抬头,目光中透出一丝深邃。 “若二位不擅笛技,那便用別的方式来呈现吧。” “唱即可。”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譁然。 “唱?”台下有人惊呼,声音中透著浓浓的难以置信。 “这首《烟易冷》竟然可以唱?!” “可是……要唱的话,那岂不是需要有歌词?”一位学者低声说道。 “这首曲子本就是即兴创作,何来的歌词?” “难不成,面具公子还要现场作词不成?” 这些议论声虽不大,但匯聚在一起,却显得格外震撼。 紫烟绕愣了一下,隨即反应过来,眼中多了一抹掩饰不住的惊讶。 “面具公子,您的意思是……”她轻轻开口,语气中带著试探。 季绝音也目光一凝,眉头微微皱起:“唱这首曲子,需要歌词。公子莫非……” 萧寧轻轻点了点头,神情从容而淡然:“正是如此。”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藏著无尽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著一抹篤定:“既然这首曲子诞生於即兴创作,那么歌词,也当如此。” “无非是將旋律化为言辞,让情感更加具体。” 萧寧的话语落下,场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在他的身上。 “即兴作词……”一位学者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是何等的才情与自信!” “面具公子不仅能够创作出如此动人的旋律,竟然还能为其填词?” “这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认知。”一位贵族低声说道,目光中透著浓浓的敬佩。 紫烟绕的目光变得愈发复杂。 她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深深的敬仰。 “即兴作词……”她轻轻嘆息,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这才是公子的真正才华。” 季绝音的目光中透著浓浓的震撼。 他深深地看著萧寧,良久,才缓缓开口:“公子之才,当世无双。” 台下的观眾渐渐回过神来。 他们的目光中带著浓浓的期待与兴奋。 “若是能听到面具公子即兴创作的歌词,那將是无上的荣幸!” “是啊!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盛事!” 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高涨,所有人都在期待著接下来的一幕。 萧寧站在舞台中央,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但那从容的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没有受到外界的任何干扰。 他轻轻抬起头,目光扫过四周,声音低沉而清晰:“歌词虽无现成,但既然二位想学此曲,我便为之作词。” “既是《烟易冷》,那便以『烟』为题,以『人间』为意,传递这首曲子的真情与韵味。” 他的声音缓缓落下,语气中带著一丝篤定。 台下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每个人的目光中都透著深深的震撼。 即兴作词,这不仅仅是对才情的考验,更是一种超凡脱俗的自信。 紫烟绕缓缓合上摺扇,目光中带著一丝钦佩。 “面具公子,真是令人心生敬仰。” 季绝音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公子之才,季某此生未见。” 灯光柔和地洒在萧寧的身上,將他的身影映得愈发高大而神秘。 此刻的他,便如同夜空中的一颗明星,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全场的气氛被推向了巔峰。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萧寧为《烟易冷》谱写出属於它的歌词。 笛声的余韵在夜风中渐渐散去,但它在每个人心中掀起的波澜却久久未能平息。 卫家三姐弟静静佇立在台下,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舞台中央的萧寧身上。 夜色笼罩了整个胭脂湖,柳枝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婆娑的影子,仿佛也在为这动人的旋律而感嘆。 卫清挽站在最前方,手中紧握著摺扇,扇面微微垂下,遮住了她脸上复杂的表情。 她的目光专注而沉静,眼神中带著难以掩饰的震撼与几分疑惑。 她的身影在微风中显得格外安静,安静得仿佛被这笛声冻结在原地。 这首《烟易冷》仿佛触动了她心底深处的某根弦,让她的思绪翻涌,却又无从表达。 她抬起头,目光缓缓落在萧寧的身影上,那眼神中带著一抹深沉的情绪,似乎想要穿透这面具,窥探到隱藏在背后的真相。 相比於姐姐的沉静,卫轻歌的情绪显然外露得多。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嘴唇轻启,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因为震撼而一时语塞。 片刻后,她终於忍不住低声说道:“这曲子,怎么能这么好听!” 她的声音带著难以掩饰的激动,语调微微颤抖,显然还未从笛声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清挽姐,这首曲子是不是在说烟虽美,却短暂如梦?”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眼神中闪烁著一丝好奇与憧憬。 卫清挽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凝视著萧寧。 卫轻歌並未察觉姐姐的异样,继续说道:“这样的曲子,就算是那些顶尖的乐师,也未必能创作出来吧!” 她的眼神闪亮如星,带著对音律的由衷热爱与欣赏:“如果能听到他再吹一遍就好了……” 站在两位姐姐身后的卫青时,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冷静。 他的双手自然垂在身侧,目光始终锁定在萧寧的身上,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那略微颤动的指尖,却泄露了內心的不平静。 “这样的曲调……”卫青时低声喃喃,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 他目光微微闪动,似乎被笛声中传达的情感深深触动,却又无法將那复杂的感觉诉诸语言。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两位姐姐,见她们神情各异,心中隱隱多了一分柔软。 “看来不仅仅是我,连她们也被这笛声打动了。”他在心中默默想著,嘴角微微抿起。 夜风轻轻拂过,吹动三人的衣袂,也將湖面的波光轻轻盪开。 卫清挽的目光依然定在萧寧的身上,她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带著一种隱隱的倔强。 她缓缓抬起摺扇,掩住半张脸,但那双专注的眼睛却泄露了她內心的动摇。 “这样的人……怎能不令人钦佩。”她在心中默默嘆息,目光中透出几分感慨。 卫轻歌则悄悄靠近了卫清挽,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轻声说道:“清挽姐,你说,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卫清挽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卫青时站在她们身后,眉头微微舒展,目光中透出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到台下的观眾全都目光灼灼地注视著萧寧,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意。 “这样的人,註定是为舞台而生。”他低声说道,声音中透著一丝感慨。 整个胭脂湖畔,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静謐之中。 笛声虽已停止,但它带来的情感却仿佛渗入了空气中,连夜风都带著一丝淡淡的惆悵。 舞台中央的萧寧静静站立,长袍在风中微微飘动,灯光將他的身影拉长,投在舞台的边缘。 卫家三姐弟的目光依然集中在他的身上,心中各怀心思,却又都被同一种期待填满。 “他会作词吗?”卫轻歌的声音轻轻响起,带著一丝雀跃与兴奋。 “如果能听到他的歌声……”卫青时默默想著,目光愈发专注。 “也许,这才是缘会真正的意义。”卫清挽轻轻嘆息,目光中闪烁著点点星光。 湖畔的灯火摇曳,柳枝低垂,似乎连天地都在屏息等待下一刻的到来。 第516章 填词! 夜幕如洗,胭脂湖畔的灯火与星辰交相辉映,湖水波光粼粼,像一条绚丽的银带环绕著舞台,轻轻流淌进每个人的心间。 微风吹过,柳枝轻扬,带起淡淡的清香,与空气中瀰漫的炙热期待交织在一起。 这一夜的湖畔,比任何节日都要热闹,却也因为笛声的余韵而格外寧静。 人群中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早已隨著面具公子的一言一行而渐渐低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紧紧集中在舞台中央。 月光如水,洒在舞台上,为每一寸布景镀上了层层银辉。 而那一袭黑衣的面具公子,便是舞台的焦点,他的身影挺拔如山,纹丝不动。 萧寧站在舞台中央,手中的玉笛垂落在身侧,笛身在灯光下微微反射出冷冽的光泽。 他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从容的眼神与坚毅的轮廓,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微微抬头,目光深邃,仿佛透过面前的一切,望向了某个远不可及的地方。 这样的目光,让台下的观眾们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打破这一刻的静謐。 他的长袍在微风中轻轻扬起,衣袂翻飞间带著一种瀟洒不羈的气度。 这一刻,他不再只是音律的演奏者,而像是一位即將挥毫泼墨的诗人,用语言为这天地描绘出全新的画卷。 他的手微微扬起,玉笛缓缓被收回袖间。 这一简单的动作,却让全场的气氛骤然凝滯。 人们知道,他即將用才华,將《烟易冷》的旋律化为诗篇。 舞台下,观眾们的目光炽热而专注,几乎没有人愿意错过这关键的一刻。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有人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摺扇,似乎想要將內心的激动压抑下去,但那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们的情绪。 “他……真的能即兴作词吗?”人群中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一位年迈的学者轻轻捋了捋鬍鬚,目光中带著疑惑与期盼:“若他真能做到,这便是千古未见的奇才。” “可这旋律本身已是巔峰之作,要用言辞与之匹配,又岂是容易之事?”旁边的年轻学者摇了摇头,语气中多了一丝质疑。 然而,更多的人並没有开口,他们只是静静地注视著萧寧,心中充满期待。 这不仅仅是对一个问题的答案,更是一场关於才情的盛宴。 舞台一侧的紫烟绕静静地站立,手中的摺扇垂落在身侧,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著萧寧。 她的目光中闪烁著复杂的情绪,既有钦佩,又有些许的不安。 “这首曲子本身已如此深邃,他要如何用文字將它表达得淋漓尽致?”她在心中默默问道,手指轻轻摩挲著摺扇的扇骨。 作为音律界的翘楚,她深知即兴作词的难度。 任何一字一词的选择,都需要无数次推敲与修改,而即兴创作,不仅需要超凡的才情,还需要一种无所畏惧的自信。 “面具公子……”紫烟绕轻轻嘆息,语气中多了一分敬佩,“他果然与眾不同。” 站在她身旁的银月华也轻轻低下了头,目光中满是思索与感慨:“他每一次的表现,都在不断超出我们的预期。” “或许,他真的能將这一旋律,化为动人的诗篇。” 湖风轻轻吹过,拂动柳枝与灯笼,也將人群的呼吸声带入耳中。 整片场地,除了风声与细微的议论声外,再无其他动静。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的身上,等待著他揭开这场即兴创作的序幕。 一位外邦使者低声说道:“这样的盛会,竟然还能看到这种奇才,真是大开眼界。” 另一位使者点点头,目光中透著浓浓的敬佩:“若是他能即兴作词,那便是音律与文学的双重奇蹟。” 那些从未接触过音律的普通观眾,此刻也被全场的气氛感染,目光炯炯地注视著舞台中央的那抹身影。 他们或许並不完全理解十二平均律的意义,也无法完全体会《烟易冷》的旋律之妙,但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一幕,將成为神川缘会上的传奇。 月光愈发明亮,將舞台与湖水连成一片。 柳枝低垂,仿佛在为这即將到来的诗篇低声祈祷。 远处的鼓声已然停歇,似乎也在为面具公子的创作腾出空间,让天地间的一切都静静等待著他的才情绽放。 萧寧缓缓抬头,目光深邃而悠远。 他轻轻迈出一步,长袍在风中微微摆动,带起一阵飘逸的涟漪。 那一瞬间,他的身影宛如天地间唯一的焦点,笼罩著无尽的光辉与期待。 “他……”台下的一位观眾低声说道,语气中透著浓浓的敬佩,“就像是一位神祇,站在我们面前。” 灯光微微闪动,为舞台增添了一丝温暖的光晕。 萧寧站在舞台中央,面具后那一双深邃的眼眸轻轻扫过台下的眾人,目光中带著一种令人安心的从容与篤定。 这一刻,所有的喧囂与议论都被压下,整片场地安静得仿佛连风声都停了下来。 人们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他用才情书写出属於《烟易冷》的诗篇。 月光洒在他的肩头,湖水在他的脚下,灯光映出他的身影。 这便是一个天才的舞台,属於萧寧的传奇,即將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夜风轻轻拂过,湖畔的灯火摇曳,將舞台中央的萧寧映衬得如同画中人一般。 他静静佇立,手中的摺扇轻轻敲击掌心,仿佛在梳理著脑海中的思绪。 月光洒在他的肩头,笼罩出一层朦朧的光辉,那篤定的气质如山岳般沉稳。 台下的观眾屏息凝神,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面具公子,真的要即兴作词了吗?”一位年轻学者低声问道,语气中带著掩饰不住的震撼与期待。 “这是诗词与旋律的结合,他的才情真的能驾驭得了这样高的难度吗?”另一位观眾皱著眉,眼神中闪过几分怀疑。 “他能。”一位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充满篤定。 “他的笛音已是天才之作,若他能即兴作词,那便是真正的音律与文学奇才。”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没有人再开口,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奇蹟的降临。 萧寧缓缓走向舞台一侧,执起摆放著的笔墨纸砚。 他执笔的动作优雅而流畅,毫无犹豫,將笔尖轻轻蘸入墨中。 隨著笔尖触及纸面,一行清秀的字跡渐渐浮现。 他写得极快,笔走龙蛇,每一笔都透著从容与自信,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写了!他真的开始写了!”人群中一声低呼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许多人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试图看清他在写什么。 “能即兴作词的人,本就凤毛麟角。”一位外邦使者低声说道,眼中满是惊嘆,“而他竟然能如此从容,实在令人敬佩。” 紫烟绕站在舞台一侧,目光紧紧锁定在萧寧的笔锋上。 她的手指轻轻攥紧了摺扇,目光中闪烁著浓浓的复杂情绪。 “这首词……会是怎样的佳作?”她在心中默默问道,期待与紧张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呼吸都微微急促。 萧寧笔下的字跡如流水般涌出,每一个字都带著一种不可言喻的意境,將《烟易冷》的旋律化为文字的语言。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这第一句,便如同一声惊雷,瞬间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好一个『繁华声遁入空门』!”台下的学者忍不住低声惊嘆,目光中透著浓浓的敬佩,“仅仅一句,便將红尘之美与避世之孤描绘得淋漓尽致。” “折煞了世人……”旁边的年轻士子也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满是震撼,“这不仅是文字,更像是对生命的一种反思。” 萧寧没有停下,笔锋依旧如行云流水般洒脱。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辗转一生,情债几本……”紫烟绕轻声念道,语气中多了一抹深深的感慨。 “他的词,將人生的苦涩与无奈描绘得如此深刻,却又不失优雅。” 银月华目光低垂,轻轻点了点头:“这样的才情,已是世间少有。” 萧寧笔下的歌词一行行铺展开来,每一句都带著浓烈的情感,將场中的气氛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这一句,令全场瞬间寂静无声。 许多人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仿佛在歌词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样的词……太过动人。”一位贵族低声嘆道,语气中透著无尽的敬佩,“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诉说生命的真諦。”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音律创作了。”一位老者捋了捋鬍鬚,目光中满是感慨,“这是对人生的一种超越。” 不知过了多久,萧寧终於停下了笔。 他將笔轻轻放回砚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纸上的字跡工整而清秀,每一行都散发著浓浓的意境,仿佛带著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气。 “写完了!”有人忍不住低声喊道,声音中带著掩饰不住的激动。 “让我们看看,他究竟写了什么!” 萧寧没有急於將歌词展示给眾人,他缓缓转身,將刚刚写下的歌词交给身旁的侍者。 侍者將纸张呈给紫烟绕,她双手接过,目光轻轻扫过纸面。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眼中闪过浓浓的震撼与敬佩。 “这……这简直是一篇旷世之作。”她轻声说道,声音中透著不加掩饰的钦佩。 台下的观眾们忍不住鼓起掌来,那掌声如雷鸣般迴荡在湖畔,將夜色都震得颤抖。 “面具公子!” “他不仅是音律天才,更是当世的诗词大家!” 无数人高声呼喊著他的名字,目光中带著无尽的敬仰。 萧寧微微抬手,示意眾人安静。 他的动作简单却优雅,那从容的气度仿佛將所有的喧囂都化为无声。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灯火映在他的背后,那一抹身影显得愈发神秘而高贵。 这一刻,胭脂湖的夜晚,属於这位面具公子,属於他所创作的《烟易冷》。 紫烟绕缓缓展开纸张,那清秀而整齐的字跡映入眼帘。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一行行地掠过,神情从震惊逐渐转为肃然。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摺扇不自觉地从掌中滑落,发出轻轻的声响,却无人留意。 “如此词句,竟能与旋律融为一体。”她低声喃喃,眼中闪烁著光芒。 这不仅仅是一首词,更像是一个將人生的苦涩与希望尽数囊括的故事。 “紫烟绕小姐,歌词如何?”季绝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低沉而平静,却透著一丝急切。 紫烟绕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他,嘴唇轻轻翕动,半晌才缓缓说道:“绝妙至极,无可挑剔。” 她的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仿佛为这首《烟易冷》下了定论。 银月华也上前一步,目光投向那张纸上的字跡。 她低声念道: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这词……”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满是钦佩,“简直將情与境升华到了极致。” “这一句的意境之美,让人仿佛看到了烟在夜空中绽放的瞬间,也看到了它化作尘埃的无奈。” 霞光媚站在一旁,手指轻轻托著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他不仅仅是在写词,更是在写人生。” 幽兰泠抱臂而立,目光沉沉地看向萧寧,嘴角的弧度难得放平:“如此才情,怕是无人能及。” 她顿了顿,补充道:“从此以后,这首《烟易冷》必將成为传世之作。” 台下的观眾早已按捺不住,纷纷向前挤去,想要亲眼一睹这首传世之作的全貌。 “这歌词果真写成了吗?!” “听紫烟绕小姐的语气,难道真是旷世奇才之笔?” “面具公子不仅是音律大师,更是当世诗仙啊!” 人群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嘆声,夹杂著难以平息的讚嘆与討论。 一位老学者抚须轻嘆,语气中满是感慨:“这样的人才,简直是大尧的无价之宝。” 旁边的年轻士子频频点头,眼中满是敬仰:“此曲此词,定將千古流传。” 面对全场的喧囂与讚嘆,萧寧依旧神色平静。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而平静,扫过台下的观眾,面具后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刻,他的从容与淡然,让所有人心生敬仰。 紫烟绕將纸张高高举起,声音清晰而鏗鏘:“请允许我,將这首词念与眾人!” 人群瞬间安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缓缓响起: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屠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歷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箏。”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著老树根;石板上迴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仍守著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她念完最后一句,声音微微颤抖,却依然清晰。 场中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风声轻轻拂过。 短暂的沉默之后,掌声如潮水般涌起。 “绝妙之作!” “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面具公子,此词必將传世!” 无数人站起身来,用力鼓掌,有些人甚至激动地高声欢呼,仿佛要將自己的情绪尽数宣泄出来。 紫烟绕低下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张。 “如此才情……”她轻声说道,目光再次投向萧寧,“你,究竟是谁?” 舞台上的萧寧依旧从容,他微微一笑,抬手压下眾人的喧譁。 “此曲此词,只为这一夜之缘。”他说道,语气平静而温润,仿佛这一切都未曾超出他的预料。 灯光洒在他的身上,那一抹身影宛如月下的诗人,將天地间的光辉尽数收入怀中。 笛声已止,词句已出,但它们带来的震撼却在每个人的心头久久迴荡。 卫清挽站在台下,目光凝视著舞台中央的萧寧,那挺拔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傲,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她的手中紧握著摺扇,扇面垂下,微微颤动,似乎难以承受內心的情感衝击。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她低声念叨著歌词的第一句,语调中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与钦佩。 这短短的一句,便已勾勒出一个令人心碎的画面,將红尘繁华的无常与人生的孤寂融入其中。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仿佛在歌词中看到了某些触动內心的情感。 “这首词,简直是一种对人生的剖白。”她在心中默默感嘆,目光中的敬意愈发深邃。 相比於卫清挽的沉静,卫轻歌的反应显得更为鲜明而外露。 她微微睁大眼睛,嘴唇轻启,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震撼与兴奋。 “清挽姐!”她忍不住拉了拉卫清挽的袖子,声音中带著些许雀跃,“这首词太绝了吧!”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还有那个,『斑驳的城门,盘踞著老树根』,这不是直击人心吗?” 她的语速很快,显然已经无法掩饰內心的激动。 “这首词,写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每一句都好像带著一种悲凉的力量?” 她的目光忍不住再次投向舞台中央的萧寧,那篤定而从容的姿態,仿佛掌控了一切的奇蹟。 “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卫轻歌喃喃自语,眼神中闪烁著疑惑与敬佩。 站在两位姐姐身后的卫青时,始终保持著冷静的姿態,但眼神中的震撼却一览无遗。 他的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微微攥紧,指尖却不觉用力,显示出內心的涌动。 “这首词,不仅仅是才情的展现,更是一种境界的体现。”他低声说道,语调中多了一丝沉思。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舞台上的萧寧身上。 “这样的歌词,必然是在经歷了某些深刻的情感后才能创作出来。” 他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卫清挽和卫轻歌。 两位姐姐的神情各异,却同样被这首词深深触动。 “姐姐们或许不说,但她们心中肯定也感受到了某些共鸣。”卫青时默默想著,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三姐弟的目光依然集中在舞台中央,耳边传来的欢呼与掌声仿佛都化为背景音,无法打破他们对这首词的沉浸。 卫清挽的手指微微颤抖,她將摺扇收起,目光中多了一抹前所未有的肃然。 “浮屠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她轻声念道,声音中带著一丝微微的哽咽。 这一句,仿佛將悲凉推向了极致。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萧寧身上,那一袭长袍隨风轻扬,带著一种难以形容的洒脱与深沉。 “这样的词,这样的曲……”她默默想著,目光中多了一抹掩不住的钦佩,“他,究竟是何等奇才?” 卫轻歌则紧紧攥住自己的袖口,脸上的兴奋已渐渐转为深思。 “这首词的每一句,都像是对人生的一个拷问。”她低声说道,目光中透著难得的认真,“繁华、孤寂、等待……这些,似乎每个人都能感受到。”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这首词中,藏著某些说不清的东西呢?” 她的眼神中多了一抹迷茫,仿佛还未完全理解歌词中的深意,但却已经被其震撼到无言以对。 卫青时轻轻嘆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正因为它包含的情感太过深邃,我们才无法轻易看透。”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萧寧:“但这正是他的才情之处——用最简单的文字,描绘出最复杂的人生。” 卫家三姐弟默默站立,无人再开口。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感受著歌词中传递出的情感与哲思。 夜风轻轻拂过,带起些许凉意,却无法吹散他们內心的震撼。 胭脂湖的灯火倒映在湖面上,与星辰交相辉映,將整片天地映衬得如梦似幻。 三人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萧寧身上,那挺拔的身影如一座山岳,屹立在眾人心中。 “他,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像。”卫清挽在心中默默说道,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这样的奇才,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无双。”卫青时也在心中暗自感嘆,神情中多了一丝由衷的敬佩。 而卫轻歌则轻轻呼了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真是让人难以忘怀的一夜。” 掌声仍在耳边迴荡,烟已冷却,但它的余韵却依然环绕在每个人的心间。 卫家三姐弟静静地站在夜色中,目光复杂,却充满敬意。 第517章 飞针诊脉?! 夜风轻拂,胭脂湖边的灯火摇曳不定,湖面波光荡漾,將月色揉碎,化作无数点银辉,散落在这片沉浸於旋律余韵中的天地间。 紫烟绕的笛音早已散去,但那悠扬的旋律仿佛仍在湖畔的空气中徘徊不去,令在场之人久久无法回神。 台下的人群,似乎还被那曲《烟易冷》牵动著心弦,有的低声喃喃,有的轻轻摇头嘆息,更有甚者,仍在默默回味歌词中透出的深意。 连远处的柳树,也仿佛因这音乐的感染,低垂著枝条,在风中静静佇立,仿佛在倾听,亦或沉思。 就在这余韵未散的氛围中,一道清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诸位方才沉浸在音律之美,不知可否愿意再赏识另一种风雅?” 人们纷纷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银月华从佳丽之列款步而出。 她身姿窈窕,步履轻盈如燕,所到之处,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多了一分嫵媚和柔和。 她身著一袭淡紫色锦衣,裙摆边缘以银丝绣出层层叠叠的祥云,衬得她气质如兰,淡雅脱俗。 柔和的灯火洒在她的眉眼间,那张清秀的脸庞宛如一幅无瑕的画卷,平添了几分冷静与从容。 “是银月华小姐!” 台下的观眾认出了她,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听闻银月华小姐是十佳丽中最擅针线之人,她出场,难道是要展示她的绝技?” “这或许是她与霞光媚小姐联手出题的前奏吧。” “果然是个重磅的考验,看这架势,必然不同凡响。” 人群中不乏期待与好奇的目光,紧紧跟隨著银月华的一举一动。 银月华走到舞台中央,微微一笑,盈盈施礼:“在下银月华,承蒙诸位厚爱,得以列入十佳丽之列。” 她的声音温婉而清越,犹如溪水淌过石间,带著一种天生的亲和力。 “適才紫烟绕姐姐的一曲《烟易冷》,技惊四座,令人嘆为观止。” “在下虽不通音律,却也想献拙技一番,为诸位略作助兴。”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抬起头,目光轻轻扫过台下眾人,唇角带著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在下所展示的技艺,或许与接下来的考题有所关联,还请各位细心留意。” 她此话一出,台下顿时掀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果然是为考题铺垫。” “可是,她要展示的技艺是什么?” “听闻银月华小姐精通刺绣,不知是否与飞针有关?” 人们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每一双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盯著舞台中央,等待著她接下来的动作。 银月华轻轻一挥手,身后的侍从捧上一块洁白如雪的丝帛和一柄细长的飞针。 她接过丝帛,將其轻轻铺展在桌案上,縴手一扬,捏起飞针,姿態优雅得仿佛画中仙。 “诸位请看。” 隨著她一声轻语,飞针如电般在丝帛上穿梭而过。 只见一道银光在空气中划过,针影如流星点缀长空,转瞬便没入丝帛之中。 她的手法轻盈而嫻熟,每一次穿针引线都恰到好处,丝毫不见迟疑或犹豫。 “嗖嗖嗖——” 飞针穿梭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舞台上清晰可闻,节奏分明,仿佛一首无声的乐章。 台下的观眾目不转睛地盯著那块丝帛,只见针影来去如龙,片刻之间,便在丝帛上绣出了一片片栩栩如生的祥云。 紧接著,一条金龙与一只银凤开始在丝帛上浮现。 龙鳞层次分明,银凤羽翼轻盈,丝帛上的两只神兽仿佛拥有了生命,腾空而起,互相追逐著,勾勒出一幅祥瑞的盛景。 “龙凤呈祥!”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呼,目光中满是震撼与惊嘆。 当银月华最后一针落下,丝帛上的图案已然完成,那栩栩如生的龙凤犹如要从丝帛中飞跃而出,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衝击。 片刻的寂静之后,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好一幅龙凤呈祥图!这飞针技艺,当真是鬼斧神工!” “如此高难度的刺绣技艺,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內完成,银月华小姐当真是绝世奇才!” “飞针之术竟然能达到这般境界,实在令人嘆为观止!” 掌声与喝彩声此起彼伏,每一个人都目露敬佩之色,完全被这场技艺的展示所折服。 一位年长的绣师抚须轻嘆:“以飞针作画,且能融入如此精细的细节与动感,银月华小姐的技艺,已然登峰造极。” 一名年轻士子感慨道:“这不仅是刺绣,更是一种艺术。” 银月华將飞针轻轻放回盒中,抬头微微一笑,目光从台下掠过,缓缓说道:“诸位谬讚了。” “不过,这飞针技艺虽然赏心悦目,但它的意义並不仅仅如此。” “接下来的考题,或许会告诉大家,它还能有怎样的用途。” 她的话语柔和而意味深长,仿佛在为接下来的挑战埋下伏笔。 台下的人群再次陷入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飞针技艺?难道是与刺绣有关的考题?” “可是听她的意思,好像並不止这么简单。” “究竟是什么呢?” 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带著浓浓的好奇与期待,他们不知道这飞针技艺背后藏著怎样的深意,但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的考题必然是一场惊世之作。 灯火摇曳,夜风轻拂,舞台上的银月华含笑而立,仿佛一朵绽放在夜空中的幽兰。 夜风轻拂,胭脂湖的波光在灯火与星辉的映衬下愈发璀璨,宛如天上银河倒映於湖面,美不胜收。 远处的摊贩渐渐安静下来,唯有微弱的叫卖声夹杂在夜色中,增添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舞台周围,观眾们依旧热情不减,刚刚被银月华的飞针刺绣所震撼的他们,此刻正低声討论著接下来的考核。 “飞针刺绣已经让人嘆为观止,不知霞光媚小姐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听说霞光媚小姐精通医术,难道她要展示银针治病的技艺?” “如果真是这样,那接下来的考题恐怕会极其困难。” 人们议论纷纷,目光中带著期待与疑惑,纷纷望向站在一旁的霞光媚。 霞光媚缓步向前,站到了银月华刚刚离开的舞台中央。 她的步伐从容而优雅,举手投足间散发著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和力,仿佛是一位温柔的医者,能够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身著一袭淡粉色长裙,裙摆点缀著细碎的纹,隨风微微摆动,衬托得她犹如春日里的一抹桃,娇美却不失端庄。 她脸上的笑容柔和而温暖,眉眼之间透著一股恬淡与自信,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霞光媚小姐登场了!” “她的医术可是十佳丽中最出眾的,不知今日会展示什么样的技艺。”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嘆与议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霞光媚微微一笑,声音柔和而清晰:“诸位,方才银月华姐姐已展示了她的飞针技艺,想必大家都大开眼界。” “而接下来的考题,便是由我们二人联合提出。” 她话音一顿,轻轻扫视了一眼台下的观眾,接著说道:“不过,在出题之前,我也想献上一技,以此为考题做些铺垫。” 话音刚落,侍从便扶著一名老者缓缓走上舞台。 这名老者鬚髮皆白,面色苍白无力,步履蹣跚,显然已是体弱多病之人。 霞光媚走上前,轻轻扶住老者的手臂,柔声说道:“老人家久患风寒入骨之疾,四肢常年冰冷,经多位名医诊治,虽略有缓解,却始终未能根除。” 她转过身,对台下的观眾微微一笑:“今日,便请大家见证一下针灸之术的神奇之处。” 说完,她取出一枚细长的银针,动作优雅而从容,指尖微微一转,针尖便在灯光下闪烁出一抹冷光。 她轻轻托起老者的手腕,另一只手稳稳捏住银针,目光专注,动作嫻熟而精准。 “嗖——” 银针刺入老者手臂的特定穴位,仿佛毫无阻滯。 “针灸贵在气沉丹田,力行稳准,每一针皆需与患者的脉络相契合。”霞光媚边施针边解释,语气中透著一股医者的自信与从容。 她的手指轻轻扭转银针,动作虽轻,但银针却仿佛化作了一道桥樑,將老者体內的经络重新贯通。 不到片刻,老者原本苍白的面色竟逐渐恢復红润,冰冷的手掌也变得温热起来。 “好了。”霞光媚缓缓收针,轻轻吹拂了一下银针上的气息,转身对台下的观眾微微一笑:“诸位,这便是简易的针灸活血之术。” 台下的观眾一片譁然,每个人都被霞光媚的针灸技艺所震撼。 “这一针下去,竟然真的有效果!老人的面色明显好多了。” “霞光媚小姐不愧是医术大家,竟能用银针施展出如此神奇的疗效。” “以银针为媒,贯通经络,她的技艺实在是令人嘆为观止!”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许多人目光中带著深深的敬佩与感嘆。 老者缓缓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感激地说道:“霞小姐果然是妙手回春,老朽多谢了!” 霞光媚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些许小术,不足掛齿。” 霞光媚將银针收起,转身走回舞台中央,与银月华並肩而立。 她抬头看向面具公子,语气柔和而庄重:“方才我们二人已分別展示了针线与针灸的技艺,接下来的考题,便是结合这两者。” 她顿了顿,目光环视了一圈台下的观眾,接著说道:“我们希望面具公子能够用飞针的形式,精准刺中穴位,诊断病因。” 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一片譁然。 “飞针诊穴,还要断病因?” “这简直是两种技艺的结合,难度未免太高了!” “针线讲究精准和细腻,针灸需要对经络了如指掌,这两者加在一起,简直是巔峰挑战!” 观眾们议论纷纷,目光中带著震撼与疑惑,纷纷转向舞台中央的萧寧。 霞光媚与银月华並肩而立,目光炯炯地看向萧寧,等待著他的反应。 灯火摇曳,將萧寧的身影拉得修长而挺拔,他依旧静立在原地,面具下的目光深邃如潭,没有一丝波动。 在眾人的注视下,他缓缓抬头,淡然一笑,语气中透著从容:“此题,甚妙。” 寥寥数语,便如平地惊雷,让全场瞬间寂静无声。 灯光洒在他的身上,那道挺拔的身影仿佛在夜色中化作一座山岳,给所有人带来了一种无法动摇的信心。 夜色深沉,胭脂湖的波光依旧闪耀,灯火与星辉交织在一起,將这片天地装点得如梦似幻。 柳树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湖畔的摊贩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观眾们轻声的议论。 霞光媚刚刚揭示出的考题——飞针诊穴,断病因,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台中央,等待著面具公子的下一步动作。 而舞台下,卫清挽、卫青时与卫轻歌三人正站在人群中,彼此对视一眼,显然也被这道考题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卫清挽眉头微微皱起,目光落在舞台上的银月华与霞光媚身上,嘴角抿得紧紧的。 她低声说道:“飞针刺穴,诊断病因,这考题看似简单,但难度却极高。” “单是精准刺中穴位,就需要极强的控制力与对人体经络的深刻理解。” “更何况,还要以此判断病因……” 她的声音中带著一丝担忧,似乎为萧寧感到几分担心。 但隨即,她的目光转向舞台中央的萧寧,看到那挺拔的身影时,眼中的忧虑却渐渐化作了复杂的情绪。 “他会如何应对?” 卫清挽心中忍不住生出这样的疑问。 相比於卫清挽的沉思,卫轻歌的反应则更为鲜明。 她睁大了眼睛,脸上带著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期待,轻轻拉了拉卫清挽的袖子:“姐姐,你觉得他能不能做到?” “银月华和霞光媚这道考题,简直是为难所有人。” “可是,你看他的样子,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卫轻歌的目光盯著萧寧,声音里带著几分雀跃:“他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站在两人身后的卫青时,始终保持著一贯的冷静。 他的目光从舞台上的银月华与霞光媚身上掠过,转而投向台下不远处的医师团队。 “你们看,他们已经找来了病人。” 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几名侍从。 只见几名身著整洁衣衫的医师,正推著一张病榻缓缓走向舞台。 病榻上躺著一名面色苍白的男子,他的手腕被细细的白綾固定著,显然已经久病缠身,气息微弱。 卫青时皱了皱眉,低声说道:“这样的患者,显然是为了考题专门准备的。” “这不仅需要面具公子施展出极高的技艺,还需要在短时间內给出诊断。” 他说完,又將目光投向萧寧,眼神中带著一抹深意:“但看他的样子,似乎並不担忧。” 此刻,舞台中央的萧寧仍旧静静地站著,似乎並未受到考题的任何影响。 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袍,衣摆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映衬得他的身姿更加挺拔。 灯火洒在他的肩头,將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芒中,那面具后的眼神依旧深邃而平静,仿佛洞察了一切,又仿佛与世无爭。 他的手垂在身侧,动作隨意却不失优雅,那种天生的从容与篤定,宛如一位高高在上的掌控者,牢牢掌握著局势。 “飞针诊穴,断病因。”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语调中没有一丝波澜,却带著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既是考题,自当一试。” 寥寥数语,既不急促,也不张扬,但却如同投下一颗定心丸,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台下的观眾们听到萧寧的回答后,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他竟然真的接下了这道题?” “这样的难题,若是换作旁人,恐怕早已惶恐不安了。” “面具公子的从容与自信,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一位年长的医师抚须轻嘆:“以飞针施术,本就极为困难,何况还要诊断病因。” “但看他的姿態,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年轻的士子们则目光炯炯,带著满满的期待:“他会如何施针?答案到底会是什么?” 此时,病榻上的男子已被推至舞台中央,几名医师將他的手腕解开,小心翼翼地为他调整了姿势。 霞光媚走上前,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男子的手腕上,片刻后,她缓缓说道:“这位先生,久病缠身,气血亏损,病因复杂。” 她转头看向萧寧,目光中带著一抹试探:“公子若能通过飞针刺穴诊断出病因,便算通过此题。” 台下的观眾再次屏住了呼吸,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身上。 灯火下的他微微抬起头,面具后的眼神平静如水,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既然如此,便请诸位拭目以待。” 简单的一句话,却如平地惊雷,將全场的气氛推向了极致。 柳枝摇曳,湖风轻拂,观眾们屏息凝神,期待著舞台上的奇蹟即將发生。 银月华与霞光媚站在一旁,目光紧紧锁定在萧寧身上,她们的神情中带著一丝探究与期待,仿佛也想从这场考核中见证些什么。 而病榻上的男子,微微睁开双眼,眼神中带著一抹希冀。 此时的舞台,已然成为全场的焦点。 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写满了期待与好奇,等待著面具公子的下一步动作。 夜风轻柔,胭脂湖的水波悄然晃动,灯火在波面上映出斑驳的倒影。 台上,银月华与霞光媚並肩而立,她们的气质一柔一刚,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协调。 霞光媚微微一笑,抬起头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病榻上的男子身上,声音柔和却透著坚定:“各位请放心,此次考题虽与医术相关,但我们不会因难为面具公子而置人安危於不顾。” “这位先生病情虽重,却不至於危及性命。” “哪怕今日面具公子未能完成挑战,我亦会全力施医,保证他的安危无虞。” 她语气平静,却带著一股难以忽视的信心,仿佛为整个考核场地注入了一股安定的力量。 银月华站在一旁,面容如常,轻轻点头:“霞光媚妹妹的话,正是我的意思。” “考题虽难,但它的本意並非是置人於困境,而是藉此机会展示飞针的多种可能。” “至於最终的结果,我们只看面具公子的才情,不强求答案是否尽善尽美。” 她的声音温婉而含蓄,却又有一股自信与从容,让人不由得信服。 台下的观眾听到两人的话,纷纷点头低声议论。 “看来这场考核不仅是难题,也带著一份学术上的探討之意。” “是啊,银月华和霞光媚小姐不仅身怀绝技,更有一份仁心仁术。” 霞光媚缓步走到病榻旁,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病人苍白的手腕,转头看向萧寧,唇边带著一抹浅笑:“面具公子,准备好了吗?” 她的目光温和而坦然,既无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无刻意的试探,反倒透出几分信任与期待。 银月华则微微侧首,向萧寧微微頷首:“公子,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都在期待著您的表现。” “请赐教。” 灯光洒在舞台上,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萧寧的反应。 那病榻上的男子睁开了微微发白的眼睛,目光无力却又带著一丝希冀,似乎在等待著奇蹟的发生。 观眾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舞台中央,低声的议论声也渐渐平息,仿佛全场只剩下了风吹柳叶的声音。 连银月华与霞光媚也不由得凝神注视,虽然她们对面具公子的才华有一定信心,但这一考题的难度实在不容小覷。 而此时,萧寧站在台上,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態。 他缓缓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神深邃而清明,扫过银月华与霞光媚的目光时,带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既然两位小姐如此信任,那在下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他的话音轻缓,却透著一股强大的自信。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的身上。 他的身姿挺拔,面具遮面,却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气度。 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带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优雅与篤定,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柳枝在夜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湖畔的灯火倒映在水中,隨著水波微微荡漾,营造出一种似梦非梦的氛围。 “他会如何下手?” “以飞针施术,又如何诊断出病因?” 人群中的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地问著同样的问题。 霞光媚轻轻退到一旁,將整个舞台留给了萧寧。 银月华也缓缓后退半步,双手交叠在身前,目光温柔却带著几分隱隱的好奇与期待。 病榻上的男子微微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似乎想要看清这个即將为自己施针的人。 而萧寧则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脚步稳健而优雅,每一步都带著令人信服的力量。 他停在病榻旁,抬起一只手,轻轻拂过自己的长袍,將手指伸向旁边托盘中的银针。 那根银针在灯火下微微闪烁,宛如一道寒光,承载著无数目光的期待与希望。 此刻,整个舞台仿佛静止了,时间也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得放缓,只为了不打扰这神圣的一刻。 第518章 医者仁心! 夜色愈发深沉,胭脂湖的波光在灯火与月华的映照下,宛如一匹流动的银缎,將天地间的景致连成了一幅静謐而瑰丽的画卷。 远处的摊贩早已熄了灯火,湖畔的喧囂逐渐归於寂静,唯有舞台周围,仍是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风从湖面吹来,带著几分微凉,却吹不散观眾心中的炙热与期待。 舞台上,灯光明亮,將那张病榻与站在一旁的萧寧清晰地映入眾人眼帘。 他一袭黑色长袍,衣摆在微风中微微扬起,整个人宛如一棵挺拔的青松,站在那里,便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 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却遮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从容与篤定。 他的手垂在身侧,指尖轻轻拂过衣摆,每一个动作都透露著难以言喻的优雅与自信,仿佛他不是站在眾目睽睽之下,而是在天地间独自对话。 台下的观眾屏息凝神,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著他,等待著这一场考核的开始。 萧寧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台下的观眾,儘管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带著一抹难以忽视的篤定与从容。 他的目光转向病榻上的男子,脚步稳健地向前走去。 每一步都不疾不徐,却带著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仿佛每一寸土地都因他的到来而变得坚实而可靠。 他走到病榻旁,微微俯下身,目光清明而专注地看向那名男子。 男子的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但当他感受到萧寧的目光时,眼中竟露出了一丝希冀与安心。 “你不必紧张。”萧寧的声音低沉而温润,像一股温暖的泉水,缓缓流入人的心田,“只需放鬆,便好。” 男子微微頷首,似乎在这一瞬间放下了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萧寧缓缓伸出一只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银盘中的飞针。 他抬起眼,目光专注地盯著男子的手腕,指尖轻轻一动,那枚银针便被他捏在手中。 灯火映照下,那枚细长的飞针泛著微光,宛如一柄小巧的利剑,散发出冰冷而神秘的气息。 萧寧手持银针,轻轻一挥,动作乾净利落,针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细微的弧线,宛如流星划过夜空。 “嗖——” 飞针破风而出,精准地刺入男子手腕上的一个穴位。 那一瞬间,周围仿佛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著萧寧的手。 他的手稳如磐石,指尖微微颤动,飞针便在他的操控下缓缓转动,仿佛在男子的体內开闢出一条通往生机的道路。 “针法如此精准!” “他的手法……仿佛天生为此而生!”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惊嘆声,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写满了震撼与敬佩。 萧寧的神情依旧平静,仿佛早已洞察了一切。 他的目光专注而沉稳,眼中透著一股令人信服的篤定,仿佛在他的世界里,除了眼前的针与病人,再无他物。 他手中的银针仿佛化作了他意念的延伸,隨著他的动作,精准地刺入一个又一个穴位。 “心俞,通血;关元,补气;內关,调脉……” 他的嘴里低声念出每一个穴位的名字,语调轻缓却不容置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著千钧之力,让人无法怀疑他的判断。 银针刺入之处,男子的面色渐渐恢復红润,原本微弱的气息也变得平稳了几分。 “好!” 台下一名医师忍不住低声叫好,眼中满是钦佩与讚嘆。 “他不仅手法精准,对穴位的理解更是深刻无比!” 隨著萧寧的施针,台下的观眾们纷纷屏住呼吸,目光中带著浓浓的期待与敬意。 “这样的针法,我从未见过!” “以飞针施术,本已是极难之事,他竟还能做到如此精准!” “这已经不仅仅是医术,更像是一种艺术!” 人群中,甚至连许多资深的医师也忍不住频频点头,眼中满是震撼与敬佩。 而此时的萧寧,依旧从容不迫,手中的银针仿佛有了生命,在他的操控下轻轻颤动,刺入每一个穴位时都毫不迟疑,仿佛早已將人体的奥秘瞭然於心。 他微微低头,目光依旧专注,嘴角带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夜风轻轻吹过,灯火在风中微微摇曳,映照在萧寧的身上,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挺拔,宛如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 整个舞台上的气氛隨著萧寧的施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连呼吸都变得轻微而缓慢,生怕打扰了这份神圣的寧静。 而病榻上的男子,也渐渐闭上了双眼,脸上的痛苦神情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详。 这一刻,台上的萧寧仿佛化身为一位掌控生死的医者,他的动作乾净利落,目光沉稳如山,那种与生俱来的从容与优雅,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柳枝低垂,湖水轻漾,台下的人群屏息以待,整个胭脂湖都被这一刻的奇蹟所吸引。 银针破风的细微声响在舞台上迴荡,仿佛为这寂静的夜色平添了一抹神秘的韵律。 萧寧的手依旧稳如磐石,捏住银针的指尖微微一转,针尾轻颤,精准无误地落入男子肩部的一个穴位。 “曲池。” 伴隨著这两个字出口,男子的身躯微微一震,原本紧闭的双眼驀然睁开了一瞬,隨后又慢慢闔上。 “他反应了!” 台下的观眾惊呼出声,声音中透著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欣喜。 “银针不仅刺入了穴位,甚至已经引起了患者的经络反应。” 一位年长的医师捋须而嘆:“此手法,实在匪夷所思!” 病榻上的男子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此刻竟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连那微弱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起来。 他的手指轻轻颤动,似乎是经络贯通后带来的自然反应。 “患者的气息好像顺畅了许多。” “银针仅仅刺了几处穴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效果?” “这是何等惊人的技艺!” 人群中接连响起惊嘆声,连那些久经沙场的医师也不禁频频点头,脸上满是讚嘆与敬佩。 萧寧依旧神色如常,手中的动作不急不缓,每一针的刺入,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 他的目光沉静而专注,仿佛早已將患者的全身经络映刻於心。 “下一针,劳宫。” 话音未落,银针便已精准落入男子的手掌心。 男子的手掌猛然一紧,隨即鬆开,那原本微凉的手心,竟然渐渐升起一丝温热的气息。 萧寧微微頷首,手腕轻轻一转,又一次送针入穴。 “至阳。” 这一次,男子的背部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热流涌动而过,整个人微微抬起了头,紧闭的双唇也微微张开,发出了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嘆。 “好!” 台下的一位医师忍不住轻声叫好,脸上带著难以掩饰的震撼:“这每一针的刺入,竟然都与患者的经络变化精准契合。” “他是真的在治病!” “原以为这不过是考核的一场表演,但如今看来,面具公子的医术竟如此高超!” “他不仅精准刺中穴位,更能通过银针调理患者的气息,这等技艺,怕是连医道圣手也难以媲美!”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不禁让周围的气氛愈发炽热。 “这种精准与自信,实在太令人敬佩了。” “他说出的每一个穴位,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带著无法撼动的篤定。” “这样的人,果然当得起世间奇才之名!” 病榻上的男子此刻已经完全放鬆下来,原本紧绷的面容缓缓舒展,甚至连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似乎在传递著体內经络逐渐贯通的信號。 “热……我的手好像有了热度。”男子声音微弱,却清晰可闻。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他的低语传入台下每一个人的耳中,顿时引发了一片低低的惊嘆。 “连患者都能感觉到这种变化,这绝对不是偶然!” “面具公子的针法,绝对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萧寧轻轻一扬手,最后一枚银针在他的指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闪烁著冰冷的光芒。 “百会。” 银针如同一道银光,瞬间没入男子的头顶。 男子的身体微微一震,隨即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那紧闭的双眼再一次睁开,眼中带著前所未有的神采。 “好了。” 萧寧缓缓收回手,將银针一一拔出,动作轻柔而优雅,仿佛每一根银针都是他手中的艺术品。 男子微微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感激的笑容:“多谢……多谢公子……” 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撼,连呼吸也放缓了几分。 隨即,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胭脂湖畔。 “绝妙!” “这样的医术,真乃世间罕见!” “面具公子不仅才情绝世,连医术也如此惊人,当真是旷世奇才!” 人群中许多人目光炯炯,甚至带著几分崇拜与敬仰,仿佛已將萧寧视为神医一般的存在。 此刻的萧寧,依旧静立在病榻旁,神色平静如常。 他的身影被灯火映照得愈发修长,那从容与淡然的气质,在这一刻显得更加深邃而不可捉摸。 夜风轻拂,他微微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的观眾,唇角轻轻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此乃小术,不足为奇。”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润,却透著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夜色如水,胭脂湖的波光在灯火与星辉的映衬下愈发璀璨。 舞台中央,萧寧缓缓起身,將最后一根银针收起,动作乾净利落,却不失从容优雅。 病榻上的男子双眼睁开,面色已经恢復了几分红润,那原本枯槁的手指也渐渐恢復了活力,轻轻地握紧了一下,仿佛在確认自己身体的变化。 全场一片安静,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萧寧身上,等待著他的总结。 萧寧將银针收入针囊,抬起头,面具后的目光清明而沉稳。 他缓步走到病榻旁,低声问道:“感觉如何?” 男子的目光中带著几分激动,声音略显沙哑:“气息顺畅了许多,四肢也不再冰冷,仿佛体內的浊气被一併驱散。” 萧寧点了点头,微微抬起手,向台下扫了一眼,声音低沉却清晰:“此病名为『久寒入骨,气血阻滯』。” “患者因常年居住湿寒之地,加之起居不慎,寒邪入体,逐渐侵蚀臟腑。” “再者,此症持续多年,寒气与浊气交织,导致经络不通,气血滯涩,渐渐衍生成风湿之疾。” “若不及时调治,恐怕几年后,便会因臟腑损伤而危及性命。”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目光转向男子:“不过此刻,病情虽重,却並非不可逆转。” 萧寧站直身形,手指轻轻扣了扣病榻旁的木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以针刺穴,贯通经络,已將寒邪驱散一部分,但要彻底根治,还需从药物与调养两方面入手。” “患者体虚,应以温补为主,同时辅以祛寒散湿之药,调和气血,疏通经络。” 他抬头看向台下,语气沉稳而篤定:“药方如下——” “桂枝十五克,白朮十克,附子五克,防风十克,川芎十克,茯苓十五克,生薑五片。” “以三碗水煎至一碗,日服两次,连服七日。” “七日后,改用当归、党参、黄芪为主,配伍疏肝理气之药,再服十日。” “届时,寒邪尽散,气血自调,身体便可逐渐恢復。” 萧寧將药方缓缓说完,目光扫过台下的观眾,轻声补充道:“除此之外,患者还需注意避寒湿,勤加锻链,方能彻底痊癒。” 萧寧的声音刚落,台下便爆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嘆声。 “竟能诊断得如此精准!” “他的针法已经让人嘆为观止,没想到对病情的分析与药方的擬定也如此清晰!” “仅凭几枚银针,便能辨別出病因根源,还能给出如此完善的治疗方案,实在是令人钦佩!” 一位年长的医师站起身来,满脸惊嘆地说道:“面具公子的医术,当真是登峰造极!若他愿意行医,恐怕世间无疾不可治。” 旁边的年轻士子则低声议论:“刚才那药方,不仅精准,还能与针灸相辅相成,简直堪称完美!” “这不仅是医术,更是一种智慧的体现。” 病榻上的男子抬起头,声音中带著几分哽咽:“公子大恩,实在无以为报!” 他颤抖著双手,试图撑起身子跪下,却被萧寧轻轻按住肩膀。 “不必多礼。”萧寧的声音低沉温润,却带著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这是医者本分,你只需好好调养,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男子的眼中闪烁著泪光,连连点头:“公子仁心,恩德铭记於心!” 一旁的霞光媚与银月华见状,忍不住轻声讚嘆。 霞光媚目光复杂地看向萧寧,嘴角微微扬起,低声说道:“方才还担心他能否完成这道考题,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他的针法、诊断与用药,皆堪称医道典范。” 银月华则微微一笑,眼中带著一丝深深的敬佩:“不仅医术高明,更有仁者之心。” “这样的人,难怪会在这场考核中脱颖而出。” 夜风轻拂,舞台上的灯火微微摇曳,將萧寧的身影拉得修长而挺拔。 他站在病榻旁,身姿如松,目光沉静,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台下的掌声逐渐响起,从零星的几声,匯聚成了一片如潮的喝彩声。 “面具公子,当之无愧!” “这医术,这气度,世间难寻其二!” 掌声如雷,经久不息,整个胭脂湖畔都被这份震撼与讚嘆包围,仿佛见证了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奇蹟。 夜色愈发浓郁,胭脂湖畔的灯火微微摇曳,远处的水波闪烁著点点银光,仿佛为这片天地笼罩上一层神秘的光辉。 舞台下,卫清挽、卫青时与卫轻歌三人静静站在不远处,他们的目光始终落在舞台中央的萧寧身上,目光中满是震撼与讚嘆。 卫清挽微微抬头,目光落在那道挺拔的身影上,眼中透著复杂的情绪。 “仅凭几针便能疏通经络,又以精准的分析给出药方,这不仅是技艺,更是智慧。” 她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种发自內心的敬佩,“这样的医术,怕是连许多名医也未必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握住了摺扇,仿佛想要藉此掩饰心中的涟漪。 “他的气度与技艺,真的让人难以置信。” 这一刻,卫清挽的心中仿佛掀起了万千波澜。 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才艺比拼,却没想到,竟然会见证到如此惊才绝艷的医术展现。 “此人若生於乱世,或许能凭医术济世救人,留下无尽佳话。” 她的目光微微低垂,心中涌现出更多的敬佩与复杂情感。 卫青时站在一旁,双手环抱胸前,目光深沉而冷静。 他的目光从病榻上的男子扫过,又落回到萧寧的身上,唇边带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针灸本就极为复杂,何况是以飞针施术。” “面具公子的手法,不仅精准无比,连每一处力道的拿捏都恰到好处。” 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钦佩:“这样的医术,实在令人嘆为观止。” 卫青时的心中也不禁泛起涟漪。 在他的印象中,许多医者即便有著深厚的医术,也往往因行医之时不够从容而显得侷促。 然而,舞台上的面具公子,却是那般篤定与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不仅医术高超,那种从容与气度,更是难能可贵。”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沉思:“这样的才能,究竟需要怎样的经歷才能拥有?” 相比於卫清挽与卫青时的冷静,卫轻歌的反应显得更加鲜明与直接。 她紧紧盯著舞台上的萧寧,眼中满是兴奋与讚嘆:“他真的太厉害了!” “针灸、诊断、药方,每一项都做得完美无缺,真不愧是十佳丽考核的焦点!” 她的声音中透著难以掩饰的激动,甚至连眼神都因为情绪的涌动而变得格外明亮。 “这样的医术,如果能学到哪怕一招半式,恐怕一生都受用无穷!” 说到这里,她又轻轻拉了拉卫青时的袖子,略带兴奋地说道:“二哥,你说,他是不是所有领域都能做到这样出色?” 卫青时淡淡一笑,摇头说道:“这一点,怕是无人知晓。” 但他的眼中,也闪过了一抹深深的惊嘆。 卫清挽微微抿唇,低声说道:“他的医术,已经不仅仅是才艺的展示,而是一种真正的仁者之心。” “这种才情与气度,怕是世间难寻第二人。” 卫青时点了点头,目光沉沉地看著萧寧:“或许,这才是今日考核真正的意义——让我们见识到什么叫做天人之才。” 卫轻歌眨了眨眼睛,笑著说道:“不管如何,今日能亲眼见到这样的奇才,真是值了!”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儘管言语不多,但眼中却流露出一种默契与感慨。 舞台中央,萧寧依旧站立不动,他的身影在灯火的映照下愈发修长而挺拔。 病榻上的男子已然躺回原处,脸上的神情带著轻鬆与感激,仿佛多年的病痛终於卸下了枷锁。 霞光媚与银月华站在一旁,目光中满是敬佩与感慨,她们低声交谈了几句,隨后也微微退到一旁,將整个舞台留给萧寧。 台下的掌声渐渐平息,但每一个人的目光依然集中在舞台上,那种无法言喻的敬意与钦佩,早已深深烙印在他们的心中。 柳树的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曳,湖面的波光如碎银般洒落,映衬著舞台的灯火,宛如仙境一般。 而萧寧的身影,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带著一种超然物外的气度,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夜风轻拂,胭脂湖的波光依旧闪耀,水面如镜,倒映著满天星辰,伴著舞台的灯火,仿佛將这片天地连成了一幅瑰丽的画卷。 柳枝隨风摆动,仿佛在轻声低语。 第519章 丹方对决! 夜幕深沉,胭脂湖畔的风轻轻拂过,將湖面的涟漪推向远方。 星光映入水中,与湖畔的灯火交织,宛如银河倒悬。 不远处的柳树摇曳著枝条,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似乎正低语著见证了一场奇蹟的感慨。 舞台上的灯光依旧明亮,將每一个人的神情映照得格外清晰。 观眾的目光仍停留在舞台中央,那挺拔的身影无声地佇立著,仿佛这片天地的中心。 霞光媚站在一旁,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萧寧的身影。 她的双手交叠在胸前,指尖微微用力,显示出她內心並不平静。 方才的一场飞针治病,让她对萧寧的医术有了全新的认识。 “飞针施术,从诊断到给出药方,他的每一步都精准无误。” “无论是手法还是对经络的理解,都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霞光媚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她复杂的眼神。 “如此技艺,世间又有几人能及?” 她的心中涌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这种情绪既带著敬佩,又夹杂著几分不甘。 “若我能与他在医术上真正较量一番,或许才能看清,他到底达到了怎样的高度。” 她抬起头,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霞光媚轻轻踏前一步,声音清脆而带著几分轻快:“面具公子,方才的飞针施术,已让我们大开眼界。” “然而,医术的博大精深不仅在於针灸,也在於辨症施药的能力。”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带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再接受一场挑战?” 此话一出,台下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挑战?霞光媚小姐还想出什么难题?” “面具公子方才已经表现得近乎完美,她竟还想再试?” “难道是想以医术再分高下?” 观眾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带著好奇与期待。 而舞台上的萧寧只是微微抬头,面具后的神情依旧平静如水:“请说。” 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在这一片喧囂中投下一颗定心丸,让所有的声音都渐渐安静下来。 霞光媚看著他那篤定的神態,心中又是一震,旋即轻声说道:“我提议,以丹方对决的形式,作为此次考核的第三题。” “丹方对决?” 台下的观眾一时不解,许多人低声议论,目光中带著疑惑。 霞光媚微微一笑,环顾四周,解释道:“所谓丹方对决,便是由一方提出疑难杂症,双方需各自给出治疗之法与配方。” “以医理之深、药材之妙、效果之高,作为评判標准。” “当然,这不仅是对医术的考验,更是对智慧与见识的全面挑战。” 她的话音一落,全场顿时譁然。 “这可比针灸更难了!” “丹方对决,不仅需要对症下药,还要考虑药材之间的搭配与药理的运用,简直是最全面的医术较量!” “这题目简直刁钻无比,面具公子还能应对吗?” 霞光媚的目光再次转向萧寧,声音清脆而温和:“不知面具公子意下如何?” 萧寧並未立即作答,他站在原地,面具后的目光深邃而平静,仿佛在仔细权衡这场考核的意义。 空气中瀰漫著紧张的气息,柳枝在风中轻轻摆动,仿佛也在等待这位面具公子做出回应。 台下的观眾们无声屏息,目光中带著浓浓的期待与好奇。 “面具公子会答应吗?” “这样的题目,连许多经验丰富的老医师都未必能轻鬆应对。” “但若他真的接下了,那我们或许能见到一场旷世的医术对决!” 观眾中,不少医师与士子都双目炯炯,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丹方对决的难度,也因此对萧寧是否会接受充满了期待。 银月华站在一旁,目光柔和而坚定,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会接受的。” 霞光媚微微挑眉,目光依旧紧紧盯著萧寧,似乎想要从他的神態中看出些许端倪。 这一刻,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台中央,那道从容而篤定的身影上。 萧寧微微抬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霞光媚,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润,却带著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篤定:“既然霞光媚小姐有此雅兴,那在下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此言一出,全场再度掀起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他竟然答应了!” “丹方对决如此刁钻,他居然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难道他对自己的医术真的有如此大的信心?” 台下的观眾中,有些人眼中满是敬佩,也有些人难掩震惊,甚至还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 “面具公子的气度与自信,当真让人佩服。” “但这次的考核,可不是仅靠气度就能应对的。” 霞光媚静静地看著萧寧,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如此从容的態度……难道他真的有绝对的把握?” 她的目光在萧寧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又缓缓移开。 “无论如何,我已做好了准备。”她在心中暗自说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若他真的能在丹方对决中再创奇蹟,那我便心服口服。” 然而,她的目光中依旧带著一丝隱藏得极深的期待:“但若他失败,我倒也能一探他真正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湖畔的风渐渐停歇,灯火依旧明亮,將舞台映照得如同一座镀金的高台。 人群中的喧囂声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烈的期待与紧张。 “丹方对决可不是普通的比试,不仅要对症下药,还要在药方中体现出医理的深度与灵活性。” “没错,而且药材的搭配也至关重要,稍有不慎,不仅无效,甚至可能適得其反。” “我倒要看看,面具公子能否延续之前的奇蹟。” 此刻的观眾们,不仅是在期待一场医术的较量,更是在见证一场足以载入胭脂湖盛会史册的经典对决。 一旁的银月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霞光媚妹妹这道题目,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妙题。” 霞光媚转头看向她,脸上带著一丝揶揄:“姐姐的意思,是认为面具公子能轻鬆通过?” 银月华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温柔而含蓄:“我只是觉得,若他真的能完成此题,那他不仅仅是音律与针灸的高手,更是一位真正的全能奇才。” 霞光媚没有回答,只是抿唇一笑,眸光中闪烁著浓浓的期待。 此刻,舞台中央的萧寧依旧站得笔直,他的身影被灯火映衬得愈发修长挺拔,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青山。 “丹方对决。” “这场考核,必將是一场巔峰的较量。” 台下的观眾纷纷屏住呼吸,目光炯炯地注视著舞台,等待著考核的正式开始。 此时此刻,整个胭脂湖畔的氛围已经达到了顶点,每个人的心中都涌动著浓浓的期待与紧张。 夜色更深了,柳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湖面的倒影闪烁著点点星光,与这场旷世之爭交相辉映。 夜色如墨,胭脂湖的波光与星光交相辉映,將舞台的灯火衬托得更加明亮而夺目。 萧寧静静站立在舞台中央,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庞,却掩不住他身上那份从容与自信的气度。 黑色长袍隨风微微扬起,修长的身形宛如一棵挺拔的青松,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与威严。 他的手指修长,垂在身侧,不经意的一个动作,竟也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即便是银月华与霞光媚这样的佳丽,此刻目光也难以离开他的身影。 霞光媚微微一笑,轻轻挥手示意工作人员送上第一道考题的提示。 “第一道题。” 她的声音清脆而悦耳,带著几分轻快:“假设一位患者因年老体虚,经常气短乏力,同时伴有少许的头晕与失眠症状,请两位分別擬出適合的丹方,重点在於滋补元气与安神。” 话音刚落,全场顿时一片议论声。 “这是典型的虚症,但同时涉及安神与滋补,药材的选择必然会十分讲究!” “这样的题目,既简单,又极为考验医者的综合能力!” 台下的一位医师轻声说道,目光中带著浓浓的期待。 对决开始,萧寧並未立即提笔。 他目光微微低垂,似乎在沉思,又似乎早已心中有数。 另一边,负责对抗的医师已然开始书写,他眉头微皱,动作飞快,似乎对这个题目早有准备。 观眾的目光纷纷投向萧寧,等待著他的动作。 终於,他抬起了头,修长的手指执起毛笔,轻轻沾墨,纸上的第一笔便如游龙入水,带著几分洒脱与灵动。 “他的气质竟如此独特!” “即便是提笔,也像是在书写一幅艺术。” 台下许多人心中暗自惊嘆,而他的动作却依旧不疾不徐,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时间不长,两人几乎同时停下了笔。 霞光媚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將两张纸分別拿起,高声宣读: “对手所擬的丹方:以人参为君,黄芪为臣,茯苓、酸枣仁为佐,加桂圆肉与百合调和,主补气健脾,兼以安神。” 台下传来一阵轻轻的讚嘆声。 “这是典型的滋补安神方,方子结构稳健,用药思路清晰!” “確实是一位优秀的医者所擬的丹方!” 然而,当霞光媚拿起萧寧的丹方时,目光却微微一凝,隨即扬声念道: “面具公子所擬丹方:太子参十五克,炙甘草五克,白朮十克,当归十克,配百合与龙齿安神,最后以生薑引药归经。” 这一方念出,全场瞬间一片寂静。 片刻后,观眾中爆发出低低的惊嘆声。 “他的丹方竟以太子参替代人参,虽然药力稍缓,却更加適合年老体虚的患者!” “生薑引药归经,既温和又不失效果,果然是奇思妙想!” 霞光媚的目光中也流露出几分敬佩,她点头说道:“此方不仅精准有效,更体现出公子对患者情况的细致考虑。” 第一题,萧寧胜。 不待观眾议论声平息,霞光媚便宣布了第二道考题。 “第二题,將患者换为一位体壮之人,此人因长期饮食不节,导致肝胃积热,伴有口苦咽干、烦躁易怒之症,试擬清热泻火之方。” 这一题目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肝胃积热,又是急性症状,这可不好处理!” “清热泻火虽是常见医理,但要做到泻热而不伤正气,选药难度极高!” 台上一时安静,两人再次提笔,开始书写。 这一次,萧寧没有停顿,几乎在听到题目的瞬间便落笔书写。 他的动作依旧从容不迫,笔锋流畅如行云流水,仿佛每一个字都带著他內心的篤定。 “这次的题目更刁钻,他却丝毫不见慌乱,仿佛早有对策。” 台下的议论声中夹杂著浓浓的期待。 另一边,对手的速度略快,他显然对这种急症较为熟悉,丹方书写得又快又稳。 片刻后,两人几乎同时停笔。 霞光媚走上前,將两张纸分別拿起,高声念道: “对手所擬丹方:以黄连为君,枳实、茵陈、芦根为辅,清肝泻胃,佐薄荷清利咽喉,简明扼要。” 台下再度响起一片称讚声。 “这一方清热泻火,泻中有和,確实难得。” 隨后,她念出了萧寧的丹方: “以菊为君,配柴胡、梔子、黄芩为辅,辅芦根、藿香以清热解毒,最后加竹叶微润咽喉。” 这一方念出,台下再次一片寂静。 “菊清肝,柴胡疏肝,梔子与黄芩泻热而不伤胃气,这一方简直是绝妙!” “最重要的是加入竹叶,既能清心安神,又缓解了肝热引发的烦躁!” 霞光媚的脸上露出一抹讚许的笑容:“这一方兼具清热与调和之效,確实更胜一筹。” 第二题,萧寧再胜。 胭脂湖的夜色愈加深沉,灯火与星光交相辉映,將舞台映照得如梦似幻。 柳枝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湖面的波纹仿佛隨著人们的心绪起伏,而台下的观眾早已屏息静气,目光紧紧凝视著舞台中央的那道挺拔身影。 萧寧静立不动,他的气度沉稳如山,面具后的眼神深邃如夜,仿佛將天地一切尽收眼底。 银月华与霞光媚对视一眼,眉间各自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色。 “第三题。” 霞光媚轻启朱唇,声音清脆而明亮:“请两位擬定一方,用於治疗患者脾虚湿盛之症。” 话音刚落,台下观眾中顿时爆发出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脾虚湿盛乃是慢性病症,调理难度极高。” “这不仅需要患者长期服用药方,还需要医者具备精准的判断力与药材搭配能力。” “这题確实高明,不仅考验药方的疗效,还能体现医者的思维深度。” 台下的一位老医师捋须轻嘆,目光炯炯地看向舞台中央,似乎迫不及待想要见证这场对决的结果。 一旁的年轻士子也忍不住低声说道:“脾虚湿盛看似常见,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药方的灵活性將是关键。” “这不仅是比拼学识,更是考验对病理的深刻理解。” 萧寧依旧没有丝毫慌乱,他缓缓抬手执笔,目光微微垂下,落在案几上的宣纸上。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宛如书画大师挥毫泼墨,每一笔都带著一种自信与从容。 他的笔锋如游龙入海,似乎不单是在写药方,更像是在勾勒一幅关於医道的绝妙画卷。 另一边的对手也没有怠慢,他的书写速度明显快了许多,眉宇间透著几分紧张与专注。 “对手的动作很快,看来对这类症状很有经验。” “但面具公子的从容似乎更胜一筹,他真的心中有数吗?” 台下的观眾们屏住呼吸,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著两人,仿佛深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终於,萧寧轻轻放下毛笔,目光淡然,面具后的脸庞依旧平静如水。 霞光媚走上前,將两张纸分別拿起,高声宣读: “对手的丹方:以白朮、茯苓、薏苡仁为主药,健脾化湿;辅以陈皮、甘草调理气机,再加上砂仁理中和胃。”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讚嘆声。 “確实是调理脾虚湿盛的经典方剂,用药结构紧凑而稳妥。” “这样的丹方无可挑剔,足见医者的深厚功底。” 霞光媚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隨后,她展开萧寧的丹方,高声念道: “面具公子的丹方:以太子参、白朮、茯苓为主,辅以炒扁豆、砂仁,佐生薑、莲子调和脾胃,另加入薏苡仁与茵陈以利湿健脾,最后以桂枝引药入络。” 这一方念出,全场瞬间寂静,片刻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丹方不仅调理脾胃,还能兼顾患者体虚之症,实在是匠心独运!” “太子参的温和性更適合长期调理,桂枝更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霞光媚目光复杂地看向萧寧,轻声说道:“这一方既见深度,又显灵活,確实胜出。” 第三题,萧寧再胜。 不待掌声平息,银月华轻轻开口:“第四题,试擬一方,用於治疗中暑引发的急性晕厥。” 话音一落,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中暑晕厥,乃是急性病症,需快速用药解表清热,更需兼顾患者体质。” “这一题可比前几题更加刁钻,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药方无效!” 观眾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为这场对决的难度感到震撼。 萧寧眉头微微一挑,隨即执笔开始书写。 他落笔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每一个字都透著一种从容与坚定。 另一边的对手则明显显得有些慌乱,他的额头微微渗出汗珠,显然是对这道考题感到了压力。 台下的观眾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在舞台中央,等待著两人的答案揭晓。 “面具公子的手法太让人安心了,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一丝慌乱。” “这样从容的態度,真的是经验使然吗?还是他对自己的医术太过自信?” 观眾中不少医师心生佩服,更对萧寧的表现充满了期待。 片刻后,两人几乎同时放下毛笔。 霞光媚走上前,將两张纸分別拿起,朗声宣读: “对手的丹方:以石膏、知母清热解暑;配伍淡竹叶、香薷解表;再加上甘草调和诸药。” 台下传来一片低低的讚嘆声:“用药得当,確实是一道经典的清暑方。” 然而,当她念出萧寧的丹方时,目光中却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面具公子的丹方:以石膏、荷叶清热解暑;辅以淡竹叶、鲜藿香疏风解表;再加入人参片固本,最后佐以乌梅敛汗止晕。” 这一方念出,全场瞬间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 “乌梅敛汗,竟是点睛之笔!” “石膏、荷叶解暑固然经典,但加入人参片调节体质,却是匠心独运!” 霞光媚轻轻点头,语气中带著一丝敬佩:“此方兼具清热与调理,的確更胜一筹。” 第四题,萧寧再胜。 连胜四题的结果让全场的气氛达到了顶点,掌声与喝彩声仿佛要掀翻胭脂湖畔的夜空。 然而,霞光媚的目光却变得愈发深邃,她抬头看向萧寧,眸中多了一抹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面具公子,果然是当世奇才。” 她轻轻嘆息一声,隨即缓缓开口:“但最后一题……” 她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抹决然:“我將提出一道最难的难题,作为对你的最终考验。”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一片譁然,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与紧张,等待著这场考核的最终结果。 夜风轻拂,柳枝微摇,胭脂湖的波光映照著灯火,將这一场惊才绝艷的对决推向了最高潮。 而舞台上的萧寧,依旧站立如山,面具后的目光深邃而篤定,仿佛无论什么难题,都不足以让他动摇分毫。 夜幕如墨,胭脂湖畔的灯火摇曳,仿佛天地都屏息等待著最终的考验。 人群中,有人握紧了拳头,目光炯炯地看向舞台;也有人微微张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压抑的期待堵在喉间。 柳枝轻拂,月光洒落,映衬出舞台上那道修长而挺拔的身影。 萧寧微微抬头,面具下的目光平静却篤定,他的存在像是一颗定海神针,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信心。 此刻,无论是霞光媚的目光,还是台下观眾的期待,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为即將到来的最后对决埋下了最浓烈的悬念。 第520章 太清残卷!母丹单方?! 夜风徐徐吹过,胭脂湖的波纹在月光下泛起粼粼微光,仿佛为这一场盛大的考核谱写著无声的序曲。 柳树的枝条隨风轻扬,垂下的枝条摇曳著,在湖边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在为这场对决低声倾诉著古老的传说。 湖畔的灯火早已点亮,將周围的草木映照得如梦似幻,远远望去,整片湖畔像是镶嵌在天地间的一颗明珠,光彩流转,璀璨夺目。 舞台上的灯光依旧明亮,將整个空间点缀得仿佛白昼一般清晰。 高台之上,金丝缎布装饰著四周,那闪闪发光的细密纹理,在灯火的映照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泽。 四周的观眾席上早已挤满了人,各色衣著、各类身份的男女老少交错而坐,形成了一幅多彩的画卷。 他们有的身著华贵锦衣,衣衫上嵌著珠玉宝石,在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也有衣著朴素的平民百姓,儘管身上的布料不及贵人精致,但那炯炯有神的目光里却充满了对这场巔峰对决的热切期待。 湖水轻轻拍打著湖畔的石板,伴隨著风声与柳枝的轻响,形成了一曲宛若天籟的和鸣。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舞台中央。 他们的目光中带著期待,带著惊嘆,甚至夹杂著一丝紧张。 经过连胜四题的较量,萧寧的才华与智慧早已征服了所有人,他的从容与篤定,更是在观眾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然而,正因为如此,眾人对接下来的最终考核充满了期待与猜测。 “霞光媚小姐说的最难一题,会是什么呢?” “难道比针灸、丹方对决还要刁钻?” “我觉得肯定是前所未有的难题,毕竟这是最后的考核!”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儘管声音压得很低,但那种兴奋与紧张的情绪却感染了所有人。 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钟声,仿佛为这场考核的最终对决敲响了序幕。 钟声悠悠迴荡在湖畔,与远方的夜色融为一体,让这片天地间充满了一种庄重而肃穆的氛围。 灯笼的光芒微微闪动,仿佛在这片静謐中跳跃著,点缀出星星点点的生机。 不远处的树影在灯光下投射到湖面,隨著波纹轻轻晃动,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在为这场盛事屏息以待。 舞台的一侧,霞光媚静静站立,她的身影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挺拔。 她的面容带著一如既往的从容与优雅,然而,那双眼眸深处却隱藏著一抹复杂的情绪。 “面具公子连胜四题,展现的才华与智慧確实让人嘆服。” 她在心中暗自思索,指尖不经意地拂过衣袖上的一枚玉扣。 “但最难的难题,才是真正检验一个医者极限的考验。” 她抬起头,目光深深地落在萧寧的身上,目光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期待:“这一题,他还能以从容之姿完成吗?” 另一侧的银月华轻轻托起一盏茶杯,目光柔和而清澈,静静地看著舞台中央的萧寧。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她的脸上始终带著浅浅的笑意,仿佛对接下来的考核並没有太多的担忧。 “他既然能够在针灸与丹方对决中展现如此出色的表现,就一定能在最后一题中再次创造奇蹟。” 她低声呢喃,眼中的欣赏之意更加明显:“这样的奇才,怕是百年难遇。” 舞台中央的萧寧依旧静立不动,他的身影如同一座山岳般巍然,面具后的目光深邃而平静。 他的黑色长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勾勒出他修长而挺拔的身形,显得瀟洒而又从容。 他的一只手垂落在身侧,另一只手负於身后,隨意的姿態却带著一种无法言喻的优雅与篤定。 灯光映在他的面具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为他的身影增添了一丝神秘与威严。 周围的喧囂似乎与他无关,无论是观眾的目光,还是四周的议论声,都无法撼动他內心的平静。 此刻的他,仿佛天地间的一道孤峰,孤傲却不失从容,强大却不失优雅。 隨著时间的推移,台下的观眾渐渐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著舞台中央,等待著最后一题的揭晓。 “无论这一题是什么,我相信面具公子一定能再次展现出惊才绝艷的智慧。” “但愿他能像前四题一样,轻鬆化解这最后的难题。” 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少,更多的人选择静默等待,让空气中的紧张感逐渐攀升到顶点。 柳枝在风中微微晃动,仿佛也在为这场即將到来的对决低声呜咽。 湖水轻轻拍打著湖岸,发出细微的水声,像是在为这场巔峰对决奏响一曲无声的序曲。 夜色深沉,灯火摇曳,胭脂湖畔的一切都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霞光媚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萧寧,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接下来,我將提出最后一题。” 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却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决然,宛如一柄轻轻出鞘的利剑,直指考核的巔峰。 这一句话落下,全场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舞台中央,等待著那未知的难题揭晓。 灯光映照下的舞台如同一座庄严的神殿,而萧寧那从容不迫的身影,则像是一尊孤傲的神祇,屹立於眾人心中。 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舞台上的人和那即將到来的考验。 夜色愈加深沉,胭脂湖畔的灯火闪烁,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整个湖面仿佛笼罩在一层朦朧的光晕之中。 风轻轻吹过,柳条低垂,似在诉说著古老的传说,水波荡漾,宛若无数道无形的琴弦在湖面上弹奏著动人的旋律。 这一夜註定不平静,所有人的心绪都隨著舞台中央的那道挺拔身影而起伏不定。 霞光媚缓缓走上前,灯光映在她身上,为她的面容增添了一丝庄重与肃然。 她目光深邃,环顾四周,轻启朱唇,声音清脆却不失沉稳:“面具公子,前四题你连连胜出,展现出的才情与智慧令人钦佩。” 她停顿片刻,隨即语气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凌厉而坚定:“然而,这最后一题,才是真正的巔峰之题,亦是古往今来无数医道圣贤所无法解答之谜。” 台下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霞光媚揭开这道难题的面纱。 霞光媚目光微微一凝,缓缓开口道:“此题,源於一部早已失传的古医典——《太清残卷》。”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掀起一片譁然。 “什么?《太清残卷》?!” “那可是传说中的古医典,据说现代中医体系有很大一部分都受其启发!” “残卷中的许多丹方早已失传,竟然还有人敢提出与它有关的问题?” 观眾中,不少见多识广的老医者露出震惊之色,纷纷交头接耳,显然对这一残卷十分了解。 霞光媚的声音清晰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带著无形的力量:“《太清残卷》,乃是数百年前流传於世的一部古医典。残卷中记载了许多失传的丹方,其中许多配方至今仍为医界所传颂。” “据说,现代中医体系中诸多基础理论与丹方,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太清残卷》的启发与影响。” “而其中,有一篇记载著最强丹方,被后世称为『母丹丹方』。” “传说,这母丹丹方能够调理百病、培元固本、延年益寿,堪称古医道中的至高之作。” 她话音未落,台下已经彻底沸腾。 “母丹丹方?!据说那可是可以造福苍生的神方!” “但这个丹方並不完整啊,残卷上只记载了其中的十七味药,剩下的部分因破损而失传!” “对!古往今来无数医道大家都曾尝试补全,却始终未能成功!” “霞光媚小姐竟然用这个题目来考面具公子,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难题!” 霞光媚轻轻抬手,压下台下的议论声,继续说道:“残卷上记载的十七味药,均为珍稀药材,药理复杂,彼此之间的搭配堪称奇妙至极。” “然而,正是因为其配伍过於精妙,才使得剩下的九味药至今无人能补全。” “古往今来,无数医道圣贤皆曾试图破解此谜,但最终均无功而返,至今,这母丹丹方依旧是未解之谜。” 她目光如炬,直视萧寧,声音中带著一丝肃然与敬佩:“今日,我想请面具公子尝试补全这九味药,不知公子是否愿意一试?”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譁然。 “这简直是刁难!” “母丹丹方乃是古往今来最大医道难题,岂能隨便补全?!” “连那些传说中的圣贤都无法破解,面具公子又如何能做到?” 人群中,有人不解,有人惊嘆,还有人暗暗为萧寧担忧。 卫清挽站在人群中,神色微微一变,忍不住低声道:“这题未免也太过苛刻了。” 卫轻歌也蹙眉说道:“是啊,母丹丹方残缺数百年,至今无人能补全,这根本就是一道无解之题。” 卫青时则紧紧盯著萧寧,眼中透著浓浓的担忧:“他会答应吗?” 而另一边,银月华与紫烟绕等佳丽也纷纷露出复杂之色。 紫烟绕轻轻握著摺扇,低声道:“母丹丹方之难,早已超越了寻常医道考核的范畴,这是考验一个人的医道极限与智慧。” 银月华轻嘆一声,眸光中带著几分担忧与期待:“这道题如此之难,他还能像前几题那般从容应对吗?” 台下的观眾愈加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身上,等待著他的回应。 霞光媚的声音宛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无数涟漪,全场再一次陷入沸腾。 “这可是千古未解之谜啊!她居然真的敢出这样的题目?” “古往今来,多少名医圣贤都无从破解,今日她竟想让面具公子补全?” “这不是在刁难吗?就算面具公子才情绝艷,这一道题也太过苛刻了!” 观眾中,有人愤愤不平,为萧寧抱不平;也有人满眼期待,渴望见证奇蹟的诞生。 “面具公子此前连胜四题,每一道题都以完美的表现胜出,或许,他真的能创造奇蹟。” “不可能吧?这可是连医道大家都无法解答的终极难题啊!” 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空气中逐渐瀰漫出一股压抑与紧张的气息,仿佛所有人都被这道难题的沉重压得喘不过气来。 银月华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著萧寧。 她的手指微微摩挲著腰间的一缕丝带,轻声喃喃:“母丹丹方……这可是传说中的神丹之谜,若能补全,那他便不仅仅是才子,而是医道中的圣贤。” 霞光媚依旧保持著那抹淡淡的笑意,但眸中却多了几分深深的探究与敬意。 “我並非故意刁难,只是想看看,他的极限究竟在哪里。”她心中暗道。 紫烟绕轻轻摇动摺扇,虽然表面平静,但那双眸子中却闪烁著一抹隱隱的激动与期待。 “若他真能解开这道千古之谜,那今日之事必將载入史册。” 卫轻歌皱著眉头,心中有些担忧:“这题太难了……他再厉害,也不可能破解这种残缺丹方吧?” 卫青时目光紧锁萧寧,眉头紧蹙,显然也为萧寧感到担忧:“这种未解之谜,岂是寻常才智能够应对的?” 卫清挽轻轻合上手中的摺扇,眼神复杂地看向舞台上的萧寧。 她的心绪起伏不定,既有担忧,又有隱隱的期待:“他,真的能解开这道千古难题吗?” 隨著时间的流逝,原本热烈的议论声渐渐平息,整个湖畔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凝视著舞台中央的那道挺拔身影,等待著他的回应。 柳条在风中微微摇曳,湖水轻轻拍打著岸边的石板,仿佛也在静静等待著这场旷世之谜的答案。 台下的一位老医师轻轻嘆息,目光中透著深深的感慨:“若今日能见证此题破解,便不虚此生。” 另一位年轻士子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期待:“面具公子,真的能做到吗?” 整个胭脂湖畔,隨著这一题的揭晓,气氛已经被推向了顶点。 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停滯在了这一刻,等待著萧寧的回应。 舞台中央的萧寧依旧静立不动,他的身影如松如竹,挺拔而稳重。 黑色长袍隨风轻扬,勾勒出他修长而挺拔的身形,灯光映在他的面具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为他的身姿增添了一丝神秘与威严。 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扫过全场,所有人的目光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心中不由得一颤,仿佛在这一剎那间,他已经看透了一切。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带著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份从容与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一刻,所有的喧囂都归於沉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与这千古未解之谜对峙而立。 霞光媚与银月华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一种强烈的期待:“他会如何应对?” 灯火辉映下,舞台上的萧寧宛如一尊傲立於天地之间的神祇,笼罩在淡淡的光辉之中。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他將如何破解这道千古难题,但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一个奇蹟的诞生。 萧寧缓缓抬头,面具下的目光清澈而深邃,扫过台下的眾人。 他微微一笑,声音低沉而稳重:“母丹丹方,我並不清楚具体的全貌。”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譁然,所有人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什么?!他不清楚丹方?” “那他如何作答?” “难道他要放弃了?” 就在眾人纷纷议论时,萧寧继续说道:“不过……虽不知全貌,但可以根据残卷所记载的十七味药进行推理。” 此言一出,台下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推理?这等千古难题,竟然还能靠推理?” “这可不是隨便猜测就能破解的难题啊!” “面具公子真有这样的自信?” 人群中议论声四起,有人露出惊嘆之色,也有人满脸质疑,显然对萧寧的说法心存疑虑。 萧寧並未理会台下的议论声,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执起毛笔,在案几上的宣纸上写下了“母丹丹方”四个字。 隨后,他继续说道:“已知的十七味药,分別是人参、茯苓、白朮、甘草、当归、川芎、黄芩、黄连、麦冬、知母、石斛、藿香、紫苏、桂枝、陈皮、乌梅和生薑。” “这些药材各有其独特的药性,组合在一起,主要作用是补气、健脾、养血、清热、解毒、理气、滋阴、生津。” 他说到这里,目光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但十七味药虽然精妙,却並不足以达到调理百病、延年益寿的效果。因此,残缺的九味药必然是补足药效的关键。” 台下再次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他说得不错,十七味药確实已经涉及多个方面,但要达到母丹的传说效果,还需要其他药材来弥补。” “可是,这剩下的九味药该如何推理?” “不知道,或许他真的能给出一个惊人的答案。” 萧寧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了第一味药:“何首乌。” 他缓缓开口解释道:“母丹的主要作用是延年益寿,而何首乌自古便有补益精血、强健筋骨、乌须黑髮的功效,与人参、当归等药材搭配,正好可以增强滋补与养血的效果。”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嘆声。 “何首乌確实是极为罕见的滋补药材,加入其中非常合理!” “这推理有理有据,確实令人信服。” 然而,萧寧並未停下,他再次落笔,写下第二味药:“灵芝。” “灵芝,被誉为『仙草』,其功效为补气安神、延年益寿,与现有的十七味药搭配,能够有效增强丹方的整体药力,並平衡多种药性。” 这一味药刚一写出,台下的议论声更加热烈了。 “灵芝……这可是仙草啊,母丹既然是传说中的神丹,加入灵芝倒也合情合理!” “不错,灵芝的药性平和,与人参、麦冬等药材搭配,確实能起到极好的效果。” 观眾中,不少老医师纷纷点头,显然对萧寧的推理十分认可。 就在此时,萧寧再次落笔,写下第三味药:“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性温味甘,有大补元阳、活血通络之效,既能增强丹方的滋补效果,又能在寒冷环境下保护患者的阳气,防止药性偏寒。” 台下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第三味药的出现震惊了。 “天山雪莲?!那可是罕见至极的珍稀药材!” “这味药的加入,確实可以平衡丹方的寒热属性,但他怎么会想到这一点?” “难道他真的能补全母丹丹方?” 人群中,不少人已经开始露出惊嘆与敬佩之色,但也有一些人面露质疑之色,显然对这种推理方式仍心存疑虑。 “这三味药材虽然听起来合理,但这种推理方式,真的可靠吗?” “古往今来那么多医道圣贤都未能破解,他凭藉推理就能补全?” “我倒觉得面具公子的思路很新颖,至少他给出的解释十分有道理。” “是啊,他的推理確实有理有据,如果继续下去,说不定真的能破解这道千古难题!” 台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讚嘆与质疑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沸腾的声浪。 面对全场的喧囂与议论,萧寧依旧神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都未曾影响到他分毫。 他微微抬头,目光深邃而淡然,轻声说道:“推理本身便是一种探索未知的过程,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正確,但只要方向对了,便总能接近真相。”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却仿佛带著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令所有人的心神一震。 霞光媚与银月华对视一眼,心中皆生出几分惊异:“这面具公子,不仅医术惊人,就连心境与智慧,也远超常人。” 此时此刻,台下的观眾已然被彻底吸引,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盯著萧寧,等待著他的下一步推理。 然而,萧寧却缓缓放下毛笔,微微一笑:“三味药已出,至於是否正確,还需请诸位多多指教。” 他的话音刚落,全场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隨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与议论声。 “太精彩了!这样的推理思路,简直前所未有!” “但仅凭这三味药,恐怕还不足以完全破解母丹丹方!” “不错,不过他若能继续推理下去,说不定真的能补全!” 灯火摇曳中,萧寧那从容不迫的身影显得愈发高大,仿佛一位执掌乾坤的医道圣者,正在书写属於他的传奇篇章。 第521章 补全! 夜色如墨,胭脂湖畔的灯火在湖面上映出点点星光,隨著水波荡漾,仿佛一串珍珠洒落凡尘。 柳枝在风中摇曳,湖岸上的石板泛著微微的冷光,风从水面拂来,带著一丝湿润的凉意,掠过舞台,掠过人群,掠过每一个屏息以待的面孔。 远处的山影朦朧,仿佛一幅水墨画將夜空渲染得更加深邃,而舞台中央的灯火却將这片天地点亮,成为夜色中最耀眼的存在。 这里是胭脂湖畔,而此刻,整个神川的焦点,都集中在这座舞台上。 “推理出的三味药材,真的会是母丹丹方的关键药材吗?” “何首乌、灵芝、天山雪莲……单独来看,这三味药材的確有大补元气、调理百病之效,但放在母丹的框架中,真的合適吗?” “面具公子的思路新奇大胆,但这种方式太过冒险了。推理虽然有理有据,但丹方需要的是严谨,岂能仅靠推测?” 台下,许多学者与医者交头接耳,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丝毫无法掩盖话语中蕴含的情绪——既有疑惑与担忧,也有敬佩与期待。 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医师轻轻捋著鬍鬚,眉头紧锁:“母丹丹方,千古未解,这三味药材虽然看似合理,但是否能与十七味药配伍无碍,还需验证。” 他身旁的一名年轻士子则满眼钦佩地说道:“可是先生,面具公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內推出三味药材,已经是惊世骇俗了。他的胆识与才华,怕是无人能及!” “但医道不可仅凭想像。”老医师微微摇头,语气中透著几分谨慎,“推理虽妙,但若不加验证便盲目实施,反而可能適得其反。” 另一处,一名身著锦袍的贵族忍不住低声感嘆:“若这三味药真能补全丹方,那面具公子今日便是名扬天下之时。” 他的同伴却摇了摇头,冷笑道:“名扬天下?哼,此题自古便无人能解,若他最终无法补全,反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话虽如此,但就凭他的胆识与才情,已足以令人敬佩!” 各种声音交织著,仿佛一曲复杂的交响乐,既有讚嘆,也有质疑,更有无数的期待在这一片夜色中悄然瀰漫。 紫烟绕站在舞台的一侧,轻轻摇动摺扇,目光复杂地看向萧寧的背影。 “何首乌、灵芝、天山雪莲……”她轻声喃喃,声音中透著几分难以掩饰的惊嘆,“这三味药材的確与母丹的传说相符,但若没有足够的依据,如何能確保它们真的適合?” 银月华静静站在她身旁,目光温柔却带著深深的探究:“面具公子的医道才华已经远超常人,但这道千古难题,真能仅靠推理就破解吗?” 霞光媚则低垂著眼眸,指尖轻轻摩挲著手中的一枚玉扣,心中百感交集:“他的推理確实精妙绝伦,但若无法继续补全剩下的药材,这三味药是否能经得起后世的考验?” 她抬头看了一眼台下的观眾,又转头看向舞台中央那挺拔的身影,心中既有一丝担忧,也有几分期待:“这面具公子,究竟还能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 不远处,卫家三姐弟站在人群中,他们的目光紧紧锁定著舞台上的萧寧。 卫轻歌站在最前面,她抱著双臂,微微蹙眉,语气中带著些许不解:“这母丹丹方的难度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连古往今来的那些医道圣贤都解不开,他推理出三味药材虽然大胆,但真的靠谱吗?” “是啊,这三味药看似合理,但母丹可是千古未解之谜。”卫青时轻声附和,眉宇间透著浓浓的担忧,“这种推理虽然惊艷,但毕竟还是猜测,若是错了,岂不是会毁了他的名声?” 卫清挽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静静地看著舞台中央的萧寧,手中的摺扇轻轻合上,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思索。 她的声音平静却透著一丝感慨:“即便是猜测,也需要极大的勇气与智慧。” “这样的题目,若换作其他人,恐怕连尝试的想法都不敢有。” 卫轻歌听后哼了一声,轻轻撇了撇嘴:“姐姐说得也对。不过……这个面具公子看著有些太过自信了,总让我觉得他仿佛胸有成竹似的。” 卫青时则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他的確心中有数,但这一题实在太难了……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舞台中央,萧寧依旧静静站立,长袍在夜风中轻轻拂动,勾勒出他修长而挺拔的身姿。 面具后的目光平静如水,却深不见底,仿佛隱藏著无数秘密。 他微微低头,看了一眼案几上的宣纸,那上面写著的三味药材笔跡清晰,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与篤定。 萧寧没有急著继续书写,而是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的眾人,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抹笑容,淡然却自信,让人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安定之感,仿佛只要有他在,这世上便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推理,的確是一场冒险。”萧寧心中暗道,目光中透出一抹深邃的光芒,“但正因为残卷残缺,才需要另闢蹊径,才能接近真相。” 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摩挲著桌上的毛笔,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又仿佛在等待著某种灵感的降临。 夜风吹过,灯火在风中微微摇曳,將萧寧的身影投射在地面,拉出一道修长而笔直的剪影。 台下的观眾屏住呼吸,仿佛害怕自己稍稍出声,便会打断这场举世瞩目的思考。 一位老医师捋著鬍鬚,目光中透著浓浓的期待:“这位面具公子究竟会如何推理出剩下的药材?真想见识一下他的思路。” 一旁的年轻士子则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无论结果如何,他的胆识与才华都足以令人敬佩!” “但愿他能继续创造奇蹟。” 这一刻,胭脂湖畔万籟俱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舞台上的那道挺拔身影,以及无数期待的目光。 灯光映照下的萧寧如同一尊佇立於天地间的神祇,而他手中的毛笔,仿佛执掌著未知的未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他再一次开口,再一次落笔,再一次书写属於他的传奇。 夜色愈发深沉,胭脂湖的灯火摇曳,湖水微微起伏,星光与灯影交织出一片朦朧的光晕,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在屏息等待著新的奇蹟。 舞台之上,萧寧的身影挺拔如松,气质依旧从容,仿佛任何难题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然而,面对这样一道千古未解的难题,就连见惯了风浪的霞光媚,心中也难免掀起层层波澜。 霞光媚微微皱眉,目光沉沉地看向萧寧,语气中带著几分试探与怀疑:“面具公子,刚才的三味药材,虽说推理有据,但毕竟只是残卷之谜的一部分。” “若仅凭这三味药材,显然还不足以补全整幅丹方。” 她顿了顿,轻轻扬起下巴,目光中多了一丝锋芒:“那么,不知面具公子,是否还能继续推理出其他药材?”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萧寧身上。 “还能继续推理吗?” “这已经是极限了吧?” “如果他真的能继续推理下去,那就太可怕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虽然压得极低,但那份难以掩饰的紧张与期待却充斥在空气中。 紫烟绕微微挑起眉梢,轻轻摇动手中的摺扇,低声说道:“若他真的能继续推理出药材,那他的才情便不仅仅是惊才绝艷,而是达到了无法用常理评判的高度。” 银月华站在一旁,目光带著几分复杂与期待:“推理母丹丹方……连那些医道圣贤都未能做到的事,难道今日真的能在他手中完成?” 卫家三姐弟则站在人群中,目光灼灼地看向舞台上的萧寧。 “他真的还能继续吗?”卫轻歌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难以置信,“这可是千古未解之谜啊!” 卫青时紧紧盯著萧寧,低声说道:“若他真的能继续推理,那这面具公子,便是真正的医道天才!” 卫清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萧寧的背影,那双平静的眼眸中,隱隱透著深深的期待。 面对霞光媚的质疑与全场的目光,萧寧並未急著回答。 他微微抬头,目光深邃地看向远处的湖面,似乎在沉思,又仿佛在追寻著什么灵感。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母丹残卷中的十七味药材確实是已知的基石,若要补全剩下的部分,便需从药性、药理、以及它们的搭配出发,进一步推演。”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毛笔,蘸墨之后,缓缓写下了第四味药材:鹿茸。 “鹿茸,性温味甘,入肾、肝二经,具有补肾阳、益精血的作用。” “母丹作为调理百病、延年益寿的丹方,必然需要一种能够补益元气的药材,而鹿茸正是最合適的选择之一。” 这一味药刚一写出,台下便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嘆声。 “鹿茸……確实是大补之物!” “没错,鹿茸的药性温和,与人参、何首乌等药材搭配,刚好可以补充丹方中的阳气。” “这一味药推理得非常合理!” 然而,萧寧並未停下,他再次落笔,写下了第五味药材:冬虫夏草。 “冬虫夏草,性甘平,具有补肺益肾、止咳化痰的作用。” “母丹的功效是调理百病,而冬虫夏草作为一种兼具滋补与调理作用的药材,恰好能够平衡丹方中可能存在的阴阳偏颇。” 这一次,台下的惊嘆声更加热烈。 “冬虫夏草?!这可是极为罕见的珍贵药材啊!” “没错,冬虫夏草药性平和,与鹿茸、人参等药材搭配,可以进一步增强丹方的整体功效。” “面具公子的推理简直太惊艷了!” 就在眾人还未从震惊中平復下来时,萧寧的毛笔再次落下,他写下了第六味药材:雪山珍珠草。 “雪山珍珠草,性微寒,味苦甘,具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作用。” “母丹丹方若仅仅是滋补调理,恐怕会容易导致药性过於厚重,因此,必须加入一味清热化瘀的药材,以平衡整体的药理。” 这一味药一出,台下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雪山珍珠草?那可是极为罕见的药材,据说只有雪域高原才能找到!” “加入清热化瘀的药材,確实是一个大胆而精妙的选择!” “面具公子的推理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像,他真的是一个医道天才!” 儘管台下的讚嘆声如潮,但也有不少人露出质疑之色。 “推理出的药材虽然听起来合理,但这种方法未免太过大胆了,真的能补全母丹丹方吗?” “没错,母丹丹方毕竟是千古未解之谜,这样的推理,是否真的可靠?” “不过不得不说,他的推理思路確实让人耳目一新,若是能够验证其中的可行性,或许真的能解开这个谜题!” 一位老医师捋著鬍鬚,深深嘆息道:“他不仅医道高超,更有著常人无法企及的胆识与智慧。哪怕最终无法完全补全丹方,仅凭这份勇气与才华,他也足以名扬天下!” 舞台中央的萧寧依旧神色从容,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微微抬头,看向全场,目光中透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推理本就是一种探索未知的过程,是否正確,还需后人验证。”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著一股无形的力量,仿佛在安抚著台下的每一颗心。 “但无论如何,我相信,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蕴藏在它本身的规律之中。” 这一句话,让台下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仿佛在这一瞬间,他们看到了那道千古未解之谜的曙光。 灯火摇曳中,萧寧的身影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屹立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他的从容与篤定,令无数人为之动容。 此时此刻,霞光媚与银月华对视一眼,目光中皆透著深深的震撼与期待。 “他……真的可能破解母丹丹方吗?”霞光媚心中暗道,指尖轻轻摩挲著手中的玉扣,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而台下的观眾则更是激动不已,所有人都紧紧盯著舞台上的萧寧,仿佛在等待著他创造出新的奇蹟。 这一刻,胭脂湖畔的风似乎也停止了,天地间的一切都凝聚在了舞台之上,凝聚在那张宣纸上,凝聚在萧寧的身影中。 全场屏息,悬念再起——接下来的推理,是否真的能够破解这道千古未解之谜? 胭脂湖的夜风徐徐吹来,柳枝轻摇,湖水荡漾,宛如铺开的绸缎,反射著天上星光与灯火的辉煌。 整个湖畔已然进入深夜,然而此时却没有一人离去。 无论是贵族名流,还是平民百姓,亦或远道而来的外邦使者,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舞台中央那道挺拔的身影上。 这里是舞台,而舞台上的萧寧,仿佛成了整个夜晚的唯一主角。 宣纸之上,六味推理出的药材字跡清晰,鹿茸、冬虫夏草、雪山珍珠草,每一个名字都仿佛带著无穷的力量,牵动著全场的心弦。 萧寧的目光依旧深邃,他缓缓放下笔,长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目光扫过台下的观眾,萧寧没有急著落笔,而是轻轻摩挲著指尖,似在沉思,又似在整理思路。 霞光媚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目光复杂地看著他,轻声说道:“面具公子,如今你已推理出六味药材,剩下的部分……还能继续吗?”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再次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还能继续?这已经是极限了吧!” “母丹残卷的缺失部分,才是最难推理的部分,他若真能补全,那便是奇蹟!” “面具公子的医道才情的確惊人,但这道千古未解之谜,真的能靠推理破解吗?” 霞光媚的声音虽轻,却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激起了无数涟漪。 萧寧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面具下的目光平静如水,却透著一抹难以言喻的自信。 他轻轻頷首,缓缓说道:“母丹丹方的確难以补全,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又怎能半途而废?” 这一句话,不疾不徐,却带著一股无形的力量,令所有人的心头微微一震。 萧寧拿起毛笔,略一沉思,隨即在宣纸上写下了第七味药材:藏红。 “藏红,性味甘平,具有活血化瘀、凉血解毒的功效。” “母丹丹方中涉及大量滋补药材,而滋补过盛容易导致气滯血瘀,因此,需要加入一味活血化瘀的药材进行调和。” 这一味药刚一写出,台下便再次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嘆声。 “藏红?!这可是极为稀有的名贵药材!” “他竟然能想到用藏红来平衡药性,实在是妙啊!” “没错,活血化瘀与滋补调理之间的平衡,一直是丹方设计中的难点,他的推理太精妙了!” 萧寧並未停下,他再次落笔,写下了第八味药材:龙骨。 “龙骨,性平味甘,具有镇静安神、收敛固涩的作用。” “母丹丹方作为延年益寿的神丹,必然需要一味能够安定心神、固本培元的药材,而龙骨正是最佳选择。” 台下的议论声再次高涨,不少医者纷纷点头,显然对这一味药材的选择极为认同。 “龙骨的加入,確实能进一步完善丹方的药理!” “母丹不仅需要调理百病,更需要安定心神,这一味药的加入非常关键!”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屏息等待时,萧寧的毛笔却迟迟没有再落下。 他微微皱眉,目光沉沉地看著宣纸上的八味药材,仿佛在思索什么。 台下的观眾见状,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怎么了?难道他也推不出最后一味药材了?” “这第九味药,才是整幅丹方的核心吧!若无法补全,那之前的推理岂不是白费了?” “但这一题本就近乎无解,他已经做到如此地步,已然是奇蹟!” 就在眾人焦急的目光中,萧寧终於抬起头,缓缓开口道:“最后一味药材,涉及整个丹方的药性平衡,尤为重要。” “经过推理,最后的选择可以归为三种。” 说罢,他再次执笔,分別写下了三种药材:茯苓、灵砂、紫金藤。 写完之后,他放下毛笔,目光平静地看向台下,声音低沉而自信:“三选其一,便可补全母丹丹方。”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鸦雀无声,仿佛所有人都被这一句话震撼得失去了言语。 片刻之后,台下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三选其一?!他竟然直接推演出了三种可能性?”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母丹残卷的千古未解之谜,他竟然推演到了最后一步!” “虽然他没有完全確定最后一味药材,但能缩小到三种范围,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这等才情与智慧,古往今来恐怕无人能及!” 观眾中,不少医者露出震撼与钦佩之色,他们的目光中透著浓浓的惊嘆,显然对萧寧的推理佩服至极。 “母丹丹方传说至今,面具公子能推理出九味药材,並且將最后一步的选择缩小到三种范围,已是近乎奇蹟。” “若能验证其准確性,今日之事必將载入史册!” 舞台一侧的霞光媚看著萧寧,目光复杂至极。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抹敬佩与难以掩饰的惊嘆:“他竟然真的能將母丹丹方推演到这一步……” “就算他无法完全確定最后一味药材,仅凭这三选其一的结论,便足以震动整个医道界。” 银月华轻轻嘆息一声,目光中透著几分柔和:“母丹丹方的传说数百年,今日终於被人推演到如此境地,面具公子的才华,果然不可思议。” 紫烟绕则摇动著手中的摺扇,目光中带著一抹敬佩与讚嘆:“他不仅仅是医道天才,更是无所不能的奇才。” 此时此刻,整个胭脂湖畔万籟俱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下一步的验证与结果。 灯火摇曳中,萧寧的身影依旧挺拔如松,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522章 药圣家族! 胭脂湖的夜色愈发浓重,仿佛一块深邃的天幕笼罩在天地之间。 微风吹拂,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倒映著天上稀疏的星光与远处的灯火。 湖水的波光时而明亮时而黯淡,隨著风的轻轻拂动,宛如一幅正在流动的水墨画。 夜风中夹杂著湖水的湿润,柳枝低垂,枝条轻轻摇曳,与这片寧静的水域融为一体。 空气中还残留著草木的清香,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与人群的窃窃私语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鲜活。 灯火辉映下的胭脂湖畔,此刻已然成为整个神川的中心。 舞台上的灯笼摇曳,明灭的光影映在萧寧的长袍上,为他那挺拔的身影增添了几分朦朧与神秘。 他的面具在灯光下反射出一抹淡淡的光辉,遮住了大半面容,却挡不住那双深邃的眼眸。 宣纸上的字跡清晰工整,每一笔都透著沉稳与果决,似乎写下的不是药名,而是整个医道的未来。 萧寧静静站立,微微低头看著那张写满药材的纸张,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著毛笔,仿佛还在思索著什么。 他的长袍被夜风轻轻吹起,衣摆隨风扬起几分弧度,却並不显得凌乱,反而更衬出他的从容与洒脱。 儘管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却丝毫不显慌乱,仿佛这千古难题不过是一道简单的试题,而他只是等待灵感落笔的考生。 台下的观眾並未因夜色的加深而感到丝毫倦意。 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舞台中央,那道挺拔而冷静的身影,仿佛那里即將诞生一个改变歷史的奇蹟。 “他……真的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吗?” “九味药材,竟然能缩小到三种选择,这等才情,古往今来怕是前所未见。” “只是不知道,这三种药材中,哪一种才是真正的答案?”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儘管压得很低,却仿佛一片汹涌的浪潮,充斥在空气中,令原本寧静的湖畔也多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不远处,一名白髮老者轻轻捋著鬍鬚,眼神中透著几分敬佩与深思:“面具公子的推理確实惊世骇俗,但若要验证最后的答案,恐怕还需更深一步的研究与实践。” 他的身旁,一位年轻士子满眼敬仰地说道:“无论结果如何,仅凭他的推理与胆识,便已足以名垂青史!” “是啊,古往今来无人能解的母丹丹方,他却能推演到这一步,这份才情,已然不输那些圣贤了。” 舞台的一侧,四位佳丽静静站立,她们的神情各异,却无一例外地显露出复杂的情绪。 紫烟绕轻轻摇动手中的摺扇,目光幽幽地落在萧寧的身上,眼中闪烁著敬佩与深深的探究:“三选其一……这等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他究竟是凭藉什么,能够將这千古难题推演到如此地步?” 银月华则微微低垂著眼眸,指尖轻轻摩挲著腰间的丝带,仿佛在思索著什么。 她的声音低低响起,却带著几分不可掩饰的敬意:“如此才情,已然超越了我们所有的预期。” “母丹残卷的谜题,今日终於有人敢直面这最后一步……” 霞光媚站在最前方,目光紧紧盯著萧寧,眉宇间透著一抹掩饰不住的震惊与复杂:“若他真能验证其中的正確性,那他便不仅仅是医道天才,而是整个医道的引路人。” 幽兰泠抱著双臂,嘴角带著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目光却不再是以往的从容与淡然,而多了几分深深的探究与敬意:“面具公子,今日之举,怕是会震惊整个大陆吧。” 不远处的卫家三姐弟也站在人群中,静静注视著这一切。 卫轻歌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嘴里轻轻哼了一声:“这个面具公子……虽然看著有点装模作样,但不得不承认,他確实很厉害。” 卫青时则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著几分无奈与敬佩:“能將推理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常人无法企及的境界了。” “只是这三种选择,最终哪一种才是真正的答案呢?” 卫清挽並未加入二人的对话,她只是静静地看著舞台上的萧寧,眼中闪烁著某种复杂的情绪,仿佛想要看穿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分神態。 “推理到这一步……”她低声喃喃,语气中带著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与期待,“你……究竟还能带给我们多少奇蹟?” 夜风渐渐变得微凉,湖水的波光更加明亮,將整个湖畔映照得如梦似幻。 舞台上的灯火虽然有些黯淡,但依旧牢牢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此时此刻,萧寧的身影挺拔而从容,他站在灯火下,仿佛一位从歷史长河中走出的天才医者,正在书写属於他的传奇篇章。 全场的观眾屏住呼吸,等待著下一步的奇蹟,他们的目光中既有深深的敬佩,也有浓浓的期待。 胭脂湖畔的夜色,静謐而又热烈,仿佛连天地之间的星辰,都在为这一刻驻足停留。 灯火摇曳,风声低吟,所有的悬念与期待,都凝聚在这一片舞台之上。 夜色愈深,胭脂湖畔的灯火渐渐黯淡,风中带著一丝湿润的凉意,吹散了白日里人群聚集的喧囂与炽热。 舞台之上,灯笼的光芒微微摇曳,映照著霞光媚略显凝重的脸庞。 她向前一步,目光扫过台下的观眾,神情中带著几分平静与郑重。 “诸位,今晚的考核到此为止。” “这位面具公子推理出的母丹丹方药材,需要进行进一步的验证与探討。” “因验证此事,需要准备足够的药材和精密的条件。” 她顿了顿,微微扬起下巴,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因此,验证之事,定於三日之后再行进行。” 霞光媚此话一出,台下的观眾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三天后再验证?” “都等了一夜了,现在却还要继续等三天?” “不过想想也合理,毕竟母丹丹方涉及的药材极为珍贵,若没有充足的准备,根本无法进行验证。” 人群中有人带著些许不满低声抱怨,但更多人则点头表示理解。 “母丹丹方自古未解,想要验证確实不易。三天时间虽然漫长,但为了慎重,等待也是值得的。” “没错,若能在三日后亲眼见证母丹丹方的成与败,等待也是一种幸运!” 儘管有些议论声依然此起彼伏,但更多的目光中已经流露出浓浓的期待与兴奋。 三天之后,这场事关千古未解之谜的验证,或將揭开歷史的新篇章。 舞台上,银月华走到霞光媚身旁,轻轻頷首说道:“三日之后,验证之时,我会亲自参与,以確保每一个步骤都严谨无误。” 霞光媚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却坚定:“多谢银月华小姐,到时候一切就拜託你了。” 紫烟绕也轻轻摇动摺扇,语气平静却带著一丝意味深长:“看来,这位面具公子的传奇,得让我们再多期待几日了。” 说罢,她轻轻一笑,转身离开了舞台。 幽兰泠则双手抱臂,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好吧,既然验证要三天后,那这几天的缘会考核也不会冷清吧?还是得找些有趣的事情来解解闷。” 霞光媚点头说道:“当然,缘会的其他项目会继续进行,至於面具公子的考核……暂时停止。” 此时,站在舞台中央的萧寧依旧保持著一贯的从容与淡定。 他微微頷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缓缓离开了舞台。 长袍在风中轻扬,背影挺拔如松,给人一种稳重而不可撼动的感觉。 台下的观眾目送他的离去,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面具公子的表现简直令人嘆为观止,三日后,我一定会来亲眼见证母丹丹方的结果!” “没错,这样的奇才,实在令人敬佩!” “希望他真的能完成这千古未解之谜吧!” 风吹过人群,虽然夜色已深,但胭脂湖畔的热度依然未减。 然而,就在神川缘会因为母丹丹方的推理而掀起轩然大波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古楚国,却因为同一件事情,掀起了另一场风云。 古楚国,地处南方,山清水秀,四季如春。 这里的群山之中,坐落著一个古老的家族——药圣一脉。 这个家族自称是医圣之后,自古以来便以传承古医为荣,家族中代代皆出名医,医术高超,声名远扬。 药圣一脉世代传承的典籍中,曾提及过母丹残卷,但却无人能够破解其中的秘密。 对於母丹丹方,这个家族有著极高的敬畏之心,因为他们深知其中蕴藏的复杂药理与天人合一的奥秘。 此刻,药圣家族的大堂內,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大堂正中,一名中年男子正端坐主位,他一袭青袍,眉目凌厉,正是药圣家族的现任家主——楚南岳。 他的面前,站著一名身穿短袍的弟子,神情中带著几分急切与忿怒:“家主,您听说了吗?神川缘会上,有人声称推理出了母丹丹方的缺失部分!” “推理?”楚南岳冷哼一声,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透著几分不屑,“母丹丹方岂是区区推理就能破解的?” “那些古代圣贤耗尽一生都未能解开其中奥秘,难道那所谓的面具公子,还能比那些医道先贤更高明不成?” 那弟子连连点头,语气中满是愤慨:“正是如此!据说,那面具公子不过是隨意推理,就编出了几味药材,简直是在玷污母丹的名声!” “家主,这种荒谬之事,岂能容忍?” 楚南岳身旁的一名长辈微微抬头,冷笑道:“这世上总有些自命不凡之人,以为靠著些许小聪明,就能妄谈千古未解之谜。” “母丹丹方残缺至今,药理复杂无比,就连我们家族数百年来研究,也不过解得一二。他区区一人,竟敢妄言破解,真是狂妄至极!” 另一名长辈轻轻嘆息,语气中透著几分无奈:“可惜,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恐怕很多人已经信以为真。” “若不及时制止,等到三日后缘会验证之时,岂不是要闹出笑话?” 楚南岳听到这里,目光一冷,缓缓站起身来,青袍无风而动,气势陡然凌厉了几分。 “母丹丹方,是我药圣一脉的传承与骄傲,岂能容外人玷污?” “传我命令,家族中精通药理之人隨我一同前往神川缘会!” “我要亲自看看,这个所谓的面具公子,究竟有何本事!” 此话一出,大堂內的气氛顿时变得肃然,几名弟子与长辈纷纷抱拳应命:“谨遵家主之令!” 夜风吹过古楚的山间,山林深处的药圣一脉已然整装待发。 他们的目光中透著冷冽与不屑,似乎早已认定,这所谓的面具公子不过是一个藉机出风头的狂妄之徒。 “母丹丹方,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提及的。”楚南岳冷冷说道,目光中透著几分锐利,“让我们去亲自揭穿这场闹剧吧。” 与此同时,远在神川的胭脂湖畔,关於母丹丹方的传闻,正如燎原之火般迅速扩散,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 三日之后,胭脂湖畔再次热闹非凡。 天色未亮,湖面被一层轻薄的薄雾笼罩,水雾瀰漫间,远山若隱若现,仿佛披著一层神秘的面纱。 湖水轻轻荡漾,与晨风一起吹拂著湖边的柳条。柳条低垂,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偶有露珠滑落,融入湖中,泛起几圈细小的涟漪。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曙光穿透云层,洒下淡淡的金辉,將这片水天相接的地方映衬得如梦似幻。 但这份清晨的寧静,仅仅是湖畔的风景。 湖岸上,早已人声鼎沸。 胭脂湖畔的缘会,从清晨便开始聚集四方宾客。 数不清的马车沿著湖边的石道蜿蜒而行,贵族、学者、商贾、平民,甚至一些外邦使者,都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只为一睹今日的盛况。 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腾腾的包子、香气四溢的烤饼,还有些当地特有的点心,都在吸引著一波又一波的人群。 “热茶,热茶来一杯!” “最新的神川特產,吃了包你满意!” “快来看看,这可是缘会纪念的手工艺品!” 茶水香气与人潮的喧囂交织在一起,將这片湖畔渲染得无比热闹。 一处摊位前,一名身著青袍的中年儒生,正与几位同伴低声討论著今日的重头戏。 “听说了吗?今日便是面具公子推理的母丹丹方验证之日!” “当然听说了,这三日来,整个神川都在传这件事。如此难题,三日后若能解开,当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推理出的丹方,真的能成功验证?若是无法验证,那岂不是……” 儒生摇头轻嘆:“无论成败,仅凭面具公子的才情与胆识,已然值得称颂。” 湖畔的主舞台经过精心布置,比三日前更加庄重与威严。 朱红的木台中央铺上了更为精致的绸缎,绸缎边缘还绣著金线的祥云纹饰,仿佛昭示著今日的盛况。 两侧摆放著数只古朴的药箱,这些药箱由侍女们小心看守,药箱的盖子虽未掀开,但周围人群的目光却早已被它吸引,仿佛那里面藏著决定一切的答案。 “这些药材一定极为珍贵。”一名学者忍不住低声说道,目光中满是敬畏。 “没错,这种级別的验证,不仅需要高超的医术,还需要最顶尖的药材,否则根本无法完成。” 舞台中央,霞光媚与银月华並肩而立。 霞光媚一身淡红色长裙,气质端庄而温婉,脸上虽掛著平静的笑意,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凝重与期待。 “今日之事,註定会成为整个缘会的转折点。”她低声说道,目光扫过人群,似乎在寻找著某个人的身影。 银月华则身著一袭淡蓝色长裙,目光柔和,神態却透著几分沉思:“无论验证的结果如何,面具公子都已成了传奇。” 台下的观眾早已挤满了湖畔的每一处角落,有人甚至早早赶来抢占了最佳观赏位置,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今日便是三日之约,我听说药圣家族的人也来了。” “药圣家族?他们竟然会来?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没错,母丹丹方一事,与药圣家族关係极大,他们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人群中有不少人提到药圣家族时,神色中带著浓浓的敬畏与紧张。 “药圣家族是古楚国最古老的医道世家,医术传承千年。他们若真的出手,今日之事恐怕不会太平。” “但面具公子也非寻常之辈,你们觉得他能否从容应对?” “这……” 討论声越发激烈,有人充满信心,也有人忧虑重重,更多的人则期待著那一刻的到来,等待著一场前所未有的巔峰对决。 就在此时,远处的青石小路上传来一阵低沉的马蹄声,紧接著,一队身影缓缓出现在眾人的视线中。 “快看!那是……” 人群的视线齐齐投向远处,只见一队人马正缓缓而来。 为首的是一辆雕刻著祥云纹饰的马车,马车周身用檀木打造,边缘镶嵌著淡金色的装饰,在晨光下散发出微微的光辉。 马车之后,是十余名身穿灰袍的隨从,每个人都手提药箱,步伐整齐,气势不凡。 马车停在舞台附近,帘布被掀开,一名中年男子从车厢內走了出来。 他身著青袍,眉目凌厉,面容肃然,正是药圣家族的现任家主——楚南岳。 楚南岳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仿佛是在审视这片喧闹的人群。 隨即,他转头看向舞台上的霞光媚,微微頷首,语气中透著几分傲然:“楚某听闻缘会上有人声称破解母丹丹方之谜,特来一观。”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陷入一片譁然。 “果然是药圣家族的人!他们竟然真的来了!” “这下热闹了,母丹丹方一直是药圣家族最为重视的传承,如今有人妄言破解,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药圣家族的医道传承深不可测,今日面具公子恐怕要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人群中既有期待,也有担忧,更多的人则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盯著舞台上的一切,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风起云涌,湖畔的柳条隨风轻扬,湖水泛起层层涟漪,仿佛也在为接下来的场面而躁动不安。 舞台上的霞光媚与银月华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药圣家族的到来,恐怕会让今日之事更加难以预测。”霞光媚低声说道,目光再次投向台下的萧寧。 萧寧站在舞台中央,身影挺拔如松。 他的长袍隨风轻轻拂动,黑色的布料在晨光下泛起淡淡的光泽,却衬得他越发深沉內敛。 面具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古井一般幽深,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 他微微抬头,看向远方刚刚落座的药圣家族。 目光没有一丝停顿,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那所谓的威压与质疑,都只是飘散的尘埃,未曾撼动他分毫。 晨风拂过,吹起他鬢边几缕髮丝,却吹不乱他心中一分从容。 萧寧缓缓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微微摩挲著手中的毛笔。 这小小的动作,在无声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淡然,却带著一种独特的掌控感。 目光落在舞台上的药箱和宣纸上,他低头轻轻看了一眼,隨后抬头,神色间透著不易察觉的自信。 这一切,对他而言,似乎不过是又一次平常的“推演”,没有任何无法解决的难题。 湖边的柳条依旧轻摆,带来沙沙的声音,仿佛为这紧张的气氛平添了一丝奇异的寧静。 萧寧转过身,朝著霞光媚和银月华微微点头,举止间既谦逊又优雅,仿佛在回应她们的目光,又仿佛是在宣告自己的准备就绪。 所有人都在注视著他,却无人能猜透,他那沉静如水的外表之下,究竟蕴藏著何等深不可测的思绪。 萧寧微微抬手,似乎准备迈向下一步,但脚步却顿住了。 他淡淡地望向不远处的楚南岳,那目光虽平静,却如深海般透著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既然来了……”他在心中低语,嘴角轻轻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那就看好了。” 就在这一刻,天地仿佛静止了。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期待,所有的质疑,全部匯聚在萧寧一人身上。 风渐渐停了,湖水的涟漪也隨之平静,但空气中的那份紧张与压迫,却愈发浓烈。 一场属於智慧与信念的较量,终將拉开帷幕,而面具公子,却依旧稳如磐石,波澜不惊。 第523章 炼丹世家! 晨光透过天际的薄云,映得整个胭脂湖畔一片朦朧金黄。 远处山峦起伏,湖水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水麵,划出一道道涟漪。 湖畔的柳条低垂,隨风轻轻摇曳,树影婆娑,倒映在清澈的湖面上,仿佛为这场即將上演的惊世之局增添了一丝神秘与肃穆。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夹杂著湖水的湿润气息,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然而,在这片表面寧静的湖畔之中,暗流涌动。 楚家人悄然匯聚於湖畔一隅,他们的到来不仅仅带来了威压,更为今日之局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此时,楚家的临时驻地內,一名身著灰袍的中年男子神色匆匆,手中紧紧攥著一份记录著药材的纸张,快步向著楚南岳的居所走去。 “家主!”灰袍男子拱手行礼,声音中透著一丝急切,“属下已將面具公子推理出的药材全部核对完毕,发现了一件极为惊人的事情。” 楚南岳原本端坐在椅中,手中正端著一杯热茶,闻言,微微抬头,眉头一皱:“哦?什么事情?” 灰袍男子上前一步,將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语气低沉却又难掩激动:“属下发现,面具公子所推断出的药材中,有六味与我们这些年实验补全出的药材完全一致!” “什么?!”楚南岳的手微微一顿,茶水盪出杯沿,洒在桌上。 他並未理会,而是迅速接过那张纸张,仔细看了起来。 纸上的字跡工整,药材名称一一列出,每一味药的名称都清晰可见。 隨著目光的移动,楚南岳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他將纸张看完后,眉宇间已然布满了疑云。 “竟然真的有六味药材相同?”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语气中透著难以置信,“这面具公子,仅凭推理,便能得出这些年我们试验补全的药材?” 灰袍男子点头应道:“是的,家主。属下反覆核对,確保无误。” 楚南岳沉吟片刻,隨即目光一凝,沉声道:“去,把十大长老请来!” 不久之后,楚家的议事大厅內,楚家十大长老已然齐聚。 这十人年纪各异,最年长者已至古稀之年,满头白髮,却精神矍鑠。最年轻者不过五十岁出头,面容沉稳,目光如炬。 他们皆是楚家中最为德高望重之人,同时也是恢復太清残卷与母丹丹方的主要负责人。 多年间,他们查阅了无数古籍,进行过无数次实验,虽未能完全补全母丹丹方,但也得出了六味药材,確认了其在丹方中的关键作用。 此刻,听闻楚南岳召集,十大长老皆神色肃然,坐於议事大厅两侧,静静等待著家主的开口。 楚南岳目光扫过眾人,缓缓开口:“诸位长老,今日召集你们前来,是因为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三日前神川缘会上,有人声称推理出了母丹丹方缺失的药材。” 此话一出,几名长老的脸上皆露出一丝不屑之色。 坐在左侧的一名白须长老冷哼一声:“家主,我们確实有所耳闻。不过,那所谓的推理,不过是譁眾取宠之举,又怎能当真?” 另一名长老微微摇头,语气中透著几分无奈:“母丹丹方复杂无比,涉及药理与天地平衡,非数十载研究无法得其一二。凭空推理便能得出?此等言论,不过是无稽之谈。” 眾人纷纷点头,显然对所谓的推理之法持有极大的质疑。 楚南岳却並未急於回应,他將手中的纸张递给身旁的侍从,沉声道:“诸位长老请看一看这份记录。” 侍从躬身上前,將纸张一一递到每位长老手中。 长老们接过纸张,目光落在纸上的药材列表上,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最先开口的是那名白须长老,他看完纸张后,眉头紧锁,声音中透著几分惊疑不定:“家主,这……纸上所列的六味药材,与我们这些年试验得出的六味药材,竟然完全一致?” 另一名长老也惊疑不定地说道:“確实一模一样,甚至连药材的排序都分毫不差!” “这怎么可能?”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呼,“难道说,他真的凭藉推理,便能得出我们多年研究的成果?” 大厅內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十大长老彼此对视,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疑惑。 这些年,他们为恢復太清残卷付出了无数心血,查阅了无数古籍,进行了无数次实验,才勉强得出这六味药材。 而那面具公子,仅凭推理,便能与他们的研究结果一模一样? 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或许……这只是巧合?”一名长老迟疑著开口,语气中却透著几分心虚。 “六味药材一模一样?这能是巧合?”另一名长老摇头反驳,“如此精確的推理,岂能仅凭运气?” 大厅內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气氛愈发紧张,所有人都在消化著这一惊人的消息。 议事大厅內的气氛愈发凝重,十大长老原本带著轻视与不屑而来,此刻却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与疑虑之中。 白须长老紧紧盯著手中的纸张,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中透著一丝难以置信:“若这確实是那面具公子所推理出的药材,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仅凭推理便能得出这等精確的结果,若非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置信。” “难道我们这些年苦心孤诣的研究,竟然还不及他三日內的推断?”另一名年长长老低声喃喃,语气中透著一抹复杂的情绪。 “莫非那面具公子有其他渠道得到了我们楚家的研究成果?” 此话一出,几名长老纷纷点头,显然也有此疑虑。 “家主,会不会是有人提前泄露了我们的研究?” 楚南岳闻言,眉头微皱,抬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不可妄下论断。”他的语气冷静且威严,“母丹丹方本就是天下医者梦寐以求的难题,我们楚家虽为药圣之后,但从未垄断有关母丹的所有线索与传承。” “这些年,我们查阅的古籍,其中不少散落於世间,难保其他人没有掌握部分线索。” “至於那面具公子是否另有机缘,还需进一步观察验证。” 一名中年长老神情复杂地看向楚南岳,语气中透著一丝不甘:“若真如家主所言,那岂不是说,我们这些年来苦苦钻研的成果,很可能被一个外人轻易破解?” “这不仅仅是我们楚家的声誉问题,更是整个医道界的权威之战!” 此言一出,眾人纷纷点头,神情愈发凝重。 他们楚家作为药圣一脉,自古以来便以医术闻名於世,尤其是对太清残卷与母丹丹方的研究,更是堪称权威。 若今日这面具公子的推理得到验证,无异於直接挑战他们楚家的地位与声望。 “此事非同小可。”白须长老沉声说道,“若那面具公子真的能够推理出完整的母丹丹方,我们楚家岂不是要拱手让出医道权威之位?” “绝不能轻易认定他的推理正確。”另一名长老紧跟著开口,“我们必须亲眼见证他的验证过程,若有半点不妥之处,绝不能姑息!” 楚南岳听著眾人的议论,眉头微微皱起,片刻后才开口道:“诸位放心,三日后缘会的验证,楚某定会亲自参与。” “我们既要確保此事的公正性,也要维护楚家的声誉。” “若他推理有误,我们便可藉此机会揭穿这场谎言。” 就在此时,一直未曾开口的最年长长老忽然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透著几分深意:“若他的推理正確呢?” 此言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厅內顿时陷入短暂的寂静,眾人纷纷將目光投向这位古稀之年的长老。 “长老此言何意?”白须长老皱眉问道。 年长长老轻轻抚须,目光悠远,似在回忆什么:“老夫这些年查阅过无数古籍,曾经在一部极为残破的手札中,看到过类似的推理思路。” “那位前辈虽未能完全破解母丹丹方,但他提出过一个观点——若能以药性为线索,逆向推演药材间的平衡与补充,或许能找到母丹丹方的关键。” “而今看来,那面具公子所使用的,正是类似的思路。” 眾人闻言,皆露出惊讶之色。 “以药性推演药材?” “竟有如此推理之法?” “若真如此,他的推理並非无稽之谈,而是有一定的依据与逻辑……” 年长长老微微頷首,神情中透著几分讚嘆:“此人能在三日內推演至此,虽难以置信,但若真有此才情,倒是我们楚家不可多得的对手。” 楚南岳目光微微一闪,沉声道:“诸位长老,无论如何,三日后之局,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若他的推理正確,我们也需抱著学习与探討之心,切莫因偏见而自误。” “若他的推理有误,我们便以事实戳穿他的谎言。” “此事,关乎楚家之声誉与医道之未来,诸位,务必慎之!” 楚家的十大长老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凝重与决心。 这一场缘会的验证,不仅仅是一场验证,更是一场事关医道未来的较量。 风起云涌,山雨欲来,所有的悬念与期待,已然凝聚在那位神秘的面具公子身上。 三日之期,註定將掀起一场惊世之局。 晨曦初露,天边的云层被染上一抹金红,光芒透过薄雾洒在胭脂湖上,为湖面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辉。 三日之期已到,湖畔早已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四方宾客云集於此,不仅有贵族商贾,更有远道而来的各方医者和才子,所有人都为了这场千古未有的验证而来。 古楚药圣家族的队伍整装待发,楚南岳与十大长老分別坐在两辆马车中,身后跟隨十几名隨从,每人手中都提著药箱,气势肃然。 马车內,楚南岳微微闭目,神情平静,仿佛並未將今日的验证放在心上。 然而,十大长老却显得並不那么淡定。 一名中年长老微微皱眉,低声说道:“这三日里,我查阅了更多古籍,却依然找不到任何关於面具公子的来歷。” “此人既无名师背景,也无医道传承,为何能在短短三日內推理出母丹丹方?” 另一名长老抚须沉思,语气中透著几分迟疑:“会不会是他偶然得到了某位高人传下的手札?否则,仅凭个人之力,根本无法推演如此复杂的丹方。” “无论如何,今日之事,必须亲眼见证。”白须长老缓缓开口,声音中透著一丝冷意,“若他真有本事,倒也不失为一场医道之幸。若是故弄玄虚之徒,今日便让他原形毕露。” 眾人闻言,纷纷点头应和,神情中透著浓浓的质疑与审慎。 马车缓缓驶近湖畔,楚家人掀开帘布,透过窗欞望向外面,只见人潮涌动,整个胭脂湖畔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人也太多了!”一名隨从低声惊呼,“怕是比三日前还要热闹几倍。” 的確,与三日前相比,今日的缘会更加盛大,除了本地人外,还多了许多远道而来的宾客。 这些人中,有的身穿华丽的锦袍,一看便知是富贾贵族;有的则衣著朴素,却目光炯炯,显然是慕名而来的学者与医者。 “看来这面具公子,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中年长老轻哼一声,语气中透著几分不屑,“不过多半都是看热闹的罢了。” 马车缓缓停下,楚南岳一行人下车后,便被周围的人群议论声所吸引。 “听说了吗?今日便是面具公子验证母丹丹方的日子!” “当然听说了,这几日整个神川都在传此事,谁能错过如此盛况?” “真是让人期待啊!若面具公子能够成功验证母丹丹方,那他必定会成为整个医道界的传奇人物!” 一名老者抚须嘆道:“此子年纪轻轻,竟能在短短三日內推演出失传千年的丹方,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错,我也听闻了他的才情。除了医道,他在音律、诗词、武艺等方面皆有非凡造诣,堪称天纵奇才。” “这样的奇才,简直世所罕见!”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附和,言语间满是对萧寧的讚嘆与敬佩。 这些议论声传入楚家人的耳中,令他们不由得微微皱眉。 白须长老冷哼一声,低声说道:“这些人未免太过夸大其词了。短短三日內便推演出母丹丹方?此等言论,实在荒谬!” 然而,另一名年长长老却微微摇头,神情中透著几分深思:“但不可否认,此子確实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若他的推理真能得到验证,那他不仅仅是奇才,更是医道界的瑰宝。” 白须长老不以为然:“推理毕竟只是推测,未得验证,终究是空谈。” “今日之局,或许是成就他,也或许是终结他。” 楚家人穿过人群,来到舞台附近,看到主舞台已然布置完毕,霞光媚、银月华、紫烟绕等人早已就位。 此时,距离验证开始还有半个时辰,但湖畔的人群却越聚越多,连远处的小路上都站满了观眾。 人声鼎沸中,几名医者模样的学者站在一旁,正低声討论著什么。 “听说母丹丹方的验证,需要极为珍贵的药材,这些药材已由神川城主府准备完毕。” “不错,城主府对此事极为重视,特地调集了全城最好的药材。” “若验证成功,这將是医道界的里程碑式事件。” “可若失败呢?” “失败也无妨,至少证明了面具公子確实有胆识与才情。” 这些议论声传入楚家人耳中,令他们的神情愈发复杂。 楚南岳静静站在一旁,目光扫过舞台与人群,心中却浮现出一抹好奇之意。 “这面具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三日前初闻此事时,原以为不过是无稽之谈。如今看来,此子竟能引起如此大的轰动,倒是非同一般。”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十大长老,沉声说道:“无论今日结果如何,诸位都需谨记,此事关係重大,不得轻视。” 长老们纷纷点头应和,神情中透著几分郑重与期待。 湖畔的风渐渐强了起来,吹起舞台上的旗帜,发出“猎猎”声响。 柳条隨风摆动,湖水泛起层层涟漪,仿佛也在为这场验证而躁动不安。 楚家人站在舞台附近,静静等待著那位神秘的面具公子现身。 一场属於智慧与胆识的较量,即將拉开序幕,而楚家人的態度,也在这一刻悄然发生著变化。 他们已不再只是单纯的质疑与轻视,更多的,是对面具公子的好奇与期待。 晨光渐盛,胭脂湖畔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金辉之中。 舞台上,那铺著绣金绸缎的长案在阳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泽,四角的琉璃灯在微风中微微摇曳,透出一股庄重与神秘的气息。 湖畔观眾席早已人满为患,甚至连远处的小山丘上都站满了围观的宾客。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舞台上,等待著这场万眾瞩目的验证正式开始。 一道轻风拂过,霞光媚一身淡红长裙缓缓走上舞台,裙摆隨风轻扬,犹如一抹淡霞。 她站定后,环顾四周,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湖畔:“今日之局,便是验证面具公子推理母丹丹方的时刻!” 此言一出,场下顿时掀起一片议论声。 “终於要开始了吗?” “这三日来,整个神川都在传这件事,今日终於能见分晓!” “但这面具公子仅凭推理便能破解千古未解的丹方,真的靠谱吗?” “听说此次验证极为严谨,若他所推理的丹方有误,便会当场揭穿。” “无论成败,此事必將载入史册。” 无数目光中既有期待,也有质疑,还有更多的是浓浓的好奇与兴奋。 霞光媚目光微凝,抬手示意眾人安静,隨即继续说道: “为了確保此次验证的公正性与严谨性,我们特地邀请了神川境內最负盛名的炼丹世家——丁家,负责此次炼丹。” 隨著霞光媚的话音落下,舞台侧方缓缓走出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身穿一袭深紫色锦袍,腰间繫著一条绣金腰带,面容端肃,目光如电,举手投足间透著一股沉稳与威严。 此人,正是丁家家主——丁万山。 丁万山身后,跟隨著数名炼丹师,他们皆身穿青色长袍,腰间掛著一只小巧的药囊,神態肃穆而专注。 他们一出现,便引起了全场的轰动。 “是丁家!” “炼丹世家丁家果然来了!” “丁家可是神川境內最有名的炼丹世家,他们的丹药无论是品质还是药效,都是一等一的,几乎无人能及。” “没错,传闻丁家家主丁万山乃是当世顶尖的炼丹大师,他亲自出手,这次验证的结果定然公正无比。” “有丁家负责炼丹,那面具公子的推理结果是否正確,立刻就能见分晓!” 人群中议论声四起,丁家的出现无疑为此次验证增添了更多的权威与信服力。 丁万山走上舞台后,朝霞光媚拱手一礼,隨即面向台下的观眾,声音洪亮而沉稳:“在下丁万山,受邀前来主持此次炼丹之事。” “此次验证事关重大,我丁家定会全力以赴,確保每一道程序皆严格遵循古法,不容有丝毫差池。” “若丹成,便是面具公子推理成功,若丹毁,便是证明丹方有误。”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著一股难以忽视的威严与自信,令台下眾人心中微微一震。 “丁家果然不愧为炼丹世家,这份气度与自信,非寻常人可比。” “看来今日之局,真是没有任何侥倖可言了。” “若连丁家都无法炼成丹药,那这所谓的母丹丹方推理,必定是谬论。” “反之,若丹成,那面具公子的才情,恐怕要惊动天下了!” 眾人议论纷纷,气氛逐渐变得愈发紧张与凝重。 楚南岳与十大长老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著舞台上的一切,神情虽表面平静,心中却波澜渐起。 白须长老微微皱眉,低声说道:“竟然是丁家主持炼丹,此次验证確实极为严谨。” 另一名长老点头道:“丁家的炼丹术堪称一绝,由他们出手,確实可以確保结果的公正性。” “不过,若面具公子的推理有误,这面子可就丟大了。” 楚南岳听著身边的议论,目光却始终盯著舞台中央,心中暗自思索:“丁家与霞光媚如此慎重,看来他们对此子確实颇为信任。” “不过,母丹丹方残卷自古未解,连我楚家数十年苦研都未能补全,他凭什么能做到?” 儘管心中依旧存有疑虑,但隨著验证的临近,他对那位神秘的面具公子竟也隱隱生出一丝好奇与期待。 第524章 炼丹!开始! 夜光愈盛,天空中的薄云如轻纱般逐渐散开,一片湛蓝清澈的天空映衬著胭脂湖畔的繁华景象。 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一片镶嵌著碎金的画布,微风吹拂,湖水轻轻荡漾,泛起一圈圈晶莹的涟漪。 四周的柳树在风中轻摆,长长的柳枝仿佛垂落的绿丝絛,映照在湖面上,与晨光交织出一片梦幻的色彩。 鸟鸣声清脆动听,从远处传来,为这片热闹的场景增添了几分自然的和谐。 人群早已在湖畔聚集得水泄不通。 身穿华服的贵族、衣著朴素的平民、手执书卷的士子,甚至是异国使者,都齐聚一堂,目光紧盯著舞台中央,等待今日的最终验证。 空气中充满了期待与好奇,仿佛连风声都在低语,诉说著人们心中的激动与紧张。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一阵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从舞台侧方传来。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深紫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影刚一出现,便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那紫袍上以金线绣著云龙腾飞的图案,紫与金的色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彰显著他不凡的身份与地位。 这位男子神情沉稳,面容端肃,眉宇间透著与生俱来的威严,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够洞穿一切虚妄。 他步伐从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地生出敬畏之心。 此人,正是炼丹世家丁家的家主,丁万山。 丁万山身后,紧跟著几位丁家核心成员,他们皆身穿青色长袍,腰间悬掛著精致的药囊,脸上带著肃穆的表情。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几位炼丹师手中皆提著一只沉重的木箱,那箱子用乌木製成,表面镶嵌著繁复的纹,显然是用於存放珍贵药材的器具。 他们的脚步整齐划一,神情专注而冷峻,每一步都带著一种不可撼动的力量,让人不禁心生敬仰。 丁家一行人缓缓走到舞台中央,丁万山稳稳站定,身后炼丹师则分列两侧,將木箱一一放下。 那整齐的动作和井然有序的阵列,让全场观眾屏住了呼吸,现场的喧囂声也渐渐平息,仿佛被这股无形的威压所震慑。 “这便是丁家,不愧是神川最负盛名的炼丹世家!”人群中有人低声感嘆,语气中透著浓浓的敬佩。 “丁万山丁家主亲自到场,更是带来了他们最顶尖的炼丹师,这场验证必定公正无比。” “是啊,丁家的炼丹技艺闻名天下,就连神川城主府的丹药供给,也大多出自丁家之手。” “如此世家,果然气度非凡。” 观眾们窃窃私语,眼中满是对丁家的敬仰与钦佩。 更有不少士子模样的人目光炯炯,低声说道:“据说丁家的炼丹,不仅讲究技艺,更注重心法,甚至以丹道为修行之法。这种境界,非寻常人可比。” “不错,丁万山更是当代炼丹术的泰斗级人物,他的亲自主持,足以证明此次验证的权威性。” 人群中甚至传来激动的讚嘆:“今日能够亲眼目睹丁家炼丹,简直是平生一大幸事!” 这些议论声如同海潮般此起彼伏,將整个湖畔的氛围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此刻,丁家的炼丹师们已开始准备工作。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將木箱一一打开,从中取出各种精致的炼丹器具与药材。 一位身形高瘦的炼丹师取出了一只通体青铜製成的丹炉,那丹炉表面布满了古老的纹路与符號,散发著淡淡的幽光,显然是丁家的传承之物。 另一位炼丹师则从木箱中取出了一只长约一尺的药匙,药匙以檀木製成,头部雕刻著一朵盛开的莲,光滑如玉,尽显精致与考究。 “快看,那是丁家的传世丹炉『青莲炉』!” “还有那药匙,传闻是用千年檀木雕刻而成,丁家以此分辨药材的纯度与药性的细微差別,精確无比。” “如此器具,再配上丁家顶尖的炼丹术,今日的验证定然无比严谨!” 观眾们看得目瞪口呆,眼中满是震撼与艷羡。 更有医道学者满脸敬佩地说道:“丁家果然是炼丹世家,仅这准备工作,便已彰显出他们的专业与严谨。” 丁万山缓缓抬起手,制止了弟子的准备动作。 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的观眾,声音洪亮而沉稳:“诸位,今日之局,乃是为验证面具公子推理母丹丹方的正確性。” “为確保结果公正无误,我丁家將以最严谨的態度,全力以赴。” “若丹成,则证明面具公子之才,堪称惊世。若丹毁,则表明其推理有误。无论结果如何,此局將为丹道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著一股令人信服的威严,仿佛每一个字都敲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丁家主果然气度非凡。” “他的这番话,不仅表现了对面具公子的尊重,也展现了丁家的胸襟与担当。” “这才是真正的大世家风范!” 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低声讚嘆,丁万山的这番话,无疑为此次验证增添了更多的期待与权威性。 站在人群中的楚家人,此刻也被丁家的气度与风范所震撼。 楚南岳眉头微皱,低声说道:“丁家果然不愧为炼丹世家,这份从容与自信,令人嘆服。” 白须长老目光复杂,沉声说道:“丁家不仅技艺精湛,更是深諳为人之道。这番气度,確实值得我们学习。” 其他长老纷纷点头,神情中多了几分敬佩,同时也对接下来的验证充满了期待。 湖畔的风渐渐强了起来,吹起舞台上的旗帜,发出“猎猎”作响之声。 柳枝低垂,湖水微微起伏,仿佛也在为这场千古未有的验证而躁动不安。 舞台上的丁家人动作有条不紊,严谨的態度与不凡的气度,让所有人心中多了一份信任与期待。 而那位神秘的面具公子尚未现身,却已经成为了全场目光的焦点所在。 夜幕深沉,胭脂湖畔一片寧静祥和。 湖水在星光的映照下泛著淡淡的银光,微风拂过,盪起层层波纹,將天上的繁星拉成一条条璀璨的光带。 四周的灯笼早已点亮,朦朧的橘黄色光晕洒在湖面上,仿佛为这片水域笼罩了一层梦幻的薄纱。 柳树的枝条隨风轻摇,树影倒映在水中,与远处点点灯火交相辉映,宛如一幅古意盎然的画卷。 观眾席早已人满为患,热切的目光齐聚舞台中央。 儘管时间已是深夜,但湖畔的氛围却丝毫没有倦怠的跡象。 人群中夹杂著窃窃私语和低声的討论,激动与好奇的情绪如潮水般在空气中瀰漫。 忽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打破了微妙的安静。 一道頎长的身影缓缓从舞台后方走出,举止从容,气度非凡。 他的出现並没有伴隨著任何夸张的动作,却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身影,正是万眾期待的面具公子——萧寧。 他依旧戴著那张神秘的银色面具,遮掩了真实面容,却无法掩盖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与冷静。 一袭黑色长袍隨夜风微微扬起,衣袂飘动间,仿佛与夜空融为一体,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的步伐稳健,气息內敛,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所有人心头,既带著无形的压迫,又让人心生敬仰。 台下,观眾的议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神秘的身影牢牢吸引。 他的身影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修长而挺拔,那银色面具在光影间折射出冷冽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著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势,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囂都因他的出现而归於寂静。 舞台一侧,丁家家主丁万山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缓缓走来的萧寧身上。 他默默打量著这位面具公子,心中不禁泛起波澜。 “气度非凡。”丁万山心中暗自评价,目光落在萧寧那从容不迫的步伐上,“这份沉稳与自信,绝非一般人可拥有。” 他曾见过无数才俊,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各方名士,却从未在年轻一辈中见过如此特殊的气质。 “面具公子……”丁万山低声喃喃,目光中透出一丝探究,“你的推理是否真的能站得住脚?今日之局,便见分晓。” 站在他身后的几位丁家炼丹师也不禁交头接耳,低声討论著萧寧。 “这就是那位面具公子?传闻中三日內补全母丹丹方的人?” “看起来年纪並不大,却为何有如此从容的气度?” “师父说过,炼丹之道最重心境。此人若真有如此修为,或许確实有不凡之处。” 丁家弟子们的声音虽低,却难掩他们心中的好奇与疑惑。 一位中年炼丹师微微皱眉,语气中透著几分审慎:“不过,推理终究是推测,与实战相差甚远。若是他今日无法验证成功,那所谓的才情,便不过是镜水月罢了。” 丁万山听著身后弟子的议论,微微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他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萧寧身上,神情中多了一抹深沉的思索:“面具公子,究竟是何来歷?你的才情,是天纵之姿,还是凭空而来?” 另一边,楚家家主楚南岳静静地站在人群中,目光如炬地望向萧寧。 他原本並未將这位面具公子放在眼中,但自从得知萧寧推测出的药材与楚家研究结果惊人一致后,他的心中便多了一分复杂的情绪。 此刻,亲眼见到萧寧,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此子……竟然如此从容?”楚南岳心中暗自惊嘆,“面对如此多的目光,他竟毫无半分怯意。” 他的目光扫过萧寧的身影,忍不住在心中揣测:“难道,他真的有信心验证母丹丹方的正確性?” 站在他身旁的白须长老微微皱眉,目光中带著几分审视与警惕:“家主,此人气度不凡,但莫要被他的表象迷惑。” 另一位中年长老则低声说道:“不过,单凭这份从容,便可看出此子並非泛泛之辈。” 楚南岳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说道:“无论他是真才实学,还是徒有其表,今日之局,必將揭晓一切。” 身后的楚家弟子们也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这便是那位面具公子?” “竟然如此年轻!” “可他能仅凭推理补全母丹丹方,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若他今日失败,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若他成功……那岂不是要將整个医道界震得天翻地覆?” 这些议论声传入楚南岳耳中,他的目光微微闪烁,心中多了一分隱隱的期待。 “面具公子,今日之局,不仅是你一人的成败之战,也是整个医道界的分水岭。” 与此同时,台下的观眾早已將目光牢牢锁定在萧寧身上。 “面具公子终於现身了!” “这便是那位传说中三日內推理母丹丹方的奇才!” “他的气度果然非同一般,单是这份从容,便足以令人为之折服。” “若今日验证成功,他的名字定將载入史册!” 人群中的讚嘆声此起彼伏,几乎所有人都將希望与期待寄托在萧寧身上。 而萧寧,则依旧保持著那份从容与淡定。 他步伐稳健,缓缓走向舞台中央,仿佛周围的喧囂与议论声都无法动摇他的內心。 灯光映照在他银色的面具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微微抬起,扫过台下万眾瞩目的观眾。 这一刻,他的身影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带著一种不可言喻的神秘与威严,令人不敢逼视,却又无法移开目光。 风渐渐停了,湖畔的柳枝不再摇曳,整个场地仿佛陷入了一种凝固的安静之中。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待著这场验证的最终开始。 而萧寧,则静静地站在舞台中央,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带著一抹从容的笑意。 没有人知道他的內心在此刻是否波澜起伏,但他的姿態与气度,却足以让所有人心生敬仰。 夜色愈深,胭脂湖畔却愈发热闹。 此刻的舞台被无数灯火映得通明,每一道光辉都聚焦在中央的炼丹台上。 炼丹台为纯铜打造,四角雕刻著腾云驾雾的龙凤,中央摆放著一只古朴的丹炉,炉身布满了复杂的符纹和暗红色的岁月痕跡,仿佛正静静诉说著悠久的歷史与传承。 丁家一行炼丹师已然列阵,丁万山站在最前方,神色肃穆,身后六名炼丹师手持药箱依次而立,浑身透著一股庄严的气息。 炼丹台上还摆放著各类药材,每一种都被细致地摆放在玉盘之中,仿佛每一片药材都透著某种生命的韵律。 风轻拂过,带起药材的淡淡香气,夹杂在夜风之中,弥散到人群间。 丁万山缓缓上前,站定在丹炉之前,目光扫过炉身,隨后沉声开口:“诸位,今日之局乃是为验证面具公子所推理出的母丹丹方是否能成功。”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著一股沉稳的威压,瞬间让台下的嘈杂声归於寂静。 “我丁家炼丹千年,传承不绝,丹炉丹法皆以严谨为本,不容半点疏漏。” “今日之炼,我们丁家必將倾尽全力,以古法行之,若有分毫差池,便是对丹道的不敬。” 他说到此处,抬手一挥,身后的六名炼丹师齐齐上前。 他们手持药箱,动作井然有序,將药箱一一摆放在台上的长案之上。 药箱打开的一瞬间,空气中顿时涌起一阵浓郁的药香,那些药材经过精心挑选与处理,个个色泽鲜明,纹理清晰,显然是世间顶级的珍品。 丁万山轻轻抬手,指向案上的药材,继续说道:“母丹乃古来未解之谜,其丹方涉及药性调和、五行平衡,更与天地之气息息相关。” “为確保炼丹之局万无一失,所有药材均为神川城主府所提供,皆经过反覆筛选与验真。” 说罢,他回身示意身旁的一名炼丹师开始核对药材。 那炼丹师年约四十,神態沉稳,他低头仔细翻阅丹方,將药材一一与丹方对照。 不多时,他转身朝丁万山微微頷首:“家主,药材已全部核对无误。” 丁万山点头,隨即双手抱拳朝著台下的观眾躬身一礼:“各位,请见证我丁家之炼丹。” 隨著丁万山的手势落下,一名年轻炼丹师率先上前,双手捧著火焰晶石,轻轻投入丹炉下方的炉膛之中。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丹炉下的火膛瞬间被点燃,一簇青紫色的火焰徐徐升起,映得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热意。 丁万山目光沉稳,轻轻一挥手,两名炼丹师上前,將丹炉的符纹一一抚平,隨即取出第一味药材,轻轻投入炉中。 “丹道之精髓,始於引药。”丁万山低声说道,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母丹所需药材复杂无比,须得以五行之序逐一引入,方可达成天地气机的平衡。” 他话音未落,第二味药材已然被投入丹炉。 只见丹炉內部的火焰隨著药材的加入而逐渐变化,从青紫转为淡蓝,隨后又化作幽幽的金色。 空气中的药香愈发浓郁,那种独特的香气似乎带著某种沁人心脾的力量,令台下的观眾忍不住屏息凝神。 “丁家果然不愧为炼丹世家,这等手法,已是登峰造极。” “你看那丹炉中的火焰,竟然能隨药材的加入而变化,真是闻所未闻。” “丁家对於火候与药性的把握简直堪称完美,这面具公子的丹方若真能成,那也离不开丁家的技艺。” “不过,母丹丹方自古未解,此次验证成败与否,恐怕还要看丹成之后的结果。” 人群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既有对丁家炼丹技艺的讚嘆,也有对验证结果的期待与质疑。 此时,丹炉中的火焰已然变成了一片炽烈的红色,炉膛之中传出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整个炉体都在微微震颤。 丁万山站定在丹炉前,双手轻抬,掌心凝聚出一股淡淡的灵气,他將灵气缓缓注入丹炉之中,火焰顿时变得柔和而平稳。 “炼丹之道,不仅在於药材与火候,更在于丹师的心境。” 他的声音带著一丝低沉的威严,似乎是说给台下眾人听的,也像是在提醒身后的炼丹师们。 隨著他的灵气注入,第三味药材被缓缓投入丹炉之中。 这一味药材刚一入炉,火焰猛地一震,隨后化作了一片浓烈的金红色,將整个丹炉都映得熠熠生辉。 观眾席上的惊嘆声再次响起:“火焰竟然能如此变化?这简直是神技!” 丁家炼丹师们分工明確,各司其职,整个炼丹流程井然有序。 有人负责调整丹炉的温度,有人负责观察炉內的火焰变化,还有人负责准备下一味药材。 而丁万山则始终站在丹炉前,亲自掌控著整个炼丹的节奏。 他双手微抬,指尖繚绕著淡淡的灵光,每一次手势的变化都精准无比,仿佛与丹炉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家主的炼丹术果然出神入化。”一名年轻的炼丹师低声说道,语气中透著浓浓的敬佩,“光是这份灵气的运用,便已让我等望尘莫及。” 另一名炼丹师轻轻点头,目光中满是敬畏:“家主炼丹时的心境与手法,几乎堪称完美,此次验证之局,若能成功,必將震动整个医道界。” 时间一点点流逝,丹炉中的火焰已然变得愈发炽烈,而炉膛內部的嗡鸣声也逐渐变得低沉而浑厚,仿佛预示著丹药的逐渐成形。 台下的观眾早已屏息以待,目光紧紧盯著那枚古老的丹炉,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著浓浓的期待与紧张。 “这丹药……真的能成吗?” “若真能成,那面具公子的推理便可称为前无古人。” “可若失败,岂不是一场空谈?” “丁家出手,定然是最严谨的炼丹手法,若他们都无法炼成,那便说明丹方的確有问题。” 这些议论声虽然低微,却足以说明此刻眾人的心情——既兴奋,又忐忑,既期待,又不安。 隨著丹炉中的嗡鸣声逐渐加剧,火焰的顏色也在不断变化,最终化作了一片炽烈的纯白。 丁万山的目光微微一凝,低声说道:“丹药已成雏形。”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瞬间引起了全场的轰动。 “终於要出炉了吗?” “母丹丹方的推理,究竟能否成功验证?” “若丹成,这將是医道界的千古奇蹟!” 而就在眾人屏息以待之时,丁万山缓缓抬手,手中的灵气逐渐凝聚,准备引导丹药出炉。 这一刻,整个湖畔的喧囂声仿佛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丹炉中那低沉而绵长的嗡鸣声,与观眾们的急促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丁万山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隨后目光一沉,轻声说道:“丹成与否,便在此刻。” 隨著他的声音落下,整个场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而那片寂静之中,隱藏著无尽的期待…… 第525章 失败!失败!失败! 夜深沉,胭脂湖畔一片寂静,却被层层灯火映得如白昼般明亮。 湖水在微风中盪起涟漪,倒映著天边悬掛的弯月和星辰,一片粼粼波光仿佛为这一夜的歷史时刻铺垫著无声的见证。 柳枝低垂,宛若一张张静謐的帷幕,將湖畔围成了一片独特的天地。 舞台上的丹炉光芒四射,火焰的跳动投射出迷离的影子,映在四周的绸布、旗帜上,摇曳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感。 四周的观眾,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湖畔,从靠近舞台的第一排直到远处的山坡,每个人都將目光紧锁在那座散发著热浪与药香的丹炉之上。 空气中瀰漫著浓浓的药材香气,隨著火焰的热力四处扩散,带著一种沁人心脾的气息,仿佛让人闻著便能感受到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丁万山站在丹炉之前,双手轻抬,掌心凝聚著灵气,面容如雕刻般严肃,目光却透著一抹凌厉与沉著。 他身后的六名炼丹师各司其职,他们的身影与动作仿佛形成了一个严密的阵法,灵气的涌动隨著他们的调控一一注入炉膛,丹炉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晕,映照出他们专注的神情。 “加入第十七味药材!” 丁万山一声令下,一名年轻炼丹师迅速上前,將一味黑色的药材投入丹炉。 只见那黑色药材刚入火中,瞬间化作一缕浓烟,隨即被丹炉吞没,而炉膛中的火焰则猛地翻腾了一下,从幽幽的金色变成了炽烈的赤红。 丁万山微微点头,沉声说道:“火候已至,继续稳住灵气。” 隨著他的声音落下,两名炼丹师同时出手,將灵气注入丹炉四周的符纹之中,原本跃动不止的火焰顿时变得平稳下来,像是一条伏在炉膛中的赤龙,静静地蛰伏著,酝酿著更加强大的力量。 “母丹的核心,便是药性调和。”丁万山低声喃喃,仿佛是在提醒身边的弟子,也像是在自我警醒,“若有一味药材无法平衡五行之气,丹炉必毁。” 炉膛中的火焰隨著药材的加入而逐渐升高,那种灼热的气息如同一层无形的浪潮,將整个舞台都包裹在其中,观眾席上许多人甚至能感受到火焰的热浪扑面而来,不由得后退一步。 “你们看那火焰的顏色,竟然能隨著药材的变化而不断改变,这种手法当真是匪夷所思。” “丁家的炼丹术,当真是让人嘆为观止。” “不过,这丹炉中火候如此猛烈,万一药材稍有不慎,岂不是功亏一簣?” “正因为如此,这母丹的炼製才堪称千古未有之难。” 人群中低声的议论此起彼伏,许多人虽不懂炼丹之道,但眼前的场面却已足够让他们目瞪口呆。 那些懂行的学者、医者们则神色凝重,他们比旁人更能明白这场炼丹的难度与风险。 “母丹丹方涉及的药材极多,任何一味药材的药性稍有偏差,都可能导致整炉丹药报废。” “这不仅考验炼丹师对药材的理解,更需要对火候与灵气的精准掌控,稍有分毫差池,便会前功尽弃。” “丁家炼丹术虽高,但母丹自古未解,这一炉丹药能否成功,仍是未知之数。” 儘管议论纷纷,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那座丹炉之上,眼神中带著浓浓的期待与紧张。 隨著最后几味药材的投入,丹炉內部的嗡鸣声逐渐加剧,那种低沉的震动仿佛贯穿了整个湖畔,每一次嗡鸣都让人感到心神微微一颤,仿佛丹炉中隱藏著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火焰的顏色再次变化,从赤红转为纯白,那种耀眼的光芒刺得人几乎无法直视,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窥其中的奥秘。 药香的味道愈发浓烈,那种清新而又醇厚的香气似乎具有某种特殊的力量,让人闻之便觉得心旷神怡,甚至有些体弱之人感到气血更加畅通了。 丁万山站在丹炉前,双手微微一合,隨即轻轻一推,掌心的灵气如一条游龙般缓缓注入炉膛之中。 “药性已达巔峰,准备出炉。”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仿佛这丹炉中的每一丝变化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台下的观眾瞬间屏住了呼吸,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紧紧盯著那座丹炉,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此刻,丁家炼丹师们已经將所有的灵气注入丹炉,六名炼丹师迅速退到丹炉的四周,摆出一副谨慎防守的架势。 丁万山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的灵气与丹炉之间形成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光带,那道光带散发出温润的金色光芒,將丹炉包裹在其中,仿佛为即將出炉的丹药做最后的守护。 “丹成与否,便在此刻。”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著某种无法忽视的力量,瞬间让台下所有人心头一震。 观眾席上,眾人皆屏息以待,整个湖畔的喧囂声仿佛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丹炉中那低沉的嗡鸣声,与每个人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母丹,真的能成吗?” “若成功,这便是医道界千古未有的奇蹟!” “但若失败,这面具公子的推理便会成为笑柄……” 儘管所有人都心存期待,但那份忐忑与不安却始终如影隨形。 在这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丹炉內的光芒愈发耀眼,那种纯白的火焰跳动得愈发激烈,仿佛即將喷薄而出。 丁万山深吸一口气,目光凝聚在丹炉之上,手中的灵气逐渐变得更加强盛,他缓缓说道:“丹成之后,一切自见分晓。” 隨著他的声音落下,整个舞台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笼罩,所有的悬念与期待都凝聚在那座丹炉之上,等待著最终的揭晓…… 丹炉中的嗡鸣声越发剧烈,整个湖畔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极点。 那道耀眼的纯白光芒从丹炉的缝隙中透出,映得周围的人群目眩神迷,甚至有人不得不伸手遮住眼睛,却依然透过指缝紧盯著丹炉,唯恐错过这万眾瞩目的歷史性时刻。 丁万山站在丹炉前,神色凝重,双手始终维持在掌控丹炉的姿態中,手中的灵气涌动如潮,缓缓注入炉膛。 他身后的六名炼丹师也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著丹炉,他们的神情已然绷紧到了极致,仿佛这一次炼丹的结果不仅仅是对丁家的考验,更是对他们自身荣耀的巨大检验。 “快了……” “母丹,即將出炉!” 丁万山目光微凝,低声说道,他的语气中虽透著平静,但那藏在眉宇间的些许紧张,却未能完全掩盖。 隨著他的话音落下,丹炉中的火焰猛然一窜,高高跃起三尺之余,火焰的顏色瞬间从纯白转为一抹诡异的金红色,那种宛如朝霞般瑰丽的光芒,將整个湖畔映得如梦似幻。 然而,火焰跳动的瞬间,炉膛中忽然传出一声低沉的震鸣! “轰——!”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动,仿佛一把重锤敲击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湖畔的人群齐齐发出一声惊呼,许多人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 “丹炉出了什么问题吗?” “这是炼丹失败的徵兆吗?!” 议论声瞬间如潮水般四散开来,夹杂著震惊、疑惑与一丝难掩的失望。 舞台上,丁家炼丹师的脸色在这一刻骤然一变,他们立刻聚拢在丹炉四周,目光紧张地盯著炉膛內部的变化。 丁万山双手微微一沉,目光如刀般扫过丹炉,语气中透著一丝威严:“稳住火候,不可慌乱!” 他一声令下,六名炼丹师立刻行动起来,各自將灵气注入丹炉四周的符纹中,试图平息那突如其来的震动。 然而,丹炉內部的嗡鸣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高亢,炉膛中的火焰也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时而跳动,时而收缩,宛如一头躁动不安的猛兽。 丁万山的脸色终於彻底沉了下来,他眉头紧锁,声音低沉:“不好,药性不平衡了!” 此言一出,台上的炼丹师们脸色愈发难看,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却无人敢开口。 丹炉的震动愈发剧烈,甚至连炉体都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那种清晰可见的痕跡,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丹炉要撑不住了!” 一名年轻的炼丹师低声惊呼,他的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轰——!” 隨著一声沉闷的巨响,丹炉內部的火焰猛然炸开,化作一团炽烈的光芒,將整个舞台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辉之中。 热浪扑面而来,许多靠得近的观眾纷纷惊叫著后退,有人甚至险些跌倒。 而在那耀眼的光芒之后,丹炉內部的药香却陡然消散,那原本沁人心脾的气息此刻已然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刺鼻的焦糊味。 这一刻,整个湖畔鸦雀无声。 人们的目光纷纷投向那座丹炉,只见炉膛內部早已黯然失色,原本闪烁著光辉的药材,此刻却化作了一片焦黑的碎渣,散发著刺鼻的气味。 “失败了……” 不知是谁轻轻说了一句,声音虽小,却如同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在湖畔掀起了轩然大波。 “怎么会这样?!” “母丹……竟然失败了?!” “丁家炼丹术堪称天下无双,竟也未能炼成此丹?!” “难道面具公子的推理出了问题?” 议论声顿时如潮水般涌起,整个湖畔陷入了一片喧闹之中。 许多观眾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他们原本满怀期待地等待著见证歷史,然而眼前的结果,却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舞台上,丁万山缓缓收回双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目光复杂地看著丹炉內的残渣,久久未语。 “家主……”一名炼丹师小心翼翼地上前,语气中透著一丝愧疚,“是我们……失误了吗?” 丁万山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疲惫:“不是你们的错……是这丹方的问题。”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霞光媚,语气中透著一丝无奈:“霞小姐,此丹方缺失之处太多,药性难以平衡,就算推测出了部分药材,仍然无法弥补整体的缺陷。” 霞光媚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看了一眼丹炉內的残渣,又看向台下的观眾,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竟然失败了……”她低声喃喃,语气中带著一丝不甘与失落。 而在湖畔的另一边,楚家人站在人群中,目光也紧紧盯著那座丹炉。 白须长老冷哼一声,语气中透著几分不屑:“早就说过,凭空推理的丹方怎可能成功?果然是一场笑话!” 另一名长老则皱眉说道:“不过,这次的炼丹失败,是否完全是丹方的问题,尚需进一步確认。” 楚南岳没有开口,他的目光始终盯著舞台上的面具公子,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著一丝深深的疑虑与探究。 夜色愈浓,胭脂湖畔的灯火依旧明亮,却难掩笼罩在人群中的压抑与失落。 第一次炼丹失败后的丹炉,残留著一丝未散去的焦糊气息,隨著夜风飘散开来。原本药香扑鼻的舞台,此刻似乎变得格外冷清。 湖面波光粼粼,月影倒映其中,仿佛一张打碎的镜子,每一片碎光都映照著人群中的复杂神情。 “失败了……” “丁家都失败了,这所谓的母丹丹方,难道果然只是虚谈?” “面具公子的推理,或许根本经不起验证。”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声议论,虽不至於喧闹,但那份失望与疑虑却如同潮水一般,在整个湖畔瀰漫开来。 一名身著青袍的中年医者轻轻摇头,嘆息道:“炼丹之道,本就难以推测,仅凭几味药材的推断,想要復原失传千年的丹方,未免太过自大了。” 旁边的年轻士子连连点头,眼中已然没有了最初的敬佩:“母丹丹方,自古便无人能够復原。那些圣贤都做不到的事,他一个人凭什么敢说能做到?” 更远处,一些早已对萧寧心生质疑的人,此刻更是冷笑出声。 “这面具公子不过是一个譁眾取宠之徒罢了。今日之后,他的名声怕是要彻底毁了。” “这等推理之法,果然只是空中楼阁。” 连一些原本对萧寧抱有希望的观眾,此刻也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 舞台上,丁万山的脸色依旧沉稳,但眼底却多了一分疲惫。他抬手示意身后的炼丹师们清理丹炉,低声说道:“將炉膛清空,再试下一炉。” 一名年轻的炼丹师有些犹豫,上前一步,小声问道:“家主,是否要继续?” 丁万山的目光微微一凝,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这是炼丹师的职责,无论推测是否正確,我们都必须完成验证。”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萧寧,语气中多了一丝冷淡:“面具公子当初给出的丹方推测,尚有两个选项可供验证。既然第一种失败,我们便再试第二种。” 萧寧站在原地,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並未受到第一次失败的影响。他静静地注视著丁万山,语气平和地说道:“有劳丁家家主,再试一炉。” 丁万山没有回应,只是转身投入到第二次炼丹的准备中。 隨著丁家炼丹师们重新布置丹炉,第二轮的炼丹再次开始。 舞台上的气氛比第一次更加紧张,而台下的观眾们却已然失去了许多期待。 “第一次就已经失败了,第二次还有可能成功吗?” “我看是没希望了。若真有可能,那母丹也不至於失传千年。” “或许丁家实力不济?若换一位更强的炼丹师,结果会不会不同?” “別开玩笑了!若连丁家都炼不出母丹,这世上还有谁能做到?” 人群中的议论声逐渐变得嘈杂而混乱,许多人对这场验证已经开始心生不满。 楚家人站在人群中,白须长老微微摇头,语气中满是轻蔑:“如此荒唐的推测,竟然还要浪费时间验证第二次?” 一名中年长老点头附和:“不错。丁家虽为炼丹世家,但他们也不是神仙。这种残缺不全的丹方,连圣贤都未能补全,又岂是区区一个年轻人可以推理出来的?” 楚南岳没有开口,他的目光始终注视著舞台上的萧寧,眼中闪过一抹探究之色。 “此子为何如此从容?难道他真有十足的把握?” 第二轮的炼丹过程与第一次几乎如出一辙,但隨著最后几味药材的加入,炉膛中的火焰却变得愈发不稳定。 “火候不稳!” “药性衝突!” “稳住火焰!” 丁万山的声音中终於透出一丝急促,但纵使炼丹师们竭尽全力,也未能挽回局面。 “轰——!” 熟悉的嗡鸣声再次响起,炉膛內的火焰猛然炸开,浓烟四散,焦糊的气味迅速瀰漫开来。 第二次炼丹,再次以失败告终。 “又失败了?!” “这次连药香都没闻到,简直一无所成!” “面具公子的推理,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连丁家都失败了三次,这丹方简直不可能成功!” 人群中的议论声愈发激烈,甚至有人开始对萧寧发出质疑与嘲讽。 “面具公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若真有信心,为何不给出更准確的答案?” “这样的推测,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楚家人中,一名长老冷笑道:“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另一名长老点头:“早该如此,只不过这丁家也被拖下水,可惜了他们的名声。” 舞台上,丁万山缓缓收回灵气,他的脸色已然阴沉到了极点。 “面具公子。”他沉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冷意,“两次验证皆以失败告终。不知您是否还有其他高见?” 萧寧依旧保持著平静,他微微抬头,目光扫过丹炉,缓缓说道:“还剩最后一个选择。” 丁万山的眉头微微一皱:“最后一个?” 萧寧点头:“正如我之前所言,此丹方確实难以推测完整。但最后一炉,不妨一试。” “若仍旧失败呢?”丁万山冷冷地问道。 “若失败,便是我的错。”萧寧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若成功,便是对母丹丹方的突破。” 丁万山沉默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再开炉。” 然而,第三炉丹药依旧未能成功。 当丹炉再一次炸裂,焦糊的气息瀰漫开来时,整个湖畔的气氛终於彻底沉寂了下来。 失望、愤怒、质疑……各种情绪在观眾之中蔓延开来。 “还试什么?根本不可能成功!” “这面具公子,完全是误人子弟!” “丁家也是够蠢,竟然陪他浪费了三次!” 楚家人中,白须长老冷笑道:“不过如此。” 其他长老也纷纷摇头:“这三日的热闹,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夜色如墨·气定神閒 胭脂湖畔,夜幕深沉。 四周的喧囂渐渐归於寂静,只余微风拂过湖面,带起一阵粼粼波光。 灯火虽明,星月虽高,然而那丹炉中的火焰早已熄灭。 残存的焦糊气味飘散在空气中,为这场註定的失败染上了几分悽然与沉重。 萧寧站在舞台中央,身姿笔直,如青松般挺立在微风之中。 那张覆著面具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神情。 但面具下的目光却透著一种深沉的篤定,仿佛经歷的三次失败,不过是水中的涟漪,无法撼动他內心的平静。 他未曾表现出丝毫的懊恼或动摇。 也没有对周围那些质疑、嘲讽甚至失望的目光作出任何回应。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仿佛仅仅是在平復炼丹过程中的消耗。 而那双深邃如星辰的眼眸,正冷静地注视著破碎的丹炉,似在思索,又似早已洞悉了一切。 他的身影,在舞台上显得格外孤独,却也格外耀眼。 湖畔的灯火將他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而锋锐。 微风吹动他的衣袍,轻扬的黑色布料犹如夜色的一部分,与他整个人的气质融为一体。 周围无数双眼睛匯聚在他的身上,期待、失望、怀疑,各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第526章 炼丹手法的问题? 胭脂湖的夜,深邃如墨,清风轻拂,吹起湖面层层涟漪,將天际那轮弯月倒映得若隱若现。 舞台上,丹炉静静佇立,炉膛中的火焰早已熄灭,残存的焦黑药渣散发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气味,那药香与焦糊味混杂的气息,瀰漫在整个湖畔,提醒著每一个人,这三次炼丹的结局皆是失败。 曾经围绕丹炉的光芒与希望,如今化为一片阴影,笼罩在观眾席上,让每个人的心情都沉甸甸的。 湖畔的观眾,脸上已无最初的热切与期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复杂的表情,有人失望,有人疑惑,有人愤怒,也有人冷漠地摇头嘆息。 “没想到啊,这三次竟然全都失败了!”一位中年学者皱眉摇头,语气中满是遗憾,“母丹丹方自古未解,看来即便是面具公子,也无法凭空破解啊!” “谁说不是呢?原本以为今日能见证奇蹟,结果却不过是一场空欢喜。”旁边的年轻士子嘆息著附和,眼中充满了沮丧。 “我早就说过了,这所谓的推理不过是巧言令色罢了。” 一名贵族模样的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语气中透著毫不掩饰的嘲讽,“母丹丹方残卷早已成为千古之谜,古往今来多少医道大家都无从破解,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凭什么就能成功?”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却清晰地传入周围人的耳中,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认同。 “確实!这面具公子虽有才情,但未免太过自负了。” “是啊,连丁家这样的炼丹世家都无法成功,问题显然出在丹方上!” “归根结底,还是推理这种东西太过荒唐,怎能与数百年的研究成果相比?” 隨著议论声越来越多,原本对萧寧充满敬佩与期待的观眾们,此刻也开始对他的推理產生了深深的怀疑与不满。 “看来,这面具公子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才子罢了。” “不过如此罢了……”有人摇头嘆息,语气中透著些许失望与冷漠,“三次失败,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湖畔的气氛逐渐变得凝滯,失望与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要將这夜空中的最后一丝光芒彻底压垮。 舞台的一侧,银月华与紫烟绕並肩而立,她们的目光紧紧盯著舞台中央的面具公子,神情各异。 银月华微微蹙眉,素来温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少见的严肃,她低声说道:“三次皆败,场下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多了。” 紫烟绕抬了抬眼,轻轻摇动手中的摺扇,虽然面色如常,但语气却不似往常那般轻鬆:“母丹丹方自古未解,便是神仙也未必能破解。他毕竟只是一个人,失败並不意外。” 话虽如此,但她的目光深处却藏著一抹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纠结的矛盾,似乎夹杂著一丝不甘与疑虑。 “可是……”银月华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才轻声说道,“我总觉得,他並不像是无的放矢之人。” 紫烟绕微微一顿,摺扇的动作停在了半空,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萧寧的背影,轻声说道:“或许,他还有其他打算。” 霞光媚站在她们不远处,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淡的凝重。 她低头看著地面,眉宇间透著几分掩饰不住的失望。 作为提出这场考题的佳丽之一,三次失败不仅让她对萧寧的推理產生了怀疑,也让她的心中多了几分不甘。 “他究竟是错了,还是……”霞光媚心中暗暗思索,目光再次落在萧寧身上,眼中带著一丝探究。 而在舞台另一侧,楚家人静静地站在原地,他们的目光同样锁定著那位面具公子。 楚南岳负手而立,目光冷然,脸上的表情並未有太多变化,但眉宇间却透著一抹淡淡的失望。 “果然……”白须长老轻轻摇头,声音中透著几分讥讽,“这不过是一场荒唐的闹剧罢了。” “他的推理,早已註定失败。”另一名长老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母丹丹方岂是隨隨便便就能破解的?他太过自负了。” 几名长老纷纷点头,他们的目光中满是冷漠与不屑,似乎早已对这场验证失去了任何期待。 然而,也有长老目光复杂,隱隱透著一丝探究与疑虑。 “不过,这三次失败,虽不能完全证明他的推理错误,但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年长长老缓缓开口,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意,“母丹丹方的缺失,或许並非我们想像中那么简单。” 楚南岳闻言,微微点头,目光依旧盯著舞台上的面具公子,神情深沉如海,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观眾席上,那些原本满怀期待的宾客们,此刻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 有人懊恼地摇头嘆息:“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何必浪费时间!” “这三次失败,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所谓的推理,不过是一场空谈。” “面具公子再有才情,终究不过是人,不是神!” “是啊,神川的缘会虽盛,但终究无法创造奇蹟。” 这些议论声渐渐匯聚成了一片潮水般的嘈杂,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 湖畔的风渐渐强了起来,吹动柳枝轻轻摇曳,將观眾们的失望与不安带向远方。 然而,即便在这样的氛围中,仍有一些目光带著浓浓的期待,静静地凝视著那位沉默的面具公子。 这些目光中,既有对他的敬佩与信任,也有对这场验证尚未结束的希望。 因为他们明白,儘管三次失败已让人心生疲惫,但属於面具公子的真正答案,也许仍未揭晓。 夜色愈发深沉,湖畔的灯火依旧璀璨,为这场风波未平的验证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悬念。 胭脂湖的风越发凉了,吹过湖面,带起阵阵波纹,月光映在水波上,仿佛被撕碎成了点点银屑。 丹炉旁的火焰已经熄灭,炉膛中残存的焦糊气味尚未散去,那一堆焦黑的药渣躺在炉底,仿佛在无声地讽刺著刚才那三次令人瞩目的炼丹验证。 原本期待满满的人群,此刻已经瀰漫著一股失望的情绪。失望的低语和议论声此起彼伏,但更多人则是看向了站在舞台中央的面具公子——萧寧,目光中带著质疑、不解,甚至还有几分隱隱的愤怒。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丁万山缓缓站了起来,他的面色已不復最初的平静,那张刚毅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落,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不甘。 他扫了一眼焦黑的丹炉,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萧寧,目光中带著一丝锐利的质问。 “面具公子,”丁万山语气低沉,但其中的质疑之意却昭然若揭,“三次炼丹皆以失败告终,是否可以说明,您的丹方……有误?” 他的话音刚落,丁家的一名长老便接过话茬,冷冷说道:“不错!母丹自古未解,这三次的失败,已经证明了您的推理无法成立。” 另一名丁家炼丹师站了出来,眉头紧锁,言辞更加尖锐: “面具公子,您虽才情非凡,但炼丹之事非同小可,岂是仅凭推理便可成功的?这三次的失败,不仅让人怀疑您的丹方是否真的有依据,更让人质疑您的这场考验,是否过於轻率!” 这几句话说得鏗鏘有力,宛如一颗颗重锤敲打在人群中,顿时引来了无数附和的声音。 “不错,三次都失败了,难道不是丹方的问题吗?” “看来这所谓的推理,不过是巧言令色之举。” “以这样的方式糊弄我们,也未免太过自负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高涨,那些原本对萧寧抱有期待的人,也因为丁家的质疑而產生了动摇。 而就在丁家人率先质疑之后,楚家人也站了出来。 楚南岳缓缓上前一步,他的目光锐利而冷静,语气平稳,却透著一股咄咄逼人的威严: “面具公子,母丹丹方乃是千古未解之谜,您仅凭三日的推理便能得出答案,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他说著,目光在焦黑的丹炉上停顿了片刻,语气逐渐变得更加严肃:“丁家三次全力炼丹,皆以失败告终,这不仅仅是丁家的失败,更是这丹方的失败!”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转过头看向人群,沉声说道:“我楚家作为药圣一脉,数十年来耗费无数心血,也未能完全补全母丹丹方。而面具公子却仅凭推理,便敢称破解,是否……太过托大了?” 楚家的一名长老冷笑一声,接著说道:“所谓推理,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若推理真能解开母丹丹方,那我等这些年苦研岂不成了笑话?” 另一名长老语气更加犀利:“面具公子,您的丹方,不仅让人看不到希望,甚至可能误人性命。若您真是一位严谨的医者,又怎会如此轻率?” 楚家人一言接著一言,语气愈发凌厉,字字句句都在指向一个问题——萧寧的丹方有误,他的推理不过是荒唐可笑的臆测罢了。 隨著丁家与楚家人的接连发难,台下的人群也被彻底点燃了情绪。 “看来,真是丹方的问题!” “丁家与楚家都是医道界的权威,他们这么说,面具公子怕是没有迴旋的余地了。” “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骗局。” “不至於吧?面具公子在音律和诗词上的才情可是有目共睹的……” “可这不是音律与诗词,这是炼丹!” 种种议论声此起彼伏,带著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將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推向了顶点。 然而,就在这样喧闹的氛围之中,站在舞台中央的萧寧,却仿佛被这喧囂隔绝了一般。 他静静地站在丹炉旁,一袭墨黑长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腰间的玉佩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与他的气质相得益彰。 他的双手负於身后,身姿笔直,虽被眾人的目光包围,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与不安。 他的面具在灯火的映照下,泛著幽幽的冷光,那张被面具遮住的脸庞虽无人能见,但从他微微抬起的下頜与从容的站姿,足以让人感受到他那份不可撼动的从容与自信。 他微微抬眸,目光扫过丁家与楚家的眾人,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能够洞察一切,又仿佛对这些质疑与指责全然不放在心上。 台下的喧闹声,台上的质问声,在他耳中,仿佛只是微风掠过湖面的涟漪,无法激起他心中的任何波澜。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不带嘲讽,却有著一种淡淡的优雅与篤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一刻,所有的质疑与喧囂,在他的从容与平静之下,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灯火照亮了他的身影,將他映衬得如同一幅画卷,静謐而又强大,风轻云淡的气度,宛如一座巍然不动的高山,让人无法忽视。 儘管丁家与楚家人咄咄逼人,儘管全场的议论声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但他的气质,却如一片静謐的湖水,始终未曾泛起半点波澜。 这一刻,连丁家与楚家人都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们的言辞如此犀利,质疑如此直接,可面具公子的从容,却让他们的攻势仿佛落在了一片之上,完全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在这样的从容面前,他们反而有了一种隱隱的不安。 台下的观眾也渐渐发现了这一点,原本嘈杂的议论声也逐渐减弱,不少人开始小声地窃窃私语。 “他的气度,竟然丝毫未乱……” “难道说,他还有后招?” “难道这丹方真的不是问题?”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面具公子下一步的动作,而他的这份从容与篤定,也让人忍不住对他生出一丝期待。 夜风拂过,胭脂湖畔的柳枝轻轻摇曳,湖面泛起淡淡的涟漪,与那张无波无澜的面具相映成趣。 儘管风声渐起,但萧寧的身影,依然巍然不动,宛如夜幕之下的一盏明灯,静静地矗立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显得那样与眾不同,那样令人难以忽视。 胭脂湖的夜色愈发深沉。 水面上倒映著点点灯火,仿佛天上的星辰洒落凡间,与湖水粼粼的波光交相辉映。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药香与丹炉熄灭后的焦灼味,让人心绪难安。 儘管夜风轻轻拂过,带来些许凉意,却驱散不了人群中的躁动。 三次炼丹失败,仿佛一记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舞台上,丁家与楚家的人围拢在丹炉四周,眉头紧锁,神色阴沉。 观眾席上的议论声已如浪潮般涌起,每一句话都带著怀疑与质问。 “母丹真的无法炼成吗?” “难道面具公子的推理,真的有问题?” “就算是丁家,这三次失败也说明问题出在丹方上吧!” “唉,难道这次验证,最终只是一场空谈?” 人群中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著冷笑、嘆息和质疑。 一双双眼睛聚焦在舞台中央,却透著复杂的情绪。 面具公子依旧站在舞台上,他的身影如雕塑般稳固,仿佛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 他那平静从容的姿態,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卫青时站在人群中,双手紧紧攥住袖口,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的眉头深锁,目光死死地盯著萧寧,似乎想要从他的神態中寻找一丝答案。 “他……还能撑多久?”卫青时心中隱隱发颤。 作为唯一知道萧寧真实身份的人,他深知眼下的局势有多么危险。 楚家和丁家联手,早已在医道界声名显赫,而萧寧,虽然天才横溢,但此刻却是孤身一人,置身於万眾瞩目的舞台之上。 三次失败的炼丹,让他陷入了眾人的质疑与否定之中。 卫青时想开口,却又觉得此刻自己无能为力。 “姐夫……你究竟还有什么办法?”他的心中涌起浓浓的不安,连夜风拂面都透著寒意。 卫清挽站在卫青时的旁边,眉宇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的目光锁定在面具公子的身上,神情复杂而沉静。 “悔报公子……”卫清挽心中低声念著这个名字,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许多疑问。 从紫烟绕的音律考核开始,她便隱隱觉得,眼前的面具公子,很有可能便是悔报公子。 而隨著一次次惊才绝艷的表现,这种猜测逐渐变成了篤定。 而萧寧与悔报公子,必然有著密不可分的关联。 此刻,三次炼丹失败,卫清挽的心中也掀起了波澜。 “难道……他也会失败吗?”她轻轻咬著唇,指尖不自觉地拂过衣袖的绣边。 卫清挽的目光始终落在萧寧身上,那从容淡定的身影让她心绪难平。 “如果连他都无法化解眼前的危局,又有谁能做到呢?” 卫轻歌则是一副完全不同的神態。 她双手抱臂,唇角带著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全然不受场上气氛的影响。 “真有趣。”卫轻歌轻声自语,目光在楚家与丁家之间扫过,又重新落在萧寧身上。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期待。 “丁家和楚家这两群人,压得够紧了,就看他能不能反击了。” 她完全不在乎萧寧是否会因此败北,她只在意接下来的“好戏”。 “面具公子,究竟还有没有別的手段呢?”卫轻歌轻笑了一声,静静等待著答案揭晓。 丁万山冷冷地盯著萧寧,脸上的沉鬱之色越发浓重。 他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面具公子,丁某不才,却也知道,这丹方必然存在问题。”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著掷地有声的力量。 “丁家三次炼丹,皆以失败告终,您总不能將责任归咎於炼丹手法吧?” 他说完,顿了一下,隨即冷笑一声:“若是丹方没有问题,怎么会连续三次失败?” 楚南岳也隨之走上前来,沉声说道:“不错,面具公子,母丹丹方自古未解,我们楚家虽未能补全,但也知其中难度。”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声音更是充满了压力:“您仅凭推理所得出的丹方,便要指望丁家为您炼成?未免太过自信了吧!” 丁万山接著说道:“丁家炼丹术,从未出过如此大的紕漏。” “问题,必然出在丹方上!” 两大家族的態度坚定而凌厉,语气中充满了逼迫与质问。 台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压抑,仿佛一把无形的刀悬在萧寧头顶,隨时可能落下。 霞光媚走到台中央,神色复杂地看著萧寧。 她的目光在面具公子与丁家、楚家之间徘徊,最后缓缓开口:“面具公子,丁家与楚家的质疑,未必全无道理。” 她顿了顿,语气带著几分无奈:“三次炼丹失败,或许已经说明了问题。” 她看著萧寧的面具,声音低沉却清晰:“如果您没有其他解释,这次验证,只能算是失败了。” 这句话一出,全场一片譁然。 “果然失败了!” “面具公子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或许,这次验证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完成的。” 观眾们议论纷纷,目光中透著浓浓的失望与惋惜。 在这片质疑与议论声中,萧寧却始终站得笔直。 他微微抬头,面具后的双眸深邃如夜,扫过丁家与楚家的眾人,神情依旧淡然。 他终於开口了,声音平静且从容:“我的丹方,没有问题。” 这句话简简单单,却犹如雷霆炸响。 全场瞬间寂静。 “什么?!” “他竟然还坚持丹方没问题?” “这是疯了吧!三次都失败了啊!” 眾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寧缓缓转头,看向丁万山,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问题,不在丹方,而在丁家的炼丹手法。”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他竟然质疑丁家?!” “太狂妄了吧!” “如果真是炼丹手法的问题,丁家可就顏面扫地了!” 夜风阵阵,湖畔一片寂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凝固在这一刻。 然而,萧寧的身影却如巍峨的山峰,静静矗立,散发出一种不可撼动的从容与威严。 第527章 面具公子要炼丹?! 夜深如墨,胭脂湖的水面泛著层层微光,湖畔的灯火映照著如镜的湖水,仿佛无数星辰坠落人间。 湖风微凉,掠过垂柳,发出低低的呢喃,似在诉说著这一夜註定不平凡的故事。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银辉洒在湖面上,將舞台上的一切笼罩在一片清冷的光辉中。 湖畔的人群依旧密密麻麻,从舞台下方的观眾席到远处的山坡,几乎被挤得水泄不通。 空气中瀰漫著丹炉中残余的药香和一丝焦灼气息,与夜晚的寧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儘管时间已经很晚,但整个胭脂湖畔没有一丝倦意,甚至比白日还要热闹。 然而,这热闹之中,却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萧寧的一句话,宛如重磅雷霆,直接击碎了湖畔的短暂平静。 “我的丹方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了丁家的炼丹手法。” 他的声音平静却鏗鏘,语调从容却充满力量,像是绝壁上的一抹青松,无惧风雨。 湖风拂过,將这句话传遍了整个湖畔。 这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了萧寧的身上。 “他居然质疑丁家的炼丹手法?!” 人群中,议论声瞬间炸开,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瞬间吞没了整个湖畔的寂静。 “丁家可是神川最有名的炼丹世家啊!炼丹术堪称顶尖,怎么可能出问题?” “面具公子说的问题出在丁家……这是不是有些过於狂妄了?” “谁敢质疑丁家?就连楚家都得给丁家几分面子啊!” “难道他真以为自己比丁家更懂炼丹?” 有人惊嘆,有人嗤笑,也有人开始怀疑萧寧是否真的有这份底气。 “如果是旁人说出这样的话,我一定以为他疯了。” “可是面具公子……”一个白髮苍苍的老学者抚须沉吟,目光透著几分探究,“他每一步都显得那样自信,或许……真的不是毫无根据。” “但若他错了呢?”有人低声反驳。 “错了?那他恐怕会身败名裂!丁家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质疑!” 湖畔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不仅观眾席上的普通人,就连那些远道而来的学者、医者们,也一个个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三次失败的炼丹,已经让许多人对萧寧的丹方失去了信心。 而此刻,他非但没有反思丹方的问题,反而质疑丁家,顿时让所有人都不敢轻易下结论。 这质疑,宛如一把双刃剑,或將助他力挽狂澜,或將让他彻底陨落。 舞台中央,霞光媚站在丹炉旁,目光紧紧盯著萧寧,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的心绪起伏难平,连一向镇定自若的表情也微微动摇。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竟然敢当眾质疑丁家?”霞光媚心中泛起了浓浓的震惊。 作为此次缘会的主持人,她对丁家的炼丹术向来抱有极高的信任。 丁家在炼丹界的地位毋庸置疑,丁万山更是当世顶尖的炼丹大师,他的能力,足以让任何质疑者闭嘴。 然而,面具公子却当著全场的面,公开提出了质疑。 “他到底是自信,还是狂妄?” 霞光媚的目光落在萧寧那张面具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了他那份泰然自若的气势。 即便面对全场的质疑与压力,他依旧从容不迫。 这份从容,竟然让霞光媚心中升起了一丝动摇。 她低下头,眼神微微闪烁:“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霞光媚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可能。”她暗自说道,“丁家炼丹术世人皆知,他凭什么质疑丁家的手法?” 儘管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但作为主持人,她必须保持中立。 她轻咬唇角,抬头看向丁万山,想从他的反应中找到答案。 丁万山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他的目光如刀,冷冷地盯著萧寧,语气中透著难以掩饰的怒意:“面具公子,你的意思是,三次失败,都是因为我丁家的炼丹手法不当?” 他缓缓上前一步,目光如电,声音低沉:“丁某自问炼丹术尚不敢称天下第一,但绝不会在这三次炼丹上出错。” 丁家的几名长老也纷纷站了出来,他们的脸色比丁万山更加难看。 “面具公子,这话未免太过狂妄了吧!”一名长老冷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丁家传承百年的炼丹术,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了?”另一名长老讥讽道。 “若是丹方本身有问题,却將责任推到我们丁家身上,这未免也太过强词夺理了吧?”还有人沉声说道。 丁家眾人的声音不大,但却透著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仿佛一道无形的风暴,向著萧寧席捲而去。 楚南岳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著这一切,眼底透著一抹冷意。 “看来,这面具公子是真的不懂得天高地厚。”楚南岳轻声说道,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白须长老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轻蔑:“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仗著些许才情便目中无人。” “如今竟然胆敢质疑丁家,恐怕不止炼丹术不成,这份自知之明也丟得一乾二净了。” 楚南岳缓缓点头,语气中透著冷冽:“无论他是否狂妄,今日之局,他已无力挽回。” “丁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面具公子,今日恐怕顏面扫地。” 他的话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旁几名楚家长老的耳中。 这些人纷纷露出了冷笑,显然已经对萧寧的未来做出了判断。 然而,在这重重质疑与冷笑之中,萧寧却依旧站得笔直。 他负手而立,面具后的双眸深邃如夜,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丁万山的冷言相向,楚南岳的冷笑不屑,都未能让他神色有丝毫变化。 湖畔的风吹动他的衣袍,微微扬起,將他整个人衬托得如謫仙般脱俗。 他的沉默,既不像是不安,也不像是退缩,而是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这一份淡然,反而让场下的许多人產生了一丝动摇。 “他到底凭什么这么自信?” “难道他真的掌握了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若他只是强撑顏面,为何看起来如此从容?”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萧寧给出最终的解释。 这一刻,湖畔的风似乎也停止了,空气中瀰漫著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萧寧微微抬头,月光映在他那张面具上,散发出一抹淡淡的银辉。 他的目光越过丁家与楚家的眾人,落在舞台的远方,仿佛看透了天地间的一切奥秘。 夜风吹过,柳枝轻摇,湖畔的灯火静静燃烧,映衬著萧寧的从容身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悄然在眾人心中升起。 夜色更深,胭脂湖畔却愈发热闹。 湖面在微风中盪起层层涟漪,將舞台上炽烈的灯火倒映在水中,宛如一道璀璨的火龙在水下蜿蜒盘旋。 柳枝在风中轻轻摆动,空气中残存的药香渐渐被夜风吹散,但那浓烈的焦灼气息却始终縈绕在人们的心头,挥之不去。 舞台四周的观眾依然將目光紧紧锁在面具公子的身上,那一张银光流转的面具,在灯火与月光的映照下,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三次炼丹的失败,早已让观眾们对面具公子的丹方失去了信心。 此刻,听到他竟公开质疑丁家的炼丹手法,这让所有人都大为震惊,甚至难以置信。 “面具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他竟敢说丁家的炼丹手法有问题?” “这可是神川大陆公认的炼丹世家啊!” 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疑与不解。 就连那些原本对萧寧推理能力讚嘆不已的学者与医者,此刻也纷纷皱起了眉头。 “他的丹方本就是推理而来,既未经过验证,又未被记载於古籍,难道不是最值得怀疑的地方吗?” “丁家可是有著数百年传承的炼丹世家,他们的炼丹术几乎没有任何瑕疵,面具公子竟然將问题推到丁家的手法上,这未免太过狂妄了吧?” “这不是在挑战丁家的权威吗?” 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高涨,甚至开始变得有些刺耳。 而在舞台之上,丁家人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丁万山迈出一步,目光如电,死死盯著萧寧,脸上的怒意已然压抑到了极限。 “面具公子,你的意思是,三次失败,都是因为我丁家炼丹手法不精?” 他声音低沉,带著一股压迫性的威严,仿佛整个湖畔的空气都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更加凝重。 “我们丁家传承百年,炼丹技艺享誉整个神川大陆,从未有人敢质疑我们的手法!” “今日,你却当眾指责我们丁家炼丹术有问题,这未免太过狂妄!” 丁万山语声刚落,身后的几名丁家长老立刻附和起来。 “面具公子,这样的话,可不是隨便说说就能算数的。” “我们丁家炼丹之术,从未有过偏差,你一句话便否定了我们数百年的传承,未免太过轻率吧!” “若今日不將此事说清楚,便是对我丁家的极大侮辱!” 这些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难以忽视的威严与压迫感,宛如一道道闷雷在湖畔滚过,直逼向萧寧。 丁家弟子更是个个义愤填膺,目光如炬地盯著萧寧,眼中满是怒火与不屑。 “一个连丹炉都不曾碰过的外行人,也敢妄言我们丁家的炼丹手法有问题?” “这分明是胡说八道!” “若不是仗著面具公子的名头,他这番话,恐怕早就被人当笑话了!” 丁家上下齐声指责,舞台上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仿佛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酝酿,即將爆发。 眼看局势愈发紧张,霞光媚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试图缓和气氛。 “丁家主,几位长老,请息怒。”她轻声说道,语气中透著一抹安抚之意,“或许面具公子刚才只是言辞有些不妥,並非真的质疑丁家的炼丹技艺。” 说著,她转头看向萧寧,目光中带著一丝复杂的探寻:“面具公子,不知你是否说错了话?丁家的炼丹水准,可是整个神川大陆公认的啊。” 她的语气虽柔和,但话中的含义却清晰无比——丁家炼丹术的地位,不容挑战。 若萧寧此时顺势而下,承认是自己言辞不当,或许还能缓解眼下的僵局。 然而,萧寧却依旧风轻云淡,甚至连神情都未有丝毫变化。 他缓缓抬眸,声音平静且篤定:“我没有说错。” “丁家的炼丹手法,的確有问题。” 这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湖畔炸开! “他竟然还敢坚持?!连霞光媚小姐出面都不退让?” “他是真的觉得丁家炼丹有问题,还是在强撑顏面?” “这未免太过狂妄了吧!” “莫非他真的能看出丁家炼丹术的不足?” 人群中的议论声瞬间攀升到了顶点,几乎將整个湖畔的喧囂推向了高潮。 而在舞台上,丁万山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面具公子,这可是你亲口所言。” 他的声音低沉且冰冷,目光如刀,仿佛要將萧寧的每一寸骨骼都剖析开来。 “你若认为我们丁家的手法有问题,不妨说出具体之处,否则,今日休想全身而退!” 丁家几名长老也纷纷站了出来,他们的目光如火,语气中透著毫不掩饰的愤怒与轻蔑。 “这话若无根据,便是对我丁家极大的挑衅!” “面具公子,你虽有才情,但也要为自己的言辞负责!” “若今日你无法给出解释,这件事我们丁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丁家弟子更是个个怒目而视,甚至有人已经握紧了拳头,若非丁万山拦著,怕是早已衝上前去討要说法。 湖畔的气氛彻底变得剑拔弩张。 空气中仿佛凝聚了一层无形的寒霜,让每个人都感到窒息。 然而,面对丁家上下的怒火,萧寧却始终保持著一贯的从容与淡定。 他的目光扫过丁万山与几位长老,最终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比:“既然你们不相信我的推断,不如让我亲自炼一次丹。” 他的话音不高,却透著一股毋庸置疑的自信。 这一句话,如同巨石投湖,再次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面具公子要亲自炼丹?!” “他……真的会炼丹吗?” “这可是母丹丹方啊,连丁家都三次失败,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成功?” 人群中的议论声瞬间爆发,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萧寧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而丁万山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他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面具公子,你当炼丹是什么?隨便摆弄几味药材便能成丹?” “若你从未学过炼丹之术,恐怕连火候都掌控不好!” 其他丁家长老也纷纷开口,语气中满是鄙夷与质疑。 “炼丹术可不是纸上谈兵的学问,凭推理便想炼出母丹?简直是笑话!” “若你连炼丹的基本功都不曾掌握,这所谓的炼丹,怕是会成为全场的笑柄!” 丁家人显然不相信萧寧有这份能力。 然而,萧寧却不为所动,他只是微微抬头,语气依旧淡然:“丁家主,既然你们不服,不如让我一试,成败与否,自见分晓。” 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却在无形中透著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这一刻,整个湖畔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的身上,仿佛被他那份从容自信的气势所震慑。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笼上一层淡淡的银辉,宛如一位从天而降的神秘使者,带著无与伦比的力量与智慧。 而他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让所有人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动摇。 或许,他真的有这个能力? 舞台上,丁万山目光微凝,沉默了片刻后,冷冷说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 夜色浓重。 湖畔人群一隅,卫家三姐弟站在不远处,表情各异,却都因萧寧的决定而被深深牵动。 卫青时微微皱眉,目光深沉地凝视著舞台上的萧寧。 三次炼丹失败,让他早已感受到四周对萧寧的质疑与敌意,而此刻萧寧居然选择亲自炼丹,简直是在將自己推向更大的风险。 “为何要如此冒险……”卫青时心中充满了担忧。 他是三人中唯一知道面具公子真实身份的人,也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萧寧一旦失败,所带来的后果將不仅仅是这一场缘会的名誉问题。 “可他一向从容自信,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卫青时的目光深深落在萧寧的身上,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与此同时,卫清挽也紧紧盯著舞台上的萧寧,眼神中带著掩饰不住的忧虑。 她虽不知道面具公子的真实身份,但从之前的数次交锋与接触中,她早已对这个神秘的人物心生敬意与信任。 “这人是悔报公子,和萧寧定然脱不了关係。”卫清挽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身旁的摺扇,指尖微微发白。 “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她没有再往下想,目光中却多了一丝隱隱的不安。 相比两人的担忧,卫轻歌的神情却显得轻鬆许多。 她双手抱臂,唇角噙著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是满不在乎地看向舞台上的萧寧。 “这面具公子倒真是胆大。”卫轻歌轻声说道,语气中透著几分调侃,“这可是亲手把自己送上风口浪尖呢。” “若是成了,固然是万眾敬仰,但若失败……”她故意顿了顿,抬眸看向卫青时和卫清挽,“恐怕是万劫不復吧。” 卫青时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卫轻歌闻言,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却没有再反驳,只是將目光重新投向了舞台中央。 舞台的另一侧,霞光媚目光复杂地看著萧寧,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惊讶与疑虑。 “他竟然敢亲自炼丹?”霞光媚轻声低语,心中泛起了无数涟漪。 三次炼丹失败,早已让她对萧寧的丹方產生了动摇。 虽然萧寧从容淡定的表现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低估了他,但亲自炼丹这种行为,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这可是母丹……”霞光媚眉头微蹙,心中暗想,“哪怕是丁家这样的炼丹世家,都无法炼成。” “他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她的目光在萧寧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迅速移向台下的观眾。 那些质疑的声音、那些不屑的眼神,无一不在提醒她:此时此刻,萧寧正站在悬崖的边缘。 若他失败,那便是万劫不復。 “可是……”霞光媚轻轻咬了咬唇,心底却隱隱升起一丝期待,“他看起来,真的不像会失败的人。” 另一边,银月华轻轻扶了扶耳旁的髮丝,目光幽幽地注视著萧寧。 她並未急於开口,而是默默观察著萧寧的一举一动,眼底的疑惑与好奇交织在一起。 “他究竟有什么底气?”银月华在心中问自己,“难道他比丁家更精通炼丹之道?”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被她自己否定了。 “他或许在音律、诗词等方面才华绝顶,但炼丹……这种需要深厚积累的技艺,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掌握。” 幽兰泠则微微抱臂,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冷笑:“这傢伙……未免也太狂了些吧。”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戏謔,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萧寧失败后被千夫所指的模样。 “自信確实是好事,可惜,过犹不及。” 佳丽们的反应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对萧寧的决定感到惊讶与不可思议。 相比之下,楚家一行人的反应则更加直接。 楚南岳负手而立,眉头微皱,眼中满是冰冷与不屑。 “这小子当真狂妄。” 白须长老冷哼一声,语气中透著毫不掩饰的鄙夷:“三次炼丹皆以失败告终,他居然还敢自称丹方无误。” “现在倒好,居然还妄想亲自炼丹。” 另一名长老摇了摇头,嘆道:“此人分明是黔驴技穷,故作姿態罢了。” “炼丹乃是精细之道,非多年积累不可轻言成败。他不过是个外行之人,就算再如何狂妄,又岂能胜过丁家?” “若他说丹方无误,失败便是丁家的责任,那他亲自炼丹又岂能成功?” “简直是自取其辱。” 楚家人议论纷纷,言辞之间儘是对萧寧的质疑与不屑。 在他们看来,萧寧的这一决定不过是垂死挣扎,根本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 楚南岳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紧紧锁在萧寧的身上。 虽然他的语气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冷嘲热讽,但眼中的怀疑与轻视却毫不掩饰。 “这位面具公子,究竟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另有底牌?” 隨著时间的推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寧的身上。 他的身影在灯火与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挺拔,那张银色面具反射著微弱的光辉,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他没有因为丁家与楚家的发难而动怒,也没有因为满场的质疑而动摇。 他的从容与淡定,如同深海中的一座孤岛,无论外界如何风起云涌,他始终岿然不动。 “面具公子,真的能炼成母丹吗?” “他看起来似乎並没有任何慌乱,难道……真的有胜算?” “但三次失败已足够说明问题,母丹又岂是他一个外行能炼成的?” 观眾们的议论声依旧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在等待著答案。 而这一切,都將由萧寧的行动来揭晓。 夜风微凉,胭脂湖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將月光与灯火揉碎成点点光影。 在这片光影之中,萧寧站在舞台中央,他的目光深邃而沉静,仿佛已经穿透了层层质疑,看向了胜利的彼岸。 第528章 炼丹天才丁秋辞! 缘会现场,胭脂湖畔。 夜已深,但人们却没有丝毫的倦意。 他们围绕著舞台,目光匯聚在那座中央的巨大丹炉之上,等待著萧寧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想要从中窥探出一丝奇蹟的蛛丝马跡。 舞台四周,人群的议论声逐渐压低,却从未停止。 “他真的能炼丹吗?丁家三次都失败了,他还如此自信,未免有些太托大了吧!” “但他的气度倒是让我觉得与眾不同,也许……真的有什么奇蹟发生?” “奇蹟?炼丹岂是靠奇蹟就能成功的?更何况,母丹千古未解,连丁家都无法做到,他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说得对,这面具公子虽然在其他领域惊才绝艷,但炼丹之术可不是靠聪明就能学会的。” “可……若他真的炼成了呢?” “若真炼成,恐怕会彻底顛覆整个医道界的认知吧!” 每一个低语都带著疑惑与不解,甚至夹杂著一些掩饰不住的轻视。 然而,也正因这些议论,让这一夜的湖畔气氛显得更加微妙。 眾人期待著,质疑著,却谁都无法移开目光。 站在舞台之上的霞光媚,目光始终落在萧寧的身上。 他那从容不迫的神態让她无比震撼,同时也充满了好奇。 在这般巨大的质疑声中,任何人都会感到压力倍增,可他却始终如磐石般平静。 她轻轻开口,语气中透著几分探究:“面具公子,不知您是否需要什么准备?” 她这句话问得不疾不徐,却引起了台下的观眾们一片窃窃私语。 “是啊,他难道就这样直接开始炼丹吗?” “毫无准备,连火候和药材都未仔细检查,这也太草率了吧!” 萧寧闻言,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向霞光媚,声音低沉而清晰:“准备倒是不必多做,但我需要一个人来打下手。”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打下手?!” “一个人竟然还需要助手,这面具公子……难道是在託辞?” “这不像话!连炼丹师都做不到,他一个旁门左道之人,还敢说需要人来协助?” 台下的议论声逐渐高涨,不少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显然对萧寧的这句话感到难以接受。 霞光媚微微一愣,隨即试探性地问道:“您需要怎样的助手?” 萧寧神情淡然,语气却平静得让人不容反驳:“懂炼丹,明药性,能够迅速执行命令的人。”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台下一阵嗤笑声传来。 “他是在逗我们吧?懂炼丹的人会愿意给他当助手?” “自己本身就不是专业炼丹师,还想要个炼丹高手来帮忙?” “此人简直狂妄之极!” 就在此时,丁万山缓缓站了出来,目光深沉地看向萧寧,眉宇间透著几分隱隱的不悦。 “三次失败之后,还敢质疑我们的炼丹手法。” “现在居然还想让我们丁家人给他打下手,简直是荒谬!” 他目光一转,看向霞光媚,沉声说道:“霞姑娘,这面具公子的要求未免太过分了些。” 霞光媚微微一笑,语气温婉却不失坚定:“丁家主,此事事关母丹的验证,事关天下医道的未来,还请您能以大局为重。” “而且,若面具公子真能炼成母丹,这不仅是缘会的荣耀,更是天下医者的福音,丁家也会因此名声大振。” 这番话虽然委婉,却带著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丁万山脸色阴沉,沉默片刻后,最终微微頷首,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丁家便派出一人,协助他。” 他转过身,看向丁家年轻一代的弟子们,目光落在其中一名身材修长、气质非凡的青年身上,沉声道:“丁秋辞,你来。” 隨著丁万山的话音落下,那名青年缓步走上舞台。 他身穿一袭青色炼丹师长袍,腰间掛著一只精致的药囊,步伐稳健而从容,眉宇间透著一股淡然的冷峻之气。 他的身影刚一出现,便引起了全场的震动! “是丁秋辞!” “丁秋辞?那个传说中的炼丹天才?” “他可是丁家年轻一代最杰出的炼丹师,据说他的炼丹术甚至不逊於一些老一辈的炼丹师!” “传闻他曾用三天时间炼製出了一炉绝品续命丹,这种天赋简直闻所未闻!”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嘆声,无数人目光灼灼地盯著丁秋辞,脸上写满了敬佩与讚嘆。 “丁家竟然派出了丁秋辞,这下面具公子可没有藉口了!” “如果连丁秋辞都无法帮助他成功,那只能说明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不错,这丁秋辞可是炼丹界的天之骄子,他若失败,面具公子的名声必定扫地!” 丁秋辞走上舞台后,朝丁万山拱了拱手,语气平静而不失恭敬:“家主,丁秋辞领命。” 他转头看向萧寧,目光中透著一丝隱隱的冷漠与打量:“面具公子,不知您需要我做什么?” 萧寧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稍后听我吩咐即可。” 这份不卑不亢的態度让丁秋辞微微皱眉,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作为丁家的天才炼丹师,他从未给任何人打过下手,更別说是一名非专业的“外行人”。 然而,看著眼前这个带著面具的男子,他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这个人,究竟有什么底气……” 隨著丁秋辞的登场,整个湖畔的气氛再次被推向了高潮。 人们既期待著他的表现,也在等著看萧寧是否能凭藉自己的能力扭转乾坤。 夜风渐渐变凉,湖畔的灯火映著人们的脸庞,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舞台之上。 风云变幻,所有的悬念,都將在这一夜揭晓。 夜风带著些许凉意,轻拂过胭脂湖畔。 湖水微微荡漾,月光洒在水面上,映出一道道银光,与湖边灯火辉映成一片。 柳枝低垂,隨著风的摆动仿佛无声地诉说著这不寻常的一夜。 儘管夜色已深,湖畔却依旧喧囂,人声鼎沸。 观眾们紧盯著舞台中央,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期待与质疑,等待著即將上演的炼丹之局。 就在这份期盼之中,丁秋辞缓缓走上舞台。 丁秋辞的步伐看似平稳,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並不情愿站在这里,更不愿意为一个在他看来不过是外行的“面具公子”打 下手。 丁秋辞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丹炉前的萧寧,心中泛起一丝不屑: “不过是一个外行,居然敢质疑我们丁家的炼丹术。三次炼丹失败,分明是他丹方有问题,还如此自信,真是可笑!” “家主竟然让我为他打下手,简直荒谬!” 然而,儘管內心充满了牴触,丁秋辞却不敢违背家主丁万山的命令。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满,微微垂下眼眸,低声说道:“面具公子,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的话语虽然听起来恭敬,但语气中那隱隱的冷漠却无法掩饰。 萧寧却仿佛没有察觉,甚至没有多看丁秋辞一眼,只是淡淡地说道:“稍后听我吩咐即可。” 这种平静而篤定的態度让丁秋辞微微皱眉,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这个人,究竟有什么底气……” 萧寧缓缓走到丹炉前,目光淡然地扫过炉膛,微微点头,隨即开始调试炉火。 他抬起右手,手掌间的细微动作让炉火逐渐变得明亮,火焰的顏色从青色转为橙红色,最后稳定在一抹淡金色之中。 “火候已定。”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仿佛对这一切都瞭然於胸。 丁秋辞站在一旁,看到萧寧调试炉火的动作,目光微微一凝。 他不得不承认,萧寧的手法虽不算精妙,但也足够沉稳老练,这绝不是一个外行人能做到的。 然而,丁秋辞却依旧不以为然:“这只是最基础的操作罢了,隨便一个丁家弟子都能做到。这样的人,凭什么质疑我们的炼丹术?” 儘管心中带著轻视,但丁秋辞依旧按照萧寧的指示,將炉膛內的药材一一检查。 “將药材按顺序摆好。” 萧寧的声音平静如常,手指指向一旁整齐摆放的药箱。 丁秋辞皱了皱眉,但还是走到药箱旁,將药材依次取出,按照萧寧所说的顺序排列在长案之上。 这些药材光是气味便让人心旷神怡,丁秋辞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发现其中几味药材的搭配显得有些奇怪。 “这样的组合,真的能炼出母丹?” 丁秋辞心中疑惑,但却没有开口,他想看看萧寧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投第一味药。” 萧寧的声音响起,丁秋辞立刻取出一味清香四溢的青色药草,轻轻投入炉膛。 只见那药草一入火中,瞬间化作一缕青烟,隨即被炉火吞没,而炉膛內的火焰微微一震,火苗变得更加旺盛。 萧寧看了一眼火焰的变化,淡淡道:“火候略低,加一分。” 丁秋辞下意识地抬手,增加了些许火候,炉火恢復平稳。 这一连串的操作流畅而自然,竟让丁秋辞有些恍惚:“他的观察力倒是不错,能准確判断出火候的变化……” 然而,这点小小的惊讶並未能打消他对萧寧的质疑:“可这並不足以证明什么,真正的炼丹术远不止这些基础操作!” 隨著第一味药材的燃尽,萧寧依次开始指挥丁秋辞投放第二味、第三味药材。 每一味药材投炉之后,炉膛內的火焰都会隨之发生微妙的变化,顏色、温度、甚至嗡鸣声都会有所不同。 “灵草入炉,火焰转绿。” “金砂入炉,火焰转金。” “龙涎草入炉,火焰微涨,嗡鸣增强……” 萧寧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对这些变化早已成竹在胸。 丁秋辞在一旁默默观察著,心中渐渐升起一丝讶异:“这面具公子对火候的掌控竟然如此精准,每一味药材投炉后的变化,他都能准確判断。” 然而,他依旧不愿轻易服气:“仅凭这些,还远不足以证明他有炼丹的实力!” 当第五味药材投炉之后,炉膛內的火焰忽然剧烈跳动,火苗一窜而上,险些烧到炉膛的边缘。 “退!” 萧寧冷冷吐出一个字,丁秋辞立刻后退一步,与丹炉保持安全距离。 只见萧寧抬手一挥,炉火在他控制下迅速恢復平稳。 这一手控火的操作乾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甚至隱隱透著一股强大的气势。 丁秋辞看得微微一怔,心中震惊:“他的操作竟如此精准?!” 儘管依旧满腹疑问,但丁秋辞不得不承认,萧寧的这一手操作,甚至已经超出了许多普通炼丹师的水准。 “难道他真的懂炼丹?” 儘管萧寧的表现渐渐打消了丁秋辞心中的一些轻视,但他依旧对萧寧的能力保持怀疑:“仅仅是一些基础操作而已,接下来的关键步骤才是真正的考验。” 然而,当丁秋辞悄悄看向萧寧时,却发现对方始终神色平静,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 这种从容自若的气度,让丁秋辞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真的有底气,还是装得?” 而在丹炉之外,湖畔的观眾们早已屏住了呼吸。 儘管大多数人並不懂炼丹,但他们却能感受到那炉膛中传来的灼热气息与强烈的气流波动。 这是一场未曾见过的对决,一场不被人看好的尝试,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隨著火焰的跳动与药香的瀰漫,整个湖畔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压力之中。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这一炉丹药的结果,而在炼丹台上的丁秋辞,也在这份沉重的氛围中,悄然发生著细微的转变…… 夜风愈加沉冷,胭脂湖畔却愈发热闹非凡。 丹炉內的火焰映衬著夜空,將整个舞台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闪烁的火光投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与天边的星辰交相辉映。 四周的观眾席上,人们目不转睛地盯著炼丹台,目光紧锁在那丹炉旁的萧寧身上。 此刻,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挺拔,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喧囂都无法撼动他那份平静与从容。 风吹动舞台上的长幔,发出轻微的“哗哗”声,似乎在为这场难得一见的炼丹大戏增添几分庄严与肃穆。 空气中瀰漫著浓浓的药香,火焰燃烧的热浪扑面而来,甚至让许多靠得近的观眾微微后退,却依旧捨不得挪开目光。 人群中低声的议论逐渐少了些,更多的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丹炉中的火焰牵引著,等待著最终的结果。 此刻,萧寧的炼丹已经进入了最为复杂的部分。 炉膛中的火焰越发炽烈,甚至偶尔有些跳脱的火苗窜出炉口,发出“嗤嗤”的轻响,空气中的气流波动也愈发剧烈。 丁秋辞站在萧寧身旁,目光紧紧盯著丹炉內的一举一动,神情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作为丁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炼丹师,丁秋辞对炼丹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都瞭然於胸。 他很清楚,从这一刻起,炼丹的难度將急剧攀升。 如果说前面的步骤只是基础操作,那么现在的部分便是对炼丹师综合实力的严峻考验——对火候的精准掌控、对药性的深刻理解,以及对丹炉稳定的把控,缺一不可。 “下一味药,龙鬚参。” 萧寧低沉而平静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炉膛,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丁秋辞闻言,连忙將一味通体泛著淡红光芒的龙鬚参拿了出来,双手递向萧寧,语气中带著些许迟疑:“这味药性最为复杂,一旦火候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剧烈的反应……” 丁秋辞话未说完,萧寧却已经接过药材,手腕微微一转,便將那龙鬚参拋入炉膛之中。 药材入炉的瞬间,火焰猛地一窜,金色的光芒中夹杂著一抹深红,炉膛內的嗡鸣声陡然加剧,宛如一头沉睡的猛兽被人惊醒。 “温火加持,稳住火焰!” 萧寧沉声说道,双手抬起,调整火焰的温度。 丁秋辞见状,连忙运转技巧,配合萧寧的操作,將暴躁的火焰逐渐平息下来。 火光映在萧寧的面具上,那张面具背后的目光深邃而专注,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扰乱他的思绪。 这一连串的操作乾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甚至连周围的观眾都看得目瞪口呆。 丁秋辞站在一旁,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原本以为萧寧不过是个毫无实战经验的外行,可刚才那一手精准的调控,让他不禁心生敬佩。 “这……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外行的手法。” “难道他真的是一个炼丹高手?” 丁秋辞的眉头紧锁,目光再次落在萧寧的身上,却发现对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复杂操作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丁秋辞的嘴角微微抽动,心中的疑虑与震惊渐渐占据了上风:“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火候的掌控如此精准?” 而在舞台下,围观的眾人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刚才那一手调整火焰……竟然如此乾脆利落,看来这面具公子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啊!” “没错,丁秋辞可是丁家年轻一代中的炼丹天才,居然也要配合他的指挥,看来这面具公子確实有几分本事。” “不过,现在才刚刚开始困难的部分,接下来才是炼丹的真正考验!” “是啊,母丹的炼製过程极为复杂,任何一步出错都会前功尽弃,他还能保持这样的从容吗?” 人群中充满了质疑与期待,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盯著那座丹炉,心中既希望见证奇蹟,又隱隱担心失败的结局。 炼丹继续进行,炉膛內的火焰逐渐变得更加剧烈,跳动的火苗宛如狂风中的枯叶,隨时都有可能失控。 此刻,萧寧的声音再次响起:“赤焰果,投炉!” 丁秋辞连忙取出一枚通体赤红的果实,这枚果实表面散发著一股炽热的气息,仿佛一团凝固的火焰,让人一靠近便能感受到那种灼人的热浪。 “赤焰果药性猛烈,一旦火候控制不好,极有可能导致炉膛內的气流暴乱……” 丁秋辞话未说完,萧寧便已抬手接过赤焰果,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手腕一抖,將赤焰果轻轻拋入炉膛。 药材入炉的瞬间,火焰猛地炸裂开来,金红色的光芒刺得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然而,萧寧却依旧镇定自若,调整了炉膛的温度,瞬间將那暴躁的火焰镇压了下去。 丁秋辞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中那最后一丝轻视终於被彻底击溃。 他不得不承认,萧寧的控火能力,甚至已经超出了许多丁家弟子的水准。 “他的火候掌控……竟然如此嫻熟?” “难道他真的是一个炼丹高手?” 丁秋辞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他原本对萧寧的质疑与不屑,此刻已经被一种隱隱的敬佩所取代。 儘管他依旧无法完全相信萧寧的实力,但內心深处却开始正视这个曾经被他轻视的对手。 与此同时,舞台下的丁家人与楚家人也开始对萧寧有了新的看法。 “家主,这面具公子的手法確实不凡,刚才那几步操作,即便是丁秋辞也未必能做得如此乾净利落。” 一名丁家长老低声说道,语气中透著几分惊嘆。 丁万山眉头微皱,目光复杂地盯著舞台上的萧寧,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疑问:“此人到底是什么来歷?为何对炼丹术有如此深的造诣?” 而楚家人也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个空有才情的狂妄之徒,如今看来,倒是我等小看他了。” 白须长老微微点头,目光中多了一抹凝重:“他的炼丹术虽不算绝顶,但却透著一股深厚的积淀,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 楚南岳默默地看著萧寧,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此人身上,究竟藏著多少秘密?” 第529章 滤渣提纯 夜深如墨,胭脂湖畔的灯火依旧璀璨,湖面倒映著星光与灯光,粼粼波动之间,仿佛整个湖泊都笼罩在一片辉煌与神秘之中。 清风拂过,湖畔垂柳轻轻摇曳,枝条低垂如烟,伴隨著炉火跳动的影子,在水面上洒下一片斑驳光影。 空气中瀰漫著药香,这种药香浓郁而清新,透著一股特殊的草木芬芳,让人只需深吸一口,便仿佛体內血气通畅,精神倍增。 舞台中央的丹炉依然佇立,炉膛中火焰翻腾,幽蓝与金红的光芒交替闪动,將整个舞台映照得如同烈日下的霞光,刺目却又令人移不开视线。 围观的眾人,已然屏息凝神,目光死死盯著丹炉,仿佛这一刻连湖边的虫鸣与风声都消失了,只剩下炉火跳跃的轻响与偶尔传出的嗡鸣声。 远处的山坡上,也聚集了数以百计的观眾,即使距离较远,他们的目光中却依然透著浓浓的期待与紧张。 楚家人站在人群中央,几位长老的目光一刻未曾离开丹炉,脸上的表情虽平静,但眉宇间却透著难掩的凝重。 “到了滤渣提纯这一步了。”楚南岳缓缓开口,语气低沉而平静,仿佛湖面上吹过的一阵寒风,却带著一种难以忽视的力量。 “滤渣提纯……”一旁的一位楚家长老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这是炼丹师的分水岭。” “確实如此。”另一位年长的楚家长老微微頷首,目光凝聚在炉膛中跳动的火焰上,缓缓说道:“这一关,非真正的炼丹大师无法通过。”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哪怕是丁家的年轻一代,也不过五人能稳稳完成这一关。” “如此困难?”一名年轻的楚家弟子忍不住低声问道,脸上满是好奇与惊讶。 那年长长老轻轻抚须,目光中透著一抹深意:“不仅难,甚至可以说,这是决定一名炼丹师未来成就的关键之处。” “这一关,需要的不是简单的手法,而是对药性精准无比的理解。” “滤渣提纯,不仅要將药渣与药液彻底分离,还要確保药性完美保留,稍有差池,便可能导致整炉丹药彻底报废。” “更何况——”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目光愈发深邃,“这一过程需要对火候的把控精確到极致,稍有不慎,药液会直接烧毁。” 此话一出,楚家人神色皆变,显然对於这一关的难度,已经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而在另一侧的丁家人,此刻也在小声议论著。 一名丁家炼丹师抿了抿嘴,语气中透著一丝不以为然:“滤渣提纯,確实是最关键的一步,但也不是不能完成。” 另一名炼丹师闻言,微微皱眉:“这一步难就难在平衡火候与灵气,尤其是这种复杂丹方,几乎需要同时控制数十种药性的变化。” “以丁秋辞的水平,自然可以做到。”有人补充道,话语间带著些许得意与轻视。 “至於面具公子……”那名炼丹师冷笑一声,目光中带著毫不掩饰的怀疑,“哼,他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侥倖了。” 丁万山並未加入討论,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双手背负,眉头微皱,目光始终落在丹炉旁的萧寧身上。 而在人群的外围,几名学者模样的观眾也在小声议论著。 “你听说过炼丹九步法吗?”一名年轻学者压低声音问道。 “当然听过!”旁边的一位老医者点了点头,语气中透著一丝敬畏与感慨,“炼丹九步法,是古代炼丹术的精髓,传承千年,无人能超越。” “这九步分別是筛选、研磨、配比、初炼、火候中和、滤渣提纯、凝结、固丹、收丹。”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每一步都是炼丹师必须精通的基本功,但到了第六步滤渣提纯,才是真正的分水岭。” “为何?”那年轻学者不解地问道。 “因为这一关,不仅需要极高的技术,更需要炼丹师对每一味药材的药性都了如指掌。” “同时,还要在极短的时间內,完成对药液的分离与净化,否则药性会迅速流失。” “这一关,几乎淘汰了九成以上的炼丹师。” 此话一出,周围的观眾纷纷点头,显然对这炼丹九步法的威名早有耳闻。 而此时,萧寧的炼丹已经进入了第六步滤渣提纯的阶段。 炉膛中的火焰跳动不止,那金红与幽蓝交替的光芒映在萧寧的脸上,將他原本清俊的五官勾勒出一种近乎神秘的气质。 萧寧站在丹炉前,动作不急不缓,双手间灵气涌动,指尖微微一弹,一缕灵气轻柔地注入炉膛之中,瞬间將躁动不安的火焰压制了下来。 丁秋辞站在他身旁,目光紧紧盯著他的动作,脸上的神情却愈发复杂。 “这灵气的运用……”丁秋辞心中微微一动,“竟然丝毫不乱?” 他虽然依旧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萧寧的控火手法已经达到了极高的水准。 然而,他的眉头依旧紧锁,心中冷哼道:“控火而已,丁家年轻一代中,有至少十人能做到。滤渣提纯这一步,才是决定高下的关键。” 周围的观眾早已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著萧寧的动作。 炉膛內的药液逐渐泛起一层金色的光泽,那种光泽透著一股奇异的灵气波动,让人只需看上一眼,便仿佛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生机。 “接下来,便是分离药渣了……”楚家一名长老低声说道,声音中透著浓浓的期待与紧张。 “这一步,才是真正的考验。” 萧寧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一抬,炉膛內的火焰猛地一跳,那层金色的光泽隨即缓缓上升,分离出一层细微的黑色渣滓。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紧张的气息,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著这一过程,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几分。 炉膛內的金色药液逐渐澄净,渣滓被萧寧的灵气一一剥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无一丝滯涩。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寧身上,那种万眾瞩目的感觉,让整个湖畔都仿佛被凝固了一般。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胭脂湖,湖面如同一块深邃的黑玉,仅有远处的灯火点点浮动,宛若星辰坠落凡尘。 舞台上的丹炉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映得周围一片通明,连湖水也被那炉火的辉芒照得波光粼粼。 围观的眾人依旧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湖畔,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丹炉前那一袭白衣的身影上。 萧寧站在炉前,月光洒在他身上,他的身姿挺拔如松,面具下的神情虽不可见,但从他不疾不徐的动作间,依旧能感受到一种与眾不同的从容与自信。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药香,隨著炉火的跳动不断升腾,似乎为整片天地都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气息。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著萧寧的动作。 丁秋辞原本还站在一旁,神色略显复杂地注视著萧寧,隨时准备上前协助。 但他却发现,自从萧寧正式进入滤渣提纯的步骤之后,便未曾开口指示过任何事情,也没有向他发出任何需要协助的信號。 这份沉静与独立,让丁秋辞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心中暗道:“他这是打算一个人完成滤渣提纯?不需要任何帮助?” 要知道,滤渣提纯这一关,火候与灵气的控制本就极为困难,稍有不慎,便会导致药液与药渣交融,甚至令整个药性崩塌。 哪怕是丁家那些经验丰富的炼丹师,往往也需要两人以上相互配合才能確保万无一失。 而萧寧,却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些。 他的动作轻鬆而自然,丝毫不见多余的紧张与迟疑,反而像是在烹茶煮酒般游刃有余。 只见萧寧伸出右手,轻轻一握,掌心便涌现出一缕淡淡的灵气。 这缕灵气如同一条柔软的丝带,缓缓注入炉膛之中。 炉膛中的火焰隨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原本有些躁动的火焰顿时变得平稳起来,犹如一头被驯服的猛兽,静静匍匐在药液之下,等待著主人的指挥。 萧寧左手一挥,手指间的灵气犹如一道无形的水流,精准地托起炉膛中的金色药液,將其中的黑色药渣缓缓分离出来。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滯涩感。 “他竟然用了一手灵气分离……”人群中,有懂行的医者忍不住低声惊嘆,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灵气分离对控气的精准度要求极高,稍有不慎,灵气与药液之间的平衡便会被打破!” “这种手法,不是普通炼丹师敢轻易尝试的,他竟能运用得如此纯熟?” 萧寧动作不急不缓,手中的灵气如丝如缕,精准地引导著药液的流动。 炉膛中的金色药液不断升腾,而那些被剥离出来的黑色药渣则迅速凝结成一团,缓缓沉入炉底。 这一过程原本极为耗费精力,但萧寧却仿佛根本未曾受到影响,他的呼吸始终平稳,动作间更是透著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与从容。 丁秋辞站在一旁,目光死死盯著萧寧的手法,眼中的质疑渐渐被一抹惊讶所取代。 “他的控火与控气……”丁秋辞心中暗自思忖,眉头微微皱起,“竟然精准到了这个地步?” “哪怕是我,恐怕也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 这个念头一浮现,丁秋辞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无法反驳。 湖畔的观眾早已將目光牢牢锁定在萧寧身上,他们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竟然一个人完成了滤渣提纯?” “而且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差错?” “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一些炼丹师模样的观眾眼中满是震惊与敬佩,他们原本对萧寧的炼丹水平嗤之以鼻,但此刻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人。 “光是滤渣提纯这一手,便足以证明他的水平不亚於丁家那些成名已久的炼丹师。” “看来我们之前真是小看了他……” 楚家人站在人群中,脸上的表情比观眾更显复杂。 白须长老沉默片刻,轻轻抚须,低声说道:“他的炼丹手法,確实比我们想像中要高明得多。” 另一名长老皱眉问道:“难道说,他真的有能力完成母丹的炼製?” 白须长老摇了摇头,语气中透著一丝凝重:“还不好说,毕竟滤渣提纯只是其中的一环,接下来的步骤才是真正的考验。” 此刻,丁秋辞的內心也如同炉膛中的火焰一般翻涌不已。 他原本对萧寧的水平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屑一顾。 但眼前的事实,却一次次顛覆了他的认知。 “他的控火水平,分离手法,居然这么稳……” “而且,整个人的状態如此从容自若,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滤渣提纯难度的影响。” “这个面具公子……究竟是何来歷?” 丁秋辞的目光中,终於带上了一抹正视与探究的意味,那种轻视与不屑,已经悄然褪去。 隨著最后一缕黑色药渣被剥离,炉膛中的药液变得愈发澄净,那种金色的光芒如同液態的太阳,散发出一种温暖而神圣的光辉。 萧寧缓缓收回手,目光微凝,淡淡说道:“滤渣提纯,完成。” 这一句话虽然声音不高,却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在湖畔掀起了轩然大波。 “滤渣提纯完成了!” “他真的一个人完成了这一关!” “这面具公子的炼丹术,绝非凡人所能企及!” 观眾们纷纷议论,言语间满是震惊与佩服,那些原本对萧寧存有质疑之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確实有著超乎常人的炼丹才能。 丁秋辞站在一旁,虽然没有开口,但眼中那种惊疑与钦佩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他的內心。 炉火仍在跳动,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夜色愈发深沉,胭脂湖畔笼罩在一片寂静与肃然之中。 湖面波光粼粼,远处的星辰点缀著夜空,微弱的月光洒在水面上,仿佛为这场炼丹之局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神秘面纱。 丹炉旁的火焰依旧跳动著,那耀眼的金光隨著炉火的翻腾映在眾人脸上,將他们的表情照得愈发清晰,也愈发复杂。 站在炉前的萧寧,依旧一身白衣,挺拔如松,月光洒在他肩头,与那炉火交相辉映,仿佛將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光辉。 他从容收回手的那一刻,整片天地仿佛都静止了一瞬,仿佛这一场关乎药性平衡与炼丹技艺的高难度挑战,只不过是他信手拈来的小事。 而一旁的丁秋辞,却完全沉浸在自己复杂的情绪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丁秋辞目光紧盯著那炉膛中的金色药液,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刚才萧寧的那一手滤渣提纯,他看得清清楚楚,无论是灵气的掌控,还是药渣与药液分离的精准程度,都达到了他难以想像的完美境界。 “这样的手法……” 他在心中暗自低语,指尖微微颤抖,额间的冷汗顺著鬢角缓缓滑落,却浑然未觉。 他自认自己的炼丹天赋在丁家年轻一辈中已是顶尖,甚至在整个神川境內的炼丹界,都少有年轻人能与他相提並论。 但刚才那一幕,却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件事——萧寧的炼丹技艺,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达到的范畴! “我绝对做不到……” 丁秋辞在心中低声喃喃,脸上的神情已然从先前的质疑与轻视,变成了深深的佩服与复杂。 他抬起头,目光缓缓落在萧寧身上,看著那张戴著面具的脸庞,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深深的敬畏。 “面具公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如此技艺,绝非寻常人能够拥有。” 站在舞台一侧的霞光媚,也將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的目光在萧寧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弯出一抹复杂的弧度。 “这傢伙……果然不简单。” 霞光媚抚了抚耳边的髮丝,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深思与探究。 “连丁秋辞都露出了这样的表情,看来萧寧的炼丹实力,確实高於我们的预期。” “不过,他真的有把握完成接下来的步骤吗?” 她看著炉膛中那逐渐升腾的金色药液,心中既带著几分期待,又忍不住浮现出些许担忧。 毕竟,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將比之前更加困难。 丁家的几名炼丹师站在不远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丹炉半分。 当他们看见萧寧独自完成滤渣提纯的那一刻,每个人的神情都变得无比复杂。 “他竟然一个人完成了滤渣提纯?” “而且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差错,简直比我们丁家的长老还要稳!” “这傢伙……他真的是单凭推理就能走到这一步的吗?” 一名年长的炼丹师低声说道,语气中透著浓浓的震撼与不解。 “这样的控火与控气技巧,绝不是普通炼丹师能够掌握的。” “看来,我们对他的评价……远远低估了。” 楚家人的反应则更为复杂。 白须长老眯起眼睛,死死盯著萧寧,心中翻涌著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的手法……竟然如此纯熟。” “以他的年纪,竟能达到如此水准?” “莫非此人真的是某位隱世高人的传人?” 另一名楚家长老轻轻捋须,目光中闪烁著探究的光芒:“这个面具公子,倒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难道,他真的能完成母丹的炼製?” 几名楚家人对视一眼,眼中既有惊疑,也有几分隱隱的期待。 湖畔的观眾早已炸开了锅。 刚才那一手滤渣提纯,虽然绝大多数人並不了解其中的具体难度,但他们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的技艺之高超。 “天哪,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原以为他只不过是在胡乱试探,没想到他的炼丹术竟然如此厉害!” “这面具公子……真的是个奇才啊!” 许多人忍不住为萧寧鼓掌,甚至有些观眾已经开始小声议论,猜测他的真实身份。 “这等技艺,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难道,他是某个大家族的后裔?” “也许,他是某位隱世高人的关门弟子!” 一时间,各种猜测纷至沓来,整个湖畔的气氛变得愈发热烈。 然而,就在这一片议论声中,丹炉旁的萧寧却依旧平静如初。 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炉膛中那澄澈的金色药液,唇角微微扬起,隨即缓缓转身,目光落在身后的眾人身上。 “接下来……” 他的话音低沉而平静,却仿佛带著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所有人的心中都猛地一紧。 “便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此言一出,整个湖畔的气氛瞬间凝固。 霞光媚微微一怔,隨即眯起眼睛,目光中透著几分复杂的情绪:“最后一步吗?这可不是轻易能完成的……” 丁秋辞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目光死死盯著萧寧,心中涌动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期待。 丁家与楚家的人也纷纷屏息以待,目光中既有质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最后一步……结局到底会是什么?” 没有人开口,甚至没有人再敢发出一点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寧身上,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动作。 炉火的光芒跳动著,將每个人的表情映照得清晰无比。 这一刻,空气中仿佛瀰漫著无形的压力,令每个人都感到心头沉重。 萧寧站在炉火旁,身姿笔挺,白衣微微被炉火的热浪拂动,却不显半分狼狈,反而越发衬得他从容淡然。 他的双手微微垂在身侧,指尖隱隱透著一股鬆弛的力量,仿佛他始终掌控著一切,不曾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 火光映在他戴著面具的脸上,面具后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如同一汪幽潭,没有一丝波澜,却让人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无法忽视的威压。 他的唇角轻轻上扬,带著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里似乎藏著一种说不出的篤定,仿佛接下来的最难一步,於他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 萧寧的姿態如山般稳如磐石,又如天边的明月般淡然出尘。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整个场上的焦点都不由自主地匯聚在他身上,仿佛那座丹炉之內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舞台背景。 此刻,炉火跳跃不止,而萧寧如同高山大川,巍然不动。 第530章 三沸三沉! 胭脂湖的夜晚,仿佛被万千繁星铺满。 湖水在月光的映衬下闪烁著点点银光,微风拂过,盪起粼粼波纹,倒映著舞台上炽热的火光与人们凝聚的目光。 湖畔的柳条低垂,仿佛也在屏息静观著这一场惊世之局。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草木清香,与丹炉周围散发出的浓郁药香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既紧张又振奋。 四周的灯火已然將夜色驱散,明亮的光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勾勒出他们专注的神情。 此时,整个湖畔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的目光都紧锁在舞台中央,那座散发著炽烈热浪的丹炉上。 “终於要到最关键的一步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低低的议论,却在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无数观眾屏住呼吸,紧紧盯著舞台上那座通体赤红的丹炉,仿佛下一瞬间,这座丹炉便会喷薄出所有的悬念与奇蹟。 “三沸三沉,终於要开始了吗?” 台下,一名年长的学者轻轻捋须,声音中带著难掩的激动与担忧。 另一名年轻士子忍不住问道:“先生,这三沸三沉,究竟是什么?” 学者目光深远,语气中透著一丝敬畏:“三沸三沉,乃是炼丹术中最难掌控的一步,没有之一。” “尤其是母丹的炼製,三沸三沉可谓成败的关键。” 他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仿佛在整理思绪,而后继续说道:“炼丹时,药材在经过沸腾三次的过程后,必须迅速进入冷却沉淀的状態。这不仅要求炼丹师对火候的掌控精確到极致,还需要把握住药材的药性平衡,稍有偏差,便会导致药性流失殆尽。” 年轻士子瞪大了眼睛,语气里透著深深的不解与震惊:“难道药性会直接消失?” 学者点了点头,神情严肃:“正是如此。尤其是母丹所需的二十六味药材,其药性极为复杂且脆弱。每一味药材在三沸时的受热与融合,都必须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否则,一旦火候稍重,药性便会因过度沸腾而完全破坏。” “更何况,母丹的三沸三沉,需要多种药材同时进行,火候、时间、灵气的注入,每一步都是千钧一髮。” 年轻士子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又问道:“那丁家人……难道也无法完成吗?” 学者微微摇头,嘆了口气,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丁家歷代以来,確实在三沸三沉的炼丹术上有著极高的造诣。但就算是丁家,也只有家主和几位长老能真正掌控这一步骤。” “更不用说,这还是母丹。” 他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这些年来,凡是尝试炼製母丹的丹炉,无一不是在三沸三沉这一关上彻底报废。可以说,这一步,才是真正的炼丹分水岭。” 学者的声音並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许多观眾的耳中。 很快,议论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难怪之前母丹三次失败,原来问题都卡在了三沸三沉上。” “听说这一步骤连丁家的新一代天才都做不到,必须由家主亲自上场才有可能完成。” “这面具公子竟敢挑战这一步,他到底有没有把握?” “恐怕是强装镇定吧。就算他之前表现得再从容,可是三沸三沉岂是单靠气势就能过关的?” “是啊,丹炉里是火,不是虚张声势。” 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多,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透著深深的疑虑与担忧。 舞台上,霞光媚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台下眾人,而后转向那座丹炉,清亮的声音响彻湖畔:“诸位,我想各位已经知道了,三沸三沉,乃是炼丹中最难掌控的一步。” “尤其是母丹的炼製,三沸三沉的难度更是无法想像。”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带著一丝复杂,看向萧寧所在的方向:“歷代以来,母丹的失败,多数便是因为这一关的药性流失。” “而这一次,我们的面具公子是否能突破这一步,便是今日之局的最大悬念。” 她话音刚落,丁家一名长老便冷哼一声,低声说道:“三沸三沉的难度,岂是他一个外人能明白的。” 另一名长老微微摇头,语气中透著几分轻蔑:“別说他了,就连丁家年轻一代,能做到这一步的也不过五人。” “何况,这可是母丹。” 楚南岳站在人群中,目光微微一沉,低声说道:“此子的表现虽有些出人意料,但三沸三沉……哼,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完成。” 此时,整个湖畔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议论声都被一股无形的紧张感压下。 人们的目光纷纷聚焦在舞台中央,等待著那场悬念的揭晓。 丹炉四周,灵气流转,炉膛中的火焰跃动不止,透著一股炽烈的气息,仿佛下一刻便会喷薄而出。 “面具公子,真的能做到吗?” 所有人的心中都在问著同一个问题,而他们的目光,却全都凝聚在那个白衣如雪、从容淡定的身影之上。 此时的萧寧,正缓缓迈步走向丹炉。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著一种不容忽视的从容与坚定,那股自信的气场,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所有人,这一步,他定能完成。 风拂过他的衣襟,炉火的光芒映在他面具后的双眸之中,那双眸子深邃如夜空,却又透著一抹篤定与凌然。 三沸三沉,这炼丹术中的最难之难,便將在这一刻迎来真正的考验。 湖畔寂静无声,只有丹炉中火焰跳动的“噼啪”声,仿佛在为这场歷史性的突破拉开帷幕…… 胭脂湖的夜风缓缓拂过,带起柳枝轻轻摇曳,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不远处的丹炉在熊熊炉火的映衬下显得无比耀眼,炉膛內跳动的火焰將四周的空气烘得愈发炙热,仿佛连呼吸都带著一丝焦灼感。 此刻的湖畔,再无先前的喧囂。 无数人屏息凝神地看著舞台中央的丹炉,以及那白衣胜雪、从容淡定的身影。 在这一片静謐中,唯有火焰的噼啪声和灵气涌动的嗡鸣声交织,催动著每个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而在舞台一侧,丁秋辞双手背负,脸上看似平静,但双眸却死死盯著丹炉前的萧寧,目光中满是复杂之色。 “真是荒谬。”丁秋辞在心底低声道,嘴角带著一抹冷笑。 然而,这笑容中却夹杂著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三沸三沉…… 这四个字,对於整个炼丹界而言,意味著什么,丁秋辞比任何人都清楚。 特別是在炼製母丹的过程中,三沸三沉更是被公认为炼丹术中的绝对壁垒。 他丁秋辞身为丁家炼丹天才,哪怕得到了丁家数百年的传承,至今也从未尝试过挑战母丹的三沸三沉。 “面具公子……” 他在心中默念著这个名字,目光不自觉地移向那个站在丹炉前的身影。 “你真的能做到吗?” 丁秋辞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但不知为何,他的內心深处,却隱隱生出了一种不安,一种无法忽视的直觉——这个傢伙,或许真的可以做到。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恼火,也让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若他真的成功,那岂不是证明,先前三次失败的问题,根本不是丹方,而是我们丁家的炼丹技术?” 这个念头在丁秋辞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隨即便让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若真是如此,那对於丁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羞辱! “第一沸。” 萧寧低声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有种穿透力,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丁秋辞的目光瞬间一凝,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萧寧抬起右手,掌心微微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芒,那是灵气的波动。 他的手掌缓缓靠近丹炉,灵气如游龙般涌入炉膛,与其中炽烈的火焰融为一体,瞬间將炉膛中的药材包裹在了灵气与火焰交织的光芒之中。 炉膛內的药液开始沸腾,那种翻滚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仿佛一曲起伏跌宕的乐章。 药液的顏色隨著火焰的灼烧渐渐变化,从最初的清澈透明,逐渐转为一抹淡金色,隨后又变成了深沉的琥珀色。 每一个变化都仿佛经过了精確的计算,显得无比和谐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杂乱与偏差。 丁秋辞的眼睛微微眯起,眉宇间的质疑渐渐被惊讶取代。 “这傢伙……竟然能如此精准地控制火候?” 他忍不住在心底惊嘆,儘管心中仍存有几分不甘,但他不得不承认,萧寧的这一步操作,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隨著药液的翻滚逐渐趋於平缓,萧寧缓缓抬起手,掌心的灵气微微一收,而后迅速將另一道灵气注入炉膛。 药液的沸腾瞬间停止,整个炉膛中的光芒也隨之变得柔和下来。 “第一沉,开始。” 他轻声说道,声音依旧平静淡然。 丁秋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著炉膛內的变化,双拳不自觉地紧握起来。 第一沉的关键在於,將药液在短时间內迅速冷却,同时又不能让药性因为骤然降温而流失。 这一步骤,需要炼丹师对灵气的掌控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否则稍有不慎,药液便会直接废掉。 然而,萧寧的动作却依旧显得从容不迫,他的手掌微微旋转,灵气化作一条细细的光带,缓缓覆盖在炉膛的內壁上,仿佛为药液构建出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炉膛內的药液逐渐变得平静,那种琥珀色的光泽也开始变得愈发明亮,仿佛注入了一股新的生命力。 这一刻,丁秋辞的瞳孔微微收缩,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竟然真的……成功了?” 第一沸与第一沉完成的瞬间,整个湖畔的气氛陡然一滯,而后便是如潮水般的议论声四起。 “他真的完成了!” “刚才那一步,丁家能做到的人不过寥寥数人,他竟然轻鬆完成了?” “这面具公子,难道真的是炼丹大师?” “太不可思议了!单单是这一手,便足以说明,他绝非普通人。” 人群中,无数人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霞光媚的目光也变得愈发复杂,她紧紧盯著舞台上的萧寧,心中忍不住低声呢喃:“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而楚家人则是彻底变了脸色。 白须长老眉头紧锁,低声说道:“这一步……连丁家年青一代的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完成,他为何如此轻鬆?” 另一名长老的脸色也异常难看,语气中带著浓浓的疑惑与震惊:“难道我们错了?这丹方,真的没有问题?” 丁秋辞站在舞台一侧,整个人几乎僵住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炉膛內那一片平静如镜的药液,喉结微微滚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一手……” 他低声喃喃,心中满是震撼与复杂的情绪。 作为丁家年轻一代的炼丹天才,他深知第一沸与第一沉的难度,尤其是在炼製母丹的过程中,这一步几乎可以说是常人无法逾越的天堑。 但面前这个戴著面具的年轻人,却以一种令人无法置信的从容与精准,將这一关轻鬆跨越。 这一刻,丁秋辞的內心终於彻底动摇了。 “他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在他的脑海中不断迴荡,而他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隨著第一沉的完成,萧寧缓缓收回手掌,站直了身子。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炉膛,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举手之劳,完全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成分。 而他的这份从容与淡定,反倒让丁秋辞感到心中一阵发凉。 “第二沸即將开始。” 人群中,议论声再度升起。 “第一步竟然成功了,接下来的第二步,他还能做到吗?” “若他连第二沸也能完成,那可就是真正的奇蹟了!” “这面具公子,或许真的不是我们想像中的普通人……” 在这一片喧囂与期待中,萧寧缓缓伸出手,目光中透著一抹篤定的光芒。 他再次靠近丹炉,准备开启下一步的炼丹过程,而全场的目光,也再次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夜色愈深,胭脂湖畔的灯火宛如星河流转,倒映在湖水中,显得虚幻而迷离。 舞台上的丹炉在夜风的吹拂下,火焰愈发旺盛,炉膛內的光芒將四周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空气中那股浓厚的药香依旧瀰漫著,只是隨著时间的推移,药香中多了一丝说不出的紧张气息,像是每一缕香气都在诉说著这一刻的关键性。 舞台四周,观眾们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屏气凝神,死死盯著炉膛中光影流转的丹炉,等待著炼丹下一步的开始。 刚才第一沸与第一沉的完成,已然震撼了所有人,但正因为如此,接下来的步骤才显得更加引人注目。 人群中,丁方山冷冷地注视著舞台上的萧寧,眼神中满是质疑与不屑。 “第一步成功又如何?” “第二沸和第二沉才是这丹方的真正关隘!” 他双拳紧握,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丁家这些年来无数次尝试炼製母丹,每一次失败的根本原因,便是这第二沸与第二沉。 这一阶段,药材在炉膛內经过第一沉的冷却后,需要再一次高温加热,使得药性重新释放並融合。 但问题在於,母丹所用的药材极其特殊,经过第一沉的冷却后,其药性已经极为脆弱,一旦高温加热过头,药性便会彻底崩散。 反之,若火候不足,又会导致药材无法融合,功亏一簣。 正是因为这个环节过於苛刻,以至於丁家年青一代炼丹师中,无人能够通过这一步。 甚至,连丁方山亲自尝试时,也因火候控制不当,导致丹炉炸裂,彻底失败! 如今,这面具公子竟然扬言要完成第二沸与第二沉,丁方山內心深处,根本不相信他能做到。 “第二沸。” 萧寧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舞台四周的观眾们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丹炉,只见炉膛內原本已趋於平静的药液,隨著萧寧的灵气注入,再次开始剧烈翻滚起来。 火焰的顏色隨之发生变化,从柔和的金色转为耀眼的橙红色,宛如一条愤怒的火龙,在炉膛內肆意咆哮。 “第二沸,讲究的是火候与灵气的双重调和,既要將药性重新激发,又不能过度燃烧,这是炼丹师对自身控制力的极致考验。” 有懂行的学者低声解释道,语气中带著一丝担忧,“这一步若稍有不慎,整个炼丹过程便会彻底失败。” 听到观眾的议论,丁方山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冷笑。 “哼,就连我丁家长老们亲自出手,都未能通过这一步,他竟然妄想完成?” 他目光死死盯著丹炉內的药液翻滚,心中冷哼道:“第一沸或许他侥倖成功,但第二沸绝非单靠运气便能完成!”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萧寧的身上时,却不由得微微一怔。 只见萧寧站在炉前,身姿笔直,面具下的眼眸沉静如水,他的一只手掌轻轻抬起,灵气缓缓注入炉膛中,仿佛在描绘一幅精心构筑的画卷。 那份从容与淡定,令丁方山的心中微微一颤。 “他这……居然没有丝毫紧张?” 丁方山强压下心头的震动,暗自冷哼:“就算再从容,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炉膛內的药液在萧寧灵气的控制下逐渐趋於平稳,那种剧烈的翻滚慢慢变得缓和,顏色也从耀眼的橙红色转为淡淡的金黄色。 “他这是……压制了火焰的强度?” 人群中,有医者不由得低声惊呼,目光中满是惊讶,“居然能在这一步骤中,將火候控制得如此精妙!” “这可不是一般炼丹师能做到的啊!” “难道他真的是炼丹大师?” 议论声渐渐响起,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著炉膛內的变化,脸上写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 当药液的翻滚彻底停止,炉膛內的光芒也变得柔和起来,那种淡淡的金黄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宛如一汪澄澈的湖水。 萧寧缓缓收回右手,而后又缓缓抬起左手,手掌间的灵气如丝线般细腻,將炉膛四周的符纹连接在一起。 “第二沉。” 他的声音平静如初,却带著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与篤定。 隨著他的话音落下,炉膛內的药液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下来,原本那炽烈的金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透的琥珀色光泽。 药液的冷却过程极其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仿佛每一步都被精確地计算过一般。 “竟然是……完全平稳的冷却?” 丁方山的眼角微微抽搐,目光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傢伙的灵气控制力,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 当第二沉的冷却过程彻底完成时,炉膛內的药液已经恢復了先前的平静,那种琥珀色的光芒宛如一块完美无瑕的宝石,散发著令人心旷神怡的光芒。 观眾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发出低声的惊嘆。 “第二沸与第二沉,竟然都完成了!” “这面具公子的炼丹术,简直匪夷所思!” “丁家年轻一代无人能及,他居然如此轻鬆就完成了?” 霞光媚目不转睛地盯著萧寧,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喃喃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而楚家的长老们则彻底沉默了下来,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此人的实力……远超我们的预料。” 丁方山站在人群中,目光紧锁著炉膛內的药液,喉结微微滚动,却始终没有开口。 刚才的一幕幕,已然彻底顛覆了他的认知。 他死死握著拳头,手心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目光中的不甘与震惊交织在一起,久久难以散去。 “他真的完成了……” 此刻,舞台上的萧寧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炉膛,而后轻轻收回双手。 炉膛內的光芒渐渐趋於平淡,那种温润的光泽宛如一颗沉睡的明珠,散发著淡淡的光辉。 “第二沸与第二沉,已然完成。” 低沉的嗡鸣声渐渐平息,四周的空气中瀰漫著一种静謐而肃穆的气息,所有人都紧紧盯著萧寧,等待著他下一步的动作。 “第三沸与第三沉……开始吧!” 第531章 第三沸 夜色如墨。 观眾席上,本该热闹非凡的场景,此刻却是无比寂静。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著那座丹炉,以及丹炉前方那道身影,仿佛整个天地间,除了那跳动的火焰与静默的炼丹师,再无其他。 人群中,楚家长老们彼此对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一名年长的长老捋著长须,脸上的皱纹似乎因为惊讶而更加深邃。 “此人……竟然真的完成了第二沸与第二沉?” 他低声喃喃,语气中透著一种难以掩饰的震撼与迷茫。 另一名长老忍不住开口道:“就连丁家,也从未成功过,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我没记错,丁方山曾亲自尝试,却功亏一簣。” 这句话一出,几名长老纷纷点头,脸上的神情愈发复杂。 楚南岳站在一旁,眉头微皱,目光紧紧锁定在萧寧的身上,眼中既有深深的探究,也有一抹隱隱的敬意。 “难道我们楚家对於此人的推测,还是太过保守了?” 他的內心波澜起伏,却始终保持著外表的冷静。 与楚家的震惊相比,丁家人內心的衝击更为猛烈。 丁方山站在人群前列,死死盯著炉膛內那逐渐平息的药液,原本不屑与冷漠的神情早已荡然无存。 他的双拳紧握,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他……真的做到了。” “而且,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完美。” 丁方山喉结微微滚动,目光中满是难以掩饰的震撼与不甘。 他自问炼丹天赋不低,甚至在丁家年轻一代中稳居第一,可在第二沸与第二沉的环节上,他始终无法迈过去。 而这个从未听说过名號的面具公子,却在眾目睽睽之下,轻描淡写地完成了这一点。 “他的手法……分明已经超越了丁家对这一环节的认知。” 身旁的丁家长老们纷纷低声议论,语气中带著掩饰不住的惊嘆与疑惑。 “这不可能!” “丁家之中,连家主都未能做到,他为何能够成功?” “他的火候掌控,已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恐怕比我们丁家最顶尖的炼丹师还要精准!” 丁万山站在队伍最前方,深邃的目光落在萧寧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他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凝重之色,缓缓说道:“此人並非凡俗之辈。” 这短短一句话,令周围的丁家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舞台另一侧,霞光媚轻轻握著摺扇,指尖微微颤抖。 她目光复杂地看著萧寧,眼中有震撼,有欣喜,也有一抹深深的钦佩。 “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她低声喃喃,嘴角微微扬起,仿佛此刻的她,已经忘却了之前的种种质疑与猜忌,只剩下对於萧寧的由衷敬佩。 “第二沸与第二沉,是母丹炼製的真正难关。” “丁家那么多人失败过,他却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这样的才情与能力,恐怕真的可以被称作神人。” 霞光媚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四周那些满脸震惊的观眾,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得意。 “能亲眼见证这样的奇蹟,实在是此生难得的幸事。” 舞台下的观眾早已无法按捺,他们纷纷发出低声惊呼与感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浓浓的钦佩。 “第二沸与第二沉,他竟然完成了!” “这可不是一般炼丹师能够做到的事情!” “丁家那些自詡炼丹高手的人,怕是都要羞愧了吧?” “从今天开始,这位面具公子的名字,必將名扬天下!” 一些年长的学者忍不住感慨道:“如此年轻,便有这等才情,真是前无古人。” “这不仅仅是炼丹的技艺,更是对於火候、灵气、药性的深刻理解。” “他的一举一动,皆是艺术。” 人群中掌声渐起,逐渐匯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浪潮,仿佛要將这一刻的激动与敬佩尽情宣泄。 然而,站在舞台上的萧寧,仿佛与这些喧囂隔绝了一般。 他依旧保持著先前的从容与淡定,动作间没有丝毫慌乱,目光中更没有一丝自满与得意。 他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划过,灵气隨著他的动作注入炉膛,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炉膛內的药液已经完全平息,那种琥珀色的光芒越发浓郁,透著一股让人心生安寧的气息。 “第三沸与第三沉……” 有人低声说道,语气中透著一抹复杂的情绪,“才是真正的巔峰考验。” 丁方山微微眯起眼睛,死死盯著萧寧的背影,心中默念道:“你能完成到哪一步?” 霞光媚轻轻合上摺扇,目光中带著深深的期待:“若他真能完成……那便是天大的奇蹟。” 在这一片紧张而凝滯的气氛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座丹炉上,等待著最后的奇蹟上演。 空气愈发安静,连夜风拂过柳枝的声音都显得分外清晰。 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跳动著,映照在所有人的瞳孔中,仿佛燃烧著他们心中的希望与悬念。 夜风徐徐,胭脂湖的灯火映照在湖面,微微泛起波光,宛如天上的星辰坠入人间,点缀著这片因炼丹而紧张肃穆的天地。 炉膛內的火焰跳跃著,散发出迷人的金红光芒,那光芒映照在萧寧的身上,將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朦朧的光晕中。 他静静站在丹炉前,目光专注,神情沉稳如山,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喧囂都无法撼动他的內心。 这一刻,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手指轻轻掠过炉膛边缘,注入的灵气如行云流水般流淌,点燃了第三沸的序章。 炉膛中的火焰在灵气的调控下猛然一涨,炽热的温度扑面而来,甚至连距离舞台数丈远的观眾都能感受到一阵灼热的气息。 萧寧微微抬起手,指尖轻轻一转,炉膛內的火焰立刻如听从號令的士兵,瞬间变得平稳下来。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动摇,始终凝视著炉內那逐渐翻滚的药液。 每一滴灵气注入,都精准地控制著火焰的强弱,每一分药液的变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手腕微微一抖,一丝微不可察的灵气被导入丹炉,恰到好处地激发了药液中的某种药性,那种琥珀色的光芒越发明亮,宛如一颗即將破茧而出的珍珠。 他的呼吸平稳如初,额头未见一丝汗水,仿佛眼前这步步惊心的炼丹过程,不过是一场信手拈来的閒庭信步。 舞台下,丁方山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丹炉,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忧虑与疑惑。 “萧寧的表现,確实超出了预料。” “不过……” 他略微沉吟,低声问向身旁的长老:“以目前的药液状態,真的能支撑第三沸和第三沉吗?” 站在他身旁的白须长老缓缓摇头,目光复杂地看著丹炉,语气中带著一抹深深的无奈:“从药性来看,已经接近极限。” “第三沸的关键,是將药性完全凝聚,达到巔峰。而在母丹炼製中,药材本身的特性十分难以驾驭。” “如果火候稍有不慎,整个丹炉便会崩裂。” 另一名年长长老嘆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的確如此。就算第一沸和第二沸都完美无缺,但第三沸的难度,远远超出了常人能想像的极限。” 丁方山点点头,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我们的长老会中,曾经有两位亲自尝试过母丹的第三沸,但都未能成功。” “母丹的药性太过强大,一旦超过界限,就连最顶尖的炼丹师都无法控制。” 白须长老沉声说道:“更何况,这三沸三沉,彼此环环相扣。若第三沸失败,那之前的努力便会彻底化为泡影。” “只有控火技术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才能在这样的条件下完成。” 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投向丹炉前的萧寧,语气中透著一丝怀疑与不屑:“但那等境界,连我们丁家都未曾有人达到过。他又如何能做到?” 另一名长老缓缓点头,声音低沉:“不错。就算他前两步表现得再惊艷,但炼丹最终看的,还是结果。” “第三沸之后,药性若无法平衡,那便功亏一簣。” “他的炼丹手法虽然精湛,但以他的年纪和经验,能到这一步已经是奇蹟了。” “如果非要完成第三沸,那无异於与天爭命。” 丁方山听著几位长老的分析,眉宇间的忧虑愈发浓重。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透著一丝冷意:“无论他前面如何表现,若在第三沸失败,那他的丹方便没有任何意义。” “母丹的炼製,本就是炼丹界的禁忌难题,不是谁都能轻易触碰的。” 舞台下的观眾们,也都紧紧盯著丹炉,低声议论著眼前的一切。 “这第三沸,听说连丁家家主都未能完成过。” “是啊!母丹的药材太过复杂,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簣。” “面具公子虽然才情过人,但在这种绝对难题面前,他真的能成功吗?” “恐怕难了吧!毕竟,就连丁家这样的炼丹世家都无法完成……” 儘管不少人对萧寧充满期待,但面对这堪称不可能的任务,绝大多数人都难掩心中的质疑。 然而,舞台上的萧寧,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些议论与质疑的影响。 他的动作依旧从容不迫,手腕微微一转,那流淌的灵气便精准地注入炉膛,宛如点燃了某种隱秘的力量。 炉膛中的火焰忽然暴涨,又迅速收敛,仿佛在他的操控下化作了一只温驯的灵兽,听从著他的指挥。 他的目光专注而深邃,仿佛能穿透炉膛,看清其中药液的每一丝变化。 那种专注的神態,让周围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或许,他真的能做到。” 这个念头,在许多人心中悄然升起,却又让他们自己感到不可思议。 丁秋辞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著萧寧,喉咙微微滚动,心中既有深深的质疑,又夹杂著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若他真的能完成第三沸,那……”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但目光却紧紧盯著萧寧的背影。 炉膛內的火焰跳跃著,映照在所有人紧张的脸上,空气中瀰漫著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重气氛。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第三沸与第三沉的最终结局。 这个答案,將决定萧寧是墮入深渊,还是登临巔峰! 夜色如墨,胭脂湖的水面泛著点点波光,湖畔的灯火静静地燃烧,洒下一片朦朧的暖光。 微风拂过,柳枝轻摆,仿佛也在为这一场千古未见的炼丹静默观望。 空气中瀰漫著浓浓的药香,炉膛內的火焰依旧燃烧著,那炽烈的光芒將舞台四周映得如同白昼。 这一刻,湖畔聚集的眾人已然屏住了呼吸,每个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萧寧与那座丹炉之上。 儘管刚刚第二沸和第二沉的成功,已足以让所有人感到惊讶,但眼下,更多的质疑与不安,却再次在眾人心中升腾。 霞光媚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萧寧从容的背影上,眉头微微皱起。 她並未出声,但那双明眸中透出的复杂情绪,却將她內心的纠结展露无遗。 “他居然连第二沸都完成了。” 她心中默念,语气中带著一丝难以置信。 “难道他真的能够做到第三沸?”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被隨即压下。 “不可能。” 霞光媚低声说道,语气坚定,但心中却依然掺杂著几分犹疑。 母丹炼製的第三沸,难度之高,堪称登峰造极。 哪怕是丁家的炼丹长老,都未曾成功过。 一个外人,如何能够超越他们? 佳丽席上的紫烟绕,手中摺扇轻摇,眉宇间显露出几分沉思。 她目光平静地注视著丹炉,红唇微启,轻声说道:“萧寧……果然还是不同寻常。” 一旁的银月华闻言,忍不住侧头问道:“紫烟绕小姐是觉得,他能成功?” 紫烟绕抬眼看向她,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他之前的表现,已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第三沸,也未必不可能。” 银月华听罢,若有所思,但隨即轻轻摇头:“可母丹的第三沸,连丁家都未能完成过。他毕竟不是炼丹世家出身,仅凭这些,就想超越丁家,未免太过天方夜谭。” 紫烟绕收回目光,神情淡然:“若成,便是奇蹟。若败,也不过是和丁家一样。” 台下的观眾们议论纷纷,压低的嗓音仿佛连成了一片涌动的波涛。 “第二沸和第二沉都完成了,確实让人意外,但第三沸就……” “这可是丁家都未曾成功的部分。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 “或许他只是运气好,勉强撑过了前两步。” “不过,能做到第二沸,已经是绝世奇才了。第三沸就別苛求了。” “话虽如此,可如果他真能完成,那才是真正的奇蹟啊!” 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心存期待,更多的则是將信將疑。 儘管所有人都希望见证一场前所未有的传奇,但內心深处,大多数人却依然认为,萧寧最终会止步於此。 楚家人站在人群中,神情各异。 白须长老拢袖而立,目光沉沉地看著舞台,眉头紧皱,语气中透著浓浓的质疑:“第二沸完成,已属侥倖。” “至於第三沸……” 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带著毫不掩饰的怀疑:“莫说他萧寧,就算是丁家家主亲自上场,也未必能成功。” 另一名长老缓缓点头,声音低沉:“没错。这一步骤的难度,早已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围。” “母丹的药材特性极为复杂,一旦进入第三沸,药性会迅速紊乱,极难控制。” “没有深厚的火候掌控技艺,根本不可能完成。” 楚南岳静静站在一旁,目光始终锁定在萧寧的身影上。 儘管他並未开口,但那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著浓浓的探究与怀疑。 丁家的炼丹师们站在舞台一侧,目光紧盯著丹炉,神情中带著难以掩饰的不屑与警惕。 “他能完成第二沸,確实出乎意料。” 一名年轻炼丹师冷笑道,语气中透著几分酸意:“但第三沸,绝无可能。” “他的手法虽然老练,但经验终究不足。” “更何况,第三沸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更需要对药材特性的深刻理解。这一点,他远远不如我们。” 然而,在这些言辞之中,也有几名炼丹师露出了隱隱的担忧之色。 “可是,他刚才的表现,的確比我们预想得要好。” 一名中年炼丹师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安:“如果他真的完成了第三沸,那……” 他的话並未说完,却让旁边的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丁方山站在中央,目光复杂地注视著萧寧,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不管他前面如何表现,只要第三沸失败,那一切便是徒劳。” 丹炉前,萧寧屹立如松。 炉膛中的火焰在他的控制下跳动不止,赤红与淡金交织,宛如一条神秘的火龙,在炉內翻腾咆哮。 周围的空气被高温炙烤得微微扭曲,那种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萧寧缓缓俯身,將头凑向炉膛,目光专注地注视著火焰的变化。 炽热的光芒映在他的面庞上,连眼底都仿佛被火光点燃,显得愈发深邃而锐利。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计算某种细微的差异。 萧寧右手轻轻一抬,掌心的灵气化作一缕微光,缓缓注入丹炉四周的符纹中。 火焰的温度隨之略微降低了一分,炽烈的波动逐渐变得平稳。 左手迅速从身旁的药箱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冰石,轻轻投向丹炉旁的小槽。 隨著冰石融化,淡淡的水雾升腾,与炉膛內的高温形成微妙的对冲,保持了炉內药性的平衡。 萧寧的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毫无半点停滯,仿佛早已烂熟於心。 “还差一点点。” 他低声呢喃,隨即再次將头凑向炉膛,鼻尖几乎触及火焰的边缘,仔细嗅著空气中弥散的气味。 “药性开始融合,但仍有一丝不稳。”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周围的耳中,显得无比篤定。 他伸手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插入炉膛內的药液中,轻轻搅动了几下,隨即將银针取出。 针尖处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液膜,萧寧將针凑到唇边,轻轻一吹,药液的香气便隨著微风四散开来。 他闭上眼睛,神情专注,片刻后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时机到了。” 萧寧迅速调整姿態,双手同时扬起,掌心的灵气如两条游龙般注入炉膛。 火焰瞬间升腾而起,赤红的顏色变得愈发浓烈,与淡金色交融在一起,宛如一片绚烂的霞光。 他略一抬头,目光落在旁边的丁秋辞身上。 “准备下一个药引。”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却透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丁秋辞微微一愣,隨即迅速反应过来,將一份粉末状的药材递给萧寧。 萧寧接过药材,手腕微微一转,轻轻撒入炉膛。 药粉刚刚进入火焰,便立刻融化成液体,与炉內的药液迅速混合在一起,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响。 火焰的顏色隨著药粉的融入再次发生变化,变得更加炽烈而均匀。 萧寧再次將头凑近火焰,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辨別火焰的温度与药性的交融程度。 他微微頷首,右手缓缓向下一压,炉膛中的火焰隨之迅速收缩,变得温和而稳定。 “火候稳住了。” 丹炉內的嗡鸣声逐渐变得高亢,那种低沉的震动透过炉壁传来,仿佛一颗强大的心臟正在剧烈地跳动。 萧寧並未因此而显露出丝毫慌乱,他的手掌轻轻贴在炉壁上,感受著炉內的温度变化。 片刻后,他再次將头凑向炉膛,目光如炬,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药性完全融合,第三沸已完成一半。”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炉膛內的火焰愈发耀眼,那种瑰丽的光芒將萧寧的面容映得更加深邃而神秘。 湖畔的风声渐渐平息,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萧寧的身上。 他站在丹炉前,目光沉静,手中的动作轻柔而精准,每一步都透著一种无法言喻的从容与自信。 成,则一战封神。 败,则前功尽弃。 湖畔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仿佛连天地都屏住了呼吸,只为等待那最终的答案! 第532章 第三沉! 萧寧站在丹炉前,面具后的眼神深沉而专注。 炉膛內的火焰微微跃动,浓烟裊裊升起,仿佛天地间的一幅巨画在他的操控下徐徐展开。 这一刻,湖畔的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那决定成败的最后一步。 萧寧动作沉稳,將手中的银针再次插入丹炉的特定位置。 这一次,他的速度比以往更加缓慢,却也更加精准。 每一次落针,仿佛都经过了无数次计算,与炉內火焰的变化完美契合。 丹炉的药液在他的调控下逐渐沸腾,表面泛起一层金红的光泽,那种光芒如同初升的朝阳般炫目。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他的每一次操作之间,总会將头缓缓探向炉膛上方。 他的面具隱入滚滚浓烟中,似乎在感知著什么,又似乎在以这种方式观察药液的变化。 “这是在做什么?” 观眾席上一片低语,眾人目光交织在一起,既有疑惑,也有深深的震惊。 第二次將头探入浓烟中时,连丁秋辞都忍不住低声嘀咕:“他这是在装神弄鬼吗?” 然而,这一次,当萧寧抬起头时,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旁人投来的质疑目光,自顾自地再次调整火候。 炉內的火焰跳动得更加剧烈,药液的翻滚声愈发清晰,那种奇妙的韵律,仿佛与他的每一个动作同步。 这一刻,他不只是一个炼丹师,更像是一位正在演奏天籟乐章的指挥家。 终於,萧寧的双手在炉口上方交错而过,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优雅。 他再次探头观察,浓烟將他的面具与周围的景象完全隔绝,而当他再次直起身时,炉內的药液忽然停止了翻腾,变得一片平静。 那金红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琥珀色光泽,泛著淡淡的柔光,令人一眼便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第三沸完成了。” 他低声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却如同一声雷霆般炸响在整个湖畔。 全场震惊 霞光媚握著手中的摺扇,几乎用力得指节发白。 “他真的完成了?” 她低声喃喃,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紫烟绕面露复杂之色,目光深深锁定在萧寧的身上:“这人……到底是谁?” 银月华低垂的手指轻轻摩挲著腰间的绢帕,眼眸中波光流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轻易下结论。 丁秋辞瞪大了双眼,整个人几乎僵在原地。 刚才的每一个细节,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却完全无法解释萧寧是如何做到的。 那种精准到极致的控火技巧,连他这个丁家的天才弟子都只能望而却步。 “我……” 他低声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他原本满腹的质疑与不屑,此刻却化作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像是挫败,又像是钦佩。 楚南岳的目光死死盯著萧寧,沉默了良久。 白须长老则忍不住开口:“第三沸!他真的完成了!” “这可是连丁家都未曾完成的步骤,他竟然做到了?” 另一名楚家长老皱著眉,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难道我们之前的判断都错了?这丹方……真的有可能?” “我的天啊,他真的成功了!” “这第三沸,可是传说中最难的一步,就连丁家长老都做不到啊!” “难道这面具公子,真的比丁家更懂炼丹?” “这人简直是个妖孽!” 无数讚嘆声此起彼伏,围观的人群如同沸腾的锅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动与震惊。 丁方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死死盯著丹炉內的药液,久久不语。 “竟然真的成了。” 他声音低沉,却充满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我们丁家了几十年的时间,却从未做到的事情,他仅凭一己之力便完成了?” 他的拳头不由得紧握,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控火的技巧……究竟是怎么练成的?” 萧寧从容地站在丹炉旁,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 他伸出手,缓缓关闭了炉膛的阀门,將最后一丝热气封存其中。 “接下来,第三沉。”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將决定成败。 丹炉前,金黄色的光芒在夜风中微微跳动,宛如湖畔明灯。 那耀眼的火光透过炉膛的小孔,將整个湖畔的视线都牢牢吸引过去。 萧寧的身影立於炉旁,面具遮掩了他的神色,但他那镇定自若的姿態却让人不禁屏息。 在万眾瞩目中,他即將迈入最困难的阶段——第三沉。 丁家阵营內,丁方山目光凝聚在丹炉之上,眉头深锁,双手缓缓握紧。 “第三沉的要求,不只是对火候的精准掌控。”他语气低沉,“更难的是在药液的逐步浓缩中,保持药性的平衡与相互作用。” 一名长老忍不住低声道:“家主,当年我们尝试过的几次第三沉,皆因药性失衡而失败。” “火候稍微过一点,药液的核心成分便会化为虚无;不足,则无法达成应有的药效。” 另一名长老神情凝重,附和道:“更何况,这还是母丹。如此复杂的配方,仅仅过两沸就已经是奇蹟了。他不可能做到第三沉。” 儘管语气坚定,但所有人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炉旁的萧寧。 他们的心中虽然抱著质疑,但也暗藏一丝期待,期待奇蹟真的能再次降临。 丁秋辞站在萧寧身旁,默默注视著丹炉內不断翻滚的药液。 他已经完成了萧寧指派的控火任务,但內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这人……真的是外行吗?” 从第一沸到第三沸,萧寧的表现堪称无懈可击。 每一个动作都透著极高的专业性与精准度,甚至连丁家最为严苛的炼丹师也无法挑出毛病。 “可是,第三沉……连丁家长老都无法完成的步骤,他真的能做到吗?” 丁秋辞的目光复杂而纠结,既有对萧寧的不信任,也带著一点无法忽视的钦佩。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接下来,你需要我做什么?” 萧寧侧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却透著篤定:“保持火焰稳定即可。其他的,不需要你操心。” 丁秋辞听著这不容置疑的语气,內心竟莫名感到一丝安心。 炉膛內的药液开始散发出浓烈的香气,那股香味並非平常的清甜,而是夹杂著一丝淡淡的苦涩,宛如一段未解的心事。 萧寧伸出手,用一根细长的竹籤轻轻搅动药液,动作轻柔且精准。 炉內的翻滚声仿佛与他的动作融为一体,节奏分毫不差。 “控住火头,减一分。”萧寧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般从容不迫。 丁秋辞迅速调整炉底的火焰,確保其达到萧寧要求的状態。 萧寧则將头低了下来,靠近药液,仔细观察其粘稠度与光泽。 他沉稳地用竹籤挑起一滴药液,在火光中仔细端详,隨即轻轻点头:“可以了。” 舞台下,观眾们的视线始终追隨著萧寧的每一个动作。 “这动作好熟练啊,感觉比丁家的炼丹师还要厉害。” “確实,那种从容与精准,简直不像第一次接触母丹炼製的人。” “不过,第三沉真的能成功吗?据说这才是最难的步骤。” “丁家长老都失败了,面具公子真的能做到吗?” 人群中不时传来低声议论,既有对萧寧的称讚,也有对他能否完成第三沉的怀疑。 炉膛內的药液顏色逐渐由金黄色变为深红,那光泽宛如最顶级的琥珀般剔透美丽。 然而,正是这个顏色变化,预示著第三沉的开始。 药液的浓稠度逐渐增加,对火焰的敏感度也隨之大幅提高。 稍有不慎,整炉药液便可能化为灰烬。 萧寧却依旧神情淡然,他用竹籤轻轻划过药液,观察其厚度与流速,隨即微微一笑:“调整火焰,保持在这个温度。” 丁秋辞迅速调整炉底的木炭分布,用扇子控制火势,確保其稳定在萧寧要求的范围內。 萧寧缓缓取出一片薄薄的药叶,轻轻放入炉中。 药叶一接触药液,瞬间被融化,隨即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气,与原本的药香完美融合在一起。 “这种层次的掌控……”丁秋辞的手微微颤抖,忍不住低声自语,“简直匪夷所思。” 他瞥了一眼萧寧,见对方的面具依旧没有丝毫波动,那种篤定的气场让他感到既钦佩又不可思议。 舞台另一侧,丁方山与几名长老一直紧盯著萧寧的操作。 “这人的控火技术……竟然如此细腻。”一名长老忍不住低声感嘆。 “確实,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为精准,甚至可以说是教科书般的完美。” 丁方山却摇了摇头,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屑:“即便如此,也不过是表面功夫。” “第三沉最难的部分在於最后的凝结过程。火候稍有不稳,整个药液都会失去药性。” “而且他的丹方,本身就存在问题。” 儘管丁家人心中充满疑虑,但他们的目光却始终不曾移开,心中那微不可察的期待逐渐加深。 炉膛內的翻滚声逐渐减弱,药液的顏色从深红转为暗金,香气也变得愈发浓郁而复杂。 “下一步,收火。” 萧寧的声音响起,低沉而篤定。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著炉膛,等待著最终的揭晓。 炉火的跳动在夜风中如舞蹈般灵动,却散发出让人屏息的炽热。 丹炉內的药液渐渐凝聚,顏色逐步趋於稳定,而那股浓烈的香气,愈发瀰漫至整个湖畔,令人心神震撼。 萧寧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尤为沉稳,他微微侧头,看向一旁满脸纠结的丁秋辞。 “接下来,需要你帮我掌控辅助火候。”他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丁秋辞一怔,目光复杂地盯著萧寧。 自他接触炼丹以来,还从未有谁敢这么平静地命令他。 “我?” 他的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可置信,但萧寧没有多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是你。” “你刚才的调整还算不错,说明你具备控火的天赋。现在,听我的。” 平日里自詡天才的丁秋辞,在这一刻竟然感到一丝慌乱。 他强作镇定,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微微颤抖。 “你……需要我做什么?”他低声问道。 萧寧的目光清亮如湖水,淡淡说道:“按照我说的,调整这几个火点。记住,火焰不能过旺,也不能过弱,像现在的温度,保持住。” 丁秋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迅速投入到任务中去。 他按萧寧的吩咐调整了炉底的炭块,重新分布了火焰的位置。 “好,就是这样。”萧寧的声音传来,像是鼓励,又像是肯定。 这一声简单的评价,竟让丁秋辞內心涌出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他不由得更加专注,整个人都投入到控火之中。 丁家阵营內,丁方山始终盯著炉膛,目光中透著复杂的情绪。 “他已经完成了第三沉的一半。”一名长老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难以置信。 丁方山微微一哼,沉声道:“完成一半不算什么。第三沉的难度在於最后的凝结,这一步……神仙都做不到!” 另一名长老点头附和:“的確。药液的药性在这一阶段最为脆弱,哪怕稍有一丝偏差,整个药方便会报废。” “更何况,他的丹方本就存在瑕疵。” 儘管他们的语气中带著不屑,但彼此交换的目光中,却透著几分无法掩饰的紧张。 舞台下,观眾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丹炉之上,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放轻了几分。 “面具公子真的能做到吗?” “看他的动作,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可是,这可是第三沉!就连丁家长老都失败过,他真的能完成?” “我觉得他会成功……不知为何,就是有这种感觉!” 议论声此起彼伏,却都止於低声,仿佛怕惊扰了炉膛內的药液。 炉膛的药液在温度逐渐升高中,开始发出轻微的“咕嚕”声,那声音细微而有节奏,仿佛在诉说著丹炉內部的变化。 萧寧缓缓伸手,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药叶,轻轻撒入炉中。 药叶瞬间溶解,与药液完美融合。 他低下头,靠近炉口,鼻尖几乎触及那翻腾而出的浓烟,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调低一分。” 他侧头对丁秋辞说道,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丁秋辞迅速调整火焰,动作嫻熟而专注。 此刻,他的心中竟不再有丝毫怀疑,甚至开始隱隱期待,期待著亲眼见证一个奇蹟的诞生。 药液的顏色逐渐由深红转为暗紫,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光泽,仿佛流动的宝石,闪烁著幽幽的光芒。 香气也愈发浓郁,那股清苦中带著一丝甜意的气息,竟让许多人闻之便感到精神一振。 萧寧伸手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用极为轻柔的手法探入炉膛。 他的动作轻如鸿毛,却精准至极。 银针触碰药液的一瞬间,泛起了细微的波纹,那波纹迅速扩散开来,与炉內的光芒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奇异的漩涡。 “收火。” 他缓缓抬手,示意丁秋辞调整火势,將火焰降至最低。 丁秋辞迅速执行,火焰渐渐变小,炉膛內的温度隨之降低。 萧寧再次將头靠近炉口,仔细观察著药液的变化。 他伸手轻轻敲了敲炉盖,隨即低声说道:“可以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萧寧缓缓抬起双手,將早已准备好的炉盖拿起,稳稳地盖在丹炉之上。 炉盖落下的一瞬间,炉膛內的药液发出一声轻微的震颤,隨即归於平静。 那一声细不可闻的震动,仿佛是母丹的一声嘆息,又似是宣告著某种结局的来临。 整个湖畔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著丹炉,等待著最后的结果揭晓。 “他……真的完成了第三沉?” “炉盖都盖上了,难道……” “成功了吗?!” 议论声虽低,却充满了激动与不安。 然而,无论是观眾,还是丁家和楚家的人,此刻都明白,真正的答案,只有等丹炉打开的那一刻,才能揭晓。 萧寧抬起头,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滑落。 他微微抬手,用袖口轻轻拭去汗水,目光淡然地扫过四周那无数期待的眼神。 “完成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像是一块石子落入湖心,瞬间在寂静的人群中激起层层涟漪。 “等待半刻,便可开炉。” 这几个字宛若一把钥匙,打开了眾人心中无数的猜测与疑问。 丁家阵营內,几位长老面面相覷,目光中满是浓浓的不信。 丁方山冷哼一声,语气中透著一抹嘲讽:“完成了?不过是盖上炉盖而已,就能说明问题?” 一名长老也隨即附和:“没错,最重要的还是开炉那一刻。药性是否平衡,丹成与否,还未可知。” 另一名年长的长老抚须沉思,眉头紧锁:“即便炉膛內的药液经过了三沸三沉,是否能成功凝结成丹,依旧充满了变数。” “更何况,他的丹方本就存疑。” 丁方山点头,目光中满是篤定:“不错。这小子不过是侥倖完成了几个步骤,根本不可能真正炼成母丹。” “半刻之后,真相自会揭晓。” 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自信。显然,在他看来,这一场较量的结果早已註定。 与丁方山等人的篤定不同,丁秋辞此刻的心情却复杂到了极点。 他站在炉旁,目光紧紧盯著那冒著微微热气的炉盖,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刚才的每一个细节。 萧寧的每一步操作,细腻而精准,那种炉火纯青的控火技巧,连他都不得不暗暗佩服。 “他真的能做到吗?” 丁秋辞低声喃喃,语气中透著一丝自我怀疑。 平日里,他自詡为丁家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炼丹师,却在萧寧面前屡屡感到挫败。 “如果他成功了,那岂不是说明……他的炼丹术远在我之上?”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如同藤蔓般迅速蔓延,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投向炉膛。 “无论如何,我必须亲眼见证。” 楚家阵营內,几位长老也在低声议论著。 一名中年长老微微摇头,语气中透著不解:“丁家歷经多年都未能炼成母丹,这小子凭什么能做到?” 另一名长老却显得更为谨慎:“不可小覷。他方才的表现,已然超出寻常炼丹师的水准。” 楚南岳静静站在一旁,目光如炬地盯著丹炉,沉声说道:“无论他是否成功,今日之事,已足够震撼。” “但若他真能炼成母丹……”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却让周围的人纷纷露出沉思的神情。 “若成功,面具公子必將名震天下!” 舞台中央,霞光媚静静站立,目光始终未离开丹炉半分。 她的手中轻轻握著丝帕,指节微微用力,显然心中並未如表面那般平静。 “真的会成功吗?” 她在心中默默问自己,却无法得出一个明確的答案。 萧寧的表现一次次超出了她的预料,让她对他的信心逐步增加,但母丹的难度,仍让她无法完全释怀。 “若他成功了……” 她低头轻轻咬住下唇,目光复杂地看向萧寧的背影。 那道身影虽不高大,却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峰,令她心生敬畏与钦佩。 湖畔的观眾席上,议论声早已此起彼伏,整个场地都被这无形的喧闹填满。 “半刻钟后就要开炉了!” “你们觉得会成功吗?” “我觉得……有可能。他刚才的操作太稳了,完全不像是外行人。” “但这可是母丹!歷来没人能成功,他真的能做到?” “哎呀,不管结果如何,能看到这种炼丹的场面,已经不虚此行了!” 这些议论声中,有怀疑,也有期待,还有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紧张与兴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炉膛內的热浪渐渐减弱,那股浓烈的药香却始终瀰漫在空气中,似乎预示著某种即將到来的奇蹟。 萧寧静静站在炉前,目光淡然,脸上依旧带著那抹从容的笑意。 他的背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挺拔而沉稳,仿佛不为任何外物所动。 “时间到了。” 隨著炉盖微微一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座丹炉。 第533章 成丹!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时间终於悄然流逝。 半刻钟的时光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空气中瀰漫的紧张感让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最终,那一声轻微的“啪”声响起。 萧寧缓缓抬起了手,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的观眾,最后定格在那座已经被期待多时的丹炉上。 他的动作轻盈而从容,仿佛这所有的一切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开炉。” 隨著这两个字落下,所有人都注视著萧寧,期待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惊异和紧张。 隨即,萧寧轻轻揭开了炉盖。 一阵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瞬间瀰漫了整个胭脂湖畔,宛如一道清风扫过,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那股香气,让人仿佛感受到了一股生命的力量,既温暖又神秘,令人陶醉其中。 这股香气远远地飘散开去,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这……这是母丹的香气?” 有人低声惊呼,语气中带著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怎么可能?” “难道面具公子……真的炼成了?” 观眾席上,议论声瞬间炸开,如同涟漪一般迅速扩散开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 不远处的霞光媚站在舞台中央,双眼紧紧盯著那座丹炉,面色复杂,心中波澜起伏。 她一时间难以置信,儘管先前她已经心生信任,但此刻看到炉膛中传出的药香,依旧无法抑制心中的震惊。 “他……真的能做到?” 她轻声自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然而,眼前那股扑鼻的药香无疑在告诉她——这就是母丹的香气,萧寧做到了! 丁家那边,长老们的脸色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股浓烈的香气吸引。 “这不可能!” 丁方山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惊,他握紧了拳头,原本冷静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信任。 “母丹的炼製,连我们丁家都无法突破的难关,竟然被这个外人轻鬆完成?!” 他的话音中带著一丝愤怒,更多的却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复杂。 旁边的长老们虽然表面上依旧保持冷静,但心中已然起伏不定。 “这个……怎么可能?!” “我们丁家所有炼丹师都无法完成的第三沉,面具公子竟然顺利完成了?” “这是什么手段?” “难道他真有別的秘法?” 这些话语在丁家人之间迅速传播,每个人心中都產生了强烈的震动。 他们深知,母丹的炼製,不仅仅是一项技术的考量,更是一场对药性、火候和时间的全方位挑战。 然而,萧寧凭藉著自己的推理和操作,不仅成功度过了三沸三沉的难关,还在最后的阶段成功完成了控火,完成了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一切,仿佛让他们感到自己所拥有的技术、经验,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看来我们低估了他……” 丁秋辞站在一旁,心中一片复杂。 他望著那渐渐被揭开的丹炉,神情充满了震撼,心中满是对萧寧的敬佩。 “若他真能成功,那么他所拥有的炼丹技巧,简直超过了我们所有人。” 丁秋辞深吸一口气,终於在这一刻开始正视萧寧。 楚家这边,楚南岳同样神色凝重,目光紧紧盯著丹炉。 虽然他眼中依旧带著一丝怀疑,但隨著萧寧轻鬆完成第三沸的景象,他的內心渐渐动摇。 “难道……他真能做到?” 楚南岳不自觉地低声自语,神情复杂。 “若真是这样,那么他对母丹的理解,恐怕已经远超常人。” 旁边的一位长老轻轻点头,语气中带著些许感慨:“若他真能完成,今日之事,必將成为医道界的传奇。” “不过,他炼製母丹的过程,是否还能保证毫无疏漏呢?” “我们楚家在母丹上已有如此多年研究,难道就此被超越吗?” 周围的长老们纷纷陷入沉思,虽然心中震撼,但仍然没有放鬆警惕。 站在舞台侧边的佳丽们,此时脸上都带著复杂的神情。 紫烟绕依旧保持著她一贯的从容,但她的眼中却难掩那丝惊讶。“面具公子……”她低声自语,眼中闪烁著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银月华也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带著若有所思的微笑:“此人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霞光媚站在舞台的中央,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对身旁的银月华说道:“看来,他的才情,远超我们的预料。” “如果他真的能成功,那母丹或许將改变整个医道界的格局。” 在人群中,观眾们的眼神充满了惊异与好奇,许多人早已不再怀疑,而是满心期待地盯著萧寧。 “这丹香……真是母丹的香气!” “难以置信,面具公子竟然真的能完成吗?” “他是真的炼成了吗?” 一位年长的学者喃喃自语:“连丁家都无法做到的事,竟然被这个年轻人完成,他到底是什么来歷?” 人群中的议论越来越热烈,大家的目光焦急而期待,仿佛这场炼丹之术,已然成为了他们心中的一场传奇。 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倒数,期待著最后揭晓的时刻。 就在这份紧张的氛围中,萧寧並没有急於揭开炉盖。 他稳稳地站在炉旁,目光平静,仿佛一切都已在掌控之中。 他的心跳並未加速,呼吸依旧平稳。 他伸手轻轻抚摸炉盖,仿佛与那座丹炉融为一体。 “到了时候,丹成自然可见。” 他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无可动摇的自信。 最终,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萧寧揭开炉盖的那一刻。 在静謐的胭脂湖畔,隨著萧寧的话音落下,周围的氛围变得更加凝重。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目光不自觉地集中在那座即將揭开的丹炉上。 丹炉中的药香逐渐瀰漫开来,似乎整个湖畔的空气都被这种特殊的气息填满。 丁秋辞站在人群中,心跳开始加速,脸色难以掩饰的紧张。 他目不转睛地盯著丹炉,脸上有一丝复杂的神情。 在他內心深处,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与震惊交织著。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作为丁家最年轻的炼丹天才,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登上了炼丹技艺的巔峰。 然而,萧寧的表现,却令他感到深深的自愧不如。 “这不可能。”他低声自语,声音几乎被自己的呼吸吞没。 他本以为,经过无数年对母丹丹方的研究与尝试,自己已经接近成功。 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凭藉著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技巧与冷静,完成了他们整个家族无法做到的事。 特別是在第三沉时,丁秋辞甚至亲自参与了萧寧的控火。 然而,在亲眼见证萧寧的操作之后,丁秋辞的信念开始动摇。 “第三沉,竟然成功了!” 他心中翻滚的情绪几乎要將他吞没,脸上的震惊已经无法再掩饰。 此时,丹炉中的香气愈发浓郁,空气中瀰漫著那种让人陶醉的药香。 丁秋辞的眼神开始模糊,仿佛被这股气息拉进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他的心跳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他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心中竟然有了悄然的转变。 他开始意识到,这一次,萧寧的炼丹,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以往的所有认知。 “这……是成品?” 他喃喃自语,眼前的世界仿佛变得一片迷离。 几乎不敢相信,萧寧真的是凭藉自己的推理与技术,完成了这一切。 “从始至终,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精准,不慌不乱。这份镇定,这份自信,实在让我深感佩服。” 就在此时,霞光媚宣布,开始进行验丹。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结在那座丹炉前。 丁家人、楚家人、霞光媚、佳丽们纷纷上台站在炉前检验母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著这一刻的到来。 隨著丹炉的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瀰漫开来,犹如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风,充斥著每个角落。 霞光媚伸出手,轻轻触碰那丹炉中的母丹。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是被这股药香所震撼。 她低声道:“这……这是成品!光泽饱满,色泽晶莹透亮,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香气。简直就是丹药中的极品!”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隨即她轻轻地笑了笑。 “这一次,面具公子真的成功了。” 观眾们在这一瞬间发出了震惊的议论声。 “简直不可思议!他竟然成功了!” “这怎么可能?母丹成品,居然出现在这个年轻人的手里!” “即使是丁家,也从未能成功炼製出如此完美的丹药。” 丁家的人脸上顿时变得异常复杂。 丁方山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紧紧盯著那枚完美的母丹。 他之前的骄傲和自信,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消散无踪。 “怎么会这样?他居然炼成了母丹?” “即使是我们丁家,几十年来也未能做到这一点!” 楚家的人同样满脸震惊,目光不敢从丹炉上移开。 楚南岳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面具公子,不愧是天才。如此成就,实在令人震撼。” 他看向萧寧,心中的疑虑与不信开始慢慢消散。 “这不仅是技术的突破,更是对我们所有人的挑战。” 丁秋辞依旧呆呆地看著那颗母丹,心中充满了敬畏。 他从未想过,自己曾经心中怀疑过的这个人,居然能够做到如此惊人的成就。 他深吸一口气,终於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我错了。” 他喃喃道,声音轻轻传入耳边,仿佛在自我安慰。 他回头看向丁家长老和家主,眼中充满了钦佩与尊敬。 “我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炼丹师。” 隨著霞光媚的宣告,母丹的炼製正式宣告完成。 这一刻,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场传奇的创造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萧寧身上,心中充满了敬佩与惊嘆。 无论是丁家,还是楚家,所有的质疑与不信,都在这一刻悄然消散。 这一场从无到有的奇蹟,已经被所有人见证。 萧寧微微低下头,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面带淡然的笑容。 “完成了。” 丁秋辞站在人群中,眼睛依然紧盯著那颗完美的母丹,他的心情翻涌不已。 过去,自己一直认为,作为丁家的年轻一代,自己无疑是炼丹天才。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彻底打破了他之前的自信与骄傲。 他从未想过,自己从小苦心钻研的技艺,居然会在一个与自己几乎没有交情的年轻人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萧寧的一举一动,都那么从容且精准,甚至可以说是让人嘆为观止。 在第三沉的过程中,丁秋辞曾亲自上前帮忙,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看到萧寧的手法后,他竟然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掌控力。 “控火、操控药材的药性,每一步都那么精准。与其说这是炼丹,倒不如说是在与药材对话。” 丁秋辞缓缓吐出这句话,內心中无比震惊。他的眼睛有些湿润,那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骄傲的天才炼丹师,而是一个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感到自己不过是初学者的普通人。 “我,受教了。” 丁秋辞深深地鞠了一躬,几乎有些激动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传出,语气中带著几分感慨与敬重,“面具公子,感谢您让我参与到这次炼丹中。您所展现出的技艺,令我受益匪浅。”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萧寧,那双眼睛中既有敬仰,也有些许自愧不如。他从未想到,自己曾经质疑的这个人,竟然是如此的高明,甚至超越了他所有的想像。 此时,萧寧依旧保持著从容淡定的神色,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丁家家主丁方山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之前,作为丁家家主,他一向高高在上,面对任何人都自信满满,甚至是面对萧寧,他也有过轻视与不屑。 然而,眼前的这一刻,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完全错误。 “神仙也难做到的控火技巧……” 丁方山低声自语,眼中流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惊诧和震惊。他本能地知道,萧寧所掌握的炼丹技巧,远超出他们丁家多年的研究。 他曾经认为,丁家是炼丹界的佼佼者,掌握了最精湛的技术,尤其是他们的控火技巧,已经处於极高的水平。 然而,在萧寧面前,丁家所有的努力和技术,似乎都变得苍白无力。 控火的难度在炼丹中无疑是最具挑战性的部分。 丁家这些年来,一直在不断地进行实验,尝试各种方法来掌控药材的药性和火候。但每当接近成功的时候,总是会因为一丝不慎,导致失败。 丁方山心中清楚,自己能够做到的程度,依然难以精確到如此毫釐之处。 而眼前的萧寧,却做到了。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天才? 丁方山不禁產生了这样的疑问。 他抬起头,看向萧寧,脸上不再是过去那种威严的神色,而是更多了一分谦卑与好奇。 “面具公子,”丁方山开口,声音低沉且充满敬意,“您的控火技巧,真的令人嘆为观止。我们丁家多年的炼丹技术,始终无法突破这一关,您却能轻鬆做到。” 他顿了顿,眼中带著一丝不舍的询问:“请问,面具公子,您的控火技巧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问题刚刚问出,便立刻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霞光媚和其他佳丽们也纷纷凑近,目光中带著浓浓的好奇与期待。 楚家的人,尤其是楚南岳,眼中也闪过一抹好奇与惊讶。 在整个炼丹的过程中,萧寧展现出的冷静与精准,早已令他们感到震撼。 而现在,丁家家主亲自问出这个问题,无疑是对萧寧技艺的最大肯定。 楚南岳並没有急於发言,他的目光紧紧锁定著萧寧的身影,內心则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这场验证,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 丁家一直以控火技艺自豪,而今天,萧寧以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方式,展现了自己远超常人的能力。 “神仙也无法做到的控火,面具公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楚南岳不禁低声自语。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萧寧身上,他们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萧寧依旧保持著那种从容的气质,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或是激动。他站在丹炉前,目光冷静,仿佛已经准备好迎接这一切的挑战。 他的回答,或许將决定他在这个炼丹界的地位。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期待著萧寧的回答。 丁家家主和长老们,楚家的人,甚至是霞光媚和所有在场的观眾,都迫切地想知道,萧寧究竟是如何掌握如此精湛的控火技巧的。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台下的每一个人,仿佛在这一刻,他成为了整个场地的焦点。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紧不慢,带著一股不容忽视的自信:“控火之道,源於火候的精准。药性变化与火候的掌控,二者需要在最细微的地方做到平衡。” “火候不是单纯的感官判断,更是对药材性格的理解。” “这不是天赋,而是对每一种药材、每一次炼丹的深入理解。” “每一味药材,都有其独特的气味与性质。控制火候的关键,並非单纯地依靠火焰的强弱,而是对药材气味的感知。” 所有人静静地听著萧寧的话,他的声音平静而从容,似乎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深刻的道理。 “通过闻气味,判断火候。火候的精准控制,是炼丹成败的关键。” “这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方法,至於如何炼成,只能说,经过多年的实践,才能掌握。”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轻轻扫过每一张面孔,脸上没有一丝骄傲与自负,反而是无比的平和与淡然。 他並没有因为自己的成功而兴奋,也没有因所有人的目光而紧张。 这一切,似乎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过程。 然而,正是这种从容与淡定,才更加彰显了他作为炼丹师的非凡与自信。 丁家家主丁方山听完之后,久久未语。 他的內心已经彻底震撼,甚至有些愣住。 他抬头看著萧寧,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这一刻,他真正意识到,自己曾经看低的这个年轻人,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著几分敬佩。 丁方山的眼中闪过一抹探究之色,声音低沉却透著不容忽视的严肃: “面具公子,既然您掌握如此精湛的控火技巧,能否告诉我们,这等技艺究竟是习自哪位高人?又可否告知,您是哪位大师的亲传弟子?” 他的目光紧紧盯著萧寧,仿佛试图从他脸上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 作为丁家家主,丁方山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失去过耐性和冷静,尤其是在面对如此复杂且出人意料的炼丹过程后,他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 身为炼丹世家的家主,他清楚,炼丹的技巧並非仅凭一时灵感便能掌握。 每一位炼丹高手的技艺背后,都有深厚的传承与无数的磨礪。 而萧寧显然不属於任何公认的炼丹家族,也没有显赫的背景,但他所展现出来的控火技巧,却远远超出了他所了解的任何炼丹师水平。 这让丁方山深感震惊的同时,也对萧寧的身份產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此刻不仅仅是在探询一个技巧的来源,更多的是想弄清楚这个年轻人的背景与来歷。 台下的气氛愈加凝重。 霞光媚站在一旁,目光若有所思,似乎也在等待著萧寧的回答。 她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出她同样的疑惑。 其他佳丽们、楚家人以及在场的观眾们,都纷纷安静下来,专注地等待萧寧的回应。 萧寧听了丁方山的话,依旧保持著那份淡然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534章 自学成才?! 在萧寧淡然地站立於炉前,眾人目光齐聚於他身上。 那种目光复杂且充满期待,犹如聚焦在一颗悬崖上的宝石,等待著最终的答案。 丁方山的问题,仿佛一根针,轻轻戳破了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凝视著萧寧,期待他的回应。 佳丽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紫烟绕轻轻握住摺扇,眼中没有过去的那份疏离,而是多了几分凝重。 银月华嘴角微翘,似乎对萧寧的反应並不感到意外,她的眼里藏著几分讚赏与深思。 “面具公子……”银月华低声道,神情复杂。 霞光媚站在一旁,眉头微微蹙起,神情中透著难以掩饰的好奇。 她没有立即发言,而是静静地站著,似乎在等待某个时刻的降临。 楚家一侧,楚南岳依旧保持著他那一贯的冷静,但目光中的深意却愈发浓重。 他看著萧寧,眼中仿佛有著千言万语,却始终没有表露。 他低声对身边的一位长老说道:“这人……不简单。” 那长老点头称是,目光紧盯著萧寧,仿佛在思索著什么。 “能做到如此精湛,恐怕连我们楚家也要重新审视自己。”长老缓缓说道,眼中流露出一丝深邃。 而丁家此刻,儘管已经面临了一场震撼,依旧不能平静下来。 丁方山的目光灼灼地盯著萧寧,眉宇之间充满了疑惑与探究。 他问的问题无疑是全场最为焦点的,甚至他自己都意识到,这不再只是一个关于丹药的问题,而是对整个炼丹界、对萧寧的认知问题。 “他……究竟是什么人?”丁方山低声喃喃道。 这位曾经自信满满的家主,此刻却深感自己对萧寧的认识还远远不够。 他原本以为,萧寧不过是一个偶然得到机缘的年轻人,凭藉一些外部因素成功炼丹。 但隨著这一连串的突破与出乎意料的表现,他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的所有推测。 “若他真的是某位高人的弟子,难怪能有如此技艺。”丁方山缓缓低下头,似乎在思索萧寧的来歷。 丁秋辞站在一旁,神情从最初的冷漠与不屑,渐渐转变为复杂与动摇。 他深知,自己对萧寧的质疑已经无地自容,尤其是亲自参与了第三沉的控火之后,萧寧的操作已经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观点。 他低头看著手中的丹方,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所有的积累和骄傲,都被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所超越。 “面具公子,他到底是哪里来的?”丁秋辞心中喃喃。 他的声音低沉,带著几分不自觉的敬意。 萧寧的气质,以及他从容不迫的操作,使得丁秋辞深深感到,自己所拥有的所有技艺,也不过是浮於表面。 他恍若回到那些年轻的日子,曾经同样渴望突破、渴望超越,但如今面对萧寧,他不禁產生了自愧不如的情绪。 “怎么回事?他怎么能……”卫清挽站在人群中,眼神复杂,心中的疑问让她有些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她心中隱约明白,面具公子確实与悔报公子有某种联繫,甚至说他就是悔报公子! 但她依然无法理解这个年轻人是如何在如此短短的时间內,掌握如此精湛的炼丹技巧。 “悔报公子,这等高人,跟相公究竟能有什么联繫啊……”卫清挽的心情愈发复杂。 她虽然知道萧寧的身份与悔报公子之间有某种微妙的关係,但她並不清楚更多的细节。 若是能知道悔报公子的真实身份,兴许可以分析出一二! 卫轻歌则完全不同,站在她身旁的卫轻歌神色淡然,嘴角轻轻上扬,仿佛她早已预见到这一刻的到来。 她眼中带著几分淡漠,却又难掩其中的一抹欣赏。 “面具公子,果然是有些本事。”卫轻歌低语道,心中隱隱生出几分钦佩。 而当她的目光与萧寧交匯时,依旧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这一切都已在她的掌控之中。 “究竟是什么人?”这个问题再次在她心中迴荡。 她从来不会轻易为任何人动摇,但此刻,她竟然觉得自己无法轻易定义眼前的这个人。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萧寧身上。 不管他们如何怀疑、如何推测,萧寧依旧用他的从容与自信,给出了他们无法忽视的答案。 “这真的是炼成了吗?” “若是这样,恐怕整个医道界的格局都將发生顛覆。” “他究竟是什么人?”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萧寧的回答。 丁方山看著萧寧,心中惊涛骇浪,脸上却始终保持著镇定。然而,他知道,自己刚刚所问的那些问题,或许有些唐突。 他沉默了一瞬,眼神复杂,隨即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口。 “面具公子,刚才我的问题,若是让您感到不適,实在抱歉。” 丁方山一边说著,一边低下了头,语气中透著几分歉意。“我的確是有些过於急切了,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他顿了顿,又缓缓抬起头,看向萧寧,目光中带著一丝真诚和谦卑,“不过,我心中一直有个问题,面具公子如此精湛的炼丹技艺,显然不是凭空得来的。能否请您再多透露一些?” 丁方山再次提问,虽然语气温和,但却包含著深深的好奇与敬意。 他知道,萧寧所展现的炼丹技艺已经超乎常人的想像,这种技艺背后定然有著非同凡响的传承和诀窍。 台下的观眾们,此时也將目光聚焦在萧寧身上,期待著他的回答。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轻轻扫过眾人,神色自若。 “其实,我所掌握的炼丹技巧,並无太多神秘之处。” 萧寧平静开口,声音清晰而温和,“我称之为『闻香』,即通过闻丹药香气的变化,来判断火候的掌控。” 听到这里,整个场面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萧寧身上。 “闻香?”丁方山皱了皱眉,显然是被这个名字所吸引,“您是说,凭藉嗅觉判断火候的精准?” “正是。”萧寧点点头,眼中闪烁著一丝自信。 “每一种药材都有其独特的香气,通过这些香气的变化,可以准確地掌握火候。火候的变化,不仅仅体现在眼见的火焰强度上,更多的是体现在药材香气的逐渐变化。嗅觉的敏锐,可以帮助炼丹师更好地把握药材的药性。” 听到这里,所有人的心头掠过一阵震动,尤其是丁方山和丁秋辞,心中的震惊更是难以言表。 “原来如此……”丁方山喃喃低语,显然这位年轻人给了他一个极大的震撼。 丁家长老们、楚家的眾人以及观眾们,都在低声討论,萧寧的“闻香”技艺实在是让他们感到匪夷所思。 这种通过嗅觉来掌控炼丹火候的方法,虽听起来简单,却也极为高深,凭藉常规的技巧,难以轻易做到。 “这真的是一种全新的方式。”楚南岳皱眉道,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竟然能凭藉气味判断火候,这种方法,竟然能用在炼丹上?” 他虽然平日里谨慎稳重,但此刻心中难免升起了几分钦佩,萧寧所展现的技艺,確实让他感到意外。 而霞光媚的眼神则愈加复杂,萧寧的从容不迫、冷静镇定让她產生了无尽的好奇与敬畏。她知道,萧寧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行动,都充满了深意。 “闻香……”银月华轻轻笑了笑,眼中带著几分欣赏,“这个方法,倒是別具匠心。真不愧是面具公子,想必这些年一定积累了无数经验,才有如此高深的技艺。” 紫烟绕的目光依然透著一丝冷静,但眼中难掩一抹讚赏,“面具公子所展现出的,不仅是炼丹的技巧,更是一种智慧与见解。” 萧寧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如果丁家愿意学习,我很乐意教给你们。这並非秘传,而是我多年来在炼丹中不断总结出来的心得。” “这……”丁方山心中一阵震动,显然未曾预料到萧寧会如此轻鬆地提及“传授”。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中的敬佩与好奇愈发浓烈,“面具公子,您的技艺实在让人嘆为观止。若您真愿意教给我丁家,我丁家定將铭记在心。” 他言辞诚恳,目光坚定,显然已经对萧寧的技艺產生了浓厚的兴趣。 台下的观眾们此刻已然沸腾,所有人都在低声议论。 “面具公子竟然愿意传授他的炼丹之法?” “这可是整个炼丹界的重大发现啊,丁家若能学到这种技艺,岂不是改变了他们整个家族的格局?” “难怪他能成功炼成母丹,这种高明的控火技巧,非同寻常。”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身上,满是敬仰与好奇。 丁家长老们的眼神更为复杂,他们看著萧寧,內心既有敬佩,也有一丝自愧不如。 “这小子,果然不简单。”一名长老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真没想到,他竟然能在控火上做到如此精妙。若我们也能学到这手艺,丁家在炼丹上的地位,必定会更进一步。” 丁秋辞此时已经彻底改变了对萧寧的看法,他低下头,眼中充满了钦佩,“面具公子,您的技艺,实在让我自愧不如。” 他沉默片刻,又抬头看向萧寧,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敬意,“您所展现出的控火技巧,简直是我们无法想像的境界。”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温和,轻轻说道:“若丁家愿意学习,我会不吝赐教。但这並非一朝一夕可以掌握的技艺,需要长期的积累和实践。” “当然,我明白。”丁方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您不愧是炼丹界的天才,能够传授如此高深的技艺,实在是我们荣幸。” 此时,整个场地的气氛变得极为复杂。 萧寧所展现出的从容与自信,已经让所有人彻底服气。 他不但完成了难度极大的母丹炼製,还愿意毫无保留地传授自己的技艺。 这一切,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在萧寧的每一句话语落下时,整个场地仿佛陷入了一片寂静。 他的自信、从容与淡定,如同一股清风,迅速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若丁家愿意学习,我会不吝赐教。” “这並非秘传,而是我多年来在炼丹中不断总结出来的心得。” 这一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萧寧身上。 这一切,都显得出人意料,却又理所当然。 萧寧如此轻描淡写的表达,却在每个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愿意传授?” “他居然愿意將如此精湛的技艺传授给別人?”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些议论声不约而同地在场中响起,观眾们的心情从震惊逐渐转为敬佩。 “面具公子,这绝技不应该轻易外传。能否如此坦荡地教给別人,这是一种怎样的胸怀?” “这不仅仅是技艺的传承,更是一种伟大的胸襟与格局。” 楚家的反应最为微妙,楚南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不敢相信。 “此人……”他喃喃自语,眼中多了一份感慨,“不愧是天才,拥有如此出眾的技艺,却能够如此宽宏大量,愿意传授他人。” 他的话语充满了钦佩与敬意,而他身边的长老们,也低声议论开来。 “面具公子的举动,真是令人惊嘆。” “他不只是炼丹技艺高超,更是一位具有极高人品修养的人。” “这种宽容大度,才是名副其实的天才。” 在一旁的佳丽们中,银月华眼中闪过一丝讚赏,嘴角轻扬,似乎对萧寧的举动並不感到惊讶,反而显得愈加欣赏。 “面具公子果然不同凡响。”银月华轻声说道,眼神中带著一抹微妙的欣赏,“不仅有惊人的技艺,还有宽广的胸怀。” 紫烟绕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意外,但目光中却透著深思。 “如此豪气,难得一见。”她低声自语,“这等胸怀,或许只有真正的天才才能有。” 霞光媚站在一旁,听到萧寧的话,她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深邃。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炼丹师的技艺,更多的是萧寧內心深处的从容与大气。 “他……真的是一位奇才。”霞光媚的眼神微微动摇,轻轻握了握拳,“他的未来,恐怕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像。” 而此时,丁家的人则彻底激动了。 丁方山脸色微红,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感激与震撼。 “面具公子,您真是……”他语气有些激动,明显因为萧寧的答覆而变得十分感慨。 “这种技艺,居然愿意传授给我们丁家。” “这不仅仅是技艺的传承,更是萧寧对我们丁家极高的信任。” 丁方山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感动。 “他能这么做,真的是看得起我们丁家。”他低声说道,眼中闪烁著光芒,“我们丁家,必定不会辜负面具公子的期望!” 丁家长老们的表情也隨之一变。 虽然他们的心情没有像家主那样激动,但显然也被萧寧的宽容与胸怀所震撼。 “面具公子的技艺,真的是让人无可挑剔。”一位年长的长老低声说道,“不仅是炼丹技术超凡脱俗,连为人处事的胸怀也让我们心生敬佩。” “我们丁家能有这样的机会,真的太幸运了。”另一名长老语气激动地说道,“他所展现的,不仅是技艺,更多的是一种高贵的品质。” 丁秋辞站在人群中,眼中有些湿润,心中波澜起伏。 他曾经对萧寧心存质疑,甚至有过轻视。 然而,眼前的这一切,已经完全让他心服口服。 “面具公子……”他喃喃低语,眼中带著一抹复杂的情感,“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出色的炼丹师,没想到,面具公子却超越了我的所有想像。” “他不止技艺高超,更有著超凡的胸怀。”丁秋辞的声音低沉,充满了敬佩,“我真是太低估他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闪烁著钦佩与尊敬,“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 此时,萧寧微微一笑,目光轻扫台下的眾人,神情依旧从容。 他没有丝毫的自负,只是淡淡地开口:“既然丁家愿意学习,我自然会尽我所能传授。” 台下的眾人都静默地聆听著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显得那么从容与自信,仿佛他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丁方山点了点头,眼神坚定:“面具公子,您所说的,我们必定铭记在心,今后,我们丁家必定努力践行,学习您的技艺!” 台下的气氛变得异常复杂,观眾们的目光更加炯炯有神。 此刻的萧寧,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年轻的炼丹师,而是一位拥有极高技艺与大度胸怀的非凡人物。 “面具公子,不仅技艺无可挑剔,品行更是令所有人敬仰。” “若他愿意教我们,这將是整个炼丹界的幸运。” “这个年轻人,恐怕註定要改变整个医道界。” 观眾们的心中充满了崇敬与好奇,萧寧无疑已经成为了全场焦点。 “面具公子……”丁方山的目光仍然紧盯著萧寧,眼中闪烁著浓浓的敬意,“能否再请您告知,这份技艺背后的传承,您所习自何位高人?” “这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毕竟,接下来要学习您的技艺,那师尊他老人家,就是我们丁家的师祖!” “如果您不介意,我们丁家愿意供养师尊老人家,奉为丁家上师!” 丁方山的话语中透著一份虔诚和渴望。 这一刻,他的语气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家主威严,而是充满了敬意与恭敬,仿佛在向一位真正的高人请教。 台下的气氛越发紧张,所有人都期待著萧寧的答覆。 这不仅是丁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每个人都在等待著,萧寧的最终回答。 萧寧站在炉前,依旧神情从容,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听完丁方山的提问后,轻轻抬头,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紧张,反而带著一抹淡然的微笑。 然后,他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地响起:“我没有师尊,炼丹的技艺,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这一句话,简短却如重锤般击中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呆住了,难以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这句话。 丁方山的脸色猛地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他一开始还以为,萧寧会透露一些关於他背后高人或宗门的事情,然而,萧寧竟然说自己没有师尊,所有的技艺都靠自己摸索。 丁方山的双手微微颤抖,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在翻滚。 “自己摸索出来的?”丁方山低声喃喃,自问似乎也有些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丁秋辞站在一旁,虽然他早就感受到了萧寧不同寻常的技艺,但此刻听到这句话,他的心中依然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微微愣住,眼中露出一抹深深的困惑与震惊,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年轻人能凭藉自己摸索出来的技艺,完成了所有难度极高的炼丹步骤,甚至超越了他这个年长炼丹师的水平。 “这……”丁秋辞低声喃喃,“竟然是自己摸索出来的?难道说……他並没有传承,只是凭藉自己的努力?”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內心的自愧不如愈发加重。 一边的丁家长老们也陷入了沉思,他们显然没有料到萧寧会这么回答。 “自己摸索?”其中一名长老低声说道,“他居然没有师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难道他天赋如此卓绝,能够独自突破所有炼丹技艺的难关?” “莫非他真的是天赋异稟,能从最基础的炼丹技巧一步步摸索到如此精深的境地?” “不可能,难道没有任何指导?如果没有师传,如何可能做到如此精准、完美的控火?” “这不符合常理。” 长老们议论纷纷,但无论怎样,他们心中对於萧寧的佩服与震惊已经无法抑制。 第535章 指导丁家!成功&失败?! 自学成才?!此话传出,整个胭脂湖畔再也无法平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眼神集中在面具公子身上。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震惊的气氛蔓延开来。 丁方山的目光愣住了,面容一片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自学成才?这怎么可能? 所有的质疑和疑虑像浪潮一样涌上心头。 眼前的面具公子,竟然凭藉自己的摸索和努力,达到了如此高的炼丹技艺。 这简直顛覆了他对炼丹界的所有认知。 “自学成才?”丁方山喃喃自语,声音中带著一丝震惊。 他不敢相信,萧寧竟然没有任何师傅,一切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这无疑是一种几乎不可想像的能力。 丁家的人,面面相覷。 他们一时间没有说话,內心的震动比任何言语都要强烈。 丁秋辞的脸色变得复杂,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记得自己曾经质疑过面具公子,认为他不过是某个高人弟子,依靠他人的传授才有如此技艺。 然而,现在面具公子告诉他,所有的技艺,都是他自己从零开始,依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摸索出来的。 这让丁秋辞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自愧不如。 “这不可能……”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著深深的震撼。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年轻人能够做到如此。 而在一旁的丁方山,面色已经从震惊转为敬佩。 他深深地看了面具公子一眼,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曾经认为自己是炼丹界的佼佼者,但如今,面具公子以自己的方式打破了他的偏见。 “自学成才……”丁方山低声重复著这几个字,语气中充满了惊嘆。 他明白,面具公子所展现出来的,不仅仅是技艺上的超凡,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胸怀和自信。 楚家的人此时也不再保持冷静,楚南岳看向面具公子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心中涌起的震惊早已无法掩饰。 “难以置信,真的是自学成才?”他低声问道,语气中带著一丝敬佩。 旁边的长老微微点头,眼中带著一种欣赏与思索。 “这个年轻人,不仅技艺高超,而且有著非凡的决心。” 他轻轻嘆息,似乎对萧寧的成就充满了由衷的敬意。 “看来,我们楚家也该好好审视自己了。” 而此时,佳丽们的反应也不容忽视。 银月华的嘴角带著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闪烁著一种不同寻常的光芒。 她轻轻点头,似乎对面具公子的回答早有预料。 “面具公子果然与眾不同。”她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钦佩。 “不过他能做到这一点,必定非同凡响。”紫烟绕的目光愈加凝重,仿佛她看到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 她的语气带著几分敬意,“这等天才,实在令人钦佩。” 站在一旁的霞光媚心中波澜起伏,她目光复杂,深深看了萧寧一眼。 萧寧的回答简洁,却让她感受到一种与眾不同的气场。 她的心中不禁暗自思索:“面具公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她微微皱眉,眼中浮现出几分深思与敬畏。 整个胭脂湖畔,仿佛沉浸在一片难以言喻的震撼中。 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好奇和敬佩,仿佛他们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面具公子所展现出来的,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这不仅仅是一个炼丹高手,更是一个具有非凡气度和胸怀的伟大人物。 他没有师尊,没有背景,却凭藉著自己的努力和悟性,登上了炼丹技艺的巔峰。 这份自学成才的经歷,不仅让人震撼,更让人心生敬仰。 “真是不可思议。”一名观眾低声自语,“他竟然能够凭藉自己摸索出来的技巧,炼製如此完美的丹药。” “如果这真的是自学成才,那他未来的成就,將无可限量。” “面具公子,这样的天才,整个炼丹界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观眾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大家的心情已经从最初的质疑转变为深深的敬佩。 “他所展现出来的技艺,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另一位观眾感嘆道,“这不仅是炼丹技艺的突破,更是对整个炼丹界的顛覆。” “他如何做到的?”有人不禁低声询问,“难道真的是凭藉自己的天赋和努力?” “这简直是奇蹟。”更多人发出了类似的感嘆,无法掩饰內心的震撼与钦佩。 此刻的萧寧,仿佛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炼丹师,而是整个医道界的传奇。 在他身上,集结了无数人无法理解的智慧与力量。 他用自己的方式,改变了整个炼丹界的格局。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到自己面前的世界发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变化。 无论是丁家,还是楚家,甚至是观眾们,都在心中为这个年轻人立下了新的標杆。 “面具公子,您真是……与眾不同。”丁方山终於长嘆一声,眼神中带著难以掩饰的敬佩,“能见到您,真的是我的荣幸。” 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诚恳,“我从未见过如此令人震撼的人物。” 而丁家其他的长老和年轻一代也纷纷表示认同。 “面具公子的技艺,真的是让我们自愧不如。”一位长老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敬佩。 “我们丁家若能学到他的技艺,未来必定会有所突破。” 而丁秋辞,此时也已经完全改变了对萧寧的看法。 他低下头,心中充满了钦佩与感慨。 “我曾经的所有骄傲和自信,在面具公子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低声道,眼中带著几分复杂的情绪。 这一刻,整个胭脂湖畔仿佛都在为面具公子鼓掌。 他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的非凡才华和深不可测的內涵。 无论是从技艺上,还是从胸怀上,面具公子都远远超越了所有人的预期。 所有人的心中都涌动著同样的情感—— 敬佩。 感嘆。 敬仰。 在萧寧淡然的目光下,气氛逐渐变得凝重。 他並没有急於离开,而是停留在丹炉旁,目光从丁家的一位炼丹师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丁方山的身上。 “既然丁家愿意学习,”萧寧缓缓开口,“那么我便亲自示范,如何炼製这母丹。” 这一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寧静的夜空,剎那间让整个胭脂湖畔充满了震动。 “亲自示范?”丁方山的脸色微变,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这……面具公子,您是要亲自带领我们炼丹?” “是的。”萧寧的声音温和而从容,“你们需要重新炼製一炉母丹,在此过程中,我会一一指导你们。” 话音刚落,丁家人便已经开始了行动。 萧寧的决心和冷静让每一个人都为之一振,丁家家主丁方山和长老们早已没有任何怀疑,纷纷默默地站到一旁,眼神专注地看著萧寧,心中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准备好了吗?”萧寧缓缓开口,目光扫过丁家一眾炼丹师。 一位年轻炼丹师点了点头,面色肃穆,开始按照萧寧的要求准备炼丹所需的药材。 每一味药材被轻轻取出,摆放在旁边的案台上。 这些药材,便是母丹炼製的关键所在,萧寧並没有多加干涉,目光只是轻轻扫过。 “母丹的炼製,最关键的便是火候的掌握。”萧寧开口道,语气如水,“我们要以中火为主,火力过强则药材易损,过弱则药性难以激发。” 丁家的一位长老忙不迭地低头记下萧寧的话,脸上写满了紧张与专注。 萧寧轻声指挥,先是让他们將药材依次放入丹炉,接著指导火候的掌控。 “这一步,火候不宜过猛,温度要稳定。”萧寧站在旁边,手指微动,示意著应该如何操作。 隨著炉膛中火焰的跳动,丹炉內开始传出微弱的嗡鸣声,那是药材与火焰激烈碰撞的声音。 “加火!” “慢慢地加,要保持均匀的火力!” 萧寧轻轻出声,眼中始终保持著冷静与自信,他的目光並不急躁,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丁方山和其他长老此时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著面具公子的每一个动作,心中渐渐有了一种深深的敬畏。 “这种控火的技巧,简直让人震撼。”丁方山轻声说道,眼中闪烁著惊嘆,“每一分的火力都掌控得如此精准,简直无可挑剔。” 就在此时,萧寧突然开口:“加药。” 丁家的一名炼丹师应声而动,迅速將第一味药材投入炉膛。 那药材入炉的瞬间,隨著火焰的剧烈波动,迅速化作一缕烟雾。 “火候过猛。”萧寧轻轻摇头,“减火。” 一位炼丹师连忙调节火焰,稍稍降低了火力。 “再加一味药材。”萧寧继续指挥道。 接著,又是一味药材缓缓投入炉中,药香瞬间瀰漫开来,隨著火焰的升腾,香气也愈发浓烈。 “控制火候,稳住它。”萧寧提醒道,声音依旧温和,却充满了坚定。 他目光如炬,隨时观察著炉膛內药材的变化。 丁家眾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著每一个细节,仿佛一切都在萧寧的指挥下顺利进行。 “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关键是药材的融合。”萧寧语气渐渐低沉,“若是没有彻底融合,丹药的药性便会受到影响。” “要掌握火候。” “这一切的根本,便是『闻香』。”他轻声道。 萧寧没有多言,只是將自己从初学时的经验与心得传授给丁家的炼丹师们。 隨著每一味药材的逐渐加入,炉膛內的火焰再次开始波动,微弱的药香已经散开,逐渐让整个场面变得更为寧静与专注。 “此时,可以適当升火。”萧寧又说道。 隨著火力的增强,药香愈加浓烈,炉膛內的顏色变得更加深邃,仿佛预示著一场即將诞生的奇蹟。 然而,儘管所有人都在萧寧的指导下小心操作,但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加点炭。”萧寧突然出声道。 “加炭?”一位炼丹师皱眉,似乎有些不解。 “对,加炭。”萧寧目光淡然,“这一步,只有炭的温度,才能让药性充分发挥。” 炼丹师听从指示,迅速往炉內添加了適量的炭。 火焰隨之升腾,而萧寧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他依旧保持著那份从容与冷静。 每一次的操作,都显得那么简练、精准,仿佛一切都早已成竹在胸。 “继续保持这火候,药材已经开始融化。”萧寧继续道,“接下来,我们需要稳定它,直至最后成丹。” 全场此时无声,所有人都紧紧盯著炉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再加一些药草。”萧寧一声令下,炼丹师立即行动。 隨著药草的加入,炉內的火焰逐渐变得柔和,香气愈加扑鼻。 萧寧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讚许。 “很好,继续稳住火力。”萧寧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肯定。 隨著时间的流逝,炼丹的过程也逐渐进入最后阶段。 萧寧的每一指挥,都显得精准无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此时的丁家,终於开始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闻香”这一炼丹技艺的精髓。 每一位炼丹师都在从萧寧的指导中汲取著经验,而他们的操作也愈加精准。 “你们做得很好。”萧寧微微一笑,“只要继续稳住火候,接下来的步骤,就能顺利完成。” 他从容不迫的语气中,流露出一种无比的自信,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得放鬆了心情。 “这……就是炼丹的真諦。”丁方山低声喃喃,眼中闪烁著一种无法言喻的光芒。 他已经完全从震撼中恢復过来,取而代之的,是对面具公子的无比敬佩。 丁家眾人也是心头一震,脸上的复杂神情渐渐转为虔诚与敬畏。 他们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炼丹过程,而是面具公子传授给他们的宝贵经验。 而在一旁的楚家人,眼中的震惊与敬畏也是愈加明显。 “这才是真正的炼丹技艺。”楚南岳低声说道,目光久久未曾移开。 他深知,面具公子的技艺,早已超越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 整个场面中,只有萧寧依旧保持著冷静与从容。 自从萧寧开始现场指导丁家的炼丹,整个胭脂湖畔的气氛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围观的观眾们,原本怀疑和不信的情绪,逐渐转为关注与好奇。 每个人的目光紧紧盯著那座依然冒著烟雾的丹炉,似乎都在等待著某个结果的到来。 “这一次……面具公子真能成功吗?”一位年长的学者轻声道,语气中带著几分不確定。 “丁家自古以来炼製母丹的技艺,已经很精湛,但即便如此,他们却从未成功过。如今,面具公子这一番指导,是否真能改变这一切?” 另一位年长的炼丹师低声反问,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旁边的一些观眾则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丁家不是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吗?即便是他们的天才炼丹师,炼製母丹也未必能成功。可见,母丹的炼製真的是非常难的。” 一位中年男子说道,眼中有些不安的神色。 “而现在,面具公子只是指点了几句,难道就能让丁家成功炼製母丹?” 旁边的一名年轻女子不由得低声发问,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也许……面具公子的技艺真的不同凡响。”她的同伴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过,即使他再精湛,也不能保证这次一定成功,毕竟炼丹之道,火候和药材的配合,真的太复杂。” 这时,观眾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些人还不敢相信萧寧能够引导丁家成功。 他们虽然看到了萧寧对炼丹的精准把控,但始终无法消除內心的怀疑,毕竟这是丁家一直以来未曾突破的难关。 而站在舞台一侧的霞光媚,则眼神复杂地望著那座丹炉。她的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面具公子……真的能做到吗?”她低声自语,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与期待。 她早已经感受到了面具公子非凡的炼丹技艺,但也清楚,母丹的炼製绝非易事。若仅凭一两次指点,便能让丁家炼成母丹,那岂不是打破了所有的常理? 她的心中有著种种疑问,然而她依旧不敢轻易下结论。 她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丹炉上,等待著萧寧和丁家炼丹师的最终结果。 “若真能炼成,面具公子无疑將改变整个炼丹界。”霞光媚內心一阵激盪,她几乎能想像出这个消息传遍四方后的震动。 而站在她旁边的银月华,依旧保持著那份从容不迫的神色,眼中闪烁著一丝欣赏。 “面具公子果然非凡。”银月华轻声说道,声音平淡,却透著不言而喻的讚许。 “他不仅能够精准控制火候,连药材的变化都能一一察觉,真是少见的炼丹奇才。” 她的声音中带著几分钦佩,“若是丁家成功了,那么面具公子无疑会成为炼丹界的传世人物。” 紫烟绕的眼中,也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確实有几分本事。”她低声说道,“但母丹的炼製,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最终的结果,依然令人无法预测。” 她虽然表面上淡然,內心却不禁开始思考,面具公子能否突破常规,创造出奇蹟。 “我也在等待答案。”霞光媚的声音低沉,但却带著几分不容忽视的期待。 此时,台下的观眾们,或是凝视,或是交头接耳,都在等待著丹炉的最终结果。即便是那些曾经怀疑过萧寧的人,此刻也不禁开始期待他的表现。 “若真能炼成,那將是一场巨大的突破。” 一位医术高明的学者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震撼,“毕竟,这不仅仅是母丹的炼製,更是炼丹界技术的革新。” “只是,面具公子真能做到吗?” 另一位学者语气中依旧带著一丝怀疑,“即便他有过人之处,但母丹的难度,也远远超出了普通丹药的范畴。” 与此同时,楚家的人也开始密切关注著丹炉的变化。 楚南岳依然保持著冷静,但心中的波动却越来越明显。 “难道……他真能做到?”楚南岳心中不禁闪过一丝疑虑,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丹炉上,眼中没有一丝放鬆的跡象。 他深知,母丹的炼製难度,甚至连他们楚家的炼丹师也未必能够突破。 而面具公子虽然展现出了令人震惊的控火技巧,但这一切,是否能保证成功,仍然是未知数。 “这一次,恐怕会对整个炼丹界產生深远影响。” 楚南岳微微皱眉,心中思绪万千,“若他能成功,那么面具公子绝对会成为炼丹界的天才。” 然而,即便他如此期待,心中依然没有放下最后的一丝怀疑。 时间悄然流逝,丹炉中的药香愈加浓烈,火焰也逐渐稳定下来。 丁家炼丹师们紧张的神色逐渐舒缓,但每个人的心中依然充满了期许。 萧寧並没有过多言语,而是站在一旁,冷静地观察著炉中的变化。 “这时,火候已至。”萧寧终於开口,语气平和,“现在,我们需要等待。” 他说的简单,但整个炼丹过程却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 丹炉的药香愈加浓郁,空气中瀰漫著一种令人陶醉的清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丹炉上。 “即將成功了吗?”一名年轻的炼丹师低声问道,眼中充满了期待与疑虑。 “还需要一些时间。”萧寧轻声回答,目光依然沉静。 每个人的心跳似乎都开始加速,紧张的气氛瀰漫开来。 台下的观眾们屏住呼吸,紧盯著那座丹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而炼丹的最终结果即將揭晓。 就在这片紧张而期待的气氛中,所有人的心头都涌动著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成功?失败? 这一切,都將在丹炉中的那一刻揭晓。 而如今,丹炉中的药香瀰漫,最后的结果已经渐渐明晰。 一切,仿佛都在萧寧的掌控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第536章 真成了!!! 在这一刻,胭脂湖畔的气氛变得凝重且紧张。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座丹炉上。 隨著时间的推移,空气中瀰漫著药香,几乎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丹炉旁的火光依旧稳定,炉膛里的药香愈发浓郁。 然而,隨著萧寧宣布炼丹即將完成,那股隱隱的紧张感也在悄然蔓延。 丁家的人此刻一个个紧张得无法言喻。 丁方山站得笔直,眼神死死地盯著丹炉。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尖微微发白。 平日里威严无比的家主,在这一刻显得格外不安。 他的心跳加速,每一次丹炉的轻微震动,都让他神情紧张。 “这一次,能成功吗?”丁方山心中默默问道。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炼丹成败的问题,更关乎丁家未来的荣誉与地位。 如果成功,丁家將彻底登上炼丹界的顶峰。 而若是失败,他们將面对巨大的舆论压力。 丹炉旁的丁秋辞也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自觉地抓住了身边的衣袖,目光焦急地扫视著炉膛內的变化。 儘管他曾亲自参与过炼丹,儘管他是丁家的年轻天才,但此刻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一炉丹,关乎的不仅仅是个人荣誉,更是整个家族的未来。 他內心深处其实有些不敢相信,面具公子能真的做到。 “若能成功……”丁秋辞深吸一口气,紧张地说道,“这不仅是对我们丁家的突破,更是对整个炼丹界的一次震动。” 他的声音低沉,但眼中却充满了对成功的渴望。 然而,在他內心深处,依然难以去除对失败的顾虑。 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药材的投入,每一次火候的把控,他都无法做到如面具公子般从容自信。 “能成功吗?”这四个字在丁秋辞心中不断迴响。 一旁的丁家长老们也都面色凝重,紧张得无法掩饰。 他们每个人都站得笔直,目光紧锁著那座丹炉。 “这可是关乎家族未来的大事。”一名年长的长老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沉重。 “如果成功,丁家將成为整个炼丹界的领袖。”另一位长老轻声补充道,眼中闪烁著期待的光芒。 然而,另一部分的心情却格外沉重。 “若失败……”那名长老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整个家族的声誉可能会因此一落千丈。” “所以,我们只能等。”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地嘆了口气。 这种无奈,几乎是所有丁家人共同的心情。 隨著开炉的时刻逐渐临近,场面愈加安静。 没有人再敢轻易发声,所有人都紧盯著那座即將揭开的丹炉。 丹炉中的香气渐渐浓郁,温度却始终不见升高。 仿佛这一切都在等待著最关键的一刻。 终於,在萧寧淡定的注视下,丹炉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那一声响起,仿佛空气中的紧张气氛突然凝固。 丁方山的脸色瞬间一变,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內心的紧张。 所有的丁家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座丹炉。 他们甚至能够感受到,空气中药香的变化。 “这一次……”丁方山低声自语,语气中带著难以掩饰的期待,“这一次,能否成功?”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萧寧微微一笑。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揭开了丹炉的炉盖。 剎那间,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 这股香气犹如一股无形的力量,迅速充斥著周围的空气。 丁方山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几乎能感受到那股扑鼻而来的药香。 他微微张开嘴,喉结上下滚动,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成功了吗?”他的內心激动得几乎无法平静。 然而,萧寧依然站在丹炉旁,目光依旧平静,仿佛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丹炉內的药香愈加浓烈,几乎瀰漫整个胭脂湖。 这股香气,不仅让在场的观眾陶醉,也让所有人更加紧张。 “这就是母丹的香气吗?”一名学者低声自语。 “似乎是……但又不完全一样。” 另一位学者沉吟道:“这股药香……似乎更为醇厚。” 观眾席上,许多人纷纷低声討论。 而此时,丁家人依旧紧紧盯著那座丹炉。 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得几乎无法忍受。 “开炉后……究竟会如何?”丁方山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这一刻的到来,將决定一切。 萧寧依旧站在炉旁,面容淡定。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眾人,嘴角带著一抹淡然的微笑。 而就在这时,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等待萧寧的最后揭晓。 这股药香愈发浓烈,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愈发凝重。 所有的眼睛都紧盯著那座即將揭开的丹炉。 最终,萧寧轻轻伸出手,准备揭开那神秘的面纱。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强烈的期待涌上心头。 他们终於等到了这一刻。 丹炉的盖子缓缓掀起。 所有的目光都瞬间匯聚到那炉膛之內。 终於,答案即將揭晓! “开炉!” 萧寧那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几乎是给整个胭脂湖畔的空气注入了一股强烈的震动。 就在他轻轻揭开炉盖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药香迅速瀰漫开来。 香气扑鼻,令人陶醉,仿佛这空气本身都被这一股美妙的香气所包围。 那香气沁人心脾,仿佛有著一种无形的力量,缓缓地渗透进每个人的身体。 在这一瞬间,整个胭脂湖畔的空气都仿佛变得轻盈,瀰漫著一种无比和谐的气息。 丁家的人,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乎没有人敢呼吸太重。 这一股香气,不仅让他们感到陶醉,更多的是让他们感到震惊与无法相信的喜悦。 “成了……” 这一瞬间,丁方山如梦初醒,他几乎是忍不住地大喊。 那声喊叫中包含著太多太多的情感。 曾经那些困扰丁家多年的问题,曾经让丁家在炼丹之路上止步不前的难题,竟然在这一刻,被眼前的年轻人解决了。 “母丹,真的成了!?” 丁方山几乎无法抑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动,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他的目光紧紧盯著炉膛內那颗闪耀著光泽的丹药,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与激动。 这不仅仅是一颗普通的丹药,它承载著丁家多年的期许与努力。 这颗丹药意味著丁家在炼丹界的地位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丁方山的心跳加速,仿佛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的每一次震动。 “真的是母丹……”他低声喃喃,眼中闪烁著惊愕与不敢相信的光芒。 “真的是成品!这是我们丁家几十年来从未得到的突破!”丁方山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激动与喜悦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此时,丁家的长老们也纷纷露出了震撼的神情。 他们中有些人双手紧握,面色激动到有些发红,呼吸都有些急促。 “我们,竟然做到了!”一位年长的长老低声道,语气中带著几分颤抖。 他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惊与喜悦,仿佛这一切都像是做梦。 “真的是母丹!”另一位长老也大声惊呼,“这是我们丁家,乃至整个炼丹界的奇蹟!” 长老们纷纷点头,他们的脸上满是振奋与激动。 这不仅仅是丹药的成功,更是他们多年来积累的经验与努力得到了回报。 然而,在这震惊与激动的情绪中,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萧寧。 他无疑是这一切的创造者。 是他带领丁家走出困境,让这颗母丹从炼丹炉中成功诞生。 “面具公子,真的是您做到了!”丁秋辞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他的声音颤抖,眼中闪烁著不敢置信的光芒。 站在一旁的他,儘管是丁家的年轻炼丹天才,但此刻他真的无法再保持之前的那份自负与冷漠。 他看到这颗成品的母丹时,內心深处的不自信与自愧不如早已翻涌而起。 “如果不是面具公子,丁家根本无法成功!”丁秋辞的声音有些激动,“是您,给了我们一个前所未有的突破!” 他低头看著自己双手,仿佛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理解过炼丹的真正奥义。 “这一切,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丁秋辞深吸一口气,眼中复杂的情绪交织著,难以言喻。 萧寧的从容与冷静,已经彻底震撼了他。 “如果没有面具公子,就没有今天的成功。”他喃喃低语,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敬重。 就在这一刻,丁家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曾经的骄傲与傲慢。 他们的眼中,满是对萧寧的钦佩与感谢。 这一场歷经数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炼丹实验,终於在萧寧的帮助下成功了。 “面具公子!”丁方山终於无法再抑制內心的激动,他几乎是跪下的姿势,猛地对萧寧行了一礼。 这一礼,深深地鞠著。 “是您,给了丁家更进一步的机会!我们所有人都应该感激您!” 丁方山的声音带著无比真诚的感激。 在这一刻,过去那种高高在上的家主威严已经荡然无存,他只是一个虔诚的学生,站在萧寧的面前,感受著他所带来的伟大。 与此同时,其他的丁家长老们也纷纷上前,跪倒在地,向萧寧行礼。 “面具公子,您教会了我们如何炼丹,我们无以为报,只能在此向您谢过!”一位长老颤抖著声音说道,“我们丁家將永远铭记您的恩情!” 其他长老们纷纷附和,心中满是感激与敬佩。 “如果没有您,我们永远无法触及母丹的真正奥秘。”另一位长老同样深深低下了头,“请受我们诚挚的谢意!” 所有丁家人都跪倒在地,真诚地向萧寧行大礼。 而萧寧依旧站在炉旁,面容平静。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他没有因为这一礼而感到多么骄傲或得意,反而是温和地伸出手,示意他们起身。 “这是你们应得的成功。”萧寧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却蕴含著无尽的智慧与镇定。 “你们的努力与坚持,才是这颗丹药成功的真正原因。”他的话语轻轻飘出,但却如同钟磬般迴荡在每个人心头。 丁家人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敬意。 他们纷纷抬起头,看著眼前这位冷静从容的年轻人,心中充满了感激。 在这一刻,他们再也无法忽视萧寧的非凡。 “不仅是炼丹技艺,您对我们丁家的帮助,更是无可比擬的。”丁方山低声说道,眼中闪烁著光芒,“这一切,您实在是太伟大了。” 而周围的观眾们,也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与疑惑中恢復过来。 他们开始低声议论,眼中带著无比的钦佩与惊嘆。 “面具公子,不仅技艺超群,居然还如此宽容大度,教会了丁家这些最为复杂的技巧。”一个观眾低声道,语气中带著一丝敬佩,“真是令人佩服。” “他究竟是谁?能做到如此精湛,简直无人可及。”另一位学者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钦佩。 “他简直超越了所有的炼丹师!”一位年轻的炼丹师讚嘆道,“这样的技艺,我们一生都未必能达到!” 这些议论声不断蔓延开来,每一个字都带著对萧寧无尽的钦佩。 而在这所有人的眼中,萧寧无疑是整个炼丹界的传奇人物。 这一刻,整个胭脂湖畔,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颗母丹上。 它的光泽,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这不仅仅是炼丹的成功,更是一个全新时代的到来。 萧寧没有回应任何人的称讚,他依旧保持著那份从容。 这一刻,他站在丹炉旁,静静地注视著自己亲手炼製出来的丹药。 在这一刻,整个胭脂湖畔的气氛几乎凝固了。 丹香瀰漫,气氛愈发紧张。 眾人无不目不转睛地盯著那颗闪烁著光泽的丹药,仿佛它代表著某种象徵,象徵著一个全新的开始,象徵著一个伟大的突破。 面具公子的神奇指导,竟然让丁家完成了母丹的炼製,这一切,几乎让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 楚家的人目不转睛地看著那颗成品的母丹,心中五味杂陈。 “这不可能。”楚南岳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的手微微握紧,似乎想要抓住眼前的一切来验证自己眼中的疑惑。 “丁家,真的是成功了?”楚南岳低声自语,他的声音里带著一丝难以置信的疑问。 旁边的楚家长老们也相继开口,声音中带著深深的震撼与惊讶。 “如果真的是母丹成品,那就意味著面具公子对炼丹的理解已经超越了我们所有人。”一位长老轻声说道,目光紧紧锁定著那颗闪烁著光泽的丹药。 “这就是真正的炼丹技艺。”另一位长老同样低声道,语气中满是钦佩,“连丁家都做不到的母丹,竟然在面具公子的指导下成功了。” 楚家的人心中震撼不已,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掌握了足够的技巧,但如今才意识到,面具公子展现出来的技艺,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难以置信……”楚南岳轻轻喃喃,“这一手,甚至超过了我们家族所有人的技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烁著复杂的情绪,“面具公子,真的是一个天才。”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钦佩,眼中的怀疑已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认可与敬意。 而霞光媚此时的表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一直以来都保持著一份清冷与理智,不轻易动容,但这一刻,她的眼神却透露出深深的震惊。 “竟然完成了……”霞光媚轻轻喃喃,她的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看到萧寧指导下的丁家成功炼製母丹时,霞光媚心中竟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那是一种钦佩、惊讶与敬畏的混合。 她从未想过,面具公子会有如此非凡的技艺。 “竟然真能做到……”她的语气低沉,目光紧紧盯著那颗成功炼製的母丹,“这到底是怎样的炼丹技巧?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她沉默片刻,目光复杂地扫过丁家人。 虽然她看起来始终冷静,但心中却波澜起伏。 “面具公子,不仅仅是技艺上的突破,似乎还有著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她轻轻抚摸著自己的下巴,眼中闪烁著几分思索。 “他的背后,究竟隱藏著多少我们无法知晓的秘密?” 霞光媚內心深处突然涌起一股不安,她隱约感觉到,面具公子不仅仅是一位炼丹师,更是一位拥有巨大智慧的策士。 此时,站在人群中的佳丽们也纷纷陷入了沉思。 紫烟绕依旧保持著那份从容,虽然她脸上始终带著微笑,但她的目光却难掩其中的一抹震惊。 “面具公子,果然不是普通人物。”她轻轻说著,眼中透著几分钦佩,“若他能如此指导丁家完成炼丹,那他在炼丹之道上的理解,恐怕早已远超寻常人。” 银月华轻轻点头,嘴角带著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这份技艺,这份胸怀,真是令我感到震撼。”她低声道,语气中带著浓浓的欣赏。 她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面具公子的身上,眼神中透露著几分深意。 “他所展现出来的,不仅仅是炼丹技艺,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智慧。”银月华喃喃自语,嘴角微翘,似乎对萧寧的能力已经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教会了丁家炼丹,不仅是技艺上的传授,更是智慧与经验的传递。”紫烟绕冷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微微点头,脸上依然带著那份淡淡的笑容,但眼神中的复杂情绪却难以掩饰。 “若丁家能彻底掌握面具公子教的技巧,恐怕整个炼丹界的格局都將发生改变。”紫烟绕的话语充满了深刻的思考,“他,不仅是一位炼丹天才,更是一个引领者,一个革命性的改变者。” 此时,站在人群中的卫清挽却依旧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她看著丁家人那一脸的震撼与激动,脑海中依然充满了无法消化的信息。 “这,真的能做到吗?”卫清挽自言自语,她的眼神充满了困惑。 她当然知道这面具公子就是悔报公子,但她始终没有弄明白,为什么面具公子能如此轻鬆地指导丁家完成炼丹。 “他果然不是普通人。”卫清挽低声说道,她的声音带著几分不確定,但心中却充满了对萧寧的好奇。 她的心情愈发复杂,眼神变得深邃。 “悔报公子,这个名字背后到底隱藏著怎样的秘密?”卫清挽抿了抿嘴唇,心中依旧有著未解的疑惑。 最后,观眾们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 “面具公子居然能带领丁家成功炼丹,这简直令人震惊。”一个年轻人低声说道,眼中带著惊嘆,“他是如何做到的?” “我们一直以为丁家炼丹已经达到巔峰,但今天,面具公子给了我们一个全新的认知。”另一位观眾语气中带著崇敬,“这不仅仅是技巧,更是智慧的较量。” “面具公子的这份技艺,恐怕真的是无人能敌。”一位年长的学者喃喃自语,“从未见过如此出色的炼丹技艺,若他愿意传授,整个炼丹界的格局都將改变。” 自从萧寧通过精湛的炼丹技巧成功帮助丁家炼製出母丹后,整个场地的气氛紧张而凝重。 这不仅仅是丁家震撼的时刻,楚家的反应同样不容忽视。 楚家不同於其他家族,作为“太清残卷”的传人,他们的兴趣不单单局限於炼丹术本身,更多的是对丹方和其他技艺的探究。 虽然楚家在炼丹术上的造诣也不容小覷,但他们更为看重的,乃是丹方和药材的深度理解。 太清残卷,作为楚家的珍贵传承,包含了无数与医术、丹道、针灸、药理相关的高深奥秘。 而眼前的面具公子萧寧,不仅展现出了卓越的炼丹技巧,还用他过人的智慧补全了母丹的丹方,这让楚家家主楚南岳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和渴望。 他看著萧寧,心中不断翻涌著一系列疑问。 “萧寧补全的母丹丹方,是否代表著他对更多丹方都有独到的见解?”楚南岳心中默默思索。 “如果他能够补全母丹的丹方,是否也能解决太清残卷中遗漏的部分,帮助楚家进一步提升?”楚南岳的心情越来越急切。 他知道,太清残卷上的许多医术、丹方以及针灸术,都存在某些不完整之处,若是能够得到萧寧的帮助,或许能够带来巨大的突破。 楚南岳的目光,愈发深沉。 打量著萧寧,眼眸之中,泛起星光点点,跃跃欲试。 第537章 改良母丹丹方?! 楚家,一直以来都是神川大陆上的顶尖家族之一。 作为“太清残卷”的传人,楚家不但掌握著世间最为深奥的医术、丹方与针灸之术,还肩负著传承和弘扬这些秘术的重任。 几百年来,楚家几乎倾尽全力,寻觅能够补全残卷的线索,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没有带来任何实质性的突破。 但今天,楚家似乎见到了曙光。 当萧寧轻而易举地帮助丁家炼成母丹,並且凭藉惊人的推理技巧,补全了失传的丹方时,楚家的家主楚南岳和眾多长老们,深知眼前的这位面具公子,非同寻常。 他们看到了他背后隱藏的巨大智慧,看到了他对药性与药理的深刻理解,甚至超越了他们自己家族的认知。 那种直觉般的推理,像是通过药材的气味、火候的掌握,层层递进,一步步打破了常规,为他们展示了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 楚南岳深深地看著面具公子萧寧,心中默默地思索著。 在过去的岁月里,他经歷过无数次的挫败和无奈。 每一代的楚家家主,都会亲自翻阅古籍、寻找秘术传人,但始终未能补全太清残卷中的那两门最为关键的秘术。 他知道,若能够从萧寧这里获得一些启示,或许他们楚家可以跨越这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获得无比强大的突破。 萧寧的目光依旧冷漠,他没有因为周围的议论和讚赏而有丝毫波动。 楚南岳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走向萧寧,准备向他提出请求。 他一手微微举起,示意其他长老保持安静。 然后,楚南岳庄重地向萧寧行了一礼,声音平静却带著深深的敬意:“面具公子,您的技艺已远超我们所有人。” “您的能力,不仅帮助丁家完成了母丹的炼製,更展现出了您超凡的智慧。” 楚南岳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继续说道: “太清残卷中的两门秘术,已被我们家族修补了数百年,然而始终无法突破。如今,见到您如此非凡的技艺,我们想请您,是否能帮助楚家补全这两门秘术,助我们突破这一瓶颈?” “毕竟,刚刚您的推理之术,已经补全了母丹丹方!”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真诚与恭敬,显然萧寧的表现已深深打动了他。 旁边的长老们也纷纷点头,表示支持。 “我们楚家,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无论是资源还是支持,都会全力以赴。” 楚南岳的声音充满了坚决,“面具公子,您不仅仅是一个炼丹师,您是一个拥有巨大智慧的策士,我们楚家深知,若能得到您的指点,將会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 此时,所有楚家的人都紧紧注视著萧寧,眼中满是期待与敬意。 就连楚南岳內心,也已经有了决定,若萧寧愿意帮助楚家补全太清残卷的秘术,他將不遗余力地支持萧寧的任何请求。 萧寧依旧保持著那份冷漠的姿態,他的目光並没有因楚南岳的恭敬而有任何变化。 许久,萧寧终於淡淡开口:“你们的请求,已知晓。” 楚南岳和眾长老们鬆了口气,心中既是紧张,又是期待。 可是,萧寧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的心情再次变得沉重。 “不过,”萧寧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我並不急於答覆你们。” 这一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楚南岳的眼神微微一变,几位长老也纷纷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一丝疑虑。 他们本以为,萧寧会马上答应这个请求,毕竟楚家在他面前已表露出如此恭敬与真诚,若萧寧答应,楚家定会是最忠诚的支持者。 然而,萧寧的话语却没有任何温度,冷冷的语气让他们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距离感。 就在这时,幽兰泠突然走了过来,目光锐利地扫向楚南岳,语气清冷:“既然面具公子如此高明,何不藉此机会,让我们进行第四题?” “几位姐姐,第四题,由我来出吧!” 她的声音如同清风拂过,带著几分挑衅的意味。 萧寧的目光缓缓转向幽兰泠,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幽兰泠继续说道:“既然面具公子见多识广,还有一首推理之术。我提议,將利用推理之术,补全太清残卷的两门秘术,作为第四题。” 她的语气平淡,但每个字都带著挑战与权威,仿佛她的提议是理所当然的。 她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楚南岳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从未想到,幽兰泠竟然会直接提出如此严苛的要求。 她不仅仅是挑战萧寧的技艺,更是在挑战他的智慧。 补全太清残卷的秘术,一直是楚家的心病,若萧寧能够修復,必定能为楚家带来空前的突破。 然而,楚南岳並未反驳幽兰泠的提议。 虽然这个提议充满挑战,但他知道,这是唯一能让面具公子彻底展现出其真正实力的机会。 幽兰泠的提议,不仅仅是对萧寧的一次考验,更是在挑战整个楚家的命运。 她的眼中透著一种不可忽视的光芒,仿佛她已经看到了萧寧的真正潜力。 萧寧听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冷漠。 四周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似乎在等待他的决定。 楚南岳的目光深深锁定在萧寧的身上。 儘管面具遮住了萧寧的面容,但他的气场却异常强大,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高山,让人无法直视。 他的存在,无形中散发著一种令人敬畏的气息,仿佛不仅仅是一个炼丹师,更像是一个智者,一个天命所託的引领者。 楚南岳自觉,萧寧的眼神並未因为楚家的恭敬而有任何改变。 他的冷漠,仿佛將整个世界隔离在外,所有的言辞和期望,在他面前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风声。 周围的议论声在萧寧的身影下逐渐沉寂。 所有人都不敢再发出丝毫声音,甚至连丁家的人,也都默默地低下了头,目光中带著复杂的情感。 萧寧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度,仿佛自带一种无声的压迫,让所有人都无法迴避。 就在这时,萧寧终於微微转动身体,目光扫过站在他面前的楚南岳,淡淡地开口:“所谓补全太清残卷,並非一朝一夕。” 他的话语依旧平淡,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但每个字却如同重锤击打在所有人心头,震得他们几乎无法喘息。 “太清残卷中的秘术,涉及的內容极为庞杂,涉及的药理、医术、针灸甚至是天地的奥义。” “若想要完全修復,恐怕需要数代人的积淀与经验,而非一人的短期之力。”萧寧的语气依旧冷淡,仿佛他根本没有感受到周围的紧张气氛。 楚南岳听后心中微微一震。 他原以为,萧寧会立刻答应修復太清残卷中的秘术,但如今的回应,却显得过於理性与冷静,甚至带有一些疏离。 他意识到,萧寧的眼光,已远超他最初的预期。 然而,萧寧隨即又淡淡地补充道:“不过,继续改良改进母丹丹方,倒不是不行。” 这一句话,犹如一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你……”楚南岳的脸色瞬间变得沉重。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色,隨即又压制了下去。 母丹,作为神川大陆最为顶级的丹药之一,不仅是楚家传承中的重要部分,更是太清残卷中最具象徵意义的丹药。 传言中,母丹是完美无缺的,是炼丹界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萧寧竟然在这里提到要“改良”母丹,这无疑是在挑战楚家的祖训,是对太清残卷权威的直接质疑。 “改良母丹?”楚南岳低声喃喃,眼中的震惊逐渐转化为疑惑与愤怒。 “面具公子,您难道在质疑我们祖上的传承吗?”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楚家长老们也纷纷低声议论,脸色变得凝重。 一位长老开口道:“面具公子,母丹乃是太清残卷中的至宝,您怎能轻易提及改良之事?” “是啊,母丹之完美,世所罕见。即便是神川大陆的其他丹宗,也无法炼製出如此完美的丹药。” 另一位长老语气中带著明显的不满,“您就算能补全丹方,也没有资格在这里提出『改良』?这岂不是对我们家族传承的侮辱?” 楚南岳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掩不住的愤怒让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母丹是楚家祖上所留,歷代家主以此为荣,所有的成功与荣耀,都离不开这颗丹药的辉煌。 如果连母丹的权威都被萧寧挑战,楚家岂能容忍? “这……”楚南岳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制內心的波动,“面具公子,您若是愿意,帮助我楚家修復太清残卷中的秘术,我们楚家必定感激不尽,但若您仅仅是改良母丹,恐怕……” 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沉重,话语中的威胁和愤怒愈加明显。 母丹不容褻瀆,太清残卷的秘术更不容轻视。 周围的观眾也纷纷看向萧寧,有些人甚至低声窃窃私语,討论著萧寧此举的意图。 一位年长的学者低声道:“面具公子,难道不知改良母丹,將会对整个炼丹界带来多大的震动?这是对太清残卷的质疑,也是对整个炼丹界权威的挑战。” “他能成功补全母丹的丹方,已经让人惊嘆不已,但他敢提改良母丹,实在有些自大了。”另一位学者嘀咕道,“这无疑是在挑战楚家的祖训。” 丁家的人听后,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儘管他们亲眼见识过萧寧的非凡能力,但太清残卷的威严,是神川大陆所有炼丹世家都不敢轻易触犯的禁忌。 萧寧如此言辞,简直是在动摇根基。 “面具公子,您真的想改良母丹?”丁方山的脸色也变得复杂,他走上前,低声问道,“这恐怕会引起不小的波动,甚至是整个炼丹界的反感。” “是啊,母丹乃是太清残卷的象徵,若您执意改良,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丁秋辞也开口道,眼中透著一丝不安。 面对这些质疑与不解,萧寧依旧保持著冷漠的態度。 他的目光平静,仿佛这些话语都与他无关。 他轻轻抬起头,声音低沉而清冷:“母丹,的確是丹中之王,但也不过是丹道中的一环。” “我所说的改良,並非是对它的否定,而是对其潜力的再挖掘。” 萧寧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他並未感受到任何外界的压力。 他淡淡继续道:“太清残卷的母丹,是完美无缺的丹药,然而每一件完美的事物,背后总有更多未曾开发的潜力。” “你们的太清残卷所称母丹为最完美的丹药,但是否能想像,若能再进一步改良,母丹的效果会更为显著,甚至超越原本的极限?” 萧寧的语气愈发平淡,却又带著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威严。 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充满了无尽的底蕴与深意,仿佛一切的质疑与爭议,在他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你们所敬畏的完美,其实只是对未知的恐惧。”萧寧终於收回目光,缓缓转身,“如果你们愿意继续停留在原地,那我当然无话可说。” “但若你们想要更进一步,改良母丹,才是如今最快的出路。” 他话音刚落,整个场地的气氛凝固了。 楚南岳和周围的长老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他们始料未及,萧寧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言辞。 他的眼神冷淡,语气平和,却透著无可辩驳的坚定。 “你……”楚南岳的心情变得愈加沉重。 他未曾想过,萧寧会如此淡然地质疑自己的祖上传承。 他的內心深处,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衝击。 萧寧的每一句话,都在无形中击打著楚家的荣耀与自尊。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空气中瀰漫著紧张与震惊的气息。 萧寧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如同一颗颗重磅炸弹,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当他说出“改良母丹”的话语时,楚南岳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儘管他表面上没有发火,但內心的波动却已然无法平復。 其他楚家长老们也是神情凝重,眼中闪烁著不安与愤怒。 “面具公子,您真的是在质疑太清残卷的完美性吗?”一位长老低声道,语气中带著明显的不满,“母丹是太清残卷的精髓之一,您的言论,是否过於自负?” “是啊,改良母丹,简直是在挑战整个炼丹界的权威。”另一位长老语气急躁,“若不加以回应,恐怕这件事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台下的观眾也开始窃窃私语,许多人已经开始討论萧寧的话语是否过於自大。 “面具公子,难道不知母丹在整个炼丹界的地位吗?”一位年长的学者低声道,脸上带著些许困惑,“他竟然说要改良,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这……这简直是在挑衅太清残卷的至高地位。”另一位学者则有些激动,“若是他能成功改良母丹,那无疑会动摇整个炼丹界的根基。” “他真的是在挑战我们所有人对丹药的理解吗?”一位年轻的炼丹师嘀咕著,眼中充满了疑惑,“不论他如何突破炼丹瓶颈,这种言辞恐怕也有些过於狂妄了。” 隨著话题的扩展,观眾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场面一时变得嘈杂不已。 这些议论声仿佛洪水一般汹涌而来,直扑萧寧的面庞。 萧寧依然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丝毫没有被周围的议论所干扰。 就在这种气氛逐渐失控的时候,幽兰泠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的步伐轻盈而稳重,带著一种让人不敢忽视的气质。 她走到萧寧面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隨即轻声说道:“面具公子,请问,您为何会如此言辞?” 她的声音平静而清冷,但却带著一种隱隱的威严。 幽兰泠的话,瞬间让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也看向了萧寧。 此时,连楚南岳也微微皱了眉头,目光中带著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幽兰泠一直都是这场考核的核心人物之一,而她此时出面,显然是要平息场面的混乱。 萧寧微微转头,看了看幽兰泠,然后淡淡开口:“为何如此言辞?” 他的话语依然平静,语气中没有任何波动,仿佛这场纷爭与他毫无关係。 “在我看来,”萧寧的目光深邃,“母丹的丹方確实是完美无缺的,但对於炼丹的理解,必须不断探索与突破。”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方才,在第三题我补全母丹丹方时,曾经给出了三个答案,不知道诸位是否还记得?” “我给出了三个不同的答案,每一个,都是认为合適的药材组合。如今,我们成功了一种。” “然而,那另外两种药材组合,在我看来,同样可以成功炼製出母丹,切按照药性分析,理应效果更为强大。” 话音刚落,场內顿时再度大惊失色!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萧寧身上。 “什么?!”楚南岳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复杂,“您……您的意思是,你刚刚给出的那三种不同的药材组合,都可以练成母丹?” “这……”一位长老的眼中闪烁著震惊,“母丹,怎可能有三种不同的丹方?” “这,这简直是无法想像!”另一位长老也愣住了,“太清残卷的丹方已经是最完美的了,这何来三种丹方之说??” 观眾们的表情也隨之变得呆滯和困惑。 尤其是那些炼丹师,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复杂和震惊。 “面具公子,您说的是真的吗?”一位年轻的炼丹师激动地开口,“母丹的丹方,竟然还能有变化?”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另一位观眾低声说道。 “母丹一直以来被视为最完美的丹药,它已经被认为是无法改变的存在,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就在场面几乎要彻底失控时,幽兰泠依旧保持著冷静。 她站在人群中,目光深邃,仿佛在仔细琢磨萧寧的话语。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开口: “面具公子,您的意思是,您方才的三种组合,都是对的。且其他两种,比目前这一种药效还要好?” 萧寧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依旧冷静而沉稳。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是的。根据我的推理,母丹的药材组合併非唯一。” “也许诸位觉得,这种说法过於狂妄,但从我的角度来看,母丹的完美性並非绝对,而是相对的。” 萧寧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流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 “若是能够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改进,母丹的药效或许会更加接近『完美』。” 这番话,犹如一枚重磅炸弹,再度在场內引起了轩然大波。 楚南岳和其他楚家长老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愈加复杂。 他们的目光中,透著明显的不解与愤怒。 “改良母丹?”楚南岳的声音低沉,充满了压抑,“您竟然敢说,母丹尚有缺陷?!” “这……”一位长老的声音带著颤抖,“这简直是对太清残卷的侮辱!” “面具公子,您要知道,母丹是我们楚家数百年来的骄傲。”另一位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您这样贸然提出改良的建议,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然而,萧寧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依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四周的观眾和长老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但萧寧仿佛置身事外。 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静静地注视著那颗母丹,仿佛在深思熟虑。 片刻之后,萧寧终於开口:“若是诸位同意,在下就开始了。利用其他两种药材组合,我相信,最终能够炼製出比现有母丹效果更为强大的丹药。” 这番话一出,场內顿时再度沸腾。 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衝击。 这些话语的重量,甚至比萧寧所展现的技艺还要更加震撼。 观眾们的討论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些人开始低声怀疑,这位面具公子是否真的能够做到。 然而,无论如何,萧寧的话语已经让所有人感受到了他的非凡与自信。 他所展现出来的,不仅是炼丹的技艺,更是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智慧。 而这一切,似乎只是开始…… 第538章 丁家年轻一代! 胭脂湖畔,朝阳初升,湖面如镜,轻风拂过,微微泛起层层涟漪。 这片湖水,静謐而深邃,仿佛蕴藏著无数未解的秘密。 四周的山峦被薄雾笼罩,阳光透过雾气,洒在湖面上,照得湖水金光闪闪,犹如神秘的梦境。 胭脂湖畔,原本是一个寧静的地方,然而如今,隨著萧寧的一番话语,湖畔的气氛却变得异常紧张。 整个湖畔,空气中充满了躁动的情绪。 萧寧那冷静、从容的態度,依旧如同冰山一般,无论周围发生什么变化,他始终不动声色,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此刻的他,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楚家的人,丁家的人,乃至所有围观的目击者,目不转睛地盯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就在这时,丁家家主丁方山缓步走到萧寧面前,神情恭敬而庄重。 他微微躬身,声音中带著一丝急切:“面具公子,您刚才所言,確实让人震惊。若您能进一步改良母丹,必定能给整个炼丹界带来空前的突破。” 丁方山的话语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份不解与疑虑,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敬畏与期待。 他知道,面具公子萧寧,远超常人,他的每一次出手,都能带来无法想像的震撼与突破。 “在下恳请面具公子,不如亲自指导我丁家族人炼製母丹。” 丁方山的话语中充满了恳求,“我族年轻一代,尚且缺乏炼丹经验,若能在您的指导下炼製母丹,定能为我丁家带来莫大的荣光。” 丁方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不仅是对我丁家族人的巨大机遇,更是对整个家族未来发展的重要助力。” 听到丁方山的话,萧寧依旧没有立刻答覆。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淡淡地扫过丁家的人群,仿佛在深思。 此时,周围的气氛又变得凝重了起来,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萧寧的回答。 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丁家家主丁方山和萧寧的身上。 “面具公子,若您愿意指导,我们丁家年轻一代愿意全力以赴,爭取將母丹炼製成功。”丁方山再次恳求道。 萧寧沉默片刻,终於开口:“既然如此,那便由你们丁家年轻一代来炼製吧。” 这一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丁家的人纷纷大喜,眼中充满了兴奋与激动。 他们知道,这不仅是对丁家的一次考验,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旦得到了萧寧的亲自指导,无论成败,丁家年轻一代必定能从中汲取到无尽的智慧与经验。 “谢谢面具公子!”丁方山深深鞠躬,激动的语气几乎难以掩饰。 他转过头,看向丁家年轻一代的人,“你们听好了,面具公子已经同意亲自指导你们炼製母丹!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家一定要抓住!” 话音未落,丁家年轻一代的人群中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年轻一代的弟子们,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开始了爭抢。 他们眼中充满了渴望与期盼,每个人都想成为第一个获得萧寧亲自指导的幸运儿。 其中,丁秋辞也在人群中,神色复杂,眼中带著一抹不甘的光芒。 他虽然是丁家的重要成员之一,但如今看著年轻一代纷纷爭抢这个机会,心中也难免涌起了几分嫉妒与焦虑。 他知道,这样的机会,若错过了,恐怕一生都难以再遇。 丁秋辞紧咬著牙,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获得这个机会!” 他挤进人群,迅速向萧寧靠近,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的光芒。 “面具公子,我,丁秋辞,愿意接受您的指导!”他恳切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焦虑。 然而,在他身后,其他的年轻弟子们也纷纷围了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渴望和急切的表情。 “面具公子,您能指导我吗?”一位年轻的炼丹师激动地开口,“我已经跟隨丁家多年的修炼,若能获得您的指导,定能突破现有瓶颈!” “面具公子,请您收我为弟子,我愿意为您效劳!”另一位年轻弟子也忍不住开口,眼中充满了渴望。 这些年轻的炼丹师们,每一个人都满怀期待,他们希望能够在萧寧的指导下,炼製出完美的母丹,並且藉此机会提升自己的炼丹技艺。 然而,这场爭抢很快就变得混乱不堪。 每个人都急於爭取这个机会,纷纷推搡、爭夺,场面一度失控。 丁方山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一紧。 “大家安静!”他大声喊道,试图平息混乱。 但这时,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听他的指令。 他们只看到了那个机会,那个能够让他们一跃而上的机会。 丁秋辞虽然心急如焚,但他也明白,单凭一己之力,恐怕无法轻易脱颖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开始琢磨著该如何出手。 就在这时,萧寧终於开口,声音冷静且平静:“你们都可以来试试,但我要的不是你们的请求,而是你们的诚意。” 萧寧的话语平淡,却带著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 “只有真正有潜力的人,才会得到我的指导。若你们想获得我的指导,就必须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他缓缓说道。 这一番话,如同冷水一般浇灭了所有人的热情。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开始思索萧寧话中的深意。 丁方山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道:“面具公子果然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人。” 他的目光重新转向年轻一代的弟子们,沉声说道:“你们听见了,面具公子的话,必须证明自己才有资格获得他的指导!” 顿时,所有人安静了下来,目光中带著复杂的情感。 但即便如此,依然没有一个人肯轻易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丁秋辞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 这场考验,才刚刚开始。 在萧寧的冷静目光下,整个场面迅速平静下来。 隨著萧寧的话音落下,丁方山的命令迅速让眾人安静下来。 每个年轻弟子的眼中都燃烧著同样的火焰,他们都知道,眼前这次机会至关重要,若是能够在萧寧的指导下炼製母丹,无论成败,必定能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跡。 而且,面具公子已经明確表示,只有那些展现出潜力的人,才有资格得到他的指导。 在这样的压力下,丁家的年轻族人们都开始了各自的展示,纷纷以不同的方式,展现出自己在炼丹方面的潜力与实力。 首先,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丁家的天才——丁秋辞。 丁秋辞,作为丁家年轻一代最为出色的炼丹师之一,一直以来都受到家族的重视。 年纪轻轻,他便掌握了许多高级的炼丹技巧,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越了许多长老的水平。 此时,站在眾人面前的丁秋辞,身穿一袭紫色的炼丹袍,脸上带著一抹自信的微笑。 他没有急於展示自己的技艺,而是从容地站在萧寧的面前,轻轻一礼,隨后从怀中取出一枚丹炉。 他手法熟练地將丹炉放置在地上,接著取出了一些稀有的药材,这些药材並非普通的炼丹材料,而是极为珍贵的上品,只有那些炼丹师中的顶尖人物才有资格使用。 丁秋辞的动作一气呵成,迅速將药材一一放入丹炉。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启动了丹炉的火焰,瞬间,温度和火候的掌握就达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程度。 火焰燃烧的过程中,他並未显得丝毫慌乱,反而神情平静,双手熟练地在药材中调和著每一份药性。 隨著时间的推移,丹炉中的药香渐渐瀰漫开来,阵阵香气扑鼻而来,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丁秋辞的炼丹手法。”一位长老轻声说道,“他已经掌握了『闻香』技艺,能够精准地感知药性和火候的变化。” 果不其然,隨著丹炉內药材逐渐融合,丁秋辞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的目光紧紧盯著丹炉,似乎已经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看,他的火候已经把握得如此精准。”另一位长老目不转睛地看著,“这般技艺,足以让他在未来的炼丹界中占据一席之地。” 在萧寧面前,丁秋辞的展示无疑引发了阵阵惊嘆。 萧寧始终保持著冷静的目光,淡淡地观察著这一切。 不过,丁秋辞的展示仅仅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丁家其他年轻族人也纷纷上前,展示自己的炼丹能力。 第二位上场的是丁家的一位年轻女子,名叫丁紫云。 她身材修长,气质温婉,面容秀丽,但她的炼丹实力同样不容小覷。 丁紫云取出了一枚小巧玲瓏的丹炉,隨即熟练地將其点燃。 与丁秋辞的豪放不同,丁紫云的炼丹风格更加细腻和温和。 她使用的药材,几乎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稀有材料,每一种药材的特性都需要精细掌控。 她小心翼翼地將药材放入丹炉中,目光温柔而专注。 每一颗药材的投入,似乎都经过深思熟虑,精確到每一刻。 “丁紫云的炼丹风格以温和见长,她的『温火』技巧十分高明。”一位长老轻声道,“她能够在火候掌控上做到极致,使得每一味药材的药性得到最大化的发挥。” “是的,丁紫云的细腻手法非常適合一些精细药物的炼製。”另一位长老点头称讚。 隨著药材的逐渐融合,丹炉中的药香瀰漫开来,温和的火焰下,药材的药性得到了充分释放。 丁紫云的表情渐渐变得平静而专注,直到最后,她微微点头,示意炼製完成。 “她的炼丹结果,也达到了很高的水平。”一位长老满意地点头。 接下来,第三位上场的是丁家的年轻男弟子,名叫丁阳。 丁阳的个性相较其他人略显衝动,但他的炼丹手法却非常直接、犀利。 不同於丁紫云的温和,他以快速而精准的手法著称。 他取出了一个大一点的丹炉,快速地將药材投入其中。 “他要快速炼製?”一位长老惊讶道,“这可是大有难度的,药材的火候必须掌控得极为精准,否则极容易失败。” 然而,丁阳的动作丝毫不乱,他迅速调整火候,让丹炉中的火焰瞬间升腾。 “这傢伙果然狠!”一位年轻炼丹师不禁低声讚嘆。 丁阳以最快的速度,快速调节著火焰的强度,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新的药材。 火焰激烈的跳动中,药材的药性得到了快速融合。 虽然他的手法显得略为粗獷,但效果却非常明显。 “他的『疾火』技巧非常高明,能够在短时间內最大化药材的药性。”一位长老感慨道。 而丁阳的炼丹成果最终也非常成功,虽然他的手法不同,但同样展示了不凡的炼丹能力。 接下来,丁家的年轻族人们纷纷展示自己的炼丹能力,其中有的以火候为主,有的以药材的选择为主,各具特色,展现出了一场盛大的炼丹比拼。 每个人都展现出自己独特的炼丹技巧,儘管风格各异,但都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其中,丁秋辞的炼丹能力最为突出,几乎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 丁秋辞的每一步操作,都显得异常自信与从容,仿佛一位经验丰富的炼丹大师。 “这便是丁家最顶尖的天才。”一位长老感慨道,“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掌握了如此高深的炼丹技艺,未来必定能在炼丹界中独占一方天地。” “不错,丁秋辞的天赋非常出色,未来不可限量。”另一位长老同样讚嘆道。 隨著所有年轻族人展示完毕,丁家的人们都显得无比激动。 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展示,而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萧寧的指导,对於他们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此时,丁秋辞也开始感受到这场展示的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了萧寧。 这个机会,他不能错过。 “面具公子,若能在您的指导下炼製母丹,我定会竭尽全力,不负眾望!”丁秋辞的声音坚定而清晰,眼中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决心。 萧寧静静地听著,依旧保持著那份冷漠的神情。 但丁家的人们知道,无论最终萧寧会选择谁,这场展示已经为他们爭取到了最多的机会。 而对於萧寧来说,眼前的这些年轻人,究竟谁能成为他最终选择的炼丹师,仍然是一个谜。 隨著气氛渐渐平静,丁方山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在场的氛围已经达到了高潮,丁家的年轻族人们展示完毕后,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最后一位上场的炼丹弟子身上。 这最后一位,是一名女子。 她名叫丁若彤,是丁家年轻一代中,最不被看好的一个。 她年纪轻轻,但天赋极为平凡,炼丹的技艺更是远远不及其他族人。 站在萧寧面前的丁若彤,神情有些局促不安,身体微微蜷缩,仿佛隨时会被眾人拋弃。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捧著丹炉的姿势有些生硬。 不像其他年轻弟子那样从容不迫,丁若彤仿佛完全没有准备好面对这场展示。 她低垂著头,避开了眾人的目光,甚至在萧寧的注视下显得更加不安。 当她开始操作丹炉时,她的动作显得极为笨拙。 她显然没有经验,丹炉內的火焰不稳,药材也处理得不够精细。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的亮点,反而是一片狼藉。 她显得十分紧张,甚至连手中的丹炉都拿得不稳,药材的加入也缺乏必要的节奏。 场面静默,几位长老们纷纷交换了眼神,神色中的不满与失望愈发明显。 丁若彤站在丹炉前,身体微微发抖,双手紧握丹炉,动作显得尤为笨拙。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自信的神色,低垂著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周围的目光投射而来,几乎让她感到窒息。 她知道,自己是家族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若是没有这次机会,她几乎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关注。 她轻轻打开丹炉,將一部分药材取了出来,隨手放入炉中。 她的动作有些犹豫,每一次药材的加入似乎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但又显得犹豫不决。 她並不擅长处理药材,也不自信能准確把握火候,只是用一种笨拙的方式尽力去做。 她深知自己与丁家其他年轻一代的天才有著不可逾越的差距。 丁秋辞的精准、丁紫云的温和、丁阳的迅猛,所有人都展现出了自己不凡的炼丹能力,而她,连基本的火候控制都做不好。 她的动作有些慢,丹炉中的火焰时而过强,时而过弱,药材的融合显得有些困难。 她看著那团跳跃的火焰,心中不禁感到焦虑。 她知道,自己若继续这样下去,必定会遭到批评和指责。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丹炉里的火焰摇曳不定,药香渐渐散发出来,但却依然没有达到其他人那样的高水平。 “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他们那样?”她低声自语,心中一阵阵的不安涌起。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场合下暴露得如此彻底。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总是因为焦虑而犯错。 每当她纠正一个错误,另一个错误又接踵而至,仿佛她永远无法追赶上其他人。 “我怎么会这么笨?”她默默想道,“我怎么会这么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低下了头,眼神空洞。 她不敢再看萧寧,也不敢再看其他家族的人。她只觉得自己在这场展示中毫无存在感,甚至是家族的羞耻。 然而,在她忙碌的炼丹过程中,似乎有一处细微的动作引起了萧寧的注意。 当她再次將一味药材放入丹炉时,她突然轻轻调节了火候,虽然她的动作笨拙,却非常自然。 这一瞬间,她的操作竟然达到了完美的平衡,火候渐渐稳定,药材的药性逐渐融合,微弱的药香开始在空中瀰漫开来。 但丁若彤並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一举动的特殊之处。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火候上,不敢让任何一分药材的药性走偏。 她以为,自己做错了太多,根本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的关注。 每一处的不足都深深困扰著她,使她无法自信地完成这次展示。 “这次可是公开炼丹,如果我做得不好,丟了家族的人,一定会被长老们责骂的。”她心中默默想著,“我怎么会这么笨,真是浪费了所有的时间。” 她的心跳越发急促,眼神低垂,几乎无法抬起头来看其他人的表情。 与此同时,丁家的一些长老和族人已经开始低声交谈,显然並没有將丁若彤的展示看在眼里。 “她怎么会站在这里?”一位长老低声嘀咕道,“连基本的火候都掌握不好,怎么配得上面具公子的指导?” “这孩子,真是……”另一位长老嘆了口气,“家主都让她上来了,也许是想著给她一点机会,但结果看来……” 他们的声音低沉,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丁方山站在旁边,眉头紧锁,目光如刀般锐利。 “真是丟人现眼!”他低声说道,眼中带著明显的不满,“我一直以为她能有所突破,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嘆息一声。 “家主,若彤毕竟是丁家的一员,不能就这样完全放弃。”一位长老轻声提醒道,“她虽然没有其他人天赋出眾,但至少也是尽力了。” 丁方山冷冷一笑,“尽力了?她现在是把整个家族的面子丟尽了,竟然还敢上场展示。真是给家族丟脸!” 他的话语里带著愤怒,显然对丁若彤的表现极为不满。儘管丁方山心中对她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失望。 而此时,萧寧依旧保持著冷静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著丹炉中的火焰与药材。 丁若彤並未意识到自己的操作已引起了萧寧的注意,依旧低著头继续她的炼丹过程。 她的脸上依旧写满了紧张与焦虑,似乎每一个细节都让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第539章 萧寧的选择是?! 丁若彤站在丹炉前,姿態显得笨拙,仿佛一只不知如何自处的猫。 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她站在炼丹台前,目光低垂,几乎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捧著丹炉的姿势显得有些生硬。 她穿著朴素的衣衫,虽然简洁,但无法掩盖她脸上的精致五官。 她的眉眼如画,皮肤白皙,面容柔美。 然而,这些外在的美丽却完全无法与她此刻的心情相匹配。 她紧张地抿紧了嘴唇,双手捧著丹炉,身体微微蜷缩,仿佛隨时准备逃避这一切。 她知道自己並不被看好。 她也知道,自己的炼丹技艺远远无法与丁家其他年轻一代的天才相比。 每个人都在期待著一个精彩的表现,而她,心中却充满了不安和畏惧。 每一次操作都像是迈向深渊,她从未有过的自信,早已在这个瞬间被恐惧吞噬。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她知道,这样的冷静並不容易。 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丹炉边缘,眼神依旧不敢正视周围任何人的目光。 她的动作显得笨拙,极为不自信。 每一次药材的加入,她都小心翼翼,仿佛怕它们不听话地滑落。 她知道自己做得很慢,知道自己没有技巧可言。 她的手指时而停顿,时而颤抖,每一个细节都让她焦虑不安。 她深知自己与那些天才弟子的差距,她自己对炼丹的掌握,实在有限。 “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他们那样顺利?”她轻声自语,心中升起一阵无力感。 眼前的丹炉,隨著火焰的升腾,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努力调节著火候,儘量让自己不那么慌乱。 但每次看著那不稳定的火焰,她的心跳都会加速,手指也变得更加不灵活。 她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周围人们的表情,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面具公子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在这场展示中毫无存在感。 她努力抑制內心的恐惧,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专注。 “我真的是失败者吗?”她的心情越来越低落,眼中浮现出深深的自卑。 她知道,自己每一次的炼丹,都会被人看作是一种拖累。 而此时,围观的眾人已经开始低声交谈了。 “怎么回事?她这是在做什么?”一位长老皱眉道。 “她怎么能连最基本的火候都控制不好?”另一位长老的声音带著明显的失望。 “给家族丟脸!”一位长老忍不住嘆了口气,“怎么能让她出来展示?简直是让我们失望。” 丁若彤没有听到这些话语,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个摇曳不定的火焰上。 她看著炉中的火焰,觉得每一跳跃的火光都在嘲笑自己。 她不想放弃,但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让她更加迷茫。 “我该怎么办?”她无力地问自己,“我是不是根本不適合炼丹?” 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和那些天才一较高下。 她的动作变得更加急躁,但仍然未能控制住火候。 丹炉中的药材不断摩擦,发出清脆的声音,却始终未能成功融合。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家族的耻辱,根本不配站在这里。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一股微弱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不能放弃,我还能做得更好!”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再次调整了丹炉的火候。 儘管她的动作仍然笨拙,但这一瞬间,她竟然让火焰稳定了下来。 火焰渐渐柔和,丹炉中的药香也开始瀰漫开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做对了一部分,但依旧没有任何自信。 她本以为自己毫无希望,却没想到这一刻火候终於有了些许变化。 但她並未意识到,这正是她真正的潜力所在。 她低下头,感到一阵无力。 “我已经尽力了。”她闭上眼睛,儘量让自己不去看那些不屑的目光。 “但我真的失败了。”她几乎要放弃了。 此时,围观的人群中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她怎么站在这里?”一个长老低声道,“连火候都控制不好,怎么可能有资格受到面具公子的指导?”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怎么还能让她出场?”另一位长老愤愤不平,“简直是在丟家族的脸。” 丁方山站在一旁,眼睛紧紧盯著丹炉中的火焰,眉头紧锁。 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失望,他早已意识到,丁若彤並不具备炼丹的天赋。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低声骂道:“这孩子,真是给家族丟脸!” 虽然他心中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对丁若彤的失望。 他本以为,今天她能够表现出一些突破,可现在看来,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入这场展示。 “家主,若彤毕竟是丁家的一员,不能就这么完全放弃。”一位长老轻声劝道。 丁方山冷笑一声:“放弃?她已经连基本的火候都控制不好,怎么配得上这个机会?” “她还敢站在这里展示,真是给家族丟尽了脸!” 他的话语冷冷地刺痛了丁若彤的心,仿佛她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她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周围的目光。 “我真的是没用。”她的內心痛苦无比,几乎要崩溃。 这时,萧寧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冷淡,依旧注视著她。 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丁若彤並没有意识到萧寧的目光,也不敢去看他。 她只觉得自己像一只犯错的小猫,愣在原地,毫无方向。 周围的长老和族人已经开始纷纷低声交谈了。 “她怎么还不下去?”一位长老愤怒道,“给家族丟脸!” “家主,真是让我们失望!”另一位长老也点头同意。 终於,丁方山下令:“若彤,下来!” 丁若彤低著头,颤抖著走下炼丹台。 她的心几乎沉到谷底,脸上的泪水几乎要忍不住落下。 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败了。 然而,萧寧依旧没有开口,他的眼神依旧冷静如水。 这一切,似乎只是他眼中的一场普通考验。 但对於丁若彤来说,这场展示已经决定了她未来的命运。 她的心情如同那颗跳动的火焰,动盪不安,失落至极。 这时,萧寧依旧保持著那份冷漠的神情。 他的目光不再关注丁若彤的失败,而是若有所思地注视著她的身影。 这一次,萧寧並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著这一切,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整个场地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身上,空气中瀰漫著一种紧张、凝重的氛围。 丁家年轻一代的展示已经结束,每个人都將自己的炼丹技巧展现得淋漓尽致。 丁秋辞的表现无疑是最为出色的,他精湛的技艺和稳定的心態,让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敬意。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都显得那么从容、自信,仿佛一位经验丰富的炼丹大师。 然而,其他年轻族人,无论是丁紫云的温和细腻,还是丁阳的急功近利,他们都在与丁秋辞的技艺对比下,显得有些逊色。 更不用说,丁若彤那笨拙的表现,她的失败几乎让所有人都对她失去了期待。 她的举止、她的焦虑、她的困惑,仿佛无声地宣告著她在这一场炼丹展示中的失败。 这些年轻的炼丹师们,无一不感受到一种无法逾越的差距,尤其是看到丁秋辞那完美的炼丹过程后,心中的失落愈加明显。 “这次机会,恐怕已经註定是丁秋辞的了。”一位年轻弟子低声说道,眼中满是嘆息。 “是的,秋辞的技艺真的是太出色了,其他人再怎么努力,恐怕也无法超过他。”另一位弟子附和道。 周围的长老们也纷纷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认同。 “这次的机会,应该是秋辞的。”一位长老低声说道,“他无疑是最有潜力的,虽然其他弟子也有各自的优点,但他已经超越了他们。” 丁家家主丁方山站在一旁,双手背负,目光凝重。 他深知,面具公子的决定,將直接影响到家族的未来。而在今天的展示中,丁秋辞无疑是最亮眼的那颗星。 “这次机会,恐怕只能是秋辞的。”丁方山心中暗想,面无表情。 所有人都在等待萧寧的决定。 每个人的心情都异常紧张,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错过了那一丝丝的希望。 萧寧的身影依旧矗立在原地,眼神冷静而深邃,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每个人都在等著萧寧的开口,所有的目光都紧紧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无论是丁家族人,还是周围的观眾,甚至是那些无关紧要的旁观者,所有人的心跳都隨著萧寧的每一次呼吸而起伏。 丁秋辞站在人群中,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 他深知自己已將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了面具公子,但心中却依然有一丝不安。 他不敢確定,面具公子会选择谁。 “面具公子,他的目光太冷静了。”丁秋辞低声自语,眼神有些复杂,“这次机会,究竟会落到谁的头上呢?” 他知道,自己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他同样明白,在面具公子眼中,或许不只是技艺最出色的炼丹师才有资格得到指导。 而这一点,正是他心中的隱忧。 隨著所有展示的结束,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將目光聚集在萧寧身上,期待著他的最终判决。 在萧寧的眼中,所有人的焦虑、所有人的期望,仿佛都没有触动他一丝情绪。 他目光淡漠,依旧冷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看透了所有人的心思。 这时,丁方山终於忍不住开口了,声音充满了期待:“面具公子,您看我们丁家年轻一代的表现,能否给予指导?秋辞,已经展现了他最强的炼丹能力,若您愿意收他为弟子,我定会全力支持。” 丁方山的声音低沉且恳求,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希冀。 他心中暗暗决定,若面具公子同意指点丁秋辞,他必定会尽全力支持秋辞的成长,甚至为秋辞爭取更多的资源和机会。 然而,萧寧依旧没有立刻回答。 他似乎在深思,目光如冰一般冷静,仿佛不急於给出任何决定。 丁家族人们的心情愈发紧张,丁秋辞也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渴望与忐忑。 “面具公子……”丁方山的语气变得更加恳切,“您看,这些年轻族人都已经展示出了他们的潜力。若能在您的指导下,无论成败,他们都会从中获得巨大的收穫。” 萧寧依旧没有回应,时间的流逝仿佛让所有人的心都变得沉重。 丁秋辞的眼神愈加复杂,他知道,萧寧的决定,不仅关乎他个人的未来,也关乎丁家整个家族的荣辱。 “如果这次错过了,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丁秋辞心中暗暗忐忑,焦急的情绪蔓延开来。 每一秒钟,都仿佛拉长了无数倍。 萧寧终於微微转头,看向丁家人群中的所有年轻弟子。 他的目光扫过丁秋辞、丁紫云、丁阳以及其他所有展示过的年轻族人,眼神冷漠,却也透著一丝思考。 这一刻,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心中的忐忑、焦虑、期待,都在这一瞬间凝固。 “我会做出我的选择。”萧寧终於开口,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 萧寧的话语不大,却如一根针刺进了每个人的心中。 这番话一出,所有年轻族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而此时,萧寧的目光依旧冷静,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他已经看透了所有人的內心。 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在悄然间左右著整个场面,影响著每一个人的未来。 而对於丁家来说,这场考验的最终答案,已经悄然浮现。 此时此刻,整个胭脂湖畔的场地中都充满了等待的氛围。 观眾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寧身上,空气中瀰漫著紧张的气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每一秒钟都变得无比漫长。 此刻,连远处的树林与湖面,都显得异常寧静,仿佛这片天地间,只有萧寧的一句话才能打破这一切。 周围的观眾低声交谈,討论著这场炼丹比试的结果。 “丁秋辞的表现,真的是无可挑剔。”一位中年人低声说道,眼中充满了钦佩,“他把每一步都做得如此精准,仿佛炼丹已经成了他的第二天性。” 另一位年轻观眾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敬意,“是的,秋辞的技术真是高超。火候掌控、药材配比,无一不展现了顶级炼丹师的风范。” “我也认为,这次机会,肯定会落到秋辞的头上。” 一位年长的观眾感嘆道,“其他的年轻人都还差一些,无论是技艺还是心態,都无法与他相提並论。” 围观的人们纷纷议论,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丁秋辞的身上,大家都认为,面具公子会选择他,毕竟他展示的技艺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然而,也有些人开始小声议论其他年轻人的表现。 “虽然秋辞表现得很好,但丁紫云的温火技巧也很独特,她的细腻手法很適合一些精细药物的炼製。” 一位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说,“或许,她也有机会。”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同伴点头赞同,“確实,紫云的技巧非常高明,只是相比秋辞,差距还是有点大。” 另一个年长的炼丹师则摇了摇头,“她的温和技巧虽然好,但在面对复杂的炼丹任务时,可能缺乏足够的应变能力。” 他们的话语中没有任何偏向丁秋辞,反而更关注那些可能被忽视的潜力。 不过,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不言而喻的共识——这次的机会,几乎註定会属於丁秋辞。 而此时,远处,楚家的族人们也在议论著。 “面具公子的眼光,真是非同寻常。” 楚家家主楚南岳缓缓开口,眼中充满了深思,“看著丁家年轻一代的表现,几乎没有人能与丁秋辞匹敌。” 一旁的楚家长老点点头,“丁秋辞確实非常出色,不过面具公子可不单单看炼丹技艺。他对人选的標准,恐怕远不止技艺本身。” 楚南岳微微皱眉,“是的,面具公子从来不是一个轻易做决定的人。若他仅仅看重技艺,那结果早就已经揭晓。但他更在意的,应该是一个人背后蕴藏的潜力和决心。” 他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面具公子所选择的,不只是一个合格的炼丹师,更是一个能承载整个家族未来的人。” 其他楚家长老们闻言,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確实。”另一位长老深深嘆息,“秋辞的技艺无可挑剔,但我们是否低估了其他人的潜力呢?” 话音落下,楚家的一些人开始陷入了沉默,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扫向丁家其他年轻一代的成员。 然而,儘管如此,所有人的目光依然聚焦在丁秋辞身上,毕竟,他的表现过於完美。 与此同时,幽兰泠和霞光媚也在旁边静静地观察。 幽兰泠目光锐利,透过细微的观察,她淡淡地说道: “丁秋辞的表现確实值得称讚,但我不禁有些疑问,他是否足够坚定?” 霞光媚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將目光移向了丁秋辞, “丁秋辞的表现没有瑕疵,然而我更看重的是他对炼丹的理解与心態。他看似稳定,但在一些关键时刻,他的决心与毅力是否足够强大?” 幽兰泠微微皱眉,“我同意你的看法,霞光媚。面具公子选择弟子的標准远非表面的技艺,而是更深层次的考量。” 她轻轻看向周围,低声道:“这不仅是一次技艺的比拼,还是一场心態的较量。” 霞光媚缓缓点头,“的確。在我看来,虽然秋辞技艺出眾,但这场考验的真正意义,恐怕並不止於此。” 她们两人目光的交锋,仿佛是对整个考核背后真正意义的探討。 然而,无论如何,她们心中都有一份共识——面具公子,必定会选择一个最具潜力和决心的年轻炼丹师。 而那个人,只能是,丁秋辞! 另外一边。 卫清挽、卫青时等人,同样关注著这场选择。 卫清挽低声说道:“看得出,丁秋辞的实力確实不容小覷,但他背后那种坚定的信念与决心,是否足够支撑他在面具公子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仍然是个未知数。” 她的话语中透著一丝思考,也有一丝不安,“与他相比,其他年轻弟子或许在技艺上有所不及,但他们的决心与毅力,谁能说清楚呢?” 卫清挽轻轻嘆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场考验,最终会决定谁能够真正躋身炼丹界的巔峰。” 她的话语並未引起过多的討论,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萧寧的身上,似乎连时间在这一刻都变得缓慢。 在这一片安静中,连霞光媚的眼神也透露出几分期待,她知道,面具公子的选择將意味著整个炼丹界的一次变革。 每个人都在等待著,期待著面具公子给出的答案。 萧寧依旧站立於人群中央,目光如冰,扫过每一个年轻族人的面庞。 他的眼神深邃,似乎能够看透每个人的內心。 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愈发凝重,每个人的心跳似乎都隨著他的一举一动而加速。 他没有急於开口,而是抿了抿嘴,目光再次掠过丁秋辞、丁紫云、丁阳、丁若彤等人的身影。 每个人的表现都被他仔细审视,然而,他的眼神依旧冷静如初,仿佛这些举世无双的炼丹技艺与他而言,並没有任何触动。 “面具公子,您做出的决定……”丁方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著一丝紧张与期待。 萧寧並未回应,他依旧保持著那份冷漠的姿態,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影响到他的心境。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压缩,压迫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每一个人都在等待著他的回答,甚至连空气中都瀰漫著一种若有所思的氛围。 萧寧微微低头,似乎在酝酿什么重要的决定。 隨即,他的目光再次扫视过所有人。每个年轻弟子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仿佛他们的一切都暴露在萧寧那冷静的眼神下,无法逃避。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萧寧终於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此时,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达到了顶点。 这一刻,整个场地的气氛如同凝固一般。 第540章 选择!丁若彤! 胭脂湖畔,空气凝重,整个场地的氛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紧紧集中在萧寧身上,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一句话。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变得缓慢,每个人的心跳都被放大,无论是丁家的族人,还是在场的其他观眾,都紧张地盯著面具公子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萧寧的目光缓缓扫过丁家的年轻族人,丁秋辞、丁紫云、丁阳、丁若彤,逐一掠过每一张紧张而期待的面庞。 他没有急於开口,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冷漠,仿佛已经看透了眼前的一切。 然而,这一片安静的气氛,让每个人的心情愈加沉重。 “面具公子,您终於做出决定了吗?”丁方山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忐忑与期待,语气有些微微颤抖。 他看著萧寧那冷静的目光,心中更是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面具公子,您心中已有定论?”丁秋辞站在人群中,紧张得几乎无法抑制內心的情绪。 他努力保持冷静,但眼中的焦虑和期待已经无法掩饰。 萧寧依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低头,似乎在深思。 一时间,整个场地的气氛愈发沉寂。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那一刻的到来。 终於,萧寧微微抬头,冷静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淡淡开口:“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钟,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结到他身上,心跳声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响亮。 “我选择……”萧寧的声音低沉,带著一种压迫感。 “我选择丁若彤。”萧寧终於开口,宣布了他做出的选择。 这一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猛然间爆炸开来,震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呆滯了。 整个场地,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丁家族人中,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与不可置信的表情。 丁方山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他愣住了,目光紧紧锁定在丁若彤的身上。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萧寧会选择她。 这一次,丁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丁若彤。 她的脸上,依旧带著一丝不自信和紧张,仿佛刚才的一切展示都没有带给她任何的自信。 她自己也清楚,自己在炼丹的过程中显得多么笨拙,失败的可能性几乎让她感到无法喘息。 然而,面具公子竟然会选择她。 这让丁家所有年轻一代的人都感到极大的震惊。 “什么?”丁秋辞不禁低声喃喃,眼中的震惊几乎难以置信。 他目光复杂地看著丁若彤,心中的情绪万千。 为什么是她?他努力回想刚才的展示,心中却越发迷茫。 他深知自己是丁家的天才,技艺上无可挑剔,怎么会被面具公子忽略,选择了她这样一个明显不合格的人? “丁若彤?”丁紫云同样愣住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轻轻地低头,心中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情绪。 “她,能炼成母丹吗?”丁阳的声音低沉,满是疑惑。 他早就知道丁若彤的水平,甚至无法与自己和秋辞相比,她怎么可能获得面具公子的青睞? “这是怎么回事?”另一位长老低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不解,“面具公子真的选了她?” 一位年长的长老神情凝重,语气低沉:“这不可能,丁若彤的炼丹能力连基本的火候都难以掌握,怎么可能得到面具公子的选择?” 丁家的人开始低声议论,纷纷表达著他们的震惊与不解。 “她……”丁方山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疑惑,“面具公子竟然选了她?” “我不明白,为什么选她?”一位长老失望地低语,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失落。 他们所有人都认为,这次机会非丁秋辞莫属。无论是炼丹技艺,还是潜力与决心,丁秋辞都无疑是最出色的。 然而,萧寧的选择却完全顛覆了他们的预期。 “丁若彤,怎么可能?”丁秋辞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脸色苍白,双手紧握成拳,仿佛在忍受著无尽的痛苦。 他不敢相信,面具公子居然会选择她——一个连最基本的炼丹技巧都掌握不好的女子。 “面具公子,你真的选择她了吗?”丁方山终於忍不住开口,眼中的不解与愤怒几乎溢出。 他深知,自己已经尽了全力,但即便如此,丁若彤的选择依然让他觉得无法接受。 “面具公子,”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你真的决定了吗?她,真的有足够的能力?”他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在质疑萧寧的决定。 萧寧没有回答,依旧冷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如冰。 “她……”丁方山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向了丁若彤,眼中闪烁著复杂的情感。 场面愈发凝重,丁家的族人们的目光在丁若彤身上来回游走,心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情绪。 丁若彤的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她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心中的震惊让她一时间无法自持。 她抬起头,看向萧寧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惊讶。 “面具公子,真的选我吗?”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助。 她不敢相信,自己会成为被萧寧选择的那个人。 她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表现充满了缺点与失败,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然而,萧寧的目光依旧冷漠,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等待他的进一步决定。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变得缓慢,每个人的心跳都因为这一份震撼而加速。 而对於丁家而言,这个决定的背后,似乎隱藏著更深的秘密和考验。 一切都像是被锁在一个谜团中,等待著被揭晓。 萧寧的选择究竟隱藏著怎样的深意?他到底看中了丁若彤身上什么特殊的潜力? 这一切,只有在时间的推移中,才能揭晓。 胭脂湖畔。 整个场面,如同被一颗巨大的石子打破,瞬间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萧寧的选择,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比震惊。 楚家的人,目光呆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原本以为,面具公子一定会选择丁秋辞。 毕竟,丁秋辞无论在炼丹技巧还是潜力上,都是最为出色的。 然而,萧寧的选择,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楚南岳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烁著复杂的情感。 他看著丁若彤,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望。 “难道他看中她的潜力?”楚南岳心中疑惑,声音低沉,“但她的表现,实在无法让人信服。” 他深知,丁若彤的表现,简直无法与丁秋辞相比。 丁秋辞的冷静与精准,几乎无可挑剔,而丁若彤,根本无法掌控火候,更別提在炼丹中展现出任何潜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南岳再次低语,眼中的震惊与疑惑越来越深。 旁边的长老们也纷纷交换眼神。 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面具公子真的选择了她?”一位长老低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为什么选择她?”另一位长老的声音带著明显的失望,“她的炼丹技巧连最基本的火候控制都无法掌握,怎么可能得到面具公子的青睞?” 他们的语气中满是不可理解。 “难道面具公子看中的真的是她的潜力?”另一位长老沉声说道,声音中满是不解,“她目前展现的炼丹技法,恐怕比起其他年轻族人差得太远。” “我不相信面具公子会选她。”楚南岳紧紧咬牙,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除非他有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理由。” 楚家的人开始低声议论,虽然他们並未敢大声反驳,但心中的疑惑显而易见。 “这不可能,”一位年轻的楚家弟子低声说道,眼中闪烁著不解,“她根本不配得到面具公子的指导。” “对,丁秋辞的炼丹技艺几乎无可挑剔,面具公子选择她,真是匪夷所思。”另一位弟子附和道,“为何不选择秋辞,反而选了她?” 这些话语引起了周围观眾的共鸣,许多人都开始低声议论,满是困惑与不解。 在他们看来,萧寧的选择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不可能是她。”一位年长的学者喃喃自语,“她的炼丹技巧完全无法与秋辞相提並论,面具公子一定是看中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她的表现,实在不值得选择。”另一位学者也低声说道,目光中充满了疑虑,“难道面具公子真的看中了她的潜力?” 整个场地的气氛瞬间变得复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丁若彤身上,心中充满了疑问和不解。 这一切仿佛成了一个谜团,等待著被揭开。 而站在一旁的幽兰泠,目光深邃,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並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困惑或震惊的表情。 她的眼中反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面具公子果然是一个深思熟虑的人。”幽兰泠低声道,“他选择她,必定有其深意。” 她並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或失望,反而看似若有所悟。 她缓缓走到场中央,目光依旧平静,脸上的神情並未因为萧寧的选择而有所波动。 “看来,面具公子真的是选择了他自己认为最合適的人。”幽兰泠的语气中透著一丝淡然,“或许,她身上確实有我们所看不见的潜力。” 这些话语在场中悄然迴响,似乎给人一种莫名的启示。 然而,周围的气氛却並未因此而平静下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霞光媚站在人群中,眉头紧皱,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她的目光在丁若彤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转向萧寧,眼中带著一丝困惑。 “面具公子,这个决定实在让人难以理解。”霞光媚低声说道,“她的表现怎么可能足以配得上面具公子的指导?” “是啊,若真是看重潜力,为什么不选择秋辞?” 一位年轻的炼丹师也低声说道,眼中满是疑惑,“秋辞的表现几乎完美,他在炼丹上的潜力,几乎没有任何人能与之媲美。” “难道面具公子对她的潜力有什么特殊的认知?”霞光媚沉思道,目光有些复杂,“她的表现和秋辞,差距太大了。” 她的心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情绪,似乎在努力琢磨萧寧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 “他选择了她。”卫清挽站在人群的角落,目光有些愣住,“真的是她吗?”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惑,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她不可能比秋辞更好,怎么会得到面具公子的青睞?”卫清挽低声嘀咕,“面具公子一定是有什么我们看不透的眼光。” 她的语气低沉,似乎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答案。 “难道真的有什么我忽视的地方?”卫清挽轻轻自语,眼神复杂。 她的疑惑和不解与周围的气氛融为一体,每个人都在试图解开这个谜题。 “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再度低语,目光停留在丁若彤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她並没有看到任何特別的地方,然而面具公子的选择却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面具公子为何选择她?”卫青时站在旁边,目光也充满了迷茫,“明明丁秋辞才是最佳的选择啊,这是有目共睹的!” “面具公子的眼光,似乎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霞光媚低声说道,“但我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她的语气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仿佛她已经看透了这一切。 然而,观眾们的议论声却依然在迴荡,无法平息。 “面具公子选择了她,总不能真的看中了她身上的潜力吧?就她方才的表现,谈何潜力啊?”一位年轻的炼丹师低声问道,语气中带著深深的疑虑。 “是啊,她的表现……”另一位学者迟疑道,“她连基本的火候控制都做不好,怎么可能得到面具公子的青睞?” “她有什么特別之处?”周围的人继续低声討论,“面具公子怎么会选择她?” 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不解,场中的气氛依旧没有平静。 儘管萧寧已经做出了选择,但对於所有人来说,这个选择依然是一个谜,难以破解。 “这真的是一个惊人的决定。”一位长老低声说道,“面具公子,竟然选择了她。” “我们真的看不懂。”另一位长老嘆息道,眼中充满了不解,“为什么是她?” 整个场地的气氛如同被一团浓雾笼罩,谁也无法看清其中的真相。 整个场地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丁家的人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震惊与不解。 他们本以为,萧寧会选择丁秋辞,毕竟,丁秋辞的表现几乎无懈可击。 而现在,面具公子选择了丁若彤,这让他们心中充满了疑问。 “面具公子,您真的选择了她?”丁方山的声音低沉,带著一丝不確定,他迈步走上前,目光紧盯著萧寧,显得有些焦虑。 丁家的一位长老紧隨其后,也步伐急促地走了上来,眉头紧锁,眼神中带著明显的疑虑。 “面具公子,您不会看错吧?我们丁家年轻一代,最出色的是丁秋辞,他的炼丹技艺无可挑剔,您为何选择了……”长老的语气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话音未落,另一位丁家长老也忍不住插言,“丁若彤的表现,大家都看到了,她的技艺差强人意,连最基本的火候都掌握不好。面具公子,您选择她,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没错!”丁方山也连忙补充,“秋辞的技艺已经远超其他人,若是能得到您的指导,必定能够为丁家带来巨大的突破。为何您选择了若彤?” “您是不是认错了人,把名字记混了?” 丁方山的声音低沉而急切,眼中闪烁著无法掩饰的焦虑。 他深知,面具公子的选择將会决定丁家的未来,而丁若彤的表现,根本无法让他放心。 丁家长老们也纷纷出声,似乎都在试图让萧寧重新考虑这个决定。 “是啊,面具公子,若若彤的表现实在无法让人满意,她的技艺不足以支撑她获得您的指导。”一位长老皱眉道,“是否可能……您误听了?” 这些话语中充满了不解与担忧,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无法理解为何萧寧会做出如此出乎意料的选择。 所有人都等待著萧寧的回应,心中充满了疑惑。 而此时,丁若彤站在场地的一角,身体依旧微微蜷缩,局促不安地低下头。 她知道,自己的表现並不出色,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从开始到现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紧张与不安,每一次的失误都让她更加自责。 此刻,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听到了长老们的疑问与不解。 她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复杂了。 “我……怎么会被选中呢?”她轻轻低语,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 她一直觉得自己和丁家其他年轻族人相比,差距太大,根本不配得到萧寧的指导。 而现在,面具公子做出了选择,她却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她抬起头,偷偷看向在场的人群,尤其是丁家长老们的眼神。 她的內心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面具公子会不会后悔?”她心中轻轻想著,“如果我失败了,岂不是会让他失望?” 她的双手紧紧攥著,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她明白自己並没有足够的能力与天赋,甚至连炼丹最基本的技巧都没能掌握。 而如今,她却成为了面具公子唯一的选择。 “为什么会是我?”她低声自语,“难道我有什么地方他看不见的优点?” “不对,应该跟长老们说的一样,面具公子听错了,把別人当成了我的名字……” 就在这时,萧寧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没错,就是她!” 这句话,仿佛一颗重锤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全场一片寂静,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一般。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丁方山、丁家长老们,以及所有围观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丁若彤自己也愣住了。 她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与迷茫,似乎並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面具公子真的选了我?”她的心跳加速,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低垂著头,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淘汰,或者至少是被忽视,然而,萧寧的这一句话,却像是一个无法理解的谜题,深深困扰著她。 她的內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不敢相信,甚至有些害怕。 “为什么是我?”她心中不断问自己,“难道我真的有他看不到的潜力?” 然而,萧寧的决定已然做出,所有的疑问与不解,都只能在心中徘徊。 而就在这一瞬间,丁家的人们终於回过神来。 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浓浓的震惊与不解。 丁方山依旧站在萧寧面前,眉头紧锁,神情复杂。 “面具公子,真的……是她?丁若彤!就是那个笨手笨脚的丫头!”丁方山低声问道,声音中充满了不敢相信。 他心中依然无法理解,丁若彤到底凭什么得到萧寧的青睞。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其他长老,“你们怎么看?” 长老们的脸色变得更加复杂,甚至有些人开始微微摇头,显然对此並不看好。 “完全搞不懂面具公司的想法……潜力?”其中一位长老低声说道。 “她的表现,实在无法让人信服。”另一位长老嘆息道。 “她的技艺差距太大了。”有长老再次开口,“秋辞的天赋是无可置疑的,为什么会选她?” 丁家年轻一代的弟子们也满脸困惑,尤其是丁秋辞,眼中的不甘与迷茫愈加明显。 他看著丁若彤,心中的不平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为什么是她?”他低声自语,眼神充满了失望与疑虑,“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为什么面具公子会选择她?” 他的目光转向萧寧。 此时此刻,胭脂湖畔寂静如斯,无声胜有声。 第541章 丁秋辞vs丁若彤 萧寧静静地站立,目光冷静地扫视著全场。 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疑虑与不解,周围的每一张面孔都充满了困惑。 无论是丁家、楚家,还是那些旁观的观眾,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盯著萧寧,期待著他的解释。 萧寧没有立刻回应他们的质疑,他依旧站在原地,眼神冷淡,仿佛已將周围的动盪视作无关紧要。 然而,终於,他微微抬起头,打破了这片沉默。 “你们既然有疑惑,我便告诉你们。” 萧寧的声音低沉而平缓,但每一个字都带著不可忽视的分量。 “我选择丁若彤,並非是因为她的炼丹技艺最为出色。”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了丁若彤,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而是因为,她身上展现出了一种独特的感知力,一种对於炼丹的灵性。” “她在炼丹时的那种直觉,极为精准。” “甚至,她的一些操作,虽然看似笨拙,却充满了天生的敏锐。”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却足以让所有人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种敏锐感知,是別人无法比擬的。”萧寧继续说道,语气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它不单单是技巧的展现,更是一种灵性上的契合。” “这正是我选择她的原因。” 萧寧的话刚一落地,周围的所有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丁家的人依旧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著萧寧,甚至有些人忍不住低声交谈,显然他们无法理解这一番话的真正含义。 楚家和其他观眾的反应同样充满了困惑,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试图解读萧寧的话语。 然而,真正震惊的,还是丁若彤。 此时的她站在原地,目光空洞,仿佛被彻底打乱了节奏。 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被选中,但更让她困惑的是,萧寧所说的那些话。 “敏锐感知?灵性?”她低声重复著萧寧的话,神情迷茫。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特別的感知力,甚至在炼丹的过程中,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她只是按部就班地做著每一步,看似简单的操作,实际却充满了不安和焦虑。 她知道自己的手法笨拙,甚至时常犯错,可从未觉得自己拥有那种所谓的“灵性”。 “我……真的有这样的灵性吗?”丁若彤低语,眼中满是疑惑。 她的目光依旧低垂,仿佛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周围的长老们依然保持沉默,他们对萧寧的选择充满了不解,儘管他们在心底认同萧寧的眼光,但依然无法理解为什么会选择丁若彤。 她的表现远不如丁秋辞等其他族人,那些年轻族人同样满怀期待,他们都认为这次的机会理应属於秋辞,或者其他表现更加出色的弟子。 而此刻,丁若彤却被萧寧选中,她的內心更加迷茫。 “我真的能做到吗?”她心中默念,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虽然萧寧的选择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慰,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疑惑和不安。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萧寧会看中她——一个在炼丹过程中几乎每一步都显得如此笨拙的少女。 她觉得自己不过是拼尽全力,想要完成任务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敏锐感知? 她抬起头,望向萧寧,却又觉得自己似乎无法触及他的目光。 她的眼神茫然,像是刚刚醒来,依旧迷失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机会中。 “他真的选我……”丁若彤低声呢喃,她的心跳依旧剧烈跳动,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於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她的脑海里,依旧迴荡著萧寧那番话,关於“敏锐感知”和“灵性”的话题,仿佛成了一个谜。 “我真的能做到吗?”她再次自问,目光渐渐失去焦距。 然而,萧寧的目光依旧冷静,仿佛早已看透了这一切。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准备离开。 “面具公子……”丁方山还是忍不住开口,他的语气依旧带著复杂的情感,“您觉得若彤的表现確实能胜任这份责任吗?” 萧寧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丁方山,隨后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如同冰山一般,让人不敢轻易接近,仿佛所有的问题与疑惑,在他眼中都显得微不足道。 丁若彤站在原地,目送萧寧离去,心中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迷茫,仿佛在寻找著什么,却又一无所获。 “我能做得好吗?”她再次低语,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那枚丹炉上。 这一刻,她的內心充满了无数的疑问,但她依旧没有答案。 萧寧的话如同一阵风,轻轻地吹过她的心头,却没有为她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安慰。 面对萧寧所说的“丁若彤的炼丹灵性精准,天生敏锐”,楚家长老们和观眾们不禁相互交换著疑惑的目光。 “灵性?天生敏锐?”楚南岳轻轻低语,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她的表现哪里能体现出这一点?” 另一位长老也皱起了眉头,“我们看得很清楚,丁若彤在炼丹时几乎没有任何亮点。她的火候控制不稳定,药材的处理也显得相当生疏。根本看不出她在炼丹上有什么天生的敏锐。” “是啊,难道面具公子眼光独到,看到我们没看到的东西?”楚家的一位年轻弟子带著疑惑的语气说道。 “灵性和天生敏锐?”另一位年轻的炼丹师忍不住低声反问。 “她的炼丹过程中几乎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確定性,如何能说她具备这种天赋?难道是我们眼拙,没能察觉她的『灵性』?” 这种质疑並没有仅限於楚家一方。周围的观眾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议论声渐渐升高。 “灵性……我倒是没看到。”一位年长的吃瓜大叔感到困惑。 “她的炼丹过程中,不仅犯了很多错误,甚至连基本的火候控制都做不到。难道她的灵性是在其他方面体现的?” “灵性?”另一位吃瓜兄也摇头,“怎么看都不像。她每一次操作都显得那么犹豫不决,甚至有些焦虑,哪有灵性的影子?” “难道面具公子所说的灵性是指她偶尔做出的那些看似无意的操作?” 另一位年轻的炼丹师疑惑道,“但即便如此,也不至於能证明她有炼丹天赋吧?” 此时,霞光媚和幽兰泠也参与进了这场议论。 “灵性?”霞光媚冷笑一声,语气中带著几分讥讽。 “我看不过是一次偶然的巧合罢了。丁若彤的火候掌控一直不稳定,甚至多次犯错,怎么会看出她的『灵性』?” 幽兰泠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面具公子的眼光一向难以揣测,但若说她具有敏锐的炼丹灵性,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她的语气中带著一丝深深的不解,“丁若彤的炼丹表现,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毫无亮点。她的错误太多了,哪能谈得上灵性?” “灵性……她哪里有灵性?”霞光媚继续冷嘲热讽,“如果她真的有天生的敏锐感知,为什么整个炼丹过程中会这样手忙脚乱?” 幽兰泠的眼神中闪烁著一丝怀疑,她轻声说道:“即便面具公子看出了某些別人无法察觉的东西,但他到底是基於什么选择了她?这与他的言辞不符。” 卫清挽也走到一旁,轻声说道:“我没有看到丁若彤有灵性的任何跡象,她的表现完全无法与丁秋辞等人相比。” 她的目光扫向丁若彤,眼中满是疑惑,“面具公子说她有灵性,但我始终不理解,他到底是看中了什么。她的表现太过普通,甚至可以说差强人意。” 这一连串的质疑声和不解,使得整个场面的气氛变得愈加紧张。 萧寧所说的“灵性”与“天生敏锐”,在所有人的心中都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们看不懂,也无法理解萧寧为何选择一个炼丹过程中不断犯错,且始终表现得不自信、不从容的年轻女子。 “面具公子若是看重她的灵性,那为何从始至终,我们並未见到她的任何突破?” 一个年轻炼丹师语气中带著不解,“她的炼丹从始至终都在不稳定中徘徊,难道灵性就能用这种方式体现吗?” 而这时,丁家的长老们也纷纷议论,眼中充满了深深的疑虑。 “若真看重灵性,这个决定就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一位长老低声说道,“若彤从始至终都没有展现出任何过人之处,面具公子的选择实在太不符合常理。” 另一位长老也皱著眉头沉思,“难道是我们错过了什么?但丁若彤的表现,怎么也无法让人信服。” 丁方山的脸色变得愈加凝重,“面具公子的选择让人不解,但他毕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他语气低沉,心中却难掩一丝不满与疑惑。 “面具公子真能看出她身上的灵性?我实在是无法相信。”丁方山心中暗自沉思,“若彤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失望,怎会有『灵性』可言?” 整个场地再次陷入了一片討论和质疑之中。 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疑问,他们或是在討论,或是在自己心中努力寻找答案,但始终无法解开萧寧选择丁若彤的谜团。 这一切的混乱和不解,隨著时光的流逝,似乎不断加剧。 丁家这边。 丁秋辞的脸色苍白,目光紧紧地盯著面具公子萧寧。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让他无法顺畅地喘气。 儘管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从容冷静,但內心深处的失落与挫败,早已將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不是他? 为什么面具公子会选择丁若彤,而不是他? 他不明白,也无法接受。 他努力回想自己在这次展示中的每一步操作,从药材的选择到火候的掌控,每一个环节他都做到极致,甚至达到了超出自己平时水平的表现。 然而,结果却是如此出人意料。 面具公子最终选择的,竟然是丁若彤,一个连基本火候都掌握不好的人。 丁秋辞心中苦涩,脑海中不断迴响著那句“炼丹灵性”,那是面具公子选择丁若彤的理由。 但什么是炼丹灵性? 为什么他从未听说过,炼丹还需要这种东西? 他紧咬著牙,眼中的不甘与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敢在面具公子面前表现出任何不敬。 面具公子那种从容而冷淡的气质,让他始终怀著一份敬畏与忌惮。 深吸一口气后,丁秋辞缓步走了出来,微微低头,语气恭敬中夹杂著几分不甘:“面具公子,恕我冒昧,您所说的『炼丹灵性』,究竟是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声音微微发颤。 那是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在作祟,让他的自尊与骄傲受到了极大的衝击。 然而,他必须要问清楚。 如果不问,他恐怕永远无法释怀。 丁若彤此时站在人群中,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她看到丁秋辞站出来质问,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她甚至怀疑,面具公子是不是弄错了。 毕竟,在她自己看来,她的表现也完全没有任何亮点。 所有人都质疑她,她却无法反驳。 而此时,面具公子萧寧只是轻轻抬起手,摊了摊手,语气淡然:“既然如此,我们就来展现一下吧。” 这话一出,整个场地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萧寧走到一旁,从丁家的人那里要来了两座丹炉,亲自將它们放置好,隨后点燃火焰。 熊熊的火焰升腾而起,將空气中的温度瞬间提升了几分。 “这两座丹炉,火候已准备好。”萧寧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接下来,你们二人分別选择药材,在任何你们认为合適的时机投入其中,然后在合適的时机关火。” 他说完,目光从丁秋辞身上掠过,又扫向丁若彤。 “用你们的方式,展现你们对於炼丹的理解。” 萧寧的语气平淡,但那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却让人不敢有丝毫质疑。 丁秋辞的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他本就对面具公子的选择心存不服,此时听到要通过实际操作来证明自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斗志。 “既然如此,我就用事实证明,谁才是最適合的人!”丁秋辞心中暗暗发誓,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他走到丹炉前,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火焰的温度,眼神专注而冷静。 他相信自己的炼丹技巧,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要他全力以赴,绝对能够向所有人证明,他才是面具公子真正应该选择的人。 相比之下,丁若彤显得无比局促不安。 她缓缓走到另一座丹炉前,低著头,双手紧紧攥著自己的衣角,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紧张。 她的心跳得飞快,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面具公子会选择她。 在她自己看来,她连炼丹的基础都做不好,又怎么可能完成这样的比试? “我该怎么办……”丁若彤心中慌乱,手心全是冷汗,“如果失败了,岂不是让所有人更加看不起我?” 她偷偷瞄了一眼丁秋辞,看到对方那自信从容的神態,心中更是涌起一阵自卑。 “我根本比不过他……”丁若彤心中暗想,手指微微颤抖,“我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她知道,无论她再怎么害怕,再怎么不安,这场比试已经无法迴避。 她只能硬著头皮上。 此时,场地周围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丁秋辞目光如炬,动作稳健,迅速开始挑选药材。 他的动作快而精准,每一味药材都经过仔细观察与判断,確保药性能够达到最佳状態。 他的表情冷静而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炼丹的世界中。 而丁若彤则是迟迟没有动作。 她站在丹炉前,手指微微颤抖,目光犹豫不决。 她不知道该选择哪一味药材,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她害怕自己再次犯错,更害怕失败后遭到所有人的嘲笑。 “若彤,你能行的……”她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但这种安慰显得无比无力。 过了许久,丁若彤终於鼓起勇气,伸出手拿起了一味药材。 她的动作显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再出差错。 相比之下,丁秋辞的动作显得格外利落乾脆。 他迅速將药材投入丹炉,隨后调节火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无拖泥带水。 他的操作引得周围的观眾纷纷点头,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 “丁秋辞不愧是丁家的天才,这手法果然非同一般。”一位观眾低声说道。 “是啊,这次比试,他应该能够完胜。”另一位观眾附和道。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丁若彤身上时,却充满了不屑与怀疑。 “那个丁若彤,看起来还是那么笨手笨脚,根本不像个炼丹师。”一人摇头说道。 “是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灵性?面具公子真是看走眼了。”另一人冷笑道。 在这样的目光下,丁若彤的压力越发增大,她的动作更加迟缓,甚至连投放药材时都显得有些犹豫。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坚持下去。 两人截然不同的表现,让整个场地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 丁秋辞越战越勇,而丁若彤则步步维艰。 这场比试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已然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熊熊的火焰在两座丹炉下跳动,发出低沉的噼啪声,仿佛为这场炼丹比试增添了一层紧张的背景乐。 丁秋辞站在左侧的丹炉前,身姿笔挺,动作利落。 他的目光专注且锐利,仿佛一只盯住猎物的鹰。 他先是伸出右手,在准备好的药材中快速挑选,指尖在每一株药草上轻轻拂过,触感细腻而精准。 每一次的选择,都显得果断而自信。 不一会儿,他便选好了第一味药材。 这是一株呈现淡绿色的灵草,草尖上散发出一股清新的香气。 丁秋辞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將灵草拿起,轻轻放入丹炉。 隨后,他迅速调整火候,手腕一转,一簇淡蓝色的火焰跃然而出,將丹炉包裹在一片温暖的光芒中。 火候的强弱控制得恰到好处。 火焰既没有灼烧过度,也没有显得过於温和。 灵草在火焰的炙烤下逐渐萎缩,其药性缓缓被提取出来,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丁秋辞盯著丹炉的变化,嘴角微微勾起。 他的操作流畅而优雅,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艺术家在精心雕刻自己的作品。 相比之下,丁若彤的表现则显得笨拙许多。 她站在右侧的丹炉前,双手紧紧攥著自己的衣角,眼神游移不定。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药材上,却迟迟不敢伸手去碰。 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到底该先选哪一种? 该如何控制火候? 她越是思考,心中越是慌乱,连手心都渗出了冷汗。 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伸出手。 她的手指有些发抖,小心翼翼地挑选了一株不起眼的药材。 这是一种深红色的小,瓣上闪烁著晶莹的光泽,闻起来带有一丝微苦的气息。 她將小拿起,犹豫了片刻,才缓缓放入丹炉。 然而,她在投入药材后,却忘了调节火候。 结果,丹炉中的火焰顿时猛然跃起,几乎要將小焚烧殆尽。 她惊慌失措,连忙调整火候,但动作显得慌乱而无序,导致火焰一会儿过强,一会儿又过弱。 在场的观眾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她连火候都掌控不好,这样下去,还怎么炼丹?”一位年轻的炼丹师摇头嘆息。 “果然,面具公子选错人了。丁秋辞的表现那么出色,怎么会输给这样一个连基础都不熟练的人?”另一人附和道。 而丁秋辞似乎听到了这些议论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更加从容地操作著丹炉,仿佛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从容地加入第二味药材,这是一块呈现乳白色的晶石。 晶石刚一接触火焰,便发出了一阵细微的爆裂声。 丁秋辞面不改色,手腕轻轻一转,將火焰压制到最低。 晶石在低温火焰的炙烤下,逐渐融化成一滩乳白色的液体,与第一味药材的药性完美融合。 与此同时,丹炉中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第542章 差距、亮点、灵性 胭脂湖畔,夜色如墨染。 在丁秋辞的一侧,另一边的丁若彤,此时显得更加手忙脚乱。 她的第二味药材是一片蓝色的树叶,这种树叶的药性极为活跃,对火候的要求也极高。 然而,丁若彤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將树叶投入丹炉,却没有调整火候,导致树叶瞬间焦化,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粉末。 她慌张地看著这一幕,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 “我怎么这么笨……”她低声自语,眼中满是自责与懊悔。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次调整火候,试图挽救这一场炼丹过程。 但她的动作依然显得笨拙,每一个步骤都像是被拖著走。 火焰忽强忽弱,药材的药性释放得断断续续,完全没有节奏可言。 “她根本就不会炼丹吧?”一位观眾忍不住低声说道。 “面具公子到底看上她哪一点?”另一人疑惑地问道。 而此时,丁秋辞已经开始加入第三味药材。 这是一块散发著淡淡萤光的青色晶体。 他小心翼翼地將晶体投入丹炉,同时调节火候,让火焰温度逐渐升高。 青色晶体在火焰的炙烤下,缓缓融化,释放出一股极为浓郁的药香,与前两味药材的气息完美交融。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自然与从容,仿佛整个过程早已烂熟於心。 相比之下,丁若彤依然显得无比挣扎。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犹豫与不安,手心的汗水早已浸湿了袖口。 她的第三味药材是一株普通的药草,但即便是这样简单的药材,她依然无法掌控好火候。 药草刚一投入丹炉,便被过高的温度烧焦,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她慌张地调节火焰,却又將温度调得过低,导致药草的药性无法充分释放。 最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这株灵草化作了一滩废渣。 她的眼中满是懊悔与无助,手指紧紧抓住丹炉的边缘,几乎要將指甲掐进掌心。 而丁秋辞则是越战越勇。 他已经进入了最佳状態,丹炉中的火焰跳动得恰到好处,每一味药材的加入都显得那么自然。 他的眼中闪烁著自信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他知道,这场比试的胜负,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场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火光映照著每个人的面庞,光影交错间,人群的表情变得复杂而难以捉摸。 观眾们紧紧盯著两座丹炉,目光隨著丁秋辞和丁若彤的动作来回移动。 丁秋辞的操作行云流水,每一步都彰显出他对炼丹的熟练掌控。 他的从容不迫,他的精准判断,都让人不由得生出敬佩之情。 一位观眾低声感慨:“丁秋辞不愧是丁家的顶级天才,他的每一步操作都无可挑剔,简直像是一场艺术的表演。” “没错,单是他的火候控制,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同龄人。他的每一次调整,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標准。”另一人点头附和。 “相比之下,那个丁若彤简直就是个笑话。”一个年轻的炼丹师冷笑道,“她的操作太糟糕了,火候完全失控,药材几乎没有被正確处理,根本不可能炼出成品。” “我实在不明白,面具公子为什么会选择她。”另一个人忍不住皱眉道,“他看上的到底是什么?这简直让人摸不著头脑。” 丁家这边,长老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们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丁若彤身上,每个人的眼中都写满了失望与愤怒。 “这个丫头,果然还是扶不上墙。”一位长老低声咬牙道,“我们就不该让她上场!现在好了,不仅丟了家族的脸,还让面具公子怀疑我们丁家的传承能力。” “秋辞的表现已经是无懈可击了。”另一位长老嘆了口气,“可惜,面具公子偏偏选择了丁若彤。这真是……”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奈。 丁方山站在人群前,眉头紧皱,脸色铁青。 他看著丁若彤那笨拙的操作,心中的不满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这丫头简直就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他低声说道,眼神冷漠,“若不是面具公子选了她,我早就让人把她拉下去了。” 然而,他又看向丁秋辞的表现,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感。 丁秋辞的表现无疑是完美的。 每一个步骤都显得那样自然,那样从容。 无论是火候的掌控,还是药材的处理,他都展现出了极高的水准。 这样的弟子,才是丁家未来的希望。 “可惜……”丁方山暗暗嘆息,“这样的天才,竟然被忽视了。” 而楚家这边,楚南岳和几位长老们的表情同样充满了疑惑。 “面具公子的眼光,真的让人捉摸不透。”楚南岳低声说道,眼神复杂地看著丁若彤,“他到底在想什么?丁秋辞的实力显而易见,可他偏偏选择了一个毫无天赋的女孩。” “也许,他是想通过这场比试,让我们明白他的眼光有多么独到?”一位楚家长老试探著说道。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丁若彤根本不具备任何胜算。”另一位长老摇头道,“她的表现,简直就是在拖延时间。” “若是让这样的人成为丁家未来的希望,恐怕丁家的地位也会因此一落千丈。”楚南岳轻声嘆息。 幽兰泠站在远处,双手抱胸,冷眼旁观著这一切。 她的目光在丁若彤和丁秋辞之间来回移动,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丁若彤的操作,確实很糟糕。”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著一丝嘲讽,“面具公子竟然会看上她,真是让人费解。” “不过……”她的目光转向萧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的决定,从来都不会轻易被人看透。或许,这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霞光媚站在她的身旁,目光中带著一丝不屑。 “我看,面具公子这次恐怕是看走眼了。”她冷冷说道,“丁若彤连最基本的火候都掌控不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什么炼丹的灵性?” “也许,他只是想考验我们对他的信任。”幽兰泠淡淡说道,目光依旧平静。 而佳丽们的反应则显得更加直接。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面具公子的想法了。”紫烟绕摇了摇头,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明明丁秋辞的表现已经足够出色,可他偏偏选择了丁若彤。难道,他真的觉得丁若彤有能力胜过丁秋辞?” “我看未必。”银月华冷笑道,“面具公子或许只是想给丁家一个教训,让他们明白,天才並不是唯一的出路。” “可即便如此,他的选择也太令人费解了。”紫烟绕嘆息道,“丁若彤的表现,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 二人炼丹结束。 场上的气氛在两人的炼丹结束之后,骤然紧张到了极点。 丁秋辞的炼丹炉中,丹香四溢,火候、药性似乎都达到了近乎完美的平衡。 他的手法精准且稳重,每一个细节都让人嘆为观止,炉盖缓缓打开时,金色的光芒伴隨著丹药的香味扑面而来。 丹炉內躺著三颗浑圆的丹药,每一颗都光滑细腻,散发著淡淡的光泽。 丁秋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丹炉旁,双手背负,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微笑並非得意,而是从容与自信的象徵。 他知道自己的技艺,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释,眾人自会给出评价。 而另一边的丁若彤,场面却显得极为惨澹。 她的丹炉打开后,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炉內的药材大部分都已经焦黑,仅剩下一小块残渣堆在炉底,完全没有成丹的跡象。 她的双手颤抖著,不敢直视眾人,更不敢抬头去看萧寧的表情。 丁若彤低著头,脸色苍白如纸,双肩微微颤抖,仿佛隨时都会哭出来。 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手指死死抓住自己的袖口,眼中满是自责与不安。 “失败了……我什么都做不好……”丁若彤在心中默默地重复著,眼神越发空洞。 场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两座丹炉之间,那悬殊的结果,已经让他们无法掩饰內心的疑惑与不解。 “这就是所谓的『炼丹灵性』?”一位丁家的长老率先打破了沉默,眼神中满是困惑,“若彤的表现,完全没有任何值得称道之处,她根本就不是秋辞的对手。” “面具公子……到底看中了她什么?”另一位长老皱著眉头,语气中满是疑惑,“秋辞的结果近乎完美,而若彤的……简直一塌糊涂。” 丁方山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目光在丁若彤和萧寧之间来回扫视,显然对这一结果极为不满。 他强忍著心头的怒火,压低声音说道:“面具公子,您所说的『灵性』,究竟体现在哪里?” 他的话刚说出口,周围的观眾们顿时纷纷议论了起来。 “丁若彤这哪里是灵性,分明是连基本功都不扎实。”一位年轻的炼丹师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不屑。 “是啊,这样的表现根本不值得一提。相比之下,丁秋辞才是真正的炼丹天才。”另一人附和道。 “我还是不明白,面具公子为何会选择她。”有人摇了摇头,“这样的结果,只会让丁家的声誉蒙羞。” 就连楚家的人,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楚南岳站在远处,目光复杂地注视著这一切。 他的目光在丁秋辞和丁若彤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萧寧的身上。 “这位面具公子……究竟在想什么?” 楚南岳心中默默思索,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疑虑,“这样的选择,难道真的是他的深思熟虑?还是说,他只是隨意而为?” 楚家的一位长老忍不住低声说道:“南岳,若是我们的子弟表现成这样,恐怕早就被逐出家门了吧?” “没错。”另一位长老点头附和,“若彤这样的表现,实在没有资格得到面具公子的指导。若是他真选择了她,这恐怕是个巨大的错误。” “或许面具公子另有考量吧。”楚南岳低声说道,但语气中却带著明显的迟疑。 佳丽们同样对此充满了质疑。 幽兰泠站在一旁,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冷冷地扫过丁若彤和丁秋辞,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所谓的灵性,竟是这般模样?”她轻声自语,语气中满是嘲讽,“若这样的失败也能被称为灵性,那我们是不是都该重新定义『天才』这个词了?” 霞光媚微微皱眉,脸上的表情带著一丝不解。 她轻声说道:“面具公子的选择,或许有他的道理。只是……若彤的表现,实在看不出任何亮点。” “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紫烟绕摇了摇头,语气中带著一丝嘆息,“丁秋辞那样的才华横溢,竟然不被选择,反而选了一个毫无潜力的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灵性』?” 银月华同样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灵性……也许並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但这一次,面具公子的选择,未免显得有些……草率了。”她的语气中透著一丝迟疑。 卫清挽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著这一切。 她的目光落在丁若彤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面具公子……到底看中了她什么?”卫清挽轻声自语,语气中带著几分疑惑。 “她的表现,与丁秋辞相比,根本就是天壤之別。”卫青时在一旁冷冷说道,“若是这样的表现也能被称为灵性,那我们所有人岂不是都被看低了?” 卫清挽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也许面具公子另有考量。只是……这样的选择,未免太难以服眾了。” 整个场地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质疑声不绝於耳。 所有人都在等待萧寧的下一步动作,期待著他能够解释清楚自己的选择。 而丁若彤站在丹炉旁,依旧低著头,双手紧紧攥著自己的袖口,脸上的表情满是茫然与不安。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质疑的目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些不解的声音。 她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些目光刺穿自己的內心。 丁秋辞则站在另一边,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微微发白。 他紧咬著牙,眼中满是失落与挫败。 “为什么会是她……”丁秋辞在心中默默地问著自己,“明明我的表现远胜於她,为什么面具公子会选择她?” 他的內心充满了不甘,却又无法对萧寧提出质疑。 因为他知道,面具公子的决定,不容更改。 这一刻,整个场地陷入了一片复杂的氛围中。 无数的疑惑、质疑、不解,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 而萧寧,依旧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如水,似乎並未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 他的选择,究竟隱藏著怎样的深意? 眾人都在等待著答案。 丁方山缓步走出,他的神情复杂而纠结,既有些难以置信,又带著深深的疑惑。 他站在萧寧面前,目光微微一顿,隨后微微躬身,语气中儘是尊敬:“面具公子,在下实在不解。以刚刚的结果来看,秋辞的炼丹技艺近乎完美,而若彤她……” 他顿了顿,似乎不愿將后半句话说出口,但他的神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若彤的结果,实在差强人意。”丁方山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显然他在极力掩饰內心的困惑,“对於您的选择,我们確实有些……无法理解。” 他的目光直视萧寧,虽不敢显露任何不敬,但眼中的疑问却清晰可见。 “炼丹之术,讲究火候、手法与药性之间的契合。” 丁方山继续说道,语气中满是小心翼翼,“从任何角度来看,秋辞的表现都远胜若彤,这一点,恐怕在场的诸位都会认同。” 他话音未落,周围便传来一片低声附和。 “確实如此。” “丁家主所言不虚,秋辞的表现的確更加优秀。” “无论如何,结果是无法欺骗人的。”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高,却充满了认同和支持。 丁方山听著这些声音,心中稍微鬆了口气。 他转头看向萧寧,微微一礼,语气诚恳地问道:“不知面具公子,究竟看中了若彤哪一点?在下愚钝,实在无法看出其中的玄机。” 他的態度既有疑问,又不失尊敬,显然他十分重视萧寧的意见,但同时心中也充满了难以排解的困惑。 萧寧站在原地,神情依旧从容淡然。 面对丁方山的质问,他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是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轻轻抿了抿嘴,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丁家主所言不虚。” 萧寧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著一丝深意:“从结果来看,丁秋辞的炼丹技艺的確更加高超,他的火候掌控、药性融合,皆是上乘。”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淡然地扫过丁秋辞,接著说道:“若单论技艺,丁秋辞无疑是丁家年轻一代中最为出色的炼丹师。” 听到这话,丁秋辞的表情稍有舒缓,但很快又变得复杂。 他知道萧寧的评价是一种认可,但这种认可却带著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让他无法完全开心起来。 萧寧继续说道:“然而,诸位现在所看到的,皆是结果。而诸位对於炼丹技艺的评判,往往也是基於这些结果。”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带著一种难以忽视的力量。 “你们关注的是火候是否精准,药性是否完美融合,成品是否接近於无瑕。” 萧寧的目光扫过眾人,语气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但在这个过程中,诸位是否注意到,丁若彤的炼丹操作中,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亮点?” 这句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一片低声的议论。 “亮点?若彤的操作还有什么亮点?” “她的动作笨拙,火候也不稳定,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哪里还有什么亮点?” “面具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浓浓的疑惑和不解。 丁方山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索:“亮点?她那般糟糕的表现,真的有什么亮点可言吗?” 即便是丁秋辞,此刻也忍不住低头回忆,试图找出丁若彤炼丹时的“亮点”,但无论他如何思索,都找不到任何头绪。 丁若彤站在人群中,听著萧寧的这番话,內心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亮点?我……我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亮点?” 她低著头,双手紧握,內心几乎已经被自我怀疑所吞噬。 而此时,萧寧淡淡一笑,目光从丁方山身上移开,扫过全场,轻声说道:“诸位忽略了她炼丹时,真正的闪光点。” 他的声音並不高,却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著萧寧,想要听清他接下来的话语。 “她的灵性。”萧寧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不急不缓,却带著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篤定。 “她在炼丹时展现出的灵性,才是她最大的亮点。”萧寧说完这句话,目光微微一凝,神情中透出一抹深邃。 这一刻,整个场地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每个人的心中都涌起了难以言喻的好奇与疑惑。 他们不明白,萧寧所说的“灵性”究竟指的是什么。 丁方山眉头紧皱,心中的疑问越发深重。 “灵性……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低声喃喃,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种凝重而紧张的氛围中,萧寧淡然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嘴角微微扬起。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著眾人从疑惑中寻找答案。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无声的压迫感,仿佛每一个人的心跳都被这份沉默所束缚。 这一刻,所有人都对萧寧的选择充满了好奇,也对他的答案充满了期待。 而丁若彤的內心,则是一片空白。 她完全无法理解,萧寧所说的“灵性”,究竟是指什么。 这份不解与困惑,仿佛在她的心中筑起了一道高墙,让她越发感到迷茫。 然而,这份迷茫並未改变萧寧的神情。 他依旧站在那里,淡然如风,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543章 孪生长老! 楚家家主楚南岳缓步上前,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挺拔而肃穆,目光深邃,蕴含著一丝不容忽视的威严。 他的神情略显凝重,似乎在心中斟酌著措辞。 他走到萧寧面前,微微一拱手,语气平静却带著一丝压迫:“面具公子,在下楚南岳,有些疑问,想向您请教。” 他的语气虽然礼貌,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种隱隱的质疑。 “您方才提到丁若彤的炼丹灵性,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楚家一眾长老,都未能看出她有任何与眾不同之处。” 楚南岳的目光微微一凝,声音低沉却清晰:“我相信,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对您的选择感到疑惑,甚至不解。”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但却透著一股逼人的气势。 楚南岳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萧寧,接著说道:“更重要的是,您之前曾提到,要改良母丹。这可是关乎我楚家太清残卷的大事,非同小可。” “若您不能清楚地解释,所谓的灵性究竟为何,我们恐怕很难心服口服。” 他说完这番话,便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萧寧的回答。 这一番质问,引起了全场的注目。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萧寧身上,期待著他如何回应楚南岳的疑问。 然而,面对楚南岳的质问,萧寧却依旧从容不迫。 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仿佛早已料到会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 萧寧环视了一圈,目光平静地掠过在场的所有人,隨后淡淡开口:“楚家主的疑问,在下已经知晓。”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透著一股难以忽视的威严。 “诸位皆以结果、技术为评判的標准,自然无法察觉丁若彤炼丹过程中的真正亮点。” 他的话语並没有直接解答楚南岳的疑问,反而在无形中又埋下了新的悬念。 “亮点?难道还有我们忽略的地方?”周围的观眾纷纷低声议论,显然对萧寧的这番话充满了好奇。 楚南岳微微皱眉,目光中透著几分疑惑,但他並未打断萧寧,而是静静地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萧寧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他轻轻抬起头,看向丁方山,缓缓说道:“听闻丁家长老中,有一对孪生兄弟。” “这两位长老不仅外貌相似,连炼丹技艺也几乎不分上下。” “在过去的无数次炼丹比试中,他们从未分出过高低。” 萧寧的话音一落,顿时引起了一片低声的议论。 “孪生兄弟?面具公子为何提到他们?” “难道他们和炼丹灵性有什么关係?” “这两位长老的炼丹技艺確实高超,但他们又如何能够帮助解释炼丹灵性的存在?” 丁方山站在一旁,听到萧寧的话,脸上闪过一抹疑惑。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微微一拱手,语气恭敬地说道:“面具公子所言不错,丁家確实有两位这样的长老,他们的技艺在家族中堪称顶尖。” “若面具公子需要他们出场,在下定当全力配合。” 他隨即转头,朝著丁家人群中喊道:“去请长老!” 丁家的下人迅速应声而去,很快,两位鬚髮白、神情肃穆的长老便出现在眾人视野中。 这两位长老身材相似,连眉眼的神態都如出一辙。 他们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就是丁家那对孪生长老吗?” “他们的炼丹技艺確实厉害,但面具公子为何要提到他们?” “难道,他们能揭示所谓的炼丹灵性?”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於耳,但更多的人都带著浓浓的疑惑,想知道萧寧究竟要做什么。 两位长老走到丁方山面前,微微躬身行礼,隨后转头看向萧寧。 其中一位长老开口道:“面具公子,不知唤我兄弟二人前来,有何吩咐?” 萧寧淡淡一笑,语气平静:“二位长老技艺高超,正是最適合的人选。” “既然诸位想要看清楚,炼丹灵性究竟为何,那就需要二位长老配合,在此施展一次炼丹技艺。” 他说话的语速不快,却带著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谨遵面具公子之命。”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丁方山站在一旁,目光中透出一丝期待。 胭脂湖畔,微风轻拂,空气中却充满了紧张的气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场地中央,那里,萧寧正从容不迫地站立,目光扫过眾人。 两位丁家孪生长老丁方寧和丁方境,此刻站在萧寧面前,神色肃然。 他们的气质极为相似,连眉宇间的深刻纹路都如出一辙。 从他们年幼之时开始,无论是修炼还是炼丹,他们的技艺便难分高下,几乎可以说是平分秋色。 萧寧看著二人,淡淡开口:“既然二位长老技艺超群,那便分別选择一人进行协助炼丹。” “丁秋辞与丁若彤,二人將分別与二位长老配合,通过这场炼丹,来展现炼丹灵性的真正意义。” 此言一出,场內的气氛顿时更加紧张。 丁方寧与丁方境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他们从未料到,自己竟会被要求在两名后辈之间进行选择。 但对於他们而言,选择的结果关係到胜负,而胜负这件事,在他们心中无比重要。 “丁秋辞,丁若彤……”丁方寧微微皱眉,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 丁方境的表情也同样凝重,他低头沉思,显然也在进行著內心的挣扎。 丁秋辞站在一旁,背脊挺直,脸上带著一丝淡淡的自信。 虽然他没有主动开口,但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他是最合適的选择。 至於丁若彤,她依然低垂著头,神情怯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著衣角,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迷途的小鹿,完全没有与丁秋辞竞爭的勇气。 丁方寧与丁方境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他们都清楚,在这场比试中,丁秋辞无疑是胜算更大的一方。 他的炼丹技艺、稳定的心態以及对火候的精准掌控,都远远超过丁若彤。 而丁若彤,无论是从操作的熟练程度还是整体表现来看,都毫无亮点可言。 选择丁若彤,几乎等同於自取其败。 丁方寧率先开口,语气坚定:“既然要选择,那我选择丁秋辞。” 丁方境闻言,目光微微一闪,隨即点头:“既然如此,我也选择丁秋辞。” 二人的选择如出一辙,完全没有犹豫。 他们的语气中透著一种难以撼动的篤定,仿佛这是唯一的答案。 此言一出,场內顿时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果然,两位长老都选择了丁秋辞。” “丁若彤的表现確实太差了,根本无法与丁秋辞相比。” “这也正常,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丁秋辞是更值得选择的一方。” 围观的观眾们纷纷低声议论,语气中充满了对丁秋辞的认可,以及对丁若彤的不屑。 丁方山站在一旁,眉头微皱。 他並未插话,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也默认了两位长老的选择。 而丁若彤的脸色则变得更加苍白。 她垂著头,仿佛生怕被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这一刻,她的內心涌起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不该站在这里的人,一个被所有人忽视的失败者。 萧寧静静地看著这一切,眼神依旧冷静,没有任何波动。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二位长老的选择,是否过於一致了些?”萧寧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著几分玩味。 丁方寧与丁方境一愣,隨即异口同声地说道:“丁秋辞確实是更合適的人选。” “他的技艺与稳定性,都远胜丁若彤,这一点无需多言。” 他们的语气中带著毫不掩饰的篤定,显然他们对自己的选择充满信心。 萧寧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隨即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便抽籤决定吧。” 此言一出,场內顿时一片譁然。 “抽籤决定?” “面具公子这是要强行让丁若彤参与吗?” “这种方式未免太过隨意了吧?” 观眾们纷纷低声议论,显然对萧寧的提议感到不可思议。 丁方寧与丁方境对视一眼,眉头微皱。 他们显然对这个提议感到有些不满,但碍於萧寧的威望,他们並未当场反对。 丁方山站在一旁,见状连忙说道:“既然是面具公子的提议,那我等自当遵从。” 他一挥手,示意下人取来签筒,准备进行抽籤。 很快,签筒被端到了两位长老面前。 丁方寧与丁方境分別伸手,从中各自抽出一根竹籤。 两人低头一看,竹籤上分別写著两个名字。 丁方寧抽中了丁秋辞。 而丁方境抽中了丁若彤。 这一结果很快传遍全场,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 “丁方寧选中了丁秋辞,这倒是意料之中。” “可丁方境……他竟然抽中了丁若彤?” “这下有趣了,丁若彤会不会成为两位长老胜负的分水岭?” 议论声此起彼伏,气氛渐渐变得更加紧张。 丁方境握著竹籤,眉头微皱。 他的目光落在丁若彤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显然对自己的抽籤结果感到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丁方寧则是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的目光中透著一丝自信,显然对与丁秋辞的合作充满了期待。 萧寧站在一旁,目光扫过两位长老,淡淡开口:“既然结果已定,那就请二位长老各自做好准备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全场安静了下来。 两位长老微微躬身,表示领命,隨即各自带著自己的伙伴,准备进行接下来的炼丹比试。 胭脂湖畔,抽籤的结果已经传开,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复杂的氛围。 楚家家主楚南岳微微扬眉,目光在丁秋辞和丁若彤之间来回扫视。 “这一次,两位丁家长老,怕是要分出高低了。”楚南岳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篤定,“从结果来看,丁方寧选中了丁秋辞,而丁方境抽中了丁若彤……胜负之局,已经很明显了。” 一旁的楚家长老闻言,连连点头附和:“的確如此。” “丁秋辞技艺超群,无论是稳定性还是炼丹技巧,都远胜丁若彤。” “丁若彤的表现……唉,不提也罢,她根本不足以和丁秋辞相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场比试的胜负,必定会让丁方寧笑到最后,而丁方境则要为自己的选择懊恼了。” 楚南岳听了这些话,微微頷首,眼中带著一丝冷静的思索。 “这场比试,不仅是丁家长老之间的较量,也是对面具公子选择的验证。”他说道,声音低沉而有力,“但至少目前看来,面具公子的判断,未免过於草率了些。” 楚家的其他人纷纷点头,显然,他们的看法与楚南岳一致。 不远处的丁方山,此刻也正与身旁的丁家长老们低声交谈。 “方寧这一次,必定能够技高一筹。”一位长老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兴奋,“他的选择无比明智,丁秋辞就是最好的搭档。” “没错。”另一位长老隨声附和,“丁秋辞的表现有目共睹,他不仅炼丹技术出眾,心態也极为稳定。反观丁若彤……” 说到这里,那位长老顿了顿,眼神中露出一抹无奈和不屑,“方境抽中了她,怕是註定要败了。” 丁方山听了这些话,脸色微微一沉。 虽然他没有明確表態,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显然也认为丁若彤是个极大的短板。 “这场比试,结果应该已经显而易见了。”他低声说道,语气中透著一丝无奈,“但愿面具公子能够解释清楚,他为何会选择丁若彤。” 丁家年轻一代的弟子们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盯著场地中央。 “丁秋辞一定会贏的。”一位弟子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强烈的自信,“无论怎么看,丁若彤都不可能胜过他。” “是啊,秋辞的实力摆在那里,他是我们这一代中最优秀的炼丹师。”另一位弟子附和道,“方境长老选了丁若彤,怕是要后悔了。” 丁若彤的名字被提起时,这些弟子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都带著些许的鄙夷与不屑。 “她也太弱了,根本不应该站在这里。” “是啊,刚才的展示就够丟人了,现在居然还要参与比试,简直是让我们丁家蒙羞。” 他们的言语毫不掩饰,完全没有给丁若彤留一点面子。 而在场的观眾们,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討论,但他们的表情已经充分暴露了他们的想法。 “丁秋辞和丁若彤……这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一位观眾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篤定,“这场比试的胜负,根本不需要多想。” “说得没错。”另一位观眾点头附和,“丁秋辞那样的天才,不可能输给丁若彤这样的人。” 甚至还有人带著一丝嘲讽的语气说道:“这场比试,真是毫无悬念可言,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幽兰泠站在人群中,冷冷地注视著这一切。 她的目光在丁秋辞和丁若彤之间来回扫视,眉头微微皱起。 “面具公子的选择,实在让人费解。”她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质疑,“丁若彤的表现如此糟糕,他为何会认为她比丁秋辞更有灵性?” 霞光媚站在她身旁,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或许,面具公子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她说道,声音中带著一丝调侃的意味,“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倒是很想知道,他所谓的『灵性』究竟藏在哪里。” 卫清挽站在不远处,目光冷静,眼中带著一丝疑惑和不解。 “丁若彤……”她轻声自语,眉头微皱,“到底是什么,让面具公子如此看重她?” 至於那些佳丽们,此刻也在窃窃私语,討论著即將展开的比试。 “丁秋辞贏定了。”一位佳丽说道,语气中充满了篤定,“他的实力已经证明了一切。” “没错。”另一位佳丽点头,“丁若彤根本就不可能胜过丁秋辞,她的表现简直可以用糟糕来形容。” “可是,面具公子为何会选择她呢?”又有一位佳丽提出疑问,语气中带著浓浓的不解,“难道他看出了什么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 “或许吧。”有人嘟囔道,“但我还是不明白,这种选择到底有什么意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场地中央,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疑问、质疑和不解。 而此时此刻,面具公子萧寧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冷静,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 丁秋辞的目光中闪烁著自信的光芒,而丁若彤依然低垂著头,显得格外局促不安。 两位丁家长老站在各自的选手身旁,气氛中瀰漫著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胜负即將揭晓,而所有的悬念,似乎都指向了即將到来的炼丹过程。 萧寧在眾人纷纷议论中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透著不容置疑的威严:“接下来,我將说明这场比试的规则。”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这场比试,將由两位丁家长老分別负责炼丹。” 萧寧继续说道,目光淡然地扫过丁方寧和丁方境,“但是,药材的投放时机,交由丁秋辞和丁若彤二人决定。” 话音落下,整个胭脂湖畔顿时寂静无声。 短暂的沉默之后,议论声如同洪水一般爆发开来。 “什么?让丁秋辞和丁若彤来决定投放药材的时机?” “这不可能吧?炼丹过程中,药材的投放时机可是重中之重!” “这规则也太……奇怪了吧?” 人群中一片譁然,所有人都被这个规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楚南岳站在人群中,眉头深深皱起,语气中带著浓浓的不解: “炼丹的成败,很大程度上取决於药材投放的时机。若是时机稍有偏差,整炉丹药都有可能彻底废掉。” “面具公子竟然將如此关键的环节交给两个年轻弟子来掌控,他究竟是何用意?” 楚家的一位长老也不禁摇头:“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丁秋辞的实力或许足够支撑这样的考验,但丁若彤……她连基本的炼丹技巧都掌握不好,如何能够把握投放的时机?” “若是这次比试以失败告终,丁家长老们的多年威名岂不是毁於一旦?” 楚南岳沉思片刻,目光深邃地注视著萧寧:“他究竟是想证明什么?” 与此同时,丁家这边的反应更加激烈。 丁方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快步上前,声音中带著几分隱忍的愤怒: “面具公子,炼丹的关键就在於药材的投放时机,您为何要將如此重要的环节交给两名年轻人?” 他儘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但话语中的质疑之意已经难以掩饰。 “秋辞尚且可以尝试,但若彤……”丁方山的话语一顿,显然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而站在一旁的丁方寧和丁方境两位长老,也纷纷露出复杂的表情。 丁方寧忍不住低声说道: “面具公子的规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炼丹可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如今將药材投放时机交给两个后辈,这实在是有点说不通啊?” 丁方境的眉头也紧紧皱起,他的目光扫向丁若彤,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大哥,这一次恐怕真的要分出胜负了。我虽不愿承认,但若彤的表现……实在难以令人放心。” 丁秋辞听到规则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恢復了平静。 他抬头看向萧寧,眼神中满是自信与篤定: “面具公子,这次比试的规则,我愿意遵从。无论如何,我都会竭尽全力,不负您的期待。” 他的语气坚定而从容,显然对於自己的能力充满了信心。 然而,丁若彤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著衣角,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紧张。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避著萧寧,低垂的眼瞼中满是忐忑与不安。 “我……真的可以吗?”丁若彤在心中反覆问自己,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所有人投来的那些不屑的目光和议论的声音。 她感到手心开始冒汗,身体微微颤抖,几乎快要站不稳。 毕竟! 这是决定两位长老一生胜负的决战啊! 第544章 这就是所谓「灵性」?! 萧寧站在场地中央,微微抬手,声音低沉且平稳:“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这一声宣布,顿时让整个场地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隨后,四周的观眾爆发出低低的议论声,但很快又逐渐安静下来。 胭脂湖畔,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无形的紧张感。 丁方寧与丁方境站在炼丹炉前,他们的目光沉静而专注,身上的长袍微微扬起,显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他们两人身为丁家最具声望的长老,不论是技艺还是心態,皆是百链成钢。 即便此刻面对的是决定彼此胜负的比试,他们的表情中也没有流露出半分紧张或慌乱,反而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篤定。 丁方寧微微侧头,目光扫向自己身旁的丁秋辞。 “秋辞,这次比试事关重大,你需拿出最强的表现。”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话语中充满了对丁秋辞的信任与期待。 丁秋辞听后,轻轻点头,脸上的自信显而易见。 “长老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他的声音中带著一抹淡淡的锋芒,仿佛他已经预见了这场比试的结果。 与此同时,丁方境的目光落在丁若彤身上,他的表情微微一沉,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若彤,这场比试你需全力以赴。”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虽然你的技艺还有欠缺,但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希望你能珍惜。” 丁若彤听后,连连点头,但脸上的慌乱与不安却难以掩饰。 “我……我会尽力的。”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中带著浓浓的忐忑与自我怀疑。 她低垂著头,不敢与丁方境对视,双手紧紧抓著衣角,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 四周的观眾目不转睛地看著场上的这一幕,窃窃私语声渐渐响起。 “你们看,丁秋辞那边气势多么从容。反观丁若彤,连站都站不稳,实在是让人替她捏一把汗。” “这还用比吗?结果早就註定了,丁秋辞必胜无疑。” “话是这么说,但这次比试的规则很特殊啊。药材的投放时机由两位后辈掌控,万一出了岔子……” “就算如此,丁秋辞的稳定性也远胜丁若彤,这点毋庸置疑。” 楚家家主楚南岳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丁秋辞的表现確实值得期待。至於丁若彤……”他摇了摇头,语气中透著一丝不屑,“只怕会成为累赘。” 一旁的楚家长老们纷纷点头附和,显然他们的看法与楚南岳一致。 幽兰泠静静地站在人群中,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在两位长老和两名后辈之间来回扫视。 “面具公子的选择……还是让人费解。” 她的声音冷淡,语气中透著一抹若有若无的质疑:“丁若彤真的能够证明他的理论吗?” 霞光媚站在幽兰泠身旁,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或许,他只是想通过这场比试,展现一些不同的东西吧。”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丁秋辞才是真正的胜负手。” 佳丽们也纷纷窃窃私语,显然对这场比试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丁秋辞一定会贏的。” “是啊,他的实力有目共睹,丁若彤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面具公子到底想通过这场比试证明什么。” 胭脂湖畔,微风轻拂,湖面上泛起点点波光。 而此刻,场上的气氛已经紧张到极点,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四人身上。 丁方寧和丁方境分別站在自己的炼丹炉前,双手微微抬起,准备点燃丹炉的火焰。 他们的目光如炬,动作稳健而从容,完全展现出了他们多年炼丹的深厚底蕴。 丁秋辞与丁若彤站在各自的长老身旁,表情却截然不同。 丁秋辞的眼神中带著一抹自信与期待,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掌心微微握紧,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自己的能力。 而丁若彤则显得格外侷促,她的目光不安地扫过四周,双手紧紧抓著衣角,整个人如同一只被逼到角落的小兽。 就在这时,萧寧缓缓抬起手,声音平静而低沉:“开始吧。” 短短两个字,却宛如平地一声惊雷,瞬间將全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两位长老同时点燃丹炉,火焰瞬间升腾而起,映照著他们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 而丁秋辞与丁若彤的考验,也在这一刻正式拉开帷幕…… 丹炉內的火焰跳动著,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释放出热力,將整个场地映照得如同一片火红的世界。 丁方寧和丁方境分別站在两座丹炉旁,神情严肃,双手稳稳地控制著火候。 他们没有再开口提醒,而是按照之前的规则,完全將药材投放的决定权交给了丁秋辞和丁若彤。 丁秋辞站在丹炉旁,眼神锐利如刀,目光紧紧锁定炉內的每一处变化。 他一边观察药材的状態,一边在心中精確计算著投放的最佳时机。 终於,在第一味药材彻底化开的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抬手示意:“现在。” 丁方寧闻言,迅速將第二味药材投入丹炉。 火焰猛然一跳,炉內的药香瞬间变得更加浓郁,一种沁人心脾的香气开始向四周瀰漫。 丁方寧微微点头,对丁秋辞的判断表示认可。 “不错,时机把握得很精准。”他心中暗自评价,目光中多了一丝讚许。 而在另一边,丁方境则是眉头微皱,悄悄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丁若彤。 此刻的丁若彤依旧低垂著头,双手紧紧攥著衣角,神情中带著浓浓的不安。 她的目光盯著丹炉內跳动的火焰,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犹豫。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之后,她咬了咬牙,抬手轻轻地说道:“现在可以投放了。” 丁方境闻言,迅速將第二味药材投入丹炉。 火焰同样猛然一跳,炉內的香气开始向四周扩散。 但不同的是,这边的香气似乎比丁秋辞那边更加浓郁了一分,甚至带著一种更加醇厚的韵味。 丁方境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中闪过一抹疑惑。 “药香竟然更浓郁?”他心中暗自嘀咕,“难道是巧合?” 他並未多言,而是继续观察炉內的变化。 很快,丹炉內的火焰再度稳定下来,两边的药材逐渐融合,散发出阵阵浓烈的香气。 丁秋辞依旧保持著一贯的冷静,他目光如炬,迅速捕捉到了药材之间微妙的变化。 当香气渐渐发生变化时,他果断抬手:“可以投放第三味药材了。” 丁方寧闻言,將第三味药材投入丹炉,火焰再次翻腾而起,香气瞬间浓烈了几分。 丁方寧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 “果然稳妥。”他心中暗道,对丁秋辞的表现愈发认可。 而在另一边,丁若彤依旧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丹炉,紧张地观察著炉內的变化,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当香气逐渐变得浓郁时,她犹豫了片刻,终於鼓起勇气说道:“现在可以投放了。” 丁方境闻言,將第三味药材投入丹炉。 火焰猛然升腾,香气瞬间瀰漫开来,与之前的浓烈相比,又多了一份淡淡的清新。 这一变化,让丁方境的眼神微微一凝。 “这香气……”他低声自语,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竟然比预想的还要协调?” 他下意识地看了丁若彤一眼,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难道她的判断並非全靠运气?” 隨著炼丹的进行,两边的丹炉內,药材的融合渐渐趋於稳定,香气也逐步攀升到新的高度。 丁秋辞那边依旧保持著稳健而从容的节奏,每一味药材的投放都显得恰到好处,没有丝毫的迟疑与偏差。 而丁若彤那边,虽然动作显得略微笨拙,但每一次投放之后,炉內的变化却总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丁方境原本以为这只是偶然现象,但隨著几次投放之后,他的內心却渐渐產生了些许动摇。 “难道,这就是面具公子所说的灵性?” 他心中暗暗惊讶,目光不由得落在丁若彤的身上。 她的表情依旧带著紧张与不安,甚至还有几分茫然,但她每一次投放药材的时机,却出奇地精准,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在引导著她。 丁方境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的惊讶也在逐渐扩大。 他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面具公子萧寧提到的“炼丹灵性”,那些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敏锐直觉,此刻似乎正在丁若彤的表现中若隱若现地浮现出来。 与此同时,丁方寧那边,依旧是一片平稳如常的画面。 丁秋辞站在丹炉旁,从容而冷静地发號施令。 每一味药材的投放都在他的精准把控下完成,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偏差。 “秋辞的表现,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丁方寧心中暗暗点头,目光中透著几分讚许。 “无论从技术还是心態,他都远远超出了同龄人。” 然而,丁方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他强迫自己不再多想,而是继续专注于丹炉內的变化。 丁若彤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语气依旧显得犹豫不决,但却带著一种不容忽视的认真:“现在,可以投放下一味药材了。” 丁方境微微一怔,隨即迅速按照她的指令,將药材投入丹炉。 火焰猛然一卷,炉內的药材迅速融合,浓烈的香气中,竟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纯净气息。 这一瞬间,丁方境的心猛然一跳,目光中透出了震撼之色。 “这……不可能是巧合!”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炉內的变化却实实在在地呈现在他面前。 而此刻的丁若彤,似乎並未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 她依然低垂著头,神情中带著忐忑与不安,仿佛每一次开口都是一种煎熬。 丁方境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继续专注於炉內的变化。 而另一边,丁方寧却始终保持著波澜不惊的神態,他对丁秋辞的信任显然已经深植於心,无需再多思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两座丹炉內的炼製过程渐入佳境。 丹炉內的火焰熊熊燃烧,浓郁的药香瀰漫整个胭脂湖畔,將空气渲染成一种复杂的气息。 然而,这种香气的来源,却让人无法分辨清楚。 围观的眾人只能凭藉以往的刻板印象和直观判断,试图猜测出胜负的走向。 丁方山站在最前方,脸色微微发沉,目光频繁地在丁秋辞和丁若彤之间来回扫视。 虽然他没有开口,但心中的不安却逐渐加剧。 “若彤的表现……还是太差了。”丁方山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不悦,“每一次投放药材都犹犹豫豫,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心中不禁感到懊恼:“面具公子为何偏偏选择了她?” “秋辞明明才是更合適的人选,无论从技艺还是心態,他都远胜於若彤。” 想到这里,丁方山忍不住嘆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儘管他嘴上没有说什么,但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对这场比试的结果已经有了预判。 而在另一边,楚家的眾人也在低声交谈。 楚家家主楚南岳目光深沉地注视著场地中央,眉头微皱,语气低沉:“丁秋辞的表现,確实可圈可点。” “无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与丁方寧的配合,都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一旁的楚家长老们,继续说道:“反观丁若彤……她的每一次操作都显得局促不安,完全没有炼丹师应有的自信。” 楚家的一位长老点头附和:“是啊,家主。” “就算面具公子再如何强调所谓的灵性,但若连基本的技巧都无法掌握,又何谈灵性?” 另一位长老摇了摇头,语气中带著几分无奈:“看来,这场比试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 “丁秋辞必胜,而丁若彤……” “恐怕只会让丁家感到更加尷尬吧。” 楚南岳听了这些话,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 他微微頷首,显然也对丁若彤的表现不抱太大期望。 而在人群的另一端,幽兰泠双手环抱,站在人群中,目光冷静地注视著场內的两座丹炉。 她的神情中没有任何波动,但眼底却藏著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面具公子的选择,未免太过离奇了些。”幽兰泠低声自语,声音中带著几分疑惑,“丁若彤的表现如此平庸,他究竟是从何看出她的灵性?” 站在她身旁的霞光媚,听到这句话后轻笑一声,语气中带著一丝调侃:“或许,他只是想製造些话题和悬念罢了。” “否则,你我都看得出来,丁若彤根本不足以与丁秋辞相提並论。” “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更別提她能有什么出色的表现。” 霞光媚的语气中带著明显的不屑,显然对丁若彤没有任何好感。 幽兰泠没有回应,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继续注视著场內的变化。 而在另一侧,卫清挽和卫青时也在低声討论著。 “青时,你觉得这场比试的结果会如何?”卫清挽问道,语气中透著几分探究。 卫青时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说道:“结果还用问吗?” “丁秋辞的技艺已经得到了证明,而丁若彤……”他顿了顿,摇了摇头,“她的表现,实在难以让人恭维。” 卫清挽听了这话,目光微微一凝,眼神中透出一抹复杂的情绪:“可面具公子既然选择了她,总该有他的道理吧?” “或许,我们看不到的东西,面具公子能够看到。” 卫青时轻轻一笑,语气中带著几分玩味:“那就看他能不能用结果证明这一切了。” 佳丽们站在稍远的地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丁若彤真的很差劲啊。”一位佳丽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毫不掩饰的轻视,“她连基本的自信都没有,还怎么贏?” “是啊。”另一位佳丽点头附和,“面具公子选她,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不过,丁秋辞真的很出色。”第三位佳丽眼中闪过一抹讚嘆,“他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简直迷人极了。” 她们的议论声虽小,但內容却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对丁若彤的不屑和对丁秋辞的欣赏。 整个场地的氛围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对丁秋辞充满了信心,而对於丁若彤,更多的则是质疑与不屑。 萧寧依旧站在场地中央,面无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眾人。 他的存在仿佛一座孤山,任凭四周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却依然岿然不动。 两座丹炉內的炼製还在继续,而关於胜负的悬念,也在逐渐拉近…… …… 两座丹炉內的火焰熊熊燃烧,热浪涌动,將整个胭脂湖畔映照得通红。 丁方寧和丁方境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丹炉,双手稳稳地控制著火候。 他们的配合一如既往地默契,炉內药材的变化也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丁秋辞站在丹炉旁,神情专注而冷静,目光锐利如刀。 他一边观察药材的状態,一边在心中快速计算著接下来的步骤。 “现在可以投入最后一味药材了。”丁秋辞语气坚定地说道,毫不迟疑地做出了判断。 丁方寧微微点头,迅速將最后一味药材投入丹炉。 火焰猛然一跳,浓烈的药香瞬间瀰漫开来。 炉內的药材开始迅速融合,一股强烈的气息涌出,几乎让周围的人都为之一震。 “不错。”丁方寧心中暗自点头,对丁秋辞的判断表示高度认可。 他从未见过一个年轻人能如此精准地把握每一个细节。 反观另一边,丁若彤依旧显得局促不安。 她的目光紧紧盯著丹炉,神情中带著浓浓的忐忑。 儘管她看上去依旧没有太多的自信,但她每一次的判断却依旧出奇地准確。 “可以投放最后一味药材了……”丁若彤声音低弱地说道,仿佛连自己都在怀疑这句话的正確性。 丁方境听到后,立刻將最后一味药材投入丹炉。 瞬间,炉內的火焰猛然升腾,药香也变得愈发浓烈。 然而,与丁秋辞那边的香气相比,这边的香气却多了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清新感,仿佛春日的微风拂面。 丁方境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中透著些许惊讶。 “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他心中暗自疑惑。 这一股清新的香气,与以往的炼丹经验完全不同。 他抬头看了一眼丁若彤,目光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看来,面具公子所说的这炼丹灵性,当真存在啊!”他心中暗暗自问,却没有得到答案。 此时,丁方境心中已经產生了某种动摇。 炉內的药材逐渐融合,火焰的顏色也变得更加深邃。 两边的丹炉都已经接近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丁秋辞依旧保持著那份冷静与从容,他的目光紧紧盯著炉內的变化,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而丁若彤虽然依旧显得局促不安,但她的直觉却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了她。 “快了……”丁方寧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抹期待的光芒。 “再有半刻钟,丹药就能成型了。”丁方境的声音中带著一丝紧张。 两位长老的情绪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丁方寧始终对丁秋辞充满信心,而丁方境的心中却隱隱生出了一丝期待——期待丁若彤能够带来奇蹟。 隨著时间的推移,丹炉內的气息越来越浓烈,药香几乎充满了整个胭脂湖畔。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著场內的两座丹炉,等待著最终的结果。 “胜负即將揭晓。”楚南岳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浓浓的期待。 “这一场比试,终究还是以丁秋辞的胜利告终吧。”一位楚家长老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篤定。 “但愿如此……”楚南岳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幽兰泠站在人群中,目光冷冷地注视著场內的两座丹炉。 她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但心中却充满了疑问。 “面具公子究竟看到了什么?”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著浓浓的不解,“丁若彤真的能贏吗?” 霞光媚站在她身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再有片刻,我们就能知道答案了。”她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戏謔,“不过,我还是更看好丁秋辞。” 卫清挽和卫青时站在另一边,神情也显得格外凝重。 “丁若彤……她真的能创造奇蹟吗?”卫清挽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犹豫。 卫青时轻轻一笑,语气平淡地说道:“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整个场地的气氛愈发紧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最终的结果。 两座丹炉內的火焰逐渐平息,药材的融合也接近了尾声。 终於,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丹药即將成型。 萧寧的目光微微一闪,嘴角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545章 胜者!丁若彤! 两座丹炉的火焰终於彻底平息下来,整个场地顿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场地中央,那两座象徵著最终结果的丹炉上。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浓郁的药香,这香气让人精神一振,仿佛所有的疲倦都被一扫而空。 萧寧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眾人,淡淡说道:“丁方山家主,接下来,就由你来判断,这两炉丹药的品质孰高孰低吧。” 这一句话,犹如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引起了一片譁然。 “需要判断?”一位观眾忍不住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丁秋辞的丹药品质肯定更高,这还用比吗?” “是啊,这完全是浪费时间。”另一人附和道,“丁若彤那样的表现,怎么可能炼出比丁秋辞更好的丹药?” 围观的人群中,不少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甚至有人轻声嘲笑,觉得这个过程完全没有意义。 丁家这边的长老们同样一脸困惑。 “面具公子是认真的吗?”一位长老皱眉低语,“丁秋辞的实力摆在那里,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 “让家主判断,怕只是走个形式罢了。”另一位长老摇头说道,语气中满是篤定。 丁方山听到萧寧的话,脸上的表情略微一僵,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静。 他抬头看了萧寧一眼,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面具公子,这是不相信大家的判断么?”他心中暗暗想道,但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满。 在场的眾人都知道,萧寧既然开口要求丁方山来判断,那便必定有他的理由。 儘管心中带著几分疑惑,丁方山还是点了点头,缓缓走向了两座丹炉。 “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丁方山在心中冷静地分析道,“丁秋辞的丹药,品质肯定更高,这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他的目光扫过场內,先是落在丁秋辞的丹炉旁,隨后又看向了丁若彤的丹炉。 丁方山的脚步稍微一顿,隨后迈步走到丁秋辞的丹炉旁。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丹炉的盖子,一股浓烈的药香瞬间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果然不错。”丁方山心中暗自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丹炉內,十几颗圆润饱满的丹药静静地躺著,每一颗都散发著晶莹的光泽。 “这丹药的品质,至少是上品。”丁方山心中暗道,“无论是火候的掌控,还是药材的融合,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 他小心地捡起一颗丹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那股浓烈的药香让他感到一阵神清气爽,整个人仿佛瞬间焕然一新。 “丁秋辞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心中暗暗自语,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秋辞的实力,果然是丁家年轻一代中最强的。”丁方山缓缓点头,將丹药放回丹炉內,转身走向了另一座丹炉。 当他的目光落在丁若彤的丹炉上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迟疑,似乎对接下来的判断並不抱太大的期望。 “既然面具公子让老夫检查一番,那便走个过场吧。”丁方山心中暗暗嘆息。 他伸出手,揭开了丁若彤丹炉的盖子。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神骤然一变,整个人瞬间怔住了。 “这……”丁方山低声自语,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丹炉內的景象出乎了他的意料。 虽然丁若彤丹炉中的丹药数量比丁秋辞的要少,但每一颗丹药都散发出一种极为特殊的光泽。 那光泽清亮而柔和,仿佛蕴藏著某种无法言喻的力量。 丁方山下意识地捡起一颗丹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这一嗅,他的脸色再次微微一变。 “这药香……”他心中暗暗惊讶,“竟然比秋辞那边的还要浓郁?” 他迅速调整心神,將丹药轻轻掰开了一半。 丹药內部的纹路清晰而自然,散发著淡淡的光辉。 丁方山的手微微一抖,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这丹药的药性竟然更加醇厚?”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 “若非亲眼所见,老夫绝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丁方山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丁若彤,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 “她……真的炼出了比秋辞更好的丹药?”这个念头在丁方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 丁方山缓缓放下手中的丹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接下来,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判断,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面具公子……难道真的看到了我们所忽略的东西?”丁方山心中暗暗嘆息。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两座丹炉,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这一刻,他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原以为这次的比试不过是走个过场,结果却完全顛覆了他的认知。 丁方山缓缓直起身子,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萧寧身上。 而萧寧依旧一脸从容,目光平静如水,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结果。 丁方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惊。 隨著丁方山在两座丹炉前的判断时间延长,场上的气氛愈发紧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他最终的宣布。 而站在一旁的丁若彤和丁秋辞,內心的情绪却截然不同。 丁若彤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低垂著头,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被困的小鹿。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著自己炼丹时的每一个细节。 “我真的炼好了丹药吗?”她低声问自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自我怀疑。 “刚才那些药材的投放时机,是不是都错了?”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惶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並不相信自己会有任何优势,因为无论是技术、经验,还是状態,她都远远比不上丁秋辞。 “面具公子怎么会选择我?”她內心无比忐忑,连抬头看向丁方山的勇气都没有。 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一次运气好的尝试罢了。 即便结果没有太差,也绝对不会超过丁秋辞。 而另一边的丁秋辞,则完全是一副从容的模样。 他站得笔直,双手负在身后,神情间带著一抹淡淡的自信。 他的目光扫过丁若彤,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和轻蔑。 “丁若彤……竟然也能站到这里?”丁秋辞心中冷笑,“她根本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他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无论是投放药材的时机,还是对丹炉內变化的判断,他都做到了无懈可击。 “这一场比试,从一开始结果就已经註定了。”丁秋辞心中暗暗说道,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面具公子终究会意识到,他的选择是错误的。”他低声自语,目光中充满了篤定。 站在两座丹炉旁的丁方寧和丁方境,此刻也有著各自的反应。 丁方寧从始至终都对丁秋辞充满了信心。 在他看来,自己的选择是绝对不会错的。 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中带著几分自豪,看向身旁的丁方境,语气轻鬆地说道:“大哥,这次,你输定了。” 丁方寧的语气中带著浓浓的篤定和几分戏謔,显然他对丁秋辞的表现非常满意。 丁方境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语气平静地说道:“现在结果还没有出来,你未免也太早下结论了。” 儘管表面上他依旧冷静,但心中却已经生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刚才炼丹的过程中,他確实注意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尤其是药香瀰漫时,那种独特的韵味,让他隱隱觉得,或许结果不会像丁方寧想得那么简单。 不过,他並未將这些疑虑说出口,而是选择静静等待丁方山的判断。 丁方寧却不以为然,他哈哈一笑,目光中透著一丝得意:“大哥,你也太谨慎了吧。” “丁若彤那丫头,刚才炼丹时手忙脚乱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与其浪费时间猜测,不如老老实实等著结果出来后,向我认输吧。” 丁方境听著弟弟的调侃,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气。 “结果究竟如何,还不好说。”他在心中默默说道,目光重新落在丹炉上。 与此同时,周围的观眾们也纷纷低声议论。 “结果还用问吗?肯定是丁秋辞贏了啊。” “他的表现一向稳健,投放时机也精准无误。反观丁若彤,根本没有任何亮点可言。” “是啊,丁若彤那边虽然香气浓郁,但她的手法实在太过笨拙了,根本不可能炼出什么高品质的丹药。” “丁方山家主只是在走个形式罢了,结果早就已经註定了。”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丁若彤的耳中。 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双手攥得更紧,指甲几乎陷入了掌心。 “果然……大家都觉得我不可能贏。”她在心中默默嘆息,眼神中透出浓浓的自卑与无助。 而丁秋辞则是嘴角一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这些人说得没错。”他暗暗想到,“结果確实已经註定了。” 这一刻,丁秋辞的自信达到了顶峰,而丁若彤的內心则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越发浓烈,仿佛连时间都被拉长了无数倍。 丁方山依旧站在两座丹炉旁,目光在两炉丹药之间来回扫视,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转身看向了眾人。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他的宣布。 然而,丁方山的神情却依旧复杂,他似乎在斟酌著该如何开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场上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而丁若彤和丁秋辞,心情更是截然不同。 一个紧张到几乎喘不过气,一个则是自信得不可一世。 胜负的天平,即將在这一刻被彻底揭开。 丁方山站在眾人面前,目光复杂地扫过手中的两颗丹药。 他的手微微颤抖,这並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他心中的震撼和难以置信。 在他多年炼丹的生涯中,早已无数次判断过丹药品质的优劣,然而这一次,他竟有些迟疑了。 丁秋辞的丹药毫无疑问非常完美,丹香扑鼻,色泽圆润,每一处都体现著极高的技术含量。 这颗丹药可以说是丁家年轻一代中少有的上乘之作,几乎挑不出什么瑕疵。 然而,当他拿起丁若彤和丁方境炼製出的丹药时,却感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震撼。 这颗丹药的丹香比丁秋辞的丹药更加浓郁,那香味中带著一丝浑然天成的协调感,仿佛这颗丹药已经超越了炼丹技巧的范畴,达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境界。 丁方山心中一片翻腾,眉头深深皱起。 “这怎么可能……”他低声喃喃,眼中满是震惊。 “丁若彤……一个一直被认为是毫无天赋的孩子,竟然会有这等能力!这面具公子究竟是个什么眼光啊!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他无法理解。 这一切似乎完全顛覆了他的认知。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隨即走到场地中央,將两颗丹药高高举起。 “结果已经出来了。”丁方山的声音在寂静的场地中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这个决定性的答案。 丁方山缓缓开口:“丁方境长老和丁若彤,所炼製的丹药品质,更胜一筹!” 话音一落,全场一片譁然! 丁方山在说出这个结论的一瞬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亲口宣布丁秋辞的失败,尤其是败在丁若彤这样一个一直被认为没有天赋的族人手中。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萧寧。 那个始终冷静而神秘的面具公子。 “他是怎么做到的?”丁方山心中涌起无数疑问,“他究竟如何看出了丁若彤的潜力?” “难道,他真的能够看透一个人炼丹的本质?甚至比我们这些长老都要深刻?” 此刻,丁方山的內心对萧寧充满了敬畏和不解。 他隱隱感到,自己或许低估了眼前这个人。 与此同时,丁方寧愣在原地,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的丹药……竟然贏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丁方山手中的丹药,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丁方寧在心中疯狂吶喊,“明明秋辞的表现无懈可击,丁若彤那个笨手笨脚的傢伙,怎么可能贏?”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去怀疑。 他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心中的挫败感却挥之不去。 丁方境则是另一种情绪。 他虽然表面上保持著平静,但內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贏了?” “竟然是我贏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中感慨万千。 “若不是面具公子改变了规则,这次的胜负恐怕又是难分高下。” 他转头看向丁若彤,目光中多了一丝复杂。 “这个孩子,真的有那么特別吗?” 此刻,丁秋辞的脸色已变得苍白如纸。 他的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我竟然输了……” “而且……输给了丁若彤?”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结果。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丁家最优秀的天才,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期待和讚赏。 然而,现在,他竟然败在了一个毫无天赋、从来不被看好的族人手中。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感到深深的挫败,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心中疯狂地质问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丁若彤,眼神中带著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却是茫然。 而丁若彤,此刻已经完全呆住了。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双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侧,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我……贏了?” “怎么可能?”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结果。 “我不是一直很笨吗?我不是一直被所有人嘲笑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贏?”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眼中满是迷茫和难以置信。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萧寧。 那张始终冷静从容的面具,仿佛蕴藏著一切答案。 “面具公子……为什么会选我?” “为什么会相信我?” 丁若彤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所有的情绪都涌上心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整个场地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丁方山站在中央,看著手中的丹药,心中的震撼依然无法平息。 “面具公子,他究竟看穿了什么?” “这个丁若彤……真的会是我丁家的未来吗?”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萧寧,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敬畏、疑惑、钦佩……还有一丝隱隱的期待。 胭脂湖畔,此刻被一种诡异的沉寂笼罩著。 楚家家主楚南岳站在人群中,目光凝重地盯著丁方山手中那两颗丹药。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 “丁若彤……”他低声喃喃,语气中充满了不解,“竟然贏了丁秋辞?” 这个结果彻底顛覆了他的认知。 在刚才的比试中,他与所有人一样,始终认为丁若彤毫无胜算。 她的表现笨拙而侷促,完全无法与丁秋辞那种从容自信相提並论。 然而,现在的事实,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认知上。 “面具公子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楚南岳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楚家的长老们同样被这个结果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怎么可能?”一位长老瞪大了眼睛,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丁若彤的表现那么差,怎么可能炼出更好的丹药?” “是啊。”另一位长老连连摇头,“难道真是运气使然?” “可若只是运气,为何面具公子会选择她?”第三位长老轻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犹疑,“面具公子这样的人物,不可能仅仅凭藉运气做出判断。” 他们的议论声低沉,却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幽兰泠站在场地边缘,双手交叠於胸前,目光冷冷地注视著这一切。 她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清冷的眸子中却透著深深的思索。 “这个结果,確实出乎意料。”幽兰泠轻声说道,声音中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讚嘆,“丁若彤那个丫头,竟然真的有这种潜力?” 她低头沉思,脑海中不断回忆著刚才的场景。 “面具公子早在选择她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吗?”她的目光转向萧寧,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 “还是说,他的选择,其实另有深意?”幽兰泠心中浮现出无数疑问,却始终无法得到答案。 霞光媚站在人群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面具公子果然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傢伙。” “不过,这个结果倒是有趣得很。”她笑意更深,眼神中闪过一抹狡黠,“也许,这个丁若彤,真的有我们看不到的优点。” 她並未像其他人那样陷入深深的质疑,反而对结果表现出了一种隱隱的期待。 场边的观眾们,此刻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这不可能!丁若彤怎么可能贏?”一位观眾激动地大喊,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是啊!丁秋辞的表现那么完美,他的丹药明明看起来更好。”另一位观眾附和道,语气中满是疑惑。 “面具公子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真的能看出丁若彤有什么特別之处?”有人低声嘀咕,眼中透著浓浓的不解。 “这简直是奇蹟!”还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脸上带著复杂的表情。 场內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在试图解读这一出人意料的结果。 而萧寧却始终站在原地,面具下的目光依旧冷静而深邃。 他的存在,如同一块坚不可摧的礁石,在汹涌的浪潮中岿然不动。 “面具公子……他究竟看穿了什么?” 楚南岳的低声自语。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却隱隱透著一丝期待和敬畏。 第546章 丁若彤又贏了?! 胭脂湖畔,夜色渐深,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丹药香气,尚未完全散去。 湖面波光粼粼,倒映著夜空的星辰,微风吹过,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如同眾人此刻难以平復的心绪。 火光映照在眾人的脸上,每个人的神情都不尽相同。 有的震惊,有的疑惑,有的满脸不解。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丁方寧的脸色异常难看,他的手指微微攥紧,眼神死死地盯著丁方境手中的丹药。 “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著一丝怒意。 他回头看向丁方境,语气坚定:“大哥,这一定是判断有误!再比一次!” 丁方境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丁方寧却不依不饶,目光在眾人之间扫过,尤其是定定地看向萧寧,语气强硬: “面具公子,这个结果,我不服!既然只是一次比试,那就有可能出现偶然性。” “我们再比一次,我不相信,丁若彤还能贏!” 此话一出,场中瞬间安静了一瞬。 很快,丁秋辞站了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直视萧寧,语气虽然克制,但依旧能听出不甘:“面具公子,我也想再比一次。”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著一股坚决的意味。 他本就没有输过,今日一战,居然败给了丁若彤,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必须要证明,自己才是炼丹最优秀的那个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眾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了萧寧。 他们想知道,这位神秘的面具公子,会如何回应。 然而,萧寧却依旧从容不迫,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扫视了一圈眾人,目光停留在丁方寧和丁秋辞身上,淡淡地开口:“再来一局?” 他轻轻抬手,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以。” 这话一出,眾人心头皆是一震。 萧寧竟然答应了?! 丁方寧原以为,萧寧会以“结果已定”为由拒绝,毕竟他高高在上,完全可以不理会他们的挑战。 但没想到,萧寧竟然如此淡然地接受了再比一场的提议。 丁秋辞心头一紧,隨即又升起几分斗志。 “既然面具公子愿意再比一次,那这次,我绝不会再输!” 他的眼神微微一沉,目光里闪烁著炽热的战意。 楚南岳等人站在一旁,默默看著这一幕,神色各异。 楚家的长老们低声议论著:“这场比试……居然还要再来一次?” “面具公子,竟然会答应?” 幽兰泠抬起眸子,看了萧寧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有意思。” 她低声自语,目光闪烁著一抹探究的光芒。 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萧寧微微抬手,目光落在丁方山身上,语气平静:“既然他们想再比一次,那就再准备两座丹炉。” “我们重新再来一场。” 丁方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他深深地看了萧寧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反对,点了点头:“既然面具公子愿意,那便如您所愿。” 很快,新的丹炉被抬了上来,火焰再次被点燃,炼丹即將再次开始…… 夜色如墨,胭脂湖畔再次被熊熊炉火点亮,火光映照在人群脸上,每个人的神情都比先前更加凝重。 这一次,没有人再把它当成一场普通的比试,而是一场关於炼丹技艺尊严的真正较量。 丁方寧站在丹炉旁,双手微微用力,眼神中透著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丹炉內翻腾的火焰,丝毫不敢分心。 “这一次,绝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 他的心中默默下定决心。 他必须要贏,他要证明自己技高一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判断绝不会有错! 丁秋辞站在他身旁,表情也比之前更为严肃。 他知道,这一次的炼丹,他必须全神贯注。 他必须以最精准的判断,来弥补上一次的失利。 相较之下,丁方境那边的气氛则显得复杂许多。 丁方境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百感交集。 一开始,他只是抱著完成任务的心態去配合丁若彤,可是上一次比试结束后,他的內心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 他不得不承认,丁若彤的投放时机,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像,甚至可以说,比他自己还要精准。 而这一次,他决定全力以赴,认真去感受她的节奏,去理解她的炼丹方式,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巧合,还是一种天赋。 火焰燃烧,炉內的温度急剧上升。 空气中开始瀰漫出淡淡的药材香气,眾人屏息凝神,紧紧盯著场中的一举一动。 第一道药材,按照常规,先行投入丹炉。 丁秋辞站在炉前,眼神凌厉,快速地计算著药材的变化,他的目光盯著药液的翻滚状態,仔细观察著火候的微妙调整。 片刻之后,他抬手示意,沉声道:“现在!” 丁方寧几乎是立刻出手,將第二味药材投入其中。 火焰猛然一跳,药材迅速融合,药香骤然浓郁了几分。 “好!” 丁方寧心中一振,他能感觉到,这一次,丁秋辞的判断,比上一次更加精准了一丝! 另一边,丁若彤则仍旧保持著紧张的神情。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著,放在衣角上,似乎是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目光盯著丹炉,虽然眼中依旧透著迷茫和不安,但她並没有迟疑。 她的直觉在告诉她——现在,还不能投放。 时间一点点过去,火焰跳动,药液翻滚,药香渐渐浓郁。 丁方境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心里却越来越焦急。 “怎么还不投?” 可就在他微微皱眉,正准备提醒之时,丁若彤终於抬手,声音轻轻地道:“现在。” 丁方境微微一怔,但他並未迟疑,立刻投入药材。 而就在药材入炉的瞬间,火焰猛然收敛,炉內的药液瞬间变得通透,香气如潮水般瀰漫开来,比刚才浓烈数倍! 这一幕,让丁方境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 他的內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时机……” “比我自己都拿捏得更精准?” 丁方境的脑子一时有些混乱,他猛然转头,看向身旁的丁若彤。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自信,甚至仍然带著那种紧张和不安,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判断有多么惊人。 丁方境的內心震撼得无以復加! 这一次,他彻底折服了! 时间继续流逝,丹炉內的药材逐渐融合,丹香越来越浓。 这一次,丁秋辞的专注程度达到了极限,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每一次投放,都做到了极致。 他的配合,几乎是滴水不漏,整座丹炉的状態稳定而强势。 另一边,丁若彤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然而她的每一次判断,精准得仿佛是神来之笔。 丁方境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 如果说第一次只是偶然,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呢? 当炼丹进入到关键的后半段时,他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丁若彤的投放时机,不是靠猜测,也不是运气,而是一种天然的直觉,一种对於炼丹炉內变化的灵性感知! 他做不到的,她却能做到! 哪怕她的炼丹技巧再生涩,她的经验再匱乏,这种直觉,依然远远凌驾於绝大多数炼丹师之上! 丹炉的火焰燃烧得愈发猛烈,空气中的丹香已经浓郁到极致。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著这场比赛进入最后阶段。 这一局,到底会鹿死谁手? 夜色深沉,胭脂湖畔的风轻轻吹拂,带著丝丝清凉,却无法平息场內高涨的气氛。 炼丹的火光依旧跳跃,映照在人们紧张的面庞上,空气中瀰漫著浓郁的丹香,让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无论是楚家、丁家,还是那些来自四方的观眾,全都摒住了心神,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两座丹炉之上。 楚家家主楚南岳缓缓抬手,轻轻捋了捋鬍鬚,神色虽仍旧淡然,但那双锐利的目光,已经暴露了他內心的波动。 他並非一个会被表象所迷惑的人,但此刻,他的心中,却多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这一次……” 他沉吟著,目光缓缓扫过两座丹炉,视线最终落在了丁若彤所在的位置。 “为何那边的丹香,似乎更加凝练?” 楚南岳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眼神中透出几分深思。 他不愿承认,自己竟然也开始对面具公子的判断產生了动摇。 但事实摆在眼前——如果单论香气,丁若彤那一炉,似乎更胜一筹。 但这真的能说明什么吗? 幽兰泠站在人群中,双手环胸,柳眉微蹙,目光带著一丝若有所思的意味。 “难道……”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著手臂,语气轻微而低沉:“这次,丁若彤还能贏?” 若换作之前,她定然会毫不犹豫地认为丁秋辞稳贏。 但此刻,那自丹炉內溢出的药香,却让她心中多了一丝疑虑。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幽兰泠向来理智,不会因个人情绪而影响判断。 她心知肚明,单凭药香,还不足以判断最终的成败。 可是,这股香气,確实不容忽视。 丁方山站在前方,他的身形虽稳如泰山,可拳头却已然紧握。 他原本篤定,这一局丁秋辞必胜。 但这一次,他心中竟升起了一丝不確定的感觉。 “难道……还会和上次一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保持冷静。 不可能的! 丹炉的品质,不是单凭香气就能决定的。 上一次,或许是运气。 但这一次,绝不会再有那种巧合。 他必须相信,丁秋辞才是炼丹的最佳人选! 而在观眾席上,眾人的议论声也渐渐高涨起来。 “这次的香气,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是啊,总觉得丁若彤那边的药香,比丁秋辞的更浓郁一些。” “可光是香气没用啊!炼丹讲究的是整体的稳定性和成丹后的品相,香气再浓,也不代表成品一定更好。” “说的也是……不过,我总感觉这次的结果,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別开玩笑了,丁秋辞可是丁家最杰出的炼丹天才,怎么可能输?” 议论声此起彼伏,虽然大部分人仍然坚信丁秋辞必胜,但那一炉瀰漫出的香气,已经让不少人开始动摇。 炉火翻腾,炽热的气流在空气中瀰漫,仿佛连天地都被这场比试的激烈气氛所感染。 丁秋辞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炉內,计算著最后的火候变化。 他的手掌微微扬起,目光冷静无比。 “收火。” 他声音沉稳,话音一落,丁方寧立刻执行,精准地將火焰控制到最合適的程度。 与此同时,丁若彤那边的炼丹,也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她的眼神中仍旧带著不安,指尖微微颤抖,可她的直觉,却依旧精准地引导著她。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著丹炉內的变化,咬了咬唇,低声道:“现在……应该可以了。” 丁方境闻言,心中虽仍存疑,但手上的动作却毫不迟疑。 他迅速收火,让丹炉內的温度缓缓回落。 轰——! 两座丹炉同时震颤了一下,一缕淡淡的白雾从炉口瀰漫开来,带著浓烈而醇厚的药香,在空气中飘散开去。 “终於……完成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著眼前的炼丹炉。 这一刻,无论是楚家、丁家,还是所有的观眾,全都目不转睛地等待著最终的揭晓。 这一次,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夜色下,湖面倒映著炼丹炉口缓缓升腾的白雾,那是丹药出炉前最后的徵兆。 空气中瀰漫著浓烈的药香,仿佛整个天地间都被这股醇厚的气息所笼罩。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两座丹炉。 这一刻,胜负即將揭晓! 面具公子萧寧缓缓迈步上前,目光淡然,神色从容。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两炉丹药,已然完成。” “为了让诸位都能信服,这次的丹药品质,由三位来共同鑑定。” 他说到这里,目光扫向人群:“楚家主,丁家主,幽兰泠——三位,请上前。” 话音落下,眾人一片譁然。 “居然让他们三个来评判?” “幽兰泠、丁方山、楚南岳……这三位的眼力,绝不会有半点偏颇!” “看来,面具公子是真的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紧张地等待著三人的反应。 楚南岳微微皱眉,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迈步走向前方。 丁方山的目光深沉,他缓缓点头,也走了过去。 幽兰泠则是轻哼了一声,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萧寧,隨后迈步上前,站到了丹炉之前。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默契地点了点头。 他们很清楚,自己必须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 丁方寧和丁方境二人,同时伸手,缓缓揭开炉盖。 嗡—— 炉盖打开的瞬间,两道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空气中的药香瞬间浓郁了数倍,整个湖畔都仿佛沉浸在一片药香的海洋之中。 无数道惊嘆声,在人群中响起。 “好强的药香!” “这两炉丹药的品质,明显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 “果然是两位丁家长老亲手炼製的,单单这气息,就绝非凡品!”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萧寧淡然开口:“三位,可以开始分辨了。” 丁方山率先上前,目光落在两炉丹药之上。 只见丁方寧的丹药色泽饱满,呈现出极为標准的金黄色,表面光滑无瑕,显然是品质极高的丹药。 而丁方境的丹药,同样金黄透亮,但顏色更深一分,甚至隱隱透出一丝莹润的光泽。 这让丁方山的眉头微微皱起。 “奇怪……” 他低声道:“方境长老的丹药,色泽似乎比方寧长老的更深?这……是不是光线问题?” 他不敢轻易下结论,於是看向楚南岳和幽兰泠。 两人同时点头,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幽兰泠轻轻抬手,拂袖间,一缕清风捲起,將两炉丹药的药香引向鼻端。 她轻嗅了一下,神情微微一变。 “这……” 她的美眸闪过一丝震惊,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楚南岳。 楚南岳同样皱起眉头,缓缓道:“方境长老的丹药,香气更醇厚一分。”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明显带著一丝不可思议的意味。 丁方山则是彻底怔住了。 他再次凑近细嗅,结果竟然与楚南岳、幽兰泠所言无二! “怎么可能……” 丁方山的內心,瞬间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原本以为,这次丁秋辞必胜无疑。 可是现在—— 为什么,方境长老这边的丹药香气更醇厚?! 楚南岳沉吟片刻,率先伸手,从两炉丹药中各取出一颗。 他先观察了一下丹药的外表,又轻轻捏了捏丹身,感受丹药的硬度与弹性。 然后,他闭上眼睛,將两颗丹药同时放入口中,轻轻用舌尖感知其药性。 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眼,眼中带著明显的惊讶。 “方境长老的丹药……” 他顿了顿,似乎难以置信:“药性更加纯粹!”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丁方山更是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楚家主,你確定?” 楚南岳微微点头,神情凝重:“丁方寧长老的丹药,虽无瑕疵,但药性略显中正。” “而丁方境长老的丹药,药性更加浑厚,且层次分明。” “如果只论药效……后者,胜!” 丁方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他自己再次取出两颗丹药,反覆鑑定了一遍。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没错……” “方境长老的丹药,確实更胜一筹。”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彻底譁然! “竟然……又是丁若彤?”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已经不是运气了,难道她真的在炼丹方面比丁秋辞更强?!” 无数道目光,纷纷望向站在人群中的面具公子萧寧。 然而,萧寧依旧保持著淡然的神情,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丁方山紧紧盯著萧寧,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他无法相信,这位看似隨意挑选的少女,竟然真的能连胜两场! 夜幕低垂,湖面波光粼粼,微风拂过,带起一丝丝药香,仿佛连天地都在沉浸在这场炼丹的较量之中。 然而,最让人心神震动的,並不是丹药的出炉,而是结果—— 竟然,依旧是丁若彤胜了! 这次,所有人都沉默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场面炸开了锅! “怎么会是丁若彤?” “她……她居然真的贏了?” “不是说她资质平平,毫无天赋吗?这怎么可能!” 眾人纷纷议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如果说第一次丁若彤的胜利,还可以归结於运气,那么这第二次的胜利,就彻底顛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难道她真的比丁秋辞更强?” “可她炼丹的时候,根本不像一个熟练的炼丹师啊,投放药材时甚至还有些胆怯……” “可问题是,她的丹药品质,的確更胜一筹!这又该如何解释?” 在场眾人,无论是普通炼丹师,还是各大势力的代表,此刻都被震撼得久久无法言语。 他们原本以为这场比试只是一场无悬念的较量,毕竟丁秋辞才是丁家公认的天才。 可现在,面具公子萧寧的选择,硬生生撕碎了所有人的固有认知。 “面具公子……果然是面具公子。” 有人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敬畏。 “我们在这里爭论不休,以为他的选择是荒谬的,可现在看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穿了一切!” “太可怕了……” “这才是真正的毒辣眼光啊!” “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丁秋辞会胜出的时候,他已经提前看到了结果。”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仅仅凭藉之前丁若彤的一场失败炼丹,就能判断出她的潜力?” “这种眼力,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不少人望向萧寧的目光,已经变得极为复杂。 既有震惊,也有敬畏,甚至还带著一丝丝不寒而慄的感觉。 第547章 换搭档!再比试! 夜幕逐渐加深,胭脂湖畔的空气却未曾冷却。 相反,隨著两场比试的落幕,现场的氛围反而愈发炽热,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比试场中央。 丁秋辞的脸色阴晴不定,双拳不由自主地攥紧,指节发白,內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两场比试,他竟然都输了? 怎么可能?! 从小到大,他都是丁家最耀眼的天才,无论是在炼丹术还是其他方面,他从未遭遇过如此沉重的打击! 可现在,他竟然输给了一个……从未被看好的丁若彤?!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丁秋辞的心中怒吼著,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枚品质更高的丹药,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不解。 而站在他身旁的丁方寧,脸色同样难看。 “怎么可能……我居然输给了大哥?”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带著一丝愤懣与疑惑。 从小到大,他与丁方境始终不分胜负,可如今……两场比试,他竟然都败下阵来! 这让他如何接受?! “这绝不可能!” 丁方寧猛然抬头,看向站在场中的萧寧,沉声道:“面具公子,这个结果,我不服!” 丁秋辞同样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內心的情绪,沉声说道:“面具公子,我也不服。” 他並没有失去理智,可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就算萧寧眼光独到,可他自问自己没有任何一个环节做错,可为什么,结果却是这样?! 面对两人的不甘,萧寧依旧神色淡然,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他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淡淡道:“既然如此,可以再比一次。”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譁然! “再比一次?!” “难道面具公子真的愿意让他们再度较量?” “这已经是第三场比试了啊!” 眾人纷纷议论,目光中带著一丝惊讶。 按理说,两场比试已经足以分出胜负,面具公子完全可以拒绝再比。 可他竟然答应了? 就在所有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萧寧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静:“不过,这次可以更换搭档。” “丁方寧搭配丁若彤。” “丁方境搭配丁秋辞。” 这句话一出,整个胭脂湖畔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眾人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萧寧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规则! “换搭档?!” “这……这是什么意思?” “让方寧长老搭配丁若彤,方境长老搭配丁秋辞?” “这是什么道理?!” 眾人一时间纷纷愣住,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 楚南岳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幽兰泠则是轻轻勾起嘴角,眸中带著一丝兴味盎然的光芒。 霞光媚则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萧寧,似乎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丁家这边,眾长老们的脸色更是各异。 丁方寧一怔,隨即下意识地看向丁若彤,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个安排有些不满。 而丁方境则是眼神一动,看了看丁秋辞,眉宇间带著一丝若有所思。 丁秋辞闻言,眼神瞬间一冷,他深吸了一口气,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显然对这样的安排极为不满。 “面具公子。”丁秋辞抬头,语气低沉,“您为何要换搭档?” 萧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不急不缓:“既然要比,那就彻底比出一个真正的结果。” “你们之前的失败,可以归咎於搭档之间的配合。” “那么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换一个搭档。” “这样,结果如何,就再无藉口。” 丁秋辞的心猛地一震,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的確,如果再比一次,还是同样的搭档,那么无论输贏,都会有人说是搭档的问题。 可如果换了搭档…… 那么,无论输贏,就再无爭议可言! 丁方寧的脸色变了变,他转头看了看丁方境,眼神微微一凝。 丁方境则是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一旁的丁方山见状,沉思片刻,最终缓缓开口:“既然面具公子如此安排,那我们丁家,自然遵从。” 他的语气很是沉稳,並未表现出任何情绪,可眼底深处,却带著一抹掩饰不住的惊疑。 面具公子……究竟想要证明什么? 而丁若彤此刻则是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怔怔地看著萧寧,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真的能再比一次吗? 她真的能与丁方寧长老配合吗? 她的心跳加快,手心微微冒汗,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顿时更是紧张得不知所措。 但萧寧的决定已下,所有人只能遵从。 最终,丁方寧与丁若彤站到了一起,而丁方境则是走到了丁秋辞身旁。 “这一次,若再输,就再无藉口了。” 萧寧目光淡淡地扫过四人,隨后抬手轻轻一挥。 “开始吧。” 第三场比试,正式开启! 夜色沉沉,胭脂湖畔的气氛却愈发炽烈。 场地中央,两座丹炉熊熊燃烧,映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药香瀰漫在空气中,令人陶醉。 丁方寧与丁若彤站在一侧,丁方境与丁秋辞站在另一侧,四人的神情皆是无比专注。 隨著火焰的燃烧,炼丹正式开始! “火候控制稳定,第一道药材投放的时机至关重要……” 丁方寧眯起双眼,观察著丹炉內的变化,暗自思索著合適的时机。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丁若彤,心中多少有些迟疑。 在他的印象中,丁若彤炼丹时的表现一直都很不稳定,甚至可以说是……混乱。 她不像丁秋辞那般精准,也没有那些天才炼丹师的敏锐判断,她的操作……完全是“隨性”二字。 但这场比试的关键,就在於她的投放时机! 丁方寧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提醒她注意药材的熔炼状態,却见丁若彤此刻正专注地盯著丹炉,眉头微蹙,似乎在认真观察什么。 片刻之后,她轻轻抬起手,声音虽小却坚定:“现在可以投放了。” 丁方寧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看向丹炉,眼神中带著一丝犹豫。 “现在?” 这个时机,確实接近最佳点,但他心中原本的判断,是再等上一瞬,让药材的药性进一步融合。 “她是凭感觉?还是……” 来不及多想,丁方寧还是选择了相信,手掌一翻,將第一道药材稳稳地投入丹炉之中。 呼—— 隨著药材落入丹炉,火焰猛地升腾,炉內药液剧烈翻滚,瞬间迸发出一股浓郁的药香! 丁方寧眼神微变,心头一震! “竟然……真的比我预想的时机还要好?!” 他本以为自己对於时机的判断已经足够精准,可没想到,按照丁若彤的节奏投放后,药效竟然比他预想的还要浓郁几分!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她真的掌握了某种常人无法察觉的直觉? 丁方寧心神微震,但没有表露出来,他只是继续观察著丹炉的变化。 另一边,丁方境与丁秋辞的配合,依旧稳健且精准。 丁秋辞目光冷峻,他並未因为之前的两次失败而乱了分寸。 “这一次,必须贏。” 他盯著丹炉,仔细观察著药材的融合状態,隨后缓缓开口:“三息之后,投放。” 丁方境微微点头,手掌一挥,將药材投放入炉。 火焰腾起,药香迅速瀰漫,一切都显得顺畅无比。 “果然是无比精准的掌控。” 丁方境心中暗自点头。 在他看来,丁秋辞確实是一名极具天赋的炼丹师,每一步的操作都展现出了极高的水准,完全符合顶尖炼丹师的標准。 但……即便如此,他的心中,依旧縈绕著一丝不安。 那种不安的来源……竟然是对面那座丹炉! 丁方境深吸了一口气,余光偷偷看向丁方寧那边,发现对方的神情竟然也透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他也察觉到了?” 丁方境心头微震,连忙收回目光,不再分神,而是继续专注於眼前的炼丹。 时间缓缓流逝,第二道药材的投放时机到来。 丁方寧心中已经隱隱有些期待,他侧头看向丁若彤,想看看她是否还能够准確掌握投放的节奏。 丁若彤依旧全神贯注地盯著丹炉,双手紧紧抓著衣角,似乎在思考什么。 突然,她轻轻抬头,紧张地开口:“现在……应该可以投放了。” 丁方寧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他迅速扫了一眼丹炉,眉头紧皱。 “现在?” 如果按照他的判断,应该还要再等半息,可她竟然提前了? 他心中犹豫了一瞬,但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她的节奏,將药材投入炉中。 轰—— 伴隨著第二道药材的投放,火焰再次暴涨,丹炉內的药液翻滚得更加剧烈,隨之而来的,是一股更加浓郁的药香! 这股药香,比起第一道投放时更为醇厚,甚至隱隱压制住了丁秋辞那边的丹炉香气! 丁方寧的眼睛猛地睁大,心臟狂跳,整个人都怔住了! “怎么可能?!这时机……竟然比我预想的还要精准!” 丁方寧此刻已经彻底震撼了! 他心中原本存著一丝怀疑,可现在,这一丝怀疑已经被彻底打破! 这绝对不是运气! 如果说第一次的精准投放是巧合,那第二次……依旧如此精准,那就根本不可能是偶然了! “她……” 丁方寧的目光微微颤抖,目光紧紧锁定著丁若彤,眼神中带著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终於明白了,面具公子为何会选择她! 她的炼丹技术或许並不精湛,甚至可以说是笨拙,可是……她对投放时机的把控,简直堪称天赋异稟! 而这种天赋,不是通过后天训练能够弥补的! “我……” 丁方寧心中百感交集,甚至有种荒唐的感觉。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在投放时机的掌控上,被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辈震撼到! “这……难道就是面具公子所说的『炼丹灵性』?” 他的心,彻底震动了。 夜色如墨,胭脂湖畔的火光摇曳,將场地中央两座燃烧的丹炉映得通红。 空气中瀰漫著浓郁的药香,隨著火焰翻腾,不断变化著气息的层次。 楚南岳、丁方山、幽兰泠三人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锁定著炼丹的进程。 若是放在之前,他们根本不会关注丁若彤。 但连贏两场的事实,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被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女孩。 三人目光复杂,心情沉重,目不转睛地盯著她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她连胜的真正原因。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丁方山站在一侧,脸色阴晴不定。 在他的认知里,炼丹最重要的便是技艺、经验和对药性的精准把握,而丁若彤……哪一样都不具备! 她甚至连最基础的手法都不熟练,光是看她炼丹的模样,就让人觉得局促不安,完全没有半点大师风范。 可偏偏! 她的投放时机,准確得让人无法理解! “明明没有丝毫章法可言,但她的判断却……” 丁方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偏过头,看向楚南岳和幽兰泠,想看看他们是否也有相同的疑惑。 此刻的楚南岳,双手背负,脸色凝重。 他比丁方山更冷静,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惊疑,却已经暴露了他的內心波动。 他不懂。 甚至可以说,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一个炼丹手法生疏、连基本火候控制都不熟练的女孩,凭什么在投放药材的时机上,做得比天才炼丹师还要精准?!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这一次,他特意靠近了丹炉,仔细辨別两边的药香变化,试图找到其中的差距。 可越是仔细去感知,他的心就越沉! 他清楚地察觉到,丁方境和丁秋辞那边的药香,確实稳定而浓郁,火候控制得当,药性融合紧密,已经达到了极高的水准。 但如果再往丁方寧和丁若彤那边靠近一分…… 楚南岳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股香气……” 不同於丁秋辞那边的稳定,这边的药香更加灵动! 不仅药性更加饱满,甚至多了一种自然的层次变化,仿佛每一味药材的融合都达到了最佳的平衡点! 这是……超越了经验和技术的境界! 楚南岳的呼吸微微一滯,目光陡然变得深邃。 他缓缓偏过头,望向丁若彤,眼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楚南岳不敢再做出武断的判断了。 他开始意识到,或许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错了! 就在这时,幽兰泠也轻轻皱起眉头,站在楚南岳身旁,目光同样落在了丁若彤身上。 不同於楚南岳的冷静,幽兰泠的表情显得更加震撼。 她自问对炼丹之道略有涉猎,虽然不及那些真正的炼丹大师,但至少也能看出基本的优劣。 所以这一次,她也刻意靠近丹炉,仔细辨別两边的药香变化。 可是…… 当她真正感受到那股药香的瞬间,她的內心狠狠一震! “这怎么可能……”她低声喃喃。 她原本以为丁若彤的投放不过是胡乱为之,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她的判断,几乎是完美的!” 如果说丁秋辞的投放时机,代表著炼丹师的精准技艺,那丁若彤的投放……简直是天生的灵性! 每一味药材的投放,都是在最恰当的时机,既不会过早导致药性衝突,也不会过晚影响融合。 幽兰泠愣愣地看著丁若彤,心中浮现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这个女孩,真的懂自己在做什么吗?! 可无论她懂不懂,她做出来的结果,確实完美无缺! 幽兰泠攥紧了手指,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 她终於明白了…… 为何面具公子会选择丁若彤! 为何他会坚持认为她拥有最纯粹的炼丹灵性! 因为这已经不是技艺能够弥补的东西,而是一种天赋! 她幽兰泠,终於彻底折服! 她缓缓侧头,看向楚南岳和丁方山,发现两人也都沉默不语,眼中带著浓浓的震撼。 他们也察觉到了! 这一刻,三人的心中,已经不再有任何怀疑。 他们终於相信,面具公子萧寧的眼光,確实毒辣至极! 哪怕是他们这些世家之主、炼丹宗师,也远远不及他的目光精准! “他……”楚南岳低声开口,声音透著难以置信,“他竟然真的能从一堆人里,挑出最適合炼丹的人?” 幽兰泠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眼光独到』能形容的了……” 丁方山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复杂:“是啊,这哪里是『独到』……” “简直是……妖孽。” 此刻,所有的质疑,全部烟消云散! 所有的惊愕,全部化为震撼! 他们终於意识到,自己面对的这个面具公子,根本不是普通的炼丹师,而是…… 一个真正的炼丹奇才! 炼丹比试,仍在继续,可他们的心,已经彻底服了! 胭脂湖畔,火光摇曳,空气中瀰漫著浓郁的丹香,令人心神震动。 两座丹炉之上,火焰翻腾,如同跃动的蛟龙,將夜色映得通红,灼热的气息瀰漫在整个场地,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这场比试,已经来到了最后的时刻! 眾人屏息,等待结果! 丁方山负手而立,目光深邃,神色凝重。 他的视线在两座丹炉之间游移,眉头紧锁,仿佛想从那跳跃的火焰和繚绕的药香中窥探出最终的答案。 儘管他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但他的內心仍然抱有一丝怀疑。 他不相信,丁若彤真的能贏! 楚南岳站在一旁,眼神犀利如刀,脸上的神情沉稳而克制。 他虽然表面镇定,但紧握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內心的紧张。 即便他之前已经隱隱察觉到了丁若彤投放药材时机的精准,可到了这一刻,他依旧难以完全相信结果会有所改变。 幽兰泠轻咬红唇,目光紧锁著丁若彤的丹炉,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关注一场炼丹比试。 可事实就是,她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被牢牢地吸引住了。 这个叫丁若彤的女孩……究竟是凭藉运气,还是……真的有著不可思议的天赋?! 而在更远处,观眾们更是激动得几乎要沸腾起来! “快要结束了!这一炉丹药,到底是谁胜谁负?!” “肯定还是丁秋辞!再怎么样,丁若彤都不可能三连胜吧?!” “可是……这一次,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她还是那个笨手笨脚的样子,光看动作就知道她不可能贏!” 观眾们议论纷纷,但无论他们心中是支持还是质疑,都无比期待著最终的答案。 这不仅仅是丁家內部的一场炼丹对决,而是对面具公子萧寧判断力的终极验证! 如果丁若彤真的再次胜出…… 那么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恐怕会成为炼丹界最震撼的传闻! 炼丹仍在继续,药香越发醇厚! 两座丹炉之中,丹药即將凝聚成形,药香浓郁至极,四溢的香气让所有人的心神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著。 丁方寧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抹期待与自信。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炼丹技艺不逊色於丁方境。 这一次,他与丁若彤搭档,他觉得自己会贏。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期待胜利。 相较於丁方寧的自信,丁方境的神色则显得尤为复杂。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著面前的丹炉,眼底的震撼已经难以掩饰。 这场比试,他已经无法再当成一场普通的炼丹对决来看待了! 他很清楚,自己在炼丹上的造诣。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丁若彤投放药材的时机,比自己还要精准! 想到这里,丁方境的手掌微微收紧,目光中带著几分不確定。 难道,这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女孩,真的具备绝世的炼丹天赋?! 而在两位长老深思之际,丁秋辞的心情,已经复杂到了极点!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目光死死盯著丹炉,內心翻腾起剧烈的波澜。 两次失败,让他几乎无法接受! 他不相信自己会输! 他是丁家的天才,是家族未来的希望,是最年轻的炼丹师! 怎么可能……连输两场?! 这一次,他拼尽全力,付出了自己最完美的炼丹技艺! 这一次,他一定要贏! 一定要……亲手撕碎所谓“炼丹灵性”这种虚无縹緲的东西! 而相比於丁秋辞的內心翻腾,丁若彤则是依旧低著头,双手攥紧衣角,指尖微微发白。 她的心跳得很快,耳边全是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她並不懂什么炼丹灵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对了什么。 她只是……按照自己的直觉去做了而已。 可偏偏,所有人都在期待著结果。 她紧张得几乎要无法呼吸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萧寧负手而立,目光淡然地扫视著场间眾人,脸上始终带著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在这片寂静的天地间响得无比清晰—— “丹药,已成。” 话音落下,丹炉內的火焰猛然一震,隨即缓缓熄灭! 两座丹炉的盖子轻轻震动,仿佛有一股惊人的药力正在其中酝酿,即將喷薄而出!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跳都隨之加快!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最终的揭晓! 楚南岳、丁方山、幽兰泠三人对视一眼,目光中皆闪过一抹期待。 这一炉丹药……到底是哪一方更胜一筹?! 丁秋辞握紧拳头,嘴唇微微颤抖,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的丹炉,似乎要从中看到最后的胜利。 丁若彤则是紧张地咬著下唇,浑身微微颤抖,不敢抬头去看眾人投来的目光。 终於,决定胜负的时刻……来临了! 隨著最后一丝药香飘散,火焰彻底熄灭。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那两座丹炉! 胜负……即將揭晓! 第548章 三日后,改良母丹! 胭脂湖畔,风声轻拂,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场中的两座丹炉。 丹炉静静地佇立在那里,炉盖微微震颤,似乎正酝酿著即將爆发的惊天变局。 楚南岳、丁方山、幽兰泠三人站在丹炉前,深吸一口气,彼此对视了一眼。 三人神情凝重,他们的目光深邃如渊,带著无比的期待和忐忑。 这一炉丹药,將决定一切! “开炉!” 隨著萧寧一声令下,丁方寧与丁方境几乎同时伸手,缓缓揭开炉盖! 剎那间,一股磅礴的药香冲天而起! 空气中顿时瀰漫著极其醇厚的药力,那股浓郁的香气仿佛化作了实质,带著令人心神震颤的纯净波动,瞬间覆盖了整个湖畔! 眾人屏住呼吸,双目微微瞪大,几乎不敢相信这股惊人的丹香! “这、这药香……比之前的更加醇厚!”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两炉丹药,绝对都是顶尖的水准!” “究竟是哪一炉的品质更好?” 眾人的惊嘆声此起彼伏,但所有人都明白,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分辨丹药的优劣! 楚南岳目光一凝,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看向两座丹炉內的丹药。 紧隨其后,幽兰泠和丁方山也上前,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郑重之色。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隨即不约而同地伸手,各自取了一颗丹药,缓缓放入口中,用舌尖仔细感知药性的浓郁与纯粹程度。 整个过程,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没有任何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唯恐打扰了这场至关重要的评判! 片刻后,幽兰泠率先睁开双眸,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楚南岳则是微微皱眉,似乎在思索著什么,而丁方山的表情最为震撼,他的眼底甚至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怎么样?”有人忍不住低声问道,语气中满是期待。 楚南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丹药……已分高下!” 眾人闻言,心跳猛然加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人身上! “哪一炉更胜一筹?!” 丁方山沉默了片刻,最终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丁方寧长老的丹药,更胜一筹!” 话音落下,场间一片死寂! 剎那间,所有人都仿佛被雷霆击中,呆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丁方寧的丹药品质更好? 这岂不是说……丁若彤,又贏了?! 一瞬间,眾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三连胜?! 丁若彤,这个一直被所有人看不起,甚至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贏的女孩……居然三连胜了?! 震撼,无以復加! 丁方山的手掌微微握紧,他的心跳得极快,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实在无法理解! 明明他一直认为,丁秋辞才是丁家炼丹的未来,是家族最璀璨的天才! 可为什么,连换了搭档之后,结果依旧没有改变?! 而且,丁方寧可是丁家最顶尖的炼丹长老之一,他的炼丹技艺向来稳如磐石,怎么可能会输?! 丁方山的眼神落在萧寧身上,心头翻腾起滔天骇浪! 他不敢相信,萧寧竟然能仅凭一眼的判断,便选出了真正的天才! 这等毒辣的眼光……简直令人敬畏! 丁方寧整个人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丹药,內心翻涌著震惊与疑惑! 他一直都坚信,自己搭配丁秋辞,必然能炼製出最完美的丹药! 可现在……事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重击! 他输了?! 这怎么可能?! 而丁方境则是目光复杂地看向丁若彤,嘴唇微微颤抖,最终却苦笑了一声。 他低声呢喃:“果然……面具公子的眼光,独到无比。” 他比谁都清楚,在这一场比试中,自己並没有发挥失误,也没有任何外界的干扰。 唯一的变量……就是丁若彤! 是她! 是她精准无比的投放时机,彻底改变了炼丹的品质! 他终於明白,萧寧口中的“炼丹灵性”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连经验丰富的炼丹师都难以触及的天赋,是一种超越技巧与知识的本能! “她……才是真正的天才!” 丁方境的目光,落在了丁若彤身上,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而此刻,丁秋辞的脸色已经彻底苍白,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三连败! 他居然……三连败?! 他从未如此屈辱过,从未如此绝望过! 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优秀的炼丹师,才是丁家的未来! 可现在,现实却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 他的目光呆滯地落在丁若彤的身上,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他不甘心! 可无论他如何挣扎,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他,输了! 他彻底败给了丁若彤! 至此,震撼的三连胜,正式揭晓! 整个胭脂湖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没人再敢质疑,没人再敢轻视。 丁若彤,以她那笨拙的身影,以她那被所有人看不起的身份,竟然连胜三局,彻底证明了自己! 而这一刻,萧寧负手而立,嘴角带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淡然,仿佛这一切早已尽在掌控之中。 他轻轻吐出一句话,声音平静,却让所有人心头剧震—— “我说过,她的炼丹灵性,是无可匹敌的。” 胭脂湖畔,沉寂如夜,空气中瀰漫著炼丹过后的淡淡余韵。 湖水微微荡漾,倒映著天穹下的火光,仿佛在见证这一场惊世之战的落幕。 丁方山站在人群最前方,眉头深锁,目光在萧寧与丁若彤之间来回游移,神情复杂至极。 他的心情此刻五味杂陈。 他既为丁若彤的胜利而震撼,又为家族未来的炼丹之路感到困惑。 三局比试,她连胜三场,彻底击败了丁秋辞,甚至在最终的比试中,让丁方寧这个家族最优秀的炼丹长老都不得不承认她的天赋。 这是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结果! 但—— 丁方山依旧有著深深的顾虑。 他沉默了片刻,终於缓缓开口,语气低沉而郑重:“面具公子,您的眼光我们已经彻底折服,丁若彤的炼丹灵性,確实无可匹敌。”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望著萧寧,继续说道:“可是……您打算让她炼製改良母丹?” 这句话一出,四周的气氛微微一凝。 改良母丹——这可是炼丹界的一件大事! 不只是关乎丁家的荣耀,更关係到整个楚家的未来,甚至会影响整个胭脂湖畔的炼丹格局! 丁若彤的天赋,他们现在已经认可了。 可她的炼丹技术…… 实在是太差了! 她连基本的炼丹流程都不熟练,每一次炼丹时的侷促、犹豫、笨拙,眾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哪怕她三次比试都获胜了,可问题在於,这种胜利的本质,是她精准的投放时机,而不是她炼丹技术的高超! 丁方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凝重地问道:“面具公子,炼丹灵性固然重要,可若是没有足够的炼丹技术,光靠灵性,真的能成功炼製改良母丹吗?” 他的这句话,几乎问出了所有人的疑虑。 眾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萧寧身上,等待著他的回答。 然而,面对丁方山的质疑,萧寧依旧神情平静,丝毫没有被影响。 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开口道:“家主,你错了。” 丁方山微微一愣:“错了?” 萧寧点头,语气平淡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她的技术,並不差。”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微微一震! 不差?! 这怎么可能?! 她的炼丹过程明明漏洞百出,根本无法与丁秋辞相提並论,甚至比家族中许多普通弟子都要生疏!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一时间无法理解萧寧的意思。 然而,萧寧的目光淡然,缓缓扫过眾人,继续说道:“事实上,她应该是你们丁家年轻一代中,最努力的弟子。” 此话一出,丁方山脸色微微一变。 周围的长老们也是表情各异,隱隱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萧寧负手而立,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她的每一个炼丹步骤,都透露出一个事实——她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炼丹的技巧,她並非不懂,而是缺少一个真正適合她的机会和肯定。” 他微微顿了顿,语气坚定:“她从来不是炼丹技艺不行,而是她太缺乏自信。” 这一番话,让丁方山心头狠狠一震! 仔细回想刚才的三场比试,他猛然意识到,丁若彤的炼丹方式,虽然显得生涩,可她的每一个操作,的確带著一种重复练习过无数次的痕跡! 只是她太过胆怯,从未得到认可,才让她的炼丹技巧始终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水准! 丁方山深深地看了萧寧一眼,心头一阵恍然! 原来如此…… 这就是面具公子真正的判断力! 他不仅仅是看到了丁若彤的灵性,更看出了她隱藏在灵性之下,被埋没的真正天赋! 他不是在赌,而是在真正慧眼识珠! 丁方山的心中,此刻掀起惊涛骇浪! 周围的楚家、幽兰泠等人,也都纷纷沉默了下来,显然对萧寧的话感到震撼。 萧寧的眼光,太可怕了! 就在眾人震撼之时,萧寧已经做出了最终决定—— “改良母丹,就由她来炼製。”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彻底震撼全场! 所有人都呆住了! 而在这片沉默中,唯一一个感受到最深震撼的人,是—— 丁若彤!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整个人仿佛还未反应过来。 她……她被选中了? 她真的要炼製改良母丹?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可是她从小到大从未敢想的事情! 她甚至连最基础的炼丹评价都没得到过认可,如今却要承担这么重要的责任? 她的目光颤抖著看向萧寧,眼中写满了震惊、不可置信,甚至……是感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眼眶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红。 从小到大,她一直被所有人轻视,家族中的长辈认为她天赋平庸,师兄弟们认为她只是个笑话。 她甚至已经习惯了自己是最差的那个,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真正认可自己。 可如今…… 在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时候,面具公子却坚定地站在她身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 这一刻,她心头翻涌起无尽的感激,眼眶微微湿润,最终—— 她的眼泪缓缓滑落。 这一滴眼泪,承载了她太多的情绪,有惊讶,有不安,也有前所未有的感动。 她努力忍住泪水,可最终,还是轻轻地向萧寧鞠了一躬,声音哽咽而坚定:“谢谢您……” 她的声音虽轻,却蕴含著从未有过的决心! 这一刻,丁若彤的命运,彻底改变! 胭脂湖畔,湖光粼粼,水雾繚绕。 天边的朝霞映照在湖面之上,宛如洒落了一层绚丽的金光,然而,此刻的湖畔,却没有人有心思去欣赏这一幕。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场中央,聚焦在面具公子萧寧、丁若彤,以及楚家、丁家等核心人物身上。 空气中瀰漫著微微的丹香,尚未散尽的药香仿佛仍在提醒著眾人,刚刚发生的一切—— 三场比试,丁若彤连胜三场! 这个被丁家视为“最差的弟子”,竟然彻底战胜了被公认的炼丹天才丁秋辞!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面具公子萧寧,竟然真的决定让她炼製改良母丹! 眾人还未从这连番震撼中缓过神来,就听见了一道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么,就请开始吧。” 幽兰泠轻轻抬起手,语气平静,然而她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心神一凛,纷纷屏住了呼吸。 这一句话,意味著最终的考核——改良母丹的炼製,即將正式拉开帷幕! 丁方山眉头微皱,缓缓点头,目光深沉地望向萧寧。 而楚南岳站在人群前方,双手负在身后,沉稳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萧寧,眼中隱藏著一丝深思与审视。 改良母丹,不仅仅关乎丁家,更关乎整个楚家! 这一次考核,不仅是对萧寧能力的验证,也是对丁若彤的真正考验!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萧寧的回应。 然而,面对幽兰泠的提议,萧寧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平静地看向她,缓缓开口道—— “我需要对她进行一番调教。” 话音一落,全场譁然!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覷。 调教? 什么意思? 难道面具公子还要亲自指导丁若彤? 丁方山微微皱眉,心中隱隱有些不解。 以他对炼丹的认知来说,炼丹这种东西,天赋占据了极大的一部分,而技巧则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磨练。 现在萧寧让丁若彤来炼製改良母丹,他勉强可以接受。 可是…… 只用几天时间,就能让一个炼丹手法都生涩的弟子,真正达到炼製母丹的水平? 这,真的可能吗? 不仅是他,楚家眾人也是疑惑不已。 “调教?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面具公子要亲自教授丁若彤炼丹?” “可是,这才几天时间?就算她再有天赋,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內,真正掌握炼製母丹的方法吧?” “没错,母丹的炼製,涉及到诸多复杂的变化,单单是掌握火候的精准程度,就需要无数次的练习……” “难道,面具公子有什么特殊的方法?” 眾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而幽兰泠也是微微皱眉,目光静静地落在萧寧身上,似乎在思索著他的真正意图。 片刻之后,她轻轻一笑,目光略带几分玩味:“三天时间,够吗?” 萧寧神情淡然,语气不疾不徐:“足够。” 幽兰泠微微一怔,隨即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 她的声音轻柔,语气中带著几分不置可否的意味。 楚南岳站在一旁,目光深邃地看著萧寧,沉默不语。 他心中虽然仍有疑惑,但他不得不承认,萧寧的每一次判断,似乎都透著一股无法捉摸的精准。 这一次,究竟会发生什么? 他不清楚,但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忽视这个青年了。 而就在这时,萧寧轻轻扫了眾人一眼,缓缓开口:“三天之后,正式开始。” 这句话,宛如一记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三天之后,改良母丹的真正炼製,將正式开启! 丁方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沉思了片刻,最终缓缓点头:“既然如此,那三天后再见。” 他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丁若彤一眼,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丁家眾人此刻也是神色各异。 一些年轻的炼丹师仍然对这个决定存有疑虑,毕竟,他们很难相信,短短三天时间,丁若彤真的能有本质上的提升。 “她真的能做到吗?” “若是失败,岂不是让丁家在这次考核中彻底丟脸?” “面具公子当真有这样的把握?” 许多人的目光在丁若彤身上停留,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而此刻的丁若彤,仍然处於深深的震撼之中。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真的要承担这么重大的责任。 改良母丹! 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的心跳加快,双手微微颤抖,目光复杂地看向萧寧,眼中带著忐忑、不安,甚至是几分渴望。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三天…… 三天之后,所有人都会看著她,等待著她的成果。 她,必须成功! 夜色彻底如墨,空气中仍然残留著丹香,若有若无,仿佛诉说著今日发生的一切。 然而,在场的眾人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片美景,他们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场地中央,那个戴著银白面具的青年身上。 萧寧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影修长挺拔,白衣隨风微微飘动,整个人宛如孤峰般,透著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锋芒。 儘管四周仍然充满著议论声,但他始终没有任何波动,眼神冷静,神色淡然,仿佛所有人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楚南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似乎想从这位神秘的面具公子身上看出些什么。 但最终,他仍旧一无所获。 丁方山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沉思不语。 三场比试的结果已然证明,萧寧的眼光毒辣至极,他的判断力,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难以相信,丁若彤,那个一直以来被家族视为“最差”的炼丹弟子,真的能够承担起炼製改良母丹的重任。 这个选择……到底是机缘,还是赌博? 无人知晓。 周围的人群仍然在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疑问和期待。 “三天之后……真的能看到改良母丹吗?” “面具公子既然如此自信,或许,他真的有独特的方法。” “丁若彤的灵性虽然惊人,但她的炼丹技术终究是个问题,三天时间……真的足够吗?” 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同样的疑问。 然而,萧寧却仿佛没有听见这些议论,他只是微微转身,轻轻看了丁若彤一眼。 “走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丁若彤怔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双手紧紧攥著衣角,脸上仍然带著一丝局促不安。 她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萧寧,见对方的神情依旧淡然,仿佛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心中的忐忑,竟也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是……是!” 她慌乱地应了一声,隨即快步跟上。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萧寧带著丁若彤,缓缓朝著远方走去。 他的步伐从容,衣袂飘飘,宛如閒庭信步,毫无一丝紧张与急迫。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却在他的背影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深不可测的自信。 这一刻,楚南岳、丁方山、幽兰泠等人,皆是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来。 他们心中清楚地意识到—— 三天之后,胭脂湖畔,將见证一场真正的奇蹟! 第549章 心態的转变! 夜色如墨,胭脂湖畔的风吹拂著夜幕下的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宛如大地的低语。 在湖畔一处清幽的院落內,灯火微微摇曳,將屋內的光影映照得朦朧柔和。 这里是楚家特意为萧寧准备的暂住之地,院落虽不算奢华,但胜在清雅寧静。 院中竹影婆娑,石桌石凳静静立於庭中,几株梅点缀其间,隱隱透出阵阵幽香。 而此刻,丁若彤正低著头,双手紧紧地攥著衣角,侷促地站在屋內,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並未直接坐下,而是站在门口,拘谨地看著萧寧,语气小心翼翼:“面……面具公子,您让在下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萧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 他隨意地坐在桌旁,语气不疾不徐:“不用如此拘束,你既然是我的学生,今夜便暂且住下。” “明日鸡鸣时分,正式开始炼丹。” 丁若彤听到这句话,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隨即连忙点头:“是……是!”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能得到这位神秘高人的亲自教导。 不过,她的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 自己真的……配得上这样的机会吗? 可还未等她多想,萧寧已经起身,隨手指了指偏房的位置:“你今晚便住在偏房,早点休息。” “是!”丁若彤再次点头,语气恭敬至极。 然而,她的目光悄悄扫了一眼屋內的摆设,见萧寧的茶盏已空,炉火也未添柴,不禁有些犹豫。 她咬了咬唇,隨后轻声道:“公子,夜色已深,在下给您烧些热水,泡壶茶可好?” 萧寧微微皱眉,语气依旧淡然:“不必。” “公子……那要不要添些柴火?夜里风大,屋內会冷。” “不必。” “那……在下帮您收拾一下房间?” “不必。” “公子……” “不必。” 萧寧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丝毫波动。 他看著眼前局促不安的少女,淡淡开口:“我让你早点休息,不是让你折腾这些。” 丁若彤顿时僵住,脸颊微微发红,低下头,小声道:“在下……只是想著,毕竟公子要教授炼丹,在下理应……理应……”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索性闭上嘴,不敢再多言。 萧寧看著她的模样,微微嘆了口气,隨手拿起茶盏,漫不经心地道:“你是我的学生,不是我的侍女。” “这些琐事,不必做。” “你的心思,该放在炼丹上。” 听到这句话,丁若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怔然。 “……是。”她轻轻应了一声,低著头,缓缓退了出去。 直到她离开房间,萧寧才收回目光,轻轻叩了叩桌面,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丁家这些年,怕是埋没了不少好苗子啊……” 夜深了,屋外的风声依旧不绝於耳,竹影晃动,如同梦境一般。 然而,丁若彤却毫无睡意。 她坐在木床上,双手交错放在膝盖上,目光有些茫然地盯著窗外。 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她的心便止不住地狂跳。 她真的……真的成为了面具公子的学生? 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她甚至不敢去想,自己究竟凭什么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明明,自己在家族中一直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明明,自己的炼丹总是出错,总是被责备,总是被忽视…… 可如今…… 她竟然成了面具公子的学生! 想到这里,丁若彤的双手下意识地收紧,指尖用力掐住掌心,仿佛唯有疼痛才能让她確信,这一切並不是梦境。 “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公子失望。” 哪怕……只有一次机会,她也要拼尽全力!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眠。 然而,心中的忐忑与期待,让她在这一夜,辗转反侧,久久未眠。 翌日清晨,曙光初现。 天色微亮,东方的天空浮现出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隨著第一声鸡鸣划破寂静的夜空,丁若彤猛然睁开双眼。 她瞬间从床上坐起,顾不得疲惫,迅速穿好衣物,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髮丝,便快步朝著院落走去。 此刻,庭院中依旧瀰漫著清晨的薄雾,空气中透著一股湿润的凉意。 而在庭院中央,萧寧早已站在那里,背负双手,静静地望著天边的晨曦。 他的白衣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冷,宛如不染尘埃的仙人。 听到脚步声,他並未回头,而是淡淡地道:“来了?” “是!”丁若彤连忙应声,声音清脆,却带著一丝紧张。 萧寧缓缓转身,看著眼前的少女,目光平静:“既然来了,那便开始吧。” “从今日起,我会亲自教你炼丹。” “记住,从现在起,你没有任何退路。” 丁若彤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 她的命运,將彻底改变! 晨光洒落,院落內的薄雾逐渐散去,露珠在叶间闪烁著微光,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清新的气息。 庭院中央,一口古朴的丹炉静静地立在那里,炉身透著岁月的痕跡,显然经歷过无数次的锤链与祭炼。 丁若彤站在丹炉前,双手微微握紧,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不安。 她知道,今天是她正式开始学习炼丹的第一天。 而面具公子萧寧,就站在不远处,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平静,目光淡漠地落在她身上。 他並没有立刻开始讲解炼丹技巧,而是轻轻叩了叩丹炉,淡淡地开口:“你觉得,炼丹最重要的是什么?” 丁若彤怔了一下,隨即下意识地答道:“是火候的掌控……是药材的搭配……是手法的精准度……” 她一连说了几个答案,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甚至有些局促不安地垂下了头。 萧寧淡淡地看著她,语气依旧平静:“你说的这些,確实都是炼丹的关键,但却不是最重要的。” “炼丹最重要的,是心態。” “如果你的心態不对,就算你掌握了再多的炼丹技巧,也依旧无法炼出真正的好丹。” 丁若彤微微一怔,眼中浮现出一抹茫然:“心態?” 她的认知中,炼丹一直是一个精细、复杂的过程,需要无数次练习、精准的控制以及深厚的经验。 可是,她从未听人说过,炼丹最重要的竟然是心態。 萧寧负手站在那里,目光冷静:“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陷是什么吗?” 丁若彤下意识地低头,语气带著几分自卑:“在下……在下天赋不好,炼丹技巧也不如其他人熟练……” 萧寧摇了摇头:“你的炼丹技巧並不差。” “事实上,我见过很多技艺高超的炼丹师,若论基本功,你绝对比他们之中许多人都要强。” 丁若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不敢置信:“怎……怎么可能?” 她在丁家一直被视为最差的炼丹师,长老们对她的评价从来都是“不够精准”“火候掌握太差”“心態太过急躁”…… 她甚至已经习惯了被家族里的人看不起,习惯了自己是最差的那个。 然而,萧寧的评价,却完全顛覆了她的认知。 萧寧的声音依旧冷静:“你缺的,不是技术,而是自信。” “你的炼丹之所以总是出错,並不是因为你不会,而是因为你总是畏畏缩缩,不敢去相信自己。” “你每一次操作,都小心翼翼,生怕犯错,反而让你的动作变得僵硬,无法流畅地施展你的真正实力。” 丁若彤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因为萧寧说得没错。 她的確总是害怕出错,每一次炼丹时,她都不敢放开手脚,总是小心翼翼地按照最標准的流程来进行操作,哪怕有时候她能感受到最適合的时机,她也不敢贸然行动,而是选择了最安全的方案。 可是,炼丹本就是一门需要直觉与果断的技艺,若是连尝试都不敢,又如何能炼出真正的好丹? “可……可是,我不敢……”她低声道,声音有些发颤。 萧寧静静地看著她,目光深邃:“不敢?” “那你为何能在三场比试中,准確地把握住投放药材的时机?” “为何在所有人都认为你无法胜过丁秋辞的时候,你依旧能够胜出?” “如果你真的不敢,你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丁若彤怔住,嘴唇微微颤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是啊…… 如果她真的这么差,那她怎么可能贏? 可是,她的炼丹技艺真的好吗? 她还是不敢相信。 萧寧见她的神情,微微嘆了口气:“你始终不敢承认自己的能力,这才是你最大的缺陷。” “我可以教你炼丹,但如果你连相信自己的勇气都没有,那就算我教你再多,你依旧会失败。” “从现在开始,你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开手脚,相信自己。”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这一刻,直接击中了丁若彤內心最深处的弱点。 丁若彤的心跳加快,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握住衣角,眼神中带著挣扎与犹豫。 萧寧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从桌上拿起了一块药材,隨意地扔进了丹炉中。 “从现在起,不管你做什么,不许犹豫。” “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在没有我任何指示的情况下,自己启动丹炉。” “自己控制火候,自己决定什么时候投放药材。” 丁若彤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惊慌:“可……可是,我……” “没有可是。”萧寧淡淡道,目光冷漠而坚定,“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去做,或者放弃。” 丁若彤的心臟狂跳,双手死死地攥著衣角,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之中。 这一刻,她的脑海中掀起了无数的挣扎。 如果她失败了怎么办? 如果她做错了怎么办? 可是……如果她不去尝试,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咬牙,抬手按在了丹炉上。 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將她的脸庞映照得通红。 而这一刻,她的眼中,终於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光芒。 这不仅仅是一次炼丹的开始—— 更是她改变自己的第一步! 丹炉內的火焰翻腾跃动,映照著丁若彤的脸庞,一片赤红。 热浪扑面而来,她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心早已被紧张得微微湿润。 她的双手缓缓抬起,紧紧盯著炉內的火焰,內心却依旧有些许不安。 她在丁家炼丹多年,可从未像今天这样,完全由自己主导炼丹的整个过程,没有旁人指点,没有既定的流程,没有可以依靠的安全策略。 只有她自己,和眼前这座燃烧著的丹炉。 “放开手脚,相信自己。” 耳边迴荡著萧寧刚才的话,低沉而坚定,如同一道深深刻印在脑海中的训诫,让她不敢轻易动摇。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身旁整齐摆放的药材。 第一味药材是地炎草,是所有药材中最適合打底的一种,能够平稳丹炉的温度,为接下来的炼製奠定基础。 可她的手刚刚伸向地炎草,心底却突然升起一丝犹豫。 她真的可以吗? 她的眼神微微闪烁,指尖在半空中停滯不前,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丁家炼丹时那种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状態。 她害怕犯错,害怕自己一旦投放错误,导致整个炼丹失败,让萧寧失望。 但隨即,她又猛然意识到——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她永远也无法真正进步! “不能犹豫。” 她低声呢喃,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咬牙,將地炎草投入丹炉! 呼! 火焰猛然窜高了一尺,炉內药香渐渐溢出,丝丝缕缕地散发在空气中。 她的心臟猛地一跳,眼中浮现出一丝惊喜——这次的投放,竟然是准確的! 虽然只是一味药材的投放,但她竟然清晰地感觉到,火候的控制、药材的融合,全都比以前更加自然顺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的手掌轻轻放鬆了一些,心中紧绷的弦微微鬆动了一分。 或许……她真的可以? 她的目光坚定了几分,继续盯著丹炉。 第二味药材,冰莲子。 冰莲子不同於地炎草,它属於冷性药材,必须在火候最为稳定的时刻投放,否则就会导致温差过大,使药性相互衝突,轻则影响丹药品质,重则直接失败。 她盯著丹炉內跳跃的火焰,心跳加快,脑海中不断推算著投放的最佳时机。 以往,她每次炼丹都是听从长老们的指令,只需按部就班地执行,但现在,只有她自己来做决定! 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她真的能找到最好的时机吗? 炉內火焰忽然一窜,她的眼睛陡然睁大,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將冰莲子投入其中! “咕嚕嚕——” 药材投入,瞬间激起一阵涟漪般的火光,原本炽热的炉温骤然收敛几分,冰莲子的药性缓缓释放,与地炎草完美融合,没有丝毫排斥!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她猛然抬头看向萧寧,眼中闪烁著惊喜之色,仿佛在寻求认可。 然而,萧寧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双手负后,目光依旧淡然,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並未夸讚,也没有提醒,而是继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丁若彤的心神微微一震。 她明白,萧寧並不希望她依赖他的认可,而是要让她真正相信自己! 她收回目光,紧紧盯著丹炉,脑海中那种不安感,竟然开始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自信。 接下来的每一味药材,她都按照自己的判断进行投放。 不再犹豫,不再害怕,不再小心翼翼。 每一次投放,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熟练,越来越自然,就仿佛……她的內心深处,原本就知道该如何炼丹一般! 这,才是真正的她! 她並不比任何人差! 时间流逝,炉內的药材已经彻底融合,火候调整至最稳定的状態,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收火凝丹! 她盯著丹炉內翻腾的火焰,深吸一口气,猛然一掌落下,將炉火彻底收敛! 剎那间,丹炉內光芒一闪,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瀰漫在整个庭院之中! 成了! 她的眼神陡然亮起,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揭开炉盖。 丹炉內,三枚圆润透亮的丹药静静地躺在其中,散发著温润的光泽,仿佛精雕细琢的玉石一般。 她的心跳加快,目光死死盯著眼前的丹药,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成功了! 她真正独立完成了一炉丹药!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的內心深处缓缓升腾。 从小到大,她一直生活在否定之中,总是被长老们批评,总是被族人嘲笑,从未有人真正认可过她的炼丹天赋。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努力,怀疑自己的价值。 可此刻,她用自己的双手,炼出了完美的丹药! 泪水,不知不觉地滑落了下来。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萧寧,眼神中带著感激,带著激动,带著重获新生的光芒。 萧寧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淡然,但嘴角却微微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这,只是个开始。”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道晨钟暮鼓,深深地敲击在丁若彤的心头。 她轻轻点头,眼中的泪光,在晨曦下,璀璨生辉。 时光在寧静中缓缓流逝,晨曦初露,夕阳西沉,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悄然过去。 这一日,萧寧没有教导丁若彤任何关於炼丹的技巧,也没有教授她任何新的知识。 可即便如此,她的心境,却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 她静静地坐在庭院中,微风轻拂,夜幕下的星辰点缀著苍穹,散发出温和而遥远的光辉。 她的手轻轻拂过丹炉的边缘,指尖触碰著那冰冷而厚重的炉壁,感受到一股独特的温度。 不久前,她还是一个连站在丹炉前都手足无措的人,总是畏畏缩缩,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现在,她已经能够独立炼製丹药,甚至能够清晰地感知药材的变化,判断火候的精准时机。 这一切,都源於萧寧的指引。 可讽刺的是,他並没有教她任何具体的炼丹方法,也没有手把手地传授她任何技艺。 他只是让她调整自己的心態,让她相信自己。 仅仅只是这样,她竟然真的变了! 她从未想过,原来自己真正缺少的,不是炼丹的技巧,而是那份最基本的自信。 她闭上眼,回想著今日炼丹时的场景,每一次投放药材的决断,每一次炉火跳跃的节奏,每一次药香瀰漫的瞬间…… 那种专注,那种沉浸,那种不再自我怀疑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美妙! “原来……炼丹的世界,可以这么自由……” 她喃喃自语,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以往的她,总觉得炼丹是一件极为严谨的事情,必须一丝不苟,必须按照既定的流程去完成,每一步都不能有丝毫的偏差。 她不敢违背家族长老的指导,也不敢尝试自己的想法。 可今天,她终於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炼丹! 真正的炼丹,不是死板地遵循他人的指令,而是要用心去感受药材的变化,用直觉去把握火候的流转。 那一刻,她仿佛明白了萧寧所说的—— “炼丹,是一门艺术,而不是一项死板的工艺。” 她缓缓睁开眼,夜风吹拂著她的髮丝,带著丝丝凉意。 她望著天空中的星辰,內心却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终於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终於明白了自己真正的价值。 她轻轻抚摸著丹炉,目光温和,语气坚定:“三天之后……我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 她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改良母丹的炼製,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不仅仅是一场考验,更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可这一次,她不会再畏惧,也不会再退缩。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丁若彤。 她要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星光璀璨,夜色如水,她静静地坐在庭院中,心境空灵而平和。 她没有去打扰萧寧,也没有去追问他接下来会教她什么。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成长,不是別人施捨给她的,而是她自己去掌控的。 她微微闭上眼,静静地等待著黎明的到来。 这一夜,她终於可以安然入眠,不再因自卑而辗转反侧。 这一夜,她终於不再是那个被所有人轻视的丁若彤,而是一个正在蜕变的炼丹师。 三日之后,她会迎来真正的考验,可她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充满期待。 第550章 温故而知新! 夜幕深沉,星辰闪烁,寂静的庭院中,只剩下微风吹拂竹叶的沙沙声。 丁若彤静静地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双手抱膝,仰望著满天星辰,心中充满了期待。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满怀希望地迎接新的一天。 一想到明日,萧寧將会教她新的东西,她的心情便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 这些年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平庸之人,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赶上丁秋辞那样的天才。 可这两天的经歷,让她终於意识到,自己並非真的无能,而是缺少一次被认可的机会,缺少一个能够发现她真正潜力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萧寧。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烁著明亮的光芒。 就在她沉浸在思绪中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屋內缓步走出,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清冷而淡然的轮廓。 是萧寧。 他缓步走到丁若彤身边,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怎么还不睡?” 丁若彤愣了一下,连忙从石凳上站起,低著头,有些侷促地说道:“我……我有些睡不著……” 萧寧微微皱眉,看著她眼底的光亮,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 “別胡思乱想,早点睡。” 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缓缓说道:“明天鸡叫就起,我会教你一些新的东西。” 明天会教新的东西? 丁若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满脸欣喜地看著萧寧,连连点头:“是,公子!” 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掩饰不住的雀跃,像是一个终於得到了珍贵机会的孩子。 萧寧见状,微微摇头,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但很快便收敛了情绪,语气依旧平淡:“好了,回去休息吧。” 丁若彤乖巧地点头,然而当萧寧转身准备回屋时,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追上几步,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我……我给您打水洗漱吧?” 她的眼神带著一丝紧张,像是生怕被拒绝。 她从小便习惯了在丁家里唯唯诺诺,从未奢求过什么,只能儘量让自己成为一个不被注意、不被嫌弃的人。 如今,萧寧给了她一个机会,她由衷地感激,所以想要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可她话音刚落,萧寧却已经停下了脚步,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不需要。” 丁若彤怔了一下,有些侷促地低下头,小声说道:“可……可是在家族里,女子都是要服侍长辈的……” 萧寧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略带不耐:“我不是你们丁家的长辈,也不需要人服侍。” 他顿了顿,淡淡补充道:“你只要把精力放在炼丹上,其他的,不必多想。” 说完,他抬步便往房间走去,显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丁若彤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萧寧的背影,咬了咬唇。 她其实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可公子似乎並不喜欢这些繁文縟节。 最终,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然后,转身朝著自己的偏房走去。 她轻轻推开房门,房间內依旧是白天收拾好的模样,乾净而整洁。 她走到床边坐下,双手轻轻地抚著膝盖,脑海中回想著萧寧方才的那番话,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是啊,她的確不应该把心思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萧寧看重的是她的炼丹天赋,而她要做的,就是不辜负这份信任!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復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 她知道,明天將是一个新的开始,她要用自己的努力去证明自己,去迎接属於自己的蜕变! 夜色如水,月光透过窗欞洒在房间內,映照出她脸上那抹期待而坚定的光芒。 这一夜,她终於能够安然入睡。 三日之后,她定要站在所有人面前,堂堂正正地证明自己! 晨曦微露,清风拂面,庭院中瀰漫著淡淡的草木清香。 丁若彤睁开眼,天色还未完全亮透,她习惯性地揉了揉眼睛,起身推开房门,结果就看见院中一道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衣袂微扬,整个人仿佛融入了晨曦之中。 她微微一愣,连忙收敛心神,快步跑去洗漱。 等她整理完毕,站在萧寧面前时,已是神情端正,带著几分兴奋和期待。 昨日,萧寧曾言要教她新的东西,她心中充满了好奇。 “今日我教你的,是炼丹九式。” 萧寧的声音平静,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炼丹九式?”丁若彤微微一怔,脑海中飞快地搜索著相关的信息。 她確实听过这个名字,但在丁家,並没有人会特意去修炼这些最基础的炼丹技法。 “炼丹九式,乃是最基础的炼丹手法。”萧寧缓缓说道,目光扫过她的神情变化,“筑基·採药入壶,调铅·汞火初交,安炉·鼎立坎离,抽添·文武火转,温养·龙虎交媾,沐浴·金乌沉渊,退符·玉兔东升,得丹·黄芽初现,脱胎·飞升紫府。” 他说得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是带著重量一般,敲击在丁若彤的心头。 丁若彤越听,眉头越皱,眼中浮现出些许疑惑。 她原以为,萧寧会直接教授她某种独特的炼丹技巧,或者传授她某种珍贵的秘法。 可现在,他竟然让自己重新学习这些最基础的东西? 这些东西,她在丁家最初学炼丹时就已经接触过了啊! 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试探著开口道:“面具公子,我……是不是应该学习一些更高级的手法?” 她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疑问冒犯到萧寧。 萧寧看著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炼丹,原本就是將最简单、最朴素的手法,修炼到极致。” 他淡淡说道,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常言道,温故而知新。” “现在,我需要你把你所有关於炼丹的东西,全部忘记。” “从零开始,重新学一遍这些。” 丁若彤怔住了。 她的內心隱隱抗拒著。 但当她迎上萧寧那平静而深邃的目光时,那一丝抗拒却又渐渐消散。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点了点头:“是!” 萧寧满意地点了点头,隨后向后退了一步,淡淡道:“从第一式开始吧。” ——筑基·採药入壶! 丁若彤当即调整状態,按照记忆中的流程开始演练。 她双手虚握,手腕轻转,模擬著將药材投入丹炉的动作。 起初,她的动作有些生涩,但隨著一遍遍的重复,手腕的翻转逐渐变得流畅,动作也越发自然。 然而,萧寧却始终站在一旁,未曾开口。 直到她练习了数十次后,他才忽然淡淡道:“不对。” 丁若彤微微一怔,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他:“哪里不对?” 萧寧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你只是在重复记忆中的动作。” “而非真正地去感受这一式的精髓。” “炼丹九式,不仅仅是手法的练习,而是要体悟其中的意义。” “採药入壶,不只是把药材放进丹炉那么简单,而是要在这一刻,將你的心神也融入其中。” “你需要去感知药材的状態,去思考它们进入丹炉之后,会產生怎样的反应。” “再试一次。” 丁若彤咬了咬唇,点了点头,再次调整心態,重新演练。 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机械地翻转手腕,而是儘量让自己沉下心去感受。 当她將“药材”投入丹炉的瞬间,仿佛真的能感受到它们坠落其中,与炉內的热气交融,逐渐释放药性。 萧寧静静地看著她,眼中浮现出一丝满意之色。 “可以。” 他缓缓开口,“继续。” 调铅·汞火初交! 丁若彤微微点头,按照记忆中的方式开始演练第二式。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不再刻意追求手法的熟练度,而是用心去感悟其中的奥妙。 隨著演练的深入,她渐渐进入了某种沉浸的状態,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自然流畅,不再带有丝毫的刻意。 萧寧站在一旁,看著她逐渐进入状態,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 安炉·鼎立坎离! 抽添·文武火转! 温养·龙虎交媾! 丁若彤逐渐沉浸其中,反覆练习著每一个动作,每一式都比上一式更加顺畅。 她的额头渐渐渗出了汗水,但她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目光越发坚定,动作也愈发精准。 到了最后一式——脱胎·飞升紫府时,她整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在演练之中,甚至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最后一个动作落下,她才缓缓停住,轻轻喘息著,目光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她从未想过,这些看似最基础的炼丹手法,竟然蕴含著如此深邃的道理。 “很好。” 萧寧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带著一丝难得的欣慰。 丁若彤微微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一抹激动之色。 这是她第一次,从萧寧口中听到如此明確的肯定。 这一刻,她仿佛终於迈出了真正的第一步。 夕阳西下,余暉洒落,映照在庭院之中,勾勒出一片金色的光影。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草木幽香,微风拂过,吹起地上的落叶,也吹拂著少女额前的汗珠。 丁若彤站在庭院中央,衣襟被汗水微微打湿,双手依旧保持著练习的姿势,目光专注而坚定。 这一整天,她都在重复著炼丹九式。 起初,她只是按照萧寧的指点,儘量让自己沉下心去感悟。 然而,隨著一次次的练习,她渐渐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更加自然流畅,甚至隱隱有了一种顺其自然的感觉。 手隨心动,心隨意转,每一个动作,仿佛都不再只是刻意为之,而是成为了一种身体的本能。 这一点,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停了下来,轻轻喘息著,感受著微微发烫的手臂,回想著自己方才的每一个动作。 “为什么……练习了这么多次之后,我的动作会变得如此流畅?这种感觉……似乎与我之前的炼丹方式完全不同?” 她心中微微困惑,却又带著几分欣喜。 她隱隱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触及某种真正的核心。 她咬了咬唇,重新调整呼吸,继续演练。 筑基·採药入壶! 她双手轻转,模擬著將药材投放进丹炉的动作。 但这一次,她不再刻意追求完美的手法,而是尝试去体会投放的感觉,去感受那一瞬间药材与炉火交融的情景。 不知为何,她的心境逐渐沉静下来,仿佛眼前真的浮现出一座丹炉,炉內的火焰熊熊燃烧,等待著她投放药材。 她仿佛真的置身於炼丹之中,而不只是做出一个练习的动作。 调铅·汞火初交! 她继续演练,手臂微微一翻,调整手势,模仿著调整火候的过程。 空气之中没有真正的丹炉,也没有火焰燃烧的热度。 但此刻,她却仿佛真的感受到了火焰的炽热,甚至能想像出火候的变化。 这一刻,她终於明白了萧寧所说的**“温故而知新”**是什么意思。 这些最基础的炼丹手法,原来並不仅仅是技巧的锤链,更是一种心境的磨礪。 在不断的练习中,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將这些手法融入了自身的炼丹习惯之中。 而这,正是她过去所忽略的东西——对炼丹本质的真正理解! 她以往的炼丹,总是充满了焦虑和紧张,总是小心翼翼地模仿著前人所教授的方式。 可是现在,她终於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这些手法,而不是单纯地照搬。 这一点,才是她真正的突破!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激动。 她看向庭院中的萧寧。 萧寧仍旧站在那里,静静地看著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却透著一丝难得的满意。 显然,他已经看出了丁若彤的变化。 她,终於悟到了。 夜幕降临,星光点点,洒落在庭院之中。 丁若彤缓缓收势,站在庭院中,感受著內心那股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寧静。 这一天的练习,虽然她並未学到任何新的炼丹技巧,但她却已经走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她终於明白了萧寧让她重练基础的真正用意。 她抬起头,望向夜空,眼中满是坚定与期待。 她知道,明日的修行,將会更进一步。 夜色沉静,万籟俱寂。 院落中的篝火跳跃著,映照在萧寧的侧脸上,使他的神情更显深邃莫测。 他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目光淡漠地扫过丁若彤,缓缓开口道: “若彤,今天这一整天,你都在练习最基础的炼丹九式。” “现在,是时候让你亲自炼一炉丹药了。” 此言一出,丁若彤的心猛然一颤。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抬头看向萧寧,眼中带著一丝坚决。 萧寧淡淡地看著她,语气平静:“炼丹的关键,不在於你能不能做到,而在於你愿不愿意去尝试。” “去吧,把你今天的感悟,都用出来。”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著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丁若彤深吸了一口气,终於重重点头:“是!” 她缓缓地走到丹炉前,双手轻轻按在炉身上,感受著那微微的温度。 篝火已经点燃,火焰在丹炉下方熊熊燃烧,带著淡淡的炙热感。 她的脑海中,飞速回忆著今天所学的一切。 筑基·採药入壶…… 调铅·汞火初交…… 安炉·鼎立坎离…… …… 所有的炼丹九式,都在她的脑海中交织成一张清晰的脉络。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迟疑,缓缓地取出药材,一一放置在身旁。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专注,动作也不再犹豫。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胆怯、自卑的少女,而是一名真正的炼丹师! 夜幕低垂,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院落之中,映照著地面上一片银白。 微风拂过,竹影摇曳,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夜露气息,伴隨著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 院落的青石地面上,丁若彤静静地站在丹炉前,双手微微攥紧,眼中透著一丝郑重与期待。 她知道,这是萧寧对她的真正考验——让她用今天的感悟,炼製一枚最基础的丹药!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回忆著这一天的练习。 “温故而知新……” “將最基础的手法修行到极致……” 她回忆著萧寧的每一句话,手掌缓缓地按在丹炉上,感受著炉体的温度。 她睁开眼睛,目光变得无比专注。 “开始吧。” 萧寧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丁若彤郑重地点了点头,不再犹豫,迅速將药材一一取出,仔细地筛选、整理。 每一个动作都不急不缓,显然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慌乱无措的姿態,而是透著一股难得的沉稳。 篝火被点燃,火光映照著她的侧脸,映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 她没有急著投放药材,而是先调整火候,確保丹炉內的温度处於最適宜的状態。 当炉內的热度逐渐稳定,她才缓缓地伸出手,將第一味药材投入其中。 药材在高温中迅速翻滚,释放出淡淡的药香。 她紧紧盯著炉內的变化,心中默念著炼丹九式的口诀,每一个步骤都谨慎而精准。 她不再依赖过去僵硬的记忆,而是用自己的感悟去掌控一切。 隨著时间的推移,炉內的药材逐渐融合,香气开始瀰漫开来,越来越浓郁。 紧接著。 她抬手,第二味药材缓缓投入丹炉。 嗡——! 隨著药材落入,高温骤然作用,丹炉內瞬间传来一丝轻微的嗡鸣声,淡淡的药香瀰漫开来。 她没有急著投放第三味药材,而是仔细地观察著药材的变化,等待它彻底融合。 火焰跳动,光影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目光沉静,仿佛沉浸在一个独属於她的世界里。 而在这寂静的夜色之下,院墙之外,几个身影正偷偷趴在墙头上,探头探脑地张望著院中的情况。 “她真的在炼丹?” 低声的窃窃私语,在夜色下悄然响起。 说话的人,正是丁秋辞。 他紧盯著院中的丁若彤,目光中满是不解和复杂的情绪。 他的心情,难以言喻。 他根本不相信,那个曾经在家族中被视为最弱的丁若彤,竟然真的连续三次贏了他。 他不甘心!他不服气! 所以,他带著几个年轻弟子,偷偷摸摸地跑到萧寧的院落外,想要看看,这几日里,丁若彤到底经歷了什么。 “你们说……她真的有那么厉害?” “不会是运气好吧?” “可三次比试都贏了,总不能次次都是运气吧……” 几个年轻弟子低声议论著,神色各异。 有的人不屑,有的人疑惑,还有的人,眼中带著一丝嫉妒。 在他们眼里,丁若彤一直都是丁家最不起眼的人。 可如今,她却成了最受瞩目的焦点,甚至得到了面具公子的亲自指点。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她凭什么? 丁秋辞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著院子里那微微闪烁的火光,心中思绪翻涌。 他一定要搞清楚! 萧寧究竟教了她什么?她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如果她能学会的东西,那他也一定能学会! 院中,火光依旧闪烁,空气中渐渐瀰漫出淡淡的药香。 炼丹,正在悄然进行著。 墙外,几双眼睛,死死盯著这一切,充满了不解、好奇、嫉妒、甚至……隱隱的焦虑。 而萧寧,则是负手立于丹炉七步之外,眯著眼睛,嘴角带著丝丝笑意,人如钟意如风,目光显得意味深长。 “哎,来了这么多次了,但愿你经过这三天,也能有所起色吧。” 萧寧喃喃。 月光忽然被游云遮蔽,庭院陷入剎那的晦暗。 丹炉中腾起的青焰在萧寧瞳孔深处跳动,將他的侧脸镀上一层幽冷的青铜色。 墙根处的夜来香无风自动,细碎瓣簌簌落在丁若彤汗湿的肩头,沾著丹气的芬芳竟在半空凝成细小的琉璃珠,坠地时发出玉磬般的清响。 夜色沉沉,这一夜,註定不会平静。 第551章 益血丹?大还丹? 夜幕低垂,月光洒满庭院,院外的竹影轻轻摇曳,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丁秋辞站在萧寧院落的外面,深深藏身於一片阴影中,目光紧锁著院內微弱的火光,心中充满了疑虑。 今晚,他再次亲自来到这里,目的只有一个——偷师。 “她……真的能行吗?”丁秋辞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心中一直不甘,丁若彤的进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在家族比试中,丁若彤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逆袭方式贏得了三场比赛。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偶然的运气,然而隨著她的不断展现潜力,丁秋辞感到越来越焦虑。 “她到底有什么突破?”丁秋辞沉默片刻,继续思索。 过去,丁若彤一直给他一种平凡无奇的印象。 然而,最近她的变化却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她。 这並不是仅仅凭藉一时的运气,而是她展现出了潜力,令萧寧选择了她。 “可是,她能做到多少?”丁秋辞的眉头深深皱起。 他无法理解,在她还未接受过高深的教导时,如何就能展现出如此的潜力。 他原以为,面具公子会选择教授她一些炼丹的高深技法,传授一些珍贵的秘法,藉此提升她的水平。 然而,今天得到的消息却让他感到一阵错愕。 “她仅仅是练习这些最基础的东西?” 他低声重复道,眼中露出一丝怀疑和不解。 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面具公子所教的,居然是炼丹的最基础手法。 “这些最基础的东西,真的能让她更进一步?” 丁秋辞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如果只是练习这些最简单的手法,丁若彤接下来的进步又能有多少? 他心中开始疑问,如果萧寧只是教授她这些最基础的东西,那么她未来在炼丹上的发展空间究竟有多大? 她能在接下来的改良母丹的炼製中,取得什么成就? “她能够依靠这些基础做到什么?”丁秋辞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他一直认为自己在炼丹方面拥有显著的优势,甚至在家族中拥有不可动摇的位置。 而现在,丁若彤凭什么让他感到这么大的威胁? “只是这些基础的东西,难道真的能改变她的未来?” 他又开始怀疑,这些基础的东西是否足以让丁若彤走得更远。 她能超越他吗?或者,她仅仅是通过展现了一点潜力,便得到了面具公子的注意,才开始得到这样的教导?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也不过是走到了最初的第一步罢了。” 丁秋辞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他知道,自己若不掌握面具公子所教的內容,他的地位很可能会受到威胁。 这也是他今天亲自前来观察的原因。 他不想被她超越,尤其是被一个他曾经忽视的女人。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院中的火光。 “面具公子教了她这些基础的东西,她的进步能有多快?” “如果仅仅是这些手法,她能做到改良母丹吗?” 这些疑问在他心中盘旋,让他无法安定下来。 他不再对自己的疑问做出回答,转而开始思考如何从面具公子那里得知更多的秘密。 如果面具公子所教的真的是这些最基础的东西,那么,接下来的炼製过程,他自己能不能在短时间內赶上? “我必须了解她究竟学到了什么。”丁秋辞心头一动,决定要更进一步確认这一点。 他缓缓转身,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如果她能成功改良母丹,那也未必全是基础的功劳。” 然而,丁秋辞並没有放下心中的疑虑,反而愈发感到不安。 “我不能被她超越,我必须知道她能做到什么。”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萧寧的院落依旧静謐,偶尔传来丹炉內的轻微震动和药香的味道。 院內,丁若彤依旧站在丹炉前,双手缓慢而专注地操作著炉火。 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然而那份专注和努力却让她显得格外坚定。 而在院外,丁秋辞和一群丁家年轻弟子正悄悄潜伏在暗处,观察著这一切。 他们没有说话,眼中却充满了疑虑和不解。 今天,萧寧给了丁若彤一个新任务——在这两天练习基础的炼丹技巧后,要求她炼製一枚普通的益血丹。 这对於他们这些家族中的年轻炼丹师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十几岁的孩子都能炼製出来的丹药。 “益血丹?” 丁秋辞低声重复了一遍,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看了看周围的几名年轻弟子,心情更加沉重。 “这种级別的丹药,丁家那些年纪轻轻的孩子都能炼製出来。面具公子让她炼製这种丹药,未免太过轻视她了吧。” 他感到有些愤怒,又觉得无比困惑。 从他获得的情报来看,萧寧並没有教给丁若彤什么真正有深度的东西。 这些日子里,丁若彤一直在练习最基础的炼丹技巧——炼丹九式,按照萧寧的要求,重复著最基础的採药、调火、安炉等步骤。 这些技巧,丁秋辞甚至都能闭著眼睛做得更好。 “她练习这些,能有什么进步?这两天,丁若彤一直在这里练习这些最简单的手法,根本没有机会突破,哪里来的感悟?” 他不禁再次咬紧牙关,內心的不安和焦虑愈发加重。 “她能从这些最基础的手法中得到什么感悟?她又能学到什么?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进益。” 丁秋辞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懣,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何如此焦虑——因为他看不懂,无法理解萧寧的教学方式。 “如果这就是面具公子的『真传』……”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那岂不是白费力气?” 周围的几个丁家年轻弟子也在低声討论著,脸上都写满了困惑。 “少爷,您看,面具公子居然让她炼製这么简单的丹药。” “是啊,益血丹,连我们家族的孩子都能炼製出来。” “他究竟想让她学点什么呢?怎么一点都不像我们想像中的那样。” “我原以为他会教她一些高深的炼丹技巧,传授些秘法什么的,结果……” 几人纷纷点头,心中也有著类似的疑虑。 他们这些人跟隨丁秋辞一起前来,目的是偷学面具公子所教的內容,希望能够从中获得些许好处,至少了解一下萧寧的真正手段,看看能不能学到些什么。 但现在,他们都觉得耐心似乎已经快要耗尽了。 面对丁若彤的练习,他似乎开始没有那么细心,而是以一种更为冷淡的態度对待她的每一个动作。 “这些基础手法,她能有什么突破?” “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別之处,面具公子教的全是些最基本的东西。” “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几个年轻弟子低声討论,显然他们对於面具公子教导丁若彤的方式充满了疑问,甚至开始產生了怀疑。 他们原本以为,面具公子作为炼丹领域的高人,定然有著无与伦比的造诣,能够教给丁若彤一些珍贵的技艺,或者传授她一门失传已久的秘法。 然而,现在他们却觉得,面具公子的教学內容无比简单,甚至没有任何挑战性。 丁秋辞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紧盯著院內的火光,心中却充满了不解。 他不敢大意,也不敢轻视这件事。 “如果萧寧教给丁若彤的只是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那么接下来,丁若彤真的能成功炼製出改良的母丹吗?” “她能够凭藉这些基础技巧,让她有很大的提升,最终炼製出成功的改良母丹吗?这简直不可能。” 丁秋辞的疑虑越来越深,隨著他凝视著丹炉中的火焰,心中的疑问却没有得到答案。 他感到自己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所压迫,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能从这些基础中获得什么样的突破?如果她在面具公子面前继续沉浸在这些简单的技巧中,她的未来,真能有所成就吗?” 他心中暗暗盘算,却依然没有头绪。 周围的弟子们也在交头接耳,不时抬头看向丁秋辞,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然而丁秋辞沉默不语,眼神深邃如湖,似乎在想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不断回想自己与丁若彤的对比,曾经他无数次轻视她,现在却开始感到了一丝不安和压力。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能理解,可是,面具公子应该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面具公子的安排,应该有他的道理才对!”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站起身来,决然地走到几名弟子面前。 “继续观察,”他低声说道,“我们必须弄清楚面具公子到底打算如何安排。” 他不敢轻易放弃,深知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自己可能永远也追不上丁若彤,甚至可能在家族中失去位置。 这时,院中的景象突然引起了丁秋辞的注意。 只见丁若彤终於停止了手中的炼丹动作,缓缓站起身,目光微微闪烁,似乎在回味著刚才炼丹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 萧寧站在她旁边,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说道:“现在,你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是时候尝试一下自己的感悟了。” 丁秋辞的眉头紧蹙,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焦虑。 “感悟?” “她怎么可能有什么感悟?” 他不禁再次怀疑,丁若彤这些日子以来的练习,根本不可能让她有任何突破。 “如果她真的能从这些简单的基础技法中得到什么感悟,那岂不是违背常理?” 他越来越迷惑了,心头的疑虑更加深重。 “益血丹,真的能成为她的突破口吗?” “面具公子为何不直接教她高阶的丹药炼製技巧,而是让她炼製这种普通丹药?这种丹药是个人都能炼製,没有一点挑战度,怎么能够突破自己的极限?” 这些问题在丁秋辞的脑海中不断迴响,令他烦躁不已。 他不再能够静静观察,只觉得自己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他知道,如果现在不搞清楚一切,他的地位將受到威胁。 他再也无法坐视丁若彤崛起,哪怕她只是通过这些最基础的技巧。 这时,他的目光再次锁定在丁若彤身上,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既是对她的质疑,也是不甘心的焦虑。 他默默地看著,心头的风暴愈发汹涌。 月光如水,院內一片寧静,丁若彤站在丹炉前,双手稳稳地握住炉盖,眼中闪烁著专注的光芒。 这些天来,面具公子让她反覆练习炼丹九式,从最基础的採药、调火、安炉到温养、得丹,每一步都要求她心无旁騖,全身心投入其中。 如今,她终於到了炼製丹药的时刻。 这一枚益血丹,是丁若彤必须面对的挑战,也是她重新踏上炼丹之路的第一步。 儘管这枚丹药在別人眼中是如此简单,但对於丁若彤来说,却意义非凡。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总被人看轻的丁家小姐,现在,她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仅要让面具公子看到她的潜力,更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她轻轻嘆了口气,心头的紧张与期待交织,隨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我一定能成功。”她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 炼製开始了。 她低头凝视著丹炉中的药材,手指微微颤抖,但很快便恢復了镇定。 这是一场与时间和火焰的博弈,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 从最基础的“採药入壶”开始,她迅速而准確地將药材放入丹炉。 接著,调火、安炉,她一步步熟练地进行著。 她的每个动作,都充满了极致的专注,仿佛周围的世界已经消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丹炉上。 “温养,龙虎交媾。” 她在心中默念著每一式的口诀,眼神逐渐变得更加坚定。 每一次炉火的调整,她都小心翼翼,確保药材在炉中逐渐与火候融合。 虽然这一切都是最基础的炼丹技巧,但她已不再满足於仅仅完成这些步骤,而是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隨著时间的推移,丹炉內的气息逐渐变得浓烈,药香开始瀰漫开来。 这本是益血丹独有的药香,但丁若彤却感觉到一丝不同。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炉火,心中產生了一丝疑惑。 “这……这不是益血丹的药香。”她不自觉地低语,眉头微微皱起。 在她的记忆中,益血丹的药香应该是清新淡雅,带有一丝草木的气息,沁人心脾。 然而现在,丹炉中散发出来的药香,却有些不同,带著一丝沉沉的芳香,甚至有一种淡淡的甘甜感。 “这是什么药香?”她的心中一阵疑惑。 就在她专注观察药香变化的时候,外面的丁家年轻弟子们已经开始陆续离去。 这些弟子曾经也跟隨丁秋辞一起到这里来观察面具公子的教学,但现在,他们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唉,看来面具公子也就只教这些基础的东西吧。”一名年轻弟子轻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不屑,“我们还指望著他传授什么高深的技法,结果不过是让她重复这些最基本的手法。” “是啊,真是浪费时间,连益血丹这种普通的丹药都能炼製得这么久,完全没意义。” 另一名弟子也摇了摇头,失去了耐心,“这种级別的丹药,十几岁的孩子都会炼製,面具公子教她这些,是不是觉得她连这个都做不好?” “她就这水平,顶多也只能炼製这种普通的丹药。” 几名年轻弟子纷纷离开,心中充满了不屑,显然他们对面具公子的教学感到失望。 他们原本以为面具公子会教给丁若彤一些令人震撼的炼丹技法,或者传授一些奇特的秘法,但如今看来,一切不过如此。 丁秋辞依然站在院外,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丹炉中,眼中透著复杂的情绪。 儘管他与其他年轻弟子不同,依然保持著对这一过程的关注,但他內心的困惑却愈发加重。 “为什么要炼製出益血丹?面具公子到底是什么?”他心中暗想,目光没有离开丁若彤的身影。 然而,看著她紧张而专注的神情,丁秋辞又感到一种不由自主的怀疑。 他很清楚,面具公子並未教给丁若彤任何真正高深的东西。 这些基础的炼丹技巧,丁家无数年轻弟子都能轻鬆掌握。 “如果她连这个都做不好,面具公子怎么可能对她寄予厚望?” 丁秋辞心中暗暗打量著丹炉中的变化,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他无法理解,丁若彤到底能从这些基础的技巧中获得什么感悟。 但就在他继续注视时,丹炉中忽然传来一阵微微的颤动。 接著,药香越来越浓,仿佛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异香,扑面而来。 这一香气,与他平日所熟知的益血丹药香完全不同,甚至带著一种清冽而甘甜的气息。 “这……是什么味道?”丁秋辞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而在丹炉旁的丁若彤,却也愣住了。 她一直以来炼製益血丹,早已熟悉那股清淡的草木香味。 然而,这次,药香却与往日不同,甚至带著一丝甘甜,仿佛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丹药。 “这是……怎么回事?” 她轻声自语,目光死死盯著丹炉,心中充满了困惑。 药香愈发浓烈,丹炉中的气息逐渐变得不同寻常。 “难道是我调火的过程中,火候不对?” 丁若彤有些慌张,赶紧调整火候,想要把这种不同寻常的药香控制住。 然而,儘管她迅速做出调整,药香依然没有恢復正常,反而愈加浓烈,带著一种奇异的香气。 “这到底是什么?” 丁若彤心中一片混乱,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益血丹的药香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这不是我熟悉的益血丹的药香。”她低声说道,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突然,丹炉內传来一声轻响,药气渐渐平息。 丁若彤急忙揭开炉盖,目光紧紧锁定在丹炉中的丹药上。 最终,益血丹出炉了。 然而,她看到的却不是她所熟知的那种普通的丹药。 丹药表面泛著一层不寻常的光泽,顏色有些偏红,散发著一种独特的光芒,而非通常益血丹的淡黄色。 她的心中一阵错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是什么?”她震惊地看著手中的丹药,心中满是困惑和惊讶。 它的外观、气味、甚至气息,都与她以往炼製的益血丹截然不同。 她轻轻放下丹药,心中一片茫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炼製的,明明是益血丹啊……” 丁若彤的手指轻轻触碰著丹药,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她低头看著眼前的丹药,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这枚丹药的外表,带著微微的红色光泽,散发出一种异於常规益血丹的芳香,温润而清新,甚至还带著一丝甘甜的气息。 这股香气,令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些模糊的记忆。 “这……这不像是益血丹。” 她喃喃自语,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站在那里,手里捧著这枚丹药,突然觉得这个药香,和自己记忆中某种丹药的香气极为相似。 她的思绪急速迴转,努力去寻找那个印象深刻的味道。 “对了……”她心中猛地一震,眼中亮起了光芒,“这香气,这纹理……像是……像是丁家失传的大还丹!” 她顿时睁大了眼睛,脑海中的一幕幕回忆迅速浮现。 大还丹,丁家曾经的镇家之宝,传说是一种能够洗髓炼骨、提升修为的神丹。 这种丹药不仅仅是提升修为那么简单,它的疗效几乎可以让任何炼丹师或修行者大幅度提升自己的实力。 但是,几十年前,丁家便再也没有见过这种丹药的踪跡,甚至有人说它已经失传。 丁若彤还记得,她小时候听过老一辈的长辈讲起过大还丹的故事。 那时,她还年轻,觉得这些故事如同传说一般遥不可及。 然而今天,当她看著手中的这枚丹药,心中不禁升起一种震撼的感觉。 “难道我炼製出来的,竟然是……大还丹?” 她的心跳加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552章 蜕变! 夜风轻拂,月光洒落在院落,照亮了丁若彤静謐的身影。 她站在丹炉前,双手捧起那枚丹药,眼中满是震惊与困惑。 这枚丹药的外表,带著微微的红色光泽,散发出一种异於常规益血丹的芳香,温润而清新,甚至带著一丝甘甜的气息。 这股香气,令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些模糊的记忆。 “这……这不像是益血丹。” 她低声自语,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站在那里,手里捧著这枚丹药,突然觉得这个药香,和自己记忆中某种丹药的香气极为相似。 她的思绪急速迴转,努力去寻找那个印象深刻的味道。 “对了……”她心中猛地一震,眼中亮起了光芒,“这香气,这纹理……像是……像是丁家失传的大还丹!” 她顿时睁大了眼睛,脑海中的一幕幕回忆迅速浮现。 大还丹,丁家曾经的镇家之宝,传说是一种能够洗髓炼骨、提升修为的神丹。 这种丹药不仅仅是提升修为那么简单,它的疗效几乎可以让任何炼丹师或修行者大幅度提升自己的实力。 但是,几十年前,丁家便再也没有见过这种丹药的踪跡,甚至有人说它已经失传。 丁若彤还记得,她小时候听过老一辈的长辈讲起过大还丹的故事。 那时,她还年轻,觉得这些故事如同传说一般遥不可及。 然而今天,当她看著手中的这枚丹药,心中不禁升起一种震撼的感觉。 “难道我炼製出来的,竟然是……大还丹?” 她的心跳加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再次低下头,仔细端详手中的丹药,仔细观察那纹路与色泽。 那微微红色的光泽和细腻的纹理,確实和自己记忆中的大还丹惊人相似。 “怎么会这样?” 她低声自语,心中愈发困惑,“这不可能!我不过是按照面具公子的要求,炼製一枚益血丹,怎么会……?”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混乱之中。 “大还丹怎么可能出现在我的手中?丁家已经几十年没有炼製过这种丹药,怎么会在我手中突然出现?” 她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几乎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不,不能这样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从未见过大还丹的真正样子,只是通过长辈的敘述,脑海中留下了模糊的印象。 “这一定是我错觉。”她低声自语,摇了摇头,“这枚丹药只是益血丹而已,可能是我之前练习时过於紧张,才產生了误会。” 她站在那儿,眼神迷茫,无法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益血丹怎么会变成大还丹呢?” 她用力咬了咬唇,心头充满了疑问。 她曾经以为,炼丹不过是通过重复最基础的技巧,一点点积累而成的。然而现在,她却陷入了一个无法解释的怪圈。 “大还丹,是丁家失传的神丹,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手里?我怎么会……” 她的思绪混乱,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她再次看向那枚丹药,眼神中渐渐充满了坚定。 “不管怎样,必须弄清楚它的真正成分。” 她已经无法忽视这枚丹药带来的困惑,决定继续研究,找出其中的秘密。 与此同时,院外的丁秋辞静静藏身在阴影中,目光死死地锁定著丹药。 他的目光透过院中微弱的火光,注视著丁若彤手中的丹药,眼中闪烁著复杂的情绪。 他並未走出暗处,而是依然保持著隱藏的姿態,密切观察著这一切。 他深知,面具公子的教学风格与眾不同,但他依然觉得,丁若彤炼製的仅仅是普通的益血丹,怎么会出现与失传的大还丹相似的香气呢? “这香气……”他低声重复了一遍,“不像是益血丹的药香。” 他是丁家年轻一代的炼丹师,对于丹药的香气十分敏感。 当他仔细闻到那股扑鼻的芳香时,他心中就瞬间產生了疑惑。“这股香气,似乎……有些像是大还丹的味道。” 大还丹,那是丁家几乎失传的丹药,歷史上曾经被誉为最顶级的炼丹之作。 “怎么会……”丁秋辞的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震动。 他知道,自己没有感知错误,这股香气確实与大还丹极为相似。 “这不可能。”他不由得摇了摇头,“益血丹怎么会变成大还丹呢?” 他的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怀疑。 “她怎么可能炼製出大还丹?”他心中疑问重重,“即便是家族最顶级的炼丹师,也无法炼製出这种失传的丹药。”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深知这是不可能的。 “这枚丹药明明是益血丹,为什么会发出如此异样的香气?” 他回想起丁若彤炼製丹药的过程,几乎没有任何异常。 她按部就班地练习著最基础的炼丹技巧,一步步按著面具公子的指示进行操作。 “她不可能突然炼製出大还丹。” 他反覆告诉自己,但心中的疑虑却越发加深。 “面具公子的教学……”丁秋辞的心情变得愈加沉重,“他到底想让丁若彤学到什么?为什么会让她炼製如此简单的益血丹,却发生了这种异变?” 他沉默片刻,心中升起了更大的不安。 他知道,如果丁若彤真的炼製出了大还丹,自己可能就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不能容忍自己被一个自己曾经忽视的女子超越,更不愿意让丁家失去控制。 “必须弄清楚这一切。”他心中坚定地想道,“如果真的是大还丹,那么……面具公子到底有什么秘密?他教给她的究竟是什么?”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目光紧锁著丁若彤的每一个动作,心中的疑问愈发沉重。 “她能成功炼製出大还丹吗?” “如果是,那么我……该如何应对?” 他越来越无法平静下来,內心的紧张与焦虑渐渐攀升。 此时的他,早已无法忽视那股药香带来的震撼,心中的迷惑、压力,交织成了一股无法承受的重负。 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决定不再仅仅站在远处观察,而是要找出答案,解开眼前这一切的谜团。 而此时的丁若彤依旧站在炉前,目光锁定著手中的丹药。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凝视著那枚丹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大还丹……真的可能是我炼製出来的吗?” 她的思绪再次迷乱,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种无解的困境中。 月光洒落,院內依旧静謐,萧寧的身影缓步走入,轻轻推开门,走到了丁若彤和丁秋辞的视线之內。 他的步伐平稳,气质依旧如常,似乎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淡然自若。 他的目光没有在丁若彤的丹药上停留多久,而是慢慢移向了那把火炉。 “炼丹。” 萧寧轻轻开口,声音如清风般柔和,却带著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炼丹,究竟是什么?其实也不过是將最简单的事情,做到极致。” 他的眼神淡然,却充满了深沉的意味。 “你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丹药的形状或香气,而是其內在的精髓。” 他轻轻一顿,目光转向了丁若彤,似乎在看著她对丹药的困惑和疑问。 “丁若彤。” 萧寧的话语带著一丝温柔,“你所炼製的这枚丹药,不是普通的益血丹。” 他微微一笑,“它已经超越了益血丹的范畴,成为了大还丹。” 丁若彤愣住了,心中涌起一阵波澜,但她並未打断萧寧的话。 萧寧继续说道:“其实,丁家的大还丹,一直都是益血丹,只是益血丹练到了极致,就会发生质变,变成了大还丹。” “质变……”丁若彤低声呢喃,仿佛在思索这些话的含义。 “是的,炼丹的奥秘便在於此。” 萧寧点了点头,“大还丹並非一种神奇的秘药,而是益血丹经过极致的炼製,达到了全新的高度。只有当每一步炼丹手法完美无瑕,才会引发这种质变。”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带著一丝欣赏,“而你,丁若彤,已经触碰到了这一层境界。” 丁若彤不禁愣在原地,她看著手中的丹药,心中不断翻涌,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简单。 她从未想过,自己所认为的益血丹,竟然能够通过极致的磨链,成为一种完全不同的丹药。 “大还丹……是益血丹练成的?”她的心中一片混乱,但却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动著她去理解这一切。 就在这时,萧寧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外。 “至於丁家失传的大还丹,不必再多说。它的真正奥秘,早已存在。”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和你,丁若彤,算是师徒一场。將这枚大还丹送给你,也算是一件礼物。” 丁若彤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困惑交织的情感,面具公子的深意似乎远远超出了她的理解。但此刻,她更多的是感到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这是……”她声音微微颤抖,“这份礼物,真的是我应得的吗?” 她的內心充满了无数个问號,然而萧寧的深邃眼神让她知道,这一切並非偶然,而是她不断努力的结果。 然而,就在她陷入思绪的同时,萧寧的目光冷不丁地扫向了院外。 “丁秋辞。”萧寧的声音如冰霜般平静,却带著一丝不容忽视的威严,“你藏得够久了,出来吧。” 听到这句话,丁秋辞心中一震,他本以为自己足够隱蔽,然而面具公子的敏锐视线却完全看穿了他的动作。 他一阵心虚,但很快收敛了情绪,稳稳地走出暗处,脸上露出恭敬的表情。 “面具公子。”丁秋辞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中虽带著敬意,却也难掩他內心的激动,“您早就知道了。” “我虽然明白你心中有所顾虑,但这並不妨碍你在这里继续学习。”萧寧目光淡淡,语气並不苛刻。 “既然你在这里,乾脆也过来试试吧。”他指了指旁边的丹炉,平静说道,“试试看,能否將益血丹炼製成大还丹。” 丁秋辞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隨即便涌起了浓烈的兴奋。 “能炼製大还丹?这可是丁家失传的神丹啊。”他心头激动不已,但很快便压下了情绪,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情,“我愿意请教。” 丁秋辞深知,面具公子的言外之意无非是给他一个机会,一次挑战。 如果他能够成功地炼製出大还丹,便不仅仅是证明自己的实力,更是彻底解决了自己心中的疑虑——是否能够超越丁若彤,甚至站在整个丁家炼丹的顶端。 他毫不犹豫地走到丹炉前,轻轻握住炉盖,开始调整炉火。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极为稳重,显然他对炼丹手法相当熟悉,儘管之前没有炼製过大还丹,但在这个时刻,他依然充满了自信。 “这一次,我一定不能失败。”丁秋辞低声说道,眼中闪烁著一丝决心。 他开始精准地调节炉火,按照面具公子所教导的基础技法逐步进行,每个步骤都儘量做到尽善尽美。 他努力去感知火候的变化,注意药材的融合与分解。 “益血丹……就算是最简单的丹药,炼製时也要全身心投入,任何一个疏漏,都可能导致失败。”他默默在心中念道,脑海中回想著面具公子先前的教诲。 然而,丁秋辞的动作並没有停下,他心中充满了动力,已经完全沉浸在炼丹的状態中。 这一次,他没有多余的杂念,只有专注与决心。 与此同时,丁若彤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著丁秋辞的动作。 她知道,面具公子让丁秋辞也来试试,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明白大还丹的炼製过程,更是在提醒他,真正的炼丹並非单纯的技法,而是心境的升华,是对每一件事都要做到极致的坚持。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心中渐渐明悟——萧寧所做的,不仅仅是教学,更是在教给他们如何突破自己的极限。 丹炉中的火焰微微跃动,空气中渐渐瀰漫出一丝熟悉的药香,丁秋辞的表情愈发凝重,双手依然稳稳地操作著炉火,显得异常专注。 他知道,面具公子让他炼製大还丹,绝不是一种简单的试炼,而是一次真正的挑战——挑战自己的极限,挑战过去所有的认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院內瀰漫著丹香,夜空下,月光洒落在地,静謐又充满了张力。 此时,丁秋辞心中已经毫无疑虑,眼神坚定,他终於明白,面具公子的教导,不是单纯地传授技巧,而是教给他们如何从最简单的事物中发现变化,从最平凡的炼丹中体会质变。 “我能行!”他心中大喊,手中动作更加稳健,丹炉內的火焰更加旺盛,药香也变得越来越浓烈。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月光洒在院中的每一寸土地上,透过竹叶的缝隙,映照出斑驳的光影。 丁秋辞站在丹炉前,目光紧紧锁定著炉中的药材,心中却翻涌著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自信满满、站在家族之巔的天才青年,而是一个被现实狠狠击中的失败者。 他曾经以为自己在炼丹上的天赋无人可及,家族中无人能比。然而,今天,他却因为炼製一枚普通的益血丹,遭遇了无法言喻的失败。 他知道,自己竭尽全力地调整火候,精確地感知药材的变化,每个动作都充满了专注与决心。 然而,儘管如此,他依旧没有能够炼製出那枚理想中的大还丹。 火焰在丹炉下方跳动,药香四溢,但丹药的色泽依旧是那种平凡的黄色,散发著熟悉的草木香——益血丹,毫无变化。 “怎么会这样?” 他站在炉前,眼神定定地看著那枚益血丹,心中充满了不解与困惑。他知道自己並没有失误,自己无数次炼製过益血丹,可今天的这枚丹药,却没有任何质变。 “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我不可能失败。” 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但內心的波动却如海浪般汹涌,难以平息。 他回忆起面具公子所教的炼丹九式,自己已经按部就班,逐步將每个步骤完成得无可挑剔。 “难道……真的是我的极限?” 丁秋辞的心中升起了不甘,然而隨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疑问。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这最简单的丹药面前遭遇失败。他曾经无数次自信地对自己说:只要我用心,任何丹药都能炼製成功。但今天,事实让他无法再维持自己的自信。 “丁若彤……” 他低声念出了她的名字,心头一阵沉重。 她,仅仅是两天前那个被家族忽视的弱女子,怎么会如此迅速地超越自己?她不过是跟面具公子修行了两天,学的还是最基础的炼丹技法,可她,却能炼製出一枚完美的大还丹! “大还丹……” 这三个字在他心中如同雷鸣般炸响,让他內心的震动愈发剧烈。大还丹,丁家失传已久的神丹,传说中能够洗髓炼骨、提升修为的神奇丹药。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一场对比中败下阵来,更无法理解,丁若彤如何在如此短短的时间里,便能触及大还丹的炼製。 “为什么?她到底凭什么能做到?” 丁秋辞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益血丹上,心中充满了不解。他反覆思索,丁若彤凭什么能够在两天之內,炼製出他无法做到的奇蹟?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震撼,意识到自己可能远远低估了面具公子的教导。 “她……到底得到了什么?” 这一切,丁秋辞越来越难以理解。 他紧握著益血丹,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微弱温度,然而这一切,却像是带著重重的枷锁,把他禁錮在失败的深渊中。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面具公子对丁若彤的信任如此巨大,为什么她能从那些最基础的步骤中获得质变,炼製出大还丹。 “我已经尽力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低沉,带著无奈与痛苦。“我已经竭尽全力,可为何……还是不行?” 他的眼神空洞,心中的困惑和愤怒几乎让他无法思考。他已经做出了所有努力,然而结果却是如此让人心碎。 “面具公子教她的不过是基础的东西,为什么她能做到,而我却做不到?” 他无法理解自己和丁若彤之间的差距,他曾以为自己是天才,而丁若彤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炼丹师,根本不可能超越自己。然而如今,他的眼前却是一种巨大的逆转——丁若彤的进步,令他感到深深的震撼。 “她怎么做到的?” 他再次低声自问,心中不断迴响这几个字。他的视线从益血丹移开,渐渐转向面具公子的身影。 “面具公子,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终於意识到,自己一直未曾真正理解面具公子的教学方式。他曾以为,面具公子教授丁若彤的是一些普通的基础技法,但事实却告诉他,这些基础的炼丹手法,背后蕴藏著极深的奥秘。 “炼丹……不是简单的技巧,而是心境。” 萧寧的声音迴响在他脑海中,让他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他终於明白,面具公子所说的“心境”,才是最重要的。 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一直高估了自己对炼丹技巧的掌握,却忽略了心境的修炼。 “原来……真正的炼丹,是从心境中汲取力量,而不是仅仅依赖手法的熟练。” 丁秋辞的心中终於涌现出一丝领悟,他忽然明白,自己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在他做每一个动作时,心中缺乏那份真正的专注与执著。 “如果我是心无旁騖,是否能打破这个局限?” 他自问,这个问题让他不禁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虽然在技术上远胜丁若彤,但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心境的提升。 而丁若彤,在这短短的两天里,可能正是通过心境的提升,才能实现如此巨大的突破。 “我……还远远不够。” 丁秋辞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自责。他心中愈加明白,自己所追求的,不是单纯的炼丹技巧,而是內心的升华与突破。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所掌握的炼丹技巧,虽然高深,但却始终停留在表面。真正的炼丹之道,远比他想像中的复杂。 他再次低下头,看著眼前的益血丹,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决心。 “无论如何,我不能停下。” 他默默地对自己说道,眼中逐渐恢復了坚定,“我一定要超越自己,突破这层心境的桎梏。” 这一次,他不再迷茫,而是开始向內寻找答案,尝试放下所有成见与执念,將自己完全投入到炼丹的过程之中。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在丹炉中,双手稳稳地握住炉盖,心境开始变得异常平静。 他知道,真正的突破,不是依靠技巧的高深,而是依靠內心的专注与领悟。 “这一次,我会从心境中突破。” 他深吸一口气,火焰在丹炉下方跳动,药香瀰漫,整个院落似乎都在静静等待著他新的蜕变。 第553章 丁秋辞的突破 夜色依旧深邃,月光如银洒下,庭院里的一切都显得寧静而沉稳。 然而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丁秋辞的內心却犹如波涛汹涌,无法平静。 他站在丹炉前,目光坚定,双手稳稳地握住炉盖,但心头却依然无法摆脱那股压抑的失落与困惑。 失败的余波,依然在他的心中翻滚。每次回想起自己炼製的那枚益血丹,心中的愤懣和自责便无法抑制地涌上心头。 “为什么,我的进步就停在这里?” 他低声自问,眼神中满是迷茫。 萧寧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著他的每一个动作。 看著丁秋辞眼中的焦虑与不甘,萧寧终於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却透著一股不容反驳的坚定:“你道心乱了。” 丁秋辞愣住了,抬起头看向萧寧。 “道心乱?”他轻声重复,这个词在他心中迴荡,仿佛是一记闷雷,让他不自觉地心头一震。 “你的心境已经不稳。”萧寧的话语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精准地刺入了丁秋辞心底的迷茫与焦虑,“你太过焦急,想要依靠技巧突破极限,却忽视了炼丹之道的根本——心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平静,“你的心,已经被成败所困,心中杂念丛生,如何能在炼丹中有所突破?” 丁秋辞听了这些话,心中一阵震动。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紧紧地握住手中的丹炉,心中的不安逐渐瀰漫开来。 是的,自己最近確实太过焦虑,心中充满了对突破的渴望,恍若眼前的每一步都变得艰难,甚至有些窒息。 “我……的確是被成败困住了。”丁秋辞终於承认,內心深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与纠结。 萧寧的话像是一剂醒脑的良药,让丁秋辞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炼丹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也不是为了超越他人。”萧寧缓缓说道,“炼丹,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一过程之中感悟,去领悟药材的气息与火候的变化,去感知每一丝细节,而不是急功近利,想著一蹴而就。” 他微微一笑,“真正的突破,並非来自技巧的掌握,而是来自內心的安定和专注。” “专注。” 丁秋辞默默念著这个词,心中渐渐恢復了平静,眼前似乎又有了一丝光明。 萧寧的目光投向丁若彤,眼神中带著一丝复杂的情感,“你不妨像她一样,忘掉一切杂念,从最基本的炼丹九式开始,重新拾起你的炼丹之道。” 丁秋辞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从最基本的炼丹九式开始?” 萧寧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已经习惯了追求高阶技巧,但却忽略了最基础的东西。你要从最简单的动作做起,去领悟其中的深意。”萧寧的声音清冷,充满了指引的意味。 “温故而知新,回到最初,去感受每个动作背后的精髓。” 丁秋辞的心中一阵震盪,他似乎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內心的焦虑渐渐消散。 “从最基础的炼丹九式开始……” 他闭上眼睛,感受著萧寧所说的话,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心境突然变得空灵起来。 是的,自己已经忘记了最初的心境,忘记了炼丹的初衷。如今的自己,陷入了成功与失败的循环之中,已经失去了那份纯粹的感知与执著。 “好,我从最基本的炼丹九式开始。” 丁秋辞低声自语,眼神坚定了下来,“我会回归最基本的心境,从头开始。” 他將手中的丹炉轻轻放下,站直身体,开始调整呼吸,闭上眼睛,让自己完全放鬆下来,回到炼丹的最初心態。 他想起了丁家长辈曾经讲过的炼丹秘诀:炼丹之道,最重要的是感知药材,感知火候,感知一切细微的变化,而这一切的基础,便是对心境的锤链。 “第一式,筑基·採药入壶。” 丁秋辞低声念道,重新进入状態。他的手开始慢慢地摆动,调整自己的动作,回忆起最初练习炼丹九式时的感觉,像是一块刚刚被雕琢的石块,平整而坚实。 这一次,他不再急於追求速度,而是完全沉浸在每一个动作之中。 他双手稳稳地將药材取出,细心地將其投入丹炉。 每一次药材的投入,都不像以前那样机械地完成,而是他开始用心去感知药材的性质,思考它们与火焰的交融与反应。 这一刻,他的心完全静了下来,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远去了,所有的杂念都不再影响他。 “第二式,调铅·汞火初交。” 他稳稳地控制著火候,眼神专注,每一次的火候调节都仿佛在体悟著药材与火焰之间的微妙关係。 他没有想过成败,只是专心去感受每一个变化,去体会每一丝细微的气息。 火焰的温度渐渐升高,他的心境却变得异常平静,仿佛与炉中的火焰融为一体。 “第三式,安炉·鼎立坎离。” 丁秋辞的动作更加流畅,心境愈加沉静。他的每个动作都变得自然而精准,炉中的火焰与药材的交融,仿佛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技术操作,而是一种內心的感悟与体验。 “第四式,抽添·文武火转。” 他再一次调整火候,感知火焰的变化,这次,他不再仅仅依赖记忆,而是让自己的心完全沉浸在炼丹的过程中,仿佛每一次火焰的转动都与他的心灵相通。 隨著炼丹九式的每一步推进,丁秋辞的动作越来越流畅,內心越来越平静,仿佛与丹炉和药材融为一体。他的思维不再被杂念困扰,而是完全沉浸在炼丹的每一个细节中。 “第五式,温养·龙虎交媾。” “第六式,沐浴·金乌沉渊。” “第七式,退符·玉兔东升。” “第八式,得丹·黄芽初现。” “第九式,脱胎·飞升紫府。” 丁秋辞闭上眼睛,隨著每一次动作的完成,他的心境变得愈加纯粹。他仿佛回到了炼丹的最初,不再追求什么结果,只是在享受炼丹过程中的每一分细腻与变化。 “温故而知新。” 他轻声念道,这句话仿佛在他心中迴荡,让他彻底放下了所有的杂念与执著。 他睁开眼睛,看著炉中的火焰,心中已经不再有过去的焦虑与不安。 他没有再想著要炼製出什么,或许,只有放下对结果的执念,才能真正领悟炼丹的奥义。 丹炉中的药香渐渐浓烈,丁秋辞感受到自己內心的澄净与寧静,终於找到了自己最初的感觉。 这一次,他没有再想著超越谁,也没有想著要证明什么。他只是专注於炼丹,专注於心境的提升。 “我终於明白了……” 丁秋辞心中默念著,眼中闪烁著光芒。 夜色笼罩著庭院,月光洒落在石板路上,庭院里的每一株竹子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丁秋辞站在丹炉前,目光平静,却感觉內心如同波涛翻涌,无法平静。 他已经不再盯著丹炉中的药材,也不再急於看到炼丹的结果。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著周围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的心境已经发生了转变。 过去,他一直渴望快速突破,想著一举成功,然而这种急功近利的心態,让他在炼丹的道路上一直停滯不前。 今天,他终於明白了,炼丹的真正奥义,並不在於技巧的熟练,而在於內心的平静与专注。他的目光变得愈发沉静,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放下吧。” 他轻声自语,深深吸了一口气,拋开了所有的杂念与焦虑。 这一刻,他终於明白,自己一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心境。 他的双手不再急躁,动作也变得缓慢而稳重。 他已经不再为成败所困扰,也不再盯著最终的丹药结果。他的心中只有炼丹的过程,每一分药材的气息,每一丝火候的变化,都成为了他专注的所在。 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丁秋辞,加油。” 丁若彤站在一旁,目光清澈,带著满满的鼓励与期许。 她没有说过多的话,只是轻轻一句,却让丁秋辞的內心涌起一股暖流。 “若彤……” 丁秋辞微微转过头,看著丁若彤,眼中不再有过去的轻蔑与傲慢,而是充满了感激与尊重。 这些天的相处,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错误地看待她。 过去,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骄傲与自信,然而现在,他终於明白了,丁若彤的进步,不仅仅是偶然,而是她长期以来不断努力的结果。 “谢谢你,若彤。” 丁秋辞低声说道,声音里带著一丝歉意,更多的是深深的感激。 丁若彤微笑著点了点头,她的眼中没有任何轻视,只有深深的理解与支持。“你已经走出了迷茫,接下来的路,你一定会越来越强。” 她的目光清澈,仿佛看透了他心中的所有疑虑与不安。 她相信,他已经找回了自己,找到了真正属於自己的炼丹之道。 这一刻,丁秋辞的內心彻底放鬆了下来,所有的焦虑、所有的困惑,都在丁若彤的鼓励中烟消云散。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迷失於成功与失败之间的炼丹师,而是一个真正能够专注於心境与过程的炼丹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专注于丹炉中的药材。 这一刻,他的心境愈发平静,仿佛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他开始再次沉浸在炼丹的每一个细节中,不再急於求成,而是享受每一步的过程。 他感受著药材的气息,仔细观察著火焰的变化。 每一次的火候调整,都变得格外重要。 没有了杂念的干扰,他的每一丝感知都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丹炉中的火焰与药材。 “这就是炼丹的真正意义。” 丁秋辞心中轻轻自语,他的目光逐渐变得专注与深邃。 过去,他一直追求著所谓的“完美”,而忽略了最基础的感知与体悟。 而现在,他已经能够从每一次火焰的跳动、每一颗药材的反应中,去感受到炼丹的奥妙与深远。 “你做到了。” 丁若彤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辞,只有简单的一句祝福与肯定。 她看著丁秋辞,眼中闪烁著温柔的光芒,仿佛在这一刻,她终於看到了他从內心深处发生的变化。 丁秋辞缓缓地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自己內心的澄净与平和。 他不再急於打开丹炉去看结果,而是静静等待著,享受这份与炼丹过程融为一体的寧静。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心急如焚地去检查丹药,而是完全放下了所有的执念,静静等待著它的自然成型。 他知道,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领悟炼丹的意义,而不是仅仅关注结果。 当他缓缓揭开炉盖时,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浓郁的药香在空中瀰漫开来,带著一丝甘甜与清新。 这枚丹药,依旧是益血丹,但它的顏色更加纯净,散发著一股温润的光泽,仿佛比之前的益血丹更加完美。 丁秋辞的心中充满了满足,但这份满足不是来自於成功,而是来自於对心境的感悟与突破。 他轻轻地拿起丹药,静静地端详了一会儿。 这一刻,他终於不再纠结於是否成功,是否完美,他只是感受著丹药所蕴含的药香与气息,享受著这个过程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终於,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丁秋辞低声说道,眼中闪烁著坚定的光芒。 他转头看向丁若彤,目光中充满了感谢和钦佩。“若彤,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丁若彤轻轻点头,笑容灿烂。 她看著丁秋辞,眼中充满了欣慰,“你不再是那个焦虑的你,已经找回了最初的心境。接下来的路,不管有多难,你都可以走得更远。” 丁秋辞微微一笑,眼中充满了自信与坚定。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曾经的困境,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炼丹之道。 他低头看著手中的丹药,心中无比平静。 这一切,都开始变得明了——炼丹,真的只是一个过程,而不单纯是为了结果。他终於明白,心境的提升,才是炼丹最重要的法门。 夜色依旧深邃,院中一片寧静,唯有丹炉中的火焰跳动,映照著丁秋辞平静的脸庞。 他的手稳稳地握住炉盖,目光专注而深邃,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寧静。 他已经找回了自己,找回了炼丹的初心,不再被成败困扰,而是完全沉浸在炼丹的过程之中。 萧寧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扫过丁秋辞的每一个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讚许。 “很好。”萧寧的声音平淡而低沉,却带著一股不容忽视的肯定,“你的心境已经稳定下来,接下来,再炼製一次益血丹。” 他顿了顿,看著丁秋辞,语气更为平和,“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尽全力去做就好。炼製益血丹,不需要太过焦虑,只要专注,不要急於求成。” 丁秋辞听了,微微一愣,隨即恭敬地点了点头。“是,公子,我明白了。” 他低头,心中无比坚定——这一次,他不再担心结果,只是全身心投入到炼丹的每一分每一秒。 萧寧的目光依旧带著几分期待,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著丁秋辞。 这一次,他知道,丁秋辞已经不再是那个急於求成、只看结果的年轻人,而是一个真正懂得炼丹之道的人。 接下来的路,是属於丁秋辞自己走的道路。 萧寧相信,凭藉丁秋辞的天赋和心境,他终將突破一切,走向更高的境界。 丁秋辞再次专注地站在丹炉前,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他不再去想之前的失败,也不去想结果是否完美。 现在,他的心中只有炼丹本身,只有眼前的药材和火焰,只有每一个微小的变化。 他轻轻拿起药材,心中默念著自己早已熟悉的操作流程,但这一次,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急迫的情绪。 每一颗药材的投入,都是他精心感知的结果,每一次火候的调整,都是他对炼丹过程的深刻理解。 他感受到药材与火焰之间微妙的互动,仿佛这世界的每一丝变化都与他的心灵產生了共鸣。 他的双手轻稳,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每一个细节都让他体会到无比深刻的意义。 隨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丹炉中的药材渐渐融为一体,火焰的温度逐渐升高。 丁秋辞的心境也变得愈加寧静,他不再被任何杂念打扰,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丹炉上,集中在每一次火候的变化,每一次药材的反应上。 “这一切,不再是为了证明什么。” 丁秋辞心中默默地说道,“这一次,我只是要做到最好的自己。” 他的目光不再焦虑,也不再刻意去看结果,只是尽力去做好每一步。 萧寧站在一旁,目光静静地注视著丁秋辞,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他知道,丁秋辞已经找回了自己,也找回了炼丹的真正意义。 这一刻,萧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心中对丁秋辞的评价已经不言而喻。 “继续,不要有任何压力,尽全力去做。” 萧寧轻声说道,他的语气平淡,但却充满了坚定与鼓励。 丁秋辞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继续炼丹。 他的双手稳稳地握住炉盖,心中不再有任何焦虑。他已经不再想著结果,而是全身心投入到每一刻的炼丹过程。 每一次火候的调整,每一颗药材的投放,都带著他对炼丹过程的细致感知。 这一切仿佛与时间无关,他的心与炉中的火焰、药材融为了一体,周围的世界似乎都消失了,只有丹炉中的变化与他內心的寧静。 时间悄然流逝,丹炉中的药香逐渐浓郁,药材的气息与火焰的跳动在空气中交织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丁秋辞的动作逐渐变得轻盈而精准,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契合。 他感受到炉中丹药逐渐成形,药香逐渐瀰漫开来,整个院落仿佛都被这股浓烈的药香所包围。 然而,就在即將完成的关键时刻,一丝不寻常的变化悄然发生。 丹炉內的气息突然变得沉重,药香的浓度在一瞬间骤然增强,仿佛有种异样的变化正在悄悄发生。 丁秋辞心中一震,目光微微凝聚,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这是……”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就在这一剎那,萧寧的目光也隨之变得凝重,他轻微皱起眉头,注视著炉中的变化。 丁秋辞的手微微颤抖,但他依然保持著冷静,迅速调整火候,试图將火焰控制在最佳状態,避免药材过度反应。然而,他能感觉到,炉中的变化已经超出了他预料的范围。 就在丹炉的药香愈发浓烈的同时,丁秋辞突然有一种预感,这一次的炼丹,似乎不像以往的那样简单。 他停顿了一下,眼睛紧盯著炉中,感受著药材和火焰之间复杂的交织。这一次的炼丹,可能会產生出意想不到的结果。 “继续。”萧寧的声音响起,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不要急於收尾,去感知它,去控制它。” 丁秋辞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心境,迅速回到专注的状態。他知道,这一刻,他必须全身心投入,去迎接即將出现的未知。 “从不確定中寻找確定。” 他轻轻低语,深深扎进丹炉旁,手稳稳握住炉盖,继续將自己完全沉浸在炼丹的过程中。 就在他准备完成最后一步的收尾时,丹炉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隨即,药香更为浓烈。 这一切似乎都在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丁秋辞的眉头微微一挑,心中不禁升起一阵疑惑。他知道,这枚丹药已经接近完成,但那股不寻常的气息让他有些不安。 他微微停顿,凝视著炉中的药材,眼中闪烁著复杂的情绪——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某种新的突破? 隨著药香越来越浓,炉中似乎即將诞生出某种不同於他以往经验的丹药。 丁秋辞的呼吸渐渐加快,手中的动作也变得更加慎重。他知道,自己离成功已经不远,但这一瞬间的微妙变化让他不禁感到一丝忐忑。 “快了。” 他轻声自语,眼睛紧紧盯著丹炉中的变化,心跳加速。 就在他准备完成最后的收尾时,一股强烈的气流突然涌出,扑面而来。 这一刻,丹炉內的变化变得愈加明显,药香几乎瀰漫开整个庭院,令丁秋辞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一剎那,丹炉內的气息再次剧烈变化,似乎出现了某种意想不到的情况。 丁秋辞的心猛然一沉,这股变化让他有些迟疑。 “这……是什么?” 他低声自语,目光满是疑惑。 萧寧站在一旁,眼神深邃,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注视著这一切的发生。 他知道,接下来的变化將决定丹药的最终成型,而这一切,也將成为丁秋辞真正突破的关键。 就在这一切即將迎来结局时,丹炉中的药香开始变得更加浓郁。 一股从未有过的变化悄然展开,仿佛丹药的成形,正悄悄带著一丝不同寻常的转变。 丁秋辞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与期待——究竟,这次的炼丹,是否能够突破他以往的界限,创造出超出预期的结果? 炉中渐渐平静,丹药即將出炉…… 然而,结果究竟如何? 这一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丹药的最终形態,仍然悬而未决,仿佛还隱藏著一层谜团…… 第554章 风火!叶界! 月色依旧洒落在庭院中,安静的夜晚被丹炉中不断升腾的药香轻轻打破。 丁秋辞站在炉前,手紧握炉盖,目光深邃,心中充满著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与激动。 这一刻,他的心境早已完全平静,不再有任何急功近利的想法,亦不再关心丹药的成败。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炼丹的过程和每一个细节上。 炉中火焰渐渐平息,药香依旧浓郁。 他深吸一口气,静静等待著炼丹的最终结果。 这一次,他没有去想著將益血丹练成大还丹,也没有过分关注丹药的最终形態。他只是全身心投入到炼丹的每一分每一秒,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感知火候与药材之间的变化,力求做到最纯粹、最完美。 终於,炉中的火焰逐渐平静下来,药香浓烈而深沉,仿佛所有的变化都已在这一刻完成。 丁秋辞静静地望著炉中的药材,心中无比篤定:“是时候了。” 他缓缓地伸出手,轻轻揭开炉盖。 隨著炉盖的开启,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瀰漫开来,扑鼻而来,不似以往的淡雅清新,而是带著一股厚重而醇厚的气息,犹如珍贵的灵丹仙药。 丁秋辞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低头凝视炉中的丹药,只见那枚本应平凡的益血丹,竟在这一刻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泽。 它的顏色更加纯净,泛著如宝石般的光辉,表面微微发红,透著一股奇异的灵性。这种光辉仿佛带著一种生命力,蓄势待发,像是一颗即將爆发的星辰,璀璨无比。 “这……这怎么可能?” 丁秋辞的心中充满了震惊,他呆呆地盯著眼前的丹药,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次炼製的益血丹竟然会发生如此惊人的变化。 从一开始,他並没有刻意去追求將益血丹炼成大还丹,只是按照萧寧所说,放下杂念,专心致志地炼製。 但现在,他看到这枚丹药的外观,顿时意识到,自己所炼製的,竟然不是普通的益血丹,而是一枚发生了质变的丹药,它已经突破了原有的界限,变成了传说中的大还丹。 丁秋辞不禁愣住了,手中的丹药微微颤抖,眼中闪烁著激动与难以置信的光芒。 “大还丹……”他低声呢喃,这个曾经被丁家传说中提到的丹药,如今竟在他手中诞生。 这一瞬间,他的內心充满了激动与惊讶,也充满了无比的敬畏。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炼丹的成功,更是一次心境的蜕变,一次自我突破的象徵。 “我……成功了?” 丁秋辞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將丹药举到眼前,仔细观察那枚泛著光辉的大还丹,心头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激动与喜悦。 这枚丹药的气息与药香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仿佛它蕴含著无尽的力量与奥秘,能够为修炼者带来前所未有的突破。 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看向萧寧。 那一刻,他的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崇敬——萧寧所传授给他的,不仅仅是炼丹的技巧,更是让他彻底领悟了炼丹的真正意义,领悟了炼丹中最重要的心境。 没有萧寧的引导与指点,自己或许还在困扰於技巧与成败之间,永远无法触及炼丹的真正奥秘。 “公子,感谢您的教导。” 丁秋辞跪下行礼,眼中满是感激与敬意,“是您让我找到了真正的炼丹之道,是您让我突破了自己的局限。” 他的声音透著深沉的敬意和感谢,这不仅仅是对萧寧技艺的钦佩,更是对萧寧传授心境的感激。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感激都表达出来。 萧寧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接下来,你的炼丹之路將更加宽广。”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继续前行,不必拘泥於形式,炼丹之道,永远是一个不断超越自己的过程。” 丁秋辞缓缓站起身,眼中闪烁著坚定的光芒。“是,公子。”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大还丹,心中充满了无比的信心与决心。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自己的炼丹之道,才刚刚起步。 这一刻,丹药的质变,仿佛为他打开了通往更高层次的大门。 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过去的困境,走向了真正的突破。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萧寧的教导和指引。 夜色如墨,月光如银洒在庭院里,所有的事物都被这清冷的光辉镶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 丁秋辞和丁若彤站在院中,静静地注视著远处的星空,彼此心中充满了期待。 这几天的修行,已经让他们的炼丹技巧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而如今,隨著萧寧的最后一天教学即將开始,二人心中对接下来的內容充满了激动和好奇。 “明天,公子会教我们什么呢?”丁若彤轻声问道,眼神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丁秋辞目光坚定,深吸一口气,“我想,公子教我们的,一定是更加高深的东西。” 他说话时,眼中透露出对萧寧的崇敬与敬仰。几天的教学中,萧寧不仅仅是传授了炼丹技巧,更教会了他们如何以平和的心態去面对炼丹的每一个细节。 “无论公子教什么,我们都要全身心投入。”丁若彤点了点头,她的眼神中闪烁著一丝决心,“相信自己,也相信公子。” 丁秋辞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我相信,公子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他们的目光在月光下交匯,心中都充满了对明日的期待。 就在他们心中充满激动与期待时,萧寧缓步走到二人面前,目光如水,语气平静,“今天,你们已经有了不错的进展,今晚就好好休息,明天將是最后一天的教学。”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给二人留出足够的思考空间,“明日,我將传授你们一些我自创的炼丹技巧,这些技巧不同於你们之前所学的,具有更深的內涵。”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仿佛每个字都带著无形的力量,激起二人心中的波澜。 “你们好好休息,明日我会带你们迈向新的层次。” 他说完这话,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过,轻轻一笑,“准备好迎接挑战吧。” 丁秋辞和丁若彤恭敬地低下头,“是,公子。” 他们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萧寧的这些话,让他们对明天的教学充满了极大的期待。 “自创的炼丹技巧?”丁若彤轻声重复著,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这些技巧,將会改变我们的炼丹之路。”丁秋辞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我知道,公子一定会教我们一些极为宝贵的东西。” 隨著萧寧的离去,丁秋辞和丁若彤在月光下稍作交谈,直到深夜才渐渐安静下来,各自回到了房中,准备迎接第二天的挑战。 第二天的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光辉洒满大地,清晨的露水在草木之间闪耀著晶莹的光点。 丁秋辞和丁若彤早早地起床,站在院中,彼此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他们知道,今天將是决定他们炼丹之路的重要一天。 他们的心情充满了激动与期待,儘管昨晚並没有过多的言语,但他们都知道,今天將迎来一个新的起点。 “今天,公子一定会传授给我们非常珍贵的东西。”丁若彤低声说道,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是的,公子从未让我失望过。”丁秋辞目光坚定,语气中带著一丝自信,“今天,我们要全身心投入,领悟公子传授的每一项技艺。” 就在这时,萧寧缓步从屋內走出,月光与晨曦交织,给他笼罩上一层神秘的光辉。 他的步伐从容而稳重,面具下的眼睛依旧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你们已经准备好了?”萧寧站定,目光落在丁秋辞和丁若彤身上,眼中带著一丝微笑。 “是,公子!” 两人齐声回应,眼中充满了坚定与期待。 “好,今天我將教你们三种我自创的炼丹技巧,这三项技艺,便是我在多年的炼丹过程中逐渐摸索出来的绝学。” 萧寧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些技艺,是炼丹之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学会它们,便能在炼丹中更加游刃有余。” 他说完,目光扫过丁秋辞和丁若彤,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这三项技艺分別是:闻香、风火与叶界。” 丁秋辞和丁若彤紧紧盯著萧寧,他们知道,今天將是一次真正的突破,一次从未接触过的炼丹技艺。 “首先是闻香。” 萧寧低声道,“闻香,是我自创的第一项技艺,它並非简单的嗅觉操作,而是通过药香的变化来感知药材与火候的变化。” “在炼丹过程中,药香的变化直接反映了药材与火候之间的契合度。” 他微微举手,一股清香隨之瀰漫开来。“你们要做的,就是在炼丹过程中通过闻香,捕捉每一次火候的变化。” “这不仅仅是技巧的掌握,更是心境的磨礪。只有心境平和,才能真正感知药香的变化。” 他说完,开始轻轻调整丹炉的火候。 药香隨之变化,丁秋辞和丁若彤静静地闻著,试图从这股香气中感知火候的变化。 “第二项技艺,风火。” 萧寧缓缓继续道,“风火,是利用风门来控制火焰,通过调节风的强弱,达到理想的火候。” “在炼丹时,火候是最重要的,而风火让你能在不同的火候下做到精准控制。” 他挥动手中的长袖,轻轻一指,风门打开,炉中的火焰隨之变得更加温和而柔和。 “通过风门调节空气流动,火焰的强弱便可隨之变化,掌控火候,便能精確地炼製出各种丹药。” 他一边说,一边演示,丁秋辞和丁若彤聚精会神地看著,试图领悟其中的奥妙。 “最后一项技艺,叶界。” 萧寧的声音渐渐低沉,“叶界,是一种特殊的炼丹技法,在火炉和药浆之间,隔上一层树叶,通过这层树叶,便能让火焰的温度达到极致而不会过热。” 他拿起一片翠绿的药叶,轻轻地放在炉口上方,隨即调整炉中的火焰。 “这层树叶能够有效阻隔一部分火焰的直接接触,让药材在高温下得到充分的温养,但又不会因过火而损失其本质。” 他说完,轻轻放下树叶,丁秋辞和丁若彤目不转睛地看著,试图感知其中的变化。 “这三项技艺,將是你们炼丹路上不可或缺的利器。” 萧寧轻声总结道,“它们不仅仅是技巧,更是你们心境与感知的体现。学会它们,便是迈向更高炼丹境界的重要一步。” 他说完,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淡淡一笑,“接下来,我分別给你们演示一遍。” 第555章 绝技展示! 日出三竿,掛天头。 今天,萧寧並没有如往常一样只讲解理论,而是决定亲自为丁秋辞和丁若彤演示他的三绝技——风火、叶界与闻香。 而这一次,二人心中充满了无比的期待和敬畏,他们知道,今天將是一次真正的突破,也是他们接触炼丹巔峰技艺的第一次机会。 萧寧站在丹炉前,目光平静如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靠近。“接下来,我们不再多说废话,直接进入实操。” 他说话的语气平淡,但每个字都带著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闻香你们之前见过了,下面,我们先从风火开始。” 丁秋辞和丁若彤立刻静下心来,目光专注地看向萧寧,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演示。 萧寧没有多言,他举起手,隨即轻轻地拨动丹炉旁的风门。一股清风隨之吹进炉中,丹炉的火焰隨之微微波动,变得更加温和柔和。 “风火的关键,是利用风门调节火焰的温度和强度。” 萧寧声音低沉而平稳,“通过风门,你可以控制空气流动的速度与方向,从而精確调节火焰的强弱,达到你想要的火候。” 他缓缓走到丹炉旁,微微弯腰,伸手指向炉口。 隨著他的手势,炉中的火焰仿佛听从命令一般,温度逐渐升高,火焰的顏色变得更加炽烈,光芒闪烁,仿佛一团活生生的火焰生命。 丁秋辞和丁若彤的目光被深深吸引,他们完全不敢移开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丁秋辞低声说道,眼中闪烁著惊讶的光芒。“风门调节火焰,居然能做到如此精確!” 丁若彤同样震惊,她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炼丹技艺。 她知道,炼丹之道的奥妙远超她的想像,但此刻萧寧的演示,彻底顛覆了她对炼丹技艺的认知。 萧寧的手指轻轻一挥,炉中的火焰再次变化,隨之火候的强度开始减弱。 “你们看,通过风门的调节,火焰的强度可以自由变化。” 萧寧的语气依然平静,“这不仅仅是控火,更是炼丹心境的体现。在炼丹过程中,火候变化非常迅速,只有通过这种精细的控制,才能確保每一颗丹药的完美成型。” 他说完,目光再次扫过二人,“你们试试。” 丁秋辞和丁若彤对视一眼,隨后走到丹炉前,开始模仿萧寧的动作。 他们轻轻调节风门,试图控制火焰的温度和强度。 然而,当他们用手指拨动风门时,火焰的波动依然显得有些生涩,不如萧寧那般灵活自如。 “別急,掌控风火的关键在於心境的平和。”萧寧语气依旧平静,眼中带著一丝鼓励,“只有当你们能够与炉中的火焰產生共鸣时,风火的控制才能得心应手。” 二人微微点头,开始重新调整呼吸,尝试著静下心来感受火焰与风的变化。渐 渐地,火焰的波动开始变得更加柔和,他们也逐渐掌握了风火的精髓。 “好,你们的进展非常快。”萧寧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我將展示叶界。” 他从旁边的案桌上拿起一片翠绿的药叶,轻轻抚摸,仿佛这片叶子便能感知他的心境。 接著,他把叶子轻轻放置在炉口上方,微微调整火焰,火焰开始平稳地与药叶之间的微妙距离保持稳定。 “叶界的作用,是通过在炉口与药材之间隔上一片树叶,来避免火焰过热。” 萧寧缓缓解释,“这层树叶能够让火焰的热量分散,使药材能在较高的温度下得到温养,却不会因为过度加热而失去药性。” 隨著萧寧的操作,二人发现,儘管火焰依旧炽烈,但药材似乎並没有因为火候过高而產生焦灼,反而是完美地受到了火焰的温养,药香愈加浓郁,药材的质地也渐渐变得柔软。 丁秋辞和丁若彤站在一旁,眼中满是震撼与钦佩。 “这……这也太神奇了!”丁若彤不禁脱口而出,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光芒,“居然能让药材在如此高温下,不受过度加热的影响。” 丁秋辞则更加沉默,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震撼、敬佩,还有一种不由自主的钦佩。 “叶界的精妙之处,不仅在於它能调节火候,更在於它能够调节火焰与药材之间的距离。” 萧寧的声音继续响起,“这层树叶的作用,正是將药材与火焰之间的关係维持在一个理想的平衡点,让药材在高温下依然能够保留其精华。” 他说完,目光扫过二人,“你们可以试试。” 这一次,丁秋辞和丁若彤小心翼翼地取出药叶,轻轻放在炉口上方,隨后调整火候,开始尝试著模擬萧寧的操作。 然而,当他们用药叶隔开火焰时,他们的动作显得有些犹豫,火焰的强度並未像萧寧那样稳定。 “別急,感受药材与火焰之间的温度变化,只有真正融入其中,才能掌控这一切。”萧寧低声说道,“叶界的精髓在於感知,不是机械的模仿。” 二人再次深吸一口气,放下心中的焦虑,开始全身心投入到炼丹中。 这一次,他们的动作逐渐变得更加自然,火焰与药材之间的温度逐渐平衡,药香也变得更加浓烈。 “你们做得很好。” 萧寧目光柔和,语气中带著一丝欣慰,“风火与叶界,已为你们打开了炼丹的另一扇门,接下来,你们可以通过这两项技艺,灵活应对炼丹中的各种变化。” 丁秋辞和丁若彤此刻完全沉浸在炼丹的过程中,心境的平和与专注使得他们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每一次风火的调节,都是一次心境的修炼;每一次叶界的使用,都是一次对火候与药材的深刻感悟。 他们不再看重丹药的最终结果,而是全心全意感受炼丹过程中的每一丝细节。 “现在,我们来看看炼丹的最终成果。”萧寧微微一笑,轻轻揭开炉盖。 隨著炉盖的开启,一股浓郁的药香顿时瀰漫开来,丹药的气息仿佛达到了极致。 萧寧缓缓取出炉中的丹药,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便是风火与叶界完美结合后的成果,丹药的外观和气味都无可挑剔。” 他將丹药递给丁秋辞和丁若彤,“你们可以试试看,感受一下这枚丹药的气息。” 丁秋辞和丁若彤接过丹药,轻轻端详,只见这枚丹药呈现出一种璀璨的光泽,散发著诱人的香气。 它的顏色呈现出一种微妙的金黄色,表面泛著一层柔和的光辉,仿佛蕴含著无尽的能量。 他们轻轻嗅了嗅,药香扑面而来,愉悦且清新,但却又透著一种深沉的力量,仿佛这枚丹药承载了某种神秘的能量。 “这……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丁秋辞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震撼与钦佩。“公子,您真是无与伦比的炼丹大师。” 丁若彤也深深点头,“公子,您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炼丹技巧,更是炼丹之道的真正意义。”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与钦佩,“这一次,我终於真正领悟了炼丹的精髓。” 萧寧微微一笑,目光中带著一丝满意与平静。“你们做得很好,我能教你们的,也就这些了。” “剩下的,就看明天的了。” 第556章 教学成果:丁若彤的变化! 夜幕即將降临,胭脂湖的水面在月光下泛起阵阵波光,湖岸边的彩灯闪烁,如同星河倒映,辉煌而神秘。 今天的胭脂湖,热闹非凡,周围的景象比往常更加喧囂。 人群熙熙攘攘,声声欢笑、低语、议论交织成一片,仿佛连空气中都瀰漫著一种激动与紧张的氛围。 这一天,对於无数炼丹师来说,意义重大。 今晚,便是炼製改良母丹的日子! 胭脂湖的缘会,每年都会吸引各大势力的关注,而今年,更是备受瞩目。 自然是因为萧寧! 最近几天,“面具公子要改良母丹,还让丁家人代练”、“没有选择丁家天才丁秋辞,反而选择了丁若彤”类似言论,已经是传遍了神川大陆。 不是丁家天才丁秋辞,而是一个最不起眼的炼丹师——丁若彤,且她將代替面具公子萧寧,炼製最具挑战性的丹药之一——改良母丹。 “这次缘会,丁若彤能行吗?” “她?据说是丁家那位天赋普通的女子,这次炼製改良母丹,实在是有些勉强吧。” “我听说,面具公子亲自指点她,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从他那里学到什么高阶技艺。” “但改良母丹这等难度极高的丹药,若非顶级炼丹师,恐怕很难成功。她真能行?” “谁知道呢,万一她失败了,丁家可就丟脸了,毕竟她虽然是丁家人,但也只是家族中的一个普通后辈。” 围绕著丁若彤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大家在期待的同时,心中也充满了不確定的猜测和怀疑。 儘管她是丁家的人,代表了丁家的荣誉,但很多人依然对她的能力持怀疑態度。 毕竟,在过去,丁若彤並没有展现出足以让人惊嘆的天赋。 “今晚,谁能炼製成功,还神丹,谁就能成为眾人瞩目的焦点!” “但我听说,改良母丹的炼製难度极高,成功的机率微乎其微,恐怕又会是一场泡影。” “如果丁若彤真能炼成,那就算她在家族中有些许资质的差距,也能够在这次缘会后扬名立万。” 正当观眾们热烈討论的时候,缘会的会场早已满座,观眾席上一座座精美的座椅摆放整齐。 周围被一圈又一圈的贵宾席包围,外面依然有许多宾客在不断涌入,大家都爭先恐后地想要得到一个好位置,爭取第一时间能看到这场激动人心的比赛。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每年缘会的开场都会吸引来自各大势力的目光,而今晚的缘会格外特殊,丁家派出的炼丹师已经成为眾人关注的焦点。 尤其是丁若彤,她背后不仅有丁家的庇护,还有面具公子的指点,大家都在猜测,她能否凭藉这些优势,打破过去的限制,炼製出真正的高阶丹药。 与此同时,丁家的长老和家主们聚集在家族的大厅里,气氛也充满了紧张和期许。 “若彤的进展如何?这几天,她的炼丹水平到底提升到了什么程度?” “家主,您看她炼丹的样子,似乎有些进展,但若是能炼製出改良母丹,恐怕也不能说轻鬆。” “我们已经知道,面具公子给了她很多指导,但她到底能达到什么层次,我们也並不清楚。” 丁方山坐在主座上,目光低垂,看著前方那几位长老的討论。 “放心,她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丁秋词沉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些许的自信和肯定。 “我一直在关注她的进展,虽然她不是家族中最出色的炼丹师,但面具公子的指导下,她的表现已经远超预期。” “她一直在努力,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 丁方山顿了顿,接著说道,“今晚,她不仅仅是代表自己,更是代表丁家的顏面。不能再让別人小覷我们丁家。” 说话的长老沉默了片刻,隨即点了点头。 “家主说得对,若彤已经是我们家族的一员,虽然她之前的资质不如其他天才,但在这个舞台上,她依然值得我们的信任。” “不过,若她失败了,我们丁家也许面临不少麻烦。” 另一位长老的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安,“毕竟她要面对的,毕竟是改良母丹,难度非同一般。” “但如果成功,我们丁家的名声將更进一步,若彤的地位,也將远远超过其他人。” 这位长老语气凝重,但也隱含著一丝期待,“毕竟,成功炼製改良母丹的炼丹师,足以让整个家族顏面大增。” 丁方山听了这话,目光微微闪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开口道,“如果失败,我们丁家或许会面临一些质疑,但如果成功,丁家就將藉此扬名,成为鼎立之势。”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总之,今晚若彤的表现,不仅关乎她个人,也关乎我们整个家族的未来。” 他转向丁秋辞,“秋辞,你怎么看?” “我相信若彤会成功。”丁秋辞答得毫不犹豫,语气中满是信心。 “她在面具公子萧寧的指导下,炼丹技艺已有极大进步,尤其是这些日子的演练,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他看向长老们,“若彤並不让人失望,这几天她的表现完全证明了这一点。我相信,她一定能完成今晚的挑战。” 听到丁秋辞的肯定,丁方山和在场的长老们似乎略微放心了一些,毕竟丁秋辞的话足够有分量。 如果连他都相信丁若彤能成功,那么他们也不必过於担忧。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放心一些。”丁方山缓缓点了点头,轻轻嘆了口气。 “若彤是丁家的一员,她不光要为自己爭光,更要为家族爭光。今晚,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失败。” “对,我们一定要全力支持她。” “若她能成功炼製出改良母丹,丁家也许会迎来一个新的高峰。” 隨著长老们的话语落下,丁家大厅里的气氛渐渐变得严肃而庄重。 每个人都意识到,今晚不仅仅是丁若彤个人的挑战,更是整个丁家能否重振威望的关键时刻。 “今晚,若彤一定会成功!” 丁秋辞低声对自己说道,目光坚定,心中充满了信念。 与此同时,楚家在另一处大厅內也在进行著激烈的討论。 “你们看,丁家今晚派的是丁若彤。真没想到,面具公子居然会选择她。” “毕竟,是展现了炼丹灵性的选手嘛。” “不过那也仅仅是对於药材投放时机的把控,她的炼丹技艺远不如丁秋辞。改良母丹的难度实在太大,哪里是一个普通炼丹师能胜任的?” “是的,丁若彤的资质虽然不错,但要想炼製这种级別的丹药,根本不可能。” “她也许能炼製一些基础丹药,但改良母丹的要求可不是光凭经验就能突破的。” 楚家的年轻弟子们眼中带著一丝不屑,甚至有些冷笑,“丁家这次真是自討苦吃,让丁若彤代替丁秋辞,最后失败的机率极大。” “哈哈,失败了的话,丁家的顏面可就丟尽了。”其中一位年青弟子嗤笑道,“看他们能怎么办,谁让他们派了个不起眼的炼丹师上场。” 楚家的议论声也並不低,但他们的態度明显带著一些优越感。 此时,胭脂湖的外围,已经开始聚集了更多的观眾和宾客。 人流如潮,甚至有不少贵宾和外来势力的成员开始陆续到场,气氛愈加热烈。 “大家快点坐好,缘会就要开始了!” “別错过了,今晚可是大有看头!” “听说丁家派出的炼丹师是个不太出名的女子,我们倒是想看看她能否胜任改良母丹。” 场外的观眾摩肩接踵,纷纷涌向自己的座位。 “喂,你们听说了吗?今晚的主角好像就是丁若彤。” “她吗?听说她没有丁秋辞那般惊艷,炼丹技艺虽然有进展,但能否成功,咱们还是要等著看。” “也不见得,毕竟面具公子亲自指导过她,或许她能创造奇蹟。” “不过,她若能成功炼製改良母丹,这场比赛的价值可就大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围绕著丁若彤的討论不断升温。 不久后,场地的气氛逐渐变得更加安静。 远处的广场上,幽兰泠的身影缓缓出现,穿过观眾席,走到舞台中央。 她面带微笑,站在高台上,注视著台下的观眾们。 “诸位,今晚的缘会即將开始!” 她的声音清晰而温和,却又带著不容忽视的威严,“今晚,我们將见证炼丹师们的巔峰对决,而今晚的主角,就是丁若彤。” 话音刚落,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即將开始的盛会上。 幽兰泠的话音刚落,四周的气氛顿时凝固,所有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在了她身上。 “面具公子和丁若彤,一同登场!” 她的声音如清泉一般,透著不容置疑的气场,隨之响起的,是观眾席上一阵兴奋的低语与窃窃私语。 大家纷纷屏息静气,期待著这一场盛会的开始。 隨即,幽兰泠轻轻一挥手,身后的两扇巨大的帷幕缓缓拉开。 只见,舞台上方,萧寧和丁若彤缓步走出。 萧寧身穿一袭暗金色的长袍,衣襟微微扬起,仿佛有风在为他轻拂。 他的身影修长挺拔,气质超凡脱俗,面具下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能够穿透一切,扫视过所有人,带著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萧寧步伐从容,虽然面具遮掩了他的容顏,但他的气场却令人无法忽视。每一步,都仿佛是一个王者步入天下,仿佛周围的空间都因他的出现而变得不同寻常。 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走在丁若彤的身旁,似乎无声无息,却又带著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默默笼罩著周围的空气。 “面具公子!” 观眾席中不时传来一声声低语,面具公子这个名字,仿佛成为了今晚的关键词。 “你看,面具公子终於来了!” “他真是太出色了!不仅是炼丹术,连气质都让人折服。” “真不愧是神秘的面具公子,每一次出现,都能引起全场的震动。” “可惜啊,可惜,他到底是谁,竟然总是带著面具,不知到底是何方高人。” “虽然身份成谜,但炼丹一绝,已经足以让他在神川大陆中声名鹊起。” “说不定今晚,丁若彤的成功,和他会有很大关係呢。” 现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的目光都紧紧地追隨著萧寧的步伐。 他没有表情,却又让整个会场变得凝重起来。 每个人都对这个神秘人物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萧寧的存在,仿佛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令人难以忽视。 而丁若彤,则显得相对平静,她的目光紧隨萧寧的步伐,虽然她是今晚的主角之一,但她的內心已经不再那么紧张。 自从面具公子为她铺设了基础,她的炼丹技艺有了极大的提升,尤其是在经歷了那几天的系统训练之后,她已经能够从容面对今晚的挑战。 她紧跟萧寧步伐,身上穿著简单的炼丹服饰,虽然不如萧寧那般引人注目,但她的每一个动作依旧透露出一种坚定与自信。 “面具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是啊,今天他的出现,简直是让全场的气氛都凝固了。整个胭脂湖,似乎都在等待他的炼丹。” “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就只能集中在他身上。” “能得到他的指点,丁若彤这次能成功吗?” “她和面具公子同台,必定能创造奇蹟吧。” 观眾们低声议论,眼中闪烁著好奇与期待。 而在这场聚光灯下,萧寧依旧如同那座无形的山,屹立其中,静默无言,却无可抗拒地吸引了所有的视线。 萧寧身上所散发的那股超然气质,让他仿佛从人群中独立出来,所有人都难以真正接近他,但又不得不为他所折服。 “今晚,无论成败,他都註定是这场缘会的中心。” “正是这股气度,让人不敢忽视他。” “面具公子果然非同凡响,他不仅仅是炼丹师,更像是一位来自高处的存在。” 此时,萧寧站定在了炼丹台的旁边,深深看了丁若彤一眼。 丁若彤回望过去,眼中带著感激与坚定,她轻轻点头,萧寧的目光无声地传递给她一种力量。 她知道,自己已经准备好,今天的缘会,將会是她展示自己真正实力的舞台。 “公子。”丁若彤低声道。 萧寧微微点头,沉默地看著她,眼底的深邃让人难以猜测他此刻的情感。 不过,外界的议论声並未停止,反而越发热烈。 大家纷纷聚焦在这一对师徒身上,尤其是萧寧,他的气质和身份一直都充满著神秘感。 “你看,面具公子真是出类拔萃。” “他看似不在意这些討论,但实际上,他的每一步都在掌控全局。” “我听说他已经在神川大陆各大炼丹师中名声赫赫,甚至某些隱世家族也对他充满敬畏。” “每次他出手,都仿佛是撼动整个炼丹界的风云人物。” “是的,他的炼丹技艺,简直让人无法想像,连改良母丹这种难度极高的丹药,他都能驾轻就熟。” 观眾们的討论变得更加激烈,大家都在推测萧寧的真实身份和他炼丹的底蕴。 虽然他从未真正露面,但他那一身非凡气质,却让他成为了神川大陆的传奇人物。 隨著时间的推移,萧寧和丁若彤终於站定,准备开始今日的炼丹。 幽兰泠站在一旁,眼神扫视了场內所有观眾一眼,隨后轻轻说道:“诸位,缘会將正式开始。” 话音一落,眾人顿时安静下来,期待已久的炼丹比试,终於要揭开序幕。 萧寧缓缓转身,轻声对丁若彤说道:“今晚,按照你所学的,將改良母丹炼製出来,不必有太多压力,尽全力去做。” 丁若彤微微点头,眼中闪烁著决心与信心,儘管这是一次巨大的挑战,但她已经不再畏惧。 隨著幽兰泠的宣布,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这对师徒身上。 而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今晚的缘会,將不仅仅是一次炼丹的比试,更是丁家与萧寧之间深厚的师徒情谊的见证。 幽兰泠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宣布缘会正式开始后,场內瞬间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她简单的话语刚落,观眾们的期待与焦虑交织成一片,然而,幽兰泠並没有立即开始介绍比赛內容。 她微微一笑,转头对著台上的二人说道:“接下来,主场將交给你们。” 隨著她的轻描淡写,萧寧站起身,缓步走到一旁,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完全没有受到眾人关注,目光始终专注於丁若彤。 丁若彤没有过多的犹豫,也没有显得慌乱,她平静地站在那里,微微挺胸,双手紧紧握住了台边的丹炉框架。 这一刻,她不再是过去那个低眉顺眼、缺乏自信的女孩,而是一位真正挺立在光辉舞台中央的炼丹师。 她的眼神清澈,透著一股从未有过的坚韧与自信。曾经她的视线常常闪烁不定,不敢直视別人。 但如今,她的眼神平稳而深邃,仿佛已经完全找回了属於自己的力量。 她走向台前的丹炉时,步伐轻盈而坚定。每一步都显得如此从容,仿佛时间也隨著她的步伐放慢了脚步,整个会场的气氛因她的出现而变得更加凝重。 那些曾经看不起她、怀疑她的人,此刻的目光里,不再是轻视与不屑,而是惊讶和期待。 她的姿態轻鬆自如,完全没有以往的拘谨,仿佛早已站在这里无数次,面对的不是挑战,而是她日常的任务。 她站定,双手轻轻放下,目光缓缓扫过四周。没有任何怯意,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她的目光中,只有一个目標——成功。 她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只有丹炉和她之间的无声对话。 “她……” “她的气质,怎么变得这么成熟?” “你看她的眼神,果然不一样了。” “她的步伐,不再踌躇,仿佛完全放下了曾经的束缚。” “难道这就是面具公子所说的心境突破?” “她真能行吗?看她现在的模样,真是与之前完全不同。” 场下的议论声一阵接一阵,观眾们都惊讶於丁若彤的转变。这个曾经有些羞怯、畏惧目光的女孩,今天的表现,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她……真的变了。” “从一个害怕失败、心存顾虑的人,到今天如此自信从容,简直是脱胎换骨。” “能在面具公子的指导下取得这样的突破,真是不可思议。” 每个人都开始转变对丁若彤的看法,不再是那个曾经被忽视的女孩,而是一位能够站在这片舞台上与任何人竞爭的炼丹师。 她的步伐稳重,脸上带著自然的微笑,身姿高挑,完全没有过去那种无力和忧虑。站在那里,她的存在就像一颗闪耀的星辰,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 而萧寧依旧站在台旁,安静地看著一切发生。他没有言语,也没有做出任何干预。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丁若彤身上,他所做的,只是將一切交给了她。 “她的举止,真是变得落落大方。” “她的眼神,不再闪烁,而是充满了坚定和自信。” “从她的步伐,到她的眼神,都有一种从未见过的力量。” “真是没想到,几天的时间,她竟然能从一个几乎不敢站在眾人面前的人,变成了今天这样自信的炼丹师。”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我记得的丁若彤,而是一个能够代表自己,甚至代表家族荣耀的人。” 每个人都在惊嘆她的变化。 丁若彤仿佛变了一个人,几天的时间,短短几日,竟让她从一个不被看好的炼丹师,蜕变成了一个稳如磐石、镇定自若的炼丹师。 她的转变,似乎给了台下的所有人一剂强心针。 她站在那儿,目光坚毅,仿佛一切的恐惧与疑虑都不再属於她。她的举止更加优雅、从容,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充满著一种不言而喻的力量。 “我怎么突然觉得,这次她会成功。” “我看她眼中的决心,像是已经做到了无所畏惧。” “她不再是那个看上去总是充满不安的女孩,而是一个真正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炼丹师。” 萧寧看著丁若彤的转变,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儘管他依旧没有露出丝毫的表情,但那种隱含的自信,正是他对丁若彤最好的肯定。 他知道,丁若彤的突破,才是今晚最值得期待的东西。 她终於找回了自己,找到了属於自己的位置。 此时,场內的气氛依旧紧张而期待,大家都在等待丁若彤的下一步行动。 她的每一个举止,仿佛都在向他们证明——她的改变,真的能够撼动整个炼丹界! 而这一刻,萧寧站在一旁,完全信任她,让她完全主导这个过程。 她的转变,意味著她已经准备好走上这条属於她自己的道路,且无所畏惧。 第557章 炼丹准备! 场中,丁若彤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四周的观眾愈加震惊。 她的自信,稳重,甚至是她站在炼丹台前的每一丝气质,都与几天前那个紧张的小女孩截然不同。 丁家这边,长老们坐在主座上,神情凝重,却透著一股无形的期待和担忧。 “这……这是若彤?” “她真的是我们家族的那个女孩吗?” 一位年长的长老轻声自语,眼中充满了惊讶。 “她的变化太大了。”另一个长老也轻声道,“几天前她还显得那么胆怯、不自信,哪会有现在的从容与自信?” 丁方山坐在主座上,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面具公子不愧是面具公子。”丁方山轻声道,“短短几天,他教会了若彤什么。” “她……她完全不是那个我们曾经认识的女孩了。” “她的气质变了,眼神变了,举止也完全不同。” “不愧是面具公子,真是令人钦佩。” “面具公子真是不可思议,他不仅让若彤的炼丹技艺有了飞跃,更是在她心境上进行了塑造。” 丁方山看著台上的丁若彤,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既是惊嘆,又是欣慰。 “这孩子,真是能耐得住寂寞,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內进步得这么多,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的改变,似乎也能给我们丁家带来一次真正的崛起。” 在大厅里,长老们的议论声渐渐匯聚成一片,大家都被丁若彤的表现所震撼。 “若彤真的能成!她这一站,足以证明我们丁家也有不容忽视的力量。” “而面具公子……”另一位长老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崇敬,“面具公子真是不可一世的高人,传授他的方法,绝非普通人能够理解。” “真不愧是面具公子,短短三天,他就让丁若彤从一个不被看好的炼丹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她今晚成功炼製出改良母丹,那整个丁家都能藉此腾飞。” 在一旁,丁秋辞静静地站著,目光不离丁若彤。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的心中,也充满了震撼和欣慰。 他一直觉得丁若彤无法超越自己,但今天,看到她如此稳重自信的表现,心中已经没有任何自大的想法了。 “她……真的能行。”丁秋辞心中默默道,他眼中的自信不再是对自己的固守,而是对丁若彤的认可。 在丁家人心中,丁若彤的转变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惊喜,曾经那个略显羞涩的女孩,已然成为了如今这个台上闪耀的炼丹师,仿佛脱胎换骨般的蜕变。 而这一切,都归功於那位神秘的面具公子。 与此同时,楚家这边,同样瀰漫著一股复杂的气氛。 “她……变了。” “她真的是丁家那个女孩吗?” “我记得几天前,她还是那么畏畏缩缩,甚至有些无法自信地站在人群中。现在,看她那目光,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楚家的长老们互相对视,眼中满是震惊,“难道她真得到了面具公子的真传?” “面具公子?” “没错,听说这几天丁若彤得到了面具公子的亲自指点,这短短几天的时间,真让人难以想像。” “那个面具公子,果然不凡。” “他能够在短短三天內,將丁若彤从一个无足轻重的炼丹师,变成如今自信从容的样子,真不愧是神秘的面具公子。” 楚家的长老们纷纷点头,內心的震撼难以言表。 “不得不说啊,这面具公子的確不是我们能比擬的。” “这个年轻人,真是天才中的天才。” “如果他继续指点丁若彤,她绝对能够突破自己,甚至成为一位顶级炼丹师。” 此时,整个楚家的高层都不再关注其他任何事情,目光都集中在了丁若彤的身上。 而站在一旁的幽兰泠,也微微侧头,看了看台上丁若彤的一举一动,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讚许。 她心里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丁若彤的进步,不仅是对丁家荣耀的提升,也是在这一场炼丹竞赛中,给她自己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面具公子果然非同凡响。”她低声道,眼神中透著一丝复杂的神色。 “我真没想到,这个从未露脸的人,竟然能让丁家这位不起眼的炼丹师,展现出如此强大的自信和气度。” 就在此时,台上的丁若彤终於抬头,目光扫过四周,她的眼神不再闪烁,毫不迴避。 她的目光直接与萧寧交匯,眼中闪烁著从容不迫的光芒,似乎在用眼神向他传达一种默契:她已经准备好了。 萧寧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肯定。 此时的丁若彤,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依赖他指导的女孩,而是一个可以独立面对挑战的炼丹师。 “真是令人钦佩。” “她已经完全摆脱了从前的桎梏,成为了一个成熟的炼丹师。” 人群中不时传来这样的议论声,所有人都被丁若彤的变化震撼,也更深刻地理解了面具公子传授给她的不仅仅是技艺,更是一种心境上的蜕变。 她站在那里,不仅代表了丁家的荣耀,更代表了她自己的成长和蜕变。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面具公子那不为人知的辛勤付出。 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丁若彤身上,充满期待,同时也有著一份深深的敬畏。 “她,已经超越了我们所有人的想像。” 在丁家这边,除了丁秋辞,其他几位年轻一代的丁家子弟早已聚集一处,他们正在低声交谈,目光不时地扫向台上的丁若彤,眼中满是不屑与怀疑。 三天前,他们曾悄悄在一旁观察过萧寧对丁若彤的教学。 那些基础的炼丹技法,简直是他们这些年轻弟子每天练习的內容,而萧寧居然拿这些来教丁若彤。 “嘖,真是笑话。” “我真不明白,面具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让她练这些最基础的东西,能炼製出改良母丹吗?简直是异想天开。” “还自信满满的站在这里,真以为自己能行?” 他们的声音轻轻传来,带著几分嘲笑和冷嘲热讽。 看著丁若彤那淡定从容的样子,几位年轻弟子的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轻蔑。 “我就不信,三天的时间能让她改变成什么样子。” 一位年轻弟子冷笑著道,眼中带著明显的轻视,“炼丹的手法,最基本的东西都没学好,能炼製出什么高阶丹药?” “对,练习基础技巧三天,怎么可能突破,练成改良母丹?我倒要看看,她能练出什么来。”另一个弟子也附和道,显然不以为然。 “她不过是在故作镇定罢了。” “看她现在的样子,简直是在自我安慰,自己也许都不信能成功。” 他们言语间没有任何掩饰的质疑和轻视,显然觉得丁若彤的进步不过是浮云,根本无法与真正的天才相比。 几位年轻弟子虽然並不敢当面质疑丁秋辞,但他们的眼中依然流露出浓浓的怀疑。 毕竟,丁秋辞是家族的天才人物,作为家族的未来顶樑柱,他自信地表示对丁若彤有信心,他们自然也不会公然反对。 但在他们看来,丁若彤的成功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若她真能成功,倒是可以一展风采。” “不过,这机率实在太低了,大家还是別抱太大期望。” 他们低声討论,虽然不敢过多发声,但从他们眼中透露出的轻蔑和不屑,已经足够证明他们的看法。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若她真的失败了,这面子该怎么收拾?”其中一位年轻弟子轻笑著道。 他们的声音虽然轻,但却足以让在场的人感受到他们对丁若彤的不屑,甚至对她的失败充满了期待。 毕竟,丁若彤的炼丹手法从来没有给他们带来过惊艷,虽然萧寧的指导让她有所进步,但要在改良母丹这种高难度的丹药面前取得突破,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在楚家,大厅里也聚集了不少人。 家主楚南岳和几位长老正在討论丁若彤今晚的表现和成功的可能性。 “若她今晚能成功炼製改良母丹,那简直就是奇蹟。” “可惜,成功的机率太小,几乎微乎其微。” 楚南岳坐在主座上,目光深沉地望向场內,“她的天赋並不突出,而且炼丹手法也远远不如丁秋辞。” 几位长老纷纷点头,显然他们对丁若彤的成功机率並不抱太大希望。 “她这几天的进展,我们也有所耳闻。” 一位长老缓缓说道,“面具公子確实给了她一些指点,但就算调整了心態,炼丹手法的提升,三天时间显然不足以弥补她之前的不足。” “她的炼丹水平虽然有所提高,但毕竟底子太薄弱。”另一位长老也说道,“改良母丹这种难度极高的丹药,若非顶尖的炼丹师,很难炼製成功。” 楚南岳沉默片刻,低声道: “三天时间能调整心態,但若想在技巧上有质的飞跃,几乎是不可能的。她曾展现出来的实力,实在是差强人意。” “再加上改良母丹本身的难度,丁若彤能成功的机率,低得几乎可以忽略。” “如果她失败了,丁家不仅会丟脸,恐怕连面具公子也会因此受影响。” “我们对她並没有太大期望。”其中一位长老说,“毕竟,她的天赋与技巧,远不如丁秋辞。即使得到了面具公子的指点,也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完成蜕变。” “所以,我觉得她成功的机率,实在是太低。” 另一位长老补充道,“她的潜力和天赋,虽然在丁家年轻一代中勉强算得上是可塑之才,但和改良母丹这种级別的丹药相比,仍显得力不从心。” 楚南岳点了点头,眼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嘆息。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去试试吧。”他轻声说道,“至少她能有机会证明自己,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还是把期望放低一些,免得最后失望。” “確实,三天的时间,最多只能调整她的心境,炼丹的基础技术,短短三天绝对无法改变。” “但无论如何,今晚丁若彤的表现,註定会成为她的转折点。” “若她能够成功,那么整个神川大陆的炼丹界,也必定会因她的崛起而震动。” 儘管楚家內部有一些不安和担忧的声音,但整体来说,更多的是对丁若彤的失败持有高度的预期。 对於楚家来说,丁若彤的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虽然背靠丁家,但其天赋与实际表现,依旧远远不及丁家真正的天才——丁秋辞。 “从她的表现来看,成功的机率真的微乎其微。” “毕竟,改良母丹的炼製难度实在太高,即便是许多顶级炼丹师都未必能够轻鬆炼製成功。” “若她失败,丁家恐怕也无法给我们提供太多的惊喜。” 楚南岳与长老们的討论在继续,而他们的观点也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个结论——丁若彤成功的机率几乎没有。 这一夜,註定不会平静,尤其是对於丁家和楚家来说,这场炼丹会无疑是他们的考验。 而丁若彤的表现,將在某种程度上决定她的未来,也將对整个家族的命运產生深远的影响。 …… 隨著幽兰泠的声音在会场中迴荡,她的宣布犹如一声震雷,瞬间打破了所有的寂静。 “炼丹,即將开始。由丁若彤自行准备药材,点火开炉。” 隨著话音落下,整个场馆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激烈。 所有观眾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丁若彤身上。 她將独自一人面对这场关乎家族荣誉的挑战,而她所要炼製的,不是普通丹药,而是极为难度高的改良母丹。 丁若彤的身影在眾目睽睽之下,开始变得异常清晰和坚定。 她的双手轻轻动了动,仿佛做了一个短暂的准备动作,然后缓缓地走向了准备好的药材架。 她並没有立刻开始,反而是站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让自己进入到一个最为放鬆的状態。 过往的杂念,过往的疑虑,已经远远被她拋在了脑后。 此刻,站在舞台上的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不自信、畏畏缩缩的女孩,而是一个能够从容应对一切的炼丹师。 她轻轻低下头,目光扫过每一样药材,她不急,也不慌。 药材、研磨器具、药粉、火候——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变得格外清晰。 她的手指微微抖动著,却也始终稳稳地控制住每一个动作。 她开始清理和检查每一种药材,动作精准而迅速。 每一次的揉捏、洗摘、研磨,都没有一丝的拖沓,每一个细节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曾经的丁若彤,连这样的准备工作都会感到不安和不自信,但今天,她在舞台上展现出来的,不仅仅是炼丹技艺,更是一种力量与自信的体现。 她將每一种药材按照规定的顺序一一摘取,眼神中不再闪烁,而是清晰且坚定。 当她的手指从药材中掠过时,那种控制与精確,几乎是无人能比的。 她已经不再需要任何指点,而是將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聚焦到她身上,甚至连呼吸声也变得微弱。每个动作,仿佛在证明她的改变。 她的手指轻巧地拿起研磨器,轻轻放入药材,將药材捣磨成粉末,动作极其流畅,宛如练习多次的老手。 每一下捣击都轻柔而精准,没有一丝杂乱的动作,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经过无数次的锤链,力与巧的平衡,几乎达到了完美。 “她……已经完全不同了。” “你们看她的动作,那简直就像是一个已经磨练了多年的炼丹师。” “她怎么变得这么快,简直不像是短短三天的时间能达到的。” “面具公子的教导,真的是太有效了。” 台下的议论声纷纷响起,许多炼丹师看著丁若彤的动作,都不禁露出一丝钦佩和惊讶。 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带著一种由衷的讚嘆。 这种从容不迫的动作,不仅是对炼丹技艺的掌握,更是对心境的完美詮释。 丁若彤从未表现过如此冷静与自信,现在的她,完全掌控了自己的节奏,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她將研磨好的药材一一分类,熟练地放入准备好的器具中,轻轻將其放在一旁,再次开始检查其他的药材。 这一次的她,显然已经找到了她真正的节奏。 她每一个动作都带著从容不迫的气度,既没有一丝的急躁,也没有过多的拖延。 就连她的步伐,仿佛也有了某种节奏感,每走一步都显得尤为坚定。 药材准备工作接近尾声,她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已准备好的药材,接著调整了位置,开始將它们有序地排列在丹炉前。 她的眼中有光,仿佛丹炉与她之间有著某种默契,隨著她的每一个动作,丹炉似乎也开始微微响应。 她轻轻伸出手,稳稳地拿起火摺子。没有丝毫犹豫,火焰燃起。 “她不再是那个从前连点火都小心翼翼的女孩。”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沉浸在炼丹的过程中,心境如此沉稳,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真不敢相信,她之前还显得那么紧张和不自信,短短三天,她怎么就能这么沉著冷静。” 台下的议论声又一次响起,所有人都为丁若彤的转变所震撼。 曾经的那个笨拙、拘谨的女孩,今天,已经站在了这个舞台上,成为了眾人瞩目的焦点。 她点燃火摺子,將火焰轻轻调节至理想的温度,然后將火焰安放在丹炉底部。 那一刻,火光映照在她的脸庞上,带著一丝清冷的光泽。 她的目光专注而沉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远去,剩下的,只有她和丹炉之间的无声对话。 她的动作再次变得熟练而精准,火候控制得恰到好处,手指不急不缓地调整火焰的强度,丹炉的底部渐渐传来温暖的气息。 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丁若彤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从容不迫的气度,仿佛她已经不再是那位等待他人指点的学徒,而是一个真正的炼丹师,拥有完全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 台下的观眾目不转睛,许多年轻的炼丹师甚至忍不住暗暗吞咽口水,心中对丁若彤的转变充满了敬畏。 她的自信和从容,已经超越了他们的想像。 “她……已经准备好了。” “这一刻,她完全不再是曾经那个紧张不安的女孩,连这些小动作都做得如此完美。” “真的是大变样,丁若彤果然不负眾望。” 就在这个时候,丁若彤终於站定,微微抬头,目光坚定而从容。 她环顾四周,缓缓开口:“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炼丹了。” 她的声音並不高,但却充满了力量,仿佛一股无形的气场在她周围形成。 她站在那里,目光如剑,气质与她的动作相得益彰,仿佛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与从容。 这一刻,所有人都为之一震,许多人甚至感到心跳加速。 丁若彤的变化太过于震撼,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短短几天时间內完成的。 她的改变,不仅仅是炼丹技艺上的提升,更是一种心境的飞跃,她已经从那个不自信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能够独立面对一切挑战的炼丹师。 在她平静而坚定的目光中,所有的怀疑与不安似乎都消失殆尽,只有对成功的信心与决心。 此刻,丁若彤站在那里,完全掌控了整个局面。 她的从容,彻底打破了所有人的猜测与质疑,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而她也没有丝毫的退缩,只有坚定的信念和无畏的心態。 她准备好了,接下来的一切,都將由她自己掌控。 隨著丁若彤的声音在空气中迴荡,周围的气氛愈加凝重,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胭脂湖的夜风微微拂过,带著些许凉意,轻轻掀起了场地上的帐篷边缘,拂动著那一片片精致的灯,透过轻薄的灯罩,映射出斑驳的光影,柔和却又充满神秘。 四周的空气瀰漫著草木和药香的气息,而台上,那些细碎的光点在丁若彤站定的瞬间,仿佛为她而闪烁。 第558章 十七位药材! 幽兰泠站在中央,目光扫视四周,隨即她微微一笑,声音如同一阵风般清脆,传遍了整个场地:“炼丹,正式开始!”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在了丁若彤身上。 场地內原本就因为即將展开的炼丹大会而充满紧张与期待,而此刻,隨著幽兰泠的宣布,气氛达到了巔峰。 每一双眼睛都紧紧盯著台上的丁若彤,期待她的每一个动作,仿佛她將要开启一场註定震撼全场的表演。 丁若彤站在丹炉前,她的目光清澈且坚定,整个身躯仿佛都散发著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既平静又有力量。 她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稳稳地站在那里,慢慢地深吸一口气,调整著自己的心境。 台下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每一个人都屏息以待,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几天前,丁若彤或许还会因为这种密集的注视感到不安和紧张。 但今天的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脸上带著从容的微笑,仿佛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畏惧失败的女孩,而是一个能够从容应对一切的炼丹师。 她轻轻低下头,目光扫过每一样药材,她不急,也不慌。 药材、研磨器具、药粉、火候——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变得格外清晰。 她的手指微微抖动著,却也始终稳稳地控制住每一个动作。 她开始清理和检查每一种药材,动作精准而迅速。 每一次的揉捏、洗摘、研磨,都没有一丝的拖沓,每一个细节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曾经的丁若彤,连这样的准备工作都会感到不安和不自信,但今天,她在舞台上展现出来的,不仅仅是炼丹技艺,更是一种力量与自信的体现。 她將每一种药材按照规定的顺序一一摘取,眼神中不再闪烁,而是清晰且坚定。 当她的手指从药材中掠过时,那种控制与精確,几乎是无人能比的。 每一次的研磨,都透露出她对药材的深刻理解与把控,仿佛每一粒药粉的细腻程度,都是她心中早已计算过的结果。 “她的动作……太熟练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从容自信,简直让人无法想像。” 台下的议论声悄然响起,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钦佩。 眾人完全没有想到,丁若彤不仅仅在心態上做到了放鬆与自信,就连炼丹技巧上的表现,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她捏起药材,轻轻放入研磨器中,动作极为精准,仿佛她的手指与药材之间有著某种天然的默契。 每一次的研磨,都透露出她对药材的深刻理解与把控,仿佛每一粒药粉的细腻程度,都是她心中早已计算过的结果。 “她……已经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指导。” “看她现在的样子,简直像是一个已经登峰造极的炼丹师。” 人群中的討论声愈发热烈,台上的丁若彤每一次的动作,都让他们更加震撼。 曾经那个看似普通的女孩,如今展现出的一切,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她没有急於完成某个步骤,而是逐一检查每个细节,將每一种药材、每一份粉末,都精確地投放到丹炉中。 她的一举一动,看似简单,却都带著不可忽视的力量和深度。 不时有观眾低声议论著,“这真的是短短三天的时间,丁若彤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吗?” “她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完全不再是那个畏首畏尾的女孩。” “面具公子的教导,果然不是简单的东西。” 台下的炼丹师们也纷纷露出了讚嘆的目光。 许多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曾经看似普通的炼丹师,他们意识到,这个女孩或许远比他们想像的要强大得多。 她点燃火摺子,將火焰轻轻调节至理想的温度,然后將火焰安放在丹炉底部。 那一刻,火光映照在她的脸庞上,带著一丝清冷的光泽。 她的目光专注而沉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远去,只有她和丹炉之间的无声对话。 她的动作再次变得熟练而精准,火候控制得恰到好处,手指不急不缓地调整火焰的强度,丹炉的底部渐渐传来温暖的气息。 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丁若彤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从容不迫的气度,仿佛她已经不再是那位等待他人指点的学徒,而是一个真正的炼丹师,拥有完全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 “她……完全放鬆了自己,心境真的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 “你们看她现在,完全是一个炼丹大师的气质,眼神中没有一丝杂念。” “真是不敢相信,几天前她还那么不自信,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完成如此惊人的蜕变。” 人群中的討论声再次响起,大家都开始低声议论,不由自主地被丁若彤的变化所吸引。 每个人都开始感受到,这个曾经的“普通女孩”,今天展现的自信和技巧,已经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她的火候渐渐稳定,动作依然稳健而嫻熟。 每一次投放药材,她的眼神专注如初,每一次调整火候,她的手指轻盈有力,仿佛每一丝气息、每一寸热度都能精准掌控。 台下的观眾已经完全沉浸在丁若彤的炼丹过程之中,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她身上,仿佛这一刻,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她……真的能行。” “我开始相信她能炼成了,至少她的气质和举止都已经完全不同。” “看她如此从容,简直不像是短短几天內就能掌握的技艺。” 丁若彤的动作越来越流畅,整个人完全融入到炼丹的过程之中。 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优雅,而这种优雅並非与生俱来,而是她无数次的努力和练习后,才逐渐养成的內在气质。 她终於站定,目光环视四周,隨后平静地宣布:“我要开炉了,起火。” 她的声音清晰、坚定,带著一种无法忽视的力量,仿佛她的每个字都能穿透所有的怀疑与不安。 台下的观眾顿时一片寂静,所有的议论声和杂音都在这一瞬间消失。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著她的下一步。 “面具公子真是教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弟子。” “几天的时间,她竟然能从一个不被看好的女孩,变成如今这样从容镇定的炼丹师。” “我开始相信她能够成功了。” “从她的一举一动来看,她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开始渐渐意识到,丁若彤的进步远超他们的想像,几天时间的蜕变,简直让人无法置信。 她的改变,不仅仅是炼丹技艺上的提升,更是一种心境的飞跃,她已经从那个不自信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能够独立面对一切挑战的炼丹师。 丹炉中的火焰已经开始微微跳动,丁若彤站在炉前,深吸了一口气,专注地凝视著炉中的药材。 她的双手依旧稳如泰山,动作不急不缓,每一次投放药材都显得那么精准,仿佛她的每一个动作早已通过无数次的练习,成为了身体的本能。 然而,此时此刻,整个胭脂湖的缘会现场,却充满了紧张与不安的氛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盯著她,尤其是围绕改良母丹的討论,已然达到了顶点。 “她……已经投放了十四味药材了。” “十四味,已经超出了不少炼丹师的极限,但这还只是母丹的一部分。” “十五味药材,那大概就是她的极限了吧?” 不少炼丹师的心里都在打著小算盘,眼中闪过一丝不自信。 儘管丁若彤的表现比以往都要更加从容和自信,台下的许多人,仍然无法真正相信她能够成功。 毕竟,改良母丹的难度,是无数炼丹师望而却步的。 母丹的炼製所需药材多达二十三味,且每一种药材的配比和投入的时机都极为关键,稍有差池,便可能失败。 “这已经是一个极其艰难的挑战了。” “前面十三味药材的投入,她做得还算好,但接下来的十味药材,恐怕会让她陷入困境。” “我看她最多能炼製十五味药材,剩下的八味,恐怕就不行了。” 不少观眾窃窃私语,几乎所有人都对她能完成整个母丹的炼製充满了疑虑。儘管丁若彤的从容不迫让人感到震惊,但母丹的难度,远非表面上的从容所能掩盖。 不论丁若彤今天的表现有多么令人惊艷,改良母丹的成功机率依然微乎其微,甚至连一些经验丰富的炼丹师也无法做到。 这个消息早已成为定论,谁也无法打破这道难关。 “她不可能成功的,除非她真的突破了某种常规。” “十五味药材,最多到这了。” “这也是她的极限了,剩下的,根本无法继续。” 这些议论声越来越响亮,许多人开始摇头嘆息,甚至有人已经不再关注台上的丁若彤,而是转身去与身边的人交谈,放弃了对她能否炼成的关注。 而丁若彤並未受到这些杂音的影响。 她依旧保持著无比冷静的状態,继续注视著丹炉中的每一个变化。她並没有匆忙,也没有急於操作,而是以一种从容的节奏继续著她的炼丹过程。 她已经投放了第十四味药材,药材投入的瞬间,她的目光依然锐利而专注,双手轻盈地操作,仿佛每个药材的投放都成为了一个细小却重要的步骤。 此时的她,像是完全融入了炼丹的世界,心中只有炉中升腾的药香与火光,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已远去。 她的双眼闪烁著坚定的光芒,每一次的调整火候,都如同她內心波澜不惊的情感流转,准確无误。 虽然台下的声音已经开始低沉,有些人开始议论她最多只能投放十五味药材,但她的內心依然坚定,仿佛对一切的猜测与质疑都不曾听见。 “她……完全没有急躁。” “她依然那么从容,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外界干扰。” “看得出来,她已经融入了这场炼丹的挑战。” 儘管外界的质疑声依旧没有消停,但一些眼光敏锐的炼丹师和观眾却已经感受到丁若彤的不凡。 她的举动依旧镇定,而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一位老练的炼丹师,每个细节都掌控得滴水不漏。 她已经投放了第十四味药材,距离二十三味所需的药材已经只差九味了。 每投放一味,成功的机率似乎变得更加渺茫,然而,丁若彤的动作依旧没有一丝的动摇。 她不急於求成,也不为外界的怀疑而感到焦虑,反而越加沉著。 台下所有的目光,依旧集中在她身上,有人仍然心存疑虑,有人开始悄然改变看法,开始重新审视她的能力。 但不论台下怎样议论,丁若彤依旧只是在不断投放药材,动作稳定而流畅。 她眼中的火焰隨著她的指引渐渐旺盛,而丹炉內的药香也越来越浓郁,仿佛正在经歷一场无法预料的转折。 “我没想到她的心境已经完全达到这个层次。” “她已经完全放下了所有杂念,连投放药材都那么精准。” “即使是面对这么多药材,还是能控制得如此稳定。” 观眾们渐渐被她的表现所折服,最初的质疑和不信,现在变成了讚嘆和尊敬。 即使他们依然觉得她成功的机率微乎其微,但此时的丁若彤,已经不再是那个被看轻的女孩,她的自信和镇定已经让所有人改变了看法。 “她能做到吗?” “她究竟能不能炼成?” 这些问题依旧迴荡在每个人的心头,然而,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丁若彤的表现已经让所有人重新审视她的潜力与力量。 就在此时,丁若彤毫不犹豫地拿起了第十五味药材,轻轻投放进了丹炉中。 她的眼神更加专注,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虽然她知道,这一场挑战才刚刚开始,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心中满是坚定。 她没有再去想其他的事情,只专注於当前的任务,专注於每一个药材的投放与火候的调整。 她知道,接下来,无论成功与否,她都將全力以赴,因为这是她为自己、为丁家,乃至为面具公子萧寧所做的承诺。 “十五味药材,已经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期……” “她能否继续?” “今晚,她必定会给我们带来一个惊喜!” 在眾人的眼中,丁若彤已经不再是那个容易被忽视的小女孩。 即便她最终无法成功,她的表现,也已经贏得了足够的敬意。 她的每一步,每一滴汗水,似乎都凝聚了她从未放弃的决心,而这一点,才是所有观眾最为震撼的地方。 丹炉旁的火焰愈发明亮,药香渐渐充盈整个空间,浓郁的气息瀰漫开来。 丁若彤站在炉前,神情平静,眼神专注,丝毫没有因为外界的议论与压力而產生一丝动摇。 她的手指轻轻一挥,又將第十六味药材精准地投放进了丹炉中。 那一瞬间,药材与火焰的接触迅速激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药香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丁若彤的动作依旧稳重且精准,仿佛她已经对每一个细节了如指掌。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丹炉中移开,眼中闪烁的光芒透出一丝自信。 “第十六味药材投放完成。” “她的动作太流畅了,根本看不出任何犹豫。” 台下的观眾们开始低声討论,许多人已经开始为丁若彤的稳定与冷静感到震惊。 即便是那些一开始並不看好她的炼丹师,也在她每一次精准的动作后,逐渐改变了看法。 “她的每个动作都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练习,简直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炼丹师。” “没错,她的稳定和精確,已经超越了大多数炼丹师。” 儘管如此,第十六味药材的投放並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毕竟这只是她继续前进的一步。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尤其是接下来的第十七味药材。 “接下来,第十七味药材。” 丁若彤没有丝毫迟疑,轻轻地从药材盒中取出了第十七种药材。 她的双手稳如泰山,动作虽然轻盈,却没有一丝的拖沓。 她仔细地观察药材的状態,將它缓缓投放进丹炉。 药材与炉內的火焰接触的瞬间,一阵轻微的震动传出,空气中迅速瀰漫出浓烈的药香。 不同於前几味药材的香气,第十七味药材投放后,药香立刻变得更加浓郁,仿佛所有的药材都开始在此刻完美融合。 “成功了!” 台下的观眾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第十七味药材,这个关卡,居然也过了!” “这比预想的要顺利得多!” 他们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儘管他们曾经对丁若彤抱有极大的怀疑,但她现在展现出来的技艺和从容,已经完全顛覆了他们的看法。 对於许多人来说,第十七味药材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丁家家主丁方山曾多次尝试在这个关卡上突破,但每次都未能成功。 丁方山自己亲口承认,自己最多只能投放十七味药材,无法再进一步。 然而,此时此刻,丁若彤投放第十七味药材的举动,显得那么轻鬆和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步骤。 “她……竟然突破了丁方山的极限?” “当年丁方山亲自尝试过十七味药材,失败了,结果她居然这么轻鬆就突破了!” “这也太让人震惊了吧,简直难以置信!” 台下的议论声愈发激烈,许多观眾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曾经对丁若彤不屑一顾的人,此刻已经彻底惊呆。 她不仅仅是完成了別人认为难以完成的任务,更是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出一种从容与冷静,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就在此时,丁家一侧的贵宾席上,丁方山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凝视著台上的丁若彤。 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感波动,然而,那微不可察的眼神中,却掩饰不住一丝震惊与钦佩。 “十七味药材。” “这……这比我当年投放的时候要稳得多。” 丁方山的內心充满了震撼,他从未想过,丁家这个最不起眼的女孩,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达到这个程度。 她的稳重、她的精准,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天赋和悟性。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丁若彤。她的进步,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 不仅仅是丁方山,连丁家的其他长老们也都显得有些错愕。 “她……到底做了什么?” “难以置信,她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居然超越了丁家家主的极限!” “这几天,她到底学到了什么?” 丁家长老们的议论声也在不断响起,许多人都开始重新审视丁若彤。 之前他们认为,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炼丹师,甚至连丁秋辞都能轻鬆超越,但现在,他们的看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会是真的超越了丁方山吧?” 就在这个时候,丁家的一位长老突然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激动与惊讶:“她已经突破了丁方山的极限!” 这个话题在长老席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长老纷纷抬起头,目光紧紧锁定在丁若彤的身上,眼中充满了敬畏与震撼。 “这不可能,丁方山当年亲口说过,他最多只能投放十七味药材,无法再继续了。”另一位长老疑惑地说道,“丁若彤……怎么做到的?” “她这股从容劲,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看来,面具公子的確不是等閒之辈。” 隨著这番话语落下,台下的目光逐渐集中到了站在一旁的萧寧身上。 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这一切的背后,或许正是面具公子的教导与引领。 “面具公子的教导,果然非同一般。” “连丁方山都未曾突破的极限,面具公子教出来的丁若彤,居然能做到。” “如果她成功炼成改良母丹,那她无疑將成为神川大陆炼丹界的一颗新星。” 整个会场的气氛愈加紧张,所有的目光都紧盯著台上的丁若彤。 而此时,丁若彤投放第十七味药材后的成功,几乎已经没有人再质疑她的能力。 她的每一步,都超越了之前所有的预期,她的表现,让所有人开始真正相信,这个曾被低估的女孩,真的可以创造奇蹟。 第559章 被低估的实力! 第十七味药材投放后的药香仍然縈绕在空气中,浓郁的气息犹如一道无形的浪潮,激起了台下所有人的震惊与敬畏。 大家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著台上的丁若彤,眼中充满了惊愕与钦佩。 然而,丁若彤却没有被这些目光所困扰,她依然保持著平静而专注的状態。 她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炼製的过程中,她並不急於任何结果。 她清楚,每一味药材的投入,每一次火候的调整,都只是为了最终的成功,而这个过程,只有专注与心无旁騖才能带来最完美的结果。 “第十八味药材。” 丁若彤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掂起了第十八味药材。 她的动作依旧优雅而从容,似乎一切早已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看了看丹炉中药材的变化,心中已然对接下来的操作心中有数。 她没有急於將药材投入丹炉,而是仔细地观察炉中的药香变化,確保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可能会直接影响丹药的成败。 隨著她的手指轻轻抬起,第十八味药材缓缓投放进丹炉。 那一瞬间,炉中的药气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药香变得更加清新,似乎在短短的一剎那,所有的药材已经在火焰的作用下开始交融。 台下的人们紧盯著丹炉,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紧张的气息。 但丁若彤依然不紧不慢,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没有再去看外界的反应,只专注於自己的炼丹过程。她的动作依旧平稳,手指轻盈地控制著药材的投放。 “她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经过了无数次练习。” “这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炼丹师都要精细得多。” “她现在完全是按部就班,胸有成竹的样子。” 台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许多观眾已经开始对丁若彤的表现產生了深深的敬佩。 她的每一次操作,都让他们意识到,这个女孩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不久后,丁若彤稳稳地投放了第十九位药材,她的动作依然没有任何拖沓,流畅得仿佛与丹炉中的火焰合二为一。 “这……这不可能!” “她已经完成了第十九位药材的投放,距离二十三味药材只剩下四味了!” 台下的討论声再次响起,眼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震惊。 眾人开始意识到,这个看似平凡的女孩,居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內,完成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从容的炼丹师,每一步操作都显得那么轻鬆自然,仿佛她早就知道每一步的结果。” 不论是台上的还是台下的观眾,几乎所有人都被丁若彤的冷静与精准所震撼。 每一次药材投放后,炉中的气息似乎都变得更加稳定,药香瀰漫开来,逐渐匯聚成一股浓郁的气流。 丁若彤投放第十九位药材时,药香再次达到了新的高潮。 她低头观察著丹炉中的变化,眼中闪烁著细致的光芒。 每一丝微妙的变化,她都能感知到,而她的手指已经开始不自觉地调节火候,火焰变得愈加温和,恰到好处。 “她的气质,简直像是一位已经登峰造极的炼丹大师。” “我以前从未见过如此从容不迫的炼丹师,简直完美。” “第十七味药材,已经是丁家家主丁方山也曾尝试过的极限,然而她却轻鬆跨越了这个关卡,甚至连十九位都这么简单?” 台下的观眾开始为丁若彤的表现感到不可思议,很多人都开始重新审视她。 这几天的蜕变,仿佛让她从一个普通的炼丹师,变成了一个掌握炼丹奥秘的高手。 当第十九位药材顺利投放后,所有人都开始屏息以待。 台下的气氛愈发紧张,大家都在期待著她的下一步。 而丁若彤,依然保持著那份从容,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焦虑,反而带著一股篤定与平和,仿佛这一切的难度都不曾对她构成任何威胁。 “她……似乎根本不觉得紧张。” “她投放药材的时候,动作简直流畅到极致,仿佛是最熟练的炼丹师。” “她现在已经开始投入第二十位药材了,距离二十三味药材只剩下三味,难道她真的能够成功?” 隨著第十九味药材的顺利完成,丁若彤並没有停下,她的动作依然流畅。 她轻轻取过第二十位药材,毫不犹豫地將它投放进丹炉中。 这一次,她的动作甚至比之前更加轻鬆,仿佛她完全掌握了炼丹的节奏。 台下的观眾依旧紧紧关注著她的每一举动,然而丁若彤的表现,已经不再是她自己所感知到的局限,而是完全进入了一种与外界脱节的状態。 她的心境早已远离了台下的目光,早已超越了那些先前的质疑与不安,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她手中药材的精妙调和。 “她……真的是如此轻鬆?” “第十九位药材过了,她居然还那么从容,完全没有任何不稳定的跡象。” “她投放第二十位药材时的稳定与精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台下的震惊与惊嘆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凝聚在丁若彤身上,仿佛她的一举一动决定著接下来所有人心中的猜测和期待。 她的动作愈发稳健,每一次投放药材,都仿佛在这巨大的舞台上演绎著一场完美的乐章。 她与炉中的火焰,与丹药之间的交融,仿佛每一粒药粉的爆发与吸纳,都展现出她对炼丹的独到理解。 “她做到了。” “她的从容,早已超越了我们的想像。” “她的每一步都那么完美,几乎没有丝毫错误。” 台下的观眾中,开始有一些声音变得低沉,他们已经不再怀疑丁若彤的能力。 她的表现已经让他们彻底改变了看法。 无论她最终是否能成功炼製出母丹,她所展现出来的冷静与精准,已经足以让所有人折服。 “二十味药材,完成!” 她轻声自语,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她自己都已经完全沉浸在这场炼丹的过程中,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在她的眼中,世界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丹炉中的药香与火焰。 她投放的第二十味药材已经完美融合,药香充盈著空气,温暖的气息轻轻地拂过每一位观眾。 此时,台下的所有人,都已经完全屏息凝视,等待著最后的突破,等待著她將如何完成这场空前的挑战。 楚家这边,气氛凝重而紧张。 长桌前,楚家家主楚南岳与几位长老坐在一起,眼睛死死盯著场中的画面,尤其是那个投放药材的女孩——丁若彤。 原本,在楚家的人看来,丁若彤不过是丁家一个普通的炼丹师, 她的资质在整个神川大陆的炼丹师中,都没有什么特別突出的地方。 她的炼丹技艺虽有一些进展,但与家族中的其他顶尖天才相比,差距依然明显。 而且,三天的时间,不可能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所以,当他们得知丁若彤会代替面具公子萧寧炼製改良母丹时,楚家高层最初的反应便是质疑。 虽然面具公子萧寧自带传奇色彩,但丁若彤能否顺利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依然让他们觉得没有信心。 然而,当他们看到丁若彤从容地投放第十六味药材时,大家开始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已经投放了第十六味药材,火候控制得如此精准!” “这不可能吧?她的手法,已经比许多中级炼丹师还要熟练了!”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长老们开始窃窃私语,显然,他们对丁若彤的表现感到惊讶。 有人开始打破心中的偏见,重新审视眼前的情况。那些一开始根本不看好丁若彤的长老们,也不禁开始对她產生了新的兴趣。 楚南岳一直保持著严肃的神情,眼神深邃,他並不轻易表露情感。 然而,隨著丁若彤的每一次精准投放药材,他的眉头微微舒展,目光不自觉地放鬆了一些。 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孩,似乎隱藏著不为人知的潜力。 “她怎么做到的?”楚南岳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家主,您看,丁若彤的表现……”一位长老小心翼翼地开口,目光依旧专注在画面中的丁若彤。 “嗯,我知道。”楚南岳缓缓点了点头,他的眼睛依然紧盯著画面,语气凝重。 “这几天的时间,丁若彤的表现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她已经突破了我们对她的判断,展现出了非凡的稳定性和精准度。” “她是不是提高了炼丹手法?”另一位长老不解地问道。 楚南岳微微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而深邃: “不,三天的时间里,丁若彤的炼丹技巧不可能有天翻地覆的提高,除了她的心態之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的技术本就达到了如今的高度,只是因为过去心態的问题,让她显得有些生疏。” “什么意思?”另一位长老不解地问道。 楚南岳的眼神微微闪烁,缓缓说道: “她的心態从来没有完全放开过,或者说,她在过去的炼丹过程中,始终没有完全释放出她的潜力。” “三天的时间,她並非单纯调整心態,而是通过面具公子的指导,彻底放开了心中的束缚,找回了本该属於她的天赋和技巧。” 话音刚落,长老们都愣住了。 那些之前怀疑丁若彤能否成功的长老们,现在突然意识到,丁若彤的表现並非因为短短三天的心態调整,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有著极高的天赋,只是未曾被发掘出来。 “如果她本来就有这个天赋,那为何之前没人注意到?”一位长老忍不住问道。 楚南岳淡淡一笑: “这正是问题所在。丁若彤的天赋不像丁秋辞那样显而易见,她的进步较为缓慢,给人的感觉也相对普通。” “正因为如此,许多人都低估了她的潜力,认为她不过是丁家中不算出色的炼丹师罢了。” “那面具公子……”另一位长老不禁露出敬畏的表情,“他真是慧眼识英才,居然能在所有人都忽视的情况下,看出丁若彤的潜力,並加以引导。” 楚南岳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沉默片刻,继续说道: “面具公子的眼光,的確令人嘆为观止。在所有人都对丁若彤持怀疑態度时,只有他一眼看出了她身上的潜力,果断地做出了选择。” “如果没有面具公子的指点,丁若彤能够达到现在的水平吗?”长老们继续询问道,语气中充满了钦佩与好奇。 “没有人能预料。”楚南岳的语气带著一丝低沉, “但可以確定的是,面具公子的教导,对丁若彤的成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如今,她的从容与精准,已经让人无法忽视。即便她最终失败,今天的表现已经超越了所有人的预期。” 此时,画面中的丁若彤已经顺利投放了第十九味药材,且每一次的操作都显得如此流畅与精准,台下的观眾也已完全不再怀疑她的能力。 她似乎已经进入了一种完全掌控的状態,炉中的火焰和药材的反应,都在她的引导下顺利地进行著。 “她……真的能成功吗?”长老们依旧难掩心中的疑惑,但同时,他们的语气中不再充满轻视,反而多了几分钦佩和尊重。 “她的成功已经不再是偶然。” 楚南岳深吸了一口气,“她能够成功,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天赋,还有她的冷静、精准,以及她对炼丹的理解。面具公子看中的,正是她这一份难得的沉稳与悟性。” “如果她成功了,那么,面具公子的选择,也將得到最大的证明。” 长老们纷纷点头,纷纷表示对萧寧的敬佩。 “我真是佩服面具公子!” “这次,他的眼光不止是精准,更是让人敬畏!” “如果丁若彤能够成功,那將是面具公子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弟子。” 楚南岳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 “让我们继续观察。” 他轻声说道,目光转向画面中的丁若彤,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深思,“今晚,无论结果如何,丁若彤的表现已经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就在这个时刻,台上的丁若彤將第二十味药材稳稳地投入丹炉中,火焰依然保持著理想的温度,药香依旧瀰漫。 台下的观眾们已经彻底被她的从容与精准所折服。 尤其是那些曾经对她抱有怀疑的人,已经不再质疑她能否完成挑战,而是开始惊嘆她的沉稳与高超的技艺。 “她能够成功吗?” 这问题已经不再是人们的关注焦点。此刻,所有人都开始在心中默默为她祈祷,期待她能够创造出一个属於自己的传奇。 夜色愈发深沉,胭脂湖畔的空气也变得沉闷起来。 广场之上,数千人的目光聚焦在高台上的炼丹炉,每一个人的心都隨著丹炉內翻腾的火焰而起伏不定。 这一刻,没有人再开口,连那些此前一直低声议论、对丁若彤不抱希望的炼丹师们,也不再轻视她。 她已经顺利投放了二十味药材,而现在,她正在投放第二十一味药材。 丹炉之上,火焰翻腾,药香浓郁,仿佛已经到了最巔峰的状態。 然而,所有熟知炼丹之道的人都明白,眼前这一刻,才是最难的关卡。 第二十一味药材的投入,意味著整个炼製过程来到了最复杂、最危险的阶段。 丁家贵宾席上,丁方山端坐在主位,脸色比以往更加凝重。 他的眼睛紧紧盯著丹炉,手掌缓缓收紧,似乎在压制內心的紧张。 “她已经到了极限。”丁方山低声自语,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 坐在他身旁的几位长老也纷纷皱起眉头,他们自然看得出,眼下的局势已经不同於之前的稳步推进。 “从这里开始,仅凭基础的炼丹技巧,已经不足以维持丹炉的平衡了。” “她的控火,已经达到了一种极限状態,再往前一步,如果不能找到更高层次的掌控方式,火焰的温度將会失控!” “没错,接下来的步骤,將是她真正的试炼。” 丁方山没有说话,他的神情格外沉稳,但心中的波澜却不比任何人少。 作为丁家的家主,他对炼丹的理解,自然远超常人。 他很清楚,二十一味药材的投放,看似只是增加了一味药材,但实际上的难度,远超前面所有的过程。 这一阶段,药材之间的药性开始剧烈衝突,若不能及时调整控火,一旦火候失控,整炉丹药便会彻底毁灭。 哪怕她到现在的表现都堪称完美,可是,若没有控火手段,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他缓缓抬头,目光沉沉地望向站在一旁的面具公子萧寧。 “面具公子……究竟有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后手?” 此时,楚家的贵宾席上,楚南岳也注意到了这个关键的变化,他目光微眯,缓缓开口:“看来,这一步,才是真正的难关。” 身旁的楚家长老纷纷点头,表情复杂。 “没错,到了这个程度,普通的控火技巧已经不足以支撑丹炉的运转。” “如果她没有新的手段,恐怕炼丹即將失败。” “可是……她的表现一直这么稳,难道她还留有后手?” 楚南岳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发深邃,紧盯著丹炉的变化。 他承认,丁若彤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但他仍然无法相信,在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她能够掌握如此高深的炼丹技巧。 不止是丁家和楚家,现场的眾多炼丹师也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议论声渐渐响起,许多人开始露出担忧的神色。 “现在的火焰,已经到了极限状態。” “如果她不能控制火候,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她有没有后手?如果没有的话,炼丹已经走到了尽头。” 有些观眾甚至已经开始摇头,虽然他们对丁若彤的表现感到惊艷,但他们依旧不相信,她能在这一刻,拿出足以拯救丹炉的手段。 “如果她失败了,那就说明,面具公子也並非无所不能。” “这已经是极限了,没有新的手段,接下来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也许,她的极限,就是第二十一味药材。” 眾人的议论越来越多,不少人已经开始认为,丁若彤很快就要失败。 然而,与此同时,站在丹炉前的丁若彤,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 她的手依旧稳稳地控制著丹炉的运转,眼中闪烁著坚定的光芒。 她知道,她即將迎来最困难的时刻,但她並未感到恐惧。 她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感受著丹炉中的火候变化。 “要来了……” 丁若彤的目光沉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在一旁的萧寧,则依旧负手而立,神情平静如水。 他的眼神深邃,看著台上的丁若彤,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丝淡淡的弧度。 他很清楚,丁若彤已经走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如果她没有经过自己的指点,那她现在確实已经陷入了死局。 可是,自己既然选择让她炼製这炉丹药,又怎会不给她留下后手? “继续吧。” 萧寧在心中淡淡地说道,目光中透著一丝期待。 他知道,接下来的时刻,將会决定丁若彤真正的成长。 整个缘会的广场上,紧张的气氛越发浓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丁若彤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会发生什么。 没有人知道,她是否真的能够走过这道难关。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被紧紧揪住。 空气仿佛凝固,夜色之下,火光闪烁,药香繚绕,时间仿佛放慢了流动的速度。 而站在丹炉前的少女,依旧沉稳如山,眼神坚定,手掌缓缓抬起,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她,真的还有后手吗?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待答案。 第560章 最后一投! 眼前的丹炉中,火焰隨著药材的不断投放变得愈发炽热,空气中瀰漫著越来越浓烈的药香。 然而,隨著第二十一味药材的投放,丁若彤也步入了炼丹过程中的最复杂阶段。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原本,丁若彤凭藉著稳重的操作贏得了观眾们的惊嘆,但现在的局势却让所有人感到紧张。 第二十一味药材的投入,意味著她已经进入了最危险的境地。失控的火焰,过度的药性反应,都可能导致这炉丹药彻底失败。 “她还会有什么后手吗?” “难道她就没有其他办法?看起来,火焰已经到了极限……” “怎么可能?三天的时间,怎么可能让她在技艺上有所突破?” “她是不是准备投降了?” 围观的观眾们纷纷议论,许多人都开始觉得,丁若彤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的能力,儘管在之前的操作中展现出一定的水准,但此刻却显得力不从心。 只有那些熟悉炼丹之道的观眾,才知道,在这一步,若没有特殊的控火技巧,炼丹几乎就要宣告失败了。 然而,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面具公子萧寧。 他始终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如水,眼神深邃,看著台上的丁若彤,没有一丝波动。 “面具公子怎么看?”有人低声问道。 “他是她的老师,肯定有方法。” “只要面具公子不紧张,应该就能应对。” 然而,萧寧依旧没有回应,他的眼神淡漠,仿佛这一切的焦点和关注都不曾影响他。 即使所有人都盯著他,他依然保持著一贯的平静,似乎在他的眼中,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预料之中的发展。 “他果然是有自信。” “不愧是面具公子,这种情况下依然能保持镇定。” 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回到炼丹的过程,尤其是丁若彤,她此刻站在炉前,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外界压力的影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轻轻放鬆自己。 “控制火候的关键,就在此刻。”丁若彤低声自语,手掌轻轻放在丹炉上,仿佛要感知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她没有停顿,也没有显得慌乱,手中轻轻一转,第一个动作便是她早已熟练的“闻香”。 ——“闻香”绝学,便是她所拥有的第一个炼丹技巧,通过细致入微的药香感知,快速判断药材在炉中的状態。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清澈,仿佛感知到了丹炉中的每一分气息。 隨著火焰的变化,丁若彤的眼中闪烁出一丝明悟。 她知道,接下来的一点微小变化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因此,她必须精確控制药材与火焰的反应。 她轻轻地抬起手,缓缓地將另一种药材投入丹炉。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迅速回忆起她过去对“闻香”的运用技巧。 她曾在面具公子的指点下,领悟了这一技法的真正奥秘。在她的感知之中,炉中的药材与火焰交织的气息渐渐变得清晰,仿佛药香的流动在她的心中勾画出一道道轨跡。 隨著第二十位药材的逐步融入,药香渐渐变得愈加浓郁,丁若彤隨即判断出此时炉內的火候和药性已经达到她心中的理想状態。 她再次鬆了口气,缓缓移开手,准备开始投放接下来的药材。 而这时,台下的观眾们已经屏住了呼吸,许多人已经开始为丁若彤的稳重与精准感到惊嘆。 “她……竟然这么精准?” “这……这到底是什么技巧?” 然而,丁若彤知道,眼前並非真正的难点。她深知,接下来的投放將是最后的挑战,若没有强有力的手段,接下来的操作,火候稍有不慎,整个炼丹就会失败。 她看著丹炉中的火焰,心中默默计算著每一个药材的状態,接著,她再次施展了她的第二个绝学——风门控火。 ——“风门控火”,这是一种利用气流与风的力量来调控火候的技巧。 通过调节空气的流通和引导气流,使得火焰的温度保持在一个完美的范围內,避免火候过强或过弱。 丁若彤的动作依然流畅且稳定,她的手指微微一动,仿佛引导著空气流动。 隨著她的手势变换,一阵温和的微风瞬间环绕在丹炉周围,火焰的波动顿时变得平缓,空气中不再有任何不稳定的气流。 这种技巧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陌生,经过这几天的练习,她早已將风门控火与闻香结合起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炼丹方式。 这一刻,火焰变得温和且稳定,丁若彤眼中的坚定再次闪烁。 她毫不犹豫,將第二十一和第二十二位药材依次投入丹炉中。 隨著每一味药材的投放,炉中的气息变得愈发浓烈,药香瀰漫开来,仿佛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正在悄然凝聚。 而此时,观眾们的注意力也隨之达到巔峰,他们几乎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这场炼丹的最终结果。 “她真的做到了!” “她竟然用两项绝技,成功稳定了火候!” “她就这样投放了第二十一和第二十二味药材,简直太完美了!” 台下的震惊与欢呼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几乎不敢相信,丁若彤居然能在如此复杂的局面下,依旧如此从容自信。 她凭藉著闻香与风门控火,將炼丹过程中的最大困难化解得如此完美。这一刻,所有人的疑虑与不信任,完全被她的表现所打破。 而在贵宾席上,丁家长老们也纷纷睁大了眼睛。 “她……突破了!” “她居然通过控火成功突破了我们丁家家主的极限!” “这……这真是不可思议!” 台上,丁方山面色复杂,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终於明白,面具公子萧寧的眼光,真是精准至极。 “她做到了,真的做到了。”丁方山低声自语,心中已然满是震撼。 此时,萧寧站在一旁,依然保持著那份平静。 他看著丁若彤成功掌控局面,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 “她,已经成功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在这片寧静的氛围中,丁若彤轻轻鬆鬆投放完了第二十第二位药材,而此时,丹炉中的药香已经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火候与药性在她的掌控下,仿佛完美契合。 “她,已经创造了奇蹟。” 隨著丁若彤投放第二十一和第二十二位药材的成功,丹炉中的药香愈发浓郁。 温和的火焰轻轻舔舐著药材,空气中瀰漫著微妙的气息,仿佛一场奇蹟正在悄然发生。 台下的观眾们几乎都被丁若彤的表现所震撼,不仅是她的沉稳与精准,更重要的是,她在炼丹过程中所展现出来的深厚技艺,简直让人无法想像。 然而,在那些炼丹世家和资深炼丹师的眼中,丁若彤的成功並非偶然。 尤其是楚家,一直以来对丁若彤持怀疑態度的楚家,此时已经开始重新审视她。 在楚家这边,家主楚南岳和几位长老正围坐在一起,紧紧注视著广场上的丁若彤。 隨著第二十位药材的完美投放,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著台上的每一个细节。 此时,楚家的一位长老率先开口:“她用的第一个技能,『闻香』,我曾见过面具公子施展过。那时,我並未留心。如今再看,才发现它的神妙之处。” “是的,”另一位长老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理解,“『闻香』能让炼丹师通过药香来感知药材的变化,这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技巧。” “面具公子施展时,极为精准,而丁若彤在这几天的时间里竟然也能熟练运用,这无疑是她天赋的体现。” 楚南岳目光深邃,眉头微皱。 他早已看出,丁若彤的进步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她的每一次操作,每一次投放药材,都带著一种从容不迫的节奏。 这种节奏,只有真正的炼丹高手才能掌握。 而且,她每次投放药材后的药香变化,也与常人完全不同。 他缓缓开口: “我也曾见过面具公子使用过『闻香』,虽然丁若彤不似那般轻鬆自如,反倒是显得极为谨慎。但依旧可以看出,丁若彤在这方面的天赋,显然不逊色於任何人。” “如果仅凭『闻香』这门技艺,她並没有做到这些。” 另一位长老插话道,“但她使用的第二个技能,『风门控火』,我却从未见过。这两种技巧结合起来,成功的机率,简直堪称奇蹟。” 楚南岳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轻声说道: “『风门控火』,是我第一次见。难道面具公子传授给她的,竟然是如此高深的控火技巧?” “如果真是面具公子所传授,那也不奇怪。我们都知道,面具公子绝非普通之人,炼丹技艺高超无人能及,甚至有些技艺是外人无法想像的。” 一位长老嘆息道,“丁若彤的天赋,不容忽视,然而面具公子的慧眼识珠,却是这一切的关键。” 楚南岳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三天时间,面具公子竟然让她掌握了这两项技艺。这不仅仅是天赋,更是她强大的学习能力和对炼丹本质的理解。” “以往的丁家,或许没人发现她的天赋,但面具公子的到来,却是她命运的转折。” 所有长老都沉默了,仿佛意识到了一点。 丁若彤的变化並非偶然,而是在面具公子的精心教导下,她的天赋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激发。 过去,丁家虽然是一个炼丹世家,但长久以来,家族中有些潜力的炼丹师,往往因为环境和机会的局限,无法真正展现出来。 丁若彤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她的天赋,或许早已在她体內潜伏,但却一直没有得到应有的引导与发现。 而这一次,面具公子的慧眼识珠,让她的潜力得到了最大化的释放。 “这一切,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想像。” 长老们开始不由自主地感嘆,“我们曾经都认为丁若彤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炼丹师,连丁家內其他的年轻一代都远远强於她。如今,她却以如此沉稳、精准的表现,顛覆了我们对她的看法。” “她的变化,不仅仅是炼丹技艺的提高,更多的是心態的突破。” 楚南岳微微点头,“她不再焦虑,也不再惧怕失败。她已经完全沉浸在炼丹的过程之中,心无旁騖。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她的进步已经是巨大的。” 所有人都默默点头,他们知道,丁若彤的成功,早已不再是技艺本身的问题,而是心境上的突破。 而这一点,正是面具公子在过去三天里所给予她最宝贵的指导。 “这三天,她不仅学到了技巧,更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心境。” 楚南岳轻声说道,眼神中透著一丝敬佩,“面具公子的眼光,真是令人嘆为观止。他不仅是炼丹大师,更是一个能发现天才的导师。” “如果她成功了……”长老们纷纷互相对视,眼中闪烁著期待的光芒,“那將是面具公子的最大成就之一,也会为丁若彤带来无限的荣光。” “確实。”楚南岳缓缓点头,“如果丁若彤真的成功,这不仅是她个人的胜利,更是面具公子慧眼识珠的最好证明。” “在所有人都看轻她的情况下,面具公子凭藉著自己的洞察力,把她从眾多炼丹师中挑选了出来。我们之前的看法完全错误,丁若彤的天赋远超我们的想像。” 隨著丁若彤不断投放药材,楚家的长老们开始不再关注她是否能够成功,他们更多的是为面具公子的眼光和引导而惊嘆。 无论丁若彤最后是否能够炼成改良母丹,她在这次炼丹大会中的表现,已经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面具公子的眼光,真的非同凡响。” “他不仅看出了丁若彤的潜力,更让她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风采。” “这场炼丹大会,无论结果如何,都必定会成为我们楚家的一个新的话题。” 就在此时,楚南岳的目光再次转向画面中的丁若彤,他的眼中闪烁著深思。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值得我们尊敬。” 他低声自语,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而在一旁的长老们也纷纷点头,他们已经深刻意识到,面具公子的慧眼,以及丁若彤所展现出的能力,將会成为未来神川大陆炼丹史上的一段佳话。 全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丁若彤的身上。 无论是台上的炼丹炉,还是观眾席上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无一例外地集中在那瓶微微发光的药材上。 这是最后一味药材,也是最为关键的一味药材。 成功与失败,往往就在这一刻决定。 丁若彤的手稳稳地拿著瓶子,目光始终没有从丹炉中移开。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慌张,甚至带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这场决战早已在她掌控之中。 然而,心中那股强烈的紧张感,依旧牢牢地缠绕著她的每一根神经。 这,便是所有炼丹师都害怕的时刻——最后一投。 空气中瀰漫著药香,火焰的气息逐渐温和,而丹炉中的药材也已经接近完全融合。 成功与否,全看这一刻的火候控制,以及最后一味药材的投入。 台下,观眾们几乎都没有出声。 无论是丁家的人,楚家的人,还是其他曾经对丁若彤充满质疑的炼丹师,都屏住了呼吸,紧盯著眼前这一刻。 这些人都明白,改良母丹的炼製,早已超出了任何炼丹技法的范围。 药材的性状复杂,火候的调节困难,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整炉丹药毁於一旦。 然而,丁若彤的每一动作,每一次药材的投放,都展现出超乎常人的从容与自信。她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而是举手投足间充满了稳重和决心。 她手中的瓶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著柔和的光泽。 她將药材瓶微微倾斜,那是最轻柔的动作,仿佛她在为这最后的投放做最后的准备。 她的神色不急不躁,那股早已从內心深处升腾而起的坚定,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她的决心。 “面具公子所教的一切,早已成了我的一部分。” 丁若彤的內心低声默念,手指轻轻托住瓶口,目光死死盯住丹炉中的那团熊熊火焰。 她缓缓地举起手,將药材瓶的瓶口对准丹炉,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与精確。 每一分火焰的跳动,空气中的每一分变化,都在她的感知之中。 她並没有急於投放,而是静静地感受著药材与炉內火焰之间的微妙变化。 终於,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中,丁若彤终於將最后一味药材缓缓倒入了丹炉中。 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时间都被冻结。 药材轻轻落入炉內,隨即与炽热的火焰激烈地交融,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浓烈的药香。 药材的性状开始剧烈反应,火焰也隨之愈加旺盛。 这一切,仿佛是精心策划的一场演出,每一位观眾都能从这一刻的火光中,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力量。 “她投放成功了?”台下有人低声道。 “没错,应该是成功了吧……”另一位观眾轻声回应。 然而,这一切並没有定局,药香虽然浓烈,但是否能够成功,依然充满变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著丹炉的变化。 台下,丁方山紧握著手中的扶手,神情严肃,眼神中透出一丝深深的不安。 他知道,改良母丹之难,非他人所能轻易理解。 此刻,儘管丁若彤在之前的表现中展现出了超凡的技巧,但面对这炉丹药的最终考验,他依然无法完全放下心中的忧虑。 “她能行吗?”丁方山轻声自语。 每一个炼丹师心中都清楚,这一投过后,成败便在一瞬之间。 无论是炉中的火焰,还是药材的反应,都决定著丹药最终的成败。 台下,楚南岳依然紧盯著丹炉,他的目光中透著几分复杂。 儘管他对丁若彤的技艺和面具公子的指导有了一定的认识,但他依旧不能完全相信丁若彤能顺利完成这项挑战。 “她能行吗?”楚南岳心中暗自思量,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面具公子萧寧的身上。 “无论如何,她已经走得很远。”长老们低声议论著。 隨著时间的推移,炉中的火焰逐渐开始平稳,药香变得愈加浓郁,然而那种清新又独特的气息依然瀰漫著。 台上,丁若彤的动作逐渐放缓。 她的目光凝聚,紧盯著炉中的药香与火焰的每一细微变化。她的心境如水,已然没有任何杂念。 她依旧保持著那份从容不迫的姿態,每一分动作,仿佛都经过了千锤百链。 但就在此时,隨著火焰和药香交融的剎那,丹炉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轻响。 “这是……什么意思?”台下的眾人不禁低声议论。 每一位炼丹师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这一声响,不是普通的声响。 它意味著丹炉中的药材反应已经达到了某种临界点,接下来,无论成败,必定一触即发。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了丁若彤身上,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著眾人的心神。 丹炉內的火焰虽然已经趋於稳定,但隨著最后一味药材的投放,局势依然充满悬念。 “她到底能不能做到?”台下的一个观眾轻声说道。 “难以想像,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另一个声音响起。 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疑惑与期待,不禁开始猜测,丁若彤到底还能做出什么奇蹟。 然而,舞台上的她依旧如一块静水,外界的纷扰与议论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她的目光依然坚定,手中的动作逐渐变得稳重、缓慢,仿佛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场炼丹的过程。 “她,能行吗?” 所有人都默默等待,整个会场的氛围变得愈发凝重。 台上的火焰与药香之间的变化,成败与否,在这一瞬间显得格外关键。 但无论结果如何,丁若彤已然为自己爭得了荣耀。 而这一刻,她的每一步操作,都已经成了所有人心中难以抹去的记忆。 在她的冷静和专注中,最终的结果,將会如何呢? 全场静默,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第561章 丹成!终局! 丁若彤投放完最后一味药材后,丹炉內的药香已经浓郁到了极致。 温度稳定,药材彻底融合,火候的把控几乎达到了完美。 然而,她的眉头却微微蹙起,手掌仍旧紧贴著丹炉,並未露出任何放鬆的神情。 因为,她清楚地察觉到,炼丹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投放完最后一味药材,並不意味著炼丹的成功。 接下来的控火阶段,才是决定这炉丹药成败的关键。 尤其是最后一步——大火收汁,这一步如果失败,整个丹炉將毁於一旦,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將化为泡影。 然而,当她感知著炉內的温度变化时,心中却隱隱有些不妙。 丹炉內的药浆已经接近极限温度,而她现在需要的,是用更强的火焰进行最后的提炼,让药效完全凝聚,以確保丹药的完美成型。 可问题是…… 如果用大火收汁,丹药很可能会熬过,导致药效尽失。 可如果不用大火,单靠闷烤的方式,丹药又无法彻底提炼,最终的药效將大打折扣。 这就是母丹炼製最难的地方——最后一步的控火。 这也是歷年来,无数炼丹师失败的根本原因。 丁若彤的沉默,立刻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一开始,眾人还沉浸在她稳住火候的惊嘆中,但隨著时间的推移,人们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停住不动了?” “莫非,她也察觉到问题了?” 观眾们的议论声逐渐扩大,一些经验丰富的炼丹师已经察觉到了关键。 他们的脸色变得凝重,因为他们知道——丁若彤遇到炼丹最大的难题了! “完了!她怕是要失败了!” “可惜了啊,前面做得那么好,没想到最后还是会栽在这一步。” “唉,她已经尽力了,毕竟连丁家家主当年也止步於此,她能撑到这一步,已经是奇蹟了。” 惋惜的声音在场间响起,很多人已经开始摇头嘆息。 他们的眼中,已经把丁若彤当作了失败者。 楚家的人也看出了端倪,他们的眼中,带著复杂的神色。 楚南岳低声道:“到了这一关了吗……” 他身旁的一位楚家长老皱著眉头,语气带著一丝无奈:“这一关……恐怕她撑不过去。” “不错,温度已经到达极限,可她必须用更高的温度才能完成最后一步。这种情况下,成功的概率太低了。” “要是强行用大火,丹炉很可能会炸裂,功亏一簣。” “可若是继续拖延,药浆的最佳提炼时间就会过去,到时候即便成丹,也只是废丹。” “这……” 楚家的炼丹师们纷纷摇头,他们都知道,这一关几乎是必败之局。 相比於楚家的分析,丁家这边的气氛则显得更加凝重。 丁方山的脸色无比阴沉,他自然明白,丁若彤已经到了最艰难的关头。 他身旁的一位长老沉声说道:“家主,她恐怕要失败了。” “当年你也止步於此……她如今遇到同样的难题,恐怕也……” “唉,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白费……” 丁方山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著丁若彤,心中复杂无比。 他知道,这一步,丁若彤若是成功,她將一战成名。 可若是失败,之前的一切,都会成为笑柄。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此刻,丁若彤依旧站在丹炉前,她並没有露出慌张之色,但额角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她绝不能失败! 然而,该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丁若彤深吸一口气,目光越发坚定。 她已经察觉到,丹炉的温度已经快要突破极限,再不做出决定,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然而,她没有急著行动,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 “面具公子曾说过,炼丹不是死记硬背,而是要隨时调整策略,以丹炉为心,以火焰为手。” “我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找到一个办法,让火焰能够稳定地提升温度,却不会让药浆熬过。” 她的手缓缓抬起,感知著丹炉的温度变化。 她必须做出选择。 而此刻,观眾们的议论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她的决定。 “她还在犹豫!” “再不做决定,就真的来不及了!” “失败了,果然还是失败了……” 惋惜的声音,越来越多。 然而,就在这时—— 丁若彤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她似乎想到了某个办法! 她的手,缓缓地抬起,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她的动作,迅速而精准,仿佛早已在脑海中推演过千百次! 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要做什么?” “难道她还有后招?” “怎么可能,她还能扭转局势?” 观眾们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目光死死地盯著她的一举一动。 就在下一瞬间—— 丁若彤果断出手! 她的选择,將决定这一炉丹药的最终成败! 丹炉之上,火光腾腾,药浆翻滚,热浪蒸腾而起,带著令人窒息的炙热气息。 空气中瀰漫的药香已然浓郁到了极致,整个炼丹台上,温度似乎已经超出了常人所能承受的范围。 所有人都紧紧盯著丁若彤,等待著她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她的手却仍然停在半空,並未立刻行动。 眾人的视线,渐渐地投向了萧寧。 在人群之中,所有人都在为丁若彤捏了一把冷汗,甚至有人已经在摇头嘆息,觉得她恐怕撑不过这一关。 然而,唯有一人,依旧平静如常,负手而立,仿佛眼前的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萧寧站在炼丹台旁,没有丝毫紧张,甚至嘴角隱隱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的神色,让不少人心头一震。 “面具公子……居然一点都不担心?” “这可是最难的一步啊!” “难道,他早就知道该怎么破局?”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响起,不少人疑惑地看著萧寧,眼神复杂。 他们本以为,萧寧此刻应该和其他人一样,为丁若彤的处境感到担忧,可他却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丁若彤的成功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种从容与淡定,让不少人开始重新审视他。 就在这时,丁家这边的长老们也注意到了萧寧的態度,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 丁方山深吸一口气,脸色仍旧凝重。 “难道……面具公子早有对策?” 而一旁的丁秋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破局的方法……我已经想到了。” 眾人纷纷看向他,露出疑惑之色。 丁秋辞缓缓说道:“面具公子曾经教导过我们,他的炼丹三绝技之一——叶界。” “叶界?” 不少人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丁秋辞点了点头,眼神愈发坚定:“叶界,便是在火焰与药浆之间,加入一层树叶,以树叶为屏障,隔绝高温,使得火焰可以继续燃烧,但不会让药浆温度失控,从而完美控制收汁的过程。” 听到这番话,丁家的眾多长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浮现出震撼之色。 “这……竟还有这等手法?” “难怪面具公子一直如此淡定!” “若是用叶界,的確可以破局!” 丁方山深吸一口气,眼神微微颤动。 “原来如此……”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看向炼丹台上的丁若彤,目光中浮现出了一丝希望。 这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炼丹台上。 台上,丁若彤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清明而坚定。 她的手不再犹豫,直接从腰间的药袋中,取出了一枚翠绿的叶片。 这枚叶片,通体碧绿,仿佛蕴含著天地灵韵,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正是叶界之法的关键之物! 唰! 她手腕轻转,叶片稳稳地落在丹炉之上。 剎那间,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炽热无比的火焰,在接触到这枚叶片时,竟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温度骤然减缓。 与此同时,药浆依旧保持著原本的温度,並未因高温而熬过! “这是……” 台下的观眾,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在做什么?这片叶子……竟能隔绝火焰的高温?” “这……这是什么技法?” “难道……是面具公子的独门绝技?” 所有人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炼丹手法! 眾人只能看到,丁若彤双手翻飞,稳稳地控制著叶片的位置,確保火焰不会直接接触到药浆,同时又让火势保持在极佳的状態。 火焰熊熊燃烧,药浆却丝毫不受影响,仍旧保持著原本的温度! 叶界之法,成功施展! 这一刻,全场震撼! “居然……真的成功了?!” “这枚叶子,竟然真的能让她同时做到大火收汁,却不让药浆熬过?!” “天哪……这是什么绝技?我从未见过!” 无数炼丹师眼中闪烁著惊骇之色,他们费尽心思都无法解决的难题,竟然被丁若彤用一枚叶子轻鬆化解! 而他们却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手法! 楚家那边,所有人也是脸色剧变! 楚南岳猛然从座位上坐直了身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叶界……竟然还能这样用?!” 楚家的长老们纷纷惊呼,眼中满是震撼。 “这……根本不可能!” “炼丹之道,向来是控火为王,世间何时出现了这种可以隔火而炼的技法?” “面具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无尽的震撼! 他们原本以为,丁若彤必然会在这一关失败,可如今,她不仅没有失败,反而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绝技!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萧寧! 他们终於明白,为何他一直如此淡定。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丁若彤一定能够成功! 炼丹台上,丁若彤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无比自信。 她的双手稳稳地控制著丹炉,一边维持著叶界的状態,一边继续调整火焰,让药浆彻底融合。 隨著火焰的不断燃烧,炉中的药香越来越浓郁,整个场地仿佛都被这股奇异的香气所笼罩。 这一刻,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知道,自己已经跨越了最难的一关! 接下来,就是等待丹药成型的那一刻了! 丹炉之上,火焰依旧熊熊燃烧,映照在丁若彤的脸上,映出她专注而坚定的神色。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仍然紧紧锁定著她,等待著她接下来的操作。 在施展叶界,稳住了火候之后,丁若彤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接下来,便是收火、搅浆、闷炉三个至关重要的步骤。 这每一步,都是炼丹过程中不可或缺的环节,稍有不慎,都会前功尽弃。 第一步:收火! 收火,是炼丹的最后一道控温工序,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一步。 如果火焰收得过快,药浆的温度骤降,可能导致凝结不均,影响丹药的最终成型。 但若收火过慢,火焰持续灼烧过久,药浆则会熬过,甚至可能直接变成废渣。 收火的关键,在於循序渐进,掌控火势衰减的节奏。 丁若彤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凝视丹炉,缓缓调整手中的火候控制阀。 她並没有一下子熄灭炉火,而是逐渐调小火焰,让丹炉內部的热量缓缓衰减,確保药浆內部的温度不会骤然下降。 她的手法极为稳健,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至极。 炉火从旺盛,缓缓减弱,火焰顏色从深红到橘黄,最后逐渐趋向幽暗。 整个过程中,药香依旧稳定,药浆表面泛起一层极为均匀的光泽,没有任何焦糊的跡象。 “好稳的火候控制!” 台下,一些经验丰富的炼丹师顿时惊嘆出声。 “她的手法太精准了,火焰控制得如此平稳,丝毫不拖泥带水。” “是啊,很多人炼丹到这一步,都会因为紧张而手忙脚乱,导致火候忽高忽低。可她的操作,简直像是经验老道的炼丹师一样。” “面具公子教导出来的果然不一样……” 眾人纷纷惊嘆,望向丁若彤的眼神,已然彻底变了。 而在他们惊嘆之际,丁若彤已经完成了收火的操作,丹炉內部的火焰已然完全熄灭,只剩下一片温润的余热。 这一幕,让不少人暗自点头。 她的火候掌控,丝毫不比经验丰富的炼丹师差,甚至更为稳定精准! 第二步:搅浆! 收火完成后,紧接著便是搅浆的环节。 搅浆,是为了让药浆的浓度更加均匀,避免在凝固成丹的过程中,出现杂质沉积的问题。 这一过程,看似简单,但其实难度极高。 如果搅拌得太快,容易让药浆產生气泡,影响丹药的最终成型。 如果搅拌得太慢,药浆內部的成分可能无法均匀混合,最终导致丹药药效不稳定。 丁若彤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拿起长柄搅拌棒,缓缓地插入丹炉之中,开始搅动。 她的动作极为稳健,搅拌棒在药浆中缓缓旋转,带起一道道均匀的涟漪。 药浆的粘稠度极高,但在她均匀而有力的搅拌下,很快便开始变得顺滑,顏色也逐渐趋於一致。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急躁之感,每一次搅拌的角度、力度,都恰到好处。 “她的搅浆手法很独特。” 台下,有人观察到了她的细节操作,不由得惊嘆道。 “她並没有按照传统的方式进行单向搅拌,而是採用了缓慢逆时针与顺时针交替搅拌的方式,这样可以让药浆更加均匀。” “这种搅拌手法,甚至比一些老牌炼丹师还要讲究!” “是啊,看来面具公子的指导,真的非同一般……” 眾人的目光中,惊嘆与钦佩越来越浓。 而此刻,丁若彤依旧专注地搅拌著药浆,每一下的动作,都像是经过了千百次的练习,精准无比。 直到药浆表面完全光滑,顏色稳定,她这才缓缓停下了动作,轻轻將搅拌棒取出。 至此,搅浆环节,完美完成! 第三步:闷炉! 最后一步,便是闷炉。 所谓闷炉,便是在收火、搅浆之后,让丹炉內部的药浆在余温的作用下,完成最终的凝结过程。 这一步,至关重要。 因为,闷炉的时间,决定了最终的丹药成色与药效。 时间太短,丹药內部的结构不够稳定,药效发挥不出来。 时间太长,药性可能过度融合,甚至导致药效损失。 所以,闷炉的关键,在於时间与温度的双重掌控。 丁若彤深吸一口气,轻轻盖上炉盖,开始静静等待闷炉的完成。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步是最难熬的阶段。 因为,丹炉此刻已经不再有任何外部火焰的辅助,完全依靠炉內余温进行凝练。 这一刻,场上变得无比安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最终的结果。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时间在缓慢流逝,空气中的药香愈发浓郁,仿佛整个空间都被这股独特的香气所包裹。 “成功了吗?” 有人低声询问,眼中满是期待。 “还要再等等。” 有经验丰富的炼丹师沉声说道:“闷炉的时间,至少要持续五分钟以上,才能確保丹药彻底成型。” 眾人纷纷点头,耐心等待著。 而炼丹台上,丁若彤的神色始终沉稳,她闭上双眼,静静地感受著丹炉內部的气息变化,仿佛已经与这炉丹药融为了一体。 五分钟后,她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中闪过一抹坚定的光芒。 她伸出手,轻轻按在炉盖之上,微微感知了一下內部的温度变化。 时机已到!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所有人都紧盯著她,等待著她的下一步动作。 这一炉丹药,究竟能否成功? 在眾人的注视下,丁若彤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握住了炉盖。 下一刻,她轻轻用力,准备揭开炉盖,迎接最终的结果! 丹炉旁,火光余暉在空气中荡漾,夜幕下的胭脂湖畔悄然沉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在这片刻的期待之中。 湖面如镜,反射著天际的星辰,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香,混合著丹药与药材的独特气味,瀰漫在空气中,仿佛大自然的气息也在静静地等待著炼丹的结果。 周围的观眾们,神情紧绷,目不转睛地注视著丹炉。 夜晚的湖畔空地上,灯火摇曳,远处的树木和岩石在暮色中泛著淡淡的轮廓,显得格外神秘。 而在这片寧静的氛围中,只有丹炉中不断跳动的火焰和药香的飘散,时不时让湖面盪起层层波澜,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力量都在此刻匯聚,期待见证这场即將揭晓的炼丹奇蹟。 每个人的心跳都在此刻放缓,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被拉长。 远远的,胭脂湖的波光粼粼与这炉內的火光交相辉映,彼此呼应,仿佛预示著即將到来的结果,也许是丹药的完美成形,亦或者,是一切努力的破灭。 丁若彤站在炼丹台前,心如止水,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她的目光清明而坚定,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的手掌稳稳地按在炉盖上,感知著內部微妙的温度波动,脑海中快速迴荡著面具公子曾经的教诲:“掌控火焰,方能掌控一切。”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炉丹药的生命,她能感受到炉內药浆的每一次微小变化,每一丝火焰的抖动,甚至连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为这场炼丹术的最终结局屏住呼吸。 她轻轻地抬起手,带著一种从容而自信的神情,缓缓將炉盖揭开。 隨著炉盖被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药香瞬间扑面而来,那股香气清新而扑鼻,带著一丝草木的甘甜,一丝药材的独特气息,交织成了一种令人陶醉的芬芳。 观眾们不禁倒吸一口气,药香充斥著整个湖畔,瞬间將每个人的思绪都带入了那迷幻的世界。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仿佛此刻的天地间只有那丹炉中翻腾的药浆和即將成型的丹药,所有的目光都紧紧聚焦在丁若彤的手上,等待著她的最终结局。 第562章 改良母丹!出炉! 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丁若彤身上,她轻轻抬起手,稳稳地按在了丹炉的炉盖上,目光凝视著炉中的药气,心中默念著即將揭开的一刻。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她的动作而凝聚,全场静若止水,仿佛连空气都被这股紧张的气氛压迫著。 丁若彤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用力,丹炉的盖子缓缓揭开。 隨著炉盖的揭开,顿时,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犹如风捲云涌般迅速扩散开来,香气四溢,蔓延十里之外。 这股药香,不仅清新扑鼻,更带著一丝令人陶醉的甜美和醇厚,比起普通的母丹,这一次的丹香更为浓郁,层次分明,几乎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这……这是什么味道?” 场下的观眾几乎同时发出低声惊嘆。 “这香气……比以前的母丹要强得多!” “难道,她真的炼成了改良版的母丹?” “真是不可思议,这香气中包含了更加精致的药效和浓郁的气息。” 所有人都无法抑制內心的震撼,纷纷惊嘆起来。 丹药的香气足以让任何炼丹师为之惊嘆,这不仅仅是一个好丹药的標誌,更多的是它背后无尽潜力的象徵。 丁若彤成功了! 她静静地站在丹炉前,双手稳稳拿起那枚刚刚炼製成功的丹药。 丹药表面散发著光泽,圆润而完美,没有任何瑕疵。 丹药的顏色,也比以往的母丹更加深邃,犹如璀璨的红宝石,透著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这是丹药的极致美丽,更是她努力的象徵! 她没有急著將丹药展示给眾人,而是缓缓將丹药放置在手掌上,轻轻感受著它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与温度。 这股气息,比任何一枚普通的母丹都要更加细腻,药力也更加稳重。 “真……真的是改良母丹!”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许多人难以置信地盯著丁若彤手中的丹药,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敬佩。 此时,丁若彤终於抬起了头,目光坚定,望向了所有人。 她的神色已不再是之前的拘谨,而是充满了自信与从容。 “我成功了。”她轻轻说道,声音清晰而坚定,迴荡在整个场地之中。 这一刻,所有的焦虑和不安,都在她的脸上消失殆尽。 成功炼製出改良母丹,这一刻,不仅仅是她个人的胜利,也是她作为炼丹师的蜕变。 隨著丁若彤的话音落下,现场的氛围骤然爆发! “太不可思议了!她真的炼成了!” “竟然炼製出了改良版的母丹!” “这不仅仅是突破了自己,更是突破了炼丹的极限!” 场下,讚嘆声、喝彩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为丁若彤的成功而欢呼,现场的气氛瞬间爆发成一片沸腾! “面具公子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看她那自信的神情,毫无疑问,面具公子给予了她无比重要的指导。” “这枚母丹,甚至可能超越了我们以往的理解!” 场下的观眾,无一不为丁若彤的成功而感到震撼和钦佩。 但是,儘管所有人都为她的成功喝彩,现场却依然充满了质疑和好奇。 因为,虽然丹药的香气异常浓郁,且看起来完美无瑕,但真正的价值, 究竟如何,还需要通过验证才知晓。 丹药的香气,可以感知其优秀,但它的实际功效,才是决定这一切成败的关键。 “这枚母丹,究竟比之前的母丹强多少?它的功效是否有实质性的提升?” 人群中不乏一些经验丰富的炼丹师,他们对於这些问题格外关注,议论声也逐渐多了起来。 “没错,虽然香气不同,丹药的外表完美,但能否突破母丹的极限,还是得进一步验证。” “但至少,我们已经能確定这枚丹药的品质,远超以往的母丹。” “面具公子的眼光,真是非同凡响。他竟然能在丁若彤身上看出如此巨大的潜力。” 此时,丁家与楚家,也开始匯聚在一起,准备对这枚改良母丹进行更为详细的研究。 丁方山与楚南岳,带领各自的炼丹师,围在一起,开始討论改良母丹的具体价值。 “家主,您看这枚丹药的顏色,比起普通母丹要更加深沉,应该是药效更浓厚了。” 丁家的一位长老分析道:“但我们还是需要进一步研究它的效果。” “我们已经看出,这枚丹药的气息远超我们以往的母丹。”另一位长老接过话道:“但要真正確认它的价值,必须要测试它的药效。” “是的。”丁方山沉声道:“儘管眼前的香气非常浓郁,但我们不能仅凭香气和顏色来判断它的最终价值。” “必须通过实际的试验,才能確切地知道它是否真能超越原本的母丹。” 丁秋辞也在一旁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我有信心,这枚丹药的效果绝不会比普通的母丹差。”他沉声说道,目光中满是坚定。 “但为了验证,还是需要进行彻底的测试。” “我们丁家已经有了经验,我们必须把这枚改良母丹与之前的母丹进行直接对比,看看它是否能达到我们预期的效果。” 这时,幽兰泠也悄然走了过来,加入了討论。 “看来,这枚丹药的確值得我们所有人的关注。”她的声音温婉,却充满了果断与理智:“但是否能超越原本的母丹,还需要进行多方面的检测。” “我会尽力协助你们。”她继续说道:“虽然这枚丹药的气息很特別,但我们还需要在治疗、修復等方面,进行详细的比较。” 丁方山点了点头:“好,我们立刻开始研究。” 隨著眾人的开始研究与分析,丁若彤的成功,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耀,更成为了整个丁家、甚至整个炼丹界的一次重要突破。 虽然此刻,丹药的实际效能还无法完全验证,但眼前的一切,已经足够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特別是对於面具公子萧寧的眼光和教导,更是充满了无尽的敬佩与讚嘆。 当夜色再次降临,胭脂湖的四周已然恢復了平静。 可此时的炼丹大会,却因丁若彤的成功而依旧余温未散。 围绕著改良母丹的討论,依旧在不断升温。 在丁家与楚家的一处专用厅堂里,经过一番紧张的对比测试,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准备对这枚改良母丹与传统母丹进行详细的比对和验证。 丁方山与楚南岳带领著两家炼丹师,认真地开始了对改良母丹的评估。 “我们先从外观开始。” 丁方山开口说道:“改良母丹的色泽深沉,光泽更加明亮,相比之下,普通母丹的色泽较为暗淡且不够均匀。” “但这並不足以说明问题。”楚南岳低声补充,“我们更需要关注的是药效。” “不错。”丁方山点了点头,隨即转向他旁边的炼丹师,“我们这次进行对比测试,要通过几个方面来验证,首先,我们先进行气味的对比。” 楚家长老们点头同意,丁家也派出了经验丰富的炼丹师,快速进行了操作。 两枚母丹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两只香炉中,药香开始在空气中瀰漫开来。 “可以开始闻了。”丁方山指示道。 隨著他的一声令下,两边的炼丹师开始仔细嗅探。 “改良母丹的香气层次分明,带有更加细腻的甜美感,而传统母丹的香气则显得平淡了不少。”一位炼丹师试探性地说道。 楚家的一位长老也点头称是:“改良母丹的香气,確实要比原版更为浓郁,药效更易被感知。” 接著,几位炼丹师开始细细品味,察觉到改良母丹的香气的確更为复杂,仿佛包含了更多的成分与层次。 “这香气的確比传统母丹强,足见药材在炼製时的凝聚力。”楚南岳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讚赏之色。 然而,这仅仅是气味的层面,接下来的测试將会揭示更多关於这两枚丹药的差距。 此时,丁方山与楚南岳都决定,下一步要让外界的炼丹师或者修炼者亲自试药,才能真正感知两枚丹药的差距。 他们首先挑选了几名练家子,分別服用了这两种母丹。 几分钟后,服用了传统母丹的修炼者开始有所反应,脸色稍有微红,呼吸开始加速,气血上涌。 “效果来得有些慢。”一名长老低声说道,显然,传统母丹的药效渐显,但进展並不如预期。 然而,当服用了改良母丹的修炼者,仅仅过去不到半分钟,便显得脸色红润,气色好了许多,甚至还有些许的气血波动。 “看来,改良母丹的吸收速度確实比原版更快。”丁方山紧紧盯著那名服用了改良母丹的修炼者,观察他的气息波动。 “这枚母丹的药效,恢復速度更快。”楚南岳也点了点头,显然,他已经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很快,修炼者们的反应开始更加明显。 服用传统母丹的修炼者,依然显得有些迟缓,似乎需要更多时间才能感受到明显的药效,而改良母丹则迅速显现出了效果。 “效果如此明显,简直一目了然。”一位炼丹师兴奋地说道,“这枚改良母丹,效果明显强於传统的母丹。” “是啊,服用之后的反应速度,让人眼前一亮。”另一位炼丹师也表示赞同。 接下来,最为重要的一项测试便是药力的持久性。 药效的持久性,往往能直接影响丹药的价值。 如果一枚丹药的药力迅速消散,那么这枚丹药的价值便大打折扣。 因此,丁方山与楚南岳决定,让两名修炼者继续在不同时间段內测试药效的变化。 首先,服用了传统母丹的修炼者,显然在药效的最初阶段有些缓慢,但隨后的几分钟內,药效的延续表现较好。 然而,到了十分钟时,服用传统母丹的修炼者脸色略有变淡,气血波动开始缓慢衰退,药效的维持显得有些微弱。 反观服用了改良母丹的修炼者,十分钟过去后,依然精神焕发,气血充盈,药效丝毫没有减弱。 “这药力,维持得如此持久。”丁方山眉头微皱,明显震惊於改良母丹的强大效果。 楚南岳也同样震惊:“这种持久性,简直无法与传统母丹相比。药效的维持时间,已然超越了以往的任何丹药。” 经过数轮测试与比对,所有人都不由得对这枚改良母丹的效果展开了討论。 “显然,药效远超传统母丹。” 丁方山终於开口道,语气中带著几分无奈与感嘆,“无论是气味、恢復速度,还是药力的持久性,改良母丹都已经超越了传统母丹。” 楚南岳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面具公子所传授的炼丹技巧果然非同一般,丁若彤的突破,令我们大开眼界。” “若將这枚丹药投入市场,必定会引发一场巨大的风暴。” 一位长老低声说道,眼中闪烁著激动的光芒,“这无疑是一枚真正的宝丹,能够极大地提升修炼者的恢復速度与气血恢復,价值不可估量。” “面具公子果然慧眼识珠。”楚南岳感嘆道,“这次,丁若彤的成功,不仅仅是她个人的荣耀,更是我们所有人的惊嘆与敬佩。” 而此时,丁家与楚家各大长老已经纷纷表態,改良母丹確实比传统母丹强上不少,而这种丹药的潜力,足以让整个丹界为之震动。 最终,经过细致的分析与测试,改良母丹的药效与价值完全超越了以往的母丹。 丁若彤的炼丹技艺,不仅为丁家带来了荣耀,也让她的炼丹水平跨入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然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这枚母丹的市场价值和实际应用,仍然需要更多的验证与测试。 而在这背后,面具公子萧寧的深邃眼光与无与伦比的指导,才是最终的胜利之源。 隨著丹药的最终对比结果出炉,现场的气氛一片震撼,而特別是在楚家和丁家之间,波动尤为剧烈。 改良母丹的药效远超传统母丹,这无疑是一个革命性的突破,尤其是在所有人的预期之外。 儘管开始时,很多人都对面具公子所传授的技巧持怀疑態度,但如今的结果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一切。 尤其是楚家,曾经质疑过萧寧的能力与指导效果,而如今,他们不得不低下头,承认他们的偏见与轻视。 “面具公子,真的非同一般。” “这次,真的是我们错看了你。” 楚家家主楚南岳,脸色微微一变,原本一直显得冷静沉稳的他,此刻却有些神情紧绷。 “面具公子,我代表楚家,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楚南岳不再像之前那样冷静与高傲,他的语气不由得带著几分诚恳和低头。 “我们楚家之前对您所教的技艺抱有怀疑,您展现出来的炼丹能力远超我们的预期,现在我深感后悔。”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却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恭敬。 一旁的楚家长老们,也都纷纷点头,眼中透著懺悔与认可。 “面具公子,您能从丁若彤身上挖掘出如此潜力,並將她培养成一名独立炼丹师,您的眼光和实力,已超越了所有人的想像。” 另一位楚家长老也连声称讚,“您传授的技艺,简直让人嘆为观止。” 此时,楚家已完全放下了之前的偏见,甚至是在奉承萧寧,恭敬地称呼他为“面具公子”,再也不敢有丝毫不敬。 面对他们的道歉和称讚,萧寧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过多回应,仿佛对这种“巴结”並不感兴趣。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与此同时,丁家这边也感受到了这一股变动的潮流。 丁方山与几位长老已经开始暗自庆幸,能够在这次炼丹大会上与面具公子有著更深层次的接触。 看著改良母丹如此顺利地完成,丁家无疑得到了巨大的荣誉,这对於家族来说,意义非凡。 “面具公子,真不愧是炼丹界的天才。”丁方山低声说道,语气带著几分钦佩,“您不仅让若彤打破了自己的局限,更让她能够独立炼製出如此高品质的丹药。” “若彤能得到面具公子的指导,必定能够走得更远。”一位长老也在旁边附和道。 此时的丁家,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冷漠和距离感,整个家族的气氛愈发和谐,显然,大家都看到了面具公子为丁家带来的好处。 “面具公子,我们丁家必定全力支持您的未来计划。”丁方山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了几分谦逊的笑容。 “若彤的成就,已为丁家贏得了尊重和荣耀,未来无论面具公子需要什么,我们丁家必定竭尽全力。” 看著丁方山的態度,几位长老纷纷点头,显然他们也意识到了,面具公子不仅仅是在教导丁若彤,他的能力对於整个家族的帮助,简直无法估量。 不过,儘管两家都开始了各自的巴结和奉承,萧寧依旧只是冷淡地听著,並没有过多回应。 他清楚,两家眼中的“成功”,不过是把自己推上了更高的台阶,但他並不急於从中获取任何好处。 面具公子的身份,註定了他的独立与冷漠。 “面具公子,”丁秋辞在一旁稍稍向前一步,目光坚定,“我们丁家將会全力支持您和若彤,您是否愿意继续指导她?我相信,若彤在您的引领下,必定能够做得更好。” 此话一出,丁家长老们纷纷点头,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目光。 萧寧缓缓开口:“不必急於承诺,我並不需要过多的支援。” 他目光平静,“若彤已经能够独立炼丹,接下来,她需要的不是过多的依赖,而是走出自己的路。” 听到这话,丁家眾人都有些愣住,但也明白萧寧的话语中透露出的深意。 “她將是未来真正的炼丹师。” 隨著萧寧的冷淡回应,场面逐渐平息下来。 现场的热度稍稍回落,所有人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正在继续炼丹的丁若彤。 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炼丹步骤,这一次,她將进行最后一种母丹组合的炼製。 “继续吧,若彤。” 萧寧站在一旁,轻声对她说道。 丁若彤听到后,点了点头,已经完全沉浸在炼丹的状態中。 她再次拿起那几种药材,依照萧寧之前所传授的技巧,开始有条不紊地投入药材,开始了新的炼製过程。 这一回,她的眼神更加坚定,手法更加嫻熟,炼丹的动作充满了流畅感。 她的每一步,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不再是隨意的操作,而是充满了对药材与火候的极致把控。 台下的眾人已经习惯了她从容的姿態,眼中不再有质疑,只有期待和讚嘆。 隨著丁若彤继续炼丹,场下的討论声逐渐平息。 萧寧站在一旁,眼中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平静地注视著她的一举一动。 他的身份,依然如面具一般,神秘且冷漠。 但在这座炽热的炼丹场中,所有人都清楚,他的教导,已经悄然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包括丁若彤的。 两家,楚家与丁家,虽然都在竭力爭取与萧寧的联繫,但他依旧是那个冷静的旁观者,默默地帮助著自己所看重的学生,给予她们真正的力量。 未来的丹道,会因萧寧的出现而彻底改变。 而丁若彤,也將走上属於她的道路,成为炼丹界的璀璨新星。 夜色如墨,胭脂湖的水面被月光照亮,泛起层层波光,湖面上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悠扬又寂静。 场地內,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炼丹台,周围的气氛却被一种厚重的期待所包裹。 儘管已经进入深夜,观眾们却没有丝毫疲惫。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丁若彤身上,脸上都带著几分紧张与期待,仿佛此刻决定了所有的未来。 空气中瀰漫著丹药特有的香气,混合著一丝沉静的药气,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让人感受到丹药的力量。 在这一片静謐与激动交织的氛围中,所有人的心跳仿佛都隨著丁若彤的每一次动作而跳动。 第563章 过关! 夜空如墨,繁星点点,月光洒在胭脂湖的湖面上,泛起一层轻微的波纹。 微风拂过湖面,带来一丝凉意,树枝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整个场地的气氛依旧紧张,炼丹的热度仍未消退,观眾们的目光早已锁定在丁若彤身上。 虽然夜幕已经降临,但依旧有不少宾客站在湖边,目不转睛地注视著炼丹台上的丁若彤。 灯火辉煌,炽热的火光和四周的寧静形成鲜明对比。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药香,那是从炉中飘出来的丹药气息,浓烈又清新,隨著时间的推移,药香越来越浓,逐渐瀰漫至四周。 今天,丁若彤再次站到了炼丹台前,面对著眾人的期待,她並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如常般专注与镇定。 她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在炼製丹药,更是在证明自己。 炼丹的过程,已不单单是对技巧的挑战,更是对她內心与信心的磨礪。 丁若彤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新一轮炼丹。 今天,她將炼製的是第二版的改良母丹,比起第一次,这一版的药材组合更加复杂,药效要求更高,炼製难度也隨之提升。 她將目光投向眼前的药材,这些药材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每一种药材的特性都需要她格外小心地对待。 手指轻轻翻动药材,她开始了第一步。 先是將药材细致地研磨,然后逐一洗净,丁若彤的动作流畅,动作之间带著一丝优雅和熟练,完全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的每一个步骤,都透露著对炼丹的熟悉与精湛。 炼丹台上,炉火开始变得愈发旺盛,丁若彤的目光也愈加专注。 她细心地將第一味药材投入丹炉,然后稳稳地调整火候,目光紧隨其后,观察药材与火焰的接触。 火焰的温度开始逐渐升高,但她的动作依旧稳定,心中暗暗琢磨著接下来的步骤。 隨著第一味药材的溶解,第二种药材被她准確无误地加入。 这一次,丁若彤並没有急於求成,而是慢慢地调整火候,让药材与火焰之间的互动更加和谐,仿佛心与火的呼吸也同步在了这一刻。 时间一点点过去,丹炉中的药气也渐渐开始变得浓烈。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焦虑,反而是带著一种从容的微笑。 每一次加入药材,都是一种享受,每一次火候的调整,都是对自己技巧的磨练。她仿佛已经和炉中的火焰融为一体,目光如炬,心如止水。 第三味药材加入后,整个炉內的气息逐渐变得更加复杂,药香的气息开始蔓延。 她完全沉浸在这炼丹的世界里,不再受到外界的任何干扰。 隨著药材的不断投放,炉內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浓,逐渐瀰漫开来。 那股香气,比第一次的改良母丹更加浓烈,仿佛每一滴药液中都蕴藏著无穷的力量,充满了希望与期待。 终於,所有药材都已经投入完毕,接下来的操作,便是最为关键的收火、搅浆和闷炉环节。 丁若彤没有丝毫犹豫,她稳稳地收回手,继续控制著炉中的火候,確保丹药的质量可以达到最完美的標准。 她轻轻地拨动火候的调整旋钮,炉內的火焰逐渐变得温和,不再是之前的烈焰。药浆在炉內缓缓旋转,气息逐渐稳定。 这一次,她的动作显得更加流畅,每一个步骤都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训练。 她完全能够感知到药材的反应,火焰的温度,药液的变化,每一个细节,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几分钟后,丹药终於出炉。 当炉盖缓缓打开的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再次瀰漫开来,超越了之前所有的改良母丹香气,强烈而浓郁,令人陶醉。 这股香气,並不像单纯的母丹,它的气息中似乎包含了更多的层次,仿佛蕴藏著深厚的力量和精华,扑面而来,直击感官。 “这次,真的炼成了!” 场下的观眾再次屏住了呼吸,他们的目光已经完全被丁若彤手中的丹药吸引。 丁若彤轻轻捧起丹药,眼中闪烁著一抹自信的光芒。 她终於看见了自己的一步步努力,得到了回报。 这一次的改良母丹,显然比之前更为完美。 隨著丹药的成功出炉,接下来便是最为关键的效果验证环节。 楚家与丁家长老们已经不再犹豫,纷纷开始测试这次的改良母丹。 几名修炼者被请到炼丹台前,他们服用了改良母丹,开始静静等待药效的出现。 几分钟后,服用了传统母丹的修炼者仍旧在微微发热,气息尚且平稳。 然而,服用了第二版改良母丹的修炼者,显得神色愈发明亮,气血似乎迅速恢復,身体內的疲惫感也在迅速消散。 几位炼丹师纷纷观察著这一变化,他们已经看到,改良母丹的效果远超之前的母丹,不仅恢復速度更快,而且恢復的程度也更为显著。 “不仅如此,药力还更加稳固。”楚南岳也不由得惊嘆,“这种丹药的效果,比我们以前所知的母丹要强得多。” “它恢復的不只是气血,甚至对修炼者的身体状態也有所改善。” 隨著这些修炼者的反馈,所有人终於可以得出明確的结论——改良母丹的效果超越了传统母丹,其恢復力和药效的持续性都得到了质的飞跃。 “这次的丹药,真的超越了我们之前所有的预期。” “面具公子的眼光果然无与伦比,若彤的成长,也远超了我们的想像。” 隨著第二版改良母丹的最终效果得到验证,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震撼的气氛中,无法自拔。 丁若彤看著自己手中的丹药,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坚定。 这一刻,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默默无闻的炼丹师,她已经踏上了属於自己的道路,成为了炼丹界的耀眼新星。 而在她身后,萧寧依旧站立,冷静如常,仿佛这一切的改变与成功,与他无关。 然而,每一个微小的进步,背后都藏著他给予的支持与引导。 夜幕愈发深沉,缘会的场地依旧瀰漫著紧张而兴奋的气氛。 第四关考核已经圆满结束,所有人都期待著最终的第五关,这场决定性考核无疑是整个缘会最为瞩目的时刻。 十佳丽们站在一起,凝视著远处的比赛场地。 即便是萧寧在炼丹上的表现,已经让所有观眾为之一震,但这一切还未真正结束。 第五关的挑战,不仅仅关乎个人的实力,更是代表著对最终胜者的认定。 然而,今晚的场景和往年有所不同。 十佳丽们並没有急於进入最后的比拼,而是聚集在一起,开始商討接下来的考核內容。 负责本次联合考核的佳丽——紫烟绕、银月华、霞光媚、幽兰泠,他们早已知道,面具公子萧寧,已不再是他们能够轻易挑战的对象。 “我们已经看到了他在炼丹上的表现。” 幽兰泠语气平静,但眼底闪烁著一丝惊嘆,“他的技巧几乎无懈可击,每次挑战他都能轻鬆超越。无论是以前的比拼,还是现在的炼丹,萧寧都做得游刃有余。” 紫烟绕轻轻点头,眼神沉思。 “是啊,每一场他都表现得完美无瑕。我们设定的难题,似乎在他面前都变得毫无意义。尤其是炼丹,他不止是精通,而是每一个细节都做得极致。” 银月华和霞光媚都默默地听著她们的討论,没有插话。 她们的眼神都在透露出同样的思考——她们对萧寧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我甚至怀疑,”紫烟绕说道。 “他早就能做到了。我们设下的每一关,每一道题,恐怕对他来说,根本不构成挑战。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著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仿佛这世上的任何困难都无法难倒他。” 幽兰泠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觉得,咱们不需要再设定考核了。他不属於我们可以考核的范围。我们已经无法在他面前做出真正有挑战性的难题。” 其他三人听到这话,都深深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认同。 银月华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说不定根本没有把我们的考核当回事,他的眼界早已超越了我们能设想的层次。如此能人,我们设定任何障碍,都显得微不足道。” 霞光媚略带失落地嘆了口气。 “这些天我们一起策划,想著给他设置一些难题,想要看看他如何应对。可是现在看来,所有的考验,都不过是纸上谈兵。” 空气中的沉默渐渐加深,四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最终,幽兰泠率先开口:“我们放弃吧,放弃这最后一关的考核。” 这一句话落下,空气似乎也为之一静。 放弃考核,这几乎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每一届缘会的最后一关,都是无数人眼中的盛事,甚至是被视为代表著最终权威和成绩的关键所在。 而今,面对面具公子的震撼表现,十佳丽们在討论后选择了放弃。 紫烟绕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放弃吧。他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考核能难住他。就算我们继续考核,又能考出什么呢?” 她说这番话时,眼里带著一丝嘆息,也夹杂著佩服的光芒。 此时,她的心中没有任何嫉妒,反而是一种深深的敬意与钦佩。 “面具公子萧寧,”银月华低语道, “不仅仅是炼丹方面的天才,他的全面性已经超越了我们所有的想像。即使给他设定再复杂的考题,他依然可以轻鬆过关。” 霞光媚看著幽兰泠,最后也缓缓点头。“是的,放弃吧。他已经展示了属於他的独特能力,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挑战。” 这时,幽兰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心中有了决断。 “他果然是我们无法触及的存在。”她低声说道,似乎对萧寧的能力已经完全折服,“我们不仅无法考核他,甚至连向他请教的机会,也变得越来越珍贵。” 四位佳丽决定放弃最后一关考核后,她们开始主动討论萧寧的能力,言语中充满了钦佩与崇敬。 “他不仅仅是炼丹师的天才,他的其他技艺也一样出色。我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表现。” 紫烟绕目光柔和,语气中充满了对萧寧的欣赏。“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的表现,仿佛都不再属於常人的范畴。” “这种人,应该是所有人学习的榜样。” 银月华的话语同样带著崇拜,“我真希望有一天能像他一样,处事从容不迫,轻鬆应对任何困难。” 霞光媚点了点头,她眼中闪烁著嚮往,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令人钦佩。我不禁在想,若是能向他请教学艺,必定能获得无尽的成长与收穫。” 幽兰泠深深看了她们一眼,轻声道:“他不仅仅是一位高人,他甚至是我们所有人的指引。无论我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最后的答案都已显而易见。没有人能超越他,而他也將是未来最璀璨的星辰。” 这一刻,所有人对萧寧的感受已完全改变。 曾经的质疑与怀疑,在他一场场惊艷的表演面前,已化为乌有。 面具公子,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炼丹师,而是超越了一切的存在。 十佳丽们已经达成一致,决定放弃最后一关考核。 这一决定並没有引发混乱,反而在大家心中种下了一种深深的敬佩与钦佩。 面具公子,已经不是他们可以轻易挑战的对象。 他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超越了任何考核,甚至是超越了他们自己所有的期望与想像。 夜幕下,胭脂湖的波光粼粼,月光洒在湖面上,仿佛一层薄纱,轻轻拂过。 场地四周,依然瀰漫著兴奋和期待的气氛。 前几轮考核已经圆满结束,观眾们的目光全集中在接下来的最后一关——关乎古缘祭的祈福与面具公子的最终表现。 然而,隨著幽兰泠缓缓走上前台,所有的目光瞬间匯聚到了她身上,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凝固。 她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冷峻,脸上没有过多表情,步伐依旧从容不迫。 她站定之后,扫视了全场一眼,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所有观眾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她的宣布。 “最后一关的考核,正式宣布,放弃。” 幽兰泠的话语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落下的一瞬间,场內所有的討论声瞬间消失。 人们愣住了,纷纷瞪大眼睛,甚至有些人反应过来后,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放弃最后一关?这在缘会歷史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先例。 “放弃?”一位年长的炼丹师忍不住低声问道,声音中带著一丝惊讶和疑惑。 “这怎么可能?最后一关,居然直接放弃?”另一位年轻的求缘者也满脸震惊,“这对面具公子萧寧来说,到底意味著什么?” “难道他已经无敌了吗?”一位观眾低声说道,眼中充满了崇敬与钦佩,“所有的考核,他都轻鬆通过,最后一关竟然直接放弃,这意味著什么?” 就在眾人震惊的议论声中,幽兰泠的话再次响起:“面具公子的能力,早已超越了所有的预期,所有的考核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最后一关考核,对於他来说,根本就不再是挑战。” “因此,我们决定,放弃最后一关的考核。” 隨著这番话,整个场地的气氛一时凝固,然后,所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有些人显得惊愕,有些人则是恍若猛然觉悟,仿佛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面具公子,真的太强了!”一位资深的炼丹师感嘆道,“他从未让我们失望过,面对这样的挑战,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如此稳健,几乎没有一丝波动。” “无论是前面的挑战,还是现在的炼丹,他都能从容应对。” 另一位年轻弟子也不禁点头,眼中带著崇敬的光芒,“放弃考核,这也代表著他在这场缘会上的无可匹敌!”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简直是全能!”一位女观眾也低声感嘆,“不仅是炼丹,其他方面,他的表现都超出了我们的想像。” “面具公子,不仅仅是炼丹的天才,他的其他技艺也一样无与伦比。”另一位观眾说道,脸上带著明显的崇拜,“他的从容不迫,简直让人感到震撼。” 在幽兰泠宣布放弃最后一关的考核后,整个场地的气氛瞬间变得异常热烈。 虽然没有举行最后一关的比试,但这却成了所有人无法忽视的標誌性事件。 眾人无不被这份从未有过的先例震撼,萧寧——或者说,面具公子,凭藉著超凡的能力,打破了所有人对考核的固有认知。 他轻鬆通过了前面的所有难关,甚至连最后一关的考核都让十佳丽们毫不犹豫地放弃。 “难道这世上真有这么强的人吗?”一位老者低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著惊嘆,显然对面具公子的能力已经產生了彻底的信服。 “面具公子不愧是面具公子,能够轻鬆超越所有人的预期,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另一位青年也感嘆道。 “他究竟是什么人?”一名求缘者在心中自问,眼中充满了疑惑和敬仰。 “面具公子,这个名字註定將被载入歷史!”一位心怀崇敬的炼丹师感嘆道。 隨著眾人议论纷纷,幽兰泠站在台上,目光淡然,声音平静地宣布: “经过一番商议,十佳丽们一致决定,放弃最后一关的考核。面具公子凭藉著超凡的能力,已经展示了我们无法挑战的天赋和才华。” 她停顿了一下,环视了整个场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连呼吸都变得轻微。 “因此,面具公子已经成功获得了古缘祭的祈福!” 她的话音刚落,全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隨之而来的是雷鸣般的掌声,整个场地都在为这一决定欢呼,似乎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崇敬与佩服。 每个人都知道,古缘祭的祈福是神川缘会最神圣的仪式之一。 只有通过了所有考核的人,才能够获得这种来自神川缘会的庇佑与祝福。 而现在,面具公子凭藉著无与伦比的能力,已经成功获得了这份祝福。 幽兰泠淡然看著满场的掌声,继续道: “今天,面具公子已经超越了所有的考核,成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楷模,获得了古缘祭的祈福。他的能力与智慧,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像。” 她的声音渐渐提高,话语中带著一丝不容质疑的决然: “接下来,將由缘女婆婆为面具公子赐予祈福。” 场下的观眾纷纷低头,不敢出声。 整个场地的气氛变得更加庄重、神圣。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赐福仪式,將是整场缘会的高潮。 幽兰泠轻轻停顿,目光依然平静: “面具公子已经超越了所有的考验,接下来的赐福仪式,將为他带来神川缘会的庇佑,祝愿他今后的日子更加辉煌。” 隨著幽兰泠的话语落下,场地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面具公子身上。 那是一种崇敬与佩服的眼神,仿佛在目送著一个即將登上巔峰的传奇人物。 而此刻,面具公子依旧保持著淡然的神情,站在原地。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透过面具看向远方,似乎並没有因此而露出任何情感的波动。 就像他一直以来的风格,冷静、从容、稳重。 终於,幽兰泠再次开口:“古缘祭的祈福仪式,即將开始!” 隨著她的宣布,整个场地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观眾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面具公子的身上,期待著这个神圣的时刻。 几位长老与祭司们已经开始准备仪式,烛火摇曳,香气飘扬。 每一个人都明白,今天的祈福,不仅仅是对面具公子个人的祝福,更是对他的才能与智慧的最高敬意。 整个缘会的氛围越来越神圣,所有的喧囂都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敬畏和期待。 第564章 心有所属?! 夜色如墨,微风吹拂,湖面上的灯光映射出柔和的光影,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清新了许多。缘会现场的气氛 神圣而庄严,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带著一丝神秘的光辉。 所有人都静默无声,等待著古缘祭的最后仪式。 隨著幽兰泠的话音落下,几位身著古老祭衣的祭司们缓缓走上祭台,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带著浓重的仪式感。 祭衣飘动,带著古老的香气和神圣的氛围,仿佛是从远古时代走来的神祇。 这些祭司们每个人都身形高大,目光如炬,身上散发著一种让人不敢轻视的威严气息。 每一位祭司的神情严肃,神態从容,仿佛天生就是这个神圣仪式的一部分。 他们的举止高贵而神秘,每个动作都恍若经过无数代人的传承,已经深深刻入他们的骨血之中。 隨著祭司们的到来,所有的目光不自觉地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每个人都意识到,这一刻的重要性远超以往的任何一个瞬间。 整个缘会的氛围也变得更加凝重,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股来自神圣古老祭典的庄严气息。 就在此时,一位身著深红色祭袍的女子走上祭台,手中持著一根镶嵌著金丝的法杖,法杖顶端闪烁著微弱的光芒,映照在她的面容上。 她的步伐轻盈而稳重,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不敢染上她的衣角。 她就是这次古缘祭的主祭司——缘女婆婆。 缘女婆婆年纪不轻,但她的神態却无比从容,面容精致如画,眼中带著一种经歷了千年风霜的睿智。 她的气质不容忽视,仿佛集天地之精华,成为这片大地的守护者。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位观眾,仿佛能够穿透每个人的心灵,看见他们最深处的渴望与期许。 缘女婆婆站在祭台中央,微微闭眼,低声吟唱起古老的祷词。 她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如同来自远古的回声,带著一种神圣的力量,让所有人都不禁屏息凝神。 隨著她的祷词落下,空气中的紧张感愈加浓烈,所有人都仿佛置身於一场浩瀚的时空漩涡中,无法自拔。 整个缘会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神秘,仿佛这一刻將是命运的转折,所有的歷史都凝聚在这片刻的寧静中。 缘女婆婆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深邃,带著无尽的智慧与从容,她看向面具公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 “今日,吉时已过。明日,便是开始进行古缘祭祈福的时刻。” 她的声音轻轻落下,却如同雷霆般震撼在场每一位听者的心头。 隨之而来的,是一阵如潮的掌声,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面具公子。 在这个神圣的瞬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滯。 即便是最强大的力量,在面对这种来自神圣仪式的气息时,也不得不感到一种敬畏。 隨著祈福仪式的宣布,所有人都开始退却,准备等待明天的最终祝福。 而这一夜,似乎变得格外寧静,连湖面上的微波也仿佛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的香气依然瀰漫,那是一种古老且神圣的气息,令人陶醉。 与此同时,卫家三姐弟这边。 卫轻歌轻轻地看著场上的萧寧,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低声说道: “一般祈求古缘祭的,都是什么情侣、夫妻,面具公子一个人,真不知道他会祈求与何人结缘。” 她的声音清冷,但又带著一丝戏謔的味道。 她对面具公子的身份仍然保留著好奇,儘管她对这个男人早已有了不少的了解。 卫清挽听到卫轻歌的话,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轻声说道: “你倒是挺有兴趣,倒也没错,像这种场合,面具公子若真的能有伴侣,那也是一段传奇。” 卫清挽的话音刚落,身旁的卫青歌不由得摇了摇头,道了一句: “若面具公子有伴侣,岂不是早已让世人都知道了?他能单独来祈求古缘祭,大概是另有深意吧。” 卫青时似乎並不在意,眼中透出一丝思索,轻声道:“他能独自前来,必定有些特殊的缘由。” 卫清挽看著二人,轻轻嘆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明天的祈福將会是他人生中的一大亮点,毕竟,这样的祝福,能得到,算是荣耀与幸运並存。” 就这样,卫家三姐弟的议论声慢慢消散在微风中,而他们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萧寧的身上,心中却各自有著不同的想法。 夜色渐深,缘会的会场开始逐渐安静下来。 各大势力的代表、贵宾们已经开始散去。空气中瀰漫著药香与香气,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片古老而神圣的气息笼罩。 此时,所有的观眾都准备迎接第二天的祈福仪式,期待著这场缘会带来的一切奇蹟。 星光点点,映照在古老的缘会场地上。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而这一切,都將在第二天迎来最高潮的时刻。 翌日。 天色渐亮,胭脂湖的湖面微微泛起涟漪,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落在湖水上,映射出一片金色的光辉。 湖边的空气清新,微风拂过,带来阵阵凉意,偶尔几只水鸟划过湖面,留下几道优美的涟漪。 整个湖区安静而庄严,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然而,这份寧静並未持续太久。隨著时光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涌向湖边,前来观看即將举行的古缘祭祈福仪式。 人群从四面八方匯集而来,步伐匆匆,面带期待与兴奋的表情。 隨著越来越多的求缘者和观眾匯聚,原本空旷的湖边渐渐被人流填满,最终变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一刻,胭脂湖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自然景观,而是成为了人们目光的焦点。 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湖中央的祭坛上。 场面一片繁忙,几位工作人员忙碌地在祭坛周围准备著仪式所需的各项物品,空气中瀰漫著一种神圣、庄严的气氛。 “你听说了吗?”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打破了周围的喧闹。“面具公子是这次缘会中唯一一位获得十佳丽全部认可的人!” “我听说了,这样的荣誉可不是隨便一个人能得到的。” 旁边的人轻声回应,眼中充满了敬意, “他不仅仅展现出了超凡的炼丹技艺,还通过了所有十佳丽的考验,这样的人物,能在缘会中获得古缘祭的祈福,可谓是极为罕见。” “对啊,十佳丽的认可可不是轻鬆获得的。像面具公子这样,几乎是无人能敌的存在。” 另一位观眾也加入了话题,目光中充满了崇敬,“能得到十佳丽认可,必定有不凡的能力。” “不过,面具公子这么优秀,大家都猜测,他是不是要为自己的姻缘求得一份美满的祝福?” 一位青年不禁开口道,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一般来说,参加古缘祭的都是情侣或者夫妻,难道他是一个人前来?” “是啊,怎么没有看到他的佳人?” 旁边的女子也发出了疑问,“古缘祭一向是求姻缘长久的,面具公子这么出色,按理说,他应该有个不凡的伴侣吧。” “我听说,他的身世背景十分神秘,身份更是扑朔迷离。如今,竟然单独前来接受古缘祭的祈福,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一个年长的男子忍不住感嘆道,“不过,面具公子的身份和实力,的確让人无法忽视。” 人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大家都纷纷在猜测,面具公子究竟为何单独前来,是否有隱情,或是其他的深意。 隨著时间的推移,古缘祭的祈福仪式渐渐临近,大家开始焦急地等待著最后的揭晓。 “如果他真的是为了姻缘而来,那他的佳人究竟是谁呢?”几位女子低声討论著,眼中闪烁著一丝期待的光芒。“他如此出色,旁人怎能不羡慕?” 此时,站在旁边的一位年轻男子神情复杂地说道: “是啊,像面具公子这样的人物,肯定会选择一个与自己地位相匹配的女子。不知道会不会让人惊艷呢?” 人群中开始涌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谜一样的男子吸引,尤其是那些曾经与他对战的求缘者,此时他们的內心愈发充满了不解与好奇。 面具公子究竟是为什么单独前来,又会与谁结下这段姻缘?这些谜团开始引发人们的热议。 隨著时光的推移,湖边的气氛愈发紧张而激动,早已聚集的观眾们开始陆续往祭坛附近靠拢,爭取能在第一时间见证这一神圣的祈福仪式。 “你们觉得,面具公子会选择谁作为自己的伴侣呢?”一位年轻女子在议论中问道,“从他的风度和气质来看,应该是那种出类拔萃的女子吧。” “我倒是觉得,他可能已经心有所属,只是还没有显露出来。” 旁边的男子低语著,眼神中带著几分猜测,“不然怎么单独前来,似乎在等著什么?” 更多的目光开始转向祭坛,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著即將到来的古缘祭的开始。 隨著时间的流逝,太阳已经渐渐升起,光芒洒在湖面上,湖水泛起层层波光。 各方势力的代表们也早早来到了祭坛,等待著一场前所未有的仪式。 然而,儘管气氛愈发热烈,面具公子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眾人不禁心中疑惑,面具公子究竟为何至今未现身,是否已经准备好迎接自己的姻缘,还是有其他原因?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的时候,幽兰泠和其他几位佳丽也站在一旁,目光透过人群注视著祭坛的动静。 她们神情复杂,心中涌动著无尽的情感,显然在这场仪式背后,隱藏著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面具公子和他神秘佳人的揭晓,等待著这个註定要载入歷史的瞬间。 楚家大厅內,气氛沉重而紧张。 楚南岳坐在高座之上,身旁站著几位长老,气氛因面具公子的缘故而显得凝重。 一场缘会即將结束,而古缘祭的祈福仪式更是成为了此时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面具公子,作为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已经成功获得了十佳丽的认可。” 楚南岳的声音平静,但眼底却带著一丝深思,“我们既然知道面具公子渴望得到古缘祭的祈福,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事,来拉近与他之间的关係?” “家主,您是指……?”一名长老挑了挑眉,显然已经有些猜测,语气略带试探。 楚南岳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坚定:“是的,送个美女过去。” 旁边几名长老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神情变得郑重。 “家主,您是说,送一位女子,成为面具公子的伴侣?” “不仅仅是伴侣。”楚南岳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冷冽。 “送过去做小妾,做侍女,甚至成为他的心腹。这种方式,既能帮助我们拉近与面具公子的关係,又能藉此机会在他身边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他看向眾人,目光中带著一丝狡黠: “面具公子孤身一人,而古缘祭的传统,向来是两人前来。既然他已经单独一人来此,难道不是说明,他並没有一个可以共度余生的佳人?”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藉此机会,投其所需,將我楚家的女子送过去?正如我们所言,哪怕做小妾、侍女,也能获得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这番话让在场的几位长老都有些动容,显然大家都意识到,面具公子確实是楚家不可忽视的存在。 “家主所言极是。” 一名年长的长老点了点头,“不过,若是派送女子过去,我们要挑选合適的女子。不能轻易给面具公子带去困扰,既然送过去,那就得是一个与他有共鸣的人。” 楚南岳微微一笑,目光扫过眾人: “若是有合適的人选,自然不成问题。我觉得,送一位足够得体、既能引起他兴趣,又能给我们提供便利的女子,才是最为重要的。” 场下的几位长老低声议论著,显然对於这件事的安排已经开始认真考虑。 “家主,若我们选派一位美女过去,不如……” 长老一边说,一边望向其他人,继续道:“我们可以选择在我们家族中最出色的女子,她们不仅美貌无双,且深得家族宠爱,若是能与面具公子相互接触,岂不是对我们楚家也有好处?” 楚南岳听完,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满意: “是的,若能选派出最得体的女子,不仅能让面具公子感到欢喜,更能在他心中种下对我楚家的好感,日后若有任何合作的机会,岂不是事半功倍?” “至於挑选谁,我们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楚南岳停顿片刻,目光锐利:“给我准备一份名单,选出適合的人选。” …… 与此同时,丁家也正在为此事商议。 丁家大厅內,气氛同样紧张,丁方山坐在高座上,目光沉思。 “楚家要做这件事,我们怎能落后?” 他话音刚落,便有长老点头附和: “家主所言极是。面具公子如今在缘会上一鸣惊人,若我们能够与他建立更紧密的联繫,必定能给丁家带来巨大的好处。送美人过去,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派谁过去呢?”一位年轻的长老开口,显得有些踌躇,“按理说,家族中的女性,若是没有合適的才艺,送过去恐怕也不会討得面具公子的欢心。” 丁方山眉头微微一挑,隨即说道:“我们丁家人才济济,若论才艺,丁若彤便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选择。” 长老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丁若彤虽说在家族中並不算最出色的炼丹师,但在她潜心修炼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进步,尤其是最近两天在面具公子指导下展现出的潜力,更让她成为了家族中备受关注的年轻一代。 “既然如此,便由若彤来担当这一任务。”丁方山最终做出了决定,“送她前去,为家族爭取机会。” 接著,丁家安排了一切,决定送丁若彤前去。 …… 与此同时,楚家和丁家的安排已经达成共识,双方也在静静等待著前往的时机。 在两大家族的安排下,萧寧的临时居所渐渐成了眾人关注的焦点。 因为要为面具公子送上美人,楚家与丁家的代表均齐聚一堂,大家都在热烈討论著如何將自己的美女送到萧寧的身边。 而丁家选择了丁若彤作为送去的美人。 此时,丁若彤刚刚结束了炼丹,她脸色依然略显疲惫,但眼中却有著不曾见过的坚定与自信。 她心中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家族的安排,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贏得面具公子的青睞,但她知道,这是她证明自己的时刻。 “若彤,准备好了吗?”丁方山看向她,眼神中带著一丝复杂的情感。 “家主,我明白。”丁若彤轻声答道,眼中闪烁著决心。 隨即,她隨著丁家长老们一同走向萧寧的临时居所。 此时,萧寧正静静地站在窗前,望著外面如水的湖面。 在萧寧的临时居所前,丁家与楚家的代表已整齐站成一列,脸上儘是恭敬与期盼。 丁若彤身著素色锦衣,气质温婉,目光平静,然而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这不仅仅是家族的安排,更是她个人命运的一个转折点。 “面具公子。”丁方山带著些许敬意,轻轻开口。 “我们家族与楚家商议后,决定送若彤前来,作为您未来可能的伴侣。若能得到您的青睞,必能为两家带来莫大的福祉。” 他一边说著,一边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丁若彤,示意她上前。 丁若彤深知这次机会的重要性,她不敢怠慢,迈步向前,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要保持镇定。她低头略微一礼,轻声说道: “面具公子,我是丁若彤,丁家所派,愿意为您效劳。” 她的声音虽不大,但却清晰如水,透著一丝从容与恭敬。 她將自己心中的忐忑与不安儘量压抑,心中默念著家族的期望以及自己的责任。 她知道,这不仅是为了家族,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 然而,萧寧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望著眼前的这一切,面容冷峻,似乎並没有任何动容。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出一股不可言喻的坚定与深思。 “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萧寧声音低沉而平静,没有一丝波动。“但是,我已经心有所属。” 这一句话简简单单,几乎没有任何修饰,却如一道雷霆般在眾人心中炸响。 丁方山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解,楚家的长老们也都面面相覷,显然他们並未料到萧寧会作出这样的回应。 “心有所属?”丁方山难掩疑惑,轻声重复道。 “是的。”萧寧淡淡点头,目光坚定无比,那份从容、寧静的气质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我早已有了自己心中的人,並且,我愿意与她共度余生。” 话音落下,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丁家和楚家的眾人一时陷入沉默,完全没有预料到面具公子竟会给出这样的答覆。 他们都知道,古缘祭的祈福本应是情侣或夫妻共同参与的,然而此刻面具公子却单独前来,似乎也没有携带任何女性伴侣,大家的心中自然有了疑问。 此时听到这番话,他们的心中更是充满了不可言喻的复杂情感。 丁若彤站在一旁,听到萧寧的这番话,心头猛地一震。 她原本已准备好全力以赴,却没想到面具公子竟如此断然地拒绝了她的心意。 这让她感到一丝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却依然保持著恭敬和冷静。 “既然如此,”丁方山略显尷尬地开口。 “既然面具公子已经心有所属,那么我们便不再打扰。只是,面具公子若能抽空与我等共商,未来合作之事,必定能为双方带来更多的益处。” 萧寧听后只是微微一笑,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不急,未来的事,日后再说。” 第565章 求缘?! 隨著夜幕的即將降临,楚家和丁家的队伍开始踏上回程的路。 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成了火红色,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晚风,给一整天的疲惫带来了一丝清凉。 丁方山和楚南岳並肩走在队伍的前方,彼此的心情依然没有从刚才的对话中平復下来。 “你说,面具公子心有所属的是谁呢?”丁方山打破了沉默,低声问道。 楚南岳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是啊,他究竟心有所属的女子,是哪位?他的心意究竟放在哪个人身上?这可是我们大家一直在猜测的问题。” 丁方山轻轻嘆了口气,目光投向远方渐渐沉入黑暗的天际。 “我们也知道,面具公子一向冷静从容,世间的风云都似乎无法动摇他的一丝情绪。可如今,他竟然对某人心有所属,这份情感的深度,实在让人无法想像。” 楚南岳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他能够如此从容应对世事,那么,他心中的那位女子,必定是非同凡响的存在吧?” 丁方山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 “或许,这份情感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轻易显露出情感,哪怕是我们这些有心人,都无法看到他真正的想法。” “没错。”楚南岳的语气低沉. “这位女子,恐怕也是极为出眾的人物。面具公子之所以心有所属,定然是有她独特的魅力,否则他不会选择在如此关键的时候透露出来。” 两人的步伐不自觉地放慢了些,仿佛都在思考这其中的玄机。 丁方山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兴趣,他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面具公子的心上人,会是哪个家族的女子呢?” 楚南岳轻轻摇头. “我们楚家当然希望能够与面具公子有更多的合作关係,毕竟他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不仅仅是炼丹,更是掌控全局的高人。若能与他结为盟友,对我们楚家大有裨益。” “我也是这个想法。”丁方山语气沉稳。 “可惜,他心有所属,不知道是哪个家族的姑娘能够有幸获得他的青睞。” 楚南岳不禁想起了那晚的情景,面具公子展现出来的气度与风采,无不让人印象深刻。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充满了令人敬畏的魅力。 若是能够有幸接近那位女子,不知道又是怎样的命运。 “你说,若是面具公子心有所属的是我们丁家的女子,那该多好?” 丁方山突然笑了笑,语气中带著一丝调侃。 楚南岳眉头一挑,回头看了一眼丁方山。 “这倒是一个值得深思的假设,不过,我看面具公子並不像是那种轻易將心思透露出来的人。你觉得他会选择你们丁家的女子吗?” “如果是丁家出类拔萃的女子,面具公子也未必不会动心。” 丁方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毕竟,我们丁家一直有著不容忽视的力量,若是能够得到他的青睞,確实能为家族带来更多的机会。” 楚南岳微微点头,眼中充满了深思。 “但我更倾向於认为,面具公子所心有所属的女子,一定是与我们不一样的存在。她必定不简单,能够吸引到他的注意,绝非普通之人。” “你是说,她可能出自与我们不相关的背景?”丁方山眉头紧皱。 楚南岳轻轻点头,“对,她或许来自別的世家,或许甚至是一个隱世的奇才,能拥有与面具公子並肩的气质和能力。”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儘管各自心中有著不同的推测和想法,但面具公子的心上人到底是谁,始终没有確凿的证据。 “不过,不管那女子是谁,能够得到面具公子的心,必定有著我们所难以企及的地方。” 楚南岳的话语中带著一丝钦佩和敬畏,“他这样的人,居然会被某个女子所吸引,真是让人好奇。” 丁方山微微一笑,眼中带著一丝讚赏。 “我早就知道,面具公子非同寻常。若他真心钟情於某人,那个人必定是世上最特別的存在。” “嗯。”楚南岳点点头,隨后轻声说道,“不管那女子是谁,能够得见面具公子的真心,实在是她的幸运。” 两人的步伐再次加快,回到丁家和楚家的队伍中。 儘管他们心中充满了疑虑与好奇,但这一切,似乎註定只有时间能够揭晓答案。 “看来,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猜透面具公子的心思。” 丁方山喃喃自语,“但不管怎样,他的未来註定辉煌,能够与他共事,不论是我们丁家还是楚家,都有著不可限量的潜力。” 楚南岳的目光落在远处,渐渐消失在朦朧的暮色中。 他的心情复杂,无法平静。他知道,这场缘会之旅,终將让他们与面具公子建立更多的联繫。 而无论这位女子是谁,显然,面具公子都已经在这场考验中证明了自己的非凡。 “这次的缘会,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面具公子的表现已经让人无法忽视。” 楚南岳轻声说道,“他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丁方山眼中闪烁著思索的光芒。 “是的,这一场缘会,不仅是对他个人的挑战,更是对我们整个世家的启示。面具公子,已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炼丹师,他的价值,已经远超我们的预期。”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错过与他合作的机会。” 楚南岳郑重其事地说道,“他將成为未来我们家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两人並肩走向远方,背后的夜色逐渐笼罩整个世界。 儘管有许多疑问悬而未决,但面具公子和他所带来的变化,已经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他们不知道,这位神秘的面具公子,將会在他们的未来扮演何种角色。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面具公子,都已经不再是他们可以轻视的存在。 隨著夜幕的降临,夜风吹拂著他们的身影,迴荡在这片寧静的湖畔。 夜幕缓缓降临,胭脂湖的湖面渐渐被柔和的金光染成了温暖的橙色。 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暉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湖面上的波光开始闪烁出银色的光点。 微风拂过,带来一阵阵清凉的气息,湖边的柳树隨风轻轻摇曳,树影斑驳,伴隨著水波的轻拍声,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幻的世界。 隨著夜色的逐渐加深,湖畔的广场上已经是人声鼎沸。 几乎所有与缘会相关的人,所有曾经关注过这场盛会的人,都早早来到了胭脂湖畔,等待著今晚最重要的仪式——古缘祭的祈福。 人群密密麻麻,四处瀰漫著兴奋和好奇的气息。 每一个人的眼神中都透露著期待,大家都在討论著今天的主角——面具公子萧寧,以及他即將接受的古缘祭祈福。 毕竟,十佳丽的认可,背后代表的是整个缘会的至高荣耀,能够获得古缘祭的祈福,是几乎所有求缘者的梦想。 “你们知道吗?面具公子今晚將接受古缘祭的祈福,真是让人期待。” 一位贵族女子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惊嘆,“这可是缘会的歷史性时刻,能获得古缘祭祈福的求缘者,几乎没有几个。” 旁边的另一位男子也附和道: “是啊,面具公子这么低调,但每次一现身,就会引起轰动。而且,听说他背后有十佳丽的庇护,今晚他的祈福註定不凡。” “不过,他是孤身一人前来的,古缘祭一般是为了情侣准备的,难道他真的没有选择心上人?” 有人忍不住好奇地提问,“这会不会是个谜?” “不知道,听说他不久前展现了出色的炼丹技艺,简直不可思议。今晚的祈福,真的让人充满了期待。” 另一位观眾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好奇和兴奋,“管他呢,反正,肯定有看头。” 隨著议论声逐渐升高,人群中的期待也愈发浓烈。 大家纷纷猜测著面具公子究竟想要祈求什么。 毕竟,祈福仪式从来都是情侣双双前来,而他这一次单枪匹马,这种情形实在是前所未见,大家都不由得感到好奇。 “今晚的古缘祭,可是关係到他的一生啊。” 一位年长的修炼者感嘆道,目光依旧紧盯著舞台,“如果他成功获得祈福,或许他在神川大陆的地位会更高。” 隨著夜色越来越浓,胭脂湖畔的气氛愈加热烈和神圣,空气中瀰漫著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无论是围观的贵族,还是远道而来的修炼者,大家都充满了期待。 因为在过去的几年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获得古缘祭的祈福了。 而这一次,面具公子的出现无疑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也让这场古缘祭变得更加重要。 终於,隨著幽兰泠的轻步声,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她缓缓走上舞台,身影在湖畔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幽兰泠站定在舞台中央,优雅地向四周环视了一眼,隨后她轻声开口: “各位来宾,今晚的古缘祭祈福仪式即將开始。经过十佳丽的考验与认可,面具公子已准备好接受这一神圣的仪式。” 她的话语清晰而庄重,声音透过微风传遍整个场地。 所有人都纷纷抬头,目光集中在幽兰泠的身上,紧张的氛围瞬间瀰漫开来。 “今晚,古缘祭將为面具公子赐福,愿他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得到幸福与圆满。” 幽兰泠的声音迴荡在湖畔,带著一丝神圣与仪式感。 话音一落,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期待著面具公子上台,正式接受这一神圣的祈福仪式。 幽兰泠轻轻抬手,示意场內的一切准备就绪。她深深一鞠身,接著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一旁,温柔而坚定地说道: “面具公子,请上台。” 台下的观眾们纷纷转头,视线集中在面具公子身上。 隨著他那稳重的步伐,面具公子缓缓走向舞台。 每一步都带著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那种自信与冷静,让他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面具公子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穿著黑色的长袍,面具遮住了他俊朗的面庞,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透过面具闪烁著微光。 他的身形高大,步伐稳健,仿佛每一步都散发著无可动摇的气势。 幽兰泠依然微笑著,站在一旁等待著面具公子的到来。 当他走到台前时,她轻轻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准备接受古缘祭的祈福。 “请面具公子,开始接受古缘祭的祈福。”幽兰泠的声音温和而充满尊重。 隨著她的话音落下,场內的氛围愈加神圣与庄严。 观眾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面具公子身上,大家屏息以待,等待著这场盛大祈福仪式的展开。 夜色愈加浓烈,胭脂湖的湖面如同一面镜子,倒映著湖畔灯火的光辉。 舞台中央,面具公子萧寧缓缓走上前,步伐稳健而从容,犹如一位君王般的气度。 整个场地的注意力无不集中在他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影上停留,无法移开。 萧寧身形修长,黑色的长袍在月光下微微飘动,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与优雅。 他那漆黑的面具,虽然遮住了他的面容,却无法掩盖那种天生的气质。 无论是他的眼神、身姿,还是他周身散发的冷静与威严,都让人无法忽视。 他站在舞台上,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因为他的存在而静止。 那股来自內心深处的沉稳与自信,仿佛让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既神秘又令人嚮往。 他的英气与出尘之气息,在这个眾人瞩目的舞台上显得格外鲜明。 无论是贵族、修炼者还是周围的观眾,每个人都在他走近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萧寧的气质与魅力,使得所有人都为之倾倒。 儘管他戴著面具,遮掩了真正的面貌,但这一刻,没有人会怀疑,他便是这个夜晚最耀眼的存在。 台下的风声、脚步声似乎都变得微弱,所有的声音都被他的气场所吸引,仿佛所有的目光都无法离开他。 萧寧的步伐稳如山岳,毫不急躁,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从容,甚至带著一丝优雅的冷冽。 那份淡然从容,既给人无尽的压迫感,也给人一种无法触及的距离感。 他静静站立,站在那儿就像一座雕塑,端庄、威严、神秘。 他似乎不急於回应任何的注目,也不在意周围任何人的评价和期待,仿佛这一切的喧囂与议论都与他无关。 所有人都仿佛被他的气场所震慑,只敢默默注视,甚至没有人敢出声打破这份安寧。 此时,台上又是一片安静。 突然,隨著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缘女婆婆带著一眾祭司们从一侧缓缓步入。 她们身著华丽的祭司长袍,袍角上闪烁著微光,带著一种神圣的光辉。 她们的步伐轻盈而有力,犹如一群神圣的使者,带著不可侵犯的威严与圣洁。 缘女婆婆的面容古老而端庄,眼中透著一种智慧的光芒。 她步伐稳重,一步步走上台,身旁的祭司们也依次站定,目光坚定地看向面具公子萧寧。 她们的气质无比威严,却也透露出一种寧静与慈爱,仿佛这场古缘祭不仅仅是为了祈福,更是一场精神与灵魂的洗礼。 缘女婆婆站在台前,微微抬手示意眾人安静。 她那低沉而平和的声音,如同从远古传来的迴响,穿透了整个场地。 隨著她的开口,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待著她的每一句话。 “古缘祭的祈福,可求健康,求姻缘,求財富,求功名。” 缘女婆婆的话语如同平静的湖面,带著一种无形的力量,她的每个字都犹如烙印,沉稳而有力。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温和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了面具公子萧寧的身上。 “然而,面具公子没有带佳人前来,想必你此次求得古缘祭的祈福,並非为了姻缘。” 缘女婆婆的声音清晰而庄重,带著一丝温柔的笑意,似乎在试探,又似乎是为萧寧开口。 场下的观眾们纷纷低声议论,面具公子並没有带任何一位女子前来,按理说,古缘祭的祈福往往是为了情侣,求得的是两人未来的白头偕老,情感的长久与忠贞。 那么,面具公子为何不带佳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萧寧並没有立刻答话,他的眼神依旧深邃而冷静,站在原地,仿佛对於一切早已洞悉。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他微微抬起头,平静的声音迴荡在整个场地:“是的,我此次求的是姻缘。”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不由得震惊了一下。 按理说,面具公子是一位看似与世无爭、独立高傲的男子,怎么会提出求姻缘的请求?而且他並未带来任何一位女子。 萧寧接著说道,声音如清泉般透彻,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求的姻缘,乃是愿与我的佳人,生生世世不分离。” 此话一出,整个场地顿时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萧寧身上,仿佛无法相信这个声音来自於他们眼前的面具公子。 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面具公子冷漠无情,不近女色,未曾想过,他竟然会有如此深情的请求。 场上的气氛变得格外凝重而神圣,连缘女婆婆也没有立刻开口。 她的目光在萧寧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讚许和感嘆。最终,她轻轻点头,淡然开口: “既然如此,公子所求,便是与这位佳人,生生世世不分离。请问,公子的佳人在哪里?” 萧寧並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站著,目光如同深邃的夜空,平静且神秘。 他的眼神不再是那种冷漠与疏离,仿佛有著深不可测的情感在其中。 微风吹过,萧寧的黑袍轻轻飘动,周围的气氛也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变得更加庄严与神圣。 萧寧的目光没有任何动摇,依旧平静、从容地注视著台下。 隨著微风的吹拂,他的黑袍轻轻摆动,散发出一种不言而喻的贵气。 他並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略微沉默,仿佛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终於,隨著他微微抬起头,冷静却坚定的声音在全场迴荡: “我的佳人,就在这胭脂湖缘会的现场。” 这一句话如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所有人瞬间被吸引。 全场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如箭一般聚焦在萧寧的身上。 萧寧缓缓继续道: “不过,今天的祈福只是第一步。我要在此求缘,求缘成功之后,再请缘女婆婆赐福。” 说完,他轻轻一笑,那一刻的笑容,仿佛清风拂面,轻鬆而优雅,却又不失深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在这一刻,所有的疑惑与好奇都被拋到脑后,所有的目光都被他所牵引,期待著接下来的每一步。 隨著萧寧的话音落下,广场上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所有的目光依然聚集在他身上。 他的气质依旧高贵而不容忽视,神秘的面具下隱藏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让人无法逃避。 这一刻,月光依旧如水,照亮了整个胭脂湖畔。 台下的观眾们依旧紧张地注视著这场盛大而神圣的仪式,心中无数的猜测与期待交织在一起。 面具公子萧寧的身份仍然笼罩在迷雾之中,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带著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仿佛天地为之臣服。 风吹过,树影摇曳,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远处的山脉在夜色的笼罩下愈加显得幽深而神秘。 夜幕深沉,胭脂湖畔的气氛愈加神秘与庄严。 湖面上泛起细微的涟漪,波光粼粼,反射著周围灯火的倒影。 夜风轻拂,带来阵阵清凉,掠过树梢,拂动了广场上的旗帜,轻微的沙沙声在空气中迴荡。 周围的灯笼散发著柔和的光辉,湖畔的景象如同进入了梦境般虚幻而神秘。 第566章 求缘礼! “我的佳人,就在这胭脂湖缘会的现场。” “不过,今天的祈福只是第一步。我要在此求缘,求缘成功之后,再请缘女婆婆赐福。” 这两句话一出,顿时,整个场地的气氛瞬间爆炸。 胭脂湖畔的观眾们如潮水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瞬间集中在萧寧身上,纷纷猜测他所说的“佳人”究竟是谁。 “他竟然会有心上人?是哪个家族的姑娘?” “这……难道他真的已经心有所属了?” “十佳丽里的人,谁最有可能是他心上的那个女子?” 有些贵族夫人们在低声交谈,眼神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她们对於面具公子的背景並不了解,但却不禁对他的言语產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个从未揭开面具、神秘莫测的男人,竟然在这里公开宣称心有所属,这无疑让所有人都充满了好奇。 更有些怀春的少女们,不禁开始幻想,是不是自己有可能是那位“佳人”? “也许他是在和我对视时说出这番话的……” 她们低语著,眼中满是期待和不安。 缘会上的每一位佳丽都被眾人仰视,每个人都在想著,自己是否能从这场盛会中获得那份命中注定的缘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面具公子萧寧所说的“佳人”,竟然没有带来。 这种意外的冷静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与迷惑。 这时,观眾们的目光纷纷转向十佳丽一方。 十佳丽们站在一旁,依旧在期待著接下来的结果。 她们个个气质出眾,各具特色,都是身居上位的女人,身份尊贵、才情卓越。 而她们身边的目光也並不平静,毕竟,眼前这个面具公子,背后拥有十佳丽的庇护,早已成为神川大陆上最具魅力的人物之一。 几位佳丽的目光交错,似乎都在猜测,是不是自己会成为面具公子心中那位特殊的女子。 洛水瑶是其中一位,她的琴艺无人能敌,气质如水,清雅脱俗。 她站在人群中,轻轻皱了下眉头,心中似乎有著某种不安。 面具公子那温润的目光曾多次与她对视过,难道他真的会是心有所属? 她不禁想著,自己是否能打破这层难以触及的面纱。 墨玉莲站在洛水瑶的旁边,面容如画,书画才艺超群。 她微微低头,思绪似乎被打断了。 她早就听闻过面具公子的才华与风采,那股冷峻的气质常常让她心动,但她並未想过会被他选中。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然而,面具公子的每一举动都深深吸引著她,仿佛她的心里也不禁开始產生了某种微妙的期待。 红衣翩翩站在队伍的另一侧,她的舞姿优雅如天鹅,热情如火。 她的眼中满是活力,但此刻却有些凝滯。 她也是十佳丽中最为热情的一位,对於面具公子,她一度觉得自己是那个能够吸引他注意的女子。 然而,看到他言辞坚定地说出那番话时,她的心中又莫名泛起了一股失落感。 她有些不甘心,但又知道,自己或许无法真正触及他的心。 青衣染略显沉静,仪態从容,她常年精通茶道,待人温文尔雅。 她的目光充满了理性,却又在这一刻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她总是低调行事,但面对萧寧这样一个非凡的人物,她也在內心深处有了某种不敢承认的期望。 她並不认为自己与其他女子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但她那淡然的气质和稳重的作风,也许能吸引他一丝关注。 而丹凤朝阳则早已坚定,英姿颯爽,气质果敢,她从未將自己与任何人比较。 只是,如今丹凤家族的战略,以及自己的內心,也让她开始浮想翩翩。 白雪霽与紫烟绕则有些沉默,她们两人都是非常理智的人,冷静而聪慧,极少感情用事。 但在这一刻,她们的內心深处却似乎被某种不知名的情感触动。 面具公子的每一次出现,都让她们產生一种强烈的好奇心。 她们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会选择谁。 银月华和霞光媚则依旧保持著她们一贯的冷静与自信,但她们的眼神中,也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一丝期盼。 她们的针线技巧与医术堪称一绝,但面对萧寧的高深莫测,依然难以把控內心的情绪。 十佳丽中的每一位,都在静默中交换著眼神,猜测著面具公子心中到底所想。 他们都知道,面具公子身上那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而如今,面具公子如此坦然地宣布心有所属的那一刻,竟然让她们都產生了某种微妙的情感波动。 “会不会是我?”洛水瑶轻轻低语,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你,哈哈哈,看看咱们瑶儿,开始怀春了!”墨玉莲打趣出声,实则眼中也有著几分期待。 “哎,真希望这个人是我啊!面具公子这种男人,简直求而不得啊!”红衣翩翩的心跳突然加速,眼中却透露出一丝不確定。 “究竟会是谁呢?”青衣染轻轻咬住嘴唇,心里却在暗自揣测。 其他佳丽也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她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著自己的期待,也都有著自己的疑问。 就在这时,幽兰泠站了出来,轻轻一笑,目光望向台下。 “今晚的祈福,將为我们的面具公子带来全新的开始。愿他能够如愿以偿,找到那位与他共度此生的佳人。” 她的话音刚落,所有的十佳丽和观眾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於萧寧,大家的心中都在想著: 究竟,他所说的那位“佳人”是谁呢? 接下来的祈福仪式,已经拉开了序幕,而这一刻,萧寧与他的心上人,成为了全场最受瞩目的焦点。 隨著幽兰泠的话音落下,场地一时陷入了一片静寂。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缘女婆婆的身上,期待著她的下一句话。 缘女婆婆缓缓抬手,示意四周安静。 缘女婆婆站在祭台上,身著庄重的祭司长袍,目光如深潭般沉静。 她的话语透著一股不可违抗的威严与慈悲,仿佛她每一句话都带著无法忽视的力量。 “既然公子所求是缘,那就说明,二人暂时还没有结缘。”她缓缓地开口,声音如清泉般流淌,轻轻迴荡在整个胭脂湖畔。 台下的观眾们不禁屏住了呼吸,所有的目光都紧紧地聚焦在缘女婆婆身上。 她的话语引发了人们更深的好奇心。 “既然如此,胭脂湖缘会歷来有求缘的传统。公子,既然要寻求这段缘分,便应当按照传统,开始求缘。” 缘女婆婆的声音依旧平和而沉稳,仿佛宣告著一段神圣的仪式。 她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这已经是她做出的必然决定。 她轻轻扫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带著一抹慈爱与威严的光芒。 缘女婆婆的话音刚落,场中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 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她眼神平和,看著周围眾人,淡然开口:“既然面具公子所求之缘还未结成,那便按传统来,开始求缘。” 话音刚落,观眾席上便开始了低声的议论,关於求缘的规则和传统,也在这个时候悄然展开。 “你们听说了吗?面具公子要按照传统求缘?”一位年长的贵族女子低声与旁边的朋友討论道。 “是的,听说古缘祭歷来都是求姻缘的,难道他真的没有心上人?” 旁边的男子回应道,语气中带著一丝好奇,“这不禁让人想起,若是面具公子真的没有心上人,那么他求缘的礼物该是什么呢?” “按理来说,求缘的礼物可是相当讲究的。” 另一位观眾插话道,“如果他是为了求十佳丽中的某一位,那么他的求缘礼必定不简单,甚至有可能是一些稀世珍品!” “对!十佳丽可是神川大陆顶尖的女子,想要得到她们的青睞,光凭黄金万两,肯定是不够的。” 一位年轻的修炼者接过话茬,显得有些兴奋,“据说,以前的求缘者中,不乏有大宗门的弟子,为了求得十佳丽的青睞,带来了极品几千年的药草,甚至是传世的神兵!” “这不就意味著,面具公子得拿出相当价值的礼物来吗?”另一位修炼者感嘆道,“不然如何能够打动十佳丽?” 他们的议论声一波接著一波,虽然声量不大,却已经在场內悄然蔓延开来,逐渐形成了一片热烈的討论气氛。 “我听说,如果求缘礼能够满足十佳丽的標准,甚至有可能得到她们的特別青睞。” 一位年轻的女子轻声说道,“这意味著,不仅仅是求姻缘这么简单,而是关係到个人的身份和地位。” “看来,面具公子得好好准备啊。” 一位老者轻轻点头,“要知道,他可是得到了十佳丽的认可,能够得到古缘祭的祈福,今晚的祈福仪式无疑会引起整个神川大陆的关注。” “若是真的,求缘礼的价值將直接影响到公子未来的地位。” 另一位贵族男子说著,目光流转,显然是对面具公子將要送出的求缘礼充满了期待。 “我们都知道,面具公子的身份非凡,既然他心有所属,那么他的求缘礼定会不凡。” 话音一落,四周的气氛愈加热烈。 人们纷纷开始猜测,面具公子究竟会拿出什么样的礼物,来进行这场求缘。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场挑战,都让在场的所有人保持高度关注。 就在这时,萧寧依旧静静地站在台上,眼神沉静、冷峻,似乎对周围的议论声毫不在意。他微微抬手,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稍等片刻。”他淡然开口,声音如清风拂过,轻柔却清晰。 “接下来,我先请求缘礼吧!” 语落! 周围的观眾纷纷屏息,目光紧紧跟隨著他的一举一动。 萧寧站得笔直,身形如松,眼中无波澜,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縈绕在他身上,仿佛与外界的喧囂与好奇隔绝。 儘管如此,所有人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著他,期待著他下一步的动作。 隨著萧寧话音落下,胭脂湖畔的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目光集中在他那稳重的身影上。 此时的萧寧站得笔直,气度非凡,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充满了从容与自信。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减少,大家不敢轻易打破这份神圣的氛围。 每个人都在猜测,面具公子將拿出什么样的求缘礼,毕竟,在如此高规格的古缘祭祈福仪式上,求缘礼的价值直接关联到公子能否获得他心中那位“佳人”的青睞。 “面具公子已经决定按照传统求缘了。” 有人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对他选择的惊讶与期待。 “这可是史上罕见的事情!他单枪匹马前来,居然没有带佳人,但如今他却要用求缘礼来换取这段缘分,实在是让人难以预料。” “是啊,按理说,古缘祭上的求缘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过去的求缘者,几乎没有一个是隨便拿出什么小礼物的。” 旁边的一位年长修炼者微微点头,眼中闪烁著浓浓的兴趣。 “每一位前来的求缘者,都会拿出稀世珍品,或者是无价之宝,黄金万两的礼物也不是不常见。你们觉得,面具公子会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呢?” “我觉得面具公子定然不凡。” 一位年轻贵族女子用力点头,脸上带著一丝崇敬。 “他可是十佳丽的认可者,这么出眾的男人,说实话,哪怕没有一件足够珍贵的礼物,他也足以打动任何一个女子!” “是啊,让我倒贴我都愿意啊!还要什么礼物啊!” 周围的议论声一浪接一浪,所有人都在猜测,萧寧会拿出什么样的礼物。 眼看他已经走到台前,准备將礼物呈上,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的动作上。 “不管面具公子选择什么样的礼物,至少他足够高贵与从容。” 丁方山不由得低声对楚南岳说道。 “看他站在台上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的慌张和不安,反而带著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这种气度,真的是让人无可挑剔。” “確实。”楚南岳点了点头,目光不离萧寧。 “他能够在这场盛会中如此从容应对,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考验,都游刃有余,似乎一切都不值一提。” “今晚的祈福仪式,恐怕无论结果如何,他的名声已经无人可及。” “况且,就现在的情况,就算他不出求缘礼,甚至求缘礼就算是一抔土,那十佳丽也会抢破头皮,抢著嫁给他吧。” “谁说不是,这样的男子,都不需要多想,必然是不凡之辈!” “若他拿出的礼物真的如他的气度那般不凡,那么今天的缘会,將彻底成为神川大陆缘会的一段佳话。” 丁方山继续说道。 “谁也没有想到,面具公子会有心上人,而且在这个时刻展现出来。他的求缘,已经让所有人充满了期待。” 就在两家长老低语討论的时候,萧寧已经不再迟疑,稳稳地走到求缘台前。 他並未急於拿出任何物品,而是低头沉思片刻,仿佛在选择如何展示自己的心意。 他轻轻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方盒,精致的盒子上雕刻著繁复的纹,散发出一股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盒子的每一处细节,都仿佛在讲述著一段悠久的歷史。 “这究竟是什么?”周围的观眾们纷纷低声议论,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有些人甚至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到盒子里的物品。 毕竟,面具公子一向神秘,连他的面容都未曾展现过,今天,他突然显现出如此深情的一面,如何能不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 萧寧缓缓地將小方盒放在求缘台的方桌上。 盒子上的雕刻精美无比,仿佛每一道线条都经过匠心独运,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高贵与神秘感。 隨著他將盒子放下,周围的气氛变得更为凝重。 “这是……”一位年轻修炼者轻声道,“难道这是某种珍贵的灵物?我听说,求缘礼如果足够珍贵,甚至可以让十佳丽的选择不再单纯依据个人魅力,而是看礼物的价值。” “若这盒子里的东西足够独特,那面具公子绝对有可能获得十佳丽的青睞。” “是的,面具公子的每一次举动,都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旁边的贵族女子同样低声议论,“这小盒子一看就不简单,精致的做工,似乎承载著某种古老的传承。究竟这礼物里是什么呢?是否真如外界传闻那样珍贵?” “我倒是想知道,若面具公子此刻拿出的是一份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会不会让十佳丽失望?毕竟,能够得到十佳丽的青睞,光是依靠一份真心是不够的。” 另一位修炼者的语气中带著一些不確定,显然,他对面具公子的举动充满了期待,却又不免担忧。 隨著议论声逐渐增大,萧寧依然保持著从容不迫的姿態,他目光深邃,仿佛心中早已准备好了所有的应对。 他微微弯腰,將盒子轻轻推向前方,放在台上。接著,他站直身形,目光落在远方,眼神坚定。 “这是我送出的第一件求缘礼。”他的声音沉稳,带著一股不容反驳的决心,“愿这份礼物,能够承载我的心意,表达我对心上人的深情。” 话音刚落,场內的气氛变得愈加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著那只小方盒子,等待著它揭开其中的谜团。 十佳丽一侧,气氛也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儘管她们每个人都早已习惯了眾人对她们的关注,但今天的情形不同。 所有的目光,几乎都被面具公子萧寧的神秘举动吸引了过去。 她们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都集中在那个小小的方盒上,心中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 洛水瑶微微皱了皱眉,淡然的目光中隱约带著一丝好奇。 她自信的琴艺与气质如水般清澈,但此时此刻,她的心却稍显动摇。 那个男人,究竟有何魅力,能够引得如此多的关注与期待?这个盒子里到底藏著什么,能够成为她心中的那份信物? “不管是什么,只怕是都不会影响求缘的结局吧。他的人,就是最好的礼物。”她轻声自语,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墨玉莲站在洛水瑶旁边,嘴角微微上扬,嘴里低声嘀咕著: “面具公子的举动实在令人捉摸不透。说不定,这个盒子里就藏著一件世间无与伦比的珍宝。” “无论它是什么,能得到他的关注和青睞,肯定不同凡响。” 她的眼神中带著一丝渴望,甚至有些难以掩饰的期待。虽然她一向冷静,但此刻,面对面具公子的动作,她心中那股情愫却悄然升起。 然而,红衣翩翩则显得更加直率,她站在一旁,毫不掩饰地轻笑了一声。 她的眼中燃烧著一股热情,似乎完全不在乎面具公子手中的盒子是什么。 “管它是什么呢?”她毫不掩饰地说道,声音中带著些许挑衅与欢快,“如果是我,就算这盒子里空空如也,我也愿意跟他走。”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无所畏惧的自信,显然,她对於面具公子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红衣翩翩的个性热情奔放,她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心意,既然喜欢,就毫不犹豫地表达出来。 这一番话立刻引来了旁边几位佳丽的目光,尤其是丹凤朝阳,她站在红衣翩翩旁边,听了她的话后,顿时有些挑眉,隨即轻笑一声,仿佛有些不甘心地回应: “若是面具公子求缘的是我,连求缘礼我都不会收,反而我会送给他一份更珍贵的求缘礼。” 她的话语刚刚落下,语气中带著一种从容和坚决,仿佛她早已决定,无论他求什么,都足以令她动心。 其他的佳丽也纷纷交换著目光,眼神中带著若有所思的神情。 十佳丽中,不乏各自卓尔不凡的个性和才华,但面对面具公子这样一个神秘而非凡的男人,她们的內心难免开始波动。 她们中间並非所有人都敢表达出来自己的心意,然而这种微妙的情感波动,却在这片氛围中蔓延开来。 第567章 一根羽毛! 隨著幽兰泠的话音落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求缘台上,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紧张的气氛。 每个人都在期待著接下来面具公子所给出的求缘礼,这一礼,直接关係到他未来的命运和这场缘会的最终走向。 每个人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纷纷猜测,这位神秘的面具公子会拿出什么样的珍品作为求缘的礼物。 萧寧从容地走到求缘台前,手中握著那只小巧的方盒。 他的动作依旧优雅,儘管周围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盒中的內容,他依旧保持著冷静和从容。 隨著他轻轻放下盒子,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紧紧盯著盒子,期待著一场震撼的展示。 盒子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台上,旁边的几位鉴宝师立刻上前,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职业的严肃与认真。 这些鉴宝师都是神川大陆最为知名的鉴宝大师,负责判定所有求缘礼的价值,而这场考验也决定了所有人的未来与荣耀。 其中一位白髮苍苍的老鉴宝师走上前,手轻轻抚摸盒子的表面,眼中闪烁著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所有观眾的目光也紧紧跟隨,隨著盒子慢慢打开,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紧张而充满期待。 然而,当盒子完全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盒子中竟然只有一根羽毛,纤细而柔软,呈现出一种金色的光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但无论怎么看,这只是一根极其普通的羽毛。 鉴宝师们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疑,隨即他们纷纷交换了目光,脸色渐渐变得古怪。 “这……”一位年轻的鉴宝师忍不住低声喃喃道,声音中带著一丝不解,“这难道就是面具公子为求缘所准备的礼物?” 其他几位鉴宝师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们显然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结果。 作为神川大陆最顶尖的鉴宝师,他们的职责就是评定求缘礼的价值,但眼前这一根羽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无法与任何稀世珍宝或具有特殊意义的物品相提並论。 一位中年鑑宝师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的手指轻轻地在羽毛上滑过,试图感受其中的玄机。 然而,无论他如何观察,都无法发现这根羽毛有任何特別之处。 “它只是……一根羽毛?”他低声自语,声音中满是惊愕和困惑。 旁边的老鉴宝师眼神变得复杂,他微微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思考如何回应这个局面。 他对这根羽毛也没有任何的了解和感知,甚至无法判断它是否具有任何价值。 “这……”年轻鉴宝师终於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著一丝无奈和尷尬,“这根羽毛,似乎没有任何的价值。” 老鉴宝师沉默了片刻,最终嘆了口气,他微微摇头,显然对这个结果感到无比失望。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这……根羽毛,的確是毫无价值。” 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尷尬。 刚才还充满期待和激动的观眾们此刻都愣住了,仿佛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他们的目光从羽毛转向萧寧,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几位鉴宝师面面相覷,显然还无法接受这一切。 没有人敢贸然发表任何意见,然而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疑问。 “难道……”其中一位年轻的鉴宝师忍不住开口,“这根羽毛代表著什么?” “代表什么?”另一位稍显年长的鉴宝师冷冷回应,“它不过是一根羽毛罢了。我们根本无法从中看出任何值得尊敬的价值。” 这个答案显然让在场的观眾更加迷惑,他们纷纷低声討论,眼神中充满了失望。 “这根羽毛,到底代表了什么?”一个贵族的女子轻声询问,声音中带著不解,“难道这就是面具公子的求缘礼?” “看起来,確实如此。”另一位男子低声回应。 “不过,我实在难以理解,这根羽毛如何能够作为求缘礼呢?它的价值又在哪里?” 台下的议论声渐渐高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有些人认为,面具公子可能另有深意,这根羽毛也许蕴含著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价值。也有一些人开始暗自猜测,萧寧的选择是否別有深意。 然而,不论如何,萧寧所展示出来的这个“求缘礼”已经让所有人感到极度困惑。 “这究竟是什么?”有人忍不住低声发问,“难道面具公子是故意这么做,还是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默和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鉴宝师们的脸上,等待著他们做出进一步的评定和反应。 鉴宝师们最终低下头,他们显然已经没有了更多的解释,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这根羽毛,不能算作一个具有价值的求缘礼。” 隨著萧寧所呈的“求缘礼”——那根金色的羽毛出现在台上,场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微妙。 原本充满期待的观眾们都愣住了,目光呆滯地注视著那根看似平凡至极的羽毛,仿佛在等待著它变得不同寻常,然而无论怎么观察,都无法从中找到任何值得称讚的地方。 那是如此一根纤细、柔软、闪耀著微弱金光的羽毛,显然不具备任何显赫的价值。 台下的贵族们和修炼者们早已期待萧寧会拿出一些稀世珍品,或者是无价之宝,甚至可能是极具象徵意义的礼物。 可如今,却只有一根毫不起眼的羽毛摆在眾人眼前。 丁方山与楚南岳站在一旁,他们的目光都不禁停留在那个小小的方盒上。 两人此前一直高度关注萧寧,尤其是在他通过了十佳丽的考验之后,萧寧的非凡气度和不寻常的才能让他们对他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尤其是当他们听说萧寧將带来一个求缘礼时,他们甚至可以想像出一些极为珍贵的礼物——一颗罕见的灵丹,一柄古老的神兵,或者一些珍贵的资源。 然而,现在,这根羽毛的出现,犹如一记沉重的巴掌打在了他们的脸上。 两人不禁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丁方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闪烁著不解和愤慨,他低声说道: “这就是面具公子准备的求缘礼?一根羽毛?” 楚南岳的脸色也有些微变,他的眼中並没有愤怒,而是充满了困惑和失望。 他低头轻声回应:“若是这根羽毛真代表著面具公子的心意,那也未免太过草率了,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两人之间没有继续多说,而是默默地看著台上的羽毛,心中却充满了疑惑和不满。 萧寧的举动,他们无法猜测到背后的动机,然而,他们內心深处却都清楚: 如果这真是他所赠送的求缘礼,那就意味著这场求缘,显然並非出於真心。 十佳丽的反应更是复杂而多变。 她们每个人都精明、聪慧,早已习惯了在如此复杂的场合下展示自己的气度,但此刻,她们的內心却有些动摇。 虽然她们每个人都在某个程度上想要爭取成为面具公子的心上人,但眼下萧寧展示的求缘礼,却令她们感到极为尷尬。 洛水瑶看著那根羽毛,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泛起了某种不安。 作为琴艺出眾的女子,她的气质如水,温婉、典雅,平日里总是显得从容优雅。但今天,她却无法掩饰心中的不安。 这一根羽毛,是何等的无足轻重? 她曾与萧寧有过几次深刻的对视,感受过他那份从容与深沉,而如今,面具公子所展示的求缘礼却如此简单,让她心生疑虑。 “他……真的是心有所属吗?” 洛水瑶心中想著,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不安。 “若真如此,那么他为何选择这根羽毛呢?” 墨玉莲站在她的旁边,微微一笑,但眼中却没有任何自信。 墨玉莲本是擅长书画的女子,她素来不善於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而此刻看到这一根羽毛,心中却有些莫名的波动。 她与萧寧的接触並不多,但她却能够感受到那股从容的气质。 而如今,这根羽毛的出现,反而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失望。 “这根羽毛……”墨玉莲轻轻喃喃道,嘴角微微上扬,但眼神却中带著几分不解。 “这难道真的是他用来表达心意的礼物吗?” 与她们相比,红衣翩翩的反应则更加直接。 她一直是十佳丽中最为热情、最为直率的女子,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情感。 看到萧寧手中的羽毛时,她直接笑了出来:“这就是他求缘的礼物?” 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屑,也带著些许挑衅,“说实话,虽然对於面具公子,我十分欣赏。” “可他若不送求缘礼还自罢了,若真的只送一只羽毛,这真的有些羞辱人了……” 红衣翩翩的眼神中燃烧著火热的情感,只是如今多了几分不满,她对萧寧一直有著浓厚的兴趣。 虽然她从未直接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但她清楚,自己有著足够的魅力,能够吸引到任何男人的注意。 今天,这一根羽毛,显然让她心生不满。 她的热情让她不愿接受这种轻飘飘的求缘礼。 她站在台边,嘴角带著一丝笑意,笑声中却带著一抹失望和不甘: “如果真是我,哪怕这根羽毛有再多的意义,我也不会选择收下。” 她的语气中带著几分坚决和不屑,显然,她並未把这根羽毛当成一个合適的求缘礼。 不仅是十佳丽,台下的观眾也开始纷纷议论。 贵族夫人们低声交谈,眼神中透露著不解和愤慨。 她们的眼中充满了期待,毕竟这是神川大陆上最盛大的缘会,能够得到如此荣誉的求缘礼,应该是极具价值的珍品。 可是,眼前这一根羽毛,却如同一个不值一提的物品,让她们感到极度的不悦。 “这是他求缘的礼物?” 一位贵族夫人低声说道,眼神中满是疑惑,“难道他在这场盛会中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表达心意吗?” 旁边的另一位贵族夫人则冷哼一声,显然有些不满: “这根羽毛,实在是太过侮辱人了。若真心想要结缘,哪怕他的身份再高,礼物的诚意也应该展现出来。” 她们的议论声渐渐高涨,周围的观眾也纷纷开始低声討论: “这根羽毛究竟代表了什么?难道真的是面具公子为了表达心意的礼物吗?” “或许……它背后有某种特殊的寓意吧。”另一位观眾轻声说道,“但从表面上来看,真的让人难以理解。” “如果没有意义,那真的是太过草率。” 旁边一位修炼者低声说道,眼中带著深深的不解,“面具公子,难道没有其他合適的求缘礼吗?” “这一根羽毛,还不如不送……” 这些议论声逐渐在整个会场上蔓延开来,许多人已经开始在心中怀疑,萧寧所展示的这根羽毛,是否真的代表著他的心意。 毕竟,若一个男人真心想要与某位女子结缘,怎么可能拿出这么轻率、没有任何价值的物品? 然而,台上的萧寧依旧保持著从容不迫的气度,仿佛这一切的议论声与目光都与他无关。 他的双眼深邃而冷静,面具下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 儘管周围的议论声愈加激烈,但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一切。 他没有去解释,也没有去辩解,只是轻轻地放下羽毛,静静地站在台上。 他的目光没有再扫向台下那些充满困惑与不解的观眾,而是向著更远处望去,似乎在思考著更深远的事情。 儘管现场的气氛因那根羽毛而变得异常尷尬,但萧寧依然在这一刻展现了他独特的冷静与从容。 无论外界如何议论,如何解读,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如钟。 求缘台上,萧寧依旧从容不迫地站立,目光如水,仿佛与周围的议论声完全无关。 台下的观眾们仍旧围绕著那根金色羽毛议论纷纷,大家脸上的表情无不透露著困惑与不解。 鉴宝团的几名成员则明显有些失望,他们眼中的失望与轻蔑,几乎可以从他们的姿態中读出。 一位中年鑑宝师捏著羽毛,低头仔细观察。 那根羽毛比一般的羽毛要长一些,约有十余寸,细长而纤细,光泽微弱,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金色光辉,仿佛带著一层金色的薄膜。 它的根部呈现出微微的捲曲状態,显得有些古老和沧桑。羽毛的主干和侧翼光滑且坚韧,表面没有任何褶皱,完全是一种自然的伸展形態。 羽毛的纹路在光线下略显模糊,呈现出一种细腻的几何形態。 这种纹路看似隨意,却又显得极为对称,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 每一根羽枝从主干处散发出来,顺著自然的弯曲延展,轻微的弯曲使得羽毛的整体看起来更加柔和和轻盈。 表面微微闪烁的光泽,不是来自宝石或金属的光辉,而是像水面反射的阳光那般柔和,似乎只是一种天然的色彩。 然而,儘管这根羽毛在外形上看起来精美,且带有些许古朴的气息,但其材质並不特別。 羽毛的质地並没有任何异常,摸上去十分光滑,毫无异样,根本无法感知到任何特別的触感。 对於鉴宝师来说,羽毛的材质和纹理並没有任何超出常理的地方,它不过是极为普通的一根羽毛而已。 所有的特徵都指向了一点:这只是一件无法引起任何注意的物品。 年长的鉴宝师拿起记录册,微微皱眉,开始在上面记录著羽毛的特徵: “羽毛长度约十寸,呈金色光泽,质地轻盈,表面光滑,纹路均匀,结构完整,无异常褶皱。” “整体材质为普通羽毛,缺乏任何特殊的能量或质变。该物品无法评定为具备任何稀世价值。” 她的语气中带著无奈,笔尖在纸上刷刷作响,记录下这些平凡的细节,似乎有些不忍心继续书写。 羽毛的特徵无法引起她的任何兴趣,甚至令她有些为面具公子感到尷尬。 旁边的年轻鉴宝师低头看了看记录的內容,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他很快恢復了冷静,低声说道: “这根羽毛,显然不具备任何特別的价值。它不过是某种普通的羽毛而已,哪怕是用来求缘,也未免太过轻率。” 另一位中年鑑宝师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 “按照我们的评定標准,这根羽毛只能算作一件普通物品,无法列入任何重要的价值范围。求缘礼的意义,恐怕也难以展现。” 就这样,几位鉴宝师在记录册上完成了羽毛的评定,並將其归入普通物品的类別。 他们並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深究,毕竟它的確没有任何特殊的特徵。 羽毛的表现让他们感到失望,而这一切的评定,也不禁让他们心生一丝轻蔑和不满。 与此同时。 另外一边。 求缘台一侧的內室里。 文青辰,这位神川大陆上赫赫有名的鉴宝大师,一直以来都是坐镇幕后,掌控著鉴宝团的一切事务。 作为一个年事已高的长者,他早已不再亲自参与日常的鉴宝工作,通常只有遇到至关重要的大事,鉴宝团才会向他请教。 而此时,正是因为一件不同寻常的物品——那根金色羽毛,打破了他的沉寂。 文青辰此刻正闭目养神,端坐在他那间昏暗的小房间內。 房间中瀰漫著几股古老的香气,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四周堆满书籍与古物的书架上,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他身穿一袭深色长袍,面容被阴影遮掩,仿佛一尊古老的雕像。 他的目光並未打开,脑海中没有任何杂念,完全沉浸在冥思中。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討论从远处传来,逐渐清晰,越来越近。 文青辰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並未立即开口,他知道,外面一定是在处理求缘礼的事务。 声音渐渐变得清晰,带著一种不容忽视的节奏: “羽毛长度约十寸,呈金色光泽,质地轻盈,表面光滑,纹路均匀,结构完整,无异常褶皱。” 他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瞥向那扇虚掩的门,隨即又恢復了冥思的姿態。 “整体材质为普通羽毛,缺乏任何特殊的能量或质变。该物品无法评定为具备任何稀世价值。” 这几句话落入文青辰耳中时,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波动。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瞬间恢復了清明,那种冷静而深邃的目光扫视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是为了確认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確。 他紧紧地盯著那扇半开的门,突然心中一动,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与不可置信。 “这根羽毛……”文青辰低声自语,语气充满了怀疑与不解。“难道……是它?” 他猛地站起身,原本缓慢的动作瞬间变得迅捷有力,仿佛在做出某种无法迟疑的决定。 他快速走向房间的门,推开门时,一股急促的气流迎面扑来,他的脚步没有停顿,径直向著求缘台走去。 那一刻,他的身影在走廊中划过,迅速消失在外面的空间里。 求缘台所在的大厅中,鉴宝团的几位成员依旧在对羽毛进行细致的记录。 他们的表情无不带著几分轻蔑和不屑,毕竟,这根羽毛在他们眼中並无任何特殊之处,完全是一个普通物品。 甚至连之前的討论都带著些许不耐烦,他们显然並没有料到这件“普通”的羽毛,竟会引发老者如此激烈的反应。 文青辰毫不理会这些人的视线,他直步走向桌案,轻轻地伸手从其中一位年轻鉴宝师手中接过了那根羽毛。 年轻鉴宝师有些惊愕,但很快收回了手,他没想到老者会这么急切地过来,而这根羽毛也只是被认为不值一提的物品。 “这根羽毛……” 文青辰仔细端详著羽毛,目光锐利,仿佛要从这微弱的金光中看透它的所有秘密。 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羽毛的根部,轻轻旋转著,表面光滑的质地並没有任何他预期中的异常感。 羽毛的顏色在灯光下闪烁著微弱的金色光辉,表面似乎带著自然的油光。 每一根羽枝从主干处弯曲而出,极为对称,但看上去並无任何超凡的特徵。 它的触感平滑,几乎没有任何特別的纹理,显得普通而单调。 然而,文青辰的眼神却越来越凝重,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似乎触动了某根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低声道:“这根羽毛,並不简单。” 第568章 缘鸟?! “这根羽毛,並不简单。” 文青辰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充满了无法忽视的严肃与震惊。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原本深邃的瞳孔此时闪烁著难以掩饰的光芒。 羽毛轻轻地在他手指间转动,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它,仿佛要从这根看似普通的羽毛中看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周围的几位鉴宝师面面相覷,听到老者这么说,他们的表情中充满了惊愕与困惑。 年长的鉴宝师率先开口,声音中带著明显的不解: “老先生,这根羽毛並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吧?难道它的价值真如您所说的那样不简单?” 她的话语中透著一丝迟疑,显然她无法理解文青辰为何突然对这根羽毛產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另一位年轻鉴宝师也跟著问道: “老先生,难道我们错过了什么吗?这根羽毛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羽毛,甚至连特殊的纹理都没有。” 他低声说著,眼中闪烁著怀疑的光芒。 文青辰並没有立刻回应。他继续端详著手中的羽毛,指尖微微颤动,仿佛在与羽毛之间进行某种无声的交流。 他的目光专注且锐利,眼神中的震惊与不可思议愈加明显,显然这根羽毛在他的眼中並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一旁的中年鑑宝师不禁皱了皱眉,沉声说道: “老先生,您怎么看?这根羽毛从材质到纹路,都显得过於普通,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灵性或者价值。” 他的语气带著一些疑惑,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文青辰的惊讶意味著什么。 然而,文青辰依然没有回答,他只是將羽毛放到桌子上,再次仔细检查。 没有人知道,他的眼中早已浮现出一丝惊悚与警觉——这根羽毛,看似平凡,实则承载著某种无法言喻的深意。 文青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逐渐沉稳,低声说道:“这根羽毛的来源,怕是不同寻常……我们必须更加谨慎。”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几位鉴宝师都愣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更加浓烈的困惑。 年轻的鉴宝师紧接著问道:“来源?老先生,您是说这根羽毛还能是什么珍贵异兽的羽毛不成?” “这看起来,也不像啊……而且,一般珍贵凶兽的,都是庞然大物,这羽毛这些小,显然跟凶兽没有关係……” 文青辰没有理会他的提问,目光已经完全被羽毛吸引,几乎可以说,他的思维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根羽毛的奥秘之中。 无论是他手指上的微妙触感,还是羽毛上看似毫无特色的金色光辉,都在他心中掀起了一阵阵惊涛骇浪。 他轻轻地將羽毛放在桌上,转身走向屋內的另一间房间,速度非常之快,仿佛这一根羽毛在他心中激起了某种强烈的直觉,让他无法再做任何停留。 他的步伐极其急促,仿佛有什么事情,让他再也没有时间多等一秒。 鉴宝团的几位成员眼睁睁地看著文青辰离去,完全没有明白他为何如此突然地激动,也不清楚为何一根普通的羽毛会引起老者的极大反应。 年轻鉴宝师看著羽毛,又转向文青辰已经消失的方向,低声道: “这根羽毛真的有这么大的意义吗?为什么老先生会……” “也许,他察觉到了什么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 另一位中年鑑宝师缓缓开口,眼神中透露著一丝不安。 儘管羽毛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但老者的反应让他產生了深深的怀疑,“不过,我们也许的確错过了什么。” 年长的鉴宝师深深皱起眉头,低声说道: “我们已经非常小心地检查过这根羽毛,確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难道老先生是从羽毛的结构、质地中察觉到了什么吗?” 其他几人纷纷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他们依旧无法理解。 为什么文青辰会对这根羽毛如此敏感,甚至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就立刻放弃了继续参与评定,而是急匆匆地走向內室,独自一人去研究。 老者平日里一向冷静,从未有过如此反应。 “老先生到底看出了什么?” 年轻鉴宝师轻声道,眼中满是迷茫。 他也许无法理解,但却深知,文青辰的眼力无可挑剔,在神川大陆,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脱他的眼睛。 “他看得比我们更透彻,也许这根羽毛背后真的藏著什么。” 另一位中年鑑宝师喃喃说道,“但现在,我们恐怕无法在这里找到答案。” 他们围著那根羽毛低声討论,然而,没有人能够提供任何答案。 儘管大家都想要解开羽毛背后的谜团,但眼前的一切似乎並没有任何线索能指引他们继续前进。 羽毛仍旧静静地躺在桌面上,那金色的光泽微微闪烁,似乎在诉说著一个古老的故事,却没人能解开它的密码。 鉴宝团的成员们没有任何言语,他们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羽毛上,试图从它的细节中找到任何一丝异样的跡象。 然而,直到最后,几位鉴宝师也只能无奈地嘆息,纷纷收起手中的记录册,放下羽毛。 他们无法评定它的价值,也无法从它的外观中发现任何特別之处。 这根羽毛,依然是一个谜,依旧静静地摆在那里,无人能解。 就在这时,文青辰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紧闭的门隔绝了外面的议论与討论。 房间內只有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堆满古籍的书架上,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沉静。 文青辰此刻並未坐下,而是站在房间中央,眼中闪烁著异样的光芒。 他著急忙慌的翻找著书籍,又回忆起刚刚的麻根羽毛,目光无比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他沉默不语,只是回忆著这根羽毛,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预感。 这个羽毛,似乎並不简单,它背后隱藏的秘密,或许远超常人理解。 而那根羽毛,光泽依旧,轻柔依旧。 隨著文青辰急匆匆地离开大厅,台上那根金色羽毛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只留下鉴宝台上,空空如也,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台下的观眾们看著这一幕,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 刚刚还充满期待的气氛,瞬间被这根羽毛的出现打破,大家面面相覷,似乎都在等著什么,或者说,在等待某种解释。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观察,这根羽毛依旧平凡至极,毫不起眼,仿佛连它的存在都无法引起任何波澜。 方才有关係萧寧赠送羽毛的议论,还未停止。 场內的观眾们再次开始骚动了起来,低声的討论声迅速蔓延,逐渐匯成一片喧譁。 显然,没人能够理解为什么萧寧会拿出这样一根羽毛作为求缘礼。 “什么嘛……这就是面具公子送出的求缘礼?”一位贵族夫人忍不住低声问道,语气中带著浓重的疑惑。 “我以为他会拿出什么好东西呢,结果就是这么一根羽毛?” “是啊,就这么一根羽毛,还有什么好议论的?” “刚才那个老头是谁?他看羽毛时的反应,怎么那么激动?” 一位年轻男子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他看得那么仔细,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但,这不就是一根普通羽毛么?” 旁边的另一位男子轻声附和: “是啊,我也注意到他了。那位老者是怎么回事?他看羽毛时竟然露出那种表情,难道这根羽毛真的不简单?可从外面来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別之处。” “难道他是在做戏?这根羽毛明明是普通的物件,怎么会引发他那样的反应?” 一位身著华丽服饰的贵族夫人不禁插话,语气中带著些许不解。 “我从未见过有人对这么不起眼的东西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实在是让人有些困惑。” 她的话引发了更多的低声议论,许多人也开始注意到,刚刚那位老者似乎对羽毛有些过於关注。 有人甚至开始怀疑,这根羽毛是否隱藏著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特殊意义,然而,大多数人仍然觉得它毫不起眼。 “说实话,若真有这么大的价值,为什么刚才那些鉴宝师都没看到?” 一位修炼者低声说道,眼中充满了怀疑,“既然那么重要,为什么大家都说它平凡无奇?” “是啊,我也觉得不对劲。”另一位贵族男子咕噥道。 “那老头从房间出来时,一副神色慌张的样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根羽毛不值一提。” 然而,不论大家如何猜测和议论,羽毛依然静静地躺在求缘台上,表面微微闪烁著金色的光泽,仿佛在等待著某个人来揭开它背后的秘密。 大家纷纷开始怀疑,难道他们错过了什么,或许萧寧並不简单地送出一件普通物品作为礼物。 这些討论声渐渐加大,几乎席捲了整个会场。 观眾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根羽毛上,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看,这根羽毛的普通依旧无法掩盖在场每个人心中的疑惑与不解。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羽毛的含义时,突然,一位观眾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你们听说过文青辰吗?”那人忽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我刚才听说,刚才离开大厅的那位,正是神川大陆的第一鉴宝师——文青辰!” 话音一落,所有的议论声瞬间停了下来。 人们的目光瞬间转向了说话的那位观眾,显然,对於“文青辰”这个名字,他们並不陌生,甚至是带著几分敬畏。 “文青辰?神川大陆的第一鉴宝师?!” 一位年轻的贵族女子惊呼道,眼中满是惊讶,“原来他竟然会亲自处理这根羽毛!那他一定是看出什么我们看不懂的东西了!” “他可是神川大陆第一的鉴宝大师啊!” 旁边的另一位修炼者也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钦佩,“若是他都亲自出面了,那这根羽毛肯定不简单!” 在场的观眾们顿时炸开了锅,一些人纷纷开始窃窃私语,低声討论著文青辰的身份和他为何会突然关注这根羽毛。 “难道说,这根羽毛真的有我们无法察觉的特殊价值?” 一个贵族男子喃喃道,“但从外表来看,它似乎只是个普通的物件。” 另一位修炼者则说道: “文青辰一生只关心那些真正有价值的物品,既然他如此关注这根羽毛,或许它背后真有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含义。” 有人开始怀疑,或许这根羽毛並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也许它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外人所能察觉的。 大家开始试图理解羽毛背后可能隱藏的秘密,也开始重新审视面具公子萧寧的求缘礼。 然而,儘管文青辰的介入让羽毛的神秘感变得更加强烈,但现场的气氛依然充满了不解与困惑。 大家仍然难以接受,这根羽毛究竟代表了什么。 “可是,文青辰一向只关注那些极其珍稀的物品,为什么这根羽毛会让他如此动容呢?” 一位修炼者低声问道,“这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 “我不知道,但显然这根羽毛的意义,远比我们想像的要复杂。” 旁边的一位贵族男子答道,“无论它看起来如何普通,似乎都不能掩盖它的特殊性。” 隨著文青辰的身份被揭示,观眾们对这根羽毛的兴趣变得愈发浓厚。 他们的议论声逐渐加大,许多人开始从不同的角度分析羽毛,討论它背后可能蕴含的含义。 “我听说,文青辰一生致力於研究古物和遗失的传承,或许这根羽毛与某个古老的血脉或者歷史传承有关。” 有一位资深修炼者低声说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根羽毛的意义就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物品,而是一个远远超出我们理解的存在。” 这些言论让在场的许多人心生疑惑与好奇,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过了某些至关重要的线索。 文青辰的介入,虽然没有给出明確的答案,却为羽毛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然而,儘管大家对羽毛的討论越来越热烈,还是没有人能够给出確切的答案。 羽毛依旧静静地躺在求缘台上,金色的光泽在灯光下闪烁,带著某种让人难以捉摸的魅力。 台下的观眾们纷纷低声討论著,试图从中找出什么线索。 有人提出,这根羽毛可能是某个古老传承的象徵,也有人认为它可能是某种极其珍贵的遗物,或许它的价值並不在於外观,而在於它承载的歷史与意义。 “如果它真的是某种传承的象徵,那这根羽毛背后究竟藏著什么样的故事?”有人低声问道,“难道它与面具公子的身份有关係?” 这句话让在场的观眾们更加迷惑,纷纷开始猜测面具公子的真实身份。 萧寧的举动越发让人摸不著头脑,大家对於羽毛的討论变得愈发复杂。 有些人开始怀疑,萧寧到底是故意给大家留下悬念,还是他真心拿出了一件不值一提的物品作为求缘礼? “或许,这根羽毛並非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一位贵族男子轻声说道。 “或许,它只是面具公子考验大家的一个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这番话顿时引起了更多的討论,很多观眾开始猜测,萧寧是否通过这根羽毛进行某种试探,或者他隱藏著更深的意图。 然而,隨著討论声的逐渐升高,羽毛的神秘感也愈加浓烈。 大家逐渐意识到,无论他们怎么猜测,都无法理解这根羽毛背后隱藏的秘密。 而这个谜团,也许只有萧寧自己知道。 不论如何,羽毛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会场的氛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它的身上, 大家迫切想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而这场关於羽毛的討论,显然还远未结束。 文青辰的房间里,静謐的气氛被书籍翻动的声音打破。 书桌上堆满了各种古籍,文青辰焦急地翻找著,每一本书从他的手中飞快地翻过。 他眉头紧锁,眼神焦急,似乎急於找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书籍被翻得飞快,书页沙沙作响,却又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怎么会没有呢?” 文青辰低声自语,声音中带著一丝不安,他翻开一本书,又迅速翻到下一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急迫。 书架上的《十大凶兽》和《瑞兽编年史》已经被翻过几遍,但那些古老的记载里依旧没有他所需要的信息。 他翻动著手中的书页,一本接一本地翻著,眼神越来越急切。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翻到了那本《古兽志》。 这本书被他翻得有些破旧,封面已经有些泛黄,但其中的內容无比珍贵,常年被他用来查阅一些失传的古老记载。 文青辰的手指迅速划过一页书页,眼神紧紧锁定在书中的一段文字上。 他的脸色变得凝重,隨即眼中闪烁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 “找到了!找到了!” 文青辰低声喃喃著,声音中带著一丝激动。他的手指停在书中的一行字上,仿佛找到了他一直以来追寻的答案: “金色羽毛,缘分之象……” 文青辰的心跳加速,他几乎没有时间再细读下去,迅速翻回书页来,重复確认那行文字的含义。 他紧紧地盯著书页上的字眼,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缘鸟!”文青辰轻声低语,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震惊。 他猛地站起身,似乎已经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这根羽毛所代表的意义,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想像。 缘鸟,这一神话般的存在,或许正是羽毛背后隱藏的巨大谜团。 文青辰没有再做任何犹豫,他快速將书本合上,步伐急促地朝门口走去。 那根羽毛、那段记载,还有它背后潜藏的巨大力量,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思维。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去求缘台。 他急匆匆地离开房间,脚步声急促而有力,每一步都充满了决心。 他不敢再耽搁片刻,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几乎是在奔跑,文青辰很快便走到了求缘台前。台上的金色羽毛依旧静静地躺在桌面上,闪烁著微弱的金色光泽。 “敢问,这求缘礼,是哪位呈上的?”文青辰开口问道,语气中带著急切与庄重。 周围的观眾们一时愣住了,纷纷转过头看向他。年轻的修炼者愣了一下,隨即指向了台上的羽毛: “这……这是面具公子呈上的求缘礼。” “面具公子?”文青辰的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与惊讶。 他再次盯向羽毛,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你確定是他吗?” 年轻修炼者点了点头,显然没有察觉到文青辰的异常: “是的,正是面具公子,他一直在台上,刚才也有人注意到这根羽毛。” 文青辰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他低声道: “面具公子,果然不简单。”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根羽毛,绝非普通之物。”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不容忽视的威严,周围的观眾们不禁微微退后,似乎都被文青辰话中的深意所震慑。 “敢问,这羽毛的来源可有详细的记录?” 文青辰的眼神越来越冷静,语气却依旧紧张。 年轻修炼者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解: “这……似乎没有记录。它是面具公子送上来的,我们也只是猜测这羽毛可能没有特殊意义。” 文青辰微微摇头,眼神变得更加凝重: “不,它的意义远远超出你们的想像。这根羽毛,或许將改变一切。” 他顿了顿,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快速转身,朝著求缘台下的萧寧走去。 满脸好奇! 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仿佛这根羽毛在他眼中,已经超越了任何一切,他的心思早已不在这场求缘仪式上。 留在原地的观眾们,仍然在困惑与不解中交换著眼神。 刚才的討论依旧在继续,但他们已经开始意识到,面具公子所赠的羽毛,可能远不如他们所想的那般简单。 而文青辰,却如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激起了层层涟漪,羽毛的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样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第569章 掌管姻缘的古兽?! 文青辰匆匆地走出求缘台,目光如炬,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不同寻常。 那根金色的羽毛似乎在他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的心跳加速,步伐也变得更加急促。 他必须找到萧寧,必须从面具公子那里得到確切的答案。 这个羽毛,他已经確定,不是普通的物品,甚至很可能是与古兽志中记载的“缘鸟”有关联。 然而,缘鸟,这个几乎只存在於神话中的传说,文青辰仍然无法相信它的存在。 毕竟,古兽志中的古兽大多数都只是传说,並未真正出现在世间。 可眼前的羽毛,它却又那么真实地摆在他眼前,无法忽视。 他的思绪飞速运转,然而,足够的时间让他没有任何停顿,他已经不再犹豫,直直地向萧寧所在的地方走去。 此时,求缘台的周围依旧充满著纷纷扰扰的议论声。 许多贵族和修炼者仍在低声討论著刚才的羽毛,但文青辰並未停下,他直接走向了萧寧所在的地方。 萧寧依旧保持著那副冷静、从容的姿態,他的面具掩盖了所有表情,唯一能看清的,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 “面具公子!”文青辰一声低喝,语气中夹杂著急切与疑问,“敢问那根羽毛,从何而来?” 萧寧微微侧头,目光如水,淡然扫过文青辰,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找来。 没有丝毫意外,他缓缓开口:“是你,文青辰老先生。” 文青辰的心情更加紧张,仿佛那根羽毛背后的谜团已经完全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几乎没有停顿,直接问道:“那羽毛,难道真的是《古兽志》上所记载的缘鸟的羽毛?” 萧寧微微挑眉,目光中带著一丝淡然,仿佛早已料到文青辰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如刀,注视著文青辰,仿佛在静静等待著他继续说下去。 “你既然知道缘鸟,那么你应该明白,《古兽志》中的古兽並非如凶兽那样真实存在,而大多数都是传说。” 文青辰继续说道,他的声音中带著一丝不解与怀疑。 “然而,这根羽毛,却看上去如此真实,甚至与《古兽志》中所描述的缘鸟羽毛,几乎没有任何区別。” 文青辰的目光越来越坚定,他几乎是咬牙问道:“这羽毛,真的是缘鸟的羽毛吗?” 萧寧依旧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冷静地注视著文青辰,似乎不急於给出確切的回应。 过了几秒钟,萧寧终於缓缓开口:“你所看到的,確实是缘鸟的羽毛。” 文青辰的心中猛地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一句话。 他的眼睛瞪大,语气变得更加急迫:“难道,缘鸟真的存在?你说的是真的吗?” 萧寧没有给出更多的解释,而是微微笑了笑,声音依旧温和却带著神秘:“这就是秘密了。” “秘密?”文青辰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眼中的震惊几乎溢於言表。 “这羽毛,真的是缘鸟的羽毛?”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这根羽毛真的是缘鸟的羽毛,那就意味著……你拥有了一个神话中的存在,难道缘鸟真的存在於世间?” 萧寧的目光依然冷静,似乎对於文青辰的震惊並不感到意外。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淡然说道:“世间有许多我们无法理解的事物,缘鸟的存在,便是其中之一。” 文青辰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虽然是神川大陆赫赫有名的鉴宝大师,见过的宝物无数,但从未见过如此神秘的存在。 缘鸟,那个几乎只存在於传说中的古兽,居然出现在了他面前。此刻,他的心情复杂至极,震惊、怀疑、好奇,交织在一起。 “那羽毛,究竟从何而来?”文青辰急切地追问,他的语气变得更加迫切,“你是如何得到这根羽毛的?它的来源是什么?” 萧寧没有立即回应,依旧淡然地看著文青辰,目光深邃而冷静。过了几秒钟,他终於开口: “这根羽毛的来源,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与你所知的传说有关係。不过,具体如何,还是留给你自己去探索吧。” 文青辰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萧寧会如此神秘地回答,心中的疑问更加浓烈。 “你……”文青辰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適的词语来继续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寧依旧保持那种冷静的態度,轻轻转身,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打扰到他的从容。 “放心,这个问题,你总会得到答案的。” 文青辰的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情感波动。 他一直以为自己见识广博,足以看透一切,然而眼前的萧寧,却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这个人,他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无法捉摸。 他所掌握的知识,甚至能让他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羽毛为何如此神秘。 文青辰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疑惑,最终,他只能点了点头,声音低沉: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追问。只希望,你能在未来给我答案。” 萧寧淡淡一笑,声音中带著一丝认真: “放心吧,一定会的。” 文青辰沉默片刻,最终没有再继续追问。他知道,眼前这个面具公子,显然比他想像的更加复杂。 或许这根羽毛,背后真的有著无法言喻的秘密,但对於文青辰来说,这个秘密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深深地看了萧寧一眼,转身离开,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 这根羽毛,缘鸟的羽毛,究竟意味著什么? 这些问题,文青辰只得暂时將它们埋在心底,或许在未来,他会找到答案。 然而,就在他离开之际,萧寧依旧站在那里,面具下的目光深邃如海,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的走向。 隨著文青辰的离开,求缘台下的气氛再次变得嘈杂。 观眾们低声议论,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们充满了疑问和不解,尤其是关於那根羽毛的真相。 “缘鸟?”一位年长的贵族男子皱了皱眉,声音中充满了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旁边的一位年轻修炼者微微一怔,似乎从文青辰的反应中看出了些许端倪,低声说道: “据我所知,缘鸟是三大瑞兽之一,掌管姻缘的古兽,传说中只有获得缘鸟认可的人的爱,才会被它赠予羽毛,保佑二人的姻缘。” “只不过,整个神川大陆的修炼者,几乎没见过缘鸟的真面目。” “传说?”年长的贵族男子听后,不由得嗤之以鼻,“这不过是虚幻的传闻罢了,三大瑞兽之一,掌管姻缘的古兽?这等事情,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我也听过这个传说,”一位贵族女子插话道,眼中带著几分不信。 “听说,如果缘鸟认定某对恋人,它会在他们结缘的时刻经过,赠予他们羽毛,保佑他们的姻缘。” “最珍贵的羽毛,甚至能够让那对恋人一生一世不分离。” “但这毕竟只是传说。”她继续说道,“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如今已经没有谁会相信这些陈年往事。” “是啊,缘鸟是什么东西,谁见过它?” 旁边的一位修炼者冷笑道,“文青辰老先生都没有確认缘鸟的存在,只不过是凭空猜测罢了。面具公子,才才高八斗,却也只能顺势借坡下驴,面对这个羽毛装作神秘。” 周围的观眾们纷纷点头,显然大多数人都对这所谓的缘鸟產生了怀疑。 “要是缘鸟真存在,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了,怎么可能这么神秘?” 另一位观眾轻声说道,“再说了,面具公子就算才华出眾,能获得十佳丽的认可,可这种虚无縹緲的瑞兽,难道真能从天而降?” “就是。”有人接著说道,“说到底,缘鸟只是传说,大家都知道的事,怎么可能有这么轻易的事情发生。” 而在这些观眾中,有几位看似经验丰富的修炼者则神色更加沉凝,他们低声交流著: “文青辰老先生应该知道的,既然他都没有继续深入探討,显然对这个羽毛没有任何確切的验证。” “若真是缘鸟的羽毛,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地拿出来?而且,缘鸟这种瑞兽,向来神秘而稀少,怎么可能隨便赠送羽毛给別人?” 然而,在这些议论声中,也有一些人开始心生疑虑,似乎对那根羽毛的真正意义產生了些许疑问。 “如果真的是缘鸟的羽毛,那该不会是面具公子的心意吧?” 一个修炼者低声说著,他的眼中闪烁著一丝复杂的光芒。 “面具公子无论从才华还是气度上,都非同凡响,但这羽毛的价值,的確让人难以捉摸。要真是缘鸟的羽毛,那背后暗藏的深意恐怕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复杂。” 就在这些议论声中,十佳丽的方向,气氛也变得微妙。 洛水瑶低垂著眼眸,指尖轻轻触碰著自己琴弦的余音,似乎在沉思。 她听到了那些观眾的议论,她自己也觉得这根羽毛过於奇异。 然而,隨著萧寧表现出的从容与自信,洛水瑶內心深处却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动摇。 “缘鸟的羽毛……”她低声自语,“真的是缘鸟的羽毛吗?” 身旁的墨玉莲则轻轻摇头,目光依旧平静,只是眉头微微一皱。 “缘鸟的羽毛,听起来像是个神话。” 她的语气里带著几分冷静,“虽然听说过这个传说,但传说终究只是传说,能不能信还得看真正的证据。” 红衣翩翩的表情则更加直接,她的笑容依旧明朗,却带著几分不以为然: “缘鸟,传说中的瑞兽,掌管姻缘?哈哈,真是有趣。” 她声音清脆而带著几分调侃,“如果真有这样的瑞兽,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它呢?” “不过……”她顿了顿。 “若面具公子真心结缘,给我一根羽毛,我倒是愿意收下。” 她的语气中带著一丝俏皮与自信,仿佛並不在意缘鸟的传说,而更关心自己的情感能否得到回应。 此时,站在一旁的丹凤朝阳似乎也不那么轻鬆。 她一直都是十佳丽中最为果敢、最为英姿颯爽的女子,面对这种无法掌控的未知,她的內心总是保持冷静与理性。 然而,听到缘鸟的传说后,她也难掩心中的疑惑:“若这羽毛真有如此神奇的寓意,难道面具公子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 白雪霽和紫烟绕则显得更加理智,她们从未轻易被感情左右,面对这一切,她们依然保持著冷静和审视。 “无论这根羽毛代表什么,”白雪霽的声音温和却带著深邃的沉思。 “最重要的,还是面具公子的心意。无论传说是真是假,关键是他此刻的决心。” 紫烟绕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幽幽的光芒: “不过,说实话,如果这真是缘鸟的羽毛,那它的真正价值,可能远超我们想像。无论它是真是假,背后一定有著难以言喻的深意。” 而在此时,楚家和丁家的人也开始悄然討论起这件事情。楚南岳和丁方山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观察著场中的局势。 “这羽毛,究竟是什么意思?” 丁方山低声问道,目光从羽毛移到萧寧的身上,“面具公子一直保持从容,那根羽毛,显然有著不简单的含义。” 楚南岳则显得更加冷静,他一直是个理智的人,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他似乎有更多的思考: “既然这根羽毛跟缘鸟的传说有关,那么它的真正价值,或许在於其所代表的寓意,而不仅仅是物质的存在。无论如何,这羽毛的意义,远超一切。” “不过,面具公子的目標究竟是什么呢?” 丁方山继续说道,“他与十佳丽们之间的关係,究竟会如何发展,就目前的情况看来,面具公子还是求缘十佳丽的可能性更大吧。” 与此同时,整个会场的气氛愈加微妙。 儘管有不少人开始怀疑缘鸟的真实性,但也有一些修炼者和贵族开始心生敬畏,甚至开始暗自猜测这根羽毛是否真的能带来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 “缘鸟的羽毛?”一位年长的修炼者低声说道。 “如果真的是缘鸟的羽毛,那么它背后必定隱藏著巨大的能量。即使这只是传说,传说中的力量,也並非我们可以轻视的。” 在这片议论声中,萧寧却依旧保持著从容的態度,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站在求缘台前,淡然看著眾人,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他的內心,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无论外界如何猜测、如何解读,他依然不动声色。 而关於这根羽毛的真正意义,无论是观眾,还是十佳丽,亦或是修炼者们,都在等待著最终的揭示。 谁能真正理解它的含义,又会如何回应这场神秘的求缘之旅? 这个问题,依然没有答案。 隨著周围议论声渐渐升高,卫清挽、卫青时和卫轻歌站在一旁,凝视著求缘台上的羽毛,三人也陷入了对於这根羽毛的深深思索。 卫清挽是三姐中最为沉稳的,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轻声说道:“这个羽毛,真的就是缘鸟的羽毛吗?” 卫青时站在她旁边,眉头微微皱起,显得有些疑虑。 毕竟,他心里明白,萧寧已经是他看不透的人了。 说实话,现在你就说萧寧能搬山填海他都信。 可缘鸟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於玄妙。 他的目光更为深邃,眼中带著不解: “我不確定它是不是缘鸟的羽毛,毕竟,这种事情听起来太过传奇了。但面具公子既然如此从容地呈现出来,想必背后必有深意。” 卫清挽轻轻点了点头,深思片刻后,缓缓说道: “我也觉得,这羽毛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物品,面具公子如果真心结缘,这个羽毛背后或许有我们无法理解的意义。” “只不过,缘鸟这种传说中的古兽,真的能存在吗?” 卫青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答:“既然面具公子展现出这根羽毛,它的目的自然不仅仅是吸引眼球,可能是想通过这个传说来引发更多人的討论。” “但我倒认为,这个羽毛的真实意义或许真的存在。至於是不是缘鸟的羽毛,或许是时候等待更多的线索了。” 卫轻歌则微微皱眉,轻声说道: “不过,如果真的是缘鸟的羽毛,那这羽毛的来歷怎么解释呢?就算是传说,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到如此贵重的物品吧?” 卫清挽点了点头: “的確,缘鸟的羽毛从来没有出现在世间。即便是传说中,它的羽毛也只有被缘鸟亲自赠予的人,才能获得。” “因此,面具公子的选择,是否真的是缘鸟的羽毛,值得我们好好思考。” 卫青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语气也变得平和: “无论如何,面具公子的这番举动肯定是有意而为之。作为一个身处风头浪尖的人,他的每一步,都会引起大家的极大关注。” “若这羽毛真的是缘鸟的羽毛,那他一定有他的深意。而若是其他含义,他也必定会在之后揭晓。” 卫清挽依然保持沉稳,沉思片刻后,她缓缓说道: “是啊,面具公子从未轻易展现过自己的真实意图,若他选择了这根羽毛,那必定是有所图谋。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轻视这根羽毛。” 卫轻歌轻笑一声:“无论是缘鸟的羽毛,还是其他物品,面具公子的从容和冷静,才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三人交换了几句,最终將目光转向台上。 无论这羽毛是否真的是缘鸟的羽毛,它都註定会成为这场缘会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与此同时,台下的观眾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响,逐渐演变成了一片喧闹。 “缘鸟?这是什么鬼东西?”一个年轻的贵族男子忍不住低声问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古兽,竟然能掌管姻缘?这根羽毛,真的就是缘鸟的羽毛?” “我听说过缘鸟的传说,但从未见过它的真面目。” 旁边的另一位贵族女子轻声说道,“据说缘鸟能够授予羽毛,保佑人的姻缘,但这不过是一个古老的传说罢了,怎么可能是真的?” 一位修炼者低声说道: “其实,我觉得缘鸟这传说没什么可信度,毕竟,神川大陆上没有人见过它,不然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过……”旁边的修炼者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如果真是缘鸟的羽毛,它背后的意义应该不简单。即使这只是传说中的羽毛,不管真假,面具公子倒真有些深不可测了。” “是啊,若真是缘鸟的羽毛,面具公子居然敢公开展现出来,那可见他並不在乎这根羽毛是否会引起质疑。” 另一位观眾说道,“但如果是假的,那就有点轻率了。毕竟,大家都知道,缘鸟的传说听起来就像是无稽之谈。” 一位贵族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若这羽毛真来自缘鸟,那面具公子可真是大手笔。他居然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心意,倒也值得我们关注。” 与此同时,楚家和丁家的部分高层人物也在观眾席中。楚南岳低声对身旁的丁方山说道: “这羽毛,似乎並没有什么特別的价值吧?虽然它很有可能与传说中的缘鸟有关,但如果面具公子真想通过这羽毛打动人心,恐怕有些轻率了。” 丁方山同样显得有些疑惑,眼中闪烁著不解: “是啊,缘鸟的传说本就不靠谱,面具公子怎么会冒这个险?如果这根羽毛真有如此神秘的力量,那他也太高估自己了。” 楚南岳则沉思了一会儿,目光中带著一丝复杂: “不过,即便如此,面具公子也很可能知道缘鸟的传说,想藉此来表达心意。” “嗯。”丁方山点了点头,显然对楚南岳的观点表示认同。 “不过,这种方式也未必能长久。它真只是一个空洞的传说,如果不拿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最终会让人感到失望。” 隨著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观眾开始產生了相似的结论: 这根羽毛不过是面具公子借传说来表达心意,至於为何如此像缘鸟的羽毛。 可能是他知道传说,所以可以找匠人仿製而成。 人们议论纷纷,目光不是在萧寧身上闪过。 没有人注意到,他无意间有节奏轻轻敲击的手指。 一下!一下…… 第570章 鸟鸣! 文青辰这边,他的心情,依旧迟迟无法平静。 他深深地看著萧寧,他依旧没有从萧寧的话语中获得彻底的释然。 即便面具公子如此从容地承认这根羽毛確实是缘鸟的羽毛,甚至保证这个羽毛的来源,他依然心中充满了怀疑。 缘鸟,那个几乎只存在於传说中的神秘古兽,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他再次来到台上,紧紧地捏住羽毛,指尖触碰到那细腻光滑的羽面,羽毛表面微弱的金色光泽在灯光下若隱若现,似乎散发著某种神秘的气息。 这一切都与他心中的传说完全相符合。 可是,缘鸟的羽毛,在歷史中从未有人真正见过,甚至连確凿的证据都没有。 所有关於缘鸟的记载,都是来源於古老的传说,而这些传说大多数都没有得到证实,如何能让他一个见惯了奇珍异宝的鉴宝大师,轻易相信? 同时,萧寧那种冷静从容的语气,又让文青辰难以忽视。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根羽毛的来源,甚至给出了保证:“这就是缘鸟的羽毛。” 这些话听在文青辰耳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强行在他心中开闢出一条新的思路。 即使是他,无法忽视那种从萧寧身上散发出来的深不可测的气息。 但理性让他依旧心生怀疑。 儘管羽毛看起来没有一丝瑕疵,且它的质地、色泽、纹理的確都与《古兽志》中对缘鸟羽毛的描述几乎相符,但文青辰依然不敢完全相信。 那可是传说中的古兽,几乎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们曾经真实存在。 他抬头望向萧寧,眼中闪烁著不解和惊疑。 “面具公子,虽然您说得很有道理,但……缘鸟的羽毛,真的会出现在现实中吗? “您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少传说之物並非如我们所见,它们通常只不过是人们的幻想。” 文青辰儘管如此表达自己內心的疑虑,语气却並未完全失去冷静。 萧寧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多做解释。 “老先生,这就是缘鸟的羽毛,放心,今天,我一定会给你答案的。” 他说话的语气依然淡然,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谜团都已经被他掌握。 文青辰的心中却充满了更多的困惑。缘鸟的羽毛,居然就这样展现在他面前,这根羽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根羽毛,它虽然光彩照人,但依然无法让他完全释怀。 它看起来不像是手工艺品,甚至没有任何仿製的痕跡,仿佛真的是从某个遥远的世界中带来的神秘物品。 然而,凭著文青辰心中的直觉,他还是感觉到不安。 他深知,萧寧这番话的背后,一定有著无法言喻的深意,或许,只有亲自揭开谜底,他才能知道更多的真相。 在离开求缘台后,文青辰迅速回到了自己专门用於研究古物的书房。 他的心跳依旧在加速,脑海中充满了所有关於缘鸟的记载,他感到自己必须要通过古籍来寻找一个更清晰的答案。 只有那一瞬间的直觉,让他深深相信,这根羽毛並非普通之物,而是隱藏著某种神秘的力量。 他打开了书房中最厚重的一本书,书页已经略显陈旧,发出微弱的霉味。 那是《古兽杂籍》,是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唯一一本记录关於古兽、瑞兽以及传说中存在的神秘生物的书籍。 儘管《古兽杂籍》中的许多记载无法考证,也没有明確的证据证明这些古兽的真实存在,但每一页上,似乎都蕴含著无尽的秘密。 文青辰几乎翻到了最后一页,开始细致地翻看那一页页有关缘鸟的记载。古兽志中写道: 缘鸟,传说中三大瑞兽之一,掌管姻缘。它能通过羽毛,赠予世间有缘之人,以此来祝福他们的姻缘。 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传说,缘鸟是否真实存在,几乎没有人见过它的真面目。 翻阅了许久,文青辰的眼睛已经有些发酸,但他依旧无法得到最终的答案。 他的脑海中充满了疑问: 如果缘鸟真的存在,那它又会是什么样的生物?如果它的羽毛真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究竟意味著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书中的一页,盯著上面泛黄的字跡。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这个谜题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容易解开。 与此同时,在求缘台上,鉴宝团的几位成员也感受到了文青辰的震动。 这根羽毛的出现,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原本,他们只是將羽毛当作一个普通的物品,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羽毛罢了。 但文青辰的到来,打破了他们原本的认知。 他们开始修改之前的记录,那一页关於羽毛的记录被废弃掉了。 新的记录上写著: “羽毛长度约十寸,呈现金色光泽,质地轻盈,表面光滑,纹路均匀,结构完整,无异常褶皱。” “整体材质属於某种工艺品,外观与《古兽志》中对缘鸟羽毛的描述相似,因此,推测这根羽毛可能是按照古兽志的记载仿製而成,具有某种特殊的含义。” 几位鉴宝师重新审视了羽毛,依然保持著一丝怀疑。 他们心中猜测,这根羽毛看起来並不像真正的古物,而是经过匠人巧妙製作的艺术品。 可能是萧寧为了某种特殊目的,製作出来的一件象徵意义十足的工艺品。 儘管羽毛的外观与古兽志中的缘鸟羽毛相似,但这並不足以证明它真的是缘鸟的羽毛。 一位年长的鉴宝师轻轻地放下羽毛,抬头看向萧寧,开口问道: “面具公子,这根羽毛看起来与古兽志记载的缘鸟羽毛有些相似,但其肯定不是真实的缘鸟羽毛,因此,我们这么记载,可以么?” 萧寧依旧保持著冷静的表情,目光淡然。 “这就是缘鸟的羽毛。”他缓缓开口,声音如水般平静。 这话一出,鉴宝团的几位成员都愣住了。 “您说的……是缘鸟的羽毛?”其中一位年轻的鉴宝师试探性地问道,语气中带著一丝不解。 萧寧的目光依然深邃。“这根羽毛,绝对不是工艺品,而是真正的缘鸟羽毛。” 话音未落,整个鉴宝台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眾人都惊呆了,眼前的羽毛竟然是真的缘鸟羽毛? 这意味著什么?缘鸟,传说中的神话存在,真的能够出现在现实中? 全场陷入了一片沉默,接著,一股强烈的震撼波动迅速蔓延开来。 几位鉴宝师面面相覷,纷纷感到无法言喻的震惊。 若是这真的是缘鸟的羽毛,那么它的背后隱藏的意义简直超乎想像。 “这……不可能!”一位年轻的鉴宝师终於忍不住说道。 “您是认真的吗?缘鸟的羽毛,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萧寧的面具下,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坚定:“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继续质疑。但这根羽毛,確实来自缘鸟。” 话音刚落,整个会场的气氛迅速变得紧张而诡异,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句话震撼到了。 缘鸟的羽毛,是真的存在,还是面具公子在借传说做文章?这一切的真相,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全场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关於这根羽毛,关於缘鸟的討论声四起。 每个人都在猜测,它到底代表著什么,它究竟有著怎样的深意? 在整个求缘台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时,鉴宝团的几位成员却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不解中。 儘管他们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对於面具公子萧寧,他们的態度始终没有丝毫改变。 毕竟,面具公子此前展示出的能力和气度,早已让他们对他充满了钦佩与敬重。 只不过,这一次,他所说的关於缘鸟羽毛的事情,实在是让他们有些无法接受。 一位年长的鉴宝师首先反应过来,他缓缓放下羽毛,低头看著记录册中的文字,语气有些犹疑: “面具公子,您说这根羽毛是缘鸟的羽毛……这个……这个是不是太过於难以置信了?” 他虽然说得谨慎,却无法掩饰语气中的震惊和疑虑。 他知道,萧寧从未做出过虚偽的言辞,然而缘鸟,这个仅存在於传说中的古兽,真的能够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吗? 另一位年轻的鉴宝师紧接著开口,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缘鸟的羽毛,您怎么能这么確定?《古兽志》中明明说,缘鸟只是传说中的古兽,几乎没有人见过它的真面目。” 他试图找出更多的理据来质疑,但面对面具公子从容的目光,內心的怀疑却又变得愈发沉重。 文青辰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似乎在此时不断迴荡在他们的耳畔,缘鸟,是否真的存在? 他们对这根羽毛的评定標准,是否应当发生变化? 每个鉴宝师心中都翻涌著不同的想法,但面对萧寧的镇定,他们的疑惑却依旧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 萧寧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他冷静地看著他们,声音淡然: “你们若是不能相信,那也无妨。但我要告诉你们,这根羽毛,绝对不是手工艺品,而是真正的缘鸟羽毛。即使你们不愿意接受,但这是事实。” 他说这话时,语气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动摇,仿佛一切都早已註定。 几位鉴宝师依旧感到难以置信,尤其是那位年轻鉴宝师,他看了看手中的羽毛,面色复杂。 “可是,面具公子,”他声音低沉,“儘管从表面上来看,这羽毛无论是质地、顏色,还是纹理,都与古书中记载的缘鸟羽毛极其相似!” “可是,那毕竟是神话传说啊!” 他停顿了一下,试图从萧寧的眼中找到某种答案,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此时,另一位中年鑑宝师终於开口了,他的声音沉稳,带著些许不舍: “无论如何,面具公子,既然您如此坚信,这根羽毛就是缘鸟的羽毛,那我们自然无法再轻易做出其他评价。” “只是,缘鸟究竟是否真的存在,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萧寧的目光依旧深邃,他缓缓地收回视线,淡淡说道: “所有的真相,最终都需要时间来证明。” 话语间,並没有丝毫急迫的情绪,反而带著一种从容不迫的態度,仿佛一切都不再需要多言。 而这一切,已经让在场的鉴宝团成员深深震撼,他们明白,无论萧寧怎么解释,眼下的局面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最终,他们纷纷低下头,继续在记录册上修改著之前的內容,他们不再將羽毛归为普通物品,而是称之为“可能具有特殊寓意的手工艺品”。 虽然他们仍旧內心充满疑虑,但在这种局面下,他们只能顺从萧寧的指引,继续记录下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与此同时,求缘台旁的十佳丽们也开始了她们的低语。 她们都是神川大陆上最具才华和魅力的女子,每个人都有著自己的聪明才智和独特的见解。 此时,看到面具公子萧寧如此从容地將这根羽毛称为缘鸟的羽毛,十佳丽们的心中自然也开始了复杂的思考。 洛水瑶那如水的目光在羽毛上停留了片刻,她轻轻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 “缘鸟的羽毛……真的吗?”她的声音带著些许的怀疑,眼中却闪烁著好奇。 “我曾听说过缘鸟的传说,它被称为三大瑞兽之一,掌管姻缘之事。可是,这根羽毛,无论如何,我更愿意相信其是某种工艺品……” “毕竟,神话之事,实在是太过於玄妙了些……” 身旁的墨玉莲轻轻点了点头,淡然回应: “我也听过关於缘鸟的传说,虽然这根羽毛看起来並不普通,但我也一样无法相信!” “是啊,”红衣翩翩带著一丝不解的笑容,疑惑道。 “缘鸟不过是个传说,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呢?即便面具公子才华横溢,难道他就不懂这个传说中的荒诞吗?” 她虽然说著纳闷的话,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始终未能从容地面对眼前的羽毛,心中隱隱有些动摇,但又无法释怀那个深植於她心中的疑问——缘鸟,真的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吗? “不过……”红衣翩翩突然停顿了一下,目光微转。 “若是面具公子真心结缘,给我这根羽毛,又有著如此深意,收下倒是未尝不可。” “毕竟,他可是面具公子啊!” 她的话语中带著几分俏皮和自信,眼神中带著几分期待。 洛水瑶低下头,指尖轻轻触碰著琴弦,眼中却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內心清楚,面具公子的这番举动,可能隱藏著比她预想的更加深远的意义。 与此同时,其他观眾的议论声也变得越来越大。 在这些目光匯聚的地方,依旧是那根羽毛,所有人的视线不自觉地都集中在它身上。 儘管这些贵族和修炼者们对萧寧的才能深感钦佩,他们依然对这根羽毛的真实性產生了怀疑。 “缘鸟?”一位年长的贵族男子轻轻皱眉,低声说道。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三大瑞兽之一?掌管姻缘的古兽?怎么从未听说过?” 另一位贵族女子轻声附和: “我也是听说过这个传说,但这只不过是个故事而已,谁见过缘鸟的真面目?怎么可能让它的羽毛出现在这里呢?” 她的语气中带著些许不信,显然对於萧寧的言辞有些难以接受。 “传说中的东西,怎么可能如此真实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一位修炼者冷笑一声,“缘鸟,根本不可能真实存在,面具公子显然是藉此有个说法,借坡下驴罢了。” 旁边的另一位修炼者也跟著道: “是啊,缘鸟的传说听起来荒诞不经,怎么可能真的有缘鸟存在呢?” “最多了,这无非是面具公子,根据传说仿製的工艺品。你说这是真的缘鸟羽毛,谁能相信?” 他语气中充满了怀疑,但也隱隱流露出对萧寧的尊重。 儘管如此,儘管萧寧再次给出了確切答案,这就是缘鸟的羽毛。 但现场的观眾们,依旧得出了相似的结论: 这羽毛不可能是缘鸟的真正羽毛! 然而,在这不断扩大的议论声中,楚家和丁家的高层人物站在一旁,神色复杂。 楚南岳和丁方山静静地注视著场中的一切,心中也有著复杂的情绪。 “这羽毛,是否真如面具公子所说,真的与缘鸟有关?”丁方山低声问道,眼中闪烁著些许不解。 “我倒是认为,面具公子不可能这么轻率。只是,即便如此,可这毕竟是传说啊!这根羽毛,怎么看都像是某个工匠仿製出来的东西。” 楚南岳皱眉沉思: “是啊,只不过,这些对於咱们来说,真相只怕是没有什么意义吧。” “跟面具公子打好关係,才有意义!你说呢?” 说到这,二人相视一笑,如同两只老狐狸一般。 夜幕已然降临,求缘台上的气氛依旧未曾平息,观眾们的议论声渐渐地收敛,却依然久久迴荡在空气中。 儘管大多数人表面上依旧保持著对面具公子萧寧的敬意和佩服,內心的疑虑却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迷惑和不解,关於那根羽毛、关於缘鸟的存在,似乎始终没有明確的答案。 然而,隨著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默默接受一种可能的解释: 这根羽毛,或许並非萧寧所言的缘鸟羽毛,而是他借用传说所赋予的象徵意义,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某种情感或深意。 无论这个羽毛的来源如何,它背后的象徵,仍然无法忽视。 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沉默而凝重,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台上那根闪烁著微弱金光的羽毛上。 每个人心中都在暗自思索,试图找到最为合理的解释。 即便是萧寧,从容的姿態和冷静的態度,依旧没有让眾人的疑惑完全消散。 人们明白,这场缘会的真正焦点,不仅仅是羽毛本身,更在於它背后所隱藏的真正意义。 此时,胭脂湖波风荡漾。 儘管距离求缘台不远,胭脂湖的湖面却如同镜子一般,静静反射著星光,湖边的草木轻轻摇曳,仿佛在低语著什么。 湖水上,微风吹拂,水面泛起涟漪,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湖心小舟漂浮其上,几位贵族们低声交谈,远处的宴席依旧热闹非凡,但此刻,所有的焦点似乎已经隨著羽毛的出现,转向了求缘台。 胭脂湖的气氛虽不及台上热烈,但其中潜藏的紧张与期待却更加难以言喻。 萧寧站立在台下,身影沉稳,如同与周围的喧囂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透过夜色,静静地凝视著远方。 那一剎那,他的气质尤为显得深沉与神秘,仿佛他的身影与这片星空融为一体,掌控著这场即將揭开面纱的命运。 正当大家在思索羽毛的含义时,突然,夜空中传来一声令人心惊的嘶鸣。 那声音带著一种穿透夜空的穿透力,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刺破了这片安静的夜空。 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与惊讶。 那声音,是鸟鸣,但又带著一种异乎寻常的威压感,似乎能够震慑人心。 许多人下意识地凝视著天空,但只见满天繁星,什么也没有看见。 就在此时,那声刺耳的鸟鸣再次响起,它並不来自空中,而是仿佛从远方的天际传来,带著一种超越常理的力量,瞬间撕裂了静寂的空气。 隨之而来的是一道划破天际的光芒,宛如流星般的光点划过夜空,在湖面上投下了瞬间的倒影。 那声音震动了每一颗心,也让周围的所有人瞬间陷入了沉默。 那声音似乎来自於一个遥远的地方,带著一种奇异的威压与神秘感。 每个人都不禁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迷茫与不解。 是什么在发出这声音?为何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而萧寧依旧站在那里,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他仿佛早已知晓接下来的变化。 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渐渐地匯聚在了他身上。 他的面具下,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而就在此时,天空中的一抹光辉悄然消失,整个会场重新陷入了寂静。 第571章 缘鸟至! 月色如水,夜空中依旧星光璀璨,胭脂湖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寧静而神秘。 周围的贵族和修炼者们或站或坐,聚集在一片片繁华的谈话中。 然而,不久前的那声鸟鸣突然划破了这片寂静,似乎打破了所有人的思绪。 观眾们纷纷抬头,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惊愕。 “那是什么声音?”一位贵族男子低声问道。 他抬头望向空中,仿佛想从漆黑的夜空中找到声音的来源,但无论他怎么看,天空依旧清晰无云,星星点缀,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刚才那声音……像是鸟鸣,又有些不太对劲。” 旁边的女子也皱了皱眉,语气中带著些许疑惑。 她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几位贵族和修炼者纷纷回头,面面相覷,却又找不到什么能解释这异样的事物。 “你们听到了吗?那声音,好像……穿透了天际。” 一位年轻修炼者也忍不住低声说道。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神色复杂。刚才那声鸟鸣,听上去確实不寻常,带著一股穿越时空的压迫感。 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仿佛是从大地深处迴荡而出。 “是不是有什么奇异的兽类?或者是什么奇怪的物种?” 旁边的一位贵族夫人也不禁发出疑问。 她的目光在周围巡视,想找到某个可以给出解释的线索,但依旧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的心里隱约觉得那声音並非普通的鸟鸣,它似乎在提醒她什么,带著某种难以言喻的震慑。 “是啊,刚刚天空中好像有一道黑影闪过,快速得几乎看不清楚。”一位年长的修炼者也说道,眉头紧锁。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空中,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那道影像……像是某种生物,但又不像是普通的鸟类。” 大家都在猜测,刚才月下的那道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它飞快地划过夜空,带著一种几乎无法捉摸的速度和力量。 仿佛是从某个深藏的角落悄然掠过,让人无法捕捉到它的真实面目。 “那到底是什么?”一位修炼者低声发问,眼中充满了困惑。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升高,许多人在猜测,那道闪过的黑影是否与刚才的鸟鸣有关。 难道这背后隱藏著某种神秘的力量?或者,它与面具公子萧寧所展示的羽毛有著某种联繫? 但不管他们如何討论,也无法得出一个准確的答案。 那道黑影,以及那声刺耳的鸟鸣,依旧没有解开谜团。 仿佛在告诉每一个人:这场缘会,远比他们所想的更加复杂,潜藏著他们无法理解的秘密。 与此同时,十佳丽们也纷纷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洛水瑶静静地站在台旁,眉头微微蹙起,望向远方的天空。 她的目光闪烁著一丝不解,那声鸟鸣,让她的內心波动不已。 “那是……”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曾听过关於缘鸟的传说,也知道它掌管著姻缘,然而,这样的声音和影像,却让她心生不安。 她微微皱眉,心中充满了各种不解的情绪。 “那是什么声音?”墨玉莲走到她身旁,轻声问道,眼中带著一丝疑惑。 她也听到了那声鸟鸣,並且清楚地看见了天空中划过的影子。她的脸上写满了迷茫和惊讶。 “是鸟鸣吗?”洛水瑶低声回答,“但怎么听起来……不对劲?” 墨玉莲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琴弦,似乎在思考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的目光依然保持著冷静,但心底却对那道黑影產生了浓浓的疑虑。 “刚刚那道黑影究竟是什么?” 红衣翩翩也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著些许不满和不解,“怎么会在这么一个时候出现这种奇怪的声音?”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调皮,但同时也有些困惑。 她在意的是面具公子萧寧,却也无法忽视那道从天际划过的影子。 “真的是缘鸟吗?”红衣翩翩低声自语,“难道它真能隨时降临?” 然而,儘管十佳丽们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大家依旧无法从刚才的现象中找到明確的答案。 与此同时,楚家和丁家的高层人物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震动。 楚南岳和丁方山並排站在不远处,目光锐利地扫视著周围的局势。 他们虽是大势力的代表人物,但眼下,他们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丁方山低声问道,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疑惑。 “我也不清楚。” 楚南岳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沉稳,“但面具公子显然很自信,或许这背后真的隱藏著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深意。” “可是……”丁方山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这是什么东西的声音?那飞快划过的影子……也太不可思议了。” 楚南岳冷静地分析道: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仅凭眼前的现象来判断。面具公子如此从容,必定有他的深意。”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烁著复杂的情感。 对於他们来说,面具公子的实力和心机,已经到了不容小覷的地步。 然而,正当人们还在疑惑间,那声鸟鸣再次在夜空中响起! 这一次,它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刺耳,震动得空气仿佛也开始扭曲。 紧接著,一道更加明亮的光芒从远处的天际划过,那道光点在空中迅速消失,仿佛带著某种无法言喻的力量。 “这……”楚南岳和丁方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心中隱隱感到一种压迫感。 “再度响起了!”丁方山几乎是低声嘀咕,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萧寧,心中充满了疑虑与震惊。 萧寧,依旧沉稳地站在原地,面具下的表情如水般深邃,似乎早已知晓这一切的发生。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禁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看似无法超越的谜团面前。 而这个谜团,正在萧寧的引领下,缓缓展开…… 夜空逐渐变得更加深邃,原本的寧静,早已被突如其来的鸟鸣打破。 那声鸟鸣,犹如雷霆般轰响,穿越了空旷的胭脂湖,迴荡在每一个观眾的耳边,震得人心头一紧。 很快! 又来了! “咔嚓!”一声沉闷的响动,紧接著,整个空中仿佛都变得不再安寧。 那声音急促且尖锐,带著强烈的穿透力,好似直接衝破了层层云霄,迴荡在整个天地之间。 “嘶——”那声音隨即变得更加清晰,仿佛一只天际之间的鹤,凛冽地呼啸著,音调在空气中悠扬地波动,激起了人们心中的震撼。 空中一道黑影,犹如一道裂缝从天际一端迅速划过,带著一种无法言喻的速度,空气在它的掠过下,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那影像像一道锐利的刀锋,横空而过,不容任何人轻视。 观眾们纷纷仰头,紧张地盯著天空。 “那是什么?!”一位年轻贵族男子的声音变得异常紧张。 他和周围的几位观眾一同盯著天空,目光中满是惊讶和疑惑。 那道黑影的出现,极其迅速,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它没有留下任何痕跡,却让人心中感到一种深深的震慑。 “这……刚刚到底是……”旁边的贵族女子捂住嘴巴,眼中满是惊恐。 她无法理解,这种情况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鸟鸣声与飞过的黑影如此不寻常,似乎不是任何普通生物所能產生的。 “那是什么东西?”一位修炼者语气颤抖地问道,“像是某种巨大的鸟类,或者……”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周围的人却心有余悸地看著远方。 刚才的黑影,实在太过迅猛,它的体积庞大,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儘管它只是飞过了天际一瞬,但它所带来的震撼,却似乎將所有人都紧紧抓住,心中无法自拔。 “这不是普通的鸟类……” 一位老贵族低声说道,“这种速度,连天际的翱翔猛禽也无法达到。它究竟是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无比的惊愕。周围的人纷纷点头,眼中闪烁著一种无法言喻的迷茫和困惑。 突然,隨著那道黑影消失在天际,一声鸟鸣再度响彻空中! 这次,它比之前更加响亮,带著一种令人心悸的力度,像是从深渊中传来,充满了压迫感。 “它又又又来了!”一位修炼者站了起来,双眼瞪大,满脸震惊。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声鸟鸣再度迴荡在空中,愈发清晰而激烈。 它如同一股能量波动般,衝击著人们的心灵,带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那……是怎么回事?”一位贵族夫人喃喃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与不可置信。 她抬头望向空中,神情如同见到了某种神秘的力量,眼中闪烁著迷茫与恐惧。 而在求缘台上,鉴宝团的几位鉴宝师也都震惊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脸色复杂,满眼的困惑与震撼。 “这是……” 年长的鉴宝师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目光紧紧盯著那根羽毛,然后看向空中,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惊讶,“这怎么可能?”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仿佛想要確认自己所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样。 就在刚才,他还在质疑羽毛的来源,甚至想过这或许只是某种匠人製作的工艺品,然而如今…… 如今,那个鸟鸣声和那飞过的黑影,让他心中泛起了一种深深的不安和惊恐。 那个声音,似乎让他想起了某种记载在古籍中的传说。 “真的……真的有缘鸟吗?”一位年轻的鉴宝师低声问道,眼中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缘鸟?这……怎么可能……”另一位中年鑑宝师嘴角微微抽动,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愣住。 “我也无法相信……”年长的鉴宝师喃喃道,“但那声音,那影像……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此时,文青辰终於从內室冲了出来。 他的脸上带著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眼中充满了不解和紧张。 他的步伐匆忙,几乎是跑著出来的,他的目光一眼就锁定了空中的黑影。 “那声音……”他低声自语,心中涌动著一股强烈的震撼,“这是……缘鸟?” 他的心跳加速,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去。 那声音,再度在空中响起,强烈而清晰,带著一种无法言喻的威压感,犹如来自深渊的回音。 “声似鹤……”文青辰喃喃自语,声音中带著一丝颤抖。 他急急翻开怀中的古籍,眼神瞬间锁定在那一页关於缘鸟的记载上。 古籍上写著,缘鸟的声音,仿佛是从远古时代传来的鹤鸣,悠扬而神秘,带著神圣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记忆中的文字迅速浮现,仿佛与这声音產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 《古兽志》中曾记载,缘鸟的声音如鹤鸣般响亮,不同於一般鸟类的啼鸣。 它有著穿透时空的力量,每一次鸣响,都会让那些有缘之人感受到它的召唤与祝福。 “这就是……”文青辰低声喃道,他的心中涌现出一种强烈的震撼感。 “难道,这真的是缘鸟的声音?!” 他突然明白,刚才的声音,正是书中所描述的缘鸟的鸣叫。 他喃喃自语著,脚步不停,向求缘台走去。 此刻,他的心情激动,脸上满是震撼与不解。“如果这真的是缘鸟的声音,那就意味著……”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但那鸟鸣,仿佛在他的心中开闢了一条新的思路。 缘鸟,三大瑞兽之一,掌管姻缘,几乎从未有人亲眼见过。 它的羽毛只有在真正有缘之人身上才会出现,而现在…… 现在,这根羽毛,真的有可能来自缘鸟! 隨著空中鸟鸣声的余音渐渐消散,所有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回到了求缘台上的萧寧身上。 刚才那道黑影的迅速掠过,以及迴荡在耳畔的鸣叫声,让整个会场的气氛再度变得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压抑。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著萧寧,眼神中带著好奇、疑虑、甚至某种未曾表露的期待。 他们心中充满了疑问,心跳急促,渴望能够从萧寧的身上找到答案。 然而,萧寧並未表现出丝毫的慌乱。 他依旧站在求缘台上,面具下的脸庞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深邃的眼眸似乎已经看透了所有,仿佛任何风暴在他眼前都只是过眼云烟。 他身姿挺拔,站在那里,宛如一尊屹立不倒的雕像。 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不仅是对所有人意图的回应,更像是对这个世界所有疑问的无声回答。 他的双手隨意地垂在身侧,轻轻交叉,仿佛一切的答案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不需要急於展示。 他的目光沉静,透过面具深邃的眼眸,仿佛可以洞察一切。 他的表情永远是那么冷静、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即便是面对眾人几乎所有的疑问和惊愕,他依旧从容如水,毫不急躁。 萧寧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的肢体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巍峨的山岳。 站立在风雨中,任凭一切纷扰与动盪从他身旁掠过,却始终不受影响。 他那份深沉的气质,仿佛穿越了时空,超越了眼前所有的尘囂。 他的存在,仿佛与世隔绝,又似乎与整个世界紧密相连。 无论是周围那些起伏的声音,还是从天际传来的异响,都似乎在萧寧的眼中变得微不足道。 这份气度,不是靠刻意塑造的张扬与表现,而是一种源自內心深处的从容与自信。 这种自信,仿佛不需要任何言辞的证明,凭藉著沉稳的站姿与深邃的目光,便足以让所有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儘管他站得如此静止,但周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场。 在这种气氛下,萧寧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似乎都具有了无比的威慑力。 他並不需要藉助任何言辞来引起人们的注意,单凭这股自然流露的气度,便足以让所有的焦点聚集於他身上。 他的目光始终平静,仿佛已经预见到眼前的一切。 面对空中的奇异鸣叫,面对眾人越来越惊愕的神情,萧寧依旧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他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带著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来自於他的气场,而不是身体的动作。 他的沉默,他的镇定,给了每一个在场之人一种深深的印象。 无论眾人如何纷扰,他始终保持著冷静,仿佛一切波澜都不曾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涟漪。 文青辰的眼神紧紧盯著萧寧,他的心情波动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刚才那声鸟鸣,清晰而尖锐,仿佛在空中划破了无形的屏障,让他从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震动。 “面具公子……”他激动地迈步上前,语气中带著一丝颤抖。 “刚刚那声鸟鸣,难道……真的是缘鸟?它的声音,简直和《古兽志》上记载的完全一样!” 他看著萧寧的面具,仿佛那下面藏著一个无解的谜团,迫切想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缘鸟,这个神话中的存在,传说中掌管著姻缘的古兽,今天竟然有了无数人亲眼见证的机会。 尤其是鸟鸣声的迴响,简直让文青辰的怀疑与好奇交织在一起。 他的目光充满了追问与渴望,仿佛眼前的萧寧就是通往真相的唯一钥匙。 萧寧依旧淡然,面具下的神色始终保持著从容与冷静。 面对文青辰如此激动的提问,他只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光芒,仿佛在隱藏著某种秘密。 然而,萧寧並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站在那里,目光透过那些观眾的目光,似乎早已超越了此刻的一切。 他的沉默,不仅没有让场面变得尷尬,反而在这种气氛中,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文青辰的心情却越来越迫切,仿佛他內心的疑问已经无法被压抑。 他咬紧牙关,朝著萧寧走近一步,声音带著不容忽视的急切: “面具公子,难道你真的知道那声音的来源吗?刚刚的鸟鸣,真的是缘鸟?它的叫声和《古兽志》中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你真的能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萧寧没有直接回应,依然保持著那份优雅的从容。 他微微侧头,似乎並不打算回答文青辰的追问,目光却依然深邃如海,仿佛他早已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將如何展开。 这一幕,令在场的所有观眾都屏住了呼吸。 无论是贵族,还是修炼者,他们都能感受到萧寧的镇定与不慌不忙。 即便面对如此强烈的质问,他依旧不急不躁,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文青辰的心中更加疑惑和不安,他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著萧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他几乎快要再次开口时,空中的气氛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隨著一声更加洪亮的鸟鸣再次迴荡在空中,整个场地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这一次的鸟鸣,远比之前的更加响亮,犹如雷鸣般轰隆一声,震得空气都似乎在震动。那声音犹如风暴的预兆,衝击了每一个在场之人的心弦。 鸟鸣声迴荡在整个会场,仿佛天边的苍鹰在空中翱翔,气势恢宏,久久不绝。 紧接著,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划破了夜空,迅速掠过眾人头顶,带起一道强烈的气流,直衝向求缘台。 这个黑影庞大而威猛,给人一种压迫感,仿佛它的到来足以顛覆整个世界。 人们纷纷抬头,目光锁定在空中,那道黑影飞掠而过,仿佛在夜空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黑影在空中划出一条巨大的弧线,仿佛在寻找某种归属。 此时的求缘台已经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注视著那道飞过的黑影,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而此时,文青辰也完全失去了冷静,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与不可置信。 他看著空中那道迅速消失的影子,心中猛然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真的缘鸟吗?”文青辰低声喃喃道,语气中充满了疑虑与震惊,“难道,真的是缘鸟来了?” 第572章 连理枝! 夜色如墨,漆黑的湖面上泛起了微光,仿佛天际与湖水融为一体。 星星在夜空中闪烁,散发著温柔的光辉,倒映在湖面,波光粼粼。 周围的山脉、草木,静謐地站立在这片夜色中,唯有湖面微微荡漾,发出轻轻的水声,仿佛在回应著远方的风。 胭脂湖畔,仿佛置身於一个人间仙境。 四周的空气清新,轻柔的风从湖面上吹来,带著一丝丝水汽和湖水的清香。 这里的气氛寧静、祥和,但今晚,这份寧静即將被打破,带来一场无与伦比的震撼。 台下的观眾,儘管有些身处阴影中,但他们的目光紧紧跟隨著求缘台的动態,隨著刚刚文青辰的震惊发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拉回到萧寧身上,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期待。就在这时,夜空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一道划破长空的响声——是鸟鸣!一声低沉而雄浑的鸣叫,仿佛穿越了古老的时光,穿越了无数岁月的轮迴,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它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却又带著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感到心跳骤停,仿佛瞬间被拉回了某种神秘的领域。 紧接著,另一声鸟鸣隨之响起,这一次,比之前更为清晰,更加震耳欲聋。 那声音深远而高亢,带著几分哀鸣,又似乎带著祝福与神秘的气息,迴荡在胭脂湖畔的每一个角落。 “是什么声音?”一位贵族夫人忍不住低声问道,她的目光紧盯著那划过夜空的影子,眼中充满了不解与惊异。 旁边的男子也听到那一声鸟鸣,神色愣了一下,低声说道: “这声音……它听起来不像是普通的鸟叫,似乎带著某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你听到那声音了吗?它……它好像真的有些不寻常!”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一位年轻修炼者满脸疑惑地说道,显然,他也对这一切感到困惑不已。 而那一道黑影,迅速从湖面划过,穿越夜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道神秘的闪电,掠过天际。 它的速度之快,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 眾人纷纷转头望去,那道黑影带著金色的光辉,从夜幕中闪现而过,瞬间消失在远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道黑影消失的地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刚才的鸟鸣依然在耳畔迴响,渐渐地,湖面上的水波也开始震盪,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推动著它们的流动。 这时,许多人纷纷站了起来,目光焦急地寻觅著那个黑影的踪跡。 整个湖畔,原本寧静的气氛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愕、疑惑与期待。 显然,刚刚的鸟鸣和黑影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撼与不解。 “这……这是什么东西?”一位中年修炼者低声问道,他的目光依然紧紧盯著夜空,眼中满是困惑。 另一位贵族的年轻男子看著四周,也不禁皱了皱眉: “刚才的声音……是鸟鸣吗?怎么会有如此不同寻常的鸟鸣?它的音调深沉,仿佛穿越了时空,带著某种神秘的力量。” “那道黑影……它是什么?”一位贵族夫人捂住嘴巴,语气中满是惊愕与困惑。 “难道,真的有神秘的生物出现了吗?” 另一位年长的修炼者也低声说道,他的目光充满了深邃的疑虑,“听说过许多传说中的生物,但这一次,难道真的有传说中的神兽现身?” 眾人纷纷低声议论,气氛愈发紧张和凝重。 而此时,忽然,那道黑影再次出现了!这一次,它从更远的地方冲向湖畔,速度极快,带著掩不住的威势。 它的身影庞大且雄伟,翅膀如同巨大的阴影在空中掠过,带起一阵阵强烈的风声,仿佛能撕裂空气。 它的体型庞大,羽翼宽广,光辉闪耀,像是拥有无尽的能量。 每一根羽毛都闪烁著金色的光辉,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震撼。 在空中,它盘旋了几圈,犹如一颗巨大流星,渐渐地接近胭脂湖的湖畔,最终停在了湖水上空,巨大的身躯稳稳地悬浮在空中。 湖面上的水波因为它的到来剧烈翻腾,仿佛湖水都因其气势而有所回应。 这一刻,所有的观眾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凝固在那只庞大的生物身上。 没有人敢出声,整个胭脂湖畔安静得让人心跳加速,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这只神秘的生物所压制。 它的体型巨大,仿佛比任何已知的鸟类都要庞大得多。 它的羽毛闪烁著金色的光辉,宛如天上流星般耀眼。羽翼如同洪流般展现出来,波动的气流仿佛带动了整个天空。 它的目光如深海般深邃,仿佛穿透了人心的最深处。 “这……这到底是什么?”一个贵族的男子低声喃喃,眼中写满了无法相信的震撼。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缘鸟?!” 另一位年长的修炼者语气震惊,几乎失声,“缘鸟,三大瑞兽之一,掌管姻缘,传说中的神话!难道,它真的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缘鸟?”那位贵族夫人再次低声说道,显然她也震惊得无法言语,“难道真的是它?” 观眾们的討论声渐渐响起,每个人都在惊讶中低语,似乎都在试图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猜测,这一切都如此不真实,仿佛只存在於传说之中。 缘鸟,传说中掌管姻缘的瑞兽,今天真的降临到胭脂湖畔。 然而,不仅仅是观眾,十佳丽们也纷纷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洛水瑶的目光停留在空中,嘴巴微微张开,眼中闪烁著不可思议的光芒:“缘鸟……这真的是缘鸟吗?” 墨玉莲的目光平静,但眉头微皱,显然她的內心也掀起了波澜:“这……这不可能吧?缘鸟真的出现了?” 红衣翩翩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想要更清楚地看到这只神秘的生物:“缘鸟?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的语气中带著一丝不敢置信,又夹杂著些许兴奋: “如果真的是缘鸟,那岂不是面具公子真的与缘鸟有了某种联繫?” 每个十佳丽的反应都各不相同,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让她们的心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此同时,楚家和丁家的高层人物也在震惊之中,楚南岳和丁方山静静地站在一旁,神色凝重,心中充满了震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丁方山紧紧盯著空中的缘鸟,语气低沉。 “这是缘鸟,真的存在吗?”楚南岳低声说道,“难道缘鸟的传说,都是真的?面具公子手中的,真的是缘鸟的羽毛?” 胭脂湖畔的气氛愈加紧张,刚才那只震撼登场的缘鸟,依然在湖面上空缓缓翱翔,金色的羽翼闪烁著如同流星一般耀眼的光辉,宛如一颗从天而降的神祇。 它那深邃的眼神似乎凝视著每一位观眾,而每一个目光所及之处,都无不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威压。 整个湖畔,除了风声与水波的碰撞,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此刻,所有的目光匯聚到求缘台上。 萧寧依旧站在那里,面容因面具的遮掩而显得神秘且不可捉摸,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仿佛將一切纷杂的情绪都带走了。 他站得笔直,微微挺胸,神情镇定如水,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无论是那如神话般的缘鸟,还是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动地的场面,都未能动摇他分毫的平静。 “他……不动声色?”观眾席中的贵族男子看著萧寧那风度翩翩的姿態,不禁低声惊嘆。 “这一切,居然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从容,冷静,仿佛他就是这场景的主宰。” 一位年轻的贵族女子也喃喃道,“他真的不愧是面具公子,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保持如此冷静的气度。” 而此时,所有的疑虑、猜测,和震惊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萧寧身上。 人们纷纷在心里默默地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缘鸟真的是出现在这里了吗?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萧寧紧密相连。 文青辰目不转睛地盯著那只盘旋在空中的缘鸟,神情凝重,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离了。 他的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澜,儘管他见识过无数的奇珍异宝,但眼前的这一幕,却彻底顛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缘鸟——这个几乎只能在古籍中看到的神话般的生物,居然真实地出现在了这里。 它的羽毛,居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萧寧的手中。 然而,儘管萧寧口口声声说这就是缘鸟的羽毛,文青辰依旧难以完全相信。 古兽,传说中的神话生物,永远与现实世界保持著难以逾越的鸿沟。 即便是他,见多识广,依旧难以接受这样一个震撼的事实。 文青辰的目光再次从缘鸟的身影转移到萧寧身上。 此时,萧寧依然站在那里,姿態优雅,眼神冷静如水,仿佛这一切的发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文青辰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嘴角轻轻动了动,终於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面具公子,刚才的声音……甚至这庞然大物的模样,都和古籍中的缘鸟十分相似。” “难道,真的是缘鸟来临了吗?” 萧寧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静静地看著文青辰,目光深邃。 文青辰的心中突然一震,那些藏在心底的疑虑再度浮现,仿佛这根羽毛和这只神秘的缘鸟,正在慢慢解开他无法理解的谜团。 此刻,他的眼中已不再是单纯的疑惑,更多的是一种迫切的追求——追求真相,追求一种超越常规的认知。 而在这时,鉴宝团的成员也纷纷走上前来,他们神色各异,却都显得比以往更加沉默。 之前他们还將那根羽毛看作是工艺品,甚至可能是萧寧藉此传达某种象徵意义,但现在,隨著这只缘鸟的现身,他们的判断瞬间发生了变化。 无论如何,他们再也不能將这件事视作单纯的手工艺品了。 一位年长的鉴宝师低声说道: “这……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带著震惊,“传说中的缘鸟,居然真的出现了。” 旁边的年轻鉴宝师也几乎是失声道: “这……这根羽毛,竟然真的与缘鸟有关?我们刚才……怎么会错过这么重要的线索?” 他们的表情复杂,心中的衝击显然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看著那只盘旋在空中的缘鸟,他们的目光不禁再次回到了萧寧身上,这个神秘的面具公子,究竟是如何与这一切產生如此深刻的联繫的? 而此时,站在远处的卫清挽、卫青时和卫轻歌三人,也在这不容忽视的震撼中深深凝视著那只缘鸟。 三人虽然各有不同的想法,但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都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缘鸟,竟然真的出现了! 卫清挽深吸了一口气,她那优雅冷静的表情在此时稍显凝重。 她的目光依然坚定,但眼中却闪烁著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缘鸟……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卫青时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深深的疑惑:“ 我曾听闻过缘鸟的传说,但这太过荒诞了,怎么可能会在今天出现在我们面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轻歌则是完全震惊了,嘴巴微张,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无从下手。 她低声说道:“如果这真的是缘鸟,那一切就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三人站在一起,虽然心中充满了疑问,但他们无法否认眼前这一切带来的震撼。 缘鸟,真的是存在的吗? 这时,楚南岳和丁方山也站在不远处,脸色变得凝重。 丁方山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轻声说道:“这……难道真的与传说中的缘鸟有关?” 楚南岳没有立即回应,只是静静地看著那只庞大的生物盘旋在空中,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果这真的是缘鸟,那么面具公子可真是深不可测。他所掌握的,显然不仅仅是我们所能理解的。” 两人的眼神交换了一下,心中似乎有了某种默契。 这场关於缘鸟的谜团,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然而,这並未影响他们对萧寧的尊敬与敬畏,反而让他们更加確认了这一切与萧寧的深远联繫。 胭脂湖畔的夜空依旧深邃而幽远,缘鸟的庞大身影依然盘旋在空中,它那闪烁的羽翼仿佛带著无尽的力量,將夜空装点得如同星河倒悬。 湖水在它的到来之下轻轻荡漾,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在这片天地之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只神秘的生物身上,而最终,它的目光也悄然停留在了萧寧身上,仿佛在等待什么。 一切似乎都將指向一个令人无法预料的结局。 隨著缘鸟在空中盘旋,周围的气氛愈加凝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只神秘的生物吸引。 它那翩翩起舞的羽翼在空中闪耀著金色的光辉,宛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带著不可思议的美丽与震撼。 每一位在场的观眾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的眼睛紧紧跟隨著那只奇异的鸟,仿佛要將它的每一个动作都铭刻在心中。 突然,缘鸟从空中拔地而起,翅膀拍动的声音如雷霆般震撼,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它。 那庞大的身影越来越近,湖面的波动隨著它的飞行而震盪,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它的到来而退让。 它的金色羽翼在夜空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每一次拍打,都带起一阵风波,空气中仿佛瀰漫著一股神秘的力量。 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胭脂湖畔安静得出奇。 所有的观眾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们的心跳隨著缘鸟的靠近而加速。 每个人都惊讶地望著这只从神话传说中走出来的生物,它的每一个动作都似乎在宣告著某种神秘的命运。 缘鸟终於停在了萧寧的面前,金色的羽翼轻轻颤动,带起微弱的风声。 它停在空中,仿佛与萧寧之间有某种不可言喻的联繫。 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似乎连风声都停止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只神鸟和萧寧之间。 文青辰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一幕。 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与震撼,眼前的一切似乎比他想像的还要不可思议。 缘鸟,传说中的神话生物,居然真实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它的举动,似乎也在证明著这根羽毛背后的秘密。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缘鸟伸展著它那巨大的翅膀,慢慢低下头,仿佛要向萧寧传递某种重要的东西。 萧寧依旧保持著那冷静从容的態度,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没有任何惊慌,甚至连动作都极为优雅,仿佛面对这样震撼的场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此刻,萧寧的身姿依然显得那么稳重与从容,面具下的表情无从得知,但从他的目光中,可以感受到一种深沉的力量。 所有的观眾都在紧张地注视著他和缘鸟之间的互动,他们的心情也隨著这场景的进展而起伏不定。 突然,缘鸟的嘴喙轻轻开启,嘴中叼著一根类似树枝的物体,缓缓地向萧寧伸去。 那根树枝模样的物体,宛如一根天然的枝条,顏色深沉而古老,仿佛沐浴过岁月的洗礼。 它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与周围的景象融为一体,仿佛这一切的发生都已经註定。 文青辰的目光猛然一凝,他的双眼睁大,嘴唇微微颤抖。 他忽然想起了《古兽志》中的某些记载,那些关於缘鸟的传言,突然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那根树枝的模样,正是传说中缘鸟赠送的“连理枝”! “难道……”文青辰的內心一震,声音几乎失去控制,“难道这真的是……” 他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因为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震撼。 缘鸟缓缓將那根树枝模样的物体交到了萧寧的手中,萧寧依旧神色平静,似乎早已预见这一切的发生。 他的手轻轻接过那根枝条,眼神微微低垂,仿佛对这一切都毫不意外。 就在这个时刻,缘鸟没有停留太久,低头交给萧寧连理枝后,它那庞大的身躯缓缓后撤,翼翅轻轻一扇,空气中顿时颳起一阵劲风。 观眾们的目光紧紧跟隨著它的动作,直到它那金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飞入夜空,消失在无尽的星光中。 现场的气氛一度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仿佛被这场景震住了,没人敢出声,眼睛紧紧盯著萧寧手中的连理枝。 这一刻,胭脂湖畔,仿佛凝固了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文青辰才缓缓回过神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对於他而言,这一切超出了他所有的理解与预料,缘鸟,那个几乎只存在於传说中的神话生物,居然真的降临,赠送给萧寧连理枝。 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么? 而在场的观眾们,也开始从震撼中缓缓恢復过来。 不同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震惊与不解,也有对萧寧的钦佩与敬畏。 眼前的一切,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扑朔迷离。 那个面具公子,究竟是谁?他和缘鸟之间,究竟存在著什么样的联繫? 此时,萧寧依旧静静地站在求缘台上,手中捧著那根连理枝,眼神冷静且深邃,仿佛这场震撼的景象对於他来说,早已不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周围的喧囂与震撼仿佛与他无关,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他的身上,然而他依旧从容不迫,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连理枝轻轻的在萧寧手中颤动,微微闪烁的光芒映照在他的面具上,折射出一道道神秘的光影。 而这根枝条,究竟代表著什么?它是缘鸟对萧寧的祝福,还是某种更深的命运安排? 萧寧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如海,似乎整个世界都无法打破他此刻的从容。 而在场的每一位观眾,无论是贵族、修炼者,还是鉴宝团的成员,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疑惑与震撼。 第573章 薛家公子?! 当缘鸟翱翔而去,夜空再次恢復了平静。 然而,刚才那一幕却在每个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所有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萧寧的身上,虽然大部分观眾还未完全回过神来,但那根从缘鸟嘴中传递给萧寧的树枝,已引发了无数疑惑与震撼。 最初,几个观眾悄悄低声交谈著。那些眼尖的贵族、修炼者早已注意到,缘鸟似乎向萧寧赠送了一样东西。 这个举动非常突然,也极为神秘,让人难以理解。 “你看到没有?那只大鸟,好像给了面具公子什么东西。”一位年长的贵族男子低声说道,语气充满了不確定。 “是啊,感觉像是它嘴里叼著一根什么东西。” 另一位贵族女子点点头,眼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不过,是什么呢?那根枝条,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难道……”另一位年轻的修炼者突然眼睛一亮,脑海中闪过某种念头,低声说道。 “我记得古老的传说中,缘鸟会在对某对有缘之人进行祝福时,赠送他们『连理枝』!” 这句话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一位修炼者立即接话:“连理枝?你是说,那根枝条真的和传说中的连理枝一样?” “难道它真的来给面具公子送这个?” 一位贵族夫人也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群一片譁然。 所有人都转向萧寧,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愕。所有的討论突然变得更加激烈,议论声此起彼伏。 大家显然都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这根枝条和传说中的连理枝的相似度实在是太高了。 而且,缘鸟既然真的降临,难道这传说中的瑞兽真的存在? “连理枝!”有些人反应过来后,顿时无法自控地发出惊呼。 “不可能吧?这是传说中的东西!连理枝……难道真的是缘鸟的祝福?” “这根枝条……果然与古籍中所描述的连理枝非常相似。” 一位贵族男子眼神震撼。 “连理枝,乃是缘鸟所赠予的物品,象徵著二人之间的永恆姻缘。难道这就是……面具公子的求缘礼?” 与此同时,鉴宝团的几位成员也愣住了。 他们的目光被那根枝条吸引,几乎无法移开。 “这……”一位年长的鉴宝师看著萧寧手中的枝条,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难道这真的是缘鸟的连理枝?” 他声音沙哑,似乎在努力確认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另一位年轻的鉴宝师显然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嘴巴微张,神色复杂。 “这是……连理枝?可是……可是传说中,连理枝……只有缘鸟赠送给真正的有缘人才能得到。” 他的话语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那位年长鉴宝师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连理枝,这不仅仅是一个象徵,它的出现代表著无与伦比的意义。” “它是缘鸟对有缘之人无尽祝福的標誌,竟然真的出现在了面具公子手中……” 几位鉴宝师面面相覷,他们的內心充满了波动。 对於他们来说,古兽的传说几乎就是一个遥远的梦,根本无法相信它们会真实存在。 然而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所掌握的知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 与此同时,楚家和丁家的一些成员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面具公子竟然……得到连理枝了?” 楚南岳的眉头紧锁,他的声音中带著一丝疑惑。 “这个传说中只有缘鸟才会赠送的物品,居然真的降临在他手中。” 丁方山一脸震惊,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儘管他一直对萧寧的非凡才华保持高度的敬佩,但此时此刻,他也不禁感到了一阵心悸。 “这……真的太出乎意料了。”他咽了口唾沫,“连理枝,连理枝竟然真的存在!” 楚南岳冷静地分析道:“看来,面具公子所带来的这根羽毛与缘鸟的关係比我们想像的还要深远。这根枝条,显然代表著更多的东西。” 丁方山摇了摇头,显然仍在震惊当中。 “如果真是缘鸟所赠,那绝非简单的礼物。面具公子究竟有何等神通啊?这根枝条的意义,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与此同时,十佳丽中的几位女子也注意到了萧寧手中的连理枝。 洛水瑶站在人群中,眼神中满是困惑。 “这就是传说中的连理枝吗?”她轻声问道,似乎在自问,又像是在问旁人。 “我曾听过很多关於缘鸟的传说,但从未想过会在这里亲眼见到。” 墨玉莲也目光沉思,她淡然的面容上带著几分疑虑。 “缘鸟的出现,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连理枝是传说中的至宝,它不仅仅象徵著缘分,它更代表著无尽的祝福与命运的交织。” 红衣翩翩的脸上带著一丝玩味的微笑,她轻轻耸了耸肩: “这连理枝的出现,意味著什么呢?若这真的是缘鸟赠予的,那面具公子是不是意味著他要选择心上人了?” 她的话音带著几分俏皮,却也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 “不过,若这是真的缘鸟的连理枝,倒也不难理解,面具公子的眼光非凡,连缘鸟都青睞他,难怪会如此吸引人。” 她的语气轻鬆,但眼神中闪过的那一抹深思,却让人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儘管她的態度依然带有一丝玩笑,但心中的疑虑却没有任何减轻。 她很清楚,这根枝条的出现,势必会改变很多人的看法,甚至可能引发新的波澜。 站在一旁的卫青时、卫清挽和卫轻歌等人,也都在深思。 卫青时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如果这真的是缘鸟赠送的连理枝,那就意味著面具公子和某个人之间有著无与伦比的缘分。缘鸟的降临,预示著一种命运的契约,这个意义非同凡响。” 卫清挽轻轻点头,眼中带著一丝深沉的光芒。 “虽然缘鸟的传说已经远古,但眼前这一切,显然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这个世界上的许多奇蹟,或许从未被揭开,面具公子能得到连理枝,必定是有著某种特殊的因果。” 卫轻歌则看著眼前的连理枝,眼中满是凝思。 “这根枝条不仅仅是缘鸟的赠礼,它更代表著一种深刻的命运。这一切,似乎註定了一段奇异的缘分,而面具公子的到来,或许是这一切的开端。” 每个人的心中都在隱隱地思考,这根连理枝的真正意义。 而萧寧此时的冷静,依旧让他站在眾人的中心,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萧寧手中的连理枝,闪烁著金色的光芒,仿佛承载著整个世界的命运,而眾人心中的疑问、震惊与好奇,却依旧没有得到解答。 每个人都开始在心中默默猜测,萧寧与缘鸟之间究竟有著什么样的联繫,这根枝条,又代表著什么? 在胭脂湖的另一侧,薛家的公子正站在精心布置的求缘台旁,脸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此时,周围围满了观眾,似乎每个人都被这个场面所吸引。 然而,与他期待中的场面截然不同的是,求缘台周围的热度並没有达到他预想的那种高潮。 薛家公子,名叫薛天冥,是南安国首富薛家的独子。 薛家凭藉著庞大的財富和强大的势力,在神川大陆一度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薛天冥自小便习文练武,待人处事非常圆滑机巧,可以说是眾人眼中的风流公子,外界对他的评价一直颇高。 他为这次的缘会准备了许多好事,尤其是在这场求缘中,他选择了一个“震惊全场”的法事来为自己加分。 作为薛家唯一的继承人,薛天冥並不满足於仅仅依靠家族的背景与財富,他非常清楚,若想要得到真正的名声与地位,必须要有足够的风头。 而今天,他正是想通过请来天师府的核心弟子,为自己做法求缘,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顺利提升自己的声望。 天师府,作为整个神川大陆道家三清门派之一,名声赫赫。 能请到天师府的弟子,来为自己做法事,这无疑是权势与影响力的象徵。 天师府的法事可以驱邪消灾,调和气运,甚至有传言说它可以帮助人获得缘分,改变命运。 如此强大的背景与影响力,使得薛天冥在筹划此次求缘时,精心布置了一场盛大的法事,准备在眾人面前大放异彩。 然而,事与愿违,儘管薛天冥一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甚至安排了华丽的场面来烘托气氛,但此刻他却发现,自己站在求缘台上的时候,竟然並未获得预期中的关注。 周围的观眾虽然偶尔投来一瞥,但目光很快便转向了其他地方。 法事开始后,整个场面显得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想像中的热闹和惊嘆,甚至连些许的低语都显得异常稀少。 “怎么回事?”薛天冥心中一阵不安,眉头微微皱起,转头看著一旁的下人,冷声问道. “去,打听一下,怎么大家反应这么冷淡?为何连一个人都不愿过来听法?” 下人匆匆离去,不久后便带回了消息。 薛天冥听完后,脸色骤变,心中的不解与愤怒交织在一起。 他急切地对下人说道:“面具公子,原来是他!他来了?” “是的,公子。”下人恭敬地答道. “据说,整个会场的关注都集中在面具公子身上,大家似乎都对他所带来的羽毛以及缘鸟的事情產生了浓厚的兴趣,根本没有多少人来关注您这边的法事。” 薛天冥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面具公子,那个来自未知背景,面具下的神秘人物,这个人,竟然引起了如此巨大的关注. 居然能让他精心准备的法事变得毫无光彩,完全被遮盖了过去。 薛天冥本以为,凭藉天师府的威望,他能够在眾人面前大放异彩. 毕竟,天师府可是神川大陆顶级的道家势力之一,而他又请来了天师府核心弟子为自己做法事,这样的场面足以让任何一个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 但是,眼前的局面却让他彻底失望,所有人似乎都在將注意力集中到面具公子的身上,而他的法事和准备,显得毫无吸引力。 “这……怎么可能?”薛天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面具公子是什么人物? 他不过是一个身份神秘的陌生人,凭什么能轻而易举地抢走他所有的风头? 心中的不甘与愤怒让他脸色愈发阴沉,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让他抢了风头!” 他心中默念著,旋即转头吩咐下人,“去,找几个能代表我们薛家的重要人物过来,给我带些热闹气氛。” “论如何,今天的场面不能让面具公子这么轻鬆地把所有人都吸引走!” “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在我南安国,难不成还能让他一个外人,把我的风头盖过去了?” 下人答应一声,匆忙去办。 然而,薛天冥站在原地,眼神依旧时不时地扫向远处的胭脂湖,心中的不安与疑虑一度加重。 他虽然很清楚,自己並不缺乏足够的资源与手段,但今天的局面却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与此同时,远处的求缘台上,面具公子所引起的波澜还在持续。 薛天冥越来越觉得,这个面具公子不同寻常,甚至让他產生了些许的焦虑。 那根羽毛,那个羽毛的背后究竟隱藏了什么样的秘密?缘鸟的传说,真的会成为现实吗? 如果这个面具公子真能得到缘鸟的祝福,那么他薛天冥所做的所有准备,又算得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大家都放下对我的关注,完全投入到他身上?” 薛天冥心中再次生出几分愤怒。 “这可是老子特意准备好的,名扬天下,娶得倩倩的好机会啊!”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这场缘会的主角,站在所有人目光的中心。 而如今,却因为面具公子的出现,自己那精心准备的一切,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毫无意义。 薛天冥站在精心布置的求缘台旁,望著远处的面具公子,眼神逐渐变得冷冽。 他的眉头紧紧锁起,心中充满了怒火和不甘。 今天,原本是他一展风采的时刻,然而,面具公子的出现,完全顛覆了他的计划。 那根羽毛、那只神秘的缘鸟、还有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他这个神秘人物吸引过去。 尤其是看到那只缘鸟在场中飞翔,为面具公子送上连理枝的场景,他內心的愤怒和嫉妒更是无以言表。 薛家作为南安国的首富之家,一直以来都骄傲於其权势和財富。 薛天冥更是从小受到娇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面对任何人,他都没有过什么真正的畏惧。 如今,面具公子凭藉那根羽毛和缘鸟的出现,彻底夺走了他应有的风头,让他心中燃起了强烈的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不知名的傢伙就能站在这里,凭空贏得如此多的关注?” 薛天冥咬紧牙关,眼中的冷意和狠劲愈加明显。 “面具公子,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给自己鼓劲,“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妖孽,敢挡我薛家的风头!” 他的目光转向站在求缘台上的萧寧。 儘管萧寧始终保持著冷静的姿態,但薛天冥已经决定,这个时候,他要做点什么,去拿回属於自己的风头。 “连理枝?那是什么东西?” 薛天冥忍不住思考。他知道连理枝是缘鸟赠予有缘之人的东西,但他完全不在乎这种象徵意义。 他所看重的是背后的价值——面具公子手中握著的这根连理枝,必定具有无法估量的財富价值。 只要能买下来,连理枝赠予心上人,面具公子必定不能拒绝,甚至会从此屈服於他。 “面具公子,你得给我个交代。” 薛天冥眼中闪烁著冷光,已经开始打算如何做才能从面具公子那里获得那根连理枝。 隨著心中的想法愈加明確,薛天冥决定亲自前往求缘台,找到萧寧,跟他好好谈一谈。 他那股霸道和囂张的气焰瞬间显露无疑。 没有任何犹豫,他拨开人群,迈著自信而从容的步伐朝萧寧走去。 “面具公子,看来今天真是命运作弄,原本属於我的风头,竟然让你抢去了。” 薛天冥喃喃著,走到萧寧的身前,眼神炯炯地注视著他。 “我说谁搞得这么大的场面呢?在这南安国,连我薛家都开始不受关注了。” 萧寧並未理会他,依旧保持著从容淡定的態度,目光深邃,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薛天冥眼见面具公子毫不在意自己,顿时心头一怒,继续冷笑道: “面具公子,我薛家可是南安国的首富之家,財富可以说是无尽无涯。” “算啦,你在我南安国,我也没有欺客的道理!你的连理枝,开个价吧!” 他语气霸道,带著不容反驳的威严。 薛天冥极为自信,毕竟在他看来,钱財几乎能解决所有问题。他不相信,面具公子会拒绝他的財富。 周围的人听到薛天冥的话语,纷纷瞪大了眼睛,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他在说什么?想用钱来买连理枝?”有人低声议论,语气中带著一些不可思议。 “那可是缘鸟赠送的连理枝啊,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用钱买到?”另一个人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然而,薛天冥並不在意这些人的反应,他从未对財富有所怀疑,钱就是他最强大的武器。 看著面具公子依旧不为所动,他的心中愈加焦躁,不甘心於只是站在这里被冷眼旁观。 “面具公子,你既然这么从容,那不如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 薛天冥的话语带著挑衅与不屑。 “我薛家有钱,若你能把连理枝交给我,我定能给你无尽的財富,助你达成任何愿望。” 他话音一落,四周的观眾纷纷侧目,显然都被薛天冥的豪气震撼。 可他们的眼神中,依旧有著不解与怀疑。 谁都知道,连理枝代表的並不是钱財,而是缘分,是一种无法用世俗的物质衡量的东西。 “这人怎么这么自信,以为面具公子会用钱收买吗?”有人小声嘀咕道。 “薛天冥说得对,若是他真心要买这根连理枝,谁能拒绝他呢?” 另一个人则觉得薛天冥的提议或许並非完全无理。 然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连理枝代表的是缘鸟的祝福,不是单纯的財富能够交换的东西。 况且,薛天冥的这种言辞,也让他们觉得略显轻浮和不尊重面具公子。 此时,薛天冥已经迫不及待,眼神紧紧锁定萧寧,语气更加急切: “面具公子,若是你愿意將连理枝卖给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 “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地位权势,我薛天冥都可以帮你拿来。你只需要告诉我,愿不愿意?” 他走得更近了,几乎和萧寧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神色愈发霸道而自信。 但与此同时,周围的空气变得凝重。 就在薛天冥的这番话刚刚说完,突然,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了全身,仿佛整个天地的气息都在这一刻变化,空气也变得厚重了几分。 萧寧依旧站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目光注视著他,仿佛在等待什么。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著萧寧的回应,尤其是薛天冥,他几乎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到面具公子的回答。 然而,萧寧依旧不急不缓地站在那里,微微挑起嘴角,目光深邃如海,似乎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 这个时候,薛天冥的霸道与自信,仿佛与面具公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萧寧的气度与沉稳,似乎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 “你想要买?”萧寧终於开口,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连理枝,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 “况且,我也很需要这连理枝!” 此话一出,薛天冥的脸色猛地一变,他没有想到面具公子竟然如此直接拒绝。 他几乎想要继续强行要求,但当他看到萧寧的眼神时,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这不是单纯的財富所能打动的人。 萧寧给人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掌控之中,所有的事情都如同棋盘上的棋子,隨他操控。 第574章 三生石?! 薛天冥的心中一阵翻腾,刚才萧寧那冷静无波的態度让他几乎失去了耐性,但隨之而来的是一股深深的不甘。 他本以为,凭藉自己的財富和薛家的势力,就能让一切顺利发生,连理枝,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象徵,竟然会如此轻易地被他获得。 可是,当他真正面对面具公子的冷漠与从容时,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於是,他决定改变策略。眼前的面具公子,看似淡定从容,但他的內心却早已在心中悄然做出了决定: 如果用財富无法打动他,那么就用更加珍贵的东西。 “既然金钱买不到,那就用物品交换。”薛天冥心中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小箱子,那里放著他特意准备的求缘礼——天外天三生石。 三生石,顾名思义,传说它蕴含著三生三世的宿命,而这种石头,虽然如今已是残块,但依旧拥有著无比珍贵的价值。 尤其是在神川大陆,这种三生石,几乎成了无价之宝。 天外天,那个神秘莫测的地界,是神川大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据说在那里活一天,胜过其他地放十年! 天外天的日湖盛產琥珀石,而这三生石,正是琥珀石中的精华。 许多大人物为了得到它,几乎不惜一切代价,三生石的流通几乎只限於那些掌握了巨大权力的人。 而这块三生石残块,虽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也依旧具备著巨大的价值。 薛天冥的心中清楚,这块残块,如果拿出来与面具公子交换连理枝,必定能让面具公子心动。 他不敢怠慢,迅速从隨身的箱子中取出那块三生石。 石头表面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琥珀色,隱隱闪烁著温润的光泽,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 那是传说中与宿命相关的物品,任何接触过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心生敬畏。 薛天冥拿著这块三生石,目光坚定,语气冷静而充满自信: “面具公子,您既然如此看重那根连理枝,我想您一定明白,连理枝所蕴含的价值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那是缘鸟的赐予,是命运的见证,象徵著人与人之间的深情厚谊。” 他微微停顿,眼中闪烁著一丝挑衅: “不过,既然金钱不能打动您,那我也不妨拿出一点更为珍贵的东西。这块天外天三生石,或许对您来说,能够有所触动。” 他说著,轻轻將三生石递向萧寧,目光紧紧盯著面具公子的反应。 “这块石头,是从天外天得来的琥珀石精华,虽然是残块,但在整个神川大陆,无人不知它的价值。” 薛天冥轻笑了一声,“我知道,面具公子是个聪明人,您一定知道这三生石的歷史以及它所蕴含的深意。” “如果您愿意把连理枝交给我,那么我可以將这块三生石连同黄金万两一起交给您,如何?” 他站在那里,目光炯炯有神,仿佛已经確定这次交换一定能成功。 薛家作为南安国的首富之家,不仅財富无尽,还有强大的背景和人脉。 而三生石作为神川大陆中最神秘、最珍贵的物品之一,几乎只有那些顶尖的修炼者和大人物才能拥有。 薛天冥觉得,凭藉这一点,他必定能够打动面具公子。 他继续道: “不仅如此,我还愿意再附加黄金万两,您若愿意將连理枝交给我,所有的愿望都会成真。” “我相信,以您的眼光,一定能看得出三生石和黄金万两的价值,甚至,这比连理枝的意义更加深远。”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凝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薛天冥手中的三生石和黄金万两上。 薛天冥举著三生石的瞬间,空气中立刻瀰漫开了一股不小的震动。 那些贵族和修炼者们开始低声议论,目光紧紧盯著手中的三生石。 无论是谁,看到这块琥珀色的石块,都不禁露出了惊艷和惊讶的神色。 即便是一些神游境的修炼者,面对这种传说中的宝物,也不禁心生敬畏。 “这是三生石?”一位年长的贵族低声说道,眼中充满了震撼。 “这块石头看起来……比我所见过的所有玉石都更加璀璨。天外天的三生石,真的是如此珍贵吗?” 旁边的年轻修炼者听见,眼中闪过一丝敬畏: “这可是来自天外天的东西!天外天號称神川大陆最神秘的地界,那里盛產琥珀石,而三生石便是琥珀石中的精华。” “数千年才能得来一块!天外天的三生石残块,即便在神川大陆,拥有它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可惜,薛天冥手中的这块,显然只是残块。”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充道,“不过,儘管是残块,这三生石的价值依然不可估量。” 另一位贵族女子却轻轻摇头,眼中带著几分不解: “不过,天外天的三生石真的是如此珍贵吗?这块残块,能够和连理枝相提並论吗?究竟它的价值又有多少呢?” “你可別小看这块三生石,”旁边的修炼者低声说道,“这东西,即便是残块,也只有三块流传到世间!三生石本身的力量极为强大,据说对那些武修们还有帮助!” “三生石能带来的机缘,几乎是任何人都无法想像的机会。即便是一些大人物,也未必能够轻易得到。”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著一丝复杂,“更何况,最近这数千年產出的真正的三生石,据说早就被天机山、夜面郎君、落剑山庄等大人物联合购买了。” “薛天冥这一块,虽然是残块,但它的价值,依旧是难以估量的。” 听到这里,观眾们的议论更加热烈了。 三生石,天外天的遗物,能连接三生三世的命运,在神川大陆的地位几乎是无可比擬的。 儘管它已经是残块,但其依然散发著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尤其是在看到薛天冥將黄金万两加在一起时,眾人开始猜测,面具公子是否会动心。 有些修炼者开始低声討论: “这三生石如果放在其他人手里,恐怕会成为爭抢的对象。可现在放在薛天冥手上,面具公子是不是愿意出手?” “这块石头的確很珍贵,连黄金万两都可以加进去,”另一位贵族男子深吸了一口气。 “但面具公子却给了我们太多的惊喜。看他之前拿出的连理枝,似乎不怎么在意这些虚浮的东西。” 有人继续道: “但这三生石,若真和前程、命运相关,那么它的价值可就不单纯是金钱能够衡量的了。” “若面具公子真的需要它,倒也说不定会动心!毕竟,这可是无上的至宝!” 听著这些议论,薛天冥心中暗自得意,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作为南安国首富薛家的公子,他自信自己的地位和財富足以让所有人折服。 即便是面具公子,他也相信能够通过这块三生石打动对方。 他微微一笑,望向萧寧,目光中带著挑衅与自信: “面具公子,您既然如此看重连理枝,那么我相信,这块三生石和黄金万两也足以打动您的心。” “如果您愿意將连理枝交给我,我可以將这两者加在一起,送给您。” 他眼中满是得意,仿佛已经决定这次交易必定能成功。 当然了。 他的心中,也有些小算盘。 自己薛家的炒作能力可是一流的。 用处无尽的三生石换这虚无縹緲连理枝,看似亏了。 可是,这三生石只是残块! 可连理枝,可是唯一啊! 薛天冥相信,这东西放在自己身上,价值会超过好几块三生石残块! 然而,面对薛天冥的挑衅,萧寧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仍然保持著那种冷静从容的姿態,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不远处,十佳丽们此刻也开始低声议论。 洛水瑶目光复杂地扫过那块三生石,她轻轻皱眉,低声说道: “这三生石来自天外天……也难怪薛家敢如此自信。” “传说中的三生石,確实珍贵得很,但究竟能否与连理枝相比,我倒是无法判断。” 墨玉莲看著三生石,淡淡地说道: “天外天的三生石,能够在薛天冥手中流传,想必其价值確实非同凡响。然而,对於连理枝,我却依然持怀疑態度。两者能否交换,还是要看面具公子的判断。” 红衣翩翩依旧带著些许不屑,目光从三生石上移到萧寧身上,低声说道: “三生石不过是传说中的珍宝,薛家手中的这块就算只能算是残块,依旧有价无市。” “面具公子若真作出交换的选择,倒也正常。” “是啊,毕竟,三生石的用处,是显而易见的。可这连理枝,目前还看不出有何妙用……” 此时,卫清挽站在旁边,沉默不语。 她依然將目光投向了萧寧,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她虽然在一旁静默不语,但心中的复杂情绪却愈发难以平静。 卫青时紧隨其后,轻声说道: “这块三生石的確不简单,但面具公子是否能够拿出回应,我们暂且不知。无论如何,他所展现的气度才是最让人难以忽视的。” 卫轻歌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落在薛天冥手中的三生石上,嘴角微微上扬: “这三生石或许值几千两黄金,但连理枝背后的含义,却不止是一个物品那么简单。面具公子究竟如何选择,我倒有些好奇了。” 站在一旁的楚家与丁家人也未曾言语,纷纷低头交换了眼神。 楚南岳眯起眼睛,目光扫过那块三生石和黄金万两,沉声说道:“这三生石,若换作別人,恐怕早就迫不及待地爭抢了。” 丁方山则笑道:“面具公子的表现让人不敢轻视,但三生石的诱惑,怕是无人能够完全抵挡。” “不过,”楚南岳话锋一转,“若真要交换,恐怕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考虑。面具公子会如何决策,我们依旧不得而知。” 他们的议论声渐渐变得低沉,但在这种充满紧张气氛的时刻,眾人都清楚,这一场交换,已经远远超出了单纯的物品交易。 在眾人的议论声中,所有的目光再次集中了过来,最终匯聚到萧寧身上。 此时的萧寧,依然佇立於胭脂湖畔,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他的身形挺拔,身著华贵的黑色长袍,袖口隨风轻轻拂动。那张被面具遮掩的脸庞,虽然无法看清表情,却让人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冷静与从容。 此刻,他似乎与周围所有的喧囂都无关,仿佛他是整个湖畔的中心,所有的风云都在他周围匯聚,又仿佛不曾触及。 每当他的目光扫过一方,旁人便感到一种不容忽视的威慑感。 无论是高贵的贵族,还是修炼者,甚至是强者,都不得不对萧寧心生敬畏。 萧寧站在那里,宛如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山,风轻云淡,气质超凡脱俗。 他没有做出过多的动作,亦没有任何一丝的焦躁或急切。 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是深思熟虑后的从容自信。 他站立的姿势优雅且坚定,气度之中透著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心灵上的压迫感——这种气场,是財富和权力无法替代的。 此刻,萧寧似乎已经成为了湖畔这片空气的主宰,无论是周围的贵族,还是修炼者,都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他身上的强大气息。 所有人都在无声地等待,等待他对眼前这一切做出回应。 而他的沉稳,更让人感到神秘和不可捉摸。 无论是在场的谁,面对如此的气场,都感到一丝微弱的不安,却又无法动摇他分毫。 薛天冥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他紧盯著萧寧,仿佛在等待著他做出回应。 然而,萧寧依旧保持著那种沉默的態度,不急不躁,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即便薛天冥手中的三生石和黄金万两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辉,萧寧的眼中依然如平静湖面般无风无浪。 薛天冥的心里清楚,这个面具公子並非容易被击败的人,然而他依然不甘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更加锐利,眼中的光芒透过重重的面具刺入萧寧的眼中。 “面具公子,您难道不觉得,这块三生石的价值无可比擬吗?” 薛天冥再次开口,声音中带著一丝不容忽视的强硬。 “三生石,不仅仅是外表的珍贵,更重要的是它所蕴含的深远意义。它来源於天外天,凝聚著无尽的力量。” “比起连理枝,更加真实,且无可替代。若是您拿到这块三生石,不仅能够得到它的力量,或许还能够改变您的命运。”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与挑衅,但也不难听出他在这番话中掩饰不住的急迫感。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打动面具公子的机会。 “当然,”薛天冥又继续道。 “您若是觉得三生石的价值不足,黄金万两也可以再加上。以您的眼光,这些东西与连理枝相比,又如何不算是更为珍贵的东西呢?” 话音未落,周围的空气仿佛又更加沉默了。 人们都在观察萧寧的反应,等待著他做出最终的决定。有人低声议论著,也有人静静观察著这个场面。 然而,萧寧的反应依旧冷静从容,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一切。 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眼中的神色依旧是那样的平静。 忽然,他微微一笑,似乎並不急於回应薛天冥。 然后,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从面具后传出,冷静而又意味深长。 “好巧啊,”萧寧说道,声音清晰明亮,“你的求缘礼,竟然也是三生石?” 这一句话落下,薛天冥的心中猛然一震。 “也?什么?面具公子说『也』?这是什么意思?” 薛天冥的心中一阵翻腾,脸色变得微微苍白。 那一字“也”,像是一颗重锤砸中了他的大脑,瞬间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与不解。 此时,薛天冥的眼睛睁大,身体微微颤抖,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词。 他本来以为,凭藉自己的財富、地位和三生石,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对手,必定能轻鬆获得萧寧手中的连理枝。 而且,正如他所认为的那样,三生石,尤其是来自天外天的这块残块,几乎是神川大陆上一眾权贵都想爭抢的无价之宝。 即便这只是残块,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权力与荣耀的象徵。 然而,此时萧寧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他从满怀信心到陷入深深的困惑中。 那句话,意味著什么?究竟意味著什么?萧寧的求缘礼竟然也有三生石? 他所说的“也”,是在暗示自己已准备了两样珍贵的礼物?这怎么可能? “面具公子,”薛天冥心中愤懣而疑惑。 “三生石,怎么可能?难道面具公子拥有的求缘礼也包含三生石?这根本不可能!” 薛天冥的心情彻底翻滚,他虽然背后有著薛家庞大的財富和天师府撑腰,但面对面具公子的冷静,他此刻却无法找到一丝反击的余地。 对於萧寧说出的“也”字,他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羞辱,仿佛自己一切的计划、所有的资本,都被面具公子轻描淡写地否定。 这时,观眾们的目光开始纷纷转向萧寧,甚至连一些贵族、修炼者都低声议论起来,空气中瀰漫著紧张与疑惑的气息。 “也?”一位年长的贵族夫人忍不住低声道,“难道面具公子的求缘礼,也有三生石?他竟然也有天外天的三生石?” “这是不可能的吧?”旁边的另一位修炼者低声嘀咕。 “天外天的三生石那可是稀世珍宝,几乎没有人能够接触到!而且,那些真正的三生石,早就被一些大人物收走了,怎么可能会有別人拥有?” “而且他之前不还说,自己的求缘礼是缘鸟的羽毛吗?” 另一位贵族夫人皱起眉头,声音中带著明显的不解,“这怎么可能同时有两个求缘礼?” 眾人看著面具公子萧寧,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原本,大家都在疑惑,萧寧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 而此刻,隨著他的那句“也”,他们顿时意识到,萧寧或许不仅仅准备了那根金色羽毛,还有著同样珍贵的三生石! “萧寧,居然也有三生石?”一位年轻的修炼者喃喃自语,“那不是等同於说,他的求缘礼中不止一件稀世珍宝吗?” “这不可能!”另一位修炼者激动地说道。 “谁能有三生石?三生石是天外天的產物,几千年才会有一块,三生石流通市场上极少,哪里可能出现在面具公子手中?” “真的是三生石吗?不可能!怎么可能!”旁边一位贵族男子紧皱眉头,显然心中充满了怀疑。 “是不是误会了?”另一位贵族女子小声地问,“难道面具公子真有三生石?那怎么可能?这可是连我们都听说过的宝物!” 观眾们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议论纷纷,萧寧的话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聚焦在他身上,等待著他的进一步回答。 薛天冥也越来越不解,他的嘴角微微抽搐,情绪变得愈加激动。 面对面具公子那从容的態度,他突然有些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面具公子……”薛天冥的声音低沉而带著一丝焦虑。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也』?你说你求缘礼中也有三生石?”他语气中带著无法掩饰的慍怒。 “难道你的求缘礼不是那根缘鸟羽毛吗?”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转向萧寧。 大家都在等待他的解释,等待他能给出一个更加清晰的答案。 薛天冥紧盯著面具公子,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萧寧面具后的微笑依旧平静而从容。 此时的他,宛如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山,眾人眼中的激烈反应在他面前,似乎没有任何波动。 他轻轻一笑,声音依旧温和而清晰: “谁说求缘礼就只能有一件?” 第575章 贗品 薛天冥听了萧寧的话,顿时愣住了! 那一刻,他的脑海像是被一股巨大的衝击波击中,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模糊。 “谁说求缘礼就只能有一件?” 这句话像是敲击在他脑海中的铁锤,將他的疑虑与自信一举击碎。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著萧寧,仿佛在確认自己的听觉是否出现了错乱。 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萧寧的话,简直像是从另外一个次元传来的,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求缘礼不仅仅有这缘鸟羽毛,还跟我一样,有一块三生石?” 薛天冥嘴里轻轻喃喃,声音有些沙哑,仿佛不敢接受这一切。 他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震动。 三生石! 那可是天外天的瑰宝,在神川大陆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种物品,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势力庞大、权势滔天的家族与大人物才能拥有的宝物! 而且,三生石分为三块残块和一块完整的石块。残块虽然不是最稀有的,但依旧极其珍贵且极其难以获得。 如今,这三块残块更是在几大势力的手中流通,包括薛家、柳埠之庄、剑阁等家族。 这些家族的財力与地位,几乎让任何人都难以接近那种级別的珍宝。 正因为如此,薛天冥才敢如此自信地將其当作交换条件,毕竟,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真正拥有它。 然而,面前的面具公子,竟然能平静地表示自己也拥有三生石! 这种自信与冷静,让薛天冥深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心跳骤然加速,思维陷入一片混乱。 “三生石,怎么可能?” 他的心中充满了质疑,萧寧不可能拥有这等奇珍! “难道我的耳朵出现了问题?面具公子,这可是三生石!连薛家都只是得到了一块残块,怎么可能会有別人拥有呢?” 薛天冥的声音逐渐变得急促,他想要得到確认,但心中却生出了强烈的不信任。 他试图稳住情绪,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愈加锐利地盯住萧寧,语气中透著一丝讽刺和不屑,仿佛在向萧寧挑衅: “面具公子,您的求缘礼竟然也有三生石?那您愿意告诉我,您究竟是哪家大势力的人?” “三生石,残块一共只有三块,这三块分別由薛家、柳埠之庄、剑阁买走,您是从哪儿得到的呢?” 说话间,薛天冥的声音充满了挑衅与质疑。 他根本不相信萧寧所说的,他深知神川大陆的三生石流通情况。 能够获得三生石的人,背后必定有著极其强大的背景,甚至可能是夜面郎君、天机山或者落剑山庄等超级大人物。 这些家族的財力、势力根本不是一个年轻的面具公子所能接触到的。 因此,他无法理解,面具公子口中的三生石到底来自哪里? 他连一个真正的身份都不肯显露,为什么还能拥有如此珍贵的物品? 薛天冥眼中的光芒逐渐变得冰冷,他没有停顿,语气也变得愈加冷峻: “敢问阁下是何人?如果您真有三生石,何不摘了面具,露出真面目?” 话语间,他故意加重了语气,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迫使萧寧揭开神秘面纱,暴露身份。 在场的眾人,无论是贵族还是修炼者,都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他们的疑惑与薛天冥一样,纷纷將目光聚焦在萧寧身上。 这三生石,的確是神川大陆最为珍贵的宝物之一,几乎没有哪个普通人可以拥有。 甚至有一些修炼者在心中暗暗计算著,若是这块三生石真的是面具公子所有,那他到底是怎么得到的? 这些问题,几乎没有人能够回答,萧寧的神秘与从容更是让所有人深感压迫。 “这不可能!”一位贵族男子低声说道。 “三生石这种级別的东西,怎么可能被面具公子拥有?他能从哪里得到的?”他眉头紧锁,语气中带著明显的不信。 “难道真的有这么神秘的家族?他身后是不是有强大的势力?” 另一位修炼者显得更加焦虑,语气中带著不解。 “可是,三生石的流通早已受到限制,哪有其家家族能將其轻易交给他?”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增多,大家对於萧寧的话语越来越感到不安,他们心中產生了疑问,萧寧所说的三生石是真是假? 难道他真的能在无数大势力之中,获得这种无价的宝物? 而薛天冥,他的內心不再只是震惊,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反感与不甘。 他一直自认为自己的地位高人一等,背后有强大的薛家势力,他手中的三生石绝对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然而,眼前这个面具公子凭什么轻易就获得了他所渴望的宝物? 更重要的是,萧寧既然敢如此自信地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真是拥有了三生石中的一块残块? 还是背后真的有无法估量的实力? 这股不甘的情绪充斥著薛天冥的心,他强烈希望萧寧能摘下面具,揭开真正的身份,並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刻,所有的目光再次匯聚到萧寧身上,薛天冥冷冷地站在一旁,等待著他的回答。 萧寧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薛天冥的质疑,表情依然平静得如同深邃的湖面,丝毫没有波动。 他微微抬头,目光依旧深邃,带著一股与生俱来的从容与镇定。 薛天冥的眼睛闪过一丝挑衅,他故意加重语气,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冷笑: “面具公子,我看您似乎没有拆掉面具,以真面目示人的意思,既然如此,不如您说说我刚刚的问题!” “既然你说手中有三生石,想来定是残块才对,敢问,你到底从哪里得到的?” 他的目光带著一丝揶揄。 “这三块残块,可是被神川大陆的三大势力买走了,分別是我薛家、剑阁和柳埠之庄。恰巧,这其他两个买家,我都认识!” “莫非,您是从这其他两家的某一家买到的?” 他的话音落下,场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萧寧,似乎在等待他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毕竟,三生石的流通已经非常有限,能够拥有它的人,几乎没有几个。 哪怕是以薛天冥这样的身份,他都能毫不费力地证明,萧寧若是能拥有三生石,那必定是其中的一块残块,而残块的流通早已被大势力们垄断。 然而,萧寧並未急於回答,而是轻轻一笑,声音依旧温和: “薛公子,你说得对,这三生石的確只有三块流传在世间,而它们分別被薛家、剑阁与柳埠之庄所拥有。”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从薛天冥的脸上缓缓移开,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但我手中的三生石,”他缓缓开口,语气不紧不慢,“並非其中之一。” 他的话並不激烈,但却有一种无可辩驳的坚定,仿佛已经將这一切都早已预料。 现场瞬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盯著萧寧。 他没有直接反驳薛天冥,也没有急於证明自己所说的话,而是以一种平静的语气陈述事实,仿佛他所说的,不需要任何人来质疑。 薛天冥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本能地想要继续反击,却又发现自己无法从萧寧那里得到任何破绽。 萧寧的回答,不卑不亢,带著一种让人无法轻视的自信,仿佛他早已掌控了这一切的局面。 他咬了咬牙,故作镇定地笑了笑: “哦?既然不是三块残块中的一块,那面具公子你究竟从哪里得来这三生石?如果你真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也许我还能相信你。” 此时,周围的观眾也开始窃窃私语,低声议论。 有人疑惑,有人怀疑,但更多的人则是在默默地观察萧寧的反应。 “难道真的有人能够从別的地方得到三生石?” 一位年长的贵族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不信。他想了想,摇头道。 “不可能,三生石流通的极为有限,几乎都已经被三大势力垄断,哪里可能出现別的来源?” 另一位年轻的修炼者更是轻笑出声: “哈哈,別开玩笑了,面具公子不可能这么幸运。” 他耸了耸肩,带著一丝调侃,“即便真是个意外之喜,恐怕也得是某个庸俗的藏家眼了,卖给了面具公子一块假的三生石吧。” 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更是沸腾起来,大家纷纷指指点点,表情各异。 许多人显然是无法相信萧寧手中的三生石,甚至有些人开始调侃,怀疑萧寧是不是被骗了,拿到了贗品。 薛天冥显然也看到了这些反应,他微微一笑,目光中带著一丝得意: “哈哈,面具公子,据我所知,除了这三个势力以外,其他地方可没有真的三生石!” “你不会觉得,三生石没有假的吧!”他故意加重语气。 “你可別告诉我,你拿到的是那块早就被神川大陆大人物们收走的完整三生石!” 说到这里,薛天冥的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他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面具公子,实在不行,不妨您把您的三生石拿出来瞧一瞧,大家也一起掌掌眼,可別是被人当做贗品卖给你了。” 他戏謔地说道,“若真是贗品,那你可得小心,別被人笑话了。” 周围的观眾也纷纷点头附和,有人低声笑了笑,有人则带著好奇,等待著萧寧如何回应。 “你知道吗?贩卖假三生石的人可不少,很多藏家都经常被打眼,连我薛家,也曾经差点被人卖了假货!你面具公子这么高深莫测,难道不会被人骗了吗?” 这番话语,顿时让周围的观眾也开始低声议论。 如果连薛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都可能被人骗,那他们这些普通人就更没办法分辨真假了。 而且,三生石的价值实在太高,几乎成了眾多大势力爭夺的目標,任何一个稍有疏忽,都可能被骗子钻了空子。 “对啊,谁知道面具公子所谓的三生石是真是假?” 一位年长的贵族低声说道。 “毕竟,三生石这种东西,向来都流传很少。就算他看起来身份显赫,但如果他买到的是贗品,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面具公子这么年轻,哪里有可能接触到真正的三生石?” 另一位贵族女子冷笑一声。 “像三生石这种东西,早就被那些大势力买走了,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缘分得到一块真品?” “我看,面具公子一定是被人骗了。” 旁边的一位修炼者附和道,“他从来没有展示过自己的背景,谁知道他到底是谁,拿到的究竟是不是那块传说中的三生石?”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眾人似乎都在接受薛天冥的说法,觉得萧寧手中的三生石只不过是某个骗子用心机製造的贗品罢了。 即便萧寧的气度非凡,眾人依旧无法相信,他能从天外天获得一块真正的三生石。 但即便如此,大家依然没有忘记萧寧的身份。 他的言辞与行为依旧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但对三生石真偽的怀疑,还是深深扎根在观眾心中。 薛天冥见到萧寧保持沉默,並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反倒更为得意地笑了笑。“看来,面具公子已经承认了我的话。” 他继续挑衅道,“既然如此,不如给大家露一露面,看看究竟是从哪里买到的贗品吧。” 他的语气中已经满是戏謔。 而此时,萧寧依旧没有表现出一丝急躁,他平静地抬起头,目光如水般清澈,带著一丝淡淡的微笑: “薛公子,若你怀疑我的三生石,那我没有理由为你解释什么。”他语气中並没有丝毫的愤怒或紧张,而是那种让人无法反驳的从容。 他顿了顿,轻轻一笑:“但既然你如此好奇,那我倒不介意再给大家看看。” 说罢,萧寧缓缓走向求缘台的中央,再度从身旁的小箱子里取出一个方形的古素盒子。 盒子古朴、简洁,表面没有一丝装饰,隱约散发出一股古老的气息,仿佛承载著无数的秘密与岁月。 盒子虽然简单,但却深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时的观眾们,已经不再仅仅是为薛天冥的三生石而议论,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萧寧手中的那个盒子上。 他们纷纷低声交谈,眼中闪烁著好奇与期待,仿佛盒子里的东西,將是解开所有疑团的关键。 “面具公子这次要拿出什么东西?”有人小声问道,带著一丝期待,“不会真是三生石吧?” “三生石又怎么可能轻易拿出来!”另一人不信地说道,“要知道,真正的三生石早就被大人物抢走了,怎么可能有別人能拥有!” “不过,面具公子的气度非凡,难道他真有三生石?”另一个人怀疑地问。 萧寧缓缓走上前,將盒子摆在求缘台上,动作优雅而从容。 薛天冥在萧寧缓缓拿出那只古朴盒子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他已经將所有的自信与嘲笑都投向了萧寧,仿佛已经可以確信,萧寧手中的那所谓三生石,必然是假的! 此时,周围的观眾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討论的內容越来越热烈。 每个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盯著萧寧手中的盒子,心中充满了各种猜测。 “面具公子这次拿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一位年轻的修炼者低声说道,眼中带著兴奋。 “不会真的是三生石吧?可是,三生石在整个神川大陆都已经几乎绝跡了,怎么可能隨便就拿出来?” “我也不信。”另一个贵族女子皱眉,眼中满是疑虑。 “你看面具公子刚才的神態,似乎並不急於展示这个盒子,他若真有三生石,怎会如此平静?我看八成是贗品。” “就算是贗品,能弄到这种东西的,也不是一般的家族或修炼者,至少面具公子背后有著不小的背景。” 旁边一位年长的贵族也开口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迟疑。 “不过,就算他有背景,三生石的来源却还是值得怀疑。你们听薛公子说,那三生石早已经被大势力收走,面具公子怎么可能得到?除非他有超乎常人的运气。” 大家的议论声逐渐加大,萧寧的神秘气质令所有人都感到既好奇又不安。 此刻的场面仿佛处於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中,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揭开这个谜团的一刻,然而萧寧却依然保持著那份淡定与从容。 萧寧走向求缘台的中央,举起手中的古素盒子。 那盒子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表面磨损微显,岁月的痕跡仿佛在诉说著它曾经的歷史。 它没有过多的修饰,方形的外形显得格外古朴。 正如萧寧的气度一样,低调、简洁,却又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萧寧將盒子放置在求缘台上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那方盒子上。 他没有立刻打开盒子,而是轻轻放下,给了大家一丝迟疑的空间。 他的举动依然从容,仿佛在沉稳的等待,不急不躁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而这时,鉴宝团的成员也终於开始走上台。 他们的眼神中闪烁著不確定,但又带著浓厚的兴趣,毕竟眼前这一切太过於不同寻常。 要知道,三生石在神川大陆中几乎可以说是天价宝物,即使是薛家、剑阁、柳埠之庄等这些庞大的势力,能够获得一块三生石,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现在,面具公子萧寧竟然有一块三生石,这让鉴宝团的眾人心中同样充满了疑问和好奇。 其中一位年长的鉴宝师傅走向盒子,仔细端详了一下外表,隨后轻轻地將它打开。 整个过程都显得非常小心,仿佛怕弄坏了这件神秘的物品。 盒子內部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那种歷经岁月的沉淀感,仿佛包含了无尽的秘密。 周围的人都纷纷屏息凝视,想要看到盒子內部的真面目。 与此同时,十佳丽一侧也开始了低声的议论。 洛水瑶眉头微皱,轻声说道: “我不太相信他手中的三生石能是真的。”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以为然。 “就算面具公子背后有大势力,他也未必能从其他势力手中弄到这种稀有宝物。薛家都说他手中的三生石是贗品,这就更加让人怀疑了。” 墨玉莲轻轻点头,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只盒子上:“也许吧。” 她的语气中透著一些冷静的思考。 “但是,若真是贗品,那又怎么能让这般人气势逼人?我觉得,他不可能拿出三生石来糊弄大家,至少他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红衣翩翩依旧带著那种不屑的微笑,她的眼神扫过萧寧手中的盒子,嘴角轻轻上扬: “这个盒子恐怕並没有想像中那么神秘。” 她的语气带著一丝轻笑,“真品就不该是这样躲躲藏藏的模样,面具公子拿出来的东西八成就是贗品,大家都看得出来吧。” 眾人对於这盒子中的三生石依然保持著怀疑与不信,但大多数人对於萧寧背后的神秘势力却充满了敬畏。 就算萧寧手中的三生石是贗品,他那份从容自信依然让人不敢小覷。 大家討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气氛也开始变得更加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集中在盒子上,等待著真相的揭开。 此时,鉴宝团的专家们终於开始了行动。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轻轻动手打开盒子的盖子,其他人也在同一时刻围上前,准备一探究竟。 盒子內部的阴影让每个人的心情都愈加沉重,他们期待著萧寧所说的三生石能够带给他们意外的惊喜,亦或是给他们一个彻底的打脸。 然而,盒子的盖子缓缓打开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了那一刻。 萧寧並没有因为这些疑问而动摇,他依旧保持著沉默与淡定,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就在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周围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下一刻的揭晓。 第576章 真偽、鑑定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鉴宝团的成员终於小心翼翼地將古素盒子打开。 盒子里,静静地躺著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通透如水,仿佛能反射出周围所有的光辉。 它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光芒,宛如夜空中一颗璀璨的星辰,令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然而,这块石头的形状与其他三生石有所不同。 虽然它的外观確实和三生石有些相似,但它完好无损,並未如传说中的三生石那般裂开成三块。 晶莹剔透的石面上没有任何瑕疵,光滑的表面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出迷人的光泽。 跟薛天冥手中的残块,完全不同! 这个发现让在场的眾人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 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盯著那块石头,脸上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这块石头看上去確实与三生石有些相似,但若真是三生石,怎么可能如此完好无损? 三生石的残块虽然极为珍贵,但它们都因为种种原因而裂开成了三部分,流传在世间。 而唯一的一块完整的三生石,早已被那些最顶尖的家族和势力所收购,根本不可能轻易见到。 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薛天冥的眼中闪过一丝讥笑,他看著萧寧手中的石头,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中带著一丝挑衅和戏謔。 “面具公子,”他故作惊讶地说道。 “您不会是说,这块石头,就是传说中的三生石吧?而且是完整的三生石,而非残块?” 薛天冥的语气中充满了嘲弄,他显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揭穿萧寧的“把戏”。 在他看来,眼前的这块石头怎么可能是三生石! 即便它与三生石有几分相似,但其完好无损的样子,怎么能跟他所知道的三生石一模一样? 薛天冥忍不住笑了笑,眼中带著一丝蔑视: “这三生石的残块,已经是极为难得的珍品,而最为珍贵的完整三生石早已经被夜面郎君、落剑山庄、天机山等神川大陆最顶尖的庞然大物买走。” “面具公子,您难道是在说,这块石头就是那块完整的三生石?” 他的语气越髮带著调侃:“这块完整的三生石已经是无法企及的存在,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年轻的面具公子手中?” “而且,您手中这块石头完好无损,就註定了他不会是三生石!” “我看,面具公子你不过是拿了块假的三生石,想要在大家面前装腔作势罢了。” 他话语中的讥讽愈发明显,周围的贵族和修炼者也开始低声討论,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这石头…看上去的確有点三生石的模样。可惜,是块完整的!”一个贵族低声说道。 “要知道,对於普通人来说,三生石的裂痕就是它的重要標誌,而这块石头完好无损,完全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跡。” 另一位修炼者轻笑了一声: “哈哈,没错,这块石头怎么看都是假的!如果是三生石,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就算这石头有些相似,那也绝对不是真品!” “就是啊,三生石流通的极为稀少,怎么可能隨便就能拿到手?而且,就算面具公子真能从某个途径弄到一块,怎么也不可能是那块完整的三生石!” “我们都知道,完整的三生石早就被大势力收走了!”一位年长的贵族女子也说道,语气中满是怀疑。 “看来,面具公子拿出来的,只不过是贗品。” 旁边的一位修炼者也附和道,“连薛公子都说了,三生石只有三块残块流传在世,怎么可能有別人拥有完整的三生石?” 此时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块完好无损的石头上,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开始怀疑萧寧手中的石头只是贗品而已。 薛天冥的脸上掛著一丝得意的笑容,他轻轻扫了一眼四周,看到周围的观眾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他心中更是充满了自信。 他知道,这场交易,他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萧寧拿出的这块石头,根本不可能与三生石相提並论,薛天冥也开始更加自信地看向萧寧: “面具公子,这块石头看上去虽然像三生石,但无论怎么看,它都不像是完好无损的三生石。” “您不会是被骗了吧?贩卖假三生石的人可多著呢,我之前就说了。连薛家有时候也差点被人卖了假货。” “面具公子,说句难听的,您这块三生石,如果是残块,可能还有些可信度。但要说完整的三生石,那他就只能是假的!”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挑衅和讥笑。 “您若真能证明,这块石头就是三生石,我薛家的所有东西,你想要什么那什么。” “否则,您这块所谓的三生石,恐怕也就是个假的贗品罢了。” 周围的观眾开始纷纷点头,看来薛天冥的话引起了他们更多的怀疑和討论。 大家都认为,萧寧拿出来的这块石头,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 若这是块残块,甚至是碎片,兴许还有些可能! 但若是完整的三生石,那百分百不可能! 然而,萧寧依旧没有急於做出反应。 他站在求缘台的中央,面容依旧被面具遮掩,淡定从容,仿佛外界的议论和嘲笑对他並没有任何影响。 他缓缓低下头,看著那块晶莹剔透的石头,微微一笑。隨后,他站直身子,目光平静地扫视著周围的观眾,开口说道: “薛公子,若您所言属实,您倒是了解得真清楚。我既然將三生石拿出来,便不打算做任何掩饰。至於它是否为真品,您自然会明白。” 萧寧的话语依旧温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每个字都透著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从容和自信。 他话音未落,便轻轻伸手,將那块石头缓缓转动,似乎在等待著鉴宝团的成员作出最后的判断。 薛天冥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心中又不由得升起了更多的嘲笑。 虽然他知道,三生石的流通已经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但他依然不敢相信,面具公子会有机会获得真正的三生石。 无论如何,眼前这块石头的外观与他所认知的三生石相去甚远。 周围的议论声依然没有停止,但萧寧並未因此而慌乱,反而显得更加从容。 就在此时,鉴宝团的成员终於再次上前,目光专注地注视著那块石头,准备进行最终的鑑定。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感到一股紧张的气氛逐渐瀰漫开来,眼前的谜团似乎越来越深,所有人都期待著那最终揭开的答案。 十佳丽这边。 十佳丽的眼神凝聚在那块晶莹剔透的石头上,每个人的心中都浮现出了同样的疑问——这真的是三生石吗? 尤其是洛水瑶、墨玉莲、红衣翩翩等人,她们的眼中显现出一丝复杂的情感,仿佛这一切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范围。 洛水瑶微微皱眉,目光从那块石头上移开,眼中有著明显的疑虑。 “怎么可能?三生石……”她轻轻嘆了口气,似乎在寻找合適的言辞。 “这可不是我们平常见的那种奇珍异宝。虽然它看起来確实跟传说中的三生石相似,但……它完好无损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三生石?” 她顿了顿,缓缓开口: “三生石不仅仅是稀世之物,它的流传早已受到了层层封锁,完整的三生石,早已被神川大陆的顶尖势力所收购。” “夜面郎君、落剑山庄和天机山这些大势力,早就已经联合买下了那块完整的三生石。” “想要拥有它,除非是这些大势力的核心人物,不然谁能够轻易得到?” 墨玉莲轻笑了一声,眼神中带著一丝冷意,她向前迈了一步,冷静地说道: “洛水瑶说得对,三生石有价无市,完整的三生石更是屈指可数,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拥有。” “如今,面具公子居然拿出来一块完好无损的石头,说是三生石,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充满了深深的质疑: “如果是残块碎片,或许我们还能接受,毕竟残块流通的范围较广,有些藏家甚至能够接触到这些碎片。” “然而,像这样一块完整的三生石,它的流通范围早已被这些大势力垄断。如果没有这些大势力的许可,谁能得到?” 红衣翩翩不屑地笑了笑,眼神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她的语气带著浓浓的疑惑: “面具公子拿出来的这块石头看起来確实精致无比,光是做工和质地就已经让人无法怀疑。” “但要说它是完整的三生石,那简直是不可能。你们听薛天冥说得多么清楚?三生石的流通途径极其狭窄,能够拥有这块完整三生石的,岂是一个面具公子能够轻易接触到的?” 她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萧寧,轻声道: “三生石虽然是神川大陆中的珍宝,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出现在一个年轻的面具公子手中。” “即便他气度不凡,背景不简单,但真要拥有这种至宝,背后必须有强大的势力作为支撑。” 听到这些话,十佳丽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她们的心中早已有了定论——眼前的石头,或许与三生石极为相似,但从它的完好无损的状態来看,显然不可能是真的。 毕竟,完整的三生石早已被那些顶尖家族和势力所掌控,不可能落入普通人之手。 与此同时,楚家与丁家的代表也不禁纷纷低声交谈,眼中充满了怀疑和不信。 楚南岳冷冷地扫了一眼萧寧,沉声说道: “这块石头看上去確实是完美无瑕,但说是三生石,恐怕谁也不会信。” “三生石的流通范围极为有限,除了那三大势力,谁能够接触到?更何况,连薛天冥都说,完整的三生石早已被夜面郎君、落剑山庄和天机山收走,面具公子怕是没有机会拥有?” 丁方山紧隨其后,他的声音带著一丝赞同: “我看,面具公子所拿出来的这块石头,也不过是做工精巧的贗品罢了。它或许和三生石有些相似,但不可能是那块完整的三生石。” “就算它看起来漂亮,做工完美,但没有任何歷史的痕跡,谁又会相信这是真品呢?” 他转头看向楚南岳,眼中闪过一丝確认的神色: “像这种传说中的三生石,早就被大人物收走了。无论如何,面具公子怎么可能从其他地方获得它?” “那块石头的流通途径早已被封锁,面具公子就算有一些背景,也无法突破这些限制。” “若是残片或者是残块,或许还能相信!完整的,绝对不可能!”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响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参与到討论中。 有人疑虑重重地看向那块石头,有人低声表示不信,甚至开始质疑萧寧所持有的石头究竟是否为三生石。 “看样子,面具公子不过是拿了块假的三生石罢了。” 一位年长的贵族不屑地笑道,“这块石头的完好无损就足以证明,它根本不可能是完整的三生石。” “说得对,”另一位贵族女子附和道, “像这种珍贵的宝物,根本不会轻易流入普通人之手。即便面具公子气度非凡,但恐怕也无法打破这些顶尖势力的垄断。” 一位修炼者也点了点头,眼中闪烁著一丝疑惑: 隨著周围討论声的逐渐高涨,眾人对萧寧所展示的石头充满了疑虑,所有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块石头到底是否是真的三生石? 儘管萧寧的气度非凡,似乎从容应对,但在他们眼中,这块石头的完好无损无疑让他们更加怀疑它的真实性。 无论如何,完整的三生石是不可能轻易出现在面具公子手中的。 而且,连薛天冥都明言,真正的三生石已经被那些顶尖家族和势力收走,面具公子又怎么能够获得? 即便这块石头看上去极为珍贵,做工精致,但它和三生石之间的差距,依然显而易见。 人们纷纷猜测,这块石头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萧寧手中,又是否与三生石有什么关联? 但无论如何,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定——这块石头绝不可能是完整的三生石。 隨著萧寧轻轻將盒子放在鉴宝台上,鉴宝团的几位鑑定师迅速围拢了过去。 眼前的石头,表面晶莹剔透,光彩流转,仿佛能够感受到它散发出的隱隱的神秘气息。 然而,不论是鑑定师还是在场的眾人,心中都有著相似的想法——这块石头,绝不可能是真正的三生石。 薛天冥冷笑著望向鉴宝团,心中充满了不屑和轻视。 他不禁喃喃自语:“这不过是一块精美的仿製品罢了,三生石真偽,连我都能一眼看出。” “至於这些鉴宝师,只怕也不会给出什么结果,鑑定的过程不过是走个过场。” 一旁的观眾们也是纷纷点头,窃窃私语,议论声四起。 显然,大家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虽然萧寧所持的石头看上去精美异常,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三生石。 三生石的完整体已经被神川大陆上的几大势力所垄断,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获得? “真是荒谬,”一位年长的贵族低声说道,“面具公子这种人,怎么可能拥有真正的三生石?” “他不过是从某个藏家那里买来了一块做工精细的仿製品,哪里值得如此大张旗鼓的鑑定?” 另一个修炼者则带著笑意说道: “如果是假的,早晚也会揭穿的,鉴宝团总会做出结论的。估计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悬念,肯定是假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鉴宝团的几位鑑定师默默走到桌前,开始准备进行鑑定。 他们心中早已清楚,这块石头不可能是真的——三生石,尤其是那块完整的三生石,早就被三大势力紧紧掌控,根本不可能流落到外人手中。 即便是萧寧这般气度非凡的公子,也没有资格得到这等瑰宝。 然而,鑑定的流程还是必须走下去。 他们是鉴宝师,凭藉著长期积累的经验与专业性,他们明白,无论心中多么怀疑,眼前的这块石头,无论怎么看,都不能逃避鑑定的流程。 一位年长的鉴宝师轻轻嘆了口气,心中带著无尽的不屑。 “就算这是贗品,也不能打破规矩。大家都知道,这三生石早已被那几家大势力收走,面具公子怎么可能拥有?” 另一位年轻的鉴宝师则有些无奈,他明白这块石头的真偽几乎不可能是三生石,但作为一名鉴宝师,他不得不去验证。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结论,流程却不能隨便跳过。 “走个流程,儘快结束,”他低声说道,“这样一来,大家也能儘快確认,真偽也就清楚了。”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鉴宝团的成员终於开始了对萧寧所展示的石头的鑑定。 第一个步骤,硬度测试。 鉴宝团的几位鉴宝师开始准备木槌,轻轻敲击石面。 他们的动作轻鬆且机械,心中却早已有了定论——这块石头绝不会是真的三生石。 因为那是神川大陆最稀有的宝物,早已被那些庞然大物垄断。 面具公子若真有三生石,背后必定有著巨大的势力,否则怎么可能得手? “赶紧开始吧,想来,这一关,就足以证明这块石头的真偽了。”其中一位年长的鉴宝师轻声说道。 他的语气带著些许不耐烦,显然他已经做好了“假石头”的心理准备。 周围的眾人也纷纷低语,心里已经认为这块石头不可能是三生石,无论它看上去如何完美。 测试开始时,木槌轻轻触及石面,发出“咚”的一声低沉迴响,回声清晰可闻。 几位鉴宝师心中早已预料到这不会是一块硬度特別高的宝石,但当他们用手轻轻划过石头表面时,他们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这块石头的硬度,应该是三生石的標准。” 一位年轻的鉴宝师低声自语道,眼中充满了疑惑。 他下意识地又用工具重新划过石头表面,却依然没能留下丝毫痕跡。 三生石的硬度本应非常高,几乎能够抵挡任何常见工具的划痕,但眼前的石头竟然能完美符合这一標准。 “奇怪,怎么可能?”另一个年长的鉴宝师低声说道,“难道这石头真的像三生石?可是,这不可能。” 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完全不可能的打算,但当看到硬度测试结果与三生石极为相似时,他的不安开始升起。 “这怎么会是假的?”他开始疑惑,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化。 儘管他认为这依旧是巧妙的仿品,但他无法否认,石头的硬度完全符合三生石的標准。 其他的鉴宝师也开始默默交换眼神,他们本以为这块石头会在硬度测试中失败,但眼前的事实让他们的心头沉甸甸的。 “这难道真的是三生石?”有位年轻的鉴宝师低声问道。 “绝对不可能。”另一位资深鉴宝师压下心中的不安,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 “三生石的流通早已被几大势力掌控,谁会轻易放一块完整的三生石在这里?这块石头,不可能是真的。” 几位鉴宝师不敢立即下结论,他们並未急於做出判断,而是依旧沉浸在自己对这块石头的怀疑中。 第一项硬度测试结束后,他们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这一小小的硬度测试,本应是最简单的验证,却让他们感到一丝不安。 “不管怎样,我们继续第二项测试。”一位年长的鉴宝师说道,语气中带著不容置疑的冷静。 他知道,儘管硬度符合三生石的標准,但这也只是巧合而已,完全不足以证明这块石头的真实性。 接下来的测试是比重测试。 几位鉴宝师开始將石头放入水中,测试它的比重。 根据三生石的特性,三生石的比重大致在標准范围內,所有的三生石都有非常接近的密度。 若这块石头真是三生石,那么它的比重自然会符合这个標准。 然而,当他们操作完比重测试,显示屏上的数据却令他们又一阵震惊。 石头的比重与三生石的標准数据惊人地相符! 这一结果再次令他们心生疑虑。 “这不可能!”年轻的鉴宝师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块石头的比重居然这么完美!它到底是什么?” 另一位年长的鉴宝师神色变得沉重。 “不管是硬度,还是比重,眼前的这块石头的表现都完全符合三生石的標准。这…难道真的是三生石?” 他在心中暗暗想著,虽然他依然不愿相信,但这两项测试的结果却无可忽视。 “我不信。”另一位资深鉴宝师低声说道。 “即使它符合这些標准,也不代表它就是真的三生石。它也可能是某种仿品做得太精致,甚至连比重都可以调节。” 第577章 孙无判! 鉴宝团的几位成员站在桌前,神情凝重地注视著那块晶莹剔透的石头。 儘管他们之前的测试结果已经令人感到困惑,但理智和常识始终让他们不敢轻易接受眼前这一切。 第一项硬度测试、比重测试、光学特性测试,所有的结果都几乎完美地与三生石相符。 但他们依然不相信,这块石头能是真的三生石。 即便它的表现无懈可击,常理却让他们坚信——三生石,尤其是那块完整的三生石,早已被神川大陆的顶尖势力所垄断,怎么可能会轻易出现在一个普通的面具公子手中? “继续下去也没用。”一位资深的鉴宝师无奈地开口,语气中带著明显的疲惫。 “它看起来是三生石,但我们都知道,不可能如此简单。” “可是,我们的测试结果……怎么解释?”另一位年轻的鉴宝师不解地反问,眼中充满了困惑。 “每一项测试,都极其符合三生石的標准。我们能做的测试几乎都已经做完了,难道这一切就是巧合?” “巧合?”资深鉴宝师轻轻冷笑,“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巧合的事情,但我不相信这块石头是三生石。” 这时,鉴宝团的负责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儘管他和所有人一样,都无法接受这块石头是三生石,但面对如此完美的测试结果,他也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下去,只会陷入死循环。我们需要一个更专业、更有经验的人。” 负责人终於开口,“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该找文老来了。” “毕竟,文老可是神川大陆上公认的权威鉴宝师,他的鉴宝能力已接近极致,被许多人尊称为『天眼。” “他的判断几乎可以说是唯一被认可的標准。文青辰来的话,能够打破当前的僵局。” “文老,文青辰?”另一位鉴宝师的声音中带著一丝不安,“他真能看出这块石头的真偽吗?如果连他也无法判断,那我们岂不是……” “文老来了,至少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负责人坚定地说道,“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需要一个最终的答案。” 几位鉴宝师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点头。 他们清楚,若是文青辰来了,哪怕最后的结论与他们预期不同,也能让一切变得明了。 於是,鉴宝团的负责人亲自向会內室的文青辰发出了邀请。 不久后,文青辰缓步走进了大厅。 他身著一袭素白的长袍,步伐从容,气度非凡。他的双眼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假与迷雾。 文青辰的到来,瞬间引发了场內的骚动,眾人纷纷將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终於还是把文青辰找来了啊,文青辰前来!神川大陆上唯一能够一眼识破三生石真偽的人!” 一名修炼者低声议论道。 “他来就代表了最终的裁决,我们能从他这里得到最终的答案。” 另一位贵族女子说道,语气中满是期待。 文青辰没有多说话,径直走向鉴宝台,视线锁定在那块石头上。 他没有立即触碰,而是静静打量了许久。 他的眼中透出一股深邃的光芒,仿佛在仔细推敲每一处细节,试图从中找出任何蛛丝马跡。 整个大厅的气氛愈发紧张,眾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著文青辰的判断。 “文青辰前辈,请您帮忙鑑定一下。”鉴宝团的负责人恭敬地说道,声音中带著几分期盼。 文青辰点了点头,他伸出手,轻轻地触摸了那块晶莹的石头,仔细地感受著它的质地、温度和纹理。 他的动作缓慢而优雅,每一个细节都被他认真审视。 几秒钟后,文青辰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这块石头,確实有几分三生石的模样。” 他低声说道,语气依旧冷静,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但是,它完好无损的状態,不符合三生石的常规特徵。” 眾人听后,纷纷鬆了口气,他们原以为文青辰会一眼看穿真偽,但他的话让他们开始担心。 文青辰的冷静判断依旧带有疑问,仿佛並没有完全否定萧寧所持之石的真实性。 “但它的硬度、比重和光学特性,完全符合三生石的標准。” 文青辰继续说道,语气中並没有一丝质疑。“这些物理特性,不能偽造。” 他顿了顿,慢慢说道: “这块石头看上去非常完美,完好无损,这本身就与我们对三生石的认知有所偏差。” “三生石的完整体应该经歷过时间的磨损,且早已流入了那些顶尖家族的手中。” 眾人听后,心中依旧有些不安,文青辰的话没有完全推翻萧寧所持之石的真实性,但他依然没有给出明確的结论。 “难道是贗品?”一位贵族不禁低声问道,语气中带著不甘与质疑。 “如果真是贗品,那它的製作工艺可太精巧了,简直无可挑剔。” 文青辰轻轻抬起头,目光注视著四周的议论声,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缓缓说道: “即便这块石头是贗品,其做工也绝非普通的仿製品能够达到的水准。这种工艺,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仿製技术。” “但——”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如果这真是三生石,那么它的出现就太不合常理了。” 文青辰轻轻闭上眼睛,仿佛进入了沉思的状態。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眼前的一切。 “你说它是三生石,它为何完好无损?完整的三生石早已被顶尖势力收走。”文青辰终於开口。 “若真是三生石,它绝不可能出现在这般普通的地方。” 他的语气中依旧带著深深的怀疑和不解。 “这种级別的宝物,三生石的完整体是无法轻易获得的。”他轻轻摇头,“这块石头的来歷,依然无法解释。” 文青辰站直身子,目光锁定在萧寧身上。 他的眼中带著一丝深邃的光芒,似乎在挑战萧寧,寻求著最后的答案。 “面具公子,您手中的这块石头,既不能轻易证明它是三生石,也无法解释它的来歷。” 文青辰微微低下头,“我无法给出一个確定的结论。” 话音落下,周围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文青辰的身上,等待他做出最终的裁决。 然而,文青辰的沉默,只让更多的疑虑在空气中升腾。 在文青辰的审视下,气氛一度变得凝重。 然而,儘管他对於眼前的三生石无法做出確切判断,但他的冷静与深思却在眾人心中播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文青辰最终决定,他將请来更高明的鉴宝团队,只有通过最顶级的鉴宝大师,才能让这块石头的真偽得到最终確认。 “我会请来孙无判。” 文青辰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但这句话却仿佛重磅炸弹一般引爆了整个会场。 “孙无判?”眾人惊讶地低声议论起来,“他可是被誉为火眼金睛的鉴宝大师,眼光犀利,无人能敌!” “据说,他一眼就能看出一个宝物的真偽,甚至连古董上微小的痕跡都能一一辨认。” 一名贵族低声说道,眼中充满了惊艷,“这可真是个不小的消息,孙无判的鑑定,连神川大陆的最顶尖家族都十分重视。” 文青辰继续说道: “孙无判正在南安国境內,他跟一支西域商队交易一些古董宝贝,估计两日后就能赶到缘会现场。一旦他到达,便能为这块石头做最后的鑑定。” “他到时必定能做出准確的判断。”他话音微微一顿,神情变得深邃,“不过,直到那时,我们才有確凿的答案。”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了那块石头,带著深深的怀疑和不安。 文青辰的话语已经清晰明了——若要真正確认这块石头的真偽,只有等孙无判的到来。 於是,在其后,文青辰当眾现场宣布,两日后,鑑定真偽! 与此同时,孙无判的身影出现在了远方的边界。 在南安国的边陲,距离缘会几百里之外的一个古老集市,孙无判正在与一支西域商队交涉。 商队中的货物种类繁多,从丝绸到香料,从各式各样的古董到稀有的宝石应有尽有。 这里是商人们频繁交易的地方,古玩、宝物层出不穷,但对於眼光高明的鉴宝师孙无判来说,这些看似普通的宝物往往藏有不为人知的惊艷之处。 一辆破旧的货车缓缓驶入集市,商队的领队小心翼翼地打开车厢。 里面堆满了沉甸甸的箱子和包裹,看似普通,实则充满了诱惑。 孙无判並没有被这些外表华丽的宝物所迷惑。 他习惯性地扫视一圈,目光在这些琐碎的物品上游走。 集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他的眼睛却如同一柄锐利的刀,穿透表象,锁定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些是我从西域淘来的宝贝,都是我们族里珍藏的物件。” 商队领队笑容可掬地走到孙无判面前,满脸得意,“您看,里头有些可都是千年古董,正宗的西域风格,品质一等一。” 孙无判並未急於回应,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低头细细观察著一件古物的雕刻。 每一寸雕,每一笔线条,都映射出无数年的歷史痕跡。 突然,他的眼睛微微一亮,向一旁的箱子看去,目光锐利地锁定在其中一块微露出来的玉石上。 这块玉石的外形並不出奇,表面有些许光泽,但並未显得特別亮眼。 它的边缘略带一丝自然的破损,看似普通,但孙无判的目光却没有离开。 “请將那块玉取出来。”孙无判的声音低沉而平静,语气中带著一丝命令的意味。 商队领队愣了一下,隨后按照孙无判的要求,取出了那块玉石。 他將玉石递到孙无判手中,孙无判並未急於检查,而是轻轻地將其转了几圈,静静地观察著玉石的纹理和色泽。片刻后,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这块玉石出自西域產地,质地非凡,名为『天火玉』。” 孙无判缓缓开口,眼神中闪烁著一道光芒,“虽然表面有些许裂纹,但正是这些裂纹所带来的光泽,才更能体现出它的独特价值。” 商队领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您说得对,这块玉石本来有些瑕疵,但正因为如此,它才被认为是一件绝世宝物。几乎没有人看得出来它的真偽,许多人都以为它只是个普通的古玉。” 孙无判轻轻一笑,点了点头,“这些瑕疵並不影响它的本质,反而让它更具神秘感。你们从哪里得到的这块玉石?” 领队微微一愣,显然並没有预料到孙无判会如此敏锐。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说道: “这块玉石是我在一个沙漠古墓中发现的,经过一番打捞才得以保留下来。没人看得出它的真正价值,大家都觉得它只是一块普通的古玉。” “確实,外面看不出什么特別,但这块玉石內在的光泽却与寻常的玉石截然不同。” 孙无判点点头,目光依旧凝视著玉石,“你们可能低估了它的价值。” 领队的脸色一变,连忙道: “孙大师,您这么一说,我们才意识到这块玉石的独特。能否请您为我们定个价?如果能卖个好价钱,我们西域商队定会感谢您。” 孙无判缓缓抬头,目光锐利如刀。 “这块『天火玉』並非简单的玉石,它的纹理与光泽隱藏著某种未知的能量。若是加以雕刻,能成为一件无价之宝。” “不过,若是单纯看其原石价值,它的市场价格,最少也得值一千两黄金。” 领队的眼睛猛地睁大,显然没有想到孙无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判断出这块玉石的价值。 “一千两黄金?那是怎么回事?我们只了几百两从沙漠古墓中捡回来!” 孙无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你们只是捡了漏,而没有真正发现它的潜力。” 他轻轻地將玉石递还给领队,语气依然平静: “不过,这块玉石虽然珍贵,但若想得到更高的价值,还是得请你们找一位擅长雕刻的工匠,做出独一无二的精美雕饰。” 领队完全愣住了,隨即露出感激的表情: “多谢孙大师的指点,我们商队一定会好好保管,爭取把它变成最珍贵的宝贝。” 孙无判淡淡一笑,“这块玉石本来就藏有不凡的价值,不需要过多雕饰。真正的宝物,並不需要外在的修饰。”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步伐轻盈,身影逐渐消失在集市的喧囂之中。 领队目送他离去,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敬意与感激。 …… 两日后的清晨,胭脂湖畔已经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阳光洒在湖面上,微风拂过,湖水泛起一阵阵涟漪。湖边的草地上、湖畔的观景台上,几乎挤满了前来观摩的人群。 不同身份、不同背景的人们匯聚一堂,空气中瀰漫著期待和紧张的气氛。 大多数人都是衝著即將到场的鉴宝大师——孙无判而来的。 这个名声在外的鉴宝大师,以其卓越的鉴宝能力,和超凡的眼光,几乎成为了整个神川大陆的宝物鑑定领域的標杆。 尤其是在近几年,孙无判接连斩获各种重大的宝物鑑定,屡屡为一些传奇之物定下了真偽。 他的火眼金睛,让他在整个南安国乃至神川大陆的地位愈加显赫。 “今天可真是难得的盛事啊!” 一位穿著考究的老者站在湖畔的一侧,眯著眼睛看著热闹的场面,嘴里轻声说道。 他手中拿著一只古色古香的玉佩,那是他珍藏多年的宝物,平日里,他並不轻易拿出来见人。 而今天,几乎所有的古玩界大佬都在场,他心中早已迫不及待,想要一窥孙无判的真本事。 他周围的几位同行也在低声交谈,彼此的目光时不时扫向湖心的会场。 今天的场面不同寻常,不仅是孙无判的鑑定,更因为围绕在这次事件上的那块三生石,成为了眾多观眾心中的焦点。 “不仅是孙无判,听说连那些大人物也会亲自出席。” 一位中年男子压低声音,隨即向旁边的朋友打听。 “我听说那块三生石的真偽问题,已经引起了无数豪门大佬的兴趣。可惜了,今晚才能见到最终的结果,真是让人等得急。” “是啊,三生石从来没有出现在普通人面前过。传说中,它被夜面郎君、天机山、落剑山庄等几大势力掌握。如今,突然有人能拿出一块完整的三生石来,谁能不怀疑呢?” 不远处,一群年纪较轻的修炼者也围在一起,交头接耳。 有人眉头紧锁,眼中带著质疑: “我觉得,孙无判大师今天会直接揭穿那块石头的真面目。没有哪个普通人能够拥有真正的三生石,尤其是那块完整的!” “你说的对,谁能知道呢?”另一人接道。 “这东西流通起来极为困难,完整的三生石几乎是几大势力之间的珍贵之物。如果真有这块石头,应该是大人物手中才对。” 不仅是修炼者和古玩界的名流,连南安国的贵族也纷纷在今天的缘会中现身。 一些曾经的强者,拥有庞大財富和势力的家族,都在本次鑑定现场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要知道,三生石背后不仅是无数的財富和神秘传说,更代表著与命运、前世今生的深刻联繫。 而这块石头,显然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物品。 “今天得见孙无判的风采,真是荣耀。” 一位白髮苍苍的老者目光犀利,他穿著华丽的长袍,腰间佩著一柄弯刀,脸上带著一丝淡然的笑意。 旁边的隨从也紧紧跟隨,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期待。 “你们听说了吗?那块三生石,恐怕不简单。现在最让人期待的,就是孙无判如何判断它的真偽!” “没错,那三生石的故事可真是令人神往。” 另一位年轻的修炼者摇了摇头,“不过,今天最重要的,还是看孙无判大师能否一眼看出真偽。” 不仅是这些大人物,连一些普通的商人和学者也来到了胭脂湖畔。 他们虽然不懂修炼,不具备足够的眼力,但他们深知,今天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能够亲眼见到三生石的真面目,又能见到孙无判的风采,哪怕只是站在场外,也能从中汲取到无数的知识与经验。 隨著时间的推移,更多的观眾涌入了会场。 湖畔周围的地面被安置了精美的座椅,金碧辉煌的帐篷搭建得整整齐齐。 整个会场如同一场盛大的典礼,气氛庄重而神秘,仿佛每个人都在静候著歷史的时刻。 文青辰站在最中央的位置,脸上表情平静,眼中却隱隱带著一丝期待。 他低头看著手中的三生石,目光如水般深邃,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他知道,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孙无判的判断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整个事件的走向。 眼下,儘管他自己有些疑虑,但他不愿轻易做出结论,毕竟,只有孙无判这样级別的大师,才能一眼看穿真偽。 孙无判的到来,令所有人都屏息静待。 儘管他並没有立刻现身,但这份期待和沉默的等待,却像是一个无形的力量,將整个会场的气氛牵动得更加紧张。 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可能成为影响这场鑑定大会结果的关键。 “孙无判的到来,终於能给我们一个答案了。”一位年长的贵族轻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敬畏。 “他真是神乎其技,连一些极为微小的细节,都能一眼看破。”另一位贵族女子低声附和道,眼中满是尊敬与期待。 就在这时,文青辰似乎也感受到了整个会场的氛围,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注视著远处,似乎在思考著这场即將揭开的真相。 就在这时,突然,前方的观眾们开始骚动起来。 “孙无判,来了!”一名修炼者不由自主地大声喊道,隨即,所有人的目光迅速转向了远处。 儘管孙无判还未到达,但那股压倒一切的气场,已经隨著他的名字传递开来。 此时,孙无判的身影,正缓缓地出现在湖畔的入口处。 第578章 六角形霜花 隨著场內的骚动逐渐加剧,一阵安静的气氛隨之蔓延开来。 人群的目光如潮水般匯聚到远处的入口处,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孙无判,火眼金睛的鉴宝大师,终於现身。 他並没有急著走进会场,而是自信地缓步走来。 孙无判身材高挑、挺拔,身著一袭简单却极为考究的黑色长袍。 黑袍的布料流光溢彩,闪耀著轻微的光泽,宛如夜空中最深邃的星辰,低调却又不失华贵。 儘管黑色长袍看似简朴,但在他身上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族气质,似乎一切都归於简单,只有那种天生的气度和优雅,让他在人群中散发著无可匹敌的威慑力。 他那张脸庞稜角分明,五官精致,眼神锐利如剑,目光似乎可以洞察一切虚偽与不真实,毫不留情地剖析一切。 孙无判的眼中带著几分淡漠和冷静,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任何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他的步伐稳健而从容,每一步都散发出一股自然的威严感,如同一位歷经风雨的老者,內敛中带著深不可测的力量。 不论身旁的任何人如何喧譁,孙无判始终保持著一份超然的冷静。 他的出现,犹如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辰,不容忽视,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空气仿佛被他的气场所压迫,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开始收敛自己的声音和动作。 而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对所有人灵魂的拷问。 即便是最为睿智的鉴宝师,在他面前也会感到些许的紧张与压力。 此时的孙无判,不仅仅是一个鉴宝大师,更像是一位引领歷史潮流的风云人物,他的出现预示著这一场鑑定大会即將迎来真正的高潮。 隨著孙无判逐步走近,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变得低沉,眾人纷纷调整了姿势,將目光更加集中在他身上。 场中的气氛愈发紧张,似乎连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在等著他的一举一动。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一位贵族男子低声说道,声音中带著难掩的激动。 “这可是孙无判,火眼金睛的鉴宝大师!据说,他一眼就能看破所有宝物的真偽。” 另一位女子附和道,她的声音中带著几分敬畏与崇拜。“今天,他將亲自为我们揭开那块三生石的真面目。” “他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一个老者也缓缓开口,语气中透著几分感慨。 “这些年,他通过自己的眼力,验证了无数珍贵宝物。连许多大人物都对他敬畏三分,今天终於能亲眼见到他,真是无上的荣幸。” 不远处的修炼者们也低声討论,纷纷投去敬畏的目光。 “孙无判的眼力无人能及,今天终於能看到他亲自做出判断了,这场面简直无比震撼。” 有一个年轻的修炼者眼中充满了兴奋,“连那些顶尖的家族,连剑阁、九台山等庞然大物都不得不请他鑑定,能亲眼见识,这次真是赚了!” “是啊,这位孙无判,可真是神乎其技。听说他能用一眼看透宝物的真偽,甚至连一个微小的瑕疵都不放过。” 另一位修炼者语气中带著些许羡慕,“真是值得我们这些年轻人学习。” 文青辰站在会场中央,眼见孙无判慢慢走近,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从容的笑容。 作为这次鑑定大会的组织者,他早就知道孙无判的到来必定会引发不小的轰动。 今天,孙无判的判断几乎决定了三生石真偽的最终定论,而他也希望通过这位权威鉴宝大师的眼光,揭开一切谜团。 文青辰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缓缓走向孙无判的方向。 虽然他身处高位,身边匯聚了眾多权贵和修炼者,但在面对这位顶尖的鉴宝大师时,他依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孙大师,您终於来了。” 文青辰微微鞠了一躬,语气中带著几分恭敬与尊重,“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期待您为我们揭示这块三生石的真偽。” 孙无判微微点头,目光轻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文青辰,隨即又转向了摆放在求缘台上的那块石头。 儘管他表情依然冷静,从他的眼中,文青辰却能看到一丝锐利的光芒,仿佛在他的眼中,这块石头的真偽已经无所遁形。 “请带我到鉴宝台吧。” 孙无判平淡地说道,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但却不容忽视的威严感,让文青辰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文青辰默默地点了点头,回身朝著求缘台走去。 孙无判紧隨其后,身形高大挺拔,步伐稳重而优雅,仿佛在这片喧囂的场面中,他才是真正的主宰。 每一步,他的气质便进一步提升,仿佛周围的世界都在为他而存在。 最终,孙无判站到了求缘台的中央,目光落在了那块晶莹剔透的石头上。 整个会场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屏息以待,似乎连呼吸都放得轻了几分。 孙无判静静地俯下身,仔细观察那块石头。 他没有急於动手,而是用目光仔细勘察石头的每一个细节。 数秒钟的沉默,仿佛让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整个大厅內,唯有他的存在。 “这块石头的每一个纹理都极为精致,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三生石的样子。” 孙无判低声说道,他的声音冷静而沉稳,带著一股令人信服的威严感。 文青辰和周围的眾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孙无判做出下一步的判断。 每个人的心跳似乎都隨著他的话语在加速。 “但真正的三生石,明明是被那位神秘的大人物带走了啊。”孙无判缓缓抬起头,目光依旧深邃。 “按理说,那块石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孙无判缓缓站直身子,转身向著文青辰说道: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贸然下结论。” 话音落下,整个会场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聚焦在孙无判身上,期待著他的最终判断。 孙无判抬起眼皮,目光在会场上缓缓扫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算了,还是让鑑定,给我们答案吧。” 孙无判站在求缘台前,目光凝视著那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如同凝固,周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待他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敢打破这份静謐,哪怕是稍微的杂音也显得格外刺耳。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孙无判的身上,等待著他做出最终的判断。 孙无判冷静地站在那里,低下头,仔细观察石头的每一个细节。 虽然这块石头看起来完美无瑕,但他知道,三生石的真偽远不止於此。 凭著多年来积累的鉴宝经验,他早已习惯於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看透万象,但这块石头显然有些不同,它的外表並不能完全告诉他所有的真相。 孙无判的双眸闪烁著智慧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已经洞察一切。 他站直身子,淡淡说道: “我们不妨从基本的测试开始,给这块石头一个最公正的审视。” 文青辰点头,心中鬆了口气。 今天能请到孙无判,已经是他的最大筹码。 而且,面对这个层次的专家,他知道,无论结论如何,孙无判的判断必定会让所有人信服。 毕竟,孙无判的名声早已远扬,几乎每个在场的人都清楚,他的鉴宝能力可不是任何普通人所能比擬的。 “第一式,冷热交替实验。”孙无判的话音清冷,带著一丝从容不迫的自信。 他看了看在场的人,继续解释道: “在鑑定三生石时,我们有一项特殊的测试方法,那就是冷热交替测试。” “这是我自己所创的一种鑑定方法,通过冷热的迅速交替,可以看出这块石头的真实本质。” “我们先將石头埋入雪堆中,持续半刻钟,取出后立即投入沸水之中。”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真正的三生石,因其独特的晶体结构,会在水面上凝结出六角形霜,这种霜类似於天然冰晶,绝非普通玉石能够仿製。” “而如果这块石头是普通的仿製品,或是其他材质,那么它所呈现出来的,只会是普通的雾气。” “这一步,对於验证三生石的真偽非常关键。因为如果真是匠人仿製品,特別是这种以三生石为模板的仿製品,常常会忽略这一点。” “这种天然的冰晶结构,几乎是无法仿造的。” 孙无判说完,便没有再等其他人回应,直接示意身边的助手准备好雪堆。 整个会场的气氛再度变得凝重,人们都盯著孙无判,等待他施展这个被誉为“火眼金睛”的独特法门。 片刻后,一名助手带著一桶新鲜的雪,快速將它铺开,雪堆渐渐覆盖了求缘台的一角。 孙无判毫不犹豫地拿起那块石头,温和地將它埋入了雪堆之中。 隨著石头被掩埋,整个会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著孙无判,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更加压抑。 “让我们等半刻钟吧。” 孙无判低声说道,目光落在那块被雪堆覆盖的石头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中的紧张感逐渐加剧。 许多贵族和修炼者们都开始交头接耳,討论著孙无判的这项方法。 毕竟,这种冷热交替的测试在业內被视为独特,鲜有人能掌握其中的奥秘。 “真是高明的手段。”一位年长的贵族女子低声说道。 “这块石头能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完好无损,便可看出它的非凡之处。若真能在水面上凝结出六角形霜,那便证明它的真偽了。” “不错,三生石的独特性便体现在这一点上。” 旁边的修炼者轻声附和,“如果真是仿製品,连这种极为特殊的反应都无法复製。” 孙无判目光不曾离开那堆雪堆,等待著时机的到来。 终於,半刻钟过去了。 “好。” 孙无判微微点头,示意助手將雪堆移开。 雪堆被轻轻拨开,露出了那块石头。 隨著石头被取出,空气中的温度骤然升高,孙无判立即將其投入到预热的沸水中。 几秒钟后,水面上竟然泛起了一阵微妙的波动。 紧接著,眾人看到,水面上果然渐渐凝结出了一些六角形的霜,晶莹剔透,宛如精致的冰晶,散发出幽幽的光辉。 这一幕让整个会场的气氛突然变得更加紧张,观眾们纷纷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水面上形成的霜。 “竟然真的有六角形霜!”一位修炼者惊呼道,“这就证明,这块石头不可能是普通的仿製品,应该是真正的三生石!” “这……这是真的吗?”另一位贵族女子眼中带著激动和震惊,喃喃自语。 “如果这真的是三生石,那意味著……这块石头的价值,將远超我们想像!” “看样子,面具公子手中的三生石,的確值得我们重新审视。” 有人低声说道,“如果孙无判都做出了这个结论,那就说明,这块石头应该没有错。” 孙无判见到水面上结出霜,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自信,但却依旧没有完全露出笑容。 “这是第一项测试的结果,六角形霜已经证明了它符合三生石的特徵。” 孙无判声音平静,但语气中却透著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文青辰和周围的观眾都深深鬆了口气,眼中带著讚许和钦佩。 毕竟,孙无判的第一式测试,已经取得了惊人的成果。 但孙无判並没有因此停下,他依旧冷静地望著那块石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他接著说道:“这只是第一项测试,接下来,我们还需进行更多的实验,確认其真偽。” 他缓缓站起身,准备开始第二式测试。 而整个会场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愈发紧张。 孙无判继续冷静地说道:“接下来,我將进行第二式,司南指引。” 就在孙无判准备进行第二项测试时,场內的议论声再度响起。 这次的议论声不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充满了敬佩与讚嘆,很多观眾都已经深深意识到。 今天的鑑定会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判断过程,它还代表著孙无判的卓越眼光与不懈追求。 “你们听说了吗?”一个贵族男子低声问道,目光紧盯著孙无判的背影。 “据说,为了能够更好地鑑定三生石,孙无判了不少功夫,甚至专门从市场上购买了一块三生石的切片,专门用来研究它的结构与特性。” “是啊,听说他费了大量时间与心血,通过那块切片,不仅研究了三生石的晶体结构,还特意將它与其他宝石进行对比,研究出了自己的一整套鑑定方法。” “真是无愧於火眼金睛的称號。”另一位贵族女子在一旁接过话茬,声音中满是敬佩。 “能够做到这一点,说明他对自己的职业有著极致的追求,真是让人佩服。” “没错,听说他自创的这套鑑定方法,已经成为了业內的標准。” 那位贵族男子点了点头,目光更加炯炯有神。 “几乎所有的宝物鑑定师都在学习他的方法,甚至一些大势力的家族都请他去鑑定珍贵宝物,能亲眼见到他,真是无上的荣幸。” 旁边的一些修炼者也纷纷议论,眼中透露出浓浓的讚嘆与羡慕。 “这位孙无判,真是精益求精。为了提升自己的鑑定技艺,竟然不惜费这么大的精力与时间,这种精神,简直令人嘆为观止。” “而且,孙无判可是极为低调的人,外界几乎从未听到他炫耀过什么。他做事一向严谨认真,直到今天,他才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成果。” 一位年轻的修炼者看著孙无判,眼中满是钦佩,“这种为事业专注,努力追求极致的精神,真是值得我们这些年轻人学习。” “无论是他的眼光,还是对宝物的了解,都让人无可挑剔。” 另一位修炼者附和道,“在整个神川大陆,能与孙无判相提並论的人寥寥无几,今天能亲眼见证他鑑定三生石,实在是幸运至极。” “我听说,孙无判甚至为了能够准確辨別三生石,还去研究了许多与三生石类似的珍宝,学习它们的特性和来源。” “他的这种耐心与毅力,真的是超越了常人的程度。”一位年长的贵族女子语气中带著些许感慨,“现在能有这样的大师为我们鑑定,简直是一种享受。”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大家的討论逐渐变得热烈。 在他们眼中,孙无判不仅是一个技艺超群的鉴宝师,更是一个为事业倾尽所有、不畏艰难的人。 他的每一次鑑定,都像是一个学者的研討,每一项测试,都是一次严谨的实验。 正是这种对宝物的敬畏与对专业的专注,造就了孙无判在业界无可比擬的地位。 有观眾轻声说道: “他能成为火眼金睛,绝非偶然,而是凭藉多年对鑑定的钻研与热爱。” “而这一次,孙无判的判断,不仅关乎这块三生石的真偽,更代表了整个鉴宝行业的最高水平。” “看来,这块石头无论是真是假,孙无判都会为我们揭示最真实的答案。” 另一人低声回应,语气中带著敬意,“他的一生,几乎奉献给了这些宝物的鑑定,不仅是眼力,更是心力。能亲眼见到他做出判断,真是非常荣幸。” 隨著这些议论的传开,观眾们对孙无判的尊敬与佩服愈发加深。 对於那些曾听闻孙无判传奇事跡的人来说,今天的见面几乎是一次梦幻般的体验。 而对於一些年轻的修炼者和商人来说,他们已经將孙无判视作了真正的榜样,一个能够以专注和热情追求极致的鉴宝大师。 场內的气氛愈发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孙无判的身上。 此时,孙无判终於准备好继续进行测试。 隨著他轻轻一挥手,空气中的紧张感再次攀升。 所有人都盯著他,等待著他下一步的行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一刻而屏息。 在这片无声的期待中,孙无判缓缓伸出手,向那块石头靠近。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形中牵动著每个人的神经。 “接下来,我將进行第二式的测试。”孙无判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司南指引。” 孙无判缓缓伸出手,轻轻拿起一根精致的司南磁针。 针身闪著冷冽的光芒,虽然看似寻常,但在孙无判手中,它却显得与眾不同,仿佛蕴藏著某种神秘的力量。 他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指示助手將这根磁针放在石头附近。 接著,他的目光定定地锁定在那根细长的磁针上,表情依旧冷静、专注。 “接下来,我们將进行第二式的测试,司南指引。” 孙无判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如同一块砸进湖中的石子,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司南?”旁边的几位贵族纷纷低声议论了起来。 眾人纷纷低声议论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解。 “司南?这不是用来指引方向的吗?”一位年长的贵族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是啊,司南怎么能用来鑑定宝物呢?难道它还能与三生石有什么关联?” 旁边的修炼者也跟著发出疑问,语气中充满了困惑。 一些懂行的人显然意识到了司南的特殊性,但他们依旧不敢完全相信,纷纷开始討论。 “我听说过,好像是孙无判公布的一些鉴宝办法,称,司南除了指引方向,还能用来探测一些特殊物质的磁场反应,甚至可以用於鑑定某些宝物的真偽。” 一位中年男子压低声音说道,似乎在给周围的人做解释,“但三生石怎么可能与它產生反应呢?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另一位修炼者也跟著说: “確实,司南是古代用来寻找方向的工具,但说它能通过磁场指引来鑑定宝物,这听起来有些太过奇异了。难道三生石真有那么强的磁性?” “我知道孙无判的鑑定方法独特,但这也太令人难以理解了吧?” 一位女子不禁发出感嘆。 第579章 是真的! 胭脂湖畔,因为司南而带来的议论,依旧久久未能平息。 “听说孙大师能通过这些方法確定三生石的真偽,但今天看他使用司南,真的是第一次见。” “居然把它用来鑑定三生石,难道这块石头真能与崑崙山脉的磁场產生共鸣?” “这……这真是匪夷所思。”另一位年轻的修炼者低声说道。 “看孙无判的神情,他似乎並没有任何犹豫。难道他真能通过这个方法鑑定三生石?我们都知道,三生石的价值与神秘性,恐怕没有任何人敢轻易接触到。” “这个我清楚,咱就是鉴宝的,孙大师的这个办法,咱还亲自试验过。具体原理按照孙大师说的,是司南磁针,一直以来都是地球上自然磁场与宝物之间的纽带。 “传闻,某些特殊的宝物,特別是来自极其稀有矿脉的物质,会在其天然形成过程中记录下与大地磁场的微妙联繫,继而在受到外力作用时產生异常反应。” “而三生石便是其中之一。只有像孙无判这样的大师,才能够藉助这古老的工具,探测出其所指的方向,从而断定宝物的真偽。” “啊?” “还能这样?” 此话一出,又是一番惊嘆。 这些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虽然孙无判的名声已久,但今天,他竟然用司南来进行鑑定,这让许多人感到有些意外,也让一些人开始產生了怀疑。 眾人不禁更加关注孙无判的一举一动,心里充满了好奇,究竟他为何会选择这项看似古老且不寻常的测试方法? “不管怎么说,孙无判的眼光一直非常独特,或许他真能通过这个方法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一位贵族男子嘆了口气,虽然心中充满疑问,但还是没有放下对孙无判的信任, “他毕竟是火眼金睛的鉴宝大师,不会做无用的测试。” “是啊,”另一位修炼者附和道。 “虽然我们不太理解,但既然他选择了这项测试,就肯定有他的道理。孙无判的眼光可不是普通人能比擬的。” “这个方法,同样是我自行研究出来的。”孙无判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那根细长的磁针。 “三生石在自然形成的过程中,由於其独特的晶体结构,会对地壳中的天然磁场產生微弱的影响。” “它的天然磁性,已经与崑崙山脉產生了深厚的联繫。无论如何改变方位,司南磁针的指向,都应该指向崑崙山脉的主峰方向。” 他的解释简洁而有力,但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更加神秘。 即便是那些见识过无数宝物的大人物,听到这番话后,依旧深感震撼。 眼前的这一切,几乎超出了他们对宝物鑑定的理解范围。 三生石,真的能与崑崙山脉產生这样的联繫吗? 鉴宝台这边。 孙无判轻轻一摆手,示意助手將磁针小心地靠近石头。 隨著磁针缓缓下沉,所有的目光都紧紧盯在它的指尖上。 隨著时间的推移,空气中的紧张感逐渐攀升,几乎每个人的心跳都开始加速。 就在此时,孙无判突然微微一笑。他並没有立刻解释,而是继续观察著那根磁针。 几秒钟后,磁针的指尖开始微微偏转,旋转到一个特定的位置,准確地指向了远方——崑崙山脉的主峰方向。 这一幕,仿佛是在宣告著某种不可思议的结论。 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与疑惑。 “崑崙山脉!”一个贵族男子低声惊呼,眼中闪烁著兴奋与不敢置信的光芒。 “果然,指向了崑崙山!这怎么可能?三生石,竟然真的能通过司南指引找到崑崙山脉?” 孙无判並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如刀般锐利地注视著那根磁针的细微偏转。 他的沉默,反而更加加剧了周围人的焦虑与不安。 过了片刻,孙无判终於开口:“这块石头,確实与崑崙山脉的磁场发生了反应。” 他微微转身,目光扫过眾人,“接下来,我们再进行几次实验,確认是否一直如此。” 隨著他的声音落下,场內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大家的目光齐齐聚焦在那块石头与司南磁针之间。 每个人都在期待著接下来的测试,似乎这將决定他们是否能够揭开这个谜团的真相。 “第二次。”孙无判低声道,示意助手再次调整方向。 隨著助手的手一动,磁针重新靠近石头。 这一次,孙无判手指微微挥动,示意他们开始另一轮的实验。 空气仿佛被紧张的气氛填满,所有人都盯著那根小小的磁针,期盼著它再一次的反应。 磁针轻轻地摇摆,接著,它再次偏转,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崑崙山的方向。 这一次,所有人的表情都已经完全变了。 几乎没有人再怀疑孙无判的能力。 就在这一刻,连那些最为不信的人,也纷纷被他的判断力所震撼。 “看来,確实不可能是偶然。”一位年轻修炼者感嘆道,眼中带著一种从未有过的敬仰。 “每一次,磁针的方向都一致,竟然都是指向崑崙山脉。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这是天然磁场的记忆。”另一位老者深深点了点头。 “我曾听闻过这种方法,但能真正做到的人极为稀少。孙无判不愧是火眼金睛,凭藉这种精妙的鑑定手法,真是令人嘆为观止。” “没有任何一块普通的宝物能够產生这种反应。” 另一位贵族女子也为之一震,“连这块石头的磁场都能与崑崙山脉產生联繫,说明它的真实身份,已经无可置疑。” 儘管有些人依然心存疑虑,但他们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此前的轻视和怀疑,反而充满了深深的敬畏和钦佩。 这一次,孙无判的判断力似乎完全征服了他们的心。 孙无判看著那根稳定不变、始终指向崑崙山的磁针,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这块石头的確与三生石的特徵相符。” 他话音未落,场內的气氛再次紧张,眾人的心跳仿佛都隨著孙无判的话语而加速。 孙无判站在鉴宝台前,眼神沉静,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穿透了空气中的所有疑问与不安。 他的眼中,闪烁著难以掩饰的深邃与专注,每一个微小的变化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块石头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 孙无判的声音平稳,却带著无可辩驳的权威感。 “崑崙山脉的磁场,確实在这块石头的表面留下了印记。这是三生石的一个显著特徵。” “它与大地的磁场有著独特的共鸣,而这也是我们可以通过司南磁针验证的依据。” 他的声音缓缓地落下,带给全场一种沉甸甸的气氛。 许多人已经开始將目光转向石头,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疑问,等待孙无判做出最后的定论。 “然而,这还不够,”孙无判再次开口,语气平静,但却充满了不容忽视的坚定。 “三生石的独特性,不仅仅表现在磁性和晶体结构上,它还拥有一种特殊的化学反应。” “我接下来要进行的,是一种名为『盐井滷水反应』的鑑定方法。” “这是我多年经验总结出来的第三种测试方法,也是一项极为特殊的验证手段。通过这项实验,我们能进一步確认这块石头的真偽。” 孙无判解释著,同时缓缓地转身,目光扫过在场的观眾。 那些疑惑不解的目光此刻变得更加关注,他的话语深深扎根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仿佛他要揭开这个谜团,带领大家走向真相。 “盐井滷水反应。”孙无判继续说道。 “这种方法通过將三生石浸泡在浓缩的滷水中,经过长时间的反应,我们可以观察到其表面是否会生长出羽毛状的钠盐结晶。” “真正的三生石含有天然的吸附孔道,这些孔道能够吸附滷水中的钠盐,从而在表面形成独特的结晶。” “然而,如果这块石头只是普通的仿製品,滷水將对其表面產生腐蚀作用,甚至会出现麻点,完全不可能出现这种结晶反应。” 此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聆听著孙无判的解释。 那些曾经怀疑孙无判鉴宝手法的声音也逐渐沉默,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都带著深深的信服感,令人无法反驳。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开始进行这一项测试。” 孙无判微微一笑,隨后挥手示意助手们开始准备。 几名助手迅速上前,熟练地將那块石头从求缘台上取下,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已经准备好的大缸中,缸中是浓缩的盐井滷水。 这个过程十分缓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石头上,仿佛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这场鑑定的关键。 “我们將把这块石头浸泡在滷水中,至少三个时辰,直到天將破晓。” 孙无判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段时间里,大家请保持安静,静候结果。”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滯了。 空气中的每个人都紧张地等待著,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块即將被滷水包围的石头上。 三生石的谜团,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 隨著助手们操作完毕,盐井滷水的容器被轻轻盖上,整个会场的气氛更加沉默。 每个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鑑定,而是对这块石头真偽的终极验证。 “接下来,我们静待三个时辰,直到天明。” 孙无判站起身,平静地说道。他的目光如一片深邃的湖泊,虽然周围的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但他依旧显得从容不迫。 隨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场中的议论声逐渐减弱,所有人都默默等待著,仿佛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块沉静地浸泡在滷水中的石头上。 几个小时,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就在天色渐渐发白的时候,终於,三个时辰悄然而至。 “时间到了。”孙无判低声说道,指示助手们取出滷水缸。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追隨那块即將被揭示真相的石头。 助手们迅速而小心地將滷水缸中的石头取出,缓缓地放在桌面上。 而当石头被放在桌面上的一瞬间,一切都变得静默无声。 石头的表面,果然生长出了细小的羽毛状钠盐结晶,晶莹剔透,宛如一层薄薄的霜,轻轻覆盖在其表面。 这些结晶像极了极寒天气下凝结的冰,精致得让人目不转睛。 整个会场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呼和低语,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块石头上,眼神中带著难以置信和震惊。 “这……这就是羽毛状的钠盐结晶吗?” 一位年长的贵族低声惊呼,眼中闪烁著震撼的光芒,“这简直是无法仿製的反应,三生石,果然真是不可思议!” “真的是三生石!不可能错!” 另一位修炼者激动地说道,“这就是孙无判的眼力!连这种细微的反应都能看到,简直无与伦比!” “难怪孙无判的名声如此响亮,果然是名不虚传。” 一位贵族女子深吸一口气,神情充满了钦佩,“这块石头的反应,已经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理解。它已经无可置疑。” 孙无判站在一旁,静静地看著石头表面的钠盐结晶,目光中闪烁著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缓缓开口: “这块石头,的確符合三生石的所有特徵。它的每一项测试结果,都在证明它的真实性。” “而这些羽毛状的结晶,正是三生石所特有的反应。” 孙无判语气平稳,眼神坚定,“没有任何仿製品能够模仿这一点。” 隨著他的声音落下,整个会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隨著盐井滷水反应的验证成功,孙无判轻轻地放下手中的三生石,目光沉静地扫过整个会场,似乎在等待著眾人消化刚才的震撼。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但在场的每个人都还沉浸在他前所未有的鑑定方法所带来的震撼中。 然而,孙无判並没有停下,而是缓缓地开口: “现在,我们已经完成了三项重要的验证,它们都无一例外地证明了这块石头的真实性。然而,鉴宝並不止於此。” 话音未落,孙无判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薛天冥,他的目光冷静而坚定,带著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接下来,还有三个验证方法需要进行。不过,这些方法,只能通过真正的三生石与它进行比对才能完成。” “薛公子,听闻您手中有一块三生石的残块,不妨,让老夫借来一用?” 听到这里,薛天冥的心中顿时一紧,三生石可是至宝,让他贸然拿出来借用,他心中自然会有些不舍。 三生石,这可不是普通的宝物! 不仅仅是因为它的稀有与珍贵,更因为它所代表的背后,藏著家族数代人的期望与荣耀。 “孙大师,如果必须要比对,当然是没有问题。” 薛天冥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依旧保持著那份贵族应有的沉稳与礼仪。 “不过,这三生石残块关係重大,我需要知道,您所说的比对方式是怎样的。” 孙无判看了看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 “比对方式也很简单,接下来,我们將使用『断层显影法』。” “这是一种极为细致的鑑定手段,主要通过对比真品与残块之间的断层纹路,来確认其真偽。” “断层显影法?” 薛天冥低声自语,似乎在琢磨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他知道,这个方法在理论上確实能够有效地辨別三生石的真偽,但当看到孙无判依旧保持著平静的神情,他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孙无判似乎察觉到了薛天冥的犹豫,他微微一笑。 “我需要借用您的三生石残块,是为了能將这块石头与真品进行准確的对比。请放心,鑑定过程中,您的三生石残块將完好无损。” 儘管心中有些不舍,但薛天冥也知道,此刻再犹豫已无意义。 他沉吟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既然如此,孙大师请用便是。” 他语气虽然平静,但眼中隱隱透露出几分不舍。 孙无判微微点头,向薛天冥示意后,助手们迅速拿来薛天冥手中的三生石残块,並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鉴宝台上。 孙无判伸出手,目光一瞬不离那块残块, “接下来,大家可以见证我的第四项测试:『断层显影法』。”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空气中瀰漫著紧张的气氛,似乎每个人都在等待孙无判用这项神秘的技术,揭开三生石的真正面貌。 “『断层显影法』的原理,”孙无判继续解释。 “是通过对三生石的表面进行反覆摩擦,加热至一定温度,然后迅速用湿润的宣纸接触石面,利用茜草汁增强显影效果,最后显现出天然的生长纹路。” “这些纹路,像树木的年轮一般,能够清晰地呈现出来。更为重要的是,三生石的天然纹理,绝对不可能被人工仿製。” “通过与薛家残块的断裂面对比,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两者的纹理走向是否完全契合。” 孙无判简洁的说明让在场的人更加明白了这项测试的奥秘,同时也引发了更多的好奇与期待。 “准备好了吗?”孙无判淡然开口,目光扫过助手们,似乎在確认一切都已就绪。 “是的,孙大师,所有工具都已准备好。”助手们恭敬地回答。 “好。”孙无判的声音中带著几分淡漠的威严,他没有再多言,直接开始了操作。 助手们迅速拿起细羊绒布料,轻轻地开始摩擦石面。 隨著羊绒布的反覆摩擦,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微微的热气,而石面的温度也逐渐上升。 每一次摩擦,细微的热量都被积累起来,孙无判的眼神始终如一地盯著石头的表面。 就在摩擦达到一定的温度后,孙无判挥手示意助手们迅速用湿润的宣纸贴在石面上。 宣纸在石面上轻轻按压,几秒钟后,孙无判拿起纸张,示意助手们將茜草汁轻轻点在宣纸上,开始增强显影效果。 隨著茜草汁的加入,宣纸上逐渐显现出一条条如树木年轮般的天然生长纹路,清晰可见。 每一圈纹理都极为精细,仿佛刻画出岁月的痕跡,令人不禁嘆为观止。 然而,孙无判並未急於作出结论,而是继续观察那块三生石与薛家残块之间的对比。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地將两块石头放在一起,仔细对比那两者之间的纹理走向。 “如你们所见,”孙无判终於开口,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这两块石头的天然纹理走向完全契合,几乎没有丝毫偏差。三生石的纹理特徵与断层面上的对比,正是完美契合。”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么来看的话,这块石头,无疑就是真正的三生石。” 孙无判最后的判断落下,语气如同刀切一般清晰。 隨著孙无判的判断,整个会场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无论是贵族、修炼者,还是那些曾经怀疑过的观眾们,都不再有任何质疑。 三生石的真偽,已然揭晓。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眾人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两块石头上。 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震惊与敬畏,似乎这一刻,所有的疑虑与不解都隨著孙无判的话语消散。 薛天冥的目光深邃,虽然他早已知道孙无判的实力,但当这一切被揭示出来时,他心中的震撼依旧难以抑制。 他缓缓点头,心中虽然不舍,但也无法否认这次鑑定的结果。 “孙大师,果然不负盛名。” “这块石头,的確如您所说,看起来像是真正的三生石。”孙无判最后低声说道。 “而且,这项测试已经完全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我还是难以相信!这,这根本不可能!” “真正的完整三生石,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对此,孙无判却只是微微一笑,目光深邃而寧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和预料之中。 “薛公子不相信也无妨,老夫还有办法,定会让公子心服口服!” 第580章 七道光斑! 孙无判站在鉴宝台前,身形挺拔,双手背负於后,目光锐利地扫视著眼前的三生石与薛天冥手中的残块。 他的神情不再如先前那般沉静,而是带上了几分篤定与从容,仿佛在他眼中,这块三生石的真偽,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这一刻,他的目光宛如锐利的刀锋,似乎早已看透这块石头的所有秘密。 “目前,我们已经完成了四项鑑定,每一项的结果都指向一个明確的事实。” 孙无判语气平稳,却透著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块石头,毫无疑问是三生石。” 此话一出,眾人一阵骚动,有人屏息凝神,有人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甚至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然而,薛天冥却仍然站在一旁,眉头紧皱,目光复杂地盯著那块晶莹剔透的石头。 他的眼中带著疑惑、不甘,甚至还有一丝挣扎。 他无法轻易接受这个事实——一个来歷不明的面具公子,居然拿出了一块比自己手中更完整、更纯粹的三生石? 这岂不是意味著,自己薛家的三生石残块,根本不算什么? 他本以为,三生石的完整体已经被夜面郎君、天机山、落剑山庄三大势力掌控,这世上绝不会再有第二块。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在顛覆他的认知。 “孙大师。”薛天冥沉声开口,声音虽低,却透著强烈的不信,“您刚才的鑑定,的確让人惊嘆。但……我依然无法完全信服。” “老夫知道。”孙无判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並未露出半分不悦,反倒是露出了一种意料之中的神色。 他缓缓点头,轻声道:“所以,老夫决定,咱们继续让事实来说话吧。” 他微微转过身,看向在场的观眾,声音平静而坚定: “接下来,我將进行第五项测试——『冰川擦痕还原』。” 这一宣布,顿时又引起了一阵议论。 “冰川擦痕还原?” “这又是什么神奇的测试方式?” “不愧是孙大师,每一个鑑定手法都如此独特!” 甚至就连在场的几位鉴宝师,也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孙无判的鑑定方法,每一样都充满了神秘与科学交织的魅力,让人不禁感嘆他的眼光之独到、手法之高超。 孙无判没有理会眾人的议论,而是继续说道: “眾所周知,三生石形成於极寒之地,尤其是远古时期,它曾经歷过漫长岁月的冰川运动。” “这些冰川,在它表面留下了独特的擦痕,这种痕跡无法通过普通手段偽造,哪怕是技艺再高超的匠人,也无法復刻这种自然的鬼斧神工。”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鉴宝台上的石头: “而冰川擦痕还原测试,便是利用玄冰打磨石面,观察被磨后的表层是否会浮现出远古冰川运动遗留下来的层叠波浪纹。” “更重要的是,这些波浪纹具有唯一性。若是真品,则波浪纹会与薛家三生石残块的断裂面纹理严丝合缝,如同断裂的地层,毫无破绽。” 孙无判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充满了震慑力。 听到这里,眾人纷纷露出惊嘆之色,尤其是那些专研古玉、奇石的学者,更是神色激动。 “原来三生石的鑑定,还有如此奥妙!” “如果真能浮现波浪纹,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没错,而且还能对比薛家残块,这种方法简直严谨到了极致。” 而此刻,薛天冥的脸色却微微变化,他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 他明白,这一项鑑定方法,几乎没有任何可作假的可能。 如果这一测试也能通过,那便意味著,面具公子的三生石,是真的,並且比自己手中的残块更加完整! “助手,开始准备。”孙无判平静地下令。 几名助手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从旁边的冰盒中取出几块晶莹剔透的玄冰,將其放置在一块专门的打磨石台上。 玄冰寒气逼人,周围的人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中的一丝丝凉意。 其中一名助手小心翼翼地將三生石固定在石台上,確保它不会在打磨过程中產生偏移。 而另一名助手,则拿起玄冰,稳稳地握在手中,等待著孙无判的指示。 孙无判看了一眼准备就绪的助手,微微頷首,“开始吧。” 助手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將玄冰贴在三生石的表面,並以特殊的手法进行打磨。 “呲——” 玄冰与石面摩擦的瞬间,空气中立刻响起了一道细微的摩擦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让人不由得心头一紧,屏息凝神地注视著这一幕。 隨著玄冰的反覆打磨,三生石的表面逐渐变得光滑,而在那光滑的表层之下,隱隱约约浮现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纹理。 “等等……那是什么?” 有人惊呼出声,目光死死地盯著三生石的表面。 眾人纷纷涌上前,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而就在此时,孙无判示意助手停下,他亲自上前一步,目光凝视著那块已经被玄冰打磨过的石面。 他伸出手,轻轻地擦拭著石面上残留的冰屑,接著,他用手指轻轻摩挲著那层隱约浮现的纹路,眼中闪烁著光芒。 “果然……”孙无判缓缓开口,声音中透著一丝满意。 “大家请看。” 他指著三生石的表面,示意所有人仔细观察。 眾人纷纷靠近,透过灯光与角度的变化,终於看清了那道纹路。 那是一道层叠波浪状的痕跡,宛如流水冲刷过的岩石,又如同地壳运动挤压出的地层纹理,每一层都清晰而有规律,仿佛诉说著亿万年前的冰川记忆。 这一刻,整个会场陷入了短暂的死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这真是冰川擦痕!” “竟然真的有!” “太不可思议了,真品的特徵竟然真的浮现出来了!” “这绝对不是仿製品能够做到的!”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撼,他们终於明白,为何孙无判敢如此自信,敢继续进行这项测试。 因为这一刻,真相,已经逐渐浮出水面! 这一刻,整个胭脂湖畔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著孙无判,盯著那块晶莹剔透的三生石。 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湖面上的微风轻轻拂过,带起细微的涟漪,却无法撼动人群心中的惊涛骇浪。 在刚才的冰川擦痕还原测试中,三生石展现出的波浪纹理,已经让所有人意识到,这绝非凡品,甚至比薛天冥手中的残块更为完整,更为珍贵。 但即便如此,薛天冥仍旧一脸呆滯,似乎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身旁的柳埠之庄、剑阁等家族的代表们,也都脸色微妙地看著他,尤其是柳埠之庄的几位掌事人,他们的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原本,大家都觉得,三生石只有薛家、柳埠之庄、剑阁等势力才可能拥有,別说完整的,哪怕是残片,也不可能落入寻常人之手。 然而,面具公子,竟然拿出了一块完整的三生石? 而且,极有可能比薛家的那块更珍贵?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 薛天冥的脸色铁青,他喉结滚动,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陷入掌心。 他想否认,可刚才所有的验证都是真实的,整个过程更是透明公开,他根本无从反驳! 然而,孙无判的声音却打破了他的挣扎—— “薛公子,这块三生石,恐怕不但是一块真正的三生石,不出预料的话,应该还是一块比你手中那块,品质还要高的三生石。” 孙无判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一道惊雷,轰然炸裂! “什么?!” “比薛家的三生石品质还高?” “孙大师,这话可不是隨便能说的!” “真的假的?难道这块真是完整的三生石?!” 眾人譁然,议论声骤然炸裂。 即便刚才经歷了数轮测试,很多人仍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孙无判一向以谨慎严谨著称,绝不会轻易下结论,他既然敢说出这句话。 那就说明,眼前的三生石,很有可能比薛家残块更为纯正,更为完整! 薛天冥此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若只是普通的三生石,他大可说它是仿造的,可现在,孙无判竟然说它比自己手中的还要完整?! 他强忍著內心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孙大师,这种话,可不能隨便乱讲!” 孙无判淡淡一笑,他並未直接反驳,而是目光平静地看著他,隨后缓缓说道: “我明白薛公子的心情,但事实如何,还是要通过验证来说话。” “今天,最后一项测试,便是古地誌中曾记载过的——七道棱形光斑。” 孙无判的语气依旧从容,但说出的內容,却再度引发了全场震动! 七道棱形光斑?!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甚至连文青辰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古地誌中曾有记载,完整的三生石,若置於正午阳光下,会折射出七道棱形光斑,光斑边缘呈现罕见的靛蓝色晕彩。” “这是因为三生石拥有天然的双晶结构,在光线经过特殊角度折射时,会產生独特的光学现象。” 孙无判缓缓解释道:“不过,由於目前流传於世的三生石,几乎都是残块,因此,这种光斑极为罕见。” “比如,当初我手中的残片的残块,经过测试后,只能折射出两道断断续续的光斑。” 说到这里,孙无判微微一顿,目光深邃地看向了那块晶莹剔透的三生石。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更加紧张了几分。 “连孙大师手中的三生石残片,也只能折射出两道?” “这么说的话……薛家残块的品质,应该比孙大师手中的更高?” “如果薛家的能折射出三道光斑,那岂不是比孙大师的还要完整?” “不,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如果这块完整的三生石真能折射出七道光斑,那它的价值,就远远超过所有的残块了!” 观眾们议论纷纷,每个人的神情都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而薛天冥,此刻的表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面色阴沉,拳头握紧,眼神中既有不甘,又有一丝复杂的期待。 他无法相信,面具公子手中的那块三生石,会比他手中的更完整、更珍贵。 他更不愿意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三生石残块,今天会被人彻底碾压。 但此时此刻,他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最终的结果,只有等测试完成后,才能揭晓! 孙无判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洞悉了薛天冥的心情。 他没有继续多言,而是缓缓伸手,將薛天冥手中的三生石残块拿了出来。 “接下来,让我们先来看看,薛公子手中的这块,能够折射出几道光斑。” 隨著他的声音落下,眾人纷纷屏住了呼吸,紧紧盯著他的动作。 孙无判小心翼翼地將薛家残块摆放在阳光下,然后运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將光线引导到三生石的晶体內部,使其形成折射。 “嗡——” 空气中仿佛响起了一道轻微的震颤声,隨即,一道淡淡的光斑缓缓浮现。 第一道光斑,清晰可见! 紧接著,第二道、第三道光斑依次浮现,然而,当眾人期待著第四道光斑出现时,石面上的折射却戛然而止。 三道光斑! 没有更多了! 薛家的三生石残块,最多只能折射出三道光斑! 这一刻,全场一片寂静。 眾人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果然是三道……比孙大师的残片多了一道。” “但……这还是残缺的!” “是啊,古地誌的记载里,完整的三生石,是七道光斑!如果面具公子手中的真的能折射出七道……” “那它的价值,根本不是这些残块能够比擬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转向了面具公子的三生石。 如果薛天冥的残块只能折射出三道光斑,那就意味著,这块完整的三生石,极有可能真的能折射出传说中的七道光斑!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再怀疑孙无判的判断。 甚至连薛天冥自己,也咬紧了牙关,死死地盯著那块三生石,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紧张。 他一直不愿相信,但现在,所有的测试都在一一验证著孙无判的话。 如果这块完整的三生石,真的折射出七道光斑…… 那他薛家的残块,真的就不值一提了! 孙无判轻轻放下薛家残块,目光转向面具公子的三生石。 “下面,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一块。” 他的话语平静,却仿佛蕴藏著无尽的震撼力,所有人的心都被他的话语牵引,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块晶莹剔透的三生石。 孙无判缓缓道: “薛公子这一块是残块,因此,无法形成完整的七道光斑。不过,能够折射出光斑,已然能够断定它是真品。” 他微微一顿,声音透著一丝莫名的期待:“今天,兴许我们能有幸见到,古地誌中记载的七道光斑。” 空气骤然变得更加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著孙无判手中的三生石,仿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孙无判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无比专注地將那块完整的三生石放在阳光下。 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三生石的表面。 剎那间,整块三生石宛如透明的琉璃一般,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这一刻,整个胭脂湖畔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著这块石头,等待著那个即將揭晓的答案。 到底,它能否折射出传说中的七道光斑?! 孙无判微微眯起眼睛,手指轻轻调整著三生石的角度,使阳光能够以最精准的方式进入晶体內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数秒后—— 一缕淡淡的光芒缓缓浮现。 然后,第一道棱形光斑,清晰可见! 紧接著,第二道、第三道…… 光芒在场內缓缓浮现,折射在求缘台的地面上,如同一道道神秘的印记,交错纵横! 四道……五道……六道…… 光斑不断地浮现,每一道都比之前更加清晰耀眼,眾人的心跳也隨著光斑的增加而加速! 当第六道光斑浮现时,整个会场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眼中充满了震惊、期待、难以置信…… 但——还少一道! 七道光斑,才是完整的三生石! 空气仿佛凝固,眾人紧张地盯著石面,等待著—— 最终的奇蹟! 整个胭脂湖畔,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心跳,仿佛都隨著那六道光斑的浮现而凝滯。 六道棱形光斑,已经清晰地映照在求缘台的地面上,每一道光斑都流淌著微妙的靛蓝色晕彩,宛如星辰坠落尘世,熠熠生辉。 然而……七道光斑,才是完整的三生石!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最后的光斑出现! 有人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有人睁大了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甚至有人不自觉地踮起脚尖,生怕错过这一歷史性的瞬间! 可……真的会有第七道吗? 还是,这块三生石……终究只是接近完整,却仍旧残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孙无判双目微眯,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他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调整著三生石的角度,试图捕捉到最完美的光折射位置。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第六道光斑已经是极限的时候—— 嗡——! 突然! 一抹璀璨的光华,自三生石的晶体內部猛然迸射而出! 它仿佛是在酝酿了亿万年后,终於衝破层层阻碍,降临於世! 第七道光斑,出现了!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之中,那道棱形光斑缓缓成型,折射在地面上,光影交错,七道棱形光斑整齐排列,如同一座来自远古的光之阵法! 那一刻,整个胭脂湖畔,响起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天……天哪!” “七道光斑!真的出现了!” “这真的是……完整的三生石!” “我竟然亲眼见到了古地誌中记载的奇景!” “这怎么可能?这块三生石,竟然是真的?!” 轰——!!! 所有的惊嘆声,震惊声,议论声,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犹如海啸一般席捲全场! 无数人目瞪口呆,心神震颤,甚至连一些见多识广的古玩界大佬,都忍不住浑身微颤,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不可思议。 完整的三生石!七道棱形光斑! 这可是连薛家、柳埠之庄、剑阁等势力都未曾拥有的绝世珍宝! “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一位白髮苍苍的鉴宝大师喃喃自语,仿佛在这一刻,连他几十年积累的经验都受到了衝击! “我……我以为三生石的完整体,早已不可能再现於世……” “但今天,我竟然亲眼见证了七道光斑!” 这,是真正的完整三生石! 无可爭议,无可否认! 孙无判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收回手,目光凝视著眼前这一幕,眼底闪烁著一丝欣慰之色。 “诸位。”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透著无可置疑的威严。 “至此,这块三生石,已经无需再做任何验证。” “它,便是完整的三生石。” “而且,是极为纯净,甚至比所有残块更为珍贵的三生石。” “它的价值,无法估量。” 此话一出,整个场內,彻底沸腾了! 价值,无法估量! 这句话的分量,比任何一场竞拍、任何一次交易都要沉重得多! 眾人內心掀起惊涛骇浪,他们很清楚,这样一块完整无瑕的三生石,已然成为了整个神川大陆的无上瑰宝! 然而,所有人震惊之时,唯有一人,彻底陷入了呆滯—— 薛天冥!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巴微张,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茫然与难以置信! 输了? 自己竟然输了?! 自己薛家视若珍宝的三生石残块,竟然被一块完整的三生石彻底碾压? 他脑海中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道惊雷轰鸣,让他无法思考,无法接受! 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甚至连站立都变得有些不稳! 不可能…… 怎么会有完整的三生石?! 怎么会有人能拥有完整的三生石?! 这不符合常理!不符合他薛天冥的认知! 他以为,三生石的完整体早已被夜面郎君、落剑山庄、天机山等顶级势力掌控,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块! 可今天…… 就在他面前,孙无判亲自鑑定,亲自验证…… 完整的三生石,真的存在! 並且,还被面具公子拿了出来! 第581章 神秘大人物 七道棱形光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七道神秘的天启印记,烙印在求缘台上。 整个胭脂湖畔,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连风都不敢吹动,湖水都不敢泛起波澜,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块折射出七道光斑的三生石上。 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件足以载入神川大陆歷史的事件! “天吶!七道光斑,真的出现了!” “这真的是完整的三生石?!传闻中……夜面郎君、落剑山庄、天机山三大势力方得掌控的无上神物,竟然出现在了面具公子手中?” “怎么可能?三生石的完整体,不就只有一块么?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惊嘆声、议论声、倒吸冷气的声音,终於像炸开了锅一般,在场內迴荡。 十佳丽席位之上,一眾佳人也被这一幕震撼到了极点。 洛水瑶纤纤玉指轻掩红唇,美眸微颤,目光难以置信地望著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声音轻柔却带著掩饰不住的惊嘆: “这块三生石……竟然是真的?而且还是完整的?” “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 白雪霽呢喃著,手中的摺扇微微一颤,她是最擅长诗词的。 可此刻,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言辞来形容这一幕的震撼。 “面具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青衣染、红衣翩翩、紫烟绕、银月华等人,全都惊疑不定地望著求缘台上的神秘男子——那张银色面具下,究竟藏著怎样一个人物,竟能拿出完整的三生石? 一旁的幽兰泠更是低声嘀咕道: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个心思縝密的神秘人,可如今看来……他的身份,恐怕远超我们的想像。” 霞光媚的目光则带著一丝深思,低声道: “这块完整的三生石,已经超越了缘会的层次,甚至……会引发整个神川大陆的震动。” 丹凤朝阳身为十佳丽中武艺最高者,她此刻的心情,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震撼。 但她的目光,却更多地落在了台上的面具公子身上——这个男人,他究竟是谁?! …… 而在不远处,丁家、楚家两大世家,也被彻底震撼了! 丁家家主——丁方山,望著求缘台上那七道光斑,神情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丁若彤和丁秋辞更是目瞪口呆,他们根本无法想像,世间竟真的有人,能够拿出完整的三生石! 丁方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著一抹复杂的笑意,低声喃喃道: “面具公子……究竟是谁?他竟能持有完整的三生石?这等人物,若能与我丁家交好……” 他的话未说完,但所有丁家人都听懂了。 此刻的丁家眾人,心中已然升起了一个想法——无论如何,都要与此人结交! 而另一边,楚家家主——楚南岳,也被彻底震撼了! 他本是最为镇定之人,可此刻,脸色也忍不住微微变化,目光灼灼地望著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低声呢喃: “这人……绝非凡俗之辈。” 楚家的几位长老,亦是纷纷点头。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暗中盘算,该如何与这位面具公子建立联繫。 这可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求缘盛会! 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面具公子,绝非一般人! …… 然而,最为震惊、最无法接受这一切的,还是薛天冥! “这……这不可能……” 薛天冥站在原地,嘴唇微微颤抖,脸色煞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死死地盯著那块三生石,目光中满是不甘、愤怒、无法接受! 他本以为,自己手中的三生石残块,已经是世间难得的至宝。 他本以为,自己的三生石,是最接近完整的一块。 可如今,事实却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面具公子手中的三生石,不仅是真的,而且……比他的更完整! 他的残块,仅仅折射出了三道光斑,而面具公子手中的这块,却是完整的七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完整的三生石?” 薛天冥低吼著,整个人几乎有些失控,他的自尊心,他的骄傲,他的一切,在这一刻仿佛被人狠狠踩在脚下! 他不甘心! 他不愿意相信! 可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否认,那七道光斑,却依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无可辩驳的铁证,彻底碾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他猛然抬头,死死盯著孙无判,声音嘶哑:“孙大师……你真的確定……这块石头,是完整的三生石?” 孙无判缓缓抬起头,眼神平静地望著他,语气中带著毋庸置疑的权威:“薛公子。” “老夫以火眼金睛之名担保。” “此石,千真万確。” “它,不仅是真的,甚至比你手中的那块,更加完整,更加纯净。” 轰——! 这一句话,彻底粉碎了薛天冥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倖。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面色煞白,眼神涣散,仿佛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这一刻,他终於意识到,自己输得彻彻底底,毫无翻盘的可能! …… 而与此同时,台下的人群之中,有一名女子,正静静地望著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 她的目光复杂,眼中闪烁著难以言喻的光芒。 这名女子,正是卫清挽! 她看著那块完整的三生石,看著那七道光斑,心中浮现出无数的猜测。 这个面具公子……亦或是说悔报公子,究竟是谁? 他跟萧寧究竟有何联繫? 他的手中,为何会有如此珍贵的宝物? 而最令她心中微微颤动的是……她总觉得,这个神秘的面具男子,身上似乎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可是,她却始终无法確定…… 此刻,求缘台之上,孙无判缓缓收起三生石,目光沉稳而深邃地望向面具公子。 “面具公子。” “此石,已然无需再做验证。” “老夫认定了,您手中的这块三生石,是真的,可正式写入求缘簿!” 此话一出,整个胭脂湖畔,再次被惊嘆声淹没! “写入求缘簿?” “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三生石入求缘簿?而且还是完整的三生石!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天吶!完整的三生石加上缘鸟的羽毛……这位面具公子的求缘对象,到底是谁?简直是无上的荣耀啊!” 所有人都彻底沸腾了! 哪怕是来参加缘会的那些世家公子、武道天骄、书院才俊,此刻也都难掩震惊之色。 因为,这求缘礼的含金量实在太高了! 神川缘会自古以来,能被写入求缘簿的,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奇物,而如今,完整的三生石,將成为求缘簿的一页传奇! 这一刻,无数女子望著台上的面具公子,眼中满是震撼、羡慕,甚至还有些许遗憾与嚮往。 七道棱形光斑映照在求缘台上,宛如天启神跡,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女子们屏息凝视,心跳仿佛隨著那七道光斑的浮现而加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们心头蔓延——惊嘆、羡慕,甚至隱隱的遗憾。 “完整的三生石啊……” 洛水瑶轻轻抚弄琴弦,目光微微失神。 她的琴艺超凡,可这一刻,她竟觉得自己手中的琴音,恐怕都比不上这七道光斑所带来的震撼。 白雪霽轻轻嘆息,目光带著一丝遗憾,轻声道:“用完整的三生石求缘,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珍贵的信物吗?” 青衣染手指轻轻摩挲著杯沿,轻嘆一声: “三生石,寄託著生生世世的缘分,若有人愿以此物相赠……该是何等的情深意重。” 紫烟绕轻轻哼唱了一句曲调,眼波微动:“若有人用这块三生石向我求缘,我哪还敢推辞?” 红衣翩翩掩唇轻笑,目光落在面具公子身上,眼中满是艷羡:“世间多少女子,穷尽一生也求不得这般情义……” “这位面具公子求缘的究竟是谁?” 这才是她们心中最大的疑问。 能让一位神秘男子愿以完整的三生石相赠,必定是个极其特別的女子吧? 幽兰泠忍不住低声喃喃:“若换作是我……怕是会当场答应了。” 霞光媚抿唇轻笑,目光流转,心头微微一嘆:“能得完整三生石相赠,若不珍惜,便是暴殄天物了。” 这一刻,求缘台前,所有女子都忍不住幻想——若是自己,能成为这场姻缘的主角……又该是何等的荣耀与幸福? 然而,面具公子的求缘对象,究竟是谁?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待著那个即將揭晓的答案! 求缘台上,七道棱形光斑依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神跡降临。 然而,就在所有人还沉浸在震撼与惊嘆之中,薛天冥猛然上前一步,冷冷地开口,打破了这片惊嘆的氛围。 “兴许,孙大师所言不假,这块三生石,的確是真的。” 他目光凌厉地扫向面具公子,声音低沉,带著一丝压抑的愤怒: “可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个问题……可就比之前的假三生石问题,还要大得多了!”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微微一滯。 有些人刚刚还在惊嘆完整的三生石,可这一刻,他们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凝重起来。 薛天冥的话,似乎带著某种特殊的意味…… 薛天冥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如果这块三生石是假的,那还能解释,说是面具公子有眼无珠,被人骗了。” “可如今,孙大师亲自鑑定,確认了它的真实性。” “那敢问——” 薛天冥目光死死地盯著面具公子,一字一顿地问道: “面具公子,你是天机山的人?” “还是落剑山庄的人?” “或者……你就是夜面郎君本人?!” 这几个名字一出,眾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许多人瞳孔猛然一缩! 天机山!落剑山庄!夜面郎君! 这三个势力,在整个神川大陆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任何一个拿出来,都足以让世人震动! 其中—— 天机山,是天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庞然大物,擅长推演、占卜、情报收集,甚至朝廷中的一些秘辛,他们都能掌握。 落剑山庄,乃是武道圣地,剑道之巔! 藏有无数奇珍异宝,亦有传闻称,他们的藏宝阁中,存放著天下最珍贵的宝物。 至於夜面郎君…… 那更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 天机山才子榜榜首,公子榜榜首! 如此看来—— 除了这三方,天下间几乎不可能再有人拥有完整的三生石! 一时间,眾人的神色变得极其复杂。 如果面具公子是这三方中的一员,那这块三生石的出现,倒是能够说得通。 可如果他都不是…… 那这块三生石,又是从何而来?! 就在眾人思索之际,薛天冥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陡然一寒,带上了一丝逼问: “如果你不是天机山的人,也不是落剑山庄的人,更不是夜面郎君——” “那么,我只能怀疑,这块完整的三生石……来路不正!” 轰——! 此话一出,全场譁然! 许多人脸色微变,目光中透出震惊与思索。 一些本就在暗中猜测的人,更是面面相覷,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难道是偷来的?” “否则,他一个普通人,怎么能拿出完整的三生石?” “是啊,这可是三大势力掌控的神物,就算是那些顶级世家,也不可能得到完整的三生石!” “难不成,他是从天机山偷的?还是从夜面郎君的秘藏里抢的?” 一些人的目光,甚至隱隱带上了一丝警惕与戒备。 虽然面具公子一直神秘莫测,但在场的眾人中,並未有人听说过哪个大势力中,有这么一號人物。 这就让问题变得更加诡异了。 一个来歷不明的神秘男子,竟然拿出了神川大陆公认的无上神物? 这……真的可能吗? 更何况,三生石不仅仅是稀世之珍,它还涉及到无数势力的利益! 如果这块三生石真是被偷来的,那他面具公子……恐怕根本没办法走出这座求缘台! 人群中的氛围,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一开始的惊嘆、羡慕,此刻,竟隱隱地带上了一丝审视与怀疑。 一些人看向面具公子的目光,已经变得复杂而戒备。 甚至有几名修炼者,已经开始低声交谈,似乎在思索著某种可能性。 毕竟,谁都清楚,一块完整的三生石,足以引发杀戮与动盪! 倘若面具公子的身份真的可疑,那他今日,恐怕难以善终! …… 在眾人的议论声中,十佳丽席位上,女子们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洛水瑶秀眉微蹙,目光在面具公子与薛天冥之间来回流转,轻声呢喃:“面具公子……真的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吗?” 白雪霽低嘆了一声,眼中透著一丝担忧:“他的身份,终究是个谜。” 紫烟绕低声道:“若他当真是从三大势力手中夺来的三生石,那今日,恐怕不会太平……” 就连向来冷静的霞光媚,此刻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希望他能自证清白,否则……麻烦了。” 十佳丽席位之下,丁家、楚家的几位长辈亦是微微皱眉。 丁方山轻轻嘆息:“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楚南岳则是深深地看了面具公子一眼,目光幽深,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求缘台上。 面具公子,依旧站在那里,银色面具下的神情难以揣测,面对薛天冥的质问,他始终一言不发。 在场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 等待著面具公子的回答! 若他无法自证清白…… 那么,今日的缘会,恐怕会变成另一场风暴的开端! 求缘台上,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眾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面具公子,等待他的回应。 薛天冥的话犹如一块巨石,狠狠砸进湖面,激起滔天巨浪! 他这番话,使得许多原本惊嘆、羡慕面具公子的人,神色微妙地变化起来。 在他们眼中,完整的三生石几乎是被三大势力牢牢掌控的无上瑰宝。 可现在,面具公子一个不知来歷的神秘人,竟能堂而皇之地拿出此物? 如果不是偷的,又如何解释?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低声议论,气氛变得有些压抑,甚至隱隱带著一丝不安的躁动。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男子缓缓走出,站到了求缘台之下,目光平静地扫视著眾人。 “关於这块三生石的真正来歷,或许,我天师府可以提供一个线索。” 此话一出,眾人目光纷纷转向那名男子,露出疑惑之色。 “天师府?!” 有人惊呼出声,顿时,周围人的神色变得更为凝重。 天师府,乃是道门圣地,地位超然,虽不像天机山、落剑山庄那般广涉天下,但在术法与道学方面,却有著无可撼动的权威! 这次,天师府弟子隨薛天冥而来,是为了替他做法事。 可谁能想到,这名天师府弟子,竟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薛天冥微微皱眉,看向那名天师府弟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名天师府弟子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三生石上,缓缓说道: “实不相瞒,我天师府的首席弟子,曾经参与过为三生石烙印,所以他结识了天机山和落剑山庄的诸位前辈。”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三生石真正的流向。” 此言一出,眾人心头一震,连薛天冥的表情都微微变了变。 他原以为,天师府只是受自己邀请,前来做一场简单的法事,哪里想到,他们竟然还与三生石有关係?! 天师府弟子顿了顿,继续说道: “外界传闻,三生石最终落到了天机山、落剑山庄和夜面郎君的手里,由他们三方共同掌控。” “但事实並非如此。” 话音落下,眾人纷纷露出惊疑之色。 “什么意思?” “难道传闻是假的?” 天师府弟子微微一笑:“根据我师兄的小道消息,这块完整的三生石,最终落入了一位神秘人物手中。” “正因如此,三生石的真正主人,並非外界所说的三大势力,而是那个神秘的大人物。” “更重要的是——” 天师府弟子的目光微微一凝,语气郑重: “我的师兄,还曾亲自接到过那位神秘人物的法事祈福之请,为他的三生石做过法事。” 此言一出,场內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 “竟然还有这回事?!” “不对啊,若此事为真,那三生石真正的主人,根本不是天机山,也不是落剑山庄,更不是夜面郎君?” “到底是谁?” 眾人彻底譁然。 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三生石的来歷,恐怕远比他们想像的更加复杂。 薛天冥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如果天师府的说法为真,那他刚才对面具公子的质疑,便根本无法成立! 更重要的是—— 天师府並非寻常势力,他们一向中立,绝不会无端撒谎。 天师府弟子环视眾人,缓缓说道: “所以,这块三生石的真正来歷,我完全可以请示我师兄,由他向那位神秘人物求证。” 他淡淡一笑,语气轻鬆却不容置疑: “若是那位神秘人物认可,那便说明,这三生石乃是正当所得。” “若是他不知此事,那再来追究,也不迟。” 场內顿时一片沉默。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 而此时,求缘台上,面具公子始终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身影依旧从容不迫,如松如岳,气质沉稳,面对这一切质疑,他从未有丝毫慌乱。 他並未急於反驳,也没有急於自证,仿佛从头到尾,这件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张银色面具下,他的眼神深邃如星辰,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哪怕刚才眾人已经开始对他生出怀疑,哪怕有人甚至开始暗自戒备,他依旧毫无波澜,静静地站在那里,等著所有人自己去寻找答案。 那份沉稳,那份气度,让许多人暗自惊嘆。 这,才是真正的风范! 即便面对滔天质疑,他依旧立於不败之地,不爭、不辩,静待真相浮现。 他的从容,甚至让人怀疑—— 这块三生石,难道真的就属於他? 难道,他真是那个神秘人物? 没有人知道答案,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位面具公子,绝非凡人! 整个场面,隨著天师府弟子的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这件事的进一步发展,等待著那位神秘人物的答覆。 而站在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则只是微微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目光深邃,仿佛已然洞悉一切。 第582章 小偷? 薛天冥脸色阴沉,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块三生石,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天师府的弟子说,那位神秘大人物请他们在三生石上烙下了道印,那岂不是说: 只要检查这块三生石,如果它上面也有天师府的烙印,那便能证明它与夜面郎君的那一块,是同一块? 而如果面具公子不是那位神秘大人物,那这块三生石的来歷,就值得怀疑了! “我有办法验证这块三生石的真正来源了!” 薛天冥猛地抬头,目光冰冷,语气鏗鏘有力,仿佛抓住了某个破绽一般,朗声道: “既然天师府曾在真正的三生石上留下了道印,那咱们何不检查一下这块三生石?!” “若是它上面也有烙印,那就说明,这块三生石,的確就是夜面郎君他们所掌控的那一块。” “而面具公子若不是那位神秘大人物,那这块三生石……” “不是偷来的,又能是什么?” 话音落下,全场瞬间一片譁然! “对啊!如果这块三生石是真的,那它就应该有天师府的烙印!” “可如果面具公子不是那位神秘人物,那这块三生石,又怎么会在他手里?” “莫非,他真的……是偷的?” 议论声再次炸开,人群的目光再次变得复杂起来,有猜疑,有震惊,有不可思议。 而站在台上的天师府弟子——林一,听到薛天冥的话后,脸色微微一变。 “这……” 他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正,沉声道: “不,这位面具公子,绝对不可能是那位神秘大人物!” “我的师兄,一直陪在那位大人物的身边,而且早就告诉过我,他要隨那位神秘人前来缘会做法事。” “按理来说,这两天他应该就会到了。” 林一神色篤定地说道:“而且,我师兄若是来了,一定会给我传信。” “所以,面具公子,绝不是那位神秘人物。” “也就是说……” 林一的目光落在那块三生石上,语气缓缓加重。 “如果这块三生石上有烙印,那就说明,它的確来自夜面郎君手中。” “但如果面具公子不是那位大人物,那它的来歷……”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可话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全场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此刻,许多人望向面具公子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一丝探究,甚至隱隱有些戒备。 如果这块三生石真有烙印,而面具公子又不是那位神秘人物,那它的来歷,恐怕真的是个问题! 而最难堪的,莫过於薛天冥。 他原本是要证明面具公子手中的三生石是贗品,可谁能想到,经过一轮轮鑑定,不但没能证明是假货,反而证实它是真的,甚至比自己的那块残片更加完整! 这让薛天冥如何能甘心? 他咬了咬牙,目光锋锐,盯著面具公子,一字一句道: “面具公子,若是你问心无愧,那便不该拒绝检查!” “只要我们查验一下这块三生石,看看它是否真的烙有天师府的道印,一切便可见分晓!” “若你心中坦荡,那便让我们看看!” “如何?” 他的声音鏗鏘,带著一股逼迫之意,仿佛已经篤定,面具公子会有所畏惧,不敢让人查验。 眾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面具公子身上,等待著他的回应。 空气中瀰漫著一丝紧张的气息,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然而—— 面对薛天冥的质问,面具公子依旧沉稳如山,丝毫没有露出任何慌乱或愤怒。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所有人的议论、猜疑、试探,都无法影响他分毫。 他那张银色面具后,目光深邃,波澜不惊,如同看尽世间风云,泰然自若。 一股无形的气势,悄然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不怒自威。 面对薛天冥咄咄逼人的质问,他甚至连一句辩解都懒得说出口,仿佛根本不屑解释。 他只是微微偏过头,望向求缘台外,目光深远,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从容。 即便被人怀疑,即便被人质问,他依旧稳如泰山,巍然不动。 而正是这种泰然自若的態度,让一些本就偏向面具公子的人,开始隱隱觉得—— 这件事,恐怕远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事情真的如天师府所说…… 这块三生石,並不是什么偷来的东西,而是……本就该属於面具公子! 只是,他究竟是谁? 为何,能有这样的从容? 为何,面对如此局势,他竟连一点慌乱都没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眾人的心弦也隨之越绷越紧。 终於,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缓缓收回目光,淡淡地看向薛天冥。 他站在那里,姿態优雅,声音平静无波,却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想要查验?”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仿佛穿透人心。 “隨意。” 简单的两个字,却宛如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没有愤怒,没有抗拒,更没有半分慌乱。 他只是隨意地吐出两个字,便已表明了態度—— 他,不怕查! 这般自信,这般从容,让眾人心中再度掀起惊涛骇浪! 一时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极其复杂起来。 有人在犹豫,有人在猜测,有人在重新衡量这一切…… 而薛天冥,脸色更是微微一僵,似乎没想到,面具公子竟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难道,他真的……问心无愧? 空气再度沉寂,全场眾人,屏息凝神,等待著查验结果的到来! 薛天冥深吸了一口气,迈步上前,目光如炬地盯著那块三生石,眼神中带著一丝迫不及待的冷意。 “林一兄,既然你们天师府曾经在真正的三生石上烙下道印,那就请你来確认一下,这块石头,是否也有相同的烙印。” 他语气坚定,话音落下,整个场內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林一眉头微皱,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本无意掺和这场风波,可如今局势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若是面具公子心中坦荡,那查验一下,並无损失。 可若是……真查出了问题,那事情恐怕就要闹大了! 薛天冥和林一二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紧接著,二人缓缓向三生石靠近。 这一刻,整个胭脂湖畔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他们的动作,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有人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已经攥紧了拳头,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开始吧。” 薛天冥深吸一口气,手掌微微抬起,缓缓覆在三生石的表面,指尖轻轻摩挲,感受著石体的纹理。 林一则从袖中取出一方薄薄的白纸,那白纸上,依稀可见一道淡淡的纹路,正是天师府独有的道印拓印纸。 他小心翼翼地將拓印纸贴在三生石的一角,手掌稳稳地按住,缓缓摩挲,使白纸与石面贴合。 他的动作无比小心,目光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消失,只有眼前的三生石存在。 然而,就在拓印纸揭起的瞬间—— 一道淡淡的纹路,赫然浮现! “这……!” 薛天冥猛然瞪大了双眼,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盯著那道纹路。 林一也是瞬间愣住,手中的拓印纸险些掉落。 二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那道纹路…… 赫然正是天师府的道印! “果然……是天师府的烙印!” 林一的声音微微发颤,他的手指僵在半空,久久无法落下。 而薛天冥则像是瞬间被点燃了一般,猛地回过头,目光凌厉地扫向面具公子,声音低沉而充满逼迫之意: “面具公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块三生石之上,的確刻著天师府的道印!” “这就证明,这块三生石,便是那一块真正的三生石!” “既然如此,敢问你,究竟是如何得到它的?!” “若你不是那位神秘大人物,那你的三生石……从何而来?!” 这一瞬间,整个场內彻底炸开了! “天吶!竟然真的有烙印!” “这么说……这块三生石,真的就是夜面郎君、落剑山庄和天机山联手取得的那一块?” “可面具公子,究竟是怎么拿到的?” “难不成……真的是偷的?!” 议论声轰然爆发,无数双目光透著震惊、怀疑、猜测,纷纷投向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 哪怕是楚家、丁家的几位高层,此刻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竟然真有烙印……” 楚南岳微微皱眉,沉声道,“这就说明,这块三生石的来歷,確实非比寻常。” 丁方山则是深深看了面具公子一眼,眼中闪烁著莫名的光芒,低声喃喃:“他究竟是谁……” “难不成,这三生石真是偷得某些大人物的?” 十佳丽席位之上,一眾佳人也被这一幕震撼到了极点! 红衣翩翩皱著眉,声音低低地道:“如果这块三生石真的有烙印,那事情恐怕不简单了。” 青衣染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用力,神色复杂地看向面具公子:“他真的会是偷来的三生石吗?” 白雪霽则皱眉沉思,低声道:“但他之前的从容……不像是心虚之人。” 而洛水瑶、墨玉莲、紫烟绕等人,皆是美眸微微闪烁,心中思绪纷杂,久久无法平静。 她们不知道该如何看待眼前的一切,只知道——此刻的面具公子,站在了风暴的中心! 而在人群之中,卫清挽的神色亦是微微变化。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块三生石,眼神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她不愿相信悔报公子会是一个偷盗之人。 可是……天师府的烙印摆在这里,事实又容不得她不去思考。 而她身旁的卫青时,此刻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当然知道面具公子的真实身份,可他並不急著替萧寧开口,而是饶有兴趣地看著眼前这一幕的发展。 薛天冥此刻已经完全篤定,面具公子无法再狡辩,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低沉道: “面具公子,事到如今,你若还不愿给个交代,恐怕就说不过去了!”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的三生石,到底从何而来?!” 然而,就在眾人震惊、议论、猜测、逼问之际—— 面具公子,却依旧保持著那份从容与淡定。 他並未急著开口解释,甚至没有露出丝毫慌乱。 他的身形依旧挺拔,银色面具在阳光下微微闪烁,一双深邃的眸子,平静无波,宛如看尽世间风云,瞭然於胸。 即便四周无数人目光灼灼,甚至隱隱透著审视与逼迫,他依旧巍然不动。 那份沉稳和镇定,让许多原本心生怀疑之人,心中再次生出了些许迟疑。 毕竟,若是此人真的做贼心虚,又怎会表现得如此从容? 他究竟是谁? 这块三生石,究竟从何而来? 这一刻,眾人的疑问,议论,猜测,渐渐匯聚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求缘台上。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面具公子的回答。 然而,他依旧不急。 依旧沉稳如山,气势不变。 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空气仿佛凝固了,整个胭脂湖畔都被这场鑑定引发的风波吞噬。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落在求缘台上,落在那块折射出七道棱形光斑的三生石之上,也落在了那位银色面具之下的神秘男子身上。 面对薛天冥的质问,面具公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只是微微抬起头,目光淡然地扫视了一圈四周,那眼神深邃而冷静,宛如夜空中最深沉的星辰,不带一丝波澜。 而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平静如水: “的確,这上面有天师府的道印。” “也的確,我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位神秘大人物。”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著一股无法撼动的沉稳。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话音落下,所有人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这块三生石確实带有天师府的道印,这意味著它確实与夜面郎君、落剑山庄、天机山有关联。 他又承认自己不是那位神秘的大人物。 可他却说,这並不能说明什么?! “你什么意思?” 薛天冥微微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目光带著戏謔地看向面具公子,“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要嘴硬?” “你既然承认自己不是那位神秘大人物,又承认这块三生石带有天师府的烙印,那这东西不是偷的,还能是什么?”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嗓音高昂,带著一股步步紧逼的气势。 “莫非,这三生石,是夜面郎君亲手送你的?” “莫非,天机山、落剑山庄的人,心甘情愿地將这样一块举世无双的珍宝拱手相让?” “你觉得,在场这么多人,会信你的鬼话?” 他越说,语气越冷,言辞更是犀利,话语之中满是逼迫和讽刺。 “你根本解释不出三生石的来歷!” “既然解释不出,那就是心虚!” “要我看,你就是心虚,才会避重就轻,才会胡搅蛮缠!” 此言一出,人群中开始响起了议论声。 “薛公子说得不错啊……” “是啊,他若是问心无愧,为何不能解释清楚?” “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可到头来,这块三生石的真正来歷,他仍旧闭口不谈。” “看来,恐怕真的有问题!” “该不会……真是偷的吧?” 一时间,原本对面具公子心存敬意的眾人,心中都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丝怀疑。 刚才,大家都被三生石折射出的七道光斑所震撼。 可震撼归震撼,现在冷静下来一想,问题確实很大! 面具公子究竟是何身份? 他凭什么能拿出完整的三生石? 如果说是机缘所得,那这机缘未免也太离奇了些! 毕竟,整个神川大陆都知道,三生石最终落入了夜面郎君、落剑山庄、天机山三大势力的手中。 可如今,这块完整的三生石却出现在了一个来歷不明的神秘人手中? 不管怎么想,都透著古怪! 渐渐地,人群中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惊嘆,到现在的怀疑,甚至是隱隱的敌意。 此时此刻,楚家和丁家两方的高层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皆带著一丝审慎和迟疑。 丁方山目光闪烁,轻轻皱眉,低声道:“这件事,恐怕真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楚南岳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他微微眯眼,缓缓道:“他若真是偷盗之人,我们绝不能与之扯上任何关係。” 丁方山点头,微微嘆息道:“是啊……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哪怕他真的才华横溢,可若他招惹了夜面郎君、天机山、落剑山庄,谁还能保得住他?” 两位家主心思慎密,皆是权衡利弊之人。 他们本来对这位神秘的面具公子很感兴趣,可如今,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已经不敢再轻易接触了。 毕竟,谁敢和一个可能盗取三生石的人扯上关係? 万一夜面郎君、落剑山庄、天机山追究起来,那就是灭族之灾! “算了吧。”丁方山低声嘆息,微微摇头,“这人,不能再碰。” 而不远处的十佳丽们,目光亦是微微变化。 红衣翩翩皱眉道:“他该不会……真的偷了三生石吧?” 青衣染轻轻嘆息道:“他若是问心无愧,为什么不解释?” 白雪霽低低地道:“但他刚才的从容,真的像是心虚之人吗?” 洛水瑶轻轻咬唇,目光中透著一丝疑惑。 她总觉得,面具公子不是那种小偷之徒,可如今的局势,似乎真的对他很不利……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带上了些许犹豫和不信任。 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 薛天冥看著这一切,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引导了眾人的情绪。 只要再多施加一些压力,让这个面具公子承受眾人的质疑和逼问,他便再无退路! “怎么?不说话了?” 薛天冥微微冷笑,目光紧紧盯著面具公子,继续步步紧逼道:“你若不是心虚,那就给个解释。” “要不然……你可就真的要被当成小偷了。” 四周的质疑声,越来越浓。 所有人都等待著,等待著面具公子开口,等待著他如何自证清白。 然而—— 就在眾人以为面具公子会露出慌乱之色,甚至会急於辩解时—— 他,却只是淡淡一笑。 他依旧站在求缘台上,银色面具微微反射著阳光,整个人气定神閒,毫无惧色。 他深邃的眸光缓缓扫过薛天冥,最后落在了林一身上,语气淡淡: “既然你们这么认为,不如还是让他的师兄来此解释吧。” 此言一出,眾人微微一愣。 让林一的师兄来解释? 这是什么意思? 眾人面面相覷,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反倒是薛天冥,听到这句话后,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眸光中闪过一丝戏謔和嘲讽。 “面具公子,你这是在拖延时间吗?” 他缓缓迈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著面具公子,眼神犀利如刃,嗓音微微低沉,带著一股压迫感。 “就算你拖延时间又如何?天师府的大师兄早晚会到,到时候,你的身份还是会被揭穿!” 他微微眯起眼睛,盯著面具公子,一字一句道: “若是你问心无愧,为何不在此刻就给出答案?” “还是说……你根本无法解释,所以才想藉此拖延时间,等机会逃脱?” 他的话字字鏗鏘,句句犀利,步步紧逼,仿佛已经认定面具公子是在刻意迴避这个问题。 “对啊!” “薛公子说得对!如果面具公子真的是光明正大的,何必等天师府的大师兄?他自己解释不就好了?” “难不成……他根本没有合理的解释?”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坐实了他偷盗的嫌疑?” 人群中,有人附和著薛天冥的话,语气中带著隱隱的怀疑。 毕竟,从刚才到现在,面具公子一直都没有给出一个明確的答案。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说明三生石的真正来歷。 而现在,他竟然要等天师府的大师兄来解释? 这不是在故意拖延是什么? “呵……” 薛天冥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讥讽之意。 “面具公子,我本以为你胆识过人,可现在看来,你不过是个心虚之人罢了。” “本公子今日就在这里等著,看你还能拖到几时!” 说完,他不再说话,而是抱胸站在一旁,脸上带著冷笑,眼神带著一丝不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等著看面具公子的笑话。 而场中的其他人,也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 有的依旧在观望,有的开始动摇,有的甚至已经认定,面具公子是在强撑而已。 然而,面对这一切,面具公子却依旧从容不迫,似古井无波,坦然自若。 第583章 天师府来人! 林一望著面具公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眼中透出一丝无奈。 他本不愿轻易做出评判,可眼前的局势已然十分明显——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块三生石的確是夜面郎君等势力曾经掌控的那一块。 而面具公子又明確否认自己是那位神秘大人物。 既然如此,这块三生石究竟是如何落入他手中的? 如果他问心无愧,为何迟迟不给出解释? “面具公子。” 林一轻嘆了一口气,语气带著几分郑重,缓缓上前一步。 “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 “如果这块三生石真的是偷得,如今你当眾承认,並主动归还,我或许还能在其中做个调和,说几句好话。” 他的语气虽平缓,但言辞中已经带著一种施压的意味。 他顿了顿,又道: “但你若是一味拖延,始终解释不清,那等到我师兄来了,谁也帮不了你!” “到时候,夜面郎君、天机山、落剑山庄等势力若是追究起来,你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林一的声音不算高,可在场所有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眾人心中更加篤定——林一的师兄,既然曾亲手在真正的三生石上烙下道印,那他一定能分辨这块三生石的真假,甚至知道它的来歷。 面具公子若是心虚,那此刻该如何应对? 眾人目光紧盯著他,等待著他作出决定。 然而,面对林一的劝告,面具公子依旧不慌不忙。 他微微侧首,目光淡淡地扫过林一,语气不疾不徐: “既然你说他们也快到了,那么,等他们来了,一切自然就明了了。” 话音落下,眾人纷纷一愣。 什么? 他竟然还要等? 这是什么態度? 林一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隨即又变成了彻底的无奈。 他盯著面具公子,眼神带著几分惋惜,缓缓摇头。 “你这人,真是执迷不悟。” “本来,我还想著,若你承认了错处,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你竟然如此固执,死不鬆口……” “你真的以为,等到我师兄来了,你还能有退路?” 林一的语气已然带上了几分失望,他本还抱有一丝希望,认为面具公子会在眾目睽睽之下认清现实。 可现在看来,这位面具公子,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此刻,十佳丽、楚家、丁家等人,也纷纷开始议论。 “他真是执迷不悟!” “原本还对他有些佩服,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顽固!” “林一已经给了他台阶下,他却还要一意孤行,真是自寻死路。” 红衣翩翩眉头紧蹙,美眸中满是困惑和不解:“若他真的是小偷,为何还能如此从容?” 青衣染轻轻嘆息:“他怕是已经无路可退了吧。” 白雪霽摇头:“可他的態度,真的不像是心虚之人啊……” 洛水瑶轻咬红唇,美目中带著一丝迟疑:“我总觉得,这件事並没有那么简单……” 十佳丽各自有所猜测,但此刻,她们大多都对面具公子失去了信心。 楚南岳和丁方山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皆透出一丝冷意。 楚南岳低声道:“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偷取三生石,若是真的,那绝不能与之再有牵连。” 丁方山冷笑道:“別说是我们,就算是在场的任何一个家族,也绝不敢庇护他。” “若夜面郎君他们追究起来,谁敢承受这个后果?” “此人今日已然是走投无路。” 两大世家的家主皆作出了决定,彻底与面具公子撇清关係。 而在场的眾人,也都纷纷摇头嘆息。 “面具公子,这一次,你怕是再也说不清了……” 议论声愈发浓烈,整个胭脂湖畔的氛围,也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天师府的大师兄到来,等待著最终的真相揭晓! 而此刻,站在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依旧神色如常,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挺拔如松,银色面具下的双眸深邃幽远,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面对越来越强烈的质疑声,他只是微微扬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既然所有人都在等,那便……等一等吧。” 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场风波,已经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所有的焦点,全部匯聚在了一个人身上—— 天师府的大师兄! 他的到来,究竟会揭开怎样的真相? 而面具公子,究竟是心虚,还是……胸有成竹? 薛天冥目光凌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迈步上前,站在求缘台中央,居高临下地盯著面具公子。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紧张的气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聚集在二人身上。 在场眾人原本以为,面具公子是故意拖延时间,想等到天师府的首席弟子前来,好为自己脱罪。 可谁能想到,薛天冥竟然未雨绸繆,早已派人前去打探消息? “面具公子。”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著一丝讥讽: “你一直说什么等天师府的首席弟子前来,不就是觉得对方暂时来不了么?” “你以为,只要一直拖下去,就能瞒天过海?” 他微微一顿,目光愈发冷冽,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森然: “那么,真是不好意思……” “刚刚,我已经派人去打听消息了!” “天师府的首席弟子——他们就要到了!” 轰——! 此话一出,整个场內瞬间炸开了! 眾人神色各异,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也有人忍不住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天吶,天师府的人这么快就来了?” “哈哈,面具公子这次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原本以为他是想拖延时间,谁能想到,时间没拖住,反而把正主给等来了!” “现在,他怕是再无退路了吧?” 人群之中,许多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原本还有些人对面具公子抱有一丝怀疑,但也未完全断定他就是盗取三生石之人。 可如今,天师府的人既然要来了,那便意味著—— 一切真相,都將大白於天下! 到时候,若是天师府的首席弟子亲口证明,这块三生石的確是从夜面郎君、天机山、落剑山庄手中流出的那一块…… 那么,面具公子的嫌疑,几乎坐实! 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哈哈哈哈!” 薛天冥忍不住仰天大笑,目光戏謔地盯著面具公子,眼神中满是嘲讽与得意。 “面具公子,没想到吧?” “你自以为是,妄想拖延时间,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现在,你还能说什么?” 他双手抱胸,神情得意,仿佛已经篤定,面具公子此刻定然会露出慌乱之色。 然而—— 他等待的惊慌、愤怒、狡辩,並未出现。 面具公子,依旧沉稳如山,神色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 他微微抬起头,银色面具在阳光下微微闪烁,一双深邃的眸子淡淡地扫过薛天冥,眼底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仿佛,薛天冥此刻的挑衅,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仿佛,天师府的到来,根本不是什么“死到临头”,而是……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种镇定自若的態度,让不少原本坚定认为他是小偷的人,心中微微一动。 “他怎么还不慌?” “是啊……若他真是偷盗之人,听到天师府的正主要来了,不该这么镇定吧?” “可万一他只是在强装镇定呢?” 有人迟疑,有人猜测,也有人仍旧坚信,面具公子无论如何都难逃罪责。 然而,不管外界如何议论,面具公子依旧不为所动。 他的目光淡然地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林一的身上。 “去吧。” 他声音淡淡,语气平静,仿佛根本不在乎即將到来的天师府首席弟子。 林一听到薛天冥的话,整个人都怔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意外。 他原本还以为,天师府的人最快也要明日才能抵达,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他压下心头的震惊,连忙拱手道:“薛公子,您確定消息属实?” 薛天冥冷笑一声:“自然。” “我的人亲自去城门处探听消息,天师府的几位弟子已经进城了,估计很快就能到达这里。” 林一闻言,神色瞬间变得郑重起来。 他微微躬身,朝求缘台上的眾人拱手一礼,沉声道:“各位,在下林一,乃天师府弟子。” “既然我天师府的首席师兄即將到来,那此事便由我天师府自行查证。” “我这就前去迎接师兄,待他亲临现场,自会给大家一个公正的答覆。” 他说罢,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缘会入口方向走去。 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缘会的大门口,等待著天师府正主的到来。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不少人心跳加快,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期待—— 真相,终於要揭晓了吗?! ——面具公子,究竟是何身份? ——他的三生石,究竟从何而来? ——他,究竟是问心无愧,还是心虚如贼? 所有的问题,都將在天师府的首席弟子到来之后,彻底揭晓! 空气仿佛凝固,整座求缘台都笼罩在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之下。 而站在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依旧没有丝毫慌乱。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银色面具后的双眸深邃而平静,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他的手,缓缓负在身后,姿態依旧从容不迫,仿佛胜券在握。 这种態度,让一些原本摇摆不定的人,再次心生疑虑。 “他为什么还不慌?” “是啊,若他真的偷了三生石,天师府的人来了,他不该脸色发白吗?” “可万一他是故作镇定呢?” 人群中,议论声此起彼伏,可此刻,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爭论,都已经无关紧要。 因为—— 正主,已经在路上了!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林一离去的方向。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著,天师府正主的到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整个求缘台四周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缘会入口的方向,等待著天师府首席弟子——寧元道的到来! 此刻,胭脂湖畔的微风轻拂,湖面泛起涟漪,落日余暉洒落在求缘台上,映得三生石上的光斑更显耀眼夺目。 然而,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早已从三生石转移到了即將到来的天师府正主身上。 寧元道,天师府首席弟子,天师府当代掌教亲传弟子,號称“年轻一代的道宗魁首”,其身份、地位,皆是天师府年轻弟子中的翘楚。 ——这样的人,竟然即將亲临求缘台! 不论是十佳丽、楚家、丁家,还是在场的眾多权贵与豪杰,甚至就连远处那些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普通求缘者,此刻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这场即將到来的盛事! “寧元道……” 不少人轻声呢喃这个名字,目光中带著敬畏与好奇。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天师府的首席弟子!” “是啊,他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据说天师府掌教对他极为器重,甚至有意让他继任下一任掌教!” “这样的人物,竟然要亲自来处理这件事?” “现在倒是有意思了……若是面具公子真的偷了三生石,那寧元道一旦降临,事情可就彻底闹大了!” 眾人低声议论,神情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时间缓缓流逝,一刻钟的等待,让整个求缘台上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 薛天冥抱胸站在台上,嘴角带著一抹冷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面具公子狼狈不堪、无法自圆其说的样子。 十佳丽们目光各异,红衣翩翩、青衣染、白雪霽等人都在关注事態的发展. 她们本以为缘会只是寻常的求缘盛事,却没想到,竟然能见证一场如此惊天动地的风波! 而楚南岳、丁方山等世家家主,此刻的目光也隱隱透著凝重。 他们都是世家老成之人,深知天师府的势力,若是寧元道真的认定面具公子偷了三生石,那后果……不堪设想! 唯一神色不变的,便是站在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 他依旧静静地站著,仿佛这场风波根本影响不了他半分,甚至连一丝情绪上的波动都没有。 他的目光深邃,双手负在身后,银色面具下的神情,依旧那般从容不迫。 他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刻的到来,也似乎……根本不惧! ——“来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低声惊呼了一句。 紧接著,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咚!咚!咚! 那是军靴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步都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 人群顿时如潮水般朝著缘会入口的方向涌去,纷纷伸长脖子,想要一睹天师府首席弟子寧元道的风采! “来了!天师府的弟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人群彻底炸开,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那位传奇人物的现身。 终於,在眾人翘首以盼之下,一行人身穿天师府道袍,缓缓步入会场! 领头之人,正是天师府首席弟子——寧元道! 他一身青白道袍,背负七星长剑,袖口绣著金色雷纹,象徵著天师府雷法传人的身份。 他的身形修长挺拔,脸色肃穆,眉宇间带著一抹天生的威严。 他每走一步,便有一股浩然正气瀰漫开来,仿佛天地间的灵气都因他而凝聚,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好强的气势……” 人群中,不少人心头微微一震。 寧元道不过二十余岁,竟已有如此气度,难怪能成为天师府掌教的亲传弟子! 而在他身后,跟隨的则是几名天师府弟子,每个人都神色肃然,身姿挺拔,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寧元道的到来,让整个场內的气氛,瞬间变得更为凝重!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求缘台中央的三生石上。 仅仅只是淡淡地一瞥,便让人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寧元道的身影出现在场中的那一刻,整个求缘台的气氛彻底变了! 所有人屏息凝神,看著这位天师府首席弟子迈步走入会场,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凝固。 他的一身青白道袍,负剑而行,神態肃穆,脚步沉稳,每一步都透著难以言喻的威压,让人心生敬畏。 场中本就紧张的氛围,在这一刻被推到了极致!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他身上,等待著他开口,等待著这场风波的最终定论! 然而,就在寧元道踏入求缘台,目光扫视四周的瞬间—— 薛天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接迈步上前,站到了面具公子身前,挑衅之意溢於言表! 他居高临下地望著萧寧,双手抱胸,目光中透著一丝戏謔与讥讽,声音缓缓响起—— “面具公子,你不是一直在拖延时间吗?” “你不是一直嚷嚷著要等天师府的首席弟子到来吗?” 他冷笑一声,眸光微眯,透著一丝得意:“现在,寧元道已经到了,我看你还能怎么拖!” 此话一出,全场眾人顿时一片譁然! “对啊,寧元道已经来了!面具公子还能怎么解释?” “他原本只是想拖延时间,可现在时间没拖住,正主真的到了,他还能怎么躲?” “这下,他再也无话可说了吧?” 人群中,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等著看面具公子的笑话。 然而—— 在眾人的注视下,萧寧只是轻轻抬起眼,目光淡然地扫了薛天冥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缓缓道: “你说……还真巧啊。” 他语气不疾不徐,淡淡地吐出这句话,仿佛是在感嘆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薛天冥眉头微皱,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巧?” 萧寧轻轻一笑,声音平静:“求缘,你准备了三生石,我也准备了。” 他微微一顿,语气意味深长:“而天师府的事情……也是一样。” 轰——!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一片死寂! 下一秒,人群彻底炸开! “等等!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天师府的事情也是一样』,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他也请了天师府的人?!” “怎么可能?!天师府的人,岂是那么容易请的?!” 人群中,无数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一时之间,整个求缘台的氛围都变得极其怪异! 而薛天冥在短暂的错愕后,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极度讽刺的笑意。 他盯著萧寧,眼神中满是戏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迴荡在场內,充满了讽刺与不屑。 “面具公子,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在说,你也请了天师府的人帮你做法事?” 他笑著摇了摇头,嘴角勾起,眼神愈发冷冽:“这可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他眯起眼睛,语气带著一丝鄙夷:“天师府弟子,身份尊贵,又岂是隨便能请得动的?” 他微微顿了顿,语气愈发讥讽:“据我所知,此番天师府前来缘会,负责求缘法事的,便是两人。” “一个,是林一。” “另一个,便是天师府首席弟子——寧元道!” 他目光犀利地盯著萧寧,嘴角勾起:“面具公子,你口口声声说『巧了』……” “难不成,你是在暗示——寧元道是你请来的?” 说到这里,薛天冥终於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充满了不屑,甚至带著一丝对萧寧的彻底轻视! “你还真是……口出狂言啊!” “天师府首席弟子寧元道,身份何等尊贵?!” “他若要做法事,怕是大燕皇室都得亲自请他,你一个来歷不明的神秘人,凭什么请得动他?!” “简直可笑!” 薛天冥满脸嘲讽,他的声音传遍整个会场,煽动了眾人的情绪,所有人都觉得,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啊!寧元道是什么身份?面具公子凭什么请得动他?” “他怕是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才开始信口胡诌!” “天师府的人可不是谁都能请的,他这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 人群议论纷纷,所有人的目光都带著浓浓的不信与质疑。 第584章 真正的大人物! 十佳丽席位上,红衣翩翩皱著眉,美眸中闪过一丝犹疑:“他……是在虚张声势吗?” 青衣染轻轻嘆息:“寧元道的身份,的確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 白雪霽低声道:“若他真能请来寧元道……那他的身份……”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听得懂! 楚南岳、丁方山两位世家家主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丁方山冷笑一声,低声道:“这人,已经彻底黔驴技穷了。” 楚南岳轻轻点头,目光微冷:“寧元道根本不可能是他请来的,他现在,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所有人都等著看萧寧的笑话。 然而—— 在所有人的质疑声、嘲讽声中,萧寧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 他没有愤怒,没有慌乱,没有急著辩解。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淡然地扫视了一眼眾人,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在所有人都等著看他窘迫之態的时候,他却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 “是吗?”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淡淡的,带著一丝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 另外一边! 寧元道,终於是到了眼前! 林一此刻心绪翻涌,终於等到了自己的师兄——寧元道! 他看著那一身青白道袍、负剑而行的身影,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安定之感。 在天师府年轻一代中,寧元道的威望无可匹敌。 他不仅是掌教亲传,更是天师府未来的希望,甚至被誉为“道门少师”,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天师府下一任掌教。 有他在,今日之事,定能拨云见日! 林一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调整好思绪,准备迎上前,將这次的事情一一稟明。 他知道,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三生石的真假,面具公子的身份,乃至夜面郎君、落剑山庄、天机山等势力的態度,都可能因寧元道的到来,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 就在他刚刚组织好语言,迈步上前,准备开口的剎那……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让他僵在了原地! “公子,我们到了,法事可以开始了。” 那声音不疾不徐,透著一股恭敬,甚至带著些许欣喜与尊敬,语气中毫无半点质疑与敌意。 可正是这句话,让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一猛地一怔,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脑海中轰然一震! 他猛然抬头,目光死死地盯向声音的来源—— 那竟是寧元道身旁的一名青年! 而更令他震撼的是—— 那人竟是直接走向了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 他眼中带著一抹尊敬,缓步上前,在眾目睽睽之下,站在了面具公子面前,双手抱拳,语气依旧恭谨: “公子,一路上风尘僕僕,总算赶上了。” “请问法事何时开始?”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心头炸响! 整个求缘台,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幕,仿佛脑海中都陷入了短暂的宕机状態! 什么……什么情况?! 这个隨寧元道一同而来的人,竟然……是在对面具公子行礼?! 他竟然称呼面具公子为“公子”?! 他竟然在请示面具公子——法事何时开始?! 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认知被彻底顛覆了! 不远处,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薛天冥,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笑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抹去,嘴角僵硬得半天合不拢。 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脑海中,唯一能浮现的念头就是——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可是天师府的弟子啊! 这不是该来质问面具公子偷盗三生石的么?! ——这可是天师府的正主啊! 这不是该让面具公子无所遁形、跪地求饶的么?! 可现在,这个隨天师府弟子而来的人,竟然对著面具公子行礼?! “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们看上去……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仅是薛天冥,林一也是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迎来的是一个能为天师府正名、揭露真相的大靠山。 可现在,眼前的一幕,让他整个人都如遭雷击,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而其他围观的眾人,也完全陷入了难以置信的状態! “怎么回事?!这个天师府弟子为什么对面具公子这么恭敬?!” “难道……他们认识?!” “可……这怎么可能?!” 十佳丽席位之上,眾佳人全都惊呆了! 红衣翩翩的眼中满是震撼,忍不住喃喃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青衣染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美眸中满是不可思议:“这人对面具公子,竟然如此恭敬……他不应该前来兴师问罪么?” 白雪霽神色复杂,低声道:“他到底是谁?” 洛水瑶轻咬红唇,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却又难以理清:“事情似乎,比我们想像得更复杂……” 不仅是十佳丽,就连楚南岳、丁方山等世家家主,也全都神色剧变,眼神中带著浓浓的震惊与迟疑! 丁方山目光凝重,低声道:“天师府的人……为什么对他如此尊敬?” 楚南岳也是皱紧了眉头,沉声道:“他们不是该来调查三生石的来歷吗?怎么……” 一时间,所有人的情绪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態。 ——他们之前所有的猜测,似乎都被这一幕彻底粉碎了! ——面具公子,不仅没有露出心虚之態,反而得到了天师府弟子的尊敬?! 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在所有人的震撼目光中,唯一始终保持淡定的,依旧是站在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 他的姿態仍旧从容不迫,面对那名天师府弟子的请示,他只是微微頷首,声音平静: “无妨,稍后再行开始。” 天师府弟子恭敬地点头:“是。” 这一幕,彻底震撼了全场! 林一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嗓子仿佛被人狠狠掐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天师府的人……竟然听命於面具公子?! 这场风波,到此刻,已经彻底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 谁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寧元道还未开口,可这一切,已经让所有人意识到—— 今天,他们恐怕见证了一件足以震撼整个神川大陆的大事! 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的心头都被这一幕狠狠震撼! 薛天冥的笑容彻底僵住,林一的神情凝固,楚家、丁家等世家的高层目光惊疑不定,而十佳丽席位上的佳人们,也全都睁大了双眸,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天师府弟子,竟然对面具公子如此恭敬?! 他竟然询问面具公子“法事何时开始”?!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轰然炸开,甚至有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站在场中的林一更是直接懵了! 他看著天师府弟子那恭敬的態度,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呼吸一滯,脑海中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 林一喃喃自语,声音颤抖,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完全无法接受! 他一直以为,这面具公子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是个偷取三生石的贼人。可现在,天师府的弟子,竟然如此尊敬地向他请示?! “怎、怎么回事?” 林一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师兄——天师府首席弟子,寧元道! 如果说,在场所有人中,唯一能解释这件事的人,那就只有寧元道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快步走上前,急声问道: “师兄……莫非,你认识这位面具公子?” 这句话一出,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著寧元道,等待著他的回答! 如果寧元道认识面具公子,那就意味著——这个神秘的面具公子,很可能是某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眾人甚至已经在心中猜测起来——难不成,他是天机山的高徒?或者是落剑山庄的传人?抑或是……夜面郎君的亲信?! 然而—— 面对林一的询问,寧元道却微微摇了摇头,神情依旧平静如水。 “不认识。” 他话语简洁,语气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可正是这两个字,让眾人心头刚刚升腾起的猜测瞬间被打破! “什么?不认识?” 林一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认识?那为何天师府的弟子会对他如此恭敬?为何他竟能安排天师府的法事? 不仅是林一,周围的眾人也全都惊疑不定。 “寧元道竟然不认识他?” “可……不认识,为何天师府的弟子会向他行礼?” “对啊,这怎么可能?” 十佳丽席位上,红衣翩翩皱紧了眉头,低声道:“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青衣染轻轻嘆息,美眸中满是思索:“如果他们不认识,那这天师府弟子为何听命於他?” 白雪霽微微皱眉,缓缓道:“我有一种感觉……这位面具公子的身份,恐怕远超我们的想像。” 此刻,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寧元道的进一步解释! 林一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追问道:“师兄,那……为何天师府的弟子会听他安排?” 寧元道微微沉吟,隨即目光平静地看向三生石,缓缓开口道: “我虽不认识此人,但按照『那位天机山大人物』的说法——”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语气坚定地道: “这块三生石,本就是为他所买!” 轰——! 此话一出,整个场內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 “天机山的大人物……是为了面具公子买的这块三生石?!” “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和天机山有关係?!”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句话彻底惊呆了! 寧元道所说的“天机山大人物”,必然是天机山中的高层,甚至可能是掌控天下情报的“天机长老”! 这样的存在,竟然亲口说——三生石是为面具公子所买?! 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说,面具公子的身份,绝非寻常?! 林一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懵了!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而不远处,薛天冥整个人已经呆滯! 他的脸色从苍白到铁青,再到惊愕,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天机山的大人物,竟然为了面具公子,买下了一整块完整的三生石?! 那面具公子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十佳丽席位上,佳人们更是个个神色复杂! 红衣翩翩忍不住轻声道:“这……这未免也太惊人了……” 青衣染缓缓道:“天机山的大人物,竟然会为他买下三生石……这意味著什么?” 白雪霽深吸一口气,目光闪烁:“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洛水瑶轻咬红唇,美眸中满是不可思议:“难道,他不是普通人,而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可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此刻,就连楚家、丁家等世家高层,也都彻底坐不住了! “什么?!” “天机山……竟然为他买下了三生石?!” “难道,他和天机山有莫大的关係?!” 楚南岳和丁方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骇然之色! 他们原本以为,面具公子只是一个来歷神秘的普通人,可现在看来…… 这哪里是普通人?! 这分明是一个连天机山都要照拂的存在! 他们本想彻底疏远面具公子,可现在,他们心中却浮现出了一丝悔意! 这样的人物,若是错过了,岂不是错失了一场天大的机缘?! 一时间,眾人皆陷入了震撼之中,心头翻起惊涛骇浪! 而站在求缘台上的萧寧,依旧保持著一贯的淡然与从容。 他的银色面具在阳光下微微反射著光芒,身姿笔挺,双手负在身后,气定神閒,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 这一刻,所有人都终於意识到—— 这个看似神秘的面具公子,远比他们想像的要更加深不可测! 他,到底是谁? 为何,天机山的大人物,会亲自为他买下三生石? 而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刻,整个求缘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狂潮之中! 空气仿佛凝固,整个求缘台上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被寧元道的那句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天机山的大人物,竟然是为面具公子买下三生石的?! 这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这位神秘的面具公子,绝非寻常之辈! 可还不等眾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另一道声音,忽然在寂静的场內响起—— “公子,天师府的人,已经请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猛地朝声音来源看去,便见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朝求缘台走来! 那人一身劲装,肌肉虬结,气势如山,双目炯炯有神,透著一股沉稳与锐利的气息。 最让人震惊的是,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踏出,仿佛都带著一种震慑人心的威压!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此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有人惊呼出声:“这是谁?” “看他的气势,绝不像寻常之辈!” “等等……薛天冥之前不是说,此番有一位神秘的大人物买下了三生石,而且,那人还请了寧元道做法事?” “看寧元道对其的样子,莫非……就是他?!” 然而,这人並非薛天冥口中的“大人物”,而是萧寧的亲信之一,铁拳! 只是,除了极少数知道萧寧底细的人,无人知晓铁拳的真实身份。 此刻,铁拳来到了求缘台中央,径直走向面具公子,脸上带著恭敬之色,单膝跪地,低头拱手,语气沉稳而恭敬: “公子,属下奉命而来,天师府的人,已经请到。” 轰——! 这一刻,整个求缘台,彻底炸开! ——这人竟然直接跪了?! ——这可是他们口中,那所谓的神秘的大人物啊!竟然会如此恭敬地向面具公子行礼?! ——这究竟是何等身份,才能让这样的人甘愿效忠?! 人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就连楚家、丁家等世家高层,此刻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这位面具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时,铁拳微微侧身,伸手指向身后的寧元道,缓缓开口: “公子,这位是天师府首席弟子——寧元道。” “属下已將他带来。” 寧元道……终於到了面具公子面前! 然而—— 所有人都没想到,真正让他们震撼的,还在后面!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寧元道竟然脸色微变,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一般,眼中透出一抹拘谨和敬畏! 紧接著,他竟然深深地抱拳,低头行礼,语气恭谨至极地自报家门—— “在下天师府首席弟子,寧元道,拜见公子。” 此话一出,场內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傻了! 就连林一,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呆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寧元道是谁? 那可是天师府年轻一代的魁首,天师府掌教的亲传弟子,甚至有望成为未来的掌教继承人! 他这样的人物,竟然对面具公子如此恭敬?! 这……这怎么可能?! “我没听错吧?” “寧元道竟然……行礼了?!” “这面具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所有人都彻底震撼了! 可更加让人震惊的是—— 在寧元道恭敬地行礼后,面具公子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然而,就是这一记简单的点头,落在寧元道眼中,竟仿佛是天大的恩赐! 他明显鬆了一口气,眼中甚至浮现出了一抹受宠若惊的神色,隨后再次低头,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 此时此刻,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寧元道,这位未来有望执掌天师府的大人物,竟然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露出如此拘谨的神色?! 这……这究竟是何等身份的人,才能让寧元道如此敬畏?!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眾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震撼! 十佳丽席位上,红衣翩翩猛地捂住了小嘴,美眸瞪得滚圆:“我……我没听错吧?” 青衣染轻轻吸了一口气,神色罕见地带上了一丝震撼:“这人……究竟是谁?” 白雪霽深深皱眉,美眸闪烁:“天师府的首席弟子,在他面前,竟然如此拘谨?” 洛水瑶更是惊得小手捏紧了袖口,心跳都乱了几分,呢喃道:“这……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不仅是十佳丽,就连楚南岳、丁方山这些老成持重的世家家主,此刻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原本还在担心,若面具公子真的偷了三生石,自己该如何抽身而退。 可现在,他们却发现—— 自己竟然险些错过了一位真正的绝世人物! 卫清挽静静地站在原地,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目光深深地凝视著那位戴著银色面具的男子。 她的心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说先前,她还只是对“悔报公子”心存疑惑,那么此刻,她已经彻底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了! 他究竟是谁? 最初,她只是觉得这个悔报公子身上有些熟悉的影子,可始终无法確定。 后来,他展露出琴艺、书法、谈吐风度,都非寻常人可比,她心中虽有怀疑,却也不敢深想。 可如今,天师府首席弟子寧元道,在他面前竟是如此拘谨,甚至带著受宠若惊的神色! 这样的场面,卫清挽从未想像过! 她清楚寧元道的身份,天师府年轻一代的魁首,天师府掌教的亲传弟子,甚至有望成为未来的掌教继承人。 这样一个身份尊贵之人,在面对神川大陆上许多名门望族时,都是淡然从容,何曾有过这种拘谨的態度? 可偏偏,此刻他在悔报公子面前,却仿佛小辈见到了长辈,甚至是臣子见到了天生王者! 卫清挽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她无比確信,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的身份,绝对远比她之前所能想像的还要高贵、还要震撼! 可是,他到底是谁? 悔报公子…… 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 他跟萧寧,又究竟是何关係? 卫清挽咬住下唇,脑海中无数思绪翻涌,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得到一个確定的答案。 第585章 求缘何人? 求缘台上,萧寧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淡然地看著寧元道,语气不疾不徐,透著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 “既然天师府的人到了,那便正好。” 他说著,顿了顿,隨即嘴角微微扬起,话语轻描淡写,却如惊雷一般,炸响在人群之中—— “请取出在下的第三件求缘礼——道教婚书。” 轰——! 此话一出,整个求缘台顿时爆发出一阵譁然! “什么?道教婚书?!” “他刚才说的……可是我理解的那种道教婚书?!”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比三生石还要稀罕的东西!別说在这神川缘会,哪怕是整个神川大陆,近百年来都未曾听闻有人持有道教婚书求缘!” “这……这怎么可能?!” 议论声四起,无数人难掩心中的震惊,目光中皆透著难以置信。 道教婚书,乃是道门圣物之一,甚至可以说是神川大陆最珍贵的婚书! 相传,这种婚书出自天师府,唯有道门至高之人,才能亲手书写,一旦婚书成立,便受到道门加持,天地可证,阴阳相依,乃是至诚至信、白头偕老的象徵! “道教婚书”一旦成婚,便意味著双方的结合受到天地认可,即便是各大势力,都无法轻易破坏这场姻缘! 更重要的是,道教婚书的数量极其稀少,哪怕是天师府掌教,一生之中也不过能书写三份! 也就是说,整个神川大陆,可能数百年才会出现一张道教婚书! 它不仅仅是一个象徵,更是一种无上的承诺,甚至意味著夫妻二人,能够得到道门护佑,福泽深厚,庇佑子孙后代! “他竟然拿出了道教婚书?!” 眾人心头狂震,许多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求缘台上的萧寧,神情依旧平静自若,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越是如此,眾人心中的震撼便越深! ——道教婚书,真是他能拿出来的东西吗?! ——他到底是谁?! “此物……真的存在?” 十佳丽席位上,一眾佳人皆是心神震盪,美眸中透著前所未有的惊愕! 红衣翩翩美目圆睁,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青衣染微微蹙眉,沉声道:“如果是真的……那他的身份……” 白雪霽神情复杂,低声道:“道教婚书……百年来,根本无人能得。” 洛水瑶美眸微颤,脑海中迅速思索著各种可能,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想像,眼前这个戴著银色面具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才能拿到这等至宝! 银月华、紫烟绕等人也都惊愕无比,她们原本以为,这位面具公子已经带来了足够多的震撼,可没想到,现在竟然又拿出了一张道教婚书! 此刻,眾佳人皆已彻底说不出话来! 她们只是难以置信地盯著萧寧,想要看透这位神秘男子的真实身份! 然而,萧寧依旧云淡风轻,仿佛手中掌握的,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信物。 不仅仅是十佳丽,楚南岳与丁方山两位世家家主,此刻更是脸色剧变,眼中露出深深的震惊之色! 丁方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撼,低声道:“道教婚书……这可不是隨便一个人能拿出来的东西!” 楚南岳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凌厉地扫向求缘台上的萧寧,沉声道:“不仅是普通人不能持有,哪怕是神川大陆各大顶尖势力,也未必有资格!” “此物,乃是道门至尊之物,唯有天师府掌教亲手书写,方能真正成婚!” “更重要的是——” 楚南岳目光一沉,语气陡然变得凝重: “天师府数百年来,仅仅书写过寥寥数张婚书,而每一张,都是留给真正的天命之人!” “他……到底是谁?!” 此话一出,丁方山脸色也是陡然变得严肃无比,他狠狠地盯著萧寧,脑海中思绪万千! ——若此事属实,那面具公子的身份,恐怕比他们之前所想的更加恐怖! ——此人,定然不是寻常之辈!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围观的权贵、世家、各路武者,此刻也都已经被彻底震撼! “他是谁?!” “为什么……他竟能拿出道教婚书?!” “这可不是隨便谁都能拿到的东西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 议论声沸腾,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相比於眾人的震撼,薛天冥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他原本还以为,面具公子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可如今听到“道教婚书”四个字,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苍白,额角甚至冒出了一丝冷汗。 “这……这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仿佛在自我催眠一般。 他死死地盯著萧寧,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无法接受! 无法相信! ——这个他一直以为是小偷、一直以为会被当眾揭穿的傢伙,竟然能拿出道教婚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甘心,不愿相信,可眼前的事实却让他无法辩驳! “难道……他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不……不可能!” “他……绝不可能拿出真正的道教婚书!” 薛天冥內心翻腾,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再像之前那般自信! 因为——他隱隱感觉,自己似乎真的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而此刻,站在求缘台上的萧寧,依旧神色淡然,他目光平静地扫视著四周,似乎早已预料到眾人的反应。 他抬眸看向寧元道,语气平缓,却透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道教婚书……可该请出来了?” 寧元道猛地回神,连忙低头,郑重道:“是!” 眾人心跳骤然加快!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寧元道身上! 他们知道——最震撼的时刻,即將到来! 隨著寧元道那一声鏗鏘有力的“是”字落下,所有人的心头仿佛猛然被悬起,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可是道教婚书! 真正的道教婚书,即便是在神川大陆百年来,都无人见过的无上婚契,竟要在此刻,於眾目睽睽之下,请出世间! 整个求缘台,乃至整个胭脂湖畔,都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寧元道,盯著那即將现世的圣物! 空气仿佛凝固,风不吹,云不动,湖面也仿佛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那神圣一刻的降临! 寧元道神色庄重,缓缓抬起双手,做了个道家稽首礼,隨即朝著天师府弟子微微頷首。 “请出——道教婚书!” 他声音落下,天师府的两名弟子立刻上前,其中一人手持一个雕刻著雷纹的木匣,步伐稳健,面色肃穆,双手恭敬地捧著匣子,缓缓走向求缘台中央。 另一名弟子则手持拂尘,轻轻一挥,口中低声吟诵道门经文。 “太清上道,玄门有契,阴阳交泰,福佑万生……” 霎时间,整座求缘台上的气氛变得无比庄严! 所有人的心头都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敬畏之意,仿佛眼前这一幕,不仅仅是求缘大会上的一个仪式,而是一场真正受天地见证的婚契確立! 隨著木匣缓缓开启,一道淡淡的紫色霞光,在眾人的瞩目之下,从匣中缓缓升腾而起! 天蚕云锦捲轴! 只见那捲轴通体散发著一抹温润的光泽,仿佛天地间最纯净的灵物,由千年柘蚕丝织就,经道门秘法祭炼,通体隱现紫气东来之纹! 更让人惊骇的是—— 捲轴的轴头,左雕青龙吐符,右刻白虎衔印,青龙栩栩如生,宛如踏云腾飞,白虎威严肃穆,似乎隨时会破匣而出! 这种雕刻工艺,乃是道门独有的阴阳交割秘法,即便是世家王族,也不可能仿製! 隨著匣盖彻底打开,那捲轴缓缓展开,其上所书之字,竟然並非寻常墨跡,而是透著一抹幽幽金辉,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著天地大道,铭刻著无上的契约之力! 天地皆可证,万法皆承认! 这才是真正的——道教婚书! 轰——! 这一次,整个求缘大会彻底炸开了! “这……这是真的?!” “天啊……竟然真的是道教婚书!不是贗品,不是仿製,而是真正的道门契书!” “这可是连皇族都求而不得的至宝!如今竟然被一名神秘男子在求缘大会上拿出?!” “这……这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无数人惊呼出声,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先前那些还在质疑、嘲讽萧寧的世家权贵,此刻尽数闭上了嘴巴,脸色苍白,甚至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楚南岳深吸一口气,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低沉道:“这婚书……是真的!” 丁方山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展开的捲轴,眼中透著震撼与惊惧:“天师府竟然真的愿意书写此物……他到底是谁?!” 这不仅仅是震惊,更是骇然! 要知道,天师府的道教婚书,可不仅仅是用来见证婚约的! 一旦此物落定,那便意味著,道门將会承认这一段姻缘,並且……庇佑此对夫妻的血脉传承! 这一点,才是最恐怖的! 因为这不仅仅是婚书,更是一种道门加持的天命符咒! 凡是得到道教婚书认可的夫妻,子孙后代皆会受到道门的福泽,甚至能够改变一个家族的兴衰! 所以,千百年来,不知多少皇族、世家、宗门跪求此物,可最终,能够真正得到道门认可的……寥寥无几! 然而,如今,这样一份无上至宝,竟然被一名戴著银色面具的神秘男子拿出来了?! 十佳丽席位上,一眾佳人皆是心绪翻腾,满脸震惊,甚至有些人,美目中已经闪烁著无法掩饰的炽热光芒! 红衣翩翩双手紧握,美眸颤抖:“这……这世上竟真的有人能拿出道教婚书?” 青衣染轻轻嘆息,眼神复杂:“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求缘了,而是天地可证的姻缘!” 白雪霽深吸一口气,美眸中满是羡慕:“若是能得此婚书,哪怕是与寻常男子成婚,也值了……” 洛水瑶轻咬红唇,心绪复杂:“面具公子到底是谁?他究竟要將这道教婚书,赠予何人?” 紫烟绕、银月华等女子,也皆是眼神闪烁,心中充满了疑问和震撼! 她们从未想过,今日竟会见证如此惊世骇俗之事! 一时间,整个求缘大会的女子们,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呼吸! 此刻,她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能得此婚书之人,必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这道教婚书,究竟要赠予谁? 那位神秘的面具公子,又究竟会选择何人,与他共度此生? 在所有人的震撼目光中,萧寧依旧神色如常。 他只是微微一抬手,轻轻拂过那道教婚书的捲轴,声音平缓,透著一抹淡然的威严—— “婚书已至。” 他抬眸,目光扫过台下无数惊骇的目光,嘴角微微扬起,语气平静—— “此物,乃吾之求缘之礼。” “如今……是时候,揭晓吾之求缘对象了。” 轰——! 此话一出,整个求缘大会,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呼吸一滯,心臟狂跳! 所有的女子,皆是瞬间屏住了呼吸,美眸中透著紧张、激动、期待…… 他……究竟要向谁求缘?! 这一刻,全场屏息以待! 萧寧的声音缓缓落下,带著一抹沉稳,却宛如一颗巨石投入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整个求缘大会的人,全都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盯著他,等待著他接下来的话语。 ——他究竟要向谁求缘? 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变得凝固,整个胭脂湖畔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心头震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谁能得到这道教婚书的承认?! 此刻,十佳丽席位上,所有佳人皆是呼吸急促,心绪翻涌,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期待。 红衣翩翩轻轻握住了自己的衣袖,指尖微微发白,美眸中透著一抹紧张与兴奋:“如果……如果是我……那该多好……” 她一向洒脱热情,向来不拘小节,可此刻,她竟然也生出了一丝小女儿般的羞涩与期待。 青衣染捧著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却惊觉自己的手竟然微微颤抖。 她的眼神微微闪烁,强作镇定地低声喃喃:“他究竟会选谁?” 白雪霽紧紧地握著摺扇,美目中透著一抹前所未有的波澜,她擅长诗词歌赋,自负才情,可这一刻,她却忽然觉得自己竟然也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紫烟绕贝齿轻轻咬住红唇,声音柔和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期待:“这道教婚书,真的是要用来求缘的吗……” 银月华轻轻拂过自己袖间的刺绣,那双素手竟然微微颤动,她心头翻涌著一种连她自己都难以言喻的情绪—— 是期待,亦是紧张! 即便是最为冷静的霞光媚,此刻也忍不住抬眸,眸光灼灼地落在求缘台上,盯著那名戴著银色面具的神秘男子,试图从他那淡然的姿態中,看出一点端倪。 然而,她们发现,萧寧依旧是那般淡然自若,仿佛万事尽在掌控之中! 不仅是十佳丽,场中其他女子,此刻更是心跳加速,目光紧紧地盯著萧寧,眼中透著无尽的期待与憧憬。 “他会选谁?” “道教婚书啊!如果是我……那简直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 “他究竟是谁?竟然能够拿出道教婚书,若是能嫁给他,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再有遗憾了!” 许多未婚的女子,此刻已是满脸通红,眼中带著掩饰不住的艷羡与激动。 从未有人想过,今日的求缘大会,竟然能让她们见证这一幕——道教婚书的现世! 这不仅仅是一份婚书,而是代表著一种无上的荣耀,代表著道门的承认,甚至可以改变她们的一生! 一时间,许多女子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萧寧身上,渴望著,期待著,希望被点名之人,会是自己! 然而,在所有女子都在期待的同时,唯独一人,內心毫无波澜——卫清挽。 她静静地站在人群中,望著求缘台上的银色面具男子,心中没有丝毫的期待,只有疑惑和警惕。 她无法像其他女子一样生出任何憧憬,因为她的心中,始终只容得下一个人——萧寧! 从她嫁给萧寧的那一天起,她便再无旁人。 即便她现在与萧寧已然和离,可她的心,从未有过动摇。 所以,无论面具公子究竟是何身份,无论他今日要向谁求缘,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是…… 她却无法忽视心中的疑问——这个“悔报公子”,究竟是谁?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谈吐风姿,他的琴艺书法,他的从容不迫……都让她隱隱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可她仔细回想,却又找不到任何头绪。 他究竟是谁? 他口中所谓的“有缘人”究竟是谁? 求缘台上,萧寧依旧站在原地,气定神閒,银色面具微微反射著阳光,透著一抹神秘莫测的光泽。 他缓缓抬起目光,环顾四周,看著台下无数道炽热的目光,嘴角微微扬起,带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並未立刻开口,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捲展开的道教婚书。 空气仿佛凝固。 所有人都盯著他的手指,心跳几乎要停止。 他究竟会说出谁的名字? 他口中所谓的“有缘人”究竟是谁? 这张震撼世间的道教婚书,又会落入谁的手中?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胭脂湖的湖面宛如一块巨大的镜子,倒映著火烧云般的晚霞,將天际的瑰丽色彩铺展在湖水之上,仿佛天地间燃起了一场壮丽的梦幻。 湖岸边,垂柳轻拂,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如少女低垂的青丝,在湖面上留下浅浅的影子。 远方的山峦,在夕阳的余暉下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像是一幅被天工巧手绘製出的绝美画卷。 求缘台之上,那捲道教婚书静静地展开,淡金色的云篆字符在余暉下熠熠生辉,每一道笔划仿佛都蕴含著天地的玄机,宛如鐫刻在时光长河中的古老誓言。 微风拂过,吹动婚书的一角,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捲曲,如同命运的波澜,在此刻悄然翻涌。 湖水无声,群山肃立,天地之间,仿佛都在静静等待著这个决定命运的时刻。 ——谁,將成为那位被道教婚书承认的“有缘人”? 湖畔,围观的眾人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著求缘台上,谁都不愿错过这场千年难遇的奇景。 有些人握紧了拳头,手心满是汗水;有些人双唇微张,似乎已经在心中猜测那个名字的归属;更有女子低声惊嘆,眸光闪烁,脸颊微红,带著难以掩饰的嚮往。 而在十佳丽席位上,一眾佳人亦是神情各异。 红衣翩翩紧紧盯著萧寧,眸光闪烁,隱隱带著一丝跃跃欲试;青衣染轻抿红唇,指尖拂过茶杯的杯沿,心绪难平;白雪霽低低嘆息,美目中满是复杂之色。 即便是最为端庄沉稳的洛水瑶,此刻也忍不住微微偏头,凝视著求缘台上的银色身影,想要从他的一举一动中窥探出答案。 而在另一侧,卫清挽依旧静立,长发隨风轻扬,她静静地看著那位“悔报公子”,眉宇间带著一丝淡淡的思索。 她不会如其他女子一般憧憬著被点名。 但她的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低语:他……究竟是谁? 忽然,一阵微风自湖面拂来,捲起一片零星的瓣,轻盈地飘落在求缘台上,落在那张道教婚书的一角,宛如天地间最温柔的见证。 远处,一群白鷺自湖心惊起,在霞光中展翅翱翔,它们的羽翼轻盈掠过湖面,带起点点涟漪,盪开了倒映著霞光的水波,仿佛天地间都在为这场“天命之缘”做出回应。 湖畔的香炉中,供奉的檀香依旧裊裊燃烧,缕缕青烟瀰漫在空气中,带著一丝静謐而悠远的味道,让这一刻,显得愈发庄重而神圣。 而求缘台上的萧寧,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银色面具下的双眸深邃而从容。 此刻,他缓缓地抬起目光,环顾四周,看著所有人期待、紧张、好奇的目光,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586章 求缘卫清挽?! 霞光流转,湖水荡漾,天地间仿佛都屏息静待这一刻的到来。 求缘台上,萧寧缓缓抬起手臂,手指微微一顿,仿佛是在慎重地做出选择。 无数双目光隨著他的手指而移动,紧张、期待、忐忑、激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是凝固在了这一刻。 他,到底会选择谁?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台下的某处! 轰——! 这一刻,全场骤然寂静,旋即爆发出滔天的议论声! “选出来了!选出来了!” “他选的人是谁?!” “快看,他指的方向,那……那是谁?” 所有人循著他的手指看去,试图找到他最终选择的人! 然而,当眾人顺著方向望去时,却发现—— 被选中的女子,並非十佳丽中的任何一人! 她坐在人群之中,不像十佳丽那般身穿华丽服饰,也未曾特意打扮,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气质淡然,与四周人群融为一体。 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这是谁?” “他没有选择十佳丽,竟然选了个陌生女子?” “这可真是稀奇了!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人群中,有人皱眉,有人愣住,还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 求缘大会歷年来,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按照惯例,所有参与求缘的男子,都会在十佳丽之中择选自己心仪之人,可是,今天……竟然有人打破了这个惯例? 而且,这可是持道教婚书求缘的人! 此等圣物,岂是能隨意赠予之物? 十佳丽席位上,不少佳人皆是目露惊愕,显然完全没有想到,面具公子的选择竟会落在一位无名女子身上! 红衣翩翩眉头紧锁,美眸中满是疑惑:“他……竟然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青衣染轻轻放下茶杯,目光微闪:“如果他只是隨意求缘,那又为何拿出道教婚书?” 白雪霽微微蹙眉,轻声呢喃:“难道,他与那名女子,早已认识?” 洛水瑶咬了咬唇,心中复杂至极。 ——此等男子,究竟心属何人? 一旁的楚南岳、丁方山等世家家主,同样脸色微变,显然对这个意外之选感到不解。 “这名女子……究竟是谁?” “她与这位面具公子,究竟有何渊源?” “难道……她的身份,也不简单?” 一时间,猜测四起,议论声此起彼伏! 而在人群的焦点之中,那被选中的女子,目光怔然地望著求缘台上的男人。 他……竟然选择了她? 她心中微微震盪,但很快,便恢復了冷静。 她缓缓站起身,面对著那无数道灼热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开口道—— “多谢公子的厚爱。” “可惜,我不能答应。”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全场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她拒绝了?! 这可是道教婚书! 百年难得一见的求缘圣物,她竟然拒绝了?! 求缘台上,萧寧的目光微微一凝,眼神依旧深邃,看不出半分情绪波动。 而台下的眾人,早已彻底沸腾! “不可能吧?她竟然拒绝了?” “难道她不知道道教婚书意味著什么?!” “这可是百年难见的求缘之礼啊!” 人群之中,震惊、疑惑、不解,甚至是不可置信的情绪疯狂翻涌! 十佳丽席位上,红衣翩翩睁大了眼睛:“她疯了吗?” 青衣染蹙眉:“竟然……真的拒绝了?” 白雪霽轻嘆:“世事难料。” 而这时,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全场彻底震撼! 她看向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语气坚定,带著毫不动摇的决然—— “因为,我心有所属。” 轰——! 这句话,如同另一道惊雷,瞬间將全场所有人都震得目瞪口呆! 她……心有所属?! 这可是持道教婚书求缘的机会啊! 她不仅拒绝了,还直接当眾说出,她已有心上人?!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仿佛所有人都失去了声音,静得落针可闻。 许久之后,才终於有人打破沉寂—— “她说她心有所属?” “到底是谁,能让她寧愿放弃道教婚书?” “如果她已有心上人,那她的意中人,此刻在哪里?!” 无数道目光,纷纷望向四周,试图找到答案。 然而,那女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未曾多言,也未曾解释。 求缘台上,萧寧望著她,深邃的眸光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她心有所属? ——他知道,她的心,一直都属於他。 此刻,他静静地看著她,银色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一场戏,才刚刚开始。 然而,场中的眾人早已炸开了锅! “她的心上人是谁?”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能让她连道教婚书都拒绝?!” “难道……她的意中人,也在场?!” 整个求缘大会,因为这一句话,彻底沸腾! 求缘台上,银色面具在阳光下微微闪烁,映照著男人深邃的眼眸。 萧寧静静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目光沉稳而幽深,仿佛在看著某个註定会到来的结果。 片刻后,他终於开口,声音温润而平静,透著一股无法抗拒的自信: “难道……不看看我面具之下的真容,再做决定?” 轰——! 此话一出,台下眾人再次譁然! “面具之下的……真容?” “什么意思?难道他愿意摘下面具?” “天吶!若他真是某位大人物,那这女子拒绝得未免太草率了吧?!” 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神紧紧盯著台上的二人。 十佳丽席位上,红衣翩翩美眸微闪,忍不住惊嘆:“他竟然愿意揭下面具?” 青衣染端起茶盏,低声道:“若他真的揭下面具,那就代表——他的身份,足以惊世。” 白雪霽轻轻嘆息:“真想看看,他究竟是谁……” 楚南岳、丁方山等世家家主,眼神顿时凝重起来。 他们心中早有猜测,若这位面具公子真的揭下面具,那真相或许会震动整个神川大陆! 然而,面对萧寧的提议,那名女子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依旧神色平静,甚至没有丝毫动摇。 她只是淡淡地看著萧寧,声音依旧坚定: “无需。” 一时间,整个求缘台再度陷入短暂的沉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她竟然拒绝了?!” “就连面具公子自己都愿意揭下面具了,她居然连看都不看?” “这……她到底在想什么?!” 眾人惊疑不定,根本无法理解她的决定。 十佳丽中,有人惊嘆,有人不解,有人暗自思忖。 而此刻,站在求缘台上的萧寧,终於微微皱眉。 “为何?” 他的语气不再如刚才那般淡然,而是多了一丝探究。 女子深深地看著他,语气依旧平静,但其中却带著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因为……我心中的那个人,不如公子。” 萧寧的瞳孔微微一缩,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明显的情绪波动。 台下眾人听到这话,更是彻底愣住了! “什么?!” “她说,她的意中人……不如面具公子?” “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人群中的议论声再度掀起一片浪潮。 十佳丽席位上,红衣翩翩低声道:“若她心有所属,为何又说她的意中人不如面具公子?” 青衣染美目闪烁,若有所思:“除非……她心中的那个人,根本不可能是面具公子。” 白雪霽低低地嘆息:“若她有这样的认知,那就意味著……她已经在心中断绝了一切可能。” 洛水瑶轻咬红唇,神色复杂:“她……为何如此篤定?” 而楚南岳、丁方山等人,此刻也听出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太多了! 女子言下之意,显然是——她的意中人,远远不及面具公子优秀,甚至,两者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人。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看,也不需要確认!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不明白,这名女子为何如此篤定。 难道,她真的如此了解她心中的那个人? 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愿相信? 此刻,卫清挽的內心,却远比外界更加震盪。 她原本並不愿意多言,可当面具公子提出要揭下面具时,她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她不愿去看。 更不愿去赌。 她的心,曾经完全属於萧寧。 可是,萧寧不过是个紈絝公子,即便曾经带给她温暖,但在整个天下人的认知中,他始终是个胸无点墨、荒唐无度的皇子! 而眼前的面具公子,却睥睨天下,才华横溢,风姿无双。 这两者,怎可能是同一人?! 所以,她拒绝。 她不会让自己动摇,更不会让自己抱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深深地看著面具公子,忽然开口问道—— “公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萧寧静静地看著她,银色面具下的眸光幽深如海。 片刻后,他缓缓点头。 “问。” 卫清挽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低缓,却异常清晰: “我们是否认识?” “亦或是说,公子是否认识……萧寧?” 轰——!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炸开! “她……她竟然问起了萧寧?”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莫非,她怀疑面具公子与萧寧有关?” 议论声瞬间四起,无数人都被这个问题惊得愣住了。 十佳丽席位上,眾佳人皆是目光一闪,纷纷低声议论。 红衣翩翩低声道:“她为何突然提及萧寧?” 青衣染沉思道:“或许……她察觉到了什么?” 白雪霽轻声呢喃:“如果是这样,那面具公子的身份……更值得推敲了。” 而楚南岳、丁方山等世家家主,此刻也都目光微凝,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诧异。 在场眾人虽然知道萧寧这个名字,但在他们看来,萧寧不过是个皇族公子,虽然身份尊贵,却与眼前这位面具公子完全不搭边。 可是,为什么她要问这个问题? 而所有人最关注的,还是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 他的回答,將决定一切! 然而,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萧寧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卫清挽,目光深沉,如同暗夜之海,平静无波,却暗藏汹涌的情绪。 片刻后,他的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沉默地望著她,仿佛在等待她的下一个决定。 而这一刻,卫清挽的心,竟然微微一颤。 为什么,他不回答? 难道,他真的认识萧寧? 还是说,他不屑於回答? 一时间,她的內心,竟生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动摇…… 而场外眾人,更是紧盯著他们,等待著下一步的发展! 整个求缘大会,已经被这一场求缘,彻底推向了巔峰! 求缘台上,银色面具的男子沉默地望著那道身影,他的目光幽深,仿佛穿透了时光长河。 而对面的女子,面纱之下的目光同样深邃,只是那一丝迟疑,很快被坚定所取代。 ——她的回答,仍旧是拒绝。 而在人群之中,卫家姐弟两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卫青时。 此刻,卫青时的神色,已经不知该用何种言语来形容。 他当然知道求缘台上的“悔报公子”是谁。 可是……即便他早就知晓了姐夫的真实身份,甚至一路上都在帮他瞒著姐姐,可到了这一刻,他依旧被震撼得体无完肤! ——完整的三生石? ——道教婚书?! 这都是人能弄出来的东西吗?! 卫青时死死地盯著求缘台上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对姐夫的认知,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崩塌著。 他本以为,姐夫最多就是掌控了皇权,手握昌南王的势力,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 可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看他了! 三生石的出处,一直以来都是神川大陆最大的谜团之一,背后牵扯的是夜面郎君、落剑山庄、天机山三大势力的爭夺,可如今,姐夫却大喇喇地拿出来当求缘礼? 道教婚书更是离谱! 这玩意儿別说普通人了,就连许多皇族贵胄,都不一定能求得一张! 可现在,这些东西,全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求缘台上。 ——是姐夫拿出来的! 卫青时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下,甚至有点恍惚,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姐夫。 “这……真的是姐夫能做到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姐夫的实力,可事实证明—— 他还是低估了。 “姐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目光震撼地望著求缘台上的萧寧,脑子里不断地翻腾著各种念头。 他不怀疑萧寧的能力,但眼前的这一切,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像! 如果说,萧寧是凭藉著自己的谋略,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位,那卫青时不会有丝毫意外,甚至会大为佩服。 可问题是,三生石、道教婚书……这些东西,普通的算计根本拿不到! “姐夫这些年到底经歷了什么……” 卫青时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儘管如此,他的內心,依旧充满了无尽的震撼。 “我姐若是知道面具公子是姐夫,会是什么表情?” 这个念头在卫青时心头一闪而过,隨即,他又微微摇了摇头。 以姐姐的固执性格,就算她知道眼前之人是姐夫,也绝不会轻易鬆口。 看来,姐夫还得再努力一番啊…… ——另一边,卫轻歌。 相比於卫青时的震撼与佩服,卫轻歌的表现,就要直截了当得多了—— 她的脸色,已经黑成了一块锅底。 她双手抱胸,气呼呼地瞪著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满脸写著四个大字:不服气! ——面具公子了不起啊?! ——能拿出三生石,道教婚书,就厉害了?! ——你再厉害,我姐姐只喜欢萧寧姐夫! 她气鼓鼓地瞪著萧寧,眼神里满是不满。 “这傢伙到底是哪来的?” “凭什么向姐姐求缘?” “他知不知道,姐姐已经有心上人了?!” 卫轻歌心里充满了不服气,她气愤地盯著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只恨不得上去狠狠地教训对方一顿。 她一直都知道,姐姐最爱的人,是萧寧姐夫,哪怕他们因朝堂纷爭而分离,可姐姐的心,从未改变过! 可现在,居然有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拿著一堆稀世珍宝,堂而皇之地向姐姐求缘?! “呵,什么三生石,道教婚书?” “就算你拿出整个神川大陆的至宝,也比不过萧寧姐夫的一根头髮!” 卫轻歌眼里满是挑衅,甚至隱隱带著一丝不屑。 她虽然佩服这个面具公子的手笔,可她更相信——姐姐是不会被这些东西迷惑的! 更何况,姐姐刚才已经拒绝了! 想到这,卫轻歌心里舒服了不少。 她得意地扫了求缘台上的萧寧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就算你再优秀,姐姐也不会选你”! “怎么样,面具公子?被拒绝了吧?” “我姐姐心里只有萧寧姐夫,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她心里哼哼著,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可偏偏,求缘台上的面具公子,依旧平静如山,没有半点沮丧或尷尬,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一幕,让卫轻歌心里一咯噔。 “这傢伙……怎么一点都不慌?” 她微微皱眉,突然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求缘台上,那道银色面具的男子,终於开口了—— “难道……不看看我面具之下的真容,再做决定?” 此言一出,全场再度一静! 卫轻歌也瞬间愣住了! ——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这么说?! 卫轻歌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求缘台上的男子身上。 她隱隱觉得,这个面具公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 “他不可能是萧寧姐夫!” “他比萧寧姐夫强太多了!” “姐姐心里的那个萧寧,怎么可能会是这种惊才绝艷、谋算深沉的男人?” 她猛地甩了甩头,把脑海中的荒谬念头甩出去,脸色微微发冷。 她倒要看看,这个面具公子,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而求缘台上,银色面具的男子,仍旧静静地看著对面的女子,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一切…… 天色渐沉,夕阳的余暉洒落在胭脂湖上,为整片湖水镀上了一层瑰丽的金光。 湖面微微荡漾,倒映著求缘台上那道孤傲的身影,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在为这场即將揭开的谜团做著铺垫。 风,轻轻吹拂。 带著湖水的湿润,带著夜晚即將降临的微寒,也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在整个求缘台上缓缓瀰漫开来。 人群寂静无声。 即便是在热闹非凡的神川缘会,此刻的胭脂湖畔也仿佛被人施了禁制一般,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锁定著求缘台上的男子。 这是一种奇异的氛围。 无人言语。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位戴著银色面具的男人吸引。 在场之人,无论是世家公子、江湖侠士,还是各方势力的代表。 甚至是那些原本只是前来求缘的普通人,都在这一刻,屏息凝神,等待著即將到来的时刻。 “他……真的要摘下面具了吗?” 不少人心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他们不禁回想起,这位神秘的面具公子,自登上求缘台以来,便一直以无与伦比的风采,搅动著整个缘会的风云。 完整的三生石。 天师府亲手书写的道教婚书。 震慑全场的镇定自若。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一次次顛覆著眾人的认知,让所有人对他的身份充满了好奇与猜测。 可如今,这位神秘的面具男子,竟然要摘下面具?! 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不再隱瞒身份! 意味著,所有的猜测都將得到答案! 意味著,今日这一场波澜壮阔的求缘,將迎来最关键的时刻! 远处,胭脂湖的湖面微微荡漾,天边最后一抹夕阳逐渐被夜幕吞没,晚霞如燃烧的流云,绚烂而短暂。 第587章 揭面!面具公子的身份! 风吹过湖面,拂动岸边的柳条,也吹起求缘台上男子的衣袂。 那抹银色的面具,反射著最后一缕落日的余暉,映出一道淡淡的光辉。 这光辉,璀璨而神秘,如同他从踏上求缘台的那一刻起,所留下的种种传说。 然而,谜团终究会揭开。 夜幕降临的前夕,终究是无法阻挡黎明的到来。 在这万眾瞩目的时刻,萧寧终於缓缓地抬起了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透著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与从容。 那只手,缓缓伸向了自己的面具,指尖触碰到了那片冰冷的银色。 ——他要摘下面具了! 全场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极点! “来了!” “他……要摘面具了!” 无数人心头一震,瞳孔微微收缩,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十佳丽席位上,眾佳人美眸圆睁,心跳加速,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台上。 红衣翩翩縴手微握,指甲微微嵌入掌心,她的內心前所未有的紧张。 青衣染端起茶盏的手,微微颤抖,竟然忘记了品茶。 白雪霽下意识地捏紧了摺扇,心中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洛水瑶贝齿轻咬红唇,美眸中闪烁著复杂的情绪——她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遍了人世间的风云变幻。 可今日这场求缘,却让她的心境,泛起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 面具之下,会是怎样的一张脸? 这一刻,不仅仅是她们,连楚家、丁家、各方势力的代表,全都屏息以待,眼神紧紧地盯著求缘台上。 而在不远处的卫清挽,她的心,也猛地一颤。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关注一个陌生男子的身份。 可是……为什么,当他伸手触碰面具的瞬间,她的心臟,会跳得如此之快?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袖,眉头微蹙,目光复杂地望著那个身影。 她竟然……有些紧张? 这太荒谬了! 卫清挽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异样情绪,心中不断告诫自己—— 不管他是谁,都与自己无关! 她只在乎萧寧! 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重要! 然而,儘管她心中如此坚定,可她的目光,仍旧紧紧地落在那个身影之上,无法移开。 而此刻,卫青时的心跳,也快到了极点。 他知道,姐夫的身份,一旦揭晓,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姐姐的侧脸,心里莫名有些期待—— 姐,你该不会真的认不出来吧? ——然而,卫轻歌的反应,依旧是满脸不屑。 她冷哼一声,抱著手臂,目光中满是挑衅与不服气。 “切,摘就摘,谁稀罕看啊?” “再怎么摘,他也不会变成萧寧姐夫!” 她撇过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下一刻揭晓的身份,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然而,事实是…… 她的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偷偷往求缘台上瞥去。 而此刻的求缘台上,萧寧的手,已经按在了面具上。 风,微微停滯了一瞬。 湖面上的波纹,也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 萧寧微微一顿,似乎在给眾人一个心理缓衝的时间。 隨后,他手腕轻轻一转。 银色的面具,在指尖微微鬆动,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揭开! 然而,就在所有人心神绷紧到极致,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一瞬间—— ——夜幕,彻底降临了。 天空之上,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暉,终於消失。 天色转为深蓝,星辰初现,微弱的光芒洒落在求缘台上,给台上的男子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轮廓。 那银色的面具,仍旧戴在他的脸上。 可它,已经被萧寧握住,只差轻轻一推,就会完全脱落。 这一刻,整个胭脂湖畔的所有人,都如同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静默。 风,吹过湖面,拂起衣襟,也吹乱了无数人的心绪。 这神秘面具之下,究竟藏著怎样的真容? 无人知晓。 但所有人都知道—— 这场求缘,终於迎来了最关键的时刻! 萧寧的手微微用力,缓缓摘下了那张银色面具。 面具滑落的瞬间,夕阳的余暉洒落在他的脸上,光影交错间,他的面容逐渐显露在眾人眼前。 剑眉星目,轮廓分明,鼻樑高挺,唇线清晰,俊朗之中带著一抹凌厉,贵气之中透著不容忽视的威严。 ——这一刻,整个求缘台死寂无声! 原本还喧闹的胭脂湖畔,此刻仿佛连风声都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屏住了呼吸,甚至忘记了思考! 因为—— 眼前的男人,竟然俊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他並非那种柔美的书生之貌,而是英武与俊逸並存,眉宇间透著一股冷傲锋芒,如同出鞘的神兵,浑然天成的贵气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他的目光深邃,带著淡淡的沉静之色,仿佛俯瞰天地万物,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身姿挺拔,衣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整个人宛如画中走出的謫仙,又似高高在上的王者,矜贵而疏离! 这一刻,全场所有人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所有人都被这张脸深深震撼到了! 直到几息之后—— “这……这……” 终於,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打破了这片寂静。 紧接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轰动,席捲全场! “天吶!这就是面具公子的真容?!” “怎么可能?!他怎么能长得如此……如此……” “英俊?!不!这已经不是英俊可以形容的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完美的男子?!” 许多人已经忍不住惊呼出声,甚至有不少女子,已经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住了胸口,仿佛心跳快到无法控制! 在场的不少权贵世家子弟,原本心中还存有一丝嫉妒和轻视,可当他们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心中竟然只剩下了深深的自惭形秽! 这样的容貌,已经超出了世俗的认知! 这样的气质,已经凌驾於所有人之上! 这不仅仅是一张惊艷四方的脸,更是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与尊荣! 他的从容,他的淡定,他的傲然,他的一举一动,皆如天生的王者,令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尤其是女子们,已然彻底沦陷! ——谁能拒绝这样一个男人?! ——谁能不被这样的男子所吸引?! “天吶……这才是真正的神仙人物……” 有女子喃喃自语,目光痴迷地望著求缘台上的萧寧,整个人几乎要醉在那双深邃的眸光中! “若是能被这样的男子求缘,哪怕只是一天,我也愿意!” “天吶,我好羡慕那个女子啊!她怎么能如此幸运?!” “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竟然还拒绝了他!” “不识好歹啊!世上竟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男子?!” “这可是道教婚书啊!若是我,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何止是道教婚书啊!这男子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权势滔天,財力无双,若能得他求缘,便是一世无忧!” “他到底是谁?!到底是哪一家公子?!” 一时间,无数女子的心绪已经彻底失控,她们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来此的初衷,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为何求缘的女子,不是我?! ——这等男子,才是真正的世间无双! 十佳丽席位上的佳人们,更是心潮翻涌,无法平静! 红衣翩翩死死地盯著萧寧,眼神中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芒,胸口剧烈起伏,心跳快到不可思议。 她自认见过不少俊彦才子,也曾经被许多世家贵子倾慕。 可此刻,所有曾经在她眼中出眾的男子,都瞬间变得暗淡无光! 青衣染的纤指轻轻颤抖,握著茶杯的手几乎握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飘忽:“若是早知如此……不知我是否也能有这样的机会?” 白雪霽轻轻摇动摺扇,美眸中露出一抹自嘲:“今日之前,我竟然还以为……这世间的男子,不过如此。” 洛水瑶望著求缘台上的萧寧,心绪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族,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若是能得到家族支持……我是否也有机会? 紫烟绕、银月华等人亦是娇躯轻颤,美眸中闪烁著复杂的光彩,她们无法相信,今日所见的一切竟是真的! 如此男子,谁不想要?! 楚南岳、丁方山等世家家主,此刻也是表情复杂,心中思绪纷杂! ——此人,究竟是谁?! ——为何他拥有如此风华?! 楚南岳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今日……只怕是要震动整个神川大陆了!” 丁方山眼神沉凝,心中甚至升起了一丝后悔:“若是早知此人如此惊才绝艷,我定会让丁家嫡女亲自前来求缘!” 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今日所见,恐怕將成为他们此生最难忘的记忆! 而与此同时,许多女子的心中,已经彻底燃起了一股狂热! 她们死死地盯著求缘台上的萧寧,目光炽热,呼吸急促。 她们嫉妒,她们不甘,她们难以接受…… ——为何被求缘的不是自己?! ——为何这个女人能够得到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而她们却只能在旁羡慕?! 无数女子的心绪,在此刻彻底沦陷! 求缘台上,萧寧依旧神色淡然,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而在这寂静之中,所有人都开始朝求缘台上那名女子投去目光。 她,会怎么选择?! 是顺应天命,接受这场世间无双的姻缘? 还是,愚蠢地拒绝,错失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空气,越发凝固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她的答案! 萧寧的面具滑落,露出那张世间难寻的俊朗面容。 他的剑眉星目,他的英武气质,他的矜贵神態,他的从容不迫——这一刻,无数人震撼、惊嘆、羡慕、倾慕,整个求缘台被狂热的议论声席捲。 但在这鼎沸的人声之中,有两个人的反应,远比旁人更加剧烈! 卫轻歌,彻底愣住了!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裙摆,胸口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忘了。 她本是满心看笑话的態度,看这位面具公子如何被姐姐拒绝,如何当场尷尬。可谁能想到,那个“面具公子”竟然是她的——姐夫?! “什……什么?!” 卫轻歌整个人僵在原地,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求缘台上的萧寧,嘴巴微微张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心中的姐夫,明明是那个整天游手好閒的紈絝,明明是那个整日天酒地、不学无术的废物! 可眼前的男人呢? 这个被无数人仰望,被无数人震撼,被无数人敬畏、倾慕的绝世公子,竟然是她的姐夫?! 卫轻歌的脑子嗡嗡作响,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 “这……这怎么可能……” 她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 若说卫轻歌的震撼像是雷霆轰击,那卫清挽的震撼,则如汪洋巨浪,滔天拍岸! 卫清挽怔怔地看著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心绪翻涌,难以平静。 “萧寧……” 她轻轻地呢喃了一声,语气复杂无比。 她也震惊,也难以置信,可相比於卫轻歌的“惊掉下巴”,她更难以接受的,是萧寧竟然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曾几何时,她对萧寧是彻底失望的。 那个骄奢淫逸、无所事事的紈絝丈夫,她原本以为,他这一生都会这样碌碌无为地度过,终究不过是个空有身份的贵公子罢了。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萧寧,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的容貌依旧,可气质却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那份沉稳与冷静,那份运筹帷幄的从容,那份傲然的尊贵,那份无可匹敌的风采…… 这真的是她曾经厌恶、曾经不屑、曾经失望透顶的那个萧寧吗?! 卫清挽的脑海中,思绪纷飞,仿佛有千万道雷霆在心头炸响!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臟的跳动却越来越快。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是我以前看错了?还是他刻意隱藏了自己?” “如果他一直是这样的人……那么,为何要表现得那般不堪?”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中翻涌,让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萧寧。 可无论如何,她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和地位,就改变自己的决定。 她已经心有所属,她不能,也不会答应这场求缘! 然而,就在卫清挽心绪复杂之际,一道悠然的笑声从旁传来,仿佛將所有的沉闷气氛一扫而空。 “哈哈,姐,姐夫可真是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啊!” 卫青时的笑声,带著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敬意,迴荡在求缘台上。 他看向萧寧的目光中,带著无比的震撼,同时也带著几分掩饰不住的自豪和兴奋——他一直知道姐夫身份不凡,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这场缘会,竟然会演变成这般盛况! 三生石、道教婚书、天师府弟子的恭敬…… 甚至连寧元道,都仿佛见到了某位天大的存在一般,態度谨慎,言辞小心翼翼。 这是何等的身份,何等的尊贵! 哪怕是神川大陆顶尖的世家公子,又有几人能做到这一点?! 可这,就是他的姐夫! 卫青时心中满是骄傲,满是敬佩! 可他心里更明白,眼下最惊讶、最震撼的,绝非自己,而是……他的姐姐,卫清挽! “姐,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姐夫吗?”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故意露出揶揄的笑容,目光在姐姐和萧寧之间来回扫视,唇角微微上扬,语调轻鬆,却充满了戏謔的意味: “你刚才不是一直拒绝吗?那你现在,真的还要拒绝吗?” 此话一出,卫清挽整个人猛地一颤! 她的眼神,瞬间凝固在萧寧的身上! 耳边,是卫青时的调侃,是四周无数围观者的惊嘆,是十佳丽们的窃窃私语……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的眼里,她的心里,此刻只剩下了一个人——萧寧! 那张曾经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那份沉稳而自信的气质,那无可匹敌的风采…… 一瞬间,过去所有的回忆,所有的思绪,宛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她曾以为,自己对这个男人早已心灰意冷。 她曾以为,自己对他再无任何波澜。 可如今,当这面具落下,当真相揭晓,她才终於明白—— 自己,竟然一直在等他! 等他归来,等他成长,等他变成如今这般耀眼夺目的模样…… 她的心跳加快,眼眶微微泛红,指尖颤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体內狂涌而出的情绪! 她再也忍不住了! “萧寧!” 她猛地喊出这个名字,下一秒,便不顾一切地朝著求缘台上的萧寧狂奔而去! 她的裙摆在风中飘舞,她的髮丝隨风飞扬,她的眼中再无任何迟疑! 这一刻,世间所有的喧囂都仿佛消失了,所有的注视、议论、惊嘆都化为虚无! 她只想奔向他! 奔向那个她曾经远离,却始终等待的男人! ——她终於等到了她的夫君,等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而萧寧,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张开双臂,稳稳地迎接著她的到来! 风起,涟漪荡漾,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就在眾人震撼不已,卫清挽即將奔向萧寧的怀抱时—— 一道突兀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温情与美好! “且慢!” 那声音略带娇媚,尾音刻意拉长,透著一股自以为是的矜贵与傲慢。 所有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在人群中,一名衣著华贵的女子,缓缓走出。 她身穿一袭绣金云纹长裙,衣料考究,珠光宝气,显然出身不凡。 额间点著一枚硃砂鈿,眉眼之间带著一丝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嘴角噙著一抹自信的笑意,仿佛胜券在握。 而更让人侧目的是——她的身后,还跟著几个侍女,个个手捧丝帕,掩嘴轻笑,那神情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女子莲步轻移,迈步上前,目光带著审视与轻蔑,在卫清挽身上匆匆一扫,隨即,唇角微微一翘,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面具公子——哦不,现在该称您为萧公子了。” 她特意加重了“萧公子”这三个字,似乎是在刻意拉近与萧寧的关係,语气轻佻,带著一股莫名的亲昵之感。 “我观萧公子风姿卓绝,才华横溢,可谓世间难寻之英才。” 她缓缓走近,声音娇媚婉转,似乎带著几分矜持,又带著几分自恃甚高。 “萧公子如此身份,求缘之人,岂能隨意?” 她微微一顿,故意看向卫清挽,眸中带著掩饰不住的轻视与不屑,隨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公子身份尊贵,才情无双,怎能与……一位籍籍无名的女子求缘?”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说——卫清挽,配不上萧寧?! 眾人顿时露出玩味的神色,看向那女子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戏謔与审视。 而此刻,卫清挽脚步微顿,原本奔向萧寧的身形稍稍停滯,柳眉微蹙,目光冷冷地落在这名女子身上,神情平静,並未被对方的轻蔑激怒。 相比於卫清挽的冷静,萧寧则是连正眼都没看那女子一眼,仿佛她在这里开口,连让他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那女子却毫无察觉,反而自信满满地继续说道: “萧公子,这世间才貌双全、身份尊贵的女子何其多?” “若是公子愿意重新审视一下,说不定会发现,这世间还有更適合您的女子,而非某个籍籍无名之人。” “而恰好——” 她微微一笑,似是终於到了她想要表达的重点,双眸闪烁著自信的光芒。 “我,便是这样一个女子!” 第588章 笑柄 王彩儿自信满满地站在求缘台下,目光灼灼地望向萧寧,仿佛在等著他对自己刮目相看。 她能感觉到,四周无数道目光投向自己,有人震惊,有人戏謔,有人嗤笑……但她根本不在意! 她是谁? 她可是王家大小姐,神川大陆数一数二的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诗词歌赋皆通晓! 从小到大,她都是万眾瞩目的存在,多少公子哥对她趋之若鶩,多少世家豪门想要与王家联姻。 甚至连那神川大陆首富榜排行第三的魏家公子,都曾三次登门求亲,可她是什么人?她岂会看得上那种凡夫俗子? 现在,她终於等到了一个真正值得她出手的男子! 面具公子……不,现在应当称他为萧公子! 此人不仅风姿卓绝,俊美无双,更是才情出眾,权势滔天,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能拿出道教婚书! 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不仅財力惊人,身份更是尊贵到了极点! “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王彩儿!” 王彩儿眼神熠熠生辉,胸口微微起伏,心中愈发篤定自己的决定。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绝不能让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抢占先机! 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个自认为最优雅的笑容,声音婉转动听,故意带著几分娇媚,向萧寧行了一礼,柔声道: “萧公子,方才之言,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莫怪。” 她特意摆出一副端庄矜持的模样,声音甜美,柔和得仿佛三月春风。 “只是,公子身份尊贵,才华横溢,若是求缘,必然该选择最优秀的女子才是。” 她说著,轻轻抬手,缓缓拨弄了一下鬢边的髮丝,眼波流转,媚態暗生,仿佛自带一股嫵媚的风情。 “而恰好——” 她微微一顿,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语气透著浓浓的自豪与骄傲: “王彩儿自认,自小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不在话下,更是精通道家典籍,能与公子比肩同行。” 她说著,故意顿了顿,似乎在等待眾人的惊嘆。 然而,现场却一片寂静…… 除了偶尔有人轻轻嗤笑一声之外,並没有多少人为她的言论所震撼。 但王彩儿並不在意,她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的家世背景,也足以匹配公子。” 她眼神骄傲,声音缓缓抬高:“王家,虽不敢称神川第一世家,但在商贾之道上,却是无人可及,財富遍布神川各地。” “据我所知,萧公子求缘的女子,籍籍无名,既无显赫家世,也无才情傍身,如何能配得上公子?” 她语气篤定,言语中满是优越感:“而我,才是那个真正能与公子比肩之人!” 说到这里,她目光灼灼地看向萧寧,眼底带著满满的期待。 她相信,自己的一番话,必然能让萧寧重新审视她,让他意识到,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根本无法与自己相提並论! 可是—— 萧寧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王彩儿的笑容微微一僵,心中不禁有些焦急,但她很快稳住心神,决定再接再厉! 她微微抬手,示意身后的一名侍女,隨即,她的侍女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张精致的画卷,缓缓展开。 “这幅画,乃是我亲手所绘。” 她声音温柔动听,仿佛带著某种蛊惑之力:“画中之景,乃是神川十大美景之一的『灵霄飞瀑』,不知萧公子是否愿意一观?” 她以为,自己这番举动,必然能吸引萧寧的注意。 毕竟,这幅画乃是她费半年时间精心绘製而成,不仅笔法精湛,更是意境非凡。 然而—— 萧寧依旧没有任何兴趣。 他的眼神淡漠如水,仿佛她的一切举动,都如小丑跳梁般可笑。 四周围观的眾人,看著王彩儿如此卖力地表现自己,脸上的神色越发古怪了起来。 有人忍不住低声笑道:“她是疯了吗?” “哈哈哈,我真的快笑死了,居然有人敢在面具公子面前炫耀才华?” “就算她真是才女,也得看看人家萧公子有没有兴趣吧?”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在自取其辱?” 十佳丽席位上,红衣翩翩忍不住轻嗤一声,美眸中满是嘲讽:“一个王家小姐,就真把自己当成世间第一才女了?” 青衣染轻轻摇头,语气淡淡:“蠢得可以。” 白雪霽嘴角微微勾起:“她可能真以为,自己能成为道教婚书上的那个人吧?” 洛水瑶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可惜了,她连人家萧公子的一丝兴趣都勾不起来。” 眾佳人皆是才情卓绝之人,又怎会看不出王彩儿的拙劣伎俩? 她以为自己自信满满,可在真正的世家贵女眼里,却只是个跳樑小丑罢了。 然而,王彩儿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眾人眼中的笑柄。 她咬了咬牙,决定再放大招! “萧公子,我还会弹琴!” 她猛地开口,生怕萧寧就此忽略她,隨即转头对身后的侍女道:“把我的琴拿来!” 侍女立刻取出了一张琴,王彩儿优雅地坐下,纤指轻抬,落在琴弦上。 她深吸一口气,隨即,琴音缓缓响起。 她演奏的是一曲《凤求凰》,琴音悠扬,带著淡淡的婉转情意,仿佛是在向萧寧诉说自己的深情。 她一边弹奏,一边偷偷瞥向萧寧,想要看看他是否被琴音所打动。 然而—— 萧寧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静静地站在求缘台上,神情淡漠,仿佛王彩儿的琴音,对他来说,连蚊子嗡嗡叫都不如。 这一刻,王彩儿终於感受到了一丝慌乱!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琴音也隨之一滯。 她不敢相信——自己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萧寧竟然还是对她毫无兴趣?! “怎么会这样……” 她的脸色渐渐苍白,心底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惶恐! 难道,她真的要……当眾出丑?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屈辱,还在后面! 王彩儿的指尖微微颤抖,琴音有些不稳,內心也终於生出了一丝慌乱。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都展现了如此多的才艺,甚至连最擅长的琴技都拿了出来,为什么萧寧依旧毫无反应? 难道,她王彩儿,还不够优秀? 这不可能! 她从小到大都是眾星捧月的存在,是多少公子哥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连魏家那位富可敌国的世家公子,都曾三次向她提亲,甚至不惜以黄金万两来作为聘礼,她都不曾答应! 如今,她主动展现才华,展现家世,展现自己的一切,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被她深深吸引,甘愿为她倾倒! 但偏偏—— 萧寧没有! 甚至连半点兴趣都没有! 王彩儿咬紧了下唇,眼中划过一丝不甘,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度露出自信的笑容。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她抬眸,目光落在萧寧身上,眼神越发坚定。 “既然琴音无法打动,那我便再来一首诗,让萧公子看看,我王彩儿在诗词上的才华!” 王彩儿暗自做下决定,她缓缓起身,衣袂轻轻飘动,縴手一抬,微微扬起下巴,声音柔和而动听: “萧公子,方才在下所展现的才艺,或许尚不足以令公子动容。”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眼神中带著一丝挑衅与自信:“但若是公子愿意听在下赋诗一首,或许公子会对我刮目相看。” 说完,她顿了一下,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塑造一点神秘感,然后才轻轻启唇,吟道: “秋水盈盈映朱顏,清风拂袖心自閒。” “谁言才情不胜男?待君一顾定姻缘。” 吟完之后,她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这首诗,不仅展现了她的才情,更是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她王彩儿,才貌双全,何人能比? 她相信,在如此高明的诗词加持之下,萧寧必然会对她刮目相看,甚至会主动向她靠近。 然而—— 萧寧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场面,瞬间陷入了一种极为尷尬的寂静。 四周围观的眾人,纷纷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她该不会真以为,自己这一首诗就能打动萧公子吧?” “哈哈哈,太可笑了,她难道不知道萧公子刚才隨口吟诵的诗句,比她这破诗不知道高了多少个层次?” “真是跳樑小丑一般,自以为是,实在太可笑了!” 十佳丽席位上的几位才女,此刻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红衣翩翩轻轻掩唇,眼神中带著一丝戏謔:“这王彩儿,真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青衣染摇头轻嘆,美眸中满是轻蔑:“她是真的不知道萧公子是谁,还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白雪霽轻嗤一声,摺扇轻轻敲在掌心:“可怜她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所有人眼中,已经成了笑话。” 洛水瑶端著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美目微微一闪:“不过,她这执著的劲儿,倒是挺有意思的。” 王彩儿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她的目光灼灼地盯著萧寧,等著他开口,等著他说出那句她期待已久的夸奖之言。 只可惜,良久,萧寧依旧无动於衷。 自己就仿若一个小丑般,站在这里。 王彩儿的笑容,逐渐僵在了脸上。 她努力维持著自己的优雅和自信,可是……萧寧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论是她的才情,还是她的琴艺,又或者是她那自詡惊艷世间的诗词,都没有换来萧寧的哪怕一个眼神! 王彩儿心底猛然生出一丝焦躁不安。 她微微咬紧了下唇,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已经表现得足够完美了! 为什么萧寧还是毫无兴趣? 难道,他是个榆木脑袋,不懂得欣赏自己的才华? 不,不可能! 他那么聪慧、那么优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可能看不出自己的才情?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自己一直以来的思路,完全错误! 她原本以为,只要展示出自己的才华、背景、气质,就能让萧寧对自己刮目相看。 可现在,她才意识到,问题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那个被萧寧求缘的女子身上! ——是那个籍籍无名的女人,让萧寧无法注意到她! 她只顾著展现自己,却忘了她真正的“竞爭对手”是谁! 王彩儿的眸光,逐渐变得冷厉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卫清挽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嫉妒与不屑。 这个女人……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能站在那里,凭什么能得到萧寧的求缘? 论家世,她的王家富甲天下,论才情,她是神川大陆最负盛名的才女,论容貌,她更是不输任何人! 可是,那个女人呢? 她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既无显赫家族的支持,又未曾听闻有任何才华傍身,甚至她站在那里,连一丝大家闺秀的气质都没有! ——这样的女人,如何能与自己相比? 王彩儿眸光一转,心中计策已定。 既然无法直接吸引萧寧,那就换个方式。 既然展现自己无用,那她就贬低对方,让萧寧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有多么错误! 想到这里,她微微勾起嘴角,恢復了自信的笑容,目光缓缓从萧寧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卫清挽身上。 她看似隨意地嘆息了一声,语气中带著一丝惋惜与不解,缓缓开口道: “萧公子,我有些不明白。”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眾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连卫清挽也微微皱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王彩儿看著卫清挽,嘴角掛著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柔和,但话里话外却暗藏锋芒: “公子才情盖世,身份尊贵,若是求缘,必然该选一个能与你比肩之人。”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卫清挽,故意加重了语气:“可惜,有些人,根本配不上公子。”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一片譁然! “她在说谁?” “她这意思,是在说萧公子的求缘之人配不上他?” “她这话太刻薄了吧?!” 四周议论声四起,十佳丽席位上的佳人们,纷纷皱起了眉头。 红衣翩翩冷笑一声,双手抱胸,眸光透著一抹轻蔑:“她可真敢说啊。” 青衣染轻轻摇头,语气冷淡:“她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还是说,她以为萧公子会听她的?” 白雪霽敲了敲摺扇,声音悠然:“呵,真是给脸不要脸。” 洛水瑶端起茶杯,美目微微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下有好戏看了。” 而此刻,王彩儿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定在卫清挽的身上,嘴角带著一抹讥讽的笑容,语气透著一丝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这位姑娘,不知出身何处?” 她故意用轻蔑的语气,继续说道:“家世如何?是否才情出眾?” 她微微一顿,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若是一无所有,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萧公子的这番求缘?” 王彩儿的语气,看似平静,实则句句带刺,每一句话,都透著浓浓的鄙夷与嘲讽。 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卫清挽根本配不上萧寧! 可是——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冷冽至极的声音,骤然响起! “够了。” 轰——!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瞬间震慑全场! 王彩儿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萧寧怒了!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冰冷得仿佛能刺入骨髓!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凌厉,冷冷地扫过王彩儿,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王彩儿的呼吸瞬间停滯,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竟然,当著萧寧的面,去贬低他的求缘之人?! ——她竟然,愚蠢到以为,自己可以主宰萧寧的选择?! 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般,四周围观的眾人,也都愣住了。 他们从未见过萧寧露出如此冰冷的神情! 他的眼神,冷漠如霜,仿佛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甚至让人心生寒意! 王彩儿的双腿忍不住发软,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可是—— 萧寧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的声音低沉冷冽,透著一股无法撼动的坚定: “她是谁,是我的选择,与旁人何干?” “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在此指手画脚?”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狠狠地砸在王彩儿的头顶!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终於明白,她不仅输了,而且输得彻彻底底! 她引以为傲的才情,她自詡无双的家世,在萧寧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而她妄图贬低卫清挽的行为,更是让萧寧彻底厌恶! 这一刻,王彩儿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萧寧那一句“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在此指手画脚?”冰冷而决绝,宛如惊雷炸响,狠狠地劈在王彩儿的头顶! 剎那间,她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浑身僵硬,双腿一阵发软,差点站不稳! 她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女,世家公子对她趋之若鶩,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权贵,也从未用如此不屑的语气与她说话! 可如今,萧寧竟然当眾如此羞辱她?! 而且,他居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连解释的余地都不给她?! 王彩儿的脸色,剎那间涨得通红,羞愤交加,心底燃起了一股滔天怒火! 她的双拳死死地攥紧,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得几乎快要爆炸! “萧寧!” 她猛地抬头,狠狠地盯著萧寧,眼中满是愤恨与羞怒,声音都因愤怒而颤抖:“你、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王彩儿,身份尊贵,才情无双!多少人求而不得,如今,我主动给你机会,你竟然敢如此对我?!” 她的声音尖锐,透著一丝癲狂,显然已经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她原本还想著维持自己的端庄与高贵,可是此刻,她的理智彻底崩溃了!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態,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她只想让萧寧明白——他拒绝她,就是他这一生犯下的最大错误! 她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胸口的起伏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萧寧,我尊重你,喊你一声萧公子。” “可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可知道,拒绝我王彩儿,你错过了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眾人纷纷目瞪口呆,没想到王彩儿竟然会如此失態,直接在求缘台上当眾发难! “她疯了吗?” “居然敢这样跟萧公子说话?!” “这王彩儿是被气疯了吧?刚才还端著架子,现在竟然撕破脸了?” 四周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十佳丽席位上,红衣翩翩轻嗤一声,摇著手中的摺扇,笑得意味深长:“呵,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青衣染轻轻抿了一口茶,声音淡淡:“原本以为她只是愚蠢,没想到,连最基本的理智都没有。” 白雪霽嘴角微微勾起,冷冷一笑:“自己主动送上门不成,反过来发疯了?” 洛水瑶低低地笑了一声,美眸中带著几分戏謔:“这下可有意思了。” 而卫清挽,早已冷冷地看著王彩儿,没有说话。 她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兴趣,可是此刻,她竟然也忍不住想看看,萧寧会如何回应这个恼羞成怒的跳樑小丑! 求缘台上,萧寧依旧神色淡然,他的目光冷漠而疏离,似乎连与王彩儿爭辩的兴趣都没有。 王彩儿咬紧牙关,双拳紧握,声音因愤怒而发颤:“萧寧,你不要太狂妄!” “我王彩儿,论才情,论家世,论美貌,哪一点不比別人强?!” “你若是错过我,这世间,还有谁能与你匹配?” 她越说越气,越说越愤怒,声音也越来越尖锐:“难道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她到底凭什么?!” “她不过是个籍籍无名之辈,既无显赫背景,也无惊世才华!” “你竟然为了她,而拒绝我?!”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著浓浓的嫉妒与不甘,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她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 然而—— 面对她的质问,萧寧依旧神色不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半点波动。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得如同看著一只无关紧要的螻蚁:“所以,你觉得,你很重要?” 王彩儿猛地一怔!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青一阵白一阵,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萧寧根本懒得再听。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甚至觉得浪费时间与这个女人爭论,都是一种褻瀆。 於是,他淡淡地收回目光,不再理会王彩儿,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再多说。 ——这才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王彩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指尖冰冷,嘴唇微微颤抖,双腿都在发软! 她终於意识到,自己在萧寧眼里,根本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跳樑小丑! 她所有的才华、所有的家世、所有的骄傲,在萧寧面前,竟然连被正眼看待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刻,她的世界彻底崩塌! 她从未尝过如此耻辱,从未遭受如此羞辱! 可是她又能如何? 她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毫无反击的余地! 她只能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双拳死死地攥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这一刻,她再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因为她知道—— 她,已经彻底沦为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第589章 丞相之子?! 王彩儿的心中,充满了震怒与羞辱。 萧寧的冷漠与不屑,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进了她的心臟。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如此盛大的场合上,遭遇这样的冷遇。 所有的才华与家世,似乎在萧寧面前毫无价值,她的骄傲与自信在此刻变得脆弱不堪,仿佛一颗隨时会破碎的玻璃珠。 曾经,她是被万千宠爱、尊贵如神的王家大小姐,她自认为世间没有谁能拒绝她。 然而,今天,她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视,甚至被一个她以为“低得可怜”的名不见经传女子取而代之。 这一切,如同一场恶梦,让她无法醒来。 她感到愤怒、屈辱、无法忍受的心痛。 在她的心里,所有的理智与冷静已经彻底被怒火吞噬。 她的眼神变得冰冷,心头涌起一股深深的决心——她一定要让萧寧知道,拒绝她是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而要做这一切,唯一能够帮她恢復面子的人,就是席安义——叶来国丞相之子,那个对她言听计从,默默追求她的男子。 王彩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现在需要的是找一个能够立刻帮助她挽回局面的人,而席安义无疑是最合適的人选。 她熟知席安义的为人,知道他不怕得罪任何人,尤其是凭藉著丞相之子的身份,谁敢在他面前不低头? 她站在求缘台下,心里一片混乱。虽然她已经不再理会萧寧,但她清楚,这场面必须儘快解决,不然,她会永远无法再立足。 於是,她迅速做出了决定,转身离开求缘台,朝著席安义所在的地方走去。 席安义,神川大陆知名的小国叶来国的丞相之子,外貌俊美,才智出眾,但最为人知的,是他的脾气暴躁、好胜心强,一旦被挑衅,必定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回面子。 王彩儿早已知晓这一点,因此,刚才的羞辱让她更加迫切地需要他的帮助。 当她接近席安义时,看到他正在与几名隨行的侍卫交谈。 席安义身材高大,风度翩翩,身著华贵的衣袍,头髮束成高高的髮髻,满面笑容,正与一位朋友谈笑风生。 看到王彩儿走来,他立刻收起笑容,眼神中带著几分关切和期盼。 “王小姐,怎么了?看你神色不太对劲。” 席安义见王彩儿神情有些异样,立刻察觉到不对,急忙迎了过去。 王彩儿抬起头,看著席安义那张充满了关怀的面容,內心的焦虑与愤怒稍稍平息了些。 她吸了吸鼻子,儘量平復心情,缓缓开口道:“席公子,今天……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席安义挑了挑眉:“不愉快的事情?王小姐可是要亲自求缘的,不会是……” 王彩儿轻轻一笑,打断他的话: “正是。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人拒绝。” 她停顿了片刻,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而拒绝我的人,正是我以为能託付一生的人。” 席安义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疑惑,隨即迅速变为沉思:“王小姐,你是说萧公子?” 王彩儿点点头,眼中涌动著愤怒与不甘: “正是他。他根本不给我任何机会,甚至当眾羞辱我。”她的声音带著几分颤抖。 “我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侮辱?我一生的骄傲,竟然就这样被他践踏。” 席安义听著,神情一凝,立刻明白了王彩儿的愤怒。 他的心里隱约有些不满,却没有立刻表现出来,而是继续说道: “王小姐,既然你如此坚定,那我必定帮助你。”他微微低头,沉声道: “萧寧既然如此羞辱你,我不介意替你出气。” 王彩儿的眼中闪烁著一丝惊喜和感激: “席公子果真是通情达理,行!那就拜託了。”她的心情顿时轻鬆了不少。 席安义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放心,我自有办法。” 他顿了顿,眼中带著几分冷意: “既然萧寧如此不识抬举,那就让我让他看看,他该如何得罪我叶来国的丞相之子!” 王彩儿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自信与期待。她相信,席安义一定能为她討回公道。 她本是王家大小姐,岂能容忍一个无名小卒如此轻视她的尊严? 席安义起身,向王彩儿低头一礼: “王小姐,且等我片刻,我这就去安排。” 王彩儿目送席安义离去,心中也渐渐恢復了信心。 她的心里清楚,席安义既然答应出手,事情便已没有悬念。他的身份足够尊贵,要找回面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片刻之后,席安义果然带著几名侍卫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求缘台。 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注视他们,尤其是他身后的隨行侍卫,个个气宇轩昂,英武异常。 席安义昂首挺胸,身上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覷。 他目光冷冷地扫视四周,直奔萧寧而去,声音鏗鏘有力: “萧公子,你竟敢如此羞辱王小姐,这可是对叶来国丞相之子的极大不敬!” 一言落下,求缘台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所有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在席安义身上。 显然,席安义的身份无可小覷,不少人纷纷低下头,生怕被捲入这场风波。 王彩儿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心中不禁暗自为席安义的气势所震撼。 她知道,萧寧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与整个叶来国相抗衡。 王彩儿和席安义此刻的內心,都充满了自信与决心。 对他们来说,今天这场局面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求缘,而是关乎他们各自尊严的对决。 特別是对於王彩儿来说,萧寧的拒绝让她丟尽了顏面,而席安义的到来,给了她一个恢復尊严的机会。 王彩儿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萧寧冷漠的態度,心底的愤怒並没有因此消退,反而愈发强烈。 她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萧寧就这样轻鬆地离开,尤其是在她曾经主动接近过他,又被毫不客气地拒绝之后。 她站在席安义身边,心中开始慢慢规划接下来的步骤。 “虽然萧寧可能有些背景,也许他並非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没有什么真正的权力和支撑。” 她心中冷笑道,“凭什么他能够无视我?我王彩儿可不是隨便哪个小角色能够轻视的。” 她的心情逐渐恢復了平静,那份因失落而起的愤怒,已经被她强烈的自信所取代。 而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席安义,才是她的真正依靠。 席安义的身份,叶来国丞相之子,家世显赫,权势滔天。 即便在神川大陆的权贵圈里,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 若席安义出面,萧寧必然会明白自己不该如此傲慢,不该如此冷漠地拒绝她。 “席公子的身份,足以让萧寧不得不妥协。” 王彩儿心中充满了信心,她已经从席安义的表態中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即便萧寧看似风光无两,但相比国家的王公贵族,又算得了什么?我不信,萧寧会与丞相之子的权势抗衡。” 她轻轻地低下头,微微扬起嘴角,那一抹冷笑中带著几分优越感。 她已经准备好,去接受席安义为她爭回的尊严和荣耀。 在她眼中,今天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萧寧为他的轻视付出代价,而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那一场属於她的胜利。 席安义是个直率、衝动的人,虽然平日里他性格有些暴躁,做事也有些不拘小节,但王彩儿的態度和他的倾心,使得他愿意为她出面。 对於王彩儿,他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心意,甚至在得知她的拒绝后,他反而更加坚定了要为她爭取的决心。 而面对萧寧,他的愤怒更是难以抑制。 作为丞相之子,席安义从未在任何人面前低过头,更何况是一个贵族子弟。 虽然他並不完全了解萧寧的背景,但从王彩儿的描述来看,萧寧並不算是神川大陆的顶尖人物。 而更重要的是,萧寧的冷漠已经触犯了席安义的底线。 “萧寧这种人,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如此对待王彩儿?简直是找死!” 席安义心中怒火汹涌。 “他不过是一个江湖子弟,凭什么拒绝王彩儿,甚至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作为丞相之子,我的身份背景足以让他感受到威胁。他若不给王彩儿一个交代,今天我一定让他知道,得罪我席安义的后果。” 席安义自认为自己並不是一个喜欢阴谋算计的人,通常他处理问题都是直接粗暴,但在面对王彩儿的请求时,他却选择了理性地思考。 他明白,如果只是单纯地出手,那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解决问题。 只有依靠他丞相之子的身份,才能真正让萧寧感受到压力,让他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萧寧要是敢无视我席安义,那么我必定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他微微皱眉,心里已决定,无论如何,今天他都要为王彩儿討回这口气。 他也清楚,这一场戏不仅仅是王彩儿的復仇,也是对他个人尊严的捍卫。 他绝不能让一个区区贵族子弟轻视自己的朋友,尤其是在王彩儿这样的美丽才女面前。 若他放任萧寧不管,自己丞相之子的威严岂不是白白丧失? “我席安义出面,萧寧必定会低头。” 他心中冷笑,信心满满。 “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岂能与王彩儿相提並论?不管她是谁,今天她得罪了王彩儿,就等著受我的惩罚吧!” 隨著席安义的到来,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不同寻常。 虽然王彩儿的才情与美貌无人不知,但席安义作为叶来国的丞相之子,身份背景显然更为强大。 许多人对席安义的到来投去忌惮的目光,甚至一些原本意图拉拢王彩儿的公子哥们,看到席安义出现,都不禁退避三舍。 席安义缓步走上求缘台,眼中透著一股霸气十足的冷冽气息,完全没有任何低头的意思。 见到萧寧,他目光如刀锋般锋利,语气沉稳且带著一丝冷冽: “萧公子,王彩儿今日所受的屈辱,您必须为她做出道歉!否则,別怪我出手不客气!” 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知道,席安义的身份不同凡响,而他背后的丞相更是神川大陆一等一的权势人物。 席安义的话一出,周围的观眾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有人开始觉得这场风波恐怕已经不仅仅是两个年轻人的纠葛,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风暴。 “这个席安义,好大气!敢直接要求萧公子道歉,这可真是个大人物!” 有人小声说道。 “王彩儿可真是厉害,居然能把席安义拉下水,看来她是真的有手段!”另一个人附和道。 有人看向萧寧,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这萧公子,能够从席安义这种人物面前逃脱吗?” 席安义站在那里,身形挺拔,眼神犀利,完全不像是一个在求缘台上表演的贵族公子,而更像是一位站在高处的王者,俯视一切,掌控全场。 “今天,王彩儿受辱,萧公子若不为她道歉,席安义决不轻饶!” 席安义的声音低沉有力,每个字都如重锤砸在空气中,迴响不已。 在席安义冷冷的话语中,萧寧的眼神並未有丝毫波动。 他依然站在那里,神色淡然如常,似乎对席安义的威胁不以为意。 此刻的他,像是一座不为外物所动的高山,无论风云如何变幻,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四周的气氛突然变得沉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萧寧与席安义的对峙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台下的眾人似乎都感受到了这股紧张的氛围,眼神纷纷在萧寧和席安义之间来回打量,试图从两人身上寻找出某种端倪。 席安义,叶来国丞相之子,他的身份足以令所有人感到敬畏。 在神川大陆,政治世家与江湖势力之间的差距,是无法忽视的。 虽然叶来国是一个小国,但毕竟是名门望族,背后有著深厚的政治背景,拥有的权力与影响力,不是一些江湖势力所能比擬的。 而萧寧,儘管风华绝代,英俊出眾,但在许多人眼中,最多不过是一个来自江湖的豪杰,或者说是有著一定背景的贵族子弟。 他的势力,显然无法与丞相之子席安义相提並论。 眾人看著这一幕,不禁开始议论纷纷。 “席公子果然非同凡响,不愧是丞相之子,凭著这层身份,萧公子肯定无法抗衡。” “江湖势力终究是江湖势力,政治门阀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核心。” “哪怕叶来国只是个小国,但席公子在神川大陆的地位,岂是萧寧这样的江湖人物所能撼动的?” “萧公子可算是踢到铁板了,席安义的身份,萧公子恐怕连想也不敢想。” 有人低声感嘆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同情。 “真是可惜,若是萧公子低头,或许还能留个余地,但今天他这一態度,恐怕就难以善了。” 另一个人附和道,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与失望。 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断定,萧寧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席安义的威胁。 席安义不仅在身份上占据优势,更重要的是,他背后有著神川大陆的政治势力支持。 即使是萧寧手握强大的江湖势力,也无法与席安义的背景抗衡。 很多人心里都在猜测,萧寧此时该如何面对这个局面。 是强硬到底,还是低头求和? 十佳丽席位上的佳人们,儘管在萧寧展现出惊世风华时都为之震撼。 但此刻,面对席安义的身份威胁,她们的心情却变得异常复杂。 红衣翩翩紧紧握住手中的摺扇,眼中满是担忧: “萧公子真的是太过坚决了,虽说他身份尊贵,但面对叶来国丞相之子的威胁,依旧如此淡定,真是让人担心。” 青衣染默默地低下了头,手指轻轻拨弄著茶盏,眼中闪烁著一丝不安: “如果是我,面对席公子如此强大的背景,恐怕早就低头了。何况,萧公子若与丞相之子对抗,恐怕势必会引来一场更大的风波。” 白雪霽神色微微沉凝,轻嘆道: “席安义的身份如此显赫,萧公子虽强,但毕竟是江湖人物,江湖势力终究无法与政治世家相提並论。” 她语气中有些许遗憾,“不过,萧公子若能妥协一分,或许局面还能有所缓解。” 洛水瑶端起茶杯,微微低头,若有所思: “他若低头,或许能避免更大的衝突,但若坚持,恐怕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她的眼中没有嘲笑,更多的是无奈,“不过,萧公子身上的桀驁不驯,可能註定不愿轻易妥协。” “但妥协又如何?”红衣翩翩忍不住反问。 “如果他现在让步,这一世的名誉和尊严,岂不是要彻底丧失?江湖人士的尊严,与政治门阀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眾人虽心有疑虑,却依然为萧寧的未来担忧。 她们明白,若萧寧选择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坚持,必定会迎来更大的衝突,甚至可能一战成名,但也极有可能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而在另一侧,楚南岳和丁方山两位世家家主,眼神中同样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楚南岳的眉头紧蹙,低声说道: “萧寧这番態度,若是再坚持下去,恐怕会失去在神川大陆的立足之地。” “席公子不仅背景雄厚,而且背后有著强大的国家力量支撑。萧寧若与他对抗,恐怕不值一提。” 丁方山也沉默片刻,神色凝重: “叶来国丞相之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国的贵族,然而席安义背后的政治势力,如何能被一个江湖人物撼动?” “萧寧或许武力无双,但在这种形势下,武力难以为继。” 两位家主的谈话中没有任何轻视,反而是对萧寧的深深忧虑。 神川大陆,政治门阀如巨山,江湖势力若无坚实后盾,最终难以对抗世家权贵的压迫。 就算是像萧寧这样的天才人物,单凭个人的力量,也未必能够撼动这种压倒性的局势。 楚南岳顿了顿,继续说道: “从今天起,萧寧若敢与席公子对抗,恐怕会受到整个叶来国的联合压力。” “神川大陆的其他政治势力,必定会藉机落井下石。萧寧虽然聪明,但到底是第一次捲入这种纷爭,恐怕他的决定会事与愿违。” 丁方山点了点头,低声道: “他现在已经背对背站了这么久,若是继续对抗下去,必定陷入更加复杂的局面。” “席公子必然要求萧寧为王彩儿道歉,不然,整个神川大陆,都会知道他与叶来国的对立。” 两位家主心中暗自揣测著接下来的局面,虽然知道萧寧的背后有强大的江湖势力支撑。 但此时的局势,似乎无论萧寧如何应对,都將陷入极大的困难之中。 所有人的议论声音越来越大,席安义的身份与背景,也越来越让人觉得不容忽视。 许多人已经开始怀疑,萧寧是否会在这场对峙中显得愚蠢而不自量力。 即便他在江湖上有著赫赫声名,但与政治世家的势力相比,依旧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席公子果真让人敬畏。” 旁边的一名青年男子轻声说道,目光中满是忌惮,“今天看来,萧公子恐怕很难脱身。” “席公子是叶来国丞相之子,哪怕萧公子有点背景,又怎么能和叶来国的政治势力相比?” 另一位观眾低声补充,显然也很认同席安义的威胁。 “唉,江湖人物终究只是江湖人物,毕竟还是不能与真正的政治豪门相比。” 有人嘆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对萧寧的同情。 台下,所有人都在討论,甚至有些人开始为萧寧的处境担忧。 儘管萧寧如今看似风光,但与席安义这种身份背景的对比,却让他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虽然江湖势力崇尚武力和荣耀,但在真正的政治游戏面前,任何的个人力量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这种对比让许多观眾產生了对萧寧的怀疑,他们开始觉得,萧寧若继续坚持下去,可能会迎来更大的麻烦。 毕竟,在这个讲究血脉和家世的世界里,政治世家才是背后最大的力量源泉,而江湖人物,再怎么有实力,依旧难以撼动这种根基。 此时,席安义站在求缘台上,目光冷厉,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作为叶来国丞相之子,他不仅继承了父亲的权势,更拥有著政治斗爭中不可忽视的资源和人脉。 虽然他並不喜欢复杂的宫廷斗爭,但当涉及到自己的尊严和王彩儿的名誉时,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他冷笑一声,迈步向前,视线如刀般扫过萧寧: “萧公子,今日若你不为王彩儿道歉,我席安义定要让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的话语中满是威胁与决绝,仿佛萧寧的拒绝已经触犯了他最后的底线。 席安义的態度让周围的气氛更为紧张,大家纷纷看向萧寧,等待他给出回应。 儘管席安义的威胁让人不敢轻视,但也有人怀疑,萧寧是否会屈服。 “他能怎么办?席安义可不是一般人物。” 台下的一个老人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如果他妥协了,或许还能保全顏面,但若他继续坚持,今天的事情只怕会更加复杂。” 另一位资深的权贵也点了点头,神情凝重。 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萧寧身上,他们想知道,这位平日里瀟洒自信的面具公子,是否会在席安义面前低头。 抑或是选择坚持自己的立场,走向更加险恶的局面。 而萧寧,依旧神色淡然,站在那里,没有丝毫慌乱与动摇。 第590章 天下第一布庄,於布依! 萧寧站在求缘台上,面容依旧平静如水,仿佛所有的纷扰与挑衅都与他无关。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漠然扫过四周那些期待他回应、紧张不安的目光,而对於席安义的挑衅,他似乎早有准备。 就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轻轻开口,声音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清澈而平和。 “请出我的第四件求缘礼吧。” 这一句话,顿时让全场为之一愣。 所有人的眼睛几乎同时聚焦在萧寧的身上,满脸的迷惑与不解。 这个男人,面对席安义的挑衅与威胁,竟然选择了不反驳、不道歉,而是提出要求他的第四件求缘礼? 这到底是何意? 在场的眾人,包括那些本以为萧寧会与席安义展开激烈对抗的人,纷纷变得愣住了。 王彩儿、席安义、十佳丽、楚家与丁家的家主,还有那一群围观的世家贵族与势力代表,全都沉默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一阵低语与议论。 “他……他说什么?第四件求缘礼?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打算回应席公子的挑战吗?” “这可是叶来国丞相之子,他找上门来,难道萧寧就打算用求缘礼来应对?!” “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不直接道歉反击,而是请求礼物,这是什么態度?” 这些议论声迅速蔓延开来,充斥在整个胭脂湖畔,几乎每个人都在质疑萧寧的做法。 面对席安义这般显赫的背景,很多人都认为,萧寧应该毫不犹豫地向他道歉,甚至应当谨慎小心,低头认错。 毕竟,席安义不仅仅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公子,还是背后拥有庞大政治势力的丞相之子,眼下求缘的场合,他站在这一方,必定会占据更多的优势。 然而,萧寧的举动却让他们措手不及。他没有任何激烈的回应,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依旧从容淡定. 仿佛面对席安义的挑衅,他根本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將他放在眼里。 “他真的是不怕吗?”一个声音低声问道。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把握,但如果不回应,这恐怕会显得太过无视席公子的威胁了。” 另一个人分析道。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一位贵族子弟不禁皱眉,“如果不反击,萧寧岂不是显得很软弱,给人一种无所畏惧的印象?” 但是,儘管有许多人在议论纷纷,萧寧依旧神色如常,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相反,他似乎將所有的焦点都转向了自己的第四件求缘礼,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带著一种天生的尊贵气质,仿佛他並不打算为席安义的挑衅浪费任何时间。 王彩儿在台下见状,心中的嫉妒与愤怒愈发浓烈。她的目光死死盯著萧寧,仿佛能將他看穿。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萧寧的这种淡然態度,反而让她有些失去了原本的底气。 她本以为,萧寧会为了她屈服,或者至少在席安义面前低头道歉,可此时萧寧竟然全然不为所动,这让她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怎么回事?难道他觉得这第四件求缘礼能够解决一切吗?” 王彩儿心中怒火翻涌,但又无法理解眼前的局面。 她知道,萧寧所作所为,必定另有深意,但究竟是什么深意呢? 与此同时,席安义也被萧寧的举动挑起了怒火。 他自以为凭藉自己的身份,已经足够压倒一切,尤其是面对一个江湖势力的“求缘者”。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將萧寧放在眼里,只是觉得他不过是一个有些手腕的普通人而已。 然而,萧寧的这番举动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他竟然不回应?!” 席安义忍不住皱眉,眼中满是怒意和轻蔑。 他心中怒火翻腾,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轻视。 萧寧不道歉不反驳,却一脸冷静地要求求缘礼,这让他觉得自己被彻底忽视了,仿佛一名不起眼的存在。 尤其是萧寧依然保持著如此冷漠的態度,丝毫没有展现出应有的畏惧,简直让席安义愈加生气。 “他当真不怕我吗?” 席安义的目光逐渐变得阴沉,他的胸中充满了怒火,却还是努力保持著表面的冷静。 他觉得萧寧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激怒自己,或者是在拖延时间。 但他也明白,如果自己不立即反应,萧寧很可能会趁机占据主动,甚至使局面朝著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 “既然你不肯道歉,那就给我一个理由!” 席安义心中怒火中烧,他不再愿意让这个男人继续肆无忌惮下去,尤其是眼见萧寧依旧淡定如常,他的自尊心已经受到了挑衅。 他转向台下,冷冷地说: “既然面具公子不愿意道歉,那请至少给在下一个答覆,你以为这般毫无反应,就能推拖过去么?” 他的语气中带著一股威胁。 “如果萧公子觉得这样不回应能逃脱一切,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你想错了!本公子已经找上门来,就不会让你这么灰溜溜的离开!” “你,至少要给我一个说法!” “我让你现在道歉,给我王彩儿一个公道。”席安义的语气越发咄咄逼人,“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台下围观的眾人瞬间陷入了沉默,许多人都心知肚明,席安义的背后,不仅仅是丞相之子的身份,还有整个叶来国的支持。 无论萧寧在江湖中的名气如何强大,与这种政治势力的对抗,无疑是找死。 在眾人心中,萧寧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要么选择低头道歉,承认自己错了,要么就面临席安义无尽的追责与报復。 而面对席安义一方的强势,萧寧是否能坚持自己的立场,恐怕已经是全场关注的焦点。 然而,萧寧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似乎对席安义的威胁充耳不闻,仍然淡淡地站在求缘台上,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场闹剧。 而他的第四件求缘礼,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似乎他正等待著某个时机的到来,等待著某种变数的出现。 这一场,究竟会如何收场,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隨著席安义的声音逐渐高涨,周围的气氛也变得愈加紧张。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神紧紧锁定在求缘台上,期待著萧寧的回应。 然而,面对席安义的咄咄逼人,萧寧却依然神色淡然,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威胁。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不远处的角落里,铁拳步伐沉稳,怀中抱著一件看似华贵的衣袍,缓步走来。 他的神情严肃,步伐没有丝毫急促,仿佛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铁拳缓缓走到萧寧身边,將怀中的衣袍小心翼翼地放在求缘台上,紧接著,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头饰,轻轻放在衣袍旁边。 这一刻,台下的眾人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 看著铁拳的举动,他们很快意识到,这正是萧寧所要求的第四件求缘礼。 衣袍和头饰看起来极其华贵,精致的纹路和材料无不彰显著非凡的品质。 更为关键的是,这些礼物的质感和外形,完全不属於普通人所能拥有的。 然而,问题也隨之而来: 萧寧到底打算做什么? 面对席安义这样一个背景深厚、来势汹汹的政治世家公子,他难道打算用这等,不回应的躲避方式,来解决眼前的困局吗? 这根本不可能啊! 而且,他们原以为,这第四件求缘礼,或许会有什么玄机。 如今一看,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凡之处啊? 眾人纷纷猜测,萧寧的举动是否意味著他已经做好了应对席安义的准备? 还是他自己也被逼得没有选择,只能假装淡定,在这里不做回应? 席安义站在一旁,看到铁拳的举动后,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冷笑。 他原本对萧寧还有一丝忌惮,担心这个面具公子背后藏有某种强大的力量,甚至可能拥有某些与朝堂相关的背景。 然而,隨著萧寧一直不作回应,反而自顾自地进行著自己的求缘仪式,他心中的疑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的自信。 “果然,还是一个江湖势力的傢伙罢了,哪里能与我叶来国的丞相之子相比。” 席安义在心里冷笑一声,內心的傲慢开始肆意蔓延。 对於一个在他眼中不过是江湖人物的萧寧,席安义越发觉得自己占据上风,仿佛这个场面早已成了自己的舞台。 “他连回应都不敢做,只是玩弄这些招,也算是种自欺欺人。” 席安义暗自思量著,嘴角露出更加肆意的笑容,“不过也好,正好给我找点乐子!” “同时,也好让我在彩儿姑娘面前,表现表现!” 他再次提高了声音,故意压低声音中的耐性: “萧公子,莫非,您是个聋子不成?!” “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么?我告诉你,你再给我回应,相信我,我会让你连这求缘仪式,都办不下去!” 他的声音带著浓重的嘲讽,在场的许多人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轻蔑。 席安义本以为萧寧面对自己的挑衅,应该有所回应,哪怕是一句低头道歉或是承认错误。 但萧寧偏偏选择了继续沉默,这让他感到无比自信,仿佛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 他站得更直了,双手交叉在胸前,轻蔑地看著求缘台上的萧寧。 他感到自己已经在精神上压倒了萧寧,胜券在握。 眼前这个面具公子,显然低估了他叶来国丞相之子的身份,竟然敢无视自己,根本不知轻重。 “若是你还希望能在这个场合得个好处,那么就老老实实道歉!” 席安义大声说道,眼中闪烁著挑衅的光芒。 “我告诉你,不给我道歉,你今天就別想有好果子吃!” 他的话语如同一根鞭子,狠狠抽在萧寧的脸上。 席安义满以为,萧寧此刻应该惧怕自己这股压倒性的气势,应该低头认错,毕竟在他看来,这个江湖人物怎么可能与政治门阀的强大势力抗衡? 然而,萧寧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没有为自己辩解,仍旧目光淡漠地看著前方。 这一刻,萧寧的冷漠与沉默,反倒让席安义更加愤怒。 他本能地觉得,萧寧的做法是在羞辱他,仿佛在告诉他,自己根本不需要屈服,不需要低头。 席安义的心中怒火渐起,他用力地握紧了拳头,眼睛闪烁著愤怒的火光。 台下的眾人虽然心中震惊,却也未完全明白这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样的玄机。 毕竟,萧寧所展示出来的“第四件求缘礼”,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完全就是平平无奇。 有些人开始怀疑,萧寧的这种平静是否是他已经有备而来,准备与席安义一决高下? 也有一些人开始觉得,萧寧这么久不回应,可能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確实无法与席安义相抗衡。 因此放弃了反抗,试图依靠这些“求缘礼”,假装不闻不问来避免一场正面衝突。 然而,无论外界的声音如何,席安义依旧没有放鬆警惕。 他知道,自己目前占据了上风,如果不趁此机会逼迫萧寧道歉,恐怕將来会有更大的麻烦。 於是,他再次加大了语气的压迫: “萧寧,你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迴旋的余地!要么道歉,要么我亲自让你付出代价!” 他的话音压低,带著一股不容反抗的威胁。 “你若觉得就这么下去,就可以倖免於难的话,今天我就让你明白,什么才是你真正该得到的后果!” 此时,席安义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目光紧盯著萧寧,仿佛已经决定不再给萧寧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而,对於这一切,萧寧依旧无动於衷。 席安义看著萧寧依然不为所动,心中愈发不满。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中充满了冷厉与愤怒。 眼前的萧寧,面对他如此咄咄逼人的挑衅,竟然选择完全不回应,简直是一种侮辱。 他已经不再忍耐,心中的怒火愈发高涨。 “你到底想干什么?!”席安义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著一股明显的威胁。 “你不回应,是觉得我不敢动你吗?你是以为你有什么依仗,能无视我吗?!” 他步伐沉重地向前迈了一步,目光狠狠地锁定萧寧,语气更加凌厉: “萧公子,我让你道歉!你敢无视我吗?” 然而,萧寧依旧没有丝毫回应。 他没有抬眼看席安义一眼,也没有对他的话语做出任何反应。 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在那件第四件求缘礼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铁拳站在一旁,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没有任何动摇,也没有过多的干涉,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等著萧寧的一举一动。 席安义的愤怒越来越明显,他紧握的拳头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他咬紧牙关,似乎决定要再度施压: “萧寧,你今天若不回应,別怪我不客气!” 然而,萧寧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他平静地拿起第四件求缘礼,轻轻地整理了下那件衣袍上的褶皱,仿佛完全不受席安义威胁的影响,沉默如一座冰山。 周围的观眾都开始感到一丝异样的气氛,许多人开始低声交谈,窃窃私语。 眼看萧寧如此淡定,席安义的愤怒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而萧寧则仿佛早已做好了应对席安义挑衅的准备。 “难道他就不怕?”有贵族子弟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疑虑。 “席公子可是背后有庞大的政治背景,这么不回应,难道萧公子不怕惹怒他吗?” 然而,萧寧完全不顾席安义的咄咄逼人,依旧低头整理那件精致的衣袍,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躁或不安。 席安义的脸色顿时阴沉,他没有想到萧寧竟然如此不顾及自己的威胁,这让他心中的怒火愈发难以抑制。 原本他以为,凭藉自己的身份和背景,萧寧必定会有所顾忌,至少会作出某种回应,哪怕是低头道歉。 可是眼前的情形,让席安义彻底愤怒。 “你是当真不怕我吗?”席安义冷冷地道,声音中透著无尽的寒意,“我劝你还是给我个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萧寧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继续整理著自己的求缘礼,轻轻抚摸著那件衣袍,动作平稳,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萧寧从容地整理著自己的第四件求缘礼时,台下的观眾们一时陷入了沉默,疑惑的目光如潮水般投向了台上的情景。 虽然这件衣袍看起来华贵非凡,且伴隨著一件精美的头饰,但对於大多数人来说,这並不足以引发太大的震动。 衣袍上精致的刺绣和流光溢彩的光泽,似乎给这件衣物增添了几分贵气,但在那些见多识广的贵族眼中,这种程度的华贵似乎並不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这……不过是普通的贵族礼服罢了,似乎並没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一位贵族子弟低声道,眼神中满是失望,显然不认为这件衣袍能成为萧寧应对席安义的制胜之招。 “是啊,虽然华贵,但就是一件衣服,最多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礼物。” 另一人轻声议论,语气中满是轻蔑。 这些议论並不是什么出奇的声音,毕竟对很多在场的世家子弟来说,见过的豪华衣饰数不胜数。 而眼前这件衣物看起来顶多也就算得上是符合高贵身份的礼品,至於是否能对抗席安义的强势,几乎没人相信它会起到什么作用。 然而,就在这些议论的声音渐渐扩散时,场中的气氛却突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个年迈的老者突然从不远处走来,打破了台下的沉闷和对峙。 这个老者穿著朴素,却气宇轩昂,步伐稳健,不疾不徐,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台上的衣袍,仿佛已经完全看透了这件衣物的不同之处。 他的出现,瞬间引起了全场的关注。 “万金蚕丝?” 老者低声喃喃自语,声音中带著一丝震惊,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牢牢锁定在那件衣袍上。 老者走得飞快,仿佛对台上的衣袍產生了某种莫名的吸引力。 当他迈步上台,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台下的贵族和世家子弟纷纷转头看向他,耳边瞬间传来了低语声。 “这不是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於布依吗?” “他怎么来了?难道这件衣袍真有什么特別之处?” “於布依!那个有著『天下第二裁缝』美誉的人!他来做什么?” 观眾们顿时惊讶了,隨即纷纷低声议论,认识这个老者的人纷纷暗自猜测。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一个世家子弟疑惑道。 “於布依可是出了名的『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號称『天下第二的裁缝』,他向来以审美和眼光独到著称,他怎么会注意到这件衣袍?” “我听说,他可不止一次在重要的场合上被求赏布,或为皇室家族定製衣物。这么一位人物,竟然关注这件衣袍?” 另一位观眾也开始变得有些激动,低声討论道。 台下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围观的贵族子弟们开始互相交换眼神,一些眼尖的人已经意识到,这位老者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布商。 他是“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於布依,裁缝界的传奇人物,有著举足轻重的地位,连皇室都要敬重三分。 他所言的“万金蚕丝”,这个词一出,立刻引发了台下的轰动。 万金蚕丝,一直以来是世间最顶级的布料之一,稀有至极,几乎只有皇室和最显赫的家族才有资格使用。 这种布料的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万金蚕丝……难道这件衣服竟然是用这种布料做的?” 一位知情的贵族子弟几乎低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万金蚕丝!这不是普通的衣物,这,怎么可能!” 另一位长辈眼神微微一亮,脸上浮现出难得的惊讶。 有一位老者不禁捋著鬍鬚,眼中闪烁著异彩: “若真是万金蚕丝,那这衣袍就非同一般了,恐怕连一些皇室家族的皇子都未必能够拥有如此奢华的礼物。” 人群中一片沸腾,许多人都纷纷开始交换意见,目光充满了惊讶与好奇。 而就在此时,於布依已然走到求缘台前,神情激动地盯著那件衣袍,语气中透著前所未有的急切: “这位公子,这件衣物,能否让我过目。” 第591章 万金蚕丝 台下的气氛愈发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台上那位满脸激动的老者身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带著一种震撼力。 於布依站在求缘台前,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死死盯著那件衣袍。 他的眼睛逐渐放大,仿佛每一丝每一线都在仔细分析,连那些微小的纹路都不放过。 接著,他低头,轻轻抚摸著衣袍的表面,那种几乎敬畏的动作,让周围的观眾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的手指划过衣袍上的每一处刺绣,指尖的触感似乎让他感到一丝细微的震动。 他低头细细看著,眼神愈发专注,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在喃喃自语: “这……这刺绣……” 他的话语夹带著一丝无法掩饰的震惊与疑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接著小心地抚摸著那件衣袍,手指滑过上面的每一只鸟,每一朵,每一笔线条。 每当他的手指划过一个细节,台下的观眾都会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这刺绣……”於布依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果真是用万金蚕丝做的!” 这一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台下引起了轰动。 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耳边传来了一阵阵低声的议论。 万金蚕丝,作为世间最为珍贵的丝绸之一,几乎只有皇族和最显赫的家族才有资格拥有。 即使是神川大陆的许多顶级贵族,能得到万金蚕丝做的刺绣,都是极其稀罕的事情。 如此珍贵的材料,萧寧竟然能用它做求缘礼? “万金蚕丝……这怎么可能?” 台下的贵族子弟几乎都忍不住低声惊呼,目光充满了不敢相信的震惊。 “萧公子,居然能拥有这么珍贵的刺绣布料?” “这不是普通的礼物!” 另一位年长的贵族激动道。 “这衣袍和上面的刺绣,简直就是身份的象徵!只有最顶级的贵族,甚至是皇室,才有资格用得起万金蚕丝!” 所有的议论声、低语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场地。眾人的目光从最初的好奇,到现在的敬畏和震惊,完全转变了方向。 尤其是在神川大陆,万金蚕丝的名声早已传遍四海。 其製作的衣物,只有最高贵的身份才能拥有。用万金蚕丝刺绣的衣物,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一种象徵——象徵著无上的权力和尊贵的地位。 若真如於布依所说,这件衣物真的是用万金蚕丝製作的,那萧寧无疑拥有了一种连眾多贵族都无法企及的身份象徵。 “这……”王彩儿愣在原地,眼中的震惊几乎无法掩饰。 她看著萧寧,心中的疑惑愈加深重。 她一度以为,自己凭藉王家的背景和才情,足以吸引萧寧的目光,但此刻,她却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万金蚕丝,这样的材料,几乎是任何一个权贵都无法轻易得到的东西。 而现在,萧寧却能拥有如此珍贵的礼物,这让她的自信心瞬间动摇。 “这……这不可能!”席安义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本以为萧寧不过是一个江湖人物,凭藉一些小聪明和手腕才能贏得求缘之礼。 可现在,他意识到萧寧背后隱藏的秘密远比他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席安义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无比:“万金蚕丝,竟然是这种材质……这件衣服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原本自信满满,准备凭藉席家在叶来国的强大势力来压制萧寧,但眼前的局面却让他感到一阵不安。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个江湖人物,而是一个拥有未知背景、甚至与某些皇室有关係的势力。 台下的观眾们纷纷议论开来,许多人都被萧寧的身份迷惑住了。 万金蚕丝,这种材料和刺绣的结合,意味著什么?意味著这不仅仅是一件简单的衣袍,更是身份的象徵。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萧寧到底来自哪里? 凭藉一件万金蚕丝刺绣的衣物,难道他能和席安义这样的政治世家公子抗衡吗? “难道……”有贵族长老低声道,“萧公子,不仅仅是江湖中的人物,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背景?” “怎么可能!”另一位老者皱眉。 “如果真是万金蚕丝做的,那么萧公子岂不是真正的贵族?他的背景,恐怕不是我们能想像的。” 十佳丽席位上的几位才女此刻也开始低声议论,眼中充满了对萧寧身份的好奇与疑问。 “萧公子背后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红衣翩翩轻声问道,语气中带著几分凝重。她抬眼看向台上的萧寧,心中也有了更多的猜测。 青衣染沉默片刻,轻轻摇头:“萧公子一直保持低调,难道他真的有皇室的背景?” 白雪霽皱眉: “如果这衣袍真如於布依所说,出自万金蚕丝,那么萧公子必定不是普通的江湖人物。他要么来自某个顶级家族,要么……” 洛水瑶抿了口茶,目光含笑却也带著深意: “不过,若真如此,萧公子又为何隱瞒身份?这一切,恐怕不仅仅是求缘那么简单。” 台下的议论渐渐加剧,观眾们不禁开始怀疑,萧寧背后的背景究竟如何。 他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万金蚕丝做的衣袍,这份身份的象徵究竟代表著什么? 是一个帝王般的家族,还是某个强大门阀的继承人? 他们的身份越发复杂,这场求缘礼是否只是一个掩盖身份的幌子? 此时,於布依已然从那件衣袍上收回目光,神色严肃地转向萧寧: “这位公子,这件衣物,若真是万金蚕丝做的,那它的价值……不仅仅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他沉声说道,眼中满是敬畏,“它的象徵意义,远超一切。” 台下的眾人纷纷屏住呼吸,等待萧寧的回应。 萧寧淡然的神色依旧如常,仿佛对眼前的所有震惊和议论,根本没有任何在意。 他目光深邃,微微低头,接过了那件衣袍,轻轻地將它整理了一下。 慢慢將它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仿佛在展示一件宝贵的艺术品,而非简单的求缘礼。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聚焦在萧寧身上,等待著他接下来的动作。 萧寧站在求缘台上,目光深邃而坚定,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处於掌控之中。 当他缓缓走向卫清挽时,台下的议论声渐渐止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卫清挽站在台下,目光依旧温婉,嘴角微微上扬,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带著几分惊讶与困惑。 她心中自然对这件华贵的衣物心生疑惑,但萧寧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充满了温柔的期待,使得她所有的怀疑与不解都暂时消失在了眼前。 萧寧走近卫清挽,缓缓开口,声音温柔如风,带著一抹情深意长: “还记得我们十三岁那年吗?你曾经看著別人衣物上的万金蚕丝刺绣,说长大以后,想要一件全身上下,所有的布料都是万金蚕丝做成的衣服。”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卫清挽內心最柔软的部分,她的脸上微微一红,眼眸中涌动著一股温暖的情感。 她低下头,似乎想要回忆起那段久远的记忆。 十三岁的时候,她曾在某个寒冷的冬日,看到过一件用万金蚕丝刺绣的华服,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心底便暗暗下定决心. 若有一天能够拥有一件这样的衣物,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那时的她不过是一个懵懂的少女,嘴里隨便说出的一句话,竟成了她一生中的期许。 而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萧寧,竟然一语道出,显然依旧还记得,她当年一时兴起的小愿望。 卫清挽的心中涌上一股暖流,眼眸微微湿润,然而,她的心中也升起了更多的疑惑与不解。 萧寧缓缓將那件衣袍从衣架上取下,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卫清挽的肩上。 他的手指轻柔地拂过她的肩膀,那一瞬间,两人的距离仿佛拉得更近了。 衣袍轻盈地落下,覆盖住卫清挽的娇躯,衣物的质感与光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宛如一颗璀璨的宝石。 卫清挽感受到那件衣物的温暖,感受到萧寧眼中的深情,她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有感动,也有无法言喻的困惑。 她知道,萧寧定是为了她而拿出了这件特殊的衣物,可是,这件衣物的来歷和它的价值,又让她充满了疑虑。 就在卫清挽沉浸在这份温暖与情感中时,台下的席安义终於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站在人群中,目光带著一丝不屑与挑衅,冷笑道:“萧公子,还真是能胡扯啊!” 萧寧微微一愣,隨后抬头望向席安义,目光平静,带著几分无所谓的意味。 席安义见到萧寧没有什么特別的反应,心中的怒火再度升腾,他冷笑著继续说道: “你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萧公子。世间穿过万金蚕丝的都知道,万金蚕丝只適合做刺绣,根本无法做成布料。” “你说什么整件衣服都是万金蚕丝製成的,这不是在胡说么?” 这一番话顿时让台下的议论声更为喧囂。 席安义以为萧寧能回应他,至少低头承认错误,然而萧寧依然没有给他任何正面的回应。 许多人顿时开始低声议论,尤其是那些懂行的贵族和世家子弟,纷纷开始质疑萧寧所说的话。 “万金蚕丝確实只能用来做刺绣,怎么可能做成整件衣服?” 一位贵族子弟低声说道,“这个萧公子,竟然说整件衣服都是用万金蚕丝做的,这实在是太夸大其词了。” “是啊,万金蚕丝这种材料,贵族们当然都知道。它做刺绣倒是合適,但拿来做衣服,简直是异想天开。” 另一位贵族女儿也附和道。 “他这是故意装大方,还是想用这种话来嚇唬我们?”另一位不信的声音传了出来。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许多人都开始质疑萧寧的身份与所言的真实性。 毕竟,万金蚕丝的价值非同小可,是世间少数几个顶级家族才可能拥有的东西,而萧寧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显然让人感到不太真实。 而席安义看著眾人逐渐偏向他的一方,心中不禁暗自窃喜。 他早就知道萧寧並没有那么强大的背景,甚至连一些基本的知识也不过如此。 对比席家那种背后有强大政治支持的背景,萧寧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江湖人物。 他看到台下的眾人越来越怀疑萧寧的身份,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各位,大家都知道,万金蚕丝是极其珍贵的材料。” 席安义继续说道,“它之所以如此珍贵,是因为它极为稀少,且只能用於刺绣。” “如果要用来做整件衣服,简直不可能,因为时至今日,都还没有这样的工艺!没有人,可以把万金蚕丝纺织成布料。”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充满挑衅。 在他的眼中,萧寧就像是一个纸上谈兵的骗子,什么万金蚕丝、什么衣袍,都不过是他为了掩盖身份而编织的一个个谎言罢了。 周围的议论声愈发激烈。 即使是一些原本对萧寧心存敬意的贵族,也开始对他產生了疑问。 一些更为懂行的人甚至开始摇头,表示萧寧这番话简直是自取其辱。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万金蚕丝做衣服的事?”一位年长的贵族低声道,“简直是在说笑。” “这是故意夸大其词吗?或者说,他根本没那个资格拥有这种材质?所以不懂行?”另一位家族的长辈也深感困惑。 十佳丽席位上的几位美女此刻也有些动摇,原本对萧寧心生敬佩的她们,也开始对萧寧的身份產生了疑虑。 她们知道,万金蚕丝的价值几乎是无法衡量的,如果萧寧真有这种能力,怎能不为他背后的背景所折服? “不过是一些自夸的礼物罢了。”红衣翩翩不屑地撇嘴。 青衣染神色淡然,却也不免微微皱眉,“看来,这件衣物的背景並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白雪霽摺扇轻摇,微微笑道:“但他怎么不告诉我们这件衣物的来歷呢?难道他真当我们是傻子?” 洛水瑶微微一笑,似乎並不为萧寧的这番行为所动,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或许他並不想解释,或许他背后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时,台下的气氛愈发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萧寧身上,等待他给出一个答案。 萧寧淡然站立,看著卫清挽那温婉的身影,似乎並没有被席安义的质疑所影响。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向席安义,语气没有一丝波动,反倒带著几分挑衅。 “你没有见过万金蚕丝纺织的衣物,就说没有?” 席安义愣了愣,紧接著便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我没有见过?那你是见过吗?万金蚕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世间的任何织物,根本无法將它纺织成布料。” 他看著萧寧的眼神更加坚定,仿佛已经做出了最有力的反驳,“这一点,根本不容爭辩!” 周围的气氛陡然一紧,所有人都盯著两人,似乎等待著萧寧如何回应。 很多人开始低声交谈,议论声渐渐变得响亮。 大多数人都认为席安义说得有理,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万金蚕丝的確是无法被纺织成布料的,它只適用於精细的刺绣,根本不能作为製作衣物的原料。 然而,萧寧並没有急著反驳,仍然是那种冷静的神情,他微微一笑,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淡定,仿佛早有准备。 “席公子,你觉得万金蚕丝无法织成布料?” 萧寧的声音清晰而平静,每个字都仿佛带著无形的压力。 席安义见萧寧依旧从容不迫,不由得心中一动,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常识!”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儼然已经认为自己的话理直气壮。 “万金蚕丝的稀缺性是出了名的,且材料的质地偏坚硬,根本没有任何工艺能够將其製成布料。” “至今为止,所有的布料、织物都无法突破这个界限。你如果敢说整件衣服是万金蚕丝製成的,那就太夸大其词了。” 萧寧微微一笑,眼神变得深邃,仿佛在与席安义对视的同时,透过了他那副高傲的面具,看到了他的心虚与不安。 萧寧並没有急於反驳,而是转头对台下的眾人说话。 “席公子確实有理。常人眼中,万金蚕丝只適合刺绣,无法做成布料,这种认知也並不完全错。” 话音一转,萧寧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嘴角微微上扬: “但是,常识並不代表全部,有些事情,只有亲身见识过,才会知道它是否可能。” 这一番话犹如一道闪电,在台下炸开了锅。 “他这是在说什么?万金蚕丝能够做成布料?” 一位贵族子弟低声议论,“这简直太荒唐了!” “难道他想故弄玄虚,隨便编个故事来迷惑我们吗?”另一位贵族娘子冷笑。 然而,萧寧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席安义,他似乎对台下的议论毫不在意,反而更加淡定自若。 “不过,席公子说得对,万金蚕丝的確非常稀有,甚至许多顶级家族都无法拥有。”萧寧轻轻点头。 “但是,恰恰是因为稀有,才显得更具意义。”他的语气渐渐变得深沉,“而今天,这件衣物能站在这里,正是因为它独一无二。” 席安义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你说的再多,也无法改变万金蚕丝无法製成布料的事实!” “是吗?”萧寧突然反问,语气中带著些许挑衅。 “那你没听说过,世上有些技术、工艺,它们存在的时间比你我想像的还要久远,只不过它们深藏在一些地方,鲜有人知罢了。” 萧寧此言一出,台下的人纷纷愣住,眼中带著不解和疑惑。 显然,萧寧的话让大家產生了浓烈的好奇心——难道真有可以將万金蚕丝织成布料的技术吗? 席安义愣住片刻,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却仍然咬牙说道: “萧公子,难道你想说,这件衣服真的是用万金蚕丝纺织成的?” 萧寧看著他,眼中带著一丝淡然的笑意。 “既然萧公子如此篤定,我想我们可以请教一位真正的行家。” 这一句话刚刚落下,台下眾人都感到一股奇异的氛围,纷纷转头去看席安义接下来的动作。 所有人都等著萧寧如何揭开这背后真正的答案。 接著,席安义没有多做停顿,他转头向台下的另一位老者看去——那是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於布依。 席安义对萧寧的挑衅话语冷笑一声,目光充满了自信,他认为这一切早已註定。 萧寧无论如何也无法反驳万金蚕丝无法做成布料这个常识。 这一观点,在整个神川大陆上都根深蒂固,任何敢质疑这一点的人,无论是身份如何,最终都將显得愚蠢无知。 “你若是说的都是真的,萧公子,”席安义的声音愈发嘲弄,“那么,今天我们就请教一位真正的行家,看看他是否认可万金蚕丝能做成布匹。” 他的目光锁定在於布依的身上,表情严肃,眼神深邃。 於布依。 无论在整个神川大陆,还是在更远的地方,於布依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 他的布庄不仅做工精细,而且对布料的研製与创新都有著极高的声望。 许多顶级家族和皇室,都曾向他求购布料,而这些布料的製作技艺,往往被保密得严严实实。 “於掌柜,”席安义目光凌厉,语气中带著挑衅。 “如果真如萧公子所言,万金蚕丝能够製成布料,那么请问於掌柜,您是否知道有哪些布庄能够做出这样的布匹?” 席安义的话语响彻整个会场,瞬间引发了无数人的关注。 所有人都盯著於布依,等著他给出答案。 这一刻,连席安义的心情都变得愈加兴奋,他似乎已经能够预见到,於布依的回答会令萧寧陷入尷尬的境地。 於布依站了出来,微微低头,看著萧寧所展示的那件衣袍。 他的目光中带著几分疑虑与深思,但眼中依旧充满著对布料的敬畏。 片刻后,於布依轻轻地嘆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我並不清楚,是否有工艺能够將万金蚕丝纺织成布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但据我所知,现今所有布庄,包括我自己的布庄,都暂时未能掌握这种技术。” 第592章 难道是,他?! 台下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周围的议论声一时间变得愈发密集。 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连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都承认万金蚕丝无法製成布料? “呵呵……”席安义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你看吧,连天下第一布庄的老板都说,万金蚕丝无法做成布匹。这就是事实,萧公子,你的所谓『万金蚕丝布料』,不过是空话罢了。” 台下的观眾纷纷点头,开始低声议论。 显然,席安义的话已经打破了萧寧的自信,许多人开始认为,萧寧此时所说的內容確实是空洞无物,无法站得住脚。 一位贵族长老轻声说道: “看来萧公子真的是在胡说八道。连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都没有这种技术,怎么可能有別人能做得到?万金蚕丝只能做刺绣,连布匹都无法纺织成!” 另一位年长的贵族也摇了摇头,“这次萧公子想要故弄玄虚,真是自取其辱啊。” 许多人原本对萧寧抱有好奇心,但看到席安义和於布依的反应后,不禁开始对他產生了怀疑。 毕竟,万金蚕丝的价值和稀有程度几乎是不可置疑的,而如今的局面让人不得不怀疑,萧寧背后是否隱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来,萧公子这番言辞,完全没有任何实质依据。” 席安义轻蔑地笑了笑,仿佛在宣布一个定局,“大家现在可以看到,这件衣服不过是萧公子故意做出来的一个噱头罢了。” 隨著席安义的话语,台下的气氛也愈加沸腾,原本疑惑的贵族子弟开始站在席安义这一边。 甚至连一些原本支持萧寧的观眾,也在此时开始產生了动摇。 许多眼光开始从萧寧转移到席安义身上,显然大家都认为,萧寧此时所言並不靠谱,反倒是席安义更为理智与清醒。 “萧公子,您似乎並不明白,万金蚕丝不仅仅是无法纺织成布料的问题。连我所知道的所有顶级工匠,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席安义补充道,“即便是在最顶级的布料工艺面前,万金蚕丝依旧只適用於刺绣,而不是布料。” 卫清挽静静地站在萧寧身旁,她的目光在萧寧和席安义之间来回游移,心中却不禁浮现出一丝担忧。 因为,席安义所言,的確是事实。 身为贵族小姐,她对布料也略知一二。 她曾在王宫贵胄的宴会上听过不少关於顶级布料的传闻,万金蚕丝的珍贵程度无需多言,但它只能用於刺绣,而无法纺织成完整的布料,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此刻,连天下第一布庄的於布依都已经站出来证实,整个神川大陆,包括他自己的布庄在內。 都无法掌握用万金蚕丝纺织布匹的工艺——那么,萧寧所说的“整件衣袍皆由万金蚕丝织成”,岂不是…… 卫清挽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她对萧寧有著极大的信任,但眼下的情形,萧寧的说法明显与公认的“常识”相悖,这让她不禁感到一丝忧虑。 难道萧寧真的夸大其词了吗? 她抬眼看向萧寧,发现他依旧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动摇,也没有因为四周的质疑而感到任何的慌乱。 他是真的有把握,还是……他不愿承认自己错了? “哈哈哈!” 就在卫清挽心中复杂无比时,席安义忽然大笑了起来,脸上带著毫不掩饰的轻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萧寧,你可真是能编故事啊!” 他猛然迈前一步,站在求缘台的中央,语气凌厉,几乎要將萧寧逼入绝境: “既然连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都说没有这样的工艺,你却偏偏说自己能弄到万金蚕丝的布匹?” “萧公子,你倒是解释一下,这布匹究竟是从哪来的?!” “还是说,你其实就是在满嘴胡言,为了討好卫姑娘,故意编造这套说辞?” 这番话说完,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低声议论。 “是啊,萧寧他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万金蚕丝布匹?” “难道真的是在吹牛?” “可是,他面对质疑竟然毫无惧色,这又是为何?” “该不会是他自己也被人骗了吧?” 席安义见气氛已经完全朝著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他毫不客气地继续嘲讽道: “萧公子,你该不会是被人骗了,还傻乎乎地拿出来献宝吧?” “我倒是劝你一句,做人要实诚,別拿些自己都不了解的东西出来丟人现眼!” 话音落下,许多贵族子弟纷纷点头附和。 “確实,若真有这样的工艺,天下第一布庄怎会不知道?” “除非这件衣服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说白了,他就是在故弄玄虚!” 眼见四周的人越来越多地站在自己这边,席安义心中的成就感达到了极点,他微微昂起头,带著一丝傲慢的神情看向萧寧,仿佛他已经彻底將萧寧逼上了绝路。 但萧寧依旧不为所动。 他的脸色仍旧平静自若,目光如深潭般幽深,让人无法看透他的真实想法。 卫清挽见此情形,心中更加不安了,她微微咬唇,生怕萧寧陷入下风,终究还是决定开口帮萧寧解围。 她轻轻地拉住萧寧的手,柔声道: “夫君,无妨。” 这一声“夫君”,犹如清风拂过湖面,让现场的喧闹瞬间停滯了一瞬。 不少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纷纷投向卫清挽。 卫清挽目光温柔地看著萧寧,嘴角噙著一抹柔和的笑意,声音轻柔却坚定地道: “无论这件衣服是不是万金蚕丝的,哪怕它就是一件粗布麻衣,在我心中,它依旧价值连城。” 这句话一出,全场顿时安静了片刻。 紧接著,许多围观者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卫姑娘这番话说得妙啊!” “对啊,求缘礼的本质並不在於它的贵重,而在於送礼之人是否用心。” “这么看来,哪怕萧寧所言有误,他这份心意,也已经足够打动人了。” 许多人都纷纷点头,不少人开始重新审视这场风波的本质。 就连那些对萧寧心生怀疑的贵族子弟们,也不由得有些动摇。 毕竟,这毕竟只是一次求缘仪式,而不是一场商贸交易。 万金蚕丝固然珍贵,但最重要的是,送礼之人有没有倾注真心。 更何况,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萧寧並非只是隨便拿了一件华贵衣袍来充场面。 他对卫清挽的深情,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 就算万金蚕丝无法纺织成布匹,那又如何? 他仍然是全场最有诚意的求缘者! 然而,席安义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攻势,竟然被卫清挽一句话就化解了大半! “哼……”席安义心中冷哼一声,他目光闪烁,语气变得更为强势: “卫姑娘,你倒是护著你的夫君,但问题是,他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若这衣袍真是万金蚕丝纺织的布匹,那他就该拿出確凿的证据!” “否则——”席安义话锋一转,目光犀利地盯著萧寧,语气不容置疑: “那萧公子今日,便是当眾说谎,欺瞒眾人!” 此话一出,眾人再度譁然! 许多人心里都清楚,席安义这是想要把萧寧逼入死角,要他当眾证明万金蚕丝確实可以纺织成布料,否则便是当场出丑! 不少人纷纷露出兴奋的神情,想看看萧寧究竟要如何回应。 有人低声议论: “这回有意思了,看萧公子如何自证!” “若他真的能证明,那可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若是不能,他今日恐怕真的要顏面尽失!” 而就在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在了萧寧的身上。 在所有人的期待、质疑、嘲讽、紧张的注视下,萧寧终於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却带著一丝淡淡的笑意。 “席公子,看来你很喜欢咄咄逼人啊。” 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 “既然你想要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 这句话一落,全场瞬间寂静无声! 全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萧寧的身上。 在经歷了一番针锋相对的交锋后,席安义自信满满地以为已经將萧寧彻底逼入了绝境,眼下的局势已经完全倒向了自己这一边。 然而,萧寧却依旧神色淡然,毫无惧色。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於掌柜。” 於布依微微一怔,目光从衣袍上移开,看向萧寧。 “我请你,再度上台。”萧寧语气不急不缓,仿佛根本不受四周喧囂的影响。 “只不过,这次我需要你拋弃原有的成见,不要先入为主地觉得,万金蚕丝不能做布料。” 这句话一出,全场再次响起议论声。 “什么?让於掌柜再来检查?” “难道他以为,於掌柜会推翻自己的判断?” “这不是白费力气吗?连天下第一布庄都没有这种技术,他让於掌柜再看一次又能改变什么?” 席安义听完萧寧的话,先是一愣,隨后便讥笑道: “萧公子,你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么?连於掌柜都亲口承认无法將万金蚕丝纺织成布匹,你再让他检查一次又有何用?” “还是说,你觉得能靠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让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推翻自己的判断?” 不少人听了席安义的话,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可是,萧寧却依旧不急不缓地看著於布依,目光深邃如渊,声音依旧平稳: “於掌柜,您身为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想必比任何人都更懂得一个道理——” “眼见未必为实。” 这四个字一出,於布依的瞳孔微微一缩。 “我並不是在挑战您的权威。”萧寧继续道,“但世间之事,常有我们未曾见识过的可能。” 他伸手指了指那件衣袍,语气郑重: “我请您站在一个公正客观的角度,再度看看我这件衣袍,仔细感受它的质地和纹理,而不是被『万金蚕丝无法纺织成布匹』这一『常识』所束缚。” 萧寧的话,让四周的议论声暂时平息。 所有人都望向了於布依,想看看他会如何回应。 於布依神情微微一变,隨后,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好,老夫便再看一次。” 他缓步走上求缘台,目光重新落在那件衣袍之上。 这一刻,全场的观眾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他接下来的判断。 於布依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缓缓伸出手,再度轻轻触摸衣袍的布料。 他的指尖划过衣料的表面,感受著它的丝滑与韧性,眉头渐渐皱起。 接著,他的手指缓缓地捏住一小撮布料,轻轻用力。 一丝极为细腻的弹性传入指尖! 这种弹性……似乎比寻常的丝绸更加柔韧,却又带著一丝无法言喻的光泽。 於布依的瞳孔猛地一缩,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急著说话,而是继续进行更细致的观察。 他低下头,目光死死盯著那件衣袍的纹理,他的眼神开始发生变化。 他伸出另一只手,从袖口的位置开始,一点一点地捻著衣料的边缘,仿佛想要从中寻找某些蛛丝马跡。 半晌之后,他忽然抬起头,目光中带著前所未有的震惊:“这……这布料的每一根丝线……” “的確,跟万金蚕丝的质地极为相似!”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著於布依,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答案! “什么?像万金蚕丝?!” “难道说,萧公子所言……並非虚假?” “可……可这怎么可能?!” 席安义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他的脸色一僵,猛然皱起眉头: “於掌柜,你刚刚不是说不可能吗?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於布依没有理会席安义,而是皱著眉,语气沉重: “我並不是改口,而是……我原本没有想到,这布料竟会与万金蚕丝如此相似。” “但这……这根本不可能啊。” 於布依喃喃自语,眼神充满了矛盾与疑惑:“就连我的布庄都没有掌握这样的技术,这天底下,又有谁能做到?” 一时间,整个求缘台周围都被震惊所笼罩。 那些原本认为萧寧只是在胡说八道的人,此刻也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连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都无法解释的事情……难道萧寧真的掌握了一种未知的技术? “於掌柜都说像了……那这到底是万金蚕丝的布料,还是某种高超的仿製品?” “可如果是仿製品,那为何天下第一布庄都没有见过?” “莫非,真的有人掌握了我们从未见识过的技术?” 席安义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他咬牙道:“於掌柜,你是不是看错了?” 於布依缓缓摇头,眼神依旧带著难以置信的震撼:“老夫行走布业数十载,若只是普通的仿製品,我自然能一眼看出。” “但这块布料……”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它的质地、纹理、光泽、弹性……都与万金蚕丝几乎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若不是老夫已经认定万金蚕丝无法纺织成布匹,那么这块布料,根本无法让人相信它不是万金蚕丝!” 全场寂静!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笼罩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呆滯地看著那件衣袍,仿佛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卫清挽看著萧寧,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萧寧,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件衣袍?! 席安义的拳头微微紧握,额头青筋微跳,显然心中极为愤怒与不甘。 而萧寧,则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嘴角微微勾起。 他缓缓开口,声音淡然,却充满了让人心悸的意味:“席公子,你刚才说,要证据。” “现在,於掌柜已经做出了判断。” “那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全场,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求缘台上的氛围几乎已经凝滯,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目光死死盯著那件光泽流转的衣袍,以及脸色复杂的天下第一布庄掌柜——於布依。 刚才的一番检视,他亲口承认,这件衣袍的布料质感,的確与万金蚕丝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这一结论不仅没有让事情尘埃落定,反而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更深的迷惑。 若说这布料是万金蚕丝製成的,那按照所有人所知的“常识”,它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因为时至今日,天下没有任何布庄掌握这样的工艺! 於布依刚才也亲口承认,他们天下第一布庄尚未掌握能將万金蚕丝纺织成布匹的技术。 那么,萧寧的这件衣袍究竟从何而来? 席安义站在台下,脸色阴沉,目光锐利如刀,他的双拳紧紧攥著,指节发白。 他本以为这场较量早已结束,萧寧不过是拿出一件普通的贵族衣袍,稍加夸大,便能引来围观者的震惊。 可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他眯起眼,盯著於布依,目光闪烁不定,沉声道: “於掌柜,你刚才的意思是,这件衣袍的布料,『像』万金蚕丝,而不是『就是』万金蚕丝?” 於布依微微一震,隨即点头:“不错,我只能说它像,確切而言,我无法下定论。” “哈哈哈哈!”席安义突然仰头大笑,目光之中满是嘲讽,“听到了吧?各位!” 他猛然转头,看向台下眾人,抬起手,用力指向那件衣袍,冷笑道: “於掌柜不过是说这布料『像』万金蚕丝,但他同时也承认了一件事情——天下没有这样的技术!” 此言一出,台下议论声顿时再次爆发。 “確实啊,於掌柜的意思是,这衣袍的质感虽似万金蚕丝,但根本不可能存在!” “那萧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是在故弄玄虚?” “如果连天下第一布庄都无法做到,难道天下间有人能超越他们?” 席安义见眾人的怀疑之声越来越高,心中得意不已,继续添油加火: “各位,萧公子刚才信誓旦旦地说,这整件衣袍是由万金蚕丝纺织成布料製作的,可是事实呢?” 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讥讽之色:“事实是——於掌柜都说了,天下根本没有这样的技术!” 他盯著萧寧,目光如刀锋般犀利:“萧公子,你还要狡辩吗?” 隨著席安义的话语,许多观眾开始动摇了原本的想法。 毕竟,於布依的確没有给出一个明確的结论,只是说“像”万金蚕丝,但他也同样承认——天下根本没有这样的技术! 那么,萧寧所言的“整件衣袍都是万金蚕丝製成”,岂不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萧公子这是在欺骗大家吗?” “还是说,他自己都被某些人骗了?” “这衣服若真是万金蚕丝做成的,那可真是惊天之事!可问题是,怎么可能有人掌握这样的工艺?” 一时间,眾人窃窃私语,原本对萧寧充满敬畏的那些贵族子弟,此刻也有些犹豫了。 就连十佳丽席位上的几位女子,此刻也纷纷皱眉,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红衣翩翩摇著摺扇,轻轻嘆道:“若是真的,那必定是千古未有之奇蹟……” 青衣染微微頷首,眼中闪烁著深思的光芒:“但如果是假的,那萧公子岂不是自毁信誉?” 洛水瑶轻笑一声,语气意味深长:“若这是真的,那么……萧公子的身份,恐怕也绝非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萧寧推到了一个巨大的疑问之中—— 这件衣袍,到底是真是假? 面对席安义的咄咄逼人,以及台下眾人逐渐升腾的质疑声,萧寧却依旧从容不迫。 他的目光平静,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眼前的这一切,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心境。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 “席公子,你反覆强调『天下没有这样的技术』,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席安义眉头微皱:“什么问题?” 萧寧目光一转,落在於布依的身上,语气淡然:“这个问题,我们怕是依旧要问於掌柜了。” 眾人再次將目光投向於布依。 萧寧轻轻地问道:“於掌柜,您觉得——如果天底下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会是谁呢?” 此言一出,全场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向於布依,等待著他的回答。 於布依闻言,身子猛地一震,仿佛被这句话敲开了某个封存已久的记忆。 他瞳孔微缩,呼吸也在剎那间变得急促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猛然抬头,嘴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道—— “难道是……他?!” ——全场譁然! 第593章 祖制! 求缘台上,气氛已然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著於布依。 他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嘴唇微微颤抖,目光复杂难明,仿佛被某种无法置信的记忆击中。 “难道是……他?” 这一句话出口,瞬间引起全场譁然。 “他?他是谁?” “於掌柜口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莫非世上真的有人能够掌握万金蚕丝纺织成布的技术?” 原本已经有些动摇的观眾们,顿时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吸引了注意力,纷纷交头接耳,试图从彼此的猜测中找到答案。 席安义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眯起眼睛,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但很快又冷笑一声,道:“於掌柜,你可別被萧寧误导了。” 他转向台下眾人,语气篤定:“刚才於掌柜自己也说了,天下根本没有这样的技术!” “所以,现在就算萧寧说得再神乎其神,於掌柜也不过是一时错愕罢了!”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仿佛要藉此机会再一次將萧寧逼入绝境。 然而,就在这时,萧寧忽然轻轻一笑,语气玩味地看向於布依:“看来,於掌柜已经想到那位了。” 於布依的身子猛地一震,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眼神之中充满了挣扎与迟疑。 他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复杂:“不……不可能啊……” 他苦笑一声,似乎不愿相信自己脑海中闪现的那个人:“师兄他……已经断丝好久了。” 断丝? 这个词一出口,全场不少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断丝?是什么意思?” “是行话吧?” “听起来,像是指某种布织技艺的中断?” 一些了解布庄行话的贵族子弟反应稍快一些,低声解释道: “『断丝』,指的是织布匠人放下织机,不再染布、织布。这对顶级的织布师来说,意味著他们彻底放弃了织布技艺。” “也就是说,於掌柜的那位『师兄』,早就不再掌布织布了?” 这句话一出,许多人恍然大悟。 但很快,又有人低声惊嘆:“等等,师兄?於掌柜的师兄?!”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那位能让於掌柜如此忌惮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此时,连席安义都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料到,这场较量竟然牵扯出了一个更神秘的存在! 然而,他很快冷笑道:“於掌柜,这世上没有如果,你自己都说了,那位『师兄』早已断丝。” 他双手抱臂,讥讽道:“难道,你觉得他会为了萧公子,重新出山不成?” 於布依神色复杂,嘴唇微微颤动,却没有说话。 他的內心显然正在剧烈挣扎,他知道,如果这件衣服真的是师兄的手笔,那么……今天这一幕,將顛覆整个布艺界的认知! 就在眾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萧寧忽然轻笑一声:“呵呵,於掌柜说得不错,断丝嘛……確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的语气依旧淡然,但听在眾人耳中,却像是带著某种深意。 然后,他的手指轻轻翻动了一下那件衣袍的衣角。 “不过……” 他声音微微顿了一顿,眼中闪烁著一抹戏謔之色:“这衣服上的印,於掌柜应该认识吧?” 说著,他轻轻翻开衣角,一道大红色的印章,清晰地呈现在眾人眼前。 瞬间,全场安静如死! 所有人目光猛然凝聚在那块印章之上! 这枚印章,色泽鲜红,字跡古朴,隱隱透著一股岁月的沧桑感! 印章的样式极为独特,它並非寻常布庄会留下的標记,而是一种只有真正的布织世家才会使用的私人印鑑! 许多熟悉布艺行当的贵族子弟,瞪大了眼睛,试图从印章上辨认出什么。 而站在求缘台上的於布依,看到印章的一瞬间,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滯,脸色剎那间变得比刚才更为苍白。 他盯著那枚印章,嘴唇微微颤抖,整个人仿佛失去了言语能力。 “这……这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和强烈的震撼。 紧接著,他猛地倒退了一步,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枚印章,仿佛看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甚至带著一丝颤抖。 此时此刻,他已然彻底呆住,像是见到了什么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世间的东西一般! “怎么回事?” “於掌柜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吧?!” “他到底认出了什么?!” 台下的观眾们几乎都被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未见过於布依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可是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见惯了无数稀世珍宝,什么样的布料没见过? 可如今,一枚红色的印章,竟然让他露出了这般惊骇欲绝的表情?! “这到底是……什么印?” 许多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试图寻找答案。 十佳丽席位上的几位才女,此刻也纷纷瞪大了眼睛,呼吸微微急促,似乎隱隱猜到了些什么。 “这个印章……”红衣翩翩低声呢喃,目光微微颤动。 青衣染沉默片刻,缓缓吐出四个字:“我好像……见过。” 洛水瑶轻抿著嘴唇,眼神带著一丝凝重:“如果真的是它……那萧公子,恐怕真的不是寻常人。” 然而,真正感受到巨大衝击的,还是席安义!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目光死死盯著那枚印章,原本胸有成竹的神色,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可以不相信萧寧的解释,可以嘲讽萧寧的言辞,可是……他绝对无法无视於布依此刻的表现! 这位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竟然被震惊成了这样?! 这印章的真正意义,到底是什么?! 求缘台上,於布依依旧死死盯著那枚印章,嘴唇微微颤动,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的喃喃声,轻微而颤抖,缓缓传入眾人耳中—— “这……竟然真的是……师兄的印……” 求缘台下,气氛彻底沸腾了! 刚才还站在席安义一方的眾多贵族,此刻全都瞪大了眼睛,议论声如潮水般扩散开来。 “什么?於掌柜的师兄?” “天下第一布庄的掌柜於布依,他的师兄是什么人物?” “连於掌柜都如此震惊,难道他师兄比他还要厉害?” 许多对布织技艺不甚了解的贵族此刻满脸疑惑,纷纷看向身旁那些更懂行的人,希望能得到解答。 然而,真正懂行的人,此刻全都面露震惊之色,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师兄?如果我没记错,於掌柜的师兄,应该是……” “庄向年!” 终於,有人惊呼出声,瞬间让周围人炸开了锅。 庄向年! 这个名字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仿佛某种威严无形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带来了无可比擬的衝击! 不少贵族子弟脸色骤变,甚至连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都纷纷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庄向年……那可是號称天下第一裁缝的男人啊!” “什么?!竟然是他?!” “这怎么可能?!” 许多贵族子弟的脸色变得极其复杂,他们不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是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在场的许多老一辈贵族,此刻更是脸色微微发白,心头震撼。 “庄向年,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世人耳中了。” 一位年长的贵族长老嘆息道,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可若这件衣物,真的是他的手笔……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什么?”旁边的年轻一辈立刻追问,“庄向年到底是什么人?” 那位贵族长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一个震撼人心的事实—— “如果说於布依是天下第二裁缝,那庄向年,便是毫无爭议的天下第一!” “他曾为皇族御製过龙袍,为顶级权贵打造过绝世华服,他的手艺,世间无双!” “什么?!” 这下子,连那些原本不太懂布艺技艺的贵族子弟们,都彻底傻眼了! 他们终於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说,这件衣服的真正缔造者,真的是庄向年,那万金蚕丝被纺织成布匹这一点,便再无疑问! 毕竟,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 庄向年,就是那个能够创造奇蹟的男人! 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此刻也都彻底震惊了! “庄向年……我没听错吧?竟然是他?” 红衣翩翩捂著嘴,眼中满是惊讶。 青衣染轻轻吸了口气,呢喃道:“如果真是他……那萧公子的这件衣服,便是真的。” 白雪霽缓缓点头,神色凝重:“传闻当年,他已经退隱江湖,销声匿跡。没想到,他竟然还留下了这样的衣物……” 洛水瑶微微皱眉,眼神中带著些许思索:“如果这是真的,那庄向年又为何隱世?” 这些才女们都不是愚笨之人,相反,她们聪慧异常,在短短时间內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此事背后所隱藏的深意! 这件衣物的出现,或许不仅仅是求缘之礼这么简单! 然而,此刻最为震惊和不甘的人,无疑是席安义!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眼中闪烁著剧烈的波动! “这不可能!”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死死盯著萧寧,“庄向年早已退隱!他怎么可能还会出手製作衣物?” 他语气带著几分慌乱,显然已经动摇了之前的信心。 因为他很清楚—— 如果这衣服真的是庄向年所制,那他刚才的那些质疑,便会成为笑话! 更重要的是—— 这意味著萧寧背后的力量,远超他的想像! “不会的!”席安义死死咬牙,试图继续寻找漏洞,“就算是庄向年,他也不可能掌握万金蚕丝纺织成布的技艺!” “於掌柜,刚才你自己也说了,你们布庄没有这个技术!” “你怎么能证明,这衣服一定是庄向年的?” 他的声音高昂,带著一丝愤怒和不甘,试图挽回场上的局势。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於布依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依旧紧紧盯著那枚印章,久久无法回神。 过了许久,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中带著一丝复杂之色。 他抬起头,沉声道:“如果世上真有人能做到这一点,那只有他。” “除了我的师兄庄向年,没有人能掌握这样的技艺。” 此话一出,席安义的脸色彻底苍白了! 全场彻底沸腾! 眾人再度被震撼,整个求缘台下,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竟然真的是庄向年?!” “天啊!他真的掌握了万金蚕丝的纺织技术?” “这简直是奇蹟!” 原本还在质疑萧寧的人,此刻全都闭上了嘴。 甚至,一些曾站在席安义一方的贵族子弟们,也都面面相覷,不敢再多言。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所有的质疑,已然毫无意义。 而萧寧呢? 面对这惊天动地的一幕,他却依旧神色淡然,嘴角微微勾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负手而立,目光深邃,淡淡地看了席安义一眼。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 你已经输了。 此时此刻,形势,已然彻底逆转! 求缘台上的气氛此刻已经彻底凝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那唯一的答案。 於布依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带著不敢置信的疑惑: “萧公子,你……你说这件衣服,真的是师兄庄向年亲手纺织的?” 他的眼神死死盯著萧寧,仿佛想要从他脸上的神色中找到一丝破绽。 然而,萧寧的神色依旧淡然,眼神沉稳,仿佛对此早已胸有成竹。 他微微頷首,轻声道:“不错,这件衣服,正是庄向年所制。” ——轰!!! 萧寧这句话宛如惊雷,瞬间让整个求缘台下彻底炸开了锅! “竟然真的是庄向年做的?!” “天啊!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销声匿跡多年了吗?” “萧公子究竟是什么来歷,竟然能让庄向年出手?!” 这一刻,所有人都疯狂了! 从贵族子弟到十佳丽,从世家长老到各方观眾,全都被这个惊人的事实震撼得瞠目结舌! 於布依的嘴唇微微颤抖,他的心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要知道,他这一生都在追寻更高的布织技艺,最崇敬的,便是他的师兄庄向年! 然而,师兄早在十年前便宣布“断丝”,彻底隱退,自此江湖再无他的踪跡。 可现在,萧寧却告诉他,师兄不仅还活著,而且还亲手製作了这件衣服?! 他难以置信地看著萧寧,再次確认道:“萧公子,你可知你刚才所说的话,意味著什么?” “如果这件衣服真是师兄所制,那整个天下都会因此而震动!” 萧寧嘴角微微一扬,轻描淡写地回道:“於掌柜,你不妨再仔细看看,这衣服的工艺,是否真的符合庄向年的水准?” 於布依闻言,猛地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重新仔细打量起衣袍。 他这一次不再带有任何成见,而是完全拋开一切,以一个纯粹的匠人的目光去审视这件衣服。 ——从布料的光泽,到每一处的刺绣,从衣袍的垂坠感,到缝製的细节…… 越是观察,他的眼睛便瞪得越大,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震撼! 终於,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道: “这工艺……果然是师兄的手法!” “这针脚,这纹理,这独特的剪裁风格,世间无人可仿!这的確是师兄的手艺!” 此话一出,全场震动! 刚才还在怀疑的贵族子弟们,此刻全都沉默了! 他们看著求缘台上的那件衣袍,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先前,席安义和他的支持者们还信誓旦旦地说“万金蚕丝无法製成布匹”,可现在,於布依亲口承认—— 庄向年真的成功了! 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们先前的所有质疑,全都变成了笑话! 而此刻,最为震撼的,莫过於站在一旁的卫清挽!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个夫君有所了解,认为他不过是凭藉一些手腕和运气,才得以在求缘仪式上大放异彩。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彻底错了! ——她的夫君,竟然连庄向年这种人物都能请得动?! 这怎么可能?!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紈絝萧寧吗?! 她的心中充满了万千疑问,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 “我的夫君,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相比之下,席安义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他刚才还信誓旦旦地指责萧寧“信口开河”,可现在,於布依亲口承认,庄向年的確掌握了万金蚕丝纺织的技艺! 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刚才的所有话,全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再也无法用任何理由去反驳了!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得一败涂地! 然而,面对所有人的惊嘆和震撼,萧寧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负手而立,嘴角微微扬起,看向席安义,缓缓开口: “席公子,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似乎已经不攻自破了。” 席安义脸色难看至极,牙关紧咬,拳头死死攥紧,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寧继续道:“如今,真相已明。” “席公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全场寂静! 席安义的脸色涨红,双手颤抖,最终一言不发,狠狠地甩袖转身! 他输得太彻底,输得太难堪! 从头到尾,他所有的质疑,全都被一一粉碎! 此刻,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萧寧身上,眼中满是震撼与敬畏! 这位从一开始就被许多人看轻的男人,竟然在这一刻,彻底逆袭,成为了全场最耀眼的存在! 求缘台上的气氛,宛如凝固的湖面,刚刚经歷了滔天巨浪,如今又迎来了一场狂风骤雨!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席安义彻底哑口无言,无力反驳时,他的脸色陡然一变,眼中闪烁出一抹狠厉之色。 他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猛然大喝: “不!萧寧,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原本已经认定席安义彻底败北的眾人,顿时再次將目光投向了他。 席安义深知,如果就此退场,那不仅仅是求缘失败的问题,而是他將彻底成为神川大陆所有贵族的笑柄! 他不能输!即便没有退路,他也要拼死一搏! 他猛地挺直了腰杆,双眼死死盯著萧寧,语气无比凌厉: “萧寧,你敢用万金蚕丝,这本身就是大错特错!” 这句话一出,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 “万金蚕丝……是皇室专属!在万金蚕丝被发现时,就已然定下了这般规矩!” 有人终於反应过来,惊呼道。 “没错!这可是祖制!” “所有国家都有规定,万金蚕丝只能供皇室使用,任何人私自使用,便是僭越大罪!” “萧寧……竟敢犯此大忌?!” 霎时间,原本还在议论萧寧强大人脉的眾人,瞬间譁然一片! 神川大陆的祖制规定,万金蚕丝乃天赐之物,象徵皇权与尊贵,任何王公贵族之外的人,皆不得僭越! 哪怕是诸侯王、封疆大臣,甚至一些拥有千年底蕴的世家,也只能拥有极少部分万金蚕丝用作刺绣的染色,作为身份象徵,而整件衣袍刺绣全部由万金蚕丝製成的,只有皇族才有资格穿戴! 这一条规矩,是整个大陆公认的铁律,任何人不得违背! 可现如今呢? 萧寧手上这件,那可是不仅仅是染色和刺绣,就连整件衣服的布料,都是万金蚕丝啊! 席安义眼中带著一丝癲狂,他找到了唯一可以翻盘的机会! 他猛然上前一步,指著萧寧,声音嘶吼:“萧寧!你再怎么狡辩,你能逃过祖制吗?” “你不过是一个江湖之人,何德何能,竟敢僭越皇权,穿戴万金蚕丝?!” “你这是大不敬!是逆天之罪!” 轰!!! 席安义这番话,瞬间掀起了比刚才更大的波澜!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眾人,瞬间炸锅! 第594章 封后! 求缘台下,眾人譁然! 席安义那一声嘶吼,如同惊雷,直接在场中炸开! “僭越皇权,萧寧这是大不敬之罪!” “万金蚕丝自发现之日起,便为皇室专属!他一个江湖中人,竟敢公然穿戴?!” “这是对整个神川大陆各国皇室的挑衅!” 短短片刻,台下的贵族子弟们纷纷交头接耳,掀起了更为激烈的议论! 这一瞬间,局势竟再次逆转,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萧寧身上! 他们都想看看,面对这样一个无法迴避的祖制,萧寧该如何回应! 十佳丽席位上的才女们,此刻也纷纷神色凝重。 她们原本已经惊嘆於萧寧的能耐,甚至隱隱觉得,他可能真的是一个隱藏极深的大人物。 可如今,席安义拋出了“祖制”的问题,才让她们猛然惊觉—— 即便萧寧真的有能耐找到庄向年,得到这件衣袍,可这件衣袍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祸端! 红衣翩翩忍不住皱眉:“如果席安义所言非虚,那萧公子此刻的確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青衣染神色凝重,轻嘆道:“皇族专属之物,岂是可以隨意染指的?就算他再如何聪慧,此刻恐怕也难以解释清楚。” 白雪霽微微摇头,眼神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我原本以为,这场求缘会是才情与能力的比拼……可没想到,竟牵扯到了整个皇权规制。” 洛水瑶则是神色微妙,轻抿著茶杯,喃喃道:“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萧公子似乎並未慌乱。” 她轻轻扫过求缘台上的萧寧,却发现—— 不止是萧寧,他的妻子卫清挽,还有其弟弟卫青时,甚至连隨行而来的那位魁梧男子铁拳,竟然全都神色淡然,甚至……隱隱带著一丝嘲弄的笑意! 为何如此淡然? 这一发现,让洛水瑶微微皱眉。 她仔细地盯著萧寧,看著他嘴角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疑惑—— 面对这样的局面,他竟然丝毫不慌? 难道……他早有应对之策?! 不仅仅是洛水瑶,其他几位才女也纷纷察觉到了这一点,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萧寧。 只见萧寧神色淡然,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完全不受席安义的“祖制”言论影响。 不仅是他,连站在一旁的卫清挽,也並未露出丝毫惊慌,反而嘴角含笑,似乎在看一场闹剧。 更夸张的是,连卫青时和铁拳,竟也毫无紧张之色,反而一副看戏的模样。 这一幕,顿时让台下眾人心中疑惑更甚! 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难道他们根本不在乎祖制之禁?! 难道他们认为席安义的指控,根本毫无意义?! 席安义自然也察觉到了萧寧脸上的笑意,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原本以为,这一招“祖制之禁”,能够彻底逼死萧寧,让他无话可说! 可现在,萧寧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在笑? 他凭什么笑?! 席安义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继续大声道: “各位,你们都应该清楚,万金蚕丝的使用规制!这可是各国立下的祖制!不是某个人隨意能改变的!” “如果今日萧寧能够隨意穿戴,那是否意味著,他根本不把祖制放在眼里?!” 他一字一句,语气森然:“若是如此,那他是否也可以染指皇权?是否也可以轻易无视各国的律法?!” 台下的贵族们听到这番话,顿时心神一震! 他们原本已经渐渐站在萧寧这边,可此刻再一想…… 对啊!祖制不可违! 万金蚕丝自古以来便是皇族独占之物,任何人擅自使用,便是犯下大不敬之罪! 一时间,台下不少人脸色微变,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席安义见状,嘴角微微一扬,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哼!就算你再能言善辩,这祖制可是事实! 只要你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你就必须认罪! 否则,你就是整个神川大陆的公敌! 他目光冷冽地盯著萧寧,缓缓道:“萧公子,你既然敢穿戴这件衣袍,那你今日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你若无法解释,那便是大不敬之罪,你便是对抗整个皇室律法!” 这一刻,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萧寧,等待著他的回答! 一些原本站在他这边的贵族,也开始犹豫起来。 十佳丽的几位才女,也微微皱起眉头,目光再次投向了萧寧。 他到底有什么底气,这么镇定?! 面对祖制,他还能如何解释?! 求缘台上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滯了。 每个人都在等著,等著萧寧如何回应席安义的逼问。 席安义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他已经將萧寧逼到了绝境! 万金蚕丝乃皇族专属之物,祖制不可违! 你萧寧再有能耐,此刻也无法解释! 然而,萧寧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深邃,嘴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席公子,我从未自称是江湖人士。”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清朗却带著一股莫名的威严:“不知为何,席公子开口就给我定下了『江湖人』的身份?” 此话一出,全场眾人齐齐一愣! 席安义的笑容顿时一僵,皱眉道:“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江湖人士?” 王彩儿更是满脸疑惑,忍不住冷笑道:“怎么?莫非你想说,你有什么皇族血脉?” 她的语气满是嘲讽,她是叶来国的王家小姐,从小接触的皆是皇族贵胄,自然知道那些真正有皇室血脉的人,是如何高高在上的。 萧寧这种人? 一个从江湖崛起的“求缘者”? 他凭什么说自己有皇族血脉?! 然而,就在眾人嘲讽与疑惑之时,萧寧却缓缓点头,轻笑道:“王小姐说得不错。” “不错?”王彩儿愣住了。 席安义也一愣,隨即眉头皱起:“你什么意思?” 萧寧微微一笑,眼中闪烁著深邃的光芒,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所披的衣袍。 隨后,他的目光扫视全场,语气平静,却宛如惊雷般炸响:“这件衣物,正是凤服。” “眼前这位,正是我的——皇后!” ——轰!!! 全场沸腾!!! 眾人猛地一震,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凤服?!” “皇后?!” “他……他说什么?!” 那些原本满脸不屑的贵族子弟,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十佳丽席上的几位才女,也纷纷震惊不已。 红衣翩翩的手指微微颤抖,难以置信地看向萧寧:“他刚才……说什么?” 青衣染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震撼:“凤服……皇后……他竟然敢说出这种话?!” 白雪霽的摺扇微微停滯,目光死死地盯著萧寧,仿佛想要看穿他是否在撒谎。 洛水瑶更是忍不住捂住嘴唇,眼中闪烁著异样的光芒:“这……这怎么可能?” 而台下那些贵族们,早已炸开了锅! “他说……他说这是凤服?!” “凤服,乃皇后专属之衣物!整个神川大陆,只有皇族女子才能穿戴!” “难道……难道萧寧真的是皇族之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的震惊和混乱之中! 但最震撼的,莫过於席安义!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把萧寧逼到了绝境,谁知对方竟然直接甩出了一个惊天之雷! 凤服!皇后! ——这岂是寻常人敢隨意称呼的?! 如果萧寧在撒谎,那便是欺君之罪! 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那就代表—— 萧寧,不是寻常贵族,而是货真价实的皇族之人! 甚至…… 他自己,就是皇帝?! 这怎么可能?! 席安义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几乎要疯了! “你胡说八道!”席安义猛地回神,厉声喝道,“你不过是个江湖人物,竟敢假借皇族之名?!” “你以为隨便编个身份,就能糊弄所有人?!” 他眼神阴冷,语气森然:“你以为在场的这些世家子弟,都是傻子?!” 然而,萧寧只是轻轻一笑,缓缓抬起手,解开了胸前的衣襟,露出了里面一块金纹龙雕玉佩! 那枚玉佩,玉质温润,雕刻著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龙目狰狞,仿佛要从玉佩中腾空而起! 最关键的是—— 那金龙之下,赫然刻著四个古朴而庄重的大字—— ——大尧天子! ——轰!!! 眾人瞪大了眼睛,望著那枚玉佩,內心仿佛有惊雷炸裂! “天……天子玉佩?!” “这……这是大尧国皇帝的信物!!!” “难道……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贵族们目眩神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脸色纷纷剧变! 红衣翩翩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闪烁著狂风骤雨般的情绪:“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青衣染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满是震撼:“如果这是真的……那萧寧,竟然是大尧国的皇帝?!” 白雪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闪烁著骇然之色:“天啊……原来这场求缘,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求缘大会,而是……” 洛水瑶深吸一口气,语气缓缓:“……一场皇后册封仪式!” 此刻,席安义彻底慌了,他死死地盯著那枚玉佩,眼神闪烁,整个人仿佛跌入冰窖一般!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拼命摇头,眼中满是不甘和恐惧! 如果萧寧真是皇帝,那他席安义刚才所做的一切,便是公然对天子不敬! 甚至,他刚才还试图逼迫皇后?! 这可是死罪!!!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猛地看向台下,试图找到支持者,可此刻,台下那些原本站在他这边的贵族子弟们,全都脸色煞白,悄然退后了一步! 他们不是傻子! 如果萧寧真的有这枚天子玉佩,那就意味著他不是在撒谎! ——他真的是大尧国的皇帝! 一瞬间,席安义的后背冷汗直流,身体微微颤抖,整个人仿佛被彻底抽空了一般! 他完了! 就在这时,萧寧缓缓抬起头,目光冷漠地看向席安义,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 “席公子,你说我没有资格穿戴万金蚕丝?” 他微微一笑,眼神深邃:“那现在,你可还觉得——我没有资格?” ——轰!!! 席安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求缘台上,死一般的沉寂。 席安义的脸色惨白,心头宛如翻江倒海,冷汗湿透了后背。 他想要反驳,想要质疑,可是—— 萧寧亲自亮出的那枚天子玉佩,已然让一切质疑变成了笑话! 那是大尧皇帝的信物! 若是假的,世间绝无可能有人敢拿著它公然示人! 更何况,萧寧的淡然自若,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所流露出的那股天生的帝王气质,让席安义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他是真的! ——他真的是大尧国的皇帝! 席安义的脑海一片混乱,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境地。 他完了! 他刚刚竟然在逼迫一国之皇! 他甚至在当眾质疑天子,在所有贵族子弟和权贵名流面前,对皇帝大放厥词! 这要是传出去,他席家在叶来国的地位,必然会一落千丈! 甚至,若是萧寧真的动怒,叶来国的国主都未必能保住他们席家! 这一刻,席安义心中的最后一丝骄傲彻底崩塌了! “我……我……” 他的声音颤抖,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求缘台上! “臣……臣有眼不识天子……方才言辞衝撞,还请陛下恕罪!” 轰!!! 全场再次炸开!!! 谁能想到,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席安义,如今竟然直接下跪?! 台下的贵族子弟们纷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这一幕! “席安义……竟然跪了?” “他竟然真的在道歉?!” “这可是叶来国丞相之子啊!可是……他面对的是大尧皇帝!” 一瞬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席安义是叶来国的贵族,在叶来国他或许可以目中无人,可是在大尧国的皇帝面前,他连螻蚁都算不上! 因为—— 叶来国,根本无法与大尧国相提並论! 在神川大陆的国度之中,叶来国虽然算是小有名气,但也不过是排名上百开外的中小型国家! 而大尧国呢?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前十强国! 更恐怖的是—— 几百年前,大尧国曾经强盛无比,甚至能够与如今的神川大陆第一国——古祁国相抗衡! 虽然经过几百年的衰落,如今的大尧国已不復昔日的辉煌,但依旧是举足轻重的大国之一! 这样的国家,隨便一句话,便足以让叶来国胆战心惊! 席安义现在跪下道歉,已经算是极力挽回顏面了! 而且,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萧寧若真的要找叶来国算帐,凭叶来国的国主,恐怕根本护不住他们席家! 所以,他別无选择! 只能认错! 只能道歉! 只能——跪地求饶! “陛下恕罪!是臣无礼,是臣目光短浅,不识天顏!” 席安义低著头,声音颤抖,额头抵著地面,生怕萧寧真的会怪罪他。 王彩儿面如死灰,连忙跪下! 她本来还想仗著王家的势力,在这求缘大会上出风头,可现在,她根本不敢多言一句! 席安义都跪了,她王彩儿又算什么?! 她连忙磕头:“王彩儿有眼无珠,方才多有冒犯,还请陛下宽恕!” 周围的人纷纷倒吸凉气,特別是那些原本站在席安义一方的贵族子弟,一个个脸色苍白,连忙低下头,生怕被萧寧注意到。 连席安义和王彩儿都跪了,他们这些人更不敢妄言! 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彻底惊呆了! 她们原本只是来参加求缘大会的,谁能想到,竟然能见证一国皇帝亲自求缘的盛事?! 红衣翩翩满脸震惊:“天……天啊……” 青衣染低声呢喃:“我们刚才竟然还在议论萧公子的身份……没想到,他竟然是一国之君……” 白雪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这可是大尧皇帝啊!” 洛水瑶轻轻抚著茶杯,眼眸闪烁著不知名的光芒,喃喃道:“所以……这场求缘,並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求缘大会,而是……”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是一场皇后册封仪式!” ——轰!!! 全场震撼!!! 所有人猛然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萧寧亲自求缘,所求的,並不是简单的“结缘”! 他所求的,是大尧国皇后之位! 这一场求缘大会,实际上是整个神川大陆未曾公布的封后之仪! “难怪……难怪他会拿出万金蚕丝製成的凤服……” “难怪他如此淡定,根本不畏惧席安义的挑衅……” “因为他本就是皇帝,他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向世人昭告,卫清挽,將是大尧国的皇后!” “天啊……原来我们一直都误解了他的身份……” 求缘台下,所有人彻底明白了萧寧的真正身份,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用刚才那种平等的目光去看待他! 他不是普通的“求缘者”! 他是帝王! 是真正的天子! 在这种身份面前,席安义的道歉,是必然的! 王彩儿的惶恐,是必然的! 贵族们的臣服,是必然的! 整个求缘大会,彻底沸腾! 而求缘台上,萧寧负手而立,目光深邃,淡淡地看著席安义和王彩儿跪地求饶的模样,脸上的笑意,依旧平静如常。 他淡淡地开口:“席公子,王小姐,既然知错,那就不必多言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著一股帝王威严! 席安义和王彩儿连忙磕头:“谢陛下宽恕!” 萧寧轻轻一挥袖,似乎连看他们一眼都毫无兴趣。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卫清挽。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之中,萧寧缓缓伸出手,微笑道: “清挽,今日起,你便是大尧国的皇后。” ——轰!!! 全场沸腾!!! 求缘台上,万人瞩目。 当萧寧伸出手,缓缓地说出那句—— “清挽,今日起,你便是大尧国的皇后。” 卫清挽的心弦,猛然颤动!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得虚幻不真实,恍若梦境。 大尧国皇后…… 这四个字,曾经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想像的四个字,如今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触碰萧寧的掌心,却在最后一刻,微微收回了一点。 她的心跳得很快,快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的脑海里,一时间涌出了太多太多的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他能登上皇位?! 为什么他能从那场夺嫡乱战中活下来?!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在她的记忆里,萧寧曾经是大尧国人尽皆知的大尧第一紈絝啊! 在那场残酷无比的夺嫡之爭中,穆党、孟党、清流三大势力相互廝杀,水深火热,局势动盪得让整个大尧国都如履薄冰! 穆党势大,孟党阴险,清流飘忽不定…… 可在这一切的乱局之中,萧寧竟然贏了?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想不通! 当年,她离开大尧国的时候,萧寧在朝堂上的处境,几乎岌岌可危! 那时候的他,明明是所有人眼中的棋子! 可他到底是如何,踩著那场波云诡譎的乱局,登临帝位的?! 他,到底经歷了什么?! 卫清挽的思绪混乱不堪。 她的眼眸微微颤抖,望著眼前的男人,心中的疑惑几乎要將她吞没! 然而—— 她望著萧寧的脸庞,望著他那双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眸,她终於意识到一件事—— 她的夫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紈絝的王爷了! 他已是帝王! 他已是大尧的天子! 这一刻,卫清挽的心臟被剧烈的情绪填满了! 她仿佛突然回忆起了,自己十三岁那年,在宫中后院,与萧寧並肩而立,看著夜色之下的宫殿时,她曾低声说过的那句话—— “萧寧,若有一日,你能摆脱这座金笼,你会不会带我离开?” 当时的萧寧,笑著回答她—— “如果我真能摆脱,若你愿意,我便带你去看这世间所有的风景。” 可是,谁能想到—— 他最终摆脱的,不仅仅是金笼,而是整个天下! 他的身份,从皇子,变成了帝王! 而他最终带她去的,不是山川湖海,而是——皇后之位!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了。 她的心,被复杂的情感填满了。 她曾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任何变故,面对任何风浪。 可当这一切真的来临的时候,她却依旧被衝击得措手不及! 她的夫君,真的成了大尧的皇帝…… 她,真的成为了大尧的皇后…… 她该如何去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现实?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她不知道,萧寧到底经歷了什么,才登上了皇位; 她不知道,他在那些她不曾看到的时光里,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但她知道—— 此时此刻,他站在了这里,他在向她伸出手,他在告诉她—— “我已经贏了。” 这一刻,卫清挽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的泪水滚落,却带著笑意,带著惊喜,带著一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释然。 她看著萧寧,终於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掌。 她的声音微微哽咽,但却带著坚定:“夫君……你,真的做到了?” 萧寧轻轻地笑了,他的眼神带著柔和的光芒,温声道: “是,清挽,我做到了。” 这一刻,天地寂静,只有他们两人之间的誓言,在风中交匯。 第595章 祈福!问天! 求缘台上的氛围,仍旧处于震撼与激动之中。 大尧国皇帝萧寧,於求缘大会封后! 卫清挽,正式成为大尧国的皇后! 这一消息,宛如雷霆一般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贵族子弟们、世家贵女们、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全都望著台上的萧寧与卫清挽,心中的羡慕、惊嘆,已然难以抑制! 而就在所有人还沉浸在这惊世之举带来的衝击时,萧寧淡然一笑,缓缓抬手道: “天师府,可准备好了?” 声音平静,却透著一种难以抗拒的威严。 剎那间,台下的一角,一群身穿道袍的身影齐齐站起,步伐整齐,动作如行云流水! 领头之人,正是天师府正统传人——寧元道! 他拱手一礼,朗声道:“陛下,天师府已设坛完毕,隨时可行祈福大典!” 天师府! 这可是神川大陆公认的第一道门圣地! 歷代帝王册封、封禪、祈福,皆由天师府操办! 一时间,台下更是掀起了一阵议论! “我说面具公子为什么要找天师府?原来是为了这?!” “这是大尧国的规格啊!天师府的法事,只有皇族才有资格享受!萧公子果然不是寻常帝王!” “能得到天师府的加持,意味著他的皇位已经得到了正统认可!” “这场求缘大会,居然见证了一场真正的皇后册封仪式……太惊人了!” 不仅是观眾席上的贵族们,就连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也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红衣翩翩轻轻捂住嘴,眼神中满是惊嘆:“这可不是普通的册封,这是有著天师府主持的正统大典!” 青衣染轻轻点头,喃喃道:“若非是真正的帝王,天师府怎会出动?” 白雪霽摺扇轻摇,眼神微微闪烁:“这一幕,怕是千年难见……” 洛水瑶轻笑道:“看来,今日不仅是求缘大会,更是一场帝王加冕的盛典。” 隨著天师府正式入场,全场瞬间寂静无声!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天师府弟子迅速布置坛场! 寧元道缓步走上求缘台,他身穿青白道袍,背负七星长剑,袖口绣著金色雷纹,象徵著天师府雷法传人的身份。 他的神情肃穆,双目清澈如镜,眉宇间透著一股天生的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而在他身后,跟隨的天师府弟子们同样衣著整齐,神態庄重,散发著一股令人心安的气息。 他们的到来,让求缘台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庄重。 席安义、王彩儿等人皆默然不语,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亦是屏息凝神,生怕在这等庄重时刻失了礼数。 此刻,寧元道缓缓扫视四周,目光坚定而平静。 他看向萧寧,微微拱手,语气沉稳而有力: “陛下,既然今日是大尧国立后的吉日,天师府理应竭尽全力,为国主与皇后祈福。” 他的话一出,全场再度譁然! 许多人还沉浸在萧寧的皇帝身份所带来的震撼之中,如今听到 天师府首席弟子亲自称呼萧寧为『陛下』。 终於彻底相信——萧寧並非虚张声势,他的確是大尧国的皇帝! 而天师府,竟愿意为萧寧亲自主持祈福仪式? 这意味著,天师府 正式承认了萧寧的身份,並以皇家礼制规格,为他与皇后祈福! 这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求缘仪式,而是大尧国立后的正式祝福! “天师府竟然愿意为他主持祈福?” “这可是连一些国君都未必能得到的殊荣啊!” “看样子,萧寧在大尧国內的地位,恐怕远超我们的想像!” 贵族子弟们纷纷低声议论,目光望向萧寧的神色,已经从最初的惊讶,转变为了隱隱的敬畏。 而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此刻更是面露惊嘆。 红衣翩翩轻轻吸了口气,低声道: “天师府的仪式,极为庄重,一般情况下,只有皇族大典,或是天命之人,才会受到天师府的祈福。” 青衣染也微微頷首,眼神复杂:“连天师府都承认了萧公子的身份,这便再无疑问。” 白雪霽摺扇轻摇,目光深邃:“这场求缘仪式,已然超越了凡俗之爭,而是攸关大尧国的皇权。” 洛水瑶轻轻一笑,目光意味深长:“看来,我们今日不仅见证了一场求缘,更见证了一场皇后册封大典。” 她们的目光,纷纷投向 站在求缘台中央的萧寧与卫清挽。 只见卫清挽静静地站在萧寧身侧,一身华服,气质端庄高贵,宛如天命所归的皇后。 此刻,她的眼神有些微微湿润,心中的激动与疑惑交织在一起。 她依旧无法完全理解——为何 在那场夺嫡乱战之中,她的夫君能够胜出,成功登上皇位? 在她的印象里,大尧国的皇权之爭极为惨烈,穆党、孟党、清流三派势力盘根错节,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如今,萧寧不仅成为了皇帝,还在此刻,正式立她为后! 她望向萧寧,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了 满眼的温柔。 她 深深地低下头,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向天师府的祭坛虔诚叩拜。 这一拜,不仅仅是对天师府的敬重,更是她 接受皇后之位的仪式! 萧寧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扬,隨即转头看向寧元道,缓缓道:“既如此,便有劳天师府了。” 寧元道微微頷首,旋即挥手示意,身后的几名天师府弟子立刻上前,开始 布置祈福仪式。 ——天师府祈福仪式,正式开始! 天师府弟子们行动迅速,很快,便在 求缘台中央摆放了一座庄严的供桌。 供桌之上,放著 铜香炉、七星祈愿灯,以及供奉天地的香烛。 寧元道亲自点燃香烛,一缕缕轻烟升起,带著淡淡的檀香味,瀰漫在整个求缘台之上。 天师府弟子 低声吟诵祈福文,声音平稳而悠远,仿佛天地间的迴响,让人心生敬畏。 “天命昭昭,乾坤正统,福泽绵长,佑护大尧……” 在这庄重的氛围中,所有人都 自觉地安静了下来,甚至连席安义、王彩儿等人也 低下了头,不敢造次。 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 屏息凝神,目光虔诚,她们知道,此刻的仪式已经不仅仅是求缘,而是 大尧国的国运祈愿! 贵族子弟们 眼神震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祈福仪式。 就连一些年长的贵族长老,也不禁喃喃道:“这种规格……比许多国家的登基大典还要隆重。” 隨著祈福文的吟诵,寧元道缓缓走上前,双手捧起七星祈愿灯,微微頷首: “陛下,皇后娘娘,请亲手点燃七星灯,以祈福国运昌隆。” 萧寧 神色平静地接过长烛,缓缓伸手,点燃了七星祈愿灯。 一瞬间,七星灯微微摇曳,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如同璀璨星辰,映照著整个求缘台。 卫清挽看著那盏灯,眼眶微微湿润,她 双手合十,轻轻闭上双眸,默默祈愿。 她心中默念—— “愿夫君江山稳固,愿我大尧国万世昌盛。” 这一刻,寧元道缓缓退后一步,朗声道:“祈福仪式,圆满完成!” 话音落下,全场 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贵族们 满脸敬畏,纷纷低头叩拜,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也纷纷起身,向萧寧行礼! “恭贺陛下!” “恭贺皇后娘娘!” 整个求缘台,彻底沸腾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 心悦诚服地接受了萧寧的皇帝身份! 而席安义与王彩儿,早已 面色惨白,呆立原地,根本不敢抬头。 他们知道,今日的风波 彻底落下了帷幕! 求缘台之上,萧寧负手而立,卫清挽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这一刻,他们已然君临天下! 隨著天师府的祈福仪式落下帷幕,整个求缘台的气氛仍旧处於高度的兴奋之中。 天师府的首席弟子寧元道,带领著诸位弟子,完成了最后的祈福仪式后,向著萧寧微微点头,隨后便带领弟子们缓缓退至一旁。 这一场祈福,浩然正气瀰漫,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这一刻,许多贵族子弟仍旧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之中,心潮澎湃,许多人忍不住感慨: “这样的祈福仪式,已经是无比尊贵的待遇了……” “即便是一些皇族婚配,也未必能够请来天师府首席弟子亲自主持!” “萧公子到底是何等身份,竟能让天师府弟子亲自主持求缘祈福?”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 这一切已经结束 之时,萧寧却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缘女婆婆身上。 他的声音清朗而稳重,在整个求缘台上空响起: “婆婆,既然我已求缘成功,古缘祭的祈福——可以开始了吧?” ——轰! 这句话一出,全场瞬间炸开了锅! 哪怕是在之前已经对萧寧惊嘆连连的贵族子弟们,此刻也忍不住再次失態! “什么?古缘祭的祈福?!” “等等!我怎么忘了!萧寧不止求缘成功,他还……还获得了古缘祭的祈福!” “天啊……刚才那一系列的事情,让我差点都忘了这个!” 不少人纷纷 惊呼出声,猛然想起 这件被他们暂时忽略的惊天大事。 毕竟,从萧寧拿出震惊全场的 万金蚕丝衣袍 开始,到席安义的步步紧逼,再到萧寧身份揭晓、大尧国皇帝之名震慑全场,这中间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震撼! 眾人的注意力被一件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吸引,竟然一时间忘了,萧寧早已获得了古缘祭的祈福! “我的天……求缘胜利,天师府的祈福,古缘祭的祈福……这到底是什么级別的规格?!” 有人忍不住 喃喃自语,目光死死盯著求缘台上的萧寧。 “若说其他求缘者是普通规格,那萧公子……简直是缘会开创以来,最高的待遇了吧?!” 许多贵族 纷纷交头接耳,再度將萧寧推上了话题的最高点。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波最近几天才赶到的人,听到“古缘祭的祈福”几个字后,顿时 一脸震惊,纷纷 急切地向周围的人询问。 “等一下!你们刚才说什么?萧寧获得了古缘祭的祈福?!” “这不可能吧?古缘祭的祈福不是极难获得的吗?!” “近百年来,这个仪式几乎都未曾举办过,怎么可能……” 这些人 都是近几日才赶到缘会的人,其中不少人 甚至是来自其他国家的贵族或世家子弟。 他们 之前从未听闻萧寧获得古缘祭的祈福,此刻骤然听到这一惊人消息,自然 是震撼无比! “你们在开玩笑吧?我一路赶来,就听闻『古缘祭的祈福』是求缘大会最尊贵的祈福之一,可百年来几乎无人能获得……怎么萧寧就得到了?!” “对啊,我记得上一位获得古缘祭祈福的人,还是几十年前的一位皇子!那可是举国庆贺的盛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说,萧寧是怎么得到的?!” 他们 惊骇地望著台上的萧寧,目光里充满了震撼、好奇、不可思议,甚至隱隱有些敬畏! 然而, 听到这些人的惊嘆后,场內的贵族子弟们反而更加震撼了! 因为他们比这些后来者更加清楚—— “不止是古缘祭的祈福!萧公子之前还获得了十佳丽的分別认可!” “没错!你们別忘了,在求缘仪式开始之前,十佳丽都分別给出了自己的认可!” “也就是说,萧公子是整个求缘大会史上,唯一一个『十佳丽认可』、『古缘祭祈福』、『天师府祈福』、『求缘胜利』……全部拿到手的人!” “这……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规格啊!” “是啊,哪怕是歷史上最尊贵的求缘者,也未曾做到这一点!” 眾人震撼至极,许多人的脸上 已经浮现出了一丝近乎敬畏的神情! “萧公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在场不少世家子弟,原本只是將萧寧当成了一个身世尊贵的皇子,但现在,他们 忽然意识到,他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求缘台上,所有人的目光 都被萧寧彻底吸引。 在经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求缘仪式、天师府的祈福之后,他竟然还拥有古缘祭的祈福! 而如今,缘女婆婆缓缓走上求缘台,她的步伐沉稳,神色端庄,手中捧著一块古朴的玉盘。 她的身影一出现,全场顿时寂静下来! 眾人纷纷抬头望向这位 主持缘会数十载、身份神秘的缘女婆婆,目光中带著敬畏之色。 在神川大陆,缘女婆婆的地位 並非寻常人可比。 她不仅是缘会的主持者,更是 掌管“古缘祭”的唯一祭司,她所主持的祈福仪式 歷来神圣而庄重。 她每一次开口,都代表著缘会最正统的认可! 此刻,她站在求缘台中央,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全场,声音苍老却沉稳,带著难以言喻的威严: “古缘祭之祈福,非同寻常。” “此祈福,並非世俗之仪,而是上通玄天!” 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著某种独特的力量,让在场所有人 心神一震,纷纷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杂音。 “我的祈福仪式,与其说是祈福,不如说是祝福加问天!” 她缓缓道出这句话,顿时让不少贵族子弟 露出震撼的神情! “祝福加问天?” “这是何意?” “难道,古缘祭的祈福不仅仅是祈求福运,还能得到某种天意的认可?!” 眾人 愈发震撼,纷纷侧目望向台上的缘女婆婆,心中带著无数疑问。 她停顿片刻,接著缓缓开口: “古缘祭者,需得缘女问天,以测其缘途。” “若得天意承认,则此缘长久,得万古庇佑。” “若天意不认可,则此缘难以持久,需慎而行之。” 听到这话,许多人 猛然一震! 原来,古缘祭的祈福 不仅仅是象徵意义上的祝福,更是通过某种仪式,去探寻天意的认可! “这……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难怪古缘祭的祈福,百年来少有进行!” “若是得不到天意认可,岂不是会让缘途不稳?” 此刻,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 也纷纷 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带著浓浓的惊嘆! 红衣翩翩轻轻吸了口气,喃喃道:“我一直以为古缘祭的祈福只是一种象徵……没想到,它竟然涉及『问天』?” 青衣染低声道:“如果天意不认可,那岂不是会……” 白雪霽合起摺扇,眸光闪烁:“这才是真正的古缘祭!” 洛水瑶嘴角微微上扬,低声笑道:“这场求缘,越来越有意思了。” 此刻,席安义、王彩儿等人,脸色 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他们原本以为,古缘祭的祈福 只是一个普通的加冕仪式,但现在才意识到—— “这不仅是荣誉,更是一场真正的考验!” 在眾人震撼的目光中,缘女婆婆缓缓走到祭坛前,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语气肃然: “古缘祭之祈福,需设九盏长灯,三炷长香。” 说罢,她伸手示意,身后的几名缘会祭司弟子 立刻上前,手中分別捧著 九盏铜灯与三根长香。 这九盏铜灯,呈半圆形摆放,每一盏灯內都已点燃灯芯,火光轻轻摇曳,在微风中跳跃不定。 三炷长香,则被缓缓插入香炉之中,点燃之后,升腾起 淡淡的青烟,瀰漫在整个求缘台上。 整个场地,瞬间被 一股神圣庄严的氛围笼罩! ——全场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 屏住呼吸,静静地看著这一幕,等待著缘女婆婆 正式开始古缘祭的祈福! 隨著 九盏长灯燃起,三炷长香升腾,缘女婆婆 缓缓闭上双眼,双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天,仿佛在沟通天地。 隨后,她 低声吟诵,声音平稳而悠远: “缘起天地,缘定乾坤,万世同欢,千秋永继。” 她的声音 仿佛带著某种独特的韵律,迴荡在整个求缘台上空,让人 忍不住心生敬畏。 隨著她的吟诵,那九盏铜灯的火光轻轻摇曳,仿佛在共鸣一般,与她的声音完美契合。 眾人 目不转睛地盯著缘女婆婆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此刻,就连 萧寧也站在原地,神色平静,目光深邃,静静地看著这一幕。 而卫清挽,则是双手合十,低眉静立,在心中默默祈愿。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满是 激动、感恩,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这一刻,她终於明白,萧寧为她所做的一切,早已超出了她的想像! 天师府的祈福已然是无比隆重,而古缘祭的祈福,更是举世罕见! 这一切,都只为了让她 成为真正被天地认可的皇后! 她心中波澜起伏,眼底不自觉地溢出了一丝泪光。 而台下的贵族子弟们,此刻 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震撼! “我从未见过如此庄重的仪式!” “这……这才是真正的缘会之巔!” “古缘祭的祈福,竟如此神圣……” 所有人都 心神震动,望著缘女婆婆 的目光充满了敬畏,而望向萧寧与卫清挽的目光,则带著 深深的羡慕! 此刻,祈福仪式仍在继续—— 隨著 缘女婆婆的吟诵声落下,她 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深邃,望向萧寧与卫清挽,声音庄重而悠远: “天道共鉴,万世缘定。” “愿陛下与皇后,百年好合,国运昌隆,永世不衰!” 这一句话落下,整个求缘台 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贵族子弟们 纷纷起身,激动不已! 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 满脸震撼,心悦诚服! 而萧寧 负手而立,卫清挽 静静地站在他身旁,此刻的他们,已然成为了眾人眼中最耀眼的存在! ——古缘祭的祈福,圆满落幕! 祈福仪式圆满落幕,供桌上的香菸裊裊升起,繚绕在求缘台的上空,带著一股肃穆而神圣的氛围。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这场 堪称史无前例的求缘典礼 之中,许多人甚至 还未完全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 微妙的变化 悄然出现—— 天色,竟然变了! 此刻,胭脂湖上,有飞鸟落,有微风起! 有霞光映照! 有天机弥散! 第596章 秦玉京的剑! 夜幕降临,求缘台上,香菸裊裊,缓缓升腾,繚绕在夜色之中。 祈福仪式刚刚落幕,所有人还沉浸在 这场盛大无比的求缘典礼 之中。 ——大尧国皇帝萧寧,於求缘大会封后! ——卫清挽,正式成为大尧国皇后! 这一消息,宛如惊雷,在场所有人 心潮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贵族子弟们、世家贵女们、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纷纷望著 求缘台上那对帝后身影,心中的震撼、敬畏、羡慕,早已难以掩饰。 然而,就在此时,一丝诡异的变化,悄然出现在夜空之中! “咦?”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站在前方的几位贵族子弟。 他们下意识地 抬头望向夜空,脸上浮现出一抹惊疑之色。 “怎么回事?天上的星辰……好像变亮了?” “你们快看!夜空中似乎有什么光芒在匯聚?” 隨著这些声音响起,越来越多的人 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抬头望向高空。 只见—— 夜幕之下,原本 点缀著点点星辰的天空,忽然 浮现出一抹异样的霞光! 霞光璀璨,宛如流动的金红色丝绸,在夜空中缓缓铺展开来,映照在缘会上方,形成了一种 神秘而庄严的光辉! “这……是云层反光?” 有人 难以置信地低声自语,但很快,所有人都 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霞光 並非普通的光影变幻,而是 仿佛自夜空之中浮现,带著某种奇异的韵律! 甚至,许多人 心中隱隱有种错觉—— 那霞光,像是在缓缓匯聚,勾勒出某种神秘的图案! “快看!霞光的形状变了!”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 剎那间,所有人 都抬头凝视著那片璀璨的夜空,瞳孔 因为震撼而收缩! 只见—— 那道金红色的霞光,竟然 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在夜空之中缓缓流转,渐渐地,竟然勾勒出了一幅 模糊的图案! 那是什么?! “天啊……那是什么图案?” “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一条龙?!” “什么?!” “快看!霞光变化了!” 许多贵族子弟 倒吸一口冷气,望著那片霞光,脸上 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只见 那片霞光,竟然渐渐勾勒出了一条蜿蜒的龙影,仿佛一条神秘的金色长龙,在夜幕之中游动! 甚至,在眾人的注视之下,那 “龙影”缓缓扭动著身躯,流光溢彩,宛如 苍穹之上的神兽,俯瞰著大地! 一时间,整个求缘台 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 屏住呼吸,呆呆地望著这片霞光,眼神中 满是震撼、惊疑、敬畏! 这 到底是巧合,还是……真的天降异象?! 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也被这一幕彻底惊住了! 红衣翩翩 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语气颤抖:“霞光……为什么会形成龙影?” 青衣染 轻轻倒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如果这真的是天意……那未免也太震撼了!” 白雪霽 摺扇轻摇,语气低沉:“这种异象,几乎可以列入史册了……” 洛水瑶 眸光幽深,低声喃喃:“难道,这真的是『问天』成功了?” 不仅仅是十佳丽席上的才女们,就连求缘台下的贵族子弟们,也彻底陷入了震撼之中!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这种异象?” “萧公子竟然在求缘之后,天降异象……这,这岂不是意味著,他真的是天命所归?” 贵族们 议论纷纷,语气中满是惊惧。 他们原本已经 接受了萧寧的皇帝身份,可这一刻,当夜空异象浮现,他们 心中生出了更为复杂的情绪—— 如果这真的是天意的回应,那萧寧的帝位,恐怕不仅仅是“大尧国皇帝”这么简单! “婆婆!这天象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於,有人忍不住,出声 询问缘女婆婆!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站在求缘台上的 这位白髮苍苍的缘会主持者 身上。 只见,缘女婆婆微微抬头,静静地望向天空,目光深邃,仿佛在探寻著什么。 她 久久不语,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 过了许久,她终於开口,声音苍老而悠远: “问天有果,天象可见。” “此霞光,並非凡象,而是应缘而生。” 她的话语 並未直接点明天意,但也 並未否认这確实是『问天』所致! 此话一出,眾人 彻底炸开了锅! “竟然真的是问天的回应?!” “这……这岂不是意味著,萧公子与皇后娘娘的缘分,真的是天定?” “难怪古缘祭的祈福如此罕见!难怪需要『问天』!今日竟然真的有了天象回应……” 所有人 倒吸一口冷气,望著 天空中那璀璨的龙影霞光,目光之中 满是敬畏之色! 而站在求缘台上的 萧寧,却依旧神色淡然,嘴角带著一抹 淡淡的微笑。 卫清挽 站在他身旁,望著这奇异的天象,眼眶微微湿润。 这一刻,她 真的开始相信了—— 她与萧寧的缘分,或许真的 得到了天命的认可! 这一夜,整个缘会场,彻底被这场奇蹟般的异象所震动!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缘会场的热闹还未完全散去,许多贵族子弟、世家公子仍在低声议论今日发生的种种,久久无法平静。 然而,身为整个求缘大会焦点的萧寧和卫清挽,此刻已然悄然离开,回到了他们暂居的住所。 夜风微凉,屋內烛光摇曳,映照著卫清挽恍然的神情。 她缓缓坐在桌前,眼神依旧有些迷茫,似乎还未能从这宛如梦境一般的一天中回过神来。 她抬起手,轻轻触碰著自己的衣袖,仿佛想通过真实的触感来確认—— 今日所经歷的一切,並非一场幻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她成为了皇后,萧寧是大尧国的皇帝。 天师府祈福,古缘祭问天,天降异象…… 这一切,如同翻涌的潮水,不断在她的脑海中迴荡,让她根本无法平静。 她抬起头,看向正端坐在一旁品茶的萧寧,终於忍不住轻声问道: “萧寧……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带著一丝迟疑与不安,她想知道答案,却又有些害怕答案。 她不明白—— 为何原本在大尧国皇位之爭中毫无优势的萧寧,突然间竟然成为了这场乱局的贏家? 她不明白—— 为何萧寧的布局,竟然能让天师府、缘会、甚至整个神川大陆的贵族,都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份? 她不明白——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这些……” 萧寧轻轻放下茶杯,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浮现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他看向卫清挽,眼神深邃,仿佛蕴藏著无尽的秘密。 “以后会慢慢解释给你听。”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著一抹不容置疑的篤定。 以后? 卫清挽微微一怔,心中隱隱有些复杂。 她知道,萧寧並不想隱瞒她什么,但……有些事情,或许不是现在就能告诉她的。 她轻轻嘆了口气,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答案,於是换了个问题: “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萧寧闻言,微微一笑,隨手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轻轻放在桌上。 “看看这个。” 卫清挽低头,看向那封书信,只见信封上用端正有力的字跡写著: ——大尧·洛陵城 她心头微微一震,连忙伸手打开信封,展开信纸,迅速瀏览了起来。 信,是从大尧国京城洛陵城送来的。 而写信之人,竟然是郭仪! ——郭仪,此刻正暂代朝政! 卫清挽心中顿时翻涌起一阵波澜。 她很清楚,郭仪乃是大尧国的重臣,更是萧寧身边最重要的谋臣之一。若无必要,他绝不会轻易写信催促萧寧回京!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果然,信中的內容极为惊人! ——神川大陆第一高手,秦玉京,即將入大尧! “秦玉京……”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卫清挽的脸色骤然一变,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夜色幽深,烛光微微摇曳。 萧寧手中的书信轻轻放在桌案之上,指腹在信封边缘缓缓摩挲,目光深邃,仿佛透过字里行间,看到了三十年前的风云变幻。 卫清挽坐在一旁,静静地望著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秦玉京……” 她低声呢喃,心头微微一紧。 这个名字,在整个神川大陆,便如雷霆一般,震慑世间。 ——神川大陆第一高手,古祁国的武圣,三十年来,未曾一败! 古祁国,以武立国,雄踞神川第一国之位。 与许多国家不同,古祁国奉行的並非典型的文治教化,而是彻彻底底的强者为尊! 在这样的国家,只有拳头足够硬,剑足够快,才能在乱世之中立足! 而秦玉京,正是这片土地上最巔峰的存在! “古祁国常年征战扩张版图,吞併四方。” 萧寧缓缓开口,语气平静,但眼中却闪烁著锋利的光芒。 “为了减少死伤,秦玉京三十年前立下了『比剑之约』。” 卫清时、卫轻歌轻轻皱眉,仔细聆听著。 萧寧继续道: “各国若不愿正面交战,可由国中顶级高手迎战秦玉京,只要能接下他三剑,便不必割让土地。” “若接不下三剑,则需割让三州。” 此言一出,二人心头一震,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 “竟然还有这种事……”卫轻歌轻声道,心中既震撼,又愤怒。 ——这哪里是比剑,分明是用“公平比试”来掠夺版图! 但,面对古祁国强横无比的国力,各国却也只能答应! “比剑之约,三十年来,古祁国未曾败过。” 萧寧声音淡然,但却透著一丝沉重。 卫清挽一时间无言。 三十年来,神川大陆各国强者何其之多?但秦玉京竟未曾一败? 那是何等实力?! “那……”卫青时抬起头,目光有些复杂,“三十年前,大尧国的情况如何?” 萧寧目光微微闪烁,缓缓道: “当年秦玉京来到大尧,王夫子,接下了那三剑。” “王夫子?” 卫青时和卫轻歌顿时一惊! 而卫清挽听到后,更是顿时黯然。 她自幼在书院长大,对王夫子王之山这位大儒,自然是无比敬仰! ——大尧国第一大儒,香山书院的夫子,学识渊博,仁义无双! ——然而,世人皆知王夫子才学通天,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竟然还曾以剑迎战过秦玉京?! “不错。” 萧寧轻轻嘆了一口气,眼中带著一抹复杂的神色。 “当年,秦玉京亲临洛陵城,向大尧国的帝王发起『比剑之约』。” “而当时,愿意出战之人寥寥无几。” ——谁敢接下神川第一剑的三剑?! ——谁又敢赌上大尧国三州之地?! 就在朝堂內外一片沉默之际,香山书院的王夫子站了出来! “文人,可提笔安天下,亦可持剑护国土!” “大尧虽不以武立国,但绝不可向武道霸权低头!” 当日,王夫子於书院內迎战秦玉京。 那一战,轰动整个神川! 三剑之后,王夫子虽接下了秦玉京的剑,却也因此落下了旧伤,从此闭关修养,再未出剑。 “这一战,秦玉京並未占得便宜,因此没有拿走大尧的三州。” 萧寧轻轻摩挲著指尖,目光闪烁,“但同时,他也留下了一句话——” “三十年后,我再来。” “若大尧仍无人可挡,那便再赌一州。” ——三十年后,秦玉京,再次来到了大尧! 卫清挽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微微颤抖。 她终於明白,为何郭仪会亲自写信催促萧寧回京! “此战……已无法避免。” 如果没有人能接下秦玉京的三剑,那么大尧国,將要割让一州之地! 这绝不仅仅是个人之间的比剑,而是国运之战! 想到这里,卫清挽心头愈发沉重,她抬头望向萧寧,轻声问道: “夫君……你打算怎么办?” 萧寧 轻轻合上信封,神色如常,语气依旧平静: “回京。” 卫清挽望著他,眼神微微颤抖:“你要迎战秦玉京?” 萧寧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声道: “有些事情,避无可避。” “大尧不能输。” “所以……” “这三剑,我必须接下。” 卫清挽心头一震,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她深知萧寧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情,旁人无法更改。 但…… 神川第一剑的三剑,真的能接得下来吗? 夜色沉静,风声拂过窗欞,掠起烛火微微摇曳。 这一夜,风云悄然凝聚,神川大陆的一场惊涛骇浪,即將来临! 夜幕低垂,烛火轻轻摇曳。 卫清挽、卫青时、卫轻歌三人坐在房中,萧寧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启程回京。 然而,他那一句——“这三剑,我必须接下。” 却让三人的心情,截然不同。 卫清挽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萧寧。 她的双手紧紧攥著衣袖,眼神中透著前所未有的担忧。 “接下秦玉京三剑……萧寧,你真的有把握吗?” 她想问出口,可看著萧寧那平静如水的神色,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怕得到的答案,是她无法接受的。 秦玉京是谁? 神川第一剑!古祁国的无敌剑圣! 三十年来,无人能在他手下支撑三剑。 就连她敬仰的恩师王夫子,都在三十年前被秦玉京三剑震伤,从此闭关不出。 而如今,三十年过去,秦玉京的剑意只会更加可怕! 卫清挽清楚,这一战,根本无法避免! 因为秦玉京不只是一个武者,他背后站著的是整个古祁国! 古祁国的扩张,不是靠外交,不是靠谈判,而是靠铁血征战,靠著秦玉京的一剑剑斩出的版图! 如果萧寧败了,整个大尧国都要因此割让一州之地! 她如何能不担心?! 她望著萧寧,心中充满了矛盾和复杂的情绪。 她想让萧寧放弃……可她知道,萧寧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更改。 “夫君……”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开口:“你当真要迎战秦玉京?” 萧寧看著她,嘴角微微扬起,笑意淡然。 “我若不去,大尧怎么办?”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卫清挽心神剧震! 她猛然意识到,萧寧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紈絝王爷。 他是大尧国的皇帝,是整个国家的象徵。 他可以不去,但如果不去,大尧怎么办? “可是……”她仍旧不甘心地道,“秦玉京的三剑,真的能接下吗?” 萧寧轻轻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柔声道:“放心,夫君可没那么容易被人砍死。” 语气轻鬆,仿佛在安慰她,可卫清挽听著,却心中一阵发紧,眼眶微微泛红。 她知道,他是在故作轻鬆,实则压力巨大。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选择站出来。 卫清挽的心情复杂至极,最后,她轻轻走上前,伸手紧紧握住了萧寧的手,声音微微发颤: “夫君,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 “我也是出身將门之后,自然知道,將门之后,皇族之血,一切应以国为先!” 萧寧看著她,轻轻点了点头。 卫青时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凝视著眼前的萧寧,內心波澜起伏。 他怎么都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这个他曾经瞧不起的姐夫,竟然已经走到了如此高度! 回想起过去,他对萧寧只有鄙夷。 一个紈絝王爷,除了吃喝玩乐,还会做什么? 当年,大尧国內局势混乱,夺嫡之爭惨烈无比,萧寧却似乎对此毫无兴趣,终日游手好閒,饮酒作乐,流连於各种街酒巷。 他曾经暗暗发誓,自己绝不会变成萧寧那样的人! 可如今,他终於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配评价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已经成为了一国之君,肩负起了大尧国的未来! 这个男人,正要独自迎战神川第一剑,秦玉京! 想到这里,卫青时心中涌起了强烈的震撼,甚至是一丝羞愧。 他自问自己若是身处萧寧的立场,能否做到这一切? 答案是否定的! 他办不到! 別说接秦玉京的三剑,哪怕只是站在求缘台上,接受那无数人的目光,他都未必能做到从容淡定! 自己,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这一刻,他望著萧寧的背影,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敬佩。 曾经那个被他看不起的姐夫,如今已经成长为了连他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姐夫……” 他低声开口,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只化作了一句沉重的嘆息。 “你真的变了。” 这一夜,卫青时无眠。 相比於卫青时的震撼,卫轻歌的心情更加复杂。 她站在一旁,望著萧寧,眸光中流转著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同样记得当年的萧寧,那时候的他,风流不羈,整日游手好閒,她甚至都不愿意多看这个男人一眼。 在她眼中,萧寧不过是一个得了封號的閒散王爷,除了靠皇族的身份吃喝玩乐,根本没有任何值得称道之处。 她一直觉得,姐姐嫁给萧寧,是个错误。 可是现在…… 她竟然有些看不懂萧寧了。 她发现,无论是求缘大会上的惊才绝艷,还是那句“这三剑,我必须接下”,都让她的內心掀起了剧烈的波澜。 那个她曾经不屑一顾的男人,竟然已经成为了一个让她无法忽视的存在。 这世间,能有多少人敢面对秦玉京? 甚至可以说,大部分人听到秦玉京的名字,就已经嚇得两股战战,根本不敢直视。 可是萧寧却依旧淡然自若,甚至连他的眼神,都未曾有过一丝犹豫。 他真的能接下秦玉京的三剑吗? 卫轻歌不知道答案,可她知道,萧寧的魄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 她的心中涌现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甚至有些难以言喻。 她低头轻轻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道: “姐夫,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这一夜,她同样无眠。 此时,整个神川大陆的目光,也都开始聚焦在了大尧国之上。 三十年前,秦玉京的三剑,重创了王之山,让大尧国从此一蹶不振。 三十年后,他再度踏入大尧国,这一次,他的剑,將指向谁? 这一场比剑之约,註定將影响整个神川大陆的格局! 风云再起,天下皆惊! 第597章 剑约將至! 夜幕低垂,洛陵城皇宫之內,华灯初上,御书房的琉璃灯光映照著屋內四人的面容,每个人的神情皆是沉凝不定,透著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御书房正中央的红木案几上,一封刚刚拆开的密函静静摆放著,封口的火漆印记上,赫然刻著“古祁国”的標识! 大相郭仪,中相许居正,右相霍纲,兵部尚书边孟广,皆目光紧锁在那封密函之上。 空气凝滯,仿佛连屋外吹进的风都变得肃杀起来。 片刻后,还是郭仪率先开口,声音沉稳而低沉:“秦玉京,终於还是来了。” “从三十年前那一战后,他就已经放话,三十年后会再临大尧。现在看来,他言出必行。” 他的话音落下,其他三人皆未作声,只是目光凝重,神色各异。 秦玉京,神川第一剑! 一个名字,便足以让整个大尧朝堂陷入如此压抑的气氛。 半晌,霍纲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秦玉京的三剑之约,便是古祁国扩张版图的手段。” “他不发动战爭,却用『比剑』的方式,让各国不得不割让疆土。” “这三十年来,古祁国已凭此法吞併十六州之地,疆土扩张数倍。” 许居正轻嘆一声,声音中带著一丝无奈:“三十年前,他来到大尧,以三剑为赌,大尧若接不下,需割让三州。” “那一战……王夫子王之山,独自迎战,接下了三剑,虽然保住了大尧的疆土,但也因此落下了无法痊癒的旧伤。” “如今,三十年之期已到,秦玉京再度来访。” “我们必须派人迎战,否则……”他的语气陡然一顿,眉宇间透出一丝阴鬱,“大尧,便要再失一州之地!” 边孟广双拳紧握,怒声道:“这哪里是什么比剑?!分明是趁势敲诈!” “可古祁国国力强盛,我们大尧若拒绝,便是直接挑起战爭。以大尧如今的军力,还未能与古祁国爭锋。” 霍纲冷冷道:“所以,我们只能接受比剑。” “关键在於,谁,能接下秦玉京的三剑?” 这一句话,如惊雷一般在御书房內炸响。 郭仪扫视在场三人,沉声问道:“如今朝中,可有合適的人选?” 边孟广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目前来看,真正能胜任此战的寥寥无几。” “镇北王萧晋,驃骑將军崔原,皆为顶尖战將,但……他们不是剑修。” “秦玉京的剑道,已至巔峰。若非剑道高手,根本无法抵挡。” “若是王夫子未曾离开……”许居正嘆息,“或许,他还能再战一回。毕竟,夫子的煮血之术……” 可惜,王之山早已离开,且三十年前那场比剑,他虽接下三剑,却落下了难以恢復的旧伤。 而大尧国,竟再无人可匹敌秦玉京? 一时间,御书房內一片沉默,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忽然,霍纲缓缓说道:“如果论剑道天赋,陛下……或许是最合適的人选。” 此言一出,御书房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郭仪微微皱眉,眸光复杂:“陛下,的確是当今大尧剑道造诣最高之人。” “但……”许居正神色沉凝,斩钉截铁地道:“绝不可让陛下亲自迎战!” 边孟广深深点头,目光坚定:“陛下才刚刚登基,大尧局势尚未稳固。若陛下在此战中受伤,整个大尧恐怕会立刻陷入动盪!” “五王尚未安定,朝中势力暗流涌动,一旦陛下有失,整个大尧將立刻陷入皇权之爭!” “如今的局势,比三十年前更加险恶。”霍纲沉声道,“当年陛下还是昌南王时,朝堂之爭虽复杂,但终究没有外敌侵扰。” “可现在,五王对陛下的皇位虎视眈眈。”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忌惮陛下展现出来的手腕和雷霆手段。” “但若陛下此战有任何损伤,五王必然趁势而动,朝堂將乱!” 三人皆神色沉重。 陛下若战败,失去的便不只是疆土,而是整个大尧的稳定! 沉默良久,许居正忽然问道:“首辅大人,陛下自己如何说?” 郭仪深深皱眉,缓缓道:“陛下……还未曾回復。” “不过,以陛下的性格,他恐怕不会退让。” 边孟广沉声道:“陛下……真的要迎战秦玉京?” 没人能给出答案。 但他们心中,皆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这一战,关係的不仅仅是萧寧的生死,也关係到大尧的未来! 秦玉京,神川第一剑,他的到来,將掀起何等风暴? 洛陵城的夜色更深了,而这场风暴的中心——萧寧,正在归途之上! 洛陵城,夜色深沉,微风拂过青瓦朱檐,吹散了一缕烛火的微光。 城西,醉梦轩。 这里看似是寻常的雅阁酒楼,內里却暗藏玄机。 作为萧寧在京中的秘密据点之一,醉梦轩的顶层內,往来之人皆是他最为信任之辈,外人难以窥得半分。 今夜,酒楼顶层的密室之中,烛光跳动,映照在几道年轻而坚毅的身影之上。 ——香山七子之首元无忌,长孙川,王案游,以及郭仪之女郭芷,许居正之子许瑞山等人,皆被许瑞山召集於此。 他们並未收到朝堂的密信,也不曾参与大臣们的商议。 但通过许瑞山的关係,他们却已经得知了一个震撼天下的消息——神川第一剑,秦玉京即將踏入大尧! 一时间,密室內的气氛变得极为沉重。 这是整个神川大陆都在关注的盛事! 但对於他们来说,这却是一场生死攸关的赌局! 这一战,大尧若败,需割让一州之地! 这一战,若无人能挡,国土不保! 面对这样的局势,他们心头沉甸甸的,却又无人愿意退缩。 许瑞山扫视了一圈在座眾人,神色肃然。 他率先开口:“我知道,大家应该都听说了秦玉京之事。” “此刻,朝堂正在为此事发愁……但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看著陛下亲自迎战。” 他语气凝重:“陛下虽武艺高强,但秦玉京已然是神川第一剑,强到无法衡量。” “更何况,陛下如今刚刚登基,朝堂未稳,若他在比剑之中受伤,整个大尧都將陷入动盪!” 此言一出,眾人纷纷点头。 他们並不清楚朝堂中具体的爭论,但仅凭常理推断,他们就能想到萧寧若亲自迎战秦玉京,那后果不堪设想! 郭芷轻嘆了一口气,神情忧虑:“可是,如今的大尧,除了陛下,还有谁能接得住秦玉京的三剑?”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大尧之中,能称得上高手的人並不少,但真正能与秦玉京交手的,根本找不出第二人! 大尧不能输,但他们的底牌,几乎没有! 王案游咬牙道:“若是夫子未曾年迈老去,或许还能一战,可如今……” 长孙川皱眉,冷静道:“就算师尊未老,也未必能挡住如今的秦玉京。” 她的话让眾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的確,当年王夫子王之山全盛之时,便已被秦玉京的三剑所重创。 如今,秦玉京的剑道定然更上一层楼,再度出手,恐怕更加无人可挡! 谁能接下这三剑?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一时间,密室內的气氛再次压抑了几分。 就在这时,元无忌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既然大尧无人可挡,那我们便上。”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著一股隱隱的凌厉! 所有人都是一愣,隨即纷纷看向他,满脸惊愕。 “元无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长孙川皱眉道。 王案游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你要与秦玉京对剑?你疯了吗?” 许瑞山也神色凝重:“元无忌,你可知道秦玉京的三剑意味著什么?!” 他们每个人都不是懦夫,可他们都清楚,秦玉京的三剑,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的! ——当年连王夫子都差点死在那三剑之下! ——如今的秦玉京,剑道更甚,谁能挡? 可元无忌却只是看著他们,语气沉稳如山: “我当然知道。” 他目光锐利,宛如一柄出鞘的剑! “但我们不能让陛下一个人去扛。” “若大尧无人可挡秦玉京,我们香山七子便是那最后的屏障!”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沉默片刻,许瑞山忽然道:“其实……当年的比剑之约,虽定下了三剑之战,但並未规定只能由一人迎战。” 这句话一出,眾人纷纷看向他。 郭芷猛地一愣:“你的意思是——” 许瑞山深吸一口气,眼神透著坚定:“我们可以上三人,一人接一剑。” “秦玉京固然强,但他毕竟是一个人。” “我们若能轮番迎战,虽不敢奢求胜利,但至少能以命相搏,换回大尧的疆土!” 王案游眼神一震,喃喃道:“这样……未必不可行!” 郭芷也眯了眯眼:“三人接三剑,虽然还是九死一生,但总比让陛下独自迎战要强!” 长孙川盯著他们,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声,眼神锋利:“既然如此,那便再加上我。” “三人迎战,绝不能让大尧失去半寸土地!” 元无忌看著他们,目光深邃,隨后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好!便是如此!” 这一刻,四人相视,目光之中皆是浓浓的炽热! 他们很清楚,这个决定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们將以命相搏! ——意味著,他们或许会在比剑之中丧命! 但,他们无怨无悔! 许瑞山缓缓起身,沉声道:“此事,绝不可让陛下知晓。” 元无忌点头:“不错,陛下定然不会同意我们冒险……但大尧不能只有他一人独撑!我们香山七子,便是他的剑!” 四人相视,眼神坚定。 这一战,他们不能退! 他们,愿以生命捍卫大尧! 此刻,醉梦轩外的夜色更深了,而大尧的未来…… 也將在他们的抉择之下,迎接黎明! 几天后。 洛陵城,繁华依旧,歌舞昇平。 夜色下,霓虹灯火映照在长街之上,灯红酒绿的醉梦世界里,人声鼎沸,丝竹悠扬,尽显风流雅致。 此刻,洛陵城最负盛名的风月楼——风月楼,早已宾客盈门。 这里不仅是才子名流们流连忘返的销金窟,更是风月之地的巔峰所在。无数名角佳丽匯聚於此,只为一展风华。 然而,今晚的风月楼,却少了几分以往的旖旎与风流。 舞台上,一道绝美的身影正在翩然起舞。 ——她,正是风月楼当今的魁魁首,李七柒! 李七柒身穿一袭红色舞衣,薄纱轻掩,舞姿翩然。 她的纤腰如柳,柔若无骨,裙摆在空中掀起一道道红色涟漪,宛若天边燃烧的云霞,美得惊心动魄。 她的舞姿极具韵律,举手投足间,尽显妖嬈风情,仿佛能勾人魂魄。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的李七柒,舞姿虽美,却隱隱带著几分愁绪。 台下,往日里对她吹捧不已的才子们,今日也鲜少有人痴迷於她的美色。 因为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一件事牵动著—— 神川第一剑,秦玉京,数日后即將踏入大尧! “唉,没想到秦玉京的三剑之约,竟然真的兑现了……” “是啊,三十年前,秦玉京横空出世,以一剑之威,让无数国家割地称臣。” “当年是王夫子勉强挡下了三剑,可也因此重伤,至今未曾恢復。” “如今,王夫子早已年迈,大尧还有谁能挡秦玉京?” “难啊……我听闻,这一次若无人能接下秦玉京的三剑,我大尧便要割让一州之地!” “呵,一州之地?若是秦玉京出剑太重,恐怕连皇帝陛下都会丧命啊!” “什么?你是说……陛下会亲自迎战?” “谁还能上呢?朝堂之中,哪个人能敌得过秦玉京?除陛下之外,无人可战!” 一时间,整个酒楼內议论纷纷,气氛沉重无比。 往日里,这风月楼之中才子佳人相谈风月,可今日,所有人的心神,都落在了秦玉京即將来临的这场风暴之上! 才子们脸色阴沉,酒客们神情哀戚,仿佛大尧已经输了一般。 没有人相信,这一战大尧能贏! 毕竟,那可是秦玉京! ——神川第一剑,剑压天下,无人能敌! “唉……若是陛下战败,大尧才刚刚稳定的局势,恐怕会彻底动盪啊……” “若是真的输了,那陛下的圣名,怕是会大受打击。” “想想看,才登基不过数月,便要割让国土,这……” 眾人低声討论,言语中儘是悲观与无奈。 洛陵城之內,或许有许多人敬佩萧寧,愿意支持他这位新帝。 但面对秦玉京,他们心中充满了绝望。 没有人能接得住秦玉京的三剑! ——大尧,必败! 风月楼的偏厅,一张靠窗的雅座。 两名绝色女子,静静地听著楼內眾人的议论,眼神复杂。 她们身著华丽的丝裙,一人穿著淡紫色烟罗纱衣,气质如水,一人身披翠绿色烟云罗裙,眉目灵动,端的是国色天香。 她们,正是洛陵城赫赫有名的“洛陵双媚”! 曾经的魁魁首,风月楼的传奇佳丽——灵师师、孟子衿! 如今,她们虽已不再爭夺魁之位,但其风华依旧,甚至比当年更胜一筹。 即便只是静静坐在一旁,仍旧吸引了不少才子的目光。 但今日,她们的目光中,並无往日的嫵媚,反而透著一抹浓浓的担忧与不安。 孟子衿轻轻放下酒杯,眉头微蹙,轻嘆道:“秦玉京即將入京,陛下……真的要迎战吗?” 灵师师轻轻点头,眸光深邃:“他若不战,大尧便要割地,他又怎能不战?” 二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是满满的不舍与心痛。 她们二人,皆对萧寧怀有情意。 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的倾心,直到最后的无奈…… 她们明白,萧寧的心中,始终只有卫清挽。 但她们仍旧放不下。 哪怕爱而不得,她们的心,却依旧系在萧寧身上。 如今,听闻萧寧將要迎战秦玉京,二人心中既是担忧,又是痛苦! 孟子衿低声道:“若是我们……能做些什么就好了。” 灵师师轻轻一笑,苦涩道:“你还想做什么?难道你能替陛下挡下秦玉京的剑?” 孟子衿沉默。 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们只是女子,虽聪慧过人,却不懂武学,如何能在这等国难之际助萧寧一臂之力? 可她不甘心。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若我能练得一身剑术,便可代替陛下挡下一剑……” 灵师师闻言,苦笑著摇了摇头:“我又何尝不想?可我们不是男人,不会武学,想要帮陛下挡剑,只怕是痴心妄想罢了。” 二人相视,皆是苦涩。 她们,终究无能为力! 洛陵城內,风起云涌。 秦玉京的到来,已是大势所趋,无可避免。 而大尧的命运,也將繫於萧寧一人之手! 无人能挡! 无人能胜! 这一刻,不仅仅是洛陵城的才子、酒客、魁们,整个神川大陆都在等待著—— 等待著秦玉京踏入大尧的那一日! 等待著那一场註定载入史册的三剑之战! 夜幕低垂,月色朦朧,星光点缀著漆黑的天幕,洒下清冷的光辉。 大尧国通往京城洛陵城的官道上,一队人影正缓缓前行。 四匹骏马行於官道之上,马蹄踏过青石,发出清脆的迴响。 萧寧一身黑色长袍,隨意披著一件月白色的外裳,策马在前,神色淡然。 他手中轻轻握著韁绳,目光深邃,似乎正在思索著什么。 而在他身旁,卫清挽、卫青时、卫轻歌三人並骑而行。 三人的脸上,皆写满了疑惑与震惊。 他们方才听完了萧寧的计划,可这计划……让他们三人,彻底懵了! 卫青时双手死死握紧韁绳,眉头紧锁,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问道:“难道……真的要这样?” 他侧头看向萧寧,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卫清挽轻咬下唇,脸上的神情复杂至极。 她也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询问。 而卫轻歌,更是彻底怔住,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萧寧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们三人一眼,淡然道: “怎么?难道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卫青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喃喃道:“计划倒是不错,只是,那秦玉京的身手,姐夫你真的能行么?” “是啊,这也太冒险了吧!”卫轻歌直接替他接上了话,脸上满是震撼。 卫清挽看著萧寧,眼神复杂,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道: “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不过,隨即,似乎想通了什么。 卫清挽嘆了口气: “既然夫君决定了,我自当支持!” 萧寧闻言,忽然轻笑一声,隨即轻轻一抖韁绳,放缓了马速。 “放心。”他的声音很轻,却透著一股毋庸置疑的自信,“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啊!” 他微微一顿,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萧寧的话,依旧如同云雾般縹緲。 卫青时皱起眉头,忍不住道:“姐夫,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你確定……真的可以这样做?”卫轻歌也不太敢相信,脸上满是怀疑。 “放心吧。”萧寧淡淡一笑,目光深邃如夜,“若不行,我又岂会如此安排?”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自信,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卫清挽紧紧盯著萧寧,心中涌起万千思绪,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好,我信你。” 卫青时和卫轻歌对视一眼,也纷纷点头。 儘管他们仍旧满脸迷茫,但有一点可以確定—— 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站在萧寧这一边! 萧寧嘴角微微一扬,淡然道:“那便继续赶路吧。” 四人策马向前,夜色之下,官道漫长无尽。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萧寧的计划,究竟是疯狂,还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逆袭! 但可以確定的是—— 这一战,他绝不会认输! 第598章 乱流! 夜幕深沉,繁星点点,微风拂过偌大的淮北王府,院落內的灯火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府邸深处,书房內烛火通明,一张红木书案之上,摆放著地图、密报,以及各种战术推演的沙盘。 淮北王身著宽袖黑袍,端坐於主位,手中握著一卷竹简,眉头紧锁,眼神深邃如渊。 站在他身侧的,是他的谋士——诸葛南。 诸葛南一袭儒衫,气质沉稳,手中把玩著一枚玉扳指,眼中带著深深的思索。 整个书房內,气氛沉凝而压抑。 半晌,淮北王轻嘆了一声,打破了沉默:“穆党、清流、孟党……终究还是落入了萧寧的手中。” 他的声音低沉,带著几分感慨,目光落在书案上的密报上,神色阴晴不定。 “本王原以为,三党相爭,必有一派胜出,届时大尧必陷入內乱,我们自可趁势而起。” “可谁能想到,最终竟是萧寧胜了。” 诸葛南闻言,微微点头,缓缓道:“的確,陛下登基以来,行事之狠辣,远超我等预料。” 他手指轻轻敲击著书案,眼神微微眯起: “当年我们一直认为,最有可能夺得皇位的,是穆、孟两党,至於萧寧,不过是个紈絝王爷,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 诸葛南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谁能想到,最先被剿灭的,竟然是穆党。” “穆党败亡,清流、孟党本以为可以趁势而上,结果,却在短短数月间,接连倒下。” “这说明,萧寧早已布好了局,只等著一击毙命。” 说到这里,他目光幽幽,看向淮北王,缓缓道:“王爷,昌南王……恐怕才是五王之中,隱藏最深的人。” 淮北王沉默了一瞬,最终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不错,本王曾以为,若五王之爭,萧寧必然最早被排除。” “可谁能想到……他竟然一路登顶,连穆党、清流、孟党,都成了他的踏脚石。” 他轻轻嘆息了一声,目光变得更为深沉:“昌南王……本王当初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诸葛南微微一笑:“王爷,非独您一人小看了他,天下之人,皆是如此。” “当初,谁不是將他当作紈絝废物?” “可如今,这位曾经被人轻视的昌南王王,已然坐上了龙椅,手握天下。” 书房內,一时间寂静无声,唯有烛火微微跳跃,映照出二人沉思的神色。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名身穿青衣的侍从快步上前,在门口躬身施礼:“王爷,客人已经到了。” 淮北王闻言,目光微微一闪,与诸葛南对视一眼,隨即沉声道:“请。” 片刻后,两道身影缓缓步入书房之中。 晋王、康王! 二人身著常服,行色匆匆,显然是悄然潜入淮北王府,不愿引起外界注意。 晋王身材微胖,神情略显谨慎,目光闪烁,显然对局势有所忌惮。 而康王则是身形瘦削,脸色沉稳,目光中透著几分不甘与野心。 淮北王看著他们二人,眼中闪过一抹冷笑:“两位王弟,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 晋王拱手笑道:“王兄说笑了,如今大尧局势不稳,天下动盪,我们这些皇族之人,怎能不多留几分心?” 康王微微頷首,目光深沉: “王兄,萧寧登基已经一月之久,五王之中,唯有王兄实力最强,若是王兄愿意,我们兄弟二人,愿为王兄效力,共谋大业。” 他这话说得直白,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毕竟,晋王、康王在五王之中,原本就是实力最弱的二人。 萧寧稳住了大局,汝南王按兵不动,而淮北王却是当今五王中最具实力的一位! 他们若想继续爭夺权势,唯有投靠淮北王,才有机会。 听到二人的话,淮北王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他缓缓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好,两位王弟果然是聪明人。” “既然如此,本王自不会亏待二位。” 他看向诸葛南,微微一笑:“军师,你怎么看?” 诸葛南轻抚玉扳指,缓缓道:“两位王爷愿意投效,自然是好事。” “只是……眼下最大的问题,仍然是萧寧。” 他目光微微一冷:“此人比我们预想的,更加难对付。” 康王冷笑道:“那又如何?就算他坐上皇位,他的根基,远没有想像中那么稳固。” “王兄,这几位兄弟,可是一直都在盯著他的位置呢。” 晋王点头附和:“不错,萧寧的对手,並不只是我们。” “如今,他刚刚登基,若是此时有所变数……”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淮北王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不错,萧寧登基未稳,正是最好的机会。” 他低头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地图,目光渐渐凝重:“此事……可以从长计议。” 晋王、康王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了一抹期待之色。 诸葛南轻轻一笑:“王爷,不急,等我们再观察几日。” “秦玉京即將入京,萧寧是否能够撑得住,尚且未知。” “我们何不静观其变?” 淮北王嘴角微微扬起,轻轻点头。 “军师所言极是。” “秦玉京……或许能帮我们,將这一塘死水,彻底盘活!。” 书房之內,寂静无声,唯有烛火微微摇曳。 这一夜,洛陵城的暗流,已经开始悄然涌动…… 夜色如墨,淮北王府书房之內,灯火摇曳,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阴沉而肃杀的气息。 晋王轻摇摺扇,嘴角含笑,语气不紧不慢:“诸位,秦玉京来大尧,是必然要取胜的,这一点,已经没有悬念。” 康王微微頷首,眸中浮现一抹冷意:“不错,萧寧虽贵为皇帝,但论武道,他又怎可能是秦玉京的对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扫向书案上铺展的大尧疆域图,缓缓道:“死水盘是否能盘活,我们管不著。但萧寧要输,那是板上钉钉的。” 他轻嘆一声,装出一副遗憾的模样:“一个登基才一个月的新皇,就要割让一州之地……嘖嘖,真是让人心疼。” 晋王微微一笑,摺扇轻敲掌心,悠悠道:“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了。” “诸位,此事其实大有可为。” 淮北王、康王以及诸葛南闻言,皆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眼中带著一丝探究。 晋王目光微眯,缓缓说道:“萧寧刚刚登基,朝中对他不满的人,绝不在少数。” “文官如何看待他?” “士子如何看待他?” 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即便他当上了皇帝,但世人对他的印象,仍然停留在那位紈絝王爷身上。” 康王一愣,旋即点头:“的確,萧寧过去的行径,早已在士林中留下了污名。朝堂上许多清流派的人,至今仍旧认为他登基是个笑话。” “就算他肃清了朝堂,但人心……却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 晋王摺扇轻摇,笑意更浓:“不错。而现在,我们恰好可以利用这点,给他添上一把火。” 淮北王眼神微微一闪,沉声道:“你的意思是?” 晋王微微一笑,语气不疾不徐:“割让一州,这是国耻。” “若是我们大肆散布消息,让整个洛陵城都知道,萧寧才登基一个月,就要输掉一州,你们说,读书人会作何反应?” 他轻轻敲了敲书案,语调悠然:“他们会骂他!骂他无能!骂他不配为君!” “甚至,整个大尧的士林、清流,都会因此而对他口诛笔伐!” “一个无法守土的皇帝,一个刚登基便要割地赔款的君王,会被整个天下的读书人唾弃!” 此言一出,康王顿时眼前一亮,猛地拍了一下书案:“妙计!” “我等本以为,要想让萧寧陷入困境,还需许多布置,但如今看来,他自己便给我们送来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淮北王眯起眼睛,陷入沉思,片刻后,他嘴角微微上扬,缓缓道:“此计……確实可行。” 他抬头看向晋王,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 晋王拱手一笑:“王兄放心,此事交给我。” “不过……还需藉助王兄的力量。” 淮北王目光一动,问道:“你想怎么做?” 晋王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此事要想办得漂亮,不能只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利用整个士林!” 他眸中闪烁著精光:“士子们骂萧寧,我们不需要去指使,他们会自己骂。” “我们要做的,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发声的机会。” 康王立刻反应过来,兴奋道:“你的意思是……藉助书院?” 晋王轻轻点头:“不错。” “洛陵城的四大学府,其中苍龙书院与东山书院,皆有大量士子,他们最看重的,便是君王的气节与国家的荣耀。” “而这次秦玉京三剑之约,直接牵扯到一州之地,最容易激起他们的愤慨。” “我们只需让人稍加引导,洛陵城的书生们自然会群起而攻之!” “到时候,萧寧再想维稳,就绝非易事!” 康王大笑:“妙啊!” “如果书生们闹起来,朝堂上的清流派,必然会借势发难!” “再加上各地的儒学宗师、大家若是出声弹劾……嘖嘖,这萧寧,怕是还没割地,就要先被天下唾骂了!” 淮北王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好,那就按照此计行事。” 他看向诸葛南,沉声道:“军师,此事具体该如何执行?” 诸葛南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此事无需太过刻意,只需让一些人『不经意』地提及萧寧將割让一州之事,便可让流言迅速扩散。” “尤其是书院、茶楼、酒肆这些地方,乃是流言最易传播之所,我们可著重安排。” “此外,我们还可让人暗中联繫一些清流派的大儒,激起他们的愤怒,让他们主动站出来,指责萧寧。” “至於朝堂上的动向……” 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冷芒:“只需等待风波扩大,必然会有人主动跳出来。” 淮北王闻言,轻轻頷首,眸中透著一抹精光:“好,立即安排下去。” 他转头看向晋王与康王,缓缓说道:“此事既然由你们提议,便由你们负责具体执行。” 晋王微微一笑,拱手道:“王兄放心,包在我身上。” 康王冷笑道:“我要亲自去安排,確保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淮北王点头:“好。” 书房之內,气氛逐渐变得冰冷而阴沉,唯有烛火微微跳动,映照著眾人脸上的笑意。 此刻,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萧寧在风暴之中的困境,看到了整个洛陵城,甚至整个大尧的士子群起而攻之的画面。 他们的目光,逐渐变得冷漠而锋利,仿佛已经握住了削弱萧寧的最好机会。 夜幕低垂,洛陵城外的一座幽静府邸內,一片青瓦白墙,隱匿在竹林之中。 这里並非繁华的皇城腹地,而是远离喧囂的汝南王府。 府中一座凉亭內,夜风轻拂,竹影婆娑。 亭中,一盏铜炉之上,正煮著清冽的汝南梅酒,热气氤氳,缕缕酒香隨著夜风四散开来。 汝南王萧策端坐在石桌旁,身穿一袭素色长袍,神情淡然,一双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著炉火,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眼前那壶温酒。 他的模样从容而悠閒,仿佛世间一切风云,都与他无关。 然而,谁都知道,这位汝南王——五王之中最为神秘的存在,绝非简单之人。 亭外,一抹纤细的身影缓步走入。 那是一位身穿墨色纱裙的女子,她身形婀娜,气质冷冽,黑色的长髮隨意挽起,一双清冷的眸子犹如夜空中的寒星。 她正是汝南王的贴身侍女兼心腹——墨染。 此刻,她手中正捏著一封信,信封之上,还沾染著未乾的蜡封印记,显然是刚刚送到。 她走至凉亭中,微微欠身,声音清冷:“王爷,淮北王那边,有动向了。” 萧策並未急於接信,只是淡淡地吹了吹酒气,缓缓將炉火调小,任由梅酒在铜炉之中翻滚,酒香更加浓郁。 “哦?” 他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眼中似有几分淡淡的笑意:“他终於忍不住了?” 墨染微微皱眉,將手中的密信轻轻放在石桌上,略带不解地道: “属下尚未拆封,但既然淮北王开始动作,想必定是趁著秦玉京即將入京之机,在谋划什么。” 汝南王终於抬起头,隨意扫了一眼信封,嘴角微微一勾。 他没有急於拆开信件,而是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任由温润的茶香在舌尖缓缓化开。 “意料之中。”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墨染忍不住问道:“王爷不担心?” 萧策微微一笑,目光望向亭外的竹林。夜风吹拂,竹叶沙沙作响,整个王府显得幽静而神秘。 他淡然道:“淮北王野心勃勃,他会趁机兴风作浪,並不奇怪。反倒是……” 他顿了顿,语气悠然,眼神微微一眯:“中山王,如何?” “……中山王?” 墨染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她实在没想到,在提及淮北王的动向后,王爷竟然会突然关注起中山王萧业! 在五王之中,论野心,淮北王当属最甚;论实力,楚王兵权最重;而晋王与康王则是最没有威胁的两位。 至於中山王萧业,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五王之中最无害的存在。 他一向低调內敛,从不参与朝堂纷爭,甚至在萧寧夺嫡时,他都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对皇位之爭毫无兴趣。 而在外界看来,中山王府也並无多少兵马可用,与其他几位王爷相比,完全称不上威胁。 墨染眉头微蹙,语气不解:“王爷……为何突然关注中山王?” “哦?”萧策轻笑了一声,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 “墨染,你跟隨我多年,怎么还这般浅薄?” 墨染一怔,微微低下头,不敢再言。 萧策缓缓放下茶盏,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似乎透过黑夜,看见了更远的棋局。 他语气淡然,却带著一丝深意:“人们都说,除了萧寧之外,最不可能染指皇位的,便是萧业。”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他目光微微一沉,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锋芒。 “你可知,越是这样的人,才越是让人无法放心。” 墨染微微一震,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道:“王爷的意思是……中山王在藏拙?” 萧策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 “淮北王,野心勃勃;晋王与康王,虽势弱,却仍然在爭。” “而中山王萧业……整日玩鹰擼猫逗狗,看似閒散之人。可是呢?就连萧寧这第一紈絝,心中都装著那把龙椅!” 他微微一笑,眸中闪烁著意味深长的光芒:“你说,这萧业,他当真是个无害之人?” 墨染站在一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是啊,就连萧寧,在紈絝之名掩盖下,最终都登上了皇位!那么,那个比萧寧更为低调的中山王呢? 他,真的无害吗? 她的心头不禁一紧,仿佛一块从未注意过的棋子,忽然变得锋芒毕露。 汝南王轻轻摩挲著茶盏,忽然淡然问道:“墨染,你可知,我这弟弟最喜欢什么动物?” 墨染微微一愣,回忆了一下,却始终想不起来中山王萧业究竟喜欢什么。 她略带疑惑地看向萧策,低声道:“属下不知,还请王爷解惑。” 萧策轻轻一笑,目光深邃:“是狼犬。” “狼犬?”墨染微微皱眉,心中更是疑惑:“狼犬虽勇猛,但终究是驯服之物,这有什么特別之处?” 萧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放下茶盏,抬起头,目光遥望著夜空,缓缓说道: “狼犬……看似懒散,常臥於檐下假寐,任由人来人往,甚至对主人亦是忠顺之態。” “但,你若是以为它只是条温顺的狗,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的声音微微一沉,眼神之中透著一丝深邃:“它的爪牙,从不会轻易展露,唯有捕猎之时,才会显露出真正的獠牙。” 墨染心中一震,终於明白了萧策的意思。 “王爷的意思是……中山王萧业,便是这般狼犬?” 萧策轻轻点头,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淡笑:“他看似对世事毫无兴趣,日日与猫狗鹰隼为伴,甚至连府中事务都不曾理会。” “但……你真的觉得,一个五王之一,能够如此『閒散』吗?” 他轻轻摇头,语气中透著一丝冷意:“这世上,真正的庸才,从来不会成为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萧业这些年来,始终不显山不露水,可他偏偏活得极好。” “淮北王、楚王,甚至晋王、康王,都曾遭受过朝堂上的打压与限制,唯独他,从未被削权,从未被针对。” “你不觉得……这很不寻常吗?” 墨染沉思片刻,忽然明白了萧策的意思。 中山王萧业,就如同那头狼犬,表面上看似低调安逸,实则隨时都能撕咬出一条血路! 她终於意识到——汝南王之所以关注萧业,並非是对方毫无威胁,而是那份隱忍与藏拙,才是最可怕的! “王爷所言极是……”墨染深吸一口气,神色郑重:“属下明白了,这中山王,绝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汝南王淡然一笑,低声道:“继续派人盯著萧业。” “若他真是一头沉睡的狼犬,那便无需理会。” “可若他正在等待时机,露出獠牙……那我,便要先下手为强。” 他轻轻敲了敲茶盏,声音平静而悠然:“这洛陵城的局势,已经够乱了,可別再添变数了。” 夜风轻拂,竹林低吟,汝南王的目光幽深,宛如黑夜中静静蛰伏的猛兽,早已洞察一切。 墨染心中震惊不已。 她自问自己对朝局已然熟悉,可若非王爷点破,她竟然真的忽略了中山王的威胁! 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王爷既然已经有所怀疑,那……接下来要如何做?” 萧策淡淡一笑,將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回石桌,声音平静而沉稳: “继续派人盯著我那弟弟萧业。” “看看……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墨染拱手应下,眸中已然不再有半点轻视之色。 此刻,她终於明白—— 这位被世人忽略的中山王,或许才是五王之中最为深藏不露的一位! 而汝南王萧策,早已洞察一切。 夜色渐深,竹林间的夜风吹动凉亭的帘幕,萧策神色平静地看著远方,手指缓缓抚过茶盏。 在这场暗流汹涌的棋局之中,每一个棋子,都將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而此刻的洛陵城,风雨欲来。 第599章 伏杀! 中山王治下,地势平坦辽阔,草木丰茂,秋意已浓,远山层林尽染,田野间的枯黄草丛隨风轻轻摇曳。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洒落在宽阔的猎场上,一群快马扬起尘土,朝著前方的山丘狂奔而去。 领头之人,正是中山王萧业。 他骑著一匹高大骏马,身披轻便猎装,腰间悬著一柄镶金雕的短刃,神情轻鬆而隨意,仿佛只是来郊游,而非狩猎。 旁边,几只黑背狼犬飞奔而去,身形矫健,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的一只野兔,隨时准备扑杀。 “哈哈哈!中山王爷,这次可不能再让你贏了!” 旁边,一名身穿华贵锦袍的公子骑马紧跟,他手中握著一根长长的马鞭,脸上带著兴奋的笑容,正是汝南城的紈絝子弟赵谦。 赵谦是汝南城里有名的紈絝,整日天酒地,游手好閒,与萧业相识多年,平日里最喜欢和萧业一同游猎。 今日,他听闻中山王要狩猎,便立刻赶来凑热闹。 “赵谦,你还是老样子啊。”萧业嘴角微微扬起,懒洋洋地说道。 “上次你也这么说的,可结果如何?你连最后一根兔毛都没摸到。” “呸!”赵谦啐了一口,恼羞成怒,“上次是我运气不好,今天看我如何一箭射中!” 两人一边调侃,一边纵马疾驰,前方的野兔已经疯狂逃窜,拼命寻找藏身之处,而那几只狼犬如影隨形,紧紧咬住不放。 风声呼啸,草丛中,兔子的身影一闪而过,猛然拐入一处乱石堆,想要凭藉复杂的地形甩掉身后的猎手。 然而,中山王萧业的眼神陡然一变,手指轻轻一扬,朗声道: “白牙,上!” 话音刚落,其中一只体型最大、通体雪白的狼犬骤然加速,矫健的身形宛如离弦之箭,直扑向兔子的藏身之处! “嗖——” 白牙猛地一跃,锋利的犬齿咬向兔子的后腿,兔子猛然发出一声惨叫,拼命挣扎,试图逃脱,可白牙的利爪已经死死钳住了它的脖颈。 四周的狼犬纷纷围上,將猎物困在中间,兔子惊恐万分,眼中充满了绝望。 这一幕,让身后的赵谦兴奋地拍手叫好:“哈哈哈!终於逮到了!王爷,赶紧收网啊!” 然而,中山王萧业却不急著下手,他勒住韁绳,神色淡然地望著那只垂死挣扎的兔子,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缓缓下马,脚步悠閒地走向狼犬围住的兔子,目光深邃,仿佛是在观察某种猎物的最后挣扎。 赵谦见状,有些疑惑:“王爷,你倒是动手啊?” 萧业微微侧首,看了一眼赵谦,眼中带著些许戏謔:“赵谦,你可知狩猎的乐趣,究竟在哪?” “还能在哪?当然是追逐的过程,还有那一箭射中猎物的快感!”赵谦不假思索地回答。 萧业摇了摇头,轻轻地蹲下身,伸手在兔子的头顶轻轻抚过,兔子的身体瑟瑟发抖,血红的眼睛瞪著萧业,满是惊恐。 “狩猎的真正乐趣,在於决定它的生死。” 萧业的声音低沉而淡然,指尖轻轻滑过兔子的脊背,隨后缓缓抽出了腰间的短刃。 赵谦一愣,隱隱感觉有些不对劲。 只见萧业目光平静,手中的短刃毫不犹豫地朝著兔子的咽喉划去—— “噗嗤——” 鲜血溅出,兔子的身体剧烈抽搐,最终无力地垂下,双眼彻底失去了光彩。 整个过程,快、准、狠! 赵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虽然见过许多杀生场面,但像萧业这样冷静而果决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你……”赵谦咽了咽口水,“杀得……挺乾脆的啊。” 萧业轻轻甩去短刃上的血跡,神色依旧淡然:“一只兔子而已,何必拖泥带水?” 他站起身,抖了抖袖袍,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远方,缓缓道:“该死的东西,逃不掉;该死的人,也一样。” 赵谦闻言,背后顿时升起一阵寒意。 他本以为萧业只是个不务正业的閒散王爷,可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个整日玩鹰逗狗的傢伙,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狠人! 这时,身旁的管家见萧业完成了狩猎,立刻上前恭敬道:“王爷,是否將猎物带回府中,让厨子燉上一碗兔肉汤?” 萧业隨意地摆了摆手:“带回去吧。” 隨后,他淡淡一笑,看向赵谦:“赵谦,今日狩猎如何?” 赵谦訕笑道:“还能如何?当然是你贏了……” 萧业负手而立,脸上带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然而那笑意背后,却让赵谦心底隱隱有些发寒。 他不知道,眼前这位悠然淡泊的中山王,心中究竟藏著怎样的锋芒。 而在远处,猎场的风吹拂著草木,狼犬静静地伏在萧业脚边,舔舐著沾血的獠牙,宛如一群等待下一次猎杀的猛兽。 傍晚时分,中山王萧业缓缓踏入王府,身后的隨从小心翼翼地捧著刚刚猎杀的野兔,府中的厨子立刻迎上前去,恭敬地行礼。 “王爷,猎物可要燉汤?” 萧业隨手一拋,兔子落入厨子怀中,笑著说道:“嗯,燉得烂一些,肉要入味,做得好些。” 厨子连连点头,转身便带著猎物朝后厨走去,而萧业则抬手解开披风,漫步走向后院。 晚霞映照在王府的琉璃瓦上,光影交错,波光瀲灩的湖面映著天边火红的彩云,风吹过湖畔的柳树,带起一片片轻盈的柳絮,在空中飘飘洒洒。 萧业隨意地踱步至湖心亭,目光淡然地望著远处的天际,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悠然自得,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亭中,一只巨大的苍鹰正立在一根特製的木架上,金色的鹰瞳锐利无比,翅膀轻轻抖动,仿佛隨时准备振翅高飞。 “来,给你活动活动筋骨。” 萧业轻笑一声,抬手將鹰鎧解开,苍鹰猛然展翅,一道黑影破空而去,直衝云霄! 它在空中盘旋,时而俯衝,时而迴旋,翅膀张开时足有半丈宽,气势逼人。 萧业目光追隨著苍鹰,眼中带著几分讚赏,仿佛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王爷,今日这鹰状態不错,看来这几日养得极好。” 一旁的侍卫低声说道,语气带著几分敬畏。 “当然,我养的鹰,哪能差了?” 萧业微微一笑,懒洋洋地倚在亭柱上,手指轻轻弹动,一旁的侍女立刻送上温热的茶盏,他接过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一只雪白的猫悄无声息地跃上石桌,尾巴高高翘起,优雅地绕著萧业的手臂轻轻蹭了蹭,发出一声慵懒的喵叫。 萧业被逗得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猫儿柔软的脑袋,低声道:“你这小傢伙,可比他们都会享福。” 雪白的猫眯著眼睛,舒服地蜷缩在萧业的膝上,尾巴轻轻摆动,似乎全然不知人世间的风云变幻。 这一幕,宛如一位閒散王爷在享受悠然的生活,完全不似一位能左右朝局的皇室成员。 ——然而,谁又知道,隱藏在閒散外表之下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灵魂呢? “王爷,兔子燉好了。” 厨房的下人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燉兔肉,放在桌上,香味四溢。 萧业轻轻嗅了嗅,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刚准备夹一块兔肉尝尝,忽然,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进了亭中。 “王爷,京中有消息传来——秦玉京即將入京!” 侍卫神色紧张,语气中带著些许急促。 这句话一出,亭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侍卫屏息等待,期待著中山王的反应。 可是,萧业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不紧不慢地夹起一块兔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缓缓道: “嗯,味道不错。” 侍卫一愣,以为自己没说清楚,连忙补充道:“王爷,秦玉京可是神川大陆第一剑客,这次他入京,乃是要履行三十年前的比剑之约!” 萧业这才微微抬眸,目光淡然地看著侍卫,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討论天气一般: “哦?那又如何?” “这……”侍卫顿时语塞。 “这可是关係到我大尧国疆域的大事啊!” 萧业缓缓放下筷子,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吹了吹茶叶,漫不经心地说道:“跟我有何关係?” “这……”侍卫彻底愣住,满脸不可思议。 堂堂大尧王爷,竟然对此毫不在意? “难道王爷您……不担心陛下的安危?”侍卫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业闻言,微微一笑,目光在茶水中微微一转,轻声道:“他若接得下,便是他的本事;他若接不下……那便是他的命数。” “本王吃顿饭,何必操这閒心?” 说罢,他端起茶盏,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继续逗弄膝上的白猫,仿佛刚刚的话语只是隨意一提,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侍卫彻底无语,他心中明白,这位中山王恐怕是真心不在乎朝局! 而坐在一旁的赵谦,闻言忍不住笑道:“中山王,若是旁人听见你这话,怕是要以为你根本不关心天下大事。” “本王的確不关心。”萧业淡淡一笑,抬手轻轻一拍苍鹰的翅膀,示意它回到架上。 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倚在亭柱上,嘴角掛著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中透著一丝深邃:“不过嘛……天下事,总是要有个人来收拾的。” 赵谦心头微微一颤,盯著萧业看了许久,忽然觉得这个整日逗猫养鹰的王爷,似乎並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到底是閒散王爷,还是深藏不露的棋手? 赵谦已经分不清了。 而夜色降临,中山王府依旧灯火通明,府中的笑声、鹰鸣声、猫儿慵懒的喵叫,依旧一片悠然祥和…… 大尧国境,官道之上。 夜色如墨,苍穹之上点缀著寥寥几颗寒星,冷风裹挟著尘土,吹拂过宽阔的官道,一片肃杀寂静。 忽然,远处尘土飞扬,一辆黑色马车如疾风般掠过。 车身低调而沉稳,轮轂镶嵌著古祁国皇室独有的纹路,漆黑的车厢之上,雕刻著一柄交错的长剑纹饰,象徵著古祁国至高无上的剑道威严! “驾!” 马蹄扬起尘土,车夫手握韁绳,稳稳地驾驭著马匹,一路朝著大尧国境驶去。 而此时,在国境边缘隱匿的一处山林中,几名大尧的探子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定那辆疾驰而过的马车! “是他!” 探子首领猛然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车厢之上,那古祁国皇室特有的剑徽! 秦玉京,来了! “快,速报京城!” 探子首领心头一震,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连忙从怀中取出密信,在黑暗中快速写下短短几行字,隨后用特製的火漆封好,交给身旁的一名骑手。 “立刻启程,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往洛陵城!” 那骑手接过信件,二话不说,猛地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策马扬鞭,瞬间冲入黑夜之中! “八百里加急——” 沉稳而有力的喊声,划破夜空,迴荡在整个官道之上! 眾多探子望著骑手消失的方向,神色皆是无比凝重。 这一刻,他们终於意识到—— 属於大尧国的生死对决,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 而此时,黑色马车依旧平稳前行,车內却是一片安静。 秦玉京盘膝而坐,身著一袭素白长袍,腰间佩戴著一柄古朴无华的长剑。 他的双眼微闭,整个人气息內敛,仿佛一座沉静的山岳,不带丝毫锋芒。 然而,若有人细细观察,便会发现—— 他虽静坐不动,但整个人却如一柄绝世神兵,虽然藏於剑鞘之中,却隨时可能出鞘斩裂苍穹! 此人,便是神川大陆第一高手,古祁国大同学宫的掌宫——秦玉京! 三十年来,他行走天下,手中长剑未尝一败,威名震慑神川各国。 这一刻,他静静地坐在车厢之內,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兴趣。 车夫驾车多年,深知秦玉京的脾性,一路上未曾多言,直到前方的国境线已然可见,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掌宫大人,前方便是大尧国境了。” 秦玉京闻言,缓缓睁开双眼。 一瞬间,车厢內的空气仿佛陡然一变! 他的眼神,如同两柄寒光闪烁的利剑,瞬间破开夜幕,透射而出! 车夫心头微微一颤,不敢再多言,连忙低头驾车。 秦玉京微微頷首,轻轻抬手,推开了一侧的车窗。 冷风袭入,捲起他白色的衣袖,衣袍轻轻摆动,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方—— 大尧国,洛陵城方向。 他静静地打量著眼前的这片土地,眸光深邃,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这是三十年后,他第二次踏入大尧国境。 三十年前,他曾在这里留下三剑,逼得大尧的王夫子王之山,以性命接下三剑,最终旧伤缠身,自此隱退。 三十年后,他再度归来,只是不知,这一次迎接他的,又会是谁? 他微微眯起眼睛,低声喃喃道:“甲子魁首……呵……” 萧寧。 一个在近几年名声骤起的名字,一个曾经的紈絝王爷,如今却登基称帝的大尧国主! 传闻,他才华横溢,是百年难遇的甲子魁首。 传闻,他心思縝密,短短时间便稳住了皇位,掌控了整个大尧朝局。 传闻,他武艺不凡,甚至在求缘会上,震慑了整个神川大陆的贵族子弟。 可是……这所有的传闻,真的可信吗? “甲子魁首,真能接我三剑?” 秦玉京目光淡然,轻轻抬手,取下腰间的长剑。 他看著剑身上流转的寒光,轻轻摩挲,眼底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期待之色。 “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夜色之下,秦玉京的马车,终於缓缓驶入大尧国境,直奔洛陵城而去。 夜风萧瑟,官道寂静无声,唯有马车车轮碾压碎石的声音迴荡在黑暗之中。 秦玉京半倚在车厢內,微闭双眼,神態悠然,仿佛身处一座温暖的宅邸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毫不在意。 马车车夫稳稳驾驭著韁绳,目光时不时警惕地扫向四周。 他们已经踏入了大尧国境,按照计划,再行个十几天,便能抵达洛陵城。 然而,就在这片寧静之中,车夫忽然瞳孔微缩,死死盯著前方的官道! 原本空无一物的道路上,此刻竟悄无声息地浮现出十几道身影! 黑衣蒙面,手持利刃,每一个人的动作都极为隱秘,显然不是寻常盗匪,而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车夫心头猛地一沉,双手死死攥住韁绳,额角隱隱渗出冷汗。 这是伏杀! “驾!” 他猛然一抽马鞭,试图加速衝破这道包围,可就在此时—— “杀!” 一道低沉的命令声响起,瞬间打破夜幕的寂静! 十几道身影猛然暴起,手中长刀寒光闪烁,宛如黑暗中的死神,悍然朝著马车杀来! 刀光交错,杀气凛然! 这些人没有丝毫废话,显然目標明確——他们是衝著秦玉京来的! “砰!” 有人一刀劈向马车车厢,试图破开护板,然而,这一刀刚落,车厢內忽然传出一声轻笑。 “呵……没想到,这大尧之內,也有这么多愚忠之人啊。” 秦玉京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慵懒隨意,仿佛眼前这场伏杀,与他毫无关係。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依旧维持著半倚的姿態,淡淡地喃喃自语: “有时候,换一个国度,兴许会过得更好,不是么?” 车夫听得冷汗直流,而那些杀手却丝毫不被秦玉京的话语所影响,他们的目標只有一个——杀了秦玉京! “杀!” 黑衣人再次暴起,数把长刀同时朝著马车劈下,誓要將这辆马车彻底撕裂! 然而,就在刀锋即將落下的瞬间—— “唰——”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天而降! 寒光一闪,一柄剑锋从黑暗中骤然绽放,如流星划破长空,直刺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咽喉! “噗嗤——” 血绽放,那黑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仰面倒地,生机全无! 这一幕让其他黑衣人瞬间警觉,他们猛然回头,却看到那道黑影在黑夜中如鬼魅般穿梭,手中长剑闪烁著幽冷的寒光,宛如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动,便有一条性命消散! “噗嗤!噗嗤!噗嗤!” 鲜血飞洒,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十几名杀手便倒下了一半! 其余黑衣人纷纷惊骇后退,他们终於意识到—— 他们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 “杀了他!” 剩下的杀手咬牙怒吼,试图合围反击,可就在他们围拢上来的瞬间—— 那黑影脚步一错,身形骤然变得虚幻,宛如鬼魅一般直接穿过他们的围攻,手中剑锋一转,剑光掠过,割破空气,剎那间血溅三尺! “噗嗤——” 三颗人头,同时飞上夜空! 月光之下,鲜血如雾气般喷洒,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 最后一名黑衣人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几乎嚇得瘫倒在地。 太快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他们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便已经全军覆没! 他浑身颤抖,猛然转身,想要逃跑!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一道冰冷的剑锋,便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他浑身僵硬,双腿剧烈颤抖,冷汗沿著额角流下,不敢动弹分毫。 “你……你……” 那黑衣人声音发颤,试图说些什么。 可是,回答他的,是一抹冰冷的剑光。 “噗嗤——” 最后一滴鲜血落下,黑衣人的尸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这一刻,场上再无任何活著的黑衣人。 他们,尽数被那道黑影屠戮殆尽! 而那道黑影,则缓缓收剑,站在满地的尸体之中,衣袍未沾染丝毫血跡。 月光之下,他缓缓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眸,犹如深渊,令人望而生畏。 马车之內,秦玉京终於睁开了双眼,他轻轻抬手,推开了车厢的帘布,目光落在了那道黑影之上。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良久,秦玉京轻笑一声,声音低沉悠远: “不错,你的剑……更快了。” 黑影微微一顿,淡淡地收剑入鞘,声音平静无波: “师傅还是一样,喜欢看戏。” 秦玉京闻言,笑意更深,他抬头望向天空,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眼神深邃而平静,宛如一尊雕刻在岁月之中的古老石像。 他轻声道:“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走吧。” 第600章 英雄 夜色沉沉,黑云遮月,天地间瀰漫著一股肃杀之意。 一辆黑色马车静静停在官道中央,车轮上的血渍尚未乾涸,散发出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息。 十几具尸体横陈在官道之上,鲜血顺著土壤缓缓渗入泥地,仿佛被黑暗吞噬。 在尸体中央,一名黑衣人静静立於原地,手中长剑微垂,剑锋上还滴著血。 他目光如炬,冷峻而凌厉,整个人宛如一柄未入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这人,正是道一! ——天武第一高手秦玉京在大同学宫的首席弟子,道一! 早在半月之前,他便奉师尊之命,提前入大尧,暗中探查此地的局势,並顺便调查这位“甲子魁首”萧寧的真正底细。 如今,他早已將萧寧这些年来的事跡调查得七七八八,对其评价也逐渐从“紈絝皇子”变成了“不可测之人”。 但无论如何,他的首要任务,还是打前路,为即將到来的秦玉京做好一切安排。 而现在—— 他等到了师尊! 只不过,他未曾料到,自己迎接的,不仅仅是师尊的马车,还有这一群突如其来的刺客! 道一微微抬头,目光落在马车之上,缓缓开口:“师尊,没想到才刚入大尧境,便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取您性命了。” 车厢之內,秦玉京淡然地坐在软垫上,双眼微闭,神色毫无波澜,仿佛刚才的一场杀戮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了敲,声音平静而悠然:“是啊,没想到,这大尧之內,也有这么多愚忠之人啊。” 道一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师尊,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您在大尧並无仇家,又素来仁义待人,怎会有人想要刺杀您?” 秦玉京轻轻一笑,似乎並不打算深究此事,而是隨意道:“人心,总是难测的。” 道一皱起眉头,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上,心中的疑虑愈发加深。 他缓缓蹲下身,伸手抓住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肩膀,语气低沉:“我不相信这些刺客会是无缘无故而来。” 他抬头看向马车,目光坚定:“师尊,若不查清此事,只怕日后还会有更多麻烦。” 秦玉京轻轻嘆了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道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道一没有多言,而是缓缓伸手,抓住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蒙面黑纱,打算揭开他们的真实面目! 然而,就在这时,秦玉京忽然淡淡道:“不过,不用了。” 道一的手微微一顿,眉头皱得更紧,抬头望向秦玉京,眼中满是疑惑。 “师尊,这些人来歷不明,若不查清……” 秦玉京睁开双眼,眼神深邃,轻声道:“死人,不需要身份。” 他的语气淡然至极,仿佛这些黑衣人的死,只是路边隨手踩死的螻蚁一般,根本无足轻重。 道一微微一怔,心中不禁暗自思索。 师尊的態度,太过奇怪了。 以他的性格,按理来说,应该会仔细调查这些刺客的来歷才对。 可如今,他竟然直接让自己不要多看? 道一目光微动,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师尊,真的知道这些刺客是谁吗? 还是说……师尊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但却不愿意深究? 不论是哪种情况,道一都无法就此罢休! “抱歉,师尊。” 他低声道了一句,隨即手腕一翻,猛地扯下了黑衣人的蒙面黑纱! 剎那间,夜风微微吹拂,黑纱隨风飘落,露出了一张冰冷的面孔! 道一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人,他並不认识! 但他的心中,却並未放鬆,反而愈发疑惑! 他缓缓扫视地上的尸体,眼神深邃如海,最终低声呢喃道: “到底是谁……想要杀死我的师尊?” 马车之上,秦玉京面色评价,眼神淡然,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而夜色之下,微风吹拂,血腥味在空气中瀰漫,仿佛诉说著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 夜色如墨,黑云沉沉,风声呜咽,空气中瀰漫著血腥气息。 十几具尸体横陈在官道上,鲜血在泥土间缓缓渗透,凝成黑红色的暗影。 道一站在尸体之间,手握染血长剑,目光冷冽而凝重。 他的心中疑云密布——这些刺客究竟是谁?他们为何要刺杀自己的师尊? 马车之上,秦玉京安然端坐,双目微闔,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那一身白袍,依旧整洁无暇,宛如从未沾染尘埃,气定神閒,沉稳如山。 任由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他依旧平静如水,宛若天边高悬的明月,清冷而孤傲。 道一缓缓蹲下身,手指拂过一具尸体,目光沉思。 ——他必须弄清这些人的身份! 虽然师尊不以为意,但他不能不查。 哪怕只是为了一丝线索! 道一手指一动,揭开了第二具尸体的面纱。 黑纱滑落,露出了一张陌生而冰冷的脸。 道一皱了皱眉,目光扫过那人的五官,毫无印象。 ——依旧是不认识! 他继续揭开第三人的面纱,依旧不认识。 第四人、第五人…… 当第五人的面纱被掀开的那一刻,道一已经彻底確认,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见过的!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愈发困惑。 这些刺客到底是谁?他们为何要刺杀师尊? 难道……是大尧內部派来的人? 他不禁抬头看向秦玉京,想要从师尊的神色中寻求答案。 然而,秦玉京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深邃如夜,语气淡淡道: “怎么?有线索了吗?” 道一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师尊,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秦玉京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答案,他轻轻嘆息一声,声音如风:“既然如此,那就別看了。” 然而,道一却没有停下,他心中的疑惑太多,必须查个清楚。 他继续揭开第六具尸体的面纱—— 当黑纱滑落的瞬间,道一的身体猛然一僵,瞳孔剧烈收缩! ——他认识这个人! 他怔怔地盯著那张苍白的脸,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久久无法言语。 秦玉京察觉到他的异样,缓缓抬眸,目光平静无波,语调依旧从容:“怎么?” “这人,你认识?” 道一呆呆地看著那具尸体,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点头,声音微微颤抖:“是……”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声音低沉而茫然:“他……是洛陵城羽林卫的卫队长。” “在洛陵城的威望极高,是个正直刚毅的男人。” “我曾与他多次交谈,十分佩服他的为人……” “可是……” 他声音一顿,眼神满是震惊与困惑:“他怎么会刺杀师尊?” 道一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他原本以为,这些刺客或许是某个势力僱佣来的死士,或许是某些见不得光的暗影杀手。 但他万万没想到——其中竟然会有他认识的人! 而且,还是一位他敬重的洛陵卫队长! 这怎么可能?!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忆著与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人一向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是洛陵城百姓口中的“铁面卫队长”,怎么可能会做出刺杀师尊这样的事情? 秦玉京依旧神色如常,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轻轻摇头,语气带著一丝无奈:“道一啊……” “你还是太年轻了。” 道一猛然抬头,看向秦玉京,眼神复杂。 “师尊,您的意思是……” 秦玉京微微一笑,目光幽深如渊:“世间之事,並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以为的正直,真的就是正直?” “你以为的忠诚,真的就是忠诚?” 道一紧紧攥住拳头,眼神挣扎。 他不愿相信,可是,这具尸体就在他面前,这个曾与他把酒言欢、谈论理想抱负的男子,此刻却死在了刺杀秦玉京的路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一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中的混乱,声音低沉道:“师尊,他的身份可以证实。” “羽林卫队长,左臂上应该有刺青。” 说著,他猛地伸手,掀开了这具尸体的衣袖。 然而—— 下一瞬间,道一的脸色骤然一变! ——左臂上,没有刺青!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狰狞的伤口! 整块皮肉,被人连根割去! 道一的瞳孔猛然收缩,心头狂震! “怎么会……” 他颤抖著伸出手,又检查了旁边几具尸体的左臂。 同样的伤口! 他们的刺青,全都被生生割去! 这一刻,道一彻底呆住了。 他无法理解——如果他们真的是羽林卫,为何要割去象徵身份的刺青? 他们究竟是谁? 是谁让他们放弃了羽林卫的身份,甚至愿意为了这次刺杀,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跡? 这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茫然与不解。 秦玉京静静地看著这一幕,轻轻嘆息,语气悠然:“道一啊,世上有些事情,不需要想得太复杂。” 他微微抬眸,嘴角含笑,目光深邃:“有时候,一个人的改变,或许只需要一个念头。” “立场不同,自然一切就不同。” “只可惜,这些人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了。” 道一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夜风微凉,血腥瀰漫。 秦玉京依旧坐在马车上,姿態慵懒,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而道一,则站在尸体之中,双拳紧握,心中充满了疑问。 他必须查清楚! 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们,究竟为何要刺杀师尊? 风声呜咽,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气。 这一夜,道一心中已然埋下了一颗名为“疑问”的种子。 夜色愈深,天幕如洗,沉沉夜风吹拂著官道上的血跡,让空气中的腥味更加浓郁。 十几具尸体横陈在荒野之间,每一具尸体的左臂之上,都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那是刻意割去的伤痕。 他们,主动抹去了自己的身份! 道一缓缓起身,手指沾上了些许乾涸的血跡,目光落在那一道道伤口之上,心中涌起无尽的迷茫。 师尊秦玉京依旧端坐在马车之內,白衣如雪,未曾染尘,神色淡然。 那双眼睛,如渊似海,深邃而幽远,仿佛能將世间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望著道一那复杂的神色,嘴角微微一扬,声音轻淡:“道一啊,你觉得,为师此番来大尧,有错么?” 秦玉京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平静,仿佛他並不是在谈论一个动盪的国局,而是在隨意问候道一的近况。 然而,道一却是猛然抬起头,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回答: “师尊何错之有?” 道一的语气带著毫不动摇的信念:“大同之道,乃世间唯一之道。” “师尊即便年逾甲,依旧不远万里,四处比剑,只为在神川大陆上,推行大同之理,打造大同之国。” “大同之国,万国大同,天下归一,不再有国与国之间的纷爭,不再有无谓的杀伐,人人安居乐业,世间再无战爭与灾祸。” “这是何等伟大的理念?!” 道一目光炽热,眼中满是尊崇与敬仰:“师尊为了这样的伟业,为了世间苍生操劳至此,何错之有?” 他的声音鏗鏘有力,毫无半点犹豫。 在他心中,秦玉京所行之道,乃是世间最伟大的道! 万国大同,这是千百年来无数志士仁人的梦想,是超越国界、血脉、族群的一种终极理想。 他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秦玉京微微一笑,目光仍旧淡然:“既如此,那他们,有错么?” 道一一怔,心中陡然一震。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答——当然有错! 他们刺杀师尊,试图伤害师尊,这怎么可能是对的?! 可……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具熟悉的尸体之上,他的嘴角微微颤抖,话语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回忆—— 那个男人,在洛陵城里,是百姓心中的守护者,是许多贫民眼中的光。 他曾为弱者討回公道,曾拼死护卫洛陵城免遭匪寇劫掠,曾誓言效忠大尧,守护这片土地! 他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更不是见利忘义之人。 他甚至是道一曾经敬佩的朋友!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今日却死在了刺杀秦玉京的路上! 他,到底错了吗? 道一的心,猛然陷入了混乱之中。 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在这一刻,仿佛被顛覆了一般! 秦玉京静静地看著道一,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低沉而悠远:“他们,也没错,不是么?” 道一猛然抬头,眼神里满是茫然。 秦玉京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淡然说道: “如果你站在大尧的立场上,他们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道一心头炸响。 道一怔怔地望著师尊,喉结微微滚动,似乎已经隱约猜到了答案。 秦玉京没有等他回答,而是继续说道: “他们是为了大尧的领地。” “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土地沦陷,不希望自己的子民成为別国的臣民。” “可他们又深知——大尧之內,没有人可以在剑术上打败我。” “所以,他们才出此下策。”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著一种深沉的洞察力,让道一心头一颤。 “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杀死我。” 秦玉京轻嘆一声,语气平静:“他们深知,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便是儘可能地伤到我,哪怕只是一道伤口。” “这样,大尧在比剑之中,便能多出一分胜算。” 道一的眼神,愈发复杂。 如果只是刺杀,那或许可以用忠奸之分去判定。 可如果他们的目的,仅仅只是想让秦玉京在比剑前负伤,从而增加大尧的胜算呢? 他们,不就是为了保护大尧而死的吗? 秦玉京轻轻摇头,嘴角掛著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甚至,为了伤到我,他们不惜以性命为赌注。” “这一点,从他们割掉身上的刺青就可以看出。” “他们担心自己的事情败露,大尧受到牵连,所以提前抹去了自己的身份印记,让我们无法因为此事为其发难。” 秦玉京抬头望著夜空,目光深邃:“道一,你觉得,这样的人,站在大尧的立场上,他们……真的错了吗?” 道一嘴唇微微颤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从未想过,事情竟会如此复杂。 他一直坚信师尊之道是正道,他一直认为万国大同是天下最理想的目標。 可如今,这一切变得不再那么简单…… 那些人,並非邪恶之徒,並非贪婪之徒,他们只是忠於自己的国家,他们只是想守护自己的土地。 道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之中。 夜风轻轻拂过,带走了地上的血腥气息,也带走了他內心最后的几分执念。 他缓缓闭上双眼,沉沉嘆息了一声。 ——他无言以对。 秦玉京依旧淡然,他抬头望向星空,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仿佛是在嘲笑世间的一切,又仿佛是在讽刺这世间的悲哀。 “道一,你要记住。” “世间万物,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你所坚持的,或许在某一刻,也会成为旁人眼中的错。” “你所追寻的,或许终究只是执念罢了。” 道一睁开双眼,望向那一地的尸体,心中翻涌起滔天波澜。 他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夜,彻底改变了…… 夜色深沉,群星闪烁,微风拂过官道,吹散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 四周的荒野,寂静无声。 道一依旧跪坐在地,目光复杂地望著那一具具冷却的尸体,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些人,本是他在洛陵城敬重的义士。 这些人,本是百姓眼中的守护者。 这些人,本该继续活下去,为大尧,为他们所守护的子民,挥洒热血,坚守信念。 可现在,他们的生命,已经永远地停留在了这一夜,化作一捧黄土,一缕夜风。 他们,真的错了吗? 如果站在大尧的立场上,他们是英雄,是愿意为国捐躯的义士。 如果站在古祁的立场上,他们是刺客,是阻拦师尊剑道之路的绊脚石。 道一的拳头微微攥紧,眼中隱隱有泪光闪烁。 就在这时,秦玉京淡淡地开口了,声音仍旧是那般平静,仿佛他並非是在谈论十几条人命,而是在隨意点评一局棋。 “在我们看来,我没有错。” “但他们,也没有错。” 秦玉京微微抬眸,望著夜空,语气平缓,带著几分难以言喻的深邃:“他们,是英雄。” 道一的心猛然一震! 这一刻,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绪,眼眶微微泛红,眼中闪烁著动容的泪光。 师尊,竟称他们为英雄? 道一深知,师尊秦玉京一生心繫天下,行走四方,只为实现他心中的大同之道。 他曾见过无数英雄、无数梟雄、无数志士,曾经不知多少国度的天骄败在他的剑下。 可他从未轻易称呼任何人为英雄。 可如今,他却如此评价这些刺杀他的人。 道一心中震撼,喉咙微微滚动,似乎有什么哽在了心头,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秦玉京却只是轻嘆了一声,摆了摆手,语气平静而自然:“去吧,把他们安葬了。” 道一深吸了一口气,强忍著內心的情绪,低头恭敬道:“……是,师尊。” 他缓缓起身,走向那些尸体,伸手逐一合上他们未闭的双眼。 他的动作无比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他们的沉眠。 他一具一具地搬运著尸体,將他们带往一旁的林间。 夜色下,道一的背影沉稳而坚毅,他的手掌虽然被血染红,但他的动作却无比虔诚,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敬意。 他並没有隨意掩埋他们,而是亲手挖开深坑,將他们一一安放入內,然后又將泥土轻轻盖上。 他没有用剑,而是用手,一捧一捧地將泥土覆上,让他们回归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土地。 等到最后一具尸体被安葬,道一已经是满身泥泞,脸上也被汗水和泥土混杂在一起。 他沉默地站在墓前,缓缓地插上了几块木牌。 没有姓名,没有身份,只是一块简陋的木碑。 道一跪在地上,低头,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秦玉京静静地看著这一幕,眼神依旧平静,仿佛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他抬头望著夜空,眼底深处闪烁著一抹淡淡的光。 这个世间,从来就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 道一站起身,转过身,目光沉沉地望向秦玉京。 秦玉京缓缓收回目光,淡然道:“走吧,该去洛陵了。” 道一点了点头,转身跟隨在秦玉京身后。 马车再次启动,缓缓驶向前方,而身后,那一片新立的墓碑,在夜色下,静静地佇立著。 它们不会开口,却永远铭记著,曾有那么一群人,为了他们所信仰的国度,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 夜风拂过,似乎在为他们送上最后的敬意。 第601章 洛陵暗涌 夜幕沉沉,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官道上细碎的砂砾,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秦玉京负手而坐,眼眸微闭,神色依旧淡然,仿佛这一路上的刺杀,从未让他生出丝毫波澜。 道一则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脸上依旧带著一丝疑虑和不解。 秦玉京手指轻轻叩著马车扶手,缓缓开口:“道一,你来大尧也有些时日了,怎么看这位新帝萧寧?” 道一闻言,眼神微微闪动,沉吟片刻后才道:“一开始,弟子以为他只是个紈絝。” “哦?”秦玉京嘴角微微一勾,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你一向眼光不错,怎么会有此认知?” 道一轻嘆一声:“毕竟他早年之事,在整个神川大陆都流传甚广。荒唐不羈,四处惹事,紈絝至极,哪怕在京城,也无人看好他。” 秦玉京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的確,萧寧这位昌南王曾经是神川大陆上最为出名的紈絝之一,几乎没有人对他抱有期待。 道一继续道:“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秦玉京睁开眼,目光微微锐利了一些:“怎么说?” 道一神色肃然:“此人城府极深,远超世人对他的认知,而且……他很有担当。” “担当?”秦玉京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道一点头,目光微微闪动,仿佛想起了某个场景,声音低沉而坚定: “萧寧曾经可以趁著京城的混乱局势,扩大自己的权力,但他没有。” “在朝堂党爭最为激烈的时候,他放弃了京城的一切,带上自己全部的兵力,直上北境御敌。” 秦玉京微微挑眉,眸光深邃:“放弃党爭,直接御敌?” 道一肃然点头: “是的,当时朝局动盪,党派林立,穆党、孟党、清流三方势力彼此倾轧,京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无数人都在等待时机,爭权夺势,但萧寧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决定——他带著自己的全部兵力,奔赴北境,御敌於国门之外。” 秦玉京静静地听著,手指轻轻叩击著扶手,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道一继续道: “他这一举动,直接让北境战事迅速平定,避免了一场国土沦陷的危机。但也因此,他在朝中的势力被大幅削弱,甚至差点回不来。” “若非他后来得了天师府的支持,加上北境军队的功勋,他根本无法在这次夺嫡之战中胜出。” 秦玉京沉默了一瞬,隨后微微頷首,道:“有趣。” 道一看著秦玉京的神色,试探著问道:“师尊,您怎么看他?” 秦玉京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道一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马车外传来了一阵骚乱。 “嘚——嘚——” 马蹄声急促,隱隱夹杂著兵刃交错的声音,隨即,一道尖锐的呼喝声响起——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杀了他!” 道一的眉头猛地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轻轻嘆了口气,抬头看向秦玉京:“这是第几波了?” 秦玉京嘴角微微勾起:“第六波。” 道一苦笑了一声: “这些人的身份各不相同,第一波是羽林卫,第二波是商贾的家丁,第三波竟然是几名读书人,第四波是绿林好汉,第五波……居然是几个宫中的內侍。” 他眼中满是疑惑:“这次又是什么人?” 秦玉京闭著眼睛,嗅了嗅空气中瀰漫的气息,忽然轻嘆了一声:“这次是渔夫。” “渔夫?”道一微微皱眉。 秦玉京淡然道:“他们身上满是汗味和鱼腥味,应该是常年在江河湖泊上打渔之人。” 道一探出头,看向外面,只见一群手持钢叉、鱼叉、绳索的男子,围在马车四周,眼神凶狠,手中武器寒光闪烁。 “这……”道一愣了愣,喃喃道,“这些人……竟然连农夫、渔民都要来刺杀师尊?” 秦玉京的目光依旧平静,他看著那群渔夫,轻轻摇了摇头:“也是一群可怜人。” 道一沉声道:“师尊,他们不过是渔夫,怎可能有人指使他们刺杀您?” 秦玉京淡淡道:“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啊!民心,和愚忠!” 道一心中微微发寒。 秦玉京却没有继续深究,而是淡淡地摆了摆手:“杀了吧,这样愚蠢的人,只怕是无法生存在大同的国度的。” 道一深吸一口气,下一瞬间,手中剑光闪动,如雷霆般落下—— “噗嗤!” 鲜血飞溅,一名渔夫倒在地上。 那些手持钢叉的渔夫,甚至还未能靠近马车,就已经被道一轻鬆解决! 在道一的剑光之下,这些人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仅仅片刻之后,所有渔夫尽数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 夜风吹拂,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道一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秦玉京。 秦玉京依旧闭著眼睛,仿佛根本没有在意刚才的杀戮,神色平静无波。 “继续赶路吧。”他淡淡地说道。 马车再次缓缓前行,留下了一地尸体,在风中缓缓冷却。 夜幕低垂,洛陵城的皇宫之中,灯火通明。 御书房外,秋风微凉,宫墙之上,夜巡的禁军持戟而立,目光如炬,映著远处皇城上空的灯火,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塑。 殿內,几位大臣正围坐在长案两侧,面色凝重,空气中瀰漫著难言的沉闷气息。 郭仪站在首位,眉头微皱,手中轻轻把玩著一方玉扳指,沉思不语。 许居正轻轻敲了敲桌案,率先打破了沉默:“陛下,到哪了?”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中带著几分焦虑。 郭仪嘆了口气,摇了摇头:“归途之中,但具体到哪里了……不清楚。” 边孟广皱眉道:“不清楚?” 郭仪神色微微复杂,道: “陛下行踪莫测,自离开求缘台之后,便未曾再传確切消息回来。北境、天师府、香山书院都有眼线在关注,但至今无人能准確判断陛下的位置。” 许居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语气中透著几分不安: “如今秦玉京已然入境,整个洛陵城上上下下都紧绷到了极点,我们却连陛下在哪都不清楚,这……” 他嘆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大尧正处在风雨飘摇的局势之中,而身为国家支柱的帝王,却不知身在何处,这让所有人的不安感都不断加剧。 沉默片刻后,郭仪看向许居正,问道:“那秦玉京那边呢?可有確切消息?” 许居正揉了揉眉心,神色愈发凝重:“刚刚接到急报——秦玉京已经入我大尧国境了。” “什么?!” 霍纲猛地站起,脸色微变:“这才几日?!” 边孟广也是神色一凛:“古祁的行军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不是行军。”许居正声音低沉。 “是秦玉京本人的行进速度。他並未带大批人马,仅带了几名弟子护卫,便直接入境,快马加鞭,一路无阻。” 郭仪轻轻叩著桌面,眼神深邃:“这倒是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神川第一剑,古祁国的剑道神话。”霍纲冷哼了一声。 “如此高傲之人,自然不会像寻常武將一般,带著浩荡军队前来,他只需要一柄剑,便可横行无阻。” 边孟广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既然他已入境,那恐怕很快就要抵达洛陵了。” “没错。”许居正缓缓点头,眼中露出一抹沉重之色,“以他的速度,最多再有三五日,便会入城。” 殿內,气氛更加沉闷了几分。 秦玉京之名,威震整个神川大陆,数十年来无一败绩。 他每次比剑,都意味著一个国家的疆域易主。 如今,他已入洛陵,若大尧无人可挡其三剑,那么……大尧割让一州之地,已成定局。 霍纲缓缓坐下,声音低沉道:“若陛下此刻回到洛陵,难道……他真的要亲自迎战秦玉京?” 此言一出,所有人神色皆是一变。 他们当然知道,萧寧绝非等閒之辈。 但—— 秦玉京是谁? 他可是横扫整个神川大陆的无敌剑客! 大尧上下,即便有高手,也断然无人能在剑术上匹敌他。 若陛下亲自迎战,那岂不是…… “这绝不可行!”边孟广猛然开口,脸色难看至极,“陛下才登基不久,大尧內忧外患,若是此时在秦玉京手下受伤,甚至……”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这场比剑,稍有不慎,萧寧甚至可能会丧命! 如果皇帝在比剑中被斩杀—— 那么整个大尧,恐怕会瞬间陷入彻底的动盪之中! 五王虎视眈眈,世家贵族蠢蠢欲动,若此刻帝王殞命,那大尧恐怕立刻便会爆发夺位之爭! 想到这里,几人的脸色都更加难看了。 “我们必须阻止陛下。”霍纲沉声道,“他绝不能冒这个险。” 郭仪轻轻嘆了口气,道:“但你们觉得,陛下会听我们的?” 许居正和边孟广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一丝无奈。 他们都知道萧寧的性格,他若真决定做一件事,恐怕谁都劝不住。 “秦玉京入境已是事实。”郭仪沉声道,“但我更担心的,是最近洛陵城的局势。” “局势?”霍纲皱眉,“你是指?” 郭仪缓缓说道:“最近,城中有许多关於陛下的流言四起。” 许居正也点了点头,眼中带著一抹担忧: “是啊,最近有人在大肆宣扬陛下登基不过月余,便要割让一州之地,说陛下无能,无法保全大尧疆土。” “更有人暗中散布言论,说当年若不是先皇早逝,大尧或许会有更好的继位人选。”边孟广沉声道。 霍纲冷哼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暂时查不到確切身份,但毫无疑问,这是有人在煽动民意。”郭仪目光深邃,“有人在暗中针对陛下。” 霍纲沉声道:“五王?” 郭仪轻轻叩著桌面,道:“很难说……但至少,五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沉默片刻后,许居正缓缓道:“若秦玉京胜,陛下必然成为眾矢之的,五王便可顺势而起。” “若陛下不战,那更好。”郭仪冷笑了一声,“他们会直接抨击陛下懦弱无能,不敢迎战神川第一剑。” “无论如何,他们都能从中得利。”边孟广目光阴沉。 眾人相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忧虑。 此刻的洛陵,已然风起云涌。 他们都知道—— 大尧的乱流,即將席捲而来! 夜幕低垂,洛陵城的醉梦轩內灯火通明,酒香四溢。 作为城中最负盛名的销金窟之一,这里向来是才子佳人、风流雅士匯聚之地。 在这座酒楼的大厅之中,几张雕圆桌围坐著数名身著儒衫的文人,他们或摇著摺扇,或轻抚长须,眉宇间儘是高傲与不屑。 “哼,这萧寧算什么东西?” 一名鬚髮白的老儒士冷笑一声,放下酒杯,声音中满是鄙夷: “一个曾经的紈絝,靠著运气登上皇位,现如今还妄想在秦玉京面前接下三剑?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旁边的年轻文士也附和道: “就是,秦玉京可是神川第一剑!数十年来未尝一败,多少国家在他剑下割让土地?陛下若是真去比剑,只怕不仅输了地盘,还会丟掉性命!” 另一人摇著摺扇,嘴角带著一抹讥笑: “萧寧此人,空有虚名,当年若非大尧內乱,他岂有资格登基?现如今,大尧上下都在看著他,若他输了这一战,呵呵……” “呵呵什么?”一旁的文士立刻笑道。 “若他输了这一战,他的皇位还能稳吗?怕是五王立刻就会起兵,到时候,这龙椅谁坐都行,唯独不能是他萧寧!” “哈哈哈哈!”眾人闻言,纷纷大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萧寧大败、大尧割地的场景。 然而,他们的笑声刚落,一个清冷的声音便从他们背后传来—— “哼,好一个『谁坐都行,唯独不能是陛下』。” 一时间,周围的喧囂声微微一滯。 眾文士皱眉回头,只见一名身穿劲装的女子正缓步走来,她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目光如炬,身上带著一股江湖豪侠般的凌厉之气。 ——香山七子之一,长孙川! 在她身旁,另一名青衣女子也缓步而来,她气质清冷,目光犀利,正是郭仪之女,郭芷! 两女並肩而立,直视著那些满嘴风凉话的文人,眼中带著不加掩饰的怒意。 “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知道什么?” 长孙川冷哼一声,环视四周,语气锋利如刀: “你们坐在这里饮酒作乐,说得倒是轻鬆,可曾想过,若是陛下不站出来,大尧谁能挡得住秦玉京?” “那又如何?”那名鬚髮白的老儒士不屑地冷笑道。 “秦玉京是谁?他可是天下无敌的剑客!大尧若无人能接下他的三剑,割让一州又有何不可?” “对,国家兴衰,本就是常理,萧寧若不能保国,就该让贤!” “哈哈,说得对!比起让一个无能之人坐在皇位上,我倒是更希望五王之中有人能站出来。” 长孙川闻言,眼中杀意一闪而逝,郭芷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混帐!” “啪!” 长孙川再也忍不住,直接一巴掌扇在那年轻文士的脸上,瞬间將他扇翻在地! 那人捂著脸,惊怒交加地爬起来,怒吼道:“你敢打我?!” 郭芷也冷冷地道: “打你又如何?你们这些人,空有满腹经纶,却不知忠义为何物!陛下保国护民,你们不仅不感激,反而在背后散布流言,这种人,不配为大尧子民!” “来人啊!”那老儒士大声喊道,“醉梦轩竟然有狂徒行凶!” 然而,醉梦轩的掌柜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並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毕竟,长孙川和郭芷是谁? 一个是香山七子之一,一个是大相郭仪的女儿,谁敢管? 见无人应声,那些文士反而更加恼怒,可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又哪里敢真与这两位女子动手? 最终,他们只能灰溜溜地骂骂咧咧地走了。 郭芷看著他们的背影,冷声道:“这洛陵城,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败类?” 长孙川摇头嘆道:“这並非个例,而是有心人为之。” 她们都明白,这些流言,不可能是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仅仅是醉梦轩,整个洛陵城的流言,已经四处蔓延! 其他酒楼、青楼,同样风言四起! 在另一处酒馆“春秋阁”內,一群商贾正围坐在一起饮酒,谈论著洛陵的局势。 “我看啊,这萧寧恐怕真要败了。” “是啊,听说连五王都已经在准备动手了!” “陛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这比剑若输了,怕是要成为废帝!” “哎,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五王之一继位呢!” 这些商贾在洛陵城內经营多年,对於朝局虽算不上了解,但耳目灵通,如今听著这些流言蜚语,已然开始对萧寧的未来持悲观態度。 ——而在另一处青楼“金玉坊”中,气氛同样低迷。 几名公子哥正围坐在一起,一边看著台上舞姬翩翩起舞,一边低声议论。 “萧寧再如何能耐,也不过是个武人,哪能斗得过五王?” “对,秦玉京这一战,才是关键!如果陛下输了,五王绝不会坐视不理!” “再看看最近城中流言四起,已经有人在暗中煽动舆论了……” “若是萧寧败了,这洛陵城,只怕也要变天了。” …… 短短几日间,整个洛陵城,关於萧寧的流言越来越多,越来越夸张。 有人说他会在秦玉京面前直接认输割让土地。 有人说他其实已经打算弃城而逃。 更有人言之凿凿地称,五王已经密谋推翻萧寧,另立新君! 整个洛陵城的气氛,已然变得诡譎莫测! ——风雨欲来,大尧暗流涌动! 夜色苍茫,沉沉压在天地之间,官道上,四骑快马破风疾驰,踏碎一地残叶,溅起细碎的尘埃,宛若穿行在黑暗中的利刃。 萧寧策马当先,黑色披风在夜风中翻腾不定,身后卫青时与卫轻歌紧隨其后,最后一骑,是卫清挽。 奔行多时,远方依稀可见北烈国境的轮廓。 卫青时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目光沉沉地看向前方,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姐夫,再过五里,就到北烈了。” 他语气低沉,带著些许复杂的情绪,片刻后,又忍不住补充道:“也不知道……京城如今局势如何。” “该乱的时候,自然会乱。” 萧寧嘴角微扬,声音虽淡,却透著一抹不容置疑的篤定。 这话一出,卫青时和卫轻歌对视了一眼,儘管他们已经知道萧寧的计划。 明白萧寧为何不急著回京,反而选择此刻离开,但心中仍然隱隱有些不安。 “姐夫,虽然……我们明白你的打算。” 卫轻歌咬了咬唇,神色犹豫:“但京城如今的情况,真的能如你所料吗?” “毕竟,五王可不是庸才啊……” 卫青时也皱了皱眉,低声道: “陛下,朝堂上的那些人,现在只怕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而五王……只怕已经蠢蠢欲动了。” 他们知道萧寧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適的时机,可如今的局势,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五王暗流汹涌,朝堂谣言四起,民间舆论沸腾,而秦玉京即將入京比剑,一旦失利,大尧便要割让一州之地。 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萧寧不仅不急著回去坐镇朝堂,反而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儘管他们明白萧寧所思,但这等乱局,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因此,对於如此坦然自若的萧寧,他们不得不心生佩服之意。 然而,萧寧却神色未变,依旧是那副掌控全局的淡然模样,他嘴角噙著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声音不疾不徐: “你们两个就放心吧,这会儿的朝堂,越乱越好。” 说著,他微微一勒韁绳,战马长嘶一声,加快了速度。 卫青时和卫轻歌对视一眼,儘管心中仍有疑虑,但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紧跟而上。 风声猎猎,夜色如墨,四骑快马宛如流光,没入北烈国境的夜色之中。 第602章 五王之乱篇:抵洛! 洛陵城外,天色昏沉,暮色如烟。 长长的官道上,一辆黑色马车缓缓停下,四匹高头骏马喷著粗重的鼻息,鬃毛在风中轻轻摇晃。 马车之上,车夫勒紧韁绳,平稳地將马车停在路旁,侧身看向车帘后的人影,躬身道:“秦先生,前方便是洛陵城。” 车內,秦玉京缓缓睁开双目,眼神平静得如同千年不变的湖水,波澜不惊。 他抬手轻轻拨开车帘一角,目光悠然地扫过不远处的城墙。 那座雄伟的城池静静佇立在夜色之下,城门紧闭,火光映照著高高的箭楼。 “洛陵城……” 秦玉京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似乎带著些许淡淡的怀旧意味,又像是早已洞察一切的沉稳。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入城吧。” 他说完,缓缓放下车帘,靠在柔软的靠垫上,重新闭上双眼,仿佛对即將到来的风暴毫不在意。 车夫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翻身下马,开始安顿马匹休息。 这一夜,洛陵城外静謐无声,然而,在城內,朝堂却早已暗潮汹涌。 大尧皇城,丞相府。 灯火通明,影影绰绰的光线投映在朱红色的屏风之上,屋內的气氛却沉闷至极。 郭仪、许居正、霍纲、边孟广四人围坐在书案前,每个人的眉头都皱得紧紧的,神色焦虑不安。 书案上,摆放著一封刚刚送来的密信,上面寥寥几字,却如一块巨石,压在眾人心头—— 秦玉京,已抵洛陵城外。 许居正看完这封信,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安,抬头看向郭仪: “大相,如今秦玉京已经到了洛陵,明日便要入城,可陛下……陛下他,到底在哪?” 此话一出,屋內顿时一片沉寂。 郭仪的手缓缓攥紧,眼神深邃,像是在思索著什么,他嘆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陛下仍在归途之中,我们一直没有確切的消息。” 边孟广猛地一拍桌案,脸色焦急:“这都什么时候了?秦玉京都到城外了,陛下却依旧没有確切消息?” “若陛下再不回来,我们该如何应对秦玉京?” “若是无人应战,按照比剑之约,我大尧必定割让一州之地,这可是千古骂名啊!” 霍纲脸色凝重,声音低沉: “秦玉京乃当世第一剑,天下皆知。他既然已经到了洛陵,就绝不会空手而归。” “若是我大尧无人迎战,整个大尧的读书人都会认为陛下怯战!” “此事一旦传扬出去,陛下的圣名,將受损至极!” 眾人闻言,神色更加凝重。 此刻,所有人都清楚,比剑之约,已经成为萧寧登基以来,最关键的一道难关! 不仅仅是割地问题,更关係到萧寧的皇权稳固! 许居正眉头紧皱,低声道: “五王最近动作频繁,尤其是淮北王,表面上虽然没有异动,但京城里各种流言四起,说陛下无能,登基仅仅一月便要割让一州,恐怕与他们脱不了干係。” 郭仪点了点头,语气沉稳道: “不仅仅是淮北王,晋王和康王的手笔也不小,最近京城的各种风言风语,都是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 边孟广脸色阴沉,冷哼道:“呵,他们这是想趁机逼宫?” 霍纲沉声道: “不仅仅是逼宫,他们是想让陛下成为眾矢之的!萧氏皇族,向来以文治天下,而秦玉京代表著的是武道的至高荣誉……” “若陛下不迎战,不仅会失去民心,还会让整个皇族都蒙羞!” 许居正眉头紧锁,咬牙道: “若陛下迟迟未归,我们该如何应对?难道真的要让大尧割地?” 眾人皆沉默不语,空气凝固一般沉闷。 片刻后,郭仪沉声道:“如今陛下不在,我们能做的,便是稳住朝堂,儘可能延缓局势。” “但时间不多了。” “明日秦玉京入城,我们……必须做出抉择。” 话音落下,屋內再次陷入沉寂。 洛陵城外。 夜风拂过,捲起地上零散的尘土,让这条通往洛陵城的道路显得更加萧索而荒凉。 道一静静地坐在马车內,双手缓缓地擦拭著剑刃上的血跡。 剑身反射著微弱的月光,映照出道一那双已经习惯杀戮的眼睛。 他的动作很慢,指腹一寸寸滑过锋锐的剑身,感受著那上面残留的点点血跡。 那是他手中无数生命消逝的印记,也是这一路上,他所经歷的血雨腥风的见证。 从踏入大尧国境以来,他们的马车便未曾真正安寧过。 伏杀、袭击、刺客,仿佛永无止境般地接踵而至。 一开始的羽林卫、商贾的家丁、绿林好汉,甚至是以往无关政事的文人、渔夫…… 一波又一波,五百一十六条性命,倒在了他的剑下。 ——五百一十六! 这是他一路走来所斩杀的人数。 他本以为,自己会因杀戮而厌倦,然而如今,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麻木了。 杀得太多了。 他甚至已经不去思考这些人的身份,也不去思考他们为何而来。 只要挡在他们面前的人,他的剑便不会犹豫。 “这一剑出鞘,便只分生死。” 他记得,这是师尊曾对他说过的话。 然而,活著的人,才有资格去思考正义。 “唰——” 剑身最后一点血跡被擦拭乾净,道一缓缓地將剑收入鞘中,抬起头,看向对面半闭著双眼的秦玉京。 马车內,一片寂静,只有车轮碾过石子偶尔发出的细碎声响。 秦玉京的声音淡淡地响起:“道一,这一路,你杀了多少人了?” 道一神色未变,平静地说道:“五百一十六。” 秦玉京微微嘆了口气,声音依旧淡然:“五百一十六条性命……” 他的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敲了敲,闭著眼睛喃喃自语:“欲成大事,这是必经之路。” “为了能让一州之地的百姓步入大同,远离战乱之苦,莫说是五百一十六……”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道:“就算是五千,五万,也是值得的。” 道一沉默不语,握住剑柄的手微微收紧。 他理解师尊的信念,也明白“大同之道”的宏伟蓝图。 可是—— 那些倒下的五百一十六人,他们是否真的愿意成为这场棋局中的弃子? 道一闭了闭眼睛,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秦玉京轻轻地伸了个懒腰,往马车后靠去,嘴里淡淡地说道: “这一路赶来,著实有些疲乏了。既然洛陵就在眼前,便睡上一觉吧,明日再入城。” 他说完,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似乎真的已经陷入了浅眠之中。 然而,对面的道一却仍旧没有动静。 秦玉京似乎感受到了,道一仍旧端坐不动,於是,他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不睡?” 道一闻言,忽然笑了笑,语气带著几分意味深长: “这一夜杀了这么多人,我不信,在这天子脚下,最后的机会,会太平。” 他缓缓地抬起头,眸子微微眯起,透过窗帘缝隙,看向外面夜色沉沉的官道。 ——风,起了。 枯叶翻飞,林间的树枝发出微微的“咔嚓”声。 道一的嘴角微微扬起,他的手缓缓地按在剑柄之上,喃喃低语:“来了。” “呼——” 夜风捲起大片枯叶,远处的黑暗之中,骤然传来几道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咻!” 破空声骤然响起! 下一刻,数枚寒光闪烁的暗器划破夜幕,从四面八方朝著马车激射而来! “当——当——当——!” 道一的剑,在剎那间出鞘! 一抹冷光划过,所有暗器在半空中尽数被击落,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紧接著,黑暗之中,无数道黑影迅速掠出! 这些人身形矫健,手持各式武器,犹如鬼魅般地朝著马车衝来! 马车之外,车夫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一柄长刀直接洞穿了胸口,鲜血喷洒在马匹的鬃毛上,骏马惊恐嘶鸣,险些扬蹄奔逃。 道一却没有丝毫惊慌,他轻轻地嘆了一口气,低声道:“果然还是来了。” 他轻轻一跃,整个人瞬间从马车內闪出,衣袂翻飞,手中长剑带起一抹凌厉的寒光! “噗嗤——!” 一道血光喷涌而出,第一个衝来的刺客喉咙直接被剑光划开,带著满脸的惊愕倒了下去! 紧接著,第二人、第三人…… 剑光纵横之间,马车周围瞬间化作修罗场! 鲜血洒落,哀嚎声此起彼伏。 然而,马车內的秦玉京,依旧没有睁开双眼。 他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一切,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就像是这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道一的剑法极快,身形穿梭於黑影之间,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弧线,每一次挥剑,便有一条性命隨之陨落。 然而,黑暗之中,那些潜伏的敌人却源源不断地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道一微微皱眉,目光扫过四周,低声道:“竟然是埋伏。” 他转身靠近马车,低声道:“师尊,果然啊,今晚,註定不会太平静。” 秦玉京缓缓睁开眼睛,面容之上是无尽的平静,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哎,送他们一程吧。。” “为什么让一些人明白道理,就这么难呢?” 话音落下,夜色中的杀戮仍在继续。 洛陵城外,夜色如墨。 寒风呼啸,捲起枯叶,沙沙作响。 城墙之下,战斗已经落幕。 道一立於尸横遍地的官道之上,手中长剑垂落,剑身仍旧滴著暗红色的鲜血。 他的目光凝重地望著那群渐行渐远的黑影。 这次的刺客,不一样。 之前的伏杀,一波接一波,但无论是羽林卫、绿林好汉、还是商贾的家丁,都像是一群乌合之眾,毫无章法,凭藉蛮勇和忠诚而拼死一搏。 可今晚—— 这一批人,却展现出了极其可怕的作战能力。 他们的出手快、准、狠,每一剑、每一刀都乾脆利落,显然是经过严苛训练的杀手! 最重要的是,他们竟然……全身而退了! 道一缓缓收剑入鞘,眉头微微皱起。 以往的伏杀,哪怕人数再多,也不过是徒增尸骸罢了。 可这次,他杀了数人之后,对方竟然毫无停滯,战斗节奏依旧如丝般顺滑,没有半点混乱。 最终,这群人如同潮水一般,在他眼前翻过洛陵城的城头,隱入夜色之中。 而他,竟然连一个追上去的机会都没有! “有意思……” 道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疑不定,目光幽深地望著那片黑暗消失的方向。 “这批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 洛陵城,醉梦轩。 夜色如水,整座城池仍旧沉浸在夜晚的繁华之中。 而醉梦轩,作为洛陵城內最顶级的青楼之一,依旧是灯火辉煌,楼內丝竹声、歌舞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然而,在醉梦轩最顶层的密室之內,却是一片寂静。 房间內,仅有一人端坐在轮椅上,背对窗外,白髮在烛火的微光下泛著银光。 他正静静地凝望著窗外的夜色,目光如深渊般幽邃。 千流。 ——一个沉默的聋哑人,一个双腿残疾、无法行走之人。 但洛陵城的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位看似无害的白髮男子,却是萧寧手下最隱秘,也是最可怕的情报操盘手之一。 他的眼睛,能够看透这座城池里每一处暗流。 此刻,他微微眯起眼睛,望著城外隱入黑暗的那些身影,缓缓地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很快,密室的门被推开。 一名身材肥硕、满脸油光的大腹便便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李百万——醉梦轩的老板,李家家主,萧寧的另一名得力干將。 一进屋,他便抬手打著手语,匯报导: “刺杀失败了。” 千流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仿佛这一切早已在意料之中。 李百万见状,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忍不住继续比划手语: “我不明白,那秦玉京是神川大陆第一高手,咱们派多少人去都不可能杀得了他。” “那为何还要安排这一波刺杀?” “我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千流微微一笑,缓缓抬起双手,指尖翻动,打出了几个清晰的手语。 ——“当然是做给別人看的。” 李百万皱眉,追问:“谁?” 千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窗外,沉默片刻,才继续比划: “郭芷、长孙川,还有萧寧哥哥的朋友们。” 李百万怔了一下,隨即反应过来,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千流继续打手语: “你觉得,如果我们不派人去刺杀秦玉京,那些真正愿意为萧寧拼命的人,会怎么做?” 李百万的脸色逐渐变得复杂,沉思了片刻后,咬牙道:“他们肯定会去。” 千流微微頷首,打手语道:“是啊,他们必然会去。而且,他们一定会死。” 李百万眉头紧锁。 千流缓缓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了一行手语,动作缓慢而坚定: “这一次,我们派出去的刺客,个个都是死士。他们知道自己必死,所以战斗时不会留手。” “而如果是郭芷他们去呢?” “他们真的能做到不犹豫、不动情、不惜命吗?” “你觉得,到时候……他们能活著回来多少?” 李百万看著这行手语,久久无言。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地嘆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摇头苦笑道: “哎,你啊你啊,看著挺乖,实则呢?简直比小王爷还腹黑。” 说完,他转身,走出密室,轻轻关上了门。 密室內,再次恢復了寂静。 千流仍旧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著窗外的夜色,目光平静无波,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然而,他的手指,却在膝盖上缓缓敲击,仿佛在思索著更深远的事情。 —— 醉梦轩之上,洛陵城的夜色依旧繁华。 但暗流,却已然开始翻涌。 洛陵城外,淮北王府。 夜色沉沉,庭院之中燃著几盏灯火,微风吹拂,灯影摇曳,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暗影。 书房內,一盏铜灯静静燃烧,映照著几人的脸庞。 淮北王身穿宽鬆长袍,端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打著桌面,眼中满是沉思与算计。 在他身旁,诸葛南负手而立,这位素有“北地智囊”之称的谋士,正微微低头,闭目沉思,似乎在推演某个极为重要的局势。 在两人对面,晋王与康王对坐,脸上带著一丝不加掩饰的喜色。 这时,一名身穿夜行衣的探子疾步走入,单膝跪地,低声稟报导: “王爷,秦玉京已抵达洛陵城。” 此言一出,书房內顿时一片寂静,隨后,四人缓缓地相视一笑。 晋王微微点头,嘴角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好极了,这位神川第一剑,终於来了。” 康王则抚须轻笑,眼神深邃: “秦玉京此行,乃是大尧的灾难。倘若萧寧接不下三剑,大尧不仅要割让一州土地,他的帝位,也將彻底动摇!” 淮北王微微頷首,缓缓道:“秦玉京此行,已然成为我们破局的最佳机会。只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深邃地望向探子,轻声问道:“那我们的陛下呢?” 探子低头回稟:“回王爷,至今未有萧寧的踪影。” 听到这句话,四人再次一笑,笑意之中,透著几分轻蔑和篤定。 晋王冷哼一声,道: “登基不过一月,便遭此劫难,想必萧寧自己也知道,此番大势已去。” 康王附和道: “他当年不过是个紈絝王爷,突然间成为皇帝,自己都未必相信能坐稳这把龙椅。” “如今秦玉京来势汹汹,他若聪明,怕是早已逃出洛陵城,躲到哪个偏僻之地去了。” 晋王摇了摇头,露出几分玩味之色:“逃?他逃得了吗?这天下,终究还是我等的天下!” 说罢,他看向淮北王,恭敬地抱拳道:“王兄,既然时机已然成熟,咱们是否可以行动了?” 淮北王缓缓起身,来到书房窗前,负手而立,望著夜幕低垂的洛陵城,语气低沉道: “是时候了……” 他眼神微微一凝,继续道: “秦玉京既已入城,朝堂必然陷入恐慌。朝中那些大臣们此刻一定焦头烂额,惶恐不安。萧寧至今未归,朝堂之上无人能主持大局。” “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缓缓回过身,看向晋王与康王。 晋王眼中闪烁著精光,沉声道:“需要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 康王闻言,眼中露出一抹瞭然之色,笑道:“不错,而这个人,若是我们的王兄,便再合適不过了。” 淮北王轻轻頷首,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世上最可怕的,並非天灾人祸,而是人心不稳。” “只要京城百姓、朝中大臣都认为萧寧无能,认为大尧必须有一个『真正的掌舵人』,那朝堂之上,便不再是萧寧能掌控的了。” 诸葛南微微一笑,道:“所以,接下来的重点,便是造势。” 他语气平静,却透著一股令人胆寒的阴谋气息: “我们要让整个洛陵城,乃至整个大尧,都相信——萧寧已经输了!” “他输了秦玉京,输了大尧的土地,甚至输了百姓的信任!” 康王微微一愣,旋即笑道:“这倒是个绝妙的计策。” 晋王眼中露出一丝狠厉: “如此一来,即便萧寧安然无恙地回到京城,朝堂之上,也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淮北王目光沉稳,缓缓道:“所以,我们要藉助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让这股言论迅速扩散。” 他看向诸葛南,沉声问道:“此事,交给你来办,可有问题?” 诸葛南微微一笑,淡然道:“请王爷放心,我早已安排妥当。” 他轻轻弹了弹衣袖,缓缓道:“这些天,醉梦轩、玉泉楼、寒梅阁,乃至各大酒楼茶肆,皆有人在散布消息。” “他们在说什么?”淮北王挑眉。 诸葛南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平静地道:“他们在说,萧寧乃一介紈絝,难当大任。” “在说萧寧登基不过一月,便要割地赔款。” “在说萧寧即便回京,也再无顏面坐在那张龙椅上。” “在说大尧的天,已经变了……” 晋王听得畅快,大笑道:“好!此计一出,便是杀人不见血!” 康王眯起眼睛,轻声道:“只怕,朝堂之上,已有不少人开始动摇了。” 淮北王微微頷首,脸上的笑意,越发深邃。 他缓缓地走回书桌旁,目光沉静而锋锐,缓缓吐出一句话: “诸葛南,萧晋,萧康,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便是推波助澜。” “我们要让这场风暴,席捲整个大尧,让萧寧,再无回天之力!” 书房內,灯火摇曳,映照著四人的身影,宛如黑暗中的四只豺狼。 他们的目光中,闪烁著野心与算计。 夜,深了…… 第603章 五王之乱篇:入京! 夜色如墨,汝南王府深处,静謐无声。 凉风拂过院中的竹林,沙沙作响,几盏红灯高悬,映照著廊下那抹悠閒却不容忽视的身影。 汝南王,萧真,正端坐於书房之中,轻轻摩挲著一方玉佩,嘴角含笑,似乎心情极佳。 忽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一只白羽飞鸽自窗外掠入,落在了书案之上,脚上绑著一封信件。 站在一旁的墨染上前一步,伸手取下信件,恭敬地递到了汝南王的手中。 萧怀真接过,缓缓展开,看了片刻,忽然轻笑出声。 “呵……” 墨染微微皱眉,低声问道:“王爷,信中所言为何?” 汝南王將信纸折起,隨手扔进了一旁的烛火之中,任由火焰將其吞噬,语气淡然地道: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我那好大哥,准备开始动手了。” 他轻笑著摇了摇头,语气中透著几分讥誚,又似乎带著几分玩味的期待。 墨染目光微闪,沉吟道:“淮北王这是……终於忍不住了吗?” “呵呵,他若能忍到现在才动手,那才叫奇怪。” 汝南王轻轻摩挲著玉佩,语气悠然,“不过,也不错,既然他想要有所动作,我们就助他一臂之力。” 他说著,缓缓起身,负手走至窗前,望著夜幕低垂的汝南府,语气微冷:“墨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他回头看向墨染,目光深邃:“去把你这些天找来的、供养在王府中的人,都叫来吧。” 墨染眼神一凛,深深看了汝南王一眼,隨即躬身道:“属下明白。” 他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 数分钟后,汝南王府,密室。 七道身影缓缓步入,或魁梧,或瘦削,或沉稳,或凌厉。 他们神色各异,但无一例外,身上都散发著一股不容小覷的气息。 书房之中,汝南王已经端坐主位,目光含笑地望著这七人。 墨染站在他身旁,目光冷漠,手持一柄漆黑匕首,隨意地旋转著,似乎在打量著这七人。 眾人入座,互相扫视,隨后,一名身材高瘦、目光阴鷙的男子率先开口,语气低沉: “鄙人,韩无锋,天机山高手榜第三十一。” 汝南王微微点头,轻笑道:“韩无锋……江湖人称『鬼手刀』?” 韩无锋冷冷一笑,伸出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掌,手指微微一动,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瞬间弹出,刀光森寒。 “王爷见识不凡。” 汝南王轻笑不语。 隨后,一名身形矮壮,肌肉虬结的壮汉拍了拍胸口,咧嘴道: “再下,『裂地虎』庞戈,天机山高手榜三十九。” 他声音洪亮,语气粗豪,一双铁拳微微捏动,空气中竟隱隱传来爆响。 汝南王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目光中闪过一抹兴趣。 紧接著,一名身穿青色劲装,双眼锐利如鹰的男子抱拳道: “在下魏青玄,天机山高手榜四十二。” 汝南王笑道:“魏青玄……听闻你一手『破风剑』速度奇快,甚至能与天机山排名前二十的高手,交手十招不落下风?” 魏青玄微微一笑,淡淡道:“王爷谬讚了,晚辈仅仅是勉强接下那些高手们几招而已。”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背负一柄长刀的男子缓缓开口: “属下顾凌霄,天机山高手榜七十六。” 汝南王微微挑眉:“哦?顾凌霄……你曾在南疆屠杀过一城绿林?” 顾凌霄点了点头,声音平静:“不留后患。” 汝南王微微一笑,眼中露出一丝欣赏。 这时,剩下的两男两女中的一男踏前一步,目光坚定,抱拳道: “燕无归,曾经天机山高手榜第二十一。只是后来重伤,未曾再爭榜。” 汝南王目光微动,轻轻嘆道:“若非你身受重创,或许你的排名,不止於此。” 燕无归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隨后,两名女子对视一眼,一同踏出一步,先是身穿红衣的女子微微一笑,声音慵懒却透著危险: “红鳶,刚刚下山,准备爭榜。” 她身姿妖嬈,眸光魅惑,腰间掛著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 另一名女子则一身白衣,神色冷漠,缓缓道: “白吟霜,同样刚刚下山。” 汝南王望著二人,笑道:“两位可有信心躋身前五十?” 红鳶轻笑:“王爷若愿意资助,我便可一战。” 白吟霜淡淡道:“我会用实力证明。” 汝南王缓缓拍了拍手,笑道:“很好。” 他目光扫过这七人,缓缓起身,语气悠然,却透著一丝肃杀: “诸位,你们可愿助本王,成就一番大业?” 韩无锋微微一笑:“王爷有命,我等自当听从。” 庞戈咧嘴:“只要有仗打,有银子拿,老子没意见!” 魏青玄点头:“既然来了,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顾凌霄淡淡道:“生死无畏。” 燕无归平静道:“若能藉此机会,再入高手榜,我不介意效劳。” 红鳶轻笑:“王爷若赏我点好东西,奴家愿意卖力。” 白吟霜点头,不言不语。 汝南王满意地笑了。 “很好。” 他目光幽深,嘴角微微上扬,缓缓吐出一句话: “接下来,风雨將至。你们,都要做好准备。” 夜风微凉,灯影摇曳。 …… 汝南王府,烛火微摇,映照著厅內七道或立或坐的身影。 桌上,一摞摞沉甸甸的黄金,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汝南王轻轻拍了拍手,悠然道:“这些……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另外一半。” 七人目光微闪,不动声色地扫过黄金,虽然他们个个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但江湖中人,谁会嫌钱多? 红鳶轻轻摩挲著一缕青丝,笑得嫵媚,轻声道: “王爷,咱们江湖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说吧,这么大一笔赏金,要我们做什么?” 汝南王嘴角微扬,目光扫过眾人,隨后看向身旁的墨染,淡淡问道:“我们那皇帝,走到哪里了?可有踪跡?” 墨染眼神冷然,微微点头,低声道:“据探子来报,再有五天,便可从北地入大尧国境。” “再有五天……”汝南王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很好。” 他转回头,看向七人,缓缓开口: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阻止我们大尧的皇帝踏入大尧国境。” 此言一出,七人皆是一愣。 魏青玄皱眉:“王爷的意思是……让我们拦住萧寧?” 韩无锋眼神微冷,沉声道:“若是截杀,便直说吧。” 汝南王笑了笑,声音平缓:“若能拦住他十日,便算是完成任务。” 隨后,他眸光微微一寒,缓缓道:“当然,若是能拿下萧寧的人头,那本王,自然不会亏待各位。黄金万两,封地百里。” 话音一落,厅內骤然一静。 七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几分错愕与疑惑。 庞戈皱著眉,瓮声道:“王爷……恕在下直言,大尧皇帝萧寧,不就是个紈絝子弟么?” 魏青玄也点头:“据说,此人从小游手好閒,文不成武不就,空有王爷身份,却毫无能耐。王爷杀鸡焉用牛刀?” 顾凌霄淡淡道:“如此任务,用不著我们七人吧?” 红鳶轻笑了一声,嫵媚地眨了眨眼,“王爷是不是多虑了?” 白吟霜依旧冷漠,双臂抱胸,没有说话,但显然对这个任务也存疑。 汝南王听著他们的疑问,却不怒反笑,目光幽深:“呵呵……” 他负手而立,缓缓踱步:“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各位不会不懂吧?” 眾人眉头微皱,静静听著。 汝南王继续道: “你们也都知道,本王那位好大哥——淮北王,已经准备出手。京中局势混乱,朝堂动盪,若能拦住萧寧十日,他便再无翻身之力。” “可若是让他踏入国境,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翻起什么风浪。” “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洛陵城三党相爭的棋子。可结果呢?” “他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得,让自己的昌南王党一家独大,成功拿下了皇位!” “这件事,难道还不够我们吸取教训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微微一沉:“我不喜欢不確定的事情。” 一瞬间,眾人皆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韩无锋目光微闪,缓缓点头:“王爷谨慎,倒是没错。” 燕无归则冷冷道:“若只是拦十日,確实容易。可若要取他性命……他毕竟是个皇帝……” 汝南王轻笑:“若萧寧真是个无能之人,诸位便轻鬆立功。若他並非庸才,那你们更应出手,不是么?” 庞戈咧嘴一笑,嗡声道:“有道理。” 汝南王看著眾人,目光淡然:“行了,你们赶紧出发吧,这里去北地,就算你们全力赶路,怕是也要五天吧。” 魏青玄点头:“此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 红鳶轻笑:“希望王爷的金子不会少。” 顾凌霄没有多言,直接转身离去。 七人很快离开了汝南王府,直奔北境而去。 —— 夜色沉沉,七骑疾驰。 荒野之上,马蹄踏碎夜风,七匹快马如同流星般掠过官道。 魏青玄骑在最前方,眉头微皱: “各位,若只是拦路,自然无妨,可若真要杀萧寧……这件事可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韩无锋目光微冷,低声道:“你们难道没察觉,汝南王在隱瞒什么?” 眾人闻言,皆是一怔。 白吟霜冷冷道:“他给出的情报太简单了。” 燕无归沉声道:“大尧皇帝若真是个废物,那为何汝南王不直接派军队围杀?为何要动用我们七个江湖人?” “不错。”魏青玄缓缓道,“我甚至怀疑……这位皇帝,恐怕不是传言中的废物。” 红鳶眨了眨眼,轻声道:“可惜,我们已经接了任务。” 顾凌霄淡淡道:“既然接了,就得办。” 庞戈则咧嘴一笑:“萧寧再强,能有秦玉京强?咱们这七个高手,真遇上了,难道还杀不了他?” 眾人默然。 风声呼啸,夜色之下,七骑如鬼魅般消失在官道尽头。 他们的目標,是那个即將踏入大尧国境的帝王。 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 究竟是猎物,还是深渊? 夜色深沉,汝南王府內烛光摇曳,映照著一张沉静而带著深意的面庞。 汝南王负手立於案前,望著七人远去的方向,眼神幽深如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墨染站在一旁,盯著王爷许久,终於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著些许疑惑: “王爷,属下不明白,淮北王才是咱们真正的对手,为何要帮他?” 汝南王闻言,缓缓转过头,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帮他?”他低声轻笑了一下,声音里透著几分讥誚,“不,墨染,你错了。” 墨染眉头微皱:“那王爷的意思是……?” 汝南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走到桌前,提起茶盏,轻轻吹去茶麵上的浮沫,慢悠悠地啜了一口,像是在慢慢酝酿自己的言辞。 良久,他方才放下茶盏,幽幽道:“静观其变吧。” 墨染神色一滯,沉默了一瞬,低声道:“王爷,属下还是不明白……” 汝南王微微一笑,淡淡道:“你只需知道,这一切,我自有打算。” 墨染见汝南王不愿细说,便不再多问,但眼中的疑惑却並未散去。 汝南王这边沉吟片刻,淡淡地看了墨染一眼,忽然转而问道:“我那好弟弟,最近在忙些什么?” 墨染微微一怔,他看得出来,王爷在意这个中山王,甚至可以说是忌惮。 但——那个游手好閒的中山王,真值得王爷这般提防? 墨染压下心中的疑问,拱手道: “王爷,中山王这些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玩鹰、擼狗、斗猫……昨儿个,听闻他还特意去了趟洛陵醉梦轩,带走了几个姑娘。” 说完,他有些犹豫地看向汝南王,生怕这位王爷发怒。 但让他意外的是,汝南王听完这些话后,不但没有露出一丝轻蔑,反而眉头微微皱起,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了几分。 沉默片刻,他忽然冷笑一声:“呵……果然还是一样啊……” 墨染见状,心中疑惑更甚。 王爷何必如此在意一个终日沉迷酒色犬马的紈絝? 他试探著道:“王爷,莫非您觉得……中山王是在偽装?” 汝南王眯了眯眼,似是若有所思。 良久,他才缓缓道:“你以为呢?” 墨染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自己对中山王的了解也仅限於传闻——確实,从小到大,中山王就表现得荒唐无度,毫无建树。 但…… 王爷的直觉向来敏锐,若他如此谨慎地提防这个弟弟,难道…… 墨染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忽然开口道: “王爷,属下有个疑问。若中山王真是在偽装,那他为何要偽装这么多年?而且,他若真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为何至今连一丝端倪都未曾露出?” 汝南王听后,轻轻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偽装得太逼真,往往意味著他要的更多。” 他顿了顿,神色渐渐变得冷冽:“或者说……他要的,是最后一刻出手,一举翻盘。” 墨染倒吸一口凉气。 他並非愚钝之人,相反,他是汝南王最得力的心腹,许多事情一旦点破,他瞬间就能推演出背后的可怕含义。 若中山王真的一直在偽装,那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在整个朝堂、整个天下都以为他是个无能紈絝时,他才是真正隱藏最深的人! 墨染的神色终於变了,低声道:“王爷……您的意思是……?” 汝南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眯著眼,缓缓说道:“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墨染默然不语。 汝南王轻轻放下茶盏,冷冷道:“有些人,太聪明,反而难成大事。” “比如淮北王,他野心昭然若揭,满朝皆知,他以为自己是狼,可实际上,只不过是一只被猎人牢牢盯住的猎物罢了。” “可中山王不同。”汝南王的语气越发深沉。 “这么多年,他在朝堂上的形象,几乎完美地避开了一切风口浪尖,不论皇帝如何更替,朝堂如何变幻,他永远都只是一个紈絝、一个无关大局的閒散王爷。” 汝南王眼神锋利:“可你想过没有,一个真正的紈絝,怎么可能活到现在?他又如何在这乱世之中安然无恙?” 墨染彻底愣住了。 的確,这才是最匪夷所思的地方。 这天下,多少权贵因站错队而被满门抄斩?多少王公贵胄被牵连流放,最终死在了荒凉之地? 可中山王萧衡,竟能在这波云诡譎的朝堂之中,安然度过这么多年! 仅凭“无能”二字,真的能解释得通吗? 汝南王的眼神愈发深邃,低声道:“越是看似无害的人,往往……才是最危险的。” 墨染沉默了。 这一刻,他终於明白,为何王爷会如此忌惮中山王。 这一刻,他终於意识到,那个整日游手好閒、沉迷斗鸡走狗的王爷,可能是整个大尧最深不可测的人之一。 良久,墨染轻轻吐了口气,道:“王爷,若他真是如此……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汝南王微微一笑,淡淡道:“静观其变。” 他看向窗外,目光幽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但愿我那弟弟,真如他表现得那般愚蠢吧……” “至少,这次这件事上,不要出来捣乱才好。就这么一直静静的静静的,紈絝下去吧……” 晨曦初露,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洛陵城的城门静静矗立,厚重的城墙上镶嵌著道道刀剑斧痕,见证著大尧国风雨飘摇的岁月。 城门紧闭了一整夜,而在今日清晨,隨著晨曦洒落,一声悠长的號角在城头响起—— 咚——!咚——! 守门的士兵站得笔直,隨著號角声落下,一名身披甲冑的城门官缓缓举手,下令道:“开门!”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伴隨著吱呀呀的摩擦声,一缕清晨的冷风从城外灌入,將城內的空气吹得微微浮动。 洛陵城的一天,开始了。 城门大开后,最先入城的,是挑著担子的农户。 他们穿著粗布麻衣,脸上带著晨露未退的寒意,步伐匆忙地赶著进城。 扁担上掛著的箩筐里装著新採摘的蔬菜,还有些人挑著几只活鸡,鸡笼里传来咯咯的叫声。 “快快快,今儿个进城早点,把菜卖了还能多赚几个铜板!” “別挤別挤,哎哟,你踩到我了!” “昨夜下了点露水,菜叶上带水,今早卖相好!” 小贩们一路嘀嘀咕咕,急匆匆往城里赶。他们要趁著早市把货物卖掉,换几个铜板。 再去米铺、油铺买些家里急需的东西,然后趁著太阳正烈之前回家。 紧隨其后的,是一些外乡的商旅。 这些人或骑马,或坐马车,或牵著驮满货物的骡子,正缓缓踏入城中。 驮队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噠噠声,夹杂著商人们的交谈。 “兄弟,你这批茶叶可是从南边来的?” “嘿,可不是嘛,连夜赶路,今早才到洛陵。” “今年的生意如何?” “还能凑合吧,就是税又涨了。” 有些商旅眼中带著精光,观察著城门的守卫,似乎在揣摩今年洛陵城的政局是否稳定; 而更多的商人,则忙著吆喝伙计,看管货物,生怕被人摸了包。 在这些商旅身后,是一支由数十辆马车组成的商队,车轮碾过地面,带起一缕轻尘。 这是一支大商號的运货队,他们的马车上盖著黑布,车厢沉重,守门的士兵们在例行检查后便挥手放行。 洛陵城,乃是南北交通的要道,商旅繁多,这些运送货物的队伍每天都能见到。 进入城中,洛陵的热闹景象顿时展现出来。 大街小巷,商贩已经支起了摊位,叫卖声不绝於耳。 “新鲜的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豆浆!豆浆——热乎的豆浆!” “上好的绸缎,客官来瞧瞧!” 路边的小铺子已经开门,伙计们正在擦拭桌椅,准备迎接第一波客人。 茶楼的门匾被人抬高,门口小廝笑容可掬地站著,招呼过往行人进去喝茶。 早起的书生们提著书箱,匆匆往私塾方向赶去,几个孩童牵著风箏,在街头追逐嬉闹,一片祥和安寧的景象。 这座大尧国的繁华城池,在晨曦下展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 然而,在这片繁华的景象中,却有一辆马车,静悄悄地驶入了洛陵城。 它並不显眼,没有奢华的装饰,也没有护卫簇拥,只是一辆普通的黑色马车,由一名老成持重的车夫驾驭。 这辆马车就这样缓缓地跟隨人流,悄然间踏入了城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若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辆马车的车厢上,布满了刀痕和箭痕,马匹的毛髮上还沾著未乾的血跡。 马车进入洛陵后,没有停留,没有询问路人,而是直接顺著主街道,朝著城中一处低调却雅致的宅院驶去。 车內,一名身穿锦袍的男子轻轻撩起车帘,眯起眼看了一眼城中的景象,隨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洛陵……终於到了。” 他低声喃喃,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这座城池,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604章 今日,赏桃花?! 晨曦初露,洛陵城渐渐甦醒。 街头巷尾,炊烟裊裊,摊贩们支起了摊子,伙计们抖开布幔,酒楼的门板被哐当一声取下,一天的生计自天光大亮便开始了。 “热乎的包子!刚出锅的包子!” “豆浆、油条,客官来尝尝!” “上好绸缎,洛陵最好的货,走过路过別错过——” 喧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夹杂著人流的喧闹声,一切似乎与往日无异。 然而,今日的洛陵城,暗流涌动。 人们的谈话间,不时透出些异样的紧张与不安。 “听说了吗?秦玉京来了。” “哪个秦玉京?” “还能有哪个?神川大陆第一高手,古祁国的大同学宫掌宫,秦玉京!” “什么?!他已经到了?” 茶馆里,说书人重重地敲了敲醒木,吊足了胃口,望著台下满座的听眾,压低声音道: “诸位,三十年前,秦玉京与我大尧王之山比剑三招,王之山虽接下三剑,但也落下了旧伤。” “如今王之山早已不在,那三十年前的比剑之约,却依旧作数!洛陵城,今日將要迎来这一战的第二回合!” 此言一出,茶馆內顿时炸开了锅。 “当年王之山可是大尧国第一剑!” “他都伤了,这回谁来迎战?” “你还不知道吗?”一个年长的茶客低声道,“朝廷闭口不言,没人知道大尧派谁出战。” “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有年轻人忧心忡忡,“若是无人迎战,岂不是……大尧要白白丟掉一州之地?” 茶馆里一片寂静,许多人面色沉重。 洛陵比剑,关乎大尧国的疆域,谁敢等閒视之? 城东酒楼,三五个大汉围坐在一张桌前,酒杯碰撞,浊酒入喉。 “他娘的,若是咱们洛陵输了,老子的老家,可就要变成古祁国的地盘了!” 一个酒客狠狠灌下一口酒,怒气冲冲地拍著桌子。 “別乱说!”旁边一人脸色难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敢瞎嚷嚷,小心官差听见,把你拖走!” “拖就拖!难道我们连议论都不行?”那大汉一拍桌子,指著眾人道,“说到底,谁去比剑?这事到底有没有个说法?” 没人回答,因为没人知道。 这正是让洛陵百姓心慌的地方。 若是有名將大侠站出来,至少大家心里还有个底,可如今朝廷闭口不谈,谁也不知到底谁能挡住秦玉京。 “秦玉京是谁?神川第一高手!他一剑出,便是生死之间!” “但愿朝廷早有安排吧……” 眾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的不安。 在更偏远的街巷,普通百姓的谈论则更直接些。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大尧又要割地了。” “瞎说什么呢!”一名中年妇人拎著菜篮子,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咱们大尧怎么可能割地?” “可比剑之约已经摆在这儿了啊。” “谁说的?谁打听到的?” “大家都这么传……” 百姓们对朝廷之事知之甚少,但他们知道一件事——三十年前,王之山虽败犹荣,而如今,大尧再无王之山。 那么,谁来接这三剑? “来来来,开盘了!开盘了!” 赌坊里,掌柜的嗓门震天响。 “比剑之约,大尧派出的对手是谁?下注!赔率一赔五!” “秦玉京是否会三剑之內取胜?一赔二!” “洛陵是否会割让一州之地?一赔三!” 豪赌之徒纷纷围了上来,大把大把的银钱砸在赌桌上。 “赌大尧胜!” “赌秦玉京三剑內取胜!” 更多的人却在观望。 洛陵东街,有一座名为“砚湖书院”的学堂,乃是城內文人士子聚集之地。 书院前方是一片湖泊,湖面碧波微漾,柳条隨风轻摆,倒映著白墙青瓦的建筑,尽显书香门第的雅致气韵。 今日,书院內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寧静,亭台下,长廊旁,甚至湖心小亭內,皆有人群聚集,议论声四起,情绪激昂。 而谈论的焦点,赫然便是当今天子萧寧! “荒唐,实在是荒唐!” 一名身穿青衫的文士怒拍书案,茶盏中的茶水都溅了出来,他满脸愤然地看向四周。 “此刻国难当头,洛陵之比剑关係国运,可咱们的皇帝呢?他不在国中,而是跑去参加什么缘会!此等行径,简直是不负社稷!” “正是!这等大事,便是寻常百姓都知晓紧迫,他萧寧身为大尧国君,竟然无动於衷?” “如此天子,怎不叫人心寒!” 四周皆是文人书生,他们素来最讲礼义、忠君、社稷,如今国家危机,国君竟然不在朝堂,顿时引得群情激愤。 “此事若让天下诸国知晓,岂不成了笑柄?” “別说外人知晓,便是我等听闻,已是心寒透骨。”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如此不顾国事,真是昏庸至极!” “罢了,他原本便是昌南王世子,从小养尊处优,游宴四方,根本不曾把朝政放在心上!” 提及昌南王之名,许多人脸色愈发难看。 “你们还记得吗?当年萧寧尚未登基时,他可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打马游街,宿醉青楼,寻问柳,哪一样没干过?” “岂止如此?传闻当年昌南王世子,曾一夜挥霍万金,只为了买一名美姬弹琴相伴。” “我听说他当年还在洛陵闹过事,因一壶酒与人爭执,竟让整个酒楼连夜闭门三日。” “这样的人,登基之前便是如此,如今坐上皇位,又如何能指望他勤勉治国?” “简直可笑至极!” 许多文士脸色愤慨,纷纷摇头嘆息。 “当年圣上驾崩,膝下无子,昌南王世子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推上了皇位。” “没错,若当年有更合適的人选,他萧寧岂能坐上这天子之位?” 有人冷笑:“登基之初,他一度昏庸懈政,朝堂动盪,若不是朝中几位重臣力挽狂澜,怕是早就天下大乱了。” 眾人闻言,皆是神色沉重。 可他真的是昏庸之君吗? 就在满堂文士痛批皇帝之际,一个略显年轻的书生忽然开口: “可是……我倒觉得,萧寧或许並非你们所想的那般昏庸。”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一静。 “哦?” “你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书生起身,缓缓开口道: “我且问诸位,就当时的夺嫡乱局,朝中三党动乱,六王相爭。如果萧寧真的那么不堪,岂能夺得大位?” 眾人一愣,不少人微微皱眉。 確实,就当时的那等夺嫡乱局。 若萧寧真如眾人所说的这般,又怎么能如此轻鬆地拿下皇位? 城东,“百胜馆”是一处武馆,平日里是江湖好手们切磋技艺的地方,而今日,馆內早早就挤满了人,人人脸色凝重,议论纷纷。 馆主曹魁是名曾在边军效力多年的老將,四十出头,体格壮硕,浑身肌肉如铁铸一般。他端坐在主位,目光阴沉,望著堂下眾人,嘆了口气道: “秦玉京……今日入城。” 此话一出,眾人面色变得更加复杂。 “唉,三十年前,王之山前辈尚能挡下三剑,如今……谁还能接得住?” 坐在一旁的,是江湖上的“游侠”袁七,他身材削瘦,脸庞带著风霜之色,手中一柄长剑未曾离身,显然是个久经沙场的剑客。 此刻,他敲了敲桌面,冷笑道: “大尧竟无人应战,连是谁出战都不敢公布,连拖延之策都懒得施展,看来是认定必败了!” “唉!”有人嘆息,“秦玉京何许人也?那可是神川大陆第一高手,一剑之下,谁与爭锋?若是我大尧有人能接他三剑,早该名震天下,可如今……” 说话之人是个络腮鬍的汉子,名为郭海龙,曾是北境军中校尉,后因战乱退役,改行做了武馆师傅。 他手握酒杯,一仰头將烈酒灌下,眼中透著几分不甘。 曹魁沉声道:“你们莫非忘了,三十年前,王之山前辈可是挡下了秦玉京三剑?” 袁七摇头:“王之山已故,剑道传承未继。” 此言一出,眾人默然。 王之山,昔年大尧第一高手,他以生死搏杀,挡下秦玉京三剑,可那一战也让他留下暗伤,最终战死北境。 而今,王之山已故,谁还能承接这份荣耀? 秦玉京之强,究竟强在何处? 此时,坐在角落的一名黑衣老者缓缓开口,他鬚髮皆白,但双眼却炯炯有神,气息深沉如渊,让人不敢小覷。 此人名为方震,曾是南疆血杀门的门主,后因故退出江湖,隱居洛陵。 他缓缓道:“尔等只知秦玉京是神川第一,却不知他的剑道,究竟恐怖在何处。” 郭海龙拱手:“方老先生请解惑。” 方震抬头,扫视眾人,沉声道:“秦玉京一生,有三剑!” “第一剑,名惊鸿,此剑一出,敌人难以捕捉剑影,如疾风骤雨,快到极致。” “第二剑,名断岳,剑势沉重,一剑可裂山石,王之山前辈当年便是接了此剑后,胸骨碎裂,旧伤復发。” “第三剑,名寂灭。”方震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这第三剑,三十年来,除了巔峰的王之山外,未曾有任何人接住。” “未曾有人接住?”眾人皆惊。 方震点头:“三十年前,王之山只挡了两剑,第三剑秦玉京仅仅是用了一成力,王之山便已落败。” “而这三十年来,秦玉京更是悟道入圣,他的『寂灭一剑』,可斩天地,可碎生机。如今,就算王之山再世,怕也接不住这第三剑了。” 眾人面色骤变。 郭海龙紧握拳头,额上青筋毕露:“如此说来,大尧根本毫无胜算!” 方震缓缓点头,神色低沉:“正是如此。” “既无胜算,那大尧该如何应对?”曹魁目光沉沉。 袁七冷笑:“还能如何?要么投降,要么割地!” 此言一出,眾人皆沉默。 朝廷无主,谁能应战? “若是陛下回京,还可商议对策。”有人低声道。 “陛下?他不是去参加缘会了吗?” “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在缘会上寻欢作乐?” “这可不怪他。”有人摇头嘆息。 “萧寧陛下登基前,本就是个紈絝,整日廝混,若不是老皇帝早去,三党以其为棋,他哪里有资格坐上这至尊之位?” “话虽如此,可现在局势如此紧迫,国主不在,难道真的无人出战?” “依我看,这一战,不战也罢!”袁七冷哼,“谁上,都是白送性命!” 眾人面色复杂,空气一时沉寂。 许久,曹魁嘆息一声:“希望……陛下能儘快回京吧。只可惜,就算陛下回京,这些年在其他国度发生的场场耻辱,怕是依旧要再度上演。” 眾人默然,整个百胜馆的气氛沉重至极。 这一战,已无悬念……秦玉京,必胜! 另外一边。 洛陵城的皇宫大殿內,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今日早朝,朝臣们几乎是匆匆赶来,心头悬著一块巨石,难以平静。 因为他们都知道——秦玉京,已然入京! “陛下不在,谁能应对?” 此刻,百官肃立,唯有尚书台大臣边孟广沉声开口: “各位,秦玉京今晨已至洛陵,驻於东城归德驛馆,据说三日后,他將在宫前『天策台』上,等待比剑之人。” 此话一出,满朝震动! “三日?!” 满朝文武顿时议论纷纷,有人脸色惨白,有人怒而拍案,更有甚者直接嘆息道: “这……这根本是大尧的亡国之局!” “陛下竟然还未归?” “陛下依旧在『缘会』之中……”一个声音弱弱地说道。 “荒唐!”有人怒道,“此等国之危局,竟然还在外游玩?” “唉……”有人嘆气,但终究不敢多言。 此刻,丞相郭仪轻轻扣了扣桌案,目光扫过眾人,语气沉稳: “眾位,陛下未归,我们只能先行应对。” 他看向边孟广,缓缓道:“秦玉京的来意,我们早已知晓。比剑失败,大尧割地——他要的,就是我们的一州之地。” “可问题是——谁能应战?” 眾人再度沉默。 武將们一个个低头不语,连昔日桀驁不驯的兵部侍郎沈桓,此刻也是脸色难看至极,重重嘆了口气: “无人可战!” “无人可战?”文官中有人冷笑,“难道我们大尧境內,竟无一人能接他三剑?” “何止无人可战?”沈桓抬起头,语气透著浓浓的无奈。 “三十年前,王之山王夫子尚且仅挡两剑,第三剑却不是秦玉京心生怜悯,都难当第三剑!” “如今谁能挡得住第三剑?” 无人应答。 文武百官,一个个低头不语。 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最终,还是郭仪嘆了口气,缓缓道:“既然如此,便只有一策——拖!” “拖?”兵部尚书沈桓皱眉,“如何拖?” 郭仪沉吟片刻,道: “秦玉京入京,我们以礼遇国宾之法待之,接风洗尘、安排宫宴、以文会友……能拖一日,是一日。” “这……能拖多久?”边孟广皱眉。 “两三日,总是可以的。” 眾人交换目光,隨即点头。 “也罢。”沈桓嘆息,“两三日时间,或许陛下能归。” “倘若陛下仍未归?”有人沉声问道。 郭仪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终究还是道:“……那便走一步看一步。” “走一步看一步?” 有人不满:“这也太消极了!” 但郭仪却无奈道:“此刻能如何?无人能敌,我们是束手无策,亦是別无他法!” 眾人再次沉默。 “陛下未归,拖延计策未必能长久。”沈桓忽然道。 “若拖延失败,仍然需要一人比剑。那么,如今大尧境內,尚有谁的武艺,可与秦玉京一较高下?” “王之山已逝。” “沈老將军年迈。” “陆归尘……早已不问世事。” 大殿之上,眾人相视,却再无人能道出一个合適的人选。 就在眾人陷入绝望之时,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陛下。” 眾人一愣,齐齐转头。 说话之人是太常寺卿沈岳,他年近五旬,虽是文臣,但早年曾与武將多有往来,眼光极准。 “你说什么?”沈桓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沈岳抬头,缓缓道:“如今大尧境內,能与秦玉京比剑的,或许,便只有陛下了!” 此言一出,大殿內顿时鸦雀无声。 陛下……萧寧? 那个曾经的昌南王紈絝? 那个从小在洛陵楼青楼流连忘返的浪荡子? 那个曾经被天下人讥讽为“洛陵第一紈絝”的人? “沈大人,你疯了吗?”有人厉声喝道。 “陛下的確年轻时爱习武,但……你不会真的以为,他能接秦玉京三剑?” 沈岳神色不变,沉声道:“各位,难道你们忘了吗?陛下登基前,他曾贏过穆起章!” “穆起章?!”眾人心神一震! “你们还记得那一剑吗?”沈岳深吸口气,继续道。 “如今大尧之中,唯一能有一战之力的,恐怕只有陛下了!” “所以,我们必须拖延,让陛下赶回来。” 眾人面色复杂,有人惊疑不定,有人深思,有人仍旧满脸不信。 ——难道,这场比剑之约,最终要由陛下亲自迎战? 郭仪沉吟片刻,缓缓道:“……不管如何,拖延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传令下去,朝廷以国宾之礼,接待秦玉京。” “另外,速派人前往国境,催促陛下回京!” “务必——在比剑之前,让陛下赶回来!” 眾人齐声应是。 大殿之上,肃杀的气氛瀰漫著,每个人的心头都悬著一块巨石。 狂风呼啸,大地荒寒。 北境的天色总是阴沉得让人压抑,云层低垂,仿佛隨时都会塌下来。 四骑飞驰而来,在一处山道稍作停歇,翻身下马。 寒风如刀,削过眾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萧寧立於高坡,负手而立,目光眺望远方,神色莫测。 卫青时踏前一步,眉宇紧锁,语气郑重: “姐夫,依照我们的行进速度,再有五日,便可抵达洛阳。如今洛陵风雨飘摇,秦玉京入京,朝堂震动,若再耽搁……恐怕局势难测。” 他抬眸看向萧寧,眼底带著些许焦虑: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儘快回京,主持大局!我建议接下来我们拼命加速赶路,日夜不停,爭取提前回去。” 卫清挽亦是轻轻点头,语气温和却坚定: “夫君,青时所言有理,陛下若不在京中,恐怕朝中之人各怀鬼胎,难以应对。” 卫轻歌更是乾脆: “姐夫,洛陵等著你主持大局呢,咱们赶快回去吧!接下来,就不要停歇了。” 三人神色凝重,目光炯炯地盯著萧寧,等著他的回应。 然而,萧寧只是淡然一笑,语气平缓而从容:“不急。” 不急? 三人一怔,皆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如今是何等时局? 萧寧却在这等火烧眉毛的时刻,说“不急”? 卫青时心中一沉,忍不住道: “姐夫,如今可是生死攸关之刻!这场比剑,若无人能接秦玉京三剑,大尧將割让一州之地,影响深远!陛下身为国君,怎能迟疑?” 卫清挽也道:“夫君,你……是有別的安排吗?” 萧寧依旧云淡风轻,微微侧目,看向一旁的山道尽头。 微风拂过,山巔隱约可见几点嫣红,透过一片肃杀的黄土高坡,別有一番风韵。 “咦?”萧寧眼神微动,忽然轻笑道,“那里……好像是寒山寺。” 三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弄得一愣。 萧寧缓缓转身,眸色悠远,嘴角带著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寒山寺的桃开了,咱们去看看吧。” 三人:“……” 寒山寺? 桃? 这一刻,卫轻歌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卫青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急道: “姐夫!你在说什么?洛陵危急,国难当头,你居然想去看桃?!” 萧寧似乎对他们的震惊视若无睹,淡然地看向卫清挽,微笑道:“我记得,挽儿最喜欢桃。” 卫清挽微微一震,抿了抿唇,终究没有说话。 但卫轻歌忍不住了,一跺脚道:“姐夫!现在是赏的时候吗?” 萧寧却只是摆摆手,神色自若:“放心,一切我自有安排。” 他负手望天,微风拂起衣角,声音淡淡地飘落:“今日,赏桃。” 北境荒凉,但寒山寺却是一处难得的清幽之地。 此地依山而建,四周桃林环绕,每至春日,漫山遍野皆是桃盛放,红霞漫天,分外妖嬈。 四人策马穿过蜿蜒的山道,来到寒山寺外。 寺前桃正盛,瓣瓣飞舞,落英繽纷,风中瀰漫著淡淡的香,仿佛与这肃杀的世道毫无干係。 萧寧翻身下马,缓步走入桃林之中,伸手轻轻捻起一片瓣,眉宇间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卫青时深深皱眉,低声道:“姐夫,到底在想什么?” 卫清挽站在桃树下,望著眼前落英繽纷,忽然想起过去的某个春日,萧寧曾折下一枝桃,笑著问她:“挽儿可喜欢?” 彼时的她微红著脸点头,而如今,风雪飘零,世事已非。 卫轻歌则是满脸不解:“姐夫,你……到底为何在这等时候游山玩水?” 萧寧只是静静站著,负手望天,目光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风过,桃飘落,拂过他的肩头,他忽然轻嘆一声,似是呢喃般说道: “天道轮转,开落,终究不过是剎那之间。” 三人闻言皆是一愣。 他们不明白萧寧的用意,但却隱隱觉得,或许……他所谋划的,远比他们想像的更深远。 只是此刻,他们看不透,也猜不透。 唯有满山桃盛放,如霞似锦,映照著他平静的神色,宛如天地间唯一不动的风景。 第605章 狩猎! 夜色渐沉,寒山寺外,微风卷著片片桃落下,如同一场悄然无声的雪。 在这片寂静祥和的景象中,七道身影潜藏在暗影之中,气息收敛,目光如刀。 他们早已找到了萧寧的踪跡,只是一路潜伏,始终未曾找到合適的机会动手。 然而谁也未曾想到,萧寧竟在这等紧要关头,於寒山寺驻足,閒庭信步地赏起了桃。 七人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韩无锋冷冷一笑,目光中透著一丝讥讽: “战火將至,皇帝不思破敌,反而跑来赏?难怪江湖人都说,这位大尧皇帝,不过是个天生的紈絝。” 庞戈嗤之以鼻,抬手捏了捏拳头,咧嘴道: “说他紈絝倒也没错,不过这紈絝若是真好杀,穆起章早就要了他的命。此人能从那等局势中活下来,可见没那么简单。” 魏青玄目光微沉,缓缓开口: “若他只是个蠢物,也不会是我们今日的目標……可他若是真的聪明,又怎会在此时露出破绽?” 顾凌霄负手而立,眼神深邃,低声道: “也许他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亦或者……他早已察觉到我们,但故意不动声色。” “察觉到了我们?那只怕是不可能吧。咱们七人聚在一起,哪怕阎王见了都得抖一抖。” “他要是察觉到我们,怕是早就嚇跑了吧!” 燕无归目光复杂,静静望著寒山寺,许久才轻嘆道: “无论如何,他终究是个皇帝,而非寻常江湖中人。” “他或许擅长驭人之术,却未必擅长独斗。只要能將他困死在这里,天纵之才,也无用。” 红鳶轻轻一笑,语气玩味: “一国之君,在这等时刻,居然还能如此有兴致的赏,倒是比许多江湖中人都瀟洒。只是啊……这,也许会成为他的葬。” 白吟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淡漠道:“事到如今,废话已无意义。既然人已至,便该准备动手了。” 眾人纷纷点头,再不多言,身形一闪,各自朝著寒山寺潜入,隱藏於幽深的长廊与檐角之间,等待最佳时机。 杀局,悄然成形。 萧寧立於桃树下,仰头望著夜空,微风拂面,衣衫微微扬起。 身旁,卫清挽轻声道:“夫君,我们还要在此地逗留多久?” 卫青时眉头紧皱,低声道:“陛下,洛陵局势不明,我们该儘快回去。” 卫轻歌环抱双臂,靠在一旁,微微摇头:“我也不明白姐夫的意思。如今大尧內忧外患,姐夫竟还有心思观赏桃?” 萧寧微微一笑,眸光深邃,意味不明地道:“再等等吧,应该快了。” 卫清挽侧首望著他,眉目间透著些许疑惑,却终究未曾多言。 三人不解,但萧寧的神情,却依旧云淡风轻。 就在这一片桃静美之中,七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暗处,死死盯著他们。 他们在等待……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夜风拂过,桃落地,无声无息。 夜色如墨,寒山寺外的桃林间,微风轻拂,带起片片桃,宛如落雪般飘零。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脚下的枯叶偶尔被夜风捲起,发出沙沙声响。 萧寧缓步向前,忽然,他脚步一顿,眉宇间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吐出一句话: “行了,跟了这么久了,出来吧。” 此言一出,身后的卫清挽、卫青时、卫轻歌三人皆是一愣,纷纷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 “陛下,何出此言?”卫青时低声问道,眼神中带著些许不解。 卫清挽与卫轻歌亦是紧紧盯著四周,然而放眼望去,周围依旧是空旷的桃树林,別说是刺客,连个多余的人影都不曾有。 就在三人疑惑之际,忽然,一股诡异的气息瀰漫开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著,七道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如鬼魅般现身在桃林之中。 桃纷飞,刀光剑影未起,但杀意已然瀰漫开来。 “呵,果然不愧是大尧的皇帝。”韩无锋率先开口,声音沙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竟然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 庞戈抱著双臂,嗤笑一声:“藏得可不算浅,咱们行踪暴露了吗?” 魏青玄神色凝重,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萧寧,沉声道:“他早就发现了。” 顾凌霄微微眯眼,看著萧寧的神情,语气幽幽:“看来传言果然不假,这位皇帝陛下,並不像外界所说的那般紈絝。” 燕无归静默不语,目光扫过萧寧,又落在他身后的三人身上,神情复杂。 红鳶轻笑,目光流转,透著几分玩味:“有趣,真是有趣。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白吟霜冷漠地注视著萧寧,手按在剑柄上,寒声道: “我们是谁,应该不必我们多说。看也看得出来。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让我们动手?” 萧寧负手而立,神色淡然,扫视著眼前七人,似笑非笑地道: “有意思,看来本皇今日当真是『贵客盈门』啊。不过,你要是说朕认识你们几位,只怕是有点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 “七位——何方神圣?” 韩无锋冷冷一笑:“天机山高手榜第三十一,『鬼手刀』韩无锋。” 庞戈咧嘴,声音粗豪:“『裂地虎』庞戈,天机山高手榜三十九。” 魏青玄抱拳道:“魏青玄,天机山高手榜四十二。” 顾凌霄淡淡道:“顾凌霄,天机山高手榜七十六。” 燕无归沉声道:“燕无归,曾经天机山高手榜第二十一。” 红鳶笑吟吟地道:“红鳶,刚刚下山,准备爭榜。” 白吟霜语气平静:“白吟霜,同样刚刚下山。” 此言一出,卫青时与卫轻歌顿时面色一变。 “天机山……”卫青时喃喃自语,脸色凝重,“竟然是天机山的高手……” 卫轻歌微微皱眉,低声道:“这可不妙,天机山高手榜上之人,个个身怀绝技,能够躋身其中,皆非庸手。” 卫青时点头,眉宇紧锁:“七人围杀,形势极为不利……” 卫清挽目光凌厉地扫视著眼前七人,手不自觉地按住剑柄,暗中警惕。 她深知天机山的威名,眼前这七人若是单独对上一个,或许还能一战,但此刻七人齐至,情况显然已然险恶至极。 只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並非自身安危,而是萧寧! “夫君,小心!” 不待萧寧反应,卫清挽已然下意识地跨前一步,站在萧寧身前,毫不犹豫地拔剑,警惕地盯著七人。 这一刻,她的反应近乎是本能的—— 无论如何,她都要护在萧寧身前! 萧寧是她的夫君,他向来不精武学,过往一直以来,都是由她来保护他的。 哪怕此刻面对的是天机山高手,她依旧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哟?”红鳶轻轻一笑,目光在卫清挽身上扫过,“这就是大尧的皇后?护夫心切啊……” 白吟霜冷冷道:“无谓挣扎。” 韩无锋目光玩味,淡淡道:“七对四,毫无胜算。” 然而,面对七大高手的围攻,萧寧却依旧神色平静,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看著挡在自己身前的卫清挽,他忽然轻轻一嘆:“挽儿,你总是这样。” 卫清挽一愣,回头望向萧寧,似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萧寧却只是轻轻抬手,按住了她持剑的手,温声道:“今日,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这一句话,令卫清挽怔住。 紧接著,萧寧缓缓抬起头,望向眼前的七人,神色依旧平淡从容。 但那双眼眸深处,却浮现出一抹冷厉之色。 夜风拂过,桃纷飞。 杀局,已然展开! 夜幕沉沉,寒山寺外的桃林中,杀机如潮,七道身影分立四方,將萧寧牢牢围困。 冷风吹拂,桃飘落,落英繽纷的景致,本该是世外仙境,但此刻,却如同通往黄泉的路口。 萧寧神色平静,迈步向前,直入七人的包围圈,毫无惧色。 “卫青时,护好挽儿和轻歌。”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卫青时脸色微变:“姐夫,你自己小心!” 卫轻歌亦是惊愕:“姐夫,你……” 可卫清挽的反应最为剧烈,她美眸骤缩,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萧寧的衣袖: “夫君,你疯了!他们可是……” 她的声音猛然顿住,满眼的焦急与担忧。 眼前这七人,每一个都赫赫有名,任何一个单独拉出来,都是足以震慑一方的绝世高手。 更何况,现在他们七人联手! 这是一个真正的杀局! 卫清挽深知,萧寧的武功……至少在她的印象里,並不出眾。 可他现在,竟然选择独自上前,踏入这几乎必死的包围圈! 他真的……能行吗?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害怕了。 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她心底蔓延。 “放心。”萧寧微微一笑,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鬆开,继续向前迈步。 “哦?” 韩无锋眼神阴冷,嘴角浮现一抹森然笑意,“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庞戈双拳交错,发出“咔咔”作响的脆响,咧嘴笑道:“倒还算个男人,至少不像某些人,躲在女人身后。” 魏青玄目光微微一闪,淡淡道:“不过,有时候光是有勇气,並不能改变结果。” 顾凌霄轻嗤:“送死罢了。” 红鳶掩唇一笑,妖嬈嫵媚:“嘖嘖嘖,皇帝陛下,难道你真觉得自己可以在七人围杀下活命?” 白吟霜眼神冷漠,手按剑柄,杀意凛然:“他只是找死。” 燕无归沉默不语,但目光却微微闪烁,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他们之中,不乏嗤笑、不屑,也有冷酷的杀意。 但无一例外,都不认为萧寧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一个身无寸铁的皇帝,在七名高手的包围下,如何能活? 更何况,他们可不是普通高手,而是天机山排名前列的杀手。 萧寧的举动,在他们眼里,甚至连自寻死路都算不上,而是—— 无知者无畏。 “咔!” 白吟霜拔剑,寒芒一闪,映照著她冷漠的面容。 红鳶则缓缓抽出弯刀,刀锋流光溢彩,带著妖异的光泽。 顾凌霄拇指轻推刀鞘,长刀露出寸许锋芒,森然冷意四溢。 魏青玄则微微调整脚步,整个人如猎鹰般蓄势待发。 庞戈双拳紧握,脚步重重踏地,整个人的气势骤然暴涨,像一头即將择人而噬的猛虎。 韩无锋眼中寒芒毕露,手掌一翻,一柄鬼头大刀已然出现在手中。 燕无归依旧沉默,缓缓抽出长剑,站在七人之中,双眸微垂,不知在思索什么。 七人围拢而上,步伐极有章法,彼此之间的站位並非胡乱而站,而是封死了一切可能的逃脱路径。 萧寧站在包围圈中央,风吹起他的衣袍,黑髮微微扬起,他却依旧神色淡然,仿佛置身於间赏景,而非生死存亡之地。 这一幕,落在卫清挽的眼里,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指尖微微发冷,心底充斥著焦虑和恐惧。 怎么办?怎么办? 她想衝上去,可是萧寧让她留在原地,她竟然无法违抗。 她从未有过如此深的无力感—— 她明明想保护自己的夫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一个人面对七名顶尖高手! 她的心跳剧烈,呼吸急促,攥紧的拳头已经泛白。 卫青时见状,低声道:“姐,你就放心吧,姐夫……或许有自己的打算。” 卫轻歌也安慰道:“是的,不要忘了在缘会上,姐夫的身手。姐夫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但这话,连他们自己都没多少信心。 七名天机山高手围杀,萧寧的胜算……真的存在吗? 夜风呼啸,桃飞舞。 战局,一触即发! 夜色深沉,寒山寺外的桃林,夜风微凉,桃轻舞,氤氳著淡淡的清香。 然而,这片寧静的天地之中,却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杀机。 萧寧被七大高手围在中央,却仍旧神色自若,他嘴角含笑,缓缓伸出双手,摆出了一个“十”的手势。 “挽儿。”他轻声道,目光柔和而坚定,“还记得咱们幼时喜欢玩的砍竹子游戏吗?要求十秒內砍完。”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似乎在回忆某个美好的童年时光。 然后,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次也是一样,给我十秒。” 轰!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不论是卫清挽,还是那七大高手,全都愣住了。 卫清挽惊愕地看著萧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七大高手,则是瞬间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庞戈忍不住大笑,粗獷的声音震得周围树叶簌簌落下,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著萧寧道: “我说,你不会是疯了吧?” 韩无锋目光阴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十秒?怎么,你不会是想说,十秒內解决我们七个人吧?” 魏青玄目露戏謔:“笑死了,我们可不是竹子。” 红鳶掩嘴轻笑,媚眼如丝,语气却满是讥讽: “皇帝陛下,您不会是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吧?连宗师都做不到的事,你凭什么?” 白吟霜冷冷道:“痴人说梦。” 燕无归沉默不语,但眼底也浮现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顾凌霄则是眼神微眯,虽然他同样不信,但萧寧此刻的气场,竟让他有些……不安。 七人齐齐露出讥讽之色,仿佛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十秒? 一个皇帝,面对七名天机山高手,居然妄言十秒解决? 简直是疯了! 然而—— 萧寧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 他只是很认真地看著卫清挽。 卫清挽看著他的眼神,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玩笑,反而带著一抹说不清的自信与篤定。 她一瞬间,仿佛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某个夜晚。 那时的萧寧,还只是个稚嫩少年,拿著一柄竹刀,对她笑著说: “挽儿,看好了,我要十秒內砍完这些竹子。” “你信我吗?” 那一刻,他真的做到了。 那一刻,他笑得比谁都自信。 如今,他又问她,你信我吗? 卫清挽深深吸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夫君……要小心!” 她终究选择了相信。 萧寧露出一抹笑意,隨即看向七人,神情淡漠。 “你们是不是竹子,或者说,你们还不如竹子……” “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缓缓抬眸,双手负在身后,整个人的气势骤然一变。 “动手吧。” 轰! 夜风激盪,落叶纷飞,杀意顷刻间爆发! ...眼神轻佻,语气戏謔:“既然陛下如此『慷慨』,我等若是再不成全,岂非怠慢了?” 韩无锋冷笑,握紧鬼手刀,杀意毫无掩饰:“那就让这位陛下,看看天机山高手榜上的人,到底意味著什么。” 庞戈舔了舔嘴唇,战意十足:“久违的血腥味……希望你的血不会太难闻。” 魏青玄微微点头,剑势凝聚,低声道:“速战速决。” 顾凌霄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但终究未曾开口,握紧了手中的摺扇,扇骨锋利如刀。 燕无归站在一旁,望著萧寧的身影,眸色复杂。 红鳶抬起弯刀,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杀局,彻底爆发! —— “鏘——!”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清脆的剑鸣炸裂开来,剎那间,夜色仿佛被利芒撕裂! 卫清挽毫不犹豫地拔剑,身影如电,直扑白吟霜,寒芒掠空,如流星坠落! “休想伤我夫君!” 白吟霜神色微变,长剑一挑,瞬间与卫清挽交错而过,火星迸溅,气劲四散! “呵,还算有点本事。”白吟霜冷笑,剑势如雪,化作漫天寒光,瞬间將卫清挽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卫青时与卫轻歌也已出手,分別迎向庞戈与魏青玄,刀剑交错,杀机四伏! 而另一边,韩无锋、顾凌霄、红鳶三人则直取萧寧! “陛下,你的死期到了。” 红鳶轻笑,弯刀翻转,疾刺而出,直取萧寧咽喉! 然而—— 就在刀锋即將触及萧寧的一瞬间,异变突生! 嗡——! 一股无形的气劲轰然扩散,萧寧的衣袍猎猎作响,周围的落瞬间倒卷而起,如风暴般席捲四方! 红鳶脸色骤变,只觉一股巨力猛然反震而来,她手中的弯刀竟是被硬生生震开! 韩无锋的鬼手刀也停滯在半空,难以寸进! 顾凌霄摺扇一甩,猛地后撤,目光骇然! 三人同时变色! ——这是什么力量?! 萧寧立於原地,负手而立,淡淡地扫视著眾人,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七位。” 他轻轻一笑,眼眸深邃而冷冽。 “你们——是不是低估朕了?” 瞬息之间,夜风捲动,桃倒卷,杀机沸腾! 真正的杀局,这才刚刚开始! 卫清挽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跳仿佛在这一刻错乱了节奏。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瞳孔中倒映著那道挺拔的身影。 萧寧隨意地站在那里,衣衫轻扬,仿佛方才挡下的那一击不过是微风拂面,不值一提。 他……竟然这么强? 这一刻,卫清挽心中震撼无比。 先前,她还担心萧寧会被突如其来的杀招所伤,毕竟,那七人皆是身怀绝技的死士,个个眼神阴冷,杀机隱匿於呼吸之间。 他们的招式狠辣无情,出手即是杀招,根本没有半分留手的余地。 然而,萧寧不仅挡下了攻击,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挪动半分,仿佛那杀招不过是孩童嬉戏般的轻微试探。 “夫君……”她轻声呢喃,嘴唇微微发乾,脑海中却陡然闪过了一个令她心惊的猜测—— 他是故意的。 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人在暗处。 他明知道有杀机,却仍旧带著她来此“赏”。 他步步从容,甚至还在这桃林中悠然漫步,而她却毫无察觉,甚至以为这只是一场平静的游赏。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她猛然想起,在进入桃林之前,萧寧曾不经意地扫过四周,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似乎在观察著什么。 她当时並未在意,只觉得他是习惯性地警惕,毕竟身为世家子弟,警觉性强是常事。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的目光根本不是简单的观察,而是在“確认”! 他早就知道那些人的存在,並故意带她走入这片桃林,就是为了將他们引到这里来! 卫清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他不是毫无防备,而是早已算计好了一切! 她这才明白,为何萧寧的步伐自始至终都从容不迫,甚至在桃树下驻足欣赏。 像是完全沉浸在海之中,实际上,他是在等待对方现身! 她还记得刚才自己因瓣飘落而轻笑出声,那一刻,萧寧的眼神深邃无比,似乎在等待著某个信號。 她甚至还以为,他是真的在陪她赏,现在回想起来,他那眼神分明是洞察全局的镇定! 这个男人,竟可怕至斯! 不仅实力深不可测,就连算计人心的手段都如此惊人! 卫清挽的內心复杂到了极点。 一方面,她感到震撼,震撼於萧寧的实力之强,心思之深。 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如今才发现,他的温润儒雅之下,隱藏的是宛如深渊一般的智慧与冷静。 另一方面,她竟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样的萧寧,让她心安。 她一直以为,自己嫁的是个紈絝!大尧第一紈絝! 然而现在,她忽然觉得,或许她这位夫君,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强大许多! 就在此时,萧寧微微侧首,朝她看了一眼。 那眼神,淡然从容,仿佛刚才接下杀招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甚至还轻笑著道:“放心,很快就没事了。” 卫清挽心中一颤,隨即回过神来,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她知道,自己脸颊微红,心绪难平。 她低头咬了咬嘴唇,心跳依旧未能平復。 原来,他不是在陪她赏,而是在狩猎! 第606章 三秒 一击不成! 七大高手的围猎,再次开始! 一波攻势又起! 萧寧轻描淡写地抬手,指尖微微一拨。 “叮——” 一声轻响,庞戈那蕴含恐怖巨力的重拳,竟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 几乎在同一瞬间,魏青玄的剑芒已经临近萧寧眉心,那剑光凌厉如惊鸿,一旦落下,足以洞穿任何护体罡气。 然而,就在剑锋即將触及萧寧的剎那,他的剑身忽然一颤,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拖拽了一下,瞬间偏离了目標。 魏青玄瞳孔一缩,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 这一剑……他失手了? 不,不是他失手!是萧寧轻轻一拨,便化去了他全力一击的气机,让剑势自行偏转! 这种对力量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境地! “该死……”魏青玄强行稳住身形,眼神一沉,心中泛起前所未有的忌惮。 与此同时,燕无归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掠到了萧寧背后,手中匕首如幽影般穿刺而出,目標直指萧寧的后心。 这一击不带任何杀气,不掀起半点波澜,堪称完美的刺杀手法。 但下一瞬—— 燕无归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感受到了一股轻柔却不可抗拒的力量,仿佛一阵微风拂过,他的匕首……停在了半空,寸进不得! 像是刺入了一层无形的水波,所有的力道都被悄无声息地化解! 燕无归的呼吸猛地一滯,一股凉意自脊椎窜上头顶。 他是最擅长刺杀的人,深知当目標察觉到攻击时,任何招式都会受到对方的抵挡和反制。 但萧寧根本没回头,甚至连动作都未曾改变,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他的杀招彻底无效! 这怎么可能?! 这到底是何等可怕的武道境界?! “退!” 红鳶眼中掠过一丝骇然,迅速抽身后撤,白吟霜亦在瞬间止步,袖中杀机悄然散去。 她们是最敏锐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萧寧根本没有认真出手! 不止是她们,韩无锋和顾凌霄也都在短暂的试探后,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將他们放在眼里! 这念头一出,七人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更多的则是警惕和深深的震撼。 他们七人联手,可诛绝顶强者,然而此刻,面对萧寧,竟连让他正眼相看的资格都没有? 不行! 冷汗自他们后背渗出,但身为江湖最顶尖的杀手,心志坚定,他们知道现在最忌讳的便是被对方的气势彻底压制! 此人再强,也不可能真正无敌! 他们七人联手,未必不能撼动他! 一念至此,韩无锋沉声低喝:“合击!” 继续!再度进攻! 剎那间,七人再次展开攻势! 庞戈踏地,拳势如山岳崩塌,直轰萧寧胸膛! 魏青玄与顾凌霄的剑光交错成死亡之网,封死所有退路! 燕无归隱入虚空,寻找下一个致命时机! 红鳶的银铃声响起,伴隨著刺耳的音波攻击;白吟霜的袖中刀寒光一闪,隨风而至! 韩无锋则立於最后,双手结印,掌控全局,寻找破绽! 七人联手,攻势连绵不绝,如海啸般席捲而至! 然而—— 萧寧依旧只是轻轻一抬手,隨意挥洒间,所有攻势再次化作虚无! 庞戈的拳势,在距离萧寧寸许之地便自行崩散,狂暴的劲力像是撞上一层柔韧无比的壁障,直接消弭於无形! 魏青玄与顾凌霄的剑势交错,竟在中途被某种无形的牵引力带动,两人剑光一错,剑尖偏离目標,甚至险些彼此误伤! “什么?!” 魏青玄和顾凌霄眼中满是骇然。 他们的剑,竟被萧寧借力牵引?! 更可怕的是,他们竟丝毫察觉不到萧寧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燕无归潜伏在黑暗之中,他的匕首即將贯穿萧寧后心,但忽然间,他的双手一阵发麻。 剎那间失去了所有力道,匕首在空气中一顿,竟完全无法再刺下去! 他心神剧震,瞬间强行撤身,险些咬碎牙关! 与此同时,红鳶的音波冲入萧寧耳中,却没有丝毫影响,反倒是她自己眉心微微一跳,喉咙一甜,几乎被音波反噬! 白吟霜的袖中刀明明已经划破空气,但刀锋却像是陷入了泥沼,原本锐不可当的速度被生生压制。 落在萧寧身前时,竟失去了所有杀伤力,只能无力地停在半空! 七人联手,依旧毫无作用! “別停,继续!”韩无锋厉喝,声音中难掩一丝慌乱。 这一刻,他们不敢再有丝毫保留,纷纷催动最强杀招! 顷刻间,杀机再度瀰漫天地,磅礴的真气席捲八方,狂风骤起,天地色变! 然而—— 萧寧依旧负手而立,甚至懒得动手,隨意迈出一步,便让所有攻势化作虚无。 燕无归的刺杀再次落空,庞戈的铁拳被一股无形之力化解,魏青玄的剑势被萧寧的衣袖拂过。 瞬间折断了气机,白吟霜的袖中刀竟反卷而回,划破了她自己的衣袖! 韩无锋的攻势最强,他匯聚全身气劲,掌印轰然落下,但萧寧只是轻轻抬手,掌印便在空中自行溃散! “……” 短短数个呼吸间,七人已是满头大汗,心中惊骇到了极点! 他们甚至不知道萧寧是如何出手的—— 他明明没有动用任何杀招,甚至连武器都未曾出鞘,但他们七人所有攻势,竟然连撼动他的资格都没有! 这……还是人吗?! 这一刻,绝望的情绪,悄然在他们心底蔓延…… 卫清挽愣住了。 她望著场中的萧寧,內心被无尽的震撼填满。 这……就是他的真正实力吗?! 七大高手联手,足以横扫整个江湖。 但他们的一轮轮攻势,在萧寧面前竟连一丝波澜都无法掀起,甚至连让萧寧认真迎战的资格都没有? 不止是她,卫轻歌同样瞪大了美眸,心跳疯狂加速。 她原本以为,即便萧寧再强,也需要经过一番激战,才能对抗这七人。但现在看来——她错得离谱! “他……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 卫轻歌喃喃自语,声音都带著几分颤抖。 不仅是她们,场中的七大高手更是惊骇莫名!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强者,但从未见过像萧寧这样的人! 他的身影佇立在那里,淡然自若,负手而立,根本不像是在战斗,而像是在欣赏一场闹剧! 甚至,他们连他的真正实力,连一丝一毫都未能窥探到! 直到这一刻,他们终於明白—— 他们根本不是来围杀萧寧的,而是萧寧在戏耍他们! 而此刻,萧寧终於开口了—— “接下来,该我出手了吧?” 他的声音平淡至极,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七人猛地一震,心跳瞬间加快,心头甚至升起了一丝不安的情绪。 然而,更令他们心神狂震的话,紧接著从萧寧口中吐出—— “我可一共就十秒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一半了。” 这句话落下的剎那,天地仿佛都寂静了一瞬! 卫清挽、卫轻歌脸色剧变,七大高手的瞳孔收缩至极致,浑身寒意直衝天灵盖! 十秒?已经过去了一半? 换句话说—— 他只需区区十秒钟,就能解决他们七人?! “胡说八道!”庞戈怒吼,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挥拳便要再度出手! 但—— 萧寧动了。 第一秒! 眾人只见一道残影闪过,萧寧已经出现在庞戈面前。 “砰——” 庞戈那足以裂石断山的铁拳,甚至还未挥出一半,就被萧寧隨手按住,下一刻—— “咔嚓!” 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传出,庞戈的整条手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 整个人如同破布袋般倒飞出去,撞穿了数棵参天大树,鲜血狂喷,气息瞬间断绝! 第二秒! 魏青玄的剑芒已经杀至,但萧寧连看都未看,只是轻轻一弹指。 “叮!” 剑身颤鸣,魏青玄只觉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从剑身传来,虎口炸裂,长剑倒卷,直接穿透了他的喉咙! 魏青玄瞪大眼睛,眼中满是不甘,但却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无力倒下! 与此同时,红鳶与白吟霜同时出手,音波杀机涌动,袖中刀破空而至! 然而,萧寧脚步微微一转,整个人宛若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人呢?!” 红鳶心头大骇,下一刻,她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她猛然回头,然而一只手掌,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天灵盖! “噗——” 仅仅是一掌,红鳶整个人七窍流血,倒地毙命! 白吟霜想要逃跑,但萧寧手掌一抓,她整个人便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住,竟无法动弹! “咔嚓!” 下一瞬,白吟霜的脖颈被萧寧轻轻一拧,直接扭断,香消玉殞! 第三秒! 此刻,战场上只剩下韩无锋、顾凌霄与燕无归! 顾凌霄拼死挥剑,但萧寧只是微微抬手,两根手指便夹住了剑锋。 他手指微微一抖,顾凌霄的剑顿时寸寸断裂,隨即,他的身形一晃,指尖轻点顾凌霄眉心。 “噗!” 顾凌霄双眼一翻,身体僵硬地倒下,额头上赫然多出了一个血洞! 韩无锋见状,心神彻底崩溃,转身就逃! 但—— “砰!” 他刚刚踏出一步,萧寧已经拂袖一扫,劲气席捲而出,韩无锋的身躯瞬间炸裂,化作漫天血雾! 至此,七人,仅剩燕无归! 燕无归的身影在黑暗中闪烁,他不敢再战,只想逃命!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燕无归整个人僵住,冷汗瞬间浸透全身。 “你在找我?” 萧寧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宛若恶魔低语。 燕无归甚至来不及反应,脖子一凉,视线瞬间翻转,他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 是自己的身体。 “砰。” 无头尸体倒地,燕无归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战斗,结束! 整整七大高手,三秒之间,全部陨落! 四周,寂静无声! 卫清挽怔怔地看著这一幕,身体微微颤抖,心跳几乎停止! 卫轻歌更是彻底呆滯,连呼吸都忘了。 她们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自己的夫君,究竟可怕到何种地步?! 萧寧轻轻抬手,拍了拍衣袖,似乎根本不在意方才的杀戮。 然后,他淡淡地开口:“十秒时间,倒是多余了一半。” 说完,他迈步向前,仿佛刚才的战斗,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冷风吹拂,捲起血腥味瀰漫在空气之中。 七大高手的尸体横陈地上,残破不堪,仿佛方才这场战斗,从未发生过一般。 卫清挽与卫轻歌站在一旁,脸上满是震撼与不可置信。 即便她们已经无比相信萧寧的实力,但亲眼见到他以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仅仅用三秒的时间,便將七大高手尽数屠灭,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男人,究竟强到了何等地步? 卫轻歌吞了口唾沫,抬头看著萧寧,忍不住低声道: “姐……你有没有觉得,姐夫这实力,强得有点过分了?” 卫清挽回过神来,脸色复杂地点点头: “不只是强得过分,他甚至连动手都带著一股隨意……就好像……就好像这七个人,在他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她说著,微微蹙眉,回想起方才的战斗。 七大高手! 其中不乏成名已久的强者,隨便拎出来一个,足以独挡一面! 换做是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去应对,恐怕早就已经尸骨无存,甚至在他们全力围攻下。 哪怕是大尧的第一高手亲至,也绝不可能做到如此轻鬆! 但在萧寧这里,仿佛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 甚至,他都没有真正出力! “这……” 卫轻歌再次看向萧寧,美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忍不住低声嘀咕道: “姐夫这,真是人吗?” 卫清挽没有回答,而是一瞬不瞬地盯著萧寧,心头思绪翻腾。 她一直觉得,这一路上,自己对萧寧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 她对萧寧的认知,远远不够! 此刻,卫青时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片沉寂: “姐夫……按照古祁国的境界划分,你……你究竟达到了什么境界?” 卫青时知道萧寧已经足够强,但此刻看向萧寧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萧寧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隨意地摆摆手:“別问这些没用的。” 他的话语依旧轻描淡写,仿佛方才的战斗对他而言不过是隨手一击。 卫青时嘴角微微抽搐,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惊,转而看向卫清挽和卫轻歌,道: “这些人解决了……洛陵那边,怕是已经乱起来了。” 说到此处,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咱们赶紧赶回去吧!” 卫清挽点了点头,沉声道: “不错,韩无锋等七人既然敢伏杀我们,必然是早有计划,这么大的动静,洛陵城怕是已经开始有人行动了,我们必须儘快回去!” 她语气坚决,甚至已经做好了全力奔行的准备。 卫轻歌也是一样:“我觉得姐说得对!不能再耽误了!” 然而,就在她们正准备行动的时候,萧寧却忽然懒洋洋地开口:“不急。” “不急?” 几人同时怔住,诧异地看向萧寧。 卫轻歌忍不住道:“喂喂喂,姐夫,洛陵城现在怕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不急?!” 卫青时也皱眉:“是啊姐夫,虽然我们知道你有自己的计划,但此刻形势紧迫,咱们再不回去的话,城內恐怕要出大乱子!” “对啊,夫君!”卫清挽亦是沉声道:“再拖下去,恐怕会出变故。” 然而,萧寧依旧神色淡然,负手而立,语气平静:“变故?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变故。” 此话一出,眾人皆是一怔。 萧寧淡淡一笑,道:“洛陵城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不管我们是否提前回去,该发生的事情终究会发生。” 他轻轻一顿,目光扫过眾人,嘴角微微上扬:“再说了,我们就算回去,能改变什么?” 卫轻歌皱眉:“当然能改变很多!至少能掌控局势!” 萧寧摇了摇头:“不,我们回去,只会打草惊蛇。” “你们想啊……”他眯起眼睛,语气悠然: “既然他们敢伏杀我,那就说明,他们早已经安排好了后手。既然如此,我回不回去,局势依旧会按照他们的计划发展。” “但如果我不著急回去,反而按自己的节奏来……”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他们就该慌了。” 卫清挽闻言,心中猛然一震。 她抬头望著萧寧,眼神渐渐变化。 他……在反算计这些人? 卫轻歌也愣住了,迟疑道:“姐夫的意思是,我们慢慢走回去,反而能让对方露出破绽?” 萧寧轻轻頷首:“聪明。” 卫青时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可是……万一他们直接控制了洛陵城呢?” 萧寧轻笑一声:“放心吧……他们没这个能力。” 他的语气极为自信,仿佛洛陵城早已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间。 卫清挽深深看了萧寧一眼,忽然发现,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慌乱过。 他始终淡然,始终镇定,仿佛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影响他丝毫。 这是一种强者的绝对自信! 亦是一种掌控一切的王者风范! 卫清挽忽然明白,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萧寧。 他不是无所谓洛陵的安危,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何时做,如何做! 他不是心大,而是胜券在握!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好!既然你有安排,我们就按照你的节奏来。” 卫轻歌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看到萧寧那自信的神情,也只得撇撇嘴:“行吧行吧,姐夫,你说了算。” 卫青时嘆了口气,最终也点了点头。 於是—— 在所有人都以为萧寧等人会急速赶回洛陵之际,萧寧反而施施然地迈开步子,悠然前行。 就像……只是踏青归来一般。 洛陵城,晨曦微露。 秦玉京静立在一处院落中,青衫轻扬,手中长剑未出鞘,便已透出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 在他身前,站著一名白衣剑客,身材修长,面容清俊,双目平静如水,正是秦玉京首席弟子——道一。 此刻,道一双手抱拳,语气沉稳:“师尊,弟子前去大尧朝堂,若他们仍然推脱不战,是否……” 秦玉京淡然一笑,语气平静: “你只需询问,不必多言。若他们仍然拖延,便不必与他们爭辩,三日后,我自会亲自前去问个清楚。” 道一点头:“弟子明白。” 秦玉京目光幽深,微微眯起双眼,低声喃喃:“大尧……到底是战,还是不战? “甲子魁首,萧寧,再这么下去,老夫可要失望了啊!” “老夫的时间,可不多啊!” —— 大尧朝堂,金鑾殿內。 今日朝会已近尾声,文武百官正在商討一些国事,郭仪站在皇位之下九尺,面色冷淡,听著大臣们的奏报。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稟报:“启奏陛下,大同学宫弟子道一求见!”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內的气氛瞬间一滯。 “大同学宫弟子?” “可是秦玉京的弟子?” “此人来做什么?” 许居正与霍纲相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 郭仪微微皱眉,沉声道:“宣。” 片刻之后,一道白衣身影踏入大殿,道一身姿笔挺,步履沉稳,尽显剑修风骨。 他神色平静,目光扫过眾人,最终落在皇帝卫景身上,抱拳一礼。 “道一见过代政大相。” 郭仪语气淡然:“道一,你来此所为何事?” 道一声音沉稳,开门见山: “三日前,家师秦玉京已定下比剑之约,如今三日已过,家师命我前来询问,大相与大尧朝堂,可有定论?” 此话一出,朝堂內眾人脸色微变。 秦玉京,终於等不及派人来问了! 大尧文武百官的脸上皆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若是寻常比剑之约,他们自然可以隨意决定,但这次不一样! 第607章 逼宫! 金鑾大年內。 大尧朝堂上眾大臣鸦雀无声。 秦玉京是何人?天下第一高手啊! 而且,还牵连著割让土地的赌约。 郭仪沉默不语,目光微微眯起,落在许居正与霍纲身上。 许居正是大尧中相,霍纲则是大尧右相,二人乃朝中重臣,在此事上自然有话语权。 此刻,许居正轻咳一声,缓缓上前一步,朝道一拱手,脸上带著几分笑意: “道一公子,此事大相与朝堂大人们皆在商议,再过几日,定有答覆。” 道一神色不变,语气平静:“既然大相与朝堂大人们仍在商议,那何时能有定论?” 许居正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隨即笑道: “此事乃国之大事,需得慎重考虑。不妨,再等三日?” “三日?”道一微微皱眉,缓缓说道,“此事早已定下,三日之期已到,可你们又要三日。” “三日復三日,三日何其多?” 他语气平静,却一针见血,让眾人脸色微变。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大尧是不是怕了? 朝堂之上,一片低声议论,有武將忍不住冷哼道:“道一,你莫要得寸进尺!” 郭仪也轻嘆一声,语气温和地开口: “道一公子,天下之事,並非一言可决。我大尧乃一国之朝,凡事皆有章法,不可能因一场比剑,便仓促决断。” “三日之后,我大尧自会给出答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给大同学宫留了顏面,实则是在继续拖延。 道一心中冷笑,他岂会不知这些朝堂大臣的手段? 不过,他毕竟只是奉命前来询问,並非来逼迫决断,既然对方坚持拖延,他也不再多言,只是淡淡点头: “既然如此,三日后,家师会亲自前来问个清楚。” 说罢,道一转身离去。 他离开的背影,带著一丝清冷,留给朝堂眾人的,只有一句话——三日后,秦玉京亲至。 整个大殿內,气氛沉闷至极! 当道一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许居正轻轻嘆了口气,看向郭仪:“郭大相,秦玉京……已经等不及了。” 霍纲也脸色凝重,低声道:“三日后,他若亲至,恐怕……” 郭仪脸色阴沉,双拳紧握,心中烦闷无比。 他们这三日的拖延,终究还是挡不住秦玉京的逼迫! 陛下啊陛下! 你究竟何时可归啊! 这大同学宫,已经来逼宫了! 道一回到洛陵的临时居点,將大尧朝堂的推脱如实稟告。 秦玉京听后,微微一笑,眼神平静无波,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呵……果然。” 他缓缓站起身,负手而立,遥望著洛陵方向,眼神深邃无比。 “三日后,我亲自去问。” “我倒要看看,大尧……到底还要拖到几时?” 三日后。 洛陵城。 洛陵城比剑之约一拖再拖,原本定下的比剑之期,已过去三日。 这三日里,洛陵城暗流涌动,风声鹤唳。 秦玉京静立城中,手握剑柄,脸色漠然。 他等得不耐烦了。 若大尧皇朝不敢战,那就由他来问个清楚! 於是—— 秦玉京,持剑入宫。 大尧皇宫,金鑾殿前。 城门大开,晨光洒落在巍峨的宫门上,一队甲士手持长戟,肃然守卫。 然而,今日的宫门,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袭青衫,手持长剑,步伐悠然。 秦玉京,来了。 他的步伐不快,却无比坚定,每一步落下,宛如踏在眾人心头。 守门的甲士最先看到秦玉京,脸色微变,其中一人上前,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秦玉京懒得废话,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淡淡道:“老夫,秦玉京。”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滯了一瞬。 紧接著,所有甲士的脸色骤然大变! 秦玉京?! 他们怎会不知此人之名? 这三日,整个洛陵城,乃至整个大尧皇朝,都在传颂著这个名字! 一个能逼得大尧三日不敢应战的男人! 一个以一己之力,向整个朝廷发出比剑之约的剑客! “拦住他!”守门甲士神色惊骇,连忙举起长戟,將宫门堵死。 然而,秦玉京只是淡然一笑,手中长剑微微一颤—— “嗡——” 清脆的剑鸣响彻金鑾殿前! 只是一剑轻点虚空,那些甲士竟瞬间感觉手中长戟不稳,虎口发麻,竟拿捏不住兵器! 鐺鐺鐺—— 数十柄长戟跌落在地! 眾甲士面露骇然之色,看向秦玉京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这……” 他们不过是寻常宫廷守卫,哪里见过这种恐怖剑意?! 秦玉京並未停步,径直走向殿门,语气平淡道:“滚开。” 没有人再敢拦他。 一人一剑,竟让所有甲士不战而退! 大尧朝堂,金鑾殿內。 今日朝会,本应如往常一般,文武百官列阵,商议国政。 然而,当朝堂大门被人以一剑震开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 郭仪正站在龙椅下九尺的位置代政,听闻异响,眉头一皱:“何人擅闯朝堂?!” 话音未落,一道青色身影已然踏入殿內。 秦玉京,持剑而入! 文武百官瞬间譁然! “是他!” “秦玉京?他竟直接闯入朝堂?!” “此人未免太过猖狂!” 有武將当即怒喝:“大胆狂徒!竟敢擅闯金鑾殿!来人,拿下!” 殿外的禁军早已闻声而来,足足百余名精锐涌入大殿之中,將秦玉京团团围住。 然而—— 秦玉京根本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目光漠然,直视龙椅上的卫景,淡淡开口: “郭大相,秦某三日前已给过你们忠告了,可如今三日已过,大尧仍未应战。” 他缓缓踏前一步,声音清晰无比: “今日,秦某便亲自来问一问——你们,到底战不战?”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死寂! 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个外来剑客,竟在大尧朝堂之上,当著满朝文武的面,质问天子?! 这……这简直是狂妄至极! “放肆!”一名武將忍无可忍,拔出佩刀便要上前。 “鐺——” 剑光一闪,武將的佩刀竟被秦玉京隨手挑飞! 那武將只觉一股寒意从喉间掠过,身体猛地僵住,冷汗直流! 秦玉京没有再看他,而是继续看向郭仪,淡然道:“怎么,你该不会……是不敢吧?” 郭仪脸色瞬间阴沉! 这可是大尧朝堂,就算秦玉京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能容许他在朝堂之上如此挑衅?! 然而,他心中同样极为憋屈。 秦玉京的比剑之约,朝中早有议论,然而比还是不比? 比? 若胜了还好,可若是输了,割让一州之地,这可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不比? 那便等同於承认不如秦玉京,整个天下都会传言,大尧皇朝竟连应战的胆子都没有! 所以,这三日来,朝堂之上一直在拖延,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秦玉京竟直接闯了进来! “你……”郭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秦掌宫,你既然说比剑,那便该堂堂正正,而非持剑闯入朝堂!此举,未免太过狂妄!” 秦玉京不置可否,淡然道:“既然堂堂正正,你们为何拖延三日?” 郭仪语塞。 “所以,”秦玉京目光犀利,缓缓举剑,声音清冷无比,“別再废话。” “战,还是不战?给我个准確时间!” 整个金鑾殿,再度陷入死寂!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郭仪的回答! 而郭仪的拳头,也不由得攥紧了几分! 郭仪沉默不语,他根本给不出一个確切的时间。 比,还是不比? 比——大尧无人可胜秦玉京,这几乎是公认的事实,若是输了,那一州之地就要拱手让出! 不比——那等同於承认大尧不如古祁,等於告诉天下人,大尧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这比输了更耻辱! 郭仪脸色阴沉如水,拳头紧攥,眼神阴晴不定。 可就在此时,秦玉京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淡淡道:“一天,就一天。”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也不容置疑,如同钉子般钉入每一个人的心头。 “一天后,我在洛陵城外的长亭等你们。” 秦玉京的声音在金鑾殿中迴响,他扫视一圈眾人,目光冷漠:“若你们不来,那一州之地,我自己去取。” 殿內群臣脸色骤变! “一州之地,他自己去取?” 他竟敢如此狂妄? 然而—— 没有人反驳。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秦玉京的確有这个能力。 郭仪脸色骤然涨红,气得身躯微微颤抖,死死盯著秦玉京。 秦玉京並未理会他,而是继续道:“若你们敢阻拦……到时候兵戎相见,就不要怪老夫无情了。” “轰!” 殿內的群臣顿时炸开了锅! “他竟敢如此威胁朝堂?!” “狂妄!简直狂妄至极!” “兵戎相见?莫非他古祁国真想与我大尧开战?” 然而,在所有人的怒斥声中,秦玉京没有给任何人顏面。 他负手而立,目光漠然地扫过所有人,继而转身,大步朝金鑾殿外走去。 甲士们下意识地握紧武器,却无人敢动。 因为他们知道,若是有人敢出手,秦玉京会毫不犹豫地拔剑——到时候,整个大尧朝堂,怕是要血溅当场! 一步,两步…… 秦玉京的脚步声在死寂的金鑾殿內迴响,渐渐远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眾人才纷纷鬆了一口气,紧绷的身躯微微颤抖,冷汗浸透后背。 然而,朝堂之上,却並未恢復平静,反而笼罩著前所未有的沉闷与憋屈。 许居正的手掌微微颤抖,他咬著牙,望向郭仪:“郭大相……这……如何是好?” 霍纲脸色难看,沉声道:“这秦玉京,分明是来逼宫的!” “逼宫?” 郭仪冷笑一声,眼神晦暗不明。 “何止是逼宫?”他低声道,“他这是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 “比?” “还是不比?” 沉默,漫长的沉默。 许久之后,郭仪沉声道:“比,我们必输,不比,我们大尧的脸面何在?” “可若真要兵戎相见……”霍纲眼神阴沉,“论兵力,我大尧如何是古祁的对手?” 许居正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陛下何时能归?” 郭仪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嘶哑:“依旧杳无音讯……” 听到这话,群臣纷纷面露绝望之色。 秦玉京只给了一天时间,可他们的大尧皇帝,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朝! 怎么办? 怎么办?! 沉闷的气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个念头—— 大尧,输了! 输了比剑,输了气势,输了尊严! 他们这群文武百官,皆是大尧的罪人! 大殿內,死一般的寂静。 最终,郭仪深深嘆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传令下去,准备比剑。” 他的声音低沉,透著无奈。 “明日……”郭仪喉结滚动,脸色灰败,“准时赴约。” 许居正缓缓闭上双眼,霍纲低下头,朝堂之上的眾臣,一个个面色惨白。 这一刻,整个大尧朝堂,如同被宣判了死刑一般,再无任何生机。 他们明白。 明日之战,意味著大尧彻底败北,意味著一州之地將要割让,意味著他们要亲眼见证自己的国家在屈辱中妥协。 这一战,他们输不起。 可他们,已经输了! 朝堂之上,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寒铁。 御座之下,朝臣们面面相覷,脸色各异。 站在殿中央的郭仪,负手而立,眉头紧锁,缓缓开口: “好了,大家都见了,秦玉京下了战书,明日午时,洛陵城外长亭比剑。诸位可有应对之策?” 他声音沉稳,但语气中却隱藏著一丝无奈与愤怒。 话音刚落,满朝文武竟无人作声。 殿內一片死寂。 秦玉京——这个名字,如今已然成了所有人心中的梦魘。 秦玉京的剑,已经让整个大尧震颤! 如今,他一纸战书,直指朝廷,若无一人应战,大尧將顏面扫地,威严全失! 郭仪目光冷厉,环视群臣:“行了,大家都说说吧,有什么想法?” 依旧无人应声。 武將们低著头,脸上满是苦涩。 兵部尚书边孟广咬了咬牙,站出来说道: “秦玉京之剑,早已达圣人之境。三十年前,他尚未全盛时,便已然无敌於世!” “如今三十年过去,他剑道更进一步,恐怕……” 他话未说完,便被郭仪一掌拍在御案之上: “那又如何?难道要让我大尧无人应战,让天下人耻笑?” 边孟广苦笑:“大相,若是能战,我们又何至於如此……” 眾人沉默不语。 “让太尉府的凌秋白上场如何?”忽然,有人提议。 “凌秋白……”有人皱眉,“他虽是大尧剑道名宿,可年岁已高,恐怕撑不过三招。” “那……镇国府的大弟子卫长风呢?” “卫长风三日前与北境高手一战,重伤未愈,恐怕……” “那御前侍卫统领徐海呢?” “唉,徐统领三年前便与秦玉京交过手,被一剑击败,至今未能突破,怎敢再战?” 一番商议,眾人发现,根本没有合適的人选! 秦玉京之强,已然超越了凡俗武者的认知。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迎战! “如此,便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良久,终於有人开口,声音带著一丝犹豫:“既然朝中无人可战,不如……广发皇榜,招天下剑客前来应战!”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震。 “皇榜?” “不错!秦玉京虽强,但天下间能人异士何其之多?或许江湖之中,还有高人未曾现世!” “以皇榜召天下英才,许以重赏,或可破局!” 一时间,大臣们纷纷点头。 “此计……可行!” 郭仪沉吟片刻,终於下定决心:“即刻擬旨,张贴皇榜!” “凡揭榜成功者,赏万金,封十万户!” 此言一出,满殿譁然。 “大相,这封赏……是否太过?” 十万户封地,意味著世袭贵族地位,这等赏赐,前所未有! 然而,郭仪神色坚定,语气不容置疑:“若无人能战秦玉京,我大尧顏面何存?” “更何况,相对於一州之地,这点代价,算得了什么?” 眾人听罢,纷纷嘆息,不再反驳。 於是,一道震动天下的皇榜,在洛陵正式张贴! 当日,皇榜刚一贴出,便如同颶风一般,迅速席捲整个洛陵城! 洛陵城中心,最繁华的皇榜街,张贴榜文的地方早已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榜文上,金光熠熠的大字映入眾人眼帘: 【皇榜】 【大尧皇朝比剑之约,兹特向天下英雄悬榜—— 凡能战胜秦玉京者,封十万户,赏万金,赐爵位,可入朝为官! 比剑之日:明日午时,洛陵城外长亭 此榜若揭,生死自负,朝廷不负任何责任 ——大尧朝堂 公布】 榜文一出,人群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十万户封地?这可是世袭的爵位啊!” “万金赏赐,足够富甲一方了!” “朝廷已经急到这个地步了吗?” “生死自负……朝廷果然怕了,连安全保障都不敢给。” “但凡有胜算的人,怕是早已名扬天下,怎会等到现在才出手?” “可即便如此,这份荣耀和財富,足够让人鋌而走险!” 眾人议论纷纷,眼中既有兴奋,又有犹疑。 一时间,江湖高手蠢蠢欲动,赌徒心思活络,甚至连那些籍籍无名之辈,也忍不住心生幻想—— 万一,我能贏呢? “万金!封十万户!” “竟是为比剑悬赏?” 洛陵街头巷尾,酒馆、茶楼、客栈、坊市,所有人都在议论这道皇榜。 在城南的一家茶楼內,几个武者围在一起,瞪大眼睛看著皇榜上的字。 “我没看错吧?只要战胜秦玉京,就能得万金封地?” “这赏赐未免太离谱了!” “可这秦玉京,怕是天下第一剑客,谁能胜他?” “话虽如此……但若是能坚持几招呢?哪怕失败,说不定也能得到些封赏。” “嘿嘿,说得对!反正生死自负,不如搏上一搏!” 与此同时,在城西的一间武馆內,一群年轻剑客看著皇榜,眼中燃烧著狂热。 “这是成名的机会!” “只要贏了秦玉京,我等就能一跃成为天下第一!” 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心生畏惧,有人冷笑不语…… 皇榜张贴不过数个时辰,消息便已传遍四方,甚至传入江湖之中。 这一夜,整个洛陵,无人安睡! 隨著皇榜的传开,各方剑道高手,皆被这份惊天悬赏所吸引,纷纷向洛陵而来! 淮北王府。 秋风萧瑟,竹影婆娑。 府邸深处,一座古朴的凉亭矗立在一片竹林之中,亭中摆放著一张棋桌,黑白棋子错落交叠,杀机四伏。 棋盘前,端坐著两人。 左侧,是淮北王。 他一袭玄色王袍,身姿笔挺,眼神深邃如渊,五指修长,轻轻捻起一颗黑子,落於棋盘,带起一丝冷冽的杀意。 对面,是谋士诸葛南。 诸葛南身著青色道袍,鬚髮微白,目光淡然。 他双手拢在袖中,微微闭目,似在沉思。 二人默然对弈,凉亭之外,寒风捲起竹叶,吹得棋盘上的棋子微微颤动,仿佛也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此刻,局势已入中盘,黑白交错,杀机四伏。 诸葛南轻轻一笑,道:“王爷这步『飞刀探路』,倒是颇有几分孤注一掷的意味。” 淮北王淡然道:“胜负已分。” 诸葛南摇头,捻起一枚白子,落在角落,沉声道:“未必。” 淮北王微微一笑,正欲再落一子,忽然—— “报——!” 一名身穿甲冑的亲卫快步走入凉亭,单膝跪地,拱手道:“王爷,有紧急消息!” 淮北王手中棋子一顿,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刀:“说。” “第一,秦玉京亲自上了朝堂,强行逼宫!” 此言一出,凉亭內气氛顿时一滯。 诸葛南眉头一挑,终於睁开双眼,看向那名亲卫:“细讲。” 亲卫深吸一口气,道: “今日辰时,秦玉京孤身入宫,直接闯入金殿!” “朝堂之上,满朝文武竟无人敢阻拦。秦玉京甚至威逼,一日后再不比剑,一州之地便亲自去取。” “胆敢阻拦,兵戎相见!” “这是逼宫!” 凉亭內,落叶纷飞,静得可怕。 诸葛南微微皱眉,缓缓嘆道:“秦玉京,果然霸道。” 淮北王端起茶盏,轻轻吹去浮叶,目光未变,平静道:“继续。” 亲卫拱手道: “第二,大尧朝堂无奈,只能张贴皇榜!大相郭仪当场决定,凡揭榜且能战胜秦玉京者,赏万金,封十万户!” “消息传出,整个洛陵震动,已有大量武者匯聚皇榜之下。” 淮北王闻言,忽然低头,眼中寒光乍现,指尖一松—— “啪!” 他狠狠地落下一颗黑子,宛如一柄重锤砸下,棋盘上顿时黑子成势,封锁白棋退路! 杀棋已成! 棋盘杀机瀰漫,而淮北王嘴角微微扬起,冷冷一笑,轻声呢喃: “终於啊,走到了这一步。” “开始吧。” 诸葛南静静看著棋盘,沉思片刻,忽然轻嘆一声,摇了摇头,道: “王爷这步棋,早已埋伏多时,如今落下,可真是……天命难违。” “秦玉京,逼宫。” “大尧,皇榜。” “王爷,这场局,已然不再是简单的比剑,而是天翻地覆之变。” “接下来,王爷打算动起来了么?” 淮北王眼神深邃,缓缓站起身,负手走向凉亭外。 秋风捲起他墨色王袍,竹林间杀机瀰漫。 “局已至此,便无需再藏。” “去吧。” “让我们的大旗,揭竿而起吧。” 第608章 淮北王! 大尧皇都,洛陵城。 这座屹立百年的帝国中心,此刻正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捲。 天色阴沉,乌云翻滚,宛若山雨欲来。 街道上,风卷著纸屑和落叶在地面打转,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因骚乱而被砸破的瓦片从屋檐滑落,砸在青石板上,碎裂成一地粉尘。 巷弄里,传来了微弱的哭声——那是妇人拉著孩子的手,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被席捲的人潮衝撞。 铁匠铺的火炉已经熄灭,市场上的摊位被翻得一片狼藉,四处都是被遗弃的菜叶和破布,一片混乱的景象。 但最可怕的,是那震耳欲聋的怒吼。 “新皇无能!” “既然无能,就应有能者居之!” “秦玉京光天化日之下逼宫,这简直是大尧的耻辱,家国的耻辱!” 这些口號,如潮水般此起彼伏,迴荡在整个洛陵城上空。 最初,只是几个愤怒的书生站在街头,拍案痛骂,控诉朝廷的不公。 紧接著,坊间传言四起,街巷中的人群逐渐聚集,越来越多的百姓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站到了街头,加入了声討新皇的队伍。 到了午时,整个洛陵城已经彻底沸腾。 成千上万的人匯聚在一起,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举著旗帜、牌匾,甚至还有人扛著写满血书的布条,向著皇城的方向进发! 黑压压的人群沿著主街铺展开,如同洪流一般蔓延开来,挤满了整座城市。 百姓们的脸上布满愤怒,许多老人甚至热泪盈眶,颤抖著高喊: “这江山,是我们子民的江山,不是某个无能皇帝的家天下!” 街头巷尾的百姓们怒声四起,愤怒的呼喊声传遍了整个洛陵城,声势浩大,愈加激烈。 “新皇无能,国家已然沦为笑柄!” “新皇无能,江山何堪?该由能者居之!” “看秦玉京光天化日之下亲自逼宫,竟无一人敢反抗,这不正是大尧的耻辱吗?家国的耻辱!” “天子何在?这皇宫不过是空架子,外有异国强人入侵,內有民眾愤怒,皇帝哪里去了?” “秦玉京一路逼宫,朝堂竟无人敢应战!不比剑,就要割地,天下人皆知此事,却依旧没能令新皇有所行动!这算什么?!” “要有能者居之!新皇根本不配统治大尧江山!他若再不应战,朝堂的决断,也就是一纸空文,贼国乱世,何能成国?” “不比剑就割地,大尧的未来何在?连一个比剑之事都无法决断,岂不是把整个国家都送给了秦玉京!” “看秦玉京那般气吞山河的模样,怎么就没人敢挡他一剑?难道我们的大尧,真如百姓所说,已经无人能敌?” 这些话语迅速蔓延,沿著街头巷尾传开,愈加激烈。 百姓们站在街头,举著木牌,喊著口號,纷纷指责新皇的无能,愤怒地高呼:“新皇无能,国家即將亡!” 隨著这些情绪的爆发,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抗议。 即便是曾经的商贾,学子,甚至是部分士族子弟,心中也难掩失望与愤怒,纷纷上前,挥舞著横幅,举起鲜红的血书,声討皇帝的不作为。 “新皇在位方才不到一年,外有强敌,內有暴乱,不能用兵,不能比剑!难道就这样看著国家灭亡吗?” “连秦玉京都能直接逼宫,岂不是昭告天下,告诉外敌大尧已经无人能够保护?这算什么?!” “百姓死於战乱,朝廷却在为了权力勾心斗角,民眾早已不堪重负。既然新皇无能,那就让有能之人来主政!” 这些愤怒的言辞,就像洪水猛兽般不断衝击著洛陵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片角落。 最终,隨著抗议声愈加激烈,甚至有些人开始向皇宫方向推进,挥舞著手中的旗帜与口號。 “新皇无能,秦玉京逼宫!家国耻辱!大尧不能再忍!” 这些话,已经不再只是百姓的吶喊,而是整个城市,整个国家沉默已久的心声。 这一切,像是终於爆发出的火山喷发,让大尧朝堂的所有安排,都显得不再重要。 甚至! 有激进的年轻人爬上了城墙,將皇榜撕得粉碎,丟进熊熊燃烧的篝火里。 也有人砸开衙门的朱红大门,扯下大尧皇帝的御令,丟入人群,顿时引发了一阵疯狂的叫骂声。 有胆大的百姓甚至捡起地上的碎石,朝巡防营的官兵砸去! 巡防营的將士们身披鎧甲,手持长矛,在街道两侧排成队列,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恐惧。 然而,他们的统领罗定却始终没有下令,只是紧紧攥著手中的刀柄,眼神阴沉如水。 副將咬牙道:“將军,百姓已经失控了!再不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罗定缓缓闭上眼睛,低声说道:“让他们喊吧……这不是叛乱,这是民心。” 副將瞳孔一缩:“可……” “这一次,谁也镇压不了。” 整个洛陵城,就在这一片滔天的怒火之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皇城动盪,民心沸腾,有人欢喜有人愁。 此刻,醉梦轩內。却聚集著几位忧心忡忡的大尧名士。 醉梦轩。 茶叶清香的云雾飘绕,然而今日,茶水的香气却无法抚平在座之人的焦虑。 厅堂內,香山七子、郭芷、许瑞山等人围坐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沉重之色。 “事情彻底失控了!”元无忌重重一拳砸在桌上,脸色铁青。 “秦玉京那老贼,竟然趁机点燃了这场风暴!他一人逼宫,竟引得天下人心共鸣?” “不是他点燃了风暴。”长孙川目光深沉,声音沙哑,“这火焰,早就埋在百姓心中了。” “可我们怎么办?”许瑞山焦躁地踱步,满头大汗。 “百姓的呼声已经盖过了朝廷的声音!巡防营按兵不动,皇宫內却束手无策……这么下去,只怕大相的权威不保啊?” “怎么办?”元无忌冷笑一声,眼神冰冷而疲惫。 “是啊,我们还能怎么办?是有人能击杀秦玉京?还是斩了所有游行的百姓?还是直接劝皇帝退位,让贤给所谓的『能者』?” 这句话,让在座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自认才智过人,足以拨乱反正,稳固朝局。 可今天,他们终於意识到——天下之势,並非一己之力可以改变。 “可恶!”王案游一拳砸在桌上,双目猩红。“虽然萧兄之前紈絝是不假,可如今的他,完全可以带著大尧蒸蒸日上!” “这群百姓就是愚蠢的棋子!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阻拦?” “这还用说么?洪水已至,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是啊,就算想拦,可我们拦得住吗?”郭芷声音微颤,指尖紧紧攥著茶杯,嘴唇苍白,“民心所向……已无法阻挡。” 长孙川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声音低沉而绝望:“我们……无能为力。” “这次出手的傢伙,还真是狠辣啊,以民心民意为招,这下郭伯伯怕是也无招了吧。” 这一刻,醉梦轩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外面,怒吼声、口號声、嘶吼声,仍然铺天盖地地席捲而来,宛若惊涛骇浪,將整个洛陵城吞没。 一时之间,洛陵城內,烽烟四起,天下沸腾。 与此同时。 在洛陵城的某一处隱秘的院落里,深巷中的一座极为奢华的宅邸內,灯火昏黄,墙角竹影摇曳,香气袭人。 院落虽不算宽广,但各处修建考究,气派非凡。 此处是淮北王的私人住所,几乎无人知晓这里的存在。 早在几天前,淮北王就已经悄悄进京。 而今日,淮北王与诸葛南便在这里商议著大尧朝堂的动盪局势。 大理石铺就的桌面上,摆放著茶具和散落的棋盘,几颗白子、黑子交错其中,仿佛象徵著如今这个政局的复杂与难解。 此刻,淮北王穿著一身暗金色的华服,手中端著一杯温润的香茶,神色从容,显然他已经洞察了整个局势的走向。 目光微眯,他似乎在享受著这份胜利的果实。 对面,诸葛南正坐在桌旁,眉头微挑,手中缓缓捻著一枚棋子,轻轻摇头,脸上隱隱带著一丝冷笑。 隨著探子进来匯报洛陵城的动静,诸葛南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棋子,注视著淮北王,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果然,这一步棋走得妙极了。”淮北王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讚许的光芒。 他脸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似乎在为自己布局已久的这一局而暗自庆贺。 “先生此招,实在绝妙。”淮北王又道,“以民心民意为棋,实乃杀招!” 诸葛南轻笑著摇了摇头,低声道: “自古最不缺的,就是愚蠢还自以为是的人。”他眼神阴冷,嘴角微翘。 “这些人,便是最好的棋子啊。正如你所见,百姓的愤怒,已经被他们引爆,民心动盪,朝堂自然乱作一团。” “是啊,民心最难控制,稍有不慎便引发滔天波澜。” 淮北王点了点头,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神色却逐渐变得严肃。 “从大尧的朝堂到百姓的巷道,一切都已在我们掌控之中。如今他们能选择的不多了。” 此时,探子再次带来消息。 “王爷,洛陵城內的局势愈发激烈,百姓抗议的声音已蔓延至整个城市,街头巷尾,民眾高喊著:“新皇无能,家国耻辱!”” “而秦玉京的逼宫举动,更是让局势彻底失控。洛陵城的街头,百姓们已经形成了规模庞大的游行队伍,纷纷高喊“应有能者居之!”” “很好。”淮北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轻轻点头,“果然,一切如我所料。” 诸葛南的目光微微闪烁,眼中似有一丝讚赏。他轻轻拍了拍手中棋盘的黑白棋子,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在这些愚蠢百姓的眼里,只要有人能给他们些许希望,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那个『有能者』的背后,哪怕那个人並非真正的救世主。” 他看向淮北王,眼神深邃,“你的计划,果然出奇的精准。百姓的怒火如同火种,一旦点燃,便无法扑灭。” 淮北王抬眼望向窗外,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意: “这场变动,將彻底改变大尧的格局。我只需要再推一把,他们自然会选择倒向我们。” “然后……”诸葛南顿了顿,冷笑一声,“我们將坐收渔翁之利。” 淮北王微微点头,神色一变:“好,接下来,是时候找个合適的时机,让我登场了。”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透著一种非同寻常的气场。诸葛南听后,嘴角的冷笑更甚,低声说道: “既然一切已经走到这一步,剩下的不过是隨手翻开这一页而已。” “你们两个,去安排这件事吧。”淮北王转向康王与晋王,声音淡然,“时间差不多了。” 康王与晋王闻言,面露兴奋之色,纷纷点头:“王爷放心,这事交给我们,定能让它顺利进行。” “呵呵。”淮北王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自信,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就让这场局面,进一步发酵吧。” “本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想要竖起王旗,登上这片角逐的戏台了。” 一天动乱,夜幕降临! 洛陵城的夜色深沉,天际之上,一轮明月冷冷地悬掛在夜幕之中,將整个城池笼罩在一层薄霜般的银辉里。 城中的喧囂尚未停息,百姓的怒吼声仍在巷道之间迴荡。 而在这城中另一处的深宅大院內。 奢华而庄重的厅堂之中,香炉轻烟裊裊,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沉香气息。 丝绸屏风后,一位身穿紫色华服的男子正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之上,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隨意地塞入口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此人,正是汝南王。 他姿態慵懒,面容俊逸,眉眼之间却透著一股深不可测的锋芒。 若有人以为他只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那恐怕要在不知不觉间连骨头都被他吞得一乾二净。 在他身侧,一个穿著烟色纱衣的女子正坐在一旁,手中捧著一盘鲜嫩的葡萄,动作嫻熟地剥开葡萄皮,轻柔地送到汝南王的唇边。 女子肌肤如雪,眉眼间透著一抹惑人的嫵媚,赫然是汝南王身边最得宠的心腹——墨染。 “王爷。”墨染轻轻开口,声音婉转似溪流,“洛陵城的消息,已尽数送到。” 汝南王似乎並不著急听结果,而是慢条斯理地咀嚼著口中的果肉,眼神閒散,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尽在掌控之中。 他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道:“说来听听。” 墨染微微一笑,俯身贴近汝南王,声音柔若蚊吟,却带著一丝暗藏的锋芒: “其一,秦玉京已然逼宫,大尧朝堂如今一片混乱。其二,淮北王那边,民意沸腾,百姓已然被引导,整座洛陵城都已彻底失控。” 汝南王听到这两条消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他轻轻鼓掌,声音慵懒而意味深长: “呵呵,我的好哥哥啊,看来,你是准备彻底登上戏台了啊。” 他目光幽深地望向窗外,眼底的光芒晦暗不明。 夜色之下的洛陵城,宛如一座即將爆发的火山,而他,便是那个站在远处观望,等待著火山彻底喷发的观眾。 “以民意为刀,確实是一招好棋。”汝南王低笑道,语气中带著一丝戏謔。 “淮北王当真是好手段啊。只可惜……这刀,他真的能握得住吗?” 墨染捏起一颗葡萄,缓缓剥去皮,將晶莹的果肉送到汝南王的唇边,笑得风情万种: “王爷的意思是……这场大戏,还未到真正落幕的时候?” “当然。”汝南王轻轻一笑,伸手捏住墨染的下巴,目光幽幽。 “好戏才刚刚开场,怎么能这么快落幕呢?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们就一起看看,我这个好哥哥的戏,究竟能唱得如何吧。” “还有,派人打探一下,中山王那边,有没有悄悄进京。” 他鬆开手,端起一旁的琉璃酒杯,轻轻晃动著杯中的美酒,仿佛一切都已尽在掌握之中。 墨染见状,嘴角微微扬起,眼底透出一抹深意。 “是,王爷!” 清晨,洛陵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晨雾之中,金色的晨曦穿透云层,洒落在巍峨的皇宫之上。 然而,这片宏伟的宫殿之下,暗潮汹涌,风暴已悄然酝酿。 大尧皇宫,金鑾殿。 晨钟敲响,百官鱼贯而入,身著朝服,神色各异。 今日的朝堂之上,比往日更加压抑,甚至隱隱透著一丝诡譎。 在昨日的动盪之后,整个朝廷的气氛已然变得微妙,洛陵城內的百姓尚未平息怒火,而皇榜的张贴,更像是一记无奈之举。 所有人都清楚,局势已然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而今日的早朝,恐怕不会太过平静。 文武百官站定,朝堂之上,肃穆而庄重。许居正、霍纲等人站在前列,神色沉稳,暗中观察著朝堂上的动向。 就在此时,突然一位身著紫袍的老臣缓缓走出,他拱手上前,声音洪亮而深沉:“大相,臣有本奏!” 正站在龙椅下九尺的大相郭仪皱了皱眉,神色有些疲惫。 他的目光落在那名老臣身上,语气沉稳地道:“何事?” 那老臣微微嘆息,声音带著几分沉痛: “大相,昨夜洛陵城內,百姓游行不断,民怨沸腾,言辞激烈!百姓纷纷质疑大尧皇室已无能为继,更有人直言,家国无主,此乃天下大乱之兆!” “臣以为,此等局势,若不儘快稳住,恐怕大尧危矣!”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掀起一阵低声议论。 紧接著,又一名身著青袍的中年官员走出,拱手道: “大相,昨日百姓的呼声,臣等已然听闻。若朝廷不能迅速拿出对策,只怕会引发更大的动乱!” “大相,家国存亡之际,需得有一位真正能安定天下之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这话一出,许居正与霍纲等人顿时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那名青袍官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臣以为,当今之世,唯有淮北王爷,才可安定天下,令百姓信服!”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譁然! 眾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许居正目光微微一凝,目光扫过那些站出来的官员,心下已然明了——这些人分明是早有预谋,今日这场朝议,怕是早就设好了局! 果不其然,就在此时,又一名官员站出,附和道: “淮北王殿下,身怀萧氏血脉,一向深得民心!此刻大尧动盪不安,唯有淮北王殿下,才可服眾,稳住大局!” “不错!淮北王殿下仁义宽厚,深受百姓爱戴,若由他来主持大局,百姓自会安心!” “天下已乱,若无人镇压,恐怕难以收拾!淮北王殿下的威望,足以安定天下!” 隨著这些言论不断响起,越来越多的官员站出来,纷纷附和。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竟隱隱形成了一种压倒性的趋势——拥立淮北王! 许居正与霍纲等人对视一眼,目光都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这一局,淮北王终於忍不住出手了啊。”霍纲声音低沉,带著几分冷意。 许居正的眼神更是深沉如海,沉声道:“他这是在利用民意,逼宫登位。” 霍纲冷笑了一声: “昨日的动乱,恐怕就是为了今日的局面而铺垫的吧?这一步步下来,未免太过顺利了。” 许居正点了点头,眼神深邃: “不错,百姓的呼声,游行的愤怒,甚至昨日皇榜的张贴……这一切,或许都是淮北王暗中操纵的局势。” “一著不慎满盘皆输啊,皇榜的事情,咱们怎么就没有考虑到呢!竟然被人利用了!” 霍纲眯了眯眼,沉声道: “淮北王毕竟是皇族血脉,又有军权在手,若他真要趁势而起,恐怕……” 许居正轻嘆一声,脸色复杂:“大相……该如何应对?” 两人目光齐齐望向龙椅之上的年轻皇帝,而此刻,郭仪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他双拳紧握,死死地盯著那些高喊淮北王之名的大臣,眼底涌动著怒火。 他当然明白,这群人是在逼萧寧让位! 可是! 自己又怎么能让他们得逞! 第609章 妥协? 洛陵城。 大殿之上,金顶巍峨,鎏金蟠龙盘踞樑柱,彰显皇权之尊。 文武百官身著朝服,肃然而立,气氛却因爭论而显得剑拔弩张。 站在朝堂中央的郭仪,神色冷然,面对群臣的施压,他神態不变,眼神如刀。 大臣们你方唱罢我登场。 淮北王精心安排的大戏,依旧在继续。 “如今民心所向,若是陛下不能及时回来,不让淮北王来,又让谁来呢?” 一名身著紫袍的老臣朗声说道,他目光扫视四周,语气坚定。 “各位同僚,江北动乱,北疆危急,秦玉京大军压境,若不能儘快定夺,我大尧江山,恐將倾覆!” “不错!”另一位大臣立刻附和,身形魁梧,乃是礼部侍郎孙颂,他神色凝重。 “郭大人,秦玉京狼子野心,若不儘早应对,待其真一人割一州,再做决断,恐怕为时已晚。” “陛下远在他国,如今京中决策已然滯后,若再优柔寡断,只会让局势更加不堪。” “所以,淮北王必须入主朝堂,总领全局,迎战秦玉京!” 眾臣议论纷纷,声音此起彼伏。 “不错!”又有一名年长的重臣缓缓走出,正是户部尚书李鹤年,他捋著长须,声音虽不高,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下局势,京中无人可统兵,朝中也无人可挡秦玉京,淮北王身为皇室宗亲,且在淮北境多年,早已威望深厚。” “他若此刻上马理政,既可安抚江北民心,也可稳定大局!” 这番话一出,朝堂上顿时有不少大臣纷纷点头附和。 “不错,如今朝廷群龙无首,百姓无主,若再不定夺,秦玉京一旦再度发难,局势只会更加难以收拾!” “郭大人,莫非你要眼睁睁看著大尧就此失去一州之地?” 郭仪冷冷看著这一幕,目光如寒霜,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隱隱透著一股威严。 “诸位言之凿凿,似乎已经认定了,只有淮北王才能稳定局势。” 他目光微微一沉,眸中寒光闪烁:“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淮北王若是入主京城,朝局又將如何?” “陛下未归,若让淮北王统领局面,执掌京畿,等陛下回来时,天下又是谁的天下?”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静。 一名支持淮北王的大臣立刻反驳: “郭大人慎言!淮北王乃皇室宗亲,他怎么可能覬覦皇位?如今国难当头,你竟以猜忌之心,阻拦朝廷做出正確决策?” “不错!”另一名大臣冷笑道,“莫非郭大人还有更好的应对之法?” “秦玉京已经放下话来,我们只有一天时间了!我等再爭论,便是亡国之日!” “况且,淮北王並非没有对策!”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此言一出,眾人顿时目光一凝。 户部尚书李鹤年再次上前一步,沉声道: “据闻,淮北王已请来江湖高手,乃是位列天机山高手榜前十的绝顶强者。此人足以与秦玉京一战!” 话音落下,朝堂顿时一片譁然。 天机山高手榜,江湖武道的巔峰! 若是寻常江湖人士,他们这些朝廷重臣或许还不以为意,可天机山高手榜前十,那可是真正的传奇人物! “竟然是天机榜前十之人?” “若此人真能匹敌秦玉京,那便有了一线生机!” 朝堂上的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一些原本持中立態度的官员,也不禁动摇。 连一直沉默的许居正,也不由得抬起了头,目光深邃。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天机榜前十之人,確实是当世顶尖高手,若此人真能挡住秦玉京,便可为我大尧爭取时间……不知此人是谁?” “尚未有確切消息。”李鹤年摇头,“但据可靠情报,確是天机榜前十之人。” 这番话,让许居正和另一位重臣霍纲,皆是眉头微皱。 他们二人立场不同,但同样清楚一点——天机榜前十的高手,每一位都是真正的绝世强者,甚至可与一国军队相抗衡。 若淮北王真的请到了这样的高手,必然会让局势彻底改变。 郭仪的目光微微闪动,他冷冷看著群臣,声音带著一丝不屑: “你们的意思是,一个天机前十的高手,便能挡住秦玉京三招?” “郭大人,那也比我们现在没有人可用强!”有人反驳。 郭仪冷哼一声,他双手负於身后,站在大殿中央,神色沉稳,丝毫不因眾臣的施压而有所动摇。 他目光扫过殿中一眾大臣,最后落在方才言辞最为激烈的几位重臣身上,淡淡道: “好,就算真如你们所言!你们口口声声说淮北王请来了高手,位列天机山高手榜前十,能够与秦玉京一战。” “那我便要问一句,天机山高手榜排名前十的人物,真的会为淮北王而出手?” 此言一出,殿中瞬间一静。 朝堂之上的大臣之中,虽有许多人未必深究过江湖中事,但天机山高手榜之名,却是连庙堂之人都不得不知。 那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榜单,每一位能名列其中的高手,皆是当世罕见的强者。 天机榜前十之人,更是传闻中一旦出手,便可搅动天下风云的绝世人物。 如此人物,又怎会轻易受人驱使? 郭仪的目光犀利,冷冷扫视著眾臣: “退一万步讲,就算淮北王请来了高手,又能如何?秦玉京手握神兵,修为通天,能以一己之力屠灭千军。” “他可是天下第一啊,他的三招,你確定他能接得住?” 此番话语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让不少朝臣心中微微一沉。 的確,秦玉京之强,乃是整个大尧都无人能否认的事实。 纵然天机榜前十的高手堪称一方传奇,但真正能与秦玉京匹敌者,能有几人? 有大臣皱眉,沉声反驳道: “大人此言差矣,若不用淮北王找来的高手,难不成还等著有人揭皇榜不成?” 郭仪不屑一笑,冷然道:“秦玉京的比剑之约,江湖之人早已知晓,可至今为何无人敢真正出手?” “这些所谓的『高手』,为何要等到淮北王请他们出山?” 他语锋一转,凌厉道:“还是说,那所谓的高手跟淮北王,有什么另外的打算!” “郭大相,不管淮北王爷是否有另外的打算,眼前最重要的,是比剑!否则,一旦一州之地沦陷,你就是大尧最大的罪人!” “况且,淮北王爷已经放出了消息,那天机山高手,此番必至!他已经確定了,会为了大尧而出手!” “难道,这还不够么?”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的风向,开始出现了极其明显的变化。 许居正与霍纲二人一直静静听著,未曾开口,然而当听到“天机榜前十”已经確定会出手时,他们二人的目光终於微微一动,眼中露出一丝沉思之色。 “天机榜前十……”许居正低声呢喃了一句,心中浮现出许多念头。 霍纲目光微闪,侧首低声道: “天机榜前十之人,皆是当世传奇,若真有人愿意出手,即便胜不了秦玉京,能接住他三招,便足以给我大尧爭取喘息之机。” 许居正深以为然。 他们之所以支持萧寧,是因为萧寧之前的表现,的確深深地打动了他们。 可是,大尧的江山社稷,同样重要! 秦玉京之强,眾人皆知,但若真有人能够正面抗衡他,便意味著大尧仍有机会挽回局势! 朝堂上,一名中立派的老臣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大人,朝廷並非小家之事,而是关乎天下百姓安危。若有人能挽回战局,守住大尧的一州之地,那么,不管此人是谁,都值得一试。” 这番话让不少人心中一震。 郭仪微微眯起双眼,缓缓开口:“你们当真以为,淮北王请来的高手,就一定是来帮助大尧,而非为淮北王本人造势?” “若他成功接住了秦玉京三招,接下来呢?” 眾人纷纷皱眉,显然已经明白郭仪的意思。 郭仪环顾四周,沉声道: “淮北王一直在积蓄势力,如今趁著陛下不在,战局未定,便试图藉机立威。” “这一战,他若胜,便可藉此之威,成为大尧的英雄。此后,他若称王自立,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譁然! 有支持淮北王的臣子脸色微变,厉声道: “郭仪大人慎言!淮北王与陛下乃同宗同源,忠心耿耿,如何可能称王自立?” 郭仪冷笑:“这样的故事,在我们的邻国,发生的还少么?” 此话不再仅是对事,而是直接在人心中埋下了一颗疑虑的种子。 殿內的爭论声越来越大,一方主张让淮北王入京,调度兵力,而另一方则坚持稳定朝局,不可让淮北王藉此机会插手。 许居正与霍纲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然而,很快,他们眼中的忧虑就彻底一扫而光。 他们都是大尧之臣。 萧寧的皇位固然重要。 但大尧的一州之地,更重要! 二人对视一眼。 从对方的目光中,他们似乎已经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接下来,就任由局面发展,由著淮北王的意思来吧。 如果,他真的可以拯救大尧於水火之中的话! 另外一边。 此时。 洛陵城的气氛悄然变化,街头巷尾的百姓们已经不再安於现状。 几乎在一夜之间,民间的议论变得愈发热烈,街角茶楼、集市广场甚至小小的胡同中,都瀰漫著一种异样的情绪。 市集的热闹已经不再是普通的交易和买卖,反而成了言辞激烈的討论场,百姓们的態度越来越明確。 在这些变化的背后,实际上是一股力量正在悄然操控著他们的情绪。 这股力量並非来自朝堂之上的无能,而是从洛陵城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悄然蔓延,透过层层关係,一步步把这些焦躁不安的百姓们推向了风口浪尖。 “听说了吗?淮北王说,如果他能主政大尧,必定能救国安民。” 一个穿著破旧衣衫的妇人靠在集市的一角,低声对著身旁的街坊道。 “淮北王的確有能力,早些年北疆的战事他可是立下赫赫战功。” 另一个男子应声道,神色中充满了认同。 “说不定他真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那朝廷上那个紈絝新皇,还有他的那帮大臣,哪一个是为我们百姓著想的?” 这些话像是点燃了火种,不断扩散开来。街坊邻里、摊贩商贾,原本的閒聊话题开始不自觉地偏向了对朝廷的批评,转而讚扬淮北王的能力。 “你们说,朝堂上那些大臣,连一个应对秦玉京的方法都没有。淮北王才是唯一能够抵挡住他的。” 一个商贩大声地说著,旁边的人听了纷纷附和,情绪也开始愈发激昂,“淮北王一出手,我们才有希望!” 这种情绪迅速蔓延开来,开始有更多的人开始参与到討论之中。 那些本来在街头只是默默做生意的商贩,也开始主动参与到这场言辞激烈的討论中,某些曾经从未表达过政治意见的百姓,渐渐地站了出来,发声要求改变现状。 “朝廷眼看著秦玉京比剑之约在即,谁来拦得住?” 一名年长的老者捋著鬍鬚,嘴角泛起一丝愤怒。 “淮北王可不同,他的名望遍及江北,况且,听说他还网罗到了天机山高手?他才是真正关心百姓安危的王爷!” 然而,这一切並非自然发生。 暗中,一些有心之人正在推动这股舆论的扩展。 他们並非简单的百姓,而是精心策划的参与者,背后隱藏著更为复杂的目標。 这些有心之人巧妙地抓住了百姓对现状的不满,並通过各种手段加以放大,使得这股民间的情绪变得愈发激烈。 一名中年男子,在城外的酒馆中见缝插针地对著一些刚好碰面的街坊说道: “各位听闻没有?淮北王可是有心救国,连天机山的高手都请来了。如果能让他上位,必定能抗衡秦玉京!” 这番话犹如火上浇油,让原本尚在犹豫的百姓更加坚定了支持淮北王的决心。许多原本只是在一旁静听的百姓开始纷纷响应: “支持淮北王!支持他!” 一时间,洛陵城的许多街道和广场都开始聚集人群,百姓们高声喊著口號: “淮北王,稳国安民!” “支持淮北王,救大尧!”他们的举动,犹如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著,完全顺应了某些人的布局和期待。 有心之人故意製造的混乱和煽动开始显现出强大的效果,原本只是在小范围內的討论逐渐变成了公开的示威,百姓们群情激昂,开始愈加大胆地表达出自己对於淮北王的支持。 与此同时,商铺中悄悄传出“万民书”的消息,市集上的几名书法家开始忙碌起来,急速书写著这份“支持淮北王”的文书。 这些书信里,字字句句都写满了对朝廷的不满和对淮北王的期许。 “支持淮北王入主朝堂!” “百姓盼望安稳,淮北王是唯一的希望!” 这些书信很快从市集上传到了街头,成群结队的人们拿著这份书信,迅速走向了洛陵城的大街小巷,开始宣传和散发。 隨著散布的范围越来越广,洛陵城的局势已经从单纯的百姓討论,变成了一场规模庞大的民间运动。 许多从外地来洛陵城的商贾、旅人,也被这些情绪所感染,纷纷加入了这一潮流。 有的甚至开始为这场运动提供资金支持,组织更多的百姓去朝堂请愿,要求淮北王能入主朝堂,主持大局。 终於,这些人携带著“万民书”走到朝堂,递交给了正在议事的官员们。 这份书信不仅仅是几百个百姓的心声,而是几千人,甚至几万人的共同呼声,写满了对现状的愤怒与对未来的渴望。 “这份万民书,已经反映了洛陵城百姓的心声。若朝堂继续不作为,恐怕连最基本的民心都將失去。” 一名递交书信的代表说道,眼中满是决然。 就在这时,远处的鼓声响起,广场上已经匯聚了更多的百姓,他们举著標语,口中喊著口號,渐渐围聚到朝堂外,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群眾集会。 洛陵城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刻,已经悄然改变。 金鑾殿內。 郭仪站在大殿中央,脸色如常,手中捏著那份“万民书”,目光冷冽。 他已经看到书信里百姓们的愤怒与呼声,也听见了周围越来越高涨的声音。 “郭大人,您不能再犹豫了!” 一位年长的大臣声音愈加急促,眼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这份万民书已明確表示,百姓的心意已经决定,他们支持淮北王。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將失去民心,甚至丟了江山!” “对!郭大人!”另一位重臣也插言道。 “秦玉京的比剑之约如今在即,朝中决策迟缓,百姓已经失去信心!必须让淮北王入主朝堂,总揽大局,否则大尧必定风雨飘摇!” 郭仪的眼睛微微一动,冷静的外表下掩饰著內心的波动。 “诸位,”他终於开口,声音沉稳,仿佛天塌下来也能从容不迫。 “你们提到百姓,提到民心,难道你们忘了,百姓的心可隨时改变!今日他们说支持淮北王,若明日他做出令他们不满的决定,百姓的愤怒又將转向谁?” 话音未落,眾人面面相覷。 许多人都心知肚明,朝堂如今已无法阻挡这股愈发汹涌的民意潮流。 “您是想见死不救,还是要见机行事?”突然,一名青年官员上前,直言不讳。 接下来,更多的大臣,更是再度开始了联合施压。 民意加朝臣。 郭仪只觉得自己背上了千斤重担。 他的眼睛微微一沉,隨即低头,声音也泄了气,带著无奈:“看来,如今的民意已经明確,淮北王入主朝堂,是唯一的选择。” 这句话一出,几乎所有大臣都鬆了口气。 渐渐地,气氛变得宽鬆,仿佛紧绷的弦突然被鬆开。 “既然如此,那便交由淮北王来主持大局。” 郭仪的声音中带著一丝疲惫,他低下头,眼神有些沉静,不再与任何人对视。 “郭大人……”一位大臣看向他,欲言又止。 “都退下吧。”郭仪挥了挥手,命令散去。 殿內的气氛终於鬆懈,大臣们开始逐一离开,脸上带著明显的满足与喜悦。 然而,就在最后一名大臣离开,朝堂空寂之时,郭仪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深邃的微笑。 那微笑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任何顾忌,仿佛冰雪下埋藏的锋利刀刃,静静等待时机的来临。 他低声自语:“淮北王,真以为这场棋局是你在掌控?” 郭仪缓缓站起身,指尖轻抚过那份万民书,目光如同寒霜,带著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你们以为自己能操控局面,岂不知,背后的一切,那小子早已尽握掌心。” 这番话,他没有让任何人听到,唯有他自己知晓这其中的深意。 “淮北王,真以为我会任由他隨意拿走大尧的江山?想得美。” 郭仪轻笑,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的光芒。 大殿外,群臣已散,城中气氛悄然变化。 隨著郭仪的决定,百姓们的期盼也如潮水般席捲了整个洛陵城。 “万民书已递交,淮北王必定入主朝堂!” “是时候了,所有准备已就绪。” 街巷之间,百姓们依旧举著標语,高声呼喊著口號:“支持淮北王!支持他!” 这些言辞在市集、茶楼、酒肆之间反覆传扬,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 就如同一场大火,点燃了每个角落。 不远处的集市上,一名商贩正在大声吆喝:“赶紧来看看!万民书,传递百姓的心声!淮北王必定带领我们走向光明!” 人群越来越拥挤,標语被抬得越来越高。 “淮北王!稳国安民!” “淮北王是唯一的选择!” 郭仪的书房內。 一名大臣捧著万民书,步入了郭仪的书房。 “郭大人,这是民眾的心声。请您批示吧。” 郭仪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鬱。 他缓缓接过万民书,沉默片刻,突然轻轻一笑:“很好,你们得到了你们想要的结果。” 那笑容,依旧平静,却让人感到一丝冰冷。 他站起身,拿起了桌上的笔,开始书写。 “既然如此,那便依你们的意愿,淮北王入主朝堂,带领我大尧走向未来。” 他顿了顿,眼神逐渐锐利: “但也別忘了,皇位是不能轻易让渡的。既然你们为民请命,那我便助你们一臂之力。” 在这一刻,郭仪的眼神完全变了。 第610章 上位! 淮北王府,临时府邸。 临时府邸內,窗外的夕阳洒进来,光影斑驳,映照在那对深色的棋盘上。 淮北王坐在桌前,神色冷静,目光如锋,专注於棋局。 他轻轻挪动棋子,缓缓思索著下一步,而他面前的谋士诸葛南则低眉细看,若有所思。 这场棋局已经进行了半个时辰,两人之间的对弈,早已不仅仅是棋艺的比拼,更多的是心机与智谋的较量。 诸葛南虽是天机谋士,然而面对淮北王的应对,总有种不甚熟悉的感觉。 “王爷,今日局势如何?”诸葛南轻声问道,依旧低头不语,似乎並不期待立刻得到答案。 淮北王缓缓一笑,淡淡地答道:“无论如何,局势已经开始倾斜。百姓们的支持已经为我们铺好了道路。” 他放下棋子,抬起头,望向窗外的天际,那份从容与冷峻的神情,仿佛已经看透一切。 “郭仪那老狐狸,就算不想做出妥协,怕是也由不得他了。” 他的话语中带著一丝轻蔑,但却没有任何惊讶。 “所以呢?”诸葛南不动声色,似乎早有预感。 淮北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如今,郭仪终於被迫低头,『万民书』所引起的民心波动,成功地撬动了朝堂的局势。” 他顿了顿,“不如说,这一切,正是我设下的棋局中的一环。” 诸葛南微微皱眉,看似思考著什么,然后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呢?” 淮北王轻轻转动棋盘上的一颗黑子,目光深邃: “接下来,我们便要乘胜追击,时刻准备著拿下这一局。” 他话语一顿,沉吟片刻,继而道:“最重要的,是要抓住时机,出京,等待召命,进入洛陵。”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出京?”诸葛南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的確,王爷如今在京是不合理的,毕竟您並未获得正式的皇命。” “那也没有办法,为了最合適的时机,只能如此啊。”淮北王微微一笑。 “若是不早在京中等待,一直在淮地等下去,怕是我们接到召命还没有入京,朝堂那群老臣定会开始反扑。” “等到郭仪再次稳住局面,我们便再无机会。” “这场局,王爷您早有算计。”诸葛南嘆了口气,“不过……要如何出京?” 淮北王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乔装打扮,秘密出京,然后在京城门口等待就是了。” “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我们只要做事符合规矩,別落人话柄就好。” 话音刚落,府邸內的下人急匆匆地进来,神色紧张。 “王爷,消息来了!” 下人匆匆走到桌前,恭敬地跪下,將一封急报交到淮北王手中。 淮北王接过信件,目光扫过信纸,眉头微微一扬,似是已知结果。 “郭仪,果然妥协了。”他轻笑一声,隨手將信纸丟在桌上。 “传令下去,立即准备,出城。”他的话语如铁,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势。 下人应声而退,转身快速去办。 洛陵城,城门前。 黄昏时分,洛陵城的大街上已开始渐渐安静下来。 城门口的值守官员正低头巡视,偶尔望向远处,视线渐渐模糊。 就在这时,一辆简朴的马车缓缓驶入了城门,马车四周没有隨行的兵马,似乎是一队普通的商旅。 车窗半掩,露出一丝朦朧的光线,静静地驶过石板街道。 “终於到了。”淮北王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他在马车內暗自调整呼吸,直到车队驶到洛陵城的城门前。 “王爷,到了。”一名隨从轻声提醒道。 淮北王轻轻推开车窗,微微低头,看著那熟悉的城门,心中隱隱升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终於……一切准备就绪。”他低声自语,眼中满是从容和冷静。 他知道,这场棋局终於开始进入关键的阶段,而真正的戏剧,才刚刚开始。 “走吧。” 他轻声命令,声音中带著一丝隱忍的激动。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淮北王的眼中闪烁著深深的思索。 洛陵城內,夜幕降临。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平静之时,淮北王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他最初的目標地——洛陵城。 此时的他,仿佛已是一个不再妥协的主角。 他曾在淮地隱匿多年,深知朝堂的尔虞我诈,早就学会了偽装与耐性。 而现在,这一切的偽装,终於迎来了时机。 他深知,若不趁此时而动,必然错失良机。 从一开始,他便知晓,郭仪的妥协不过是摆脱眼前困境的权宜之计。 “终於,主角也该登场了。”淮北王站在城门前,遥望著那洛陵城的城门,缓缓吐出这句话,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洛陵城,夜幕低垂,城门前依旧熙攘。 虽然夜已深,但城门外的广场上依旧站满了百姓。 大街上灯火通明,成群结队的百姓在街头巷尾聚集,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今晚的气氛不同寻常,百姓们脸上满是期盼与激动,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著那座洛陵城门,仿佛等待著一场伟大变革的到来。 大街上,商贩们收拾起摊位,街角的酒馆里也传来阵阵笑声和欢歌,但在这些日常的喧囂中,最吸引目光的,依然是百姓们对淮北王的关注。 今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道宽敞的城门上,眾人心头无不翻涌著期待的波澜。 “淮北王,今晚一定会进京!到时候大尧一定会重整河山!” “是啊,听说他还请来了天机山的高手,那可是江湖之中最顶尖的存在!秦玉京再强,咱们接住他三招应该没问题吧。” “听说淮北王领兵多年,得民心。若是他真能上位,百姓的日子就能好过了!” 隨处可见的低语与討论,充斥著洛陵城的每个角落。 百姓们对即將发生的变革充满了期待,有人因支持淮北王的胜利而激动不已,也有人则怀著疑虑,心里浮现著对未来的种种担忧。 渐渐地,守门的士兵也开始有些焦躁,夜色愈加深沉,淮北王依然没有现身。 周围的百姓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著,紧盯著城门,神色紧张,却又充满期待。 终於,夜空中传来一阵马蹄声,沉稳有力,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湖中,激起一阵阵波澜。 “来了!来了!” “淮北王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隨即整个广场瞬间沸腾。 远处,车轮的摩擦声渐渐清晰,马车的影子逐渐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马车后是一行十数人,队伍中间赫然是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淮北王! 他身形挺拔,步伐稳重,穿著一袭深色长袍,周身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压。 他的身旁,还有一名戴著斗笠的江湖之人,身姿修长,隱隱透出一股凌厉的气息。 儘管黑夜笼罩,月光洒落在他身上,那人依旧给人一种不容小覷的压迫感。 百姓们瞬间沸腾,欢呼声、掌声如潮水般涌动,响彻整个街巷。 那些曾经在暗处支持淮北王的人,开始高声呼喊,欢声雷动。 “淮北王万岁!淮北王万岁!” “支持淮北王,支持他!” “天机山高手为我大尧出手,必能挡住秦玉京!淮北王定能拯救大尧!” 人群中的气氛愈加激烈,许多原本站在远处的百姓也忍不住挤到前方,为淮北王吶喊助威。 城门口的士兵们面面相覷,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场面,眼看著百姓们如潮水般涌上,许多人都不禁为淮北王的號召力所震撼。 “瞧那位戴斗笠的,难道真是天机山的高手?”有人低声议论,眼中满是敬畏。 “是他!他就是天机山的强者,听说天机榜前十的高手,实力之强,简直能横扫一切!” “果然,淮北王一出手,便带来了这样一位大人物!这下秦玉京再也无可奈何了!” 人群中,不乏有眼力见的百姓,看到了那位戴斗笠的江湖人物,纷纷对著他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猜测著他正是淮北王请来的天机山高手。 这时,城门前的队伍也开始有了变化,原本的拥挤和骚动逐渐消退,百姓们自发地给淮北王让开了一条道路。 接著,数名身著朝服的大臣走出队伍,纷纷加入了欢迎的队列,站在淮北王的身后。 “恭迎淮北王!”这些大臣们纷纷屈膝行礼,面色恭敬,眼中儘是讚嘆与期待。 在他们看来,淮北王的到来意味著大尧的未来必定会彻底改变,眼前这位王爷,便是未来的帝王。 “恭迎淮北王!” 大臣们齐声高呼,周围的百姓们也纷纷跟隨其后,欢呼声、掌声响彻云霄。 “支持淮北王!支持他!” 百姓们在欢呼声中不断喊道,声音此起彼伏,激动的情绪几乎达到顶点。 淮北王微微抬头,深邃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人群,脸上始终掛著从容淡定的笑容。他步伐坚定地走过这条由百姓与大臣共同铺就的道路。 “呵,这种感觉,还真不错啊。” 淮北王低声自语,语气中带著几分轻鬆和自信。 在他身后,戴斗笠的江湖之人步伐轻盈,低垂著头,遮住了大半张面容,但他那凌厉的气息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著周围的人,他的身份不容小覷。 “王爷,百姓们已经聚集在此,气氛也已调动得差不多了。该是我们行动的时候了。” 诸葛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有力。 “是时候了。”淮北王轻声回应,目光更加坚定。 淮北王缓缓走到人群中央,周围的百姓们像潮水般涌动,热烈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片汹涌的气浪中,淮北王站定,目光环视四周,脸上依然掛著淡然的笑容。 他並没有立即发言,而是低头微微沉思,仿佛在权衡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句。 他知道,今晚的这一场“表演”,將决定未来局势的走向。 百姓们见淮北王停下脚步,顿时安静下来,期待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著未来的命运。 片刻的沉默之后,淮北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诸位,百姓们,今日我能得以站在这里,与你们並肩,得以亲自走入洛陵城,是因为你们的期盼,是因为你们心中那份对未来的希望。” 他微微一顿,目光闪烁了一下,仿佛在酝酿更加动情的话语。 “你们的热情与支持,淮北王深感荣幸。” 他扫视著周围的百姓,看到每一张期待的面容,內心的自信愈加坚定。 “我淮北王並非救世主,亦非完美之人,但我能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从今日起,既然由我来主持大局,我便定当竭力捍卫这片土地的安稳,力保一州之地,决不容许任何外敌轻易侵扰!” “若有谁敢动我大尧一分一毫,必让他付出代价!” 这些话语一出,立刻引起了现场的一阵热烈反响,百姓们纷纷高呼: “淮北王万岁!淮北王万岁!” 淮北王微微一笑,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 他接著继续道:“大尧江山,我皇族血脉所继承,岂容他人隨意践踏?” “我们身为皇族,肩负的不仅是家族的责任,更是这片大地的守护者!” “我在此向诸位起誓,若得此机会,我必定为大尧恢復往日荣光,让我们的江山再度辉煌!” 他举起右手,掌心向上,仿佛发出了一个神圣的誓言。 那气吞万里的声势,使得在场的百姓无不动容。 “我淮北王以皇族之名,立此誓言,愿与大尧的百姓们同生死共患难!” “若大尧再失一寸土地,便是我失职!若大尧百姓再受苦难,便是我无能!” 他低下头,轻轻地嘆了口气,目光透过人群,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坚定而深邃: “诸位百姓,今天,我站在这里,与你们並肩站立,是因为我知道,我代表著的不仅是我自己,而是你们所有人的期望和未来。”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百姓们纷纷举起手臂,声声讚嘆不已。 “淮北王说得对!支持淮北王!” “淮北王万岁!必能拯救大尧!” “我们要的是安稳的生活,淮北王能给我们带来这样的未来!” 淮北王微微抬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深思。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演讲,更是一场关係到民心归属的政治秀。 他需要的是最大限度地贏得民眾的支持,將所有的信任都引向自己。 “今日,得民心者得天下。”他低声说道。 “从今往后,所有的民间疾苦,所有的百姓难处,都將是我心头的牵掛!无论是饥荒,还是战乱,淮北王必將倾尽全力,拯救百姓於水深火热之中!” 他的话语如雷霆般响彻广场,百姓们的热烈欢呼声此起彼伏,有的激动得泪光闪烁,有的则紧握拳头,脸上写满了决心和期待。 “淮北王,您一定能做到!一定能带我们走出困境!” “是的,王爷,您说得好!我们相信您!” 大臣们站在一旁,脸上带著深深的满足与期许。 他们的心中,已经毫不犹豫地站定了队伍。 如今,所有的势力都开始明晰,淮北王的支持者已然成群结队,而那些曾犹豫不决的大臣们,眼下也开始悄然站在了支持淮北王的队列中。 他们心知肚明,未来的朝堂將彻底不同。若此时不站队,迟早会被歷史所淘汰。 “恭迎淮北王!”一名大臣终於不再隱忍,率先行礼。 “恭迎王爷!”其他大臣纷纷跟上,整齐的动作几乎是一瞬之间完成。 “淮北王,必能让大尧重新崛起!”有大臣低声附和,目光中闪烁著深深的期待。 淮北王微微一笑,目光扫过这些站队的大臣们,眼中带著一丝算计。 他知道,百姓们的欢呼和大臣们的表態,意味著自己已经掌控了民心。 而接下来的权力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轻声低语:“民心已得,江山在握。” “这场戏的高潮,就让他早点到来吧。” 淮北王的微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冷静、深邃的眼神。 他已然准备好,在这场政治的博弈中,扮演主角,收穫属於他的最终胜利。 汝南王府,温泉池旁。 汝南王坐在温泉池中,水面蒸汽繚绕,清香扑鼻。 池中的水温恰到好处,恍若无物般包裹著他的身躯。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正在享受这一刻的寧静和放鬆。 周围没有一丝杂音,唯有温泉的水声轻轻拍打池壁。 一旁,墨染站在一侧,手中托著一个精致的茶杯,眼神隱隱带著一丝专注,时不时將茶水递到汝南王嘴边,动作轻柔而嫻熟。 她的神色中没有丝毫的紧张,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王爷,淮北王已经成功进入洛陵城。” 墨染低声说道,语气平静,却无法掩饰其中的微妙情感。 汝南王听闻这消息,嘴角微微翘起,眼中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呵呵一笑,声音轻盈而不急: “无妨,就让我的这位好哥哥,先春风得意一番吧。” 他语气中的嘲讽和镇定自若,似乎並未受到淮北王成功入城的影响。 “不过,”汝南王继续道,“这时候,咱们的陛下可不能回来啊。” 他的话语中透出一丝隱含的威胁,仿佛暗示著某种无法言明的危机。 墨染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轻轻点了点头: “王爷放心,陛下不会回来的。”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对整个局势的掌控如数家珍。 汝南王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沉浸在温泉的寧静中,完全不被眼前的局势所影响。 沉默了片刻后,他突然开口,语气变得轻鬆: “不过,既然我那好哥哥已经成功进入洛陵,那咱们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不是么?” 他笑得轻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墨染依旧没有回应,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汝南王继续说下去。 汝南王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邃的思索: “七个高手,去杀一个紈絝,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吧?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传来。” 他的语气带著一丝不安,然而更多的是对局势的全盘掌控。 “可是,若真出了意外……”汝南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那也无妨了,既然我的哥哥已经入城了,那么目的就达到了。”他轻描淡写地道,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他停顿了片刻,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只要坚持到明天比剑,等到比剑之时,那傢伙回不来,就一切都稳了。” 他的目光望向远处,仿佛在思索著比剑的最终结果。 虽然话语轻鬆,但那股浓烈的决心和威压,仿佛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沉静下来。 突然,汝南王眼前的空气似乎被打破,一名下人匆匆跑了过来,轻声稟报: “王爷,血剑付长功求见。” 汝南王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微一挑。 他从温泉中站起,轻轻甩开了肩膀上的水珠,步伐轻鬆,缓缓走向屋內。 “血剑付长功?”汝南王自言自语道。 “天机山高手榜,排名第十的血剑付长功,好啊,好啊。” 他的语气中透著一股兴奋的情绪,仿佛期待已久的局势终於到达了关键时刻。 几步后,汝南王已经来到了书房,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血剑付长功身影出现在门口。 “王爷。”血剑付长功低声道,他身穿一袭黑袍,眉宇间透著冷厉之气。 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藏著万千杀意,却又透露出一股不言而喻的忠诚。 汝南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欣赏的神色: “付长功,辛苦了。”他轻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血剑付长功依旧保持著冷静,他微微点头,低声道: “王爷,事情已经顺利进行。” “很好。”汝南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就按计划行事。只要明天比剑的结果出来,我的好哥哥,好戏可就结束嘍。”他顿了顿。 “到时候,所有的一切,將都在我们掌握之中。” “是。”血剑付长功回应,话语简短,却无不透露出一股绝对的决心。 汝南王微微一笑,目光投向窗外的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切的局面,已经在我手中了。”他低语道,“从明天起,天下之大,便都是我的天下。” 第611章 比剑之约!开始! 洛陵城外,十里长亭旁。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晨雾,洒落在大地上,空气中瀰漫著春的气息。 树木的枝条上,刚刚吐出了嫩绿的新芽,仿佛在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风中夹杂著絮飞舞的声音,轻柔地在空气中旋转,像是春天特有的乐章。 十里长亭旁的草地上,原本空旷的地方早已被密密麻麻的百姓所占据。 人们或站或坐,聚集成一片庞大的海洋。此刻,洛陵城外的氛围紧张而又兴奋,仿佛整个城池的命运都將隨著今天的比剑之约而改变。 “听说了吗?这次淮北王请来的高手,能不能接住秦玉京的三招?” “应该没问题吧,毕竟秦玉京的名声虽然响亮,可这位天机山的高手可不是凡人。” “就是!击败秦玉京不可能,但接住三招,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我也这么觉得。淮北王可是请来了天机山的顶级高手,天机榜前十,强得很!这次,咱们大尧应该能有一线生机。” 空气中瀰漫著议论声,百姓们激动地交谈著,眼中带著期待与信心。 每个人都在推测,这场比剑到底会给大尧带来怎样的结果。 他们都知道,虽然淮北王请来的高手无法击败秦玉京,但能接住三招,应该不成问题。 “说实话,淮北王的造势做得太好了,今天在城外的百姓,可是相当乐观。” 一个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来,望著远方的比剑场地,缓缓说道。 “是啊,我听说,朝廷那些大臣们也在暗地里等待,虽然表面上不太显露,但今天的局面,已让不少人开始站队了。” 旁边的中年男子应声说道。 “淮北王有了百姓的支持,再加上天机山的高手,今天的比剑,就算输了,朝堂之爭,依旧是站稳了脚跟啊。” 老者眼神坚定,“就算秦玉京再强,今天也只能是个过客,不会参与大尧的事。” “谁能料到,此番六王的爭斗,最后的贏家会是谁呢?” “是啊,预料了这么多年的六王之爭,终於是拉开了序幕啊!” 人群中,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围聚在一起,他们开始互相討论起即將到来的比剑之约。 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期待,他们知道,今天不仅仅是一次比剑,更是关係到大尧未来命运的关键时刻。 太阳已经升得更高,照在大地上,温暖的阳光让人感到一丝安慰。 十里长亭周围的树木仿佛也在为这场比剑做著预热,轻轻摇曳著枝叶,带著春天的气息。 “各位,今天的比剑,不仅是为了淮北王的荣光,更是为了大尧的未来。” 一位年长的商贩站出来,放声高喊,“今日,天机山高手必定能接住秦玉京的三招,给我们大尧贏得喘息的机会!” “对,天机山的高手可是传说中的人物,今天,定能挡住秦玉京!” “淮北王必定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绝不让我们的家园再受到外敌威胁!” 百姓们的声音越来越高,仿佛整个洛陵城都在隨著这一场比剑而震动。 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希望,他们深信,淮北王与他的高手必定能守住这片土地。 隨著时光的流逝,十里长亭附近的空地已然被百姓们填满。 早早赶来的商贩、农民、士兵、甚至是一些贵族子弟,都聚集在此。大多数人都没有急於进场,而是静静等待著比剑的开始。 而比剑场地周围的几位大臣们,也早已在场地的一侧安静地等候。 不同於百姓的热烈,他们的面容上写满了深思与担忧。 “比剑之前,能否顺利接住三招,淮北王似乎已经做足了准备。” 一名身著朝服的大臣沉声说道,“但万一出现意外,局面可就不太好掌控了。” 另一名大臣眉头紧锁,缓缓点头: “如果天机山的高手无法接住秦玉京的三招,后果不堪设想。淮北王的支持者会如何反应,恐怕我们要提前准备好应对。”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那个即將展开的比剑场地。 他们知道,今天的结果,將深刻影响大尧的未来。 阳光依旧照射在广场上,金色的光芒让整个比剑场地更加辉煌。 空气中瀰漫著春天的气息,树木的新芽隨风轻摇,仿佛也在为这场关乎未来的大决斗做著最后的铺垫。 百姓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围绕著即將到来的比剑之约,他们討论著每一个细节,期待著即將上演的这一场歷史性对决。 “今天,终於要见证这一刻了,淮北王和秦玉京,究竟谁能胜出?” “你们看,百姓们的呼声如此之高,我相信,淮北王请来的高手,必定能够接住秦玉京的三招,保住一州之地!” “可是秦玉京毕竟是神川大陆的第一高手,天机山的高手到底能不能接住他的三招,实在让人担心。” “但是,淮北王可是请来了天机山的强者,绝对不简单!” 百姓们围绕著比剑场地展开热烈的討论,而场地四周的士兵们,表情严肃,目光紧紧盯著人群,时刻保持警惕。 比剑的开始时间逐渐临近,现场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终於! 在广场一侧,阵阵低沉的马蹄声传来,几辆马车缓缓驶入,车上坐著的是朝廷派来的重臣。 马车旁,几名身著朝服的朝臣步伐整齐,面容严肃,神色中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来了,来了!”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眾人的目光纷纷转向马车驶来的方向。 大尧的代表,首先出场的是大相郭仪,他是朝廷中的最高权力象徵,位高权重,掌控著整个大尧的政务。 郭仪身著一袭华贵的朝服,眉目间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冷静与威严。 他的步伐缓慢而从容,每一步都似乎在彰显著大尧朝堂的稳重与权威。 隨行的朝臣们紧隨其后,他们身著各式朝服,面容严肃,眼神中带著隱隱的期待和警惕。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比剑不仅仅是为了淮北王和秦玉京的较量,更是为了整个大尧的未来,关係到整个朝堂的走向。 郭仪缓缓走向比剑场地,站在大臣们的最前方,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对未来的局势进行深刻的思考。 他的眼神虽然平静,但每一个细节都显示出他对权力的掌控与对局势的洞察。 “大相郭仪入场!” 一名侍卫高声宣布,现场顿时响起了掌声。 儘管这些掌声有些迟疑,但从百姓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对郭仪的敬畏与信任依旧存在。 紧隨其后的是秦玉京。 隨著郭仪和朝臣们入场,人群的焦点又转向了另一边。 “来了,来了!” “看,那应该就是秦玉京了吧!天下第一高手!” 人群中的一声惊呼,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掀起千层浪。 百姓们的目光齐齐转向,期待的神色与紧张的情绪在每一张面庞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他们的视线尽头,一名身影缓缓出现在视线中,马车並未疾驰,步伐沉稳,四周的空气仿佛也隨之凝固。 那位身影的主人,正是秦玉京——神川大陆第一高手,年已七十九的老宗师。 他缓步走来,身著简朴的黑色长袍,头髮已尽数斑白,面容沧桑,皮肤上布满岁月的痕跡。 他的步伐看似缓慢,但每一步落下的沉稳脚步声,都像是有节奏的钟摆,敲击著每一个观眾的心跳。 老者的眼神,深邃而冷漠,仿佛经歷了世间的沧桑变迁,透过眼睛能够看到千山万水,却早已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的东西。 那双眼睛仿佛洞察一切,目光所至,似乎能把一切杂乱无章的景象都变得清晰起来。 他不急不缓,神情从容,仿佛此刻的所有焦点都在他一个人身上,而这场比剑,似乎也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就是秦玉京?” 百姓们低声议论,眼中充满了好奇和震惊。 虽然早已听闻秦玉京的名字,但当这个活生生的老者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依然让他们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震撼。 “怎么是个老人?”有人低声问道,语气中带著难以置信。 “没错,秦玉京可是神川大陆的第一高手,居然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 旁边的人也在轻声討论,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与惊讶。 “他的气息……好沉稳,好强大。” 儘管百姓们纷纷议论,秦玉京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仍旧以那种极为从容的步伐,走向比剑场地。 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目光直视前方,仿佛这个世界的喧囂与杂音都无法干扰他的內心。 与此同时,站在比剑场地一侧的郭仪和大臣们,脸上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神情。 他们目光紧紧锁定在秦玉京的身上,脸上逐渐浮现出深深的惊讶与敬畏。 “秦玉京的气场,还是太强了些啊!” 郭仪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烁著复杂的神色。 他虽然见多识广,但此时此刻,站在秦玉京面前,他也不禁深吸了一口冷气,仿佛被这股强大的气息所震撼。 “哎,谁能想到,他已经七十九岁了。”一位年长的大臣低声问道,目光依旧紧盯著秦玉京。 “是啊,七十九岁,看起来却如此的康健……” 另一位大臣也在低声嘀咕: “比剑之约,竟然让这所谓天下第一亲自登场,为了所谓大同,秦玉京真是耗尽了心血啊。” 说到秦玉京,想到比剑之约,这些大臣的內心依然隱隱生出一丝惧怕。 秦玉京的强大,他们並不是没有听说过。 在神川大陆的江湖传说中,秦玉京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即便是年逾古稀,依旧无人敢小覷他的实力。 而现在,秦玉京就站在他们面前,毫不做作地走向比剑场地,每一步都带著压迫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將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他的身上。 “真的是……一位无敌的老宗师。” “看来,这一战,果然难以预测。” 朝堂上的大臣们纷纷低声交谈,眼中充满了不同的情绪。 有惊嘆,有忌惮,更多的是那种无力改变局势的感慨。 隨著秦玉京的步伐越来越近,百姓们的议论声也渐渐变得低沉。 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仿佛在期待著什么。 每个人都知道,今天的比剑之约,关係到未来的格局,甚至是整个大尧的存亡。 秦玉京终於走到了比剑场地的中心,他站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眼神如同冰冷的寒潭,透过那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 他缓缓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仿佛是准备迎接这场即將开始的战斗。 “这……这就是秦玉京?他真的有七十九岁?” 百姓们再次低声议论,眼中带著敬畏,也有些许疑虑。 他们已经能够感受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而是一个无畏的存在,一个拥有著无穷实力的传奇人物。 “真的是他!天机山的高手,居然是这个模样。” “看起来並没有什么特別,年纪大了,但那股气质……真的不同凡响。” 站在一旁的许居正等人也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注视著秦玉京,脸上浮现出一丝思索的神色。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忌惮或畏惧,而是微微笑了笑,似乎在等待这场较量的到来。 “虽然年纪大了,气息却依旧强大。”许居正低声道,“也不知道,今天的比剑,能不能有胜算啊。” 此时,比剑的氛围变得愈加紧张,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秦玉京身上。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早已不再是挑战,而是一场轻鬆的表演。 隨著秦玉京的出场,让整个比剑场地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仿佛都被他牢牢吸引。 当人们的视线,都停留在秦玉京身上之时。 突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原本的嘈杂,隨著马车的轰鸣声逐渐接近,百姓们的目光瞬间转向,焦急而期待地盯著那一条逐渐显现的道路。 “来了,来了!” “淮北王来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迅速升高,大家纷纷屏住呼吸,眼神中闪烁著激动与期待。 隨著车队缓缓驶近,比剑场地的气氛也隨之更加紧张。 马车中的淮北王终於现身,他身穿深色长袍,气宇轩昂,气场强大。 他的脸上掛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双眼锐利地扫视著四周,仿佛他早已预料到今天的一切,早已做好了应对各种变数的准备。 他轻轻地从马车上走下,步伐稳重而从容,每一步都仿佛踏实地印在大地上。 身后,天机山的高手紧隨其后,那名神秘的江湖人物,头戴斗笠,身形高大,气息强烈,仿佛隨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如其来的挑战。 “淮北王来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声音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迴荡在十里长亭四周。 “淮北王万岁!淮北王万岁!” “支持淮北王!支持他保卫大尧!” “淮北王,稳国安民!” 看著百姓们的欢呼声,淮北王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眼中带著自信与镇定。 儘管外界的欢呼已经震耳欲聋,但他依然从容不迫,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隨著淮北王的到来,百姓们的热情达到了顶点,许多人挥舞著手臂,纷纷向他喊道: “淮北王,您必定能成功!您是我们的希望!” “不仅仅是希望,我们相信,淮北王一定能守护大尧一州之地!” “淮北王万岁!请保佑我们大尧安稳无忧!” 这些声音仿佛一股巨大的力量,层层叠叠地传向比剑场地的四面八方。 百姓们的情绪激动到极点,整个场地瀰漫著一种强烈的期望和热情,仿佛淮北王的到来,已经点燃了他们心中所有的希望与信念。 淮北王微微扬起头,轻轻地拍了拍旁边天机山高手的肩膀,示意他继续跟隨自己的步伐。 他低声对隨行的將士们说了些什么,隨即缓缓向比剑场地走去。 秦玉京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淮北王和他身后的天机山高手。 他站在场地中央,犹如一块屹立不动的巨石,冷静地打量著这一切。 儘管百姓们的欢呼声激烈,仿佛天崩地裂,但秦玉京依旧保持著从容与镇定。 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一切,毫不为百姓们的热情所动。 他轻轻地抬了抬眉,似乎一眼便看穿了淮北王背后的真正意图。 秦玉京缓缓收回视线,依旧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上的反应。 他那如死水般的眼神,依旧无波无澜,仿佛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过是早已预料好的局面。 淮北王走近,站到了比剑场地的一侧,朝著台上的秦玉京投去了一个淡然的目光。 此时,他的周围已经聚集起了大量的百姓与官员,许多人眼中闪烁著期待与钦佩的神色,显然,他们已经完全站在了淮北王这一方。 郭仪冷冷地打量著淮北王的到来。 站在一旁的郭仪眉头紧锁,冷眼观察著这一切。 他的目光虽然沉静,但其中透出的冷意却让周围的气氛有些沉重。 看著淮北王那从容的步伐,郭仪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淮北王,但愿,你接下来还能笑得出来啊。” 郭仪心中默默想著,目光犀利地扫视著他和那位天机山高手,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心底深知,淮北王如今的气势和百姓的支持,显然已经让许多事物变得更加复杂。 但郭仪並未轻易表现出任何情绪,他依旧保持著沉稳的神態,冷静地站在原地。 而在淮北王身后,几名投机的大臣已然开始悄悄行动。 这些大臣们眼见淮北王稳稳占据了上风,便不禁开始走向他,纷纷开始阿諛奉承,显得格外恭敬。 “王爷,今日的比剑,实在是太重要了,您为国为民,定能大展宏图。” 一位年长的大臣笑呵呵地走上前去,弯腰行礼,语气中充满了恭维之意。 “若非您挺身而出,今日的局势恐怕已难以应对,百姓们的支持,皆是因您而起。” “是啊,淮北王,您的一言一行,已经决定了大尧的未来!” 另一位年轻的大臣也跟著附和,“今日,百姓们已然站在您的背后,您定能为大尧带来安稳。” “哈哈,淮北王,您真是大公无私,为国家、为百姓,定能守得一州之地,百姓们的支持,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这些大臣们爭相向淮北王献上各种阿諛之辞,试图拉拢他的支持。 淮北王微微一笑,目光淡然,似乎並不急於回应。 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礼貌,並未给出更多的反应。 然而,他的心中早已明白,这些人不过是在见风使舵,试图投靠他,以確保自己的政治地位不被动摇。 比剑场地的气氛愈发紧张,百姓们的欢呼声和大臣们的阿諛之辞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將来临。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淮北王和秦玉京身上,围绕这两位主角的较量,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每个人都知道,今天的比剑不仅仅是一次武力的较量,更是国家未来命运的决战。 隨著比剑的时刻临近,场地內外的气氛愈发紧张,所有人都在期待,今日的比剑之约,能够如常所愿! 十里长亭,有风吹来。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大地上,温暖的光线映照在草地上,柔和地扩散开来。 空气中瀰漫著清新的泥土气息,偶尔有几片飘荡的絮轻轻落下,隨风飘远。 比剑场地的四周,广场上人山人海,百姓们紧张而激动的目光匯聚在场中央。 远处,阵阵马蹄声与人群的低语交织成一曲壮丽的交响乐。 空气中似乎带著一股压迫感,所有人都在静待著即將展开的较量。 这一片大地,这片土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比剑之约,即將开始! 第612章 变故 十里长亭之上,风起微澜。 隨著一声低沉的铜锣敲响,所有人的视线,猛地朝著比剑场地的方向望去。 只见淮北王缓步上前,面带淡笑,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目光如炬,环视四周,最后落在了自己身后那名始终戴著斗笠的剑客身上。 “去吧。”淮北王轻声一语,话音未落,那剑客已迈步而出。 斗笠下的身影,瘦长挺拔,素衣无纹,衣袍乾净却不华贵。 他步伐虽稳,却透著几分僵硬,与先前在城门之外、隨淮北王现身时那份不动如山的气势,竟判若两人。 围观的百姓最初尚未察觉,只觉得此人沉稳內敛。 但当那剑客缓步踏入场中,站在秦玉京身前之时,眾人便感到一丝不对劲了。 “这……是刚刚那个高手?” “怎么感觉,气势不对啊?刚才不是很有派头吗?” “是不是……紧张了?” 低声议论声如水面碎波般一圈圈扩散,四周人群的喧譁顿时压低了许多,眼中流露出狐疑与不解。 而此刻,秦玉京也缓缓抬头看著眼前之人,老者身形佝僂,气息却稳如泰山,眼神沉静如水,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 他微微拱手,沉声开口:“秦某,秦玉京,见过阁下。” 声音平稳,礼数周到,是江湖中规矩而朴实的见礼方式。 那剑客一怔,似未料秦玉京竟如此谦和,顿了半息,才有些慌乱地拱了拱手: “在、在下……呃,见过前辈。” 这一声“前辈”一出口,人群顿时譁然! “等等,他叫秦玉京前辈?” “不是说是天机山来的高手?怎么连架子都不摆了?” “刚才进场时,不还挺神秘挺有气势的么?” “这、这该不会是个临时凑数的吧?” 议论声逐渐由低到高,许多原本满面期待的百姓,此刻面面相覷,隱隱有些不安与失望之意。 再看那剑客,虽已站定,但双手略有颤动,眼神不定,面对秦玉京这等宗师级別的气场,他竟微微后仰半步。 儘管极力控制自己的姿態,却仍旧泄露出一种掩盖不住的紧张与心虚。 而秦玉京,眉头微挑,目光在那剑客身上轻轻一扫,似乎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 可他並未言语,只是又向后退了半步,为对方留出比剑的空间。 场外,郭仪一行人也注意到了场中异样。他眯起双眼,面色不变,但眼中已浮现一抹冷意。他侧头低语: “这就是……淮北王请来的天机山高手?” 身边一位朝臣皱眉道:“看著……不像啊。哪里有半分高手气质?” 郭仪未语,只是冷笑一声,嘴角微挑,似乎已预料到接下来的戏码將如何上演。 再看那些早已转风向、急著拍马的官员们,此刻脸色也有些掛不住了。 方才在淮北王身侧恭维的人群中,已有几位偷偷向后缩了缩脖子,眼中满是迟疑。 淮北王面色却不动,只微微扬起下巴,似在鼓励那剑客前行。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人脚步已微乱,心中早生动摇。 群眾中一位年迈的老者看著比剑场中的剑客,喃喃自语:“剑,未出鞘,心,已乱了。” 风,更冷了几分。 天边有云逐渐匯聚,一缕光从云缝中透下,斜照在场中央,仿佛將那位所谓的“天机山高手”孤零零地笼罩其下。 他站在那里,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浑身绷得死紧,双肩微抖,汗珠从额前滚落,滴在脚边的尘土上,化作一点点浑黄的痕跡。 “这气势,恐怕……三招都撑不了。” “哎,若真是如此……岂不叫我等白激动一场?” “淮北王这是……打了个空拳啊?” 质疑声、自语声、嘆息声,像风一样在长亭间交织,逐渐淹没了最初的激昂。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那一身素衣、头戴斗笠的男子身上。 曾被淮北王冠以“天机山高手”的他,在这一刻,却显得如此狼狈。 此情此景,犹如一柄尚未出鞘的剑,外鞘虽精,却早已锈蚀其中。 十里长亭之上,风起云涌。 朝阳初升,天色明朗,照得剑台之上光辉一片。 观者如山,眾目睽睽。就在这一刻,秦玉京站於剑台正中,身影挺拔如松,衣袍隨风微动,宛若古松临崖,沉稳无波。 他已年七十九,可那双眼却如鹰如炬,神色澄澈透彻,仿佛世间再无任何事能逃过他目光的洗礼。 他望著对面站著的那名来自天机山的“剑客”,那本应是此局之关键,是淮北王倾尽筹谋,翻盘的关键人物。 这人一袭青衣,头戴斗笠,之前出场时还气势颇盛,气息內敛深藏,给人一种“藏剑锋於匣”的错觉。 可现在,真正面对秦玉京的时候,那股“高手风范”却仿佛隨风而散。 秦玉京不再打量对方,只是略微抬手,微微頷首,淡然道了一句:“出手吧。” 寥寥三字,清晰、平淡,却似在剎那之间唤醒了整座剑台上的剑气,连空气都仿佛为之一紧。 可那剑客,却身形一颤! 只这一句话,他整个人就如遭雷击,脸上神色瞬间变得僵硬,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惧从瞳孔深处迅速扩散至全身。 他的手下意识地握住剑柄,却又很快放鬆,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台下观战的百姓,霎时静得出奇。 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们本以为这將是一场龙爭虎斗,就算不敌,至少也应是龙吟剑鸣、气势如虹。 可眼前这画面却让人怀疑,是不是谁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这个所谓“天机山高手”调包了? “这……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这是淮北王请来的天机山剑客么?怎么……怎么还没动手就哆嗦成这样了?” “不是我眼吧,他那手,好像都在发抖……” 议论声如浪掀起,席捲而来。 淮北王站在人群前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他本来脸上还有著笑意,如今却倏然一僵,眸光森然。 他一步踏出,厉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声音透过剑台,宛若雷霆。 可那“剑客”依旧没有动,反而后退半步,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我、我……”他嘴唇发乾,说出的声音断断续续,语调飘忽不定,“我……不是……不是不想动手……” 秦玉京皱了皱眉,微微偏头,眼中闪过一抹探究之色,隨之开口道:“你是有伤在身么?” “没……没有……”那剑客连忙摇头,声音更虚了。 这一刻,秦玉京的眸子陡然一沉,如冷电掠过。 哪怕他並未释放任何剑意,仅凭这一个眼神,那“剑客”便如被当空一掌拍下,差点双膝一软跪地! 他想抬头却不敢,只能强撑著咬牙,背后冷汗涔涔,脸上已无半点血色。 “说话都结巴了……”一位老者喃喃,面色愕然。 “天机山……也不过如此?” “他怕了,是真的怕了啊!” 人群彻底沸腾了! 台下诸位百姓、朝臣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这本应成为淮北王“登顶之战”的关键一子,在真正对上秦玉京时,居然直接嚇破了胆! 大相郭仪站在队列前方,冷眼旁观,嘴角隱隱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似笑非笑地望向淮北王。 “这……这是什么?”淮北王的眼中已然带上怒意。 他一步踏前,高声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怕什么!?” 他语气焦急,带著一种无法接受的震怒。 可对方竟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只低声重复:“不、不怕……可我、我……” 他越辩越乱,连自己都不知在说什么了。 堂堂天机山剑客,如今却像是个小徒初登擂台的毛头少年,连眼神都不敢与秦玉京对视一瞬。 此刻的他,已经不是慌乱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百姓们逐渐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继而是一波波倒吸冷气的声音。 “完了,这不是高手啊……” “该不会是个假的吧?” “还比什么啊?他连看都不敢看秦玉京一眼,这要真打起来……” 一些原本拍手叫好的官员,脸色也渐渐变得尷尬起来,悄悄地后退半步,生怕自己站得太前。 而在这混乱与失望之中,秦玉京却並未趁势冷笑。 他只是安静地看著那人,缓缓道:“你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那这场比剑,还有何意义?” 那剑客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面对眼前这万目如炬的长亭高台了。 而这时,朝阳已高悬於空,暖光洒满剑台,却照不暖那剑客冰冷如灰的脸色。 淮北王咬牙切齿,手中拳头紧握,一字一句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废物。” 这一刻,场上的气氛,比剑还未开场,已然彻底倾斜! 十里长亭,风起无声,却似万箭穿心。 那名天机山剑客,此刻仍僵立在台上,脸色煞白,额间冷汗如雨,双膝微颤,身形不稳。 秦玉京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未发,却如一座无可撼动的山,横亘在他面前,令他心胆俱裂。 这一刻,他的喉咙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扼住,不敢说话、不敢动作、不敢呼吸。 “哎呀我去!他这是怎么了?这还没打呢!” “这还打个屁啊,这分明就是个孬种嘛!” “天机山的高手?呵!我们大尧的脸都被他丟尽了!” “这人简直有辱国威,赶紧滚下去吧!” “呸!这也配站上剑台?!” 起初只是几声喃喃,可隨著时间推移、局势愈发尷尬,那些本来抱著期待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忍不住怒气上涌,纷纷发声怒骂。 言辞愈发激烈,声音愈发汹涌! “丟人现眼!” “別说接三招了,他这连站都站不稳,別给我大尧丟脸了,快下去!” “你不是號称天机山高手么?这点胆子也配做剑客?!” 风起声声怒,恍如千军怒啸。 原本肃穆庄严的比剑之地,如今竟成了一场朝堂嘲讽大会。 百姓们怒不可遏,连那些带著孩童前来的妇人也忍不住皱眉摇头,低声嘆息。 淮北王的脸色,已然从疑惑,变成愕然,再到彻底的铁青。 他死死地盯著台上的那人,心头几乎要炸开了。 这不是个普通江湖人物,这是他亲自请来的高手,是天机山高手榜有名的选手,是他暗中试招三次、亲手挑选下来的比剑者! 他怎可能出错? 怎么会在今日这等大庭广眾之下、朝堂百官之前、无数百姓眼前……突然就变得如此畏畏缩缩?! “这廝……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喃喃自语,拳头越握越紧,整个人几乎要扑上剑台,將那人一把拽下来。 不光是他,连不少中立的大臣也忍不住暗自摇头。 “这位淮北王,气势造得挺足,可人选……终究太差了些。” “比武未始先胆寒,还號称高手?” “这种货色,若真胜了秦玉京,才真叫天下耻笑。” 郭仪负手而立,冷眼旁观,虽未说话,眼角却透出三分冷意,七分轻蔑。 几位皇亲国戚,也面色微变,皆暗自皱眉。 而秦玉京呢?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上前,更没有催促。 他就那样站著,风吹起他的灰衣,掀起衣袂翻飞,他面上神情淡漠如昔,只是目光落在那名剑客身上,深不见底。 那目光中没有轻蔑、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让人发寒的静默。 而这份静默,仿佛压垮了最后的稻草。 “扑通——” 一声闷响! 台上,那原本尚在勉力支撑的剑客,突然膝一软,竟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之下,直接朝著秦玉京跪了下去! “啊——!” “跪下了?他……他居然跪了?!” “完了完了,这真的是我们大尧请来的高手?我寧愿没来这场比剑……” “天机山的脸也丟尽了吧?这弟子还不如我们村头教武的小老头呢。” “这淮北王……怕是要疯了。” 整个剑台四周,炸开了锅! 一片譁然,喧腾若沸。 有人惊呼,有人破口大骂,有人捶胸顿足,更有不少人直接掉头便走,脸上写满了怒其不爭、痛心疾首! 百姓的反应如此激烈,因他们清楚,这一战非比寻常。 这不是两个武人切磋,而是关係到一州之地的生死之局。 而眼前这个所谓的“剑客”,他居然连战都未战、剑都未拔、气都未发……便直接屈膝跪地! 他跪下的不止是膝盖,更是整个大尧的威严! 淮北王的脸色再无一丝血色,青白交织,牙关紧咬,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他死死盯著那跪地之人,眼中血丝翻滚,指尖已因用力过猛而微微发颤。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你……你到底在干什么……” 那剑客却依旧低头跪地,脸如死灰,几乎快要哭出来。 他声音颤抖、近乎哽咽,声音微不可闻: “我……我……我不敢啊……” 这一句“我不敢”,如一把锋刃,直接插进了淮北王的心头! “废物!” 淮北王低吼一声,袖袍震盪,气息翻涌,若非顾忌场合,他几乎想亲手將那人踹下剑台! 而此刻的秦玉京,却终於动了。 他缓缓上前一步,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带著七分平静,三分讽意:“你不是天机山在帮的高手么?你跪我做甚?” “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剑客抬头望他一眼,瞬间眼神慌乱避开,低声重复:“我不敢……我不敢与你动手……” 百姓再无忍耐,一阵怒斥蜂拥而上。 “滚下去吧!丟尽脸的狗东西!” “別让他再站在那了,噁心!” “秦老宗师还没出剑呢,你就跪了,天机山教的你这套?” “姓淮的,你该不会钱买来个骗子吧!” 人群激愤如潮,百官面色各异,朝堂风向,已然开始转变。 而那一道朝阳之下的跪影,就这么永远地,钉在了大尧百姓的耻辱记忆里。 长亭之上,烈日高悬。 那名天机山剑客依旧跪在地上,低著头,一身衣衫在风中微微颤抖,仿佛整个人隨时会被那重压般的目光碾得粉碎。 “你这是在干什么!!” 一道暴喝声陡然炸响! 声音未落,淮北王已如狂风般衝上剑台,抬脚一踢,狠狠將那剑客踹翻在地。 “砰!” 那人摔得仰面朝天,狼狈至极。 淮北王站在他前方,目如厉电,怒火中烧,大袖鼓盪,声音压著怒意嘶吼: “你疯了不成?!堂堂天机山高手,就这点胆识?!” “我让你来是来丟人现眼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快给本王站起来,把剑拿好,与秦宗师比剑!!” 那被踹倒在地的剑客,此刻却不再如方才那般惊惶跪伏。 他反而一动不动地躺著,双手撑地,缓缓起身,脸色扭曲、目光猩红,喉咙间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冷笑。 “哈……哈哈哈……” 笑声乾涩而发颤,听在耳中却如锯齿拉破麻布,刺耳又诡异。 “站起来?”他抬头盯著淮北王,嘴角抽搐著,“你让我站起来继续演这齣戏?” “淮北王,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义了!” 话音一落,台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剑客脸上,就连秦玉京的眉头,也在此刻微微一挑。 而淮北王,则猛然愣住。 只听那人放声吼道: “不是你让我假装是高手,前来帮你作势的吗?!” “不是你说,只需撑过三招,我就能名扬天下,我这个假高手的名头也能水涨船高?!你还说……只要我演得好,將来就能封王拜將!”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的血色仿佛重新回来了,激愤中夹杂著屈辱,咆哮如雷: “现在我怕了!我就是怕了!不敢比剑了!我真的不敢了!!这戏,我不想演了!!” “你们想看我死,是不是?你们想看我被那个老妖怪三招毙命是不是?!” “我不演了!!” “我就是怕了!我命一条,不想赔了!!” 这一刻,仿佛整个天地都凝固了。 长亭四野,万籟俱寂,连那空中飘舞的杨絮也仿佛瞬间凝止。 紧接著—— “轰——!!” 炸了! 台下数千百姓,瞬间譁然! “什么?!” “假装的?!” “天机山高手是假的?!” “那……那这比剑,不就是一场骗局?!” “我们大尧的威望就靠这种戏法来撑著?!” “骗我们?!还骗得我们欢天喜地来给他助威?” “这狗东西……连命都不想要了,居然在这时候说出这话……淮北王居然干出这等事?!” 百姓群情激愤,怒意四溢,怒火如雷,声音如潮! 眾官亦是愕然不语,许多面上都露出了深深的错愕与惊骇,更多的是,一种动摇! 就连郭仪的面容,也似动了一动。 他望著剑台上那名嘶吼的剑客,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站在台上的淮北王,眼中微芒一闪,似乎已经预见了什么。 “我……我从没说过这话……” 淮北王终於回过神来,脸色涨红,声音颤抖地怒吼道: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事!!你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 可那剑客却冷笑连连,忽然衝著眾人高喊: “你们信吗?!他亲自去我师门拜访,说是为国之战,请我出山!” “他陪我试剑三日,言语之中,根本没有半分要我真的出全力,只是让我撑住三招就行!” “这不是演戏是什么?!” “他说秦玉京老了,贏不了也无妨,只要我不败太快,民心就会往他那边偏!” “而现在……呵,他居然一脚踹我,骂我丟人?!” “好一个卸磨杀驴的狗东西!!” “淮北王——你心中还有良知吗?!” 他的吼声如泣如诉,又似雷鸣霹雳,震得天地嗡然! 而淮北王站在原地,身形竟有些晃了晃,眼中满是震惊与茫然。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他喃喃低语,几欲自辩,却声音孱弱无力。 他脑海中不断迴旋著一句话: “我从未安排过这件事……这人……的確是我亲自挑选的……他的武功……也確实是天机山前十……可他怎么会说出这些话?” “这是被收买了?被策反了?” “还是……真的疯了?” 他的心在急剧下坠,如坠冰窟,四肢冰凉,头皮发麻。 他的眼神飞快扫过四周,看到的是百姓怒目、官员质疑、宗师冷然,还有……郭仪的目光,深沉如海。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哪怕他此刻真的没有安排这“演戏”,可一旦人言可畏,哪怕清者自清,也再难自证。 而那名剑客,则在这千夫所指、万眾瞩目之下,仿佛终於解脱一般,仰头长笑,整个人跌坐在地,失魂落魄,却也似宣泄一切。 台下早已一片骂声: “丟人现眼的王爷!” “我们被耍了?我们当猴耍了?” “这还有王法?!” “谁还能信你?!” 秦玉京一直未语,这时却终於动了动嘴角。 他似笑非笑地望著那已然木然的淮北王,淡淡一声: “原来如此,真是一齣好戏码啊,竟然连老夫都被利用了!” 第613章 反!杀! 长亭之上,烈日已渐升空,天地间却仿佛突然冷了几分。 淮北王站在原地,额间冷汗涔涔,一张俊朗庄严的面孔,如今再难维持镇定。 那双眼睛四下张望,却看见的,是如山倒海一般的质疑,是千百道冷冽目光的交错。 他张了张嘴,想开口解释。 “我……我没有做过这事。” 他的声音不大,微微有些颤抖,但他仍咬牙继续: “诸位百姓,我可以对天发誓,那剑客的选拔,是我亲自斟酌、亲自验证过武学的。” “他確確实实有天机山前十的实力,我怎会如此大事上作偽?我若有此念,天诛地灭!” “他说的话,不是真的……这是诬陷!有人在污衊我淮北王——” 然而—— “呸!!” 一声突兀的唾骂,如利箭般刺入耳膜。 “你还敢说不是你安排的?!那人刚才自己都招了,还跪在地上哭著喊出来的!” “你就是怕输,不惜骗人!我们看你是王爷,以为你忠心为国,结果你演的是这一出?”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当我们是傻子吗?!秦宗师堂堂七十九岁老者都亲自赴约了,你却让个假高手来糊弄我们?” “侮辱的,不止是秦宗师,还有我们全大尧的脸面啊!!” “你这是拿我们大尧一州之地胡闹!” 眾人怒不可遏,叫骂声接连响起,犹如滚滚惊雷,几乎將长亭掀翻! “滚下去!!” “不要脸的东西!!” “我们以为你是忠臣!原来也是佞臣!沽名钓誉,仗势欺人!” “再说我们都不信了!你就是个骗子!!” 骂声潮水般蔓延,仿佛从四面八方压来,密不透风,恶意滔天。 而那群百姓,本还在今晨为淮北王振臂高呼,为他助威喝彩,如今却一个个怒髮衝冠,眼中不再有半分敬意,有的只是痛骂、怨愤与失望。 人心是最易燃的柴。 此刻,他们仿佛刚刚从美梦中惊醒,而醒来后的那份羞辱与愤怒,远比受骗本身更刺骨。 人群中,甚至有人愤而脱下了掛在肩上的披风,上面绣著“为国为民,北王无双”的字样,此时却被狠狠摔在地上,脚踩而过。 “还我们公道!” “不要再骗人了!!” “你配不上百姓的信任!!” 一声声怒喝,如鼓如雷。 而在这漫天非议中,淮北王却是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一向精於谋局、善於人心,可此时此刻,他竟发现,所有的辩解、所有的谋划,竟敌不过那人一句“我不想演了”。 他心中明白得很,这种场面,一旦失控,就再难收回。 他试图再次开口,哪怕只是一句申明。 “我真的没有安排这事,我……” “闭嘴!!” 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吼,接著是一片咒骂与嘘声。 淮北王话音未落,便再无机会说下去。 他只觉一股巨大的羞辱扑面而来,比这烈日还炽热的,是民意焚烧的怒火。 “我们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一位白须老者拄著拐杖怒喝。 “你若真的无辜,怎么会不知那人心术?你若真的清白,他怎敢当眾污衊?!” “你是朝廷重臣,却做出这等丑事,你还想百姓信你?!休想!!” “你今日这等行径,辱的是大尧国体,是我们列祖列宗的名號!!” “你还敢站在这?!滚下去!!” 淮北王终於沉默了。 他目光游移,看著那片汹涌的人海,看著那无数愤怒而失望的脸庞,一时间竟觉天旋地转、脚下虚浮。 他仿佛从巔峰跌入谷底。 明明是为了振臂一呼、再获民心,可结果却是满场羞辱、百姓背弃。 他曾为这场比剑筹谋数月,布下无数人力物力,暗中挑选武者,自以为胸有成竹。 可他从未想过,那最致命的漏洞,不在棋局,而在人心。 他原以为人心可操纵,可驾驭,可收买,可欺瞒。 可他忘了,一旦操控的线断了,那就再也收不回去。 身后站著的几位亲隨亦神色难堪,不知是该怒还是该惧。 而那原先还在巴结他的投机官员,此刻早已悄然后退数步,唯恐与他同列,沾上这场灾祸。 “淮北王爷……” 有人低声劝道,“您……您还是退一步吧。” 退? 淮北王低头,望著那脚下的长亭石板,望著那飘落的杨絮。 退……他还能退到哪去? 民心尽失,名声尽毁,这一步退了,他还能站得起来吗? 远处,秦玉京负手而立,面无表情,似早已看穿这一切。 而郭仪那边,也依旧未语,只冷眼旁观,唇角微勾,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淮北王咬紧牙关,忽然回首看了看那仍跪在地上的剑客,目光冰冷至极。 可那人却仿佛彻底解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呆滯中带著几分癲狂的畅快。 “呵……终於不用死了……” 这句轻喃,却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淮北王心上。 而此时此刻,淮北王站在高台,衣袍虽仍猎猎作响,神情却再无方才的威严。 他孤身站立在眾怒之中,如一株腐朽之树,被风雨包围,迟早倾倒。 民意如潮,万马奔腾,终將他吞没。 ——此刻,曾经叱吒朝野、令万民侧目的淮北王,终於——顏面扫地,败走如狗。 人群仍在怒吼,乱象如潮。 可就在此刻,那原本面色苍白、几乎无言以对的淮北王,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初听轻微,继而愈发张扬,那笑声竟透著一股说不清的寒意,仿佛来自深渊。 “呵呵……哈哈哈……” 人群一时噤声。 百姓们皆愣住了,齐齐望向那台阶之上正扬声大笑的男人——那是他们曾信任、曾敬仰的王爷,曾为大尧立下赫赫战功的封疆大臣,可这一刻,他的笑容却让人心生寒意。 “玩弄人心?”淮北王抬手抚了抚衣襟,整了整披风,声音低沉却清晰。 “终究被人心所反噬啊……呵呵,果然如此,终究……逃不过。” 他语气中带著几分自嘲,更多的却是一种极度的疲倦与荒凉,仿佛在这短短一瞬之间,从高台跌落谷底的不是威望,而是他內心最后一丝对“眾生”的怜悯。 忽而,他的眸子冷了。 那是一种极为危险的眼神,如冰刃般从眼底直刺人心,令人胆寒。 他脚步一转,缓缓地走下高台。 眾人皆不明所以,只是本能地让出一条路,空气中瀰漫著诡异的寂静。 直到他站定。 他站在了一位正在怒骂的老者面前。 那是方才怒斥他“沽名钓誉”的那位鬚髮皆白的耄耋老人,苍老的身躯微驼,却眼神坚决,不曾躲避。 “你说我,不配百姓信任?”淮北王轻声问道,嘴角仍掛著笑意,似是在与人和谈。 老人挺直腰背,毫不退让:“你本就不配!” “好。” 淮北王点了点头,声音忽地低沉下去:“那本王,便与你讲讲配与不配。” 下一息,光芒一闪。 ——白刃入红! 那柄淮北王隨身佩戴的玉柄长匕,悍然拔出,几乎在眾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然刺入老者腹中。 “啊——!!!” 惊呼声几乎震天。 人群顷刻大乱,眾人呆滯地望著那一幕。 那位老者睁大了眼睛,脸上的震惊与难以置信逐渐凝固,嘴唇微张,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你!”他指著淮北王,手指颤抖,却只能慢慢垂下。 血,顺著他身上破开的衣襟汩汩而出,染红了淮北王的靴子与台阶,也浸透了长亭下的青草泥土。 可淮北王的神情,却平静得可怕。 他缓缓抽出匕首,在长袍上隨意擦了擦,那雪亮的刃上仍滴著血珠。 转身,面对眾人,他冷冷地吐出一句: “此事……就是子虚乌有!” “谁再敢胡乱嚼舌头根子,別怪本王无情!!” 这一声怒喝,如雷霆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这之前,他们或许还只是愤怒、失望、怨愤,可这一刻,他们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是的,真正的恐惧! 他们猛然意识到,这位曾以“仁德”自称的淮北王,並非温厚如传闻,而是一头真正的——狼。 一头,失控的狼。 “来人!”淮北王高声道,声音犹如寒铁撞钟,震慑全场。 “將此地维持秩序者,全都给我列队!” “司马南!”他猛然转身,声音更冷,“你来!” 那一直站在他不远处、面色难堪却不敢妄动的司马南一怔,急忙上前躬身:“末將在。” “你去,带兵封锁此地。”淮北王低声道,字字如冰,“不许任何人离开,谁敢喊叫,格杀勿论!” “是!” 司马南一咬牙,虽不愿,但也不敢违逆,只能领命而去。 而此时此刻,长亭上下,数百名百姓俱是战战兢兢,不敢再言语一字。 一个刚刚高声辱骂过淮北王的中年男子,此刻早已脸色惨白,躲在人群中不敢动弹,冷汗顺著鬢角滑落。 他明白,他若再开口,或许就是第二个倒下的人。 “你们以为,眾口鑠金,本王便不敢杀人?” “你们以为,拿著几句空话,就能將我逼到绝境?” 淮北王环顾全场,声音一如既往平静,但越平静,越让人胆寒。 “错了。” “你们能给本王的荣耀,本王也能一掌碾碎你们的性命。” 说罢,他转头望向那秦玉京,目光中带了丝复杂。 这老傢伙,可是个麻烦啊。 一片肃寂之中,秦玉京望著那被兵马包围的山丘,轻轻拂了拂衣袖,平静地问道: “这么看,今日的剑,是比不了了啊?” 他的语气中无喜无怒,像是对一场本就註定的结局轻声做了一个结语。 淮北王听后,神色微滯,隨即又是温文一笑,道: “秦老所言极是,今日之局,诸多意外,实在未能如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还瘫在地上的“剑客”身上,面上浮现一抹讥誚,转瞬即逝,旋即朗声道: “既是本王无力完成赌约,那便认输履约。” 他徐徐举手,朝天一指: “此局原以一州为注,如今比剑未成,乃我之错,本王言出必行。” “如今,既然是本王代政,自当由本王主持大局!即刻起,洛陵以北云河州,归於秦宗师所有。”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在场眾人听得清清楚楚——这是堂堂淮北王,当著朝臣与百姓的面,將一州之地拱手送出。 原以为他会死撑到底,却不曾料到,他竟这般“从容”。 “好一个淮北王,竟是认了?” “秦玉京甚至没打就贏了?” 百姓惊疑未定,有人激动,有人茫然。场面一时复杂至极。 而秦玉京,只是淡淡地一揖手: “如此甚好,我只要这一州,既然王爷割让,我便不再多留。” 他语声温和,但那隱含锋芒,却让所有人明白:他若继续留在此地,今日怕不止一州之变。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下山,直奔官道,宛若从未踏足过这山丘半步,身影翩然,衣袂飘摇,宛如云烟。 直到那道身影渐行渐远,再无踪影,场中的所有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而他们,也终於鬆了口气。 可下一刻,远处山路骤起尘烟,马蹄如雷! 一支全副披掛的兵马,自山脚呼啸而来,旌旗烈烈,杀气腾腾! 为首之人,正是司马南! 他目光冷冽,朝前一挥手,便有数百骑兵如潮水般涌入山丘,將原本已鬆弛下来的眾人,再次紧紧围困! 这一变故,让眾人再度色变。 “王爷这是……又要做什么?” “秦老已经走了,这兵马为何还来?” “不是为秦老护送,便是要……肃清?” 一时间,朝臣们面面相覷,百姓们更是惊恐万分。 就在这压抑到极点的时刻,淮北王缓步而出,立於长亭之上,衣冠不乱,神情平静,他的目光再无先前的温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与威严。 “秦宗师既已取州而去,此事已结。” “但此地……仍是本王治下。” 他抬起手,手指缓缓扫过台下人群,一字一句,冷声道: “今之乱象,皆因有人借比剑之名,图扰一方安寧。为肃王庭威仪,安抚人心,本王唯有暂封此地,逐一审查。” 话音未落,兵刃出鞘! 兵卒们立刻开始驱散人群,朝臣被迫归列,百姓则被赶入山道,惊呼声、哭泣声、斥骂声混作一团! “不是刚说完仁义割地,怎么转身就翻脸了?” “这……这不是陷人於死地吗?” “他是要杀鸡儆猴啊!” 人群中,有人大喊:“秦老啊,回来啊!你走了,他就要杀人啦!” 可那道青衣人影,早已没入远山苍茫之中,再无踪跡。 此刻的山丘,不再是剑台,而是牢笼! 而那站在高台之上的淮北王,却如同一尊冷峻之神,俯瞰眾生,语气冷漠如霜: “传我军令,今日之后,长亭附近十里內封锁三日,凡入场者皆须核查。” “违者,杀无赦!” 这番话一出,朝臣们已惊骇莫名。 有人试图上前劝阻: “王爷!这……这若传入京中,恐对朝局不利!” 可淮北王目光一扫,那人便再也不敢作声。 他知道,今日之耻,淮北王需用铁腕弥补;而这些“证人”,哪怕不死,也不能让他们自由离去。 於是,在秦玉京走后的第一刻,场中便彻底变天。 百姓的信任,被铁骑碾碎;朝臣的尊严,被命令粉碎;这场比剑的余波,才真正开始。 而山外的秦玉京,走在通往云河州的官道上,回首望去,只淡淡嘆了一声: “人心既失,天命亦衰。此地……怕要乱了。” 长亭之上,残阳斜照,洒落下一地肃杀的光。 台下,百姓早已被兵马驱散,哭喊四起,而那一眾朝臣,则是满面惊惧,惊魂未定地挤在角落,宛若待宰之人。 就在这时,一袭青衣的谋士快步而来,正是淮北王座下第一智囊——诸葛南。 他轻声而急促地走近淮北王,低声劝道: “王爷,眼下之事虽有波折,但大势未失,若再添杀戮,只怕……会寒了人心,坏了王爷多年积累的名声声望。” 说到“名声”二字时,他声音格外低,眼神也隱隱带著劝諫的忧虑。 但淮北王听后,却只淡淡一笑,笑意之中却带著讥讽与冷意。 “南先生,你说这名声……” 他顿了顿,望向远处那尚未散尽的山烟与混乱,语气忽然一变,低沉中透著刻骨的冷漠: “当本王被算计的那一刻开始,就再无什么名声可言了。” “你我今日若是被秦玉京彻底羞辱,割地之后再失势,明日那街头巷尾,便要把我淮北王贬得一文不值。” 他忽然拔出佩剑,寒光耀眼,语声森寒: “史书,从来不是清流写的,是胜者写的。百姓,也非明察秋毫之士,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的愚民罢了。” “只要我们贏了,谁还记得今日之事?” 他一字一顿,森然道:“百姓的舌头可以割,朝臣的笔也可以折。” 诸葛南闻言,神情微变,望著王爷脸上那抹陌生的冷峻,竟有些不敢置信。 “王爷……你要封口?” 淮北王不语,只轻轻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兵甲轻鸣,寒意四起,仿佛连日光也被割碎。 诸葛南下意识回头望去,正对上那些惊魂未定的朝臣面孔——其中更有几位,那是这大尧朝堂天大的人物! 如郭仪、许居正、霍纲等人,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面如死灰。 “王爷……”他低声开口,试图再度劝说,“这些大人们……难道也要?” 淮北王仿佛早知他会问此句,反而先他一步笑了: “这群人,你觉得他们有一个会真正站在本王这一边?” “他们今日虽不言,却皆暗自怨我;他们看我割地,心中幸灾乐祸;他们盼我失败,回京好將我弹劾、削权。” “他们不可信,也无用,留著作甚?” 他转过头,望向那远处金乌將落的天边,语气轻描淡写,宛如一位在风中整理衣襟的旅人。 “今日剑试之乱,波及数人,本是无可奈何之事。” “朝廷若追究,大可一言——比剑未成,山间风波,扰乱场面,有奸人趁乱图谋不轨,本王即刻剿灭,未使祸患蔓延。” “谁敢质疑?” 诸葛南听到这里,已彻底明白。 这不是一时的权谋之念,而是淮北王本性深处的清算之意。 他想收回民心,但不是用言语与恩惠,而是用铁与血。 他要掌控局势,不是靠舆论与仁德,而是靠清除异己、肃清內奸,打造一个绝对服从的“铁幕”。 诸葛南沉默半晌,终是轻轻一笑,笑中透著冷意,也透著臣服: “王爷,我懂了。” 他缓缓拱手,低声道:“这局……我替王爷善后。” 淮北王满意地頷首: “你去安排,明日之前,所有在场之人,一一清点,严查背景。凡有与其他五王通声气者,严惩不贷;其余之人,或遣返或软禁。” “记住,不留尾巴。” “是。”诸葛南领命而去,脚步稳重,不再有丝毫迟疑。 而此时,台下已有几名將校压著一名年迈朝臣上来,刚才还在恭维淮北王的墙头草大臣,挣扎著喊道: “王爷!你不能这样做!我们是朝廷命官,是……” 但话音未落,一记刀背击中他的颈侧,將他打得昏死过去。 淮北王没有回头,只一挥手: “带下去。” 於是这场比剑之后,山丘未有刀光,却起血雨;未有剑气,却生肃杀。 百姓散去、朝臣被擒、舆论封口、文官肃清。 整个长亭,成了政权清洗的战场。 秦玉京並未走远。 一旁的长亭之上。 秦玉京遥望著下面发生的事情,微微摇头。 他似有所感,微微侧目,望向南方那一抹暮色,长嘆一声: “割地之后,必有流血。看来的確是……乱了。” “甲子魁首萧寧,我倒是好奇了,你的国家都乱成这般了,你究竟还在等什么呢?” “如此下去,老夫可真要失望了!” 第614章 幕后玩家! 血色残阳,犹照长亭。 兵甲如林,寒风中杀意渐浓。 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此刻正被数名重甲兵士环围於场边,身上的朝服因奔走而微显凌乱,脸色则因愤懣与羞怒交织而发白。 尤其是许居正,平日里一丝不苟,今日却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脸上的皱纹都在微微颤抖。 “淮北王爷!”郭仪骤然抬头,怒声喝道,嗓音因怒极而微哑: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竟要將朝廷重臣尽数围困,封口杀人,你要干什么?!” “你这是造反啊!!” 一声“造反”,犹如滚雷炸响,落在长亭之下、落在那淮北王耳中,久久不散。 一旁跟隨造反的將领神色一凛,提戟欲刺,却被淮北王抬手拦下。 他转身,身著玄金蟒袍,腰系玉带,神情平静地望向三人,眼中却毫无波澜,仿佛在看几个已经无力回天的可怜人。 “郭大相。” 他淡淡一笑,温声道:“你乃老臣,自先皇在时便辅国理政,本王一向敬仰。” “只是——” 他语调忽转,目中泛起一抹寒光:“忠臣不辨是非,便成谗佞;社稷之臣,不识大势,便是乱源。” “本王今日所为,不过是平乱肃贼。若连你们这群朝臣也要为贼张目,那便別怪本王,治国之手,不留情面。” “治国?你有脸谈治国?” 霍纲骤然踏前一步,他面色苍白,鬍鬚凌乱,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双目死死盯著淮北王,声音如霹雳怒火: “你昔日高举贤名,广收民望,朝野皆称你仁德。你是我与许兄推举为中兴之望的唯一人选!” “可今日之所见,是你假剑会立威,是你请偽高手作偽,是你百姓前装仁,是你如今屠人封口!” “你既要称王,便直言不讳!何必以大义为名,行狗彘之事!” “你这是谋逆!!” 霍纲一字一句,皆如重槌砸心。 淮北王的眼神,终於不再掩饰,冷意如刀,缓缓转身望著他,唇角微勾,竟是讽笑一声。 “谋逆?呵……你可知,大尧六王,若真要一一细查,有几个是真忠臣?” “诸位朝臣,有几个心中不是想著自保、封疆、固权?” “本王不过是比他们更早一步,掌握主动罢了。” “而你霍纲,许居正,不也是想著扶王而立,只是扶错了人?” 这番话落下,许居正终於按捺不住。 他缓缓上前一步,满面沉痛,仿佛苍老了十岁。 “本相本以为,你淮北王虽执藩权,却有忠君之心。你素持简政、仁政之名,又不爭权不显功,是我等清流之楷模。” “可谁曾想,所有都是偽装。” “我们当日,选你为守中之主,封民之王,是为天下社稷,不是为你夺位称霸。” “如今秦玉京不过一句话未得比剑,你便藉机认输割地,將他送走;而后再围兵场下,封口杀臣。” “你与那年国贼王希原……有何区別?” 一句“王希原”,让场中不少人脸色大变。 那是数十年前曾谋逆叛国之人,其名几为当世之耻。 而此刻,许居正將其与淮北王相提並论,无异於千钧之诛心之语! 一旁的诸葛南神色微变,忍不住厉声道:“大胆!许相休得胡言!” 但淮北王却抬手止住了他,神情泰然,语调更显玩味: “许中相,你我之道终究不同。” “你信理,我信势;你信史书能记清真相,而我……知道,史书写的是谁的刀锋锋利。” “你可曾想过?” “若秦玉京今日出剑,將我败於万人之下,我之名声、你等清流之义,又值几何?” “如今,我割地送人,他走;我掌兵控场,你们留。” “输贏已分,正道已断。你们……服么?” 他一步步逼近,目光如渊,言辞如剑。 许居正、霍纲、郭仪三人皆沉默。 是啊,他们还能说什么? 他们曾高举清廉与正义,却也曾投身权衡与博弈; 他们不是不懂局势,只是曾寄希望於“贤王”,寄希望於一位还能尊圣上、念百姓的王爷。 可到头来,他们错看了人,也断送了自己。 郭仪惨笑一声,满目悲凉: “服?呵……” “本相一生忠於大尧,若此生终要死於奸贼之手,那便死!” “但你要记住,今日杀我者,不是为了国,不是为民,而是为你淮北王的野心,为你那不敢光说的——帝位!” “你今日可不敢说出口吧?你不敢!” “因为你知,你不过是个靠著假剑、假仁、假名声撑起门面的偽王!” “你有种,便在天子未归前,登基称帝!” “否则……你也不过是个,比我们更怕死的人罢了。” 淮北王眼中寒芒一闪,脸色终於沉了下来。 “你……找死!” 他话音未落,便有一將挥刀横劈,郭仪身边一名老臣当场鲜血四溅,倒地毙命! 鲜血喷洒在许居正与霍纲的朝服上,竟让两人怔在原地,久久未语。 而淮北王,只是轻轻转过身,抖了抖衣袖: “拖下去,该杀的杀,该审的审。” “本王不需要不听话的大臣。” 长亭之上,风声猎猎。 昔日的贤王,如今铁血冷麵、杀伐果决;昔日的清流,如今心碎如灰、悲怒难言。 这场本是“守疆卫国”的比剑之会,终成一场“权势夺命”的清洗之局。 大尧,已乱。 而帝京之外,那座早该归来的身影,却迟迟未现…… 黄昏残照,血染长亭。 当最后一道血跡染红地面,长亭之下的朝臣们再无声息。 曾经那一张张熟悉的庙堂之面,如今或伏尸血泊,或跪地待命,双目空洞,满是悔恨。 此刻,围困尚未结束。 原本曾在殿上慷慨激昂、高举“民心所向”的一批“投机大臣”,此刻一个个如丧家之犬般,被押解在地,不敢再吭一声。 他们曾是最早主张让淮北王入京理政之人。 曾在朝堂之上附和民意,敲打郭仪,鼓吹“唯淮北王能拯救大尧”的,便是他们。 可如今,那些漂亮话,那些阿諛奉承,如今在淮北王冰冷如霜的眼神前,全都化为无处安放的惶恐。 “怎么会这样……” 一名太常卿颤声喃喃,眼角满是泪痕。 “我们……不是支持了他吗?我们帮他说话,他怎么也要杀我们?” “还讲什么人情……他根本不讲!” 另一人瘫坐在地,仿佛筋骨被抽空,一手捂面,神情惨然。 “我们错了……错信了淮北王……他根本就不是来救国的,他是来篡国的啊!!” 可悔恨,终归是来得太晚。 他们不是不懂权势之道,只是贪婪遮住了眼;他们不是不知忠义为何物,只是低估了野心的深。 而这时的淮北王,已然懒得再去看这些大臣一眼。 他静静地立於残阳之下,拇指缓缓摩挲著掌中玉扳指,脸上不见愤怒,也不见冷笑,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沉静杀意。 “来人。” “去,把那胆敢在本王面前反水的『偽高手』,抓来!” “本王要让他知道,什么才叫背主的代价。” 他目光一寒,吐出四个字: “挫骨扬灰。” 眾將领躬身领命,迅速散开。 可一刻钟后,带回来的,只有一阵慌张的回报。 “启稟王爷——” “那人……已不知所踪!” “搜遍周边林谷,也未见其踪跡!” “城门封锁处亦无其通行记录……” “属下怀疑,此人在乱局之际,提前逃脱!” 啪——! 淮北王一掌將身侧案几拍碎,整座长亭皆是一震! 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逃了?!” “一个人在我重兵之下,逃了?!” “堂堂天机山前十的高手,被我捧为门面……如今当眾背叛,还能在我眼皮底下脱逃?” “当本王是三岁小儿么?!” 怒喝震野,眾人皆不敢言语。 而淮北王此刻心头已经明白——这不是简单的临阵脱逃,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羞辱与陷害! “他不是临时反水,是早有安排!” “他一言,破我名声;一跪,毁我百姓根基;一逃……便是將我全数羞辱个遍!” “可恨!可恨!!” 淮北王几乎咬碎了后槽牙,一把拔出腰间佩剑,森寒剑光在暮色中跳跃,仿佛要將天地撕裂! “去!”他厉声道,“封锁全城,挖地三尺,也要將他抓回来!!” “我要亲手……剐了他!!” …… 而就在洛陵城北,三十里外的汝南王府,一处幽僻庭院之中,一道黑影无声掠入。 枝头惊起两声乌鸦,便再无半点动静。 黑影落地,身形挺拔,身披黑衣,面容冷峻,腰间悬一口血红长剑,剑鞘无饰,却透著一种摄人心魄的压迫。 此人,正是那在淮北王剑阵之上临阵倒戈的“高手”——血剑付长功! 天机山高手榜第十,名副其实! 此刻的他,神色平静,步伐从容,一步一步踏入王府深处。 亭之中,温泉氤氳。 一个人正泡在热汤之中,雾气繚绕,看不清面容,只听得他懒洋洋地道: “回来了?” 付长功轻轻点头,面无表情: “嗯。” “完成得如何?” “比预期,更彻底。”他淡淡一笑,“当眾反水,民心尽散,朝臣疑惧,百姓怨愤。淮北王……已经到了人人自危的境地。” 温泉中的人笑了,笑得轻鬆而懒散,伸出一只手在水中拨起一抹浪。 “淮北王啊……果然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可你这一齣戏,演得漂亮。” “你不怕,真被他拿下后,血溅当场?” 付长功面色淡然,指尖轻轻抚过剑柄: “真要到了那一步,我自有保命之法。几万兵马而已,想困住我,还是有些难的。” “更何况——”他抬起头,眸光如寒星,“他敢赌,但没我疯。” “疯子才是真正的变数。”温泉中人轻声笑道,语调不再轻鬆,而是多出几分阴冷。 “看来,我们的『这位王兄』,已经自觉坐上龙椅了。” “下一步,便该让他……再无退路。” 付长功缓缓拱手,语气如刀锋切骨: “属下,请王爷示下。” 水雾之中,一道身影缓缓站起,露出精瘦挺拔的身形,肩背若剑,双目寒光如电,正是——汝南王萧真! 只听他一字一顿,冷冷道: “告诉洛陵各地的线人。” “让『天机山高手榜』今日之耻,彻底传遍天下。” “让天下皆知,淮北王比剑造假,被部下当眾揭穿、羞辱!” “再安排人,在朝中散布……他已打算囚禁群臣,自立为帝。” “逼反他,乱他,架空他。” “等他气势最盛之时——” “咱们,再动手!” 话落,血剑未拔,杀意已起。 热泉氤氳,水汽升腾。 夜幕低垂,星辰如豆,一道轻纱悬掛亭角,朦朧间映出一副温泉中的画卷。 那是汝南王。 他斜倚在水石之间,整个人浸在温热的泉水中,眉眼慵懒,神情却自始至终带著一丝藏不住的閒雅从容。 泉边,月光照下,一位素衣女子正俯身替他轻轻搓背。 女子乌髮如瀑,眉目清冷,正是汝南王的心腹侍从兼谋士——墨染。 她的手法不急不缓,水声潺潺,仿若一场悠然的夜曲。 “王爷。” 她轻声道,话语中带著几分藏不住的笑意:“这下,洛陵已入危局,百姓乱、朝臣困、兵马压城……” “那位以仁政著称的淮北王,怕是已经万劫不復。” “如今,真正能救大尧於水火,救万民於倒悬的王者——也该登场了。” 墨染的声音温柔至极,如丝如缕,却落入温泉中的汝南王耳中,恍若来自九重之巔。 可他,只是淡淡一笑,缓缓吐出两个字: “不急。” “嗯?” 墨染怔了怔,眼眸微动,似不解:“王爷还要等什么?” “这场乱局已到极致,淮北王民心尽失,百姓怨声载道。若此刻王爷振臂一呼,以救世之姿出场,必能名震朝野、贏得百官支持。” “再迟一步,只怕……” “只怕?”汝南王忽然睁眼,目光悠悠看向她。 那是一种温和中藏著锋利的眼神,像是一柄浸在水中的刀,永远不出鞘,却隨时能杀人。 “你说的也有理。”他缓缓道,“但我这位『哥哥』,还未闹得够呢。” 他手一扬,拨起一串水珠,轻声道:“要让人乱,就得乱到极致;要让人绝望,就得绝望到骨子里。” “他还未彻底翻脸自立,还未亲手割下那些朝臣、百姓的希望。” “等他做尽恶事、辱尽士子、失尽民心之时……” 他顿了顿,唇角浮起一抹森冷而优雅的笑意: “那时,本王再出。” “彼时之我——便是救世之君。” 墨染听得心头一震,一时间不知该惊还是该嘆。 她跟隨汝南王多年,从未低估过这位王爷的沉稳与野心,但此刻才真正明白:他从未想过与谁分享皇位——他的每一局,都是为了“孤立眾人,成就自己”。 “王爷当真不愧是汝南之龙。”墨染讚嘆道。“这一局,真妙啊!” “那淮北王天天下棋,天生好棋,甚至每天都在下棋,最终还是输给了王爷!” 夜已深,风过云疏。 汝南王半倚石枕,眼目微闔,面上带著一抹温雅的笑意。 水声潺潺中,墨染跪在池边,双手嫻熟地替他搓背。 她素手轻柔,语气却带著笑意: “王爷今日这一局,实在漂亮极了。” “只一剑未出,便让那淮北王从『民心所向』,变作『眾矢之的』。” “从人人敬仰的大尧贤王,变作跋扈冷酷的乱臣贼子。” 她轻轻一笑,眼神中满是佩服与敬仰: “臣女敢断言,如今洛陵百姓皆已失望至极,而朝堂之上的那一眾投机之臣,怕也悔得肠子都青了。” “再过两日,只要王爷轻启帘帐,轻吐一语,便可成就『救世之名』。” 汝南王闻言,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仍是那副含笑不语的模样。 他不说话,墨染却已然知他意图,继续道: “王爷安排付长功入局,真是妙到极致。” “那淮北王本就是个最在乎『名声』的人,被这等『高手背叛』,百姓面前丟尽顏面,又无力反驳,简直比真剑败北还难堪。” “而更妙的是,付长功確实有『天机榜第十』的实力。” “这就使得,整个陷阱,没有一丝破绽。” “即便他逃脱,世人也不会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只会觉得——他是临阵胆怯。” “而所有骂名、耻辱、嘲讽,全都会砸在那淮北王的头上。” 听到这里,汝南王终於轻笑了一声。 “不错。” “真正的杀局,向来不是用刀剑,而是用『人心』。” 他缓缓起身,墨染立刻替他披上锦袍。 汝南王走出水池,步伐稳健,目光幽深地望向园外远处。 “当世人皆言,淮北王是大尧新主之选,我便知,要取其位,不能强行推倒,而是要让他自己倒下。” “倒得彻底,倒得无可辩驳。” 墨染將手巾奉上,低声道:“王爷让他在局中越走越深,从百姓请愿、万民书、入主朝堂,一步步推上神坛。” “而后,再让他亲自走下神坛。” “是他亲口说割地,是他亲手杀百姓,是他兵围朝臣,是他让『大尧新主』这个身份彻底崩塌。” “王爷只需在一旁观棋,就能收下整盘胜局。” “我王之智,万古无一。” 她语气清冷却虔诚,仿佛真將汝南王奉作天命之主。 汝南王听得神情淡然,却缓缓道: “这一步,最难之处,不在淮北王。” “而在那位『真正的主角』。” 他目光轻轻一斜,意味深长。 墨染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 “王爷是说昌南王萧寧。” “他若归来得早,此局便难推。” “可王爷早有安排,派出七位高手,遍布北境,只为拖延其归京之路。” “以天人手段困之、阻之,便是为王爷爭下这三日。” “如今看来——成效极佳。” 汝南王负手踱步,袍角曳地,声如风落。 “我那位皇弟……藏得太深了。” “前些年装紈絝、隱锋芒,骗过多少人,就连本王也几度错估。” “可惜,他终究太过心善。” “他若够狠,我们五人,现在就不该活在世上,更不会闹出今日之风波啊。” “可他不肯下手,那就只好……我来帮他收尾。” 墨染抿唇一笑: “王爷此举,既为天下,也为己身。” “秦玉京那边,王爷更是走了一步妙棋。” “比剑本为一州之爭,淮北王割地,失的是民望;而王爷未曾应战,自保清誉。” “就连秦玉京,怕都未必看懂此局。” “哪怕他看懂了,也不愿多搅。” “毕竟……他的三剑,比的是强弱,不是黑白。” 汝南王淡淡点头,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的——肃杀冷意。 “不过,现在局还未稳。” “那淮北王虽已失人心,但到底还掌著兵权,且已鋌而走险。” “他必然会调集京中禁军,封锁消息,剿杀异议。” “若我们此刻出手,虽能震场,但也必遭血战。” “我要的,不是胜得艰难,而是胜得——无可置疑。” 他顿了顿,缓缓一字一句道: “我要天下人,亲口喊出『请汝南王登位』。” 墨染躬身,神情肃然: “届时,百姓会说,是淮北王乱朝、天怒人怨。” “而王爷出兵,是平乱救国,收回百官、扶清正、止战祸——是名副其实的大尧之主。” “这天下……没人会不服。” “王爷,您將是继先帝之后,大尧唯一的——真命之主。” 屋外微风起,月华洒落,洒在这静謐的王府之中。 一池温泉之中,藏著万丈波涛;一段閒语之间,掩著一场谋国夺权的杀机。 此刻,洛陵乱而未崩,朝堂颤而未倾。 但夜色中,黑月当空。 真正的猎人,还在等待。 等待那个身披星辉而来的“陛下”,回来面对他早已布下的局。 第615章 黄雀在后 洛陵,长亭之外。 一方简陋偏厅,血光未乾,重兵密布,重重铁甲寒光映日,肃杀之意,逼人慾喘。 厅中,仅三人被囚。 郭仪,许居正,霍纲。 三位当朝之柱石,此刻却如囚徒般,被按跪於厅前。 他们的朝服早已沾满尘土与血跡,鬢髮凌乱,神情却依旧坚定,眼神如霜雪傲骨。 不多时,门外步履声响。 淮北王来了。 一袭玄衣蟒袍,步履从容,身后跟著诸葛南。 厅內静寂。 他站在三人前,神色平和,语气温文: “郭大相,许中相,霍右相。” “三位,可还清楚,你们眼前,已经没有路可退了。” 没人回应。 他不恼,继续道: “我知三位皆是忠臣,也明白你们口中所念『大义』二字有多沉。” “但今天的局面,不是靠嘴上忠心就能解决的。” “比剑既败,一州既失。” “这已成定局。” 他顿了顿,目光逐一扫过三人,眼中寒芒一点点泛起: “但……谁为此负责,还未定。” “你们若肯合作,签下詔书。” “將失地之责,推归於陛下不在,朝局混乱所致;再將本王所为,称作『代天子行事、竭力爭地、仍然没能保全大尧疆域』。” “如此——” “本王,不仅不怪罪你们,还可放你们归家。” “仍可赐田、赐爵,光荣终老。” 话音落地。 厅中依旧寂然。 下一息。 郭仪缓缓抬头,苍老的脸上,血跡斑驳,双目如火: “荒谬!” “你欲借我三人之口,立你谋逆之名?” “你丟地割州,反说『爭地成功』?你斩民灭言,反说『代天子行权』?” “你將天下人当傻子么?!” 淮北王眯了眯眼睛,却未动怒,只是微笑。 “他们是不是傻子,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能不能让他们听我的。” “而你们,是拦我路的石头。” 这时,霍纲也冷冷开口,语如铁锤: “我们三人,皆为当朝柱臣。” “你欲让我们共同作偽,成你弒主夺权之资?” “今日若屈,来日何顏面对先帝在天之灵?” “你以为,史书可改,言路可封?” “我告诉你,哪怕你杀了我等。” “总会有人——將你今日之行,写入千秋耻史!” 许居正也一字一顿,怒声开口: “我们看错了你。” “以为你仁义持身,忧国忧民。” “以为你虽握兵权,却知自重,不会逾礼。” “可如今看来——你不止是个贼,还是个会笑著割人喉咙的偽君子!” “若有来世,我许居正,寧死不愿与汝同朝!” 三人皆怒,字字如金铁,句句如惊雷。 厅外兵將皆变色。 诸葛南在旁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眼神一沉。 淮北王却听得极静,仿佛他们讲的不是死別血仇,而是什么不值一提的街头閒谈。 “嘖——” 他嘆了口气,摇了摇头,像是对三人执拗感到遗憾。 “你们……真的很让我佩服。” “死到临头,还能讲出这般气节之语。” “可惜啊。” “你们的骨头再硬,也架不住我写下的諭旨。” “你们拒绝归顺?” “那便,去死吧。” 他转过身,一边负手缓步离开,一边淡淡道: “来人。” “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以下犯上,拒不服从国策,挑拨朝局,意图煽动兵乱。” “本王,代天子治国,今以大尧律例,诛其身,正其名。” “三人——即刻斩首。” 此令一出,全厅一寒。 几名刀斧手押上前来,目露不忍,却不敢违命。 郭仪三人,竟无一人挣扎。 他们只是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无言,胜万言。 那一眼之中,有忠、有耻、有愤、有悔,也有无悔。 “来吧。”郭仪闭上眼睛,轻声道,“死在这等乱贼手中,也算得其所。” 许居正仰头望天,喃喃道: “可怜我大尧基业,被这般人玷污。” “若来世再生,我愿做庙堂孤魂,也要诛你於九重!” 霍纲冷笑,目光如锋: “杀我们容易,封口容易,抹黑也容易。” “可你有胆,去面对天下人吗?” “你真觉得……陛下回不来?” “你又能与陛下为敌?” 话音方落。 淮北王步履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森然。 “杀。” 他一字落下,没有回头。 只望向庭前飞起的一群白鸟,轻声道: “他们的死,不重要。” “今日之事,也永不会传出去。” “至於史书嘛……” 他淡淡一笑。 “胜者写史,而本王……” “註定胜。” 刀光已起,杀机已成。 三柄大斧寒光毕露,重若千钧,朝著三位重臣的颈上缓缓举起。 郭仪闭上了眼。 他已经老了。 但这一刻,他的脊背仍如铁棱,挺得笔直。 许居正喉头轻动,默默低诵一篇祭先帝之词,唇角带血,却毫无悔意。 霍纲则冷眼看著那挥落的刃锋,眼中映出一抹漠然与决绝。 刀斧欲落,血光將至。 就在这天命岔路的一瞬—— “咻——!” 破空之箭,撕裂天地。 利芒如电,裹著怒风呼啸而来! “噗嗤——!” 一道血光炸开,中央刀斧手手臂瞬间中箭,惨叫声未落,巨斧脱手而落,砸地鏗鏘作响! 左右两名刀手大骇,连退三步,神情慌乱! 全场震动! “杀——!” 还未有人反应过来,便听得殿外一声震天怒吼! 紧接著,是马蹄如雷,战甲如潮! 一队黑甲重骑,自长亭之外轰然杀来,捲起风沙十丈! 甲冑齐鸣,铁旗招展,宛若一柄巨剑从天劈落! 厅中兵士骇然抽刀,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就在这混乱之中,一骑当先,破风而来! 那人身披紫金帝袍,眉如剑,目如电! 坐下神骏铁骑,踏碎石板,马鬃扬起,如龙出渊! 眾目睽睽之下,他翻身下马,目光冷寒如冰霜,步入偏殿!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容顏! 那张在京中被数月未见的脸! 那张曾在民间传为“昏君”又在北境传为“仁主”的脸! 那是——萧寧! 堂堂大尧皇帝,御驾亲临! 郭仪三人猛地抬头。 那一刻,他们三人皆是一怔。 仿佛黄泉前的昏雾中,骤然出现了一束照彻人心的光。 许居正嘴唇微颤,喃喃道:“陛下……是……陛下!” 霍纲老眼泛红,一时竟不知是梦是醒! 郭仪缓缓站起,双目泛泪,低声自语: “老天……不负社稷。” 而殿前。 淮北王骤然僵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他瞪大双眼,怒目圆睁,嗓音带著几近崩溃的质问: “你……你怎么会在这?!” “你不是……你不是在外寻访山河?!” “你不是……根本没准备回京么?!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你为什么……偏偏现在——回来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一刻,淮北王是真的懵了! 这局他布得极好,百姓支持,朝臣附和,詔书已成。 今日割地,让天下以为他“力战无果”,却忍辱承下,反而能博得同情。 更借三大重臣的血,震慑全局。 只等收网! 可这最后一步,他未曾算进—— 萧寧,回来了! 而且偏偏挑在这个时辰,在这一刻! 一箭破局! 以天子之身,挟天命归来! 一朝翻盘! “你……你回来的时机,是巧合?还是……” 他猛然转头,看向诸葛南。 “你早就知道?!你早知道他会回来对不对!” 诸葛南面色微变,却未应声。 他的眼神在剎那间变幻,隨即低头,沉声道: “臣……不知。” “呵……” 淮北王笑了。 但那笑,带著彻骨的凉意。 他看向萧寧,目光一寸寸森冷: “你竟然回来了……” “你竟然回来了啊……” “那——你打算如何?” “你以为你一人一骑,就能將这盘大局覆灭?” “我已掌朝纲、控军权、握詔书、御民心——” “你回来——又如何?!” 萧寧未语。 他只是缓缓迈步,走至郭仪三人身前。 “郭卿,许卿,霍卿。” “朕——来迟了。” 他说得很轻,却让三人同时低头,热泪如雨。 “能见到陛下,便知——大尧不亡。” 萧寧扶起三人,转身再望向前方。 望向那昔日的皇族兄长,今日的兵变谋主。 “你说,朕不能回天。” “可你算尽机关,却漏了一件事。” “你虽布局十年,却忘了——” “人心。” 他目光灼灼,如同雷霆击顶! “你当百姓愚民,可他们已起疑。” “你当大臣畏死,可他们甘愿赴义。” “你当天下无人是我之助,可你未料我早布暗棋!” “你以为你將天下写成你的模样?” “可朕,才是那笔!” 这番话落下,殿中再无言语。 所有人,如坠冰窖。 而淮北王,却忽然笑了。 他笑得极轻,极低,却极冷。 “哈哈……好一个萧寧。” “好一个……提前归来的棋主。” 他抬起头,眼中已无惊惧,只剩杀意。 “既然如此。” “那就斗个痛快吧!” “看看这大尧江山,是你主宰,还是我主宰!” 他猛然一挥手。 “来人——” “列阵迎敌!” 下一刻,杀声再起! “呵呵……” 长亭偏殿中,淮北王忽然轻笑出声。 那笑,先是轻蔑。 接著,却越笑越大,直至仰头狂笑,声震大殿! “萧寧,你以为你归来就能翻天?” “你以为,这盘局,我就没有后招?” 他猛地一掌拍在身侧案几上,狂笑道: “来人,把我的话带出去!” “告诉大尧——我淮北王,二十万兵马,已抵达洛陵城外!” “此刻,怕是正在破城之时!” “我且问你,陛下——你拿什么与我斗?” 厅中一时寂静。 眾人神色巨变! 许居正等人眼神剧震。 就连一旁的诸葛南,亦是眼底泛起疑色。 二十万兵马围洛陵? 此举,几乎已不再是“夺权”,而是“叛国”! 萧寧听闻此言,非但未怒,反而露出一丝饶有兴趣的神色。 他斜睨了淮北王一眼,淡淡一笑。 “二十万兵马啊。” 他似是喃喃,又似自语。 “可惜,你调兵调得不够快。” “消息封得不够严。” “还有——人心收得不够牢。” “尤其是,你以为你是猎人……” 话音一顿,他冷冷一笑: “其实,你是猎物。” 此话一出,淮北王眉头一皱。 萧寧轻轻伸出两指,轻轻一夹。 “啪——” 指尖一响,厅外,急促脚步声传来。 下一刻,一名披甲副將快步而入,抱拳低声稟报: “启稟陛下!” “汝南王军,三万先头部队,已兵临洛陵西门!” “另有五万大军,自洛河方向逼近,与淮北王军成对峙之势。” “洛陵四门,已乱!” 话音落地! 全场譁然! “什么?!” 淮北王瞬间怔住,面色骤白! “你说谁来了?!” “汝南王?!他来做什么?!他怎么可能——” 他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人,仿佛被雷霆劈中,僵在原地! “你还不明白?” 萧寧一步步逼近他,声音如冰雪压顶,冷入骨髓。 “你以为你一直在演戏、博民心、立威望。” “却不知,从你踏入洛陵开始,你便落入了別人的局。” “而你……” “不过是个戏子。” 他顿了顿,目光凌厉如剑: “一个,替別人穿戏服、背骂名、失民心的可怜人。” 淮北王喉咙微动,似要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著萧寧,再想起方才的军报。 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诸葛南。 “是你泄的密?” 诸葛南身子微震,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 可他低头不语。 萧寧淡淡扫了他一眼,轻笑一声: “他若不说,我自会查。” “但其实这並不重要。” “因为无论是谁告知我,我都早知——汝南王不会袖手旁观。” “你啊淮北王——” “兵权在手,民心不固,刚刚落败,却仍强取割地。” “你此番强行封口、围杀朝臣,更是激起洛陵群愤。” “你说——汝南王会坐视不理?” 萧寧此刻每说一句,淮北王的脸色便沉一分。 到最后,他整个人脸色如灰,身子竟微微颤抖。 “我……” “我成了……他的棋子?” 他望向萧寧,声音低哑,仿佛不敢相信: “你……你早就知道汝南王要动手?” “你故意激我……割地?” “让他以『平內乱』之名,兵进洛陵?” “你……你到底早布了多少棋?!” 萧寧没有回答。 只是看著他。 那眼神,如看死人。 许久,萧寧才缓缓开口: “你有二十万兵马。” “汝南王有十万。” “可你忘了——” “我是皇帝。” “我是正统。” “我不用兵马,我用人心。” “此刻的洛陵百姓,已不信你。” “朝中诸臣,视你为贼。” “而汝南王,已不需要攻城。” “他要的,是你血祭城门。” 萧寧话音未落,偏殿之外,號角声起! 一阵急促而凶厉的军鼓响彻四方! 洛陵西门方向,烟尘再起! “启稟陛下!” 又一名將领疾步入殿,大声稟道: “汝南王兵临西门,发布告示。” “称『入城並非为乱』,而是『討贼平奸』!” “百姓震动,已有民眾开始响应,向南门请愿开门迎兵!” “街头巷尾,已传遍『淮北王为逆,杀忠诬君』之言!” “民心尽失!” 一锤落地,尘埃定音! 淮北王,脸色彻底僵住。 他缓缓后退两步,脚下一滑,几欲跌倒! 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已乾涩如砂。 “我……” “我竟是……” “自己……逼来了天下之剑……” 他看著萧寧,脸上的血色尽褪。 “你早就在等这一刻?” 萧寧走近,轻声道: “不。” “我在等你自己走进来。” “这一盘棋,我只推你一步。” “剩下的,你亲手下。” “淮北王——” “你要输,就输得心服口服。” 此刻,堂中万籟俱寂。 堂外,战马嘶鸣,號角震天。 一个曾几何时最有机会染指江山的王爷,如今却亲手將自己送入万丈深渊。 而真正的猎人,已执天子剑,立於巔峰。 洛陵西郊,风卷春枝,营帐森立。 刚刚过完短暂休整,卫清挽换下半身甲衣,站在高台之上,遥望远方。 她眼神深邃,看著城头那熟悉的身影缓缓落座,兵將林立,旌旗飘扬。 远处,是乱民散退,是王侯落败,是重臣得救,是人心所向。 而她心中那缠绕多日的疑团,终於一寸寸地,解开了。 “原来……是这样。” 她喃喃一句,低头一笑。 身后脚步响起。 卫青时翻身上台,卫轻歌则抱著双臂一跃而上,三人站在並肩的位置。 风很静,但心,却不再如来路时那样沉闷了。 “姐……” 卫轻歌低声开口,没了往日的嬉闹,语气透著一丝后知后觉的佩服。 “咱们错怪他了。” “我们以为他是在拖延,是浪荡……” “但其实——他是在等。” 卫青时神色沉稳,眼中却有敬意浮现。 “他不是不想回京。” “而是知道,若他早回一步,局就不会开。” “几个王爷——哪个不是人精?” “只要他一回,淮北王就会暂缓动手,汝南王也会退居幕后。” “局会死。” “人心不会现。” 卫清挽缓缓点头。 她回忆起那一日。 一行人途经边境时,洛陵烽烟初起,百姓流言四起。 三人当即劝諫:“如今局势危急,陛下理当火速回京,定大局安社稷。” 而萧寧那时,只是淡淡一笑。 “急什么?” “再急,不如先看他们出几张牌。” 那时她不明白。 可如今一切,水落石出。 她忽然想起那晚篝火前,萧寧举杯望星的模样,语气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而最难的,是清江山。” “有些毒瘤,只有乱局之中,才会自己浮出来。” 她当时未曾在意。 而今回想——原来,那便是前兆! 他早已筹谋,早已明了。 他们三人,却被这场棋局瞒得死死的。 卫轻歌在旁喃喃: “他在边境时,总说『再走一日』。” “我们当时著急得团团转。” “结果他不是不知,而是不急。” “他早就知道,等淮北王割地、杀臣、圈兵那一刻,他再现身,方为正道。” “不是救场——” “是断局。” 卫青时低声一嘆: “他一箭破局,是给百姓看,给朝臣看,更是给天下王侯看。” “告诉他们:这世上,只有一个皇帝。” 卫清挽微仰起头,眼中泛起涟漪。 “他在等民意沉底。” “在等他们误以为他弃国不归。” “在等这天下所有人,都以为『无主之局』將生变。” “而就在这时,他归来,亲射奸臣、收兵震场。” “这一箭——封民心。” “这一箭——立正统。” “也是这一箭,把几位王爷全钉在了耻辱柱上。” 帐中一时间寂静。 他们曾与萧寧同行千里,却不知他早已独行千山。 他没有说破,只因这棋太大,这局太深,他们的心,还不够静。 直到此刻,局势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他们才真正意识到: 那位在朝堂中装疯卖傻、在边境中不紧不慢的昌南王…… 其实一直,走在所有人前面。 卫轻歌一屁股坐在案旁,撅嘴感慨: “哼,他明明带著我们一起回来,却半句话都不说明白。” “也不知道提前和咱们通个气!” “我当时都快急死了,以为他真不管这江山了呢。” 卫青时笑了一声,坐在石墩上,摇头道: “他说过了。” “他那晚在营帐里说过:『朕若不归,你们便会起念,天下也会起疑。』” “『而这疑——便是他想让那些王爷看到的藉口。』” “他自己背著冷眼,却给別人递出了刀柄。” “等的,就是他们自斩前程。” 卫清挽缓缓合上手中信笺,是洛陵传来的捷报。 她静静道: “他知晓汝南王必会趁机出兵。” “他知晓淮北王必定暴走成贼。” “他更知晓朝中、百姓、各地势力,在此刻会作何选择。” “而等所有人都走进了他安排的位置……” “他只需——归来。” “归来,执鞭为主。” 她轻轻嘆息一声。 声音极轻,只有风能听到。 “可他一人之策,换来的是多少孤寂。” “他这一路……有多孤独啊。” 卫青时微微垂眸,沉声应道: “但正因如此。” “我们才要守住他替天下清理出来的这一片局。” “守得住,便是盛世开篇。” “守不住,便是血染社稷。” 卫轻歌揉了揉眼,嘟囔一声: “就知道装傻骗我们……等战乱平息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非得让他请罪好好请罪!” 三人相视一笑。 轻鬆中,是决绝。 下一刻,卫清挽站起身,目光坚定。 “洛陵一战还未真正落幕。” “我们该准备出营了。” “去城中,助他一臂之力。” “今日之后,大尧天下,当彻底翻新。” 第616章 围城! 城东,风起,柳枝乱舞。 灰尘裹著沙土自街口捲来,扑面乾涩。 茶馆前的石桌早已翻倒,一盏热茶翻落在青砖地面,碎成几片。 “到底怎么回事?” “这又是哪来的兵马?” “不是说……比剑之约早就结束了吗?” 街头巷尾,满是惊慌失措的百姓。 一名肩扛柴刀的汉子奔进街口,气喘吁吁地道: “有人……有人在城南门看到军阵结列,黑甲齐备,足有数万人!” “说是……淮北王的人马!” 此话一出,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眾人耳边。 “你说什么?” “淮北王?!” “不是说……他早就入主朝堂了吗?” “这又来干什么?” 另一个布衣老者颤声道: “听说……是陛下突然归京,坏了淮北王的计划。” “淮北王怕事败,打算杀人灭口!” “他屠了三十几户人家!那些知道內幕的,全都被灭门了!” “我外甥在那一带卖豆腐的,昨日还去送货,今天就没回来……” 眾人闻言,脸色瞬间变了。 不是谣言,是血淋淋的事实! 就在不远处。 有孩童哭喊著找娘。 有女子牵著两个幼儿,慌乱奔逃。 有老者站在屋檐下,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死死攥著一枚铜钱,目光茫然。 “完了。” “若淮北王要在洛陵屠城,这满街百姓,怕是……一个也走不掉了。” “谁来救咱们啊……” 城中传来的鼓声,已变得急促杂乱。 鼓不合拍,號角失序。 连守城的兵丁都不知道现在听谁的。 …… “快跑啊——” 忽有一人从街头奔来,声嘶力竭。 “快往北门走!” “淮北王的人要封东门了!” 有人背起包袱,有人抱起老娘。 一时间,整条街巷都沸腾了。 脚步声、叫喊声、推搡声混在一起。 但很快,有更绝望的声音传来: “不行了!” “北门、南门、西门……都被封了!” “整座洛陵城,已被淮北王的兵马,围个水泄不通!” “逃不出去了!” 这句话,如一桶凉水,从头浇到了脚。 那些正往城门奔的人,硬生生顿在原地。 人群中,一个读书人面色惨白,嘴唇都在发抖: “这……” “这不就是造反吗……” “他、他疯了吗?” “他不是一直主张仁政、护国、比剑爭州?” “现在却反过头来杀人?” “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另一人咬牙怒骂: “他根本不是想比剑,他就是想借比剑,夺权!” “如今秦玉京走了,他反而拔刀杀我们百姓!” “狗贼!畜生不如!” 骂声渐起,恨意扩散。 百姓们看清了,那个曾被他们吹捧的“救世主”淮北王——此刻正调转矛头,要把他们困死在这座城中! …… 与此同时。 城中商铺尽闭,坊门紧锁。 但不时能看到有人趁乱打砸抢夺,四下趁火打劫。 一辆小车倒在巷口,粮袋撒了一地。 旁边的老妇人跪在地上哀哀痛哭,那是她一月口粮。 但没人管她。 所有人都只想逃命。 …… “听说了吗?” “还有人亲眼见到,今日萧陛下一箭破局,救下三位大臣!” “但现在,那些大臣又被围住了。” “淮北王发了疯,说要杀光知情之人,让这件事永远埋在地底!” “连陛下都被围了!” “城门外,汝南王的兵马也来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洛陵百姓已经完全分不清,到底谁是敌,谁是友。 只觉得,四面皆是兵,头顶压著天。 …… 街角有一座老茶摊,此刻也早已人去楼空。 唯一坐在那里的,是一名穿著破旧长袍的瞎眼说书人。 他没有动,耳朵微动,听著远处鼓声,喃喃低语: “风动了……” “血也动了。” “洛陵城——要变天了。” …… 与此同时,洛陵城西门外。 重兵集结。 远处可见旗帜翻卷,鎧甲生寒。 那是淮北王的正军! 他们高举著“清君侧”“救社稷”的旗帜。 而在他们对面,是汝南王的军队,正在不远处对峙,战鼓暗起,气氛剑拔弩张。 而洛陵城,就像一枚隨时会炸裂的引信核心。 而最中心的百姓们,只能无助地——瑟缩在乱世洪流之中。 …… 城中喊杀声渐远,鼓声渐近。 一切,才刚刚开始。 洛陵,子时。 夜色深沉,杀气已至。 西门方向,火光冲天,喊杀震天。 “杀——!” 是淮北王的兵马! 这一夜,他们不再偽装仁义,不再打著什么“护国清君侧”的旗號。 而是,刀出鞘,马狂奔! 就是杀! 杀进洛陵! …… “快!传令!传令!” “西门告急!淮北王亲军压境,二十万大军已至!” 皇城指挥部內,火光映照,一片混乱。 禁军大统领蒙尚元披掛盔甲,匆匆赶至演武殿。 他刚翻身下马,盔甲都未整理,便高声喝道: “传我令!” “天字营、玄武营、虎牙营,全军出动!” “隨我守西门!” “不得有误!” 十数名將校齐齐应声:“是!” 一时间,鼓角震天,洛陵禁军开始行动! 与此同时。 內卫府。 荀直披著黑甲走出门厅,一身杀气未掩。 他沉声道: “传我命令。” “东门、北门,全数封锁。” “调动內卫十二旗,持械列阵,准备从皇城直援西门!” “有人擅自开城——杀!” “有人敢乱传消息——杀!” “有人图谋叛变——杀!” “今夜——只许胜,不许乱!” 內卫死士闻令如山,转身飞奔各处。 …… 这一夜。 禁军与內卫——大尧最精锐的两支力量,终於联手! 只为守住这座洛陵! …… 但城中百姓,却早已心乱如麻。 街道之上,哭喊四起。 一名妇人抱著婴儿跌跌撞撞奔跑,身后是滚滚烟尘与马蹄奔腾。 “快逃啊——西门守不住了!” “他们要杀进来了——” “我们……我们谁来救我们啊!” 坊巷之中,一位老者抬头望向夜空。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他喃喃自语: “完了……这城,要完了……” “当年北境之战都没这阵仗。” “这回,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啊……” …… 城墙之上。 蒙尚元立於战阵前,一身鎧甲寒光逼人。 火把映照下,他的脸色铁青,目光坚定。 “放箭!” “拉弓!都拉弓!” “淮北王狗贼胆敢反叛,今日就让他知晓——” “这洛陵城,不是他想进就进的!” “放——箭!” 嗖嗖嗖! 箭雨齐发,划破长空,带著火焰落入敌军阵中。 而敌军也早有准备。 盾兵列阵,长枪如林。 紧接著,滚木、衝车、云梯,如潮涌来! 黑甲军如海浪压境,前赴后继,狂攻不止! “顶住!” “顶住啊!” “不能退一步!” 蒙尚元一剑劈翻一名敌军,怒吼著將一名负伤兵拉回来。 “传令,东城內卫若一刻內不到,开枪杀援兵!” …… 內卫荀直,也正从皇城方向飞速赶来。 他身形如电,黑甲翻飞,一路斩杀数名乱兵。 身后十二旗卫如影隨形,宛如夜鬼。 “再迟十息,西门就要破了!” “快!” 荀直厉喝。 …… 而城內。 百姓们已彻底乱了。 有的抱头鼠窜,有的放声大哭。 有一家老小躲在院墙下,老父亲颤声道: “孩子,別哭。” “別哭……我们……我们能撑过去的……” “我们不是还有陛下吗?” “还有……还有……” 话未说完,一阵爆炸声响起! 那是淮北王军放火雷,炸开一段內墙! 顿时烟尘滚滚,楼宇坍塌! …… “快逃啊——” “天哪!!房子塌了!!” “呜呜呜呜呜……” “谁来救我们啊!?” …… 人群惊叫,慌乱一片。 忽然—— “快让开!!” “禁军到了!是禁军!” 远处,一支金甲之兵自小巷冲入。 蒙尚元之副將高声喊道: “封闭南坊,紧急避难,百姓全部撤至石桥一带,守军將掩护转移!” “有擅自乱动者,格杀勿论!” 有人要反抗。 可很快便被镇压。 “老百姓要活命,就听调令!” “想死的,自己跳进火堆去!” 那一吼,如霹雳惊天! 百姓这才纷纷伏地求救。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求求你们了……” …… 而此时。 西门终於传来一声剧震。 云梯架上,敌军已杀上城头! 蒙尚元一刀劈断梯架,怒吼道: “谁敢退一步——老子亲手砍了他!” …… 铁与火交织。 血与泪匯流。 洛陵今夜——正在以命抵命。 城头之下,百姓仰望。 他们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有日出。 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著走出这座城。 他们只能在心中,低低地念著: “谁能来救我们啊……” “陛下……你若还在,就回来吧……” 夜,彻底沉了。 黑云翻滚,风撕云裂。 鼓声如雷,喊杀如潮。 城破未破,心已崩塌。 …… 西门之上,血肉横陈。 蒙尚元满身血污,一手提刀,一手扶墙。 盔歪,甲碎,脚下全是死去的兵士。 身后,仅剩不到百人仍坚守。 眼前,是如浪一般压来的敌军。 十万黑甲,源源不绝。 那是一道真正的洪流。 不讲人情。 不顾死活。 蒙尚元抬头看了看天。 “怕是……要守不住了啊……” “对不起了,陛下……” …… 皇城西角,內卫营地。 荀直面色惨白,一身黑甲沾满泥泞与血污。 他咬著牙,將一名伤兵塞进防火巷內。 “快,往城中退——” “能救几个是几个!” 身后,是火光漫天。 浓烟扑面,呛得他说不出话。 那是敌军火油燃起的一整条坊巷。 五百內卫,死到只剩六十二人。 …… “撑不住了。” 他喃喃一句,踉蹌跪倒。 目光望向皇城。 “陛下……” “若你还在,就来吧……” …… 坊巷之中,百姓早已疯了。 一名老妇人跪在街头,手里抱著个死了的婴儿。 她早就疯了,嘴里不停念著: “乖啊,不哭,娘给你唱个小曲……” “別怕,別怕,一会就好了……” “再等一下,陛下就来了……” 可那婴儿,早已没了气。 她身后,是倒塌的民宅,一家五口,烧得只剩焦骨。 …… 另一个角落,一群人拥在墙根,哭喊。 “放我出去!” “快开东门啊!!” “我们是良民啊!!” “我爹娘还在家里,我要回去啊——” 但门已封死。 他们被赶进了避难坊,却早已超员三倍。 里面,哭喊声、咳嗽声、绝望声——挤在一起。 …… “放我出去!!” “我不想死在这儿啊!!!” …… 一名书生瘫坐在地上,早已尿湿裤脚。 他发著疯地往墙上撞,最后哭了出来。 “我爹是礼部主事啊!!你们不能让我死在这儿啊!!” 可没人理他。 他对面,是一个抱著孩子发抖的女子。 她只低低念著一句话: “到底还有谁……” “还能来救我们啊?” …… 茶楼之上,说书人早已不说话了。 他摘下了蒙眼的黑布条,原来他不是瞎,只是厌世。 他看著外面烟火冲天,轻声一笑: “这天,是塌了吗……” …… 西门之巔。 蒙尚元第八次被敌人推退。 他脚下再退一步,便是陡坡之下。 副將死了,三军已乱。 他將长刀倒转,尖刃抵在胸口,喃喃道: “到此为止吧……” “此战……力竭。” …… 荀直也撑不住了。 他一人挡在城楼缺口处,连砍七人。 但第八人没挡住,一刀砍入他腰腹。 他跪下,看著前方黑压压的敌军压境,嘴唇微颤。 “萧寧啊……” “你到底在哪……” “你若不来,我们都得死。” …… 鼓声越敲越急。 喊杀越喊越高。 百姓越哭越绝望。 人心……已崩。 有人开始放弃。 有人开始跪地求降。 有人开始诅咒: “淮北王!” “你说是来护国的!!你这畜生!!” “你不是人!!!你让我们都死吧!!” …… 此刻。 整个洛陵——彻底陷入了最深的黑夜。 …… 就连天,似乎都塌了。 …… 没有人再相信奇蹟。 因为,他们已经不敢再相信了。 …… 谁还能来? 谁还能救他们? 谁能,杀穿这黑甲二十万,踏入这乱世深渊? 谁? …… “到底还有谁——能来救我们?!” 这一句,成了今夜洛陵,千万人心中最后的吶喊。 …… 却无人回应。 …… 夜风无声,卷过瓦脊檐角。 一轮孤月,悬於夜幕,似冷眼旁观。 洛陵王府之中,香菸繚绕,屏风后火光微摇。 殿门紧闭。 殿外重兵戒备,內庭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而在这诡静之中,一片玉塌之上,素紫蟒袍半披,男子斜倚而坐,指尖摘著水晶般的葡萄,神情悠然。 正是汝南王,萧真。 帷幔轻垂,风过如缕。 墨染跪坐在塌下,玉手亲剥葡萄,一粒粒放入玉盏中,未敢多言。 汝南王食而不语,慢而不急,仿佛身处之地不是潜伏洛陵的兵站重地,而是春日王庭的温香艷影。 火盆里炭火咕噥,香脂被烘得更加甘甜。 殿门外,忽而有急促脚步声传来。 下一刻,一名黑甲探子扑通跪地,叩首道: “王爷,最新军报。” “洛陵西门大营已被攻入两重,蒙尚元身负重伤仍拒不退阵。” “其部下天字营几近全灭,玄武营兵力只剩三成。” “火箭烧断三道楼梯,西墙残破,敌军已连架三架衝车。” “再有一刻,恐將沦陷。” 汝南王不动声色,只淡淡“嗯”了一声,仿若听闻的是自家圃败了一株牡丹。 探子面露惧意,但继续匯报: “城中火起三处,南坊失火,北桥断塌。” “百姓奔逃於坊巷之间。” “有街巷女子自縊,有老者上街鸣锣请命。” “坊中尸横遍地,血流沟渠。” “更有婴儿尸体被丟於青石台阶之上,街人遮面不敢看。” 墨染听到此处,已忍不住轻轻捂住鼻尖,眼神微颤。 她虽是侍女,却也未见过如此惨烈。 可汝南王仍未有半点波动,只是伸手又拿了一颗葡萄,缓缓送入口中。 一边嚼著,一边道: “继续。” 探子顿时噤声片刻,而后低头: “城中谣言四起。” “说……皇帝早已弃城逃走,宫中空虚。” “又有人称禁军已叛,淮北王即將即位称帝。” “百姓惶惶不安,有人开始焚烧家產、服毒自尽。” “甚至有人跳入內河,言『为免落入贼手,不如一死了之』。” “也有人悄然聚眾,请愿归降淮北王。” “城中已然……无主之局。” 汝南王轻轻一笑。 “果然来了。” “老百姓啊,最怕的不是敌人。” “是没有人给他们下决定。” “是没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办。” 他將玉盏一推,轻轻抚了抚衣角: “继续放谣。” “说——皇帝確已出逃,皇宫无人。” “说——禁军已投,內卫已死。” “说——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因不降被诛,洛陵朝纲断绝。” “让百姓知道,他们孤身无依。” “让他们彻底信了——这城,再没人能救。” 墨染在一旁轻声道: “王爷……那郭仪三人……不是还在囚么?” 汝南王淡淡一笑: “死人与活人,在这一局中,都是棋子。” “谁信他们死了,他们就等於死了。” “只要百姓信,他们就是真的尸首。” 探子再度道: “王爷,刚刚收到东南角哨所来信,內卫援兵已被截断,荀直一人杀入叛军之中,但二十万眾实在是太多……” “荀直好像受伤了……” “还有……还有……” 他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据探子言,百姓之中,已有开始焚香拜神,哀求上苍救命。” “有哭著喊『汝南王救我』者,已有之。” “但……但为数不多。” “更多人……只是哭。” “哭……没救了……” 殿中安静下来。 片刻。 汝南王倏然起身。 他走向窗前,掀开一角轻纱。 眸中倒映的,是远处半空中的红光。 那是洛陵城燃烧的城垣,是百姓奔逃间被点燃的屋檐。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缓缓响起: “还差一点。” “还不够。” 墨染神色微变。 她缓缓起身,退半步,再次为汝南王倒上一盏清茶。 “王爷。” “城中已乱如地狱,百姓叫苦连天。” “禁军已近崩线。” “咱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若再不援,百姓怕是都要死光了。” “百姓若尽,谁来传唱王爷之名?” 汝南王並未急著答话。 他只是低头,捏著玉杯轻轻旋转,半晌,才淡淡开口: “墨染。” “你可知,世人最感恩的救命之恩,是什么时候施下的?” 墨染微怔。 “临死之前?” 汝南王轻笑,指尖在玉杯边缘划过,发出清脆声响: “不错。” “临死之前,才有分量。” “不是快死的时候。” “是——死定了的时候。” “明白么?” 他目光一扫,宛若刀锋。 “若现在动手,无非是趁火打劫。” “但若再等片刻,待他们城破血流、求生无门、尸横遍地……” “这时候出手。” “便是神仙下凡。” 墨染心中一震,低声道: “王爷……这是要逼洛陵彻底崩盘?” “这是在逼人,死得更惨。” 汝南王却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慢慢咽下。 “若不让他们见见血。” “百姓怎会知你我慈悲?” “若不让他们死绝一圈。” “谁能记得,是汝南王替他们抹去血债?” “记住——” “人心,最会歌颂的,不是仁政。” “是绝境中的天光。” “而本王——便是他们最后的天光。” 他缓缓站起身来,步至殿前,负手望向洛陵城方向。 夜色沉沉,鼓声阵阵,远方不时传来火光冲天。 每一道火焰,都是一处塌陷的坊巷。 每一道嚎哭,都是一户被淹没的生灵。 但他不动心。 他只是静静地听著——如听戏台喧譁。 墨染垂首,低声应是。 她的脸,映著火光,有一丝战慄。 可她不敢说话。 因为她知道: 这个男人,已將整座洛陵城,变成了他的祭坛。 等血流够了,他才会穿白衣披甲,走进火海—— 以救世之名,封王之实! …… 殿中香烛不熄。 帷幔轻摆,风吹动了几页兵书。 汝南王看著远处洛陵的方向,嘴角轻轻挑起: “再等等。” “再一炷香。” “就该我了。” …… 第617章 嫁衣 风,从西而来。 带著沙,卷著血。 十里长亭之外,乌云压顶,杀气蔓延如潮。 那一刻,万籟俱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著长亭之中,两个皇族的男人,彼此对立—— 一个,是兵临城下、掌詔割地的淮北王。 一个,是远归归来的天子,萧寧。 这一场对决,註定无法善了。 “朕——” 萧寧轻轻吐气,长袍猎猎,黑髮在风中微扬。 “今日,要你一人偿尽百姓、朝臣、社稷……一切所失。” “你害得民心崩离,朝纲倾塌。” “你以忠臣血,博你王图梦。” “你配死。” 话落。 淮北王咬牙切齿,双眸通红。 “我若是贼——你又算什么?” “你不过靠那姓诸葛的泄密,靠汝南王作手,才勉强回了局!” “你萧寧,凭什么杀我?!” “你有兵马么?你有將军么?你有胜算么?!” 他怒吼著,嗓音嘶哑: “你不过是个藏在府里装疯十年的——紈絝!!!” “凭你?!杀我?!” 但萧寧不语。 他只是缓缓抽出了那柄—— 无鞘之剑。 剑身无铭,剑光如月。 那一瞬,风似凝固。 郭仪猛地起身,许居正手指微颤,霍纲咬牙低喝: “来了——!” 一剑,斩下万语。 萧寧动了。 而他身后的甲士,却没有跟上。 因为这一战,他不需要人。 他,是帝王。 亦是剑客。 一人足矣! 他脚步踏出,剑光隨身,一步两丈,竟如游龙飞空! 淮北王瞳孔猛缩! 他想拔剑,但一阵寒气已从背脊攀至头顶! “来人!护驾!!” 十余亲卫如潮涌至,手持长矛齐刺! 萧寧不避! 他一剑横扫—— “鐺!!!” 长矛齐断! 剑气破风,刃芒闪烁! 三名亲卫,当场毙命! 血雾四溅,映出萧寧黑袍如墨! 剩余亲兵大惊失色,想退却—— 却已迟了! 那一剎,萧寧化作一道残影,绕过护卫,直取高台! “他疯了!挡不住他!!” “快——快退——” “来不及了!” …… “陛下!!!” 郭仪猛然站起,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许居正热泪横流,老拳捶地! 霍纲张嘴,竟一时无言! 他们看著那个本以为回不来的少年天子,踏血前行,一剑断敌! 他们明白了! 这一刻,谁才是君! 这一剑,谁才是王! …… 高台上。 淮北王满脸骇然! 他连退数步,手中佩剑终於拔出! “你別过来——” “你敢杀我?!” “我可是王——是皇亲国戚!” “我是你亲堂兄——” “你杀我,是乱伦,是弒亲,是——” “啊啊啊啊啊!!!” 话未说完! 一剑,破风而至! “鐺!!” 淮北王的佩剑,直接被劈飞! 剑断、人颤! 他手中空空,狼狈至极! 萧寧踏上高台,黑袍捲风! 他望著眼前这个曾逼死重臣、残害百姓、妄图称王的男人,语气淡漠如雪: “你不配做王。” “更不配,姓萧。” 话音一落—— 剑起。 ——剑落! “噗——!!” 一抹血光,在长空中骤然绽放! “咚!” 那颗头颅,滚落台阶,带出一串血珠! “啪嗒。” 人头落地。 身死魂散。 ——淮北王,死! 那一刻,风停了。 连黄沙也似怔在半空。 天地,陷入死寂。 …… 萧寧收剑入鞘,站於高台之上。 他俯瞰眾生,眉目清冷,声音清晰有力: “淮北逆臣,血祭城门。” “今日起,朕亲理朝政。” “朝纲由我,大尧为王。” “谁——不服?” 无人应声。 所有人,包括那些曾助淮北王上位的朝臣,都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一刻,百姓哭了,士兵喊了。 城中震天的號角,也停了。 天,终於亮了。 …… 高台之上。 萧寧收起剑。 那柄无鞘之刃,今朝,饮尽逆血! 此后,再无人,敢称王! 风起洛陵,战鼓如雷。 杀声震天。 北门之外,黑甲密布,旌旗翻滚。 淮北王麾下二十万大军,早已压境。 此刻,宛若海潮一般,正向洛陵城门——涌来! …… 城墙之上。 血色凝霜,尸横遍野。 禁军统领蒙尚元,身披铁甲,满脸血污。 他握著长戟,死死守在最前方。 “来人,快补盾墙!!” “再不顶上,守不住了!!” 他怒吼著,声音嘶哑。 可回应他的,是不断倒下的士卒,是天边越来越浓的血雾。 荀直也到了。 內卫大统领,神情沉冷,眼中无光。 “再有一炷香……就守不住了。” 他咬牙低语,手中短戈沾满鲜血。 一旁,几名副將神色苍白。 “再打下去,兄弟们都得死在这儿了啊……” “將军,咱们能不能……往內退?” “再不退,守不住也活不了了!” 荀直冷冷一瞥。 “退了,就真完了。” “再挡半炷香!” “半炷香后,就算死,也要死在门前!” …… “轰——!!!” 一声巨响! 是撞城的兽车! 那一刻,整座城门都在颤抖! 砖石飞溅,木樑崩碎! “门要塌了!!” “快补桩——快!!” 守军喊声连连。 可那撞击声,却一次强过一次。 …… “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啊——!!” 城下,百姓惊慌失措,四处逃散! 他们中有白髮老人,有怀中抱婴的妇人,有瘸腿拄杖的老兵! 他们都在问—— “禁军呢?內卫呢?” “朝廷的兵呢?!” “谁来救我们?!” “谁来救我们啊!!” …… 哭喊之声,响彻云霄。 更有孩童跌倒在街角,无人顾及! 有老嫗在城下跪地,双手高举,哭天喊地: “皇上啊——” “陛下不是说过,要护我大尧百姓的吗?” “你在哪啊!!” “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 那一刻。 是彻骨的绝望。 城门摇摇欲坠,箭楼起火,烟尘冲天! 禁军、內卫全线死守,却仍节节败退! 百姓四处逃命,却无路可走! 蒙尚元气喘如牛,左臂已中箭,血流不止! 荀直手中短戈断裂,只能拾起地上残刀再战! 两人对视一眼。 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同样的—— 不甘! 也有……无力! …… “轰隆!!!” 又是一声惊天巨响! 那扇厚重的洛陵北门—— 终於,裂了! 一条巨大裂缝,从门心蔓延开来! 敌军咆哮! 兵锋再起! 他们要破城了! “守不住了!!!” “门破了——!!!” “逃啊——快逃啊——” “完了……全完了啊!!!” …… 有士兵丟下兵刃,疯狂后退。 也有百姓撞向大街,慌不择路! 一切秩序,在这一刻彻底崩盘! 整个洛陵,陷入彻底的—— 混乱! 绝望! …… 荀直紧咬牙关,口中满是血沫。 他转身,望向那已经哭成一片的百姓群。 望向那已然冒火的王府角楼。 也望向那天边,早该出现的援军…… “陛下……” 他低语。 “您……还要让我们等多久?” “还要我们……守多久啊……” …… 另一边。 城內坊巷,百姓已陷癲狂。 有家族拖儿带女跪在街头烧香祈愿。 有穷苦百姓藏身地窖,连气都不敢喘。 更有疯汉四处嚎叫: “皇帝死了!大尧亡了!!” “谁也救不了我们了!!” 一语如雷,震得人心惶惶! …… “呜呜呜呜……” “孩子別哭……別哭……” “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啊……” 一个妇人抱著怀中婴儿,瘫坐在巷尾,眼泪早已乾涸。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丈夫在哪。 她只知道…… 天,塌了。 这一夜。 洛陵的百姓,彻底崩了。 …… 血,在街道流淌。 火,烧红天幕。 希望,被困在城中,寸寸泯灭。 在所有人心中,都只剩最后一个念头: ——到底谁…… ——还能来救我们?! ——还有人……会来救吗?! …… 此刻。 北门,裂纹终於贯通! 最后一道阻挡在敌军前的障壁…… 也终將崩塌!! …… 风,如刀割。 洛陵北门,早已血流成河。 蒙尚元手中长戟断裂,肩膀染血,呼吸艰难。 荀直更是全身是伤,脚步踉蹌,却依旧挡在破城门前。 他们已无力再战。 百姓四散奔逃,哭嚎震天,整个城中,早已乱成一锅沸油! …… 而就在这时—— “呜——呜——” 城南,传来一阵號角! 不像淮北军的衝锋號! 那声音,带著肃杀之势,也带著令人灵魂一震的冷冽! 紧接著,是一阵铁蹄奔踏声—— 从街角而至,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什么声音?” “来了什么人?” 荀直猛然抬头。 蒙尚元神情一怔,扭头望去。 所有百姓、將士,也都抬起头,望向那铁蹄声的方向。 …… 而下一刻—— 他们,看见了。 在那人潮奔逃的尽头。 一道黑金身影,自火光之中缓缓踏步而来! 黑色玄甲,皇袍在下! 他一人一马,未著兵卫,却如神祇降世! 最可怕的是—— 他手中,拎著一颗人头! 那是…… 那是—— “淮北王!!!” “不……不会吧……” “是……是淮北王的人头?!!” “那是……那是……皇上?!!!” 人群炸了! 彻底炸了!! …… 蒙尚元喉头一哽,猛地握紧拳头: “陛下……陛下来了!” 荀直的短戈“哐当”一声掉落,他满眼热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陛下不会弃我们!!” …… “住手!!” 萧寧一声断喝,声音响彻半座城池! “逆臣淮北王,谋反篡位,欺君弒国,业已伏诛!” “今,朕携其首而归,以正国纲!” 他高高举起那颗淋漓血头,声音沉厉如钟! “淮北余军听令——” “即刻放下兵刃!” “首恶既诛,不知情者——免死!” 这一刻。 那枚人头上血水尚滴,淮北王的脸,还保留著最后的惊恐。 所有还在攻城的士卒、所有守门的士兵、所有惊慌的百姓—— 全都呆住了! “真是……淮北王?!” “他死了?” “淮北王死了!!” “不……不会吧?” “不是他要攻下洛陵?!” “他……居然,死了?!!” …… “你胡说!!!” 淮北军中,有將领大喝出声。 “这不可能!我家王爷怎会……” 可他话音未落! 萧寧直接將人头往地上一丟! “咚!!” 滚落的瞬间,那熟悉的王袍、熟悉的脸—— 让所有人,都再无怀疑! “真是……真的!” “淮北王,死了!!!” 士兵们炸开了! 无数將士手中的兵刃,“鐺鐺鐺”接连落地! …… “我们还打什么!” “主帅都死了,还打个屁啊!!” “快……快扔武器!” “放下武器!!不要乱动!求活命!!” 短短瞬息。 淮北王大军——军心溃散! 从最前排的衝锋士兵,到后方指挥的副將,一个个如被捶碎的瓷器般崩裂! 整条街上,连退三里! 武器落满地,人群四散。 …… 蒙尚元忍不住跪倒,大哭出声! “陛下啊!!” “你若再晚半炷香,我们都——都没了啊!!!” 荀直一拳锤地,嘶声吼道: “你总算回来了,吾皇万岁——万万岁!!!” 百姓群中,更是哭声一片! 有人跪拜叩首! 有人嚎啕痛哭! 也有人瘫倒在地,不停喃喃: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 萧寧高坐马上。 他目光冷冽,俯瞰那满地投降的士兵、那哭泣的百姓、那重伤的战將。 他声音平静,却震入每个人的骨子里: “此乱,至此为止。” “朕——亲掌洛陵。” “谁再妄动。” “死。” …… 这一刻,洛陵城中—— 再无一人胆敢抗命。 所有人,齐齐跪倒! 万民叩首!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这一刻。 乱局初定。 帝王之威,镇服全军! …… 远处,火光中。 一颗血头静静躺著。 它曾想夺国,却死於一剑之下。 而那一剑。 才是真正的皇权所在! 洛陵夜深。 繁灯犹亮,城中虽乱,北市却静。 不像战乱之城,更似节日將至。 汝南王府。 香炉中,最后一炷香“啪”地一声裂开,火星溅起,灰烬悄然散落。 案几一侧,墨染轻轻捻灭那点余火,转身低声道: “王爷,这下咱们该动身了吧。” 温泉池旁,汝南王仍坐於石阶之上。 白雾氤氳,映得他面庞模糊,却掩不住眼中淡淡的笑意。 他不紧不慢地伸出手。 墨染会意,剥下一颗葡萄,送入他口中。 汝南王嚼了嚼,微眯起眼。 “你可知,咱们此刻……在洛陵什么位置?” 墨染一怔。 隨即恭声答道: “靠近北市。” 汝南王点了点头,笑容更深了些。 “那就对了。” 他轻轻靠在池壁之上,语气平淡,却字字入骨: “北市,通三街,连六坊,正好卡住洛陵南北中三线枢纽。” “若有人要掌控整座洛陵,北市就是要衝之地。” 墨染轻轻蹙眉。 “可……如今北市毫无动静。” “我们这里,一声杀喊都听不到。” 汝南王挑眉一笑,淡淡吐出两个字: “正因如此——” “不能动。” 他话音一落,指尖轻轻在水面一划,波纹层层盪开。 “若淮北王已经破城,百姓必哭,兵声必动,火起三坊七巷。” “可现在……毫无异象。” “说明什么?” 他轻笑一声。 “说明,他还没进城。” 墨染顿悟,微微抬首: “若未入城,则未屠百姓。” “王爷若此刻出兵,便只是锦上添,不足为记。” “可若……等他动手。” 汝南王缓缓点头,眼中寒光闪过。 “人们能记住的,不是你张开双手的温度。” “而是,你在他们眼睁睁看著家人流血时,伸出来的那一只手。” “救命之恩,须在绝境之时。” “而不是安慰之中。” 说罢。 他再次张嘴。 墨染继续餵下一颗葡萄,眼神中多出一抹异样的欣赏。 她懂了。 王爷,不只是想贏。 他要贏得漂亮。 …… 门外忽地脚步声急促,一道身影半跪而入: “启稟王爷,北门方向有烟起。” “探子回报,似有交锋。” “但声音不多,看起来不像是大规模衝突。” 汝南王挑了挑眉。 “继续查。” “把人送到最近的坊巷听声,別只盯著门口。” “我等的不是烟。” “是哭。” “是血。” “是乱世。” 那名亲卫顿首称是,飞快退去。 墨染轻声笑道: “王爷之谋,实在深远。” 汝南王却轻轻摆手,闭目靠在石阶上。 “深不深远不重要。” “重要的是,等会轮到我出手时。” “我……要以英雄之姿。” “站在这座城最高的地方。” “让所有人都记住,是我,救了他们。” 墨染低头一笑: “那王爷的袍服与战甲,是否需提前准备?” 汝南王睁开眼,缓缓吐出四字: “不急,再等。” “下一炷香。” …… 外头,夜愈浓。 洛陵各坊皆沉入沉沉暗色。 只有北市一隅,依旧灯光柔和,市坊寧静。 此地,无兵无乱,无人心惶惶。 如同整个城乱,与此无关。 但谁都知道—— 这里,正在等。 等一个动作。 等一声喊杀。 等……一个王登场。 夜,越发沉了。 汝南王府中,香菸裊裊,热汤翻涌,葡萄剥了又剥,剥了又剥。 一颗没送出口中。 墨染坐在王座一侧,静静地看著王爷的侧脸,似笑非笑。 “又是一炷香了。” “北市,依旧无声。” “王爷,此局……是不是已经该收了?” 汝南王笑而不语,只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剥葡萄。 可他眼中的笑意,已渐渐从从容不迫,转为微微凝结。 还是没有乱? 这淮北王,到底搞什么? 就在此时—— 门外,一道急促脚步声突如雷鸣! “报——!” “报!!!” “急报!!!” 门帘被猛地掀开。 探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满是冷汗,似是跑了许久。 “王爷,紧急军情!!” “北门方向,大局已定!” “淮北王……兵败!!” “全军——投降!” 此言一出。 屋內,一片寂静。 汤不翻了。 葡萄也不剥了。 墨染僵在原地,手中那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滑落入水,“噗通”一声。 汝南王的脸色—— 猛然一沉! 他本还端坐水中,下一刻,却“哗啦”一声起身! 水四溅! 热气之中,他整个人面色铁青,瞳孔微缩!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探子猛地抬头,声音几乎颤抖: “陛下……陛下……亲率禁卫,自十里长亭归来!” “手提……手提淮北王首级!” “洛陵北门,全军降!!!” 砰——! 汝南王身后一声爆响! 原本那镇纸玉石,竟被他一掌捏碎! 玉屑簌簌而落,仿佛也落在他心上! “怎么可能……” “他不是在北境么?那七大高手,难道真就没有拦住他?” “他不是……根本没有准备回京吗?!” “他怎么会回来的?!还回得这么快?!” 他连声质问,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墨染蹙眉,连忙起身: “王爷冷静——” “再不济……咱们还有十万大军,未必就……” “不!!” 汝南王突然厉喝一声! 声音如剑,割裂长夜! “你不懂!” “我等的,不是出兵的时机!” “是时势!” “是那百姓最绝望的哀號,是城门破时的尸山血海,是陛下回不来、朝廷无人主的真空时刻!” “可现在呢?” “萧寧带头颅回京!” “百姓迎帝如迎神明!” “而我——连出兵的藉口,都没有了!!” 他说到最后,语气已经近乎癲狂! 墨染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探子依旧跪著,大气不敢出一声。 汝南王赤裸著上身,水珠顺著他肌肤滑落,却似寒霜凝骨。 他缓缓坐下,闭上眼。 良久,他才再度开口,声音低沉到极点: “陛下……什么时候回的?” 探子答:“据说,一刻钟前刚到洛陵。” “现在,正在北门宣告胜讯,號令全军降兵。” 汝南王长吐一口气,眉眼缓缓收起杀意。 那一瞬的癲狂过后,他重新恢復了平静。 “呵……” “好一个……时机。” 他抬头望天,目光幽深: “他不早归,不晚归,偏偏等到我眼看就能以救世之姿现身之时,直接斩了主角。” “他这人……比我还狠。” “这一步,真是好棋啊……” 墨染在旁轻声道:“王爷,那现在——我们还出兵么?” 汝南王缓缓摇头,低声道: “出?以什么名义出?” “说我们来清君侧?” “清哪个君?清那个提人头归京、平乱救民的陛下么?” 他轻笑一声,笑意却透著寒意: “这仗,没得打了。” “再打下去,就不是平乱,是谋逆。” “更何况——” “淮北王都没能贏,我也不见得就能贏。” “如今人心已乱,我若强行出兵,只怕落得与他一个下场。” 他说到这,目光忽地又深了几分。 “呵呵,我的好弟弟,好手段,好手段啊!” 第618章 计中计!汝南王! 官道,悠远。 春风自山林拂过,吹动老者青衣微扬。 秦玉京走得不快,背影却比天更沉。 三十年一剑。 他於此地立约,再临此境,本应收一州而还。 未曾想,竟是空手归去。 不是无敌。 而是无敌的剑,未出鞘。 …… 弟子们远远跟著,不敢言语。 秦玉京却未恼,反而难得心静。 直到前方官道拐角,一抹黑影突兀而立。 那人一身黑衣,斗笠压面。 步伐如钉,毫不让路。 秦玉京停下脚步。 眉头微挑:“拦我?” 黑衣人作揖,声音低沉: “秦老,属下奉陛下之命,特来相迎。” “陛下?”他轻声一哼,“大尧新君?萧寧?!” 黑衣人恭敬点头: “正是陛下。” “此次比剑之局,陛下另择他日,再定新约。” 秦玉京未语,黑衣人继续说道: “淮北王已伏诛。” “其所立之比剑詔令,皆为偽令,陛下不予承认。” “请秦老理解,望您他日亲至大尧,再比三剑。” 话落,他低头静候,不敢造次。 这一刻。 空气中多了几分沉。 老者负手而立,半晌未发一言。 周围林风静止。 鸟雀无声。 他眼帘微敛,似在思索,又似在品味。 良久—— 他忽而轻笑一声,嗓音低沉,带著几分年岁打磨的冷冽: “好一个萧寧。” “好一个……借刀杀人。” “隔岸观火。” “用我秦某人三十年之威,震民心,立局势。” “却在最后一刻,让我收剑而去。將那淮北王,彻底推向地狱。” “这一局……” 他微微摇头,笑中带嘆: “妙。” “真妙。” 黑衣人拱手,静立不语。 秦玉京仰头望天。 日落之下,天色泛红。 “我这把老骨头,几十年横行天下。” “谁人见我,不称一声剑圣?” “却不曾想——” “有朝一日,也会被人……拿来做一招『棋』。” “还是做得这么自然,这么漂亮。” “连我自己……都未察觉。” 他顿了顿,忽然问道: “你叫什么?” “铁拳。” “天机山榜第几?” “第二十七。” 秦玉京点点头,神色意味不明。 “以你之能,竟愿为他递话传命?” “看来……你服他。” 铁拳沉声答道: “陛下胸中有山海,眼中有天下。” “属下愿为其駑马。” 秦玉京笑了。 “駑马?” “那你主子……怕是那驾九州的千里龙驹了。” 他再次望天,嘆息更深。 “你知道甲子魁首吗?” 铁拳一怔,旋即点头: “神川六十年一魁。” “陛下,莫非是这一届的甲子魁首?!” 秦玉京缓缓闭目,喃喃低语: “甲子魁首……正是啊!之前,我还觉得是天机山的推断出错了。” “如今一看,此子確实有些能耐啊!” “早该想到的。” “能让诸葛南投书信。” “能让诸多朝臣以命为赌。” “能掌握如此多暗线,却藏得深到连我都未察觉。” “他若不是甲子魁首,那这世上,便无『魁首』了。” 他驀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剑! “此子,非池中之物。” “將来——必定搅动神川!” “而我秦玉京——” “竟然成了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妙手,妙手啊。” 说著,他忽然笑了。 那笑,不是愤怒,不是嘲讽。 而是那种经歷百战之后,终於遇上一人能下得起棋,接得起势的——快意。 “去吧。” 他摆摆手,示意铁拳离去。 “告诉你家皇帝。” “这场局,他贏了。” “但秦某人,欠的那三剑,可不是不还的。” “改日,再见。” “我自会带剑,再赴长亭。” 铁拳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风再起,林叶微动。 秦玉京背影一转,缓步前行。 斜阳照在他肩头,拉出一道极长的影子。 风从他衣袍穿过。 那柄沉寂已久的剑,在他背后轻轻作响。 夜,沉如墨。 洛陵北市。 风,从城墙缝隙间悄悄灌入,捲起地上的尘与落叶,在街角徘徊不去。 偏院之內。 蜡火微摇,檐角悬灯隨风微晃,映出墙上一道高瘦的影子——汝南王萧真。 他正静静立於窗前。 窗扉半掩,院中死士早已就位。 墨染悄然踏入,低声稟道: “王爷。” “探子来报——” “洛陵局势已定。” “叛乱平息,淮北王已死。” “陛下重新登堂,一锤定音。” “南门、北门尚有些许骚乱,但不过是余波翻浪。” “不过半日,也將被扫清。” 汝南王闻言,眉头微拧,却未言语。 他凝望窗外,眼神仿佛穿透夜色,看向那无尽黑幕之下的帝城四角。 “……这么快。” 他缓缓吐出一声轻喃。 “原以为,最少还能乱三日。” “这萧寧……” “当真比我想的,还要狠。” 他转身,步履沉稳,缓缓走回案几前,披上外袍。 眼神凌厉,语气却平静如水: “准备吧。” “出城。” “我得回汝南。” 墨染面色微动。 “现在?” “王爷……真的要走?” 萧真淡然道: “不走,等著让他上门请我么?” “他虽然没明说。” “但我若再留京一日,就是在给他动手的机会。” “我汝南王若真成了『擅离领地』的先例。” “陛下杀我,百官都得点头称是。” “可只要我现在走得乾净,足够快、够隱秘。” “將来他说我擅入京畿,我便可说——” “我从未离境。” 墨染沉思一瞬,点头: “属下明白。” “路线早已擬定,隱巷绕行,直通北门荒道。” “守门者皆是我们之人,可隨时开关。” “外有三批暗线,接应出城之后的转移。” “且……所有落脚据点,今晚便焚。” “从此,王爷来过洛陵的痕跡——” “寸寸不留。” 汝南王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缓缓点头。 “好。” “付长功呢?” “等在外巷。” “隨时可动。” “嗯。” 他负手而立,闭眼一瞬,缓声吐气。 “走吧。” “此局既破——” “便退。” “来日再聚风云时,天不知鹿死谁手。” 午夜,北市。 街巷狭窄,灯火难通。 一辆无帷马车缓缓驶出巷口,铁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轧响。 夜风低啸,灯火稀疏,空气中浮动著潮湿的血气与灰烬味道。 车內,汝南王披著黑裘斗篷,目光凝然。 墨染低声稟报: “再过一炷香,便能抵达北门。” “北门值守小队,已替换为我们的人。” “届时由偏门出,入外山道,再由清泉渡口脱身。” “届时,王爷身份將彻底隱藏。” “外界……永不知王爷今夜来过。” 汝南王未应声。 他闭目养神,唇角微敛。 车厢轻轻晃动,伴隨著轮轨的低鸣,他的思绪也越发沉静。 “萧寧……” 他心中默念著这个名字。 从神川归来,一步步击破旧权、削夺旧臣、平乱定国。 原以为这位侄儿尚青涩,却不料—— 如今的帝王,已经敢把整个朝局,当成一场博弈。 而他汝南王,也不过是被牵进棋盘的一枚——卒。 但—— “我,还没输。” “只要今日能安然退回汝南。” “就还有机会。” “只要,我不留下——破绽。” 车厢外,风声忽紧! 车夫低声一喝:“驾!” 马速略提。 墨染掀帘,望向前方道口。 那里,是他们布下的清道小队所守街巷。 她刚要回头通稟,却忽然神色一凛! “停车!” 她低喝出声,车厢瞬间顿住! 汝南王猛地睁眼! “何事?” 下一刻—— 巷口火光乍现! 明明还是深夜,可一排火把已自前方横空举起! 火线成墙,將整条街巷封得死死的! 紧接著—— 蹄声响动! 整整数十骑,从两侧高墙后缓缓步出! 为首者,白衣如雪,青冠高束,神采凛然! 正是——元无忌! 其后,香山七子、內卫校尉、禁军亲军尽数在列! 元无忌於火光之中朗声开口: “汝南王爷——陛下令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 “深夜行於北市暗巷,尚未请命。” “此举,可算擅离?” “还是——私逃?” 马车一震。 萧真掀帘而出,眼神沉如幽潭。 “元无忌。” “你真当你拦得住我?” 元无忌不答,只笑。 身后,火光更盛,远方號角隱隱起声。 元无忌轻拂衣袖,拱手一礼: “陛下有令。” “汝南王私入京畿,未经詔召,未报身份。” “今既局势已平,王爷仍执意潜离。” “此乃心虚之举。” “今夜,天门不出。” “回宫听宣。” 话音落下。 整条巷口,铁甲森寒,刃锋如林。 那片火光,在夜色中仿佛一堵赤红的墙,死死挡在前方。 风更烈,城更沉。 汝南王望著那堵火墙,良久未语。 他眼神缓缓扫过元无忌,再扫向巷外遥远的天际。 天边,一缕星光缓缓隱没。 他的背脊,终於,在这一刻微微弯下。 夜色低垂。 洛陵北市,一辆无帷马车缓缓驶出偏巷,轔轔铁轮压过青石板,声音闷沉,如钟如鼓。 车上,没有喧囂。 只有静。 马车之內,汝南王萧真坐於其中,披著乌黑斗篷,双眼低垂。 对面的墨染静静相陪,目光沉稳,一如既往。 外头火把摇曳,光影隔著帘幕,映得车厢时明时暗,仿佛天地也在吞吐一口未落的风雨。 四周,是元无忌亲率的禁军,列阵而行。 队伍整齐,甲光森寒,沉默无声,却步步封锁,寸步不让。 城门就在不远处。 再过两条街—— 他就可以回到汝南,再装作从未踏出一步。 而他若能退回去,大局未定,他便仍是王。 …… 一念之差,生死之分。 可,就在此刻。 汝南王忽然睁眼,眉头深皱,眼神锋利如刀。 “不对。” 他猛然坐直。 “这条路线,是我亲自选定。” “除了我——只告诉了一个人。” “怎么会……暴露?” 他猛地回忆起整个路线安排。 那是三段式分流、暗线接应、临时改点,每一环都只交由一人知晓—— 墨染。 他的贴身女官,自小伴隨左右。 忠心耿耿,从不妄语。 他从不曾怀疑过她。 直到此刻。 他的目光缓缓落向对面那女子——墨染。 那女子正掀起帘角,看向外头火光,面色平静无波。 “是你?” 他声音低哑,如一柄锈剑割过喉咙。 墨染闻言,轻轻放下帘子。 再抬头时,脸上依旧带著那抹安静的笑意。 只是那笑里,已无旧日温顺,唯余一抹嘲讽的清冷。 “王爷。” 她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如旧,却句句刀锋。 “总算想到了?” “不错。” “婢女,確是康王的人。” “而康王殿下——” “乃是陛下之人。” 轰——! 一句话。 仿佛惊雷劈在汝南王脑中! 他怔在当场,脸色骤变,嘴唇哆嗦,竟说不出话来! “你说什么?” “你……你是康王的人?” “康王……也是陛下的人?” 墨染垂眸,声音低低: “王爷忘了,康王向来沉默寡言。” “可也从不站边。” “因他不需站边。” “他听命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人。” “那人是——” “陛下。” …… 马车內,一片死寂。 风声穿过车底,似乎连天幕也震了几分。 汝南王怔怔地望著她,眼神渐渐变得痛苦,似乎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那你……这些年……一直都是……假的?” 墨染轻轻一笑。 “婢女奉命而来。” “侍王十年。” “从不曾违令。” “只是王爷走错一步。” “便无迴路。” 汝南王闭上眼,咬牙切齿。 十年! 他用了整整十年,养出了一个最贴心的“钉子”。 “我真是……” “可笑!” “可笑!!” 他低吼出声,声音仿佛撕裂肺腑! 外头的禁军都能听见,纷纷目露诧异,却无人敢应。 …… 墨染並未躲闪,只静静听完,待他平息,才缓缓起身,跪於马车一隅。 “王爷待婢子不薄。” “婢子此生,也无悔追隨。” “只是忠君——” “於我辈而言,重於一切。” 她双手伏地,声音平静如水: “婢子之责,至此已尽。” “接下来,便是王爷与陛下之间的事了。” …… 汝南王颓然倚靠回车壁。 他闭著眼,脸色惨白,呼吸微喘,唇角微颤。 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原以为天下人皆愚,唯有他冷眼旁观。 却不知—— 那真正俯视眾生的人,从头到尾,都在看他如何自掘坟墓。 一刀不出,一剑不拔。 只凭一局。 便令他十年苦心,毁於一旦。 …… 马车缓缓前行。 街巷空寂,火光静默。 城门已开。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王。 只是——一个等著被审的“罪人”。 风,自车帘外灌入。 如刀。 如嘲。 汝南王的身子,靠在车厢后壁,肩脊一动不动。 那张素来稳重端凝的面容,此刻却如雕像一般,灰败、麻木,连眼角的神采也一寸寸沉寂。 他似在闭目养神,又似,死了一半。 良久—— 他忽然轻轻一笑。 那笑声低低哑哑,先是嗤笑,隨后却越笑越大,笑得仿佛带著一股从喉咙深处涌出的讥誚与……苦涩。 “原来如此……” “原来……真是这样。” 他轻轻呢喃,一双眼重新睁开时,已无初见那份愤怒,只有彻骨的冷。 “我竟然,到现在才看明白——” “我笑他淮北王是登台的戏子。” “可我又算什么?” 他抬手,轻轻抚过车窗边沿,手指一寸寸下滑。 “他唱的是將心托於百姓之名。” “我唱的是臥榻旁的忠臣假象。” “一个在前台呼风唤雨。” “一个在后台布景张灯。” “他说『我为大尧』。” “我说『我只救国』。” “可终究——” “我们都在唱。” “唱戏。” 一声嗤笑从他鼻中逸出,落地冰凉。 他靠回车壁,望著车顶那条被烛火映出的梁线,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真好啊。” “这一齣戏,我们配合得太好了。” “他唱著借剑为名,我唱著顺水推舟。” “我安排付长功替他登台。” “我派出高手阻他归京。” “我假意中立,实则推他上前。” “可到最后——” “他死了。” “我也——唱到尾声了。” 语罢,他静了。 马车轮声,依旧轆轆作响。 仿佛那是一支鼓,打著亡者的丧钟,缓缓为他这个“幕后人”,送终。 …… “墨染啊……” 他忽而轻声开口,声音极低。 “你可知道。” “本王用你,养你,重你,一步步將你送上谋士之位。” “可你却是……另一个人在写的剧本里。” “而你——在为我……搭台。” “搭得真好。” 他缓缓握起拳,手背青筋微鼓。 “你鼓动我安排付长功,算计淮北王。” “你放出假情报。以谋士之语,推动我出兵。” “你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写下我的末路。” “我真该谢你啊……” “谢你,让我这齣戏,也……唱到尽头。” “可笑啊。” “我自以为隱忍多年。” “自以为洞察人心。” “结果呢?” 他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苦意极深的笑容: “我与淮北王。” “一个死得响亮。” “一个败得沉默。” “终究——都是陪他演戏的。” “好一个……萧寧。” 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语气里,分不清是钦佩、愤怒,还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惧意。 “借刀杀人、隔岸观火、步步为营、坐收渔利。” “就连我这逃走的路,也早在他算中。” “康王、墨染、诸葛南……” “他一个个,早就安插好了棋。” “甚至连我们的反应,也预演过无数遍。” “是他啊……” “是他把我们两个,一前一后,推上台。” “让我们,一个领唱。” “一个做尾。” “他自己,坐在台下,喝著酒,看著戏。” “最后——” “赏我们一个『好』字。” “再,一剑封喉。” 车厢內静寂如死。 直到这时,汝南王才再次开口,声音低得如一口埋在泥土下的古井: “我认了。” “这一局,我认输。” “输给了你。” “陛下。” “你才是真正的……剧作者。” “我们,不过是你布景的幕布罢了。” 他语毕,仿佛再无力开口,整个人倚靠在马车之中,如同老去了几十岁,连脊背都佝僂了几分。 只余外头,一道道火光闪烁,兵刃寒光如铁,照得车帘浮浮沉沉,仿佛也照著他这十年来,步步为营的执念与心血—— 一夕崩塌。 一朝尽散。 …… 马车內。 静得可怕。 帘外,是兵马森然,是火把燃烧,是重重杀机逼近的冷风。 帘內,却仿若棺中。 死寂、昏暗、沉沉如铁。 汝南王仍坐在原地,身披斗篷,眼眸低垂,仿佛一尊失了魂魄的石像。 一炷香的沉默。 忽地。 他动了。 猛地一震,仿佛电流穿体,双眼驀然睁开,寒光炸裂! “我还没输!” 他嘶哑低吼,声音仿佛从咽喉中撕扯而出,带著一股死地求生的狂烈! “我还——没输!!” 他猛然伸手,抓起案前的短匕,一把扎入车壁木柱中! 那一声“哐啷”,如铁破空,震得整辆马车都为之一颤! 元无忌等人听得车內动静,眉头一挑,隨即挥手止住將士靠近。 马车帘內。 汝南王缓缓站起,脚步微晃,眼神却愈发灼灼。 他眼中,燃起了一种濒死之人的疯狂光芒! “是!” “我输了一局!” “但我还活著!” “人只要活著——一切都有可能!!” 他咬牙切齿,低声怒吼,声音如厉鬼哀鸣。 “陛下確实算尽一切。” “连康王是他的人我都没料到。” “连墨染……都不是我的人。” “但我,还有一人——” 他目光一冷,猛地抬头! 眼中爆出狞光,咬字如刀: “付!长!功!!” …… “对!” “付长功!” 他眼眸死死盯住帘外,仿佛那黑夜中,就藏著一柄未曾拔出的绝世利剑! “天机山高手榜第十!” “真正的杀器!” “我尚有此人未动!” “那是我留给自己,最后的路!” “若局已死,那便破局!” “若局难活,那便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说著,忽地伸手,猛地一扯身后的斗篷,將藏於袖內的一枚白玉哨,拽在掌中。 那是专属密令,只有付长功知晓的信物。 轻轻一吹,哨音无声,唯有特製玉孔发出一种极细极隱的低鸣。 外人听不见,唯有被训练过的暗杀者可感知! 此哨——只为“破局”而鸣! “付长功!” “我知你一直在暗处观望。” “你是剑,是血,是命!” “你既愿追隨本王……那便是时候动手了!!” “给我——杀出去!!” “杀出这座洛陵!” “带我回汝南!” “只要我能活著回去……哪怕是狼狈地、逃命地——” “我还能翻盘!” “我还能东山再起!!” 他语落,眼神疯狂,脸色扭曲,一字一句,咬得血都几欲渗出口角。 “你以为我只为一朝一夕?” “我谋的是天下!” “天下未定!” “我,怎能认输?!” …… 帘外风更紧。 火光猎猎,寒意逼人。 而就在那森然肃杀的阵列之中,不知哪一处黑影轻轻动了。 远处屋檐,一道微不可察的轮廓,缓缓掠动。 长风拂袖,夜色如墨。 仿佛有一道影子,悄然游离在军阵边缘,若隱若现。 他戴著斗笠。 身披灰袍。 静若孤狼,悄似幽灵。 正是——付长功。 …… 而马车之中。 汝南王缓缓坐下,重新整理衣冠,面色冷肃,眼神幽沉。 他轻轻掸了掸斗篷一角的尘埃,仿佛重新穿上了“王”的外衣。 他眼中,再无惶惑之色。 唯有一抹幽深的念想: “淮北王已死。” “可我还活著。” “这场戏,没那么容易落幕。” “我还有人。” “我还有命。” “我,还有剑。” 第619章 主僕! 马车之外,元无忌等人列阵肃立,寒光照壁,风声如刃。 而马车之內,汝南王方才还满怀希望与狂念,篤定凭著最后一张底牌——付长功,尚可破局而出。 他那低鸣的玉哨已吹响。 可时间一寸一寸流逝,夜色沉沉如山,前方街道却依旧静寂无声,哪怕一丝风吹草动,也无。 “怎么回事……” 他心跳骤然提起,眼神再度泛起骇意。 “付长功呢?!” “人呢?!” 他猛地掀起车帘,一双眼紧盯前方黑夜,可目光所及——空荡无物。 无疾步而来的灰影。 无潜行於暗的剑光。 也无那熟悉到极致的,那道被誉为“血剑”的身影。 他身子僵住,呼吸仿佛被人狠狠勒住了一般。 而这时,坐在对面的墨染,忽然轻轻地,笑了。 那笑容仍旧嫻雅温和,却在这夜风中,多了几分似笑非笑的冷意。 “王爷……” “您该不会还在等那位『血剑』出手救你吧?” 声音不大,却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泼下! 汝南王猛地回头,眼神如刀:“你说什么?” 墨染淡然起身,拂了拂衣袖上的一缕尘灰: “付长功啊……”她语气缓慢,却字字诛心,“您以为,他一直在暗处守护您?” “可实际上,他从头到尾——都是我们的人。” “从您第一次见到他起,他就已归顺於——陛下。” 轰! 这一瞬,汝南王只觉天旋地转,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在了血管之中。 “你、你在胡说!”他怒吼,颤声大喊:“他是我安排在汝南的私剑!我亲自试过他的身手!我亲自將他带来京中!他怎会——” “怎会是你们的人?!” 墨染没有爭辩,只是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枚铁令。 那是一枚黑铁锻铸的“血字令”。 其上,龙形游纹隱隱,正是血剑付长功从不轻易示人的身份信物。 “这是……?” “这是他交给我的。”墨染声音轻柔,却仿佛一锤一锤击在汝南王心上,“他亲手托我带来。” “並让我转告王爷一句话。” “什么话……” “汝南王一局精棋,可惜心术不正。” “此人,不配我出剑。” 轰! 汝南王脑中嗡的一声,彻底僵在了座位上! 仿佛整个人的血肉、骨骼、意志,在这一瞬—— 全部崩塌! 他不再怒吼,不再挣扎,只是满脸呆滯地,望著那枚铁令,双唇微颤: “付长功……你也……” “你也背叛我了?” 他喃喃著,仿佛一个失了魂的人,眼神一寸寸灰败。 他曾经那么信任的人。 他亲自安排、亲自调教、亲自託命的杀器。 竟然也是…… “他不是背叛。”墨染轻轻打断他,“他从未属於你。” “你啊,王爷。” “到最后,才终於明白——你身边……没有一个,是你的人。” 这句话,宛若长剑直入心肺! 马车之內,死一般沉寂。 外头风声猎猎,铁甲列阵,杀气森寒。 而汝南王,如老兽伏檐,终於再也不言。 许久,他低下头,像是终於撑不住了一样,將整个人的背脊,埋入黑色斗篷之下。 他的声音,低微而破碎,如一缕微弱的风: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结局。” “真是……好棋啊……” “你贏了……萧寧……” 这一刻,他终於明白。 原来,从他第一步派出七位高手阻截萧寧起。 从他第一步安排付长功试探秦玉京起。 从他第一步鼓动淮北王登台起。 他便已经落入了那个年轻皇帝的长局之中。 每一步,皆在算计。 每一招,皆有后手。 而他引以为傲的筹码—— 无一例外。 皆为他人搭建的“戏台”。 他的戏,已经演完了。 —— 火光映照下,马车缓缓驶入洛陵城內。 元无忌翻身下马,率眾军拱卫於左右。 车门打开。 禁军將士低声稟道: “启稟王爷。” “康王殿下已在天牢候您。” 汝南王没有回话。 他只是慢慢抬头,眼神已无波澜。 然后,他迈步下车。 步伐稳健如旧,却不再有昔日王者之风。 他就这样,缓缓踏入了洛陵宫闕之中。 踏入那属於帝王的掌控。 踏入那座,为他准备好的——囚笼。 而那条通往天牢的石阶上。 早已有一人,负手而立。 康王萧康,披著玄衣,面容沉静。 他轻轻一拱手: “汝南王。” “请吧。” 这一刻,洛陵之夜。 彻底落幕。 夜深如墨,天牢沉沉。 风从铁窗缝隙间拂入,带著一股说不清的湿冷与腐气。 牢狱石壁之上,油灯孤燃,光焰颤动,將影子拉得狰狞可怖。 汝南王萧真,被粗链锁於石柱之下,双手紧缚,双足戴枷,鬢髮凌乱,黑袍染血,狼狈不堪。那张曾令朝堂臣子噤若寒蝉的面庞,如今竟徒余灰败。 康王萧康站在他对面,一身宫中亲王服,神色肃然,手中一柄明黄捲轴紧紧收拢在手。 “王兄,”他缓声道,“稍后,会有一位故人前来问话。你若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妨趁此时间,想清楚。” 萧真垂眸无言。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怒骂,只是神色平静,仿佛那一身铁链,不再是枷锁,而是一件沉重的旧衣。 康王见状,长嘆一声,转身离去。 他迈出牢门,望著那条昏暗的甬道。 不久后,一道金冠龙纹的身影,缓缓自光影深处现身。 ——萧寧,来了。 康王当即弯腰行礼,几乎卑躬屈膝地迎了上去:“陛下。” “人可醒?”萧寧语调淡漠,步伐未停。 “醒著,一句话也没说。” “嗯。”萧寧应了一声,背手缓步迈入天牢最深处。 ……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油灯映照下,兄弟二人四目相对,一方龙威天顏,一方颓败囚徒。 萧寧驻足不语,凝视著面前的汝南王。良久,才低声道: “王兄,好久不见。” “……是啊。”萧真咧嘴笑了笑,牙缝间带著一丝铁锈味,“自你登基后,我们还是头一回以『君臣』相见。” 萧寧缓缓坐下,双肘倚在膝上,盯著他:“你输得不冤。” “我认了。”萧真点头,神色没有半分挣扎,“本王输了,愿刀愿剐,悉听尊便。” “只是——”他忽地抬眼,“我有一事,不解。” “讲。” “本王那十五万汝南兵马,已经按照安排,以勤王之名进驻京畿,至今未动。”他眯起眼睛,嗓音低沉如水,“陛下……是如何应对的?” 萧寧闻言,轻笑出声。 “淮北王的兵马,是靠著他那一颗人头镇下去的。” 他话音一顿,目光微凝:“你说……汝南军的兵马,需要什么?” 萧真心头微震,脸上却仍强作镇定,沉默片刻,终是喟然一嘆: “我明白了。” 他声音低沉:“汝南兵皆是我十年苦心训练而成,所入京畿,皆为本王密令。” “他们未曾知情。” “陛下若能念在他们忠於职守,从未造次……望能善待。” 萧寧盯著他,片刻后,微一点头:“这话,倒还有些人情。” “我允你。” “汝南军之事,我亲自发旨,解散军伍、遣返乡里,不再追究。” 汝南王露出一抹苦笑,却不再言语。 空气安静得几乎令人窒息。 牢门外,康王默默立著,一言不发。 萧寧起身,看著眼前这位昔日叱吒风云、暗藏锋芒的叔父,语气不带丝毫波澜: “今日你败,不是败於兵权,不是败於布局。” “而是——你不懂我。” 萧真喃喃自语:“我从来都没把你当成过对手……直到为时已晚。” 萧寧转身,走至康王身前。 “动手吧。” 康王点头,正欲取刀,却忽然听到那牢中之人,低声开口: “慢著。” 二人齐齐回望。 只见那满身枷锁之人,忽地缓缓站起,缓步走至囚笼中央。 他站得笔直,目光如霜如雪。 “我自己来。” 康王一怔:“王兄,你……” 萧真轻笑,低声道:“毕竟是我错了……也得我自己收场。” 他伸手,从墙边铁桌上取过那柄生锈的牢刀。 双手拢袖,面朝东方,肃然跪下。 “萧氏一族,汝南一脉。” “今日伏法,自知罪责难逃。” “愿以此首,谢天下。” 语罢—— 寒光一闪,血如泉涌! 汝南王,萧真。 项上人头,滚落血泊! …… 康王神色肃然,俯身捧首,双手高举,跪拜行礼: “谨以此头,镇汝南军心。” 萧寧静静看著,不发一言。 牢中灯火忽然跳跃了一下,像是风吹灯灭前最后一瞬的挣扎。 血染石壁,寒气侵骨。 那颗曾布局十年、暗谋天下的头颅,如今不过一颗尘埃。 从此,大尧王朝,再无汝南王。 天牢之外,夜风渐紧,雨似未下,却潮气沉沉,仿佛天地也在压著一口不散的悲哀与肃杀。 一声沉闷的“咚——”在石壁深处迴响。 那是汝南王的头颅落地之声,滚过青石,沾著血、染著旧尘,最后停在了那盏快要熄灭的油灯前,火焰抖了抖,像极了人世最后一口气。 剎那间,整座天牢安静得出奇。 仿佛所有人都在静听,听这声首落之后,是否还有余音。 康王捧首而跪,双膝一触地,声如雷霆:“汝南王逆行谋叛,已伏诛!请陛下定夺军情!” 萧寧站在原地,双目低垂。 那一刻,他未曾言语,也未曾动弹,只是静静凝视著那一地血红。 他的眼神无波,却藏著一丝难以言状的冷寂。 他不是没动容。 那是叔父,那是亲族血脉。 曾在无数梦幻之时,另一个他,於自己肩头按剑问询:“日后你登基,他若不服,杀不杀?” 他未答。 却有一人影道:“当斩。” ——今日,终於斩了。 可心底那一寸冰凉,並非因恨而起,而是因“明知必须为之”,却终究仍为人,难以完全割情。 他转身,缓步而出,声音平静如水: “康王。” “宣旨,解汝南军建制,兵归兵、民归民,三日內,遣送回乡。” “任何敢抗旨之將——” “即刻问斩。” 康王低头肃应:“臣,领旨。” 天牢之外,风吹动龙袍一角,金线在灯下微微闪烁。 萧寧走至台阶下,忽而抬头。 夜色深沉。 一只乌鸦停在墙头,嘶哑地叫了一声,扑腾著翅膀消失在黑暗中。 身后,天牢铁门缓缓关上,“哐当”一声巨响,如一块沉碑,盖下了汝南王十年野心的终点。 …… 那夜,洛陵无风。 却有些许细雨,无声洒落。 北巷屋檐下,一名乞儿缩在角落,抱著麻袋睡得香沉。 他未听见天牢深处的低语,也不知城南兵营的大帐內,已有人接过圣旨,火速起兵,准备將汝南军遣散送回。 但这场平叛,真正的最后一笔,终究不是落在兵马战阵之上。 而是这一间阴暗的天牢里。 一滴滴雨珠打在石阶上,溅起细小水。 天色已將明未明,整个洛陵城却依旧沉在一种压抑的静中。 这夜过后,大尧再无汝南王。 那位曾筹谋半生的王者,最终一如他兄长淮北王一般—— 败於一人之手。 也败在——同一个人写的剧本之中。 …… 而萧寧站於天牢之外,神色平静,似乎不带喜怒。 但那一刻,康王偷偷抬眼望去,却在他眼角的光中,读出了一丝罕见的疲倦。 那不是为杀亲之痛。 也不是为胜局之悔。 那是一种帝王站上权柄之巔后,必须承担的沉沉代价。 一代天子,终究不是由“仁心”所成。 而是由——一步步血,铸成。 …… “陛下。” 康王上前低声道。 “今夜风寒,不如早些回宫。” 萧寧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 “明日,朝会。” “昭告天下——” “乱臣贼子,俱已伏诛。” 话音落下。 他回首,再看天牢那沉沉一隅。 雨雾中,那里仿佛仍有一人,抱膝坐於黑暗深处,背对人世,目望孤天。 ——那是汝南王最后的模样。 亦是天下谋士,最淒凉的一幕落幕。 汝南营,位於洛陵郊北二十里。 三日之前,这里尚是汝南军铁蹄压境之地,兵旗猎猎,甲光如林。 十五万铁骑驻地,旌旗蔽空,若远山压野,天地失色。 而此刻。 营中却静得出奇。 原本每日演武操阵的號角声,今日迟迟未响。 各处营盘的士卒也纷纷围聚在一处空地上,望著不远处搭起的高台,神情迷茫不安。 高台之上,一桿龙纹金绣大纛静静竖立,宣示著皇命將至的肃严。 午时。 北风劲吹,寒意透骨,旌旗如怒涛翻卷。 康王萧康身披玄青蟒纹法服,隨身仅带数十內卫骑士,自城中疾驰至此。 下马之时,营中早有主將迎接,乃是汝南军副统领庄通,一身银甲,神色肃然。 “康王殿下。”庄通单膝跪地,拳落如钧。 康王微微頷首,双眸沉如古井。 “唤將校集於演武台。” 庄通虽心中疑惑,仍领命退下,顷刻间,一眾將领匯集,数百將官齐至,黑压压一片,肃然静立。 康王立於台上,微风拂动衣角,声如洪钟: “奉陛下圣命——” “汝南王萧真,擅动王兵,私入京畿,图谋不轨!” “今事泄败露,罪状確凿,已於午时三刻,於天牢伏诛!” “其首级,已送至御前法堂,以昭朝纲!” 话音落地,台下顿时一片譁然! “什么?!” “王爷……死了?” “他不是入京勤王?” “怎么会——!” 將士们面面相覷,有人大声反驳:“王爷忠心耿耿,怎可能造反?” 康王面色不变,自袖中取出一道明黄詔旨,朗声再宣: “奉天承运,大尧皇帝詔曰:” “汝南王萧真,私调王兵,擅入京畿,阴谋篡逆。” “今已伏诛。” “其兵不得入城。” “將士各归所属,汝南兵马,自日落之前,全军撤出洛陵境地。” “有敢违令者——以叛论处。” 康王宣读完毕,缓缓將圣旨合拢,朗声补上一句: “陛下有旨——” “凡不知情之將士,皆不追责。” “愿归者,赦。” “愿逆者,诛!” 这一句,宛如重锤砸入眾人心中! 瞬间。 全军譁然。 將官们一个个神情巨变,一位副將急声问道: “殿下……可有证据?” 康王淡然一笑,抬手示意。 一名侍卫当即揭开一方锦布。 赫然—— 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张脸,哪怕五官已经因断颈而扭曲,仍然被眾人一眼认出。 “是王爷!” “王爷真的……被处斩了?!” “天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兵营之內,议论声如洪水决堤,整个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散! 那颗头颅,如同一把利剑,斩碎了十五万铁骑的信仰! 庄通面色惨白,颤声问道: “殿下……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 康王冷然道: “既已知真相,自当洗清身上叛兵之名。” “从现在起——” “全军听令!去旌卸甲,归营待命!” “擅出半步者,斩!” “有违令之言者,斩!” “有妄图扰乱军心者,斩!” 三斩令下,眾將噤声! 数息后,副统庄通第一个单膝跪地: “末將……愿归!” 紧隨其后,数十將官接连跪下。 “愿归!” “愿归!!” 声势如涛,传遍整个军营。 片刻之间。 十五万兵马,瓦解於无形! 无须一战。 无需一刃。 康王於旌旗下立定,望著下方跪伏如山的將士们,良久无言。 …… 暮色初降,北风渐紧。 营帐外,几只风鳶被吹得呼啦作响,兵马纷纷撤编,各自归位,秩序井然,却透著一股无法言说的空旷与颓唐。 康王独自站在主將大帐前,回首望著营中一幕幕。 一日之內,三十五万大军——崩。 一边,是淮北王那二十万虎狼之师。 一边,是汝南王十五万精锐王兵。 此二者,足以顛覆天下,摧毁朝局。 然而…… 却皆落於陛下掌中。 且,不动一兵一卒! 康王沉默片刻,终於轻轻嘆出一口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陛下的“了解”,也许——太浅了。 “如此布局。” “如此心机。” “如此……杀伐。” “难怪……他能拿得下这大尧天下。” 他低声喃喃,目光如夜中孤星。 “看来,我投得……是对的,至少,已经走了一半了。” 风过营前,火光猎猎。 而远处的帝城之上,金色的龙旗在夜风中,缓缓舒展—— 夜色渐深,洛陵城东,沉沉灯火沉入屋檐,染出一层黯淡金黄。 康王萧康缓缓回到府邸时,夜已近三更。 这处宅邸坐落於洛陵內城东巷,远离喧市,不为人察,是他此次奉命入京时由內卫悄然设下的“隱居”之所。 高墙深院、四门封闭,只有近身死士往来出入。 外院中,竹影斜斜,枯叶如霜。 大门处,早有一身素衣的墨染候在那里。 她站於台阶之下,静静地,仿佛自黄昏便未曾动过一步。 萧康踏进门槛,眼神沉敛,一身袍服未换,沾满尘烟与铁意,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还未从战局中褪下的鎧甲。 墨染上前,微微一礼,声音低柔如水。 “王爷,辛苦。” 萧康点了点头,语气中仍带著一丝沉凝。 “外头的事算是稳下来了。陛下那边……也未再言语。” “诸侯听令,百官皆服,倒是比预想的还顺些。” 墨染抬眼看他,眸光清澈。 “那是因为,有人甘为前锋,有人……愿做刀。” “王爷这柄刀,砍得狠,自然换得朝中安寧。” 她语气温和,像是在安慰,又像在评点。 萧康听了,却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並肩穿过前院,台阶之下,一灯挑亮。 侍婢们皆早退下,府中无人,静得出奇。 走到廊下,萧康忽然顿了顿,回首望了一眼漆黑天色。 “今晚月色太冷。” 墨染侧首看他一眼,淡淡道:“冷是因为夜里风大。” “可若王爷觉得冷,屋中早备好了汤火。” 萧康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先行推门入內,待墨染也步入厅中,他却突然將门缓缓关上,发出一声清响: “咔噠。” 那一声极轻,却仿佛切断了两重世界。 门外,是王。 门內,是奴。 关门的剎那,整个人的气息——仿佛都变了。 再无刚刚在兵营中威震三军的肃然。 也无殿上亲迎圣驾的沉敛。 他站在门前,忽地转身,看向墨染。 而墨染,只是静静看著他,未动。 下一瞬—— 萧康忽然“扑通”一声跪倒! 第620章 旧剑重提?! 康王府內。 康王膝落在地,双手伏地,身躯如山崩裂。 这一跪,不是臣子拜君,不是子弟问礼。 而是——一条回家的犬,伏倒在它真正主人的面前! “属下,回来了。” 他声音低沉,甚至带著一丝沙哑与……压抑的颤意。 墨染缓缓上前,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额头紧贴地砖的姿態上,眼中却无讶色。 她只是抬手,轻轻撩起衣摆,在他身前坐下。 脚步轻巧,仿若山中雪落,毫无声响。 片刻之后,她才开口: “城中之事,可还顺利?” 声音依旧温和,却与方才院外截然不同,宛如主人问犬,驯者问伏兽。 “回稟……回稟主子。” “陛下之令,已传达汝南旧军。” “十五万兵马,瞬间土崩瓦解,无人敢抗。” “诸將俱降。” “……一刀未动。” 他的声音低到几乎贴地,透著一种被彻底驯服的服从与取悦。 墨染静静听著,一语不发。 听完,她缓缓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发顶,像是在抚一头安静的野兽。 “很好。” 她轻声道,像是在夸奖,又像是在安慰。 “你是只好狗。” “知道该怎么咬,也知道该怎么……回来。” 她手指缓缓下移,穿过他鬢边微乱的髮丝,停在他颈后那处冷汗微渗的位置。 “只要你一直这样。” “陛下不动你。” “我,也会留你。” 萧康浑身一震,面色竟泛起一丝潮红,但他依旧不敢抬头,额头几乎贴入地砖的缝隙中。 “是。” “属下,永远不敢忘。” “这一身……是主子给的。” “若非主子,属下仍困於宗室,沉於庙堂。” “主子之恩,胜过……天地。” 墨染笑了。 她低下头,看著这位高高在上的宗亲王爷,语气仿佛春夜呢喃: “你记得最好。” “你该记得——” “谁……才是真正教你走出『王府』的。” “谁……才是让你活成『权臣』的。” 她的指尖缓缓撤回,扶著他的下顎微微一抬,让那张久藏威仪下的脸,露出臣服的神色。 “起来吧。” “明日,你还有新的戏,要唱。” “在圣上眼前,你要演得更像些。” “演得像个忠臣。” “像个……彻底被驯服的人。” 萧康缓缓起身,眸光晦暗,却隱隱浮现一抹狂热的光。 “主子放心。” “臣,会演。” “演得,比谁都像。” 灯火在二人影子之间晃动,墙上光影交叠。 一人居上,一人居下。 仿佛永不倒转的——主与仆。 …… 屋內烛火,悄然跳动。 空气中那一瞬的静,仿佛將所有声息都凝固成一层无形的帷幕,遮住了这间屋里与外界的一切联繫。 墨染斜倚在软塌之上,白纱曳地,姿態慵懒,神色却从未有过半分鬆懈。 她的眼眸如水波不动,望著窗外那扇紧闭的隔扉,似乎正透过黑夜窥见著更远的棋局。 “你可知——” 她缓缓开口,语气低柔却极具威势:“此局能走到如今,凭你是走不到这一步的。” 康王站於她身侧,低垂著头,恭顺如犬:“属下明白。” 墨染轻轻拈起茶盏,指尖在盏口摩挲,那茶早已冷透,她却像是在把玩一枚信物,慢条斯理地续道: “当初你去找晋王,说愿隨淮北王起事,是谁替你挑了密语?” “谁替你安排了徐州旧部为你奔走?” “又是谁……在你父亲死后,为你留下了那封能打动陛下、保你无虞的『投诚信书』?” 萧康身子一震,额上渗出薄汗:“主子。” “属下一切……皆由主子安排。” “你知道就好。” 墨染放下茶盏,指尖拂过塌沿,轻声道:“那你可知,我为何要你归顺淮北王,而我却亲自奔赴汝南?” 萧康一怔,旋即摇头:“不敢妄猜。” 墨染抬眼看他一眼,眸色淡淡,却如秋水穿骨:“因为,你唱的是『归心似箭』,我唱的,是『忠君难测』。” “你是那条在外奔波、委曲求全的犬,而我,是那尊……被他最信的镜。” 她冷笑一声,继续道: “我在汝南王身边,推淮北王上台,一步步將他送入那座戏楼。” “你在晋王身旁,携旧部归降,让淮北王以为宗室归心。” “他以为天下皆看好他。” “他以为我们是他的『左膀右臂』。” “可他不知道——” “我们,是他的『推手』。” “而且——推向死地的手。” 话到此处,她淡淡一笑,眼波中泛起一丝残忍的冷意。 康王低声应道:“主子妙算,远非属下能及。” 墨染却似不耐再听奉承,缓缓转开头,轻声喃喃道: “如今五王之中,最桀驁的两个,已经倒下。” “剩下的,也不过是些墙头草。” “可要真正坐稳这个天下,还差最后一步。” 萧康眼神一凛,低声问道:“主子是指……陛下?” 墨染未答,只是缓缓站起身,行至案几前,从捲轴中抽出一封密信,轻轻打开,眉眼微垂,良久不语。 半晌,她忽然转身,望向康王。 “你知道这场『比剑』,为何陛下未亲临?” 康王怔了怔,摇头。 “因为他知道,百姓的眼,是最难掌控的。” 墨染语气缓慢,却句句入骨:“哪怕他贏了淮北王,百姓也不会记得他如何平叛。” “他们只会记得——他避战。” “一个不敢面对秦玉京的天子,哪怕贏得再多,也终究少了——一分气节。” “而这,便是我们下一局——” “可动之根。” 康王听得入神,呼吸也渐渐急促:“主子之意是……” 墨染將手中密信轻轻折回,目光如冷霜般凝住: “让他比。” “比一场真正的『剑』。” “让他亲自面对秦玉京。” “让百姓亲眼看见他能否接下那三剑。” “若他输了——朝纲动摇。” “若他不比——民心溃散。” “而这两者,都是——我们想要的。” 话音一落,房间陷入死寂。 康王喉头微动,半晌才缓缓开口: “主子……此计太险。” “若他真接下三剑,那岂非更盛其威?” 墨染却轻轻一笑,语气冷淡: “你当秦玉京是谁?” “你以为他三十年称剑不败,是空口吹出来的?” “別说接三剑——他一剑出,已足以让那小皇帝命悬一线。” “而且……”她轻轻眯起眼眸,低声一笑,“秦玉京未必肯出剑。” 康王一怔:“为何?” 墨染缓缓吐出四字: “旧约已失。” “若无重誓,他便无法动剑。” “这一步——便是你的任务。” 康王猛地抬头,眼中闪出一丝狠意与兴奋:“属下明白。” “我会动用旧部,在民间激起舆论。” “说陛下以权谋私,避战失节。” “到时候,便是天子,也难不接此剑。” 墨染满意地点头,走近他,手掌轻抚其侧颊,低声道: “你是我的刀。” “也是我的狗。” “这天下——该是我们主僕一起夺的。” “你可愿?” 康王缓缓跪地,再次俯首: “为主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屋外,夜风起,灯火晃动,投下墙上一高一低的身影。 那一刻,光与影的交错仿佛预示著下一局棋的开局。 ——血与剑的洗礼。 ——民心与权柄的撕裂。 ——以及,王座下,那从未停歇的博弈之声。 翌日。 朝阳破云,金光如箭,一寸寸洒落在太和殿前的青石御道之上。 今天的早朝,异常肃穆。 殿门大开,百官列班,自內侍宣召起,殿內鸦雀无声,唯有那一步步沉重而稳健的脚步声,自殿门外响起。 那是天子之步,摄人心魄。 萧寧,终於回归之后第一次於太和殿上,执柄临朝。 他一袭玄龙袍,步上金阶之上,於九重宝座前立定,目光环视群臣。 目光落处,百官躬身齐呼:“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如山呼海啸,盪破晨风。 御阶之上,萧寧缓缓落座,手中无玉笏,肩背不弯,目如星火。 他开口,声音平淡,却如寒铁鏗鏘: “朕,不在朝之日,国中生乱。” “朕今日在朝,要问一个『理』字。” “问一个『正』字。” 眾臣皆躬身屏息,不敢出声。 萧寧目光扫过朝班左列,忽然点名:“许居正、霍纲、郭仪,上前。” 三人闻声,缓步而出,袍角微动,鬢髮斑白,却神色从容无惧。 “朕听闻,三卿於朕不在之日,力持朝纲,不屈不移。” “汝等敢於抗声,拒奸言,救社稷於倾覆之危。” “此等忠骨,朕记在心中。” “赏!” 三人齐声谢恩,百官默然。 而在朝班右列,数位面色煞白的官员,已然脚步虚浮,冷汗涔涔。 果然,下一刻,萧寧话锋骤转,冷意顿生。 “再传——” “刑部侍郎李鹤年,参政司左判赵宽,中书舍人柳珝——” “尔等,於朕不在朝之际,擅传偽令,私扶乱臣,煽动百姓,蛊惑朝纲!” “其罪可诛!” “即刻,缉拿下狱,削职为民,抄没家產!” 话音未落,內廷禁军早已鱼贯入列,三人方才想辩,却已被拖出金殿,口中呜咽,只剩满地惊惧。 此刻朝堂,再无人敢言半字。 萧寧缓缓抬手:“此三人,只是始作俑者。” “凡前日站於淮北王之后,借比剑之名抬声造势者。” “今日一併记名,列入刑案。” “朝纲需正,法纪需立。” “朕,不养奸臣。” “亦,不留暗党。” 声音不高,却如风入松涛,震得人心皆寒。 许多原先墙头观望者,纷纷低下头颅,不敢与陛上对视。 唯有霍纲与许居正、郭仪三人,站於御阶之下,双眸如炬。 他们知,今日不仅是肃清之日,更是皇权再立的起始! …… 紧接著,萧寧又令传旨于禁军內外两大统领—— “禁军统领蒙尚元,內卫统领荀直。” “朕於危局之中,得卿等力守金闕,不退半步。” “实乃大尧之忠,朕之栋樑。” “二人皆升正三品,蒙尚元兼殿前都统,荀直为御前亲卫使。” 二人领旨时,面如铁山,目中却露出一抹激动之色,抱拳而拜: “臣,不辱使命!” 全殿之中,肃然无声。 这一日,太和殿外日色明亮。 可金阶之上,却是一片森寒清肃,宛如秋霜初降,刮去腐叶,扫尽积尘。 而眾朝臣,立於其间。 眼见陛下不言一语,却判忠奸分明,封赏惩戒,毫不手软。 那份摄人心魄的王者气势,终於如雷霆万钧,昭告天下: ——真正的帝王,已归! …… 当最后一缕朝阳映照在御阶之上,萧寧起身,衣袍拂动,声若金钟: “朕归。” “朝正。” “乱定。” “昨日动乱之局,至此为止。” “退朝!” 眾臣退至阶前,整整肃肃,无人敢喧。 唯有晨风拂动袞服,似在迴荡那四个字: ——乱已平,天已明。 御书房中,香炉沉沉,裊裊檀烟盘绕不绝。 一盏茶刚过,萧寧褪下了朝服,换上一袭素白常衫,坐於榻上,手中把玩著案前一枚雕龙玉印。 对面,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肃然而立,刚退朝不久,便被宣入御书房,显然陛下有要事交谈。 “诸位爱卿,今日朝堂之上,诸事既定,唯独一桩心事,尚未落定。”萧寧语气温淡,目光却深邃如水。 三人互望一眼,郭仪率先道:“陛下请讲,臣等洗耳恭听。” 萧寧將玉印轻轻一放,发出沉稳一响:“朕欲重定比剑之约。” 此言一出,殿內顿时一静。 三人俱是老臣,哪怕心头一震,也未立时表露,但那丝异色,终究浮上眉宇。 “陛下所言……是与秦玉京之比剑?”霍纲沉声问道。 “正是。”萧寧点头,“当日淮北王擅以皇命之名,应秦老之约,允割一州。此举乃叛臣行径,朕绝不承认。” “是故,朕將另定剑约,择日亲征。朕为天子,自当亲手守护江山,不容他人以我之名擅为。” 此话落地,空气中仿佛多出一股冷凝之气。 三人皆是一震。 郭仪首先皱眉,缓步出列,拱手沉声道:“陛下之志,臣佩服。但恕老臣直言,此举非但凶险,更恐不妥。” “如今秦玉京已离境,比剑之事本已划句號。” “百姓与朝野皆知,此事为叛臣私议,现既伏诛,罪已落实。” “倘陛下再度召剑,便等於亲自接下淮北王未完成的赌约,” “若胜,自然万民归心,但若……” 郭仪语未尽,余意已明。 许居正紧隨其后,道:“陛下之英勇,世间罕有,臣等素知。但天下非一人之命,天下苍生,需一安稳之君。” “比剑之事若成,百姓尊主,士气归心。” “可若不成,割地之责,便由淮北王一人之责,转至陛下之肩。” “天下之口,岂肯再分青红皂白?” “再者——”他目光一凝,语气转沉,“陛下乃一国之君,若在比剑中受伤……朝纲再乱,如今谁可力挽狂澜?” “淮北王已伏,汝南王已俘,诸王未稳。” “朝局正需主心,岂能轻身涉险?” 霍纲不善言辞,却也沉声道:“臣赞同两位之言。” “比剑一事,若可用他人代之,尚可一博。” “若由陛下亲征,实乃不智。” 一番言语,殿中气氛愈加凝重。 檀烟裊裊上升,在萧寧静坐的身形周围,勾勒出一圈圈不散的光影。 他却始终神色不动,只抬起头,静静看著三人,目光如玉石撞钟,虽轻,却鏗鏘。 “朕知你们担忧。” “但也请你们记得。” “割地之约,未曾由朕之口出,便不应由朕之身承担。” “可若朕袖手旁观,让那秦老带著『一州之功』归国,大尧顏面何在?” “若他人嘲我大尧之君,仅敢藏身朝堂之后,任人割地,朝野信心又在何处?” “朕是帝王,不是隱士。” “朕有责任,亦有担当。” 三人听罢,俱是默然。 谁不知萧寧登基以来,力压诸王、平定內乱、扶民安政,其手段与仁政並行,深得民心。 可……这一次,实在太险。 “陛下真要亲自出剑?”许居正再度低声问道,语中已多一分无奈。 萧寧微笑:“朕会『看著办』。” “此事未定,亦未定下比剑之日。” “只是先行准备。” 说罢,他轻轻起身,摆手道:“三位卿家辛苦,今日且退,朕,尚需独思。” 郭仪三人见状,只得拱手而退。 临出门前,许居正顿了一顿,转头望向那仿佛陷入思索的背影,轻声道:“陛下,若再有定议……还望,三思。” 萧寧没有回头,只抬手轻轻一摆:“去吧。” 御书房门扉缓缓关起,外头日色透过轩窗斜洒而入,映在那案几之上,落在那枚雕龙玉印之侧,光影交错。 而萧寧,站在光中,仿佛在与命运对峙。 …… 门外,郭仪、霍纲、许居正三人並肩而行,皆无言。 直至御园转角,霍纲方沉声开口:“他动了心。” “他已起意。” 许居正嘆息:“他是个懂天下的人。” “但有时候,越是懂天下的人,就越执著於亲手改天换地。” 郭仪望天,眼神幽幽:“陛下是想以剑,封此乱世。” “只是——” “这一剑,太重。” 三人並肩而去,背影沉沉,仿若朝局未来,皆系此一念之间。 …… 而御书房中,萧寧却已缓步踱至窗前。 他仰头望著那一方暮云微动的青天,目中神色沉凝。 “秦玉京。” “你来我大尧要一州。” “可你要得……该是我亲口许的。” “而不是……旁人代我。” 他负手立於轩窗之侧,风吹起袍角。 那背影,被金光镀了一层金边,仿佛一尊立於乱世之中的天子雕像—— 孤绝、坚毅、傲然。 …… 御书房中,夜香未散,暖炉犹温。 外头天色渐明,朝阳未破,天边仅是洇开淡金一层,如画卷初展,尚未勾勒细笔。 室中安静得几可闻心跳。 一道素衣身影悄然步入,裙裾无声,一缕长发自肩头滑落,青玉簪轻轻晃动,点出温婉气息。 正是皇后卫清挽。 她手中端著一盏温茶,稳步走至萧寧案前,眉眼如画,唇角噙著熟悉又温柔的笑意。 “夫君。”她轻声唤道,声音中带著几分打趣与几分柔意。 “你昨夜未歇,又遣三位大人谈了许久,连朝食都未动,可是太后附身,要把朝局烧穿不成?” 萧寧抬头,一眼看见她,面上沉鬱一扫而空。 “挽儿。”他唤她,语声一落,如松风入心,似整座御书房都亮了几分。 他起身接过她手中茶盏,指尖微触,饮下一口后,才轻轻嘆道:“茶是好茶,人也最好。” 卫清挽轻笑:“茶是太医院熬的安神雪片汤,入了薄荷与金丝黄菊,缓火养气。” 边说著,她边走到他案边坐下,掌心覆在他衣袖之上,轻轻道: “你要重新比剑一事,三位大人已劝了,你心里其实早有定论。妾身不多说,只问一句,你已想好后手了么?” “当然。”萧寧点头,眉宇从容。 “比剑不过是破势之法,不成常局。秦玉京是刃,世人敬之,却也怕之。前朝之所以压得下他,不是因为能胜,而是因为能稳。” “如今局势初定,若朕避之,那他剑威之下,大尧便永无天子威仪。” 卫清挽凝视著他,良久,点头一笑:“夫君既有此志,那妾身便替你打点兵甲、安置礼仪。你去走龙门,妾身守你归来。” 萧寧转身,揽她入怀,低声笑道:“挽儿,你从来如此,让我心安。” 她靠在他肩头,语气平和如水,却也篤定如山: “你是天子,不该惧剑。可你也是我夫婿,我不能不担心。” “朕当不辱你心。” 卫清挽仰起头:“那便由你去比,我在这京中,护你江山。” 二人相拥片刻,天边阳光终於透过窗欞洒落。 这一刻,御书房宛若沐光,肃穆中添了一丝暖意。 萧寧忽而神色一转,眸中透出一抹意味深长的锋锐。 “传旨——” “宣康王覲见。” 卫清挽微微扬眉,却不惊讶,只是轻声道:“你又准备落谁的子了?” “子未落。”萧寧嘴角挑起一抹冷意,“不过是……收个局。” 卫清挽一笑,起身为他整了整衣襟:“去吧。” “这盘棋,你还未贏完呢。” 窗外风过,撩动金丝帐帘,发出轻微的拂响。 御书房的朱门缓缓开启,內侍奔走,传旨之声自宫中迴荡。 康王,再一次被请上了这棋局—— 只是这一次,他再不是落子者。 而是——被落下的一子。 第621章 新约,新局 御书房,午时初。 窗外春光正好,阳光越过飞檐雕栏,斜斜洒入殿中。 檐角风铃轻响,宛如流水撞玉,清越而寧。 御案之后,萧寧端坐著,眉目平静如水,手中翻阅著刚由中书送来的密函。 案几上的茶汤温润微冒,几案一侧放著未收的金笔墨章,阳光正好打在那道“詔”字上,熠熠生辉。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太监尖细通传:“康王殿下,覲见——” “宣。” 门帘被轻轻掀起。 康王萧康著朝服缓步踏入,身姿挺拔,面色恭敬。 他一入殿,便俯身长揖,神情不失谦恭。 “臣弟参见陛下。” 萧寧抬眸,语声温和却不失威势:“免礼,赐座。” 康王谢恩坐下,目光落在萧寧身上,见对方神色波澜不惊,心中却已暗生警觉。 半晌,萧寧放下手中密函,轻声道:“朕召你来,是有一事,要与你说。” 康王立刻恭敬起身,双手拱起:“臣洗耳恭听。” 萧寧起身,缓步至殿中,望著檐外浮动的光影,语声轻缓,却字字清晰: “朕……打算重提『比剑之约』。” 殿中,一时间陷入短暂的静默。 康王身形一震,似乎没料到萧寧会直接在他面前吐露如此惊人之言。他面露讶色,旋即俯身一礼: “陛下,您可当真思虑周全了?” 萧寧转身,目光凝定:“你有何见解?” 康王沉吟片刻,面色凝重,似是斟酌用词,缓声道: “淮北王私自定下之约,既为偽命,陛下已然拨乱反正、清君侧,理应將之废除。” “再者,比剑一事凶险非常。” “当年王之山前辈三剑之后,精血尽损,埋下旧伤,方有北境之死。” “陛下贵为天子,关係社稷中枢、四海根本,若有闪失,只怕再起动盪,贼寇趁乱。” 他说得情真意切,言辞哀恳,似是忠心不二。 萧寧静静听著,没有插话,也没有动怒,仿佛在等他说完。 康王顿了顿,又进一步说道:“且此次秦玉京来势汹汹,已连下九国,未尝一败。陛下若是胜,自然威加天下。” “可若万一……有失,陛下之前精心维稳之政,將毁於一旦。” 他抬起头,看著萧寧的眼睛,语声低沉:“臣弟愚见,此事……不可轻提。” 殿中阳光斜照,落在他低垂的脸上,半明半暗。 沉默片刻,萧寧却忽而一笑。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他缓缓踱回案后,重新坐下,双手交叠於案几之上,目光却如锋芒藏鞘: “可若不比,秦玉京要一州之地,该如何交待?” 康王眉头微皱:“淮北王已伏诛,此事可归咎於其一人之私擅,称其欺君犯上、妄议国事,天下百姓只会对陛下肃然起敬,不会苛责。” “陛下何需为逆臣之言,继续冒险?” 萧寧似笑非笑:“你果然……是个很会劝的人。” 康王低头不语,神色似忠似忧。 萧寧看著他,语调骤然一转: “可你说得太像一个大臣了。” “朕叫你来,不是要听劝。” “而是告诉你——朕,决意已定。” 康王一愣,隨即面露惶急之色: “陛下……” 萧寧一抬手,语调虽轻却如山压顶: “此次剑约,朕要以正统之名,將那三十年之约彻底终结。” “不是为爭地。” “是为正名。” “更是为天下人……立一个——胆敢撼我大尧者,皆需自量的天威。” 康王一震,双目微凝,继而低头: “臣……明白了。” 隨即,他抬起头,脸上浮现一抹浅淡笑意,仿佛无声的风卷过波涛。 “既然陛下已有定计。”他缓声说道,“臣自当助陛下,稳朝纲、定民心。” “臣……愿为前驱。” 萧寧望著他良久,忽而微微頷首:“你,向来识大体。” “去吧。” “退朝后,代朕巡视四方舆情。” “比剑之前,朕要百姓都知道,朕……亲自一战。” 康王肃容叩首:“臣,遵旨。” 隨即起身,缓缓退下。 他转过身的一瞬,嘴角却轻轻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再好不过。 ——你终於,要亲自登场了。 ——那么,比剑之后的天下……也就真正有了变数。 阳光斜斜洒落在他退下的背影上,將那一身正直王裳,也照出了几分阴影。 御书房中。 萧寧重新伏案,眼神沉如幽潭。 他唤来隨侍:“擬旨,则合適时间,召秦玉京入京,重新约剑——” “重比三剑。” 午后天色清和,日光从窗檐落下,斜斜洒入王府石阶之上,映出一片安静祥和的气象。 康王萧康回到府中,一身玄衣未换,步履却隱隱带著某种亢奋的急切。他才离开御书房不到一刻钟,可心头那份火热,却仿佛再难压抑。 他今日亲耳听见—— 陛下,终於要重提比剑之约! 这不仅意味著朝中风云將再起,更意味著:一场新的权力天平,正在悄然倾斜! “主子该知道了吧……” 他喃喃低语,几乎有些迫不及待。 王府前院,竹影婆娑之下,墨染安静佇立。 一袭淡墨素裙,面覆轻纱,双手垂於身侧,宛若院中最无声的风景。 康王远远看到她,眼中精光微闪,那种原本属於“宗亲王”的威严,在这一步步靠近之间,竟悄然散去。 “主子。” 他低声唤道,像是在请安,又像是在请求允许。 墨染微微頷首,淡声:“回来了?” “嗯。”康王点头,快步走上台阶,推门入內。 门扉关上的剎那,日光隔断,浮尘静落,室內光线顿时暗了一层。 可就在那一息之间,康王的气势骤然一变。 他不再昂首挺胸,而是缓缓低下了头,身形微屈,姿態压得极低,双膝跪地,竟毫不犹豫地趴伏在那人的脚前。 “属下……不负所托。” 声音低沉而热切,带著压抑的亢奋与几近諂媚的欢欣。 墨染坐在塌上,修长的指节轻轻敲著茶盏盖,缓缓低头看他,神色无波,语气却仿佛落雪般冰凉: “说。” 康王如得恩许,立刻俯身开口: “陛下已向臣表明,重提比剑,亲自应战。” “属下未敢主动鼓动,先略劝一二,陛下却似早已定意。” “既如此,臣便顺势推波——他果然听了。” 说到此处,他的嘴角甚至浮现出一抹藏不住的笑意,像是小犬得宠时的諂媚。 墨染听著,指尖轻叩茶盏的动作缓了一拍。 她没有说话,只微微眯了眯眼,那眼神里,带著几分评判,也带著一丝冷笑。 “继续说。” “臣劝他,比剑既是『自证』,亦是『示威』。”康王声音低沉却越发得意,“他说,他要斩断外界疑虑,亲手重塑威望——他亲征,已成定局。” 墨染唇角缓缓浮起一抹笑意。 “果然……不负我们这许多年的筹谋。” “从他回京那日起,我便知他藏锋太深。可惜——锋芒再利,也要拔出来给人看。” “他自己提剑,就说明……他愿意接受试探。” “那下一步……便有的玩了。” 康王低伏在她膝前,身子略一前倾,声音低得像藏在靴底的尘沙: “主子……您可有什么打算?” “自然有。”墨染淡淡道,“一剑之局,胜负自有其数,但人心,却要趁热敲打。” 她缓缓垂眸,那目光像落雪般覆在康王身上: “接下来,你要继续演好你的『忠臣戏』。” “朝中还有几位重臣尚未完全归心,你要以礼待之,稳住局势。” “至於我——” 她微微俯身,靠近康王的耳畔,语气忽然柔和了几分,带著一种令人生寒的轻抚: “我会处理舆论。” “你只需做一条听话的狗,等著陛下剑出鞘那一刻,天翻地覆。” 康王身子轻轻一颤,却未抬头,反而更紧地贴近地毯,额头仿佛死死嵌在锦绣纹理之中: “是。” “属下明白。” “属下……听主子的。” 屋中一片静寂。 只有墨染手中的茶盏,轻轻转动发出瓷与木轻碰的“嗒嗒”声,像是某种节拍,敲打著这座精心打造的棋盘。 良久,墨染忽然轻笑一声。 “你说,若那一日——” “他输了。” “那他还是『天子』吗?” 康王一震,隨即低低应道: “若主子愿意,臣……自当成全。” “只要您一句话,臣这一身皮骨,便是献祭之血。” 墨染闭目,似在细细咀嚼这句誓言,轻轻一吐气: “真乖。” 屋內灯光微晃,影子斜照墙壁之上。 一人端坐,姿態如帝。 一人伏地,卑微如犬。 而整座康王府,此刻门窗紧闭,日光难入,只剩这屋中的低语与冷笑,勾画出一个將来不知通往何方的深渊。 …… 天光微熹,朝阳未吐。 金鑾殿前,风动旌旗,红云万丈。 晨钟初鸣,长街肃然。 整座洛陵城像是从一夜喧囂与血雨腥风中甦醒过来,百官肃立殿阶下,朝服如林,寒光映肩,皆是如临大敌之色。 而今日,显然与往日不同。 大殿之上,天子在座。 萧寧身披明黄帝袍,黑髮束冠,坐在高台之上,眸色沉稳如潭。 大殿中静得能听见朝臣们衣袍拂动的声音,肃穆之下,像是暴雨前的寧静。 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立於百官之前。 三人面色凝重,彼此没有交谈,神色却不约而同浮现出一种……早已认命的沉静。 他们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陛下今日早朝召见群臣,所为何事?” 不少人心中低语,眼神时不时扫向玉阶之上那位年轻帝王。 终於,一道中气十足的太监宣声打破了寂静: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眾臣伏身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寧微抬右手,示意眾臣起身。 “朕召诸卿上朝,是要宣布一事。”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传遍殿堂,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却似惊雷震响: “比剑之约,朕——要亲自赴约。” 话音落下,全场一震! “什么?!” “陛下要亲自应战秦玉京?!” “不可——万万不可!!” 喧譁之声顿起,大殿之上顿时如热油滴水,一瞬翻沸! 诸臣惊骇莫名,原本心中或有猜测者,也不曾料到,圣上竟真要亲身赴剑阵! “陛下!此事……不可啊!”一位年迈的大臣当即出列,拱手拜倒。 “秦玉京乃三十年不败之宗师,武道第一人,纵观神川数十载,无人能在他手中撑过三剑!” “而今陛下龙体为尊,万金贵重,若於比剑中稍有折损,岂非……” 其言未尽,便被身后几位同僚接连附和: “陛下乃国之柱石,不可涉此血斗!” “陛下可遣將代战,不必亲临!” “天子之身,岂能轻冒此险?” 朝臣群声激辩,纷纷进言,殿內一时沸反盈天。 唯有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一言未发,静静佇立,眸中各有一抹难言的无奈。 郭仪轻嘆:“还是来了啊……” 霍纲低声:“陛下的性子,怎是劝得住的?” 许居正闭目半晌,似是在感慨,又似在默哀:“早知如此,昨夜就该劝得再狠些……” 他们早已知晓此局,知晓陛下心意已定,却也无奈——天子既执意亲征,谁又能挡? 萧寧静静听著殿中议论,未有发言。 直到眾人声音渐歇,他方才缓缓起身,一步一步,从御座之上走下,立於殿阶中段,身姿笔挺,帝袍猎猎。 他的目光扫视群臣,语气平稳而坚定: “朕知你们为何担忧。” “秦玉京,剑术无双,號称『三剑定生死』,神川无敌三十年。” “然——正因如此,朕才要出战。” “朕若退让,则今日之后,世人皆言天子畏战、不敢接剑。” “你等可曾想过——” “此次比剑,已非割地之局,而是朝廷威信之局。” “若朕不战,则日后群雄將疑大尧弱主可欺。” “那时,不是一州,而是天下十三州,皆有危矣!”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更沉一分,如山岳压顶,震慑百官。 “朕已回京,天下方安。” “如今朕若不战,不仅愧对前朝忠魂,更辱我大尧百姓血骨!” “此战——朕,不可避。” 大殿再度沉寂。 群臣望著那位立於金殿之上的年轻帝王,一时间,竟无一人再敢作声。 那一刻,似乎连天光都从殿顶透入,照在萧寧的衣袍之上,映出千层光辉。 是他,一人之力,挑起整个江山重担。 他非轻狂少年,亦非莽夫鲁將,而是——明知利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帝王! 沉默许久,终有文臣低头嘆息: “陛下之志,既已成。” “臣……无言。” 旋即,一位年轻武將出列,抱拳跪地,大声道: “陛下若御剑而出,臣请隨行护驾,誓不退半步!” 紧接著,又有两位將领出列,纷纷表忠: “陛下为国出战,吾等安能袖手?” “若有不敬,吾等愿以身殉!” 群情再起,气氛忽而从质疑、忧惧,转为肃然与敬服。 这一刻,所有人终於明白—— 陛下,不是为了逞勇,而是为国为民。 他要的,是用自己的身躯,去平息一场江山动盪! 郭仪望著这一幕,轻轻嘆息。 许居正与霍纲对视一眼,皆是一种复杂的神情:敬佩、担忧、无奈、哀嘆……俱在其中。 许久,郭仪出列,一步步走至殿中,拱手而拜: “既陛下心意已定。” “臣,愿在陛下出剑前,为陛下扫尽朝堂风波。” 许居正紧隨其后,肃容施礼: “臣,愿为陛下清言路,定人心。” 霍纲最后出列,躬身拜伏: “臣,愿肃內廷,以稳后局。” 萧寧望著三人,眼中多了一抹欣慰。 “有卿等为朕,何惧前路之战。” 群臣再次叩首:“愿陛下——剑出无敌!” 殿门外,日光大盛。 那金红色的天光仿佛为今日的朝议,封下一层圣光。 一场新的棋局,已然展开。 而帝王,將亲执剑锋,为天下,斩尽疑云! 洛陵城,五月初五,晨光未盛,风声却已涌动如潮。 剑约重提的消息,仿若一滴墨,洒落在这座千年帝都洁白的宣纸上,一晌之间,便已蔓延四方,渲染无数波澜。 初始,是从宫门口执役的老宦人口中悄然流出。 “你说什么?陛下要亲自应战秦玉京?” “可不是嘛!御前亲宣呢!说是『为朝纲、为百姓、为大尧威仪』,要再定三剑之约!” “嘶……真的假的啊?” “还能有假?我亲眼见著许居正、郭大相脸都绿了!那模样……真是又敬又怕。” 於是,一传十,十传百。 不过一个辰时,整座洛陵便已沸然! —— 北市街角,麵摊未开,围观者却已三圈。 一位老茶贩端著铜壶坐在石墩上,眯眼抿茶:“秦玉京这把剑三十年都没输过,陛下年轻,虽说也会两手……但真打起来,只怕是……” 旁边卖人的汉子立刻接话:“你说错了!我可听说陛下少年时,拜的便是武林名师!在宫中也日日练剑,说不定——真能接得住秦剑三招!” “哼!”另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冷哼一声。 “那秦玉京是谁?天下第一高手,號称『三剑定生死』!你以为大尧皇帝隨便练两年剑,就能去接他三招?这是比剑,不是小孩过家家!” 眾人一阵譁然。 街口说书人也已搬来摺椅,敲起醒木,煞有其事地道: “诸位诸位,且听我说,这秦玉京六十年前横空出世,一剑灭西漠十三刀客,二剑破南岭八宗,三剑挑北域五侯。如今剑道圆满,已成一代宗师!” “若论名望,那可是整个神川大陆都得低头三分的存在!” “你说一个年方弱冠、刚刚坐稳帝位的天子,要以身犯险,与这等人物再定剑约?唉,我看哪,是要以命博国运了……” 他说著摇头嘆息,引得一眾百姓皆神色惴惴。 茶摊后,一位穿青布短衫的年轻人悄声嘀咕:“我倒觉得,陛下此举,不是逞勇,而是……有他的算计吧?” 旁边老者顿时一眼横过来:“你懂什么?你还是去搬柴吧,天下之事,是咱们能猜得透的?” —— 南门香市,烟火繚绕,人潮如织。 女子们三五成群,谈论著剑约之事。 “听说了吗?陛下要亲自比剑了!” “哎呀,那可是三十年未败的秦老宗师啊!怎么比啊?” “可不是嘛,宫里有个婢女和我婶子是远亲,说昨儿早朝上,所有大臣都跪求陛下別亲自上场,可陛下一意孤行……” “可听说……陛下武功不错的!” “武功再好也不行啊,咱们是大尧子民,万一咱们皇上有个好歹,谁来镇国安邦?” 女子们一边拈香,一边神色不安。 更多的香客则已纷纷跪地,在神像前长拜不已。 他们不懂剑,也不懂朝局,但他们懂得—— 比剑之事,牵一髮而动全身。 若皇帝输了,不仅是皇权的损落,更是整座大尧的脸面与民心! —— 西巷,市井小塾之中。 塾师已无心讲课,满脸愁容地捋著鬍鬚,望著窗外春光,神色怔怔。 几个年幼的学童却凑在一起嘰嘰喳喳: “我爹说,那秦老头一剑能劈山!” “呸,我爷爷说,咱们皇帝是甲子魁首,文武双全!” “那你们说,到时候谁贏?” 一阵沉默。 最终,那个穿青色衣袍、名唤小言的小孩忽然道:“我觉得,咱们陛下会贏。” “为啥?” “因为……他是我们大尧的天子啊。” —— 坊间舆论如潮,一日之间,朝野皆动,市井如焚。 文人议者纷纷撰文,刊於街坊墙角或小报之上—— 有称“天子用兵於国,不宜亲冒锋芒”,主张让六部堂主或兵部尚將代为出战; 也有言“天子御剑,是为正统威仪之彰”,言必称『浩然』、『气节』、『盛世雄主』,引得无数书生拍案叫好; 更有名士私下称:“陛下此行,不只是一场剑斗,更是一场权威与传统的正面对决!” “此剑若胜,则新朝天命自成,百官百姓再无异词。” “若败——天命不在。” …… 夜幕將临,暮色微沉,洛陵城的各处灯火次第亮起。 城西一间酒肆,酒香微苦,老掌柜一边擦桌一边与伙计低语: “你说,这天子究竟是疯了,还是他……早就算好了一切?” “比剑啊,这不是赌命么……” “可也只有真王,才敢赌。” —— 而就在这风声鹤唳、人人揣测的氛围中。 一位白髮老者,坐於自家院落,抱琴而抚。 他曾是前朝太常,如今归隱,日常以琴养心。 琴音未尽,他忽而停下,低声嘆息: “如此剑约……若胜,天下安。” “若败,恐有血雨欲来。” “但……至少有这般天子,敢立於剑下。” “已是不凡。” —— 春风吹过宫墙,穿过坊市,拂过琴弦、茶案、墙角的留言纸,拂过百姓的髮鬢与议论。 所有人都知道,那场比剑之约,原已化作尘埃。 可如今,它又回来了。 这一次—— 是皇帝亲自出战。 全城之人,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將命运,与这剑,一同繫上。 风雨欲来,谁也不知道,剑落之日,到底是“剑定人间”,还是“人葬剑下”。 但可以肯定的是—— 整个洛陵城,已经睁开了双眼。 那柄名为“大尧”的剑,正高悬於风口浪尖。 只等——再一次落下! 第622章 剑约前夕,他接不住那三剑 三日后,洛陵再震。 这一日,晨光未至,城门初开,便有百姓如潮水般聚於街巷市井之间。 人言可畏,风声更疾。 消息如不脛之走马,从南街传至北巷,从酒肆传入书院。 ——“秦玉京,回来了。” ——“比剑之约,真的要开始了。” 有人惊呼,有人欢喜,也有人面带惶惑。 “你说,秦剑圣真又来了?这次可不像上次那般虚惊一场啊。” “陛下都亲自下令重开剑约了,谁敢不来?” “是啊!不过这次可不同啊……听说,这次是圣上亲自出剑!” “你別乱说,咱们圣上金枝玉叶,怎能冒这种危险?谁信啊!” “唉,可你也想想,若不是他亲出,如何能服那位秦老头?” “你当那位是谁?三十年前就镇得四国不敢妄动的人物啊!” 街头巷尾,言语嘈杂。 春寒料峭,但这座古城中却似有一股无形热浪,灼得人心神不寧。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那传说中不败的青衫剑客,是否真会应约而来。 待到辰时三刻,官道之上,果真有一骑缓缓而来。 青衣鹤氅,马蹄无声。 骑者白髮不乱,眼如寒星,腰佩一柄素鞘长剑,鞍后只隨三名青衣弟子,未带一兵一卒。 洛陵守门將士见之,俱皆色变,连忙下马跪迎: “见过秦前辈!” 秦玉京未语,只是抬眼看了看那熟悉的城门匾额。 那字据说,是当年的败在自己手中的那位,他亲手题的。 “乾纲。” 他喃喃念了一句。 三十年过去了,这个“纲”字,似乎早已鬆动。 可他既来,便是要试一试。 看看这大尧乾纲,是不是还能扛得住他这一剑。 他轻轻拨韁,缓缓入城。 …… 而与此同时,洛陵的朝堂之上。 清晨的朝议刚刚散去,便有內监匆匆奔入御书房前殿,低声稟道: “启稟陛下,秦剑圣已入城。” 殿內瞬时一静。 文武百官神色各异。 有震惊、有肃然,也有轻轻抽气之声。 “来的……这么快?” 许居正不动声色地握了握袖中拂尘。 郭仪垂下眼帘,眉峰深锁。 霍纲则皱眉望向皇位方向,欲言又止。 而那高坐於玉案之后的明黄身影,却神情自若,似乎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他轻轻点头,道: “既然来了,那便请入宫一敘吧。” …… 未及午时,皇宫承乾殿。 礼官已在阶下就位,数十內卫肃立,两列宫人列队於甬道之旁。 一名太监领旨而出,高声唱道: “宣——秦剑宗覲见——” 歌声一落,四下寂静。 远处,便见那青衣老者缓步而来。 他脚步不急,却每踏一步,殿前眾人便觉脚下微震,仿佛那长街地砖,皆被一柄未出鞘的剑意贯穿。 他走得稳。 走得定。 不见惧色,不显傲慢,唯有一股从骨子里散出的凛然风骨,叫人不得不肃然起敬。 而当他抵至阶前之时,那静坐皇位上的帝王,已缓缓起身。 明黄袍衫下的萧寧,站在高阶之巔,居高临下地看著那位白髮青衣的老者。 两人四目相对。 霎时间,大殿內的温度,仿佛骤然一寒。 无风,帘动。 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 秦玉京未行跪拜之礼,仅拱手一揖: “老夫,秦玉京,参见陛下。” 萧寧微微点头,躬身还礼。 “圣上之仪,秦老何必拘礼。” 他语气温和,目光却一寸不移地落在对方眉目之间。 那眼神—— 冷静,沉著,如剑未出鞘,却锋芒暗藏。 而秦玉京亦在静静打量著他。 这个名满天下的年轻帝王。 神川之上,有些流言他不信。 可自入洛陵之后,所见、所闻,种种跡象,却都在悄然勾勒出一个轮廓—— 这个人,很不简单。 心若止水,眸如寒星。 最重要的是……他不惧自己。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在第一次与自己交锋时,还做到这般泰然。 除非——他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这便是那个传说中……六十年出一位的……? 秦玉京眯了眯眼睛,眼中竟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兴趣。 他淡淡一笑: “陛下宣老夫入宫,可是……为剑而来?” 萧寧点头,语气不动如山: “正是。” “先前比剑之约,虽已由叛臣与秦老定下。” “但既为我大尧名义,总归不能不了了之。” “朕以为,唯有一战,方可正天下人之视听。” “也正我大尧之根本。” 此言一出,满殿震动。 殿下眾臣神色骤变,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秦玉京听罢,却未立刻答话。 他只是静静地望著这位年轻的君主,忽而轻声一笑: “陛下……你想得太明白了。” “连我,都被你看得清清楚楚。” “我来此,本就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走到这一步。” “现在看来……是我该来。” “是我,想见你。” “而不是你——要见我。” 萧寧未语,只微笑頷首。 气氛再度沉寂。 直到许久,秦玉京忽然一转身,负手道: “三日后,十里长亭。” “我,会在那里。” “到时,不论胜负。” “我自会下三剑。” “无愧这天下之名。” “亦不负,尔等帝王之心。” …… 那青衫老者,带著三十年未败之威,缓缓踏出大殿。 背影笔直,踏地无声,却仿佛於天穹之上,划出一道將落未落的惊雷。 而此刻,大殿內。 萧寧长身而立,目光如炬,缓缓吐出一句: “这场局——终於,来了。” 洛陵皇城西南,一座幽静的小院坐落在高墙深巷之后。 院落並不奢华,甚至略显陈旧,但处处规制讲究,修竹成林,藤萝掩门。 庭中石桥横跨小溪,水光瀲灩,倒映著一位背负长剑的老人,衣袂翻动,仿佛一方天地中的孤松苍柏。 正是秦玉京。 他刚从朝堂归来,一路未发一语,回到院中也未换袍解剑,只倚於竹廊石案之前,袖手而立,目光凝在檐下落影。 “师尊。” 一道温润的嗓音从屋后传来,男子二十五六上下,剑眉星目,长身玉立,正是道一——秦玉京座下首席弟子。 秦玉京並未回头,只淡淡道:“坐。” 道一拱手行礼,隨即於石案对面坐下,眼神却一直望著师尊的脸色。 他知秦老心绪正浓,此刻不宜多言,便只是静候。 良久,秦玉京才淡淡开口: “这个小皇帝。” 他语气未见波澜,却是神川最难得一见的开场白,道一顿时神色微动。 秦玉京缓缓转过身,坐下,负手,目光落在远处青瓦之巔。 “以前我只听闻他的『名』,说是神川六十年一出的『甲子魁首』。” 他一边说著,一边拿起茶盏,轻吹薄雾,才悠悠续道: “呵,『魁首』……这种话,当年我听得多了。三十年前,说我是百年剑魁。结果如何?” “不过是我自己杀出一条路来,別人便跟著改了口罢了。” 他轻轻呷了一口,语气中却多了几分感慨。 道一垂首不语,听师尊续说。 “这一次,我原本以为,不过是又一个被推上高位的小孩儿——脚踏王座,身无锋芒,唯靠旧臣捧持。” “可我错了。” “错得……不浅啊。” 说到此处,秦玉京忽地一笑,那笑意中竟带出几分老剑客罕见的欣赏与警觉。 他缓缓转头看向道一,沉声说道: “这萧寧,倒还真有几分『甲子魁首』的样子。” 道一一愣:“师尊竟如此评价他?” “呵。” 秦玉京冷笑一声,却无讥意,只有深深的佩服。 “你可知,为何我今日回洛陵,竟主动请面圣?” 道一摇头。 “因为我被算了一道。”他冷声道。 道一神色一凛,抬头看向他。 “那日长亭比剑,我原以为是我给天下立势。谁知最后站在风口的,不是我,也不是淮北王,而是——他。” “这场局从始至终,我都在棋盘之上。” 他轻轻摩挲著茶盏,语声低沉。 “我本意只为三招之约,取一州而还。淮北王造势逼詔,合我意,我自愿隨势成局。” “可现在看来,那『造势』,是他默许;那『逼詔』,是他冷眼旁观。” “任由我隨波逐流——却早有布棋之人,在棋盘之外。” “连我,都没看出来。” 他的语气已从冷峻转为淡嘆,目光却越发深沉。 “这小皇帝……” “把淮北王、汝南王,一个推上台唱戏,一个从旁递刀。” “最后却在戏终之时,一掌落幕。” “所有的血,所有的刀,所有的局,都是別人出的。” “可功,归他。” “名,也归他。” “此等手段,老夫行走天下五十载,尚是头一回见。” 道一听至此处,已是神色动容。 他自小追隨秦老,见识无数风云人物,唯师尊从未轻易称讚他人。 今日却破例评价一位年轻帝王——且连连称妙。 秦玉京將茶盏放下,低头嘆息: “更让我意外的是——他本可以不必比剑的。” “如今失州之责,已由淮北王一人承担,他只需隨意搪塞,便可全身而退。” “可他偏不。” “他重提旧约,执意亲自赴战。” “此举之下,若胜,自然声名再耀。” “可若败——此番失地之责,便是他一个人的。” “而那把『甲子魁首』的金印,也將化作压死他的千钧巨石。” “他知风险,却仍前行。” 秦玉京的眼神此刻竟带上一丝近乎狂热的欣赏,声音低沉如雷: “这胆。” “这魄。” “这心术。” “老夫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 “但这一次——” “他萧寧,让我心服。” 说完,他长身而起,负手而立,望向远方宫城高墙。 那目光里,终於不再是冷眼看戏的孤傲老者,而是,真正找到了一个能“对手”的剑客。 道一站起身,迟疑问道:“那师尊……当真要与他一战?” 秦玉京轻轻点头。 “战。” “且——全力一战。” 他目光炽烈,语气坚定如磐: “只有用尽全力,才配回应他这一份……胆识。” “老夫这一剑,三十年磨不出鞘。” “若是连这等人也不能让我出剑。” “那神川之上,便再无人值得一战了。” 道一低头应是,眼中亦有敬佩。 就在这时,屋外春雨滴落,竹影斜晃,一抹红叶自庭前落下,轻点剑鞘。 仿佛是对这场即將到来的天子之战,敲响了初春的鼓点。 而院內的那位剑圣,却缓缓闭上了眼。 “来吧。” “让我看看——这『甲子魁首』。” “究竟能不能接下我三十年之剑。” …… 夜雨未歇,云遮月,洛陵春寒料峭。 皇宫之巔,香火未熄,赤金色的琉璃殿顶,在灯火与雨光中,泛出一层晦暗光辉。风卷过石阶廊柱,带著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 而在宫城外,醉梦轩第八层,正有七道人影围坐酒案。 香山七子重聚一堂,静默中皆藏锋芒。 “他终於决定亲自应战了。”许瑞山端起酒杯,语气低沉。 元无忌默然片刻,缓缓开口:“其实,从他拒绝让旁人代剑的那一刻,我便已知……这局,他不会交给任何人。” 长孙川眉心微蹙,抬眸看著窗外天色,低声喃喃:“可这並非儿戏,若他输了……不只是名声,还是国运。” “你以为他不知道?”王案游苦笑一声,饮尽杯中酒,“可偏偏,他还是要亲自比。” 沉默一阵。 空气中只余酒香与冷风。 几个曾一度並肩於书院、走过风雪之地的旧友,此刻却都如临渊履薄。 “若换做是我,”许瑞山抬眸,目光坚定,“我也会去。” “他是皇帝。”元无忌神情肃穆,“但更是萧寧。” “从我们明白他並非紈絝那一刻起,就该知道,这世间,没人能替他去打那场仗。” …… 与此同时。 相府深宅,灯火沉静。 郭仪披著素锦长袍,立於书案前,长眉紧锁,手指缓缓摩挲著案上那封“比剑詔令”的副本。 许居正与霍纲站在他左右。 “三日后……这孩子,还真敢啊。”郭仪轻嘆。 “我早就知道他会出面。”霍纲沉声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你以为他不知此战凶险?不知这一剑若落,胜则风云再起,败则百年功亏?” 许居正坐下,语气中透著复杂,“可他终究是陛下。与其被人议论一州之地之失,不如一战正名。” “他是太清楚人心了。”郭仪幽幽嘆息。 “三十年前,有王之山为天子挡剑。” “而三十年后,便该由这位新帝——自己挡下了。” 沉默再次瀰漫。 “若他输了呢?”霍纲忽然问。 许居正摇头,“那就一起承认吧。” “承认我大尧……终究不敌一人三剑。” “毕竟,陛下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 养心殿,夜色如墨,灯盏微明。 殿內一角,炉火温润,香菸裊裊,映出两道身影。 一男,著明黄龙袍,负手立於窗前。 一女,身著月白宫裙,静坐琴畔,眼中满是柔光。 卫清挽。 她端庄中藏著坚韧,美丽中凝著英气。 “挽儿……”萧寧忽然开口,语气柔和中带著一丝试探。 卫清挽未答,只是执箸为他夹了一块温热的鱼肉,温声道: “夫君吃点吧,这两日你都没怎么用膳了。”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萧寧轻笑,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眉眼之间。 “我当然担心。”卫清挽终於抬头,直视著他。 “可你若不去比——我更担心。” 萧寧一怔,眼中掠过一抹柔光。 “夫君,你是皇帝,更是你自己。”她语气坚定,“別人可以逃避,但你不能。” “你若不去——秦玉京会以为你惧。” “百姓会以为你不如淮北王。” “天下人……也会以为,大尧无人可战。” 她目光温润,却句句如剑。 “所以你去吧。”她声音低柔,“我不拦你。” “我只求你,记得回来。” 沉默中,萧寧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他看著这个愿意陪他坐看朝局风雨、不离不弃的女人,低声道:“我一定,会回来。” 外头风起,檐角风铃轻响,如战前的低语。 天光未亮,洛陵的城墙已染上一层肃然冷意。 而这座城里的人,都知道——三日之后。 比剑重启。 大尧再一次,將天子之身,押上了赌檯。 眾人皆知,那柄剑,是秦玉京的。 可谁又知,那颗心——是天下的。也是萧寧的。 暮色苍茫,黄昏染尽瓦檐。 一阵晚风吹过,王府屋脊上的风铃悄然作响,叮铃之声似有若无,在这沉寂的院落中勾勒出一种古老而深幽的气息。 府中重帘垂地,檐下掛灯初燃。 比起往日的热闹张扬,今日的康王府显得格外安静,仿佛在无声地酝酿著什么。 庭院中,石径弯转,落叶隨风。 一袭玄衣的康王萧康快步而入,目光凝重,衣袍尚带著外头尘气。 他未让隨侍通传,径直穿过游廊,走入后堂。 室內香菸繚绕,一炉沉香微熏,丝丝缕缕,氤氳於檀木案几与青纱帘幔之间。 墨染端坐案前,素手理卷,神色淡然,像极了一个养在深宫中的静婢。 可她眉眼之间那抹沉稳与幽冷,却让她无论何时都像是在盘算一场局。 康王躬身行礼,语气低沉而克制: “主子,诸事已定。三日之后,便是比剑之日。” 墨染未抬头,拈起一枚硃砂笔,在面前的竹简上轻轻一点,才淡淡出声: “都安排好了?” “是。”康王点头,眼底藏著丝丝兴奋。 “朝中舆论已成,比剑一事风起云涌,坊间传言满天。卫清挽、许居正、郭仪等人虽有所劝阻,但圣上去意已决,必將亲自出战。” “很好。” 墨染终於放下手中书卷,抬眸看他,眸中深意如潭:“这一步,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康王微顿,眼神中掠过一抹敬畏与惧意:“陛下……终究不是寻常之人。” “非也。”墨染淡然一笑,轻轻抚案,“正因他不是寻常之人,这场戏才精彩。” 她缓步起身,脚步轻盈地踏上垂阶,望向院中日落的方向,语气轻柔,却带著一种篤定的冷峻: “你可曾见过哪位皇帝,在掌控全局之后,还要亲自执剑登台?” 康王迟疑了一下,摇头。 “那你该明白……”她语气一顿,“他,是要以此剑,再封眾口,以剑势一锤定音。” “可若他贏不了呢?” 康王心头一震,抬眼看向她:“主子是说……”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胜局。”墨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康王身上,幽幽道。 “只要是人,就都是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就都会有情绪,有弱点。” “而这弱点,正是我们翻盘之机。” 康王低头沉思,许久,他压低嗓音问道:“主子可已有布置?” 墨染唇角微扬,回到案前,拂开一封密信,轻声道: “哪有什么需要布置的,只需要静待比剑,即可。秦玉京乃是天下第一高手!” “我赌的,就是萧寧接不住三剑,继而声名狼藉,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她未將话说完,却已意蕴尽显。 康王一怔,隨即嘆道:“主子之谋,实乃深远。” “世人皆在看陛下如何出剑。” “却不知,这世间最锋利的一剑——未必出自手中。” “而是……出自心。” 她转身,看著康王的双眼,眼神一寸寸逼近:“你现在明白,为何我们要等到这个时机了吗?” 康王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是。比剑一出,不管陛下胜败,这世上的风向,便不由他独定。” “我等要做的,便是在那风起之时,按住他未察觉的破口。” “很好。”墨染缓缓坐回案边,轻轻拂去几片飘入的瓣。 屋外,风拂竹影,夜色渐深。 墨染隨手执起一杯温酒,递给跪伏在前的康王,唇角含笑道: “去吧,把人心都看好。三日之后,是场大戏。別让主角……孤身一人。” 康王接过,恭恭敬敬捧於掌心,仰头饮尽,低声道: “是。” …… 夜沉如水,庭院寂然。 堂內烛影摇曳,两人影子斜斜映在墙上,一坐一跪,一主一仆,姿態清晰分明,似永不倒转的权势图。 而这静謐无声之下,风已转,局已成。 ——比剑之前的夜,终於到了。 第623章 黎明之夜 夜深,洛陵灯火阑珊。 皇城深处,碧霞宫灯笼微摇,红烛暗香,轻烟繚绕,帘幔低垂。 檐角风铃被夜风吹得轻颤,发出如泣如诉的低吟。 月色如水,泼洒在檐下台阶上,一片银白恍惚。 宫中东侧一处偏殿,卫清挽身著素青宫衣,玉步生风,缓缓步入厅內。 厅中,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已等候良久。 灯光映照下,这几位朝中重臣神色凝重,衣袍未整,显是匆匆赶至,心事难寧。 卫清挽缓缓坐於主位,抬手示意,轻声道:“都坐吧。” 三人起身行礼,落座后,皆沉默不语。 偏殿內一时寂然无声,只有铜炉中檀香裊裊升起,在空中缠绕不散。 良久,卫清挽缓缓开口,语气如风过寒林,虽轻,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定。 “明日,便是比剑之日了。” 一句话,如寒露滴落,冰入骨中。 三人皆面色一沉,许居正率先点头: “是。陛下意欲重提剑约,我们虽知阻拦无用,却仍忧心难平。” 郭仪沉声道: “三剑之约,乃江湖绝命之局。秦玉京老而不衰,宗师之威,非凡人所能抗。我等虽信陛下之勇,然……此事,非血可解。” 霍纲也皱眉:“圣上为国威自上生死擂,忠勇可赞。可若真有闪失,大尧何去何从?” 卫清挽微微頷首,面上看不出情绪波动,但目光却如秋水般清寒。 “夫君之心,我知。”她轻声道。 “若只是为了威望,他大可不必比剑。如今比剑,不过是为了正名,也是为了安定江湖人心。” “可我也知,”她语调转低,似风中呢喃。 “他能胜,自然最好;若不能胜……难道便要在那擂台上,硬接三剑?” 许居正顿时变色:“不可!陛下龙体,岂能做此儿戏?那可是秦玉京!” 霍纲也沉声道:“圣上若真有不敌之態,臣等寧愿担罪,也要上前相劝。” 郭仪神色更沉,眼角划过一丝狠意:“到时候,就算全朝为之担责,我等也断不可让陛下殞命台上!” 卫清挽听完,点了点头,眼神终於多了一丝情绪,是藏不住的忧虑:“所以,我才请三位来此。” 她看著三人,一字一句地道: “若真到了那一刻,夫君无法接下三剑,我希望你们三人能代朝百官,出面阻止。” “让这一战,不再是死局。” 许居正低声道:“殿下之意,是要——认输?” “不是认输。”卫清挽摇头,语气坚定,“是臣子护君,百姓请命。” 她缓缓起身,走至窗前,望著那月华洒落的皇宫苍穹。 “我已命人秘密在坊间鼓动万民书之议。”她轻声道。 “若三位肯出面,配合我调度,召集文士、百姓联名上表,朝野合力,求陛下勿为此事以命相搏。” “这样一来——陛下已登擂,礼数已尽;三剑之约,形式已具。” “但一旦性命堪忧,便能顺势止剑。” 她缓缓回头,目光一扫三人: “届时,朝中有言、民间有请,江湖有谅。哪怕接不下三剑,谁又能苛责他?” 郭仪沉默了。 霍纲也不言语。 许居正缓缓闭目,片刻后长嘆一声:“这也是……无奈之策。” 郭仪点头:“殿下此法,虽权谋手段,却保得陛下周全,也保得百官面子、百姓信心。” “臣,愿行此事。” 霍纲也点头:“若能护得龙体,臣等……哪怕以身代罪,也在所不辞。” 许居正睁眼,目光沉沉:“这一计,虽不光明,但確实稳妥。” “我等三人,会亲自出面联络朝中清流,调动舆论之力。” “明日之战——陛下若可胜,自当成帝王威名;若不可胜,也断不可血染长亭!” 卫清挽微微闭目,轻轻道:“谢三位。” 一言落地,三人皆起身拱手,肃然道:“为陛下,为大尧,为苍生,此是职责,不必多礼。” 卫清挽抬眸,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但那笑里,却有无尽沉重与不舍。 她轻声道:“这天下之重,在他一人肩头。可我只是个女子,无法上阵,无法护驾。” “所能做的,不过是为他,筹谋一点退路罢了。” 郭仪肃声道:“殿下无愧母仪天下之位。” 霍纲拱手:“陛下得殿下此助,乃大尧之幸。” 许居正一揖到底:“此谋,此情,老臣敬佩。” 月光泻入窗欞,照得殿中光影斑驳,几人影交错在烛火之间,如同执炬之人,於夜中奔走。 卫清挽轻声道:“诸位,辛苦了。” “去吧——” “明日,是一场劫,也是一次试炼。” 三人默然点头,躬身告退,步履稳重,神情庄严。 帘幕之后,卫清挽独立殿中,长发如墨,眼神却清亮如镜。 她看著那扇紧闭的宫门,轻轻开口,低语如风。 “夫君……” “你要战,我便为你清除所有阻碍。” “你要胜,我便为你聚拢所有人心。” “可若你战败……” “也请你记得……” “我为你,早备好了一条……活路。” 殿外,风拂过宫墙,月华流泻,百官之谋,百姓之请,皆已在夜色中,缓缓成形。 而明日长亭之下,一剑,便是乾坤。 夜未央,洛陵沉寂。 可在某些角落,却悄然燃起了星星灯火。 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並肩行於夜色之间,未乘马车,只披斗篷而行。 夜风猎猎,捲起衣袂,吹散鬢角白髮,三人却步履坚定,神色肃然。 这是他们许久未有过的行走—— 不是入朝赴政,不是宴请宾朋,更非操持国事,而是为一人。 为陛下。 为了那位,甘愿以一己之躯,赴那三剑之约的少年天子。 “人心可聚否?”许居正低声问。 郭仪道:“若不能,我们便替百姓写。” 霍纲却忽然摇头,目光坚定:“不,我们不替他们写,我们去——让他们自己写。” “写那一纸,请陛下留命的……真心之书。” “到时候,真有不测,我们代百官,万民书代民心!” …… 就这样,三位大臣,在黑夜之中,悄然踏入了洛陵坊间。 第一处,是南市染坊。 那是工户聚集之地,昼日里车马熙攘、商贩喧闹,入夜之后,却一片寂寥。 他们轻叩木门。 门后传出急促脚步,一位老染匠披衣开门,见是三位大臣,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郭仪微微頷首,沉声道:“打扰了,我们有一事相求。” 於是,他们点起油灯,在那昏黄灯火下,將事情娓娓道来。 老染匠听得神色大变:“陛下要亲自比剑?” “是。”霍纲点头。 “可若真敌不过,那……” “正因如此,我们希望百姓能写下请愿书。”许居正拱手,语气沉重,“让陛下知,百姓不求胜,只求他安好。” 老染匠听罢,沉默片刻,忽地泪目。 “当年我儿参军战死沙场,如今家中只余我老妻两人。若非陛下怜恤,免了赋税,我早已葬於荒郊。” 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朽不才,愿第一个签字画押!” “陛下愿意亲自出战已经很是不易,如若真的敌不过秦玉京,认输便是。” 三位大臣赶忙扶起。 接著,染坊掌柜也闻讯而来,邻舍纷纷聚拢,听完原由,纷纷点头称是,连声道:“我也写!” “算我一个!” “陛下愿为我等赴死,我等怎能让陛下独自承之?” 很快,第一份“万民请愿书”,在灯火下传开,一笔一划,粗拙却真切。 三位大臣离开时,身后老匠人执灯相送,目送他们远去。 …… 第二处,是东门学塾。 书生聚集,文人辈出。 郭仪等人甫一说明,便引来诸多书生环绕。 “这怎可?圣人之身,不可为蛮夫所辱!” “剑道爭锋,江湖之事,怎可牵连帝王?” “若圣上有失,天下安得久寧?” 但也有冷静者摇头道:“然则,不应战,百姓將以为皇室懦弱;应战,若败,又岂非重蹈淮北之祸?” 三位大臣將卫清挽所定之计细细道来,终令眾人沉思。 最终,一名年纪尚轻的书生霍然起身,长揖一礼。 “陛下若愿赴剑台,已是无双英勇。” “吾等为民,请陛下三思。若伤难敌,愿万姓共表——请陛下,收剑!” “那失去一州之责原本是淮北王的,陛下不愿意放弃一州百姓,如今寧可重新背上失去一州的责任也要比剑,我等又岂能寒了陛下的心?” 他说罢,提笔第一签。 隨后百余名学子纷纷跟上,或附诗句,或画押,皆是自发而为。 …… 第三处,是北巷屠坊。 血腥之地,铁血汉子云集。 许居正一开口,便有屠夫怒道:“那狗日的秦玉京,的確是个厉害角色!” “可陛下是我们大尧的主,怎能让他一个江湖人欺辱了去?” 霍纲却摇头:“非欺辱,是约定。淮北王立了约,而今民心已聚,江湖人也要看。” “可若真比不过呢?”郭仪问。 屠夫顿时冷了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那便认!认又如何?” “天下第一,有几人敌得过?” “秦玉京乃是天下第一,谁人能敌,陛下能够亲自出战,已然是勇气可嘉!” “陛下愿意为我等百姓冒死出战,已是天恩!” “要我签字?我第一个来!” 他扯下腰间血布,按上血手印! “陛下若有伤,我屠汉子百人,愿以命赎!” 这一话,激得旁边眾人群起响应,叫声如雷,震动整条巷子! …… 一夜之间。 洛陵十三坊,四十六铺。 皆有三位大臣亲至。 他们穿行於民间街巷之间,收文书、阅誓言、观笔墨。 百姓、文士、屠户、妇人、商贩……纷纷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指印,落款章押。 “我们只盼,陛下平安。” “剑台之上,不论输贏。” “只盼,陛下能活著回来。” …… 到了天色微亮时,三人回到定所,收得万民书近三千余份! 皆是百姓亲笔! 郭仪望著那摞起如山的请愿书,一时语塞。 许居正老眼微红,颤声道:“百姓……从未让人失望。” 霍纲则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泪笑交加:“这民心……才是真正的金汤城墙啊!” …… 而在遥远的养心殿內。 卫清挽静坐窗前,听著暗卫低声回稟。 听完,她缓缓闭目,轻声吐息。 “万民书,已成。” “比剑台上,成败自有命。” “可若夫君有失——”她缓缓睁眼,眼神中不再有柔婉,只余沉静。 “这,就是他退场的台阶。” “也是,天下,保他之意。” 月光清幽,金瓦红墙之间,一纸纸请愿书隨风而动,如同万民之心,托举著那即將走上剑台的帝王之身。 这一战,是国威。 也是人心。 醉梦轩,夜深。 这座洛陵城中最高的楼阁,在夜色中仿若一柄插入天穹的剑,默然矗立於城北。 风起处,帘幔微动,星光透过窗欞,洒落在楼阁顶层那间密室里。 密室中灯火极静,仅一炉香气繚绕,素白几案,玉盏薄茶,屋角有一架高背轮椅,静默如人影。 千流坐在那轮椅中,依旧是一身白衣,银髮披肩,眉目苍白如雪,面容却沉静如湖。 他一语不发,但指间却缓缓动著——那是他一贯的表达方式,手语。 “萧寧哥哥,决定了吗?” 千流抬眸,看著案几对面的那人,目光清亮,却藏著一丝无法掩饰的担忧。 对面,萧寧披著便服,神情並未如寻常那般轻笑,反而透著一股罕见的沉凝。他看著千流,点头轻声道: “决定了。” 他语气不高,甚至有些轻缓,仿佛这句话,並非在向人诉说,而是在对自己,做一次重复的肯定。 千流望著他,缓缓抬手,指尖翻转间,打出新的一句: “此局虽周密……可秦玉京身手,已非凡人之所能揣度。” “他是意外。” “一个最大的变数。” 千流望著他,眸中写满了不安,那是一种少年对兄长最真切的担忧。 他知道,这一次,萧寧不只是要比剑。 这局棋的下法,从不是“胜负”二字那么简单。 他心里明白,明日之局,牵一髮而动全身。 若胜,萧寧之威,將彻底立於人心之巔,诸王不再有喘息之机,朝臣无一敢逆天命。 若败…… 则前功尽弃。 不只是一州之地。 更是威信倾塌、局势失衡,甚至可能……伤及性命。 他知道这一切,他理解。 可越是理解,他就越不能平静。 萧寧看著他指间翻飞的手语,神色依旧未变。 他只是轻轻地,將茶盏推开了些,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著那满城夜色、山河寂寥。 “正因他是变数,正因他是意外。” “所以我才必须亲自应战。” “若我连此一剑都不敢接,又如何问天下?” 萧寧声音低沉,如夜风穿林,却格外坚定。 “这局棋,不止是比剑。” “也是人心。”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千流一眼,眼神沉静却极具穿透力: “为了天下百姓。” “为了那被淮北王擅自割去的一州百姓。” “我寧可再一次,將自己的背,立在最前方。” “这一回,朕亲自上。” “要么贏。” “当然,也不会有另外的结局。” 语气平静,字字如金石。 千流猛然抬头,目中神色激烈变幻,终是猛地抬起双手,打出一句快而重的手语: “哥哥!你若有失,那我……” 他没有打完。 萧寧已然抬手,截住了他余下的比划。 “你不必说。” “若我真有什么意外,天下自有你的容身之地。” “若我能接下三剑,醉梦轩依旧是醉梦轩,千流依旧是千流。” “更何况,明日之局,是你帮我定的,自然是万无一失。” 他走近千流,伸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眼神格外温和: “千流,你是我看著长大的。” “你天资绝世,心智过人,但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你只是在——替我守。” “你为我守著醉梦轩。” “守著暗线。” “守著那些,我暂时腾不出手来保护的地方。” 千流的喉头轻轻动了动,眼中仿佛有光滑过。 他缓缓抬手,一字一顿地打著手语: “既然如此。” “那我……支持你。”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 “我都在。” 手语落下,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坚定如铁。 屋外,风起,夜色寂然。 密室窗欞之外,是整座洛陵城的轮廓,月光映照之下,宫殿高低错落,山河静臥如眠。 千流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萧寧的手背。 一切都已明了。 他不再多言,只是缓缓將轮椅转至窗前,与萧寧並肩望著那深沉的夜空。 “萧寧哥哥。” 他在膝上打著一个字。 然后停了很久。 仿佛那一个字之后,所有语言都已多余。 那字是—— “等。” 他们都知道,明日將至。 等待的,不止是一场比剑。 而是一次王朝命运的翻覆,一场乾坤逆转的洗牌。 千流静坐,萧寧负手。 二人对视无言。 窗外的天,沉得如墨。 但星光却一点点,从乌云背后探出轮廓。 仿佛透过层层棋局,窥见天命將启之光。 —— 夜,深了。 醉梦轩却依旧灯火未熄。 一层大厅,幽香繚绕,檐角风铃轻颤,天上的灯笼垂落温黄的光,將整间厅堂渲染出一种低沉、又略显晦暗的安静。 厅中,仅三人对坐。 元无忌、长孙川、王案游。 一壶老酒,三只青盏。 桌案上只摆了几碟简单的小菜,酱牛、生、醃笋,却早已冷透无人动筷。 酒却一壶接一壶,清香微辣,入喉似火,烧得几人脸颊泛红,神色却愈发凝重。 窗外有风,吹得楼檐微颤,木影婆娑,似有剑意悄然潜行。 “明日一战……” 元无忌缓缓放下酒盏,指腹轻轻摩挲盏沿,那动作已经重复了许久。 “他终是决定亲自上场了。” 没人接话。 酒气氤氳中,只有沉默。 “我以为,他会临时改口。”王案游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连这话,都压了很久,“毕竟……这不是普通的敌人。” “秦玉京。”长孙川低声道,目光沉沉,“那不是江湖之名,是半生之威。” “即便是我们三人联手,也未必能从他手中撑过三招。” 元无忌垂眸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可他偏偏是天子。” “一个,愿意为了一州之地,亲自上台比剑的……天子。” 话音一落,厅中三人皆沉默。 盏中的酒水微晃,宛如心头的愁思,一圈圈泛起,却无从平息。 “你们……还记得香山书院的时候吗?” 王案游忽然道,眼角微挑,却不是笑意,“那时候我们看见他,是什么模样?” 长孙川轻轻一笑,却带著一丝淡淡的唏嘘: “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整日与小廝喝酒下棋,连早课都迟到,剑课不去,礼课不应,训课就装病。” “还有一次,记得吗?”王案游顿了顿,笑意更深。 “他把三百两的宣纸铺在书院池塘边,非要画一只睡莲,说『世人皆为开讚歌,我只画睡』,结果半盏茶功夫,纸湿了,画烂了,连墨都没了。” “我们当时都觉得——这傢伙完了,註定是宗室之耻。” 元无忌这时也终於笑了笑,笑意淡淡,却带著复杂的情绪。 “可你们想过没有——他从未爭辩。” “我们怎么讥讽、冷眼,他从不解释。” “他只是……继续画。” 三人一时无言。 那时,他们是香山最优秀的一批人,剑术第一、谋略第一、品行第一……皆是少年意气,锋芒毕露。 而他,那个萧寧,只是天子宗室中一个名声最坏的废物王爷,旁人见了都摇头,先生们都暗地里嘆息。 可如今。 那曾经被他们一语轻视的“废物”,已然成了他们愿倾命辅佐的君主。 “他……”王案游低声笑道,忽然举盏,“明日那一剑,若他挡下,我们该如何?” “隨他登山封侯,谋世定局。” “若他挡不住呢?” “那就杀出重围,护他归宫。” “再如何,也绝不能——让他独立剑台,无人可托。” 三人对饮,一口饮尽。 酒入喉,似烈焰焚身。 元无忌望著那一盏空酒,忽而轻声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 “一个人……为什么要执意亲自上场?” 长孙川眉头微动。 王案游垂眸思索。 良久,元无忌自答: “因为只有他,才能让这场『旧局』翻篇。” “淮北王死了,汝南王也入了天牢。” “可他们留下的——疑云、动盪、詔书与血,还有那座被秦玉京三剑压下的一州之地。” “若不亲自迎战,谁也无法抹去百姓的疑心,谁也无法证明,这一国之主……敢於负重前行。” “所以,他非上不可。” 三人皆不语。 风又起,吹动窗纱微晃。 元无忌望著窗外的天色,夜色沉沉,星月低垂。 “我曾以为,这世间最难驯服的,是锋芒。” “可现在我明白了。” “最难驯服的,是一颗……真正为百姓负重的心。” 长孙川缓缓起身,负手而立,目光如剑:“明日之战,我们只能看著。” “但若陛下有事……” 王案游紧接道:“我便一剑封台!” 元无忌缓缓点头,神色森然: “陛下负天下。” “我们,护他身后。” 烛火微摇,映出三人如山峦般的身影。 他们是剑,是盾,是陛下背后最默然、却最坚不可摧的风墙。 明日的比剑,他们无能为力。 可比剑之后的天下,他们誓死守护。 这一夜。 醉梦轩的酒,未停。 三人再未离去。 只是静静地饮著,谈著,望著。 直到天明。 第624章 比剑日!到! 朝阳初升,东方泛白。 洛陵城,沉眠已久的古城,在这一天的晨光里,宛若被雷霆惊醒,城中万象俱动,街头巷尾,皆是人潮如涌。 雾靄未散,晨风挟著春寒,吹动街边悬起的布幔与幡旗。酒肆茶楼的门尚未全开,叫卖声便已穿巷过街: “热包子咯——鲜肉的、虾仁的!” “今儿可別出城了!十里亭前要比剑,封路啦!” “陛下亲自应战啊,咱大尧真龙天子,比的是秦玉京那个天下第一!” 一句话落下,顿时引得茶摊下眾人炸了锅。 “你说什么?!皇帝陛下亲自出战?不是说那位秦老怪已经贏了一州了么?怎么还来?” “哎哟你消息也太滯后了,这州地是淮北王输的,人都死了,皇帝不认帐唄。非要亲自比一场——这气魄,嘖嘖,真是好男儿!” “可那秦玉京是啥人?三十年前就能逼得先帝折剑,现在怕是更老辣了,这场比剑……不会出事吧?” 老茶摊主嘆了口气,摇头道:“谁知道呢。只是咱们百姓心里都明白,这场不是为了胜负。” “不是为了胜负,那是为了啥?” 老者放下手中布巾,抬头望向城东那片已被封锁的官道: “是为了,一口气。” …… 另一头,洛陵北门。 天未全亮,大批百姓却已涌至城门前。此时本应是出城做工的时辰,可今日,城门却未开。 “怎么回事?这都辰时了,还不放人出城?” “你傻啊,今天十里亭比剑,早就封了整条官道,怕有人闹事唄!” “我不是要闹事,我是想去看陛下啊!”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笑声一片,笑声中却带著几分敬仰。 “咱皇帝啊,真是有骨气!当初说让秦玉京再来,他真让他来了!” “关键是还真敢比!这可是堂堂天子,要是输了,哪怕没人怪他,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就是这份担当,才让咱佩服啊!” 城门上头,禁军列阵,甲光森寒,却並未驱赶百姓。只是静静守望著这满城黎庶,脸上皆是肃然。 而街巷深处,家家户户的灯火也早早亮起。许多孩童扒在窗边,等待著天更亮一点,父母便带他们去城头远眺一观比剑之台。 “娘,我能看到皇帝吗?” “当然能。”妇人抚著儿子脑袋,柔声答道。 “那皇帝会贏吗?” 这话一出,妇人顿了顿,看向窗外渐亮的天光,嘴角微扬: “皇帝要是贏了,我们这一州,就不用再割出去啦。” “要是输了呢?” “输了,也没事。”她笑了,“咱们有这么一个皇帝,已经值了。” …… 此时此刻,洛陵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处巷口,仿佛都被那即將到来的比剑之战牵动了脉搏。 市集暂停,官署闭门,朝臣归宅,百姓聚集。 整个帝都,仿佛在迎接一场並非节庆,却比节庆更庄严的“仪式”。 比的,不止是剑。 更是天下人的一口气,一份信念。 那是: ——一个皇帝亲自出战,以命搏天下安稳的气魄。 天渐亮。 晨雾褪尽,阳光洒下,给十里亭方向镀上一层金光。 那是一道朝阳,却像极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悬剑。 ……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养心殿內,侍从鱼贯而出,太监低声稟报,一切准备就绪。 御衣、佩剑、马车,均已整装。 而那道金红蟒袍的背影,正静静佇立於宫阶之上,眺望著远方的天光渐亮。 天子之躯,此刻如山。 无声,却胜万言。 …… 整个洛陵,乃至整个大尧,都在等待那一刻。 等待那道金袍之影,从宫门而出,直奔十里之约! 今日——比剑! 不只比秦玉京。 更是——比一个帝王的担当。 一个国度的信念! 朝阳初升,东方天际泛出鱼肚白。 洛陵城东门的高楼之上,隨著一声浑厚嘹亮的號角响起,紧接著,便是一道洪亮的军令声: “开——城——门!” 伴隨著沉重的咔咔声响,城门內外的百姓神情陡然一震,下一息,那扇沉睡整夜的铁门缓缓开启,滚动的城轮带著千斤之力,被缓缓推开。 “开城门啦!真的开了!” “不枉我这一夜守在这里,总算等到了!” 欢呼声炸开。 本就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们如潮水一般奔涌而出,像是积压了一夜的洪流,终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那阵如山呼海啸般的脚步声,伴隨著吆喝、喊叫、奔跑、推搡,卷向那片朝霞辉映的城东大道,直奔十里长亭! 整条官道之上,尘土飞扬,人影如织。 有拖家带口的,有背著孩子的老嫗,有手提罗伞的文士,也有骑驴慢行的老翁。 更有不少少年身背书箱,步履飞快,一边跑一边兴奋喊著:“快走快走!今日若是能亲眼见陛下登台,一生也就值了!” 甚至,还有许多小贩,趁著昨日未进城之机,已提前在长亭附近站好摊位,煮粥热汤、卖糕卖果,摊前人潮涌动,买卖之声不绝於耳。 “糕热的!谁要糕!” “牛骨汤!三文钱一碗,喝一口保暖保力,助陛下得胜!” “给我来两碗,我要带去长亭去!” “哎哟你踩我脚了!” “快快快,占个好位置!” 喊声、叫声、笑声、交杂成海,一股近乎狂热的气氛,开始在整个东郊缓缓升温,滚滚不休! 十里长亭前,昨日尚显空旷的场地,此时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山人海,绵延不绝。 不知是谁带头,一排布幅横在了长亭对面,一笔一画,写著几个大字: 【愿吾皇,平安归!】 不远处,还有另一块布子被高高举起,上面墨跡犹新: 【此战胜否,皆为英名!】 再远处,一位老儒带著几个学生,跪坐亭下,以地为案、以手为笔,正一笔一画写著: 【天子亲征,万民所仰。】 呼声愈高,氛围愈烈。 甚至有人自带简陋戏台,仿佛要为今日比剑之事提前奏曲助阵,引得一圈圈围观。 有老艺人自街头吹来嗩吶,嗩吶声刚一响起,围观者如云。 “这是陛下亲自出战啊!你可知,哪位皇帝会这样亲身赴敌?!” “就是啊,陛下这一战,无论输贏,我都心服口服!” “秦玉京虽强,但我大尧的气节不输人!” “愿我皇旗开得胜,剑不折锋!” 而更令人动容的,是许多从偏乡小镇专程赶来的人群。 他们风尘僕僕,衣裳襤褸,却人人带著一份用心缝製的布幅。 那些写在布上的字或许歪歪扭扭、墨跡斑驳,但那一字一句,皆出自民心。 有写著: 【我寧舍一州,不舍吾皇。】 有写著: 【愿吾皇以国为剑,以心为盾,纵死无憾。】 也有孩童拉著母亲的手,小声道: “娘,我画的这面旗能给陛下看到吗?” 母亲眼角泛红,却努力笑著点头:“能,一定能。” 此刻的十里长亭,天色清明,山嵐远淡,城门遥遥在望,而比剑之所,宛若一座凝固的山巔——即將迎来天地交锋之时! 人潮涌动,旗帜猎猎,气氛酝酿如鼎中沸汤,一触即发! 而那高处的晨风,仿佛也听懂了民心的吶喊,卷过横幅,將那些句句肺腑,吹往远方,仿佛要直抵那將要登场的帝王之耳! 比剑未至。 而这万民早已先至! ——此刻之洛陵,不只是城池, 而是一座,因皇而聚,因信而动的铁血长城! 【此战,为陛下而来!】 【此心,为山河而燃!】 ——待天光尽处,剑光破晓! 朝阳尚未攀至中天,晨光却早已洒满洛陵城外。 金乌初升,薄雾未散,远山如画,长亭若浮。 百姓已围聚於长亭四周,人头攒动,喧声渐起。 小贩们纷纷支起摊位,酒水茶点、汤圆饼果一应俱全,原本寧静的十里长亭,此刻儼然已成一场盛大的观战集市。 就在这万眾瞩目之下,来自皇城方向,一声清越的马蹄响起! 朝廷官队,到了! 黄幡开路,仪仗森严。 为首一驾朱轮凤车缓缓而来,车后数十骑緇甲內卫、金甲禁军列阵左右,肃杀之中透著庄严! 一身朝服、神情肃穆的许居正、郭仪、霍纲三人並骑而行,隨行而至。 三人之下,是礼部尚书、翰林院学士等数十位重臣名士。 再后,是內务府太监,宫廷乐工,以及百官所带隨从。 十里长亭,官道如流金,金阳下,车马踏云而来,宛若天庭下界。 百姓见状,纷纷退至道路两侧,低声议论: “快看,那是郭相、许相、霍相……三位柱臣齐出!” “今日这一战……当真是震世之局啊!” “陛下竟亲自赴战,三位老臣还得陪同至此……此情此景,前所未见!” 车队缓缓停於长亭东侧,许居正等人下马落座,虽面容沉肃,但眼底仍藏忧色。 “终究,还是来了。” 许居正嘆息一声,望向远处尚未现身的陛下,比肩之人。 霍纲亦低声附和: “陛下意志已定,万言难劝,只愿此战无恙。” 郭仪拂袖就座,微微闭目,似在静心凝神,却也难掩呼吸之沉重。 与此同时,长亭西侧,一阵清风飘然而起! 天地忽而安静。 一道身影,自远山而来。 身著青衣,负手而行。 三千青丝,一缕银霜,面如古玉,目如渊渟。 他未骑马,也无隨从,身边唯有一名年轻剑童提剑隨行,步履虽缓,却一步一步,似踏在眾人心头。 “来了!” “那便是秦玉京!” “不愧是天下第一人……竟无人敢挡他一眼。” 百姓喧声顿止,十里长亭,一时落针可闻。 秦玉京徐徐而至,面色淡然,目光如雾,看不出喜怒悲欢。 他在眾人视野之中踏上亭前石阶,负手而立,静如松柏。 他未言一句,却已胜万言。 郭仪睁眼望去,微微皱眉:“秦玉京,比上次更沉了。” 许居正道:“还是和上次一样啊,他每次出现,总会给人无尽的压迫感。” 霍纲道:“难敌矣。” 他们心中知晓,比剑三招,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性命悬线。 但——陛下已立心志,眾人唯有,隨之而行。 而秦玉京此刻,却未立刻入位。 他转身,遥遥望向东侧官帐,朗声开口,声如洪钟,直贯云霄: “秦某奉剑而来,只为赴三招之约。” “今日,再踏大尧长亭。” “愿见大尧圣主——” “为何方神圣!” 此言一出,全场轰动! 百姓惊呼,官员变色! “此人,好大的胆子!” “竟敢直呼陛下!无礼至极!” “不过……也只有他,有这资格。” 然而——朝廷重臣皆默然。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陛下不会让这句话落空。 他——一定会来! …… 而此刻,远处皇城之中。 一匹墨麟战马,已自紫禁门內疾驰而出! 马背之上,紫袍金冠,天子之姿。 萧寧来了! 第625章 萧寧!至! 朝阳破晓,晨曦洒落洛陵。 这一日的天,格外高远,湛蓝如洗,恍若神川万里清明之日降临人间。 而这座帝都的城门前,早已人山人海。 自卯时三刻起,百姓便聚集於此,只为一睹今日之大事——天子亲战剑圣秦玉京! 此战之前,长安巷议,满京皆知。 此战之后,或载千秋,或遗骂名! 就在百姓们纷纷议论之际,伴隨著一阵金锣清响,一道中气十足的喝声自高处传来: “陛——下——驾——到!” 这一声,犹如平地惊雷,掀起千层波澜! 人群如浪,百姓皆躬身退让,自觉为君王让出大道。 “轧——轧——” 马蹄滚滚,车轔缓行。 今日的萧寧,並未乘御輦,而是身著一袭玄青蟒纹战袍,手执赤金腰带,头戴玄冕,骑著一匹通体如墨、鬃毛如铁的神骏黑马,自城门而出。 他腰脊挺拔,目光沉定,神色不怒自威。 天子之仪,山川不动,风雷皆息! 一时间,所有百姓都怔住了。 谁能想到,昔日香山书院中那被眾人视为紈絝的昌南王爷,竟能在短短数年之间,脱胎换骨,成了如今这般英姿凛然、气吞山河的大尧天子! 百姓们下意识地跪了,不是因礼,而是出于震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 朝臣隨行,分立两翼。 文臣之中,以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领衔,衣冠楚楚,神色肃穆。 武臣方面,则是元无忌、荀直、蒙尚元等人统领禁军內卫,身披甲冑,威风凛冽,肃然而立。 更有御林军三百,银甲映日,护卫前后,步伐如一,杀意沉凝,竟在这一条通往十里长亭的官道上,构成一道儼然不可撼动的天子御道! 而萧寧,便是踏著这无形之路,一步步走入眾生之目,天下人心。 “陛下,果真天人之姿。” “昔日传言皆虚,今日一见,方知何为真龙。” “能有此君,吾大尧不灭!” 百姓纷纷低语,惊嘆不止。 便是远处街口的小贩,卖早点的婆婆,也停下了手中活计,抬头远望,眼中满是骄傲与敬意。 有人更是红了眼眶,颤声道: “我们当年,还曾笑过他是紈絝。” “可谁曾想到——今日为了我等百姓,他竟要亲自上阵,以身应战啊……” 那话未尽,四周人心皆震! 是啊,皇帝亲自比剑! 这不只是气魄,更是血肉中写满的担当! 谁能不敬? 谁能不服? 谁能不动容? …… 而百官之中,许居正、郭仪、霍纲三人对视一眼,眼中浮现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这天子出征之姿,他们早已料到,可真正看到的这一刻,却比他们想像得更盛三分。 “他真的准备好了。”霍纲轻声感慨。 “是啊。”许居正嘆息,“我们……终究还是拦不住。” 郭仪却是沉默,只是看著那背影,眼中渐渐浮出一抹淡淡的欣慰与决然。 “愿天佑我大尧。”他说道。 …… 萧寧骑在马上,耳中虽听得风声人语,心中却寧静如山。 他目不斜视,只往前看。 十里长亭的轮廓,已隱隱映入远处晨雾之中。 朝阳之下,血色天光洒落长街,照在他玄袍之上,犹如披上赤红战甲。 他的剑未出鞘,但一身风骨,已压得四野无声。 就连那不远处,已经布阵候著的秦玉京,也驀然抬头,望向远方。 “来了。”他淡淡开口,语气中竟带著一丝期待与讚赏。 身旁弟子道一轻声道:“师尊,此人……不凡。” 秦玉京微微一笑: “確是不凡。” “昔日尚觉此子尚嫌稚嫩。” “而今日再观——” “倒也真有了几分『大敌將临』的味道了。” 他双手负后,神情冷静,望著那一道穿越晨雾而来的天子之身,缓缓道: “这一剑,倒值得出。” …… 十里长亭,將迎一战。 苍穹在上,万眾瞩目。 天子未语,剑锋已寒! 晨风拂动长亭旌旗,光芒渐盛,天边已现出一抹微微亮色。 隨著人流喧囂渐止,大尧天子萧寧英姿出场,那一刻,整个十里长亭仿若静止。 而在高台之上,卫清挽悄然立於观台之后,目光落在那一道正缓步行入剑台的身影上,唇角微弯,眼神柔和如水。 她未说话,却早已將那份悸动深藏於心底。 那是她的夫君。 曾经少年懒散,如今风骨凌然。 曾经於她耳侧低语求缘,如今於万人之前,负大尧社稷而上。 他的每一步,似踏於金阶之上,步步生辉。 那一袭玄裳如墨,长发高束,金纹微动,阳光洒落肩头,仿若天光为之铺路。 卫清挽目光微微发潮,似是想起过往种种。思绪翻涌,却终归寧静。 “夫君啊……”她在心中轻声唤了一句。 这一声唤,不带娇嗔,不染悲苦,只余沉静与敬佩。 那是一名妻子,在天下人之前,对夫君最深沉的信任。 她的目光,从未偏移半分。 哪怕那剑台杀气渐盛,哪怕对方是举世第一的秦玉京,她依旧没有一丝动摇。 哪怕下一瞬,山崩地裂。 她都不会移开目光。 就在她身侧,卫青时同样一袭甲衣,神情凝肃。 那本是少年意气最盛之年,可此刻,他却满脸沉重,眼中儘是钦佩与惶然交织。 “姐……”他低声道,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情绪,“你说,姐夫……真能接下那三剑吗?” 卫清挽转头看了弟弟一眼,未答话,只是静静注视著前方的萧寧,似在用沉默给予回应。 卫青时嘴角动了动,最终自己轻声开口:“我……突然想起了在香山书院时的事。” “那时,谁不是背后说他是个紈絝?就连我……也常常在你面前抱怨他,不学无术,不懂军政,还一天到晚风流成性。” 他说著,轻轻摇头,脸上泛起苦笑。 “可如今……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他这一步?” “明知危险,却为了一州之地、一国之民,不惜以身犯险。” “明知可以不战,却偏偏亲临此局。” 他望向前方的那道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情绪交织成一股难言的情愫,堵在心口。 “姐夫啊……他已然不再是当年的姐夫。” “他已经是……真正的天子。” 卫清挽轻轻抬手,拍了拍弟弟肩膀,眼神温和。 “他还是你姐夫。” “只是……”她语气微顿,望向台前,“你姐夫现在,肩上多了千万人命,脚下踏著的是大尧的江山。” “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已不是为自己。” 卫青时眼中微热,低声点头。 “是。” “我懂了。” 他双手缓缓握拳,那是一名少年武將,在真正看清了榜样的背影后,许下的沉默誓言。 一旁风起,旌旗猎猎。 高台下,万人齐聚。风声混著人声,匯成如海涛涌动之势。 而在所有注视中,那道玄裳金纹的身影,已然走上剑台。 天光映其背,金芒绕其首。 他一步步踏出,宛若天子登临—— 那是大尧的主君。 是百姓的希望。 是她的夫君。 …… 观台上,卫清挽轻轻吸了口气,双手悄然交叠在胸前,指节泛白,却不曾颤抖。 “夫君。” 她在心中低声喃喃。 “你已走到了此处。” “剩下的……我只能为你祈福。” 风起帘动,旗影如波。 那女子身姿亭亭,神色温婉,唇边轻启之际,眼角却泛起细微泪光。 她未哭。 只是,风大了些罢了。 第626章 第一剑·问天! 十里长亭,旌旗无数,彩帛隨风而舞,金鼓徐徐鸣响。 天光之下,整个长亭之地,静得连风声都像在低语。 高台上,百官肃立。 亭前剑台,一人已至。 他玄衣束腰,身姿挺拔。 脚下金纹布纹地毯隨风微动,衬得他像是踏浪而来。 身后,是整个大尧帝国的命运。 身前,是整个神川大陆的第一剑。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 也没有多余的话语。 只是站在那里,仿佛整片天地都为之一顿。 这时,对面剑台之上,一名年迈老者缓步而上。 他著一袭素白布衣,肩背微佝,银髮束於头顶。 腰间悬一木鞘长剑,剑未出鞘,鞘中却仿佛藏著雷霆万钧之力。 那是秦玉京。 三十年前,一剑破北漠十营。 十五年前,未动真气,仅以剑意逼退南燕国百万兵锋。 五年前,斩断云海悬山,以剑代书,写下“止战”二字。 ——这是一个名字,就等同於江湖神话。 他抬眼。 那目光穿过天幕,落在对面那道年轻的身影上。 没有杀意。 没有敌意。 甚至,带著淡淡笑意。 两人之间,风声如织,旌旗猎猎。 整个十里长亭,万人屏息。 秦玉京先行一步,微拱手,道:“大尧天子,陛下。” 声音不高,却如春雷滚过长空。 百姓齐抬头,眼神中写满敬畏与震惊。 昔日剑圣秦玉京,只以剑会人。 如今,竟向这位年轻帝王先行一礼! 萧寧拱手还礼,道:“秦掌宫远来,寧失远迎,心中有愧。” “今日之约,陛下亲临,老朽感佩。”秦玉京轻声回道。 “不过,此战一开,便是剑论胜负。” “老朽,不会留情。” 他语气依旧平和,却仿佛一柄封印已久的古剑缓缓露出锋芒。 萧寧点头:“我正是为此而来。” “我为一国之主。” “若连你三剑都接不下,这天下人怎会信服?” “即便你不战。” “我,也该战。” 此言一出,观台之上,许居正眼神一震。 霍纲眉头紧皱,元无忌紧握拳头。 而百姓之间,则是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声骚动。 “他说,哪怕对方不战,他也要战?” “这是在……以一人,向一剑立国威?” “疯了!真疯了!可……为何我却热血沸腾?” …… 秦玉京目中波澜不惊。 却在沉默良久之后,忽而点头:“好。” “这便是你亲自应战的意义。” “看来,这一战,確是老朽不能留情。” 说罢,他轻轻抬手。 只听“唰”一声! 那柄掛在腰间三十余年的木鞘长剑,终於离鞘三寸! 霎时间,剑吟如龙,剑意如潮! 空气仿佛被生生割裂,十里亭外数百步之外的老树无风自断,落叶卷空,飞舞如雨。 “这是……剑气未出,意已伤人?” “这等手段,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观台上,一名年轻武官喃喃出声,脸色苍白,额间冷汗涔涔。 而秦玉京不过只是露剑三寸,便已让整个天地骤变。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战,真正的……开始了。 …… “请。” “请。” 两人同时开口。 没有礼让。 没有矫情。 也没有再多言。 因为接下来的话,只能用剑来说。 “咚——!” 一声重鼓,响彻天地! 那是比剑鼓响——三声为始。 第一声,警示。 第二声,肃心。 第三声,开战! “咚——!” 第二声,震魂敲心! 剑台之上,风声愈烈,剑意凛冽,天地仿佛为之色变! 观台之后,卫清挽闭目合掌,唇齿紧抿。 她的心跳得极快,却依旧不肯移开一眼。 “夫君。” “这一战,你若败……” 她话未出口,心中已是一痛。 可她隨即又抬起头,看向那道坚定的背影。 “你,不会败。” 她目光如炬,唇角噙笑。 “因为你,是萧寧。” …… “咚————!!!” 第三声,天地动! 那一刻,所有声音都沉寂了。 无论是观台、官道,还是远处街口的百姓。 都在那鼓音之后,齐齐望向台上。 所有目光,聚焦於那两个身影。 一个,是神川第一剑。 一个,是大尧之君王。 剑,未动。 心,已燃。 …… 这一刻,便是天地之间,最肃穆、最隆重的时刻! 无数人双膝跪地,手指交缠。 有的低声祈福,有的紧张握拳。 更有那位年迈老妇,悄悄取下手中佛珠,喃喃念起经文。 “愿天佑大尧。” “愿陛下无恙。” “愿此剑,不墮威仪。” …… 香山七子站於观台之上。 元无忌目不转睛,长孙川轻咬下唇,王案游面色铁青。 “陛下,万不能败。” “可这第一剑……到底如何接下?” “他不是剑道宗师,他不是天人之境……” “可他是天子!”元无忌忽然大喝。 “我们该信的——不是修为,不是武功!” “是他!” 观台之上一阵沉寂,接著,便是千人齐应。 “信陛下者——起!” 呼啦一声! 百官齐起! 文臣、武將,皆挺身而立! 那一刻,风停云息,万眾注目。 …… “萧寧。” 剑台之上,秦玉京开口。 “我这一剑,名为——『问天』。” “此剑一出,可断山,可裂海。” “若你接下。” “你,便配与我再战其余两剑。” “若你接不下。” “我不杀你。” “但……你须割地。” 萧寧微微一笑,伸手,缓缓拔出腰间之剑。 长剑如虹,玄光微动,其上铭刻“大尧”二字,冷冽如霜。 “此剑,乃师尊王之山昔年佩剑。” “王夫子曾以此剑,斩过北境三敌,也接过秦掌宫三剑。” “而今,此剑在我。” “今日,我也以此剑,接你三剑。” “问天?” 他轻声开口,唇角噙笑。 “好。” “那我,便以——” “人间,答你。” …… 话音落地。 一阵龙吟,响彻九霄! 天幕惊雷隱现,天光透云而出,仿佛为这一战而开。 此刻,秦玉京身形微动,手中长剑寒光闪现。 一剑未出,天地皆静! ——第一剑,將至! 秦玉京立於剑台之上,白衣如雪,双手负后。 他未动。 只是静静地站著,如一株老松,扎根山巔,任风吹雷鸣而巍然不动。 他身材不高,肩头微微佝僂,鬢边斑白,面容看去不过一位寻常老者。 可就是这般身影,却如孤峰入海,矗立天地之间,无可撼动。 风,自他身畔流过,不敢生乱。 光,洒在他肩头,竟生出一道斜斜的影,仿佛將天地切开。 他的眼,平静如水。 可在那平静之下,却藏著一口沉寂三十年的剑炉! 他的剑尚未出鞘。 可在那一刻,整座十里长亭,便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扣住,天地之气,如水倒流,逐渐凝固。 观台上的人,仿佛能听见自己胸膛里的心跳声,一声声,重若金鼓。 萧寧看著对面那道身影,目光深沉。 而他的身后,是文武百官,百姓万眾。 而秦玉京的身后——只有他自己。 孤身一人。 却压过万人之声。 高台之上,元无忌咬紧牙关:“他要动剑了……” 郭仪目中浮现一丝凝重:“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那一刻。 乌云聚。 风忽止。 旌旗先是无声地停滯,下一瞬,便“哗”的一声齐齐落下,像是对什么俯首称臣。 整个天地,仿佛在屏息。 所有声音,所有动作,在那一刻都被一股无形的剑意压制至极致。 然后—— 秦玉京缓缓抬手,掌心握住剑柄。 他的动作极慢,却比惊雷更响。 隨著他的指尖扣住剑柄的那一剎那。 风復起! 云层翻涌,乌压天顶! 苍穹仿佛被他一念所引,瞬息反转! 一股无可言说的气机,从他体內升起,牵引天地灵意! “轰——” 他缓缓开口。 声音依旧清润,却透著一种绝对的威势。 “此剑,问天。” 秦玉京话音落地,整座十里长亭下,似有无形的风穿过人群,一时间,竟无一人再言语。 仿佛那平淡三个字,本就重若万钧。 就在那一瞬。 “轰——!!!” 天空骤然一暗! 晴空被乌云强行撕裂,原本湛蓝如洗的天幕,被一道狂风撕成墨色碎片! 日光遁形,金辉消散,转瞬之间,天地仿佛换了顏色! 远方,青山雾起,湖泊波翻,长亭之外,尘沙漫天,巨旗折断! 一道剑鸣,如天鼓轰鸣,猛然炸响! “嗡——” 那是秦玉京出剑的声音。 剑光未至,意先临身!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臟仿佛都被一只无形之手攥住! 空气仿佛停止流动,观台之上,连旌旗都不再摇摆! 只有那一道从天而降的剑光,贯穿苍穹,如白练奔雷,凌驾万物! “天……天啊!” 不知是谁失声惊呼,但很快便被吞入那无边剑压中! 那一剑,带著撕裂天地的伟力,裹挟著毁灭、肃杀、凌厉与冷漠,朝著剑台上那个玄衣身影斩来! “这……不是人能出的剑啊!!!” “那是……天劫吗?” “他要拿这个……去接?” 百姓惊呼! 朝臣变色! 卫青时浑身一颤,竟不自觉跪倒在地,咬牙切齿:“不可能……这一剑,怎可能接得住?!” 香山七子面色铁青,许瑞山一把抓住身前木栏,指节泛白,冷汗直流。 长孙川瞪大双眼,眼眶微红,喃喃低语:“他若倒下……” “不——” “他不会倒下的!!” …… 剑光未至。 但天地已碎! 那一剑斩来之时,地面爆裂,十丈內尽成龟裂状! 狂风怒啸,山河震盪! 整座剑台在剧烈震动,石砖崩飞、尘土激扬! “快退!!!” “护住百姓!!” 元无忌怒喝,挥臂之间,带领御林军將观台外圈死死护住!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数名朝臣被那剑意震得踉蹌后退,气血翻涌! “就这一剑……便震散百步气机?” “他怎么接?!” “这根本不是人对人的对决,这是天罚一般的力量!!!” …… 而在剑台之上! 萧寧未退半步! 那道天地尽灭的剑光正扑面而来,而他只是握剑在手,目光平静如水,仿佛眼前不是剑光,而是一场寻常细雨。 玄青战袍,早已被剑风捲起飞扬! 他只是沉声低喝一句: “来得好!” 然后—— 出剑! “鏗!!!” 长剑离鞘,剑鸣震天! 他的身躯如松般挺立,脚下爆裂,瞬间將气机灌入手中之剑! 没有人知道他用了什么剑法。 没有惊艷的起手式。 没有繽纷的剑光剑影。 只有一剑——直迎其锋! “轰!!!——” 天崩地裂! 剑台之上,狂风炸起如爆炸一般,一瞬间便將百米之內掀为碎地! 无数石块崩飞,乱流席捲! 天地间,只剩光! 两道剑意正面撞击! 强横的劲风如怒龙咆哮,席捲四野! 一切声音在此刻归於寂静。 那一刻,无论是百姓、朝臣、武將、还是香山七子,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只想知道—— 他,接得住吗?! …… “轰——!!!” 剑台震裂! 狂风之中,萧寧被震退三步! 脚下石板崩碎,衣袍破开,玄青战衣竟被剑气撕出数道口子! 他体內气血翻腾如海,五臟六腑都在发痛! “呃——!” 他喉头一甜,嘴角溢出鲜血! 但他仍旧没有倒! 他咬紧牙关,將那口血生生咽回腹中! 那一剑的力量,几乎要將他碾碎! 但他挺住了! 他站住了! 他挡住了! 下一刻,狂风散去。 尘雾之中,那道浑身染血、衣袍破碎的身影,缓缓抬起头来! 脚步沉稳,神情肃然。 哪怕嘴角仍有血丝淌落,哪怕浑身骨骼在那一击中都仿佛被震裂,可他仍傲然而立! 没有人再敢质疑! 没有人敢再说他是紈絝! 那是…… ——真正的帝王! ……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如浪的呼声自城外而起! 观台百姓热泪盈眶,高声吶喊,跪地而呼! 就连高台上的百官,也齐齐俯身跪拜! “天佑大尧!” “天佑陛下!” 烟尘尚未散尽。 风声已重归寂静。 眾人踮脚远望,只能看见风沙之中,一道破碎的身影,依旧佇立在那满是龟裂与焦痕的剑台之上。 那是萧寧。 他的玄青蟒纹战袍,已不成原貌。 衣角破碎,袖摆残裂,胸前斜斜一道血痕,自肩斜贯至腰。 剑气所斩,连甲冑也挡不住。 他身上,遍布数道细密的伤痕,虽未致命,却血跡斑斑,触目惊心。 他右臂微颤,握剑的指节已被剑气震裂,鲜血顺著虎口滴落,洇染剑柄。 一滴一滴,滴在那刻有“大尧”二字的金纹之剑上,滴入苍凉剑痕之间,仿若在为这个帝国书写血书誓言。 但他,仍然没有倒下。 哪怕全身疼痛如焚。 哪怕胸腔之中翻江倒海,气血上涌,耳中嗡鸣如雷。 哪怕嘴角的血,早已从初时的几缕,化作一条蜿蜒而下的痕跡,染红了下頜与领口。 可他的腰脊,始终挺得笔直。 那双眼,依旧清明而冷静。 那是帝王的眼。 那是纵使百战身损,仍要立於万人之前的坚定! 他缓缓吐出一口血沫,左手拭去嘴角之血,再次抬头。 视线穿透漫天尘烟,直视秦玉京。 一步未退。 一句未言。 却仿佛在用沉默,回应整座天地: ——我接住了。 …… “天啊……” “还站著……他还站著!!” 观台上,一名年轻武官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那惊呼仿佛点燃了所有人压抑的情绪。 “他真的……挡住了这一剑!” “明明都伤成那样了……他居然没跪下!!!” “那可是秦玉京的问天之剑啊!!!” …… 而更多人只是死死望著他,眼中惊骇、敬佩、震撼、羞愧……万千情绪匯於一处,终化作一句长嘆。 “他是……皇帝。” “真正的……皇帝!!!” …… 高台上。 许居正喉头哽咽,眼眶通红。 霍纲低下头,不愿让人看到他泛红的眼圈。 郭仪轻轻闭上双眼,仿佛在压制內心翻涌的情绪。 他们都明白。 这一剑斩下后,还能站著的,不是剑客。 是帝王! 卫清挽捂住了胸口,泪水早已滑落,却没有一点声音。 她目光温柔而坚定,遥遥望著那道染血身影。 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她窗下为她背书、为她写诗、为她喝醉后也不肯回家的少年郎。 如今,还是他。 还是那个她心中唯一的男人。 “夫君。” “你……真的接住了。” …… 而道一,站於高楼之巔。 他的髮丝隨风微扬,面无表情。 “硬抗师尊一剑!” “未退。” “未死。” “未屈。” 他眼神平静如湖,却在心底,给了这位甲子魁首最高的敬意。 …… “呼……” 萧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站定,提剑入鞘。 那一刻,天地寂然,万眾目送。 仿佛那柄未再挥动的剑,仍是对这片大地最大的震慑。 他转身,面朝眾生。 千万人前,缓缓开口,声音略有沙哑,却字字鏗鏘: “此为……我接下的第一剑。” “还剩两剑。” “我——未倒!” 秦玉京收剑而立。 面无表情地看著台上的那个年轻帝王。 他沉默了许久,终於开口: “很好。” “你,比我想像的……更强一分。” “但……” 他缓缓举剑,轻轻一转,指向地面。 “这只是第一剑。” “还有两剑。” “陛下——” “请再接我第二剑。” …… 萧寧缓缓抹去嘴角血跡。 一字一句地回应: “好。” 他眼神如火,声音如铁。 风起时,那身破碎衣袍鼓盪而飞,仿佛又披上了金甲龙袍! 他不是神。 不是仙。 他只是人。 但他是—— 大尧天子! 这一剑之后,天地皆知! 高台之上,风仍在吹。 长孙川紧紧攥著帕子,掌心早已沁出冷汗,帕角却始终未曾鬆开。 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紧紧盯著那道站在尘沙中的身影,眼眶发红,唇齿微咬,连呼吸都仿佛忘了。 那是她曾在香山书院最看不起的紈絝。 可也是她如今愿意倾尽全部信任与命运的天子。 她不是不信他。 只是她看得太清楚—— 陛下的伤,真的不轻。 “他的左臂……在颤。” 元无忌沉声开口,语调低哑。 “刚才那一剑……逼得他整整退了三步。” “他虽然没跪,但他的剑手……手指已经出血了。” “那可是一剑啊。” “才只是第一剑。” 他话音落下,眾人皆默。 许瑞山站在一旁,嘴角紧抿,连一向最不安分的王案游也闭口不言,仿佛生怕多说一句,就会搅乱那天子仅存的一丝气机。 “第二剑叫……裂海,对吧?” 长孙川喃喃开口,声音轻得仿佛会被风吹散。 “问天已至此……裂海又將如何?” “他的身子……还能接得住吗?” 元无忌没有回答。 他目光死死盯著台上那道战袍破碎、伤痕斑斑的身影,眸中浮现一种痛苦却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陛下是凡人。 不是剑圣。 不是神。 是有血有肉、有极限的帝王。 “他根本不是天下第一的对手。” 元无忌忽然低声说。 “至少……不是现在。” 长孙川的目光倏然转向他:“你什么意思?” “你要我们现在……退后吗?” “要我们说服他放弃比剑?” “让陛下在万眾面前低头?” 元无忌沉默了。 他没有反驳。 可他也没有承认。 因为他知道,这已经不是退不退场的事了。 ——这是一道从登剑台那一刻起,就无法回头的路。 萧寧不会退。 即便下一剑会死。 他也不会退。 …… “你怕吗?”长孙川忽然问。 元无忌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著远方那道身影,半晌后轻轻点头:“怕。” “我从未这般怕过。” “我怕他再也撑不下去。” “我怕他为了我们,为了这天下……真就倒在这里。” “可我更怕的,是没有人记得他这一剑换来的尊严。” “我怕这世间的人,只记得胜败,不记得他以血接剑的勇气。” “我怕……我自己,会忘。” 说著说著,元无忌声音哽了。 他低头擦了擦眼角,骂了一句:“他娘的,谁说读书人就不能热血了?” “老子今日就不信这邪。” “若是他真的……” 他未说完。 却已重重跪地,朝那剑台之上的天子遥遥叩首。 “陛下若倒。” “我等,愿以命续之。” 身后,王案游、许瑞山、荀直等人纷纷躬身叩拜。 长孙川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中只有不屈。 她缓缓转身,看向那道沐血的帝王。 心中默念: “你若不退,我便隨你前行。” “你若不倒,我便撑你身后。” …… 他们跪著。 却更像是,为这片大地,为这道天子,构建起一道坚不可摧的精神长城。 一剑已落,满地血尘。 可人心未乱。 剑未收。 战未停! 第627章 第二剑·裂海! 天色阴沉。 剑台之上,风捲残云,血雾未散。 萧寧稳住身形,长剑归鞘,目光不偏不倚地看向前方的秦玉京。 可他的气息,已然紊乱。 衣袍破碎,血跡斑斑,手臂微颤,连站立的动作都能看出暗藏的强撑。 而这所有的一切,台下的眾臣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上去……好像已经……” 许居正喉头微动,迟疑片刻,终於忍不住转头看向一人。 “荀大人。” 他的语气从未如此沉重恭敬。 “陛下现在的状態……还能接下第二剑吗?” 此话一出,郭仪、霍纲等人也一齐看向那人。 那人,身披黑金內卫战袍,胸前佩有云纹之印,眉眼深邃,神情冷峻。 正是——大尧內卫大统领,荀直。 曾为落剑山庄外门亲传弟子。 当年镇守北境,以一人一剑斩蛮王之首,封“铁衣剑侯”之名。 亦是,除了香山书院一脉之外,朝廷之中武功最高之人! 此刻,他静静地望著台上的萧寧。 半晌。 缓缓摇头。 轻轻一嘆。 “就以目前的状况而论。” “陛下接下第二剑的可能……不大。” 此言一出,眾人心头顿时一紧! “荀大人此言……是何意?” 郭仪眉头紧锁,声音里透著一丝急切。 荀直目光一如既往冷静,但声音却难得有些沉重。 “方才那一剑,乃是剑圣三十年来首度全力出手。” “秦玉京的『问天』,不是寻常的剑法,而是意志、精神与天地之势共鸣的极剑。” “那种力量之下,不是用修为去接。” “而是用『人』本身去抗。” “陛下虽然挡下,但气机已乱,剑手震裂,骨血浮动。” “哪怕心志如铁,肉身也难以承受。” “第二剑——若是再重一分。” “便足以……碎人五臟。” 说罢,他缓缓垂眸。 並未再言。 可那未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却已如重锤,砸在了所有人心头。 ——第三剑,他必死。 “怎会……” 许居正喃喃低语,眼神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动摇与痛苦。 “他是皇帝啊……” “为何要以身赴此?” “堂堂天子……怎可冒此大险?” 霍纲拳头死死攥紧,关节发白,低声道:“可若不是他亲自接剑……大尧威严,怕是真要倾塌。” “我知道!” 许居正抬头,怒声低喝。 “可我寧愿朝纲再乱一次,也不愿他……” “他若真死在剑台……” “我等……还有何顏面再为大尧之臣!” 一言出,眾臣沉默。 无人敢答。 观台之后。 卫清挽静静地看著荀直。 她没有说话。 但她的手——早已紧紧攥在一起,指节泛白。 她听懂了荀直的话。 更懂其中隱含的结论。 ——萧寧再强,也只是血肉之躯。 ——秦玉京第二剑若斩出,夫君的命,只在一线之间。 她闭上眼,缓缓吸气,胸口轻轻起伏。 然后。 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之际,她悄然转身,面朝剑台方向,缓缓跪下。 她双手合十,指尖微颤,姿態虔诚而安静。 没有声响。 没有呼號。 只是闭目之间,默默地祈福。 “天若有灵。” “请佑他无恙。” “他非为自己。” “他为我,为这万民,为这山河大地。” “他该活。” “他——必须活。” 她没有哭。 但泪水,早已无声滑落,沁湿了衣襟。 风,再次起。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情都被拉至谷底。 他们眼睁睁地看著那个帝王站在剑台之上,明明浑身是伤,却依旧仰首挺立。 他们心里明白,下一剑若斩落—— 天子不死,也必重伤! 可谁又能阻止? 这,是他选的路。 是他亲自走上剑台的路。 荀直闭上眼,低声呢喃: “愿陛下……能再接一剑。” “若是再接得住。” “便是神。” 剑台之上,秦玉京已重新起剑。 他望著面前这个衣衫破碎、嘴角带血的帝王,神情平静,却未曾再轻视半分。 “陛下。” 他轻声开口,声音中透著无比凝重。 “此剑,名为——裂海。” “为我数十载沉心,所斩的第二式。” “比之前那一剑……” “重三分。” “狠三分。” “杀意——重十倍。” 萧寧缓缓抬头,目光如火焰般燃烧。 他没有退。 没有答话。 只是缓缓拔剑,再度立於胸前。 血从虎口渗出,滴在剑身之上。 一道金纹微亮,闪烁如星。 他声音低沉,却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既有三剑之约。” “便当三剑接尽。” “你出剑。” “我接。” “此乃君之言。” “不可改。” 观台之后。 卫清挽猛然抬头。 双目含泪,却已化作坚定。 她不再祈福。 只是在心中,轻声呼唤: “夫君。” “我信你。” “如当年在书院初见。” “我,信你。” 第二剑。 將至。 剑意已动! 苍穹再变,光芒隱敛,群山震鸣! 观台上,无数人屏息凝神,整个长亭,仿佛天门已开! 血未乾。 战未止! ——陛下,请接这一剑! 剑台之上。 秦玉京缓步而立,衣袍微扬,长发如雪,双眼之中,寒光如电。 “此剑,裂海。” 他声音不高,却仿佛远古战鼓,穿透风雷,震入人心。 “第一剑,问天。” “为志。” “此剑,裂海。” “为杀。” 语毕。 他出剑。 这一剑,没有一丝预兆。 没有酝酿。 没有势起。 却在瞬息之间—— 轰然斩落! “轰——!!!” 天地——再度塌陷! 若说“问天”是一剑裂空。 那“裂海”——便是万剑归一,斩山摧岳! 只见一抹惨白剑芒,猛地自秦玉京剑身暴起,化作一道横扫九霄的弧线! 剑光之中,捲动雷霆火海,风暴撕裂,捲起高空万丈云气! 那一剑,就像是一条从天而降的巨龙,带著毁灭一切的意志,裹挟著人间至强的剑气,从天斩落! “嘶——!!!” 整座十里长亭,在剑芒掠过的瞬间,竟发出一声金铁碎响! 地面炸裂,地砖飞溅! 观台之外,百丈长街尽数崩碎! 湖面翻涌! 青山震颤! 飞禽走兽皆远遁,地脉震动,大地哀鸣! 这是—— 剑斩天地! 这一剑,已不是人间之剑! 这一剑,是……真要杀人! “挡不住的!!!” “这根本不可能有人挡得住啊!!!” “陛下千万退一步!!!” 百姓呼喊! 朝臣惊呼! 香山七子目裂声嘶! 卫青时猛衝数步,元无忌死死压住他肩膀怒吼:“你上去也没用!!” “你拦不住这一剑!!!” 而那一剑,已然到了! 直斩——萧寧! 而此刻的萧寧,衣袍早已襤褸,浑身血痕交错。 但他未曾动! 他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仍旧坚定如初。 双腿如钉,剑指前方! 他已无退路。 也不曾想过退。 他只是轻声吐息。 “来吧。” “这一剑,我也接。” “鏗!!!” 萧寧抬剑! 全身最后的气机在这一刻被他彻底调动! 经脉之中,血气如火山喷涌! 骨骼噼啪炸响! 脚步轰然踏地! “轰——!!!” 石板炸裂! 他强提剑锋! 以残躯逆剑意! 硬挡那一剑天斩! “啊啊啊啊啊——!!!” 那是铁骨裂开的声音! 那是血肉崩碎的吶喊! 那是帝王——在用生命与信念,硬撼这世间第一剑! “轰!!!!!!!” 两股剑意,再度交锋! 但这一剑,远比“问天”强悍数倍! 萧寧瞬间便被震得倒飞数丈,重重砸在剑台边缘! 石屑飞溅,剑台裂出深深一道豁口! “咔!” 一道清脆至极的断裂声传出! 那是他手中长剑,剑身之上,裂痕浮现! 是——他的剑,挡不住这一剑! 但! 他却没有倒! 他撑著剑身,再度站起! 身躯在颤! 嘴角再度溢血! 胸口已然塌陷! 肩头血肉模糊,后背之上,剑气横斩开一道可怖伤痕! 可是! 他还活著! 还站著! “他接住了……” “他又接住了……” “天啊……他……又接住了!!!——” 惊呼声震动整个长街! 百姓如潮! 朝臣落泪! 观台之上,许居正失声痛哭,霍纲转过身去,再不敢看。 长孙川抿紧嘴唇,死死握著帕子,指节泛白。 元无忌双手紧握,目光通红。 “这不是凡人之事……” “可他……真的做到了!!!” “夫君!!!” 卫清挽失声惊呼! 她几乎要衝出观台,被侍女强行拉住! “陛下还活著!” “夫君还站著!!!” 她泪如雨下,声音嘶哑! 高楼之巔。 千流静静站著,白髮飘动,双拳紧握。 他仿佛终於看懂了,兄长真正的选择。 ——不是为了贏。 而是为了不退。 剑台之上。 秦玉京沉默良久。 他望著那个浑身是血的帝王。 片刻。 轻声开口: “你很强。” “远比我想像中强。” “你不是剑道高手。” “但你有——世间最强的意志。” “第二剑,你接住了。” 他收剑。 目光之中,已有敬意。 萧寧撑著剑,嘴角血水与汗水交织。 他仰头,望天。 胸膛剧烈起伏。 每一下呼吸,都像是刮刀一般刺痛五臟六腑。 他轻轻咳出一口血。 却依旧笑了。 “我说过。” “我接。” “哪怕天塌。” “我,也接。” 他没有倒。 他的剑,也没有碎! 他的血,洒在剑台! 他的身,立於眾生之前! 他是大尧的天子! 是用两剑血换回来的天子! 观台之上,万人跪伏!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万岁!!!” 声震天穹! —— 第二剑,落。 血流满地。 但天子——未倒! 剑光已散。 天地寂静。 但那股压在眾人心头的重压,却迟迟未退。 风,忽然吹了。 是春日微风。 原本该是最温和、最柔软的风。 可当这微风掠过剑台之上那道身影时—— 萧寧的身躯,竟微微一晃。 眾人心头一震。 他站著的那一方台地,早已碎裂。 地面之上,斑斑血跡,已染透石缝,匯聚成一方殷红血潭。 血从他身上流下,从指尖、肩头、腰侧、背脊处滴落,落在他脚下,化作一圈又一圈猩红的印痕。 他的战袍已几近报废,破碎不堪,血与灰尘交织,仿若残旗。 而他那双手,早已血肉模糊,连握剑的虎口都已裂开,隱约可见森白的骨痕。 可他仍在站著。 风吹来。 战袍猎猎作响。 然而—— 就是这般和煦的风,吹拂他遍体鳞伤的身躯时,竟令他踉蹌一歪! “陛下!!!” 观台之上,一道惊呼脱口而出! 那是长孙川! 她本能地起身,伸出手臂,仿佛想要隔空扶住那將要倒下的身影! 台上的萧寧,身形一颤。 他下意识地提气稳身,可胸膛却是一阵剧烈的收缩,五臟几乎翻江倒海! “咳——!!” 他猛地低咳一声,喉头涌上一股浓郁腥甜,强行咽下! 可眼前已是一阵阵发黑! 脚步一虚! 他身形猛然前倾! 就在此刻! “鏘——!” 长剑骤然扎入碎裂的地面! 他用剑! 硬生生刺进地砖! 那柄陪他征战至今的长剑,虽然剑身早已崩裂出密密麻麻的纹痕,锋芒不再。 可此刻—— 它是他最后的依靠! 他握住剑柄,单膝微屈,重心压低,用剑支撑! 整个人,才终於稳住! 站住了! 那一刻,天地死寂。 万眾震惊! “他……连风都能吹倒了吗?” “他伤到这般地步了?” “不……他不能再战了……” “別再打了啊,陛下!!” 百姓之中,已有人忍不住落泪! 是年迈的老农。 是背著孩子的妇人。 是曾被天灾救助过的民户。 他们看著那一道血人般的身影,哪怕站著,却仿佛下一刻就要崩塌。 “別再打了啊……” “別让他再战了……” “这不是比剑,是拿命换国运啊……” “陛下!!!” 许居正怒吼一声,泪如泉涌。 他双手紧紧扣著栏杆,咬牙切齿,眼神痛彻心扉! “停下啊!!” “够了!!!” “你已经……做到极限了!!” 霍纲低头,拳头死死砸在栏边! 鲜血顺指缝而出,却无人注意! “他是皇帝啊!” “不是战奴!!” “为何要承受这等非人之苦?!!” 郭仪站得笔直。 老脸铁青,双目血红。 他望著台上,眼神深沉,忽而轻声开口。 “他若倒。” “大尧將亡。” “所以——” “他不能倒。” 卫清挽跪坐於观台之下,泪眼婆娑,唇角颤抖。 她见到了。 夫君握剑刺地的手在颤。 他的膝盖,已然在发软。 可他还是撑住了。 她的心在滴血。 “夫君……” 她轻声唤了一句。 “你不必如此。” “我不想你贏。” “我只想你活……” 她再也忍不住,闭上双眼,泪如雨下! 香山七子,早已跪地不起! 元无忌猛地將头叩地,嘶吼一声! “我等无能!!” “竟要陛下……以血肉之躯为我等爭威立国!!” 长孙川泪流满面,一遍遍喃喃: “退吧……退一步……” “求你,退一步吧……” 可剑台之上。 萧寧咬紧牙关,缓缓扶剑起身。 他没有说话。 但他眼神中那一抹执拗与坚定,却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更加有力。 他在说—— 我不退。 哪怕风吹即倒。 哪怕身裂血崩。 我,不退。 “呼——” 又是一阵风吹过。 这次,他没有再晃。 因为他握紧了剑。 他靠著一柄断剑——站稳了天地! 秦玉京静静地看著他,目光微微一动。 “此身……还能再战吗?” 他低语。 没有人应答。 唯有天地,为之低鸣。 —— 第三剑,尚未至。 可在场所有人,心都已提至嗓口! 萧寧的血,在流。 他的剑,在颤。 可他的魂—— 比剑更硬! 比天,更高! 他,未倒。 所以,战还未完! 剑台上。 萧寧用剑支身,浑身浴血。 每一寸肌肤都在渗血,每一口呼吸都带痛。 他的背,微微弯著。 他的手,紧紧握著剑柄,不敢鬆开半分。 他的眸中,仍有光。 可那身躯,却早已摇摇欲坠。 观台之上,气氛凝固得近乎可怖。 风声呜咽,旌旗无力地垂落。 “荀大人……” 许居正的声音极低,仿佛连空气都不敢触碰。 他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死死地盯著那一道將倒未倒的身影。 “陛下……还能撑得住第三剑吗?” 荀直没有第一时间作答。 他只是看著萧寧。 看了许久。 他的双目如鹰,能洞察气机律动,看得极深极准。 最终,他轻轻摇头。 语气沉如铁石: “他已经到了极限。” “第三剑一落……” “陛下——必死。” 四字如雷。 许居正如遭雷击,身体一晃,扶著栏杆才稳住身形。 郭仪喉头髮紧,苍老的脸颊一阵抽动。 霍纲低吼一声,一拳重砸栏木,木屑飞溅! “为何!!” “为何要陛下来接这第三剑?!!!” “我们这些老傢伙呢?!!” “让我们去啊!!” 荀直神情沉肃,缓缓摇头: “因为他是天子。” “是大尧之主。” “天下人都可以败。” “唯有他,不行。” 许居正猛然抬头,双目泛红! “可他是人啊!!” “他不是神!!”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 话未说完,已是哽咽。 他一辈子见过无数生死,送过无数忠臣,亲手斩过叛王。 可此刻,他却第一次如此渴望有人退一步。 他只想……陛下活下去。 哪怕,不战。 哪怕,输了。 只要他还在,就还有希望! 另一边。 观台后的凉亭之中。 卫清挽回头,看向站於不远处的黑衣汉子。 那是铁拳。 萧寧亲封的影武之一,亦是天机山榜上有名的江湖高手。 “铁拳。” 她声音轻得几乎微不可闻,像是怕惊动谁。 “你是行家。” “你说……” “夫君现在的状况,还能挡住第三剑吗?” 铁拳沉默了一瞬。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著台上那个以剑为杖、遍体鳞伤、却仍然笔直站立的身影。 哪怕不懂医理,仅凭一个武者的直觉,他也知道—— 萧寧此刻的气血已虚极,骨伤深重,神志依旧清明,却再无余力。 他轻轻低头,拱手一礼。 语气沉如山岳压顶。 “以属下愚见。” “陛下……此刻已入『死前三息』。” “气血尽枯,五臟移位。” “能立於剑台,已是人间奇蹟。” “第三剑再落……” “只怕,真的接不住了。” 卫清挽闻言,娇躯轻颤。 唇瓣死死抿住,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她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靠著柱子坐下,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抚住小腹。 她仰头望天,眼中溢出泪水,却强行逼回眼眶。 “不要倒下……” “求你……” “你若死,我便陪你。” “可若你还活著……” “我就……还会等你回家。” 人群之中。 民声也开始动摇。 “老王,你也是练家子,快说啊!” “还能挡住不?” “別说什么信念热血,咱说实话。”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者沉声嘆息,低声道: “说不住了。” “方才两剑,已经是极限了。” “陛下此刻气息浮动,连剑都握不稳了。” “第三剑是杀招,他再挡——就是拿命填。” “那还比个屁啊!” “退了不行吗?!” “活著难道不好吗?!” “投降吧!!” “剑圣又不是反贼,他胜了也不会杀人,大尧未必会亡!!!” 喊声从人群中传出,一开始只有寥寥几句,隨后渐起连片。 “对啊,退吧,求求他別打了!!” “救命的皇帝不能死在台上啊!!!” “我们不想贏,我们想要陛下活著!!” “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可越是这样的声音。 越让每一个真正忠诚之人心如刀割! 郭仪猛然转身,看著那些百姓,脸色苍白。 “都闭嘴!!!” “你们可知陛下为何亲自登台?!” “你们可知若此剑退一步,整个天下会如何看我大尧?!” “陛下若退,谁还服他?!谁还信他?!” 可人心——就是如此。 在真正生死存亡的那一刻。 即便忠勇再多,也会有一部分人选择放弃。 会有一部分人喊出投降。 喊出退让。 因为他们怕! 因为他们怕那个人真的死了! 铁拳缓缓抬头,看著那道身影。 那是一座血山。 明明已经摇摇欲坠。 可那剑未倒,人未坍。 他忽然喃喃自语: “可惜啊……” “这世上,只有一个萧寧。” “若他倒了。” “这江山……未必还有第二个能替。” 台上。 萧寧听不见这些。 他只听得自己心跳声。 轰。 轰。 轰。 像是战鼓。 像是……最后的战鸣! 第628章 愿君无恙! 血风未散。 剑意犹寒。 在那即將迎来第三剑的沉重天幕之下,整个观台,死一般的寂静。 许居正站在最前。 他目光沉沉地望著剑台之上那道满身是血的身影。 看著他身躯倾斜、靠剑而立。 看著他早已不成人形,却仍不退半步。 那一刻,许居正眼中——有泪。 他终究咬牙低声道: “不能再看了……” 他转头。 与身侧两人,对视一眼。 郭仪面如死灰,唇角轻颤。 霍纲双手颤抖,眼神复杂无比。 三人皆知,若再让萧寧接下一剑,那就是在眾目睽睽下,走向死亡。 而他们这群老臣,却眼睁睁地看著——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是老了。 可他们不是无心。 下一息。 三人缓缓回首,齐齐看向一处。 那处,是观台之侧。 卫清挽静静地坐著,双手紧握衣襟,眼中泛红,唇角咬得发白。 她自然也看见了他们。 目光相触。 无言一瞬。 她缓缓点头。 不是无助。 不是求救。 只是,静静地点头。 那一刻,仿佛是皇后——下旨。 三位老臣心中再无犹豫。 许居正率先迈出一步。 他踏出栏后,直直朝前,步步如磐。 然后—— 跪下! “臣,许居正。” “恳请陛下——收剑!” 郭仪紧隨其后! “臣,郭仪,愿以老骨相劝!” “请陛下——切莫死战!!!” 霍纲沉声低喝! “臣,霍纲,知陛下气魄通天,胆识绝伦!” “可大尧未稳,江山方定!” “此刻之命,非只属於陛下一人!” “请陛下,收剑——以国为重!!!” 三人齐跪! 声震观台! 一瞬间! 朝臣譁然! “许大人跪了?!” “霍大人也——?” “郭大人也跪下劝阻了?!” “天啊!!” “他们怎会如此行礼!?” 有人惊呼,有人错愕,有人更是泪流满面! 因为他们都明白! 这不是在劝退! 这是——在救命! 这三位老臣,或曾在朝堂爭锋,或曾在御前跪諫,皆是傲骨不屈之人! 可此刻! 他们不惜跪下! 只为换陛下一命! 只为大尧不亡帝! 三人叩首之后,整座观台,仿佛被点燃! “臣,许瑞山,愿共请陛下收剑!!” “臣,王案游,恳请陛下以命为国,万不可死战!!!” “臣,荀直——虽为武臣,亦知局势不可妄赌!” “请陛下——退一步天阔!” 文臣、武將,纷纷跪地! 长孙川也低下头颅,娇躯一颤,终於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若死……” “我大尧將无魂。” “请陛下——活下去!!!” 越来越多的身影涌至台前。 从文官到武將。 从少卿到巡御。 从內阁到外廷! 无一人退! 无一人慢! 他们一齐跪地! 声泪俱下! 呼声震天! 卫清挽缓缓起身,轻步向前。 她没有下跪。 她只是站著。 看著前方一排又一排熟悉的背影,眼中儘是微颤的光。 她是皇后。 她不能劝主退。 但她能——许臣代言。 就在此刻。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自后方而来。 眾臣一怔,纷纷转头。 只见人群尽头,一道黑袍身影缓缓走来。 神情平淡,步履从容。 那是——荀直。 內卫大统领。 大尧第一武人。 朝廷之中,唯一能与皇帝並肩而立、不拜之人! “荀大人?” “他怎也——” 有人惊呼。 但声音未落,眾人已瞪大了双眼! 只见荀直走至三位老臣之后。 没有任何迟疑! 屈膝、俯身、伏地! 重重一拜! “臣,荀直。” “参见陛下。” “请陛下,收剑。” “此剑……不该再接。” 一语落地! 全场震惊! 哪怕是百战宿將、老成之臣,都在此刻露出骇然之色! 荀直——也跪了! 这个朝堂之上,唯一不曾伏首於人之下的男人! 今日,低头了! “连……荀大人都跪了?” “他不是天子並肩的存在吗?” “他也……” 眾人心头震盪,久久不能自已! 荀直神情如铁,声音如山,重复一遍: “请陛下收剑。” “以身为重。” “以国为重。” 风过旌影动,天地皆肃穆。 这一刻,万臣齐跪! 朝堂震动! 只为——留得天子一命! 风静了。 剑台之上,天子仍立。 而台下,万臣跪地,伏首叩请。 “请陛下收剑!” “请陛下以身为重!” 一声声,如海浪拍岸,重重不绝。 这声音,响彻十里长亭。 响在山峦之间。 也,响在萧寧耳边。 他沉默良久。 衣袍破碎,血跡未乾。 伤口已然深可见骨,血水顺著剑柄一滴一滴滴落,落在地面,渗进那斑斑碎石之间。 他抬起头,缓缓扫视全场。 这一眼,望见万臣伏地,列如山林。 也望见他那些信任的老臣、同窗、挚友,一个个低首不起。 他没说话。 只是轻轻摇头。 “朕若退……” 他声音低沉,像从胸腔中碾压而出: “那一州百姓,谁来护?” 这一句,落下如雷。 满堂,再无声。 许居正脸色微震,喉头轻颤。 良久,他低下头,从袖中取出一卷厚重丝缎,双手高举过顶。 “陛下。” “此乃——万民书。” 他起身,一步步走上前,行至剑台下十丈之外,再次跪下。 身后郭仪、霍纲也隨之而行,一左一右跪伏,神情肃然。 “臣等不敢妄议剑台之事。” “也不敢违逆陛下之志。” “唯是……在这万民之意面前,愿替百姓传声——” “请陛下珍重自身。” 萧寧眉头轻皱。 他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著那一卷卷丝缎,在风中轻轻晃动。 许居正展开首卷,將之高举於空。 上面笔跡或工整、或稚拙、或粗重、或秀润。 不一而足。 但最上方那一行,赫然写著: ——“愿君珍重。” 郭仪接过第二卷,展开。 “陛下。” “此卷为九安县百姓所呈。” “共四百六十七户。” “年老者以血印为章,稚童由其亲人代笔。” “文中未言战局、未论朝政,唯有一句话——” “『我等不愿陛下为我等而亡。』” 霍纲展开第三卷。 “此为石泉村十七村民。” “其中六人曾因陛下大赦之恩免於流徙。” “书中说:『我等曾笑陛下为紈絝,今愿以十指还礼。』” 一卷一卷展开。 一页一页呈现。 没有激昂之词。 没有热血豪言。 只有百姓平日里写惯的朴素笔跡,一笔一划写下: “陛下,活著。” “陛下,回来。” “陛下莫死。” 许居正嗓音哑了,颤声道: “陛下曾言,剑指天下,为民而战。” “可百姓之愿,並不全在一州之地,也不只在剑台之上。” “他们更愿见到的,是朝堂有主,天子长安。” “他们愿意忍一时,退一步,换一人平安归。” “他们……愿您活著。” “而非,葬身此地。” 郭仪伏地再拜,声音低沉而有力: “此万民书,不为求胜,不为奏捷。” “只为一人。” “只为陛下——勿死。” 霍纲一字一句: “臣三人,愿为中人。” “將这『万民书』献於剑台之下。” “请陛下,知民意。” “思身命。” “勿执此剑。” 全场安静得可怕。 朝臣看著三人,一时间,竟不知该惊、该痛、该佩服、还是该落泪。 无人再说“谋退”。 无人再提“败走”。 只是用最温和的方式,最沉痛的语调,最隆重的跪拜——求陛下,活。 一页页丝缎,在风中鼓盪。 像是一面面旗帜。 不是求胜的战旗。 是——百姓之念的灯盏。 那其中有一张,只有一句话,歪歪扭扭,落款写著:“小六,八岁。” “我娘说,天子若死了,天就塌了。” “陛下別死,好不好?” 这句话,在许居正嘴边迴响良久,最终再也念不出口。 他跪伏在地,眼泪滴在丝缎之上,墨痕微晕。 郭仪与霍纲也都低下头,不愿让人看见他们的神情。 他们也知。 这一刻,他们做不到动摇陛下的志。 但他们希望,用这千万民心的字句,让他心中那道铁一般的线,有那么一刻的轻颤。 三人齐声: “请陛下收剑!” “愿君珍重!” 风还在吹。 旌旗未动,剑气未平。 天光压城,云色沉沉。 长街上,百官跪地,三老伏首,万民书摊开如页卷波涛。 而那一道染血的身影,依旧孤傲挺立在碎裂剑台之上,未曾应答。 场面一度凝滯。 人群之中,有人低声抽泣。 有婴儿的啼哭声在远处响起,接著,是母亲慌忙的安抚,带著几分惊慌,又带几分不敢发出太大声响的顾虑。 直到,下一刻。 一名身穿粗布短衫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出人群。 他看了良久。 听了良久。 终於,在剑台之下百丈之外,缓缓跪下。 双膝落地。 骨骼发出轻响。 “陛下。” 他的声音低哑,如风中碎叶般轻颤。 “別打了。” “回去吧……” 周围数人皆是一怔。 隨即,有人认出,那是南街的王老,早年间曾为县中教諭,如今种田度日,口碑极好。 有人惊道:“王老?” “他也跪下了?” 王老抬头,看向那台上之人,布满老茧的手重重一叩地面: “这世间,不止胜负。” “还有命。” “我们这些老骨头不值钱。” “可陛下,值钱啊……” 寂静几息。 又一人跪下。 是街角卖餛飩的刘婶。 她声音沙哑,却坚定无比: “陛下吃过我家的餛飩。” “他当年带著香山学子来我们摊前,没要钱,还谢我。”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我也知道,他为我们才站在那里。” “可我不想他死。” “他死了……我孩子以后吃什么?” “谁还能替我们出头?” 她一边哭,一边跪。 肩膀一抖一抖。 泪水落在尘中。 接著,第三人跪下了。 是个卖灯的年轻人。 “陛下曾让我送灯入宫。” “说是点给皇后娘娘看的。” “那日我赚了一年的钱。” “那盏灯,是我亲手做的。” “可若他死了……” “我这辈子,再也不点灯了。” 第四人。 第五人。 第十人。 第一百人。 “我也跪!” “陛下不能再战了!” “求他回来吧……” “谁都可以输,但他不能死!!” 跪声如潮。 从街头到街尾。 从楼阁到屋檐。 从茶棚到市口。 一人接一人。 十人接百人。 人心,如浪! 有人捧著孩子跪下,有人扶著老母跪下,有人拄著拐杖跪下,也有人哭著喊著——“我不想他死啊!!” 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情绪,如压塌的堤岸,再也止不住。 “我儿子五岁。” “是陛下减赋,他才能进学堂。” “我不能为他做什么。” “但我可以……跪一次。” “求他活。” “我妻子难產,是陛下设施局广开女医,才救回一命。” “我没机会谢过。” “今日,就谢这一跪吧。” 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衝出人群,跪地大哭。 “我记得他!” “我记得他!!!” “他来我们村修桥的时候,是他亲自跳下河里救人!” “他是皇帝啊!!!” “皇帝为什么要站在那里让人砍啊!!!” “陛下!!!” “別打了行不行啊啊啊——” 他声嘶力竭,跪地不起。 身旁的母亲將他紧紧抱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越来越多的人跪下。 有的说不出理由。 有的只是在哭。 有的是心痛。 有的是悔恨。 也有的,只是单纯地、不愿那个人死。 因为他们看见了—— 那台上的人,是他们的皇帝。 是他们曾笑过、议过、猜过、忽略过的人。 是他们从未真正看清过,却又一次次默默替他们扛起风雨的人。 今日,他们终於看清了。 也终於知道,他为他们流了多少血。 所以他们跪。 不是因礼。 不是因惧。 是因敬。 因悔。 因爱。 风更大了。 纸张翻飞,万民书的一页页捲起,在风中飘洒。 有字跡模糊。 有泪渍成印。 一页被风卷至剑台之下,缓缓落在血跡斑斑的石砖之间。 那一行字很小,却笔画篤定。 【愿君无恙。】 这场跪,整整延绵了一炷香。 从日中。 至日偏西。 日色微冷,天光渐暗。 可那一整条通往长亭的街道,仿佛从未如此温暖过。 因为这世间最冷的地方——今日,为一人,彻底温热了起来。 那一刻的天地,无人言语。 那一刻的万民,皆匍匐在地,只为一句: 【陛下,活著回去。】 第629章 请夫君,收剑! 风声低语,旌旗无言。 整个十里长亭,在跪声、哭声、呼喊声中,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 万人伏地。 百姓如山,百官如林,皆在地上! 不论贵贱,不问贫富,不计职位高低、身份尊卑。 他们都只有一个动作—— 跪。 他们都只有一句话—— “请陛下收剑。” 剑台之上。 血水已流至台阶。 那剑身之下,染著血跡,也染著飞来的纸张、百姓的字句、跪拜的泪痕。 天空被阴云遮住了一半。 阳光斜落下来,把地面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长街无声。 此时此刻,大尧帝都的天与地之间——唯有“人”。 一个人站著。 而其他人,跪著。 卫清挽就站在观台之后。 她静静看著这一切。 她看到,那本该喧囂、炽热、议论纷纷的百姓,如今如麦浪倒伏,风吹不动,水流不破。 她看到,那些原本最倔强、最刚直的朝臣,如今低头不语,泪湿衣襟。 她看到,那一页页飞舞的纸张落在夫君脚下,密密麻麻的墨痕,写满了“愿君无恙”、“求君勿死”。 她的心,颤了一下。 不是因为动摇。 而是——终於落地了。 她明白了。 夫君的“威”,已经立下了。 今日之战,即便未落第三剑。 天子之勇,已传万民。 天下之胆,已固社稷。 再无旁人,可言“退一步丧威”。 再无宵小,敢以此为柄,妄议天子! 她缓缓低头。 目光掠过自己掌心。 那是一双曾抚过夫君髮鬢的手。 是一双,曾在他夜归时,为他整理衣衫的手。 也是,一双在漫长寂夜里,为天下掛心,为他捧灯的手。 如今,这双手轻轻地,握了起来。 她缓缓站起,缓缓向前。 所有人目光下,那位一袭素裙、头戴凤釵的皇后,走出观台之內,走上台阶。 她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只是仰头,看著那道仍然挺拔如松的身影。 哪怕他摇摇欲坠,哪怕血滴未止,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她抬起手,隔空伸出。 “夫君。” 她唇动。 声音轻。 却在所有人耳中,如雷霆震落! “您已经,做到了。” “这一场仗,不需再打了。” “天下人心,皆在您脚下。” “他们已经……都看到了。” “您的剑。” “已经贏了。” 她眼中含泪,却微微一笑。 那笑容不是悲。 不是苦。 是解脱,是沉稳,是终於放心—— 是,一位妻子,在丈夫身上再不必承受“生死赌注”的那一刻,浮现的安定。 她轻轻点头。 一步,踏出台阶。 裙摆在风中翻起。 她跪了。 不是行臣礼。 是行妻礼。 “夫君。” “请收剑。” “妾心已安。” 此言一出! 台下百姓,泣声再起! 朝臣落泪! 高台之上,那些隱隱观战的侯爵宗亲、世家贵胄,也纷纷低头,不再多言! 因为这句话—— 再无人敢质疑! 再无人可否认! 这是万民之请! 更是,皇后之准! 她望著他。 那一道血人一般的身影,那撑剑而立的丈夫。 在她眼中——仍是初见时,那天真懒散、笑意勾人的少年。 可他已经不再是她的小郎君。 他,是天下的天子。 而此刻,她以妻之名,护他退一步! 不为胆怯。 不为输贏。 只为心安。 她不愿他死。 所以她站出来,替他说了—— 那,最后一句话。 这一刻的剑台之上,风停了。 纸张静了。 血,也不再落。 仿佛连天地都在等待。 等待他,回应。 卫清挽一语落地,似风停云息。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玉印,盖在这漫天哀求之上,为这一场劝退之局,添上最后一笔。 她双膝跪地,身姿挺拔,素白裙袍隨风轻拂,凤釵垂落,髮丝被风吹得凌乱,却无损她端庄之仪。 这一刻的她,不是皇后。 是妻。 是一个不忍爱人赴死的女子。 她用最后的身份,最后的权力,说出了那句: “请收剑。” 寂静——轰然爆发! 观台之上,百官齐呼: “请陛下收剑!!!” “愿君回宫!!!” “请勿再战!!!” 街头街尾,百姓再跪! 先是近处! 再是街头! 再是城门下! 声音层层叠叠,如惊涛拍岸,再起巨浪! “陛下收剑!!!” “陛下別打了!!!” “陛下——回来吧!!!” 这一刻。 已非第一次呼喊。 可却是最悽厉的一次! 最一致的一次! ——是最后一次。 那种声音,不再只是痛。 是一种,近乎狂乱的祈求! 是所有人將一切希望都压在那一道身影上的求生! 他们已经无计可施。 他们已將所能给出的全部诚意与情感,全数倾泻而出。 只待那一道身影——回应! 於是。 十里长街。 万民伏地! 朝臣低首! 宗亲侧目! 百姓无声!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一道站在血泊之中的身影。 他是唯一站著的人。 他是唯一未曾动过一寸的人。 他是—— 大尧之主,萧寧! 此刻的萧寧,仍然笔直地站在剑台中央。 那柄断剑插在地面,剑柄染血,剑锋遍裂。 他右手握剑,青筋凸起,指节发白。 那只手早已多处皮开肉绽,剑柄几欲滑落。 但他死死握著。 他左手垂落,袖口之下,隱隱渗血。 衣衫早已破碎,胸前斜斜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从左肩斜至右腹,仿佛整个人已被劈为两半。 背脊挺直,未弯半分。 膝盖微颤,却始终未曾跪地。 他头颅微垂。 浓密的髮丝遮住了眉眼。 风轻拂他面庞,捲起碎发,轻掠他耳侧。 一页飞舞的“万民书”掠过,贴在他胸口,隨风飘荡,最终飘然落下。 他未看那纸。 他只是静静地站著。 耳边,是呼喊。 是哭声。 是万民的哀求。 可他,未动。 未言。 他听见了。 可他没有回应。 他的睫毛微颤,眼中没有悲,没有苦。 只有一抹极深的沉静。 像是风起前的江面。 像是云压山巔。 像是,一场暴雪降临前的寂静。 忽然。 他抬起了头。 那一瞬。 整条街道,仿佛凝固! 他的眼,彻底显露! 那是一双清冷坚定、透彻无尘的眼。 仿佛历尽风霜,却依旧映出万象山河。 那不是犹豫。 不是挣扎。 不是软弱。 而是—— 一种决断。 一种將命运握在手中,不容他人评说、不容世人干预的,天子之眼!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长街。 扫过百官。 扫过万民。 扫过那一纸纸飞落的万民书,扫过那千百张写著“愿君珍重”的祈愿。 最后—— 他的目光落在卫清挽身上。 那一刻,他看了她很久。 他没有说话。 但那目光之中,有情。 有歉。 有笑意。 却仍——不退! 他將视线收回。 缓缓低头。 看著自己手中那柄断剑。 指尖一紧,血再度溢出。 他轻轻吐息。 目光如炬。 ——收剑? 他眼神中掠过一丝淡然冷冽。 不。 他不会。 这一剑,他未曾挥出! 这一战,他未曾真正开始! 这一命,他还握在手中! 而这一次,他要用它—— 问尽天地! 他缓缓闭上眼。 所有人屏息。 风,停了。 天,沉了。 剑,微颤。 可那天子之身——未动! 他仍,笔直挺立! 他仍,一言不发! 可那姿態,却像是在说: ——眾声已闻,天下已应。 但此剑,是朕的。 此战,也该由朕,作主! 第630章 秦掌宫,请留步! 长街之上,万民齐跪。 剑台之下,群臣哀请。 观台之前,皇后低首,恳言泣语。 整个帝都仿佛凝固在这呼声震天的一刻。 而此刻,唯有一人,未动、未跪、未语。 那人,站在十里长亭的对岸。 剑台正南,一处青石之上。 那身著青衣的身影,负手而立,剑未出鞘,神色淡然。 秦玉京。 天下第一剑客。 他的目光落在剑台之上。 落在那被万人环绕、独自而立的青年身上。 目光之中,並无太多波澜。 甚至,有一丝极淡的讥讽。 他冷眼旁观了这一切。 从三臣伏首。 到万民下跪。 再到皇后哽咽劝夫。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秦玉京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中,没有动容。 只有冷意。 “演得好。” 他在心中,低笑一声。 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唇角轻轻一抬。 那笑意,不是讥讽眾人。 而是——讥讽剑台之上的那位皇帝。 讥讽那位被百姓簇拥、被群臣哭求、被世人嘆息的“孤胆天子”。 “原来如此。” “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他缓缓转眸,看向街道两侧,匍匐伏地的百姓。 再看向观台前,三老臣双手奉上的万民书。 再看向那位声泪俱下的皇后,一句“请收剑”,似已让眾生动容。 秦玉京轻声道: “好一出退场戏。” “真精彩。” “感人肺腑。” “连我……都险些信了。” 他微微仰头,望向灰暗的天幕,嘴角弯起: “我道你为何在比剑前,突然如此高调。” “明知自己接不下三剑,却偏偏仍要登台迎战。” “原来……” “你从一开始,便没打算接下三剑。” “你只是想——登上剑台。” “然后,再从剑台上,体面地退下去。” 他眼神微冷,嘴角冷笑更甚: “你不过是……想要眾人为你求情。” “让你的退场,不是失败,而是被『眾意挽留』。” “这样,你可以不战之下退。” “但却退得极有情义。” “退得,声望更胜。” “退得,民心更固。” 他目光回到萧寧身上,看著那双仍旧不动的眼睛: “你之所以沉默。” “不是犹豫。” “而是在等这最后一场戏——演到高潮。” “你等的是——皇后出场。” “你等的是——百姓再请。” “你等的是——万人齐跪,情至於此。” “然后——你收剑。” “顺势而退。” “眾口皆颂。” “再无非议。” 秦玉京声音更低了。 像是与自己交谈。 又像是对这天地发问: “这一招,好。” “比三剑更险,更毒。” “你不只得了名,还保了命。” “你不只守住了一州,更贏得了一国人心。” “不过。” 他的眼神突然一冷: “你不是来比剑的。” “你是来演戏的。” 他摇了摇头,像是在扯开心头的一层迷雾: “我还以为你是真要捨命,为那一州百姓搏命。” “我还以为你真是……愿为江山以身试剑。” “我还以为,你真是那传说中——甲子魁首。” “如今看来……” “也不过如此。” 他双手仍负在身后,脚下轻风微动,衣袍轻飘,气质瀟洒无匹。 可那一张本该肃静如雪的脸上,却透著分明的不屑: “你比我,更懂得眾生。” “也更懂得人心。” “你会利用每一个机会、每一份情绪。” “你会用百姓的眼泪,为自己铺设退路。” “会让群臣的哀求,为你铸造威名。” “可你终究——不是剑客。” “你也终究——不配这场比剑。” “天子……” 他喃喃一声: “不过是最会演戏的人罢了。” 他的手,缓缓抚在剑鞘之上。 那把天下闻名的“无名之剑”,至今未出鞘。 可他心中,那份对萧寧曾有的一丝丝“敬”,却已彻底收起。 他转过头,不再看那站在血中的天子。 在他眼中,那並非决绝之人。 只是一个,极善操纵人心的棋手。 而非,值得倾尽三剑的对手。 “甲子魁首。” “你配不上这场剑。” 人声如海,跪声如潮。 呼声震天,万民齐叩。 那一声声“请陛下收剑”,几乎要將长空震碎。 而在观台之上,皇后卫清挽也跪地叩首,含泪恳言。 她声音不大,却如金石落地,直落人心。 那句“夫君,请收剑”,成了压倒眾人情绪的最后一根弦。 长街之上,人伏如山。 剑台之上,人立如松。 这一幕,若不是亲眼所见,道一根本想像不到,人间竟真有如此一刻。 他怔怔看著这一切。 神色恍惚。 他是剑客。 从小生於天机山,长於剑冢之旁,习的是清冷之道,养的是剑心无垢。 他不该被情绪牵动。 可他终究不是秦玉京。 他还年轻。 也还在路上。 这一刻,他仿佛被人猛地拎出剑道之中,扔进了一个凡世的深渊里。 这里没有剑光剑影。 只有血。 只有泪。 只有万民俯首、百官伏地、皇后落泪、天子孤立。 他眼前一,忽然想起了那天初见萧寧时的模样。 那是在洛陵以西的行宫中。 他隨秦玉京一同来见大尧天子。 当时的萧寧衣著素朴,面色温和,言谈之中,有智有度,不卑不亢。 道一曾以为,这位年轻的天子——是真正愿意为国为民,愿意直面天下第一之人,以命搏信的人。 他曾在心中暗暗敬佩。 可现在。 这一刻。 他看著这铺天盖地的“万民请命”。 看著三位朝堂柱石递上的“万民书”。 看著那一位皇后,在眾目睽睽之下,俯身一叩。 看著街头巷尾的哭喊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这一切,忽然变得太完美。 太合理。 太——顺理成章。 “这……真的是巧合吗?” 道一的心底,冒出一丝不安的声音。 “这一切,真的是民情自然的爆发?” “还是说……早有安排?” “若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 “那他不就是早就知道自己接不了三剑?” “那他上台之意,不是捨生取义,而是……舍而不死?” 一念起,百念生。 少年心性,最是经不起“怀疑”二字。 而身旁站著的,正是秦玉京。 他的神色冷淡,眼角带著一抹几乎不可察觉的讥誚之意。 道一看在眼中,心下一震。 “师尊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回想刚才秦玉京望向剑台的眼神,那並非讚赏,也並非怜悯。 而是,一种“已看穿你”的淡漠。 那是“局外人”的清醒。 是“剑者”的冷静。 “原来——” 道一脑海中如雷炸响。 “原来他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原来这一切,不是感人。” “而是动人。” “不是突变。” “而是布局。” “不是孤勇。” “是演戏。” 他喉头乾涩,手指在无名之剑剑柄上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寒意。 是——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风雪中苦行数日,终於看到前方的灯火,却在推门那刻发现——灯后站著的是个戏子。 他忽然觉得,那些街头巷尾的哭喊,那些民愿文书,那些跪求劝諫——全都像是舞台剧。 他,竟成了观眾之一。 而台上那个,披著血、染著伤、握著剑的男人—— 是主角。 也是导演。 “他原来,是这样的……” “他不是来死的。” “他是来让我们——看他怎么不死。” 道一的眼神黯了下去。 曾经那一点点对萧寧的敬意、佩服、认同,在这一瞬,被无形的手掐灭了。 他甚至生出一丝羞愤: “我竟然……被他骗了。” “我竟然为他动容。” “我……竟然差点,敬他如师。”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师尊。 那道背影仍然如松,青衣猎猎,目光如电,宛若天地间的最后一柄未出之剑。 他的信念,重新安定。 “还好,我跟的是师尊。” “世间百態。” “最终——只有剑,不骗我。” 他缓缓低头。 目光冷却。 萧寧,陛下,天子,大尧之主。 如今在他眼中——都不过是,擅长演戏的权谋之人。 一个,不配真正以剑会命的对手。 “第三剑——” “怕是,也不用太认真了。” 风声停了。 万人叩首,百官伏地。 皇后低头,百姓哭泣。 那座帝国的剑台,血未乾,人未语。 而在对岸的青石之上,那道青衣身影终於动了。 他缓缓抬眸,目光如雪,望向台中。 秦玉京。 他动了。 一步,踏空而起,身形如虹,落於剑台之南十丈之处。 青衣未乱,脚步未响。 可他的目光,已不再温和。 不再欣赏。 不再敬佩。 只有——冷。 如剑之冷。 他看著萧寧。 看著那一身染血却未屈半分的身影。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霜雪拂骨: “陛下。” “看来,这最后一剑——您是不准备比下去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透彻。 在这静得诡异的场中,犹如暮鼓晨钟,重重敲在每个人心头。 许多人都微微抬头,望向台中。 秦玉京继续道: “我懂了。” “从你踏上剑台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为了剑。” “是为了——戏。” “你需要一个机会。” “让天下人知道你有胆。” “让百姓看见你有心。” “让群臣记住你肯搏。” “然后——在所有人求你收剑之时,你名声已成,威望已立,便可体面下场。” 他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妙。” “真妙。” “连我都差点信了。” “原来,所谓捨生取义,不过如此。” “所谓护一州百姓,不过是一句台词。” 他眼神如电,盯著萧寧的双目,一字一句地说: “如今,到了这一步。” “眾情已至。” “民意已成。” “你若再战——便是矫情。” “你若退——便是顺应。” “棋下至此。” “你贏了。” “陛下,请退场吧。” “你要的,已经得到了。” 他说著,缓缓抬手,指向北方。 那是豫州的方向。 那是,这场剑爭的赌注。 “一州之地。” 他轻声道。 “我,割走了。” “你,也该走了。” 语落。 他说著,缓缓抬手,右手覆在剑柄之上。 眾人以为他要拔剑,心中一紧。 可他,却轻轻一按。 “鏘!” 剑身入鞘。 秦玉京——收剑。 他转过身,背对萧寧,步履未乱,缓缓迈步。 那一刻—— 如同长街之上,骤然解了冰封。 观台上的许居正猛地一震,旋即整个人几乎瘫坐在阶上,双手拄地,大口喘气。 “收了……收了……” “没出第三剑……” “陛下保住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之中带著浓浓的劫后余生。 一旁的郭仪亦是一声长吐,衣襟几乎被冷汗湿透。 霍纲低声念著什么,双手合十,伏身向天—— “谢天谢地,保下来了。” 街头巷尾的百姓,开始有人激动地抽泣。 “收剑了啊……” “天子命保住了……” “他不用死了啊……” 不少人已经跪软在地,失声痛哭。 之前有人哭是怕。 此刻有人哭,是喜极而泣。 尤其那些老百姓,更是连连作揖向天:“陛下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啊……” 卫清挽轻轻抬头,唇角微动,心中一紧终於鬆了口气。 她看著那道仍然挺立的背影,眼中微微发热。 “他……听劝了。” “总算……没再执拗下去。” 她在心中默默念著。 整座十里长亭的压迫感,在这一瞬,仿佛鬆动了几分。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悄悄鬆了一口气。 ——仿佛死神已经拎著刀离开了。 可谁也没想到—— 就在这“平静”的呼吸尚未彻底吐尽之时—— 秦玉京脚步方迈出第三步。 背后,忽地响起一道低沉之音。 不是怒。 不是喝。 是,平静如常的皇音。 “秦掌宫。” “请留步。” 第631章 逆命?最后一剑! 秦玉京的脚步,刚迈出第三步。 身后那道声音,突如其来。 “秦掌宫,请留步。” 那一瞬,他身形微顿。 长街静得出奇。 秦玉京缓缓回头。 他眉头微蹙,眼中掠过一抹不解与狐疑。 他的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 萧寧,仍旧站在原地。 血未止,伤未平。 可那双眼睛,却安然如旧,静如止水。 “请留步?” 秦玉京心中泛起一丝冷意。 他確实不明白了。 这一切,明明已经到了最好的收场点。 退路已成,眾声已毕。 不论他退,还是不退,名已立、威已存。 可为何——他还要叫住自己? 是留步告辞? 还是,另有图谋? 他没有言语,只是眯起眼,冷冷地盯著对方。 而身后的长街之上,原本已经鬆了一口气的百姓,此刻也纷纷一愣。 有人下意识抬头。 “……陛下……怎么还叫住他了?” “不是……结束了吗?” “刚刚收剑了啊!怎么……又要继续?” “什么意思?” 观台之上,卫清挽忽然心头一紧。 她感觉到了一种极度不安的预感,如针刺入骨髓,冷意从脊椎直上脑海。 她手指攥紧,指节泛白。 许居正猛然抬头,脸色大变。 郭仪身形一震,几乎要站起。 霍纲低声骂了句“疯了”,眼中闪烁剧烈动摇。 “他……他想干什么?” “都已经贏了,何必再战?!” “莫非……莫非……” 而荀直缓缓抬头,双眸一凝。 “来了。” 他低声道,“这才是真正的……天子。” 而这时。 剑台之上,萧寧抬起头。 他望向秦玉京。 双目之中,仍无怒意。 只是淡淡的,带著几分讽意与怜悯。 他声音不大。 却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秦掌宫。” “刚才那番话……在下听明白了。” 他抬手,擦去嘴角血跡。 语气不疾不徐,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击心: “不知秦掌宫何出此言——竟觉得在下,会使用一出如此拙劣的苦肉计。” 语落,眾人惊愕! 秦玉京眉头陡皱。 萧寧继续。 “你说——这一切,是我布的局。” “你说——百姓跪请、朝臣求命、皇后低泣,皆是我安插的『下台伏笔』。” “你说——我之所为,不过是一场戏。” “我在搏声望。” “我在搏人心。” 他低笑一声。 笑意中,带著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冷意。 “秦掌宫。” “看来,你確实……不懂我。” “堂堂天下第一高手,天下第一剑,竟也如此肤浅。” 全场譁然! 这一刻,无数人的脑海都在嗡嗡作响! “不是演的?” “不是……苦肉计?!” “陛下……是真的要接第三剑?” “他……疯了吗?!” 卫清挽几乎踉蹌站起。 “夫君,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喃喃自语,眼中泪光浮现。 她以为,天子终於退了一步。 她以为,一切终於尘埃落定。 可谁能想到—— 他竟还站在那里! 他竟还要—— 迎接最后一剑! “他疯了!” 许居正猛然大吼,声音嘶哑。 “陛下不能再接了!” “他再接下去,会死的啊!!” 郭仪脸色惨白,霍纲狠狠一拳砸在观栏上,脸色铁青! 而此时的秦玉京,脸上已无讥讽。 只剩下极深的冷意。 他静静地看著萧寧,神情难辨。 萧寧却再度开口。 “你说——一州之地,你割走了。” 他抬手,一指苍穹,语气如霜: “可我说——此剑未尽,尔不得行。” “你还未胜,怎敢取地?” “你还未斩我,何谈割土?” “你若真要这一州——” “请先胜我,再走!” 最后一句—— 掷地如铁! 如金鸣於山! 如战鼓擂响! 响彻天地! 他身躯早已染满血痕,鲜血自口角滑落。 可他——仍站得笔直! 他的手——还握著断剑! 他目光——依旧炽热如焰! 他擦净唇角血跡,缓缓吐出最后一句: “还有最后一剑。” “请秦掌宫——出剑!” 萧寧缓缓吐出这句话,平静如水。 声音並不高,却宛若神钟震世,剎那间,响彻在十里长街、万民之耳中。 那一瞬间。 整个天地,像是彻底静止了。 就连风,也仿佛停止了拂动。 那一页页还未落地的“万民书”,在空中打著旋,久久不落。 百姓们,瞪大了眼睛,一个个如雕塑般呆滯,无法理解方才耳中听见的那句话。 “他……说什么?” “还有……最后一剑?” “陛下不是……已经准备收剑了吗?” 最前方的老者,脸上的泪痕尚未乾透,抬头看著剑台上那血衣染身的男子,声音几不可闻地颤出: “他……还要接?” 后方,一位妇人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抱著襁褓中的孩子,哑声哭问: “不是说……比完了么?” “不是说……他活下来了么?” “怎么……又要死一回?” 一个小贩猛地跪趴在地,狠狠磕了一头,喃喃念道: “天子疯了……疯了……” “他疯了……” 可隨即,泪水顺著他脸颊滑落。 他忽然双手合十,向天叩拜: “可他……是为我们疯的……” “我们……拿什么还他啊……” 有百姓悄然哭出声来。 更多的,却是已经说不出话来的人。 他们看著那一袭玄青染血的衣袍,看著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躯体。 却看著那身影——始终挺立如初! 那一剑未完! 那一命未尽! 他们突然明白了。 这不是演。 这不是局。 这是真的! 这位天子,真的想为那一州之地,挡完所有剑锋! 真的,要在世人面前,以命迎天下第一人的三剑! 他——不是在退。 他,是在逆命! 这一刻,无数百姓五体投地,伏地痛哭! 他们叫不出他名字,只能颤声呼喊: “陛下!” “您別再战了啊……” “我们知道了!” “我们全都知道了!!” “您不是紈絝,您不是戏子,您是当真的天子啊!!!” “您是我们的命,是我们子孙的福啊!!” “可您若死了,我们……拿什么还您啊!!!” 观台之上。 许居正身子剧震,踉蹌后退一步,脸色煞白如纸。 他看著那台上之人,喉头动了几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自问一生刚直,忠义无双。 可此刻,他竟也不得不低下头,眼中满是泪意。 “吾皇……” 他喃喃一句,膝头一软,再度伏地而跪! 他不是再请退! 而是被这份不退的意志——彻底击溃! 郭仪泪流满面。 “我从小看著这小子长大,竟然也不懂他……差点看错了。” “原来他不是等退路。” “他是,要破前路!” “他不是装英勇。” “他是真不惧死!” 霍纲狠狠跪下,头重重磕在观栏之上。 血流而下。 可他恍若未觉。 只是一声又一声地低吼: “陛下勇武!!” “陛下!!!万岁!!!” 三老臣跪倒不止。 香山七子纷纷拱手齐拜,脸色苍白。 元无忌眼中带泪,双拳紧握,嗓音低沉: “这才是我……曾以为不堪的同窗?” “这才是……昌南王?” “不。” “这是天子。” “是这天下——真正的天子啊!!!” 而在观台之后。 卫清挽身子轻颤。 她几乎站不稳。 她的指节死死扣住扶栏,唇瓣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那一袭玄裳,那一道血影,那一双坚定的眸子—— 都定格在她眼中。 她忽然就明白了。 他——从未想退! 他——一直都在走向那最后的剑锋! 他为民,为义,为国。 可他也不是因为他们求情才活著。 他是因为——他自己从未倒下! 她缓缓抬手,遮住口鼻,泪水早已不可抑制地流下。 她不是因苦而泣。 而是因傲。 因敬。 因,她深爱的那个男人,从未叫她失望! “夫君……” 她轻轻一唤,喉间哽咽。 “你真的……” “是我一生最敬佩的人。” “既然你选择走上这条路,那么,我陪你!” 风起。 长街如寂。 万人跪伏,泪声震天。 而那天子,仍一人独立,手执断剑,身如铁铸! 这一刻。 他不是皇帝。 不是王者。 不是统治者。 他是——人间神明! 第632章 疯子! 长街无声。 血衣的天子挺身而立,手执断剑,未曾后退半步。 那一句—— “还有最后一剑,请秦掌宫,出剑。” 如山洪决堤,如雷霆撕天! 在这死寂之中,带著无尽威严与血气,震撼了世上所有人。 而在那十丈之外的另一头。 秦玉京,静静站著。 他仍负手。 仍身著青衣,风拂而不乱。 他的面色没有明显变化。 可他眼中的冷意,已不见。 那原本审视一切的目光,第一次——陷入了沉思。 他看著萧寧。 从头到脚,从气息到眼神。 看得极慢。 看得极细。 他看见了——那一身满是剑痕的袍服已破如布袋,几近脱裂。 他看见了——那双握剑的手,十指间伤口纵横,几处血肉翻卷。 他更看见了——那一双眼睛,沉如山海,静若雷霆。 无惧。 不虚。 也无怨。 而就在半刻之前,他才对这人冷言讥讽,断言其是“偽君子、演戏者、藏刀者”。 他甚至收了剑,转身欲走。 可现在,这一幕,他却不知为何……再也说不出那个“偽”字了。 “他是在骗我?”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他……还在演?” 秦玉京自问。 然后,他的目光看见了——台下万民再次伏地痛哭、百官低首长嘆、皇后掩面不语再然后,他的目光落回剑台。 那青年帝王,虽衣袍如碎,伤痕如刀。 可他仍——站著。 不退。 不言死。 只请第三剑! “他不是在演。” 他心中,忽然响起一个清晰的声音。 “他是真的。” 秦玉京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已经浑身浴血的男人。 他静静地站在台上。 青衣未乱,长剑入鞘。 他本该已经离场。 剑已归鞘,胜负已定。 可那一声——“请出剑”,如天雷乍响,震得他眉头微皱。 秦玉京微微摇头,目光之中带著无尽的审视。 那道身影——仍旧站在血泊中。 断剑未垂,身形未歪,眼神未改。 他看著他,像是在看一个不该站著的人。 因为——他早该倒下了。 那一刻,秦玉京彻底的愣住了。 他不是第一次对人出剑。 也不是第一次贏到这一步,胜券在握。 可从未有人,在明知命不久矣之后——还请他继续出剑。 更没有人,会用如此悽惨的姿態、如此破碎的身躯、如此无可退路的姿態,对他说: “请出剑。” 他心中泛起涟漪。 不是敬佩。 不是动容。 而是——疑惑。 “他……疯了吗?” “他,图什么?” “已经贏了,已经立名、得民、受万眾之跪。” “再战——只会死。” “他……图什么?” 而隨著他目光落在那身影上,愈看愈久,心中那丝疑惑,慢慢酝酿成了一种不安。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攀上了他的胸口。 ——“他真的不是在演?” 那一瞬,他眼神微变。 他看到那人身上布满了伤痕,血跡顺著衣角滴落,染红了脚下的石砖。 他看到他唇角裂开,喘息时喉咙滚动,几乎连声音都要溃散。 可他站著。 不退。 不倒。 不怯! 秦玉京目光下移,落在那柄剑上。 那是把断剑。 从剑格往上,剑身缺了近三分之一,裂痕如蛛网蔓延,像是隨时可能崩碎。 可他仍旧用它,直指天心。 用它,请来第三剑! 这一刻。 他终於意识到—— 自己可能,看错了这个人。 “这次,倒是老夫眼拙了啊——莫非,老夫真的看错了人?” 秦玉京的眼神微凝。 他在心中轻声问自己。 脑海里闪过刚才种种。 百姓跪地、三臣伏首、皇后请命……那一幕幕,他本以为是布局,是铺垫,是手段。 他本以为,萧寧是借这局全身而退、满口讚誉、民望加身。 可现在—— 他明明可以下场。 明明已经立威! 可他却,没有下! 他甚至连一点要退的意图都没有! “他不是在借坡下驴。” “他是真的……不想退。” 这一刻。 秦玉京的眉心动了。 眼神缓缓凝重。 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几乎从未用在敌人身上的词汇—— 钦佩。 钦佩一个本不该佩服的人。 佩服一个王者。 佩服一个愿意用命去换一城百姓的人。 佩服一个用断剑,站在天子之位上的——“疯子”。 “这就是……甲子魁首?” 他自语。 他从来不信“人中龙凤”的说法。 天下有无数天才,但在他眼里,大多都是曇一现。 可这人,竟真如传言所说。 不仅智计无双,还……真有胆魄绝世。 不是诈胆。 不是假勇。 是真拼命! 真为百姓一剑! 秦玉京缓缓吐气。 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年来无数场剑斗。 每年初春,他都会接下各国战书。 这是古祁国传承百年的“剑盟之制”,由他们设立,强逼天下各国必须应战。 三剑定输贏,一城一地为赌。 这套规则,他早就麻木。 他接下无数王公、权贵、宗主、盟主的挑战。 有不屑者,有装义者,有借剑立威者。 也有临阵求饶、折腰称臣者。 可唯独—— 没有一个,像萧寧这样的人。 他从一开始——就是真的,为了守那一州之地。 不是为了政治。 不是为了布局。 不是为了声名。 只是为了,那一州百姓! “疯子。” 他忽然低声骂了一句。 嘴角,却微微上扬。 “真是个疯子。” “可这样的疯子——” “我秦玉京……” “佩服了。” 秦玉京眼神微冷。 这一刻,他不再思考退场、不再考虑计谋、不再揣测意图。 他开始——正视。 正视那个站在血泊中的男人。 不是把他当皇帝。 不是把他当君王。 而是当做—— 一个真正配得上“第三剑”的对手。 “我以为你在演。” “是我错了。” “你不是戏子。” “你是……剑台上的疯子。” “是我从未真正遇见过的敌人。” “你,是唯一一个,在我所有对剑中,愿以命搏民的王。” 他缓缓低头,右手覆在剑鞘之上。 手指轻轻一紧,剑身微颤。 他第一次,在出第三剑前,不是心如止水。 而是——心有波澜! “你贏了。” 他闭上眼,轻声呢喃。 “不是贏了我。” “是贏了,我的尊敬。” 风起时。 他缓缓抬头,声音低沉,冷冽如霜: “你此一战。” “足配我第三剑。” “此剑——我会认真。” “认真斩你。” “也认真敬你。” 另外一边,十里长亭之上,风微起,旌旗无声。 道一站在亭边。 他的手紧紧抓著栏杆,指节泛白。 远处的剑台之上,那一幕幕画面,重重叠叠撞进他眼里。 ——萧寧。 ——血衣不倒。 ——举剑请战。 ——明知必死,仍请“第三剑”。 那一刻,道一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响。 他整个人怔在原地。 身后的剑匣轻震。 那柄未曾出鞘的小剑,似也隨他心意悸动了一瞬。 “不对。” “这不对。” 他喃喃出声,像是在自语,也像在自我否定。 不是否定萧寧。 是否定——刚刚的自己。 在刚才,他的眼中,萧寧不过是个极会演戏的皇帝。 利用剑局博名望,借百姓祈愿全身而退。 他甚至因为“识破”了对方的伎俩,而有些微妙的自得。 可现在,他却忽然觉得自己—— 可笑至极。 他看著台上的萧寧。 那人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刻在烈火中的青铜战神。 血从他肩头流下,顺著手臂滴落剑尖。 可那剑,仍未垂。 他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那一双不退不屈的眼睛。 清澈如初。 冷静如山。 倔强如火。 “他不是演戏。” “他是……真的想死。” “为了……一州百姓。” 道一的心,狠狠一颤。 他不敢再看。 可他偏偏又移不开目光。 “我错了。” 他喃喃自语。 声音微弱,像风吹落叶一般轻。 可他知道,这句“我错了”,是他为自己下过的最重一道断语! 他错得彻底! “一个人,若是愿意捨身为名,为威,我尚能理解。” “但一个人,若是明知死局,明知眾人会替他请命,却依然不退……” “那不是权谋。” “那是执念。” “是……信仰。” 他的喉咙一阵发涩,竟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回想起过去许多画面。 想起在剑道修行中,师尊曾说的一句话: “剑之道,不止是力,更是心。” “你佩服的,不应只是胜者,而是——敢以命承剑者。” 那时,他不懂。 他以为“胜”就是一切。 以为剑道只讲高低,不讲情义。 可如今—— 他终於明白了。 那个浑身是血,却不退半步的男人,他的剑道——他看懂了。 那不是招式。 是命,是魂,是他立於皇位之上的执念! 道一眼神微微颤动。 他不是没有见过有人为国而战。 可那多是披甲的將军、战场的兵卒。 而今,他看到的是一国之主。 一国之主,为了百姓之命、城池之地,捨命於剑台,毫无退意! “我这辈子……” “第一次,佩服一个皇帝。” 他嘴角泛苦。 一股羞愧感,从心底蔓延而起。 他曾在心中笑过这人。 甚至与人低声议论,说这位天子不过是“政治演员”。 可如今,他却想对那位“演员”——长跪不起! 他缓缓鬆开栏杆,五指颤动,胸膛起伏。 手心,全是汗。 他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那种初入剑道的“敬”,终於重新浮现。 他低头,轻声自语: “此人。” “当得起一拜。” “当得起——我道一此生,佩服之一。” 风再次吹起。 他轻轻拱手,朝远方那血身天子,一拜。 不是以剑者身份。 而是—— 以天下人之一。 第633章 第三剑!来吧! 十里长亭之外,一片低缓山丘。 山影如黛,松风簌簌。 在这万眾跪地、朝臣齐伏之时,少有人注意到,那山丘之巔,静静立著两道身影。 一人青衣轻披,鬢髮如墨,容顏如玉,清丽温婉,宛若云中月影,寧静无声。 一人白裙猎猎,鬢边別杏,眸似秋水,却带三分狡黠五分轻狂,仿佛春风中走出的桃妖嬈。 风起之时,二人裙摆共舞,一静一动。 天光照落,宛若神川双灵,立於云崖。 洛陵双媚。 此刻皆静静立於山巔。 她们不在长街之中,不在百官之列,却早已看清了那台下的一切。 风吹起碎发,拂过眼角。 孟子衿抬眸遥望剑台,清眸如水,唇边却轻轻抿紧。 她未言语。 只是那原本不染尘俗的眼中,此刻多了一丝波动。 “他还站著。” 灵师师手中捏著一枚未吃完的杏核,语气中带著轻飘飘的一声慨嘆。 她踮了踮脚,仰头看著那血衣之人,咂了咂嘴。 “都成那样了。” “居然还要接最后一剑。” “真是疯了。” 她笑著说著,可眉眼却越发凝重。 那笑容像是想掩盖什么,却终究藏不住內心翻涌的情绪。 “疯了。” 孟子衿忽然低声道。 她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比灵师师更轻,却更深。 不是讽刺。 是心痛。 是哀。 是怜。 她看著那道身影。 那人站在台心,衣襟破碎,发散如野,身形却挺直如山。 血早已染透了玄衣,断剑之下,是他一步未移的双足,和他寸步未退的心。 她的手,在衣袖中,微微握紧。 袖口处,一滴水珠悄然滑落。 顺著手背,滴落在地。 灵师师回头看她一眼。 “你哭了。” 孟子衿摇了摇头。 “没有。” 灵师师笑了笑,不揭穿。 “你要不承认,就当风太大吧。” 她说著,身形前倾,手肘抵在膝头,看著那道身影,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瞧他那样子。” “像不像你以前说的——“ “天子当如是。” 孟子衿轻轻闭上眼,点了点头。 灵师师转眸看她一眼,唇角微勾。 “你呀,真是眼光高得离谱。” “早些年我还笑你,说你这一生怕是要落空。” “可现在,我得承认一句——” 她顿了顿,仿佛认真地將那几个字吐出: “你喜欢的那个人,真的……” “了不起。” 孟子衿没有说话。 可她睫毛轻颤,脸颊微红。 那是一种被人看透心思后的羞涩,也是一种承认后,难以掩饰的柔软。 灵师师眯著眼,像是感慨,又像是真心羡慕。 “他这一身伤,换的可不止是一州百姓的命。” “换的,是整个天下都得闭嘴。” “从今日之后,再没人敢说——他是装的。” “他是假的。” “他是偽君子。” “从今以后——他就是天子。” “而你,也永远喜欢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天子。” 孟子衿低头,轻轻咬了咬唇。 她眼中泪光再起。 却终究没有落下。 她不想再哭。 因为那人正在为天下流血,她不能再以眼泪相对。 “他已经不是谁的了。” 灵师师忽然又笑了。 笑得有些自嘲。 “他如今身在血中,名在天上,脚下踏的是百官百姓的希望。” “这样的男人——谁都抢不走了。” “谁也留不住了。” “他已经是整个天下的。” 孟子衿缓缓抬头,望著那早已模糊的身影。 眼中,却是无悔的温柔。 “我不要抢。” 她轻声道。 “我只要……一直看著他。” “直到他贏,直到他走下剑台。” “直到……” “我再也看不见他为止。” 灵师师一愣。 她望著孟子衿的侧脸,竟一时无言。 她从未觉得,这个看起来温吞安静的女人,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里没有执念,没有恳求。 只有一颗——完全献出去的心。 她忽然明白了。 真正的倾心,不是要拥有。 是要敬他、伴他、愿他安好。 “你是真的喜欢他。” 灵师师喃喃。 孟子衿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点头。 那一刻。 风继续吹。 旌旗如海。 两个女子,站在风中。 遥望著那一道背影。 她们知道,那不是一个人的背影。 那是整个天下,最重的一剑之前——一人的背影。 十里长亭,跪伏成山。 断剑不垂,天子不倒。 这一刻,无数人泪流,万眾动容。 而在那御林军之后、百官之前,禁军列阵中,有数位战袍將领,身姿挺拔如矗山之松。 他们没有跪下。 可他们的拳头,却早已紧握在甲冑之中,骨节发白,掌心滚烫。 他们的眼中,没有泪。 可每一个眼神,都泛著光—— 那是热,那是敬。 那是,香山书院少年时光的映照! “他还在……” 王案游低声喃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台上的身影。 他的眼圈红了,声音却依旧稳重。 “这都……还不倒吗?” 他声音发涩,似乎是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命运: “他是……铁打的吗?” “这么多伤……怎么还能站著?” 他肩上的银甲轻颤,嘴角苦笑: “当年在书院的时候,他连早课都懒得起。” “我还笑他废物,笑他是紈絝。” “可现在……” 他望向台上那人,长长吸了一口气: “现在看来,真正废物的,是我王案游啊。” 一旁,长孙川双目紧盯前方,脸上的冷峻被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击碎。 他沉默许久,才低声道: “我也笑过他。” “那时候香山书院最盛,他虽是甲子魁首,却是最不合群的一个。” “我说他不配。” “我说他配不上这个称號。” “我说,他不过是出身好罢了。” 他顿了顿。 声音更低了一分。 “可现在——” “他配。” “他比谁都配。” “香山书院的牌匾,要是刻满人名——我愿把我自己的刮掉,把他的刻上。” “因为他,是我们中间,最有资格留下名字的人。” “他,不止配。” 元无忌站在二人前方,手持长枪,身披玄鎧。 他神色一如往常沉稳,可那一双眼睛里,却是写满了情绪的风暴。 他望著萧寧,胸膛剧烈起伏,低声道: “他不是配。” “他,是在用命,去守护我们曾经学的每一句『士为知己者死』。” “他是,把书院讲堂上,『以国为重』那四个字——亲手写在血里了!” 他说著说著,眼中泛红,忽地重重握拳,缓缓垂於身前,躬身轻拜。 “萧兄。” “我元无忌……佩服你。” “佩你为友。” “佩你为兄。” “佩你为……” “我香山书院,千年唯一的——剑胆天子!” 长孙川眼角发热,终於低头一礼: “萧兄。” “你是我长孙川,唯一敬的皇。” 王案游也深吸一口气,低头抱拳,一字一顿: “萧兄。” “我王案游……这一生能与你並列香山,是我三世修来之福。” “你不是天子。” “你是我香山之光!” 三人言罢,站得更直了些。 他们並未跪下。 因为他们知道,萧寧不愿他们跪。 他们不跪。 但他们已经——將心跪下。 他们三人並肩而立,胸膛起伏,神色肃然。 那一刻,三人心念同生。 同一个声音,在他们心中迴响: “他无愧於大尧。” “更无愧於我们——香山书院!” 天地静默。 鲜血早已乾涸於剑台之上,斑驳如墨。 狂风横卷,猎猎旗帜如啸,长街两侧,万眾跪伏,百官低头,群情如海,尽在寂声之中翻涌。 唯有那台心之人,孤身一立。 萧寧站著。 血自发中滴落,顺颊而下,染红衣角,化入地砖。 他玄青蟒纹的皇袍此刻早已不成样子,几近破碎,胸前、肩侧、腰腹之处,布满剑伤斑斑。 那伤口触目惊心,已然渗血至靴履边缘。 整个人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血战战神,却偏偏——挺直如山。 他的发束早已散落,几缕墨发隨风而动。 眼角有血,唇边带裂,整张脸苍白到近乎透明。 可那一双眼睛,仍旧清冽如剑! 目光穿透风尘、越过悲歌、无视伤痛,笔直看向对面那位天下第一! 无惧。 无畏。 亦无悔! 他缓缓抬手,擦去唇边最后一丝血跡。 指尖轻微颤抖,却未曾停滯。 隨后,他执剑於前,断锋犹在,轻指地面。 玄裳被风捲起,猎猎作响,宛若天地为其让道! 他没有吼。 没有喊。 只是一句,沉如钟鸣,稳如山岳的声音。 从他唇间,缓缓吐出: “秦掌宫……” “还等什么呢?” 他抬眼,目光如火! “——第三剑。” “来吧。” “朕已经,准备好了!” 第634章 最后一剑,天绝! 十里长亭。 天地间。 静得,仿佛死去了。 无数人屏住呼吸,连眨眼都不敢太快。 剑台上,天子血衣不倒,目光如炬,言出雷鸣。 而对面,那位青衣人。 天下第一剑客,古祁国掌宫之主,秦玉京。 却只是静静地站著。 未语。 未动。 风起於无声处。 长街之上,旌旗猎猎,本应嘹亮之声,此刻却恍若哀鸣。 三百御林军纹丝不动,银甲映日,金光犹在,可眼中震撼未退。 朝臣未敢言语,只能听得心跳如擂,宛如雷鼓重锤,撞得魂都发颤。 百姓未敢动弹,只能死死盯著台上,喉咙如被石块堵住,口乾舌燥,心悸如潮。 观台之上,卫清挽低头,泪水未止。 她明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她仍无法阻止自己手心发冷、后背发汗。 她的夫君——即將面对真正的天命之剑。 风再起,卷过街道,吹乱尘沙。 也吹得所有人的心,紧紧收束在一起。 此时此刻,谁都知道。 ——这一剑,才是生死。 ——这一剑,才是终局。 ——这一剑之后,谁胜谁亡,再无侥倖! 而对面。 秦玉京动了。 他缓缓迈步,踏前一丈。 原本负在身后的双手,终於抬起。 他右手握在剑柄之上,左手虚抬,指於天际。 整个人仿佛融入风中,青衣猎猎翻舞,如天地剑灵般立於云海之中。 那一瞬,所有人都仿佛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仿佛天地间,气机为之一变! 秦玉京眸光落在萧寧身上,眼中並无轻蔑,亦无迟疑。 唯有淡淡一声嘆息,如霜落枝头,碎入风中: “你明知不可为。” “仍然请这一剑。” “陛下。” “你,贏得我敬重了。” 他眼神一凝,声音缓缓沉落,似落钟迴响於九天之上: “既然如此。” “老夫,便成全你。” 他话音未落,天地忽然变色! ——轰! 自苍穹之上,一道雷光穿云而裂,炸碎高空万里流云! 剑意,自秦玉京身上轰然迸发! 那一瞬,仿佛整个神川的山河气运都被抽离,聚拢在他那一剑之中! 眾人只觉头皮炸裂,耳边仿佛有千万剑鸣同时响起,直刺神魂! “这就是” “第三剑?” 元无忌倒吸一口凉气,双拳死握,眼中满是骇然。 王案游甚至下意识向前一步,喉咙干哑得如砂石: “这哪里是人能出的剑” 长孙川眼神剧震: “是天在动。” “是命在断。” 卫清挽的心狠狠一抽,整个人仿佛无法呼吸! 她死死攥住衣袖,指节发白,喉咙紧缩,眼中泪意再起! “夫君你真的” “要用血迎天?” 观台之外,百姓们如遭重压,一个个趴伏在地,根本不敢抬头! “这天塌了吗” “陛下顶得住吗!” 秦玉京缓缓出鞘。 “錚——!” 这一剑出鞘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天地! 高亢! 清冽! 却又沉重得令人窒息! 那一瞬,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柄剑。 薄若蝉翼,寒若秋霜。 没有丝毫哨,没有半点装饰。 可就是这一剑——在他手中,化作斩断万法、割裂天地的“天剑”! “此剑。” “名曰——天绝。” 秦玉京低声开口,眸光如雷霆穿空,指向萧寧。 “请接我——天绝一剑。” 风! 在这一刻,逆卷而起! 剑气席捲四方! 秦玉京左足踏地,一声轻喝! ——“斩!” 那一剎那! 天地,仿佛崩塌! 所有人眼前皆是一白! 再睁眼时,整座剑台已被白芒吞没! 那剑气如流光如瀑,自九天倾斜而下! 不是一剑! 是无数剑气叠加! 是世间万法、万气、万道交匯於一! 是秦玉京一生剑意,一世修行—— 一剑斩尽! 天地为之震颤! 山河为之裂空! 剑尚未至,地面已碎! 第三剑——天绝。 终於斩出! ——轰!!! 那一剑。 终於落下。 秦玉京未曾动步。 只是从剑鞘中拔剑——轻轻一挥。 可就在那一瞬。 整个神川的天——变了! 一道剑光,横绝天地! 从他指尖挥出的那一刻起,剑气如白虹裂空,裹挟无尽威压,贯穿九天十地! 不是一道剑气! 那是一片天幕被撕开的光! 如日坠! 如星陨! 如雷罚! 轰——!!! 剑台之上,骤然爆出剧烈的剑鸣与雷响! 整座高台像被巨力撕裂一般,周围寸寸龟裂,石屑横飞,尘沙冲天而起! 那斩落的剑气没有停留! 直接轰然倾压向台心之人——萧寧! 而就在这一刻! 天地四野——全都变了! 天空变得扭曲! 光线成了漩涡! 风捲起了乱流,像是整片空间都被那一剑撕成两半! “啊啊啊啊啊——!!!” 最前排的百姓,直接被剑气余波掀飞,倒地不起! 后排人纷纷惊恐尖叫,跪地不敢动弹! 有人眼前一黑,当场晕厥! 也有人猛地吐血,身躯痉挛! “快撤——!” “撤——!!!” 御林军的將领大吼著挥手示意护卫后撤! 可风暴太急,剑气太猛! 他们才刚动身,便被捲起的剑浪震得踉蹌后退! 银甲撞地,溅起碎石! 荀直身躯一震! 他站在百官之前,此刻眉头紧皱,手握剑柄,猛地横身挡住眾人! “护住诸臣!!” “退——!” 他拔剑於手,剑锋斩出,將迎面袭来的剑气余波强行削断! 可纵是他——落剑山庄弟子、大尧第一武者! 此刻双臂也被震得血线渗出,唇角微裂! “好好可怕!!” “这就是秦玉京的真正第三剑吗?!” 许居正跌坐在地,额头青筋暴起,脸色煞白如纸! 郭仪紧紧拉著他手臂,双腿剧颤,竟不知是想逃还是无法站立! “陛下!!” “陛下——!!” 霍纲仰头看著那剑光覆盖的台心,眼中几欲喷血! 可他根本动不了! 那一剑斩下的压迫感,如万山镇魂! 他们连抬脚都变得困难! 而在观台之上。 卫清挽已是面如死灰,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她双手紧紧扣住栏杆,指甲已深深陷入木中! “夫君”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你接得住吗” 她看著那血衣之人被无尽剑光吞没,泪如泉涌,几欲崩溃! 那剑光还未彻底斩落! 可整座洛陵已仿若沉入地狱! 街面龟裂,旗杆断折! 所有人都感到耳中轰鸣作响,仿佛整片天塌落了! 空气变得沉重无比,像是灌满了铅汞! 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刀! 每一个心跳,都像被雷劈! “退——快退!!” 元无忌大吼一声,身躯如电,挡在香山七子前方! 他手中长枪猛地一横,一道枪罡斩出,將数道余剑震碎! 可他的手臂——已经麻木! “这不是人能接的剑!!” 长孙川低声骂了一句,拉住王案游拼命往后退! “他若真能接住——我他娘的此生都给他磕头了!!” “天啊” “这哪里是一剑啊” “这是灭世的剑啊!!” 百姓早已哭成一片! 有人匍匐大地,祈求天神护佑! 有人已经闭上眼,不敢再看剑台! 可即便如此! 那一道剑气,仍未止! 仍在落! 仍在轰鸣! 直到整片剑台—— 被彻底吞没在白光与剑气之中! 轰——!!!! 一声巨响! 震彻天地! 地面震动! 远处屋瓦纷飞! 剑台四周,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环形塌陷! 无数瓦砾被高高掀起! 沙石如雨落! 空气中儘是焦糊与灼热的气息! 所有人,屏息! 不敢动! 不敢问! 更不敢看! ——因为那一剑,太强! 强到连旁观者都如临死亡边缘! 那一刻,他们忽然明白了: 这场比剑 从来就不是“决斗”。 这是一场—— 神明与凡人之间的裁断! 风还在吹。 可天地,早已崩塌。 那一剑。 那真正的“第三剑”——“天绝”。 就这么,在他眼前,毫无保留地,斩了下来。 道一站在长亭之侧的小山丘上。 他没有像百姓那般伏地痛哭。 没有像群臣那般失声跪倒。 他只是一动不动,站著,望著,感受著。 可只有他知道—— 他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那一剑太强。 强到让他觉得——这不是“出剑”,是“天罚”。 他从未见过师尊出剑有如此可怖的气象。 也许,甚至连古祁国的皇族都未曾真正见过“这一剑”。 天绝。 天之终,绝之一断。 是“绝人”之意,更是“绝己”之念。 这一剑落下,气机如海啸翻涌,天地为之变色。 甚至不等剑气落地,地脉已先碎裂。 整座洛陵都在颤抖,仿佛城根要断。 “这就是师尊的真正剑意?” 他喃喃低语,声音仿佛被风吞掉。 而下一刻。 他的目光——落在了剑台中那一袭残破玄裳之上。 那人还站著。 还未倒下。 可他的状態—— 已濒临崩溃。 道一看得分明: 萧寧的玄裳之上,裂痕纵横,破布隨风。 他的背脊早已弯下,似再难承受哪怕一根芦苇。 他手中的断剑已然鬆动,剑尖几乎脱手而坠。 他的脚下鲜血成池,甚至脚踝的位置都布满渗血的细纹。 他站著。 只是靠一口“意志”,支撑著罢了。 “他接不住的。” 道一的心中,猛然响起这个念头。 不是怀疑。 不是预判。 而是——毫无疑问! “他接不住这一剑。” 这个念头,如雷霆般劈开了他心头的所有幻想。 那种刺痛,来得猝不及防。 他从未如此痛苦地说服过自己。 ——你佩服的那个人,要死了。 ——不是被谋害,不是被阴谋,不是被毒手。 ——是堂堂正正,被你敬佩之师,斩於剑台! 他不愿信。 可他是剑者。 他的眼睛告诉他,那一剑,是天命。 而那个人,气若游丝。 “他为什么不退?” “他明明可以活的!” “万民书,群臣跪,皇后泣——天大的藉口,他都不要。” “他却偏要硬接?”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 骨节发出咯咯声响,指节泛白如雪。 “你疯了吗?!” “你要死吗?!” 可他知道,萧寧听不见。 听见了也不会停。 风越吹越烈。 道一的眼中终於溢出一滴泪。 不是因怜悯。 不是因恐惧。 而是因——无法接受! “他死了,谁来做这个皇?” “谁还敢这么为百姓去死?” “他若死了,这天下,再不会有第二个——萧寧!” 他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衝动! 他想出剑! 他想衝上剑台,挡住那一剑! 他想以弟子的身份,替天子挡下师尊这一剑! 可他动不了! 他站在小山丘上。 脚像是生了根! 心像是被万钧巨石镇压! 他是剑者! 他明白—— 这不是他可以插手的战斗! 这是两个“命运的王者”之间的最后对决! 他只能看著! 眼睁睁看著! 看著那一道剑光,轰然压下! 看著那残血之身,静静佇立! 看著那断剑之人,迎著天绝,毫无退意! “我恨” 他咬著牙,血从唇角渗出。 “恨自己无能!” “恨师尊无情!” “也恨你萧寧——太倔!” 风卷乱发,剑气如雷。 他望著那天子之身,即將被光芒吞没的最后一刻,终於低头,一拜。 这一拜,不为秦玉京。 这一拜,只为那將死之人。 “你若死。” “我此生,不再言剑。” 第635章 必亡 剑气未至,气浪先崩。 整座十里长亭之外,地动山摇,光芒如日中天! 秦玉京的“天绝”第三剑,终於降下! 这一剑,不再是招式,不再是技巧,而是剑者穷尽一生,將“杀”字刻入天地的最后迴响! 它不动则已,一动惊神! 它一旦挥下,便是九天断脉、人间绝响! 百姓早已伏地,朝臣纷纷闭目。 而在那剑台之下,御林军之后。 三道身影,却仍直立於风暴之中! 三人皆披甲执兵,衣袍猎猎。 他们——是长孙川、元无忌、王案游。 香山书院七子之一,萧寧昔日同窗。 也是如今,最不愿目睹此剑之人! 剑气斩落之前。 风还未至,光尚未毁。 所有人,都还有一点希望。 包括他们。 “他……接得住的吧?” 王案游望著那被白光映照得如神像般的身影,低声嘀咕。 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夜林,虚无縹緲,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 但偏偏,这样的声音——最真。 是他心底那点执念。 元无忌没有说话。 他一直不轻易开口,尤其在战阵之前,他更习惯沉默。 可此刻,他的眉头皱得死紧,几乎要嵌入眉骨。 他也不愿承认——那一剑,是接不住的。 哪怕他是武道宗师。 哪怕他感知到的剑意,早已让人窒息。 哪怕直觉已经在耳边吶喊: “这一剑,斩山裂江,绝无生机!” 他依旧沉默著。 就像一头负伤的猛虎,死死守著自己最后一点骄傲与不信。 而站在他们身侧的长孙川,明眸微颤,甲冑內的身躯早已紧绷。 她的目光,从那剑光闪耀处微微移开,不敢直视那已经开始崩裂的剑台。 她心中发颤,指尖发冷。 可她……仍然没有转头。 她想看完。 她想用尽所有的勇气,把这最后的一幕刻入记忆。 哪怕心会痛,哪怕永远无法忘记。 哪怕,那是自己最爱的男人—— 在死之前的模样。 “他怎么可能接不住。” 她强迫自己安慰自己。 “他从来都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 “他是陛下,是萧兄。” “他连汝南王、淮北王都斩了。” “他一定……还有底牌。” 可下一瞬。 她看见那天上——落下的剑。 那一瞬。 所有幻想、所有执念、所有谎言都破碎了! 那不是剑。 那是天塌! 那是日陨! 那是神罚! 那是整个神川大陆自开朝以来,最可怖的一道威压! 压在天地之间,压在她的心口,压在她的魂里! 她眼中骤然放大那一片剑光。 几乎要將她整个人撕碎! “他……接不住的。”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死者最后一口呼吸。 “接不住的……” 元无忌终於动了。 他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血流而不自知。 “……完了。” “这一剑……不是接不住。” “是……根本不给人接的机会。” “是神来取命。” 王案游疯了一般扑上前两步! “不能啊!!!” “他不能死!!!” “我们还……还没贏完!!!” “他不是说好了,要和我们一起……看天下太平的吗?!” “他不能死!!” “不能!!” 长孙川身躯摇晃,猛地跪倒在地! 眼泪夺眶而出! 她已分不清自己是哭著说,还是心里在喊: “你还没来得及听我说!” “我还没说啊——!!” “我喜欢你!!” 她低头,额头撞在盔甲上。 一声闷响。 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心里的痛,已经让她麻木! 她眉目紧蹙,眼圈泛红,双拳死死握住,指甲几乎刺破掌心。 她不是因为惊骇、不是因为惶恐。 她是怕——怕那一道光之后,再也看不见他了。 “他……真的要死了吗?” 她轻声问,像是问別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没有人回答。 风声太烈,剑鸣如雷,根本听不见人声。 而她的声音,也被自己喉头的哽咽扼住,微微发颤。 从小到大,她都不曾害怕过剑,不曾害怕过生死。 可这一次,她怕了。 不是为自己。 是为那个站在剑台上的男人——萧寧。 “他怎么能死?” 她脑中一片混乱,呼吸像是被割断了一般: “他若死了,这皇朝怎么办?” “这天下怎么办?” “我……又该怎么办?” 她偷偷看了一眼元无忌和王案游。 他们都没察觉,她眼中早已含泪。 从军数载,她始终以“將军”自持,从未在人前袒露过任何女儿之情。 哪怕面对萧寧,她也只是以“同窗”、“战友”的身份,陪在他左右。 她不敢表白。 不敢越界。 因为卫清挽在那里。 那个温婉、知性、配得上萧寧的皇后。 “所以,我只能藏著。” “藏在盔甲里。” “藏在眼神后。” “藏在每一次隨行,每一次出征,每一次不说出口的心事里。” 可现在呢? 她还没说出口。 他却要死了。 她再也说不出了! “你不能死啊……” 她终於开口,轻声呢喃。 风吹乱了她的髮丝,遮住了她眼角的泪痕。 她却像没有感觉,仍旧死死望著剑台那被白芒吞噬的身影。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 自己不是將军。 不是香山七子之一。 不是天下第一商才。 她只是——一个快要失去爱人的女子。 元无忌一拳砸在地上! “你怎么敢去死!” “你把我们都留下了,让我们……去面对这个没有你的天下?!” “你凭什么就死了?!” 王案游痛哭出声: “你说过的!” “你说你不会死的!” “你说你还要让我们陪你老死宫闕!” “你骗我们!!!” 风声呼啸。 血气翻滚。 剑光仍未散去。 三人跪地。 像三个失去主君、失去兄长、失去灵魂的兵。 他们不是禁军。 他们不是大尧重臣。 他们只是—— 三个,眼睁睁看著挚友去死,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男人! 长孙川伏在地上,脸埋进甲冑之间。 她喃喃一句: “他若死了。” “我此生不嫁。” “只著甲,杀到老。” 元无忌道: “他若死。” “我一生不再入殿,只镇边荒。” 王案游低吼: “他若死。” “我不下跪给世间任何人。” “只跪他一人!” 他们跪著,喊著,哭著,嘶吼著! 可那剑光,依旧无情地压落! 而他们的声音,最终都淹没在那彻底塌陷的剑颱风暴之中! 剑气落下之前,所有人都在慌乱。 只有一个人——荀直。 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手握长剑,立於朝臣最前方。 银髮被风捲起,身后是惊惧退散的大臣,前方是血染剑台的天子。 他的身影,却如老松般不动。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心,在这一刻,死了。 “这一剑,是杀命的。” 他看著那一道划破天地的剑光。 没有犹豫。 没有变招。 没有试探。 只有一剑直斩——断生机! “他不会留手。” 荀直眼神微颤,苍老的眼底泛起一缕不可置信的哀色。 他认识秦玉京。 不止是江湖传言,不止是剑道盛名。 他曾亲身交过手。 他知道,那人心高气傲,从不轻易拔剑杀人。 可——这一剑,是要杀人! 不是击败。 不是羞辱。 是……要萧寧死! 荀直喉头髮涩,连喉结都在微微抖动。 他想喊。 想出声叫停。 想替天子挡在那剑气之前。 可他动不了。 他身为武者,太清楚这剑意意味著什么。 ——动了,就是死。 不是他死。 是全体百官! 这道剑气若乱,余波横扫。 整个朝班,全灭! 第636章 夺统之局? 十里长亭外,北侧数百步外,有一座小土坡。 土坡不高,仅堪堪能俯瞰全局。 坡上两人立於风中,衣袂猎猎,面色沉冷如霜。 一人身著素袍,容顏俊朗却透著几分苍白,手执摺扇,眸光深幽。 他,正是康王萧康——大尧皇族之中最隱忍、最无声的野心者。 而他身旁那位女子,黑衣束腰,纱面遮容,仅露一双眸子。 那双眼,细长微眯,泛著寒光,如蛇入草丛,如鹰巡夜空。 她,便是——墨染。 两人静静立在坡上。 没有言语,只有视线穿越山风,看向剑台那被剑光彻底吞没的方向。 萧寧之身,已几不可见,只剩剑气轰鸣,光焰如昼。 “这剑,落下了。” 康王忽然轻声开口,语气中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这一剑……他接不住的。” “对吧?” 墨染没有回头。 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嗯。” 她的声音极轻,轻得仿佛是从风里顺势飘来的。 却冷。 却定。 却准。 康王收起摺扇,轻嘆: “他那身子,撑不过去了。” “连我们隔这么远,都能看到他站都站不稳了。” “他死了……真是可惜啊。” 他嘴上说著“可惜”,语气却毫无惋惜,反而透出一种奇异的解脱与兴奋。 “可惜?” 墨染淡淡一笑: “你在可惜什么?” “他若不死,这江山,本就与你无缘。” “现在他要死了,你才有机会。” “你要感恩这道剑,不该怜悯。” 康王眼神微凝。 “你说得对。” “他若死,我就有机会。” “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中却闪过一抹迟疑: “那百官,能服我吗?” “百姓……会认我吗?” “他一死,是否会激起反弹?” 墨染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看了许久,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你怕?” “怕一个死人?” 康王咬牙: “我不是怕。” “我是谨慎。” “他一人之威,在这朝野之间,已植入人心。” “若他此刻战死剑台,那在这百姓眼中,便是为天下捨命的圣君。” “我怕的是——圣君之后,反而更难执政!” 墨染却轻笑了一声: “你错了。” “恰恰相反。” “他若死在今日,就是英雄。” “可英雄若死,便是一块牌位。” “他死得越悲壮,你越容易出场。” “因为越是失落的民心,越需要一个『继承者』。” “而你——” 她目光幽深如渊。 “便是那个继承者。” 康王低头沉思。 他手指抚过扇骨,敲打著掌心,节奏缓慢而精准。 他不是没想过这一点。 只是他不敢。 直到此刻,墨染一句话,击破了他心中最后一层薄冰。 “你早布好了局,是不是?” 康王抬头看她。 “风声、文臣、暗线,甚至是城中那几个关键的將领。” “他们若今夜出事,我……能接得起来?” 墨染点头,篤定如常。 “能。” “他们会听你的。” “只要你——敢接。” 康王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无退路。 从前他是皇弟,是储位之外的“良王”。 可萧寧一死——他就將是整个大尧最有资格“继位”的人! 这一切,不再只是阴谋,而是: 夺统之局! “好。” 他低声道。 “那就请老天开眼。” “让那一剑——斩得彻底些。” 墨染眯眼看著远处的剑台。 风起时,她的髮丝被吹动,微微飘扬。 “放心。” “这道剑,不会留人。” “从剑气落地的姿態来看,秦玉京是真的动杀心。” “萧寧撑不到下一刻。” “接下来,就是我们登场的时间。” 康王笑了。 笑容內敛,却藏不住眼底的光: “此局之后。” “我——就该穿上那身玄龙袍了。” “等你穿上龙袍的那一天。” 墨染忽然轻声说道。 “我会站在你身后。” “告诉你——这天下,哪里该杀,哪里该剿,哪里……该清算。” “而现在——” 她冷眼看著那片光焰中央的血影。 声音极轻,却带著刀锋般的寒: “让他先死。” “让整个天下——都为他痛哭。” “然后,我们趁机登场。” “到时候。” “我们要的不止是天下。” “还有他流的血,化作你上位的羽衣。” 康王微微一笑。 手中摺扇,轻轻一合。 啪—— 一声脆响。 剑台之上,光焰翻涌,尘沙横卷。 而他们两人——已经开始,提笔写下这天下新的版图! 风,依旧在吹。 剑台之上,光芒大作,百姓哭嚎,朝臣跪倒。 而在这风暴之外的土坡之上。 第三剑,已然落下! 见到这一幕,康王再也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 那笑不张扬,却藏不住眼角的雀跃。 他嘴角一挑,转头望向身侧的墨染,语气带著一丝抑制不住的轻快: “太好了,这一剑,萧寧……怕是要死了。” “这天下,该轮到我们了。” 他话音未落。 身旁的墨染,眼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没有应声。 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那是一只极其纤细的手。 指节修长,腕骨轻微凹陷,掌心仿佛常年未沾阳光,苍白得近乎透明。 她轻轻伸出这只手,指尖朝著康王的额头方向,虚虚一指。 没说话。 没发力。 只是指著他。 康王的笑容,骤然僵住。 他仿佛触电一般,整个身子一颤。 下一息,他立刻跪了下来,毫不犹豫,五体投地! 他没有任何迟疑地將额头贴上地面,甚至双膝著地之后,额头主动地往她掌心蹭了蹭。 像一条熟悉气味的狗,在討赏。 “主子。” “是属下越界了。” “若真有今日,那也绝不是我的本事。” “这一切……都是主子的布棋。” “属下不过是被主子牵著的——一条狗罢了。” 他低声说著,语气没有羞耻,反而带著一种病態的恭敬与热诚。 仿佛真的……乐在其中。 墨染静静地看著他伏在脚边。 那只素白如玉的手轻轻垂下,指尖落在康王的髮丝之间,缓慢地滑过。 她的手极凉,几乎毫无体温。 却又极稳,极静。 康王顺势將脸更贴近她的掌心。 他那张皇族贵胄的脸,此刻伏地如畜,闭著眼,一点一点舔舐她的指尖。 动作虔诚。 姿態……卑微。 “你知道。” “你是狗。” “很好。” 墨染终於开口。 声音极低,却又清晰如水落玉盘。 “你要记住。” “狗若咬主子,是要打断牙的。” “狗若想咬旁人,那要看我乐不乐意。” “哪怕你穿上了龙袍。” 她俯身,眼神如刀锋般逼近康王的后颈。 “也得带著狗链。” “由我拴著。” 康王呼吸变重,喉头轻轻颤动。 他却没有抬头。 只是继续舔著那每一根指节。 像是舔著一根权力的锁链。 “主子说的是。” “若能登高,那是我修来的福。” “若是主子赏我一个位子,那便是皇恩浩荡。” “若是主子让我去死——我也会咬著刀死得乾脆。” 风声呼啸,尘沙四起。 剑光轰鸣,万眾悲泣。 而这一侧。 权力与欲望的黑影,在土坡之上缓缓酝酿。 两个身影,一跪一立,一冷一卑。 他们不属於此刻的悲歌。 他们是下一场腥风血雨的前奏。 群臣这边。 面对这撼天动地的剑气波动,荀直面如死灰。 他不能动。 他只能站著。 只能眼睁睁,看著那一道天绝之光,从高空斩落,径直压向台心那一袭血衣。 萧寧还站著。 但那已不是“战姿”。 那是——强撑。 他的身子已经摇晃得像风中残枝。 他的血,已染透了战袍。 他的气息,在剑气还未落下前,就已如风中残烛。 荀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闭眼。 “我要看著。” “我要看著他,最后这一刻。” “他是我荀直这一生,唯一敬的皇。” 风声呼啸,剑鸣贯耳。 身后,郭仪已跪。 许居正在低泣。 霍纲、元无忌、长孙川等人,或跪或悲。 而荀直——仍然站著。 但他的身子,开始颤抖。 那不是寒冷。 不是畏惧。 是怒! 是悔! 是……绝望! “老夫自二十起隨军,从边关到京畿,从前朝到新主。” “从未败过!” “从未怕过!” “从未落泪!” “可现在……” 荀直嘴角微颤。 他喉头髮紧,仿佛有什么在往外挤。 他强忍著,终於还是没忍住—— 一滴老泪,悄然滑落。 落在他佩剑之上。 那一刻,他感觉剑都冷了。 “我护了一辈子的大尧……” “可终究……护不住你。” 他眼前浮现出昔日在禁军校场的那个少年。 那时的萧寧,还穿著香山书院的白衣,身子微胖,说话轻浮。 但眼里,有光。 有锐。 有一股旁人都看不懂的沉静——那是骨子里的倔。 那时候,所有人笑他是紈絝。 他也曾笑过。 可如今—— 谁能不服? “你若死。” 荀直缓缓闭上眼睛,手掌垂落在剑柄之侧。 “这一剑。” “我也断了。” “我荀直,从此……不再佩剑。” 第637章 煮血!燃魂! 天光如碎金般洒落,却早已被剑气撕裂成粉。 风中血腥味浓烈至极,剑台之上,尘沙翻涌,天色昏黄如暮。 那一剑,终於斩下。 秦玉京立於原地,一剑挥出不动分毫,仿佛早已与天意合一。 而那一道剑气,如流星坠地,遮天蔽日! 剑未至。 剑意先压! “轰——!!” 气机轰然扑面,整座剑台仿佛在轻颤! 铺天盖地的白光还未落下,台上已响起“咔咔咔”的地面龟裂声! 风声捲起尘沙,似千万匹野马嘶吼而至! 而在那风暴最前沿的中心处。 一人静立。 玄袍破碎,血跡斑斑。 那正是—— 萧寧! 他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那如天塌般的剑意压境! 那一刻,他的胸口仿佛被巨锤砸中,五臟六腑剧烈翻涌,体內血气紊乱如焚! “噗——!” 一口血,自他嘴角喷涌而出! 鲜红、炽热,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染红了剑台之石! 可他,却没有倒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没有退缩! 没有闭眼! 他只是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柄断剑。 断剑之上,血痕未乾。 寒芒犹在。 他缓缓抬起手,將那断剑深深地——插入脚边的石砖之中。 剑身微颤,仿佛在和他的伤体同频颤慄。 然后—— 他深吸一口气。 艰难地弯下腰。 手,握上了剑柄。 一寸、一寸地拔! 那柄断剑,被他从石砖中——硬生生拔了出来! “錚——!” 一声剑鸣。 低沉、沙哑,却无比鏗鏘! 可也就在他拔剑之时! 剑气已至!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强横气流,如山崩海啸般轰然碾压而来! 那气劲未接触他的身子,已將他披风撕裂,髮丝乱舞! 他整个人如遭重击,猛地向后连退三步! 第一步,脚掌踏碎石板! 第二步,血从膝盖下滚落! 第三步,背后“咚”地一声,重重撞上剑台边缘的金石柱! “咔——!” 金石开裂! “啊——!!!”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忍不住尖叫出声! 那是压抑已久的惊惧! 是某个孩童的呜咽! 是老者的哭喊! 高台上,卫清挽猛地站起,面如死灰! “夫君!!!” 她唇角发白,眸光惊颤,喉咙里已发不出声音! “別看了!” “別看了啊!!” “他快不行了!!!” 一眾大臣惊慌失措! 王案游失声大吼,转身背对! 元无忌死死咬牙,双拳握到发白! 长孙川面容失血,一手死抓住剑柄,浑身冰冷如雪! 连观台后的百姓们。 也都在此刻纷纷闭上了眼! 太强了! 太惨了! 他们怕——下一刻,看到的就是陛下被剑光撕碎的那一幕! “別看!” “別看!!!” 风中,有人哭了出来! 是某位老卒,是昔日旧军,曾受过萧寧赦命之人! 他哭得悽惨至极: “他要死了!!!” “別看啊——!!!” 百姓纷纷掩面、下跪。 有人手中举著万民书,在风中高高扬起! 可谁都知道——这时候的呼喊,已经来不及了! 可唯有一人。 仍站在那台心。 风中,剑光已至! 血染玄裳! 萧寧脚下已无寸土可退! 可他——仍直直抬起头! 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血痕! 嘴角,还有未擦尽的血跡! 可他的目光——仍如寒星!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 哪怕身子还在颤! 哪怕他明明知道:这一剑,他接不住! 他也没有退! “来啊。” 他咬紧牙关,低声开口。 “让我看看。” “你这一剑。” “……有多强。” 他把剑,横在胸前。 断锋。 血刃。 碎魂。 迎天。 不退。 这是天子最后的姿態。 是孤臣的血性。 是英雄,在死前的那一刻——最耀眼的亮光! 他紧紧握著手中的断剑。 那柄本已残破的剑身,此刻被血浸透,剑身上隱隱升起一缕缕猩红色的薄雾。 像是烈焰! 像是血焰! 像是地狱深渊中,挣扎著冲天而起的残魂! 就在这一刻,萧寧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身葬北境的名字: 王之山。 那个曾站在自己身前,为他一剑斩退北境八万铁骑的男人。 他的师尊。 他这一生,最敬之人。 “这世间,有些战,是不能退的。” “哪怕知道会死,也要站著。” “哪怕撑不过,也要往前走。” 这是王之山三十年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当年,王之山凭藉一身煮血之法,在断剑之中,独挡“天绝三剑”的传说—— 他以一人之命,替大尧斩去一场必死之局。 如今,三十年过去。 他站在了同样的地方。 同样面对“天绝”。 同样——断剑在手,命悬一线! 他咳血。 但没有倒下。 他浑身颤抖。 但没有后退。 他紧紧握著手中的断剑。 血,滴在剑锋上。 “师尊。” “您曾教我——何为断剑。” “今日。” “弟子以血,接您三十年前未尽之剑。” 然后,萧寧咬破舌尖,一口血喷涌而出! 天地,死寂。 长街寂静无声,连风都仿佛停了。 所有人闭眼,不敢再看。 他们怕——怕下一刻,那孤身立於剑台之上的天子,便在剑光中碎成齏粉! 可在这死寂中。 萧寧,却忽然动了。 他缓缓低头。 眼眸之中,映出那一道贯天裂地的剑气! 感受到压顶而来的毁灭。 感受到骨骼炸裂般的疼痛! 感受到体內最后一丝元力,也在飞速燃尽! 他咳血。 但没有倒下。 他浑身颤抖。 但没有后退。 他紧紧握著手中的断剑。 那柄本已残破的剑身,此刻被血浸透,剑身上隱隱升起一缕缕猩红色的薄雾。 像是烈焰! 像是血焰! 像是地狱深渊中,挣扎著冲天而起的残魂! “到极限了……” 他心中轻语。 “再不出手。” “就真的……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下一刻! 萧寧猛地咬破舌尖! 一口鲜血,猛然喷涌而出! 直接喷在断剑之上! “嗡——!!!” 断剑震颤! 那柄饱饮血液的残剑,竟爆发出一声低沉而狂烈的剑鸣! 剑身上,血光狂舞! 如同一条狂怒的火龙,在剑锋上怒啸翻腾! 而与此同时! 萧寧体內,一股疯狂涌动的气息爆发开来! 那是—— 煮血燃魂! 以血为引,以命为炉! 强行燃烧一切潜能,换取短暂的极限爆发! 哪怕之后血枯肉朽、经脉尽断! 哪怕命不久矣! 也要换来这一刻的——逆天之力! “轰——!!!” 天地震盪! 原本还在逼压而来的剑气,猛然受阻! 一股近乎疯狂的炽热剑意,从萧寧体內逆卷而出,直衝九霄! 血气成焰! 衣袍猎猎! 断剑狂鸣! 高台之上。 闭眼的卫清挽忽然睁开双眸! “夫君!!” 她捂住胸口,泪水滚滚而下! 那股气息—— 她感受到了! 那是燃烧自己! 点燃灵魂! 以生命为火,引天逆战!! 长街之上。 群臣、百姓,在感受到那股炽热血意时,纷纷睁开眼! 他们看见了! 在那滚滚剑光之下! 在那摧枯拉朽的天绝之剑下! 一个孤独的身影,血染玄裳! 一人! 一剑! 站在苍天与大地之间! 怒吼著,咆哮著,燃烧著自己最后的生命力,朝那道剑气—— 反衝而上! “杀——!!!” 萧寧低吼! 声如裂天! 他手中的断剑,燃烧著血火,迎著那遮天蔽日的剑气,怒劈而出! 没有哨。 没有技巧。 只是—— 最纯粹的力量! 最无畏的意志! 最狂烈的燃魂之战! 轰隆隆隆隆——!!! 天地炸裂! 狂风怒號! 长街碎裂! 整座十里长亭在这一刻,仿佛被撕开了天幕! 一半是剑气! 一半是血焰! 二者轰然相撞! 爆发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衝击波,狂扫天地! 观台上的卫清挽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香山七子双拳紧握,身躯发颤! 荀直苍老的手指,死死按在剑柄上,青筋暴起! 百姓跪伏如潮,纷纷叩首,嘶声祈祷! 他们在祈求! 祈求这天子! 祈求这孤身逆天的男子! 能活下来! 尘沙瀰漫! 风卷乱石! 在所有人屏息之中! 那道血色的身影! 一步一步,踏著断裂的剑台! 顶著无尽的剑气! 一步步,向著剑气源头—— 轰然踏出! 轰!!! 一声巨响! 光芒炸裂! 天地染红! 天地剧烈颤抖! 似乎在见证—— 一个天子,以血为笔! 在天绝之下,硬生生划出了一道—— 属於自己的路! 而在那群臣之间,郭仪盯著这熟悉的剑招,缓缓跪下,望向那一剑冲天之身,轻声喃喃: “王夫子。” “你当年独挡三剑,为我大尧守国。” “你死得其所。” “今日,你的徒儿……” “或许也要死。” “可他,也无愧你。” 这一刻—— 血脉传承,意志延续。 一个命运的闭环,已然画圆! 风啸如怒。 血焰冲天! 这一刻,整个十里长亭,仿佛陷入了一场末日的狂潮! 断剑在燃烧! 血液在燃烧! 灵魂在燃烧!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两种顏色! 一是剑气白! 一是血焰红! 两道光芒在天际交匯、碰撞、撕咬! 那一声声爆响,如天鼓怒击,如地脉炸裂! 剑台四周,已然寸寸龟裂! 连远处小山丘上的土坡,都在剧烈颤抖,碎石纷飞! “轰——!!!” 第一波衝击爆发! 所有观台之上的百姓,几乎被狂风吹得后仰! 许多老人、孩童,直接被掀飞倒地! 百官纷纷低头避风,衣袍乱舞,冠帽纷飞! 就连卫清挽、荀直等一眾武道巔峰之人,也不得不死死抓住身边扶手,才能勉强立稳! 在这末日般的气浪中心。 一道孤独的身影—— 踏血而行! 断剑在手! 玄裳如墨! 血火缠绕! 一步,一步! 朝著那天幕之下,狂斩而来! 他不是在迎敌! 不是在守御! 而是—— 以死相搏! 以命冲天! 第638章 萧寧!之!殤! “嘶——!!!” 远处观战的道一猛吸一口气,眼珠骤缩! 他亲眼看著那道身影,在血火之中一步步冲向剑气! 那种感觉,不像凡人。 像一柄即將折断的残剑! 却又在燃烧著全部的魂魄,试图刺破苍穹! 而在剑台另一端。 秦玉京! 那位屹立剑道巔峰三十年的绝世剑客! 此刻,眉头也终於——皱了皱! “煮血燃魂?” 他低声呢喃,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震动之色! 这一式,他不是不知道! 三十年前,他亲眼见过! 那一夜,王之山凭此一身,挡住了三国高手围杀,血战七日七夜而亡! 而如今! 王之山的弟子! 竟然——也以此术! 来挡他的“天绝剑”! “疯子。” 秦玉京眼中,闪过一丝隱晦的嘆息。 更多的,却是——战意! 是血脉深处,被激起的狂热! “好!” “来!!!” 他长啸一声! 手中长剑再添三分锋锐! 天绝剑气彻底爆发!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剑势如崩塌的银河,轰然压向剑台中央!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天地轰鸣! 剑台彻底塌陷! 地面龟裂成蛛网! 无数尘沙、碎石、飞瓦,卷上长空! 天地间,彻底被血与光充斥! 而在那最中央。 一道血红色的身影,撕裂狂风! 断剑高举! 血火滔天! 迎著那毁天灭地的一剑! 劈了出去!! 没有后退! 没有迟疑! 只有——一剑! 唯有一剑! 血火裹著断剑,斩向天绝! 而天绝剑气,如神灵垂罚! 两者在天穹之下—— 狠狠撞在一起! 轰——!!! 一声,仿佛万雷震怒! 一声,仿佛星辰坠地! 一声,仿佛时空震盪! 那一瞬。 所有人—— 无论是百姓,群臣,禁军,武者,甚至是秦玉京自己! 全部,全部! 都在这一刻! 闭上了眼睛! 或者捂住了胸口! 或者颤抖著跪倒在地! 或者彻底呆滯! 因为他们知道! 这一击—— 是真正的生死一线! 是血与剑的极限衝突! 是生与死的最后对决! 尘沙遮天! 光焰冲霄! 天地仿佛都停止了转动! 时间仿佛在此刻冻结!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敢动! 所有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那种紧张! 那种窒息! 那种血液冻结般的压迫感! 如山如海! 如灭世! 天地,死寂。 剑台已塌,血染长街。 飞沙走石中,一切仿佛被按下了静止。 尘沙遮天,什么都看不见。 百姓们紧紧抱著头,瑟缩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文武百官纷纷跪地,心头如压万钧。 他们不敢抬头。 不敢睁眼。 不敢去面对,可能已经註定的……噩耗。 香山七子之一的王案游,趴伏在破碎的台阶上,指甲深深嵌入石砖。 长孙川抱著断裂的长枪,浑身颤抖。 元无忌低著头,拳头死死攥紧,血从指缝中渗出。 卫清挽跪在高台之前,衣裙染血,眼中噙著泪,死死盯著尘沙深处。 她不哭。 她不叫。 她只是,一眨不眨地望著。 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只为了——等待一个答案! 康王在远处的土坡上,按著胸口,面色阴沉而兴奋交织。 墨染则垂眸静立,似乎已经在心中,默默给这位天子判了死刑。 所有人,都在这一瞬。 等待著。 恐惧著。 煎熬著。 血雾在风中慢慢散去。 灰濛濛的天色,仿佛也隨之褪色。 终於—— 在那一片死寂的剑台废墟之上。 血雾之中。 有一道影子,缓缓浮现。 那是—— 一个人! 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他踉蹌著,几乎站不稳。 他一手持剑,一手拄地。 玄青色的战袍早已破碎不堪,血跡斑驳。 脸上,手上,身上,到处是伤! 像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一样! 但他——还在! 他还活著! 还,站著!! “是……陛下!!!” 终於! 有人失声喊了出来! 声音沙哑到极致,却又穿透了整个死寂! 高台上,卫清挽猛地起身,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夫君!!” 香山七子们,纷纷踉蹌著站起! 长孙川眼眶爆红,捂著心口低声呜咽! 王案游仰头咆哮,失声痛哭! 元无忌双目赤红,整个人站得笔直,如立於战阵之前! 整个长街! 十里之地! 无数百姓,在那一瞬,爆发出了潮水般的哭喊! 有人狂喜,有人跪地磕头! 有老妇人捶胸顿足,有少年失声痛哭! 无数声音,匯成一片海啸般的吶喊! “陛下——!!!” “陛下活著!!!” “吾皇万岁——!!!” 风卷血沙。 苍天作证! 那一道身影,拖著残破之躯,在剑台废墟之中—— 仍然,挺立! 而在另一端。 秦玉京! 那位自负天下第一的剑道宗师! 此刻,神情终於动容! 他收剑而立,凝望著那道满身血污、却仍然屹立的天子身影。 良久。 他缓缓闭上眼睛,轻轻嘆息: “……了不起。” 这一嘆。 嘆的不是遗憾。 嘆的,是敬意。 是敬佩。 是—— 一种由衷的,属於强者对另一个强者的嘆息! 这一剑。 他尽了全力。 天绝剑气,倾尽生平修为。 这一战。 他没有留手,没有怜悯。 可即便如此。 那人,仍活著! 仍然站著! 仍然,用燃尽的生命,扛住了这——天绝! “甲子魁首,果真名不虚传。” 秦玉京喃喃。 他缓缓垂下剑尖,长袖轻拂,向台心那道血影—— 微微一拱手! 一礼! 不言胜败! 不论高低! 只为心中那一份,属於英雄对英雄的尊敬! “今日之战。” “老夫,认了。” 风声又起。 血雾渐散。 破碎的剑台,在暮光下,如同废墟中的孤碑。 而那碑前的男人。 一身血衣,傲然而立。 背脊,仍未弯曲。 剑锋,仍未折断。 这就是天子! 这就是—— 萧寧! 风在呜咽。 尘沙在飘散。 而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那一抹孤傲的血色。 萧寧。 血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断剑插地支撑著摇摇欲坠的身躯。 鲜血沿著指缝流下,滴落在破碎的剑台之上,染出一朵一朵猩红的。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眼中却依旧燃烧著火焰! 不退! 不屈! 不倒! 剑,还在! 人,还在! 天子之威,尚存! “陛下!!!” 观台上,香山七子齐声呼喊! “吾皇万岁——!!!” 百姓齐呼,声震云霄! 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位重臣,已是热泪满面,跪伏於地! 荀直老泪纵横,遥遥拱手: “吾皇神武!!!” 一时之间。 长街十里! 万民跪拜! 山呼海啸! 这一声声,这一跪跪,如同江河倒灌,浩荡无边! 可萧寧却无动於衷。 他只是静静地站著。 静静地,望著前方的秦玉京。 他知道。 战,还未真正结束。 他的剑,尚未收! 而此时。 秦玉京缓缓迈步。 一步一步,走向台心。 白袍在尘沙中翻卷,剑意未敛,气息如山。 整个十里长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他们不知道,秦玉京此刻,会做出什么。 是再战? 还是认输? 是杀戮? 还是臣服? 卫清挽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许居正等人眼中满是警惕。 王案游、长孙川、元无忌,皆已准备好隨时出手! 秦玉京缓缓停下。 停在萧寧三步之外。 他看著面前这个血跡斑斑,却仍挺立如山的年轻天子。 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了复杂之色。 有惊嘆。 有敬佩。 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悵然。 两人对视。 剑光散尽。 血风吹动。 一切,仿佛都停滯了。 良久。 秦玉京终於,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 他缓缓弯腰,抱拳! 声音低沉,鏗鏘有力,传遍整个长街: “秦某,拜服!” “自今日起——” “我认大尧天子——萧寧!” 轰!!! 全场沸腾! 十里长街,万民齐呼! 香山七子泪流满面! 郭仪、许居正、霍纲等人,齐齐叩首! 卫清挽捂著嘴,泪如雨下!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声音如雷! 如浪! 如山崩海啸! 而萧寧。 他没有开口。 没有回应。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中的断剑。 在万民齐呼声中。 在风沙血雨之中。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將那柄断剑—— 缓缓插入剑台中央! “咔——!!!” 断剑没入石缝。 剑身颤鸣! 如同一声天子立誓! 宣告著—— 这一战! 以我萧寧! 血战而胜! 以我断剑! 镇压九州! 以我大尧! 再兴山河!!! 风卷血沙,天地动容。 那一刻。 所有人。 再无人质疑! 再无人怀疑! 萧寧! 便是—— 真正的天子! 真正的神川共主! 真正—— 无可替代之人!!! 血雾散尽。 断剑插地。 天地重归寂静。 风轻轻拂动破碎的衣袍。 尘沙中,只有一个身影。 孤傲而立。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仰头仰望。 等待著。 等待著,这场惊世之战真正的最后一锤定音。 终於。 在无数目光注视下。 萧寧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而有力,穿透了风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秦掌宫。” “那一州之地之约……” “可弃否?” 全场一震! 无数人瞪大了眼睛! 连元无忌、郭仪、许居正等人都猛地抬头,呼吸急促! 那一州之地! 是秦玉京比剑之初提出的赌约! 若是萧寧败了,大尧要拱手让出一整州! 若是胜了—— 能否拿回来? 能否,真正收回? 这一刻,所有人紧张到了极点! 秦玉京沉默了。 他静静望著眼前这个浑身浴血,身躯破碎,剑断人立的年轻天子。 良久。 他拂袖一拱手。 声音低沉而郑重: “一州。” “归大尧。” 轰!!! 如同雷霆炸响! 如同山河震动! 香山七子齐齐跪地,热泪盈眶! 百官重臣叩首高呼! 百姓们更是譁然爆发! 无数人跪拜高呼! “陛下神武——!!!” “吾皇万岁——!!!” “吾皇神武——!!!” 欢呼声,如海潮翻涌! 山呼海啸! 长街震动! 无数百姓情难自抑! 他们从四面八方,朝著剑台奔涌而来! 哭著,笑著! 喊著,叫著! 他们要亲眼看见! 亲眼去庆贺! 这个为他们燃儘自己生命的天子—— 贏了!! 血色长街上。 人潮如浪! 衣袍翻飞,尘土飞扬! 整个十里长亭,仿佛都被巨浪吞没! 高台之上,卫清挽捂著心口,泪水早已湿透罗裙! 她想衝过去! 想第一时间,拥抱那个正在台中心孤独站立的男人! 长孙川、元无忌、王案游三人,早已红了眼眶! 他们再也顾不得规矩! 直接扔掉兵器! 跌跌撞撞,冲向台心! 百姓们蜂拥而上! 万人空巷! 泪水、欢笑、吶喊、叩拜,匯成了一片浩浩荡荡的潮流! 而台心之上。 萧寧静静站著。 他看著那一片片涌来的百姓。 看著那无数双哭著笑著的脸。 看著那一张张因为自己而点燃希望的面庞。 听见了。 听见了那句: “一州归大尧。” 听见了! 终於听见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仿佛將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执念、所有的怒火、所有的血泪都在这一口气中,一起吐尽! 终於。 终於。 这一局,他贏了。 为了这一州之地。 为了这一国之民。 为了无数哭泣中的百姓。 为了在天牢、在流民堆中呻吟的万千苍生。 为了香山七子的期盼。 为了卫清挽的泪光。 为了王之山三十年前未竟的执念! 为了自己胸中那一口——不肯低头的气! 他贏了。 真的,贏了。 所以。 他可以—— 放心了。 就在百姓们如潮水般奔涌而来的剎那! 就在无数双手即將触碰到他破碎衣袍的剎那! 就在欢呼声彻底淹没天地的剎那! 他嘴角微微一弯。 露出一抹,疲惫却满足的笑。 然后—— 整个人。 轰然倒下! “陛下!!!” 卫清挽失声尖叫! 整个人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陛下!!!” 香山七子疾呼! 元无忌、长孙川、王案游疯了般衝上前去! “陛下!!!” 百官群起! 御林军拋盔弃甲,跪地哀嚎! “快!” “传太医!!!” 郭仪怒吼! “快!!!” 许居正声音嘶哑,连连拍打地面! 百姓们彻底乱了! 哭声一片! 数万人同时高呼: “陛下——!!!” “陛下——!!!” 可萧寧。 已经失去了知觉。 鲜血浸透了断剑。 浸透了剑台。 他就那么静静地倒在断剑之侧。 像是一座血色雕像。 像是一面用生命铸成的——丰碑! 风,吹起破碎的玄裳。 血,流淌在破碎的石缝中。 可他的眉宇之间。 依旧,带著淡淡的微笑。 带著无尽的——安心与骄傲! 这一战。 他,贏了。 哪怕——倒下! “陛下!!!” 卫清挽失声尖叫! 她的心,像被万刃撕裂! 下一刻。 她毫不犹豫! 撩起裙摆! 如离弦之箭般—— 冲向剑台! 风捲起她破碎的裙摆。 泪水在她眼眶中翻涌。 心跳剧烈得仿佛要撕碎胸膛! 长街之上,无数百姓呆滯地看著那一袭白衣身影,疯了一般冲向血泊中央! 香山七子也红著眼,跟著飞奔而去! 百官们慌乱跪地,叩首高呼! “快!!!” “救陛下!!!” 台心。 那一抹血色的身影。 静静地倒在断剑之旁。 血,从他体內汩汩流出,染红了脚下的碎石。 那一柄断剑。 也染上了他全部的鲜血! 卫清挽衝到了他身旁。 膝盖狠狠一跪,重重砸在血跡斑斑的地面上! 双手颤抖著,將萧寧抱起! “夫君!!!” 她失声痛哭! 泪水,混著血跡,滴落在萧寧苍白如纸的脸上! 萧寧的头无力地靠在她肩头。 呼吸微弱到几不可闻! 脸色惨白,唇色泛紫。 全身上下,伤痕累累! “夫君!!” “你醒醒啊!!” 卫清挽几乎是崩溃地低喊著! 一边轻轻拍打著他的面颊,一边用颤抖的手替他拭去脸上的血污! “別睡——” “別丟下我——” “夫君!!” 她的声音,哽咽到几乎破碎! 她的身子,在颤抖! 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萧寧的衣襟上! 香山七子这时也衝上了台! 元无忌跪在一旁,双拳死死锤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长孙川跪在卫清挽另一边,眼泪狂涌,双手颤抖著帮忙止血! 王案游仰天咆哮,双目血红! 其他人,纷纷跪倒在血泊周围! 荀直也到了。 这位大尧第一武者,膝盖一软,重重跪地! 他老泪纵横,声音沙哑: “陛下——” “老臣……求您挺住!!!” 郭仪、许居正、霍纲等重臣也赶来。 他们早已泪流满面! 一边大声催促太医,一边自己脱下外袍,撕成布条,替萧寧包扎止血! 百官跪了一片。 百姓更是如山洪般涌来! 一排排跪倒! 一片片叩首! 哭声震天! “陛下——!!!” “陛下——!!!” 整个洛陵城外,长街十里。 血与泪,交织成了一副撼天动地的画卷! 而在台心。 卫清挽抱著萧寧,紧紧不肯鬆手! 她將脸贴在他的额头上,感受著他微弱而滚烫的体温! “夫君……” 她哽咽著呢喃: “你贏了。” “你守住了大尧。” “你守住了百姓。” “你守住了天下……” “所以……” “所以你不能倒下!” “你听见了吗?!” “夫君!!” 她抱得更紧了! 哪怕全身都被鲜血染透! 哪怕指尖都被割破! 哪怕力气早已耗尽! 她都死死不肯鬆手! 风,吹乱了她的长髮。 吹动了破碎的裙摆。 吹散了满地的血跡与尘埃。 可这一对身影。 女子白衣如雪,泪如雨下。 男子血衣如鎧,静静沉睡。 两人交缠在一起。 像极了一副最苍凉,也最壮烈的画卷! 远处的百姓。 近处的群臣。 禁军、內卫、武者、老人、妇孺无一不泣! 无一不跪! 无一不呼號著! 无一不在祈祷著! “陛下!” “您不能倒下!!!” 风在咆哮! 血在飞溅! 泪在流淌! 而在这亿万人悲慟的呼喊之中! 在这鲜血与尘土的洗礼之下! 那个抱著天子泣不成声的女子—— 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用尽了全部的信念! 只为让怀中的人—— 不要死! 血泊之中,卫清挽抱著昏迷的萧寧痛哭失声。 百官、香山七子、百姓们,跪满了整个长街。 那是一幅以血泪绘製的壮丽画卷。 而在剑台另一端。 那一袭白衣的身影—— 秦玉京。 仍立於风中。 他静静地望著那一地悲慟之景。 望著那倒在血泊之中的年轻天子。 良久无语。 “唉——” 他终於,低低嘆了一口气。 这一声嘆息。 有敬佩。 有悲凉。 更有一丝,深深的惋惜。 “若能再给你几年。” 秦玉京喃喃低语。 声音里,竟带著淡淡的沙哑: “只怕……这神川天下。” “便要彻底改姓了。” 一个如此坚韧、如此无畏、如此果断的君王。 一个以命守国,以血护民的天子。 若非他今日强行以煮血之术燃尽寿元。 若非他以命搏剑,身受重创。 秦玉京自问—— 三十年內。 无人能撼其国! 无人能动其基! “可惜了。” 他闭上眼睛,轻声道。 这一声轻嘆。 不是胜者的冷酷。 也不是失败者的不甘。 而是—— 一位绝世剑客,面对真正英雄时,由衷生出的敬佩与怜悯! 在他身旁,道一站得笔直。 少年紧紧握著拳头,指甲刺入掌心而不自知。 他的眼中—— 早已溢满了泪光! 曾经。 他以为萧寧不过是一个聪慧心机、擅用手段的君王。 他以为,今日之战,不过是一场政治博弈与苦肉计。 可当那一剑斩下! 当那燃魂煮血、断剑迎天的身影衝破剑光! 当那满身血污的天子,用生命,守住了一州一国一民!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偽君子! 不是权谋家! 不是舞台上的演戏! 而是—— 一个真正愿以生命守护天下的,孤独王者! “萧寧陛下……” 道一咬著牙,眼眶滚烫: “你是……真正的英雄。” “真正的天子!” 他向前一步! 在秦玉京尚未动作之时! 这位出身大同学宫的少年,竟率先—— 单膝跪地! 面朝著那血泊之中的天子身影。 重重叩首! 这一拜! 是以一个剑士的身份! 以一个江湖儿郎的身份! 以一个神川儿子的身份! 拜一位—— 真正值得敬仰的天子! 风声呼啸。 血色漫天。 道一的身影,单膝跪地,在风中巍然不动! 而后。 如同潮水蔓延一般! 越来越多的百姓。 越来越多的禁军。 越来越多的文武百官。 在道一之后。 也纷纷单膝跪地! 面朝台心! 面朝那一抹血色身影! 重重叩首!! 整条长街! 一排排! 一片片! 无数人! 跪成了洪流! 拜成了海洋! 哭声、呼喊声、祈祷声、祝愿声,匯聚成一股滔天的浪潮! 响彻天地!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这一刻。 天听见了。 地听见了。 神川大地,听见了! 他们在呼唤! 呼唤那位用断剑迎天的天子! 呼唤那位用血守护天下的男人! 呼唤那位,纵使遍体鳞伤,仍不低头,不屈服,不后退的真正英雄! 血,未乾! 泪,未止! 心,未屈! 魂,未灭! 而那倒在血泊中的男子。 浑身染血,面色苍白。 却在无数呼喊声中。 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淡淡的,温柔的笑意。 哪怕身躯破碎。 哪怕生命燃尽。 哪怕前路未卜。 但此刻。 他已无憾。 风过长街。 旌旗猎猎。 万眾跪拜。 天子英魂。 照耀神川! 第639章 死 血色未乾。 剑台如废墟。 而在这一片苍凉之中。 太医院的御医们,终於火速赶到! “快!!!” 许居正声音嘶哑,亲自挥手命令! 几十名太医背著药箱,提著银针药瓶,风一般衝上剑台! 其中领头者,正是太医院首辅——方承泽! 一位苍髮白眉的老医者! “让开!” “所有人让开!!!” 方承泽大喝一声,亲自跪伏在萧寧身旁! 他双手颤抖著探上脉门。 只这一搭脉。 老者面色陡然大变! “气血大乱!” “经脉寸断!” “內腑出血!” “命悬一线!!!” “快!!!” 方承泽怒吼: “急救!!” “压制血崩!!!” “稳住心脉!!!” 一眾太医瞬间分工! 有人开药! 有人备针! 有人强行灌入补气药汤! 有人扎针压穴,封锁经络! 整个剑台,瞬间化作一座急救战场! 而香山七子—— 元无忌、长孙川、王案游等人! 此刻纷纷拔剑而立! 分列四方! 如铁塔一般,守护在剑台周围! 无人敢近! 哪怕是百官! 哪怕是禁军! 哪怕是泣不成声的百姓! 也被香山七子用死寂般的目光,拦在了外圈! 卫清挽跪在一旁,死死握著萧寧的手。 眼泪流干了。 她只是,死死盯著夫君苍白的脸。 一刻也不敢眨眼。 生怕一鬆手,便失去了这个天与地之间,最重要的人! 长街之上。 万民如山! 哭声哽咽! 却无人敢喧譁! 所有人都低著头!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一片片,一排排! 犹如山河叩首! 终於。 方承泽咬破舌尖! 强行以自损之术,稳住了萧寧最后一缕心脉! 他满头大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救住了!” “但必须立刻回宫!!” “否则……性命难保!!!” 郭仪猛然转头,大喝: “香山七子!” “开道!!!” “是!!!” 元无忌一声暴喝! 带头拔剑在前! 香山七子齐齐上前,护住太医与萧寧! 铁甲开路! 长街肃静! 御林军纷纷列阵! 百官在道路两旁跪拜! 百姓们含泪,让开一条长长的道路! 那是一条—— 用膝盖! 用泪水! 用无数祈祷与祝愿铺就的天子之路! 抬著萧寧的担架,一步步走过血与泪的长街! 每经过一处! 百姓叩首! 老卒泣跪! 儿童哭喊! 妇人拜伏! 无数人跪在两侧。 磕头如雨! 哭声如涛! 每一声呼唤。 都是对天子最深沉的敬仰!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风卷血沙。 尘掩泪眼。 这一刻。 全城为一人送行! 万人叩拜! 如山呼海啸! 如江河倒灌! 在风沙中。 香山七子护驾。 太医抬架。 卫清挽寸步不离地跟在担架一旁,紧紧攥著萧寧的手。 那一刻,她的指尖,死死嵌入了他的手掌之中! 仿佛要用尽全部的力气—— 把他,从死神手中,拽回来! 长街十里。 一步一叩首! 一步一哭號! 一步一血泪! 一步一山河! 这一场送行。 这一条血路。 这一片跪拜。 是神川百姓! 用膝盖! 用眼泪! 用心! 送他们的天子—— 回家!!! 血色长街。 泪痕未乾。 那一抹抬著天子归来的队伍,在万人跪拜中,缓缓驶入了皇宫。 宫门大开! 太医们一路狂奔,將萧寧抬入最中央的养心殿! “快!” “压制伤口!” “强心续命!” “封锁经络,稳住魂魄!!!” 一眾太医,疯狂运转。 御医首辅方承泽亲自主持,一面开方救治,一面指挥眾人连施秘术! 御医们满身大汗。 丹炉怒燃,药香瀰漫。 银针闪烁,血水横流。 整个养心殿,宛如一场无声的鏖战! 而在榻前。 卫清挽早已换了一身素白轻纱,端坐床头。 她握著萧寧的手。 不敢鬆开。 哪怕指尖早已失去知觉。 哪怕她的心跳早已乱了节奏。 她也不敢眨眼,不敢动弹。 她的目光,一刻不停地盯著榻上那道被鲜血浸透的人影。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波动。 每一次脉搏微微跳动。 都是她全部的希望! “夫君……” 她轻声呢喃。 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 泪水无声滑落。 “你答应过我的……” “要陪我一起,走到白头的。” “你答应过的啊……” “不能丟下我……” 她用颤抖的手,轻轻拂过萧寧苍白的脸颊。 仿佛要把他,从死亡的边缘——一点一点拉回来! 寢宫之外。 香山七子,早已列阵而立! 元无忌、长孙川、王案游、许瑞山等人! 一个个披著破碎的战甲! 血染胸襟! 却纹丝不动! 他们站在宫门前! 护卫著! 守护著! 不管是谁! 不管是风,是雨,是雷,是电! 哪怕是死神亲临! 他们也绝不允许有人—— 再伤陛下半分! 夜风呼啸。 血色未散。 而在皇宫之外。 洛陵城中。 十里长街。 百姓们,自发地—— 集结在宫墙之外! 有人抬来了香案! 有人摆下了贡品! 有人焚香祷告! 有人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一动不动! “陛下保重!” “求天保佑陛下平安——!!!” “求苍天开眼!!!” 老人哽咽。 妇人啜泣。 孩童跪拜。 无数平民百姓,跪了一夜。 风吹沙打。 衣袍破烂。 却无人离去! 一炷香。 一声叩首。 一声哭喊。 一缕心愿。 整个洛陵。 整整一夜! 万人不眠! 万人叩拜! 万人为一个人—— 祈福! 养心殿中。 太医们轮番上阵,连灌灵药、刺穴续命、温养心脉! 方承泽额头上青筋暴起,衣袍被汗水湿透! 每一刻。 都是生死之间的挣扎! 而卫清挽。 始终握著萧寧的手。 一动不动。 哪怕手指冻得僵硬。 哪怕眼眸早已血丝密布。 她也不敢鬆开!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夜色浓重,寒风如刀。 万眾跪拜,泪如泉涌! 天未明! 心未安! 命未稳! 魂未回! 而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奇蹟。 等待天子归来! 等待那个,用血守护他们的男人—— 睁开眼睛! 养心殿中,药香浓烈。 银针如林。 血跡斑驳。 方承泽站在榻前,满头冷汗,衣袍被血水和汗水湿透。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一整夜。 太医们用尽了所有的手段。 药石、针灸、续魂秘术、温脉法阵……凡是能用的,都用上了!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將那微弱的心跳,从死亡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 但终究。 生命,是有极限的。 血肉,是有界限的。 萧寧燃尽了所有。 他的魂魄,在燃尽断剑的那一刻,就已然濒临破碎。 如今。 再多的药石,再精妙的医术。 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方承泽缓缓鬆开手。 他身子微微一晃,差点跌倒。 站在一旁的几个太医,皆是低下了头,眼眶泛红。 他们已尽了全力。 真的,尽了全力。 可还是救不回来。 方承泽跪伏在榻前。 他双手伏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声音沙哑低沉: “娘娘……” “老臣……无能。” 卫清挽微微一颤。 她攥著萧寧的手。 那只手,曾经温暖有力,如今却冰冷无比。 她的眼眸一片朦朧。 泪水,早已在眼眶中打转,却强行咬著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娘娘……” 方承泽颤声道: “陛下的气息……已经……” “怕是……回天乏力了。” 这一句话。 仿佛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卫清挽的心上! 她的身子猛地一晃。 却死死撑住! 她缓缓低头。 將萧寧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她能感受到。 那手掌中,微弱到几不可闻的脉搏跳动。 曾经。 那是何等炽热而有力的脉搏! 跳动如战鼓! 如江河奔涌! 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 而现在。 那跳动。 已然微不可察。 犹如残烛將灭。 隨时可能熄灭在风中。 卫清挽闭上眼。 泪水,终於滑落下来。 一滴一滴,滴落在萧寧苍白的手背上。 她什么也不说。 只是静静地,捧著那只手。 仿佛这样,就能將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 “夫君……” 她轻声呢喃。 声音轻到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 她用脸颊,轻轻蹭著他的手心。 就像曾经在香山书院,那无数个清晨,她悄悄靠在他肩头。 “夫君……” “別怕。” “我陪著你。” 泪水滴滴落下。 染红了榻边的绣锦。 时间,一点点流逝。 脉搏。 也在一点点—— 归於平静。 啪。 啪。 间隔越来越长。 越来越慢。 越来越虚弱。 卫清挽捧著他的手,咬著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哪怕心如刀绞! 哪怕五臟俱裂! 她都咬紧牙关,不哭出声! 因为她知道。 她哭了。 夫君,会更放心不下。 她只能这样。 陪著他。 陪著他,走完最后一程。 “夫君……” 她哽咽著,轻声呢喃: “我在这里。” “別怕。” “我陪你。” 啪。 啪。 最后一丝脉动。 像是摇摇欲坠的残烛。 在风中,挣扎著,挣扎著。 终於。 在某一瞬。 彻底—— 停了。 卫清挽浑身一震! 眼泪,止不住地狂涌而出! 可她还是咬紧牙关! 还是没有哭出声! 只是。 更加用力地。 紧紧地。 抱著那只,已经冰冷的手! 太医们跪了一地! 群臣跪了一地! 香山七子早已泣不成声! 而皇宫之外! 洛陵城外! 数十万百姓! 依旧跪在风雪之中! 依旧,在不停地祈祷! 依旧,在等待著一个奇蹟! 可他们不知道。 他们所等待的那个人。 他最温暖的心跳。 已经,悄然归於—— 寂静。 第640章 守护之路 血色未散。 药香犹在。 榻上,男子安静沉睡。 榻边,女子泪如泉涌。 卫清挽,彻底崩溃了。 她紧紧抱著萧寧冰冷的手。 泪水决堤而出,再也止不住! 她哭得撕心裂肺! 哭得肝肠寸断! 声音哽咽至极,几乎连空气都为之颤抖! “夫君!” “夫君啊——!” 她痛苦地低呼。 仿佛要把心臟挖出来,与他共眠!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榻旁,卫青时与卫轻歌早已泣不成声。 这对姐弟,自小相依为命。 卫青时最敬爱的人,便是姐姐和姐夫。 而如今—— 天塌了! 卫青时忍著满眼热泪,上前抱住姐姐的肩膀。 声音哽咽到颤抖: “姐……別这样……” “姐……还有我们呢……” 卫轻歌也扑过来,抱住姐姐的腰身,哭得气不成声: “姐……姐……陛下不会怪你的!” “陛下不会捨得丟下你的……” 两姐弟死死抱著卫清挽。 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想把她,从绝望的深渊中拉回来。 卫清挽浑身颤抖。 眼泪不停滑落。 指尖冰冷麻木。 心臟像被撕成了碎片。 足足一个时辰! 整个养心殿! 只有卫清挽压抑而哀痛的哭泣声! 只有卫青时、卫轻歌低声的安慰! 时间一点点过去。 风沙从窗外吹进来。 御医们默默跪了一地,不敢抬头。 香山七子满身血污,单膝跪地,死死攥著拳头,眼眶赤红! 终於。 卫清挽的哭声,渐渐微弱了。 她的身体,慢慢停止了颤抖。 她抬起头。 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满脸泪痕。 眼神里,依旧通红。 但那深处。 却已慢慢恢復了冷静! 恢復了—— 身为一国之后,该有的冷厉与决断! “扶我起来。” 她声音沙哑,却透著一股无形的威压! 卫青时、卫轻歌赶紧扶起她。 卫清挽强撑著站直身子! 眼神冰冷! 眉宇坚毅! “铁拳!” 她厉声喊道。 声音透过整个养心殿! 铁拳疾步上前,单膝跪地,大声道: “属下在!” 卫清挽吸了口气,强压著胸口翻涌的悲痛,冷冷下令: “传令!” “將许居正、郭仪、霍纲、边孟广、荀直、蒙尚元,速召养心殿前听命!” “不得有误!” “遵命!” 铁拳领命,瞬间如风而去! 宫外。 六人本就焦急万分! 自从太医传出消息,陛下病情危急后,他们一直在外跪守。 而今听闻皇后召见。 六人不敢怠慢! 飞奔而来! 不多时。 六道身影,齐齐赶至养心殿前! 他们满身尘土,脸色铁青,神情凝重! 一步踏入殿门。 便见到了那一幕。 —— 卫清挽立於榻前,白衣如雪。 面无表情,双眸赤红,却透著绝对的威严! 榻上。 那位曾经意气风发,英姿凛然的天子。 此刻静静沉睡。 无声无息。 空气。 瞬间凝固! 六人心臟狠狠一抽! 直觉已告诉他们—— 发生了最可怕的事情! “臣,参见皇后娘娘!!!” 六人齐齐跪地,声音嘶哑。 卫清挽垂眸,冷冷扫过他们。 然后。 缓缓开口。 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九幽深处: “陛下。” “已……龙驭宾天。” 轰!!! 六人如遭雷击! 许居正猛地一抬头,脸色惨白! 郭仪满眼赤红,身子剧烈颤抖! 霍纲一拳砸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涌出! 边孟广面如死灰,嘴唇哆嗦! 荀直浑身僵硬,老泪纵横! 蒙尚元一声悲呼,险些扑倒在地! “陛下啊——!!!” 六人齐齐伏地! 泣不成声! 卫清挽紧咬牙关。 双拳死死攥紧,指甲刺入掌心。 鲜血,顺著指缝流出! 可她没有倒! 没有哭! 没有软弱! 因为从这一刻起! 萧寧已去! 她,卫清挽! 必须要撑起这片天! 必须要—— 主持大局! 她闭上眼,深深吸气! 再睁开时,眼神如冰刃! “六位大人!” 她厉声道: “本宫问你们——” “可愿,誓死辅佐大尧?” “可愿,守护陛下遗志?” 六人伏地,重重叩首! 齐声悲吼: “誓死效忠!” “守护大尧!!!” 养心殿之內,死寂如夜。 御医、內侍、香山七子,全部跪伏。 六位重臣也伏地不起,哭声哽咽。 卫清挽一袭素白,立於榻前。 泪痕未乾,眸光冷厉。 她缓缓环视四周。 目光一一扫过郭仪、许居正、霍纲、边孟广、荀直、蒙尚元六人。 確认周围没有外人。 才终於—— 缓缓开口! “陛下,虽已龙驭宾天。” “但……” 她声音压抑低沉,仿佛自地狱深处传来: “幸而。” “本宫,与陛下,尚有一子。” 话音落地! 六人猛地抬头! 眼中燃起了希望之光! “吾皇有子?!!” 郭仪忍不住低呼,声音颤抖! 许居正攥紧拳头,浑身颤抖! 霍纲、边孟广更是满脸惊喜交加! 荀直眼眶通红,重重一拳砸在胸口,大声道: “天佑大尧!” 卫清挽眼神复杂。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酸涩,冷冷道: “萧偕。” “年方五岁。” “自两年前,便已悄悄送往琼州,由忠臣秘密抚养。” “此事,除了本宫与陛下,当世无人知晓。” 六人齐齐震撼! 纷纷跪伏! 一边叩首一边大声道: “愿护太子,誓死无悔!!!” 卫清挽微微頷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如今局势未稳。” “康王、墨染之流,心怀叵测。” “若陛下死讯一旦泄露,朝局必乱,天下震动!” “所以——” “从今日起。” “此殿之事,秘而不宣!” “萧偕未至洛陵之前,不得泄露半字!!!” 六人齐声应道: “谨遵娘娘令!” 卫清挽点头,神色越发冷峻: “铁拳!” “在!” 铁拳半跪出列,浑身血气翻涌,拱手大喝。 “內卫、禁军,由你统筹!” “立刻,昼夜兼程,秘密赶赴琼州!” “无论途中遇到任何阻碍——” “护萧偕归京!” “若有一人胆敢阻拦!” “——杀无赦!” “遵命!!” 铁拳猛地叩首,目光如刀! 卫清挽继续下令: “郭仪、霍纲、边孟广。” “三位大人,密切监察京中动向。” “尤其是那几个不让人省心的王爷!” “若有异动,立刻封锁!” “不得让反贼趁虚而入!” “遵命!!!” 三人齐声应道! “许居正、荀直、蒙尚元。” “辅佐本宫,暂代早朝!” “以陛下重伤养病,不便上朝为名!” “维持朝政稳定!” “待太子归位,再行昭告天下!” “谨遵懿旨!!!” 六人齐齐跪地,誓死叩首! 卫清挽站在高台之上,俯视跪伏的一眾重臣。 这一刻。 她一身素衣! 眼中有泪! 却挺拔如山! 气度如剑! 她轻声呢喃: “夫君。” “你放心。” “偕儿,我会带回来。” “大尧,我会守住。” 殿外,寒风猎猎。 血月如鉤。 殿內。 六人跪地叩首! 忠心如磐! 从这一刻起! 天下,只知大尧天子受伤养病,臥榻养心殿。 却不知—— 真正的天子,已然陨落! 而卫清挽。 將在风雨飘摇中! 以血肉之躯! 以孤身之力! 独撑这片江山! 直到太子归来! 直到大局定鼎! 直到重立新朝!! 养心殿內。 血气未散,药香瀰漫。 六位重臣。 许居正、郭仪、霍纲、边孟广、荀直、蒙尚元。 已在卫清挽的命令下,领命而去! 他们带著沉重的使命! 带著最后的希望! 如风一般,消失在血色长街上。 寢殿之中,空旷而寂静。 只余下一群跪伏在地的御医。 他们衣袍沾血,满身狼狈。 面上写满了紧张与惶恐。 一个个额头抵地,大气不敢喘。 而卫清挽。 那位披著素白宫裙,眸光血红的女子。 缓缓转身。 目光,冷冷扫向他们! 这一眼。 仿佛利剑刺骨! 让所有太医们,心头一震! 脊背瞬间寒彻骨髓! 卫清挽声音低沉,如冰冷铁石: “尔等听著——” “陛下之事!” “尔等皆已知晓!” “若敢泄露半字——” “本宫即刻——诛族!” 轰!!! 跪伏的太医们,浑身一颤! 脸色刷地变白! 额头死死磕在地上! “臣等不敢!” “臣等誓死守口如瓶!” “若泄半字,天打雷劈,九族诛灭!!!” 卫清挽神色冷峻。 她缓缓走过跪伏的人群。 雪白的裙摆,拂过殿中冰冷的地砖。 每一步,都敲打在太医们心头! 直到走到殿门口。 她才停下。 声音冷厉,宛如天諭: “去吧!” “各归宫职!” “守住自己的嘴!” “守住自己的命!” “是!!!娘娘!!!” 一眾御医如蒙大赦! 跪伏叩首,连滚带爬退出了养心殿! 养心殿之中。 终於,彻底安静了。 门窗紧闭。 风声微微拂动破碎的绸帘。 而殿中。 只剩下了—— 卫清挽。 与那一具静静沉睡的身影。 她站在榻前。 凝视著榻上那张苍白安详的面庞。 良久。 良久。 一动不动。 仿佛要將他的模样。 永远刻进心底。 指尖颤抖著,缓缓抚摸过他的眉心。 鼻樑。 嘴角。 胸膛。 每一寸肌肤。 每一道血痕。 每一丝残留的温度。 她都小心翼翼地,铭刻在心。 生怕忘记。 生怕错过。 “夫君啊……” 她喃喃。 声音低到,仿佛只剩下了呼吸。 眼泪,再次滑落。 无声地滴落在榻上。 溅起一朵朵透明的水。 她跪了下来。 跪在榻前。 將头,轻轻埋在了他的胸口。 听著那空无一物的胸膛。 听著那早已归於寂静的地方。 仿佛还能听见他曾经有力跳动的心脉。 “放心吧……” 卫清挽哽咽著,轻声低语。 “你守护的天下。” “你拼命守住的大尧。” “你燃尽生命,留下来的子民。” “我会守住的。”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她攥紧了拳头。 指节泛白。 血丝从指缝间流出。 却浑然不觉。 “偕儿……我会带回来。” “大尧……不会乱。” “朝堂……不会乱。” “康王、晋王、中山王,但凡有谁想要夺你的江山,这些贼子们……” “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缓缓抬起头。 眼眸之中。 泪水与冰霜交融。 柔情与杀意並存! 她靠近萧寧。 在他冰冷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温柔而坚定。 “你安息吧。” “剩下的路。” “我来走。” 她缓缓起身。 背脊挺直。 白裙翻飞。 一袭血色月光,洒落在她的肩头。 给那单薄的身影。 染上了一层悲壮而凛然的光辉! 殿外,寒风猎猎。 旌旗猎猎。 血月孤悬。 而殿中。 卫清挽转身而去。 步步生威! 踏上了那条—— 註定血与火交织! 註定孤独无援! 註定生死未卜的—— 守护之路!! 第641章 生机 夜色如墨。 洛陵城北。 巍峨壮丽的康王府,静默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高墙深院。 重门铁索。 守卫森严。 但今夜,这里的一切。 却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之中。 康王萧康半倚在寢殿正中的紫檀软榻上。 他手中端著一盏温热的琼浆,脸上却带著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殿中香炉升腾著繚绕烟雾。 香气浓烈,带著一丝甜腻的腐朽味道。 一个穿著太医院服色的中年御医,战战兢兢地跪在榻前。 低著头,低声匯报: “殿……殿下。” “属下已探知消息。” “天子……陛下,比剑重伤后,已回天乏术。” “养心殿已封锁,陛下性命……怕是……” 说到最后,御医声音微不可闻,瑟瑟发抖。 康王听完,眸中寒光一闪。 他轻轻放下酒盏。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呵呵呵呵……” 笑声低沉,带著抑制不住的兴奋与阴鷙。 “看来——” “咱们的机会,终於来了。” 他缓缓起身。 紫金袍角扫过地面。 踩得地砖发出清脆的碎响。 康王走到御医身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著他。 眼中寒意森然。 “退下吧。” “从今晚起,你若敢泄露半字——” “便拿你满门人头,祭我大业。” “是!是!” 御医伏地叩首,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大殿內,只剩康王一人。 殿门缓缓关上。 “咔噠”一声。 外面的世界,彻底被隔绝。 康王轻轻舒了口气。 笑意更甚。 正欲回榻歇息。 忽然。 一道轻盈的拍掌声,自寢殿一侧屏风后响起。 “啪,啪,啪。” 节奏轻快,悠扬入耳。 康王浑身一震! 隨即。 仿佛受到了召唤! 他毫不犹豫地—— 屈膝跪地! 四肢著地,如犬伏行! 小心翼翼地,朝屏风方向爬去! 屏风之后。 缓缓步出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黑衣女子。 身材高挑,玲瓏曼妙。 一双桃眼,媚意横生,笑意却冷如刀锋。 她身著黑缎轻袍,衣摆曳地。 在烛光中,如黑暗中绽放的曼珠沙华! 正是—— 墨染! 墨染懒懒抬手。 修长玉指微微一勾。 像是女王召唤她的奴僕。 康王速度更快了。 膝行至墨染身前。 低下高贵的头颅! 额头恭敬地抵在了墨染的掌心! 仿佛一只等候抚摸的忠犬。 “主子。” 康王低声呢喃,带著压抑不住的狂热和臣服: “小人恭迎主子大驾。” 墨染微微一笑。 她低头,俯视著康王。 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戏謔与玩弄。 仿佛在看一只驯服到极致的猎犬。 “康儿。” 她声音柔媚低哑,缓缓道: “看来,你很开心啊。” 康王跪地,脸贴著冰冷的砖石。 低声狂热道: “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小人便可夺回一切!” “只要主子开口,哪怕赴汤蹈火,小人亦在所不辞!” 墨染轻笑。 她缓缓伸出一根修长雪白的手指。 微微翘起,凑到康王面前。 康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没有丝毫迟疑! 他抬起脸。 用舌尖,虔诚而恭敬地—— 舔舐上了那根手指! 一寸一寸。 小心翼翼。 如同舔舐圣物! 舔著舔著。 康王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但他的动作却无比虔诚。 仿佛唯有这样。 才能得到主子的赏赐与认可! 墨染微微挑眉。 嘴角勾起一抹戏謔而冷漠的笑意。 她轻声问道: “康儿。” “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么?” 康王用舌头轻轻舔舐著她的指尖。 声音低哑狂热: “知道!” “小人必將按主子之策——” “肃清內廷!” “清除异己!” “废太子——登大位!!!” 墨染微微点头。 收回手指。 用指尖轻轻抬起康王的下巴。 迫使他仰头,看著自己。 目光里,带著浓浓的施捨与俯视。 “很好。” 她声音柔媚低沉,仿佛夜鸦低语: “既然你这么听话。” “那就去吧。” “去为我——” “夺下整个大尧吧。” 康王双眼通红! 膝行著,深深叩首! 声音沙哑而疯狂: “小人必不辱使命!” “誓死为主子效命!!!” 烛光摇曳。 光影浮动。 寢殿之中。 一场暗夜下的主僕交易,彻底达成! 而这一夜。 註定是神川动盪的开端。 註定是血雨腥风的序曲! 夜色如墨。 养心殿寂静无声。 烛火微颤,绢帷低垂,映出满殿萧索。 风声穿过半掩的窗欞,带来一丝刺骨的寒意。 榻上,萧寧静臥。 白衣如雪,胸膛毫无起伏,宛若长眠不醒的雕像。 榻前。 卫清挽身著素白宫裙,静静跪坐。 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心。 指尖微颤。 泪水无声滑落。 一滴一滴。 在地砖上绽开一朵又一朵无声的水痕。 风,继续吹。 却吹不干她眼角的泪痕。 也吹不散这份沉沉的哀痛。 她伏低身子。 將脸轻轻靠在萧寧冰冷的手背上。 闭上眼睛,感受那份彻骨的冰凉。 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换回他的温暖。 一夜漫长无比。 每一分每一秒。 都像在撕扯她的灵魂。 榻边的铜香炉里,檀香裊裊。 烟气繚绕。 却掩不住满殿悲凉。 突然。 一阵极其微弱的动静,撕破了死寂。 卫清挽猛然睁眼。 直视殿门方向。 只见一抹黑影。 在殿门外一闪而逝! 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她確確实实捕捉到了那一丝异动! 下一瞬。 殿门下方。 一张淡黄色的纸张。 悄然从门缝中,被缓缓塞了进来。 卫清挽起身。 动作迅疾而又压抑。 她快步走到门前。 眸光如刀,扫视四周。 外面空无一人。 夜色浓重,寒风呼啸。 只有宫墙高耸,银月孤悬。 她凝立片刻。 终是俯身拾起那张纸张。 纸张微微发烫。 仿佛尚存余温。 上面字跡凌厉,墨色未乾。 卫清挽展开信纸。 眼神扫过。 下一瞬! 她的身形微微一震! 纤细的手指,攥紧了信纸! 指节泛白! 呼吸骤然急促! 那一刻。 她眼眸猛然睁大!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颤抖著。 捧著那张纸。 眼中满是惊愕! 震撼! 不可置信! 隨即是—— 狂喜!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 眼泪滚滚而落。 一滴滴,砸在信纸之上,晕开了墨痕。 但她什么也没说。 没有出声。 没有喃喃。 只是—— 死死捧著那张信。 如同捧著整个世界! 她跪坐在地。 肩膀微微颤抖。 素白宫裙在冰冷地砖上拖曳开来,宛若一片寂寥的白云。 养心殿中。 烛火跳跃。 发出微不可闻的细响。 而就在此刻! 榻上。 那静臥良久的男子! 萧寧! —— 指尖。 极其微弱地! 颤动了一下! 极轻! 极淡! 若非凝神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但確確实实存在! 风从窗隙中吹入。 撩动帷幔,捲起微尘。 那一丝颤动。 在昏黄烛光下,宛若微风中最后一缕尚存的烛火! 卫清挽並未察觉。 她只跪在地上。 抱著信纸。 泪如雨下。 孤独的身影。 倔强地,守护著冰冷的尸身。 夜色愈发深重。 养心殿內。 只剩风声与烛影交织。 以及—— 那一丝,尚且存活的生命气息。 在黑暗中,微弱地—— 燃烧著! 第642章 猎犬,肥兔 三日之后。 神川,洛陵以北,中山境內。 春风微醺。 山野间芳草连天,正是围猎踏青的好时节。 中山县城外,一座幽静却气派非凡的王府。 门庭深深,碧瓦红墙。 正是中山王萧业的居所。 府门外。 数辆雕马车停靠。 马蹄声阵阵。 一群穿著锦衣华服、风流倜儻的年轻世家公子,正骑马而来。 他们嘻嘻哈哈,谈笑风生。 身后,跟著数十名僕从,捧著弓箭、猎犬。 一派春日游猎的欢快景象。 “王兄!” “王兄!出来啊!不是说好今儿抓兔子么?” 一个头戴玉冠、唇红齿白的少年纵马而前,满脸笑意地呼喊著。 他姓王,名王应豪,是中山王府附属王家嫡长孙。 另一旁,李家、赵家、齐家的几位少年也纷纷呼应: “哈哈,中山王啊,该不会还在睡懒觉吧?” “快出来快出来,莫要让兄弟们等急了!” “春猎良辰,不可误啊!” 嬉笑声中,眾人早已熟门熟路地翻身下马,抬步走入王府之中。 按理说,中山王萧业素来不拘小节,对这些世家子弟也极为宽容,甚至一度与他们称兄道弟,胡闹不拘。 然而—— 今日。 当他们踏入王府院落的一瞬。 却齐齐停住了脚步! 空气。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仿佛突然凝固了。 原本生机勃勃、鸟语香的院落。 此刻却充斥著一股难以言喻的—— 肃杀之气! 院中侍卫排列整齐,盔甲鲜亮,长戟如林! 每个人神情冷肃,气息森寒。 目光犀利得仿佛能穿透骨髓! 连那院中常年蹲臥的大黄狗。 此刻都收起了懒洋洋的姿態,匍匐在地,浑身肌肉紧绷,隱隱发出低低的咆哮。 王应豪等人面面相覷。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这……” 李家少年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 “今日这气氛……怎么怪怪的?” 王应豪也皱了皱眉,正待开口。 忽听一声脚步声响起。 循声望去。 只见,一道身影缓步自王府深处走出。 身穿黑色劲装,身形挺拔修长,步伐稳健如铁。 面容俊朗,五官深邃。 正是—— 中山王萧业! 只是—— 今日的萧业。 已不復往昔那般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模样。 那一双眼睛,冰冷如刀。 锋芒毕露。 宛若一柄隨时能出鞘饮血的利剑! 王应豪等人一愣。 下意识笑著迎上前去: “王兄!” “不是说好,今日咱们去抓兔子么?” “走啊,猎犬都带来了,怎么还愣著?” 萧业站在石阶之上,俯视著眾人。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笑意却毫无温度。 他缓缓开口。 声音低沉,如冰块摩挲: “是啊。” “要去抓兔子。” 眾少年一怔。 心中莫名一紧。 只听萧业继续道: “只不过——” “这一次,我看到了一只更大、更肥的兔子。” “苦於鹰犬太少。” 他目光森然,缓缓扫视著王、李、赵、齐四家世子。 一字一句,冷冷吐出: “不知你们。” “愿不愿意做我的鹰犬?” “助我围猎这只兔子?” 轰!!! 院落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雷霆轰然炸响! 王应豪、李家少年、赵家少年、齐家少年—— 齐齐呆住了! 原本嬉皮笑脸、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 此刻仿佛被冷水兜头浇下。 浑身僵硬! 嘴角抽搐! 脑海嗡嗡作响! 他们终於意识到—— 今日来王府。 已经不是单纯的“抓兔子”! 而是被中山王—— 盯上了! 王应豪嘴唇哆嗦了下,乾涩道: “王兄……你……你在说什么?” 萧业轻笑。 笑声阴冷诡异。 他缓缓举起手。 院中数十名甲士! 齐齐前踏半步! 长戟一震! 寒光如瀑! 整个院落。 杀气腾腾! 宛若修罗地狱! 萧业负手而立。 目光冰冷到刺骨: “王家、李家、赵家、齐家。” “中山四大家族。” “顺我者生——” “逆我者——死!” 轰!!! 王应豪等人浑身发寒! 脸色惨白! 眼前这位昔日笑语玩闹、毫无威仪的中山王! 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势! 如山如狱! 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一场本该无忧无虑的春猎。 到头来。 竟变成了—— 生死之局! 风,呼啸而过。 捲起满院落。 而这片王府高墙之內。 一场血色狩猎。 已经悄然拉开帷幕! 中山王府,正院。 春风微凉,落英繽纷。 空气中,却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石阶之上。 萧业负手而立,黑袍猎猎。 他目光冰冷,俯瞰著院中那四个呆立的少年。 王应豪、李俊生、赵云阔、齐文浩。 中山四大家族的嫡系子弟。 他们本是来嬉游抓兔子,谈笑风生。 可谁能想到! 仅仅几句话。 风云突变! 杀机毕露! 四人面面相覷。 脸色铁青! 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王应豪咬牙,硬著头皮道: “萧业!” “你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可是朋友啊!” “是啊!” 李俊生也颤声道: “小时候一起蹴鞠,游湖,登山,你忘了?!” “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待我们?!” 赵云阔满脸不敢置信,叫道: “我们是中山四家的嫡孙!” “你若对我们下手,不怕四大家族群起而攻之吗?!” 齐文浩更是急了,大声道: “王爷!” “王爷三思啊!!” 一时间。 四人或怒斥,或哀求,或威胁。 试图用过往情谊、家族威势唤醒中山王的“良知”。 然而—— 面对四人的呼喊。 萧业只是微微一笑。 那笑容。 冷得令人心底发寒。 他缓缓低头。 俯视著四人。 声音淡漠,如九幽寒泉: “朋友?” 他轻声呢喃了一句。 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 隨即,猛然转头,对著院中列阵的侍卫沉声喝道: “来人!” “把这四个游手好閒的废物——拿下!!!” 嗡!!! 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侍卫齐齐出动! 铁甲震地! 杀气冲天! 一瞬间! 四大家族的嫡孙们。 全被刀剑寒光包围! 王应豪等人惊恐万分! 怒吼著挣扎! “萧业你疯了!!!” “我们是中山王府世交!” “你敢对我们动手——” 萧业冷眼旁观,毫无动容。 他缓缓抬手。 指尖轻轻一弹。 “放犬。” 两个字。 淡淡落下。 宛若地狱开门的咒语! 下一刻! 院角中。 一只浑身毛髮铁青、眼神凶狠的猎犬! 猛然咆哮著衝出! 如离弦之箭! 直扑向挣扎反抗的王应豪! “啊——!!!” 悽厉惨叫声,划破长空! 猎犬张口咬住王应豪的小腿! 利齿入肉! 血光四溅! 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王应豪痛得脸色惨白! 倒地翻滚! 泪水鼻涕齐流! 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 李俊生、赵云阔、齐文浩见状! 瞬间嚇得脸色苍白如纸! 腿脚发软! 再无一丝反抗的勇气! 他们终於意识到! ——中山王是真的动了杀心! ——不是虚张声势! ——更不是儿戏! 四人被五大绑! 嘴里塞上破布! 跌跌撞撞地被拖了下去! 院落中。 血跡斑斑。 空气中瀰漫著浓烈的血腥味。 侍卫列阵如铁! 寒光慑人! 石阶之上。 萧业负手而立。 黑眸冰冷无情。 目光,仿佛穿透了远方层层宫墙。 落在那座隱隱绰绰的大尧皇城之上! 他轻声自语。 声音低沉而森冷: “猎犬,已有。” “接下来——” “该去见见那些——” “中饱私囊的蛀虫、肥虫们了。” 王家。 李家。 赵家。 齐家。 中山境內四大豪族。 过去与王府互为倚靠。 表面上恭敬奉承。 实际上,却私下吞併税赋,盘剥百姓,暗中培养私军! 这一次! 萧业要借著这场突变! 將四大家族连根拔起,扩充一下军备! 然后—— 用他们的財富! 他们的人力! 他们的底蕴! 铸成—— 属於他萧业自己的! 真正的中山铁军!!! 血色风暴。 已在这片土地上悄然酝酿! 猎犬已放。 獠牙初露! 狩猎者。 即將启程! 至於四大家族的世家公子。 王应豪、李俊生、赵云阔、齐文浩。 此刻正被侍卫死死压制在地! 脸色苍白,嘴里塞著破布。 痛苦又恐惧的眼神,在猎犬咬噬王应豪的一刻—— 彻底崩溃! 鲜血,从王应豪破碎的小腿上淌出。 染红了青砖石板。 血腥味在风中瀰漫开来。 院中列阵的侍卫,刀戟森森,杀气冲天! 每一张面孔,都是冷酷无情! 石阶之上。 中山王萧业负手而立。 黑色长袍无风自舞。 眼眸冰冷,神情淡漠,宛若君临天下的修罗! 王应豪、李俊生、赵云阔、齐文浩。 四人目光惊惶地望著他。 眼中写满了绝望与惧意! 他们挣扎著,喉咙发出呜呜的哀鸣。 像是被屠宰前的小兽。 而萧业。 仅是轻轻一挥手。 猎犬悍然退开,利齿上还滴著鲜红的血珠。 侍卫们迅速上前,將四人五大绑! 手脚缠铁链! 禁錮得动弹不得! 萧业俯视著他们。 眼神冰冷,无情,充满了赤裸裸的掌控欲! 他缓缓开口。 声音低沉,带著一丝戏謔的寒意: “放心。” “本王暂且不会杀你们。” 四人闻言,眼中浮现出一丝奢望的光亮。 然而。 下一句话。 让他们如坠冰窟! 萧业冷笑一声: “你们四人——” “是王家、李家、赵家、齐家,最看重的嫡脉血裔。” “本王留你们。” “不过是让你们,去替本王写一封信。” “告诉你们的父辈们——” “若顺我者,仍可安享富贵荣华。” “若逆我者——” “就来收尸吧。” 声音落下! 院中一片死寂! 王应豪、李俊生、赵云阔、齐文浩。 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他们终於明白了! 萧业要的—— 不是他们的命! 而是—— 拿他们做人质! 撬开四大家族! 让王、李、赵、齐四大家族—— 成为他起兵叛乱的第一股力量!!! 这一刻。 这四位昔日意气风发的世家公子。 彻底崩溃! 眼中除了恐惧,便只剩绝望! 而萧业。 仍负手而立。 神情冷漠如山。 宛若掌控著一切生死命运的冥王! 他轻轻挥手。 冷声道: “带下去。” “好生『照料』。” “等四大家族主事之人来了,再一併处置!” “诺!” 侍卫齐声应道! 铁链拖拽声响起。 四位公子如同四只破布娃娃般,被拖入了府邸深处的暗牢! 风起。 乌云蔽日。 春光再盛,也掩不住这即將到来的血雨腥风! 萧业负手而立。 目光冰冷。 眸光透过高墙,仿佛能看到中山县城內四大家族的府邸。 他低声自语。 声音寒冷如刀: “肥虫们……” “你们啃食了中山多少血肉。” “现在——” “也该轮到你们吐血还债了。” 下一刻! 萧业转身。 身后的心腹军师、亲卫总领快步上前。 跪地听命! 萧业冷冷下令: “传令!” “封锁中山县城!” “四大家族族长、家主——” “今夜三更!” “亲赴王府听令!” “不许有误!” “违者——” “灭族!!!” “诺!!!陛下!!!(王爷!!!)” 亲卫们齐声应道! 声音震彻整个王府! 迴荡在浓云压城的春夜之中! 命令下达! 如同投下了一块巨石! 中山之地! 即將掀起腥风血雨! 四大家族。 四方血脉。 此刻,已经被牢牢攥在了中山王的手中! 风起中山! 刀剑已鸣! 真正的狩猎! 即將开始! 第643章 中山四大家族? 中山县,城北。 王家大宅。 金瓦朱梁,雕栏玉砌。 府內正厅,金炉燃香,玉盏溢酒,珍饈满桌。 厅中高座之上。 王家家主王世衡。 李家家主李自烈。 赵家家主赵元策。 齐家家主齐天鼎。 中山境四大族长。 俱已在座。 今日集会。 本是暗中议事。 但厅堂內,却瀰漫著一股难以掩饰的得意与贪婪之气。 王世衡手捧酒盏,脸色红润,眸中隱隱露出几分醉意: “诸位——” “眼下大尧境內风雨飘摇,各地藩镇异动。” “若再过一年半载,天下必定大乱!” 李自烈捋著白长须,眯眼微笑: “呵呵。” “到那时,神川大地,便如一盘散沙。” “我等若早作谋划,未必不能自立为王!” “咱们这些事,避过那位中山王爷,怕是也没有什么难的,就跟往常一样!” 赵元策也咧嘴一笑: “王爷?” “哼,什么王爷。” “中山王不过一个游手好閒、玩鹰擼猫的紈絝。”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此子无心政务,疏於朝纲,坐拥一方之地,却只知饮酒作乐,哪里成得了气候?” 齐天鼎笑著补刀: “便是陛下重伤传闻,眼下洛陵城內也是风声鹤唳。” “可中山王依旧闭门不出,不问政事,只知窝在府中养鸟。” “哈哈,真是天赐良机啊!” 一席话。 四人纷纷大笑! 笑声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厅堂內,香菸裊裊,金碧辉煌。 四大家族的族长,皆神色飞扬,眉飞色舞! 王世衡微微眯眼,压低声音道: “诸位——” “此番集会,正是要敲定——” “中山县南部四十九里良田,三百三十余户农户——” “如何瓜分。” 话音落下。 李自烈、赵元策、齐天鼎三人对视一眼。 隨即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李自烈轻声笑道: “我李家要南岗田地三成。” 赵元策道: “我赵家取西岭之地,另附湖泊水田。” 齐天鼎也不甘示弱: “我齐家要北溪良田一带,兼併五庄六户。” 王世衡敲了敲玉盏,淡然笑道: “可。” “剩余之地,本王家自取。” “至於那三百余户佃户……” “呵呵,徵税加倍,不肯纳粮者——” “打死便是!” 残酷的话语。 在厅堂內轻飘飘落下。 仿佛只是在隨口分配牲畜草料。 四人相视一笑。 举杯共饮。 玉盏交错,珠光溢彩。 酒香四溢中。 贪婪与血腥的气息,却越发浓烈! 忽然。 赵元策眯眼笑著提起一事: “对了。” “听说王兄的世子应豪,最近与中山王廝混得正欢?” “日日饮酒作乐,放鹰斗鸡?” 王世衡闻言,脸色微沉。 冷哼一声: “废物一个!” “只知道整日嬉游,毫无用处。” “被萧业那个废物带坏了!” 李自烈哈哈大笑: “岂止王兄!” “我李俊生也是一样,整日只知道摆弄什么飞鹰走狗,不学无术!” “叫人怒不可遏!” 赵元策摇头苦笑: “赵云阔也是,打猎赌钱,荒废学业!” “我赵家世代书香,如今也出此败类,真是可悲可嘆!” 齐天鼎嘆息: “齐文浩亦是如此!” “竟然跑去中山王府,与那紈絝王爷日日廝混!” “连家族大事都毫不上心!” 提到自家子弟。 四大家族的族长们。 无不眉头紧锁,满面怒容。 一个个对中山王萧业,更是充满了鄙夷与愤怒! 王世衡冷笑道: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让应豪与那萧业廝混!” “养鹰擼猫的废物,能教出什么成器的儿郎?” 李自烈冷哼: “整日逗鸟,放狗,谈什么中山王?” “我等族中小儿,尚有志於功名富贵,岂能与那废物为伍?” 赵元策眯眼笑道: “也好。” “正好趁著这机会,將中山县彻底纳入掌中。” “到时,这个所谓的中山王,也就只剩下个空名儿罢了!” 齐天鼎抚掌大笑: “哈哈哈!” “可喜可贺!” “来来来!” “今日好酒不醉无归!” 厅堂之中。 四大家族族长高坐。 谈笑风生。 饮酒作乐。 他们毫无所觉。 就在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 一张早已张开的无形大网。 正在悄然收拢! 血与火。 杀与伐。 狼烟四起! 中山之地。 即將迎来真正的风暴洗礼! 金炉炽炭,香菸裊裊。 厅中灯火通明,琼浆溢彩。 碧玉雕的酒盏交错,珍饈山珍堆叠。 美艷动人的舞女们,身著薄纱,盈盈而舞,纤腰轻摆,笑靨如。 王家大宅正厅之內。 王世衡、李自烈、赵元策、齐天鼎四位中山境內顶尖的族长。 正倚坐在雕交椅之上,手执酒盏,笑意盎然。 方才瓜分田產、兼併佃户的密议告一段落。 四人皆心满意足,眉开眼笑。 正所谓,美酒美人,良宵难得。 王世衡一手环抱一位娇俏舞姬,脸色红润,笑声朗朗: “诸位!” “今日是我王家大喜之日!” “良田入手!” “子民归服!” “天下若乱,我四家必可乘势而起!” 李自烈亦是大笑: “哈哈哈!” “王兄高论,正合老夫之意!” “待大尧衰亡之日,天下割据。” “何愁我等中山世族,不能建功立业,开国封侯?!” 赵元策喝了一大口美酒,粗声大笑: “陛下重伤!” “中山王是个废物!” “朝廷空虚!” “再无能压我等者!” 齐天鼎眯眼冷笑,抚掌而嘆: “便是那中山王!” “也只知玩鹰逗鸟,擼猫餵狗!” “岂配称王?!” “在我等眼中,不过是个无能紈絝罢了!” 眾人哈哈大笑! 厅中笑声震天! 舞女们轻歌曼舞,纤腰乱颤。 琼浆美酒,恣意流淌。 就在厅堂气氛达到最热闹之时! 忽然!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 紧接著—— “稟告!” 门外侍卫大声通报: “王爷、各位家主!” “中山王府——有使者来访!” “送来王命请柬!” 厅中笑声顿止!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皆露出一丝诧异! 王世衡微微蹙眉,眯眼道: “萧业?” “他倒还记得有我等在中山?” 李自烈冷笑一声: “王爷好兴致。” “今日我等正好议事,喝酒作乐。” “中山王竟然派人来打扰?” “不知死活!” 赵元策哈哈大笑: “我看——” “十有八九又是来邀我等,参加什么无聊赏鹰放鸽的宴席吧!” 齐天鼎嗤笑一声: “懒得理他!” “让那狗腿子自己滚回去!” “告诉中山王——” “本座正忙,无暇见客!” 王世衡放下酒盏。 眼神微寒,冷声吩咐: “传令下去!” “把那送信之人——” “赶出王府!” “不许踏进一步!” 侍卫得令,疾步而去! 而厅堂內。 四位族长重新举杯,笑语晏晏! 王世衡冷笑道: “区区一个废物王爷!” “也敢自比天命?” “笑话!” 李自烈摇头嘆息: “只恨——” “他早已失了民心,失了军权,失了气数。” “不然——” “也该留著他,供我等驱使一二。” 赵元策咂舌: “不过是个笑柄!” “一个废物,妄图制约我四大家族?” “痴心妄想!” 齐天鼎长笑: “可笑!可笑!” “与其与这废物周旋!” “不如饮酒纵乐!” “快快,舞女添酒!” “歌舞再起!” 话音落下。 厅內琴瑟齐鸣,笙簫再响! 舞女们再次起舞! 玉臂生风,纤腰如柳。 香气瀰漫,酒意更浓! 而就在这奢靡热闹之中。 王府外。 中山王府管家。 身著素袍,手捧锦盒。 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 他没有丝毫动怒。 只是缓缓放下锦盒。 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王家朱门高墙。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锦盒轻轻放置在台阶上。 在微风中静静佇立。 仿佛等待著即將降临的风暴! 隨即。 管家转身离去。 步履沉稳。 犹如黑夜中悄然掠过的一道影子! 风起。 乌云压城。 春夜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 正悄然瀰漫开来! 而厅堂中。 四大家族族长们。 仍旧醉生梦死! 丝毫未察觉。 那压顶而来的惊涛骇浪! 夜深了。 王家大宅內。 厅堂之中,依旧灯火通明,丝竹曼舞。 王世衡、李自烈、赵元策、齐天鼎四大家族族长们,仍沉醉於杯盏交错,香风艷舞之中。 酒香浓烈。 笑语喧譁。 一切宛若春梦一场。 可就在这狂欢之中。 门外台阶上。 那枚被冷漠遗弃的—— 锦盒。 静静佇立。 无人问津。 却仿佛隨时会炸裂出一场山崩海啸!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於! 赵元策喝得醉眼朦朧,口齿含糊地指著门外: “咦?” “那里……怎么还有个盒子?” 李自烈瞥了一眼。 不屑地摆手: “中山王送来的狗东西罢了!” “懒得理会!” 齐天鼎却酒意上涌,半带戏謔笑道: “哈哈,莫不是送来的猫粮?鹰食?” “毕竟——” “咱们那位中山王,最擅长的,不就是养猫逗鸟么?” 王世衡哈哈大笑! 杯盏碰撞! 玉液飞溅! 但赵元策却兴致上来了。 他放下酒盏,摇摇晃晃地起身。 一边打著酒嗝,一边笑骂: “看一眼!” “看一眼又如何?” “看看咱们废物王爷,又在搞什么把戏!” 眾人鬨笑! 连舞女们也忍不住掩唇偷笑! 赵元策踉蹌著走到门外。 提起锦盒。 只觉盒身冰冷刺骨! 仿佛不是一块木盒。 而是一块从九幽地狱里捞出来的冰玉! 他打了个寒颤。 但酒意冲脑,也顾不得细想。 隨手撕开封缄。 將锦盒打开! 下一瞬! 寒气扑面而来! 赵元策只看了一眼! 整个人如遭雷击! 脸色惨白! 酒意瞬间被嚇得七零八落! “这……这……” 他喉咙哽住! 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颤抖著双手,將锦盒抱回厅堂! “怎……怎么了?” 李自烈不耐烦地催促。 王世衡皱眉,冷声道: “一个破盒子而已,至於这般失態?” 齐天鼎哈哈大笑: “赵兄醉糊涂了吧!” 可下一瞬! 当赵元策將锦盒重重放在桌上! 盒盖掀开! 內容彻底暴露在灯火之下! 整个厅堂! —— 陡然死寂! 眾人呼吸一滯! 脸色瞬间煞白! 只见。 锦盒之中。 赫然静静躺著四枚血跡斑斑的令牌! 每一块令牌上。 都雕刻著不同的家族纹章! 分別是—— 【王】、【李】、【赵】、【齐】! 血色斑驳,隱隱还有未乾的腥气! 而在四枚令牌下方! 压著一张血书! 鲜红的字跡。 一笔一划。 凶戾而森冷! 【尔等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啖民膏血,罪大恶极。】 【即日起,听命於本王,若有违令,血债血偿。】 【三日內,携家族兵权、財富,亲赴王府誓效忠心!】 【违者——】 【族灭!】 最后落款处: 【中山王,萧业。】 一行笔力如刀的血字! 犹如一道血色天雷! 轰然炸响在眾人心头! 厅堂內。 鸦雀无声。 仿佛连烛火都被这股森冷血气所压制,微微摇曳不定。 王世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脸色苍白,嘴唇哆嗦! 李自烈张口结舌。 手中玉盏“啪嗒”一声落地摔碎! 酒液四溅! 无人在意! 赵元策捂著胸口,大口喘气,连连后退数步,撞翻了几张矮案! 齐天鼎更是额头冷汗直流,眼神惊恐至极! 四大家族族长。 原本笑语喧譁,纵酒享乐。 此刻! 全都如坠冰窟! 王世衡死死盯著血书! 声音沙哑: “怎……怎么可能?” “他……他一个废物……怎么敢……?” 李自烈哑声道: “谁能告诉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元策双手颤抖。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齐天鼎喃喃道: “这血书……这令牌……” “莫非——” “咱们那四个……废物儿子……” “出事了?!” 一言出! 四人齐齐色变!!! 那四枚令牌。 正是各自家族的嫡传令牌! 只有血脉至亲,嫡系子弟方可持有! 如今被血染著送来! 意味著什么? 不言而喻! 四位族长! 只觉浑身冰凉! 灵魂仿佛被人捏碎! “快!” “快去查!” “立刻查!!!” 王世衡猛然暴喝,酒盏翻飞! 李自烈、赵元策、齐天鼎纷纷失態! 命令侍卫! 倾巢而出! 直奔各家府邸! 然而—— 在他们心底深处。 早已有一个恐怖的答案。 缓缓浮现! —— 中山王萧业! 那个他们不屑一顾,嗤笑嘲弄的废物! 已经悄然之间。 將他们四大家族的命脉! 死死攥在了手中!! 风,从门外吹入。 捲起厅堂中未收的血书。 在烛火映照下。 那一行血字。 仿佛带著滔天血色怒意。 直扑而来! 夜。 中山县城。 风声呼啸。 乌云翻滚。 如同一张即將倾覆的大网,缓缓笼罩下来。 王家大宅。 李家老院。 赵家祖居。 齐家深宅。 四大家族,各自暗潮汹涌! 自从那锦盒被打开之后。 四族族长第一时间派遣家中死士、亲信,连夜搜寻自家公子下落! 然而! 无论翻遍整个中山县! 也无论动用多少暗桩势力! 然而! 一无所获! 王应豪! 李俊生! 赵云阔! 齐文浩! 四人! —— 仿佛从世上蒸发了一般! 杳无音信! 只剩那四块血染的家族令牌! 犹如死神送来的催命符! 王家大堂內! 王世衡暴怒如狂! 一柄玉杯,被生生捏碎! 鲜血顺著掌心滴落! 李家议厅! 李自烈鬚髮倒竖,怒声咆哮: “混帐!!!” “萧业那狗贼——竟敢对我李家子嗣下手?!” 赵家內院! 赵元策拍案而起,怒髮衝冠: “简直是——” “欺人太甚!” “他以为手里握著几个孩子,就能制我等?!” 齐家楼阁! 齐天鼎咬牙切齿,眼中杀意滔天: “本座必碎其尸骨万段!” “让他知道,中山县谁才是主人!” 四大家族! 一夜未眠! 怒火焚身! 杀意滔天! 但! 他们不是恐惧! 不是屈服! 而是—— 决意动手! 王世衡一脚踹翻矮案! 怒吼道: “这中山王……何德何能?!” “不过是只会斗鸟餵猫、玩鹰赏的废物罢了!” “他以为拿几个小儿为质,就能让我们跪下?!” “他不配!!!” 李自烈大手一挥: “召兵!集甲!” “我要亲自踏平那狗贼王府!” “將我李家子孙亲手带回!” 赵元策冷笑连连: “当年先皇立他为中山王,只是分封余孽!” “此人空有虚名,无半点真本事!” “我赵家五百私兵在手,踏平他府第如翻掌!” 齐天鼎沉声下令: “传令中山各地庄头,抽调骑兵三百,弩手一百!” “今夜之前,点齐兵甲,围王府四门!” “老夫——要他连夜跪地献子!” 怒火! 杀气! 破空而出! 四大家族,几乎在同一时间启动各自的家將兵力! 王家! 李家! 赵家! 齐家! 数千私兵! 横扫街道! 披甲列阵! 长枪铁戟,耀眼如林! 甲冑之声,惊动了整座中山县! 百姓震恐! 商铺闭门! 家家户户熄灯! 只敢在门缝窗后窥望—— 这一夜,中山县,將有血光! 王世衡身披铁甲,手执八面青铜戟,冷声喝道: “今日,我便要踏破王府!” “看看这只贪生怕死的萧家狗崽,是不是还能端坐为王!” 李自烈翻身上马,寒光披身: “既不知天高地厚,那便用血来教他做人!” 赵元策抽出佩剑,冷笑如霜: “拦路者,杀!” “进王府者,格杀勿论!” 齐天鼎手中血枪一旋,寒意逼人: “动他者,斩我十族!” “动我子者,我斩他九族!” 於是! 兵锋聚! 四家会! 一场风暴,即將临门! 中山王府之外! 已被重兵包围! 王家兵,一百二十人! 李家骑兵,一百五十人! 赵家甲士,一百人! 齐家弩手,八十人! 共计五百余! 铁血压城! 宛若诸侯討贼! 王府正门! 冯忠走出,神情沉冷: “几位家主——王爷尚未传召,诸位动兵围府,是何意?” “滚!!!” 王世衡当先怒喝: “少废话!” “叫萧业出来!” “敢扣我儿?!!!” “今日就让他血债血偿!” 李自烈翻身下马,拍剑冷笑: “或交出人质,或——尸骨无存!” 赵元策: “你们王府,不会真以为靠几百亲卫,就能挡下我赵家铁甲吧?” 齐天鼎双目赤红: “开门!交人!” “否则今晚中山王府,鸡犬不留!!!” 五百私军! 冷兵压境! 长戟如林! 弓弩上弦! 王府四门之外! 百姓远远围观,不敢靠近! 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 这一夜,將不平静! 而就在此刻。 王府大门! 缓缓开启! 一队黑甲武士鱼贯而出! 列阵两侧! 黑金为甲! 血红披风! 杀气沉沉! 正中! 萧业缓步而出! 负手而立! 神情冷漠! 目光直视前方那四位气焰滔天的世族族长! 他站在石阶之上,声音清冷: “几位家主——” “远道而来,不如……” “进府吃顿饭,再谈人质之事?” 一语落下! 王世衡等人,先是一怔! 隨即哈哈大笑! “果然是废物!” “到了这地步,居然还请我们吃饭?!” “是怕了吧?!” “哈哈哈,怕了就好,知道怕,就滚出来认错!” 李自烈冷笑: “那便吃!我们几位,也好听听你跪地求饶的好笑话!” 赵元策: “我倒要看看你桌上有没有胆子把我儿子的头端上来!” 齐天鼎: “识时务者为俊杰,跪下来交人吧。” 他们踏入王府! 以为自己,已然掌控全局! 却不知! 这一步! 踏入的不是饭堂! 而是—— 地狱! 当然可以!下面是这段的收尾部分,为你补上约200字,继续维持整段的气质、节奏、压迫感,收束当前场景,为接下来的“血宴”正式揭幕做出过渡和蓄势: 他们踏入王府! 以为自己,已然掌控全局! 却不知! 这一步! 踏入的不是饭堂! 而是—— 地狱! 黑甲森列! 杀机弥天! 王府之內。 灯火未灭,酒香犹存。 玉盘珍饈,看似盛情款待。 可那盏盏清酒之下,却藏著血腥的肃杀! 萧业缓步入厅,坐於主位,眉目低垂,神色安然。 仿佛等的,正是他们落座的这一刻。 风在窗欞之间低语。 那声音里,仿佛藏著一句无人听清的耳语—— “诸位贵客。” “主菜,马上就到。” 第644章 主菜、野心 王府正厅。 檀香裊裊,朱帐微垂。 红漆玉案之上,珍饈罗列,香气四溢。 王世衡、李自烈、赵元策、齐天鼎四人,先后入座。 神色傲然。 气势汹汹。 王世衡端起金杯,隨意一饮,冷笑道: “这王府倒还识相。” “知道请我们上席,说明怕了。” 赵元策大咬一口酱鹅翅,咂咂嘴: “怕了才对。” “他若早这般懂事,咱们也不至於兴兵压境。” 李自烈嗤笑: “不过吃一顿饭能如何?” “没把我李家子嗣交出来,这席面便是催命酒!” 齐天鼎举箸挑了块佛跳墙,满脸讥讽: “呵,堂堂中山王,也不过是个逗鸟的软骨头。” 四人肆意大笑,言语之间,毫无顾忌。 就连身边王府侍女送菜斟酒,低眉顺目,他们都视若无睹,毫不在意。 而在上首主位之上。 萧业,端坐不动。 面容平静。 神情如常。 仿佛那些嘲讽、挖苦、轻蔑,从未入耳。 他的眼中,只是一片冷漠。 酒过三巡。 菜至七道。 王世衡擦了擦嘴角,饶有兴致地扫了一眼萧业,嗤笑道: “王爷请我们吃饭,是打算吃完之后就交人呢?” “还是……打算吃完之后跪下来求饶?” 李自烈放下筷子,冷声: “我李家子嗣,若有半点损伤……” “便是你拿十条命来赔,也不够!” 赵元策饮下一口酒,嘿然一笑: “说不定这酒里,早就下了毒。” “等咱们一死,王府就能独掌中山县了,哈哈哈!” 齐天鼎一拍桌,哈哈狂笑: “放心,咱们四家,就算今日死了,王府也活不到明日!” 厅堂內,一片讥讽与狂笑! 王府僕役,人人低头不语。 空气里,却瀰漫著一股,隱隱难忍的血腥。 而就在这时。 萧业,终於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几位宾主尽欢。” “那……主菜,是否可以上了?” 他语气平静,目光沉静。 没有一丝波澜。 冯忠从旁躬身应下,转身抬手: “主菜——” “上!” 门外,一列黑甲侍卫,齐齐踏入。 每人手中,端著一个厚重的黑釉陶製煲仔。 共计—— 四煲。 一煲,一人。 分別端至四位家主面前。 热气腾腾。 香气逼人。 王世衡抬头,眼角微跳。 他向来豪横惯了,哪里吃过这等“个人煲仔”? 隨手拍桌冷笑: “王爷这煲仔,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莫不是,打算在这瓷盖里,藏著什么求饶书信?” 赵元策舔了舔嘴唇,拍了拍陶盖: “嘖,好香。” “是大补汤?” “还是最后的告別宴?” 李自烈低头嗅了嗅,皱眉笑道: “怎么……有点腥?” “怕不是煮得太久,煲坏了罢?” 齐天鼎一手按盖,一手端碗,冷眼扫视上首的萧业,讥笑: “王爷既让我们开盖。” “莫不是,还准备了什么惊喜?” 眾人话音落下。 只见主座之上,萧业微微一笑。 伸出手。 轻轻在面前桌案上,拍了拍。 啪。 啪。 啪。 三下掌声。 侍卫上前。 俯身一拜。 齐声应命: “开盖!” 咔噠! 咔噠! 咔噠! 咔噠! 四口陶盖。 同时揭开。 热气翻腾,香气扑鼻。 然而! 混杂其中的,不再是鲜汤美味。 而是一股刺鼻腥气! 扑面而来! 宛如铁锈浸血! 王世衡面色一怔,本能低头望去。 他看到的—— 不是鸡鸭鱼肉。 而是一根断裂的手指! 血丝未乾! 骨节清晰! 而那根手指之上。 赫然戴著一枚。 熟悉无比的—— 玉指环!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猛地站起! “这……” “应豪的戒指!!!” “你——你!!!” 几乎同时! 李自烈脸色惨白! 浑身发抖! 他煲中,那断指之上,绑著一根红绳。 那是他亲手为李俊生系上的! 他再清楚不过! 赵元策双手僵住! 他煲中的断指,佩戴著金环—— 是赵家世代相传的护子之物! 齐天鼎整个人哆嗦著站起,脸色铁青! 那煲中。 那血淋淋的手指。 还带著齐文浩从不离身的小铜铃! 四位家主! 齐齐骇然失声! 怒吼瞬间爆发! “萧业!!!” “你敢——!!!” “这……你……你敢!!!” 他们疯了一样! 掀翻桌案! 汤汁横飞! 酒盏碎裂! 座椅倾倒! 但无论他们怎么喊,怎么怒。 那四根断指。 却始终静静地,泡在煲中。 像四尊死神。 冷冷看著他们的挣扎。 主位之上。 萧业起身。 缓缓俯身,望向他们。 轻声一语: “几位。” “本王早说了。” “主菜。” “是精心准备的。” 王府正厅。 煲盖揭开,血指现形! 空气骤凝! 血书在案,威慑如雷! 可! 震惊过后。 沉默短暂。 紧接著,暴怒,爆发! “萧业!!!” 王世衡手拍桌案,眼中血丝暴起,脸颊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抽搐! “你竟敢以吾儿为质,威胁我王家?!” 李自烈亦是鬚髮倒竖,猛然起身,一脚將玉椅踹飞数尺: “禽兽不如!” “我李家待你中山王府不薄!” “你竟如此行事?!!” 赵元策死死盯著那血腥指骨,怒火衝天,咬牙切齿道: “杀我云阔?!!” “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齐天鼎则不怒不狂,只是满面阴鷙,眼神死寂: “很好。” “很好。” “你既敢对我齐家下手……” “我便让你整个王府——” “血债血偿!” 厅堂內! 一时间怒火滔天! 气浪几乎將屋顶掀翻! 可萧业,仍是负手而立。 神色平静,波澜不惊。 他看著四人。 语气淡然如水: “你们很愤怒。” “但愤怒有什么用?” “你们的儿子。” “已经在我手里了。” 四人一怔! 王世衡怒极反笑: “所以你以为,用他们的性命为质——” “我等便会低头认输?!” 萧业语声不变: “不错。” “我以为,这便足够。” 李自烈踏前一步,直视萧业: “错了。” “我们四人。” “都不是庙堂养大的酸腐之辈!” “你以为,我们会因儿子之命,放弃百年家族基业?” 赵元策冷冷一笑,双臂交叠,声音森寒: “不错。” “我赵家虽然疼爱云阔,但若为了他,便要家族折腰?”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家主?” 齐天鼎亦是缓缓吐气,神情冷肃: “若今日认你为主,明日便是死路。” “你萧业,若真懂权谋,怎会出此下策?” 一语出。 如同当头棒喝。 厅內气氛——骤然转冷! 王世衡缓缓坐回椅中。 抬手擦去鼻尖冷汗,望著萧业,忽然笑了。 那笑容中,没有一丝畏惧。 反倒带著几分轻蔑: “你以为我等未曾为儿子心急?” “可你错就错在——” “你以为几个混帐小子,就能动摇我等?” “说到底,你还是看不起我们四人。” 李自烈接话道: “我李俊生是我嫡子。” “我心疼他,重视他,养他二十年,付出无数心血。” “可若为了他——让李家四百年基业被你操控?” “休想!!” 赵元策冷哼一声: “我赵元策,可不做那『以子为天』的妇人心肠!” “他若死,赵家再立新嫡!” “但我赵家,绝不会跪你!” 齐天鼎更是淡漠: “我不止一个儿子。” “而你,只有一个命。” 四人话音落下! 整座厅堂。 气氛彻底凝固! 萧业依旧负手而立,面色未变。 他望著四人,忽然轻声一笑: “很好。” “你们,比我想像中——” “更冷血。” 王世衡冷笑: “这不是冷血。” “是大局。” “是格局。” “一个家族的存亡,怎可因一人之命而动摇?” 李自烈轻声: “再说了。” “你当我们四人……没做过准备?” “我们的儿子……从踏入你王府那刻起——” “便已註定是弃子。” 赵元策一字一句: “你能杀他们一次。” “但你能杀第二次?” “第三次?” “你敢?” “杀了他们。” “那才是你真死路。” 齐天鼎缓缓坐回座中,淡淡道: “所以啊,萧王爷。” “该束手就擒的人——” “不是我们。” “而是你。” 一席话! 冷如刀! 四位家主,眸光沉沉。 没有半分妥协。 萧业静静地站在那里。 面色沉默。 不言。 不语。 可他的身后。 冯忠一步踏出。 淡然道: “既然如此。” “那……你们的儿子——” “就没必要再活著了。” 话音未落! 一名黑甲死士,疾步而来! 手中呈上一封密函! 冯忠接过,一览之后,抬头望向四人: “王应豪,已断食三日。” “李俊生,已剜指两根。” “赵云阔,疯癲喃语。” “齐文浩,口吐鲜血,命不久矣。” “你们若不认命。” “明日。” “便是他们,葬身之时。” 四位族长! 脸色骤变! 但却依旧强撑神色! 王世衡低吼: “你敢!!” 冯忠冷笑: “何不敢?” “既然你们说——” “他们只是弃子。” “那我们成全。” 此话落地! 厅中气息再度陡转! 如同骤雪横天! 冰封四方! 一时间! 厅堂內! 灯火摇曳! 映照四位家主脸色苍白! 他们在赌! 可赌局已经越来越危险! 王府正厅,气氛如霜! 四大家主,怒火滔天! 那煲中血指尚未冷透,耳边冯忠又一语如刀: “你们若不认命,明日,便是你们爱子葬身之时。” ——这话,如同烈火烹油,瞬间引爆了四位家主积压至极点的怒焰! 王世衡骤然起身,一掌拍碎眼前玉案,玉片四溅,满面杀机! “冯忠——你这个狗奴才,真当我王家无人吗?!” 李自烈鬚髮皆张,指著冯忠怒喝:“你不过王府一仆,也敢口出威胁?” 赵元策更是提剑出鞘,寒光闪烁:“老夫今日若不將你这奴才当场斩首,便不姓赵!” 齐天鼎眼神幽寒,声音低沉却带著咬牙切齿的森寒之气:“王府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冯忠面无表情,目中不见一丝波澜,冷冷回道: “中山王之意,便是本座之命。” “既然四位家主不愿听劝,那便……” 话未说完。 忽然! 一道淡淡却带著几分责备的声音,自堂上响起: “冯忠。” 萧业,终於开口了。 他並未动怒,也无悲喜。 只是眸光微敛,语气淡然。 “放肆。” “你这下人,怎能如此狂妄无礼?” “怎可隨便动四位大人的爱子?” 一句话,让冯忠神情一凛,立刻低头应道: “属下知错。”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堂中四人皆是一愣。 他们没想到,这一手狠棋刚落,萧业竟亲自出声呵斥了冯忠。 萧业却是继续说道,语气不急不缓,姿態温和得近乎不真实: “你这狗奴才,做事不知轻重。” “虽是为我出头,但终究衝撞了四位贵客,坏了规矩。” “你不是早些时候,替我备了赔罪之礼么?” “还不快快呈上?” 冯忠低头应是,迅速退入后堂。 厅中一时寂静。 王世衡、李自烈、赵元策、齐天鼎四人彼此对视,眉头紧皱,神情疑竇。 他们一时之间有些看不懂了。 这萧业……刚才还咄咄逼人,一副要他们命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又扯出了赔罪来? 而且,这口吻,这態度,分明是將之前那番强势之举——归咎於一个家奴的擅作主张? “难道,是怕了?” “四个儿子在手,逼了一把我们之后,察觉后果不妙,想要和解?” “可那样的人,会这么坦然自下身份来赔礼?” 四人各怀心思,心中俱是狐疑不定,面上却各自冷哼一声,坐回席间,却都不再轻举妄动。 须臾之间,冯忠再度归来。 身后,数名黑甲亲卫,分持四口金边漆盒,一一呈至四位家主面前。 冯忠神色恭敬,低声道:“王爷吩咐,此乃赔罪之礼,望四位收下。” 锦盒外光泽沉稳,漆面透著一股低调的华贵之气。 王世衡半信半疑地看了萧业一眼,旋即伸手掀开盒盖。 下一刻! 他眉头一跳,神色骤然一变! 李自烈见状,亦连忙开盒,定睛望去,隨即双眸微凝! 赵元策、齐天鼎也不迟疑,双双掀开面前锦盒—— 四人脸色,在顷刻间发生变化! 金丝包裹的厚重田契! 大尧周边五县多处布庄的房契! 几份密封未拆的地產移交文书! 一封又一封盖著红印的官方交易契约,连带著整整一列的帐本底帐! 这一刻,四位世家族长全都沉默了。 他们原本以为,所谓赔礼,不过是些寻常金银珠宝、或是装腔作势的敷衍。 可眼前这些却是实打实的—— 地皮! 商权! 金山银海! 而且,还不止中山县一隅! 而是蔓延到邻近数地,甚至涵盖部分国营布庄、铁匠铺、盐商、市集! 李自烈猛然翻开一页契书,看见其上竟盖有“汀江知州之印”,呼吸一下子沉了下去! 赵元策手中那页布庄契文,署名处竟是“广河城官营第一坊”! 这是官营铺子! 大尧王权管辖下,非权臣莫得染指! 他浑身僵硬,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一句话: ——“这中山王,到底……在干什么?” 王世衡心中波涛万丈,他明白这些东西代表著什么。 如果这真是中山王府的资產,那他们几家,这些年耗尽心力,也未曾囤得如此多的核心地段! 萧业缓缓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才抬起眼眸,望向四人: “本王知道,四位皆是以家族为重之人。” “自非为儿子轻许身价之人。” “可你们所求,无非不过『富甲一方,传承万世』。” “这些——”他抬手指向锦盒中的契文,“便是本王赠与你们的诚意。” “中山地界虽富,奈何局限,四位家族与大尧七大家族始终有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但今日起,这道坎——本王为你们搬了。” 语毕,轻轻一笑,落座不语。 厅堂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四人低头翻看著锦盒中的田契、布庄、帐册、封条,一个个神情剧烈变化! 李自烈双目微震。 王世衡嘴唇微动,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赵元策的手指紧紧捏住一枚田契边缘,似乎连手掌都出汗了。 齐天鼎盯著帐册半晌,喃喃吐出一句: “……疯了。” 这一刻,他们终於意识到。 他们,低估了这个中山王。 这个看似游手好閒、以猫狗为乐、外界皆以为“废物”的王爷恐怕—— 才是这中山县真正的王! 真正的猎人! 真正的——主宰者! 王府正厅,烛火摇曳,四口锦盒依然敞开著,田契与布庄契约静静躺在其中,像一只只冷漠的眼睛,注视著在座四位权贵。 王世衡终於缓缓抬头,目光定在萧业身上,低声问道: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低哑,仿佛喉间被什么堵住了。 这一刻的他,已不再是那个气焰滔天、怒斥王府奴才的王家族主,而像是一个被世界忽然倒转、站不稳的老人。 “这些东西……”赵元策眼神微颤,“真是……送给我们的?” 他不是不识货,这些契约皆是官契、印章无缺,帐目井然,写得明明白白,若无庞大人脉与资金、极其隱秘的渠道,绝难得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去对萧业的一切评判……全都错了。 这不是一个靠祖宗余荫苟延残喘的閒王。 这是一头隱藏在暗处的猛虎。 萧业笑了笑,轻轻摆手,道: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这不过是见面礼。” “在下……” 他轻轻顿了顿,目光扫过四人,声音隨之落下: “还需四位,帮个小忙。” ——一语落地! 四人神情俱是一变! 帮忙? 他们同时察觉到什么,仿佛一股早已潜伏的暗流,从地底翻涌而起! 王世衡神色凝重:“不知王爷所言之『忙』为何?” 李自烈也皱起眉头,眼神深处已经升起某种极为复杂的预感。 萧业轻声一笑,端起面前茶盏,轻轻呷了一口,道: “如今天下纷乱,陛下重伤,前朝诸王蠢蠢欲动。” “我中山一地,表面安稳,实则暗潮汹涌。” “本王不是庸人,亦不是甘於守城看猫之人。” “我想要什么——” “四位该猜到了。” 这话出口,堂中仿佛忽然一静。 所有侍从、侍卫都低垂头颅,不敢作声。 四大家主,则是身躯同时一震! 赵元策猛地坐直了身体,满脸惊色: “王爷,你……你莫非是想……” 话未说完,便咽了回去。 而王世衡更是深吸一口气,直视萧业,道: “王爷的意思是……想问鼎?” 齐天鼎手中的田契滑落桌案,啪的一声,重重一响,却无人注意。 “想扶新君,问鼎天下……” 李自烈喃喃道,嘴唇有些发白。 这不是他们不曾想过的局面。 只是从未想过—— 这一步,会由“中山王”率先迈出! 四人齐齐看向上座之人。 只见萧业神色如常,甚至嘴角还掛著一抹让人心惊的从容弧度。 他的手指轻轻在桌上点了点,道: “若康王、晋王能做得,那我为何不能?” “若他们能谋,那我为何不能先谋?” “他们有世族旧臣,有地方粮仓,有暗线势力……” “我呢?” 他目光扫过四人,语气平静: “我有你们。” 轰! 此言一出,仿若巨雷穿脑! 王世衡、李自烈、赵元策、齐天鼎同时瞳孔剧震! ——他不是试探! ——不是拉拢! ——不是施压! 他,是在布局! 这是昭昭之意! 一个已经铺排多年,精密周详、连中山王府外五城地契都已备好的——大布局! 一个,要借他们四家之力,夺天下的布局! “你……”赵元策喉结滚动,难以置信道:“你到底……何时开始筹谋这些?” 萧业微笑:“从你们第一次派死士在我府邸外布暗桩开始。” 四人神情顿时一滯! “从我装疯卖傻,带你们的犬子玩鹰斗狗开始。” “从我派人在周边四郡悄悄布商、压价、吃地开始。” “从你们每一次在酒席上,讥笑我只配陪儿女听戏之时开始。” “从我成为中山王第一日开始。” 他缓缓起身,声音骤然沉稳: “本王从未有一日,荒於政务!” “你们眼中的『紈絝王爷』——” “是本王,亲手写下的『偽装』!” 这番话! 字字如雷! 四位家主,此刻全都脸色剧变! 震撼! 惊愕! 茫然! 一时间,王府正厅竟无一人出声! 萧业俯身,收回那杯未饮完的茶盏,最后一饮而尽。 然后轻轻放下杯子。 清脆的碰响,仿佛惊醒了在座所有人。 王世衡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王爷……此番布局,若不亲眼所见,老夫断然不信。” “你……你隱藏得太深了。” 萧业看著他,淡笑不语。 李自烈沉默片刻,轻声道: “可王爷要我们四人,做什么?” 萧业缓缓道: “要你们归顺我。” “以四大家族之力,为我王府所用。” “我需钱粮,兵源,地网,官路,武商。” “你们——能给我。” “而我……” “能带你们——登上从未想过的高度。” 四人听到最后一句时,心中猛地剧震! 这一刻,他们终於明白。 萧业不是要胁迫他们。 不是想杀他们的儿子来逼迫。 而是要他们,主动选择! 是赌一局未来,还是固守过往。 是助一位可能成帝的梟雄,还是继续在中山划地自封。 ——他们必须做出抉择。 厅中烛火摇曳。 茶香氤氳。 一如无数年前,大尧先帝在一间简陋行军帐中,立下封王之策。 此时此刻,中山王亦在设局。 他已亮出底牌。 就等四人翻牌! 第645章 臣服! 在漫长而沉默的夜色之中,王府正厅內烛火晃动,光影映照著那个坐於高位的男人——中山王,萧业。 此刻的他,静静坐於朱漆主位之上,衣袍如墨,眼神深邃,面庞俊朗而冷峻,宛如刀削斧刻。 浓眉斜飞入鬢,鼻樑挺拔如峰,薄唇紧抿,沉默间透著一股不容褻瀆的锋芒。 那张常年被世人嘲笑为“犬猫为伴、软弱无能”的面孔,如今却宛若沉眠的猛虎,於黑夜中缓缓睁眼,冷冽的光芒,足以贯穿人心。 “诸位。” 萧业开口了,声音如泉流淌,却自带一股金石落地的沉稳。 他未曾再摆什么姿態,而是缓缓起身,负手而立,身影挺拔如松,一道阴影铺洒於红木地砖之上,仿佛將整座王府牢牢笼罩。 “你们皆是中山四大家族的掌舵者,握財权,控兵源,压境一方。” “在旁人眼中,你们是中山的半壁江山。” “而我,不过是个养鹰餵猫的废物王爷。” 他说得平静,淡漠如烟,但听在四大家主耳中,却如刀剑入耳。 “可我告诉你们,从我继承这块封地的那一日开始,我便知晓,我萧业,不会止步於此。” “中山王这个封號,於我而言,只是开始。” 他的眼神,忽地一亮,犹如黑夜中跃起的星辰,带著凌冽的锋芒与不容否决的坚定。 “我欲执天下牛耳,挟万民之命,登中原之巔,封疆裂土,统御寰宇!” “我要坐在那象徵万世皇权的九重之巔!” “令百官俯首!诸侯跪拜!” “——我,要做这大尧的皇!!!” 这一刻! 四大家主的呼吸,骤然一凝! 轰!! 宛如惊雷乍响! 原本还在惊讶於布庄、地契、田亩转让的四大家主,此刻彻底震住了! 王世衡猛地抬头,瞳孔紧缩,失声道: “你说什么……?” “你要——称帝?!!” 李自烈仿若石雕,嘴唇哆嗦了几下,竟是半晌未言。 赵元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那双歷经风霜的眼睛,此刻布满了不解与震骇! 齐天鼎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 “疯子!你在痴人说梦吗?!” “你不过一地之王!” “哪来的底气,问鼎中原?!!” …… 厅內气氛骤变! 若方才他们是震撼与震惊,那么现在,便是狂怒、质疑与本能的抗拒! 称帝! 这不是谁都敢说的! 这是一道生死的分界线! 一旦迈出,便是“逆”,便是“篡”! 世道崩坏、宗庙瓦解,十族灭门! 他们可以夺利、兼併、暗斗! 但从未想过真的——扶一人称帝! 而这个提议,居然从那他们一向最不放在眼里的中山王口中,说了出来! 王世衡怒道: “萧业!” “你若是疯了,那也莫要拉我们陪你一同下地狱!” “你可知道,你说出这话,便已是死罪?” 李自烈紧隨其后: “中山王?” “不对——” “你这番野心,连『王』都配不上!” “是叛臣,是贼子!!” 齐天鼎脸色阴沉如水: “王爷,你若真心要我们隨你称帝——” “那你该先拿出皇者之姿,而非在此做一场虚妄之梦!” 他们不信! 或者说,不愿信! 一个他们眼中“废物”的人,怎能有资格与天子爭锋? 他们不是没见过真正的帝王! 萧业,还完全不够格!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沉默。 四个老狐狸对视了一眼,很快,就读懂了对方目光之中的深意。 沉默过后,最先发声的,是王世衡。 他“哼”了一声,嘴角扬起一个极为冷淡的弧度,脸上分明写著“你这是在说笑”。 “王爷此言,未免太大了些。” “登顶中原?”他讥誚道,“莫不是王爷最近醉鹰误餵了杜康,梦里称帝了?” 李自烈则眼神凌厉,盯著萧业看了一会,才冷声道:“王爷的志向倒是高远,只是……您打算用什么登顶?” “凭这中山县几百骑?还是靠你那些放鹰斗狗的老友?” 赵元策直接一笑:“王爷,您是位聪明人,可这等笑话若传出去,恐怕连贩夫走卒都会笑出声。” 齐天鼎则声音低沉道:“登顶之意,您知这两个字,是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未曾攀上的高峰?中山王府固然富贵,可也不至於富可敌国吧。” 四人言语冷冽,句句质问,毫不掩饰心中那份深深的怀疑与轻蔑。 他们的神情里,分明写著一个共同的意思: “你,萧业,也配?” 萧业坐在主位之上,却丝毫不见怒意。 他只是抬起手中的茶盏,轻抿一口,仿佛四位家主並非在质疑他的人生,而只是与他品评了一口老茶的苦涩。 他没有辩解。 只是轻轻一笑。 然后。 手一扬。 “冯忠。” “是!” 冯忠踏前一步,手中捧著四本厚重的帐册,还有一沓封皮紧密的密文简函。 “將这些——”萧业淡淡道,“请四位大人,细细过目。” 四人对视一眼,眼中皆带一抹迟疑。 可毕竟是萧业此刻当眾所示,再如何鄙夷,也总得看看这位“猫狗王爷”到底打算拿什么来撑起“登顶中原”的空言。 王世衡率先接过一册。 翻开第一页,他脸上的神情,在瞬间僵住了。 只一眼! 他的瞳孔猛缩,几欲失语! “这……”他喉结微动,指节紧握,“这是广陵军器营的粮械供应文书?” “王爷怎么会有这东西?!”他下意识看向萧业。 李自烈也翻开一本,只看了片刻,就猛然一震! “金陵左府仓……每日粮入、武库流出明细……”他眼角抽搐,“这,这是军务密档!” 赵元策目光一扫,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不是前月广南三郡新任知州的调任令?你……你怎么拿到的原件?” 齐天鼎手中的册子最为厚重,他静默无言地看著,越翻越快,额头的汗滴却越凝越多。 他终於抬起头来,目光死死盯著萧业,一字一句道:“你……你已经將五郡三州,內务与兵事——全都控於手中?” 萧业放下茶盏,神色平静如水,缓缓道: “这些,只是开始。” 他缓缓起身,身影拉长在玉石灯柱之下,面容藏在淡影之中,却透著莫名的压迫感。 “广陵、金陵、广南、楚丘、汀江五地。” “我已在各地布下產业根基,民政暗桩,调度粮械之权。” “至於广南左营与金陵铁卫……他们已收我书信,愿为我用。” 这句话,如一道雷霆,劈在四人心头! ——铁卫归心?! 那可是天子亲军的外派之权! 赵元策几乎不敢置信,声音都在颤抖:“你……你怎么做的到的?” 萧业淡笑:“世人皆知我玩鹰逗猫,人人都当我是废物——不就好了吗?” “我藏於声色犬马之间十年,不为苟且,只为今日之局。” 他缓缓走到四人面前,目光扫视而过,一字一句道: “我想要中原。” “我有钱,有人,有民意,有布武。” “我现在,只差你们——” “你们四家的兵、粮、信服。” “四位。”他手背在后,声音渐低:“想登天,只靠我一人,確实是笑话。” “但若有你们四家为柱,大尧旧朝清流已灭,五王之乱正起。” “这一局——真的不能走通?” 厅中死寂! 四人彻底说不出话来。 之前那份轻蔑,早已烟消云散。 萧业所呈之物,不是空口说白话的梦想,而是已成型的布局! 那一个个看似无害的田契、商契。 那一页页沾著汗水的边镇粮文、转兵之令。 这哪里是废物? 这是一头深藏山林,蛰伏十年的—— 真龙! 四位家主面面相覷,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自烈终於缓缓开口,声音嘶哑: “你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下的?” 萧业淡然点头。 那高位之上,萧业,终於缓缓起身。 他並未怒目,不曾拍案。 而是將一只掌,轻轻按在身前漆案之上,慢慢地,从座椅中站起。 光落在他玄色王袍之上,金线蟒纹似流动的雷光,一寸寸勾勒出那副挺拔如戟的身姿。 他背负双手,目光扫过王世衡等四人,淡淡道: “你们不信我。” “这是自然。” 他语气不急,甚至带著几分淡然与理所当然。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萧业是个不学无术之辈,是个终日斗鸟赏猫、品茶观的世家公子。” “是个旁系出身、靠恩典得封的閒散王爷。” “是个无兵无权、无根无基的笑柄。” 他微微一笑,语气忽而收紧,如利刃抽鞘: “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活到了今日。” “十年之前,先皇驾崩,诸王夺嫡,血流三殿,我却能安然活下。” “七年前,宗室清洗,三亲五旁诸王皆废,我却还能保著一块王爵,坐拥中山。” “你们以为,这凭的是运气?” 他眼神一凛,声音沉沉: “不,是我藏得够深,忍得够久。” “十年,十年啊!”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忽然加重,“我藏锋,敛势,饮酒作乐,宴宾观鹰。” “我在王府后园,一砖一瓦地修了十年,修出了一座护命的浮岛!” “十年来,我亲手布下的商脉,贯穿南疆五郡!” “十年来,我结交的清流、游侠、寒门、失势贵族、流亡官吏、走卒异士,遍布神川各地!” “十年来,我设馆收徒,设庄养兵,兴学施粮,暗种私兵——皆在你们眼皮底下!却从未有人真正看我一眼!” 他声音並不高,可字字清晰! 隨著他话语落下,那些讥讽、怀疑的目光,全都开始动摇! “你们说我不能登顶中原?” “我问你们!”他目光一转,盯著王世衡,“先皇若活,朝廷若稳,我萧业怎敢妄动?可如今呢?” “陛下重伤,未醒。” “洛陵风雨欲来,三王野心毕露!” “大尧十州,乱象频仍。” “朝廷再无中流砥柱,江山已成破舟!” 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若此时不登顶,还待何时?” 他一步踏前,身影高立如松! “你们四家皆是中山望族,兵甲之资,財力之厚,皆居列郡之首。” “但你们的命运,却始终被人压制,被七大家族那群在朝中央享尽天命的老狐狸踩在脚下!” “你们敢说,不曾想过更进一步?” 萧业目光如炬: “我敢!” “因为我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家族,他们的春秋,已经走到了终章!” “而我们——” “將是下一个纪元的开篇者!” 他猛然抬手,指向庭中高悬的大尧地图,声音如金戈震耳! “我要登顶中原!” “不是为了权势——” “而是要让天下人知道——” “不是只有宗室出身,才配问鼎江山!” “不是只有老牌权贵,才可主宰民命!” “我萧业——” “要做那破局者!” “要以中山为烽火之源!” “燃尽腐朽旧朝!重立新策!” “你们四家,愿否——与我同在这烽火之巔!” 这番话! 字字如雷! 四位族长神情剧震! 他们在这一刻,才第一次——真正地看清了这个他们讥笑了十年的男人! 不是废物! 不是紈絝! 而是一头沉睡了十年的狼! 如今张开獠牙! 要反噬天下!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要,爭这天下! “十年。” “我在等一场风暴。” “如今风起。” “你们四位,是愿站在风眼之上,一举扶摇直上?” “还是被风浪捲走,粉身碎骨?” 厅堂之中,檀香復燃。 青烟裊裊之间,萧业站於光影交错之间,衣袂微动。 那一句轻轻道出的话,却如洪钟震耳,直击四人心魄! 这一刻—— 四位大族之主。 终於明白。 他们这些年,真的小瞧了这个中山王。 太小瞧了! 萧业一边喝著茶,一边缓缓踱步,坐回主位,抬手一挥。 冯忠早已备好,又送来一摞东西。 那是更多的一封封信函、一份份调令、一卷卷机密战报! 有的是来自中山周边边关將领的私密效忠信! 有的是数十位地方县令、主簿的印綬调遣文书! 有的是七家商盟与王府签署的密约原件! 更有密令副本! 內含中山县暗卫、死士网络,铺设图谱,详至每一城、每一坊、每一户! 王府亲兵兵源清册! 武库储粮清单! 中山盐铁运渠道统筹! …… 这一份份、一卷卷—— 宛若冷冽的冰刀,切开四位家主心中最后的遮羞布! 他们愕然地看著这些文件,一页一页翻阅,眼神从最初的不信、到震惊、再到惊惧! 到最后! 四人几乎同时抬头,望向那坐在高座上的萧业。 他负手而立,神情沉稳,嘴角掛著淡淡笑意。 那一瞬间,他们忽然发现—— 自己,竟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那是属於帝王的眼睛! 不怒自威! 他们终於明白了! 中山王不是要说服他们! 他,是已经做到了七成! 只是,最后的三成—— 需要他们! 需要他们四家的兵权、人脉、商路、土地,去成就他手中这幅王图霸业的最后一笔! 一瞬之间! 王世衡喉头微颤,低声喃喃: “……他真敢。” 赵元策拳头死死握紧,手心都是冷汗。 李自烈猛然明白,儿子被擒、地契布庄、再到这一连串的铺陈—— 根本不是威胁! 而是一个试炼! 他早已设好局! 就等他们入! 此刻,他们已无退路! 齐天鼎闭眼,再睁开,眼神死寂中多出一丝复杂: “这一步,你已先我们所有人踏出。” “那我们——” “是隨你?” “还是——死?” 而高位之上。 萧业望著他们。 静静一笑。 “你们——” “还有选择吗?” 王府正厅,香菸裊裊,金盏玉案之上,茶已冷,火未熄。 四位家主,此刻却心头如焚,血液翻涌! 萧业的话音仿佛余音绕樑,久久在厅中迴荡—— “我要的是天下。” “而你们,是共举大业的基石。” 一时间,王世衡喉结滚动,抬眼死死盯著萧业,眼神从最初的震惊、狐疑,转为不可置信,再到最后的……肃然起敬。 他忽地缓缓起身。 没有再怒髮衝冠,没有再拍案而起,也没有再口出狂言。 只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深深一躬。 “王某……有眼不识泰山。” “自今日起,我王家——唯王命是从。” 此言一出! 李自烈面色剧变! 但他的眼神,也已无比复杂。 他盯著桌案上的密契、田地、布庄、兵符文书,盯著那个一直被他们四人讥笑的“中山紈絝”,良久,终於轻嘆一声。 “我李家三百年书香,立世之根,不过是风向。” “今日——我李自烈改风向了。” 隨即,躬身一拜! 赵元策咬牙不语,脸色阴晴不定,但终於放下剑柄,低声道: “老夫赵家两百年,从未投靠旁人。” “今日,是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说罢,亦是一躬到底! 齐天鼎最为沉默,但他翻阅了萧业交出的最后一本帐册后,手中猛地一颤,那是关於西岭盐道与临湖船运的控制权! 他知道,那不是靠背景能搞定的东西——那是靠真刀真枪的手段、靠盘根错节的关係网换来的! “我齐天鼎,服了。”他缓缓起身,“王爷若真能一统天下,那我齐家,愿为王前卒。” ——轰!! 四人! 四家! 齐齐俯身而拜! 这一刻! 整个中山王府正厅,落针可闻。 王府侍女、亲卫、黑甲死士,一个个眼神震撼,面色恭敬如山! 冯忠站於萧业身后,眼神微微一亮,缓缓頷首。 ——他明白了,王爷这一战,不光是用“谋”压服,更是用“势”、“胆”、“局”,彻底贏得了四家忠心! 萧业並未多言,只是负手而立。 那双眸子,黑如夜空,静如寒潭,却宛如星辰万丈。 他缓缓吐出一句话: “今后,若本王登顶——” “尔等之子,將为诸侯。” “尔等之后,將为王侯。” 四人一颤! 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中原山河在萧业脚下展开,百姓拜伏,诸侯拱手。 “吾等,愿隨王爷,踏马中原,封疆裂土!” “愿隨王爷,逆势崛起,开万世之基!” “愿为王前刀,开道!” 厅堂之中,气势如洪! 中山王萧业,立於灯火之间,目光如炬,披风猎猎。 此刻,他再不是那个“养猫餵狗”的閒散王爷。 而是—— 大尧动乱中,最先整合地方之力、吞併四大家族,真正开疆裂土的乱世梟雄! 风,吹过王府重门。 灯火翻涌。 而中原的棋盘,也终於,在这一夜…… 落下第一子! 夜深如墨,王府重门缓缓闭合,厚重的铜铸门扉,在“轰隆”一声巨响中,隔绝了外界的喧囂,也封锁了这场惊世密议。 厅內灯火仍在跳动,映出四道身影缓缓起身,依旧带著未褪的震撼与复杂。 他们不是没见过风浪,不是没看过阴谋,可今晚—— 那盏盏锦盒,那句句算计,那一桩桩布局,那一纸纸文书…… 足以將任何一个心高气傲的世族之主,彻底打服。 王世衡第一个走出大殿,望著王府幽长的廊道,沉默良久,忽低声道:“他不该叫萧业。” 李自烈听闻,似乎也有同感,嘆道:“这人若不出世,天下可太寂寞了。” 赵元策捻著指间的田契,忽然低笑:“幸好……今夜,我们跪得还不算太晚。” 齐天鼎没有言语,只是回头望了萧业一眼,那一眼,仿佛刻进了心里。 ——从今往后,此生再不敢轻视此人。 四人渐行渐远。 冯忠送至殿门前,遥遥望著他们背影,神情肃然。 而主殿之中,萧业负手而立,缓缓走至正厅最上方,俯瞰空无一人的宴席。 风,从窗外灌入。 桌上茶盏微颤,纸页轻翻。 他忽而低声轻笑,喃喃自语道: “棋盘落子,四角既定。” “接下来……就该请那两位『王爷』,入局了。” 言罢,他抬头望向窗外夜空。 那一轮月,正缓缓升起,冷光如刃,照亮整座王府,也照亮了一个雄图霸业,悄然展开的黎明前夜。 第646章 晋王! 晋州,长石街巷深处,晋王府。 夜风捲起窗欞间一角帘纱,香炉中青烟裊裊,静得出奇。 书房內,一盏琉璃灯静静燃烧,照亮了一张铺著狼毫笔墨的书案。 晋王萧晋端坐在榻后,眼神沉静如古井,掌中慢慢转著一枚温润的玉珏,指节敲击时发出“噠噠”的脆响。 他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 终於,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披著玄色夜行衣的亲信低头走入,在他面前跪下,抱拳压低声音道:“王爷,消息到了。” “说。”萧晋声音低沉,未曾有一丝波澜。 “宫中传来两件大事,重重封锁,乃有人暗中递来,属下確认过三重情报,应该属实。” 晋王抬了抬手,玉珏缓缓停下。 亲信深吸一口气,吐出那压得人透不过气的两句话: “一、萧寧,在比剑之约后当夜暴毙,太医全力抢救,终未回天。只不过,宫內封锁了消息。” “二、萧寧留有一子——名为萧偕,今年四岁。藏於琼州多年,如今卫清挽亲自接手政局,正筹划接回萧偕,立其为储。” 一句一句,如重锤砸在书房寂静中。 空气一瞬凝固。 萧晋眼皮轻轻一抬,终於露出些许神色变化,那是多年未见的惊讶——並非假装的,而是彻底出乎他预料。 他盯著桌案,沉默半晌,才缓缓道: “……他果然活不久。” “不过想想也对,跟秦玉京比剑,能接住三剑后,没有当场暴毙就已经不错了。” “想要活下来,確实难了些啊。” 晋王眯起眼,眸中浮起一抹幽芒。 “可四岁的儿子……他竟早早安排好了?” “卫清挽动得很快。”亲信低声道,“此女行事狠辣,接手朝政不久,已清理五大言官、三位宗室,连御前近侍也换了七成。” 萧晋听罢,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带著冷意: “她当自己是当年那个『孟皇后』?还真敢……立一个四岁的傀儡太子?哼。” 他站起身来,身形高大,缓缓踱至窗前,负手而立,眼中精芒涌动。 窗外一片黑沉,唯有天边残月隱约可见。 “太子……只有四岁。”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微不可察,“四岁能懂什么?不过一颗棋子。” 他忽然看向那名亲信,低声道: “你说……若这颗棋子回不了京,又或者途中染病夭折,或者,琼州起乱,兵祸临门……” 亲信猛然抬头,瞳孔一缩。 “王爷,这……可是皇血……” “本王也是皇血。”晋王冷笑一声,转身坐回椅中,“你放心,本王做事讲规矩。先探清楚琼州那边的动向。” 他话锋一转,眯眼吩咐: “查——谁掌琼州军政?哪一姓,哪一派,忠於谁?小孩藏在哪座州府、哪一户人家?由谁照看?有没有太医院的人照料他?” 亲信一一应下。 “再派人,明中暗中两拨,一拨走官方,一拨走黑市,注意別惊动卫清挽。” “属下明白。” “还有,”萧晋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看还有没有別的『储君候选』,各位宗室是不是也想趁此机会……动一动心思。” 他缓缓闭上双眼,轻声道: “这一局棋,才刚开始。” 屋外夜色愈浓。 晋王的书房如一潭沉水,波澜未起,却已暗藏狂澜。 他不是不哀悼萧寧,只是,对他而言,权力的游戏从来没有终局,死去一个摄政王,很快便要立起另一个。 而他——晋王萧晋,自始至终,从未打算只做个宗亲王爷而已。 书房內香火已尽,青烟淡散,晋王萧晋依旧坐在原地,闭目沉思。 墙角那尊鎏金铜鹤已不再鸣动,空气中只剩檀香散尽的余韵。 亲信退下不过半炷香时间,外头忽然一道黑影掠过屋脊,身法如燕,几乎无声落入密室边门,脚步未曾惊动一丝尘埃。 片刻后,那扇紧闭的暗门“吱呀”一声轻响。 一道银灰锦袋被送了进来。 晋王睁开眼,眼底寒光一闪,他抬手接过信袋,指尖轻抹之下,缝线自动崩开,一封不署名的密信静静滑落,落入他掌心。 他低头细读,眉眼间的漠然终於有了些许变化。 “……康王,已经上鉤了。”字跡端正秀劲,落款却没有署名,唯有一个小小的、掩在纹中的“绣”字。 晋王的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轻声一笑,声音中带著一丝揶揄: “做得不错啊……告诉你家主子,我会给她奖励的。” 他语调不紧不慢,像是在和一只温顺的猫说话,眼中却隱约透出冷光。 “送几匹南海缎子,再赏她五名侍女,就说是本王这边閒著,打发过去的。” 他说著,隨手將信封扔入炉中,火光吞噬纸张,很快只剩飞灰。 接著,他轻轻拍了拍掌,门外一名亲信立即推门而入,跪地道:“王爷。” “传我命令,把琼州那边『太子』的事——”他说到“太子”两个字时,嘴角浮现一抹不屑,“找个机会,原原本本传给中山王。” 亲信微怔,显然没料到这等消息竟要主动透露给另一王爷。 “王爷,是要联合他?” “不是。”萧晋淡淡道,“是提醒他。” “毕竟,现在的我们,最需要的是……枪!” 他站起身来,披上一件青黑纹鸦长袍,缓缓踱到窗前,看著远处宫墙沉沉、夜色如墨。 “如今六王已废其三,萧寧身死,康王……在我手中。”他说得极为平静,“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了。” 他缓缓闭眼,像在回味什么陈年旧事,低低道: “中山王萧业……” “此人,自幼无功无过,毫无锋芒,整日遛狗、逗猫、养鱼、玩鸟,朝堂上也从不发声,像个被流放的世家閒人。” 他嘴角一挑,语气忽然带了些玩味: “可若他真的只爱这些……那倒是省心了。只可惜,就怕这个好弟弟,也去学那昌南王萧寧啊!” “你见过一个真正没用的人,能在这种六王乱局里,活到现在?” 亲信低下头,道:“此人確实深藏不露。” “是啊。”晋王眼神幽深,“这种人,才最危险。” 他转身,盯住亲信,缓声吩咐: “把我刚刚说的消息传过去,別添油加醋,按原话送,最好由他最信任的人,费点心思查出来。” “是。” “现在,是时候看看这傢伙,究竟是耗子还是猫了。” 萧晋缓缓坐回椅中,手指轻轻扣击著书桌边缘: “他若真如表面那样,看到一个四岁的小儿將继承大统,也该装作高枕无忧。可他若不动——我便更確信,他早就准备好了牙爪,只等机会。” “那咱们要等他行动吗?”亲信问。 “当然不。”晋王冷冷一笑,“告诉你的人,琼州继续下探,不仅查太子,还要查卫清挽所有暗桩。我不信她一个女人能掌控这么快,后头一定有人。” “是。” “还有,”晋王眼神一凛,“康王那边,別让他死太早。” “啊?”亲信一愣。 “他得活著。”萧晋道,“若他活著,外人便以为他还有一线机会;若他死了,一切都归本王,反倒落人话柄。” 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 “中山王现在在做什么?” 亲信翻看隨身情报,道:“今日,早上赏鱼,午时练琴,傍晚牵著猫去了城南圃,还与一女卖人爭价三文,最后只买一朵。” 萧晋闻言,嘴角不由一抽,隨即摇头笑了: “呵……真行,这一招装疯卖傻,比我们家那位装无情装到底的萧寧,还要会演戏。” 他望向黑夜尽头,语气低沉: “弟弟啊……也不知道你是真的游手好閒,还是……刻意藏拙。” “这一次,就让我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 夜风渐起,捲动锦帘如涛。 远在宫城之外的中山王府,此时正传来阵阵琴声——不急不缓,如雨打芭蕉,懒洋洋地,仿佛世间一切纷爭与他无关。 可就在他脚边,一只雪白的狸猫忽然睁开双眼,瞳孔如针,静静盯著窗外黑夜。 似乎,它早已觉察到,有什么事情,正在悄然靠近…… 第647章 截杀!密信! 晋王府。 夜雨濛濛,檐下如帘。 书房之中,灯火昏黄,烛焰摇曳如鬼魅轻舞。 晋王萧晋身披墨袍,手中执一杯老酒,目光落在棋盘之上。 黑白子错落,局势胶著。 对面空无一人,唯有棋盘与酒,陪著这位王爷独坐。 门外,脚步轻响,一名中年亲信悄然踏入,低首行礼。 “王爷,人手已备好,信使也是忠心死士,明日午时便可启程……只是——”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困惑,“属下还是不明白,既是密信,为何要故意布置在中山王势力地界?这……岂非反而坏了事?” “坏了事?”萧晋放下酒杯,抬眸一笑,眼神中透出一股悠远沉静的锋锐。 “若我真要把这封信送到琼州,你以为,我会派个死士去送?” “而且,咱们还真要替宫里送信不成?” 亲信愣住了。 “……属下,愚钝。” 萧晋起身,负手踱步,淡淡开口: “这世上真正要命的情报,从不靠马匹和信封传递。宫中若真有旨意要送到琼州,自有『云书台』秘道操作,中山王插翅难追。” “而这一次——我就是要他看到,宫里在送『重要情报』。要他出手,要他起疑,要他以为自己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但王爷,中山王那人……並不贪权啊。” 萧晋听后,忽而笑了。 “他啊……確实装得很好。白天喝茶擼猫,夜里逗鸟垂钓,文人画扇,游手好閒。” “可你知道吗?如今六王只剩三。若康王真归我,朝中谁还能拦我?” “你觉得……那中山王,他是会袖手旁观,还是会坐等我號令天下?” 亲信沉默。 “哪怕他半分都不想爭,只要有『太子尚存』的消息被他『截获』,他也绝不会坐视。” “因为他清楚,那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象徵。” 萧晋走到窗前,望著满天雨幕,目光幽深。 “——一个不死的太子,是前朝意志的延续,是那些老臣老將唯一的念想。” “让他知道太子还活著,那么,我们三人的至尊之路上,就多出了一座山!” 亲信终於明白,嘴唇微张,喃喃道: “……这一封信,不是给琼州的,而是给中山王的。” “不错。”萧晋淡然一笑,“一枚鱼饵,钓一座山。” 亲信咽了口口水,却又皱眉道:“可若信使死了,信也毁了呢?那不是白费功夫?” “所以这才难。”萧晋回头,轻敲指尖:“我们要安排——『失败得刚刚好』。” “死士会做出拼死自毁的样子,但最后,被人『巧合』拦下。” “信,落到『贼寇』手中,而这些贼寇——恰好出没於中山王地界。” “到时候,信会『意外』地被中山王收缴,『意外』地发现是我晋王密信。” “而这一切,我们不必承认,也不必否认。” 亲信眼睛越睁越大。 “王爷,这是……钓他动念?” “不错。”萧晋坐下,再度举杯,“朝局如棋,若无敌,便无趣。” “康王已经弃子归我,而卫清挽那边,我的人也已暗中接触。唯独这中山王,始终装得太像了。” “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是避世高人,还是披羊皮的狼。” “属下明白了!”亲信恍然跪地,重重叩首。 “这就去安排人手,信使的线路、拦截地点、追杀与『意外泄露』,都要配合得天衣无缝。” “去吧。”萧晋挥手,眼中泛起笑意。 待亲信退下,书房再次归於寂静。 烛火忽明忽暗,映著他微笑的侧脸。 他轻声自语:“弟弟啊……你那只猫,每天晒太阳不动弹,到底是睡著了,还是在闭目养神呢?” 棋盘上,他手指轻轻一推。 “啪。” 一枚白子落在棋局中央,正是那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位置。 …… 春末夏初,夜凉如水。 官道自洛陵通向琼州,途中横跨数州地界,其中中山境內,一段名为“杜柳坡”的古道地势起伏,林草丛生,因年久失修少有往来,早被列为备用道,极少人走。 但正因为偏僻,反而成了理想的秘密通行之路。 今夜,正有一骑从西侧小道悄然绕入官道。 马蹄不疾不徐,骑士披一袭黑布斗篷,面上系灰纱,整匹马通身缄口,连鬃毛都裹著粗麻,极尽低调。 此人快步疾行,不曾留灯,身上仅携一只马鞍皮囊,鼓鼓囊囊,看著並不起眼,却在月色下不时调整,像极了隱藏信物的特製容器。 而就在他前方百丈外,一处土坡草丛中,几道黑影悄然隱伏。 “这廝第三次从密林绕出,再不正常不过了。”一名青年低声说话,手按草地,目光如鹰。 “老三,”另一人低声,“会不会是误会?也可能是过路商客……” “商客会避城门、绕小道?马匹缄口,身无灯火?最紧要的是——这马背边掛著的,不是寻常粮袋,是涂油密布的防火封口皮囊。” 被称“老三”的男子是这支小队的头目,已在中山王麾下潜伏十余年,此刻眸中寒光一闪,道: “这种人,不是军中急令,就是宫中死士。” “而他从洛陵方向来,只能是后者。” 眾人屏息,不敢妄动。 “继续尾隨。” …… 追踪至破庙前,那骑士终停了下来。 他没直接入庙,而是牵著马在四周转了半圈,似在察看有无伏兵,確认无异常后,才牵马入庙。 片刻后,庙中亮起极细微的一点烛光,透过破窗洒出昏黄光晕。 破庙內,他小心地揭开马鞍上的皮囊,从中取出一封油布包裹的信件,又取出火折与干布。 小心地烘烤信件一角,將其中湿气蒸去,显然是为了保持清晰,以防墨跡洇开。 “这不是普通文书。”老三低声確认。 “看架势是要送往琼州。记得之前,宫里那位可是去过琼州的。” “而且他特意选此地夜宿,说明不敢进驛站,不敢接触人。” “宫中秘令……咱们若拿下此信,就能……交差了!” “等等!” 老三抬手,“不能打草惊蛇,等他露出信纸,我们才出手。” 庙內,信使似有所觉,猛地抬头看了眼外头黑暗。 紧接著,他忽然將信件重新包好,一口將之塞进嘴边! “他要吞信!”老三怒吼。 “动手!” ——扑! 六道黑影倏然掠出,宛如毒蛇出洞,瞬息间逼近庙前! 破庙门轰然倒塌,狂风涌入,一人飞身而上! 那信使也早已警觉,骤见袭来,翻身倒退,手握匕首,猛地往自己喉咙划去! “他要自尽!”有人惊呼。 但就在此时,一道寒光从左翼激射而来! “咻——!” 那柄飞刀不偏不倚,直斩信使右腕! “啊——!” 撕裂之声响起,他整条手掌应声飞出,鲜血狂喷中,嘴边的信件掉落在地,尚未来得及沾血! “快,拿信!” 眾人蜂拥而上,老三身手极快,一脚將染血断掌踢飞,另一人扑倒信使,將其制服。 “信件没损!” “太好了……他真是宫里的人。” 老三拎起信件,细看一眼,墨跡清晰未洇,封口处有宫中缎封,未拆未破,是完好机密信件。 他冷冷吐了口气:“走,带人回去,把这事压到最低。” “那信使呢?” “先带著,留不留看主上的意思。” …… 月色中,血跡尚新,草丛中伏尸一具。 而远处的马匹,早已逃入夜林。 天未亮,雨水如丝,湿冷潮气侵入衣衫。 中山王府,一队夜行骑士悄然穿过后门,未惊动主院人等,转入僻静內院。 为首者手捧木匣,浑身湿透,嘴角却掛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一路行至內院偏厅,门未敲,厅中早已有一老者起身相迎。 “冯管家。”骑士低声拱手,將木匣恭敬递上。 冯忠,五旬之年,鬢角微霜,眼神如鹰,正是中山王府里掌內外大权的老僕。 “得手了?” “得手。那人行跡异常,口口声声自称奉宫命出使,却避开所有驛路、暗换两匹马,封信又未署收信人……属下断定,此人送信有诈。” 冯忠不语,只伸手將木匣接过,指腹一抚封扣,略沉了沉手。 “不错,確是宫中制式。”他说。 “人呢?” “未杀,关押在后院柴牢,嘴巴紧得很,没问出来什么。” 冯忠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旋即,他抱著木匣,快步穿过侧廊,直赴內院书房。 …… 书房內,香菸裊裊,窗外雨声滴滴。 中山王萧睿,披一身墨袍,半倚案几,手中逗弄一只长毛黄猫,神情閒散。 案上薄茶一盏,棋局未完。 他像是早已预知有人来访,见冯忠入內,只轻轻一笑: “你这身打扮,看起来有好消息。” 冯忠行至案前,躬身呈上木匣: “刚截下一名来使,属下判断其身份非比寻常,此物应为宫中密信,送往不明方向。” “宫中密信?”萧睿眉头挑起,顿起三分兴趣,“现今皇上身亡,洛陵未立新主,朝局未稳,宫中竟还有心思发信於外?” 他慢条斯理放下猫,起身走到书案前,双手抬起木匣,细细打量。 沉重有分量,封泥未破,镶金绸面之下,隱有龙纹暗印,果是宫制。 “未署抬头?” “无。”冯忠篤定答道。 “那就有趣了。”中山王嘴角扬起,眼神深沉几分。 他没有急著拆信,而是转身坐下,隨手將信搁於案几一角,似乎更在意过程,而非內容。 “那人可曾提送往何地?” “问不出口。他守口如瓶,只道『不便泄露』,但避开驛站、昼伏夜行,路线极为谨慎。若非属下手下『隱字三號』盯得死,只怕此刻已错失。” 中山王点了点头,沉吟片刻: “此事做得好。” “谢王爷夸奖。” 屋內一时沉寂,只余雨点敲窗声与铜香炉里轻燃的竹叶烟香。 许久,萧睿才道: “这封信,先不动。” “是。” “让人守好那送信之人,勿惊勿扰,也不必逼问,让他以为只是『意外落网』。日后若有別信来找他……哼,也许能钓出后面那条线。” 冯忠闻言顿觉神机。 “王爷英明。” “还有,”中山王眯起眼,淡淡补了一句,“若真是宫內所发,而非某人假託,那这封信……定然不小。” 冯忠一凛,低头道:“属下明白,定全力探查后续。” “你去吧。”中山王摆摆手,“我再看看这天要不要晴。” 冯忠躬身退下,步出门外,又回身看了一眼那案角上的木匣。 信未拆,局已起。 …… 中山王手指轻敲木匣盒面,视线投向窗外。 乌云未散,洛陵方向,雨线如帘。他低声自语: “宫中此时出信,不外三种可能。” “一,为传位令。” “二,为征援信。” “三,为诱饵。” 他说著,轻轻一笑: “若是第一条……呵,那位老对头,怕是已无回天之力了。” 他拈起茶盏,缓缓啜一口,似在品茶,实则品局。 窗外池塘起波,纸鳶初升。 一场大戏,正缓缓启幕。 第648章 萧业vs萧晋 夜色如墨,清冷的月华倾洒在府邸青砖灰瓦之上,中山王府静謐而庄重。 府墙高耸,瓦脊上立著三只鎏金兽首,张口吐雾,威风凛凛,仿若守夜的神祇。 屋檐下垂掛著数盏赤红灯笼,隨风轻轻摇曳,投下斑驳光影。 內院幽深,廊道交错,古木参天,风吹叶响,仿若低语,似有未明之语在空气中徘徊。 王府深处,密阁之內,一盏青铜兽足灯幽幽亮著,淡淡的油香在空气中弥散。 木案之上,一封已然乾涸血跡斑斑的密信静静地躺著,仿佛透著某种无形的压迫。 中山王面如刀削,双眉紧蹙,一手执信,一手负背,目光如炬,死死地盯著那封信件,仿佛要从字里行间逼出敌人的气息。 冯忠立在一旁,年约五旬,身材魁梧,面目忠厚,此刻却满脸肃然。 他眼角余光扫向那密信上的血痕,不禁低声道:“这封信,竟沾了这么多血?看来,这来的很不容易啊!” 中山王沉声未答,缓缓拆开封口,轻轻抖落,纸页展开,血跡掩盖的字句显露在灯火之下。 他的目光倏然一凝,脸色登时变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惊骇与凝重。 “琼州……萧偕?”他低声呢喃,语调中满是疑惑与不可置信。 冯忠一听,连忙凑前一步,眉头紧皱,“王爷,什么萧偕?这信和琼州有什么关係?” 中山王依旧盯著信纸,缓缓开口: “信中之人称……朝中某些人,打算暗中接回萧偕,带回洛陵,继承大位……琼州方面,需提前做好安排。” “什么?”冯忠脱口而出,惊声道:“继承大位?那萧偕竟是……” 中山王点了点头,目光沉沉,“正是……那是萧寧之子。” 轰——! 如一道惊雷,冯忠脑中一震,满脸愕然,“王爷所说……是真的?那萧寧竟还有子嗣?从未听说过啊!” 中山王神色复杂,望向窗外苍茫夜色,低声道: “我也不曾听闻,但若此信属实,那便不得不防。萧寧虽死,但若真留有后嗣,如今被人扶持,图谋大统……后果不堪设想。” 冯忠心头一震,旋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王爷,那还等什么?此子既已显露,便不能留!琼州虽远,但派几个死士,暗中潜入,一击毙命,也非难事!” “王爷!”他语气一紧,“那萧偕若真是萧寧之子,一旦回到洛陵,你我这些王爷,岂不是再无立锥之地?!” 话落之后,冯忠满脸坚定地看向中山王,只等一句允诺。 然而,中山王却没有立刻答话。他低头,手指缓缓摩挲著那血跡斑驳的信纸,眉头紧皱,神情愈发深沉。 他仿佛在思索著什么,一时间竟显得犹豫不决。 沉默,压抑,空气仿佛凝固了。 冯忠眼见王爷迟疑不决,顿时急了: “王爷!此事刻不容缓!若真有人暗中扶持萧偕,那便说明朝中有人已动了继续萧寧一脉之心,而非你们三位王爷!” “此风一开,后患无穷!可以说,咱们这一脉,將再也无缘皇位!” 中山王萧业负手踱步,神情深邃如夜色。 他脚下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王朝的命脉之上,沉沉地击打著这片即將风雨翻涌的江山。 “冯忠,我再问你,”中山王声音如铁,“如果你是卫清挽,现在这种局面,你最担心的是什么?” 冯忠一愣,隨即沉思片刻,答道:“自然是担心,有人知道了幼子萧偕的消息。” “不错。” 中山王点了点头,眼神如炬,语气却愈发低沉。 “那我再问你,若真有人打算接萧偕回洛陵,在这等局势下……琼州方面,有什么必须要事先知晓、必须要准备的?” 冯忠愣住了,眼中浮现出一丝迟疑,刚想开口,却见王爷摆手止住他。 “这信……只字未提琼州要准备何物,何人前往,何时接应,仅仅只是『通知』?”中山王冷笑了一声,“冯忠,你我在朝中摸爬滚打几十年,遇事还信这等巧合?” 冯忠的眉头越皱越紧,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中山王继续缓声说道: “再有,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这么一封信需要送往琼州,宫中送信的方式有太多:天牢密道、玄甲传鸦、內宫密女、祭司引路……为何,偏偏这封信会落到我中山王府的巡夜影探手中?” “这……实在太巧。” 冯忠喃喃低语,神情已是骇然。 中山王眸光寒如冰霜,幽幽说道:“此信未必是假的,也未必是真的。它的存在,恰恰证明了一点——有人不愿让我们坐视不理。” 冯忠终於反应过来,脸色大变,低声道:“王爷的意思是……此信,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 中山王轻轻点头,负手回身,站回青铜灯前。 火光將他的面庞照得忽明忽暗,宛若潜伏夜中的猛虎,静候时机。 “管他是真是假。”他缓缓说道,“反正此时,咱们不宜动。” 冯忠立刻躬身,“那王爷的意思是……” “派人去琼州查,查查是否真有这么一个人,查查这信上说的,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中山王斩钉截铁。 “但切记,不能暴露中山王府的身份。也不能带太多人,不能打草惊蛇。我要他们只看,不动,一字一句、一人一事都要记下。若真有其人,才可下一步棋。” “属下明白。”冯忠抱拳。 五日后,夜。 窗外月色如洗,银辉洒满中山王府。 密阁之中,那盏兽足青灯仍然静静燃著,火苗低垂,却不曾熄灭,宛如一只蛰伏的眼睛,窥视著风云將起的江山。 中山王萧业立於案前,身披墨色朝服,神情深沉如山川叠嶂。 “王爷,探子回来了。” 冯忠快步走入,神情压抑不住地激动,抱拳一躬身。 “他们在琼州三天两夜,昼夜不停,已確认信中所言非虚。” “琼州萧府內,確有一名年约四岁的男童,被严密守护,身份讳莫如深……而其模样,与当年的萧寧,嗯,也有几分相似!” 中山王缓缓抬眸,声音低沉如钟: “当真如此?” “千真万確!”冯忠咬牙道,“而且,保护那孩子的人並非寻常护卫,而是……禁军旧部!” “禁军?”中山王眉头骤皱,脸色沉了几分。 冯忠点头如捣蒜。 “是的,是三年前被遣散的『苍梧营』,属名上解编,实则潜伏不动,此次在琼州暗现踪跡。” “属下查得,护童者名为戚绍,昔年为苍梧副统,武艺高强,忠于禁军统领蒙尚元。此人曾在西域封狼居胥,赫赫战功。” “呵……”中山王冷笑一声,“苍梧营尚在,禁军旧部尚在,如今竟为一幼子守在琼州——那封信,的確不是空穴来风了。” “王爷,”冯忠斟酌半晌,终究还是拱手道:“既如此,是否该……动手?再等,只怕朝中其他几位,也要嗅到风了。”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他声音极轻,却杀意毕露。 中山王却没有立刻回应。他背负双手,缓缓踱步至窗前,望向府外的高墙夜色,良久,吐出一句: “越是如此……越不能动。” “什么?!”冯忠脸色剧变,“王爷,您说……不能动?可现在证据確凿,他又年幼易除,正是最好的时机啊!” “最好的时机?” 中山王霍然回身,目光如剑,声音冰冷:“你以为,这一切查得太轻易,不是陷阱?” 冯忠一怔,满脸错愕。 “若这孩子真是萧寧之子,那他藏得如此之深,守卫之严,为何你派去的几个探子便能一一查清?萧府结构、护卫路线、幼子模样、侍从姓名……甚至连是谁守他都知道?” 中山王步步逼近,声音愈发沉冷。 “你不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太顺,太……像是有人在『餵』我们?” 冯忠呼吸一滯,背脊猛地一凉。 “属下……確实未多想。” “不是你蠢,是他们太聪明。”中山王缓缓踱回案前,目光扫向那封血跡斑斑的密信。 “先是一封满是血的信,引你我注意,再让你查得轻鬆顺利,引你心生杀意……若我真派人去杀那孩子,若他死了,整个中山王府將立刻被扣上一顶『弒君血脉』的帽子。” “到那时,谁最得利?” 冯忠浑身发冷,一屁股坐在凳上,喃喃道:“是……其他几位王爷……还有那些,已暗中扶持此子的朝臣……” “不错。” 中山王一字一顿: “你我动一子,他们便能动全盘。我们杀他,他们便可顺理成章地將其『復活』,再顺势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我们……便成了『逆臣』,从此失了名义,失了人心,失了资格。” “堂堂中山王,一旦动了这局外之子,便是自弃皇图。” 冯忠呆若木鸡,良久,猛地跪地叩首:“王爷英明!属下鲁莽了,是属下险些坏了大事!” “无妨。”中山王声音平缓,“你我都不是圣人,碰上生死局,总得赌一把。但我们是谋士,不是屠夫。越是这时候,越要稳。” 他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千里风烟,落到琼州那座宅邸之上。 “传我令,中山王府所有密探、暗子、影卫,不得擅自靠近琼州萧府半步。” “將这颗棋,留给他们自己落。” “若那孩子是假的,揭穿他的是別人;若是真的,抢他的,也是別人。” “我们,只需要安静看戏。” 冯忠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王爷此举,虽为守势,却藏锋不露……必能先人一步。” “哈。”中山王轻笑一声,却未回应。 他缓缓坐下,將信纸再次摊在案上,指尖摩挲血痕,喃喃低语: “萧偕……你究竟,是何人?” “又究竟是谁,把这消息送到了我这里呢。晋王,会是你么?” 密室內,火光摇曳,一如风中局势,愈演愈烈。 这一夜,洛陵王城如常,钟鼓依旧,百姓安眠。 却无人知晓,棋盘之上,已悄然落下一子,惊起千层波澜。 晋州王府,一如既往地幽静威严,金砖琉璃、兽脊飞檐,春寒料峭中透著肃杀之气。 晋王萧晋端坐於偏殿之中,身著藏青蟒服,眉头深锁,眼角隱隱泛红,连日未眠。 案前是未动的茶盏,白气早已散尽,只剩一缕苦涩清香。 他死死盯著窗外那棵古槐,像是能从那静默树影中窥得天下风云。 “殿下。” 殿外,一个黑衣人跪伏而下,低声稟道:“密探归来,已有回报。” “让他进来。”萧晋挥手。 一名瘦高男子悄然走入,面容普通,衣衫朴素,却眼神锐利如刃。 他正是晋王麾下暗卫——信服,潜踪密谍三十余年,遍布中都十三坊。 “卑职见过殿下。”信服一拱手,躬身行礼。 萧晋眉头紧皱,直截了当地问道: “中山王那边,动了吗?” 信服摇头,答得乾脆利落:“未动。中山王自十日前收到密信后,未有任何异常举动。” “你確定?”萧晋语气微沉。 “卑职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信服面无表情道。 “属下安排的『柳三』每日在王府西街摆摊卖人,可见王爷每日早朝准时回府,午时在后苑逗猫,申时与数名世家公子猎兔,一举一动,皆无破绽。” “连影子都没有?” “是。”信服低声道,“不但没有出动暗卫,连府中最擅情报的冯忠都整日閒坐——看起来仿佛根本不知这世上还有个『琼州小儿』。” 萧晋缓缓起身,来回踱步,神色愈发阴沉。 十日。 从他亲手安排下了那封密信,命人以死士之命,想办法送入中山王府,至今,整整十日。 他知道自己这步棋有风险,也知道那孩子牵扯甚大,可他料定萧业不会不动手。 “只要他动……”萧晋低声呢喃,“只要他动,就有破绽。” 在这场皇位之爭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尤其是中山王这种声望权柄皆盛的实权王爷。 ——他只要出手,不管成败,名义就会丧失。 可如今,十日已过,那中山王,竟真的像“没看到”那封信一样。 难道他……真的不在乎? 信服这边,看著晋王的表情,他思索了一番,又道: “而且,殿下……属下以为,中山王那边不仅仅是,完全没把密信当回事,甚至……甚至……” “但说无妨。”萧晋眉头一跳,坐直身子。 “密信送去之后,属下连夜布点,盯紧王府內外。可从头到尾,中山王不仅没有调动人手,甚至……更閒了。” “更閒了?”萧晋眉眼骤沉。 “是。”信服低声道,“密信送去当夜,他照旧喝醉三分,带著一条黄狗在府外斗鸡坊待到戌时才回。他的贴身亲卫『老青』,陪他喝了一夜茶。” “次日——他一早上郊外遛马,到午时又回城射兔,顺手抢了乐坊一名琵琶女让人送进府中。” “第三日,他在城东与几个官家子弟设酒棋赌局,连输三局后大笑不止,说要出府巡游,结果在北市街头摆摊卖画。” “至於这几日——天天如此。喝酒、斗鸡、骑马、逗狗、赌棋、听曲……属下从未见他如此『瀟洒』。” 信服越说,语气越怪,“以卑职多年的判断,这不像装的。” “不像装的?”萧晋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你是说,他真的……不在意那孩子?” “若非早知他是中山王,属下真以为那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紈絝子。” 信服苦笑道,“他现在就像是……恨不得天下永无纷爭,自个儿躲在府中养逗鸟度日。” 萧晋没说话,手指轻敲几下茶盏,声音清脆却带著寒意。 这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中山王萧业,表面上是京中出了名的“閒散王爷”,皇命不接,朝议不理,整日醉酒寻欢,被戏称为“中都第一閒人”。 可正因如此,他在朝中无敌人,在民间有声望。 皇帝在时,几次欲將他调任要职,他当面推辞,甚至主动请削兵权,交还三镇虎符。 这人若真无意权柄,晋王倒能放心。 可问题是——这等“无爭之人”,六王之乱已经折了三王,他至今还能相安无事? 他若无本事,这天下没人有本事;他若真“无意”,又怎会从来不让人看清真面目? 萧晋心中掀起惊涛。 十天了。 那孩子的消息传出,中山王却一点动作也无,反倒更“瀟洒了”——这像什么?像是在向天下示意: “这等荒唐之事,与本王何干。” 可他越是装得轻鬆,萧晋心底越凉。 ——这不是大智若愚,这是……刀藏笑里,匕首含在酒盏中! “殿下。”信服低声提醒,“是否需要属下进一步探查?比如查他幕府亲信,或刺探他书房信札?” “不急。”萧晋闭了闭眼,冷声道,“你说他近日都干了些什么?” “喝酒、骑马、逗狗、赌棋、听曲。” “都是真事?” “是。”信服点头,“属下可担保,每一项都有確凿见证。” “很好。”萧晋冷笑一声,“那就让他继续。” 他站起身来,走至窗前,望著远处天边一抹薄云,眼神如冰。 “继续喝、继续赌、继续逗狗——越荒唐越好。我要让朝中那些蠢货都信了他早已无心权位,酒色成癖。” “只要他动,就输。” “可若他不动……”萧晋眼神一沉,“那本王……便逼他动。” 信服一惊,刚欲开口,却被萧晋拦住。 “去吧,把风收紧,再探他身边两人:『冯忠』与『丁七』。此二人若有一丝异动,立即来报。” “属下遵命。” 信服躬身,退入黑暗。 萧晋转身回坐,拈起茶盏,饮了一口——这次茶已凉,但他喉咙像吞进滚烫的石头,苦涩发热。 “十日,够了。”他低声呢喃。 “中山王……若你真装醉,便別怪本王……下重手了。” 一日后。 一间隱於王府最深处的密室,被彻底封闭,四面青铜墙壁无窗无门,唯有头顶燃著一盏长明琉璃灯,幽幽泛光。 “进来。” 隨著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密室大门轰然打开。 一名瘦削如柴的老者被押了进来,身披灰色斗篷,目光畏惧又激动,手中提著一只铁盒,走路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拜见晋王殿下!”老者恭敬跪下。 萧晋背负双手,站在火光之下,神色阴沉,目光却冷静得如同一汪死水。 “你便是『蜃楼』?” “正是草民。”老者低声回道,“民间称『蜃楼幻面』,乃江湖陋號,殿下若不弃,尽可差遣。” “听说你能制『换顏假面』,以假乱真,欺瞒亲生母子,骗过朝廷詔狱?” 蜃楼低头:“若配上言行举止、声息气息,近身之人不察,绝难辨识。” “很好。”萧晋转身,坐入上位,挥手一招,“东西,给他看。” 立於一旁的信服应声而出,捧来一张捲轴,铺在密室石台之上。 捲轴之中,赫然是五幅画像,墨笔勾勒之下,人物形貌细致入微。 为首一人,眉目慵懒,眼角带笑,正是——中山王萧业! 其后分別是他府中三名心腹:冯忠、丁七、老青! 蜃楼双目陡然睁大,眼神露出狂热之色,“殿下……竟要模仿的是中山王!?” “闭嘴。”信服一脚將他踹倒。 “你只需做事,不需多问。”萧晋眯起眼睛,“十日內,我要他们五人的假面,能出声、能说话、能走动,一丝不差。” “能做到?” 蜃楼喘息几下,舔了舔乾瘪的嘴唇,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疯狂。 “能!殿下放心,草民用的是真皮骨膜,再辅以海蜃之粉、南境鳞脂……只要脸型接近,差不到哪去。” “但……草民斗胆,请问,殿下做这般假面……是要?” 萧晋没有回答,只慢慢站起身,缓步走到那幅中山王的画像前。 他抬起手指,缓缓摩挲画像上的那双眼睛。 “这世上,没人是乾净的。” “哪怕是萧业——哪怕是那个被称作『不爭之王』的中山王。” 萧晋缓缓回头,眼神阴鷙如蛇。 “我会让天下人亲眼看到——那位中山王,如何在街头杀人、如何在暗巷潜逃,如何亲手弒臣灭口、血染朝堂。” “届时,不管你装得多像圣人,身上沾了血,就永远洗不掉。” 第649章 真假中山王! 密室之內。 晋王萧晋笑的癲狂。 “你不是不爭吗?”萧晋低笑一声,声音渐寒,“那我便逼你爭;你不是不屑权势吗?我偏要让你名声尽毁、不得善终!” “你什么都不想要,但我……要你什么都得不到!” 密室之中,那盏琉璃灯火一阵跳动,映照著萧晋俊朗却狰狞的脸孔。 他嘴角噙著笑,眼底却是彻骨的狠意。 这不是一个嫉妒中山王的男人,而是一头披著人皮、终於露出獠牙的狼。 “蜃楼。”萧晋沉声道,“你要什么酬劳?” 蜃楼低头颤声道:“只求殿下庇护,草民一生不敢显名,只想活命。” “活命?”萧晋轻笑,“做得好,你活;做得不好,送你下黄泉,拿你皮做第六张。” “明白……明白!”蜃楼匍匐在地,声音如蚊蚋。 “去吧。”萧晋冷冷挥手,“信服,送他入地牢,调配所需材料,安排三个死囚作模本。” “是。” 信服点头,压著蜃楼匆匆离开。 密室重归寂静。 萧晋站在画像前,久久凝视那副“中山王”的画像,眼神幽冷。 “下一步……” 他低声自语,“只待那孩子……『身份』彻底流传开去。” “到时,我只需再放出一点『目击证人』,再放出几场『突袭之案』——呵呵,到时候,谁还会信你这閒散王爷,是个清白之人?” 一只手慢慢抚上画像,那是他的猎物,也是他的敌人。 他要用最残忍的手段,让这“深不可测”的人,永世不得翻身。 “萧业——你不动,我动你。” “你不爭,我毁你名。” “你若不出手,我便戴著你的脸,杀人放火,毁你一生!” 很快,转眼间,又是七日过去。 晋王府密室中,火光摇曳,铜炉中升起裊裊香菸。 长案之上,静静摆放著五张人皮面具—— 每一张都仿若真人,肌理分明,眉眼生动,连睫毛的卷翘都不差分毫。 正中那一张,神情慵懒,嘴角带笑,一股似有若无的漫不经心油然而生,正是中山王萧业。 而其余四张,也分別是冯忠、丁七、老青与姜临川。 每一张都被仔细泡製、上脂、拋光,隱有湿润之光,宛若新剥人皮。 “好……好得很。”萧晋缓缓踱步至案前,目光缓缓扫过这五张“活人面具”。 他低头俯视那张“萧业”的面孔,嘴角缓缓扬起。 “真像啊。” 他伸出指尖,轻轻点在面具的眉心处,似在点破敌人命门。 那一瞬,仿佛他已置身於风口浪尖,成为天命之手,执棋布子,决定王朝命运的黑暗推手。 “哈哈哈哈哈——” 密室中响起一阵令人心寒的笑声。 “萧业啊萧业,我倒要看看,你脸皮再厚,能不能替你抵下这滔天冤狱!” 晋王笑声渐歇,吩咐道:“將这五张面具封存入锦盒,以檀木盒隔层存放,內置冰晶保温。今日过后,便是取命之日。” “是。”一旁守候多日的信服立即上前,恭谨接令。 …… 又一日。 天色未明,朝雾渐散。 信服快步走入晋王书房,拱手道:“殿下,琼州传来消息了!” “哦?”萧晋坐於书案之后,抬眸看他,声音淡淡,“说。” “陛下所派禁军已於三日前从琼州起行,依陛下密詔,他们刻意绕过中山与晋州,以防路上生变。只是……接引之队不可能直线穿州而过,短暂驻留乃是必然。” “现在消息確认,他们明日將在『南原镇』落脚一日,补给休整,具体行踪应已稳定。” “南原镇?”萧晋眼神微动,指尖在桌面轻敲两下。 南原镇,正是中山边境、靠近晋州的一处小镇,地理位置极为微妙,虽非主道,但一旦出事,波及两州,可谓牵一髮动全身。 “殿下,是否安排拦截?”信服低声道。 “不急。”萧晋缓缓起身,踱步走至窗前。 雾靄中,王府的瓦檐如墨,天地沉沉。 “信服,取来那几张面具。” “是。” 不一会儿,五个小巧锦盒送至案上,打开后,一张张“面孔”仿若睁眼盯视,令人毛骨悚然。 萧晋俯身,凝视那张“中山王”的面具,低声道: “就让这几张脸……提前露个面吧。” 他转身,语气忽然冷厉: “召人!挑五人,体貌接近面具者,武艺尚可,忠心绝无二志!” “著他们披甲换容,假扮中山王一行人,即刻启程,目標——南原镇!” “遵命!”信服刚要转身,却忽然停住,眉头微皱。 “殿下……容属下斗胆一问。” 萧晋抬眸,眼中略有讥讽,“你也会多话?” 信服乾笑一声,拱手道:“属下不敢。只是……咱们假扮中山王动手,又选在他『家门口』……这岂不是太明显了?” “若我是萧业,真有那狼子野心,也绝不会在中山境地附近动手。再如何,也得挑晋州、秦岭,或是遥远北境,以避嫌疑。” “可如今咱们却反其道而行,未免太刻意……” “太刻意?”萧晋听完,淡淡一笑。 “信服,你也糊涂了。” “正因人人都知道『中山王是个聪明人』,他断不会在自家地头动手。” “所以我们偏要在那里动!越显而易见,就越叫人怀疑背后动手之人另有其人。” “这种『明显』,才是最不明显!” “你以为,那些朝堂老狐狸看不出这点?他们会想:中山王若真想动手,断不会在自家地盘,那此番出事——难道是……栽赃?” “可若人人都这么想,反倒又绕了一圈回来——难不成,这『反向思维』,恰好正是他中山王的精心布局?” “层层算计,最终必落於谁也说不清的一片混沌之中。” 萧晋眯起眼睛,目光阴鷙如鹰。 “到了如今这种局面,朝中每个人都是千年狐狸。人人会多想几步——越想,越乱;越乱,越不敢替他说话。” “信服,这就是我之所以要『在中山动手』的原因。” 信服被他说得头皮发麻,半晌才躬身恭维道:“殿下英明,属下愚钝。” “去安排吧。”萧晋轻轻一挥手,“五人一组,隨身佩刃,夜入南原,选好时机,別忘了他们的『身份』——要杀得狠,也要『演得像』。” “遵命!”信服领命,转身而去。 …… 次日午夜,南原镇。 小镇边缘的山林之中,数道黑影潜行而入。 马蹄踏雪无声,夜风吹面如刀。 为首一人戴著“萧业”的面具,身披青纹蟒袍,目光森然,如幽魂般注视著前方。 身后四人,亦是分饰冯忠等人。 他们將刀刃藏於衣袖之中,早已准备好。 “今晚,先试一试水。” “找一处小村,血染屋舍,再故意留下点中山王的痕跡。” “因为要截杀太子,担心走路风声便屠戮知情之人,到时候,看看天下之人会怎么议论你,萧业。” 那人冷笑一声,策马前行,消失在夜色中。 局,已布成。杀意,初现锋芒。 夜幕如墨,南原镇外围十余里,白槐村。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村落,三十七户人家,百余口人,依山而居,世代耕作。 今夜,村中静悄悄的,只余老狗的低吠,和山林里偶尔的蝉鸣。 “咔——” 林中一声轻响打破寧静,紧接著,是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越过篱笆,从四面八方向村中潜入。 为首者身披蟒纹青袍,头戴逼真人皮面具,赫然是——中山王“萧业”的模样。 而其余四人,分別戴著冯忠、丁七、老青与姜临川的假面。 他们无声地分头行动,宛若五头恶鬼,从夜色中探出獠牙。 “按照殿下吩咐,杀得乾净利落,留下一个『活口』,最好是女人或小孩,便於『敘述』。”为首那人冷声低语。 眾人应声点头。 紧接著—— 杀戮,骤然爆发。 村头,头户李氏之家,大门刚被悄然撬开,便传来短促的闷哼。 长刀如铁,寒光凛冽,在火光未起前,已有数人倒地。 狗叫声骤然炸响,但很快又被掐断喉咙,归於沉寂。 紧隨其后,杀声连绵,哀嚎惨叫於静夜中响起,如炼狱临世。 “中山王有旨——尔等泄露密旨,罪当诛九族!” 杀人者故意高呼,嗓音刻意模仿萧业的京中口音,语气阴狠。 “藏好孩子!別出声!”一位村妇惊恐地將年幼的孩子藏进米缸,自己却已被一刀穿喉,死不瞑目。 屠杀持续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 待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整座白槐村已被彻底化为血地,鲜血混著牛粪鸡屎,在黄泥地上浸出黑色的印痕。 一名老者跪倒在地,浑身是血,眼神涣散,却还没有断气。 “饶……命……” “留下这老东西。”萧业面具男淡淡道。 “他正好能『指证』,我们是谁。” 另一名“冯忠”面具者上前,將手中血刀“咣啷”一声插在地上,冷声说道: “听好了,若官兵前来,你就说,是中山王亲率亲卫夜袭村庄,为的是截杀太子,灭口泄密。” “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老者口齿不清地应著,浑身颤抖,已经嚇得神志不清,连体內的热粥都失禁出来。 “走。” 五人瞬间消失於林中,只留下尸横遍地,血腥扑鼻。 …… 半日后,中山王府。 冯忠快步入厅,手中握著一张刚送来的密报,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意。 “王爷,出事了。” “哦?”萧业坐於窗前,看似正在磨墨,语气淡然。 “南原镇外围的白槐村,昨夜被屠,三十余户,血流成河。” “唯一倖存的老汉说——动手的是『中山王萧业』,还带了『冯忠』、『丁七』等人。哈哈哈……” 冯忠边说边笑,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他们连个『剧本』都懒得换,直接用咱们的名字杀人,这谁看不出是栽赃啊?” “属下看了都忍不住想问一句:这帮人,是猪么?” 萧业手中磨墨的动作一顿,忽然抬头看向他:“你刚刚说……什么?” “啊?”冯忠一愣,疑惑道,“属下是说,这群人太拙劣了,在咱们中山境地杀人嫁祸我们,谁会蠢到这个地步?” “你再说一遍。”萧业语气冷静,眼中却有一道光芒在迅速扩张。 “我说,他们在我们地盘上动手,摆明了是拙劣栽赃,没人会相信……”冯忠越说越低,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骤变。 中山王缓缓点头,声音如寒冰: “对啊,没人会相信。” “正因如此,这个栽赃……才高明。” “因为所有人都会认为,『中山王再怎么愚蠢,也不会在自己家门口杀人』。” “正是这种思维,才会让所有人反覆怀疑:『难道他是想藉此反向製造无罪假象?』” “当人们怀疑起『是否有人故意这样想』,便再也无法撕开这道逻辑的迷雾。” “最终,嫌疑,反而全加在我身上。” “好手段……好手段啊!” 萧业猛地起身,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冯忠,备马。” “王爷是……要?” “我们亲自去南原镇一趟。” 萧业语气坚定,目光如刀:“若我不出面,真等那『老汉』被带去刑部,满朝文武,只怕都会疑我有罪。” “我要让天下人看看——我们不是杀人者,我们是破局者!” 冯忠还在原地愣著,没想到王爷反应如此迅速。 “快!”萧业已经踏出门槛,风袍翻卷,“叫上丁七、姜临川,全副武装,三十骑护卫,火速出发!” “是!” 中山王的战马,被人迅速牵出,金鬃雪蹄,嘶鸣如雷。 皓月高悬,杀机翻涌。 此夜,他將亲赴南原—— 不为杀人,而为洗罪!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夜色尚浓,浓如翻墨。 南原镇西,一座荒岭上。 “快些。” “卸甲,不留痕。” 一行五人步出林中,满身血腥,一名“中山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瘦削、深眼窝的脸。 “这面具还真他娘闷得慌。” 他甩了甩头髮,將那张“萧业”的皮面具收入怀中,又看向其余人,“把冯忠他们的面具也收起来。” “屠村任务已成,接下来,等朝堂譁然,王上自然另有动作。” “此时不得暴露,不得多言。” “是!” 假冯忠、假丁七纷纷应声,他们面色冷峻,动作嫻熟,仿佛早已习惯这类血腥任务。 夜色中,一条林间小道悄无声息地展开,五人渐行渐远,只余血雾未散,残影繚绕。 他们翻越最后一道山岭,终於进入另一片无人的古道。 为首者停下脚步,望向前方。 “这里就是我们栽赃之后的『退路』。” “从这里向东,绕过官道,从后山小路可潜入晋州地界。” “接下来,就等风波席捲南原。” “我们,就如从不曾出现。” …… 另外一边,夕阳尚未沉尽,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在马蹄之下被彻底踏碎。 数十骑,破风而行,烟尘滚滚。 “驾——!” 中山王一马当先,身披暗金披风,长发高束,手中韁绳如钢缆绞紧,战马嘶鸣中奔腾而起,四蹄翻飞如雷。 “快!再快些!” 冯忠紧隨其后,喉咙干哑,大声嘶吼。 官道之上,飞尘犹如巨龙尾扫,沿途村镇百姓皆惊异探头,竟不知这是哪方大军突至。 他们没时间解释。 山路崎嶇,林中猿啼,斜月半掩。 战马呼吸沉重,口鼻皆是白沫,却仍未敢停步。 “快马交替——前五排换马!” “后备哨骑打前站,前方有流贼就地镇压,不得有误!” 冯忠一边指挥调度,一边回头看向萧业。 而中山王——神色冷峻如铁,眼中却透出少有的锋锐焦灼。 他在赌时间。 如果晚一步,晋王的假面计划便可能生效。 到那时,纵然他再澄清、再自证清白,也只会被当成“跳梁丑角”的狡辩。 而太子—— 他绝不能让晋王碰到太子! “兄弟们!”中山王忽然勒马,大喝一声。 “再忍一忍!只需再忍三百里!” “三百里之后,便是分出真假黑白之地!” “便是定太子命、定我萧业清白的生死之界!” “冲!!!” “冲!!!” 三十余骑齐声怒吼,马蹄声轰鸣如战鼓。 那一夜,星辰无光,天路昏沉。 而这一队马队,如破暗之枪,带著震天杀意,直刺南原镇! 一番疾驰,烟沙纷飞。 官道如龙,蜿蜒穿山越岭,没入远处淡金色的晨雾。 晨雾未散,薄凉初起,天光沿著林梢斜洒在道旁的古柏树上,染上一层金白。偶尔有寒风袭过,树叶如甲冑互击,錚錚作响。 南原镇以东,十里之外,古柏林中,一行人马倏然止步。 马蹄声杂乱,却在某一瞬齐齐停歇。 “吁——” 尘土翻腾,瞬息之间归於沉寂。 一切,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冯忠勒马在前,抬手一指,面色肃然道:“王爷,这里就是琼州卫队回京的必经之地。” 官道旁早已被反覆践踏出一道宽阔车辙,泥土鬆软,尚未乾透,边角还残留著马蹄泥跡,甚至隱约有一团马粪冒著微弱热气。 “按照时日推算,今夜至迟明早,必会路过此地。” 坐在战马上的是一位面容坚毅的男子,眉眼似刀,披著墨蓝玄甲,腰悬双刃,神情冷峻沉稳。 正是中山王——萧业。 “好,还好赶上了。”他说著,缓缓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坚定。 他扫了眼四周,目光落在两侧的参天古柏与地上斑驳的土堆上。 那是战乱年代百姓自葬之地,三步一堆,五步一坟,荒草掩面,死气微浮。 “好地方。”他轻声自语。 旋即,缓缓闭上眼睛,靠著马鞍养神,道:“不出意外,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隨著他的命令落下,三十余骑士纷纷下马,或倚马而立,或静坐闭目,一时间,无人喧譁,无人轻动。 风吹林动,甲鎧发出轻轻的金属撞击声。 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地面,斑驳如碎金,风中混杂著山林的清新和一丝隱隱的血腥味。 气氛,诡异得安静。 冯忠靠在一棵老柏之下,双臂抱胸,目光如鹰,静静地望著远方的官道尽头。 他低声嘟囔:“这地势不错,一路弯折起伏,官道尽头不见来人,藏兵伏击再合適不过了。” 中山王闭著眼睛,淡淡道:“他们不会走直路。” “但无论绕多少,最后一段路,总归得上官道。” “这段,便是他们避不开的窄口。” 冯忠点点头,神色平静,唯独那双眼,像深潭之下藏著涌动的潮汐。 马匹打著响鼻,在薄雾中蹭蹄静立,骑士们神情肃穆,偶有低声交谈,也被风声迅速吞没。 空气凝固得像是连时间也被钉死在这一刻。 就在此刻,一缕清光透过雾靄,从林梢间泻下,正好落在中山王的脸上。 他缓缓睁眼,眼神幽冷如刀,直直望向官道深处。 那一刻,他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从他眼里读到了那一句话: ——“来了。” 远处,传来规律整齐的马蹄声。 不疾不徐,沉稳如鼓。 鸟雀惊起,扑簌簌飞入空中。 一列禁军旌旗於晨雾中浮现,赤色披风猎猎作响,铁骑簇拥之间,一辆厚重的黄漆马车缓缓前行。 车內,一道少年身影倚窗而坐,虽年幼却气度不凡,稚嫩之中透出天生威严—— 正是萧偕。 “王爷。” 冯忠声音陡然低沉,“来了。” 中山王没有回应,只是微微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待命。 他们安静地站在官道旁,神情中带著一丝疲惫与压抑的战意,就像一群守护最后防线的兵士,静静等待太子归来。 风声中,旌旗靠近。 琼州禁军的前锋將领终於注意到这边,立刻勒马停下,举旗示意警戒。 “何人?” “中山王驻守人马!”冯忠高声应道。 “奉王命,於此接应太子殿下!” 为首骑將皱眉,但似乎在来时路上已接到命令,稍作犹豫后,便招手示意大队缓行靠近。 车马继续前行,转过官道一个缓坡时,太子萧偕亲自探出车窗,目光落在那一队披甲肃立的人群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萧业……果然来了。” 他轻声呢喃,话语里,既有安然,又有一丝迟疑。 没人注意到,在冯忠身后的一名骑士,轻轻將手探向了腰间暗袋。 也没人注意到,中山王手中马鞭轻轻一抖,尾端不著痕跡地扫了地上的一丛草叶。 草叶微颤,震出一层薄灰。 风吹过,尘土掩盖一切。 第650章 中山之行 江南春水涨,烟波浩渺,万里水道泛著碎金。 沿岸垂柳低垂,翠色慾滴,水鸟腾空,惊起一片清脆鸣叫。 水路间,轻舟缓行,破浪而过。 一队禁军骑卫,戎装整齐,护著中军一艘雕画舫,正顺流而下,缓缓驶入吴陵水道——这条水道通往南原镇,是回京最近的一条支路。 画舫雕樑画栋,帘幕低垂,周围护卫左右环绕,层层守护,连船尾都插著黑金双龙旗,那是代表皇室的禁军標誌。 “今晨风顺水平,照此情形,三日便可抵南原。” 为首一艘小舟上,铁拳环胸而立,眉头紧皱,看著前方波光瀲灩的水面,面色却没有丝毫鬆懈。 “你皱眉,是在想那位中山王?” 舟身一震,另一位披红袍金甲、背负长枪的大將缓缓踱出,踏上前舟。 正是此次禁军统领——蒙尚元。 铁拳微一点头:“没错,太子殿下贵为储君,返京乃国之大事。” “而这条水路、以及即將通过的南原镇,偏偏……皆在那位『中山王』的地界。” “中山王?呵。”蒙尚元嗤笑一声,眉宇间儘是讥讽。 “你还真信那人胆敢动手?他不就是个养狗斗鸡、贪好酒的紈絝?朝中谁提起他不摇头?” “正因如此,才更不安。” 铁拳沉声道,“据我所知,晋王一直在布局中原,太子此次回京,显然牵动时局。” “而中山王名义上虽与晋王对立,实则却未曾真正与之一战。若说有谁能在南原动手,还不被察觉,非他莫属。” “唔。”蒙尚元没有再笑,脸色渐沉,目光如刀,“你是说——他与晋王勾连?” 铁拳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凝重。 “可那人……”蒙尚元抿了口乾粮,似在权衡。 “先帝赐封他中山王,虽是閒爵,但地盘也不小。他若真在自家地头劫杀太子……那是逼宫大罪,九族俱诛。”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所以我才不信。”铁拳喃喃道。 “我只担心他另有图谋……若这一切,只是借中山王之名的布局?” …… 风起,水波翻涌。 两人未再多言,只命军士戒备。 就这样一连赶了两日,终於接近南原地界。 就在昨夜,一骑快马逆流而来,將一封密信交至蒙尚元手中。 蒙尚元拆封一看,脸色骤变。 “中山王——血屠陇阳村?”他低吼一声,气息骤冷。 铁拳瞬间移步:“什么?” “就在昨日!三十余骑兵杀入村中,不留活口,只为寻找一人。” 蒙尚元眼神闪烁,“而出动的军士,皆著中山王战甲,甚至有人看到了中山王本人!” 铁拳脸色终於变了,沉声道:“他疯了?” “不。” 一声轻语自后而来,细若流水,却直入人心。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转身,后方的雕画舫中,纱帘微扬,一道清冷女声自帘后传来: “真假,何必在意。无论是谁,到了南原镇,一切自会有定论。” 声音不高,但在河面迴荡,如一滴墨落水,瞬间染开。 铁拳和蒙尚元对视一眼,竟不再多问,皆拱手肃然道:“谨遵吩咐。” 画舫內帘再次低垂,声音再无半点波澜。 …… 第三日清晨。 水路终於至尽,眾人登岸,车马早已候在原地。 禁军换乘陆行,浩浩荡荡,直往南原镇进发。 南原镇地处三州交界,山水夹道,道路泥泞。 春寒未尽,雾气縈绕,官道上残雪未化,泥土鬆软,车辙交错。 太子之车行在中军,帷幕高悬,四周护卫如林,蒙尚元与铁拳骑马於左右,警惕四望。 忽地,一骑快马疾奔而回,来到蒙尚元前道: “將军,前方官道上,出现一队人马,正在镇东静候!” “来得这么快?”蒙尚元脸色微沉。 铁拳已抽出佩剑,寒光一闪:“多少人?” “约三十余骑,皆披甲持戟,为首者身披墨蓝玄甲,腰悬双刃,气势极盛。” “是中山王?”蒙尚元目光灼灼,心中已有猜测。 “好大的胆子!”铁拳怒道,“他真敢出现在这里?!” “不。”蒙尚元却缓缓摇头,眉间疑云更重,“太快了……若他要动手,不该这样『光明正大』地等著我们。” 铁拳冷哼一声:“不论真假——到时见了人,自有分晓。” 队伍继续前行。 远远地,南原镇外,官道平直如削,山林如黛,一队骑士静候道旁,烈风猎猎,旌旗飘扬。 为首者神情从容,双眼微闭,恍若养神。他身披墨蓝玄甲,马下皆是血色披风的骑士,甲冑精致,行列森然,正是王侯之军的气度。 画舫中的帘子再次轻轻一动。 铁拳不觉间放缓了马速,悄声道:“若那人真是中山王,为何先前的血屠又作何解释?可若不是……又是谁?” “再等等。”蒙尚元冷冷吐出四字,“就看他们,敢不敢迎上来。” …… 风起,草动。 两支人马,终於在南原镇东的官道尽头,正面遭遇。 雾气之中,骑士列阵,阳光穿透薄雾,斜斜打在那个玄甲男子身上,仿若天降金辉。 若此刻有外臣在场,只怕已认定,那正是閒散多年、突然出手的中山王——萧业。 南原镇外,风拂旌旗,官道如线,雾气尚未散尽,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两股人马的对峙。 太子所在车队缓缓停下,禁军骑士手按刀柄,目光如炬。 蒙尚元、铁拳率眾前列,目光沉沉地盯著前方那一队玄甲骑士,尤其是为首那人。 玄甲男子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带著一丝慵懒,却透著不容忽视的锐利。 唇角轻扬,他一策马,缓缓出列,马蹄声在寂静中尤为清晰。 “哎呀,这不是……太子殿下的仪驾么?” 他朗声开口,声音透过山谷迴荡,竟不含半点杀意,反倒带著三分懒散与七分笑意。 “在下萧业,受封中山王,听闻太子殿下返京路过我中山地界,特来接驾。” 话音一落,铁拳眉头一跳,紧紧盯住那人:“你就是中山王?” “正是。”玄甲男子策马再近一步,抱拳施礼。 “听说南原镇一带不太平,不知从哪冒出些不长眼的宵小,竟敢在我中山地界放肆。” “在下坐镇中山多年,虽不敢说清明廉政,却也不容贼人擅动分毫。” 他说著顿了顿,望向中军画舫所在,神色郑重几分: “太子殿下贵体万金,如有疏忽,罪在末將一人。是以不敢怠慢,提早半日便在此等候,只望能护送殿下平安返京,履我中山守土之责。” 此言一出,铁拳眼角一跳,不由看向蒙尚元。 后者沉吟片刻,目光仍旧冷峻,却没有立刻反驳。 他虽对这位“传说中的紈絝王爷”早有成见,但眼下这般自来熟、又一口一个“护驾”的架势,倒是与传闻中的游手好閒相去甚远。 “你怎知殿下会经此道?”蒙尚元冷声问道。 萧业双目微眯,笑意更盛: “这里臣已经向洛陵方向提前匯报了,可能宫里还没有收到消息吧。” “大概半月前,臣在中山境內,救下了一名被截杀的信使,最终从其手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陛下遗脉要从琼州回洛陵,而中山境內可通南直的大路,唯有三条,其中两条近日塌方,唯独这南原官道尚可通行……” “殿下若急於回京,定不会多做耽搁。” “你倒会算。”铁拳冷笑道。 “非是算。”萧业双手一摊。 “而是怕有人算……太子殿下事关大局,若出了什么意外,那才叫国朝震动。” 他话锋一转,策马退回本阵,又抬手一挥: “我麾下三十人,皆是老兵悍卒,熟知南原地形,擅骑善战。若殿下信得过,我等愿在车队之后断后,沿路侦查,不容一鼠窜逃。” “你愿在车队之后?”蒙尚元目光一凝。 “不错!”萧业乾脆道。 “我们在最后一排,若有人暗中行刺,我们第一个拦上去。太子身边人马不动,阵形不乱,亦不打扰殿下休息,可谓万全。” 此言一出,铁拳心中微动,不由与蒙尚元互视一眼。 以中山王目前这副“客客气气”、甘为人后,甚至刻意避嫌的姿態,倒真让人一时间难以挑出毛病。 “好。”蒙尚元终於点头,“就依你所言。” “那便上路!”萧业哈哈一笑,策马一转,回归本队。 “诸位!列后阵!前距太子五十丈,不得喧譁,不得靠前!” 玄甲骑士齐声应诺,顿时整队退入官道后方,姿態不卑不亢,动作整齐划一。 眼见如此,铁拳终於鬆了口气: “若他真有歹心,就不会主动避前,反將护卫让我们尽控。” “但也不能大意。”蒙尚元压低声音,“让赵烈、冯深两人去盯后阵,一有异动,立即回报。” “是。” 太子车队再次动身。 此番队形重新编排,前有轻骑开路,中军为太子五车,蒙尚元与铁拳一左一右护卫,后方则是中山王三十玄甲骑士断后。 车轮碾过残雪,道旁山林掠影,阳光从树隙洒落,官道之上似是恢復了往日的平静。 然—— 这份平静之中,亦多出了一丝古怪的“和谐”。 只见那萧业隔著数十丈,时不时便高声提醒: “前方三里有溪,恐泥泞,请减速。” “左前山坳多伏盗,我军已派两骑清探。” “前路村落名『冷泉』,近月失联,疑有异动,小將会同我兵详查。” 他的声音清亮,態度谦和,言辞谨慎,一副“为太子安全操碎心”的忠臣形象,令车队中的士卒都禁不住放鬆了几分。 铁拳在马上皱眉:“这……还真不像是做戏。” 蒙尚元脸色虽仍不动,却也默然不语。 这中山王,行止之间,竟让他们渐生“信任”——这才是真正的诡异之处。 而更深一层的疑问,也在蒙尚元心中盘旋: “若他真无图谋,为何先前血屠村落?那三十多口人,又是死於谁手?” “还是说,消息有假?” …… 一路走来,再无阻碍。 天色渐晚,夕阳染金,车队终於临近南原镇南口,准备入镇驻扎。 萧业最后一次策马前来,遥遥作揖: “南原镇已备下驛馆,可供殿下休息一夜。末將已令兵卒清理四周,设岗布防,严防宵小。” 话说得滴水不漏,態度极度端正。 蒙尚元微点头,吩咐安排营地。 而太子车帘轻垂,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言,但车內却似有目光,从帘后看尽这一切。 风过,草动。 中山王依旧立於车队之外,面含微笑,宛若忠臣良將。 而在他身后,三十玄甲骑士整装肃立,神情漠然,宛如雕像。 无人察觉,夕阳之下,一道不起眼的骑影,在山林尽头,悄然消失。 这寧静的夜晚,终將迎来暗涌。 夜色沉沉,寒风如刀。 南原镇外的老驛馆灯火通明,临时扎营的禁军在前院围成数堆篝火,身披甲衣,就地而坐,或饮水充飢,或默然擦拭兵刃。 风中隱约可闻铁器摩挲之声,带著些许肃杀,也带著山林的荒寒与警觉。 院中正中,五辆制式相同的漆黑马车一字排开,紧紧围绕成一个略显奇特的阵型。 守卫的精骑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每一寸土地,皆有兵影。 蒙尚元与铁拳並肩而立,眼神扫过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那群玄甲骑士身上。 中山王萧业此时却仿若不觉,依旧笑吟吟地围著营火,似在与几名禁军百夫长閒聊,不时还能传出几声爽朗的笑声。 “中山王,”铁拳忽然走上前,抬手抱拳,脸色却颇为隨意地说道。 “你既为东道主,自然熟悉这南原镇的吃食风味。今夜伙食,便由你来安排,可好?” 此言一出,数名禁军军士面露微异之色,而中山王本人却神色不变,连笑都未曾断过,反倒是嘿嘿一笑: “铁將军这是看得起我了!我中山王若是连自家门前饭馆都不熟,那可不成笑话了?” 说罢,他拍了拍手。 “冯忠!去镇东『福来居』取十斤醉鸡,再去后街『马记』要三坛老酒、五份滷牛筋……” “再叫上『黄婆铺子』那边的燉萝卜牛杂,告诉她是本王要的,她就知道分量怎么配。” 他连珠炮似地念了一大堆铺子、菜名、路线、价格都如数家珍。 铁拳眯了眯眼,半晌才咧嘴笑道:“中山王好记性。” “哪里哪里,这些都是小时候跟兄弟们偷跑出来吃时记下的。” 萧业笑眯眯地挥手,“你若喜欢,我明日再请你去吃本地最好的一家青楼酒楼——呸,我是说酒楼!” 眾人闻言纷纷低笑,气氛一时轻鬆不少。 中山王的反应看起来很是轻鬆,毫无破绽。 可铁拳与蒙尚元对视一眼,都不再言语,只是各自心头一沉。 ——熟悉得太刻意,反倒像是……背熟了。 菜餚最终还是被送了回来。 香气四溢,燉牛筋、醉鸡、滷煮三鲜……色香味俱全。 兵士们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碗饮酒,一时间竟真有些喜气洋洋的错觉。 玄甲骑士们也毫不客气,围坐一圈,自斟自饮。 而在营地中央,那五辆漆黑的太子马车,帘子低垂,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下车。 即便到了用膳时辰,车帘依旧纹丝未动,仿佛里面的存在与世隔绝。 蒙尚元最终亲自端著一盘热食,走至车前,轻声说道: “殿下,用膳时辰已到。” 话音刚落,车帘轻颤,一只戴著黑纱手套的纤纤素手缓缓探出,將食盒接过。 整个过程中,无人言语,无人露面,车內仿佛只有影影绰绰的一人,带著某种沉静、压抑,却极具威严的气息。 “谢殿下。”蒙尚元低声躬身,退后几步,神色凝重。 而这一切,远处的萧业看在眼中,笑在脸上,却未言一语,只继续吃著手中的羊肉串,眼神微垂,似乎漫不经心地望著营地篝火跳动。 饭毕。 天色已完全沉下,营地外围早已布防完毕。 禁军与玄甲骑士分区巡逻,灯火不熄,宛如铜墙铁壁。 中山王打著酒嗝,满面通红,拱手笑道: “诸位將军、將士,今夜本王先回帐中歇息,明日一早,继续护送殿下归京!” 说完,他拽著几名隨从,一路晃悠回到后方那顶早就支好的黑顶帐篷。 铁拳望著他离去的背影,低声咕噥:“这人……太稳了。” 蒙尚元点点头:“越是稳妥,越是要警觉。那顿饭,破绽不小。” 铁拳舔了舔嘴唇:“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是真忠还是装忠。” “明夜之前,我们会知道的。” “为何是明夜?” 蒙尚元看了眼营地北侧,那里通往中山地界最后一段山道。 “因为再往前,就要出中山境了。” 他语气极轻,却带著一种杀气未显的预感。 风更冷了,远处林梢间,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夜鸟低鸣。 夜,似乎比白日更深,更黑。 …… 连日风霜兼程,自南原镇启程后,这一路地势愈发开阔,道路也愈加平坦,山势后退,平原渐广,远处时有耕牛车马,一副中原平陆之景。 天色阴沉,云层低垂。 第三日午后,一行人终於抵达平原镇外。 “前方再过三十里,便是晋州境內了。”铁拳勒住战马,望著前方黄土官道,沉声道。 蒙尚元微点头,回首望去,太子的五辆马车依旧行进在队伍中央,黑帘未掀,低调肃然,宛如巨兽护幼,周边重重骑卫环绕。 再望向外围,玄甲骑士列阵森然,个个佩刀披甲,神色沉稳。 “这些人……到底是哪来的?”铁拳忽然低声嘟囔一句。 蒙尚元却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身,迈步走向中山王萧业所在的马队。 “殿下,晋州地界已近。”铁拳上前,扬声笑道。 “末將愚钝,不太熟悉晋州的路况,还望王爷赐教,接下来该如何绕道走得更稳妥些?” 这句话说得彬彬有礼,听上去是军中例行的请教,但蒙尚元却懂,铁拳这是再次试探。 而这一次,不再是打探中山地界,而是——晋州。 中山王萧业闻言,毫不迟疑地笑了: “晋州啊?这地方我熟得很!从前我常去那边听戏,喝酒——呃,看风景,哈哈。” 他策马上前,指著东南方向道: “咱们从这条官道走二十里,会遇到一个叫『黄崖渡』的渡口,顺水南行三里,有一片树林叫做『落风林』,那边地势低洼,適合避风扎营。” “再往前就是『石马坡』,那坡虽陡,但绕不过去,是晋州入境的咽喉之一,易守难攻,也最不容易遇到……山贼流寇。” 说到这里,他又指向西边: “若绕远些,也可经『三水关』入晋,虽然路多走了十几里,但胜在水草丰饶、路面宽阔,车队行走起来也更方便些。” 他一口气说了七八个地名、关口、村镇,甚至连哪个村头的老榆树下能歇马、哪个茶棚的水最甜都能讲得出来,仿佛他不是中山王,而是晋州本地的巡查官。 铁拳听得不动声色,脸上掛著淡淡的笑,连连点头称讚:“王爷好记性,好眼力,末將佩服。” 蒙尚元也顺势抱拳一礼:“王爷所言极是。如此我们便依您所指,从黄崖渡入晋州,绕过主道,避锋而行。” “哈哈哈,应当的应当的。”萧业似乎还想再说几句,忽听得身后一骑飞奔而来。 “王爷,前方石马坡附近,有三家人家正筑土埂挡水,看上去不像官府差役,要不要……” “不必理会。”萧业一摆手,“当地老百姓防春水呢。晋州这地方山水多,春天一涨水,房子都给泡了,他们年年修土埂。” 语气自然,语调自信。 可他没看见,铁拳的眼神,在此刻多了一抹更深的冷意。 ——年年修?你若只是去听戏饮酒,如何知得如此细节? 这一念头在两位统领心中几乎同时升起。 不过,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更加恭敬地向中山王拱手一礼: “王爷既然熟稔此地,便劳烦王爷指路。晋州境外之路,还得多仰仗王爷周全。” “哎,哪儿的话!”中山王摆手大笑,笑声朗朗,仿佛真是个热心肠、性子隨和的守边藩王。 “既如此……”蒙尚元语气一转,冷静说道。 “那咱们此处便要分路。王爷领著你的玄甲骑返回中山即可,接下来入晋之路,我们禁军自有安排。” 第651章 图穷匕见! “那咱们此处便要分路。王爷领著你的玄甲骑返回中山即可,接下来入晋之路,我们禁军自有安排。” 这句话一出,中山王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滯。 但他隨即恢復神色,拱手作揖:“既然如此,本王自当尊重太子殿下之意。” 说罢,他拍了拍身侧坐骑的马颈,大笑道:“只是太子殿下此行仍处要地,晋州也未必安稳,本王若就此离去,心中终究不放心。” 铁拳笑了:“王爷忠心可鑑,不过,中山境地已经麻烦了王爷数日,怎么再继续麻烦王爷?” 中山王闻言,他拱手向两位禁军统领一礼: “好,既然太子殿下已有安排,那本王便在此处折返。只愿太子殿下一路安好,早日凯旋入宫。” 铁拳点头:“王爷保重。” 蒙尚元也拱手作別:“多谢王爷一路相隨。” 中山王转头,朝著玄甲骑士一招手: “回中山!” 那群玄甲军没有一人迟疑,翻身上马,整齐如一,甲光寒冷,一瞬之间便整顿完毕,隨中山王转头西行。 只是,就在他们掉头离去的那一瞬,铁拳眯了眯眼:“这帮兵……可真是听话得过分了。” “不是老兵。”蒙尚元低声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 “眼神锐利,姿势统一,一刀不差,像是才训练半年以內的死士。” 铁拳舔了舔后槽牙:“那咱们这一路……可真是走在刀尖上了。” 蒙尚元点头,然后望向前方晋州边界那片起伏不平的荒林。 “不过刀尖走久了,就会看见谁真正藏刀。” 说著,两人並肩策马,回到了车队之中。 队伍再启。 这一次没有了中山王的外援,禁军的阵形收拢,太子马车被保护得更紧密,五十名铁骑形成铁桶阵形,缓缓朝晋州方向行进。 风仍未停,草丛中有乌鸦扑棱著飞起。 远方的晋州边界,隱约可以看到几缕炊烟,和那藏在炊烟之后的杀机。 晋州边地,春雨过后的道路泥泞,但好在天公作美,一行人入境时,风和日朗,阳光铺洒在层层山林与丘陵之间,仿若洗去连日征尘。 “这晋州地界……倒是静得可疑。” 蒙尚元骑在马背上,眯起眼打量四周。 这一路確实风平浪静,甚至比他们预期的还要顺利许多。 道路两旁是一望无尽的麦田,麦芒青绿,风吹过时泛起层层涟漪。 再远处是被雨水洗得青黑的山岭,斜阳照在山腰,勾出一道橙金边线。 可就是这样寧静的景象中,蒙尚元心头却浮现出浓浓的不安。 “你也感觉到了?”铁拳策马靠近,低声问道。 “嗯。”蒙尚元没有回头,只是目光沉静地扫视左右,“每隔一段时间,麦田那头会有鸟雀惊起,但没有飞远。明显是有人靠近却未离去。” 铁拳点头: “而且,每到三岔口,左右岔道都先扬起一小股尘土,像是提前踩过了,又故意留下痕跡。” 两人互换了个眼神,都没有继续表態。 此刻五辆马车依旧行驶在队伍中间,太子萧偕安坐其中,帘幕低垂,周围二十名轻骑形影不离,暗藏弩机与火雷。 而外围的二十骑,虽然面色轻鬆,却都暗暗扣紧兵刃,每一次轮替休整,都是標准的战前准备。 天色逐渐暗下,山风穿过麦田,吹得篝火轻摇。 队伍在一处天然洼地扎营,这里地势低洼但四面可守,便於安营生火,左右高丘都设下暗哨。 夜,终於落下。 三更时分,营地寂静。 忽然,右前方那条白日里走过的小道,传来微不可闻的马蹄声。 那声音极为轻巧,明显不是奔行,而是——试探性靠近。 铁拳悄然拔出横刀,手中握紧不发一声。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营地北侧也响起低低的铁器碰撞声。紧接著,是马蹄急促靠近—— “驾——!” 一骑衝出林间,朝著营地猛扑而来,借著月色隱隱可见其甲冑光泽。 “来者何人!” 外围暗哨立刻高喝。 可那人未作回应,只是大吼一声:“太子殿下!小心刺客——”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风而至,“嗖”的一声直中那人的胸膛,连惨叫都未及出口,整人翻身坠下马来。 “敌袭!!” 蒙尚元猛然拔刀,声音炸裂夜幕,唤醒了沉睡中的所有人。 铁拳已翻身上马,声如洪钟: “护住太子!迎敌!!” 下一刻,林间火光乍现,十余骑黑甲之兵猛扑而出,马蹄轰鸣如雷,刀光如雨直取营地中心。 “是中山王的人!” “不,是死士!” 铁拳怒喝,抬手便是一支弩箭飞射,正中一名黑骑胸口,然而对方居然不闪不避,强冲入营地。 “嗖嗖嗖!” 十余支破空弩箭在蒙尚元手下放出,顷刻间將三名死士射翻在地,但更多的人影从夜色中扑出。 正前方,一骑黑马冲天嘶鸣,马背之上正是那位“中山王”萧业—— 不过,此刻的他已无了白日的笑容,披掛黑铁重鎧,满脸冷肃煞气! “太子萧偕——” 萧业怒吼声震林野,“既然你敢回宫,那本王便让你永远留在这晋州边界!” 说罢,他挥刀怒斩,斩向挡在马车前的三名禁军,刀气凛冽如风雷炸响! “萧业!你好大胆子!” 蒙尚元怒吼,眼神如电:“怎么?难道你以为出了你中山境地,我们出了事就跟你没有关係了?!” “有关係何妨?没有关係又何妨?”中山王大笑一声,“本王只要斩下萧偕首级,断了昌南王的血脉!至於其他的,与我何干?” 铁拳怒喝道。 “阵列!掩护太子马车后撤——四翼布防,快!” 营地之中,禁军迅速列阵,数十柄长枪列成锋墙,紧紧护住五辆马车。 马车之上无人露面,帘幕低垂,只有蒙尚元亲自跃上车辕,死死守卫。 “分三队衝杀!一个不留!” 萧业狂吼,身后百余骑全数杀出,宛如黑色浪潮! “太子殿下,准备转移!” 铁拳纵马接近,低声道:“这批死士,来者不善,恐还有第二拨在后。” 车帘微微一动,一道淡然女音传出: “杀出重围,走黄崖渡。” 蒙尚元与铁拳互换一眼,皆低头应道:“谨遵殿下法旨!” “冲!” 铁拳一马当先,横刀怒斩,宛若猛虎出闸! 他直取萧业,一刀劈开前方骑兵,怒吼连连: “你敢杀太子,皇命所诛!” 萧业冷笑迎战,两人刀锋交错,火星四溅,瞬间展开殊死搏斗! 与此同时,蒙尚元指挥车队快速调转方向,由车队左右强行突围! “东翼!给我炸开通道!” “火雷,点!” “轰隆——!” 数枚火雷在营地右侧爆炸,顿时土石飞扬,火光照亮整个夜空,敌人阵列混乱。 车队猛然衝出! 整个夜林之中,喊杀震天,夜鸦惊飞! 就在这混乱之中,马车之中传出低语:“这一局……看来不简单啊!” 声音幽冷,仿佛早已预见今日。 马车车轮碾压过草地,碾开血腥。 这一夜,晋州边界,血染长道。 夜色已深,血与火混杂成腥风,从晋州边境一直蔓延至原路之上。 蒙尚元满身浴血,铁拳手中长刀卷刃,太子车队在残兵断马的掩护下,开始了仓皇撤退。 “往晋州突围已然无望,只能退回中山地界!”蒙尚元一边挥刀斩杀靠近的黑衣死士,一边沉声喝令。 铁拳怒斥道:“这帮畜生怎地咬得如此死?” “他们……根本不是为打仗而来,是为送死来的!”蒙尚元眼神凝重,看著身后越追越近的敌军,已没有半分掩饰,“死士,根本不怕死!” 身后,偽萧业一马当先,身披黑甲,怒吼不绝: “快追!別让他们跑出我中山地界!拦住太子,首级归我者,赏金万两!” 一眾死士应声大吼,如潮水般追击,脚步如鼓,喊杀如雷! 铁拳忽而猛地勒马,停在太子车前,翻身而下,对蒙尚元道:“你护车,我断后。” “不可!”蒙尚元脸色一变。 “別爭!”铁拳咧嘴一笑,手中长刀横空一扫,“我知道你更稳,太子不能出事。” “活著出去,我欠你一坛酒。” 说完,他猛然转身,怒吼著扑入黑潮之中! 蒙尚元目光紧缩,却没有阻拦。 因为此刻,唯有一条路——撤! 车队在火光与血影中迅速奔行,原本是进入晋州的道路,如今却又踏回中山地界。 可他们哪里知道,真正的杀局,才刚刚开始! …… 第652章 反杀! 夜幕如盖,浓云沉沉。 原路撤退的车队如困兽奔逃,前方是茫茫夜色,身后是咆哮的马蹄与刀锋碰撞之声。 一路血战、一路尸骸,禁军已然溃不成军,剩下的不过二十余人,全靠意志在硬撑。 风声猎猎,吹得人面颊生疼。 蒙尚元骑在马前,盯著前方模糊的地貌,终於,他眼神一震,喃喃道: “……到了。” 眼前熟悉的山口赫然在望,那是他们数日前进晋州时路过的地方,正是中山地界! 但他没有丝毫鬆懈,反而在这一刻,额头沁出细密冷汗。 后方,铁拳也是满脸血污,狼狈至极。他策马衝上来,低声道:“还追么?” “追得紧!”蒙尚元沉声道,“但我们若能冲入中山境地,他们未必敢在朝廷地界动手……” 然而,话音未落,山口两侧的树林间,火光轰然亮起! 火把如星河般展开,瞬息之间,左翼密林中亮起铁甲寒芒,右侧山坡之上,更有十数面黑旗猎猎招展! 铁拳神色猛变,大骂一声:“……我们,被引进来了!” 蒙尚元猛然握紧韁绳,低声咬牙: “是死局。” 话音落地,前方山口,黑甲骑队整装列阵,一道熟悉却又令人胆寒的身影策马上前。 正是——萧业! 那人一身黑甲,狞笑中透著猖狂与戏謔。 他並未再装模作样,而是大大方方地出现在眾人面前,如同猎人对已经入网的猎物投下冷漠的目光。 “哈哈哈!” 萧业放声狂笑,声音如雷,在夜色中滚滚激盪。 “你们……还真是有趣。” “若是继续逃向晋州,说不定我还真追不上。” “可你们偏偏转了回来,还一头撞进了我的包围圈里——这不是送死,是投诚啊!” 他大手一挥,山坡两侧的骑兵立刻移动,黑旗翻飞,铁骑压境! 身后死士亦追杀至此,形成前后合围之势! 蒙尚元脸色铁青,双眸如刀,低声道: “撤不了。” 铁拳冷笑:“我们还真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地狱。” “殿下在车中。”蒙尚元望了一眼后方破旧的车厢,“此地死局……绝不能让殿下死於此地。” “呵……”铁拳却摇头,“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四周,马蹄声轰鸣,铁甲鏗鏘,黑衣死士们一言不发,只围而不攻。 他们没有急於动手,反而如同看戏般静立四周,將这一队人马围成了一个死亡的牢笼。 萧业策马前行,来到阵前,神色轻蔑: “蒙尚元,铁拳,你们两个,倒是忠心耿耿。” “可惜啊,你们太低估本王了。” “你以为我这几年真是在中山閒散度日,醉酒狎妓?呵,你们都以为我游手好閒,可我这『閒散』,便是为了今日之局。” 他挥手指著山口:“这一片地界,十里八乡,全是我死士。” “就算你们拼死衝出去,前方三十里处也还有埋伏。” “你们,走不了的。” 铁拳怒目圆睁,眼中几欲喷火,沉声喝道:“你要谋反?” “谋反?”萧业大笑,“太子殿下途经晋州与中山交界,遭贼寇劫杀。” “本王忠心耿耿,连夜驰援,遗憾来迟一步……这罪,怪不到我头上。” 蒙尚元眼中血丝瀰漫,死死盯著那张偽善又狰狞的脸。 他此刻终於明白——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从他们进入中山地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步入了別人的棋局。 哪怕他们拼尽全力,拼死反杀,最终也只不过是在一张巨大的杀局中苟延残喘! 铁拳握紧长刀,手背青筋暴起: “既然如此,那就拼个死活吧。” “寧可死,也绝不让你得逞!” 蒙尚元冷声道:“就算是死,也得杀几个陪葬的。”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拔刀! “护住车队!” “列阵迎敌!!” 残余十数禁军纷纷怒吼,咬牙列阵,將马车围於中央,兵刃齐出,誓死一搏。 风,越来越冷。 火把,越烧越旺。 那是压迫之火,照亮了死亡的狩猎场。 远处,萧业慢慢拔出腰间长剑,朝前一挥,冷声下令: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剎那间,杀声如潮! …… 山林之中,杀戮的哀鸣响彻夜空。 血,在泥地上铺开一层又一层。 死亡的脚步,缓缓迫近那辆静默不语的马车。 绝望,终於如铁幕落下,將他们彻底吞噬。 夜色沉沉,杀意如潮。 中山王萧业一身黑甲,神情狂傲,策马立於高坡之上,看著那被围困在山谷中的数十人,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成了。”他喃喃自语,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流成河、头颅滚落的景象。 铁拳、蒙尚元死守中央,十余名残兵聚拢成一个半圆,將五辆马车紧紧护在核心,脸上儘是血污与疲惫,却依旧如岩石般坚定。 “来啊!”铁拳咆哮如雷,“有种的,上来砍我!” 萧业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挥手一指:“杀!一个不留!” 战鼓再响,铁蹄再催! 无数中山死士从四面八方猛扑而下,刀光闪动,杀气震天!他们犹如潮水般碾压而来,要將这最后的残余,彻底淹没! 就在那压迫至极的瞬间—— 轰! 一声巨响,突如其来! 山谷中地面陡然一颤,隨即,一团火光轰然冲天而起,仿佛炸裂的雷霆,一口气將前方那一片冲在最前的死士连人带马炸飞! “呃啊啊啊——!!” 惨叫声顿时铺天盖地,无数人影腾空而起,血肉横飞! “什么?!”萧业猛地站起,脸色剧变! 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接连的轰鸣在夜色中轰然炸响! 轰——! 轰——! 轰——! 三面埋伏之地,如同被魔神一拳砸中,地面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炽热的火焰与泥土、碎石、血肉一齐飞溅,在夜幕下交织成恐怖的地狱画面! “土……地雷?!” 萧业瞳孔猛缩,骤然失声! “退!快退!!” “地底有雷!!” 但为时已晚,冲在最前的数百骑兵早已踏入了那片雷区,爆炸如连珠炮般不歇,马嘶人嚎,火光映红了半边山谷! “不!!” 萧业怒吼,想要亲自衝下去阻止,但下一刻,他的战马惊恐狂奔,一个踉蹌直接跌倒,他整个人从马背翻飞而下,重重摔在地上! “王爷!!” 左右亲卫惊叫著衝上来,但还未近前,又一声巨响从他脚边炸开! 萧业只觉得耳膜剧震,鲜血从耳中渗出,胸膛宛如被战锤砸中,瞬间失去了知觉,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十几步外! “快救王爷——!!” “后撤!后撤!!” 山谷中顿时大乱! 所有中山兵马纷纷掉头奔逃,惊慌失措,队形大乱,根本无力再战! 火光映照下,满地焦黑,断肢横飞,那些曾傲视禁军的死士,如今狼狈如狗,惨叫声匯成了惊魂动魄的悲鸣! 而此时此刻,在那被围之地的核心处,蒙尚元將长刀插入泥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冷冷一笑。 “果然还是『中山王』。” “你果然会亲自来。” 铁拳摸了摸耳边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笑容狰狞: “这些土雷,可是我们,专门为你埋的。” “你以为把我们逼进你家门口,就万无一失?” “可我们早就怀疑你了。” “你以为,我们真是逃命?” 铁拳咧嘴大笑,指著那血火之中翻滚的人马:“你是在请君入瓮啊!!” “我们才是真正的猎人。” 蒙尚元沉声道:“你带著数百死士,兴风作浪,能瞒得过別人,却瞒不过我们。” “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你们来者不善,所以,我们只需要把你引过来……” 他眼神如电,望著远处一片混乱,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猪狗。 铁拳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杀意升腾: “如今,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你自己看清楚吧。” “你……早就输了。” —— 中山王被几名亲兵拖了回来,脸色苍白,额角裂开一道口子,黑甲炸出一大片裂痕,鲜血沿著盔甲缝隙滴滴答答地落下。 他面色震骇,望著漫山遍野的尸体与火光,愣愣地喃喃: “不可能……你们不过几十人,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知道我设局……” “你们怎么敢反杀……怎么会……” 他喉头一哽,眼中终於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此刻,轮到他相信——这一切,从头到尾,或许根本不是他在布局。 或许——从一开始,他才是那颗被人轻描淡写地推入棋盘的棋子。 —— “列阵!” 蒙尚元大喝一声,禁军重新列队,步伐整齐,气势再涨! 这一次,不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反杀! “准备追击!” 铁拳提刀而起,浑身鲜血如同战神降世。 “中山王……你今天,走不了!” 夜色沉沉,残月如鉤,苍穹之下乌云滚动,仿佛也在为这片血色土地低吟哀歌。 风,从山谷之间呼啸而过,捲起地上的尘土与血跡,残肢断臂在火光照耀下阴影斑驳,如同地狱来临后的画卷。 战马的尸体横陈,道旁折断的树枝上,掛著破碎的旗帜与破败的盔甲,染血的布条隨风飘舞,像是鬼魂最后的低语。 不远处的山丘上,炭火尚未熄灭,腾腾白烟带著焦土与血肉混杂的气味直衝鼻腔,让人几欲作呕。 空气中瀰漫著硝烟的苦涩与死亡的沉重,每一步踏下去,都仿佛踩在了死亡的背脊上。 一轮血月悄然自东方升起,洒下诡异的红光,將整片焦土染上一层妖异的光辉。 夜风中仿佛还残留著爆炸后的余音,时隱时现…… 第653章 假货! 地雷爆炸后的余波仍在空气中盘旋未散,焦土上的炊烟像是一道道鬼影,在惨澹月光下妖异飘荡。 尘埃稍微散去之时,残破的地形中只剩下惊魂未定的残兵败將与溃乱战马。 中山王萧业摔倒在地,一条手臂满是血污,脸上掛著烟尘和凝固的鲜血。 他强忍著疼痛,咬牙站起,目光阴鷙地扫视著混乱战场。 四周哀嚎连绵,死士折损大半,曾经號称刀山火海不回头的精锐,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还个个伤痕累累,气息紊乱。 “混帐!埋雷埋到了本王的地盘上!”萧业低吼,目光燃著怒火,“蒙尚元、铁拳……你们以为几枚土雷就能翻天?” 他高举马刀,面容因狰狞而扭曲,仰天怒吼一声:“集合所有人!结阵!给本王杀出去!” 数百死士仿若最后的战鼓敲响一般,儘管战意残破,却仍勉力起身,围聚一处。 “列蛇形,盾在前,弩手列后,步步推进,撞开口子!” 即便是在如此惨烈的战场上,萧业依旧展现出惊人的战场指挥才能,他深知若要翻盘,只能趁对方立足未稳之时破阵突围,哪怕只逃出几人,也可能反败为胜。 然而,就在他们结阵准备衝杀之时,异变再起。 轰—— 西北方向,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从黑夜中传来,尘土飞扬间,一支黑甲骑队自山道上蜂拥而下,手持长枪,步步如潮,战马踏碎落石,铁流滚滚如山洪暴涨。 “是……伏兵?”中山王一怔。 “西南方向也来了!”有死士惊叫。 果不其然,紧隨其后的是南侧官道上传来的火光,密密麻麻的火把仿佛要將整条路照亮,赫然是一支披著中山军袍的部队,足有数百人之眾! “还有……东边!天杀的……我们被包了!”一名死士骇然回头,声音嘶哑到带著哭腔。 中山王的眼珠都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看著三面出现的伏兵,一时脑子都转不过来。 “这不可能……你们的人……不就在这吗?!” 他猛地回头,看著依旧负伤站立的蒙尚元和铁拳,那两人此刻神色冷峻,目光如同刀锋,竟不带一丝慌张,仿佛早已算计一切。 “是你们……你们竟早就准备好伏兵了!”中山王惊骇而愤怒地吼道,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他终於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中了局,不仅中了雷阵的计谋,还被拖入了时间陷阱。 对方根本没有真正押上一切在前线,而是悄无声息地调兵遣將,在不动声色间完成了包围! “这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有调动的时间?!更何况,你们哪来的人?” “中山王,谁说我们只有这点人了?” 铁拳冷笑,身上的铁甲在火光下泛起冷光,他一步一步走来,面无表情。 “你以为,带几百死士,就能在晋中、在朝廷的眼皮底下掀风作浪?” “你到底是谁?”中山王几乎是嘶吼著,“你们的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还不清楚么。”蒙尚元出声,手握佩剑,缓缓走来,“重要的是,你败了。” “你们骗我!你们从一开始就骗我!”中山王颤抖著手,怒火中烧地握住腰间长刀, “你们……你们……好!很好……!” 话未说完,背后一记惨叫传来,几名试图逃跑的死士已被骑队当场斩落马下,鲜血溅起三尺高。 剩下的死士纷纷惊慌失措,阵型溃散,四处躲逃,却已无路可走。 这一刻,中山王终於知道了绝望为何物。 他的后路被炸断,前路被堵死,四面八方皆是天罗地网,那些血染沙场的死士正在他眼前一人接一人倒下,自己曾经苦心积攒的底牌,如今却成了无用的尸体。 “呵呵……”萧业低笑。 “呵呵呵呵……”笑声逐渐疯癲。 他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將手中长刀“噹啷”一声扔在了地上。 鲜血从额头沿著鬢角滑下,他跪倒在尘土中,双目怔怔地望著面前踏马而来的黑甲军,整个人宛如一条死狗般瑟缩在夜色下。 “我认输……投降!”他声音颤抖,彻底破防。 他知道,他赌输了,而且输得彻彻底底,输得倾家荡產,连命都保不住。 他曾以为凭藉中山之力可以掀翻朝局,扶谁上位,废谁入泥。 可他始终忘了,天下不是他的,也从来不是他能一手掌控的。 风起时,他曾以为自己站在风眼;可现在,他终於明白,真正的风,从来都是他看不见的方向吹来的。 战斗终於落幕。 残阳早已西坠,夜色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只留下火把在风中剧烈跳跃,映照著这一场惨烈搏杀后的狼藉战场。 四周,鲜血染透了泥土,焦黑的雷坑与破裂的尸体交错堆积,如同来自地狱的画卷。 火光下,中山军与蒙尚元的亲卫缓缓收拢队伍,將中山王残余的死士尽数控制。 割去了兵刃、卸了甲冑、捆了手足,一排一排地跪倒在地上,像一群破败的囚徒,等待最终的裁决。 而中山王萧业,此刻却並未挣扎。 他一身盔甲破损不堪,血污混著泥土掛在脸颊,额前髮丝凌乱飘散,一如他此刻的神志。 他静静地坐在一块岩石上,手掌垂在膝上,目光却不再带有往昔的戾气与不屈,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与失神。 他的目光缓缓掠过夜色中的战场,掠过那些死去的兄弟、曾誓死追隨他的死士, 掠过那些曾与他並肩鏖战的亲信將领……最终停在了不远处並肩而立的两人身上。 那是蒙尚元和铁拳,二人手握佩剑,身形挺拔,虽皆有伤,却无丝毫惧意和虚弱。 他们站在火光中,如同一对冷峻的判官,注视著这个曾一手搅动风云、试图顛覆太子车驾的藩王。 “这个局啊……”中山王终於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著一种难以言明的感嘆。 “真是一个好局……从提前调兵,从中山布雷,引我深入,又反向设围,层层封锁……我一步步走来,却发现,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被你们推入这棋盘,连退路都是安排好的。” “一个將军,或许能领兵十万,却未必能看穿一张纸上的棋局。这个局……不是你们二人能做得出来的。” 他的眼神凝视著蒙尚元,仿佛在问,也仿佛在逼问: “说吧,我败得不冤……这个局,到底是谁做出来的?” 他语调淡淡,却带著一种沉沉的倔强,仿佛在说:我败了可以,但至少,也该让我知道,我败给了谁。 蒙尚元与铁拳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而就在此时,琼州方面的几辆马车后,一直静静矗立未动的那辆第二马车,终於传来了动静。 吱呀一声,车帘缓缓被人从里面挑起。 那是之前战前停在阵后的车队之一,一直无人注意,如今却忽然之间,万眾瞩目。 雪白帘幕被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拨开,一道修长曼妙的身影,自那车厢內,缓缓走了下来。 火光映照之下,那是一位身穿素白纱衣的女子,衣袂隨风轻摆,姿態若鹤,容顏清冷,气质却冷峻中带著不容置喙的威严。 她的眼眸沉静如水,行至人前,却不带丝毫惧色,如同雪中青梅,幽冷却鲜活。 卫清挽。 她终於,现身。 中山王在她走下马车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彻底愣住了。 “太后……”他嘴唇颤抖,眼神骤然变得极为复杂,“你……是你……” 卫清挽没有看他,只是站定,垂眸轻语:“不错,正是本宫。不认识?” “这局,是你做的?一个女眷?”中山王眼睛瞪大,不敢相信。 “是。”她平静地说。 只这一个字,便让中山王浑身一颤。 他知道,自己的败局,已然板上钉钉。 “我不信……”他声音低沉,脸色苍白如纸。 “你只是个女人……你怎么可能……一个只会缝衣写字的女人,怎么可能算出我所有安排?” 卫清挽终於抬头,眼眸中含著冷意与悲愴。 “呵呵,是啊,正是因为不是正主,所以,你不知道本宫。” “不然的话,就算本宫与夫君合理一年,但本宫的名头,你们应该还是听过的才对!” “你以为,一个宫中之人,只会绣理家?” 中山王闭上了眼。 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知道,这一次,他真的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他不甘,愤怒,恼羞,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死死握拳,却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会怀疑我?为什么……你会觉得本王来者不善?” “呵呵……” 卫清挽轻笑一声,那笑容中没有轻浮,反而如霜雪般冷冽,让人不寒而慄。 “怎么?难道你没有听明白本宫的意思?”她缓缓走上前一步,素袍拂地,气势却如临王座。 “本宫说了,如果你是『正主』,你就应该知道本宫是谁!” 她盯著对方,眼中寒光一闪:“一个真正的中山王,岂会连本宫的名號都从未听过?!” “甚至,见了本宫,都不认识!” “我——”那“中山王”瞳孔剧烈一缩,刚欲开口辩解,却被卫清挽毫不留情地打断。 “別挣扎了。”她声音如霜刀般落下,“你说你是中山王,呵,本宫早就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中山王。” 现场一片死寂。 黑甲军的马蹄声、风中火把的噼啪声,仿佛在这一刻都远去了,仿佛整座天地,只剩下卫清挽与那个满脸惊骇的“中山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少士兵甚至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兵刃。 而那自称中山王的男人,脸色仿佛铁青蜡黄交加,嘴唇抖动,低声喃喃: “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不明白。”卫清挽缓缓摇头,语气清冷,“不是我从什么时候发现的,而是从你一出现,本宫便知你是假货。” 第654章 神秘人物! 夜幕压林,风捲残云。 营火昏黄,残兵静默,山林间只余战马喘息与死者未冷的血腥。 天空中,雷声滚滚,像是死神在低语,催促这场未尽的剧终。 树梢之上,枯枝低垂,如同鬼爪。 败军营地中央,一道身影跪伏在地,披著“中山王战袍”的假將军,抬头望著前方那道白衣胜雪的倩影,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与不解。 他无法理解,为何她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假的。 “为什么?我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输……” 卫清挽立於断旗残甲之间,墨发高束,长裙猎猎。 她手中没有刀剑,却如执九天雷令,俯瞰尘寰,目光冷厉。 她缓步走近假中山王,宛如白夜鬼神。 “你很聪明。”她轻声开口,声音像寒夜的雪,“也很小心。可惜,还是输了。” 假中山王咬牙,眼神疯狂: “为什么?我明明连动静都模擬得一模一样!这批人马,这批盔甲,连战术部署都遵循了中山王旧部的章法……你凭什么断定我是假的!” 卫清挽轻笑,缓缓俯身,眸光如刃:“凭你太像了。” 假中山王一怔,脸上泛起迷茫。 她站直身子,抬头看向漫天乌云,像是在与天地述说: “一开始你们的计划,其实很合理。你们想偽装成中山王,製造混乱,陷害他,让他成为眾矢之的。若只是如此,倒也寻常。” “可你们也清楚,『简单』就等於『容易被识破』。中山王的军容、號令、排兵布阵,乃至於行军的节奏,我都太熟了。” “再者,他性格多疑,怎可能贸然动手?所以你们换了第二重思路——” 她转头,俯视地上这位“假王”,目光如电: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们要从中山王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 “你们想:若他得知自己要被人冒名陷害,他会如何反制?是默不作声,还是澄清?” “不——中山王不会这么简单,他那人,寧肯反噬,也绝不被动防守。” “於是,你们推演出一条极端但合理的行为路径:『假装成假中山王的人』,藉此反將对手一军,泼脏水给晋王。” “很巧妙,对不对?” 假中山王喉咙微动,却无言以对。 他的確参与了这层计划的布局,而此时,被人一字一句剥皮般说出,简直像灵魂被当场钉在刑架上。 “於是乎,你们便做到了终极的计划。偽装成,想要晋王偽装的假中山王的真中山王,由此陷害中山王!” “然而——”卫清挽语气陡转,寒意乍现,“你们还是,不够聪明。” 她缓步踱至火堆前,折下一根枯枝,轻轻拨了拨火焰,火光腾起,將她面孔照得冰冷如玉。 “因为你们忽略了一点:这第三层预判,不是只有你们能想到,我,也能想到。” “你们以为设了三层偽装,就能乱人视线。你们將自己打扮成——『中山王知道有人要陷害他,於是假扮成自己被陷害的样子,反过来陷害晋王』的中山王。” “听上去环环相扣,实际上呢?” 她猛地转身,冷喝一声: “你们只是多此一举的第四者!” 空气凝固了,假中山王的脸色骤变。 卫清挽继续道: “实际上,你们故意漏出的破绽,比如对於晋州的熟悉,对於南原镇的熟悉等等,都在引导我考虑到这一层面。” “其实,我也真的,差点就被你们骗过去了。” “可惜啊,你们还是,奇差一招!” “怎么,你们以为,自己陷害別人,別人就不会反击?!” 卫清挽转身,白裙翻飞,手指犹如利剑般直指四周营地。 “你们看清楚了,包围你们的这一整营……究竟是谁的人!” 假中山王瞳孔一缩,猛地环视四周—— 营火下,那些披甲的身影沉默不语,脸上无悲无喜,唯有胸前甲片微微闪烁著银光。 那分明是中山王的府兵! 他眼神狂变:“不可能……你什么时候——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能调来中山王的府兵!这,这完全不可能!” 卫清挽冷笑:“呵,天下没有什么事不可能的。你以为你一直在掌控节奏,但从一开始,有一个人,就远比你们更聪明!” “从一开始,当他们行动时,你们就已经输了。” “从头到尾,你被牵著鼻子走。” 假中山王喘息如牛,青筋暴起,额头上冷汗直流。 卫清挽忽地回身,伸手指向营地东南角,那三辆覆盖著黑布的马车赫然停驻。 她的语气不重,却如铁锤落地,每一字都震人心魂。 “你好奇,我为什么能调来中山王的府兵,有没有可能,是他们自己来的!” “这一路上,我这五辆马车,第一辆坐的是太子,第二辆是本宫。” “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后面三辆,坐著的是什么人么?” 假中山王咬牙不语,强撑冷漠,然而眼底的惊疑已然泄露了破绽。 卫清挽轻轻拍手——啪、啪、啪。 节奏清晰,每一下都仿佛踏在他的心臟上。 营地一侧,那三辆马车的帘布在夜风中轻轻掀开,隨即,几道人影缓缓而出。 第一位踏下马车的,是一名披著墨色虎纹战袍、面色肃然的男子,眼如炬火,眉锋如刃。 正是——真·中山王! “你、你……怎么可能?!” 假中山王骇然起身,腿软跌坐回地,浑身哆嗦著几欲癲狂。 第二辆马车中走出的,是中山王的老副將冯忠,脸上满是怒火,眼神里夹杂著悲愤与寒意。 “老子在军中拼杀二十载,竟差点被你这等宵小之辈冒名污衊,今日若不是清挽丫头洞察秋毫,怕是真要冤死了!” “你,你,你们……”假中山王结巴著,脸色惨白,“你们怎么可能在一起!你怎么可能……” 中山王目光冷冷落在他身上,缓缓道:“你以为我们会猜不到,你们的真正用意?” “当我听闻『南原有异动』的消息后,我第一时间就布下了反伏。三日前我便悄然绕道,和太子殿下匯合,安排埋伏的同时,就这样静等著他们来了。” 冯忠也冷哼:“咱们人马早就分批埋伏在这林地四周,营火所照者是假象,真正的亲军早在外围完成合围。” “可你……却全然不知。” 假中山王嘴唇发青,眼神狂跳,看著四周將士如潮水般涌来,將他和那一小撮隨从紧紧围困。 卫清挽神色冰寒,语气却不紧不慢,仿佛审判天命: “你们的逻辑很漂亮,推演也很縝密。你们假扮成『中山王自己偽装成被陷害者』的样子,试图让一切看起来像是中山王设局。” “但真正的局,是你们自己踩进的——因为你们压根没想到,我和中山王,一早就里应外合!” “你以为你在第三层,其实我们已经站在了第五层。” 卫清挽转身,语气肃冷: “第一层——中山王本尊被陷害。” “第二层——中山王得知后反將一军。” “第三层——你们冒充中山王假装被陷害,反过来泼脏水。” “第四层——我识破你们,设下反计。” “第五层——你们自以为自己在布局,其实从一开始就掉进了我们合谋的天罗地网。” “从兵马、地形、路线、风向,到信件传递、耳目布置、营火位置……每一个环节,我们都算得清清楚楚。” 假中山王脸如死灰,忽然如疯了般怒吼:“不!你们不过是运气好!是你们侥倖!卫清挽——你別太狂妄!”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身形暴起,直取中山王心口! 但还未近身,空中却闪过一道寒光! “噗嗤!” 他的手腕被一枚银簪贯穿,鲜血飞溅,整个人栽倒在地,哀嚎惨叫。 卫清挽神色不动。 另外一边,铁拳已经挥刀而起,血溅当场! “你以为我站在这里,只是讲故事的吗?” “你以为铁拳和蒙尚元,都是摆设么?” 她轻轻拍了拍衣袖,目光扫过余下几名隨从,那几人已嚇得面无人色,当场跪倒求饶。 而此时,真正的中山王抬头看著她,半晌,郑重开口: “此局之解,皆因皇后娘娘所谋。” 冯忠也抱拳沉声道:“老冯服了,从前只觉你是『女中才略』,如今看来,何止才略,无愧於我大尧凤后之名!” 卫清挽却没有多言,转身负手而立,望著营地之外那片昏暗的林海,低声道: “诸位抬举了,若不是中山王英明,我等也不可能发现这些人的诡计!” “一切,还要靠中山王爷!” 第655章 各怀鬼胎! 晋州边界,朝阳初升,天色泛白,群山如黛,雾气自山腰裊裊而下,漫过古道。 老槐树斜倚在官道一侧,虬枝横张,似一只倦鸟伸展著残破的翅膀。 远处,关隘沉默,旗帜微动,风拂盔甲,发出清脆而寒凉的响声。 尘土飞扬间,一队人马缓缓而行,止步於边界线前。 中山王萧业披著玄青大氅,站在道旁山坡下,身姿挺拔,手握马鞭,目光却落在不远处那辆素白车驾上。 车帘轻扬,一袭素衣的卫清挽缓缓下车。 她的容色清冷,气度雍容,虽不著宫装,却仍有股不容忽视的威仪,像是被风雪雕刻出来的玉像,静静立於尘世之中,端的是万象无声。 “王爷亲送至此,清挽感念。”她微微一福,语气温婉,恰到好处地带著几分感激。 “皇后千金之躯,自当护送。”中山王微笑作揖,“更何况,这一次之事,若非皇后妙计,怕是我中山之地,早已深陷泥潭。” 话语恭敬至极,甚至带了几分钦佩与感激,可他的眼底,却藏著细微的探寻与……忌惮。 而卫清挽,也回以一笑,温润如玉:“王爷言重了。洛陵如今局势不稳,人人都有份,我不过略尽绵力罢了。” 二人说话时,距离始终维持在两丈之外,仿佛谁都不愿越界,谁都在提防。 冯忠立在萧业身侧,一言不发,只是低眉顺目,但眼角时不时扫向卫清挽那位隨行女侍的手腕。 那是一串朱玉嵌金的细链,是洛陵禁宫特製,仅皇后可赐,显然,那人不是寻常宫婢。 此人正是,小莲。 沉默蔓延开来,似是风也绕行。 中山王轻咳一声:“太子之事,已得善后,只是不知接下来,皇后打算如何处置晋王?” 卫清挽眼睫微垂,抬眸一笑:“晋王之事,还需要切实证据。这些人临死都没有交代,究竟是谁安排的他们。” “我们也不能胡乱猜测。至於其他事情,我不过是一介妇人,怎敢妄言。” “更何况,就算真的需要定夺某些事,那也不是本宫的权利。” 一句“证据”,像是无意,却恰好提醒了对方。 中山王神情微敛,笑意更深:“说得是,咱们皆为臣,岂可代主谋事。” 但他的拳头,却在袖中微微握紧。 卫清挽看得分明,似笑非笑地道:“王爷当知,洛陵虽乱,却未乱纲常。” 中山王頷首:“自然。臣不敢忘。” 再无多言。 卫清挽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车驾,隨后缓步登车,马蹄轻点,车轮滚滚,捲起灰尘向洛陵方向缓缓而去。 暮色苍茫,山道边界风声猎猎,落日尚未完全沉入地平线,天边那抹残光却已被暮云吞噬,天地一时仿佛陷入灰濛的过渡色。 风吹松林,林影婆娑。 中山王与冯忠一行停於晋州边界的一处山岗上,望著下方缓缓远去的车队,神情各异。 “呼……”冯忠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带著点震撼与感慨,摇头自语道: “传闻萧家大夫人,昔日昌南王妃,通兵法,晓谋略。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 “这回若不是王爷机敏,识破局中之局,真要对这群人动手做点什么,怕真要著了那女人的道。” 中山王萧业负手而立,神情不动,唯有眼神在盯著车队中那一抹白影时微微一凝。 “通兵法?晓谋略?她那可不止是『晓』。” 他冷声道,“她那是……会布局,会藏杀意,会借人之刀,会把人逼到死地都还让你心服口服。” “是啊。”冯忠点点头,转眸望向远处那条车辙交错的官道,语气低沉。 “一介女流,能將局布到这个地步,还稳稳將咱们推上台前……王爷,他这么做,只怕也有用你牵制晋王的意思吧。这份心机,连诸葛南都不及。” “是啊,不过,无妨。”中山王轻笑,唇角带著一丝狡黠。 “接下来,咱们还是看晋王和康王准备怎么把戏唱下去吧。” “但话说回来……”冯忠皱了皱眉,忽然笑著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 “王爷,这女人虽厉害,可终究是女人。朝堂之上,讲的是根基、门阀、兵马,讲的是拳头——她能算计得了一时,能压得住几时?” 中山王眼神微动,却没有立刻应声。他背负著双手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方才轻声道: “她不是那种靠萧寧庇护才得势的妇人。” “从前萧寧在,她能进退有度;如今萧寧不在,她便敢暗度陈仓,瞒天过海。她不靠人,靠的是她自己。” “你以为,她这次只是想保住太子……不,她是在立威,立一朝之后最不可动摇的女人的威。” 冯忠闻言,脸色微变:“王爷……您的意思是……” “她要的不止是稳住局势。”萧业声音缓缓,却透著几分冷意: “她要的是震慑——朝廷震住、军方震住、五王震住,连陛下未来的顾命大臣都要震住。” “这样一来,无论谁將来执政,只要那个四岁的萧偕还活著,就没人敢动她。” 冯忠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多了几分凝重。 “王爷……那接下来……”他下意识看向车队离开的方向,语气带著不自觉的谨慎,“咱们……还要与她交手?” 中山王缓缓摇头,淡淡道:“交手……呵,冯忠,你还没看明白么?” 他转头看著冯忠,眼神阴沉,“眼下不叫交手,是博弈。” “她布的这一步,是在朝局中先行定下一个『母』字。凡未来朝廷之爭,谁先动她,便是出局。” “你且记著,以后咱们要动她,不能动明面,不能走朝堂,不能沾皇权。” “只能——走暗棋。” 冯忠闻言,面色变了变,隨即苦笑道:“王爷这意思,是……不打算和皇后撕破麵皮?” “撕破麵皮?”中山王冷哼一声,“那不正合她意?让天下百姓看见『不顾忠良遗孀』、『试图篡权夺位』的中山王?” “我现在,要的是沉潜,是等待。” “她既然要震慑天下,那我便给她震。” “但总有一天,她会忘记自己的震慑到底有没有效,而我——会等那一天。” 冯忠躬身:“属下明白。” 中山王却又忽然转过身,眼中泛起一丝莫测的寒光:“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卫清挽……她心里,可有萧寧?” 冯忠愣了一下,旋即笑道:“王爷,若说真心……怕只有皇后娘娘自己知晓吧。” “可属下看那女人的眼神——满是死志、忠意。若真要论对萧寧那紈絝的情深,她卫清挽……或许,真心胜过世界上任何一人。” “所以,她不会放权,不会信人,不会停手。” 中山王“嗯”了一声,未再言语,只是远远看著车队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背影被余光拉得长长的,像一条伏地的山蛇,静候来日再动锋芒。 而那微不可察的一抹冷笑,已经重新浮现於他嘴角。 ——这一局,她贏得漂亮。 但他中山王,又何尝贏得不漂亮? 冯忠这边。 沉默片刻后,冯忠再度开口:“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王爷想出这『直捣黄龙』之计,咱们中山王府还真可能被那群宵小泼得一身脏水。” 他眼中闪过一抹后怕,回想起几日前那场突如其来的聚首。 …… 那日。 水路浅滩,一行黑甲骑士悄然逼近。 临近日落时分,天边夕阳將整片湖面染成金红,而卫清挽的车队正好由船上登岸,准备继续北上。 可刚落脚,数骑快马便呼啸而至,直奔营地而来。 护卫举弓待发,谁也没想到,骑队之首,竟是身披银盔墨袍的中山王——萧业。 他们一番赶路,成功在卫清挽到岸是抵达! 而他们,早已脱离假中山王的视野,静候这一刻。 当萧业翻身下马,望向卫清挽时,眼神里没有任何客套寒暄,只有一句低语: “中山萧业,闻言皇后娘娘要护送太子途径中山!臣代陛下入主中山,此番太子过境,自当护送!” 那一刻,冯忠第一次明白,王爷所说的“走捷径”,到底是何意。 不是与人爭先出手,也不是忙著撇清嫌疑,而是亲自入局,反將一军。 他感慨至此,低声道:“王爷,那时您是怎么料定,她会配合我们的?” “她若不配合,”中山王冷笑一声,“那假王,也早就该成功了。” 冯忠愣了下,隨即释然。 是啊,一个人能在未出手前,就能布下如此雷网、缠斗、计中计,她又怎会放任真正的中山王错失与自己联手反击的机会? 这不是试探,这是默契。 “只是,”冯忠忽然低声道,“她救了我们……可会不会哪天,也亲自送我们上断头台?” 中山王顿住了脚步。 一阵夜风拂过,披风猎猎作响,他盯著官道尽头漆黑的轮廓,眼神缓缓眯起。 “所以我们才要更警惕。” “卫清挽……从今往后,是敌是友,未可知。”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良久无言。 那夜的火光燃得正盛,將山坡与浅滩照得如同白昼,而夜风之中,似乎还留有那日拦路相会时的腥甜味道与杀意余烬。 而此刻,官道远方的车队,已经隱入黑夜深处。 天边乌云翻涌,雷鸣欲动。 正如冯忠心底那道不安的预感……此局未歇,波澜方起。 “不过,我们早晚会有一战!” …… 第656章 晋州危云 夜色深沉,凉风如刀,车队缓缓前行,马蹄轻响之中,一轮残月挣脱乌云,洒落银辉。 车厢內,沉香裊裊,一如主人的气息——清雅、沉稳而带锋。 卫清挽半倚於车榻之上,闭目养神,眉宇之间不见一丝波澜,仿佛外界纷爭,与她无关。 就在这时,帘外传来小莲轻柔的脚步声。 “娘娘。” “进来吧。” 小莲掀帘入內,轻声道:“前锋传来消息,中山王等人已返回南原镇境內,未做停留。” 说著,她顿了顿,忽然低声感慨: “娘娘,以前听闻中山王是个游手好閒之辈,如今一见,竟然有这番机敏的反应……仅仅靠著提前与我们接头,直捣黄龙,就成功破局……这中山王,还真是不容小覷啊。” 卫清挽睁眼,唇角一扬,露出一丝淡笑:“是啊,中山王可从来不是什么紈絝子弟。这一点,本宫早就知道了。” 小莲有些惊讶:“娘娘早就知道?” “嗯。”卫清挽將手指轻轻点在膝上,“若论起『五王』之中,谁最像个浑人——那就是他萧业。可若说,谁最像个扮猪吃虎的角色,本宫第一个便想到了他。” 她语气顿了顿,继续道: “此番若不是他提前找到我们,本宫还真就被那假中山王矇骗了过去。” “那人不但气度神情、言谈举止与萧业无异,就连几处小习惯,都模仿得极像……一旦他真的开口要动手,若不是车队中另有伏兵,本宫恐怕还真就信了。” “那……”小莲迟疑道,“如今真中山王已离开,娘娘……接下来要如何?” 卫清挽缓缓起身,站在车窗前,拨开帘子,看著远方旌旗被夜风捲起。 她轻声道:“但愿,这傢伙以后能消停些……至少,在我拿下晋王和康王之前,他不要动作太大。” 小莲听著,轻轻点头,却也不禁感受到太后的这份无形忌惮。 她忍不住道:“娘娘……您是不是也怕他?” “怕?”卫清挽轻笑,“不至於。但他是变数。” “局中若有变数,那就不稳了。朝局如今虽看似三分,其实已是水深火热,只要有一人出手,便是山崩地裂。”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晋王急,康王动。而这位中山王,不急不躁,却步步试探。本宫能信谁?” 小莲闻言,心头一凛,不再多言。 营地外,风声渐急,帘幕轻扬,银月之下,那女子的身影如松似竹,静立如碑,眼神却穿透黑夜,看向那即將动盪的洛陵。 风吹乌云压城,满庭肃杀如刀。 晋王府,灯火犹亮,铜鼎中香气繚绕不绝。 窗外有鸦鸟翻飞而过,低鸣中仿佛也带著不祥之兆。 殿中,一名黑衣侍卫快步奔入,单膝跪地,低声道: “殿下,信服来信。” 晋王萧晋倚坐在书案前,手中正把玩著一块玉牌。他眉头一动,抬了抬下巴:“念。” 侍卫迅速展开密信,声音低沉:“南原镇之事……败了。” “败了?”萧晋眉头猛地一拧,目光陡然锐利,“怎么败的?” 侍卫声音低缓:“卫清挽提前设伏,与中山王联手,將偽装人马一锅端了。『中山王』萧业当场受伤,被俘之人已全数伏法。计谋被识破,失败彻底。” “啪!” 一声清响,玉牌应声而碎。 萧晋的脸色瞬间黑沉如墨,身周空气似都冷了几分。 “废物!废物!!” 他霍然起身,长袖一甩,扫落案上一堆军报奏章,纸张漫天飞舞如雪,一落即燃於烛火。 “连一出假戏都演不圆满,了我半年布置的死士、假面、调兵,这就让人给一网打尽了?” 他步履踱前,忽而猛地回首,看向跪地侍卫,声音如刀: “她是怎么识破的?” 侍卫不敢抬头,语气惶然:“信服未明言……只是提及,卫清挽与中山王早有联繫。此番……似是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晋王冷笑一声,神情狰狞,“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那不是中山王!” 他坐回椅中,眼眸如蛇般幽深,手指在案几上缓缓敲击。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老样子。” 他眼底浮现出几分旧怨与忌惮,似是想起多年前那一位叱吒朝堂、號令眾將的女將,昌南王妃——卫清挽。 “当年,她能一个人扛著昌南王府不被五王灭掉,一人搅动半壁江山,如今还能在这局势未定时,一眼识破我的棋局……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每个字都蕴藏著寒意与不甘。 “还有那个萧业……” 他闭眼回想南原镇之事,冷哼一声: “那小子果然藏得够深。表面玩鹰逗狗、游手好閒,实则暗中招兵买马、联络官军……呵!” “看来,这天下想得皇位的,不止我一人啊。” 他语气森寒。 沉默了片刻,晋王猛地起身,走至地图前。 中山、晋州、洛陵、北境……指尖在这些地名上缓缓游移,最终落在“江南”二字上,眼神凝重。 “既然南线试探失败,那便从东面调棋。如今,进入了我晋州,那就別想活著出去!” “传令下去。”他回头看向侍卫。 “东境陈望已在等命。让他假借『征剿逃匪』之名,调军两万,自吴江渡河北上,择机备战。” “再传书信一封,送至康王府,让他別再蹲著了。卫清挽虽狠,但若我等能拿下大局,那中山王再厉害,也插翅难飞。” “是!” “还有……”晋王顿了顿,目光微沉,“宫中那边,盯紧『那孩子』的行踪——他,是关键。” “属下明白。” 侍卫领命退去。 殿中重归寂静,晋王缓缓走回案前,拈起一张泛黄旧信,信纸上是几年前卫清挽与威胁自己老爹的来信。 自己这晋王府,曾经可没少在这位巾幗女將身上吃亏。 他望著那端秀字跡,冷笑道: “你终究,太锋利了些。” “这一次,我输给了你。” “但下一局,不会再有侥倖。” “希望你不要再不识抬举,对付一个孩子,我可真不想调集军马啊!” 说罢,他抬手將那信纸投入火盆,火光映在他脸上,如吞人魔焰般诡异。 风吹过殿外庭树,叶影摇曳,似在低语。 夜深人静,晋王府的灯火依旧亮著。 书房之內,一盏老旧的铜灯在昏黄中摇曳。窗外风声阵阵,偶尔夹杂著几声鸦啼,宛如远山战鼓未歇的余音。 晋王萧晋斜倚在书案前,手中把玩著那枚通体乌黑、刻有“晋”字的玉佩,眉眼阴沉,唇角却带著一丝冷笑。 他重新坐回椅中,指节有节奏地叩击案几。 “既然这局,咱们下不过她,倒不如,换个玩法。” “信服。” “属下在。” “把人叫进来,备笔墨纸砚,本王要亲笔写一封信。” “传给中山王。” 信服一惊:“王爷是想——” “我与他,”萧晋目光微眯,寒光乍现,“见上一面。” “此番落子,便让他自己选一条路走。若是他真心想置身事外,那就让他亲口说出来。” 信服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若是中山王拒不回应……” “那就等。”萧晋轻声道,“本王自有后招。” 信服应声退下。 片刻后,侍人捧上笔墨纸砚,肃立於案几前。 晋王伸出手,取过狼毫,蘸墨而书。 他一笔一划,凝神聚气,笔走龙蛇,却又字字如刀。 整封信不过百余字,字里行间却杀机暗藏。 写罢,他冷笑一声,將信捲起,用王印封蜡盖章,递给一旁侍人。 “將信送至中山王手中。” “是。” 一炷香之后,密令传出,数十骑悄然离府,信函在夜色中,朝中山王府而去…… …… 晋州以南,中山府地。 黄昏时分,天边落霞如火,余光洒落在王府重重殿宇之间,为这座古老的府邸染上一层温柔金光。 白鷺飞掠天际,钟声远远传来,像是在敲打著那不动如山的王者心弦。 中山王府后院凉亭內,一局残棋摆在石案上,黑白棋子交错间,仿佛勾勒出天下的风云沉浮。 亭中,中山王萧业负手而立,身披玄袍,眉眼不动,眸光却深不见底。 冯忠小步快走而来,眉宇间仍带著几分惊异:“王爷,晋王那边,消息传回来了。” 萧业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偽中山王的事情,传过去了?” “回稟王爷,早在三日前就传过去了。如今看来,晋王已得知南原镇全军覆灭之事。” 冯忠神情凝重,“死士尽失、布局落空,以晋王那性子,怕是气得七窍生烟。” 萧业听罢,终於转过身来,淡淡一笑,那笑容如江水一线,看似波澜不惊,却藏著万千暗流。 第657章 龙门宴 夜色如墨,沉沉压在中山王府上空。 府中静寂无声,唯有远处风过松林的“哗啦”低语,偶有一两声鸟啼,在黯淡天光下徒添几分阴翳。 秋风穿堂而过,捲起廊下朱红宫灯的帷幔,灯火如豆,在石壁上摇曳出一道道诡譎的光影,仿佛映照著一座藏锋不露的深宫棋局。 后院偏亭,竹影斑驳,月色透过窗欞洒在地上,如一张铺开的棋盘,黑白棋子恰巧散落其间。 中山王萧业倚案而坐,身穿月白常服,面色沉静如水。他手中执著一枚棋子,却迟迟未落下。 冯忠站在一旁,身披轻袍,手持茶盏,面带恭谨之色。他目光落在中山王指尖那颗未落之子的黑棋上,半晌才轻声开口: “王爷,属下刚得到消息,晋王那边……终於动了。” 中山王闻言,嘴角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低声道:“来信了?细细想想,也早该来了。” “这已经晚的,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了。” 冯忠微微一怔:“王爷……您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联繫您?” 萧业隨手拿起棋盘边缘一枚黑子,指间轻轻摩挲,似乎感受著那冰冷的玉质传来的微妙质感。 “他是晋王,他能忍十天不动手,就已经很给自己脸面了。” 萧业嗤笑一声,“如今被我们搅了局,又被清挽反杀一记。你说,他若不出手,顏面何存?” “可他若继续蛮干,只怕卫清挽那边会步步紧逼。”冯忠低声道,“到时候,晋王若不拉拢我们,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鱉。” “正因如此,他必须与我接触。”萧业语气不急不缓,声音低沉如夜雨。 “卫清挽让他吃了亏,我又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他若是想翻盘,下一步该怎么走,不是明摆著的吗?” 冯忠神情微妙:“可王爷,那晋王如今最怕的……莫不是咱们?” “他不怕我。”萧业轻轻一笑,“他怕的是看不穿我。” “若我贪婪权位,他防;若我真心清流,他避;可我偏偏不动、不说、不急……他反而坐不住了。” “他若对我彻底放心,我才该小心。” 冯忠一怔,隨即抱拳低头:“王爷高见。” 萧业没有回应,而是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啪—— 清脆一声。 黑子落定,却是一个险中求胜的“弃角取腹”之法,令整盘棋局格局顿变,瞬息翻盘。 冯忠凝视棋盘,愣了片刻。 “王爷……这是?” “若你是晋王,步步为营,一路推进,突然发现眼前那条道……已被人布满地雷、设下埋伏,还剩下什么选择?” “是……”冯忠眼睛微亮,“避其锋芒,转而出其不意?” “没错。”萧业淡淡道,“可那出其不意的,便是『我』。” “他以为,我既然没插手南原镇,便是可利用、可劝说之人。而他不知,这场局从一开始……我就在局中。” 萧业拈著棋子的手微微停顿,目光落在远方天际被染红的云霞上,喃喃自语: “也该来了。” 几乎就在这话音落地的同时,一名內侍急匆匆跨入亭外,单膝跪地,高声道: “王爷,晋王府快马来信,一封密函,亲启。” 冯忠与萧业对视一眼,果不其然。 萧业接过信笺,只见封口上用的是晋王的玉印,印面仍余温未散,显然是刚写不久便马不停蹄送来。 他隨手拆开信封,眼神平静地扫过信中的字句,嘴角缓缓扬起。 “请我,去晋州一敘。” “王爷?”冯忠声音中多了一丝警惕,“他是想……结盟?” “未必。”萧业將信收起,语气低淡如秋雨,“或者说,他是想试试,我究竟想不想爭这一局。” “他怕清挽,又不甘受制。唯一可能翻盘的筹码,便只有『联合』。” “只不过——” 他笑了笑,那笑容中分明带著几分讥讽。 “他忘了,我从不是筹码。” 冯忠躬身:“那王爷您的意思是?” 萧业眸光沉静,缓缓站起身来,披风微扬,宛如夜色中的狼王甦醒。 “他想见我,那就见见吧。” “也该试试,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 “正好,我们也缺少一桿枪,不是么?” 夜雨初歇,清晨薄雾未散,中山王府被一层淡青色的雾靄笼罩著。 石兽臥伏,黛瓦含霜,院內松柏挺立,露珠垂掛,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在这阴鬱天光下更显清寂而肃杀。 偏厅之中,炉火微旺,红铜香炉內焚著沉香,裊裊烟气縈绕於樑柱之间。 案几之上,摆著几封折信,一封未拆,其上朱漆封印赫然,正是晋王萧晋的亲笔信。 冯忠佇立厅下,眉宇之间,写满了讶异。 “王爷,晋王真的……约您见面?” 中山王萧业负手而立,眸子落在那封信上,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呵……还真如我所料。” 他缓缓坐下,捻起书刀,轻轻一撬,那封信便“啪”一声裂开了口子,朱红封蜡折落案间。 信纸摊开,字跡挺拔,墨色犹新。 “贤弟安然,甚慰。近日纷扰颇多,皆因外人播弄是非,兄长忧心不已。愿与贤弟一敘,去除误会,復我兄弟之谊。三日后,晋中龙门酒楼,盼不见不散。” 信末,款署:“兄晋王萧晋亲笔。” 中山王看完,眸中寒光微闪,缓缓將信放回案上,道: “冯忠,回信吧,就说……本王定当如约赴会。” 冯忠神情一震,“王爷当真要去?那晋王如今落败於前,急欲翻盘,怕不是在打什么別的主意!” “当然是別的主意。”中山王淡淡道,“但他若不邀我赴宴,反倒不正常了。” 冯忠点头,立刻唤人取笔墨回信。 三日转瞬即至。 龙门酒楼,地处晋州与中山交界,位於一条南北官道的驛站要隘之旁。 酒楼建於崖畔,前临溪水,后倚青山,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颇有几分水墨意趣。 今夜雨停,残云犹布天际,雾气浮动,龙门酒楼在朦朧中若隱若现,仿佛是天將降临的权贵所居之地。 楼外檐下,数盏红灯摇曳,火光如豆,酒香扑鼻。门前长阶早已清扫乾净,两旁悬掛金边锦旗,其上书“大尧五王会晤”六字,赫然昭告天下。 酒楼小廝整队候在门边,衣冠整洁,神情紧张而兴奋。 “来了来了!”忽地,一名小廝惊呼一声,整个龙门酒楼顿时鸦雀无声。 远处官道之上,一队身披青甲的骑士缓缓而来,旌旗猎猎,为首一骑,紫金冠束髮,青缎披风隨风翻舞,正是晋王——萧晋! 他身姿挺拔,面无喜怒,神情冷峻如铁。纵马而至龙门酒楼门前,韁绳一收,战马嘶鸣,前蹄腾起,一眾小廝噤若寒蝉,跪倒在地。 “恭迎晋王殿下——!” “无须多礼。”萧晋微微頷首,翻身下马。 风吹过他衣袂,他缓步登上龙门酒楼的石阶,每一步都仿佛带著风雨压城之势。 隨行的心腹信服低声在他耳边道:“殿下,中山王还未到。” “哼,他会来的。”萧晋冷笑,“若不来,那就真成了我单方面的敘旧了。” 他站定於酒楼门前,抬头望了眼高悬的匾额—— “龙门”二字遒劲浑厚,如龙腾云。 这正是他特意挑选的地点。 龙门者,鲤鱼跃之,腾云九霄。 他要让中山王知道,这场会晤,不是兄弟团聚,而是鱼跃龙门之选! 今日之后,要么携手共谋天下,要么……鱼死网破! 晋王刚刚踏上第二层,目光便一扫而尽,仿佛已將屋內布置尽收眼底。 他负手而立,眸光深沉。 “诸位,隨本王候客。” 就在此时—— 楼梯下,又是一阵稳重的马蹄声传来,与先前晋王不同,这队人马並未发出半点声响。 行至酒楼前时,甚至连车轮与石道摩擦声,都像是被巧妙隔绝。 马蹄声一停,龙门酒楼外,一位身披玄色锦袍、腰悬鸦金双刃的男子缓步而来。他一现身,风似停,月仿佛凝滯。 ——中山王,萧业。 “王爷驾到!”门口伙计几欲高喊,却被身旁隨侍捂嘴拉走,怕声音衝撞了贵人。 中山王却未多言,只是仰头望了一眼那“龙门”二字,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踏步上楼。 楼上,晋王萧晋早已等候多时。 当两人目光第一次对上时,空气仿佛瞬间紧绷了一分。 “哈哈哈!”晋王率先打破沉默,快步迎上,张开双臂,作势亲切,“五弟,好久不见啊!” 中山王脚步微顿,隨即嘴角一翘,露出一丝似笑非笑:“三哥,別来无恙。” 两人手掌交叠在一起,看似亲厚,实则彼此手劲皆暗藏角力。 一旁侍从皆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晋王笑意更甚,拉著中山王落座,自倒一杯:“五弟风尘僕僕,还是与从前一般,滴酒不沾?” “难得今日有兄长陪饮。”中山王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好!够爽快。”晋王一掌拍案,语气豪迈。 酒楼內气氛,一时之间竟真像是兄弟重逢、亲情和睦,眾人纷纷鬆了口气。 可只有中山王与晋王自己知道——今日之后,这“兄弟”之情,便再无来日。 第658章 坦诚相见? 夜幕垂临,风起龙门。 龙门酒楼座落於晋中与中山交界处,是往来商旅、官员、江湖之人最常落脚的所在。 此地既临驛道,又倚山临水,商贾如织、马车如云,是这片山野边境最喧囂也最隱秘的所在。 酒楼分为三层,上两层皆设雅间,尤以最顶层“天字號”包间为尊。 包间以金丝楠木雕栏玉砌,厅中四角燃著香薰炉,熏著沉香和水沉,两种香味交织,淡而不腻。 屋內铺有猩红锦毯,案几摆著琉璃玉盏,天顶悬掛著一盏流光溢彩的琉璃宫灯,轻风拂来,灯影摇曳,仿佛水波荡漾。 四周墙壁上,则悬掛著名家字画——《飞龙在天》《饮中八仙图》皆是落款真跡,富丽之中不失雅趣。 窗外山风习习,偶有笛声传来,似远似近,添了几分云淡风轻的意趣。 就在这天字號包间內,晋王萧晋与中山王萧业终於並肩而坐,案前陈列的是数坛西陲贡酒“碧雪流霞”,清冽芬芳,一入喉便如冰川入腹,后劲强烈,令人微醺。 萧晋率先举杯,道:“兄弟多年不见,再聚龙门,真是天意啊!” 萧业轻笑一声,回敬:“是啊,几年前洛陵城外一別,转眼又是一场风起云涌。” 二人举杯对饮,酒液如琼浆玉露,自口中流下,化入胸腹,一瞬热意升腾,几分醉意已生。 “记得那年在晋中书院,你我夜宿山顶,偷饮那老夫子私藏的酒,被罚抄书三日。”晋王哂笑,神色中却浮出几分怀旧。 “还有一次,我掷骰子输了,要在水月湖里裸游一圈……” 中山王轻嘆,望著窗外星空,竟也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 两人都笑了,笑声里没有朝堂的尔虞我诈,只有年少轻狂的旧梦与回忆。 这般对饮三巡,话锋渐渐鬆弛,酒气上头之下,晋王拍著萧业的肩膀,大笑道: “你小子还真是藏得深啊!整日擼猫逗狗,谁能想到你还能破那一局?” “我若不藏,怕是早就埋骨他人局中。”中山王语气轻淡,目光却深。 晋王闻言一怔,继而仰头大笑:“说得好!还是你这句话有味道!” “我记得那会儿,师尊总说,你我这两人,將来不在庙堂上斗剑,必在边疆处饮血。如今看来,师尊还是懂我们的。” 中山王摇头自嘲,“只不过,他大概没想到,我们这一场,连酒都能喝出三层杀机来。” 此言一出,空气中一度停滯,紧接著,两人又同时大笑,仿佛彼此都没听懂,又仿佛都听懂了。 外人只看得出这是“兄弟重聚、开怀畅饮”,可若是细察,便会发现两人酒杯之间的举落,眼神中的深浅,话语里的留白,全都是刀锋与雷霆,只是都未出鞘罢了。 酒过五巡,晋王语气醉意渐浓,却依旧未提一句正事,只谈往昔: “你记不记得,老五小时候追著你屁股满院跑,只为了你一块点心?” “那时候你明里是世家贵胄,实则嘴最毒——皇祖母那盘果你吃了一半,还咬死说是我乾的。”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对了,那次春宴,你还故意往我靴子里灌水,说是给我降火气!”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儿时的荒唐旧事,如今谈来,却带著一种说不清的沧桑与落寞。 两人喝到尽兴,终是同时大笑。 笑声中,杯盏倾倒,溅出几滴酒液落在锦毯之上,如夜中星光斑驳。 包间之中,笑声如雷,外人听来,仿佛天底下最真挚的兄弟重逢,欢聚一堂。 可只有包间內的二人心知,杯中是情,盏中是局,话中藏锋,笑中有刀。 此夜无月,唯酒伴旧人。 龙门之上,杀机未动,风雪將临。 夜色渐深,龙门酒楼天字號包厢之中,铜灯摇曳,酒香四溢。 玉案之上,碧螺杯交错摆放,几案旁两人对坐,一身玄衣银带的晋王萧晋,一身墨袍沉静的中山王萧业。 屋內陈设极雅,檀香裊裊,金漆屏风后掛著一幅古山图,落款竟是当朝第一画师柳初言。 两侧高窗敞开,夜风送凉,窗外隱约可听见城中更鼓。 二人对酌,举杯时,杯中光影流转,映得他们面上神色或真或假,难辨虚实。 “……你还记得吗?当年咱们几个兄弟,还在太学胡闹那年,有一次一起跑去长乐坊偷喝酒,结果被老王爷亲自提著剑赶回王府?” 晋王笑得颇为畅快,拍著桌案,言语里满是回忆。 中山王也笑了,温声道: “记得。你我躲进马厩里,臭了一夜,结果第二天还装作无事人,去陪淮北王听他背《仁义录》。” “哈哈哈——对!他那时候还背错了三处,结果被老夫子罚抄整整十卷!”晋王再次仰头饮尽,豪气顿生。 “那时候,皇爷爷还在。”中山王语气一顿,神情忽而有些低落。 晋王闻言,眼神微微暗了下去,隨即轻轻嘆了口气: “是啊……皇爷爷还在的时候,哪有什么什么皇位之爭。咱们几个兄弟……还真算得上亲厚。” 这话落下,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屋內只剩酒液倒入玉杯时的潺潺声。 良久,晋王忽地笑了一声,似笑非笑道: “如今,咱们兄弟虽还在,可你我心中那份『亲厚』,怕是早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了。” 中山王微微挑眉,没有接话,只是淡淡抿了一口酒。 晋王盯著他看了几息,忽而放下酒杯,缓缓道:“老实说,三哥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哦?”中山王目光如潭,“不妨直说。” “你……”晋王眯起眼睛,缓缓靠近几分,语气放得极轻,“……是否真如外界所言,已经起了那至尊之心?” 这句话一落,气氛顿时凝滯。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窗外风声骤歇,连案上酒香都似乎为之一缓。 中山王脸上没有多余波澜,他只是轻轻笑了,放下酒盏: “三哥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这人啊,最怕的就是麻烦。” 他摆摆手,一脸洒脱: “若不是那群跳樑小丑硬把脏水泼到我头上,我巴不得守著中山那片山林继续放鹰逗狗,哪有心思理会什么皇位?” 晋王盯著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神犹如深潭,似在分析每一个字中藏著几分真假。 “所以,”他语气温和,“琼州之事,你就真的不打算过问?” 中山王笑容不变,举杯敬道:“不打算。” “兄长若真想动,那便去动就是。我不会多言,也不会插手。” 晋王凝神片刻,终於缓缓露出一抹笑容,抬杯道:“三弟,算你识大体。” 中山王举杯与他一碰,清脆一声。 “敬我们……兄弟情深。” 二人仰首痛饮。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多年太学时光,情真意切,不问前尘后事。 可谁都知道,杯中有烈酒,杯外皆刀锋。 ——今日龙门一宴,看似把酒言欢,实则图穷匕见,谁也不曾放鬆过一分。 二人皆是老狐狸,知道此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他们在酒桌上交换的不止是情谊,更是试探、打量与博弈。 而此时此刻,窗外骤然起风,灯火微晃。 天色愈暗,夜幕深沉。 …… 夜已深,龙门酒楼外,风起云动,灯火摇曳。 楼內余宴已散,案上杯盘狼藉,酒气与檀香混杂在一处,空气中仍残留著笑语的余温。 包间中,晋王萧晋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袍,目光似醉非醉,看向对面的中山王萧业。 “今日一聚,久违了。”晋王笑著开口,语气温和,仿佛真是久別重逢的兄弟情谊。 中山王也起了身,抬手抱拳,语气如常:“多谢兄长款待,酒浓,情也浓。” 晋王挥了挥手,一副洒脱姿態: “情分不说这些了,你我都是皇族,骨血至亲。只是天下动盪,朝局未定,兄弟之间更应携手,不是吗?” 中山王微微一顿,隨即笑道:“兄长所言极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天字號包厢,楼道幽深,脚步声迴响之间,仿佛比楼中杯盏交错还要分明。 龙门酒楼门外,已备好车马。 风吹灯影,映出两个身影,一高一瘦,缓步而下。 晋王立在台阶前,亲自送行。 “对了,”晋王忽地转头,似隨意一笑,“中山那边的猎场,听说新近又开了一处?改日若有空,我倒想再去试试手。” 中山王点头:“若兄长有兴,隨时吩咐。” 两人目光交匯,彼此都带著一抹看不清的笑。 “那,五弟保重。” “兄长珍重。” 中山王翻身上马,冯忠等人早已守在一旁。 马队悄然动身,蹄声在夜色中逐渐远去,直至消失於街角。 晋王站在原地,望著那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 风吹起他衣袍一角,袖中藏著的那枚玉简微微磕碰,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静立良久,终於转身入楼,身影沉入灯火深处…… 第659章 付长功的真正实力! 夜幕深沉,烛影摇曳,晋王府的密室內,气氛压抑得仿佛能凝出水来。 “砰!” 一声脆响震得墙上的铜灯都隨之轻颤。 晋王萧晋猛地將手中的玉盏酒杯狠狠摔在地上,酒水四溅,杯盏碎裂成无数锋利碎片,如同他此刻被怒火灼穿的情绪。 “狗东西!”他咬牙切齿,眼神阴鷙得几欲滴血。 “你倒还真是坐得住!” 他的语气冰冷,却蕴含著无法抑制的怒意。 这几日,他等得头髮都白了几根,等来的却不是太子车驾覆灭的捷报,而是信服带回的那封密信—— “行动失败,中山王与卫清輓联手,一网打尽!” “呵……呵呵……”晋王一边念叨,一边冷笑,声音低沉嘶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真是好一齣戏啊,原以为那女人这几年安分了些,没想到依旧是当年那般不肯吃亏的刺蝟。” “还有萧业……”他眯了眯眼,语气冰冷,“你倒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在房內踱步,脚步极轻,像极了一头在黑夜中寻找猎物的豹子。 沉默了许久,他终於停下脚步,望向门外,冷声唤道:“来人。” 门外守候的內侍连忙入內:“王爷。” “把信服叫来。” “是!” 不多时,信服匆匆赶到,单膝跪地:“王爷。” 晋王微微頷首,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咱们是等不了了。” “殿下是说……” “无论中山王对至尊之位有没有心思,他对於琼州这伙人……是不打算动手了。” “可他们不懂,偏偏——我们不能也不懂。” 他的眼中寒光爆闪,声音也陡然低沉了几分:“去,把墨染叫来。” “墨染?”信服身躯微颤,显然对这个名字有著极深的忌惮与敬畏。 “是。”他连忙答应,转身而去。 晋王站在灯火下,目光深沉,长久不语。 这一刻,他的神情不再愤怒,而是一种更为可怕的——冷静。他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著,一声接一声,像是催命鼓点。 “卫清挽……你终究还是那个卫清挽啊。”他低语。 “中山王……你隱藏得够久,可惜,你终究没有站到我这边。” “既然没有合適的枪,我就只能自己来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护得住那小东西几时?” 他坐下,轻轻拈起桌边的茶盏,慢慢呷了一口。 茶已凉,恰如他此刻的心。 但他不急。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夜已深沉,龙门酒楼的灯火渐渐熄灭,只余下最顶楼那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曳,將微弱光芒投在石阶上。 晋王萧晋独自站在高楼廊道,望著中山王离去的方向,面色沉冷如铁。送別时还掛在嘴角的笑意,早已烟消云散。 “哐啷——!” 他猛地將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了青石地面,碎片四溅,溅起几滴酒渍,在他黑色的靴面上拖出一缕冷意。 “狗东西,”萧晋咬牙低吼,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鏗鏘,“你倒还真是坐得住!” 他身后不远处,守在廊角的信服闻声而动,快步走来,单膝跪地:“王爷。” 萧晋没有回头,只是一边目光阴鷙地盯著夜色,一边缓声开口:“不用再等了。无论这中山王心里是否还有那点火,他对琼州那一群人,是不打算动手了。” 信服低声应和:“属下早有此感,果然如此。” 萧晋冷笑一声:“他们啊……不懂就算了,可我们不能也不懂。他们能坐著看,我们却不能。” 他缓缓转过身来,步伐稳健如刃,一步步走下石阶,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去,把墨染带过来。” “是。” …… 夜色深沉,龙蟠阁內,灯火如豆。 晋王府密室之中,香气沉沉,厚重的香料將屋內空气薰染得带著几分诡异的甜腻味。 厚重的檀木帘缓缓挑开,信服行色匆匆而入,单膝跪地,低声稟报导: “王爷,墨染到了。” 晋王手指轻叩桌面,面无表情地点头,道:“让她进来。” 话音未落,帘外一阵轻响,墨染已悄然入內。 她今日不著常服,而是一袭夜行装,面上虽施粉黛,却压不住眼底的疲色。 她一见晋王,动作如旧,躬身低头,不发一言。 晋王没有抬头,只微微抬了抬指尖,手指勾动的瞬间,墨染便无声地跪坐至近前,如同习惯般顺从。 “你倒是来得快。” “我最近火很大啊,你说,该怎么办呢?” 墨染跪伏在地,身形低伏到尘埃:“属下听令。” 这一次,没有往日对康王那样的戏弄和挑逗,亦没有所谓的纵容和张狂,晋王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他缓缓走近,脚步声沉稳,像是倒数著某种命运的时刻。 空气中,充满了博弈的味道。 二人一边交涉,晋王一边恶狠狠地出著恶气,一边道: “你最近做得不错。”他语气冷淡,“康王那边,叫得好,也乱得好。” 墨染低声:“属下不敢邀功。” 萧晋盯著她那跪地的身影,眸中寒光一闪。 “但你也別以为,在我这儿立了什么功劳。” “我晋王府,不养废人,也不养想多了的工具。” 墨染没有出声,只是低头更深,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位置——她只是工具,愿意服从一切调遣,不爭、不辩、不扰主心神。 沉默片刻后,晋王缓缓坐下,抬起一只脚,点了点地面:“抬头。” 墨染照做,抬起脸来,目光清冷中带著一种从骨子里刻下的驯顺。 萧晋俯视著她,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皮肉,看向她那早已被磨得麻木的意志。 空气里一时只有木炭噼啪声响。 良久,晋王才回到了坐位之上,將案前玉盏放下,缓缓开口: “你觉得,琼州那些人,下一步会怎么动?” 墨染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回答: “防御为主,严阵以待。他们不会先动手,至少,在確认我们是否出招之前,他们会继续隱藏。” “哦?”晋王挑了挑眉,“你倒说得肯定。” 墨染垂下眼帘。 “因为他们一直走在被动之中。卫清挽和中山王能联手,不是他们胆大,而是他们没得选……若是再被您逼一次,恐怕连命都难保。” 晋王轻笑:“你倒是替他们想得周到。” “属下只是实话实说。”墨染顿了顿,“不过,也正因如此,我觉得,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晋王这才慢慢抬起头,目光阴鷙如蛇,落在墨染脸上:“说说看。” “我建议——”墨染语气转沉,“让付长功动手。” “萧寧虽死,但昔年他身边,尚有数名高手残存。然而……那些人不过是些守旧的刀盾,真要论起当今江湖上能將其一一克制的,只有一个人。” “那便是付长功。” “他杀伐果决,不留活口。用他,是最稳妥的。” 听到这个名字,晋王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捨得,把他推出去。” 墨染声音不变: “只有他,才足够乾净、利落。太子身边残留的那些人,不过是些苟延残喘的旧部,根本不是对手。而付长功……不会留下任何痕跡。” “……不错。”晋王微微点头,眼底却闪过一抹晦暗莫测的深意。 “属下可以亲自联络付长功,设定时间、地点和行跡动向。”墨染顿了顿,忽地抬头,“若王爷信得过我。” “信?”晋王喃喃重复,忽然站起身来,缓步来到她身前,低头俯视她,“墨染,本王问你,你知不知道,你从来就不是用来信任的?” 墨染没有抬头,只是低声道:“属下明白,属下只是王爷手中的一把刀。” “刀要快,也得懂事。”晋王语气冷硬,“若付长功出了差错,这口锅,你知道该怎么背。” “明白。”墨染平静回答,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仿佛早已习惯了这般安排。 晋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到案前,缓缓落座,重新拾起桌上的茶盏,却未饮,冷声道: “去吧,这次,本王不要任何变数。” 墨染领命,低头应是,然后起身,消失在夜色中,如同一道幽影,再不留痕。 屋內,只剩下晋王一人。他慢慢站起,走至窗前,眺望远处的天边。 夜色浓得化不开,星光冷落如针。 “卫清挽……萧业……” 他轻声呢喃,语气中透出一丝凌厉的狠意。 “你们可以算计,但……你们能挡得住我多久?” 风起,灯灭,一场更深层次的杀局,已经悄然拉开帷幕。 晋王坐在原地,茶盏中的水,因夜风微动,盪起层层波纹。 他闭上眼,轻声道: “下一局……该收网了。” 初夏时节,晋州与南岭接壤之地,万木崢嶸,草木如涛。 官道旁,青石铺路,延绵曲折,如一条银灰色的长龙蜿蜒在翠绿山野之间。 天边残阳西坠,照得山色红霞斑斕,仿若天幕燃烧,洒下一地沉沉暮光。 山风从林梢穿过,捲起尘土与草香,偶尔有飞鸟扑棱而起,掠过遥远山巔。 此处虽偏僻,却也不乏人跡,官道虽远离要镇,但沿线村落依稀有炊烟裊裊。 而此刻,一支车队正缓缓行於山道之间,车队前后有骑兵护卫,五辆马车平稳而行,车窗紧闭,车帘低垂,看不清內部情形。 队伍中最前方,一名黑甲军士策马行於队首,腰悬重剑,面容冷峻,正是蒙尚元。 “这晋王……”他低声呢喃,语气颇为玩味。 “还真沉得住气啊。” 骑在他旁边的铁拳闻言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怎么,你还真希望他在自己地盘上动手?” “不是希望。”蒙尚元摇头,“只是有些看不懂……这般大局之中,他竟能一忍再忍,未必没有后招。” “后招?”车厢中忽传出一阵轻笑,车帘微动,一道清冷悦耳的女子声音隨风传来。 “哪有人会蠢到在自己家门口动手?” 声音正是卫清挽。 她语气轻描淡写,但车队中所有护卫皆微微挺直了脊背。 此行虽是回京之路,但所有人都知道,晋州这一关,最是不能掉以轻心。 就在此时,队伍刚转过一片竹林,前方官道忽地显现出一抹黑影。 那人站在道路中央,背对余暉,身披黑衣,头戴斗笠,整个人宛如一尊静止不动的雕塑,拦住了整支车队前行的方向。 “什么人?!”蒙尚元一勒韁绳,沉声喝道,几名骑士立刻上前持枪列阵。 “挡道者,斩!”铁拳当即跃马而出,手已握紧拳套,浑身杀意腾起。 那黑衣人缓缓抬起头,面上覆著一层细密黑纱,看不清五官,只露出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呵……不愧是卫皇后身边的悍將。” 他声音低沉平静,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锋芒。 “不过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蒙尚元双眼微眯,沉声问道:“哪一门哪一派的?敢报上名號!” 黑衣人轻轻一笑。 “本不该说的……但死人知道,也无妨。” “在下——付长功。” 轰! 简简单单四个字,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铁拳,也是脸色陡变:“天机山……榜上第十?!” “付长功?!”蒙尚元脱口而出,惊讶中带著难以置信。 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 虽说半月前,他与秦玉京在剑约之上比剑,当眾认输,声名大跌,眾人皆认为其不过尔尔。 可唯有真正的行家才明白,那一战—— 付长功是故意的。 他是为了让淮北王名声尽失,故意那么做的。 从那之后,他不知去向,今日再出手,却是在晋州边境拦下太后的车队! “晋王出手,竟然用你这等人物?”蒙尚元心中掠过一丝寒意。 能排入天机榜的,无一不是绝世天骄。 而付长功这种人出现在这里,意味已不言而喻—— 他们不是“怀疑”,而是“確认”:晋王要动手了! “既然报了名號,那也无需多言。”蒙尚元抽出佩剑,寒光乍现,“你若真想拦路,那就得踏过我二人尸体!” 铁拳怒吼一声,脚下爆步,瞬间跃出,如猛虎扑山,拳风如雷霆震地,狂猛无匹! 他是真正的近战猛將,拳力足以裂石断木,一拳轰下,气流扭曲! 然而,付长功未动,只抬手一指。 指风划破空气,竟直接將铁拳硬生生逼退三步,脚底摩擦出两道深深痕跡! “果然名不虚传……”铁拳面色凝重,目中杀意更浓。 蒙尚元也不再迟疑,纵马衝锋,长剑在手,朝著付长功直取咽喉! “二打一?也罢。” 付长功淡笑一声,身形如魅影一闪,避过剑锋,脚下一转,拳肘並用,居然硬接铁拳暴击! 砰! 劲风炸裂,尘沙飞扬,马匹嘶鸣! 三人交战於官道中央,一瞬之间拳影如雨,剑光如虹,战圈之內风云变色! 一旁护卫不敢插手,只能围成战阵死守车队。 卫清挽微微挑帘,看著那宛如神魔爭锋的交手场景,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付长功……竟是你。” 她轻语,语气中並无惧意,反而浮现一丝瞭然。 “这局,晋王可还真捨得下血本啊……出手,就是这般狠角色!” 官道之上,落日余暉早已退去,天幕染上了淡淡暮青,风过林梢,草木伏地,一派静謐。 而在这静謐之中,却爆发出雷霆之音! 铁拳如其名,双拳如锤,势若狂雷,先一步衝出,宛如猛虎扑食! “看我这一拳!” 他的脚步一踏,地面龟裂,整个身形化作一股风暴般的力量卷向付长功。 拳锋破空而至,带著令人窒息的压迫,硬生生將空气挤出一道音爆之声。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蒙尚元身形如鹰掠起,长剑在手,冷光闪烁,不留一丝破绽地从侧翼斩来。 两人一攻一袭,配合无间,拳剑交织,攻势如网! 然而面对这凶猛合击,付长功却只是淡然一笑,脚下一错,身形斜移一步,整个身子仿佛贴著狂风滑开了。 铁拳的重拳,打在空处,拳风炸裂,掀起尘土三尺高; 蒙尚元的长剑,只差半寸便可割破对方衣角,却也在最后一瞬被一股奇异劲力化开。 “好身法!”蒙尚元低喝一声,落地迴转,再次挥剑杀来。 铁拳也不甘示弱,怒吼一声,两臂青筋暴起,再度出拳。 “再来!”他一拳接一拳,犹如山崩地裂,一时间狂风大作,拳影密布。 蒙尚元则以剑走灵动,步步紧逼,剑式如水,连绵不绝,几乎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可惜——他们的对手,是付长功。 这位曾登天机榜第十的高手,面对如此凌厉攻势,身形却仿佛脱兔穿,举手投足之间,瀟洒自若,避无可避处偏能游刃有余地化开。 铁拳的每一次重击,皆在间不容髮之际被他侧身让过; 蒙尚元的每一次突刺,皆在將及未及之间被他拨腕偏转。 “这小子——是不是没出全力?”铁拳心中震骇,他出拳如电,已然將压箱底的杀招用尽,可却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 “不是没出全力,是根本没出招!”蒙尚元冷汗涔涔,心底骇然。 的確,付长功从战斗开始至今,甚至没有一次反击!他只是“闪避”,仅凭身法与巧劲,就压制住了他们二人! “再试一次!”蒙尚元一咬牙,身形陡然暴涨,內劲全开,脚下步伐激盪劲风。 他长剑如龙,一剑九式连环斩! 铁拳同样怒吼出声,奋起余力,双拳宛如双锤连珠! 拳与剑交织成暴风雨般的打击,將整个战圈都变作了一片颶风领域! 但……风暴之中,付长功的身影却如一只翩翩游蝶。 他身形一旋,脚下一滑,腰肢微侧—— 咻!蒙尚元那一记快若闪电的突刺,再一次落空。 砰!铁拳那一记如雷霆爆响的正拳,再一次击在空处! “呼——呼——”二人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沿著额角滑落,滴在尘土之中。 他们已然拼尽全力,体力、內力、气机,皆已逼至极限。 可对面那人—— 依旧如初入战场那般,站姿从容,气息平稳,眼中甚至还带著些许戏謔与欣赏之意。 “不错。”付长功淡然开口,声音一如先前,稳若磐石,“若不是我,换个排名十三以后的,也未必扛得住你们。” “可惜……你们遇到的是我。” “咳!”铁拳退后三步,怒目而视,眼角已是猩红。 “你到底想干什么!”蒙尚元一边喘息,一边警惕后退,提剑而立。 “若只是想杀我们,早出手了,何必陪我们玩这一遭?” 付长功微笑道:“你说得对,我若真要杀你们,只需十招。” 他顿了顿,又道: “但杀你们,还不急。” “我只是……在让你们清楚地明白,什么叫差距。” 话音一落,天边一道残光掠过,山林之中鸦雀无声。 唯有风声呼啸,吹动战袍猎猎作响。 这一刻,铁拳与蒙尚元终於明白了一件事—— 他们,连让付长功动手的资格都没有。 “喝!” 一声暴喝,铁拳再次出手,脚踏青石,身形如炮弹般衝出,铁拳带风,如山岳压顶,势大力沉,仿佛要將付长功一击轰入地底。 几乎同时,蒙尚元挥剑而上,剑锋寒芒如雪,身形宛若游龙,贴地突刺,出手快若惊鸿。 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两位悍將分进合击,战阵之中已然无懈可击! 可就在那一瞬,付长功仅仅只是微微一侧身。 风起时,他身形似乎虚化了一瞬。 铁拳一击落空,拳风呼啸,撞碎了道旁一块三尺青石,石屑飞溅! “嗯?” 蒙尚元瞳孔一缩,猛然变招,剑光如水般翻卷而出,绕身一圈劈向付长功腰腹。 “漂亮。” 付长功轻吐两个字,竟反手一弹指—— 清脆一声脆响传来,蒙尚元只觉一股阴柔却沉重的力量顺著剑身反震而来,虎口发麻,长剑几欲脱手! “这……” 蒙尚元脚下一滑,稳住身形,抬眸望去,却见付长功竟不退反进,身法飘逸如鬼魅,竟一举插入了他们二人包夹之间! “快退——!” 铁拳暴喝,可已然来不及了。 一掌、一肘,付长功如閒庭信步,掌若惊雷,肘如锤击,短短一息之间,已连续击出七八招,每一招皆如鼓点般砸在二人合击之缝隙之中。 “咳!” 铁拳闷哼一声,胸口发闷,竟被一掌击中肩膀,身形踉蹌后退三步。 蒙尚元也不例外,左肋险些被扫中,堪堪挡住,却被余力震得身形横移半丈。 而付长功,竟连呼吸都未曾凌乱分毫。 他站立原地,淡然如初,眼中不带丝毫杀意,却自带一股俯瞰天下的冷漠与自信。 “再来。” 他轻吐两个字,右脚轻轻点地,姿態鬆懈,仿若並未动真格。 铁拳与蒙尚元对视一眼,心中皆沉入谷底。 他们二人虽然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但皆是沙场宿將,一人横行北疆,一人守护太后身侧多年,从未有一战中如此压抑。 对手,不是用力量碾压他们——而是用对武道的理解、对节奏的掌控、对杀机的感知碾压他们。 铁拳怒吼一声,再度衝锋,这一次,他连出四拳,招招不留余力,身法如疯虎。 蒙尚元也捨去了精巧,换作最凶狠直接的刺杀之法,剑隨人走,身剑合一。 ——然而,付长功依旧只是移动、闪避,不挡不守,甚至连武器都未曾拔出! 啪! 又是一记交手,铁拳手臂一麻,退后三步。 嗖! 蒙尚元的剑再次刺空,付长功身影如烟雾一般从缝隙中飘出,一记反手击中他的左肩。 “咔噠。” 肩骨一阵错位之感袭来,蒙尚元面色骤变! “该歇了。” 付长功终於开口,声音平淡得仿佛在閒谈,“你们已尽力。” 而他的气息,始终如水。 没有狂风怒浪,没有热血涌动,他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演练一段早已熟悉的舞步。 反观铁拳与蒙尚元,早已满头大汗,呼吸沉重,盔甲破损,髮丝凌乱,脸上儘是惊骇与不甘。 二人再次对视,目中皆有迟疑之色——打不动了! “混帐……” 铁拳低骂一声,拳头颤抖。 他从未像今日这般,深刻体会到“无力”二字的沉重。 而付长功,仅仅是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他们所有攻势,还连剑都未曾出鞘。 这一战,战心,先亡。 第660章 冰蝶! 天色彻底沉了下来。 乌云悄然聚拢,將残余的光一点点吞噬,远山寂寂,林海沉沉。 山道尽头,浓雾繚绕,雾气宛如丝带缠绕枝头,又似无形手指搅乱天地。 风更冷了些,透著山野特有的潮湿与凉意,从树梢穿过,呼啸著捲起落叶,掠过战圈之中三人交错的身影。 脚下青石板路已被震碎大片,碎石崩裂,尘沙飞扬,仿若被雷火肆虐过一般。 几棵年久古树折断枝干,枝叶横斜,掛在半空,仿佛也惊骇於那场如神魔交战般的搏杀。 远处草丛中飞鸟早已惊起,唯有战圈中央,气息依旧凝重如铅。 铁拳双膝微屈,呼吸粗重如牛,胸口起伏剧烈,已喘得快要说不出话。 他面色赤红,汗珠从鬢角滚滚落下,滴在破裂的青石上,瞬间便消失在泥土之中。 盔甲多处裂痕,手臂更是微微颤抖,似已脱力。 “呼……呼……” 他眼中怒火未息,身却有些支撑不住,步伐踉蹌,再无先前猛虎下山之势。 蒙尚元比他好不了多少。 他嘴角有血,左臂微垂,剑锋斜指地面,几乎再难提起。 那柄名为“衡川”的长剑此刻已遍布细碎缺口,剑身原本如秋水般的锋芒,此刻蒙了一层血气与尘土。 他同样气喘如牛,双眸死死盯著前方那个负手而立的黑衣人,像盯著一尊不可战胜的神祇。 付长功依旧立於风中。 黑袍无风自动,长发束而不散,纤尘不染。 他的气息稳如初入战场,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乱过。 他未拔剑。 从始至终,都只是空手。 他甚至连斗笠都未取下,只靠身形与技法,便逼得两位悍將险些力竭。 “还打么?”他淡声问,语气温和,仿佛在问一场赌局是否继续,而非一场生死搏杀。 铁拳咬牙切齿,仍未开口。 他眼神死死盯著对方,咽下一口浓烈铁锈味,步伐晃了晃,却仍旧站定。 “接下来——” 山风猎猎,残阳如血。 付长功负手而立,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那双被黑纱遮掩的眸子中,却亮起了真正的杀意。 “该我了吧?” 话音刚落,空气如同被扭曲般一凝。 下一瞬,他身形已如鬼魅,骤然出现在蒙尚元与铁拳面前! 两人只觉眼前一,根本没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便已被迫应战。 “当心!”蒙尚元低喝一声,挥剑劈出一记横扫,將周遭劲气逼散。 铁拳则是怒吼一声,双臂交错护在胸前,迎头撞上! 可他这如铁牛衝锋的一拳,却被付长功一掌轻描淡写地拍偏。 “还真是鲁莽。” 付长功淡淡吐出四字,右腿猛地一抬,如鞭如戟,骤然横扫! “轰——!” 这一下,几乎將空气撕裂,轰然炸响! 铁拳只觉整条手臂麻木,护体罡气寸寸崩裂,整个人倒飞而出,撞在一旁巨石上,石屑纷飞! “铁拳!”蒙尚元怒吼,剑势如虹,疾斩三道斜月,一式快似一式,宛如剑雨倾盆。 付长功没有后退。 他只是轻轻一转身,左肩一晃,脚步不动,那如浪涌般的剑势竟被他在原地,硬生生穿梭躲过! “好剑。”付长功语气轻飘飘的,右手微动,伸出两指,竟在剑锋擦身的一瞬,直接夹住了蒙尚元手中的剑! “但太慢。” 话音落下—— “咔!” 剑身寸断! 蒙尚元脸色大变,尚未反应过来,胸口已中一掌! “砰!” 他整个人倒飞而出,摔落在地,五臟六腑如翻江倒海。 “嘖。”付长功低头看了看手指上被剑气划出的浅白血痕,摇头轻嘆,“这年头,天榜之下,能让我出手两次的人,越来越少了。” 一语落地,原地风声炸响! 铁拳强撑著起身,双臂再度布满血痕,怒喝著再次衝来:“要贏我……还早了十年!” 他横衝直撞,脚步如雷,每一步都仿佛踏出一道地裂! 但付长功却只是原地侧身,右掌如风,拂过铁拳肩头。 “咔啦——!” 眾人耳边清晰传来一阵骨裂之声。 铁拳再次跪地,口中鲜血狂喷,整条右臂软垂而下,彻底废了! “別挣扎了。”付长功背手而立,缓缓望向车队方向。 “再挣扎,也只是陪练罢了。” 车厢內,卫清挽静静看著这场战斗,面色未变,心中却早已暗沉如铁。 这才几招! 区区数息之间,铁拳、蒙尚元联手,竟毫无还手之力! 她缓缓低头,目光中带著一丝罕见的沉凝。 “他比传闻中的还强。”她轻声道。 外头的风渐大,山林中的鸦鸟惊起,一片片树叶簌簌落下,如同这突如其来的败局,令人措手不及。 “还要继续么?”付长功抬头望天,一步步朝车队走来。 “卫清挽。”他吐出她的名字,平静得如同閒聊。 “你那夫君虽死,太子又弱,今之大尧,已非你所能左右。” “现在交出人来,我可以让你,少死几个人。” 话虽轻,却字字鏗鏘,带著无可抗拒的冷漠。 卫清挽眉头微皱,缓缓將车帘掀起一线,轻声道:“你很自信。” “是。”付长功淡笑,“因为到目前为止,你们没有任何破局的希望。” “是么?” 她並未爭辩,而是轻轻放下帘幕。 此刻,倒在地上的蒙尚元与铁拳挣扎起身,伤痕累累,气喘如牛,却依旧倔强地站在车前。 “王命在身……拼了也要护你无恙。”蒙尚元声音低哑。 铁拳一口鲜血喷出,咧嘴笑道:“再来——我还没倒呢。” 他们身后,黑甲军护卫也纷纷列阵,虽面露惊惧,却无一人后退。 风猎猎,火光摇曳,场面宛如末路之战前的孤注一掷。 而付长功,只是淡然开口:“不识时务。” 下一瞬,他身形猛地一动! 快! 快得如一缕残影! 空气都被切割出一道音爆,他一掌推出,直取铁拳咽喉! “够了。” 就在这时,一声清冷无比的女音陡然炸响! 付长功眉头微挑,忽而止步。 卫清挽重新挑开帘幕,一步踏出,白衣胜雪,气质如霜。 “我以为,晋王会派人……却没想到,连付长功都捨得。” 她淡淡开口,目光直视付长功,仿佛面对的不是高手,而是一个普通刺客。 “但我很好奇,你来,只是想杀人?” 付长功静默片刻,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当然不是。” 他目光忽而扫过整支车队,语气平缓,却如寒铁入骨。 “我来,是要断……萧寧的血脉。” 付长功淡然开口,声音中透著一股俯瞰式的冷意。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已游弋至车队后方,似乎在寻找那位“太子遗孤”萧偕的具体藏身之处。 然而,就在此刻—— 一道清冷却不失从容的女声自前方响起,仿佛一缕冰风,穿透这凝重如铁的战场气息。 “这些,都是我夫君留下的人。” 卫清挽一边缓步走出车厢,一边淡然开口。 “你以为,我自己……就没有准备么?” 此言一落,眾人一惊! 铁拳与蒙尚元几乎同时回头,眼中皆闪过一抹不解与警惕。 下一息! “鏘——!” 刀光乍现,如冷月破云,一抹黑影自车队最后一辆马车的车顶疾掠而下,犹如一柄被蓄势已久的利刃,划破长空! 那是一名女子。 黑衣,黑髮,黑袍贴身,衣角上绣有淡蓝色的蝶纹,动作凌厉却不失优雅。 她的出现,竟让整支车队空气一凝! “冰蝶?!” 铁拳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昌南王府的侍女,昔日不过是个隱於后院、武艺不显的小女子。 谁知数年未见,竟一出手,便压得全场气息收紧! 冰蝶落地无声,长刀倒拖,脚步轻盈,眼神却冰冷如霜。 她未言一语,只是静静地立於卫清挽之前,宛如一柄隨时待命出鞘的剑。 “她……是你的人?”付长功挑眉,略有轻蔑,“这一战,打你两个侍卫已是浪费时间,你还想再来个第三个?” 他嗤笑一声,眼神不屑。 “若是萧寧留下的残兵旧將,就別拿出来丟人现眼了。” 卫清挽未理会他,只轻轻向冰蝶点了点头。 冰蝶微微頷首,缓缓举起长刀。 “你……太吵了。” 冰蝶终於开口,声音极轻,却透著一种冷然与压迫力。 下一瞬,她动了! 刀锋如电,骤然朝付长功斜斩而去! 付长功眼神一沉,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还是老一套么?”他声音在半空响起,身形宛如魅影,再次出现在侧翼,手掌疾拍! 然而—— “鏘!” 冰蝶竟反身就是一记横刀,硬接! 两人掌锋刀刃在半空猛烈撞击,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付长功眼中一凝,面上终於浮现出一抹真正的惊色。 他的手掌麻了一瞬! 这女人的刀…… 不比铁拳弱! 甚至——更快! 冰蝶一击不中,未做停留,身形骤退,反手一道反斩,刀风如狂潮席捲,再度朝付长功逼去! 付长功脚下一踏,连退三步,面色微变! “你……” 他话未说完,冰蝶已如鬼魅般欺身而上! 刀锋裹挟著极致锋芒,划破夜风,宛如雪舞! “当——当——当——!” 两人瞬息之间,已交手数十招! 刀光剑影在官道之间飞舞,每一次碰撞都带起一片气浪,將地面碎石卷飞,卷得两侧树叶尽数震落! 付长功神色凝重! 这不是个普通的侍女! 这女人,步法凌厉、出刀狠辣、节奏诡异,仿佛將自己多年积蓄的杀机全凝在这一刻。 她不只是单纯的猛。 她……是受过极致训练的高手! 甚至……她的境界,至少已是半步天人! “她不是普通人!”付长功终於开口,眼神再无戏謔,而是一种真正的凝视。 “你……到底是谁!” 冰蝶没有回答。 她只是出刀! 每一刀,都是决命之招。 没有多余动作,没有试探——她要杀他! 付长功第一次真正凝聚罡气,右掌如刀,左手探掌,双招齐出! 刀掌对撞,劲气如雷! 官道之上,尘沙再起,风雷齐鸣! 护卫们已纷纷退至数十丈外,不敢靠近! 铁拳和蒙尚元也震惊地看著眼前那道瘦弱的身影! “她……竟能逼得付长功退步?!”铁拳咬牙,目光骇然。 “这是谁啊,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大尧还有如此高手?”蒙尚元低声道,声音中带著震撼。 冰蝶没有停止。 她越战越快,越斩越烈,整个人仿佛化作一柄流星落地之刀! 付长功不得不退! 他第一次感到压力! “该死!” 他怒吼一声,终於右掌一翻,抽出背后那柄从未出鞘的长剑! 一道剑光如水泻地,一现即没! “鏘——!” 冰蝶被迫后退数步,眼神却未变! 她舔了舔唇角,眉眼间带出一丝隱隱笑意。 “原来你,也会拔剑。” 付长功死死盯著她,声音沙哑: “在大尧,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等人物!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丫头,不可能有天人之威!” “你是谁?!报上名来吧!” 冰蝶微笑,轻声道: “昔年,我只是一介下人。” “是夫人给了我剑,是王爷给了我命。” “而如今,我叫——冰蝶。” “是为他们杀人的刀。” 她双手举刀,缓缓摆出一个前所未有的起手式,罡风在她四周环绕,隱有天地共鸣之声。 “你不是要斩血脉么?” “那就先——过我这一刀。” 言罢—— 她动了! 付长功轻轻一笑。 他看著眼前仍死死挺立的女子,那柄已断的刀横在身前,刀尖犹滴血,身影却未动分毫。 他忽然觉得有些意思了。 比想像中,多了几分余兴。 “呵呵……” 他这声笑,和先前的不同。 不再是不屑,不再是漫不经心,而是带著几分真正的讚赏。 甚至隱隱之中,透著一种久违的战意。 他抬了抬手,轻轻揉了揉右掌指尖。 那上头,还留著刚刚与冰蝶刀锋对撞时,划过的一道细微红痕。 一缕血珠,凝而未滴。 他的眉头动了动,眼中终於浮出些许认真。 “看来。” “今日这刀,不能隨意挥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极轻,却清晰得几乎刻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而后。 他缓缓抬头。 眉眼间的玩味,彻底褪去。 神情,肃然。 那一瞬间,天地仿佛都为之一静。 他站在原地,未动分毫。 可那股气息——却像从地底翻涌而出般,悄然拔高,迅速蔓延开来。 仿佛整座山林之间的空气,骤然变得厚重了几分。 仿佛风也停了。 仿佛山鸟不再啼鸣。 仿佛他一人,便是这片天地的唯一主宰。 “既然如此。” 他缓缓开口,嗓音低沉而平稳,仿佛一座深渊在开口说话。 “我可要——认真了。” 他话音未落,左手忽然一动。 那一剎那,黑袍猎猎,衣袖鼓盪,他仅仅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但那一动作,却让蒙尚元瞳孔一缩。 让铁拳牙关紧咬! “他——要动真格了!” 铁拳咬著牙低吼出声。 “……终於来了。”蒙尚元低声喃喃,握紧了断剑,手心沁出冷汗。 他们都感受到了。 付长功的气势……正在发生某种质变。 那不是简单的“强一点”。 而是一个境界,正在逼近另一个更高的境界。 如同大河匯海,山崩地裂。 他站在那里,如一桿长枪静静矗立,却比万军突击更让人胆寒。 “准天人。” 付长功的目光落回冰蝶身上,语气平静,却字字如磐石击心。 “这几年,昌南王府竟然能培养出来你这等高手,倒也不算浪费资源。” “天赋、意志、杀心……你都具备。” “若再给你三年时间。” “也许,还真能让我感到棘手。” 他顿了顿,忽地露出一丝笑意。 “可惜啊。” “你碰上了如今的我。” “我——可是真正的天人境。” 他的嗓音不高,却仿佛自山巔俯视而下,天雷地火俱灭。 天地间的气流隨之变化。 甚至连地面微不可察地震颤了一下! 那是属於真正天人境的力量之潮,尚未出手,已开始渗透入天地! 空气像是被压缩了。 风不再流动。 连卫清輓车边那盏还未灭的灯笼,也轻轻一晃,灯火歪斜,火焰如被无形手掌碾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哀鸣。 “差距。” 付长功微笑,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仍旧不语的冰蝶。 “你们这群准天人,总以为快一步、狠一分,就能跨过那道天堑。” “可你们不知道。” “真正的天人之境。” “不是刀快剑狠。” “而是——掌控『势』。” “是『破境之后』,天地再不为敌。” 他说著,右脚向前一步。 那一步,落在青石之上。 “咚!” 一声仿佛战鼓的震响,从地底迴荡至空中! 下一瞬! 他的气息,再次暴涨! 无形罡风以他为心,四散扩散! 碎石被吹起,尘土横卷! 林叶皆伏,连高树也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威压下瑟瑟作响! 而他,却静静站在原地。 气势如海,未动如山。 铁拳双目一突,脸色大变,浑身毛孔收紧,仿佛一头巨兽在近前怒吼! “这……这才是天人境?!” 他声音有些颤抖,脚步下意识后退一步。 蒙尚元也再难维持镇定,脸色苍白,喉头一动,竟未能发出声音。 连他身旁倒地未醒的冰蝶,也在这股气浪中微微动了动指尖,眉头轻蹙。 “这才是付长功的真正实力么……”卫清挽低声自语,眸光深沉。 她已察觉出不对。 之前的付长功,虽凌厉,却尚在人力极限之內。 可此刻—— 已不再是人力。 而是如神如魔,似山似渊。 他每一口呼吸,似乎都与天地同频。 每一分动作,都能牵引风云动盪。 空气中充满了一种近乎可怖的肃杀。 “差距。” 付长功再次吐出这个字。 声音如雷震耳,却没有咆哮。 只有冷静、平稳、决绝。 他缓缓抬起右手。 那是一只寻常的手掌,皮肤白皙,骨节清晰。 但此刻,当他抬起手时,仿佛整片天地都隨著他的动作而动。 他的五指微张,指缝间有细微罡气凝聚成丝。 如雾,如风,如刀,如雷。 那不是掌法。 而是天地之手。 “这一招。” 他语气依旧不紧不慢。 “你不会挡得住。” 说完,他闭上了眼。 风。 忽地停了。 天地间仿佛落入了一场死一般的沉寂。 唯有压抑。 唯有沉重。 唯有那从付长功身上散发出的天人之势,宛如千钧巨山,横亘在场中每一个人的心头。 蒙尚元的脸色比风雪还白,右手死死按著断剑,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铁拳的肩头起伏,汗水一滴一滴地从鬢角滑落,砸在破碎的青石上,悄然渗入尘土。 车队护卫们的战阵,已因这股无形威压而微微散乱,连退数步,眼中满是骇然与惊恐。 卫清挽站在车门前,目光冷峻。 但她没有说话。 她的视线落在那个站在风中如冰雕般的女子身上。 冰蝶。 她静静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可那姿態,却比任何咆哮的猛兽更具压迫力。 她抬头看著前方的付长功,眼神平静如水。 没有丝毫畏惧。 也没有一丝动摇。 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內心真正沉静的眼神。 仿佛她不是在面对一位登天榜第十的天人境刺客。 而是面对一道,必须跨过去的命运之门。 “你疯了!” 蒙尚元的声音在这一刻终於破空响起。 他猛地迈步而上,拦在她身旁,断剑指地,神情焦急,“你拦不住他的!” “他是真正的天人!是以一敌百的境界!” “你才堪堪入准天……你若再出手,必死无疑!” “快退!” 铁拳也强撑著站起,一手捂著肋骨,咳出一口血沫,咧著嘴怒吼:“冰蝶!你死了,我们怎么护夫人!” “咱们……都得死!” “咳咳……” 他剧烈咳嗽,却仍旧一步步逼近她,想將她从那条通往杀劫的路上拉回来。 然而。 冰蝶只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眉眼间並无讽刺。 也没有轻蔑。 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的温柔。 “放心吧。” 她声音极轻,却异常坚定。 “我不会死。” 第661章 差距 冰蝶回过头去。 重新看向那站在战圈中心、宛如地狱之神般的付长功。 她眼中燃起了某种东西。 那是一种锋芒。 但不是凶狠,也不是仇怨。 而是某种,接近执念的信念。 “我活到今日,不是为了与谁爭高下。” 她轻声开口,仿佛在自语,又仿佛在回应那看不见的过去。 “我只是,必须站在她身前。” “无论是谁。” “只要他要取夫人性命。” “那他……就必须从我身上踏过去。” 她缓缓吸了口气。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然后—— 她脱下了外袍。 那一袭黑衣贴身夜行装之下,包裹著银灰色的鳞甲。 那是以千年寒铁打磨的防身软甲,刀剑难破,雷火不侵。 甲上,浮刻一枚蝴蝶纹印。 她將断裂的刀收回,缓缓抽出一柄暗银色的匕首。 刃长不足一尺,薄如蝉翼,刀锋无光。 她双手捧刀,缓缓贴於眉间。 闭上了眼。 所有人都看著她。 风再次起了。 可这一次,是从她身上开始吹动的。 她的衣袍微扬,髮丝在风中飞舞,整个人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裹挟著。 她体內的真气,开始缓缓运转。 那是一种奇异的、细腻的流动。 不再狂暴,也不再凌乱。 而是有节律的,如流水潺潺,如钟鼓迴响。 她的身形轻轻一震。 一缕血丝从唇角滑落,却被她舌尖舔去。 没有停顿。 她轻轻解下了手腕上的银环,扔在地上。 “咚。” 落地的那一瞬,环中內藏的三枚毒针自动弹出,刺入地面石缝。 她又从腰间取下几根短刺、暗器,逐一检查,然后安放於臂甲、鞋底、肩胛內衬之下。 她的动作非常熟练。 如同某种仪式。 又如同一位杀手,正在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战,做足最后准备。 “冰蝶……你这是——”蒙尚元声音哽住,声音哆嗦得不似他本人。 他终於意识到—— 冰蝶不是在逞强。 她是真的准备上场了。 一个人。 去面对天人。 “这不是你该接的战。” “不是的。” 铁拳也摇著头,语气低沉而悲哀。 “那又怎样?” 冰蝶轻轻道。 “她是夫人。” “我,是她的人。” 说完这句话。 她不再看任何人。 只看著前方那个威压如山的敌人。 她的眼神一寸寸清澈起来。 仿佛剔去了所有杂念,留下的,只有刀。 只剩下……斩与不斩。 生与死。 风。 越刮越大。 她的脚步,缓缓前移半寸。 她低头,將左脚向后一点,右腿向前屈膝,双臂下垂。 手中匕首向前,左掌抵住刀柄。 这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杀招起手式。 名曰:“引风式。” 唯有准备赌命的人,才会摆出此式。 她静静站著。 没有进攻。 也没有逼视。 就那样站著,站成了整座山林的核心。 她那瘦削的身形,像是一座孤碑,立在生死之间,不退半步。 “我知道……这不是我能贏的对手。” 她心中默念,眼中却无悲无惧。 “但我也知道——” “只要我还在。” “就不会有人……” “伤她。” 风中,有一片落叶旋转著飘落。 她看著那叶,手中刀势缓缓凝固为线。 下一瞬,叶落地。 她的眼神动了。 “来吧。” 她轻声道。 “我——准备好了。” 风。 自战场的中央激烈迴旋,如刀刃斩过山林,捲起地上尘沙与断叶。 冰蝶动了。 她一脚踏前,劲气从脚底迸发,碎石飞溅。 身形如影,剎那掠出! 身后仅留一缕残影,如蝴蝶破茧,瞬息即至。 她手中匕首划破空气,带起一缕极其细微的寒光。 这一剎,宛若初雪坠落。 付长功眉头一挑,身形未动。 他抬手成掌,一记拍下! 掌未至,罡气先行! “砰——!” 空气炸响! 两人首次正面交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响爆! 冰蝶身形疾转,半步后滑,匕首迴旋再出,轨跡诡异,竟从付长功左肋划出一道血痕! “嗯?” 付长功冷哼一声,眉宇之间闪过一抹讶色。 她的身法—— 比先前更快了! 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冰蝶却未停歇。 她的眼神没有半分动摇。 下一击,已至! 她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燕掠空,双手匕首交错,展开犀利的割斩之势! “唰唰唰——!” 匕首斩出连环三击,快如闪电,直逼咽喉、心口、丹田! 付长功终於动了。 他脚步横移,袖袍一拂,气劲如壁! “轰!” 两道气浪碰撞,尘土飞卷,仿若雷霆震地! 冰蝶强行踏入风暴之中,身形在狂风中如孤叶乱舞! 她没有退! 她在逼近! “好胆。” 付长功低语,眼中寒芒一闪! 他右臂陡然抬起,五指张开,掌势如山! 冰蝶匕首尚未落下,便被他一掌硬接,劲气炸开! “咳!” 她闷哼一声,口中溢血,身形倒飞十数丈,重重砸落地面! 地面裂出一道弧形沟壑,碎石翻卷! 铁拳怒目圆睁,正欲上前! “別动!” 卫清挽一声喝止。 她眼神坚定。 “她还没倒。” 果不其然。 下一息,冰蝶再次站起。 她捂著胸口,气息紊乱,但眼神依旧锋利。 她像是一柄已被打裂的刀。 但刀未断。 就仍可杀敌。 她舔了舔嘴角的血跡,再次提刀上前。 付长功眼神微沉。 他收起了轻蔑,转而认真。 他看出,这女人的每一击,皆是拼命。 不留余地,不设后手。 她是准备死在这场战斗里的。 “我说过。” 他冷声开口。 “你挡不住。” 冰蝶未言。 只有刀再起。 她脚下连踏七步,凝出七道残影,步步虚晃,每一步都在变换攻角。 匕首从侧翼斜刺,动作奇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付长功眼神一凝,脚下如钉,左掌反撩,右掌成拳! “砰!!” 匕首再度撞上掌风,震得刀身嗡鸣作响! 冰蝶借力侧翻,匕首斜出,自腰后回掠而上! 这一击—— 极刁! 极毒! 付长功不得不踏步后撤半寸,避开要害。 “啪!” 他的长袍袖口被斩断,袖边露出雪白臂骨。 他目光骤寒! 终於明白。 这女人——是在以命搏杀。 每一招——都不是试探。 是杀招。 “既然你找死。” 他缓缓吸气,气息內敛,眸光如电。 “那我就成全你。” 话音落! 他身形一沉,双掌齐出! 这是付长功真正的杀式之一,名为“伏狱碎空”。 一式双击,一掌破气,一掌碎骨! 冰蝶却无退意! 她反而直面而上! 一左闪避,一右刀走! “咔!” 第一掌落空! 第二掌,她用匕首格住,强行封挡! 但她整个人,却被震得横飞而出,口鼻皆血! 她再度摔地! 护甲裂! 右肩已现骨白! “冰蝶!!” 铁拳怒吼,衝出两步,却被蒙尚元一把拉住! “別冲!” “你会白死!” 蒙尚元低吼,声音嘶哑! “她还在!她没倒!” 远处。 尘沙之中。 冰蝶撑起一只手臂,颤抖地,缓缓站起。 她的身体,已经快到了极限。 可她的双眼,却依旧透著冷意。 依旧不曾闭上。 依旧,盯著前方那道黑袍如崖的身影。 “你为什么不倒?”付长功第一次皱眉。 “你根本打不过我。” “你明明知道。” “为何还要一而再地爬起来?” 冰蝶的呼吸微乱,气若游丝。 但她咧嘴一笑。 笑容沾血,却出奇的坚定。 “因为你还在那。” “我就不能倒。” 她拖著破碎的步伐,缓缓走上前去。 “我要在她身前。” “挡你。” 付长功目光如刃,终究没有再说话。 …… 风,冷。 山林间,战圈之外,所有人都屏息凝望。 尘沙未散。 那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冰蝶。 那柄断刀被她倒握在手。 掌心微汗,肌肉紧绷。 她感觉自己的体力、內劲、杀意,全都调动到了极限。 她知道对面是天人。 可她没有退路。 所以她动了。 没有任何前兆。 一抹身影自原地疾冲而出,刀隨身走,如电掠空。 她的身法轻灵迅捷,宛如蝴蝶穿林,轨跡之诡异,令人难以捕捉。 刀风未至,劲气已先凝成锋芒。 “唰——!” 这一刀,挟尽她浑身真气,快得几欲斩破空气。 付长功抬眸看她。 他甚至没动脚步。 只微微侧首,避开刀锋。 下一瞬,他出手。 只是轻轻一拨。 “啪!” 冰蝶身形一滯。 她感觉自己的刀锋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整条臂骨发麻。 她反手再斩。 付长功依旧只是手掌探出,轻轻压住了她的手腕。 没有用力。 但那一瞬,冰蝶全身的力道如被抽空,竟连握刀之力都无法凝聚。 她咬牙,脚下一错,贴地旋身,试图以身法突袭下盘。 可她才一转身—— 付长功的膝已抬起。 没有撞她。 只是轻轻顶住她的路线。 她的动作瞬间被“读懂”,她的节奏被“锁死”。 她动哪里,他就落哪里。 “啪!” 她刀锋再度被拦。 “鏘!” 再一次斩击被两指夹住! 她从未遇过这样的对手。 每一步,每一招,刚刚发出,便已被对方“预判”。 她像是一个被破解底牌的杀手。 她的出招,就像写在了对方的眼底。 一次,两次,五次,十次! 她不断进攻! 连续使出九式杀招,从“穿羽斩”“暮雷剪”一路杀到她从不轻用的“断心诀”。 刀光若雷电! 步伐如蝶飞! 整个战圈都在她的狂攻下扭曲、震盪! 尘土被掀起,石屑飞溅! 但她—— 连他衣角都碰不到。 “呼……呼……” 她终於停下,立在原地,剧烈喘息。 她不甘。 她不信。 她不认。 再上! 她脚步踏出,双手交错,左掌藏刃,右手虚探,身法换为斜步急进,朝著付长功胸口直扑! “喝——!” 这是她压箱底的技! 她只用过两次。 一次致死淮西六品刺使。 一次刺穿北岭宗师重甲。 可这一次—— 她刚一逼近。 付长功淡然抬指,在她眉心三寸外轻轻一点。 “咚。” 劲气如波纹散开。 她整个人如撞钟般被弹开两步! 身未伤。 气未散。 可她出不了手了。 她站定身形,双腿微颤。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足底涌向心头。 “你没做错。” 付长功终於开口,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的刀不错。” “你的身法也不错。” “但你忘了。” “准天人,也好。” “高手榜前十的边缘人,也罢。” “对上真正的『天人』时,杀意、速度、技巧,全都不值一提。” 冰蝶没有应声。 她只是再次举刀。 哪怕她知道,挥出后依旧会被卸去。 哪怕她心中已有一分绝望。 她也不能停。 因为她身后是卫清挽。 是车队。 是太子遗孤。 是她必须守住的东西。 她冲了上去。 又一次,被掌风逼退三步。 她绕身疾走,再试偷袭。 又一次,被指尖罡气封住全身气息。 她拼尽最后一口真气,將刀反手掷出! “嗖——!” 这一掷,快如雷霆! 付长功侧头,看都没看,只是轻轻一抬手,拇指与食指一併,夹住刀锋。 “鏘。” 半截刀身颤鸣,被钳死在他指间。 冰蝶站在原地。 她再也没有招了。 她的招式,她的气力,她的节奏,她的一切,都已经被看穿、用尽、挡下。 她没有一处受伤。 没有一滴血流。 可她已败。 彻彻底底的,被碾压。 败得没有悬念。 没有侥倖。 没有可能。 “我可以继续。” 她忽然低声说。 声音微哑,却坚定如故。 “我还有左手。” 付长功摇头,语气平静如冷泉: “你有千手,我也能封。” “你败了。” “你还没死——只是我没打算杀你。” “若我动了杀意。” “你连刀,都拔不出来。” 冰蝶咬牙。 她恨。 但她不能反驳。 因为他说的,全对。 她没有受伤。 可她打不过。 她毫无还手之力。 真正的“差距”——原来不是生死之间,而是连搏命都没资格。 她低下了头。 可她仍站著。 她的双腿微微颤抖,但仍支撑著她的身躯,不让自己倒下。 风从她身侧掠过,掀起她沾满尘土的衣袍。 那是一柄已断的刀鞘,在风中轻晃。 像是在提醒她。 她不是刀断了。 只是败了。 还没有完。 风声如刀,斜斜掠过山野。 冰蝶站在原地,肩膀微颤,断刃插在她脚旁。 她的呼吸微乱,体內气机如浪,翻涌不休。 那不是伤势带来的混乱。 是心境。 她败了。 败得毫无悬念。 败得无可辩驳。 可她依旧不肯退。 她的眼神依旧冷冽。 那一丝战意,未曾消散。 她缓缓弯腰,將断刃从地上拔起。 “你还要来?” 付长功的眉头终於皱起,神情复杂。 他的语气里,並无轻蔑,反而带著一种近乎遗憾的怜惜。 “我若杀你,不是因为你该死。” “是因为你不识抬举。” “明知无力,却非要步入死局。” 冰蝶没有回应。 她只是站直身体,脚步再次前踏。 她双手微张,指尖微颤,匕首反握,刀势如伏蛇暗聚。 她的目光透过浓重夜色,盯著前方那道人影。 那眼神中,不再是斗志,不再是胜负。 只剩一个念头。 拦住他。 即使身死。 “你不怕死?” 付长功问。 他声音低沉,却不像在威胁。 更像在確认。 冰蝶轻轻吐出两个字。 “怕。” 她的声音不大,却听得真切。 “但更怕他踏前一步。” “你挡不住。” “你试过了。” 付长功声音低下几分,竟带著些许耐性。 “我知道。” 冰蝶淡淡道。 “可我答应了要护她。” “你若还要上前。” “那就先过我这一刀。” 说罢。 她出手了。 这一刀,比任何一次都要慢。 却极稳。 没有技巧,没有虚实,没有变化。 就是一刀,直刺咽喉。 一刀,为死而来。 付长功终於不再说话。 他原本略显平和的神情,在这一瞬间彻底冷却。 他轻嘆一声。 “冥顽不灵。”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动。 只一步,便已出现在冰蝶身前。 他的右掌翻转,罡气震盪,將她这一刀轻易化开。 “咔。” 断刃崩飞,化作一抹银光,坠入旁侧山石之间。 冰蝶身形一晃,被那掌风震退三步。 她左臂微颤,虎口发麻,却再次扑上! 空手! 她竟是空手搏天人! 付长功终於动了真怒。 他眼神骤寒,脚下气流炸裂,一声低喝震盪八方。 “既然你找死——” “那我成全你。” 话音一落! 他右手探入背后。 “鏘——!” 一声清越剑吟响彻夜空! 剑出鞘! 那是一柄极细极长的剑。 通体暗银,边缘刻纹为蛇。 剑锋未动,剑意已至! 付长功手腕微转,剑尖斜指冰蝶眉心。 “此剑名【逐星】。” “曾斩北州第七武侯,一剑封喉。” “你,是第二个。” 话落之时,剑气猛然一盪! 天地为之一凝! 那一刻,风住。 那一刻,林寂。 那一刻,所有声音都被这柄出鞘之剑的杀意压下。 这一剑未动。 却胜万军。 “看好了。” 付长功目光冷淡,剑指前方。 “这一剑。” “你若接得下,我便收手。” “你若接不下。” “你就死。” 冰蝶的身形在颤。 不是因恐惧。 而是因剑压太重。 她的肌肉在抵抗本能。 她的大脑却强行让她站住。 “来。” 她咬牙。 “试试看。” “我……” “未必接不下。” 她双臂张开,脚下微屈,气海再运。 没有刀。 没有甲。 她只剩一身气血、残余真元和满腔死志。 付长功眼眸一闪。 剑出! “唰——!!” 这一剑,破空如龙。 一剎那,天地失色! 夜幕之下,一道剑光自他手中暴起,划破山林,剑气如虹,势压山岳! 那不是一剑。 那是判决。 那是执刑。 那是——必杀之局! 冰蝶眸中剑影愈发清晰,几乎已映入瞳仁深处。 她动了! 她爆喝一声,真气再涌,身形斜闪而出! 她的反应已是极致! 她的身法已用尽极限! 她的神识全部压在躲避这剑! 可—— 剑意如锁。 轨跡如渊。 她躲得掉剑身。 躲不掉剑势! 剑气犹如枷锁,將她前后上下八方封死! 那一瞬,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一道—— 奔她而来的银色死亡! 她只能眼睁睁看著剑锋逼近眉心! 一寸! 半寸! 三分! 死亡就在眼前! 她知道。 她若有一丝迟疑。 一丝偏差。 便会死。 真正的死。 “呵——” 付长功低声一笑。 並无喜意。 只是审判者完成执法前最后一次嘆息。 这一剑。 她——挡不住。 剑出。 天地沉。 银芒一现,宛如雷电划破长空。 那剑未至,剑气已锁全场,仿佛天地间一切路径,一切退路,一切可能——都被这道杀意封死。 这一剑。 不为试探。 不为压制。 只为杀人。 那是一道判决之剑。 杀意凝绝,不容躲避。 几乎是在剑气爆出的瞬间—— “躲开!!” 铁拳嘶吼出声,怒吼如雷! 他整个人下意识衝出一步,脚底轰然炸裂! 青石崩碎! 可他刚踏出第二步,膝盖便猛地一软! 伤未痊癒,筋骨剧痛! 他却不顾! “冰蝶——快撤!!那一剑你挡不住!!” 他狂吼,嗓音已嘶哑! 声音穿过风声、穿过剑鸣、穿过高空震盪,朝那尚未退避的身影狂啸而去! 可冰蝶仍站在原地。 她不是不听。 而是不能退。 蒙尚元却比他冷静几分—— 但只是“稍微”。 他身躯猛然一震,拔地而起,竟强行提气冲前! 断剑在手,內力翻涌! “撤!快撤!这是杀招!!不是比试——不是压制——这是真正的杀招!!” 他声音如雷鸣,眼中血丝暴涨! 他想拦! 哪怕拼掉最后一口气,也要衝进那道杀机之前! 可他刚衝出五步—— 剑势一盪。 他身形骤然一滯,脚底一空! 一股沉如深渊的剑意,仿佛化作风壁,横亘在他与冰蝶之间! 一步。 也过不去!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他怒吼,青筋暴起,满脸狰狞! 那一刻,他不是什么禁军统领。 他是个活生生的战將。 眼睁睁看著同袍死於自己面前。 却无能为力。 卫清挽站在最远处。 她未动。 她的眼神依旧冷静,睫羽低垂,唇瓣紧抿。 风扬起她的髮丝。 火光映出她的侧顏,如石雕般冷峻。 可她的手。 却悄然抬起了半寸。 那是她腰侧的袖口之中。 第662章 飞石,气口! 卫清挽打量著场上的局势,手悄悄下探。 那里藏著她最信任的袖箭机簧。 藏得极深,从未轻用。 她的指尖扣住那一道触发环。 微不可察地发力。 她的內劲,沿著小臂,一寸寸灌入拇指、食指之间。 她的气息,开始微变。 这不是旁人可察觉的起手式。 但若此刻有天人强者看见—— 一定会惊觉: 卫清挽在“蓄力”。 她,要出手了。 她不能不出手。 她不能眼睁睁看著冰蝶死在自己面前。 冰蝶不是工具。 不是护卫。 不是一把可以隨意丟弃的刀。 她是—— “那个傻丫头。” 她心中轻轻喃喃。 “我只是让你护我。” “可你,竟敢以命相搏。” 风更紧了。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剑气更凝了。 付长功的身影,在剑光之后,如山般不动,眼神冷若霜雪。 他已不再玩味。 不再观战。 不再警告。 那一剑之下,他已下定决心: 她,必须死。 一息未过。 所有人都已行动。 都在喊她。 都在阻她。 可她,仍未动。 冰蝶的目光仍在剑上。 她甚至忘了呼吸。 她能感受到剑势在逼近。 那剑意如箭,如山,如网,如狱—— 四面八方都被笼罩。 她已没有余力。 她连一丝真元都调不动了。 那一剑。 她知道,真的不能接。 真的接不住。 真的……会死。 可她的脚,没有退。 她的眼,仍然盯著付长功。 那一瞬。 她忽然想起。 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 她还未习武。 只是一名低阶侍婢,跪在雪地里,被其他侍女当眾羞辱。 是她。 是夫人——卫清挽。 亲手將她拉起,递给她一件斗篷。 “你想不想变强?” “想。” “想保护別人?” “想。” “那便学吧。” “可若有一日,强不过敌人呢?” “那就……也站在我面前。” “哪怕输,也別退。” 那是很多年前的对白。 也是她此生唯一一次,被人拉出泥泞。 她未曾忘。 所以,她不退。 哪怕她也知——这一剑必杀。 剑气,如浪潮破海! 终於——落下! …… 风停了。 天地如死。 剑气尚未落下,可那杀意,已如一张无声无形的天网,笼罩了整片山林。 剑身未动。 杀机已锁。 付长功负剑而立,静静望著前方那道瘦削却固执的身影。 是她。 是那名叫“冰蝶”的女人。 她还站著。 还在等他这一剑。 付长功目光微微一凝。 他心中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是恼怒。 不是杀意。 是遗憾。 “唉……” 他轻轻嘆息一声。 几不可闻,却穿透了整片沉寂的空气。 他其实並不想杀她。 哪怕这世上,他曾斩过比她强上三分的男人。 也从未在杀前嘆过一口气。 可她不一样。 他是真的……有些欣赏她。 一个女人。 以孤身之姿,修到这般境界。 站在天人门槛之前,虽未入门,已可窥门。 这等意志。 这等杀心。 这等果决。 在他杀过的许多人里,也不过寥寥数位。 更別提,她的身份,只是个侍女。 一个宫廷中的侍女,竟能修出这般锋芒。 这很不易。 非常不易。 若她稍有识时务,稍懂进退,知晓止步。 他未必不能饶她一命。 甚至会为她,留下一份薄面,在將来送她入自己的师门观壁修行。 可惜。 她不识抬举。 他看著那一双清冷倔强的眸子。 她已没招了。 也没气了。 却仍站在那里,想要用意志来换下一个攻势。 他心里嘆了第二口气。 这种人,真的不该死。 可这种人,偏偏死得最快。 他眼中那点可惜,终究归於淡漠。 归於冷静。 归於,杀意。 “我说了。” 他低声喃喃。 “你接不住。” 这不是傲慢。 这是一种境界上的绝对碾压。 他手中之剑,名曰【逐星】。 此剑有名,一因锋锐,再因气凝。 “逐星一式”,为天人九势之中最简,最稳,最难破的杀局之道。 表面简单,只一剑破空。 实则—— 这一剑一旦出,天地自成封锁。 剑气划分乾坤,封死生门八道。 七分杀意,三分气机。 这三分——便是那“气口”。 生之细线,埋於剑意中央,如棋局之“劫点”,一息闪现即散。 这一式,留有生机。 但此生机——不是为了让敌人逃生。 是天人对天人之间的“余地”。 是高手与高手之间,一线之间的默契。 “你看得见气口,就活。” “你看不见,就死。” 如此而已。 这便是天人对决的可怕。 已不再是单纯的刀剑你来我往,而是意、气、形、势之间的微妙缠斗。 对局。 搏杀。 杀人如下棋。 “只是——” 付长功目光一沉。 “你……不配。” 他並不是轻视。 只是很清楚。 准天人——没有这种感知。 你感受不到剑气的细微缝隙。 你判断不了招式中的那一线虚实。 你甚至无法捕捉到,那一剎那气流的微颤。 你就站在棋盘之外。 你连棋都不是。 你,怎么破局? 付长功的呼吸愈发平稳。 杀意一寸寸凝聚。 剑气已如潮水,静止中孕育著恐怖的崩裂前兆。 “她……不会看到那一线生机。” 他默然。 “不会。” “她不是天人。” “她不会。” 他忽然有点怜悯。 真的怜悯。 她拼尽一切,只是想挡住自己一步。 可她根本不知道—— 自己面对的,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山。 不是努力便可攀登的高峰。 是根本不能攀登的天壁。 天与人之间的壁。 便是“天人”。 他收了所有的念头。 收了所有的念想。 让心,彻底归於沉静。 这一剑,便是了断。 便是落子。 便是,终局。 风——动了。 是剑气驱动。 不是自然之风。 而是他的剑势,已突破停滯的极限,开始缓缓推进。 若是旁人看去,只见剑未动。 实则,杀机已將冰蝶完全包围。 她一动。 死。 不动。 也死。 除非,她能找到那一线缝隙。 那藏在杀意深处、虚无縹緲、仿佛梦中般的“气口”。 “可你找不到。” “你根本找不到。” 他心中低语。 “静静的。” “死吧。” 他眉目低垂。 长剑一震。 这一剑——终於落下! 剑。 未至。 风。 已碎。 那一道宛如破晓星芒的银白剑意,自付长功手中一寸寸凝成,未曾劈落,却已仿佛將天地间所有缝隙都封死。 蒙尚元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 他不懂什么叫“气口”。 他也从未真正与天人交锋。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 这一剑,不是压制。 不是教训。 是要杀人。 是真正的杀招。 “冰蝶!!躲开——!” 他几乎是在本能中怒吼出声! 声音沙哑,带著撕裂般的绝望。 他下意识地提气欲冲! 可双腿刚迈出一步,脚下如陷泥沼! 剑气铺面而来,未到身边,已似千钧巨石压身! 他一动,胸口真元便顿涩如泥! “糟……动不了了?!” 蒙尚元瞳孔收缩,整个人都在发颤! 不是恐惧。 是愤怒! 他明明还活著! 却只能眼睁睁看著那个为他们拼尽全部的人,走向死局! “快退!你快退!!” 他嘶吼,怒吼,身形强行挣扎! 可他只是准天人。 他看不到气口。 所以,在他眼中,这一剑—— 是死! “冰蝶!!” 铁拳声音炸响! 他不是蒙尚元。 他不懂剑招、不懂气势、不懂天人什么的破玩意儿! 可他也看得懂—— 这剑一出,天地都安静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活路! 他双目通红,瞳仁暴涨! 一只手死死抓著腰间的双拳铜环,甚至要强行再冲一次! 他知道自己上去也只是死。 可他实在受不了! “冰蝶!躲开!快躲开!!你不能死啊——!!!” 他狂吼,音若兽啸,满面血红! 可那道身影,仍旧站在原地。 她不动。 不退。 就像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一样。 “她疯了!” 铁拳几乎咬碎了牙齿! “不躲就是死啊!!你看不到吗?!你看不到吗?!!” “你挡不了的啊!!!” “他是天人啊!!!” 他怒声咆哮! 怒到流泪! 却无能为力。 这一刻。 三人皆陷入极度的压抑与绝望。 没有退路。 没有破局。 剑还未落,他们的希望,已被斩成碎片! 那是一种“命定的毁灭感”。 不是因为对手强。 而是因为,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而在他们之中,最沉默的,是卫清挽。 她一直没有动。 一直没有言语。 只是站在车帘之后,目光冷漠地凝视前方。 她脸上没有焦急。 也没有震惊。 只有静。 极致的静。 但她的指尖,却一直扣在袖口之中。 她感受到了。 这一剑的杀意,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强烈百倍! 那不是压制敌人,而是灭杀生命的招式。 “他要杀冰蝶。” 她轻轻低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她的心跳,在那一瞬微微乱了节奏。 明明冷静多年,明明看透生死。 可那一刻,她的呼吸,终究快了一瞬。 冰蝶。 是她选的人。 是她从无声无息的宫墙下拉起来的。 是她一手送上修途的。 是她——最信的剑。 她不能眼睁睁看著这把剑折断在自己眼前! 不能! 她手指轻轻一抖! “咔噠!” 一声微响! 袖箭,启动! 那是一支极细的玄铁箭,箭头呈三棱形,带有內凹裂口,箭身缠丝,弹力內置! 一旦发出,速度极快,数倍於寻常劲弩,近身数丈之內,避无可避! 这一箭。 她从未用过。 甚至连中山王都未见她施展。 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杀招。 也是她,只在必杀之时才肯动用的杀器。 “冰蝶……” 她轻轻呢喃。 “你已经做到最好。”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下一刻—— “咻——!!!” 箭发如龙! 那一刻,夜色都被撕破! 袖箭自袖中电射而出,直取付长功咽喉! 与此同时! 那一剑,也终於——落下! 剑与箭。 在半空之中,几乎同时划破长夜! 一往无前! 生与死! 仅在一线之间! “咻——!” 袖箭如惊雷破空,直刺咽喉。 寒光破夜,劲气撕裂空气,近在咫尺! 卫清挽的指尖仍保持著刚才那一扣。 她目光平静,毫无波动。 这是她能做的极致一击。 哪怕不能救命—— 也要扰敌! 也要夺那一线喘息的时间! 可付长功只是微偏头颅,脚步未动,衣袂轻旋。 袖箭便擦著他颈侧一寸掠过,钉入后方山石之中,“咔”的一声,铁屑炸起,碎石四溅。 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仿佛那並非夺命之箭,而不过是山间微风。 “呵。” 他轻笑。 是那种发自喉咙深处的讥誚。 是天人对螻蚁的平静回应。 他目光转向车队方向。 视线,落在卫清挽身上。 卫清挽已不再掩饰自己动过手的事实。 她仍站在车前,指尖微抖,呼吸不稳,却依旧沉静如初。 那是赌徒在骰子落定前的平静。 付长功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漠,却锋利如刃。 “卫皇后。” “你倒也狠得下心。” “只是……” 他轻轻抬起手中长剑,剑尖遥指冰蝶。 “別白费力气了。” “我这一剑。” “你们,是躲不过去的。” 他说得无比平静。 语气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陈述。 仿佛在敘述一条即將落下的命令。 或者,一份已经签好的死亡判决书。 “你们三人。” “若是你们这边,还有一个人能在我这一剑下活下来……” “那人……” 他停顿片刻,忽然轻笑,眼神里透出一抹奇异的讽意。 “怕是只有他了。” “谁?” 铁拳怒吼,咬牙切齿。 付长功没有理会,只缓缓吐出两个字: “萧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卫清挽微微低头,眼神晦暗。 而付长功,却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语气中带著一种极为罕见的、淡淡敬意。 “这招——若有人能破,便是他。” “可惜,他已经死了。” “所以……” 他睁开眼。 那一双眸子清冷如霜,锐利如刀。 “她——” “必死。” 说罢,他看向冰蝶。 又看了看蒙尚元、铁拳与卫清挽三人。 最后,嘴角露出一丝讥誚。 “你们不用太悲伤。” “她死了之后。” “就轮到你们了。” 话音落下。 寒风,骤卷。 夜林中一群乌鸦惊起,划破寂静苍穹。 就在此时。 冰蝶,动了! 她不是后退。 而是前冲! 她的双目清冷如冰,脚步却如火,瞬间爆发! 残破的气息,再度燃烧! 哪怕丹田气海早已紊乱! 哪怕气血已亏,寸步难撑! 哪怕她知——那一剑,是死! 她也冲了出去! 是的。 她看不见“气口”。 她感知不到剑势中的生路。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逃的机会。 她只是——选择了,不退! “死……又如何?” “若今日不死,也无面见她。” “那我便……迎死!” “夫人,你们快走!我来断后!” 她一步! 踏入杀意风暴! 那道银白剑气,如奔雷席捲而来! 剑未至,刀锋已到! 整片山林都在剑气之下扭曲! 空气被撕裂! 泥土翻飞! 狂风席捲战场! 而她的身影—— 逆风而上! 她的双眸——坚定如昔! 她的身姿——脆弱,却不可阻挡! 远处。 蒙尚元喉头一颤,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 “疯了……她疯了!!!” 铁拳怒骂:“冰蝶你给我回来!!回来!!那是去死!!!” 卫清挽猛然抬头,眼底第一次露出浓烈的情绪波动! 她的手微微抖了! 那是一种——无法压抑的崩溃! “傻丫头——你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 可是。 冰蝶,没回头。 她冲向了剑。 冲向了死。 她的身影,在万千剑气中央。 渺小、单薄、孤决! 可偏偏—— 无比耀眼! 剑已落。 风已绝。 天地之间,除了那一缕逐星剑芒外,仿佛再无一丝活意。 付长功站在原地。 没有动。 没有说话。 也没有杀意沸腾的表情。 他只是看著。 看著那道迎著剑意衝杀而来的纤瘦身影。 他从未见过如此决绝的人。 一个准天人,气息衰微至极,根本撑不起半刻战力。 却仍然以全力,冲向必杀之刃。 她不会破招。 不会破势。 不会看见“气口”。 他早已判断过了。 所以他才敢放心地一剑落下。 无需变招。 无需补剑。 无需顾忌。 这是一剑封喉,一剑决命,一剑终局。 他甚至已经看见了下一幕。 冰蝶的身子,会在剑势交缠之下扭曲,然后崩塌。 她的喉间会溢出血丝,眼神会慢慢失焦,气机会散成夜风。 她——会在自己脚前倒下。 “然后,她就死了。” 他在心中平静地说。 他的心绪,早已封闭如铁。 无悲。 无怒。 无波。 这一剑——已成定局。 然。 就在这一刻。 异变——突起! “啪!” 一声极轻的声响,在夜林之中突兀响起! 付长功眸光未动,神识却在瞬间察觉到了那点异象。 ——远处,一抹飞石破空而来! 是飞石! 而且速度极快,位置极准! 他第一反应——不是敌袭。 而是:干扰! “谁?!” 他眼神微凝,几乎本能地想反手断开飞石轨跡。 但——晚了! “啪!” 飞石精准地击中冰蝶双膝后侧的筋骨交叉处! 那是关键发力点! 一瞬间,她原本紧绷至极的衝锋姿態,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底打乱! “唔——!” 冰蝶低呼一声,身形猛然一颤! 双腿不稳,膝盖下沉,身子一歪! 整个人横向倒下,宛若狂风中的落叶! 这一歪—— 竟偏离了原本的衝刺路径! 付长功的剑—— 依旧笔直斩落! 可就在这一瞬。 剑——错开了! “……!!” 付长功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著那道横倒的身影,从自己剑意的死域边缘,滑了出去! 他原本用以封锁天地、斩尽生机的杀局—— 居然就这样,被这一个突兀的“意外”,破了! 不是被看破! 不是被找出“气口”! 不是逆势破解! 是——误打误撞! 是——意外错位! 是——被一块石头……救了命! 那一刻。 付长功愣住了。 真正地,愣住了! 他身形微顿,剑势略有回缩! 这是他自从出剑以来,第一次动摇! 也是这场战斗,自他现身至今,第一次——破局! 风,从他耳边刮过。 吹起他披风下摆。 剑仍在手。 杀意未消。 可他,却定在原地。 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 不是怒。 不是懊悔。 不是惊讶。 而是,那种不甘心、难以接受、却又无法否认的——荒唐! 他不是不能接受失败。 可他无法接受—— 这一剑居然没杀死她? 居然是因为! 一块石头? “这……” “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玩意……” 他喉头滚动,眼神微微发怔。 他不知道那飞石从何而来。 不在他气机感知范围。 不像高手出手。 不像偷袭术法。 更像是——远处某人手滑一掷。 莫名其妙,砸中了该砸的地方。 如此精確。 如此巧合。 如此荒谬! “呵呵……” 他轻轻一笑,低低的声音里,竟带著一丝近乎不可思议的自嘲。 “她活下来了?” “真的……活下来了?” 冰蝶倒地之势尚未止。 她的左手撑地,半身翻滚,踉蹌退后数步,直至撞上一块碎石,才勉强站稳。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 她的脸上满是惊惧与茫然。 她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但她不明白。 为什么—— 活下来了? 这一剑。 她根本没办法避开的! 她看不到任何破绽! 可偏偏—— 那剑没有落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远方。 风中。 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一闪即逝。 什么都没有留下。 什么都没有回应。 仿佛那一记“拯救”不过是天地捉弄命运的一场偶然。 “我……还活著?” 她自语。 而远处。 铁拳看傻了。 蒙尚元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避开了?!” “她……躲过去了!!?” 卫清挽眼神亦是一凝,袖下再扣一箭,却又悄然放下。 她看著那躲过的身影,心中忽然像被什么敲了一记。 她活下来了。 不是因为实力。 不是因为智慧。 只是因为——某种意外。 但就是这意外,击碎了这场天人设下的死亡棋局。 而那一边。 付长功仍站在原地。 良久未语。 一剑杀局。 崩。 而未斩。 第663章 气口?生门! 风声捲动,山林低吟。 刚才那道惊天动地的杀招—— 终究未落在她身上。 这一刻,四周寂静如死。 天地仿佛都在这一剑未中的缝隙中,停顿了呼吸。 付长功静静站著,剑锋低垂,身形未动。 他的面色没有太多变化。 可他眼中——却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 他確实有些愣了。 不是错乱。 也不是惊恐。 是那种被“预设的结局”突然打断后的不可思议。 他早已演练过那一剑的终局。 他已看到她会倒下。 他甚至已经感受到剑身斩断气息时的冰凉反馈。 可最终。 剑斩下了。 人却没倒。 她避开了。 “……?” 他眉头轻轻一皱。 这是他从未预料到的画面。 不是她破解了杀招。 不是她破了剑意。 而是—— 她躲了过去。 莫名其妙地,偏离了本该迎头衝杀的路线。 就像…… 就像被什么力量轻轻一拨—— 便滑出了那必杀的一线。 “这是……” “巧合?” 他微微眯眼,目光落在她刚才踉蹌扑倒的位置。 地上那一块碎石,还在原地,静静地嵌在土壤之中。 毫不起眼。 毫无气机。 但就是它,让那一剑——空了。 “是人力……还是命数?” “还是……她运气好?” 他从不是一个相信运气的人。 天人之境,掌生杀於一念,若还要將成败归於“偶然”,那修行多年,岂非笑话? 可他再如何冷静,都无法否认一点: 这一剑——確实没有杀死她。 “呵……” 他嘴角微动,发出一声轻笑。 既不是怒。 也不是喜。 而是一种——说不清的讽意。 “有意思。” “一个准天人。” “被天人一剑锁杀。” “竟然,偏偏没死。” 他低声自语。 那眼神中,复杂之色愈发浓重。 不远处。 冰蝶也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甚至微微颤抖。 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还活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刚才那一瞬,飞石撞击的震颤还残留在腿骨之中。 那种猝不及防的衝击感——真实存在。 “这是……” “谁……” “救了我?” 她呼吸微乱,眼神复杂地扫过四周。 夜林寂静无声。 黑暗如幕,笼罩山道两侧,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找不到那枚石子的来源。 但她知道。 那一石,救了她。 否则她此刻早已倒地,鲜血四溅。 “是谁?” 她低声呢喃,心头混乱如麻。 她是个谨慎的人。 她不信神,也不信命。 她只信手中的刀。 可这一次。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份生机,来得太突兀,太意外,太难以置信。 “我……竟然……” “躲过去了?” 她声音哑哑的,轻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她站著,身体虽还稳,可意识还在风中飘摇。 她明明……已经放弃生机了啊。 她明明,已准备赴死了。 可现在,她却还活著。 这感觉,就像一个人自崖上纵身一跃,却突然被风托住。 没有摔死。 也没有飞起。 只是—— 命,还在。 “哈哈哈哈哈——!!” 远处一声狂笑爆出。 铁拳几乎跳了起来! “她活著!!!” “她没死!!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整个人像是被从悬崖上提回地面,原本灰败的面色顿时燃起血色! “冰蝶!!你娘的——你竟然活下来了?!!” 他眼眶湿润,死死盯著那仍站立的身影,猛地咆哮。 “你疯了啊你!!我都快给你烧香了——!” “你现在竟然还站著!?” 蒙尚元也是一愣,隨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命大。” “確实命大。” “不过……” 他眯了眯眼。 “刚才那一下……” “是有人救她。” 他声音极低,不带波动,但眼神微凝。 他察觉到了。 那一块飞石来得极准,速度极快,力道极稳。 不是隨手一掷。 不是偶然坠落。 那是一个精確到极致的——干预。 “可是谁?” “谁能躲过付长功的感知?” 他脑海中飞速转动,却终究找不到答案。 而这一切之中。 最安静的,是卫清挽。 她没有言语。 她也没有流露出一丝喜悦。 她只是静静地看著。 目光轻轻扫过地上的石块。 又扫过远方暗林。 最后。 落回冰蝶身上。 她目中,第一次出现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那不是惊喜。 不是疑惑。 而是——一种近乎“恍然”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 她心中缓缓浮现这五个字。 夜风森冷,山林寂然。 付长功站在原地,手中长剑,锋芒未敛。 他的目光微垂,望著那道尚未回神的身影。 她逃过了一剑。 不,该说是“滑”过去的。 他不想再分析那背后是否有“玄机”。 他只知道—— 这人,不能再留。 “唰。” 他右手一转,长剑如电。 这一剑,没有任何铺垫。 没有任何气势迴荡。 但正因如此——更快! 更狠! 更绝! “咻——!!” 剑光乍现,空气中竟未激起半点余响,仿佛剑意已化为纯粹的一线杀机,笔直贯入冰蝶所在方位! 这是其剑道的第二式,斩意不露,剑气归於身,杀机隱入风—— “天锁”。 冰蝶只觉周身骤冷! 她还未完全稳住气息,身体还沉浸在“逃过死劫”的恍惚中。 她甚至——尚未抬头! 那道剑光,已如流光袭至! “呃……!” 她本能地想举臂阻挡,可臂力未復,真气未聚! 她知道,她挡不住这一剑! 这一次,没有奔逃的距离。 没有闪避的余地。 也没有任何“奇蹟”的铺垫。 她明明已逃过一次。 却似又一次踏入了死门。 “完了。” 她在心中轻轻闭眼。 “这一次……是真死了。” 远处。 蒙尚元瞪大双眼。 那一剑之快,甚至连他都未曾捕捉剑气轨跡! “这……” 他喉咙乾涩,心中升起一丝迟疑而荒谬的念头—— “不会还有石头吧……” 而铁拳嘴唇张了张。 他想骂一句:“他娘的別来个巧合了!” 可话音未落—— “啪!!” 又是一道清脆响声,在风中炸裂! 眾人神色齐齐一变! “又来?!!” 不知从何处,又一块飞石破空而来! 比刚才更快! 更准! 更——绝对! 那石头不偏不倚! 直接击中冰蝶左肩上方! 在那一瞬—— 她本该挥出的手臂被震歪! 身体也顺势侧倒,整个人竟微微向后一歪! 这一歪,正好——错开了剑气主轴! “咻——!” 剑光贴著她脖颈划过! 仅仅只差——半寸! 她眼前一,只觉脖间寒风如刃擦过,头皮发紧,耳膜一震! 她没有看清剑势。 可她知道——自己,又活下来了。 这一次,她甚至没有动。 她什么也没做。 是那块飞石—— 又一次,在最紧要的时刻,將她从死亡中扯出! “哈……哈哈……” 她的呼吸变得紊乱,嘴角竟牵出一丝僵硬的笑意。 “我……又活下来了?” 她的声音像是梦囈。 甚至像是疯了。 连续两次—— 两道杀意之下。 她,居然都活了。 “你娘的……” 铁拳早已不知该喜还是该怕。 他捏紧拳头,满脸僵硬。 “这世上……还有这么玩的吗?” 蒙尚元神色死死凝住,嘴唇抿得发白。 他已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干预。 但这一刻。 他们都知道。 这不是“她命大”。 这是—— 有东西,在帮她! 唯一没有出声的,是卫清挽。 她仍立於马车之旁。 身影静如松竹。 可她的眼中,光芒微闪。 她目光扫过山林角落,又扫回那飞石击中的方位。 那一石—— 来得角度太刁。 力道太准。 在她看来,绝无可能是误打误撞。 “不是巧合。” “也不是庇佑。” “这是……引导。” 她心中浮出四字。 她已经大致猜到—— 是谁了。 只是她不说。 此局未终,一切不可言。 而那边。 付长功终於动了。 他的手指微微一颤。 不是因为疲惫。 是因为一种久违的情绪—— 愤怒! 真正的,情绪! 他是天人。 自傲气机、掌控、判断、杀机、定数。 可今天。 两剑连发。 皆被“不存在的变量”击散! “又是石头?” 他低声开口,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恼火。 “到底是谁……” 他望向夜林深处。 风中,黑影寂寂。 无人回应。 可那一股看不见的气息,却如梦魘一般,缠绕在心头。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凭两块石头,就能逆我之剑?” 他脸上原本冷峻如霜的神情,第一次裂开了一丝阴影。 这一刻。 他的气机,真正开始波动! 风,仍在吹。 吹动山林枝叶,吹散血气与杀机,亦吹不熄那一缕缕挥之不去的……剑影。 “唰——!” 付长功再次挥剑。 这一剑,更快! 更狠! 更绝! 没有任何冗余,没有半分怜惜。 他已经彻底收起了那点对冰蝶的赏识与怜悯。 剩下的,只有愤怒。 愤怒於她为何还不死。 愤怒於他的杀招一而再地落空。 愤怒於某个看不见的手,一次又一次,拨开了他註定落幕的斩断。 “这次,你——” 他话未落。 “啪!” 又是一道飞石破空而至! 这一次,直接击中冰蝶后肩! 她身形一晃,肩胛翻转,整个人就像脱弦之矢倒著转出半步! “咻——!” 剑光再次擦著她腰侧而过! 又是一次擦身! 又是一次惊险! 又是——一次“莫名其妙”的倖存! “你——!!!” 付长功怒目圆睁,杀意轰然爆发,气机如暴风席捲四野! 不等冰蝶站稳,他再次拔剑! “咻!” “唰!” “咻!!!” 三剑连出! 三道银芒刺破夜幕! 三记杀意雷鸣般炸裂! 剑势无比精准,封锁上中下三路,几无死角! 这一刻,连蒙尚元都动容! “这三剑……” “避不开的!” 他断定。 冰蝶气息凌乱,站立尚不稳,这一刻若无奇蹟,必死无疑! “快闪啊!!” 铁拳在后方怒吼! 可声音尚未落下。 又是—— “啪!” “啪!” “啪!!!” 三道飞石,接连破空! 这一回,来得更早! 更准! 更狠! 第一块,打在冰蝶左膝,逼她下沉! 第二块,打在右脚踝,她身形顺势侧滑! 第三块,打在她左肩,整个人竟在空中一转,落地时侧身翻滚三丈! “嘶——!” 蒙尚元倒吸一口凉气,整张脸都僵住了! 他不是没见过生死。 可这种“神之手指”一般的点拨…… 已经彻底脱离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那不是巧合。” 他喃喃自语,喉咙乾涩。 “那是……有人在刻意地,操控她的站位……” 铁拳则已看呆。 他哪怕再鲁直,也知道这不可能是冰蝶的本事!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避开的!!” “可她就真的——避开了!!” 五剑! 天人之剑! 五次都斩空! 五次都被莫名其妙的飞石扭转命运! 这若不是有人在动手…… 那便是神明下凡! 付长功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地沉了下来。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 手指紧握剑柄,指节发白。 他看著前方那个脸色苍白、几近脱力却仍未倒下的冰蝶。 他看得很清楚—— 她自己,完全没有反应! 她的每一次移动,都是外力干预! 而每一块飞石—— 都击打在最精妙的“发力点”上! 不是单纯击偏! 是对她每一次“即將发力失败”的趋势,做出提前半息的“调整”! 而且,是连续! 不是一次! 不是两次! 是五次! 这已经不是“帮她”。 这是——用她的身体! 如同执子者,操一棋盘! 那不是冰蝶在破剑! 是某个更强的意志,在以她为“棋子”,与他对弈! “你到底是谁……” 他声音低沉,冷意入骨! “藏头露尾,何必装神弄鬼!” “既然来了。” “何不——现身!” 剑锋高扬,气机铺开,如雷滚动,席捲夜林! 空气中炸响一圈圈涟漪,向四面扩散! 可是,寂静。 山林依旧无声。 一叶不动。 连枝头棲鸟都仿佛噤声避世。 “装什么高人?” “是你斩我之剑,便请亮出你之气。” 他怒声低喝,整个人如一柄已然绷到极致的弓弦! 蒙尚元喉头微动,看著那张始终冷静无波的脸,竟然露出了裂痕! 铁拳也吞了口唾沫。 他低声道:“老蒙……” “嗯。” “你说——” “这在帮冰蝶的,是个什么人啊?” “我不知道。” 蒙尚元艰涩地摇头。 “我真的不知道。” “但他若愿意杀付长功。” “付长功……连反手之力都没有。” “不是境界。” “是领域。” “他……压著付长功在玩。” 铁拳听得头皮发麻。 “我操……” “那这人要是出现在战场上……我们不全得完蛋?” “……你已经想得太远了。” “但我们现在得想……” “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卫清挽此刻,依旧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山道尽头,那一片黑暗的林下。 那是一处阴影最重的位置。 山石交错,藤蔓垂枝,阴风如线缠绕其中。 她没有动。 可她的心,第一次浮现出四个字。 “他来了。” …… 冰蝶的呼吸,仍旧很乱。 气血翻腾,真元紊乱,丹田宛若灼火。 她已连避七剑。 每一剑都必杀。 每一次都只是一步之遥。 她原本以为自己早该死了。 可现在——她还站著。 她终於知道——不是自己运气好。 也不是自己足够冷静。 是……有人在帮她。 那一块块飞石——不是巧合。 不是风动。 不是天地自怜。 是——人力。 她不知那人是谁。 也不知那人在何处。 可她知道,每一记飞石的方向与时机——都精准得可怕。 像是某人在注视著她与敌的每一击。 他看穿了付长功的剑意节奏。 他也洞察了她的气机波动。 然后,在最关键的发力点,打下一石。 那一石,不是拯救。 是修正。 是指引。 “有人……在替我指路。” 她喘著粗气,眸光微颤。 冰冷的山风拂过她脸颊,汗水贴在颈侧,犹如铁线缠绕。 她的耳边,嗡鸣作响。 可心神,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开始在意。 飞石出现的时间——都比剑来得早半息。 飞石击中的部位——都在她每次出招前的惯性节点。 而击打后的位移方向——刚好避开了剑锋的主压轨道。 这不是乱打。 这是——节奏! “他不是在救我。” “他是在……替我,演示。” 她猛地抬头。 远处的付长功,面如寒铁,气机依旧狂暴,已然再度举剑! “唰!” 剑光落! 她不等飞石来。 这一次,她咬紧牙关,强行踏出一步! “左肩上三分!” “飞石上一次……击的就是那里!” 她肩膀一沉,整个人微微错身而出! “咻!!” 剑光贴身而过! “又避开了——!!” 铁拳嘶哑狂吼,面容涨红! 蒙尚元眼皮一跳,惊疑不定! 可冰蝶心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这一剑——她並未完全被飞石影响! 她是——主动避开! “那一剑……” “我提前一步……走了!” 她脑海轰鸣! 她忽然意识到—— 那飞石的“轨跡”与“节奏”,並非无序。 是有跡可循! 那是在模擬“剑气运行”的缝隙! “剑气运行……” “付长功是天人……” “天人出剑,必锁六方,封气七寸,只留气口一线。” “可那一线……便是破招之隙!” 她忽然想起了她曾跟隨萧寧修炼时,某一夜他曾提及: ——“剑道之上,成天人之后,剑下无死角,唯气口存生。” ——“若你哪日能看见气口,那便已踏入门內。” 那时,她听得一知半解。 可现在。 她,看到了一丝缝隙。 就在刚才那一剑之前。 在付长功起势、转腕、送剑之间的那一瞬。 她看到了一丝如空气波纹般的摺痕。 细若髮丝。 微如晨雾。 那一瞬,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那是……” “是气口!” “是破绽!!” 她眼神猛然一凝! 她终於明白——飞石不是挡剑。 而是——指气口而行!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惊悚体验。 她仿佛站在千军万马之间,一只无形的手,牵著她避让每一支利箭! “这人……在用飞石,引我窥破气口!” 冰蝶胸腔起伏! 她明明筋骨尽裂,真元七零八落。 可心神却在疯狂燃烧! 她再次站稳。 身形不再仓皇。 她开始静下心来。 静——到极致。 不再看敌之剑。 不再感自身气。 她去“感”。 去“听”。 去“察觉”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气之漏洞”! 风吹来。 她站在剑锋之下。 四周如雷声滚动! 可她忽然听见了心跳! “咚——!” 剑势如水! 破空而至! “唰!” 第九剑——来了! 这一剑,极致之快! 天地骤压! 她却——闭上了眼睛! 她不是放弃。 而是听! 她在捕捉——那一道气流微偏的起点! 风声在耳边卷过! 她身形一转,脚下一点! 整个人如柳絮飞起,脚尖微斜,宛若舞步! “咻——!!!” 剑光落空! 又一次! 付长功眸中,光芒剧震! “她……看到了!?” 冰蝶缓缓睁眼,眼底浮现一缕不可思议! “我……” “我刚才……” “看到……那道气口了。” 不是飞石。 不是神跡。 是她自己! 第一次——看到了! 那道存在於天人杀意之下的、生机细缝! 那一刻,她心中仿佛打开了一扇门! 一扇,通往更高之道的大门! “我,真的……看见了!” 她站在风中,冷汗淋漓,气息狼狈,浑身颤抖! 可她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 “我……可能真的……要入门了。” 远处。 铁拳愣住了。 蒙尚元脸色骇然。 “她……” “她没靠飞石?” “她是……自己避开的?!” 而付长功——彻底沉默了! 他双目死死盯著冰蝶,整个人如石雕般定在原地! 他——看懂了! 刚才那一剑! 冰蝶是靠自己! 不是別人! 她,真的开始看“气口”了! “她……一个侍女……” “一个准天人……” “她竟……” “开始——看懂我这一剑了?!!” 第664章 似曾相识?! 夜,沉得发冷。 山林沉默,叶影婆娑。 山风捲动战袍,也吹不散杀意的锋芒。 付长功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出剑。 “咻!” 剑光如练,一剑横空,带起半丈灰尘飞散! 冰蝶身形一闪,脚步微旋,侧身而避! “啪!” 飞石击中她腰侧,恰到好处! 她顺势旋转半圈,从剑影边缘滑出! 气浪震起尘沙! 她的髮丝扬起,衣袂抖动,身姿轻若惊鸿! “又避开了!”铁拳瞪圆了眼睛! “娘的,这……这都第几剑了?” 蒙尚元喃喃:“十七。” “从第九剑开始,她就在自己闪避。” “虽还靠著飞石,但节奏……变了。” 铁拳回头看他,眼中满是震动:“她变快了。” “嗯。”蒙尚元点头。 “更准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也更稳了。” “她在看……在学……” “她已经在用飞石教学来悟敌剑。” “她不是在被动躲避。” “她……在学付长功。” 铁拳倒吸一口凉气! 这话太匪夷所思! 可眼前景象却又让人不得不信! 付长功每一剑,皆封六路杀机。 每一次出手,皆无留情! 可就是这样—— 冰蝶却愈战愈清! 她不再慌乱。 她的眼神,在变! 起初是茫然。 后来是惊诧。 如今——是清明! 清——到让人寒毛直竖! 她像是站在巨兽风口,一寸一寸地读懂它的喘息! 读懂了—— 就能避开! “她疯了吧?” 铁拳颤声道:“这不是……能悟出来的东西啊!” 蒙尚元苦笑。 “不是她疯了。” “是教她的人……太疯了。” “用飞石——” “教人看剑气之缝,气口之眼。” “这简直就是……用蚊子翅膀雕龙刻凤!” “简直是造神……” 铁拳喉头滚动:“他娘的……” “这人到底是谁?” “是人,是鬼,是仙?” “都不知道。” “可要真是敌人……那就该杀我们全家了。” 话音未落。 战圈之中,又一剑轰出! “咻——!!” 这一剑,比之前所有剑势——更快! 更冷! 更狠! 剑光扭曲如龙,弯曲如虹! 冰蝶眼中闪过一缕银光! 她来不及躲! 也没有飞石—— 但她却轻轻一转身! 身法微妙至极! “呼!” 剑风贴身掠过! 裙摆被利气划开一丝! 但人——无伤! “这是……自己避开的?!” 蒙尚元眼角猛地一抽! 铁拳喃喃失声:“……她已经能感受到气口了?” “她已经……不靠飞石了?” “不全靠。” 蒙尚元沉声道:“她在飞石指引下……自己开始走了!” 铁拳看著场中那道轻盈的白衣身影。 她面色苍白,气息紊乱,双膝轻颤,背脊微弓。 可她的眼睛——清澈坚定! 她的步伐——冷静有序! 她在斗! 也在悟! 像一位刚登台的新剑者,在剑林中不断跌倒,又不断站起! 她不知痛。 只知前行! “……她疯了。” 铁拳咬牙:“可她要是再不死——她真的要变天人了!” 而此刻。 付长功也终於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缓缓收剑,气息没有丝毫凌乱。 但他的神情,第一次,严肃了。 不是愤怒。 而是——郑重。 他一直是带著轻蔑出的剑。 即便是认真杀,也未曾真正“对敌”。 可现在—— 他有了对手。 不是那个冰蝶。 而是——她背后,那双看不见的手。 以及这个在死亡边缘,硬生生被捏成“剑者”的女人! “有意思。” 他低声道。 “若你真能在我剑下,成道……” “那你这一世,不枉。” “可若你不能。” 他猛地抬眸,杀意如焰! “那今日——我就斩你於成道之前!” “让你知——什么叫,天人不可窥!” 剑光未止,风声不停。 付长功如影隨形,每一剑,皆蕴杀意。 冰蝶的身影,在剑雨之间如风中柳叶,飘摇不定,却偏偏未落。 她的衣角已破,鬢髮纷乱,气息急促如雷。 可她的眼睛——始终清明。 那是一种近乎病態的专注。 她没有退路。 她不能倒下。 她只能——继续看,继续学,继续——躲! “咻!” 又是一剑! 她几乎未等飞石落下,便已先行偏移! 气口——她看见了! “砰!!” 地面炸起碎石! 尘土漫天,她的身形自烟尘中跃出,再次立稳! “呼——!!” 蒙尚元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声音沙哑,几乎带著颤音! “她避开了!!!” “又一剑——避开了!!!” 铁拳挥舞著拳头,热血上头! “你丫的真是疯子!!冰蝶——你再这么打下去都能破碎虚空了!!!” “坚持住!!!” “再一剑!!再挺一剑!!!” 这两位將领的吶喊,几乎响彻山道! 而冰蝶仿若未闻。 她只盯著剑。 只感著风。 只体会那剑势划破空气之际,气口生灭的细小脉动! 她像是疯了! 却也——真的悟进去了! “唰——!” 付长功再出剑! 他已不再保留! 他每一剑都以“杀敌而生”,没有哨,没有铺垫! 冰蝶旋身,翻掌,挪步,腾跃! 一次次从生死之间逃出! “咚——咚咚——!!” 她的心跳,在极致危险中逐渐同步於剑势! “她已经彻底……进入了战斗节奏。” 蒙尚元的声音低沉中透著敬畏。 “这不只是天赋。” “是命在搏。” 铁拳哽著喉:“她……这是在把命,烧成剑。” 而此刻。 付长功终於停下了脚步。 他立在烟尘之后,脸色苍白,眼中却再无一丝轻蔑。 他静静望著前方那道身影。 不高。 不强。 可那身影,却一次又一次地,从他的剑下逃脱。 “从未想过。” “一个准天人。” “能把我逼成这样。” 他喃喃开口,声音不高,却带著一丝难掩的钝痛。 “我曾於天机山下,七日未动,仅以心剑断泉。” “我也曾於北疆雪原,连斩五人王座,血不染靴。” “在那之后。” “从未有人,能让我用这招。” 他抬手。 掌心握剑,剑势未起,却已凝寒。 蒙尚元眉头一跳! 那股气机——变了! “不是刚才那种杀势。” “是更沉的。” “更慢的。” “更……” “死的。” 铁拳一颤! “他在——蓄招!!” “这是要来真格了!!” 果然。 付长功微微吐息,手中长剑缓缓斜落,贴地如水。 他望向冰蝶,第一次——像是在望一位真正的对手。 “这招。” “唤作——寂海。” “是我唯一为死而铸的剑。” “能走出这招者,从未有过。” “你若能破。” “便是当世第四。” “可惜——你不会。” 他说得很慢。 很轻。 却仿佛一句句挖入骨髓! “寂海……?”蒙尚元眼神剧震! “传说中……连北地『黑岭大僧』都未撑过三息的那一剑……!?” 铁拳哆嗦著:“那老和尚,天人一重巔峰……” “是被——一剑封心的。” “完了。” “这剑要是出……冰蝶绝无可能避开……” 可冰蝶没有动。 她站得笔直。 她听得很清楚。 也明白这招意味著什么。 可她还是站著。 哪怕身上每一根骨头都像快断了。 哪怕双腿已经麻木。 她也没后退。 “来吧。” 她淡淡吐出两个字。 声音轻,仿佛羽毛。 但落在付长功耳中,却如雷贯顶! 他猛地抬头,眼中第一次——露出战意! “成败於此。” “你若能接,我认你为敌。” 他不再说话! 剑势,凝起! 风停! 林寂! 草木伏低! 山中猛兽尽伏,飞鸟避影! 天地间,唯有一人持剑! 寂海——將临! “唰——!!!” 剑未落,风已寂。 这不是飞驰的剑光。 这是一道,慢到极致的——死。 付长功的“寂海”一招,终究挥出。 剑势未至,万物已伏。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压迫,不是疾,而是“缓死”。 冰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同。 不是锋利。 不是凌厉。 而是——彻底的无声。 “这是……什么剑?” 她脚下一滑,衣袖鼓盪,內力翻涌,欲避! 可——避不动! 她的双腿像被锁住了一般,体內真气明明奔腾如涛,偏偏无法催动外放! 她试图去感知气口。 却——感知不到! 没有破绽! 没有缝隙! 就像置身一座无门石屋,风不动,光不透,连生死都被熄灭! “这是……” 她第一次,眼底浮现惶然。 “寂海。” 这不是一剑。 而是一片域。 剑意之下,一切破绽都在“寂静”中沉没。 而就在此时—— “啪。” 一枚飞石,如约而至,击在她后腰! 她身子猛然一震,向右偏斜半步。 正好,避开剑势核心! “呼——!!” 她惊出一身冷汗! 还好…… 还在…… 飞石还在! 可她下一息,却骤然心头一惊! 不对! 飞石的力道——减弱了! “这一次,差点没打准……” 她脑中警兆顿生! “是我迟钝了?” 不,不是! 是——飞石本身的节奏变了! “又一枚!!” “啪!” 她再次避开! 这一次却只避开了七分,剑意仍擦过她的左肩! “嘶——!!” 一缕鲜血飞溅! 冰蝶痛呼,跌退半步! 这是她自战斗开始以来,第一次真正负伤! “为什么……” “飞石……不准了?” 她大口喘息,鲜血顺著肩胛滴落。 她抬起头,目光怔怔望向山林。 那黑暗依旧沉默。 没有回应。 可她忽然意识到—— 这指引,在“慢慢放手”! 是刻意为之? 还是出了问题? 还是——他希望,她自己走完这最后一步? 她心跳如鼓,手指剧颤。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逼迫自己去回忆,去寻找那种节奏。 “刚才那一剑……若不是飞石……” “我,是不是——能感知到那股……气沉?” 她开始回忆。 她努力让身体,重回那种危机边缘的状態! 闭眼。 感风。 倾听。 ……就在此时! 一缕熟悉的震盪,从腰脊升起。 不是疼痛。 而是某种似曾相识的“撼动”。 她怔住了! 这感觉……她经歷过! 在琼州! 当年她突破神游时,就是在一场生死搏杀中,被逼入极限! 那时候—— 她也是招招被压,气血逆冲,全无胜机! 可就是那一战! 她看到了气机的转折! 看到了节奏的脉动! 而当时—— 一个人站在她身前! 用拳脚之力,將她每次偏移的角度,一次次“纠正”! 他不说话。 他只出招! 他用战斗——替她“布路”! 她脑海中骤然浮现一张脸。 萧寧! 是他! 是他在琼州,用一次次生死演练,將她“推”上神游! 那种力道。 那种“推你避开”的方式。 与现在这飞石—— 一模一样!! “是他……” 冰蝶唇瓣发颤! “是萧……寧?小王爷?!” 可…… “他不是死了吗?” “不是早在剑会之约……被那秦玉京重伤!” “已经战死洛陵?” 她脑海混乱,眼前一黑! 可那种感觉,却越发清晰! 那不是错觉! 不是幻觉! 是肌肉记忆! 是灵魂的重现! ——这种被“逼出路”的引导,她只有一个人体验过! 就是他! “小王爷……是你么?” “你还在?” “你还……” “替我挡?” 她眼中骤然泛红! 泪未落。 可她的双眼,已被鲜血与沙尘冲洗得清明如镜! 风,开始变得缓慢。 世界,也变得安静。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不是飞石变弱。 而是—— 她自己,变强了。 飞石,不再强行“推动”。 因为她已经能“顺著它走”! 她能自己感知节奏! 能自己判断破绽! 她……开始从“被动引导”,踏入“主动感知”! 她,不再是那只“被人牵著走”的马! 她已经在並肩並行! 她可以,自己走了! 哪怕步履蹣跚。 哪怕前路仍是剑雨。 她也不怕了。 因为她知道。 那个人,还在。 哪怕只是影子。 哪怕只是一缕遥不可及的意志。 他,仍在替她——护道。 “来吧……” 她抬眸,望向付长功。 目光灼灼如火,坚定如铁。 “就算是你这『寂海』。” “我也要,破给你看。”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 风停。 剑静。 战局,忽变。 就在“寂海”剑势如渊铺开、压制天地的那一瞬,冰蝶动了。 她不再退。 不再避。 不再仅靠飞石与感知生存。 她踏步,前冲。 一道雪白身影,如风掠地,疾掠而上,直扑剑锋! “她——动手了?!”铁拳瞪大双眼! 蒙尚元神色大变,低声道:“她在攻!?” “疯了吧!?” 付长功也微微皱眉,身子一顿。 不是因惊讶,而是…… 感知到了异样。 那扑面而来的气势,不再是死气沉沉的守势。 而是杀! 是命搏之杀! “她……在燃烧?” 他眉头轻蹙,一股淡淡血腥味隨风而来。 这味道,熟悉。 ——是精血! “你居然……在燃烧精血?” 他第一次,出声詰问。 那是修行之人最不愿触碰的一道“禁”。 燃血,损魂。 精血一燃,命火折损。 非至死之局,不可为之! 冰蝶却没有理会他的疑问。 她只是——继续攻! 身形快若疾电,步伐如乱星。 一道又一道剑光,从她掌中疾出,纵横交错,狂风骤雨一般袭向付长功! “唰唰唰!!” 剑影如潮! “咚!!” 二人第一次真正短兵交接! 剑锋相撞! 气浪炸起! 青石崩碎,尘土卷天! “她疯了!真的疯了!”铁拳怒吼。 蒙尚元咬牙低骂:“她燃了三分命火!再打下去——五年阳寿就没了!!” 付长功剑后连退三步! 第一次! 他退了! 他目中寒芒四溢,死死盯著冰蝶。 那女子目光清明,冷汗湿透鬢角,嘴唇惨白,可手中攻势却越发凶猛! 她根本不顾伤势,不顾气机紊乱,不顾吐血不止! 她只攻! 只杀! 她的气息,如烈焰翻腾,压著自身真元剧烈翻烧! “你疯了!!!” 付长功怒声低喝! “为了一个命不久矣的前朝太子?” “一个必死无疑的幼主?” “值得么?!!” 冰蝶终於开口。 她声音沙哑,低沉,却鏗鏘如铁! “值得。” 她猛然上前,掌中凝出一道剑形真气! “为了夫人!” “为了小王爷!” “我冰蝶这一命——烧尽又如何!!!” 她咬牙暴吼,身形翻空,整个人如一颗流星,轰然撞向付长功! “轰!!!” 二人气机交匯,激盪出巨大的气波! 山林尽皆震动! 枯枝折断,飞鸟惊散! 尘沙飞卷数十丈! 连周边黑甲军都被震得连连后退! “挡不住了!”一名护卫低吼。 蒙尚元高声喝令:“全部后撤!” “不要靠近战圈!!那不是人力可挡的了!!” 而场中。 付长功死死盯著那道雪衣如血的身影。 她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丝人色。 眼眸里,却燃著火。 是拼命的火。 是信念的火! “这就是你……愿意燃命的理由?” 他低声。 “一个……没有退路的旧部。” “一个……护不住自己的女人。” “一个……必死无疑的小孩。” “你就愿意——为他们拼光命?” 冰蝶没有回应。 她只再一次衝上! “唰!!” 她的身法再快三分! 剑气更盛三分! 哪怕身体早已破碎、气血翻腾、眼前模糊! 她依旧进攻! 她的心早已豁出去! 她知道自己未必能杀他! 但只要拖住! 拖出那一线生机! 她便死亦无悔! “来!!” 她低喝如雷! “你不是天人么?!” “你不是不可战胜么?!” “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我命硬!!!” “杀啊!!!!” 她怒啸著,再次踏入剑锋之下! 付长功身形顿住,眉宇紧锁! 他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犹疑! 这一刻,他不是怕。 而是——心动。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那份坚定。 那是他从未在任何江湖宗门、朝堂世家、甚至敌军战將身上看到的东西! ——无怨无悔的忠! ——为信而战的命! “你……” “真的,不惜死?” 冰蝶怒喝! “有些命,是为了活。” “但也有些命——是为了死!” “我就是那一条命!!” 风动如涛,尘沙漫捲。 两道身影交错於战圈之中,剑影激盪,罡风怒啸! “咻——!!” “鐺!” “轰!!” 金铁交鸣不绝於耳,劲气爆裂如雷。 冰蝶踏风而行,衣袂翻飞,髮丝凌乱,掌中真气若星河翻腾! 她身影如虹,动若惊雷,步法诡譎至极! 每一次闪避,皆踩中节奏! 每一式出手,皆逼敌半步! “当!” 她掌中凝聚一记破杀之气,狠狠斩下! 付长功双手交剑,仓促格挡,整个人被震退三丈! 他脚踏青石,石板碎裂! 胸腔微震,剑势一散,脸色竟略显灰白! “她……” 铁拳惊呼! “把他——逼退了!!” 蒙尚元也难掩动容,眼中精芒狂闪! “她占了上风!” “她……她真压著天人在打!!” “天人!她一个准天人!!” 战圈四周的黑甲军皆瞠目结舌,短暂忘却恐惧,只剩震撼! 他们亲眼看见—— 那尊曾名列天机山高手榜第十的付长功,被冰蝶逼得节节败退! 那种身法。 那种气场。 那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她不是人!” “她是鬼!” “她是死神!” 冰蝶没有回头。 她听不见任何讚嘆。 她只看得见敌人。 敌人的剑势。 敌人的气口。 敌人略显慌乱的步伐! “他慌了。” 她心中一震! “他怕我拼命!” “他……挡不住我了!” 她猛然前冲! “咻!!” 掌中劲气再次凝结,一招横扫八方! 付长功气势一收,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 可他的肩头衣袖,被撕开一大截! 这是他开战以来,第一次——被破衣! “太强了……”铁拳喃喃,眼中难掩狂热! “再这么打下去……她能贏!!!” “她真的能杀天人啊!!” 蒙尚元紧盯战圈,心臟狂跳! 他终於明白。 为什么这女人……会被称为“太子身边最后一刃”! 她此刻不是女人! 她是血! 是剑! 是信念! “她拼了命啊!” “她真的要贏了!!!” 可就在这时—— “唰!” 又是一记劈杀斩下! 冰蝶右手挥出,左肩隨之旋转! 这本是她的习惯性连招! 可她忽然——顿住了! 第665章 极限!横剑断生死! 战场之上! 一瞬! 冰蝶的身形——僵了半息! 那一剎那的停顿,仿佛被什么从体內掏空了气力! “唔——” 她闷哼一声,脚下一软! “糟了!!!” 铁拳怒吼! 蒙尚元瞳孔骤缩! 而战圈之中,付长功猛然捕捉到那一丝——迟滯! 他眼神瞬间冰冷! “她……气息有些虚了。” “她……快不行了。” 果然! 冰蝶再次攻来,可气势已不如前! 她的脚步开始发飘,掌中真气不再凝实! “她精血燃烧得太久了!!” 蒙尚元低吼! “她撑不住了!” “阳寿消耗太多!神魂开始衰退!!” 冰蝶自己也察觉到了。 她的眼前,开始模糊。 周围的声音,变得遥远。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如鼓,如雷。 却也听见身体在轻微颤抖。 指尖发麻。 肩膀沉重。 血液仿佛粘稠如浆。 “我……” “我是不是……快到极限了?” 她低喘,面色苍白得如一张宣纸。 可她没有停下! 哪怕已经喘不过气! 哪怕神识恍惚,剑气模糊! 她仍旧攻! “吼!!!” 她怒喝一声,强提残力! 可脚下,却一个趔趄,步伐乱了半寸! 半寸! 可对天人而言——已是千丈! “她乱了!”付长功冷声一喝! 这一刻,他彻底冷静下来! “她虚了!她破绽尽显!” “再拖下去,她自己就会崩!” 他不再退! 他不再守! 他再次前冲,气息狂涨,杀意如雷! “结束了!” 他低吼! “你杀不死我!” “终究不过是凡人燃命的玩笑!!!” “死吧!!!!” 他猛然一剑劈来! 冰蝶神识恍惚,脚步虚浮,几乎来不及反应! “咻——!!!” 剑势,如海啸扑至! 眾人色变! “冰蝶!!!”铁拳嘶吼! “快退!!!”蒙尚元怒吼! 可她听不见了。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血气翻滚,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失去光彩! “这……就是尽头么?” “我……” “……不甘……” 风声骤紧,天地一静。 战局——翻转! 原本被压制的身影,如潮水倒灌,反扑而上! “唰!!!” 剑光如霜,闪电般横扫! 付长功面色冷峻,气息暴涨! 他的步伐不再谨慎,不再避让,而是——凌厉如风,凶狠如刃! “她撑不住了。” 他目光锐利如鹰,盯著冰蝶的每一次喘息,每一寸晃动! 那不是攻击节奏。 那是——崩塌的节奏! “该收场了。” 他淡淡吐出四字,语气冷得如同冰刀! 脚步一踏! “咚!” 地面轰鸣震颤,碎石乱飞! “唰——!” 长剑斜斩而下,势若崩山裂川! 冰蝶闪避! 可动作,慢了一线! “噗!” 剑锋划破她肩胛,鲜血飞溅! 她闷哼一声,身形倒退三步! “冰蝶!!!”铁拳惊吼! 蒙尚元咬牙切齿:“她——中剑了!!” 冰蝶眼中仍有不甘,她强提残力,再次衝上! 可步伐已然不稳,气机紊乱,真元溃散! 她咬牙出掌,掌风虚弱,势如残叶! “就这?” 付长功冷笑! “你燃命拼死,撑到这一步,就为了——挠痒?” “那我成全你!” 他双手握剑,真元轰然贯注! “唰唰唰——!!!” 三剑连斩! 剑影如血,封锁上下左右,杀机绝无生路! 冰蝶竭力闪避,终究避开前两剑! 第三剑却猛然斜掠而至,贴身斩入! “轰——!!!” 一道闷响中,冰蝶胸前中剑,整个人倒飞而出! “砰!!!” 她撞在远处山石之上,碎石乱溅,身躯猛地砸在青石地面上! “咳……!” 她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地,气息混乱至极! “她……倒下了。”铁拳低声呢喃。 蒙尚元死死握拳,指节发白:“完了。” 黑甲军譁然! 所有人的视线,都匯聚在那一道雪白狼狈的身影之上! 她身下,是鲜血染红的青石板。 她的右肩已被彻底斩裂,剑气侵体,气息破散。 她试图撑起身子,手指颤抖,肘部撑地,却滑落! “唔……” 她低声闷哼。 她还在挣扎。 哪怕力竭。 哪怕意识恍惚。 她仍咬牙,撑著! “呵……” 付长功缓缓走来,剑锋拖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 “结束了。” “你燃了命。” “燃尽了也没杀掉我。” “你输了。” 他走近,仿若行刑者,居高临下望著她。 “愿意受死么?” “还是说……你还要再挣扎一次?” 冰蝶没有说话。 她只是,再一次,用那已然沾满鲜血的手,撑著地面。 想要站起。 她的眼睛,仍旧睁著。 哪怕模糊,哪怕看不清。 哪怕——泪水与血一起滑落。 她也没有闭上。 她不甘。 不肯。 不屈。 可那身子,却再也提不起一丝真元。 她——再无还手之力。 “结束了。” 蒙尚元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 铁拳猛砸石地,怒吼低骂:“混帐!!混帐!!她就差一点啊!!!” 那一点。 就差那一点。 她燃了命。 逼退天人! 连付长功都险些崩溃! 可终究,她还是倒下了。 天人——仍是天人。 付长功缓缓举剑,剑意再起。 “既然如此。” “那我便……送你走。” “你虽败。” “但我,敬你是个战士。” “便让你,死得痛快些。” 他剑锋高扬,剑气如潮! 山林再度沉寂,所有人屏息! 这一剑——若落! 她——必死无疑! 可那倒地的冰蝶,却仍撑著。 哪怕——只是跪著。 哪怕——只剩微弱气息。 她仍抬头。 眼神之中,没有恐惧。 只有——不甘。 “我还没倒。” 她声音微弱,仿若风中絮语。 “还……没倒。” “呼——” 山风吹拂,捲动尘沙,吹不散那柄已高高扬起的长剑。 付长功立於碎石之上。 衣袍猎猎作响,剑势如海潮翻涌,声未动,杀意已先至! 他不再犹豫。 这一剑——已无迴转。 他望著前方那道颤抖著试图支起身子的身影,目光如冰。 她败了。 精血尽散,神魂虚乱,丹田崩裂,连站起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本可以饶她。 但不能。 她是个敌人。 是个杀不死他的敌人。 若不趁此杀之,將为大患! “咻!!!” 长剑缓缓下沉,锋芒如渊,空气扭曲成螺旋状! “寂海·终斩。” 他的声音低沉,吐出四字。 这是属於天人杀道的极式。 不为斗,不为压。 只为——斩绝一切! 冰蝶跪伏在地,气息紊乱,血水沿著唇角滴落在石板上,渗进缝隙,幽红如墨。 她努力睁著眼,强迫自己看清剑锋。 可眼前早已一片模糊。 她的眼睛开始泛白,视野边缘变成混沌的红。 身躯越来越沉,像被千钧大山压住。 她的呼吸,轻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可她没有闭眼。 她仍——盯著。 哪怕知道,这一剑,她绝无可能躲开。 哪怕知道,她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 哪怕知道…… 自己真的快死了。 “……夫人。” “……小王爷。” 她在心中低念,仿若最后遗言。 “冰蝶……无力再护。” “……请原谅。” 泪水终於滑落。 可她,仍没低头。 “快!动啊!!” 铁拳怒吼,想冲,却寸步难行! 脚下仿佛被千钧巨石所困,动弹不得! “该死的!!!” “我若能动一步……我若能挡她一下!!!” 他怒到眼眶发红,青筋炸裂! 蒙尚元咬紧牙关,整张脸几近扭曲! “动不动!!!” “我们连救她一下都做不到?!!” “该死的付长功!!!” 可在那天人杀意之下,谁人能动? 不是他们不想。 是他们——根本无法动! 付长功的剑,尚未落下。 但他的“意”,已封六识! 那是一道“不可逆”的死亡轨跡。 连空气都凝滯,连时间都仿佛慢了一拍! “冰蝶……” “她完了……” 黑甲军中,有人喃喃。 眼神中儘是无助与悲慟。 那一剑,已经无法挡下。 冰蝶,就要死了。 而付长功,没有一丝动容。 他只是,缓缓下压剑锋。 这一剑,精准斩向冰蝶咽喉。 乾脆利落。 不留挣扎。 “咔——!!” 剑气激盪,掀起百丈罡风! 那风仿佛从地狱捲来,吹得人心胆俱裂! 所有人屏息。 没有人敢看。 他们不忍。 也不敢。 那是死亡的瞬间。 可就在此时—— “应该,是时候了吧。” 一道清冷的女声,缓缓响起。 语气,不紧不慢。 仿若不是在看一场生死搏杀。 而是在等一个人,赴约。 声音极轻。 轻到山风都几乎淹没,轻到除了她自己,无人能听见。 但她仍说了。 像是一句早已酝酿许久的问候,又像是某种將將点燃的契机。 她站在原地,身姿笔挺,髮丝拂动,神情无悲无喜。 没有人注意到她嘴唇的轻动。 铁拳与蒙尚元,仍死死盯著战圈,浑然未觉。 黑甲军眾,更是只剩呆滯与震惊。 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只有她,知道。 “应该……是时候了吧。” 她没有抬头。 也没有动手。 只是那一声——极轻的低喃。 如风中落叶,悄然掠过。 然后,天地依旧寂静如初。 可她的眼中,却亮起一缕微光。 像是在等待。 也像是在確认。 她看著那即將落下的剑锋,看著冰蝶那道颤抖的身影。 一动不动。 唯独,眼底深处,仿佛藏著雷霆未启的伏脉。 时间。 仿佛凝固在那一刻。 冰蝶的身躯半跪在地,头微垂,血水沿著下頜一滴滴地滑落。 那是一种冷。 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冷。 从灵魂最深处瀰漫开来的冷。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耳边只剩下血液在耳道中流动的轰鸣。 她知道,那是意识模糊的前兆。 气血崩散。 神魂虚乱。 筋脉寸裂。 没有一点力气了。 连握拳的动作都变得遥远,仿佛需要翻过千山万水。 她想动。 可浑身上下,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她看不清付长功的脸。 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只知道——他要杀自己。 她会死。 “我……要死了吗?” 这念头在她脑海中出现的一瞬,连她自己都微微一震。 不是怕。 只是不可置信。 这一路走来,她几度死里逃生,几次以为自己必死,却都撑了过来。 可这一次——是真正的极限了。 她的手指动了动。 想再爬起来。 可指尖才刚勾动,身躯就猛地一沉。 剧痛袭来。 她咬住嘴唇,咬出血,也压不下那种撕裂。 “……夫人。” “对不起。” “冰蝶……真的,不能再护你了……” “我不甘啊。” “真的不甘。” “我才刚刚……看清了气口。” “我才刚刚……有了点感觉。” “我明明……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 “就能贏……” 泪与血混合著,从她颊侧滑落。 她闭了一瞬眼,睫毛沾著灰,颤了颤。 她听见剑气响起。 那是最后一剑。 真正的终结。 她不想闭眼。 可眼皮重如千斤,意识一丝丝崩碎。 她不甘。 却也无能为力。 …… 另一边。 铁拳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禁錮,死死定在原地。 他额头青筋暴起,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血。 “动啊!!!” “动你他娘的啊!!!” “动半步也好!!” “你刚刚不还生龙活虎的么?你不是不惧天人吗?!!” 他一拳轰在地面上! 地裂。 拳头血肉模糊。 可他还是没法踏前半步! 那一剑未至,剑意却已笼罩四方! 光是那股杀机,就像千万道剑压在他的魂上! 一动——就会被斩神灭形! 他愤怒。 他恨自己! “她拼到这一步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可我们……”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蒙尚元闭著眼,背脊笔直如铁。 双拳死死捏紧,指甲刺入掌心。 他什么都没说。 但眼角滑下的那一滴,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为同袍流泪。 “她……是跟著陛下的人。” “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眼神黯淡,拳头微微发抖。 “我该死。” “是我没用。” “是我没护住她。” 他再没脸去看她那副模样。 她那双还睁著的眼睛,那副跪地不倒的身影。 像一道倒下的军旗。 如坠山河,裂土碎心。 …… 付长功站在高处,剑锋指前。 他的脸上没有得意。 没有怜悯。 也没有欣赏。 只有——冷漠。 “你燃了命。” “却也不过如此。” “终究是凡人之血,无法染神阶之路。” “死吧。” 他语气轻得如风。 一剑斜落。 剑身不起波澜。 但剑意,却將所有希望斩成粉碎! 天,似乎都被这一剑劈成了两半! 尘沙被扫飞数十丈! 眾人屏住呼吸。 那剑,就这么落下。 对著那道跪著的、半垂的、微微颤抖的身影。 天光暗淡,山林无声。 一切,在此刻,仿佛凝固成绝望的雕像。 没有奇蹟。 没有变数。 没有援手。 那一剑。 就是句点。 …… “寂海·终斩。” 这一剑,不为多言。 只为,取命。 付长功眼中杀意如雷霆奔腾,剑意沉若深渊,指向冰蝶咽喉。 她,动不了。 她的世界,正在一点点沉下去。 她只能看著那道剑光,逐寸靠近。 生死,仿佛已无分別。 就在那剑锋即將落下的一剎那—— “啸——!!!” 一声锐鸣,从山林深处破空而来! 不是飞鸟! 不是罡风! 是剑! 一柄长剑! 携裹狂风! 撕裂空气! 带著沛然雷势,裹挟万钧杀机! “咻!!!” 剑,来得极快! 快得让人来不及分辨轨跡,只看到一道寒芒,划过山林! “什么?!!” 付长功眼神猛然一变! 剑锋距冰蝶不过寸许! 这一刻,他做出了罕见的动作—— 强行收势! “轰!!!” 气浪在他周身炸开,脚下青石寸寸崩裂! 他的剑锋骤然偏转! 而那柄横空而来的长剑,骤然插入地面! “轰隆——!!!” 剑锋钉入冰蝶身前三尺之地! 泥土迸裂,飞石四散! 剑身不偏不倚! 恰好挡在了付长功的杀剑与冰蝶之间! 天地,在那一瞬,仿佛都为之一震! “什……什么东西?!!”铁拳瞪大双眼! “是谁!!!”蒙尚元脱口而出,眼中满是震骇! 付长功目光一沉,手腕轻颤,杀意未收,却已经停滯! “谁?!!” 他的声音中,已带上冷意与警觉。 因为,他的剑——被挡下了。 真正的——挡下了! 不是闪避! 不是误差! 是,一剑截杀! 这等判断! 这等速度! 这等狠劲! 绝非凡俗! 眾人尚未从震惊中醒来,忽然—— “呼!” 一阵风掠过山林之巔! 那不是自然之风。 而是身影破空之风! “哗啦——!!!” 树冠翻动,枝叶抖落。 一道黑影,自山林而来! 他——並非御风飞行。 却在下一瞬,已踏入眾人视线之中! 衣袍翻飞,长发如墨,周身气机內敛! “那是……” 铁拳心头剧震。 那人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几乎一道残影! 黑衣!面罩!身姿挺拔如剑! 只见他脚步不停,直奔那剑锋而去! “唰——!!!” 他足尖一点! 轻灵落地! 脚踏——剑柄! 整个人,宛若画卷之上一抹绝笔! 黑衣翻飞。 衣袍猎猎作响。 身影笔直如柱! 那剑柄被他轻踏,却纹丝不动! 整柄剑,如山岳钉地。 而他一人,立於山前。 横阻生死。 拦住了——付长功。 拦住了——那一剑。 拦住了——冰蝶之死。 这一刻。 全场寂静! 死寂! 所有人,目光齐齐投向那黑衣人! “他……是谁?” “是谁挡下了付长功?!!” “他刚刚……到底是从哪里飞出来的?!!” 黑甲军譁然! 就连一贯沉稳如山的蒙尚元,也眼神剧颤,几乎要握不住剑柄! 铁拳惊得半步退后,低声道:“什么来路……竟能直接硬截付长功!!” 而冰蝶,已然意识混沌,双眼半闔。 可就在模糊的视线之中。 她似乎看见了—— 一道黑影。 一柄长剑。 她听不见他说话。 也听不见心跳。 但她看到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她前面,替她挡住了——杀机! 那背影。 熟悉得不可思议。 她喃喃了一声,连自己都听不清: “果然,一切都是你的苦心!” …… 而此时。 付长功冷冷望著那人。 他收回杀招,脚步略退,双眸寒意升腾。 他的语气,比方才更沉了三分: “你是——谁?” 黑衣人没有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剑柄上。 身形如松,气息无波。 风吹起他面罩的一角。 那张脸,模糊不清。 可那气场…… 让人心头沉重!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冰蝶。 然后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付长功脸上。 那一眼。 如霜冷如月沉。 付长功眉头一皱。 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压迫感”。 从那一剑飞来的瞬间。 从这人踏剑立场的剎那。 他就明白—— 这不是一个普通人。 也不是一个准天人。 甚至——不是他可以轻视的对手! 剑锋微颤。 气息未散。 付长功冷冷盯著那道黑衣身影,眼中寒意已至极限。 他没有立刻出手。 他在確认。 “刚刚——” 他的声音低沉如铁器摩擦。 “那几块飞石……那些引动她步伐的节奏……引她避开我杀机的错步……” “就是你。” 他的眸光收缩,像是蛇在锁定猎物。 “是你一直在暗中指导她。” 黑衣人没有回应。 他仿若未闻。 只是缓缓低头,看向脚下那道遍体鳞伤的女子。 冰蝶仍伏在地上,血染白衣,气若游丝。 可她的眼睛还睁著。 在看他。 她的唇微动,似想说什么,却只是哑然。 他蹲下身,眼神温和: “你做得不错。” “你的路……已经看到了。” “天人的门槛,已经在你脚下了。” “好好记住这个感觉。” “这是你这一生真正的转折。” 冰蝶泪水涌出,却只是微弱点头,强撑著意识,不肯昏迷。 黑衣人轻轻將她翻转侧躺,手掌贴住她后背,微微一震。 一股温润真气缓缓渡入她体內。 那些残破不稳的气机,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归於平稳。 他並未多言,只是顺势一挥袖。 一道黑光破空而出。 “啪!” 一个漆黑药瓶,稳稳落在铁拳脚下。 “餵她。” 他声音不大,却毫无置喙余地。 第666章 压制!形势逆转了 铁拳愣住一瞬,旋即反应过来,连忙拾起药瓶。 “是、是!!” 蒙尚元也隨之俯身,迅速协助包扎护住冰蝶心脉。 两人皆感知到那药瓶中流淌而出的气息——沉、重、柔、润。 分明是极其难得的续命之药! 这种丹药市面上早就绝跡,哪怕皇族內库也难以轻得。 “这……这到底是什么人?”蒙尚元暗惊,手都微微颤抖。 黑衣人却未回头。 他站起身,衣袍隨风鼓盪。 迴转身形。 面对那仍站在原地的付长功。 两人四目相对。 风声,顿止。 天地间杀气微震。 付长功眉头微拧。 第一次——他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无比真实”的威胁感。 没有杀气。 没有外露气场。 却像是一整片压抑了十年的雷云,忽然低垂在头顶。 而这雷,隨时可能落下。 “你到底是谁?” 他声音变得更加冷漠。 可心底的疑惑,也在滋生: 他看不透这个人。 对方如黑雾包裹,看不出修为,看不出气动,看不出剑意。 仿佛——不存在於“天人”和“凡人”的界限之间。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黑衣人却只是轻轻吐气。 然后低声说道: “接下来。” “她已经完成她的战斗。” “我——来替她接手。” “从现在起。” “我是你的对手。” 说完这句话。 他缓步向前。 每踏出一步,地面气流便微微震盪。 不是外放威压。 而是——天地在本能让路。 那是一种“比你高层次”的存在所自带的压迫。 没有明言。 没有炫技。 却如万仞之巔,风雪不语。 付长功眼皮骤跳,手中长剑缓缓上扬,冷声道: “你想试我?” 黑衣人淡笑: “不是试你。” “我是——对你很感兴趣。” “我倒要看看。” “天机山高手榜——第十位。”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话音落。 风动。 四周山林忽地簌簌而响。 乌云聚拢。 天地变色。 而那一人一剑的黑影。 踏立在破败战圈中央。 仿佛,在开启另一个天地。 “咻——!” 剑光一闪,如电掠空! 付长功抢先出手,剑锋斜斩,罡风裹体,气流逆转! 这是他的“破罡三式”第一斩——破川! 剑未至,剑意已如山洪爆裂,卷向黑衣人周身! 然而—— 黑衣人没有动。 甚至连脚步都未踏出。 他仅仅——侧了一寸身。 “唰。” 剑锋,擦著他的衣角划过! 付长功瞳孔一缩! “好快的反应!” “他居然连我剑气外渗的脉路都提前看破?” 他一剑落空,不等节奏断裂,反手二斩——破浪! 身形斜转,剑走迴风,罡气如旋! 这一剑,不求重、不求快,只求封住退路! 但黑衣人却依旧没有退! 他轻轻抬手,两指併拢,点在剑锋即至之刻! “鐺——!” 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那一剑,在眾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被两指稳稳夹住! 付长功猛地后退,掌中长剑轻颤! “什么?!” “他居然徒手夹住了……我的破浪斩?!” 剑上真元如潮,但在那双看似瘦削的指节间,如若深井坠水,毫无反响! 黑衣人淡淡一甩手,指尖一盪! 付长功虎口发麻,整个人连退两步,脚下留出一串乱石! “再来。” 黑衣人低声开口,平静至极。 付长功目光沉了下来! “好!” “那就让你试试,我真正的杀式——” “破天·连云斩!!!” 语罢,他身形冲天而起! 剑身高扬,罡气凝聚成芒,剑气化龙,长空嘶鸣! “破!” 他怒喝一声,身形在空中翻转,整个人仿若化作一道流光,挟山川之势,怒斩而下! 黑衣人这一次动了! 但不是退! 也不是闪! 而是——伸出右手! 五指轻扬! 向上一抬! “轰——!!!” 所有人都以为那一剑会劈在他头顶! 可就在千钧一髮之际—— 剑光停了! 是被——一掌托住! 所有观战之人呼吸一滯! 剑——未触敌身! 却已经无力下压! “怎么可能?!”铁拳惊骇! “他……他居然用手掌接下了天人境全力一剑?!!” 付长功也彻底变色! 他感受到对方掌心中,传来一股奇异的“吞劲”! 像是黑洞! 像是某种更高维度的锁压,將他的剑意全部——吸走了! “这不是普通的卸力!” “这是……削意!!!” “他……他能剥掉我的『意』?!” 还未等他震惊之意散去! 黑衣人已再度出招! 他一掌向外! 不是击打! 而是轻轻一推! “砰!” 付长功如遭重击! 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地之时已是脚步凌乱! 他强压住体內震盪,眸光震撼难平! 他第一次意识到: 自己的剑—— 对眼前这个人,完全无效! 不是躲闪! 不是硬抗! 而是——被看穿! “你……到底是谁!!” 他低吼! 黑衣人没有答话,只是缓缓走近。 一步。 一步。 宛如压下山河。 空气被生生排开。 地面细沙自动向两边退去! 那不是释放。 那是——更高阶存在的自然驱逐! “你连招都没出。”付长功低声道,眼中闪过战意。 “你根本没有用剑。” “你看不起我?” 黑衣人止步三丈外,淡淡一笑: “我在看你的剑。” “但你这把剑——让我很失望。” “杀气够,气势足。” “但意不全,心不稳。” “你的每一剑——都像是在怕失败。” “太重於『胜』,所以无法真正走出剑路。” “这,就是你止步第十的原因。” 付长功身体一震! 他想反驳! 可这话,如一锤击中他藏得最深的一根软骨。 他沉默。 良久之后。 他深吸一口气,將剑再次横於胸前。 “你贏不了我。” “我尚有三成未出。” 黑衣人摇头: “你错了。” “你该问的是——你能在我手下,撑几招。” “少废话,再吃我一剑,斩!” 付长功低喝一声,不再理会黑衣人,身形骤然逼近! 剑势如海,真元灌注,化为怒涛斜卷而出! 长剑腾空,带起一道旋转风涡! 这一击,凝聚了他此刻最强的杀意! 罡风四起,尘沙狂卷,天地都仿佛被撕出裂痕! 而他的目標——只有那一个立於战圈中的黑衣人! 可那人依旧未动。 面对杀至面前的一剑。 他只是——微微侧身。 “唰——” 剑锋,再一次擦著他的袖口斩下。 没有火星。 没有罡气炸裂。 只有——一击落空后的空气震盪。 “砰!” 付长功脚踏青石,碎痕再现,身形一震,双目如雷! “再接我一式——!” 他反手横斩,剑身於身后划出一道弧线! 这一剑不是杀,而是封! 封人脚下气机! 他要逼迫黑衣人——不得不正面接招! 可是—— 黑衣人轻轻抬脚,一踏地面。 那剑意所封之地,气流骤然崩解! “砰!!!” 气劲错乱! 付长功的剑还未横扫,便已失控! “……不可能!”他低声咬牙,神色恼怒。 “你在扰我气息!” “你……你竟然能在我剑出之前,瓦解我气意?” 黑衣人没有回话。 他只是微微侧首。 淡淡的动作,却让付长功胸口一沉。 “斩影三式——狂雷渡海!” 他怒吼! 身形飞掠空中! 剑光交织,残影如雷,笼罩四方! 剑走极快之速! 攻至极近之距! 剑气铺天盖地! 就算是一头奔象,在这剑雨之下也要寸断! 可黑衣人却只是仰头—— 眼神静然。 他手未动。 身未转。 却每一次剑光逼近,都在临近的一瞬——“失效”。 像是那剑气到了他身前,就突然“脱力”。 像是他站在那里,便代表著“不被触碰”。 “你……” “你究竟……” 付长功额上已浮出冷汗! 三剑! 三杀! 尽皆落空! 他出剑如电,对方却不用招式,只靠“对”的站位、角度、呼吸节奏——就化尽所有攻击! 这哪是战斗? 这像是—— 他在“演练”,而黑衣人只是在“欣赏”! “天机山高手榜第十?” 忽然。 黑衣人开口了。 声音清冷,带著一丝讥誚。 “就这?” 他的语气不重。 可却像铁锤砸心! “你靠的是杀气,而非心意。” “你重的是压制,而非掌控。” “你的剑太吵了。” “乱。” “虚。” “气势喧譁,却毫无后劲。” “你自己心里也知道,若不是靠几场封赏背书,你进不了榜前二十。” 话音未落! 付长功脸色已青白交错! 他怒吼,踏前一步,真元外放! “放肆!!” “你以为你是谁?!!” “区区一无名鼠辈,也敢评价我?!!” 黑衣人未语。 他眼神冷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波澜。 他脚步不动。 手也未抬。 可下一息—— 天地一静。 风停。 叶落。 光影仿佛凝固。 然后,黑衣人低低地说了一句。 “你也没什么样了。” “是时候,结束了。” “——该我了。” 话音落。 他周身气机——倏然一变! 那种平稳如水的气息,忽然在这一刻——崩裂! 不,是“解封”! 如山体崩落,如洪水决堤! 原本的沉静,如剎那绽开的雷霆! “轰——!!!” 眾人甚至看不到他气机是如何外放的! 可却清晰地看到—— 方圆十丈內,落叶飞腾,石屑倒卷! 所有风! 都在避让他! 那不是释放杀意! 那是——宣告领域! “这股气机……这股气机!!!” 铁拳面色骤变,浑身战慄:“他一直在……压著!!!” “他……他才是——真正的天人之上!!” 蒙尚元喃喃低语,声音如风中絮语: “我们……根本不该看这种层级的战斗……” 远处,冰蝶已被疗伤,强撑著睁眼看向那道黑影。 她看到的,是一个世界。 一个將剑道收於身,一息化杀,一动可震天地的“存在”。 而对面的付长功,整个人微微一颤。 他的剑——在轻颤。 那是——不受控制的反震! “你到底是……” 他下意识问出口。 黑衣人终於——迈出了第一步。 他缓缓抬手。 拇指轻轻搭上背后剑柄。 “想知道我是谁?” 他平静开口: “挡下我这剑。” “我就告诉你。” 第667章 不是对手! 夜,已经彻底沉下。 风从西岭穿林而来,吹起断枝残叶。 天边乌云沉沉,將那最后一丝星辉也遮蔽殆尽。 天地之间,只余灰沉与压抑。 官道碎裂,灰尘未散,残败的石砖如狼牙般歪斜在地。 倒下的古树横亘在一旁,剑痕交错,血跡未乾。 战圈之內,一片死寂。 黑衣人站在残阳余暉的尽头,长剑斜垂,身影笔直。 他一动不动,如铁雕。 风掠过他周身,却被一道无形气场分流,不敢近身。 他脚下青石自然龟裂成网,未出手,仅凭一身气息,便將整个战局的主导权紧紧攥在手中。 而战圈另一端,付长功缓缓站稳,剑尖垂地,左臂微颤。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復胸口翻滚的真元,却终究压不下那一缕未散的惊悸。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道黑影,眼角不自觉地跳动。 刚刚的交手虽短,但他已明白,那不是他可以轻视的对手。 风,突然变得更冷了些。 下一瞬,黑衣人动了。 没有任何提示,没有预兆。 他只是——踏出一步。 一脚落下,石板寸寸龟裂,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迴荡开来。 隨后,是第二步。 风动了。 他的剑,在第二步时,从身侧缓缓扬起。 一道极淡极淡的剑光,在夜色中划出微弱波动,几不可察。 付长功瞳孔骤缩。 那一刻,他脑海中闪过一抹强烈的直觉: 危险。 真正的——致命危险! 他强行咬紧牙关,提气於剑,丹田猛震,长剑横於胸前! 真元自心口衝出,灌注臂骨,裹住剑身! “喝!!!” 他低吼一声,长剑竖斩,自上而下,正对来袭之势! 下一刻,黑衣人的剑落下了。 没有任何招式。 没有残影,没有剑,没有气浪。 就是——一剑。 一剑直落。 力道如山,轨跡清明,没有半分虚晃。 但那一剑,在落下的剎那,仿佛整个天地的气流都被牵动! 风,炸开! 落叶如雨,被拦腰斩断! 轰——! 付长功的剑刚与之相触! 就如同遭遇雷霆撞击! “咔!” 金铁交鸣之声中,他手中长剑剧烈震颤,险些脱手! 整条手臂在那一击之下,瞬间失去知觉! “呃啊!!!” 他怒吼出声,却无法稳住身形! 整个人像断线风箏般被那剑势余威轰飞出去! “砰——!!!” 他撞向数丈之外的一处断墙! 石屑爆裂,砖墙崩塌,灰尘冲天! 隨即,一道身影从废墟中滚落而出,狼狈不堪地落在地面上! 他咳出一口血。 嘴角,缓缓渗出殷红。 “咳……咳……” 付长功跪伏在地,一只手撑著残破的长剑,嘴角血丝蜿蜒而下。 他抬起头,视线模糊,眼神死死盯著那道缓步而来的黑影。 他不敢相信。 刚刚那一剑—— 是他用尽全力抵挡的一剑。 不是试探。 不是失误。 而是真正全力以赴! 可他依旧被斩飞数十丈! 没有反击的余地。 没有闪避的空隙。 那剑,如山坠,如雷劈,如破军扫阵! 不是他败了。 而是——他根本没能接住! 风还在呼啸,吹乱了他额前的髮丝。 但他额角的冷汗,却仿佛凝成了霜。 他手中的剑,裂了。 细密的裂痕,自剑柄蔓延至刃尖。 那是他亲手铸造,伴隨十余载的本命兵刃。 从未破损过一寸。 可如今,却在一剑之下,濒临崩碎! 他低头,看著那一点点滴落的血珠,落在地上,混著灰尘和碎石。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那黑衣人,已步步逼近。 剑依旧低垂。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这一切,只是他掸落衣袖的一缕尘埃。 不远处,铁拳手中拳头紧攥,骨节咔咔作响。 “这……就是他真正的一剑?” “付长功……连挡都挡不住?!” 蒙尚元沉默不语,长剑微颤,显然情绪已然翻涌到极点。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他们以为的“巔峰之战”。 其实还没开始。 真正的压制,从现在才揭幕。 血,滴在剑身上。 一滴一滴。 刀刃颤抖,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动摇。 付长功的手还抓著剑柄。 他的身躯微颤,单膝跪地,额头满是冷汗。 他低著头,死死盯著地面,却仿佛看见了自己脸上那一抹无法掩饰的败色。 不。 不能就这样输。 他是付长功。 天机山高手榜第十! 他怎么可以—— 就这样被人,两剑斩溃! 一剑破技,一剑伤骨…… 再来一剑,恐怕便是断命! “呼……” 他大口喘息,血腥味在口中瀰漫,喉咙一阵阵灼热。 可他依旧站了起来。 他咬著牙,撑著长剑,一寸寸从地面撑起身躯。 那条左臂,已然脱力下垂。 可右臂还在。 他还有手。 他还有剑。 黑衣人站在不远处。 目光没有波动,只是静静看著他。 风声卷过,拂起那柄裂痕斑斑的剑。 付长功缓缓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对方。 “再来。” 声音干哑如烟火熄灭。 他迈出步伐。 第一步,踉蹌。 第二步,沉重。 第三步,脚步已然不稳。 但他还是来了。 他提起剑,剑势不再锋锐,却满是死志。 这是一个,认准了要拼命的剑客。 “斩!” 他怒喝,剑带血光,从地面猛然撩起! 一剑,破风! 罡气尚未聚齐,意志却早已灌注。 可黑衣人却只是动了动手腕。 他的剑——再次抬起。 仍旧是最简单的——顺劈。 没有玄技。 没有声势。 一剑,向前。 斜落。 仿佛隨手一劈。 可那一剑,在落下的瞬间,整个山林的风都为之一静! 落叶停在半空。 尘土停在剑芒之后。 那一瞬间的天地,如同画卷,被撕裂前的定格。 “轰——!!!” 剑气未至,震盪先临! 付长功的身形一滯! 他下意识抬剑抵挡,可双臂早已不堪重负! 黑衣人的剑——重如千钧! “砰!!!” 这一剑,结结实实地斩在了他的剑身之上! 没有招! 就是硬撼! “咔嚓!!!” 那柄陪伴他十年的长剑,终於承受不住! 在那剑落的瞬间,彻底——碎裂! 一寸寸,从剑心裂开,飞散为无数断片! 而他的身子,也被这股力量——直接劈飞! “啊——!!!” 付长功嘶吼! 他已然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 整个人倒飞数十丈,撞断了一根山石立柱! “砰!!!” 他坠地,溅起漫天尘沙! 躺在地上时,他的嘴角,终於再一次渗出了血。 可这一次,他没有再挣扎。 他躺著。 身子一动不动。 眼神空洞。 甚至连手指,都已经失去了力气。 风,从他耳边穿过。 他想起很多事。 天机山。 百战擂台。 那一战他破敌七人,横刀斩尽。 那一日,他踏入榜上十强,万眾瞩目。 可今日。 他却连这人的一剑都接不住。 不是他不够强。 是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他应该面对的对手。 那不属於这个层级。 他的气息,出鞘的那一刻,就註定了结果。 那不是打败。 那是——降维。 “哈……” 他躺在地上,喉咙一动,艰难地吐出一口血。 然后,竟微微笑了。 一种苦笑。 一丝释然。 一抹——认命。 “我输了……” 他轻声喃喃。 “我真的……输了。” 他的声音很轻。 像是夜风中一粒尘埃。 他转过头,努力望向那个正缓缓收剑的人影。 那道黑衣身影,在尘沙中佇立,寂然如碑。 “你……” “你能不能……” “告诉我……”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未答。 他缓缓將剑收回鞘中。 “咔噠。” 剑归鞘。 如夜归山。 他垂眸看了付长功一眼。 许久。 只淡淡道了一句: “你,不配知道。” 风,再次掠过山林。 捲起破碎的剑片。 付长功的神情一震。 他笑了。 笑中带血,带恨,带——一丝前所未有的敬畏。 那声音並不大。 甚至微微发哑,仿佛只是隨意说出的一句陈词。 可这一句,却如铁锤击鼓,敲在付长功心头。 “……不配?” 他嘴唇轻动,仿佛想辩解。 可胸腔已然翻涌如潮,口中的鲜血再次夺口而出。 一口、两口。 染红了衣襟,也染红了他一贯骄傲的执念。 他挣扎著想再看清那人的脸,可眼前雾气模糊,天旋地转。 他终於明白。 並不是自己技不如人。 也不是因为重伤在身、状態不稳。 而是从一开始,他就不是那人的对手。 第668章 黑衣人的身份! 是啊,从一开始,自己就根本不是这傢伙的对手。 从那傢伙用飞石,指导那女人跟自己交战时,自己就应该明白的! 那女人面对自己,是在越阶搏杀。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 在不自量力! 在以“凡”敌“仙”。 输,不可耻。 可他心里最疼的,不是败。 是那句“不配”。 “我……真不配知道?”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如蚊蚋,几乎消散在风中。 却无人回应。 黑衣人已收剑而立,背对著他,一步步走入夜幕。 他没有回头。 也没有再说一句废话。 那一袭黑袍隨风微扬,衣角划地无声,仿佛从未来过,只在山林中留下一缕压抑至极的沉意。 直到此刻。 周围眾人方才渐渐反应过来。 铁拳一步踏出,却终究没敢靠近。 他眼神复杂,望著地上的付长功,长长吐出一口气。 “天机榜第十……” 他声音低哑:“竟然输得……如此彻底……” 蒙尚元没有说话。 他眉头紧皱,目光却越过付长功,死死盯著那逐渐消失於夜色中的身影。 他也想问: 那人是谁? 但他没有开口。 他明白,那人不愿说的事,他们问不出。 …… 而就在所有人沉默之间。 山风突起。 吹过断石碎壁,吹散战圈残影。 远方天边的云层,竟在这一刻,悄然破开了一道罅隙。 一缕淡金色的星辉,从罅隙中洒落。 照在那柄尚插在官道之中的断剑之上。 仿佛,是夜为之降幕,光为之低头。 这一刻。 黑衣人的背影,在星光下,竟有了些许——神的轮廓。 鲜血仍在缓慢流淌。 地面,湿润又冰冷。 夜风从山谷尽头穿林而至,带起草丛细细作响。 付长功静静地躺在那儿。 一动不动。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自己的呼吸。 断断续续,带著血腥味的沉重。 他的眼皮在不停地跳。 意识已然模糊,可他却强撑著,不让自己闭眼。 因为他想看清—— 那道正在离去的黑影。 他睁大双眼,拼命地去抓住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的指尖,微微颤动,像是在不舍,又像是在挣扎。 脑海中,一道念头越来越清晰。 他似乎……在哪见过这个人。 不——不是见过他这个人。 而是——听过。 听人形容过。 那个——能够硬接秦玉京三剑之人! 那个……据说已死的人。 “等等……” 付长功的眼神忽然震动。 他猛地一怔! 记忆如洪水,汹涌而出! “我……我刚刚说过……” “在你们这群人里……” “只有他,能挡住我的杀招……” “可他不是……死了吗?” “可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气息,这身手,这……” “连斩法都一模一样!” 付长功眼眸剧震,喉咙发出一丝含血的哽音。 “难道……真的是你?” “萧——”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 因为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黑衣人缓缓回头。 一抹清瘦的侧脸,孤傲的冷眸。 不笑,却仿佛万般风云在他眼中皆为尘埃。 那轮廓,那气息,那无声杀机。 重合了! 全重合了! “……果然是你。” “你没死。” “你居然……没死。” 一股复杂到极点的情绪涌上心头。 付长功轻轻笑了,血从他口角滑落。 这一笑,仿佛苦尽甘来,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外。 “我真蠢。” “我一早该猜到的。” “除了他……谁还能用这种方式打出『杀而不死』的剑法?” “谁能在出剑前,就布好气口?” “谁能在我杀意最盛时,一剑断我锋芒?” “……除了他,如今的大尧,哪里还有第二人。” 他终於明白了。 那些看似隨意的步伐,那些轻描淡写的化解,甚至那些沉默寡言的冷漠—— 不是装出来的。 那就是——萧寧。 那个早该死在数月前的人。 那个曾经让大尧的无数心怀叵测之辈,都忌惮不已的人。 他没死。 他,回来了。 “你藏得好深啊……” 付长功苦笑,手指在地上微微一划,勾出一道血痕。 “难怪……卫清挽那么镇定。” “难怪……琼州一战,他们没有折损主力。” “原来……是你一直……在暗中护著。” “难怪冰蝶会突破准天人。” “她的剑,像极了你调教出来的……”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可惜……我来晚了。” “若是早知道是你……” “我绝不会接这趟任务。” “你是疯子。” “而我……” “还以为自己能贏。” 他笑著,笑到咳血,笑到眼角泛红。 笑著笑著,泪流了下来。 “我败了。” “我认。” “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明明没有死,为什么会传出你的死讯呢?” 付长功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喃喃,又像是在回忆。 他的思绪渐渐模糊,恍若置身那场漫天白綾、號哭不止的送葬长街之上。 可忽然。 他眼神猛地一震! 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所有混沌的线索,在此刻串联起来! “……不对。” “你是故意的!” “你……这一切都是假的!” “那场重伤,是假象。” “那些围绕你身边的亲信,全都配合你演了那场戏!” “你……是主动死的!” 他眼中血丝浮现,牙关轻咬。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以你的手段、你的势力,哪怕受伤,也未必无法回归朝局。” “你为什么要拋弃一切?” 他声音急促,仿佛逼问,又像是在逼自己想明白。 然后,他终於看懂了。 “除非……你並不是放弃,而是……” “引蛇出洞。” 四个字,几乎是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他瞳孔放大,眼神中浮现出深刻的悚然与敬畏。 “你诈死,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人……暴露。” “让敌人浮出水面,让晋王动起来,让太子旧部清洗,让所有布局……开始加速。” “你把自己从棋盘上抹除,却反而成了藏在棋局下的那只手。” “我们在明,你在暗。” “你不需要现身,只要我们动手,你就能……顺势反杀。” “你疯了。” “你真的疯了。” 他声音带著颤意。 “你把自己的生死赌进去,为了布这一个局……” “到底是为了什么?” “值得吗?” 他喃喃著,喉咙里血再次涌上。 这一刻,所有的困惑、敬佩、不甘与茫然交织成最后一句低语: “原来……你不是死了。” “是……我们都活得太明白。” “所以……才输得这么彻底。” 话未说完。 风吹落树枝,拂过他脸颊。 他忽然感觉不到痛了。 身体,轻得像是飘在云端。 意识,也开始一寸寸被黑暗吞没。 眼前那道人影,越来越远。 他想伸手。 可他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我们输了……” “输了啊……” “萧……” “寧……” 最后两个字,他没能说出口。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 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夜风止。 尘土落。 山林之间,安静得仿佛从未发生过一场大战。 付长功的尸身,侧臥在破碎石板之间。 手中,仍紧握著那柄断剑的残柄。 面容平静。 仿佛睡去。 可那一滴泪痕,清晰掛在他苍白的脸侧。 无人知晓他最后是否得到了答案。 也无人知晓,这场天人之间的对决,为何终结於一声嘆息。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只有眼角,那最后一滴泪光,在星辉中,泛出不甘。 夜,已近极深。 山风吹过残破的战场,捲起一片血尘。 星光寥落,残云裂空,將寂静与肃杀一同覆盖在这片官道之间。 黑衣人缓缓收剑入鞘,剑音清冷,像是这天地间最后一声响动。 他站在原地,静静凝视了片刻倒地的付长功,没有再多看一眼。 然后,转身。 准备离开。 “等一下!” 身后,铁拳快步衝上来,几步便至近前,双膝重重跪下! “前辈大恩,我等铭记在心!” 他语气极重,双拳死死握著,额头抵地,眼中儘是敬意与感激。 蒙尚元也沉默片刻,隨后也走上前来,拱手一礼,语声低沉: “承蒙援手,若非阁下,今日……只怕我等尽皆死於此地。” 黑衣人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转身。 风吹过他披风一角,那一身黑衣在夜中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没有回话,只静静站了一息。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哑而平稳: “你们……” “照顾好她。” 两人一怔。 “冰蝶?”蒙尚元轻声问道。 黑衣人点头: “她已经触到『气口』,保住她,她的未来,便是你们的护旗。” “……还有皇后。” 他语气未变,但那一声“皇后”却仿佛带著一股淡淡的疲惫与怀念。 “她……不该独自负担这局。” 话音落下。 他不再多言,抬脚继续离去。 脚步极轻,踏在碎石之上却无半点声响,步伐稳如碑影,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 “前辈,等一下!” 铁拳忽然大喊一声。 黑衣人依旧未停,只是微微偏了偏头,身形在黑夜中渐行渐远。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铁拳声如洪钟,语气中竟有一丝……恳求。 可那背影没有回应。 风声中,只听得他一句含糊的低语: “名字不重要。” “记得你们答应的事。” “护她们。” 语落,彻底不再回头。 铁拳呆在原地,目送著那身影越走越远。 他站著,忽然眉头紧锁,眼中浮出一抹犹豫。 “这个背影……” “这个步法……” 他咬牙,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天边残月。 “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蒙尚元沉声:“你也觉得……眼熟?” “嗯!” 铁拳一拳砸在掌心,整个人都惊得微微发抖。 他微微眯起眼,看著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忽然怔了怔。 心臟不受控制地一跳。 那步伐……很熟悉。 太熟悉了。 他曾在最残酷的操练场上,见过一个少年剑意藏锋,步伐沉稳如山。 他曾在最混乱的战阵边缘,看见一道人影踉蹌穿林,每一步落下,皆有章法。 他忘不了。 也从未想过——还能再见。 铁拳喉咙微动,呼吸突然有些沉重。 他下意识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却终究没有说话。 只是站在原地,半天没再动一步。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却又像,是不敢去確认。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远方那身影,直到它彻底没入山林深处,再也看不见。 蒙尚元在他身后一步之遥,同样沉默。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还沉浸在那句“照顾好皇后”的低语之中。 那声线……像极了某人。 当年,他也曾听那人低声对他交代,言语之间並无命令,唯有託付。 那种感觉,与此刻的“护皇后”,一模一样。 一种骨子里带著责任感的吩咐。 一种唯有当真“身居其位”的人,才会说出的安排。 他忽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袭来。 不,是一种战慄,一种难以言说的敬畏。 他缓缓垂下头,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理解。 却,没说出口。 铁拳似乎想开口。 蒙尚元却抬手,轻轻一按。 “走吧。” “她……还需要救治。” 他话语平淡,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沉稳。 二人同时转身,不再看向那远方山林。 可他们知道。 刚刚走过他们身侧的那个人—— 不是一个陌生的高手。 不是一个义士游侠。 不是一个路见不平的过客。 而是—— 某个他们曾以为,早已不在这世上的人。 只是这一刻,他们谁都没有说破。 谁都没有提起那个名字。 只是心中,猛地明白了一切。 …… 风吹过战场。 断剑仍插在地上,微微颤动。 不知为何。 铁拳与蒙尚元回头看了那断剑一眼。 那剑本不出奇,却在此刻,仿佛也在风中轻吟—— 吾王归矣。 天命將续。 …… 朝阳尚未完全越出天岭。 天边的云层被染上一抹橘金,仿佛被天火轻轻吻过,晕染开来。 远处的山峦一片黛青,沉静如兽,静伏不语。 昨夜那场震撼人心的交锋,如今只留下满地断枝残石与斑斑血痕。 山风尚寒,带著微凉露意,从松林间穿过,掠过那横亘的官道,也拂动著那一列仍停在原地的马车。 车轮未动,车帘未掀,仿佛一切都仍停留在昨夜那一刻的凝滯。 可阳光,终究破晓。 洒下。 带著一丝不容抗拒的暖意,缓缓照进了那辆中间车厢之中。 那是伤者所乘的车。 內部空间狭小,轻幔低垂,香炉未熄,点燃著柔和药香。 炭炉微热,將车內温度维持在微暖之间。 小莲正安静地坐在榻旁。 她眸中布满血丝,脸颊憔悴,明显是一夜未合眼。 她左手拧著帕子,不时替榻上的冰蝶擦拭额角冷汗;右手轻轻扶住冰蝶的肩,以防她翻动伤口。 冰蝶依旧闭著眼。 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发青,额角伤痕尚在,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瓷製的静像。 小莲的呼吸有些轻颤。 她每隔一息,都会看冰蝶一眼;每过半刻,便轻声呼唤一遍: “冰蝶姐姐……” “你再不醒……夫人要急死了……” “你说你最討厌別人替你梳头,如今……要不要我也给你梳个包子髻?” 她语气轻轻的,声音有些颤,像是强作镇定的孩子,在给另一个沉睡的姐姐讲故事。 “你知道吗?” “昨晚……他救了你。” “是那个黑衣人。” “你没看见,但他很厉害……就那么站在剑上,就把你救了下来。” 她顿了顿,手中动作微微一滯,低声道: “夫人什么都没说,可我看得出,她好像……认得他。” “我不敢问……可我总觉得……” “那个人啊,好像跟你,跟夫人,还有……小王爷,有很深的关係。” 她一边说著,一边轻轻握住冰蝶的手。 她的手冰冷,毫无温度。 小莲低头贴近她掌心,像是用自己的体温,拼命给她渡去一丝暖意。 眼中,却有泪水涌动。 “你快点醒吧……” “我不想……再给你擦脸了。” “我想看你自己坐起来,像从前那样,笑著踢我一脚,骂我手笨……”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眉眼却越来越颤。 车內沉寂,只有香炉里的香灰偶尔轻落,发出极细微的“沙”声。 忽然! 小莲猛地一顿! 她瞳孔骤缩,脸上布满不可思议的惊喜—— 冰蝶的眼角,动了! 那是微不可察的一点抽动,如风吹拂叶尖,轻颤! 紧接著,冰蝶的手指也似有微弱地动了一下! 小莲猛地屏住呼吸,半张著嘴,瞪圆了眼睛。 那一刻,她觉得心跳都停了! 她不敢喊。 不敢动。 她只是紧紧盯著那张素白的脸! 然后! 冰蝶的眼睫微颤,一点点睁开! 那双眼尚有血丝,眼神涣散,但——清醒! 小莲“哇”的一声,猛地跪起身,扑到门帘前! “夫人!!!” 她大喊,几乎撕破了嗓子! “夫人!!冰蝶醒了!!!” “冰蝶醒了!!!” 她的声音像是夜色中的钟鸣,在寂静官道之上炸响! 下一瞬—— 周围几辆马车帘子齐齐一动! 铁拳第一个跃出,披著盔甲,甚至忘了扣好袍带,跌跌撞撞就冲了过来! “她醒了?真的醒了?!” 蒙尚元也快步赶来,皱紧的眉头终於微微鬆开几分! 而在最中间那辆马车中—— 一道纤细身影轻轻掀起帘角。 卫清挽坐姿端正,身著素白內袍,脸色苍白却依旧沉稳。 她看著不远处的那一幕。 眸中本似无波,可那一刻,却忽然轻轻一震。 那一双极少泄露情绪的眼,忽而染上一丝光芒。 她抬手,缓缓按住心口。 仿佛那片冰封许久的胸膛,终於被一道微光划破。 她没说话。 只是轻轻挑开车帘,走了下来。 马车周围,护卫纷纷起身。 有的鬆了口气,有的眼眶微红。 那是整整一夜的不眠守护。 那是整整一夜的赌注,赌的就是——她能不能醒! 而今,她睁开眼了。 哪怕只是微微一动。 却足以令眾人如释重负。 铁拳张大嘴,眼中泛红。 “那丫头……终於熬过来了。” 蒙尚元微嘆一声:“她走到了气口边缘,活过来……未必是偶然。” 卫清挽走近,看著榻上的冰蝶。 四目相对。 她眨了眨眼,缓缓吐出一个字: “……夫人。” 卫清挽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却没有笑。 只是轻声道: “你回来了。” …… 马车內。 药香裊裊,熏炉轻吐菸丝,纱幔半掩,將外界嘈杂隔绝在外。 冰蝶静静躺著,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復清明。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只是望著车顶那层被光线照亮的幔布,仿佛在回忆,仿佛在等待。 卫清挽坐在她身侧,双手叠放膝上,身形挺直,一言不发。 她的神情柔和,安静得如一幅画。 马车隨路微微顛簸,她却未动分毫,衣袍纹理如旧,连眼睫都未颤动一下。 小莲出去传水,铁拳与蒙尚元则去前头查看路线,车中终於,只剩下她们二人。 冰蝶终於动了。 她缓缓偏过头,目光定定地落在卫清挽脸上。 那一瞬,阳光恰好透过帘缝,照亮了她半边面容。 唇角乾裂,眼神却异常清澈。 她没有铺垫。 没有寒暄。 只是,轻声问了一句: “夫人。” “他……没有死,对吗?” 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却极清晰。 马车之內,香菸恍惚,一时寂静无声。 卫清挽缓缓抬眼。 她看向冰蝶,眼中不见惊讶,也没有刻意压制情绪。 只是那一瞬,唇角缓缓扬起。 是一抹——狡黠的笑。 仿佛小孩藏了一枚,又被另一个小孩发现后,偷偷交换了眼神。 她没有回答。 也没有否认。 她只是笑。 而这笑,落在冰蝶眼中,却是胜过千言万语的印证。 冰蝶也笑了。 明明浑身还痛,喉咙乾涩,身体如被车轮碾过般沉重不堪。 可那一刻,她却笑了。 她轻轻合上双眼,像是终於卸下一口气: “我就知道……” “那种……熟悉感,那份精准、冷静的剑意,还有……最后那句话。” “不是旁人说得出来的。” “除了他……没人会在那种时候……对我说『记住气口的感觉』。” 她语气极轻,像是自言自语,像是在碎念一个秘密。 “他还在。” “他……一直都在。” 卫清挽仍旧没有出声。 她只是將一缕垂落的鬢髮轻轻拨开,动作优雅端庄,仿佛並未將这段对话听进耳里。 可下一瞬,她眼中浮出一丝遥远的光。 那种光,像是某个深藏心底多年的名字,终於有了回应。 冰蝶缓缓睁开眼,看著她。 “夫人,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卫清挽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却依旧没有说话。 第669章 最了不起的大人物! 卫清挽抬手,从一旁取来水盏,轻轻为冰蝶递到唇边。 “先喝水。” “伤势才稳,別说太多。” 冰蝶没有拒绝。 她低头饮下一口,温水滑入喉间,带著淡淡药味,却出奇的安稳。 隨后,她躺回榻上,闭上眼,轻轻嘆了口气: “我就知道是他。” “他如果真的死了,这世上……也就没谁能救我了。” 她不再多说。 卫清挽也没再回应。 车內重新归於寂静。 只有香气轻浮,偶尔一阵风捲动车帘,拂过两人的面颊。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没有確认。 没有承认。 也没有必要的解释。 因为有些秘密,只需彼此知道。 便已足够。 …… “夫人。” 冰蝶忽然再次开口,声音却带著一点睏倦。 “那,他……什么时候再回来呢?夫人与他分开这么久了,刚刚重识就再度分开……” 卫清挽垂眸。 她收起了笑。 沉默良久,她轻轻应了一声: “该回来的时候,总会回来的。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冰蝶睫毛轻颤,想了想,终於低声笑了一下。 “也是。” “他若还活著,这世上……就不会有人再想动我们了。” 车外,有马蹄声隱隱响起,似有小队前行探路。 阳光越来越明亮,照进车窗,在帘影下斑驳成碎光。 卫清挽轻轻合上手中茶盏,重新看向冰蝶。 “再睡一会。” “路还长。” 冰蝶静静地靠在软榻之上,虽说刚醒不久,气色仍虚,但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清亮。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茶盏上,目光未动,心却翻涌。 沉默许久,她忽然轻声开口。 “夫人。”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那样的?” 卫清挽微怔,抬眸看她。 “你是说——” 冰蝶苦笑著:“当然是说『他』。” 她语气轻淡,却掩不住眼底那抹波动。 “我记得咱们小时候,我们还是丫头的时候,他总是最爱赖在老爷的躺椅上晒太阳。” “光著脚、打著哈欠,不是逗弄蝉蜕,就是趁我们不备偷酒喝。” “说句实话……我曾以为,他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描著。 “就是个皮得要命的小王爷,没正形,没架子,连剑都懒得练。” “可谁知道——” 她忽而转过头,看著卫清挽,眼中带著一丝说不出的复杂神色。 “谁知道,真正到了生死之间,是他,救了我。” “是他,以一己之力,击退了付长功。” “天机榜第十的高手啊。” “可他……只用了三剑。” 卫清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著。 冰蝶轻声嘆息,目光中闪著微光: “他那时候明明可以不管。” “可以不出手。” “可他还是出来了。” “他根本没告诉我们他还活著,连夫人……您都从未在外人面前提过。” “可他一直……都在。” “连我都没察觉。” 她微微闭上眼,长睫在阳光下轻轻颤动,仿佛是落下的一抹羽影。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那样的?” “从那个流连柳的紈絝,变成如今,能压得天榜高手无还手之力的人。” “从那个笑嘻嘻说『我懒得管王府的事』的小王爷,变成一个能以死布局,引蛇出洞、让诸王乱斗、天机榜动盪……而自己依旧立於暗处的人?” 她笑了,苦中带敬。 “说起来都可笑,咱们这些人,一直觉得他是个『没心没肺、运气好罢了』的小王爷。” “可到头来,我们谁都没能看透他。” “他一直都在看我们。” “他看透了所有人。” “只是……从未开口罢了。” “我们错得有多离谱啊。” 冰蝶目光有些湿润,却强自压下。 “如果……我不是经歷昨夜那一战,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原来,我们错过的是……一座山。” “不是一块废铁。” “不是个流於表面的玩世不恭。” “是一个……真正扛得起江山的人。” 她话音渐低,情绪却如潮水在心中翻涌。 “他真的变了。” “可他也没变。” “他仍旧会不声不响地將人护住。” “仍旧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笑了。” 她语调忽而一顿,眼神微微低垂。 “难以想像,这么多年,他独自隱忍到现在,要受多少质疑、多少冷眼、多少孤立。” “什么大尧第一紈絝……配不上夫人……” “连我……都默默觉得,他们说得……或许也不算错。” “可现在想来,羞愧难当。” 她说到这里,声音已微微发哑。 卫清挽终於开口。 她缓缓端起茶盏,为冰蝶换了一盏温水。 低声道: “……有些人,要活得像別人期望的那样,並不难。” “难的是,明知会被误解,也依旧要那样走下去。” 冰蝶眼神一动,片刻沉默。 “夫人。” “您……早就知道了,是吗?” 卫清挽不语,只是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那一笑之中,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但她的眼中,那一抹被光线映出的波澜,却如一面湖水终於被春风撩起涟漪。 冰蝶轻轻嘆息一声: “他是这世上……最寂寞的人。” “而您,是最懂他的人。” 她闭上眼,声音渐轻: “他那么孤单,也没人能真正站在他身边。” “可是,他毅然决然的走到了现在。从一开始的三党分立,再到如今的五王之乱……” “他是我见过——” “最了不起的大人物。” 话落,马车一阵轻晃。 外头的阳光越发明亮,一缕金光透过帘缝,落在冰蝶的眼睫上,仿佛为那句“最了不起”赋予了某种庄重的印章。 卫清挽静静地看著她,没有再说话。 可她的目光,却缓缓转向了前方——那渐行渐远的天路。 唇畔轻启,仿佛说了一句极轻极轻的话: “是啊……” “最了不起。” …… 晋王府。 朝阳尚未升起,厚重的乌云如墨般压在天幕上,整个王府似乎笼罩在一股无形的阴鬱气息之下。 书房內,炉火温吞,香炉烟细。 晋王萧晋端坐在梨木案后,一袭暗金蟒袍,身形如山,气场沉沉,唯独眼神之中有著止不住的烦躁。 他盯著桌案上的一幅山河图卷,已经足足一个时辰未动。 可心,早已飞到了数百里外的琼州官道。 良久,他终於抬头,眸光冷如霜刃。 “信服。” 声音平静,却藏著一丝锋利的阴沉。 门外,一道人影立即踏入,单膝跪地:“属下在。” “付长功……有消息了吗?” 萧晋看向他,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信服低头,语气更低:“回王爷,暂时……仍无回报。” 萧晋目光微动,眼角肌肉轻轻抽搐了一下。 没有再说话。 只是摆了摆手:“退下。” “是。” 信服退出后,房中再度恢復安静。 只有炭火“噼啪”作响,时不时有几片灰烬飞起,化作飞灰。 萧晋却再难入静。 他右手在桌案上一点一点地敲著,那是他每当思绪烦乱、强行压制怒火时的惯性动作。 “都几日了……” “那支车队从琼州出发,离开晋州也有这么多日了,付长功早该出手,早该有动静了啊。” “就算付长功以一敌眾,就算那群人再强,付长功的能力,完成个刺杀任务,还是轻鬆地啊!” “可现在——一丝消息也无。” 他低语著,目光中有一丝无法掩饰的疑惑与不安。 “不会出事的。” “不会的。” “付长功是天机榜第十,除非天榜前十之人联手,否则……没人能拦得住他。” 他反覆说著,仿佛这样就能说服自己,可眉头却越锁越紧。 …… 一连数日。 他每日都要唤信服三次,询问付长功的消息。 而信服的回答始终如一: “无消息。” “无消息。” “仍未传回。” 这种空无的回音,如一把钝刀,一点点剐著他的神经。 他日益烦躁,连王府內伶俐的下人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触了这位主子的逆鳞。 这天傍晚,他独自倚在书案旁的椅榻上,闭目小憩。 窗外天色灰沉,乌云压顶,雷声隱隱。 他终究还是睏倦袭来,沉沉睡去。 可就在入梦未久,一阵急促脚步自长廊尽头奔来! “王爷!” “王爷——!” 是信服的声音,带著极为罕见的慌乱! 萧晋眉头猛地一跳,猛然睁眼,坐直了身子! “什么事!” 他还未起身,房门已被推开,信服满头是汗,跌冲而入,脸色苍白如纸! “王爷!……出事了!” “说清楚!” 萧晋厉喝,整个人已经从榻上弹起,双目一凛,气场陡变! 信服跪伏於地,咬牙,像是吐出最不愿说出口的噩耗: “付……付长功,死了!!!” 轰——! 一声巨响。 那是萧晋手中茶盏,直接从手中飞出,砸在青石地面! 碎裂声震彻书房,茶水四溅,瓷片炸开! 他整个人,像是被雷霆击中,瞬间僵在原地! 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信服浑身颤抖,头埋得极低。 “探子来报……说那支车队,已脱离晋州地界……” “护卫未损,车队完好。” “而……付长功……被神秘黑衣人重创,当场身死。” “尸首……被带走,未能寻回。” “死……” “了?” 萧晋呢喃一声,语调低不可闻。 可下一瞬—— 他猛地上前,一把將信服从地上拎起,怒吼一声: “你说他死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天机山付长功!天机榜第十!!!” “你告诉我,他死了?!还死得连尸体都没回来?!你让我怎么信?!!!” 他手中劲力极重,信服面色发青,几欲窒息! “王……王爷,属下没有……没有虚言……” “探子带回的密信上,有晋州北部哨卫联名印信……属实。” “属下……不敢瞒报半句……” 啪! 一声脆响。 萧晋甩手將他掷回地面,自己则踉蹌两步,手扶著书案,剧烈起伏著胸膛! 这一刻,他的呼吸已紊乱。 他不敢信。 他不愿信。 “怎么会……” “怎么可能……” “那人到底是谁?!” “除了天机榜……还有谁能杀他?!” 他的眸中寒光剧烈闪烁,已非怒火,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惊惧。 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这一次,或许,是碰到了真正的死局! 他在密室之中踱步如狂,手中拳掌交替紧握,喃喃低语: “出手者……能杀付长功,还能护得住车队……” “除非……” “除非……那个『死人』——还活著。” 他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一句禁咒般从喉间逼出: “萧寧……” “是你吗?” “去,把那个太医给本王叫来!” 晋王的怒吼还在书房余音迴荡,信服不敢迟疑,立刻领命而去。 书房门重重一闭,整个空间顿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 萧晋负手而立,目光冷峻如刀,目不转睛地望著面前一幅江山舆图。 图上,琼州一隅,红线標註著车队原始路线。 而此刻——那条路线,在他眼中却仿佛化作一道无法解释的谜团。 他不信! 他无法接受! 一个付长功,堂堂天机榜第十,居然……死在一场刺杀里? 若说有人能杀付长功,那必是“天榜强者”,可朝中、江湖,此等人物寥寥无几,哪个不是身价高悬、名动一方,岂会无声无息地跑去护送车队? “除非——是他!” 萧晋心跳莫名一颤,喉头一紧,却隨即猛然甩头,將这个念头生生掐断。 “不可能。” “他早死了。” “太医亲自断气,尸体我亲自看过。” “他若还活著,那我们这天下的道理,都要反过来了。” 他狠狠握拳,背脊紧绷,正当此时—— 门外脚步声匆匆响起。 “王爷,太医带到。” “宣。” 门开。 那名曾为太子验尸的太医院副监——宋季良,急匆匆走入,一进门便跪伏在地,神情惶惶: “参见王爷。” 萧晋眼皮未抬,声音阴沉: “起来,说话。” 宋季良连忙起身,却依旧垂手躬腰,小心翼翼。 “你当初,是不是为萧寧断的脉?” “是、是下官……” “你当时如何確认他——死了?” 萧晋走近两步,声音忽而拔高,带著冰刃般的压迫。 宋季良面色一白,急道: “回稟王爷……下官亲自探过脉搏,心跳全无,瞳孔散尽,且呼吸断绝,四肢僵冷,当真是……七窍尽静,丹田崩碎,已无半点生机。” “您若不信,可调太医院那日记录,皆在卷宗之中。” “……尸体你亲眼看了?” “是,三日停灵,皆由下官轮守其中。” “你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 “绝无。” 萧晋目光陡然一沉:“那皇后呢?” 宋季良浑身一颤。 “是皇后亲口下的令……要我封口,称陛下……哦不,萧寧仅是『昏迷不醒』。” “並亲自交代,不得传出任何……有关死亡的字眼。” “她亲口说的?” “是。”宋季良几乎跪下,“当时就在灵堂,她坐於案前,眼中无泪,却言辞极重。” “她说,『陛下遗命未完,此死不宜声张。』” “我……我也只敢听命。” 话落,书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萧晋摆手。 “滚出去。” 宋季良如蒙大赦,急忙磕头退下。 房门再次紧闭。 萧晋转身,站在图卷前,望著那条红线……发怔。 “既然死了……” “那昨夜,出现在付长功前的那人,又是谁?” “若说是中山王所遣……” “不对,中山王绝无此等实力的死士。” “若说是卫清挽的人?” “也不对,她麾下虽有数名高手,但冰蝶便是极限……昨夜付长功出手时,她都已经快死了。” “那是谁?” “这天下,还有谁能斩付长功?” 他心中已然无数次构想——这个黑衣人,到底是谁? 是江湖隱世高人? 是哪个老怪物假扮身份出山? 可都不对。 他忽而想起,探子回报中提及:那人出手之前,曾不断用飞石暗助冰蝶躲过必杀。 那不是力压的正面搏杀,而是……控局! 是一种类似“博弈”的方式! 更像是—— 一个人在下棋! 他扶案缓缓坐下,喃喃低语: “如棋……步步破局,指点於外。” “若只是高手,不至於做到这种程度。” “这种人,能斩付长功,也能斩我。” 他忽然打了个寒战。 “这世上,能有这种心性、这种耐力、这种剑术的人……怎么想,都像是萧寧的手笔啊!” 许久之后,萧晋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语气低沉、繾綣: “不对不对,绝对不会是萧寧……他已经死了。” “尸体、太医、皇后……每一环都是真。” 他眼神渐渐恢復了冷静,不再如之前那般激动。 他坐回案前,缓缓拾起那盏茶,轻轻呷了一口。 可就在茶水入喉的一瞬—— 他眉头微皱,眼中重新浮现出一丝冰寒的困惑与深思。 “既然不是他。” “那么,出现在付长功面前的那个人……是谁?” 空气一瞬凝滯。 房內所有温度仿佛都被这句话抽空。 那人——不是萧寧。 那人能杀付长功。 那人,站在冰蝶面前,用一剑將天机榜第十的绝世高手逼入死局。 萧晋缓缓放下茶盏,手指轻敲桌面,一下一下,节奏无比缓慢。 “换句话说……” “卫清挽那边……还有一个能吊打付长功的……隱藏高手?” 他说得极轻,声音几不可闻。 可一语落下,整个书房的气氛顿时变得冰冷。 他忽而轻笑了一声,神色却没有一丝愉悦。 “呵。” “卫清挽,你还真藏得深啊。” “付长功不是无名之辈,是天机榜第十,出了名的杀伐果决、擅於压制。” “而你,仅仅只是护送车队,居然连这种级別的人物都捨得投入?” “若这还只是你藏的一张牌……” “那你手中……到底藏著多少?” 他猛地站起身,踱步於室中,面色阴沉如墨。 “你一个丫鬟,已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蒙尚元、铁拳同样都位列天机山高手榜,悍勇无双。” “再加上你自己这个布局者——” “本王一直以为你只是死守遗命,图保残局。” “可如今看来……” “你分明,是在布一个大局。” “一个將『太子遗脉』从大尧边缘,送入龙椅之上的大局!” 他越说,眸光越冷。 他越说,声音越沉。 信服在一旁听得遍体生寒,忍不住低声问道: “王爷……那咱们接下来,是不是……?” “接下来?” 萧晋停住步子,忽而转头看他,眼中带著一种说不出的森冷意味。 “接下来,本王得重新审视这一局了。” “本王以为,昌南王府剩下的,只是残兵旧部。” “本王以为,卫清挽在苟延残喘。” “本王以为,付长功一人足矣镇局,顺势一击,便可扳倒这段余脉。” “可现在——” “连天机榜的牌,都打不动了。” “那么……” 他抬头,望著窗外那阴沉未散的天色,眸中寒意透骨: “他们,藏了多少人?” “多少力量?” “多少……我们看不到的底牌?” “若我不知道也就罢了。” “可现在……我知道了。” “那我若不应变,下一步死的——便是我。” 他说到最后,声音竟低哑如喃语。 那一瞬,他原本坚如磐石的自信,第一次浮现出了不安的裂缝。 不是对萧寧。 而是对那个藏在光影背后,斩杀付长功的——未知之人。 那不是力量上的恐惧。 是未知所带来的寒意。 是棋盘之外,还有人在下棋的恐惧。 萧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面容冷峻如霜雪。 “信服。” “属下在。” “给我暗中查。” “所有接近车队之人,一一排查。” “本王不信,这世上真有人无跡可寻。” “查不出名字,就查出影子。” “查不出影子……那就设局引他主动现身。” “本王倒要看看,这个能斩付长功的『暗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又是谁,能养出这样的刀!” “只有弄清了这一点,咱们才能对他们再次下手啊!” “他们距离回京,可是不远了!” 第670章 贵客 夜色沉沉,醉梦轩。 这座洛陵城中最负盛名的青楼酒肆,此时却早已谢客。 人声鼎沸早已远去,华灯初歇,唯余一盏孤灯在楼顶闪烁。 顶层阁楼,密室之內。 灯光晦暗,窗欞封闭,炉火正缓缓燃著,驱走了初夏夜晚山间带来的潮寒。 密室中一片寂静。 那是种压抑的沉静,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封印在厚重的墙壁与绵密的帷帐之中。 而在这密室中央,一张黑檀木製的轮椅静静停在圆桌旁。 轮椅之上,坐著一位白髮少年。 他鬚髮皆白,眉目如刀,身形削瘦,却坐得笔挺。 正是——千流。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与之身份截然相反的胖子。 李百万,醉梦轩的主人。 此刻,他却乖乖坐在千流面前,额上隱隱冒汗,一副不敢喘气的模样。 千流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抬起双手,白衣长袖中探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始打出手语。 李百万瞪著眼,半懂不懂地盯著那双手,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时而咧嘴。 “……意思是说,晋王最近不太安稳?” 千流不语,手指继续缓缓动作,仿若行云流水。 “哦……因为付长功死了?那倒也是,堂堂天机榜第十,说没就没了,换我也得憋屈。” 李百万嘟囔著,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可……不是说晋王正憋著大动作吗?怎么,付长功一死,他就不敢动了?” 千流打出两记沉稳有力的手语,眸光依旧淡漠如井水。 李百万眼珠一转,复述了一遍:“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付长功,那晋王迟早亲自出手。” “但偏偏付长功死了,说明车队那边有未知强者。” “晋王……不敢赌了?” 千流轻轻一点头,目光如雪。 李百万嘖了一声,满脸苦相: “这下麻烦了啊。咱们不是……巴不得他继续出手嘛?这样好乱局。” “现在他不动手了,咱们是不是得白布一盘棋啊?” 千流不语,手语缓缓再变。 “嗯?你说……『帮他动起来』?” 李百万皱眉,反应了好一会,才咂咂嘴,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该不会是说,咱们要……反过来,帮晋王建立『信心』?” 千流缓缓抬起头,嘴角仿佛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再次举手,打了几个极短的手势,隨即按下手指,归於沉静。 李百万张了张嘴,看了半晌。 终於一拍大腿,满脸茫然地嘆了口气: “……行行行。” “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反正我也搞不懂你们这些——谜语人。” 说完,他站起身来,一边嘀咕著“心眼比针还细,弯比城门还多”,一边扯开一张陈设不显的屏风,从中取出一只朱红色秘函盒。 打开。 取出一张黄笺,一支笔。 他坐回桌前,提笔蘸墨,慢吞吞写下一句: “千流:给晋王自信,让他动起来。” 他写罢,对千流耸耸肩:“你就让我写这个?” 千流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只是静静望著他,目光清冷、安定,仿佛这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李百万舔了舔唇,咧嘴一笑:“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吹了吹信笺墨跡,收起笔墨,將信塞入秘函。 “行吧,我这就送人去。” “接下来嘛,就看晋王有没有胆子照你的路子走嘍。” 他打了个哈欠,一边伸懒腰一边走出密室。 门缓缓关上,灯光也渐渐收拢。 密室之中,重归沉静。 千流仍坐在轮椅之上。 他闭上眼,十指交叠。 仿佛一个下棋之人,在棋局半途,等待棋子落下。 静謐之中,只有火炉中燃烧的木炭,“啪”的轻响了一声。 像是一声无声的催命战鼓。 …… 王府之中,风声紧闭。 自付长功陨落之后,晋王府的空气便仿佛蒙上一层压抑的阴翳,甚至连那些素来胆大包天的內侍,也不敢在廊下久留,皆如履薄冰。 晋王萧晋,已连夜召集信服三次。 “查!继续查!”他冷声道,“我要那黑衣人的消息,身世,过往,甚至他走路的姿势、他拔剑时的手势……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是。”信服躬身退下,眉头却已皱成一团。 而此时,晋王却负手立於书房之內,眼神冷沉如深井,久久未语。 他不甘。 付长功之死,不仅是战力的折损,更是他的脸面在朝堂与江湖的一次赤裸裸的滑铁卢。 这个局,原是布给他人的,结果反倒是將自己埋入了泥潭。 那黑衣人——到底是谁? 为何能够在自己视线之外,突然出现,又突然退场? 又为何在付长功那等杀意之下,还能游刃有余,连出数剑,將之逼死? 若不解此人,心头芒刺难拔。 数日之后,终於,信服带著一丝复杂的神情前来復命。 “王爷,有眉目了。” 萧晋缓缓转过身来,声音冷淡:“说。” 信服將一封信笺呈上,低声道: “据南越密探传来消息,有人曾在三日前,於楚州郊外小镇,见过一位独行黑衣人,手持孤剑,与所述相符。” “此人入镇三刻便离,未留姓名,但有人见其剑法,惊为天人。” “有人比对气息和招式……猜测他是天机山高手榜——第七,『无回剑』,任直一。” “任直一?” 听到这个名字,萧晋的目光明显一滯,下一瞬,他眼底便掠过一丝极冷的锋芒。 “你说的是……那位任直一?” 信服点头,小心翼翼:“正是。” 萧晋转身坐下,轻轻拂了拂衣摆,沉声道:“呵……真是大人物。” “若真是任直一,那倒也说得通,付长功死於他剑下,毫不奇怪。” “可惜……”他语锋微转,神色讥讽,“这么容易得到的答案,往往最假。” “天机榜上的人,可不是街头卖艺的。” “他若真要隱藏行跡,怎会让你们轻易查到?” 信服迟疑了一下:“那……王爷的意思是?” “真假,我自然有办法验证。”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背对著信服,语气却带著难以言说的自信与玩味。 “今晚,王府要来一位贵客。” “我倒想请他——来帮我,识破真偽。” 信服一愣:“贵客?” “是。” 晋王转过身,嘴角含笑,眼神却森寒。 “他会帮本王……掀开这张偽装的面具。” “你只需安排好密室,其他不必多问。” “是。” 信服虽满腹疑惑,却不敢再多言,领命而去。 …… 日头偏西,王府之中,灯火渐起。 临近戌时,夜色悄然笼罩洛陵天幕,云层厚重,仿佛连星辰也被掩藏其中。 密室深处,晋王独坐於主位之上,案前炭火微熏,茶香淡然升腾。 他一袭玄衣,神色平静,指节轻敲桌面,缓缓道: “今夜,会很有趣。” 话音未落,外头门响三声,接著传来守卫的低声通报: “贵客已到。” “放他进来。” 木门被缓缓推开,一阵夜风自门缝钻入,带著细微的寒意。 一道人影踏步而入,身披黑色斗篷,帽兜极深,面容不显,仅能见一缕冷白月光从门缝落在其肩头,微微摇曳。 萧晋面不改色,只是一手执杯,缓缓道: “你终於来了。” 那人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隨后,一把摘下头上的斗篷。 只见其人身形笔挺,眉目深沉,一身官袍之下,却压不住一股凌厉英气。 ——正是蒙尚元! 晋王唇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蒙大统领,初次见面。” 蒙尚元神色平静,坐於一旁,目光如炬:“王爷请见,又怎敢不来?” “你我之间,不必客套。” “我今日请你来,只有一件事。” “帮我,確认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名字。” 晋王目光一敛,缓缓念道: “任直一。” 一瞬间,密室温度仿佛骤降几分。 炭火噼啪炸响,空气中的茶香被扯散,化作无形波澜。 蒙尚元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目光微微一凝。 半晌,他低声道: “这名字,重得很。” “天机榜第七的名字,不该轻提。” “你怀疑——那人,是任直一?” “不是怀疑。” 晋王轻轻一笑,仿佛胸有成竹。 “是有人,想让我相信是他。” “可我偏偏不信。” “你既与车队接触甚久,又是其中核心,我问你——那黑衣人,你是否知晓?” 蒙尚元抬眸,神情不变。 “若我说,不知呢?” “那便是答案。” 晋王冷笑一声,低声道: “你若知,今日他已死;你若不知,那人……便並非你等布置。” “如此,便可排除一环。” “天机榜第七若真被派去护人,你等岂能不识?” 他负手而立,目光一沉,语气冷彻: “既然不是你们,那便是……另有人。” “另有势力。” “另有筹码。” 密室中一阵沉寂,只有炭火声与风掠帘角的低鸣。 蒙尚元未语。 他心知,晋王今夜之约,表面是试探,实则是借自己之口——验证那黑衣人的“假身份”。 他更明白,晋王真正畏惧的,不是任直一。 是那个至今无名、斩杀付长功、神出鬼没的神秘剑客。 那不是对手。 那是阴影。 足以让一个王爷心神不寧的阴影。 萧晋缓缓落座,再次斟茶。 “今夜请你来,只是確认一件事。” “这人,若非你等所引,便是我需另查。” “至於你……” 他顿了顿,语气微寒:“忠於谁,我心里清楚。” “当然,若你想两边为人,也不是不行,你有选择的权利。” 话落,蒙尚元微一欠身。 不再言语。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晋王见状,微微一笑。 “放心,今夜只是开场。” “真正的棋局,从明日起,才会落子。” 灯影摇曳,夜色深沉。 密室之外,风起云涌。 第671章 天机山高手榜第七! 密室之中,灯火未灭,香菸裊裊。 晋王手执茶盏,坐於主位,面容冷静,眸光深沉如墨。 对面,蒙尚元静静佇立,目光如炬。 沉默许久,他终於低头轻嘆一声,面上露出一丝迟疑与为难之色。 “王爷。”他缓声道,语气沉沉,似有所犹豫。 “你知道,我此刻是禁军大统领。” “身居禁中,掌数万禁军。” “这是……皇上的亲军。” 说到这,他顿了一顿,眼神深深地望向晋王,目中带著冷静的试探。 “若我现在告诉你实话——”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那我能得到什么?” “你总不至於让我陪你空谈一场吧?” 晋王闻言,微微一笑,语调不疾不徐。 “得天下者,为尊。” “若有你一臂之力,来日王朝改鼎,你便是封疆裂土之功。” “左右辅臣,皆由你择。” “你若愿意,入阁拜相,也不过是本王一纸詔书。” 说著,他缓缓起身,负手於身后,步步走近蒙尚元。 “我知你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就该懂得审时度势。” “这天下的局势,已经到了临界之线。” “你再左右逢源,不过是临水照,纸上谈兵。” “若肯跟我,你就是下一纪元的功臣。” “若不肯……” 他忽然停步,眸光一转,落在对方脸上,带著一丝笑意: “你我也不过是旧友一场。” “我不会为难你。” “但……这世上的风,未必永远都只吹一个方向。” 沉默数息。 蒙尚元眉头紧锁,神情在犹豫与权衡中交错。 他像是沉入了某个痛苦的抉择。 终於,他抬起头,目光一闪,缓缓道: “王爷……” “一言既出,可否……駟马难追?” “自然。” 晋王毫不犹豫,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若本王失信,叫我不得善终。” 这句誓言一出,密室里仿佛气息都凝固了一瞬。 二人四目相对。 空气之中,只余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杯盏微震的余响。 蒙尚元缓缓走近几步,目光复杂地盯著晋王许久。 忽然伸手,轻轻端起桌案上的酒盏。 “那……我就信王爷一次。” “只不过,我还是要赌两边。” “今日之事,算我押你一注。” “可从明日起,若你输了,別怪我抽身自保。” “我仍是禁军统领,卫清挽的人,我也还要见。” “但若你贏了——” 他凝视晋王,话音如剑,“记得你今夜所说。” “我蒙尚元,不图富贵,但要一个——位极人臣。” 晋王静默片刻,隨即朗声大笑,笑声清冽有力。 “你还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傢伙。” “可我就喜欢你这做派。” “狠、稳、毒、忍。” “像你这样的人,若不在我身边,將来反而成祸。” 他也抬起酒杯,缓缓与蒙尚元的酒盏交错而碰。 “——成交。” 二人目光交匯,酒盏重重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酒水飞溅在桌面之上,宛如溅起的一滴血。 这一杯酒,饮下的,不是友谊,也不是情义。 是彼此的“试探”,是剎那间的“交易”,是將自己的一部分命运赌给对方的果敢。 蒙尚元仰头饮尽,放下酒杯,长嘆一口气。 沉默了片刻,他忽地开口,语气淡然: “既然如此,我就跟王爷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他语气平静,神情却隱隱透出一抹压抑许久的重量。 晋王眸光一凛,眯起眼来,微微前倾了些身子,听他下文。 “王爷所问之事,那日阻杀付长功的黑衣人,不是別人。” “正如王爷方才所说,就是天机山高手榜第七——任直一。” 此言一出,密室之中仿佛倏地安静下来。 火炉中本在跳跃的火苗也像是忽然低了头,燃烧的声音被静默压住,只余下一丝丝微弱的炭火破裂声,断断续续,极轻极缓。 晋王指尖轻轻敲击著案几,声音缓慢,语气却陡然转冷:“真的……是任直一?你能確定?” “確实如此。” 蒙尚元没有迴避,直视晋王的目光,目光坦然,语气平缓: “那一夜,我虽未亲见全程,但之后冰蝶甦醒时曾断断续续提到些关键线索。” “而卫清挽……她虽未正面承认,但当我试探她时,她没有否认。” “再者,付长功之死,其招法被冰蝶回忆描述,极像任直一那套『无极五斩』的第二式与第四式变招。” “天底下能那般用剑的,除了他,再无他人。” 晋王端著茶盏的手指倏然一紧。 沉声道:“任直一,这傢伙不是前段时间才在东雍露面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的意思,最近,他一直藏在卫清挽的身边?” “是的。” “此人一向冷傲孤行,外人难以交好。卫清挽能让他出手……说明二人关係,绝非寻常。” 蒙尚元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接著道: “据我所知,老昌南王爷萧洛,好像曾经对这个任直一,有过救命的恩情。” 晋王手中的茶盏倏然放下,“砰”地一声,震得杯沿的茶水飞溅几滴,落在案角。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目光一瞬间变得冰冷。 整个人从原本的淡然自若,变得锋芒毕露,仿佛一柄潜藏鞘中的长剑,被这则消息一瞬间拔出了半寸。 “所以,你是说……” “卫清挽与昌南王府,一直——有私交?” “正是。” “而如今任直一归来,虽不现身,却始终暗中隨车队而行。”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车队能在晋州之地,竟无惧刺杀。” “为何冰蝶能在几乎必死之局下被救走。” “为何……连付长功都死得乾脆利落。” 蒙尚元抬眸,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王爷,咱们原以为这场棋局,是以兵將相斗,以朝堂为舞台。” “可现在看来,对方……已將赌注提升了几个层次。” “他不是派个护卫、带几个旧部,而是把任直一——这个天机榜第七的高手,放进了车队。” “他这是,直接把一个『封神』的杀器,藏在自己袖中。” “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却能在关键时刻,一剑毙敌。” 晋王闻言,沉默不语,良久才淡淡一哂,低声喃喃: “好啊……好得很。” “卫清挽。” “你还真是……步步为营。” 他眼底的冷光愈发森然。 但他终究不是庸主,冷静过后,反倒陷入了思索。 许久,才缓缓开口: “也就是说,回京之路上,我不可能再有机会下手?” 蒙尚元没有迴避:“没错。” “有任直一在,就算你將全晋州的死士都调来,也不过是送死。” “哪怕他一个人……便足以护住车队。” “王爷若不信,可找找天机山中记载的,他上榜的昔日战绩。” “只需翻出他在北寒关斩敌三百二十七將的那一战,就知道这人能有多恐怖。” 晋王脸色愈发阴沉。 他负手走到密室一侧,站在烛灯前,灯火將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在地上,如同一头正在蛰伏的猛虎,隨时可能爆起撕咬。 “我明白了。” 他终於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冷漠,却又带著一丝恍然与压抑下的愤怒。 “原来我错的,不是布了局。” “是,我……低估了那女人的底牌。” “低估了她敢將『一个杀神』,藏在一车文书旧部之中。” 他猛地回身,冷冷看向蒙尚元,眸光如刃: “你今夜说的这一切,可有一丝半句,是虚言?” 蒙尚元摇头:“虚言?那我为什么要来此呢?王爷!” “其他的,在下就不多说了。有关於任直一,王爷自己想清楚下一步该如何动作就好。” 晋王闻言,眼中寒意渐敛,重新沉回主位,缓缓坐下,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看来,接下来的局,该换一换布子了。” 他抬起头,眼神如幽潭之底的寒芒,幽幽开口: “她有任直一。” “那我……怕是万难以武力取胜了啊。” 晋王已缓缓举起案前茶盏,轻轻一抿,忽而露出一丝诡譎莫测的笑意。 “等著看吧,蒙大统领,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蒙尚元打量著对方的动作,嘆了口气: “只是我也劝一句——”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望著晋王: “你的敌人,不只是中山王与卫清挽。” “还有天时和地利!” “你若真想贏,除了权谋、布局……还要真正懂得一件事。” “——出手的时机。” 晋王听罢,脸上笑意不减,却不再言语。 他只是轻轻捻著指尖的茶盏,眼神幽深,仿佛將这句话记在了心里最隱秘的角落。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点头: “本王记住了。” “你说得对。” “但请你也记住一句话——” “这个天下,终究要归我。” 蒙尚元不置可否,只是拱手抱拳: “那我就拭目以待。” 说罢,他转身,披上斗篷,整个人瞬间消融在夜色之中。 密室大门重新缓缓合上,锁簧回扣,发出“咔噠”一声轻响。 晋王独自坐在桌前,抬起头望著那一盏火光在昏暗中摇曳不定的烛火,缓缓吐出一口气。 眼神依旧锐利,却多了一分前所未有的寧静。 他低语一声,仿佛自言自语: “下一步棋,可以落子了。” 烛火微晃,照得他面容深沉如铁,胸中似酝酿著千山压顶般的风暴。 …… 第672章 真假! 天色微阴,乌云如潮,从远山间缓缓压来。 琼州官道沿著连绵山岭蜿蜒曲折,曲折之间,忽高忽低,时而通坦开阔,时而隱於山林之中,似一条潜藏於世的墨龙,蛰伏不动,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山风自高处吹来,捲起松枝颤抖的簌簌之声,仿佛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也隨之悄然蔓延。 隆隆马蹄声由远至近,一支车队正行进在这段被称作“云松岭”的山道之上。 十余辆马车缓缓而行,车帘紧闭,周围护卫皆著黑甲,腰佩长刀,目光肃冷。 这般阵仗,即便远望,也叫人知晓此行绝非寻常商旅,反倒似是押送要犯,又或是某位贵人的密行。 而在车队前方,铁拳骑著那匹膘肥体壮的灰马,眉头微蹙。 他不时回头看看主车的方向,又扭头望向山道尽头,似是在等待著什么。 身后,副將低声靠近,附耳稟报:“铁统领,蒙將军还未回来。” “都过了三日多了。” 铁拳沉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话虽如此,他语气却未显急迫,只是目光中略微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前方云雾繚绕,山道转角处早已隱入浓雾之中。 山林苍翠,枝叶繁茂,阴风阵阵,吹得他掌心微冷。 忽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打破沉寂。 铁拳眼神一凛,抬手做了个手势。 片刻之后,前方雾气间,一道骑影奔来,正是身披黑甲的蒙尚元。 铁拳这才微鬆一口气,立刻策马迎上,沉声问道:“前方可还安稳?” 蒙尚元翻身下马,甲冑未脱,身上还沾了些泥跡,显然是亲自探路而回。 他朝铁拳点了点头,未作多言,只是抱拳道:“我先去见夫人。” 铁拳点头应道:“夫人在车中等你。” 言罢,转身快步上前,来到主车车前。 车帘垂下,香气隱约飘出。 铁拳低声稟道:“夫人,蒙將军回来了。” 车內一片寂静,似有香菸浮动,半晌才传出那道熟悉而清冽的女音: “让他进来。” 铁拳躬身退开。 片刻后,蒙尚元走上前来,轻轻掀起车帘,躬身一礼。 “属下蒙尚元,参见夫人。” 卫清挽今日一身緋红软纱,头戴珍珠银簪,静坐在车厢软榻之上,眉目淡然,手中执著一盏温茶,姿態端雅从容,仿佛身处宫中而非山野。 她未曾抬头,只淡淡一句: “坐吧。” 蒙尚元应声入內,收敛甲衣上的尘土,双膝跪坐於案几旁。 他神情肃然,语气简练。 “回夫人,属下已巡探过前方几十里地势。” “地形狭长,约两处弯道,三处陡坡,皆为埋伏之地。” “但目前未发现伏兵痕跡。” “另,官道右侧山体有明显滑坡跡象,昨夜山风过强,树根鬆动。” “属下担心山石滚落,已命人提前清理,並派三十人前往绕道开闢小路,以防不测。” 卫清挽点了点头,终於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走了多久?” “约三日多。” “有无异常?” 蒙尚元摇头:“未见敌踪,但山中有三处兽行痕跡,疑似人为引兽误导视线,属下已遣人查探。” “另外,有几名斥候匯报,在一处山坳曾闻远处钟声三响,节律均匀,不似自然风铃,或有异象。” 卫清挽略一沉吟。 “……安排人继续盯著。” “你亲自去?” “是。” “为何不让副將前往?” “前方地形复杂,我熟悉。” 卫清挽淡淡点头:“你很谨慎。” “此路多危崖密林,不容有失。” “后续三日內车队行进路径,按你建议调整。若前方再有险段,你需亲自踏查。” “明白。” 她不再多言,只是抬手端起茶盏,轻轻一抿。 车厢內沉默下来。 窗外风吹枝动,细雨欲来,空气中瀰漫著山林潮气,冷而幽。 蒙尚元神情肃穆,垂眸不语。 似乎在等待下一道命令。 但卫清挽並未再下令。 她只是淡淡道了一句:“你退下吧。” “是。” 蒙尚元起身一揖,缓步退了出去。 车帘再度垂落,將车厢与外界隔绝。 卫清挽目光平静,望著茶汤之中的浮叶发呆,良久未语。 她並未察觉出异样,也没有多问一句。 似是对这位旧部极为信任,亦或……一切尽在掌握中。 而车厢之外,铁拳看著蒙尚元离开后微微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蒙尚元今日的眼神,有那么一瞬,是晦暗的。 像是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又或者,是说了太多,只没让人听懂。 但那只是他一闪而过的直觉。 他摇了摇头,將心头杂念压下,转身看向前方朦朧山道,低声吩咐: “让人小心些。” “今日雾重。” “这天,怕是要变了。” …… 一日多前,晋王府。 夜幕低垂,天色愈发沉暗。 晋王府深处,重重院落皆已熄灯,唯独主殿西侧的偏厅內,灯火未灭,檀香裊裊,香雾縈绕。 四方皆寂,唯有薄风从窗欞缝隙间悄然钻入,吹得纱帐轻轻晃动,似梦似幻。 偏厅正中,一张雕木案前,晋王一袭素黑寢袍,正负手而立。 他站得笔直,背影嶙峋,在烛火映照下於墙上映出一抹幽影,仿若一尊伺机而动的猛兽。 方才那一场密谈尚未散去的余味仍在空气中迴荡。 他看著空无一人的门外,良久未语,仿佛仍在回味著与蒙尚元那杯对饮之后的余韵。 忽而,他抬手,指节轻敲案几,发出“篤篤”的脆响。 声音虽不大,却在寂静夜色中格外清晰。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灰衣中年人快步入內,动作嫻熟地关上门,低头行礼。 “属下信服,拜见王爷。” 晋王未回头,只是淡声问道: “刚刚离开的蒙尚元,一路可还顺利?” 信服低头应道:“一路通畅。护送他出府的几名亲卫皆是属下安排,没有人跟踪。” 晋王这才点了点头,似乎终於安下心。 片刻后,他转身看向信服,眼神幽深,嘴角微挑,语气却依旧温和: “他走了。” “留下的,是许多问题。” 信服垂手肃立,静静等待著主子的下一句。 晋王却並未急於开口,而是转身走向窗前。 手中执起一柄白玉茶匙,轻轻搅动铜炉上的茶盏,轻烟氤氳而起。 屋內灯火不明不暗,將他脸上的神情渲染得深不可测。 “信服啊。” 他忽然出声,语调极轻,像是閒聊。 “你跟了我多久了?” 信服一怔,隨即拱手道:“回王爷,十七年。” “那你说……以你对我的了解,我会信一个早在昌南王府最弱势的后,就开始效命昌南王党的旧部,会突然转投本王么?” 信服低头,答道:“王爷心思深沉,属下不敢妄测。” 晋王轻轻一笑,抿了一口茶,凉意滑入喉间,似酒似冰。 他眯起眼睛,轻声道: “你不敢说。” “可我,敢说。” “我——是不信的。” “一个人,一旦忠过一次,就不会再轻易忠第二次。” “尤其是那种,替死之人。” 信服听到这句话,眼神微微一变。 晋王却依旧语气平缓,继续说道: “但偏偏——这样的人,才最好用。” “你信他不信,他自己都未必知道该信哪边。” “他若真想投靠,那自然是好事。” “他若心怀二意,也好。” “因为,他会怕。” “怕走错一步,万劫不復。” 他缓缓踱步回到案前,將茶盏放下,目光忽而转冷,盯著信服,语气一沉: “但我想知道的是,你怎么看他。” 信服拱手,语气斟酌: “王爷,属下不敢妄言。” “不过属下以为,蒙尚元此人……” 他顿了顿,轻声道: “或许是被夫人那边……逼得太紧。” “禁军之位固然尊崇,可他出身边军,心性不定,未必愿久困朝堂。” “而夫人如今掌控重权,车队有异,风雨欲来。” “他若是自保,確有可能。” “但若要深信不疑……” “尚需谨慎。” 晋王闻言,淡淡点头,面无表情地摩挲著指间的扳指。 良久,他低声笑了一句: “果然是你,一直最懂我心。” “我心里想的,与你说的几乎一样。” 他放下手中物什,语气忽然轻鬆了几分。 “这世上,有太多人以为,只要做得滴水不漏,就能骗得过我。” “可偏偏我最不信的,就是这种『滴水不漏』。” “越是说得真切,越是演得自然,越可能有鬼。” 信服垂眸:“王爷英明。” 晋王看了他一眼,忽而低声道: “你说说看,蒙尚元此番带回来的情报中,有几分可信?” 信服沉吟少许: “他说任直一在车队中,属下不信。” “若真有那等人物,车队何须遮掩?怕也早已囂张跋扈。” “更何况……那位杀了付长功的黑衣人至今无名,卫清挽从未正面提起。” “他们或许是在虚张声势。” “故意抬高声势,阻王爷再动杀机。” “属下以为——此举虚多於实。” “再者,他言『车队暗藏杀招』,劝王爷『暂缓动手』,此言反倒令人起疑。” 晋王闻言,缓缓勾起唇角。 他淡淡道: “说得好。” “人啊,越是劝你不要动手,越是怕你真的动手。” “若换作我卫清挽,早早回京才是正途,又岂会在这半道磨磨唧唧?” “我不信她不急。” “我更不信,她这时候敢冒然赌一场『天机榜第七』的虚名。” 他顿了顿,缓缓起身,背负双手,走到案边,將那一页未曾写完的书信重新展开。 笔墨未乾,字跡挺拔如戈。 “信服。” “属下在。” “把这几日琼州官道沿线所有消息,都给我一寸寸查清。” “尤其是车队驻足的路线、停留的节律、明哨暗哨的位置。” “——我倒要看看,她卫清挽这一次,到底是藏了什么底牌。” 信服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他转身正欲离去,身后晋王却忽而又补了一句: “还有。” “那位黑衣人——无论是谁,一定要查出来。” “查不出来,就动手逼出来。” “我要让她明白——靠诈,是压不住本王的。” “若她真有杀招,那就叫她现在便使出来。” “若她没有……” 晋王冷冷一笑,眼神如刀: “那我便叫她……半途葬骨。” …… 夜色如墨,沉沉笼罩山野。 虫鸣渐歇,风过林梢,枝影婆娑,似是无形的手指拂过山中脊骨,带来一丝难以名状的寒意。 车队已於半山腰驻扎,护卫依旧严阵以待,唯有篝火处偶尔传来几句低语,隨即便被风吹散入夜色之中。 今夜无月,连星光都被厚重云层遮去,整片天穹仿佛蒙了一层黑纱。 正是这万籟俱寂、人声不显的时候,一道黑影悄然从营帐后绕出。 脚步轻而无声,踏在鬆软落叶之上毫无动静。 是蒙尚元。 他披著一身灰袍,裹得极紧,左手按剑,右手捏著一道摺叠起来的地图,快步穿过前营外围,直往主车而去。 守在车旁的亲卫见到他,並未阻拦,只是轻轻拱手退后几步,默默为他挑开车帘。 车內,依旧燃著一炉静香,香气淡然清远,不浓不腻,恰如那位端坐其中的女子。 卫清挽倚於车榻,身披素白长袍,头髮已散,未挽髻,却不显半分慵懒,反而更添几分不容侵犯的威严。 她正端坐於案几之前,案上茶香裊裊,一盏盏布置规整。 “来了。” 她声音极轻,却清晰穿透香雾。 蒙尚元俯身一揖,沉声道: “夫人。” 他走入车內,轻轻放下外袍,露出贴身黑甲,双手奉上手中地图,神情肃然。 “外头无人尾隨。” “暗哨两重,皆未有异动。” “属下已设下障眼,今夜这一趟,不会被发现。” 卫清挽点头,目光落在那幅图卷之上,却並未翻开。 她抬眸,眼神清冷,语气平平地道了一句: “怎么样?” “晋王那边,怎么说?” 这句话问得直接,毫不掩饰,仿佛这趟会面根本无需铺垫与试探。 蒙尚元微顿,隨即眼神一凝,拱手回道: “果如夫人所料——” “他怀疑我。” 卫清挽淡淡一笑,眼神中不知是满意还是早已预料之中,语调依旧清浅: “说说具体。” 蒙尚元一边开口,一边走近几步,將自己所言、所行,以及晋王的神色一一交代。 “属下未刻意遮掩言辞,反而在劝阻之中,露出几分急切与不安。” “晋王向来疑心极重,我若显得太过自信,他反倒未必动心。” “所以属下適当地流露出『压力』——既显得我被夫人所逼,又让他误以为我试图自保。” “而『任直一』三字……属下只是在下定决心后,將其告知了对方。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还是做出了演戏的感觉。” “他虽然面上未显,但眼神立即变了。” “属下赌他听进去的是假话,信进去的,却是他自己脑中编出来的『真实』。” 卫清挽未语,只轻轻合上了茶盏,指节敲击案面,发出轻微的“篤篤”声响。 良久,她冷笑一声: “他越是觉得你在欺骗他,越是確信你漏了马脚。” “而我们的目的,正是让他『抓住』这马脚。” 她语气一顿,眼神幽幽落向帐外沉沉夜色: “只要他认定我们在掩饰,就一定会想:我们到底怕他什么。” “而他若真这么想……那便说明,他会动了。” “一个人,只有以为对手虚张声势的时候,才会出剑。” “而我们——就等著他这剑落下来。” 说到这里,她伸手將桌上那盏茶盏放回托盘,茶水未饮,然茶香已散。 “明日之后,官道將入大江山路,三处迴转,五里险坡。” “他若真要动手,必定选在那一带。” 蒙尚元点头:“属下已看过地形。” “那里风道封闭,伏兵易藏,马车难行。” “但若稍作绕路,便能拖慢速度,也能显得我们『躲避风险』。” 卫清挽微抬下巴,目光微寒:“你知道该怎么说。” “我会在车中,佯装伤病之態。” “你只需传话,说我需在途中歇息疗伤,不能久行。” “——走得越慢,越好。” 蒙尚元拱手领命,语气沉稳: “属下明白。” “明日出发前,我会安排骑队分段巡逻,表面为护驾,实则预设反击点。” “若晋王出手,属下可带先锋迎敌,主车亦有突围之道。” 卫清挽不再多言,安排著一切。 “属下明白。” 车外风起,捲起夜林枝叶摇曳,车厢外灯光微晃。 卫清挽站起身来,走到车帘前,轻轻掀起一角。 她望著深夜里那条沉寂不语的官道,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他以为自己设了局。” “却不知道,这局——早在他起意之前,便已为他铺好。” “他只不过是在我们准备好的棋盘上……自认为执棋。” “等他真正出手的那一刻,才会发现,他的剑落得太晚,也太慢。” 蒙尚元抱拳,低声如誓: “属下,愿为夫人……拔剑破局。” 卫清挽轻轻点头,收回目光,淡淡道: “去吧。” “记住,我们……要给他机会。” “动手前,先让他觉得,我们,真的在怕。” “这样,他才会更狠地砍下第一刀。” “我们需要这一刀。” “——因为没有这一刀,他就永远不会露破绽。” …… 夜深如水,浓墨般的夜色覆盖了整座晋州城。 而在晋王府內,主殿东侧的偏殿內,却依旧灯火未熄。 殿中檀香幽幽,铜炉里火苗轻跳,映得满室暗影婆娑。 晋王一袭玄袍独坐案前,左手食指轻叩几案,神情若有所思,整个人像一尊沉静不动的石像。 案前堆著几封文案,皆是从內廷与军中渠道所得的情报,封口未动,却也早已被他阅尽。 偏殿之外,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吱呀——” 门被推开,信服快步走入,神色略显郑重。 “王爷。” 晋王微抬眸:“查得如何?” 信服抱拳,缓缓躬身答道: “关於蒙尚元的过往,属下已令三方查证。” “北边军府、南营旧部、以及他当年在禁军任职之时的同僚,皆有回报。” 晋王点头:“说。” 信服翻开手中折册,朗声道: “蒙尚元,出身关西边军,蒙家拳传人,十四岁隨父上战阵,十六岁封偏校,十八岁独守飞鹰岭,一战斩敌三百,被军中称为『铁血小將』。” “其性刚直耿介,从军二十载,从无贪墨之名。” “后加入禁军,一直中证耿直,不结党,不营私。” “多年来,对外无私交,对內不参与党爭。” “……属下观之,此人……不像是会背叛昌南王府、转投王爷的人。” 听完这番陈述,晋王非但未露出惊疑之色,反而微微勾起嘴角,轻轻笑了。 “不像?” 他低语一句,语气中带著几分淡漠与讽意。 “偏偏就是因为『不像』,所以更值得怀疑。” 信服怔了怔:“王爷是说……” 晋王缓缓起身,负手踱步至窗前,望著窗外沉沉夜色,语气不紧不慢,却如刀锋隱於话中: “一个人若是处处滴水不漏,就必有隱情。” “蒙尚元身上没有破绽,不贪、不狂、不乱、不近人情,整整十余年如一日地正直。” “——可太过正直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藏得极深。” “你说,他这样一个『不懂变通』的铁血军將,怎么会突然愿意低头,与我饮酒言欢?还说得那般顺溜自然?” “太自然,就不是自然。” 信服皱眉:“那王爷是说……” 晋王转过身来,眼神幽深,缓缓落在信服身上,冷冷一笑: “他是被安排好的。” “不是他想背叛,而是——他们想让我以为他背叛了。” “这就是卫清挽的手段。” “他想让借蒙尚元的话,让我们相信一些话。。” “然后我一旦信了,就以为自己找到了对方布防的漏洞。” “再加上蒙尚元的夸大其词,我们就再也不敢对他们动手了!呵呵……” 第673章 任直一! 深夜,晋王府,潜光堂。 烛火轻晃,映照在黑漆屏风之上,如火蛇游走,吞吐不定。 屋內寂静无声,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陈年檀香的味道,淡淡的,却深入鼻息,似要唤醒沉睡的野兽。 晋王坐在案前,指节轻叩著扶手,面无表情,眼神却极冷,仿佛在静静等待某个结果。 忽而,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信服。 他大步而入,抱拳低声道:“王爷,查到了。” 晋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说。” 信服將一卷情报献上,又自口中简要匯报:“属下调动了府內的所有探子,並联络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烟都会馆』、『碧霜斋』等专走江湖秘闻的百晓生组织。” “共用了上百了人,了五天的时间。” “今日,终於是查清了所有有关这『任直一』的底细。” 晋王伸手接过情报,未急著看,只是静静望著信服,语气低沉: “结果呢?” 信服凝声道:“此人出身不明,二十年前突现於南楚江湖,以一手『泣血十三剑』杀入天机山门评榜。” “当年曾在吴川关刺杀陈广侯,被围剿於八骑之中,仍全身而退。” “十年前,替北凉商会解决海盗隱患,曾一夜连斩十八人。” “七年前,应苍梧王私下招募,前往西漠猎杀异族首领『阿塔尔』,一战成名。” “后来,又三次出山,皆为高价僱佣任务。” “据查,近三年几无动静,疑似归隱。” “但有一个特点十分明显——” 信服压低声音,补充道: “此人,唯利是图,绝不讲情义。” “无门无派,不认师门,连姓氏都疑为偽造。” “若有人愿出高价,便可请其杀人。” “就算是自己爹娘,他怕也是一句『得加钱』。”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落入晋王耳中,顿时激起一阵悸动。 他缓缓放下手中情报,闭上双目,像是在脑海中迅速梳理这一连串纷繁的信息。 沉默片刻。 他的指尖在案上轻轻点了三下。 “唯利是图……” “无门无派……” “哪怕亲爹亲娘都可杀?”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寒光凛冽,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呵呵……”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信服一怔,见他神色变化莫测,忍不住低声问道: “王爷是……想到什么了么?” 晋王未答,缓缓起身,在书案前来回踱步。 步履不疾,却节奏分明。 他像是在回忆,也像是在推演。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一凛: “我知道了。” “我终於知道,那天蒙尚元夜访,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他看向信服,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讥誚之色。 “你可记得,他那日,提到了任直一?” “提得不多,话语之间,似有犹豫,似是『无意间』泄露的秘密。” “可现在看来——这不是无意,是故意。” 信服脸色微变,若有所思。 晋王目光沉冷,语气愈发低沉:“他们知道我多疑。” “也知道,越是『不小心』说出来的东西,我越容易信。” “所以,他们故意把『任直一』这个名字,以『破绽』的形式丟给我。” “让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个名字上。” “可笑的是……” “他们以为,我只会停留在『任直一是否真实存在』这个问题上。” “却忘了,真正聪明的人,不是查这人是真是假,而是——” 他猛地回头,目光如剑: “去查这人『是什么人』。” “现在,我知道了。” “这个任直一,根本不是忠义之士,也不是什么卫清挽的故交。” “他不属於任何一方——他只属於钱。” “所以,他来护送车队,只能有一个原因。” 信服猛然惊觉,脱口而出:“收买?” 晋王冷笑一声: “不错。” “他是被买通的。” “卫清挽——买下了他。” “或者说,她许诺了他某种东西,让他站在她这边。” “可若真是如此……你再想想,她到底在怕什么?” 信服心头一震,抬眼看向王爷,却没有回答。 晋王负手而立,声音森然: “她不是怕我们动手。” “她是怕……我们知道,这『任直一』,並不是忠心之士!” “她怕我们知道——她的底牌,是『雇』来的。” “你可知,这意味著什么?” 信服眉头紧皱,眼神凝重。 晋王徐徐道出真相: “这意味著——她根本没有真正掌控这个人。” “她不是靠信任、不是靠情义、不是靠旧部的忠诚来守这支车队。” “她靠的是金钱,是条件,是交易。” “只要我们出更高的价,或给出更大的利益……” “这个『任直一』,就有可能反噬她!” 他顿了顿,目光愈发深沉: “所以,蒙尚元那一番言辞,根本不是来劝我停手。” “而是来『给我自信』。” “告诉我:这车队很强,他们底牌很多。” “告诉我:前方不可动手,动手就是死。” “可实际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怕我动手。” “因为,他们担心,我一旦动手,任直一不再出手,他们会回不了京城” “他们怕——怕得不敢与我再有丝毫的爭斗。” “怕这个雇来的高手隨时反水。” “所以……他们想让我不要在半路上,再对其动手。” “在我们联繫了蒙尚元后,蒙尚元必然是通知了卫清挽,於是,他们將计就计。” “他们想要通过这等,给我情报的方式,操纵我的行动,可他们太小看我了。” 晋王站定,冷冷一笑: “她以为我是羊,其实,我一直都是狼。” 信服肃然:“那王爷的意思是……” 晋王眯眼,缓缓道: “把人送去,去联络这个任直一。” “查出他如今的处境、喜好、欲望。” “若有机会……” “——收买他!” “本王要让卫清挽明白,靠买来的人,是护不住命的。” 信服立刻领命: “属下这就安排!” 晋王负手转身,望著窗外漆黑如墨的夜,嘴角缓缓扬起: “卫清挽啊卫清挽,你怕我出手是么?很好,既然如此……呵呵……这次,我会给你备上一份大礼的!” …… 深夜,潜光堂。 炭火通红,夜香沉沉。晋王披衣立於窗前,指节缓缓敲打著檀木窗格。 风从窗缝间灌入,带著几分初夏的湿气,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冷意。 他拿著一封信,读著有关任直一更多的信息。 “十年前,替青州王杀过自己亲兄。问其缘由,他只说了一句:『银子给得足。』” “五年前,海西王府那位贵人请他除掉情敌,任直一不但应下,事成后还顺带杀了贵人身边的贴身管事,只因对方少付了二两金。” 晋王听罢,目光中浮现一抹冰冷笑意。 “果真是条……好狗。” “如此正合我意。” 他转身负手而立,思索半晌,缓缓道: “派人出去,联络能联络到的人,尤其是江湖市井那群见不得光的蛀虫,告诉他们……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联繫到任直一,就告诉他——” “晋王府,请他赴宴。” “报酬,开价三倍市值。” 信服应声离去。 而晋王,则已吩咐下人,开始著手准备宴席。 三日后。 夜色沉沉,如泼墨般將整个天幕笼罩。 晋王府后苑深处,潜光堂內灯火通明,香炉中升起淡金色烟雾,檀香繚绕,掩去夜风的锋利。 堂中一切早已准备妥当。 十位上选美人,皆是从江南十三楼、碧玉坊、金鸞阁等名妓馆中精选而来,姿容不同,各有千秋—— 有清冷似雪的道家女冠; 有妖嬈嫵媚的胡姬舞娘; 有眉如远山、肤白胜雪的寒地女子; 也有擅歌擅舞、腰肢灵动的南疆舞姬。 此刻,这十人皆著轻纱罗裙,肤若凝脂,神色各异,温婉中带著一丝试探与迷惑——她们並不知道今夜要伺候的是何等人物,只知是王府重客。 而案几之上,早已陈设齐整。 三坛酒,一坛名为“千里醉”,烈如火焰,传说一口下肚,热血翻涌。 一坛名为“百酿”,酒气绵长芬芳,是取百蜜精酿数年而成。 最中间那坛,则是“凤求凰”——曾是宫宴御供,如今市面上早已断绝,只有晋王密库尚存寥寥两坛。 每一坛皆未启封,封口镶金覆玉。 而一旁的紫檀木箱內,堆满整整十叠金锭,雪亮耀眼。 一叠十锭,每锭十两,共一千两黄金,重得让案桌微微下沉。 金香、美酒、艷色,尽显权贵之气。 这一夜的摆设,不像是宴请一个杀手,更像是在祭祀一尊神灵——而这位神灵的信仰,不是忠义,而是欲望。 晋王站在主位前,目光沉静,目光扫过堂中陈设,轻声问身侧的信服:“人呢?” “回王爷。”信服拱手道,“已联繫上,今夜子时便会抵府。” “他未带隨从,也未说明路线。” “只说,三盏香后,他会亲自现身。” 晋王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果然是他那一套。” “飘忽不定,鬼影无踪。” “可这样才好啊。” “才值得——本王摆这一桌。” 子时將至。 潜光堂外,夜色更深,檐角风铃微响,月光洒落如水,映得庭院银白一片。 府內僕人皆被清退,只留下数名贴身內侍悄然立於四角,神情肃然。 晋王披著一件浅紫锦袍,缓缓坐於主位,桌上香炉裊裊,酒已温好,帘外风轻。 信服站在晋王身后,亦不敢出声。 忽而,一阵微不可闻的破风声在夜空中响起,紧接著,窗户边的纱帐无风自起,如幽影拂过。 下一瞬。 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而来,悄然落入厅中。 黑衣如墨,未披披风,腰间无佩剑,仅背后一柄古旧长匣。 来人身材高瘦,步履无声,面容被一张淡银面具遮住,只露出一双幽寒双眼。 一瞬间,潜光堂的气息仿佛都凝滯了。 那人站定,淡淡开口:“是你要见我?” 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带著几分冷然的玩味。 晋王顿时起身,面带笑意,拱手一礼,道:“不错,任兄远道而来,晋某荣幸之至。” 他言语恭敬,却不失从容贵气,眼神中也藏著谨慎。 黑衣人——任直一没有回应,只是目光缓缓扫过堂內的设宴,一眼掠过案上的十叠金锭、三坛珍酒,以及婀娜轻立的几位女子。 他眼底无波,却最终收回视线,走到主位对面坐下,一撩衣袍,言简意賅:“说吧,找我何事。” 晋王笑容不减,亲自为他倒上一杯“凤求凰”,又挥手让美人们先退下几步,道:“今日设宴,只为一睹任兄风采,顺便……结一桩善缘。” 任直一不动声色,举杯浅酌一口,眼神中闪过一丝评价意味,似乎是在品味酒,也是在品味晋王的言辞。 “酒不错。” 晋王心头微松,举杯相陪:“任兄喜欢便好,若是还中意这些美人,日后儘管来我府上,只要我在一日,她们便是你的。” 任直一淡然一笑,道:“你说这些,不如说正事。” 说完,他放下酒杯,侧首看了看窗外月色:“酒已入口,菜也尝了,人也见了,该谈谈你请我来,到底为何。” 此话落地,晋王终於收起了笑容,目光收敛,缓缓坐直身子。 沉默片刻,他目光如刃,直视任直一,低声道:“我想请任兄……替我杀一人。” 任直一没有丝毫意外,甚至没等他把名字说出,便已冷笑一声:“別说,我猜。” “你要杀的,是卫清挽,还有——那个叫萧偕的孩子吧。” 晋王眸光一震,旋即微笑:“任兄果然聪明,洞若观火。” 任直一不答,反而缓缓抬手,一指桌上的酒盏,道: “你可知……这桌上的酒菜美人金银,加在一起的价值,远不及我现在护的那车队里,他们许下的筹码。” 晋王目光微沉,道:“我不知卫清挽许了你什么,但我可以给——双倍!” “人归我,钱隨你!” “至於这些美人,从今往后,任兄若有兴致,只需一封书信,我府上替你打点妥当,日日换新也可。” 听到这番话,任直一却只是盯著他看了一眼,缓缓摇头: “这话,换个商人来听,或许立刻磕头答应。但你要杀的人,不只是皇后,还有大尧皇脉。” “你知不知道……我这人虽不讲义气,但有时候,还是有点念旧。” 晋王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任直一轻轻抚著桌案,目光悠悠: “你可知,我父,曾与昌南王府老王爷有故交。早年,昌南王老王爷还救了他一命。” “虽然后来,我家那老不死的,已经不问世事,都老糊涂了。” “但——他留了我一句话。” “说卫家之人,若有难,可出手。” “我本不想管的。” “可惜你来了——” 说到这,任直一忽然一笑,目光却转冷: “你若是旁人,我懒得与之计较。可你若是晋王……呵呵,那你就该知道,要买我出手,可得——三倍。” 晋王神色一变,但很快笑出声:“好!果然是任兄的规矩。” “不过……” 他眼神忽然一转,低声道:“若这三倍,能换来你不出手,不动声色,也许我还能多加一倍。” “如何?” 任直一淡淡看著他,过了片刻,轻笑一声:“行啊。” “反正我本就是个收钱办事的杀手。” “价给够,谁的命都能不要。” 他缓缓起身,衣袍微扬:“这饭,我吃了。” “这话,我也听了。” “那接下来……” “看你出牌吧。” 说完,他转身而去,身影仿佛夜色中一道幽影,须臾消失无踪。 晋王望著空无的堂前,握著酒盏的指节微微收紧。 信服低声道:“王爷,您信得过此人?” 晋王轻笑,语气森然:“信他?我信的……是银子。” “像他这等人,不信主、不信义、不信人。” “——只信钱。” “只要有钱,他就不会站稳。” “这种人……才是我们最好的『盟友』。” 窗外风声起,香烛熄灭,潜光堂再归寂静,唯有案上一盏“凤求凰”,仍在微微跳动,仿佛在嘲笑这一场暗夜交易的虚偽与现实。 深夜,潜光堂內。 烛火未熄,风声渐紧,门外的帘布被夜风轻轻吹起,发出猎猎声响。 晋王披衣而坐,案前的茶汤早已冷却,他却並未动一口。 他眉头微锁,似是陷入沉思,良久,忽地看向一旁侍立的信服,缓缓道: “写一封密信,用最快的脚程送去洛陵。” 信服一愣,旋即应声:“是,王爷。可否请问,是要送往何处?” 晋王眼神幽深,缓缓吐出两个字: “墨染。” 信服一惊,低头应是,正要退下,却被晋王抬手止住。 “慢。” “告诉她,三日之內,必须来见我。” “此事……只能成功,不能有失。” “你在信中,写清楚——本王有要事交办。” 信服心中微凛,感到空气中那股压抑的肃杀气息,却不敢多言,低声领命:“属下明白。” 晋王负手踱至窗前,望著漆黑夜色,沉声低语: “这一次……要她亲自来。” “康王那边,已到了该动一动的时候了。” “既然她是本王豢养的那条狗——” “那就该出笼咬人了。” 他转头望向信服,眸光如刃: “你亲自去安排此信。” “沿途更换三批快马。” “本王要她——在三天之內,出现在我面前。” 信服顿首:“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转身匆匆而去。 门帘再度落下,风声略歇,烛火静燃。 晋王重新落座,取起冷茶一口饮尽,面色沉稳如铁。 他缓缓合上眼,仿佛已经能看见三日后那女人匍匐膝下、恭顺如犬的模样。 “墨染啊……” “你的手段,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康王……也该替我出一口气了。” …… 夜雨初歇,洛陵静夜,王府深处。 晋王府,潜光堂內,香菸繚绕,檀香沉沉,烛火如豆,映著堂中那一席紫袍身影。 晋王一袭宽袍,正閒坐在榻边,案几上茶香裊裊,水雾蒸腾,壶中沸水翻滚,滴滴入盏,如珠落盘。 他动作悠然,握壶、注水、旋腕,手法嫻熟,似是极为懂得品茗之道。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隨即信服掀帘而入,低声道:“王爷,人到了。” 晋王微微点头,茶水斟满一盏,淡然道:“让她进来。” 门帘一掀,一道纤细身影缓步而入。 墨染,汝南王曾经的谋士,如今却早已另有主心。她一袭夜行软甲外罩黑衣斗篷,眉目冷峻,眼神中却透著一丝熟稔与……屈从。 她进门的瞬间,竟不似寻常女子那般低眉垂首,而是行至晋王身后,熟稔地取过一旁锦枕,轻轻垫在晋王背后,接著抬手便为他轻揉双肩。 指法温柔而精准,恰似多年的惯例。 晋王也不惊讶,依旧自顾自地品著茶,只淡淡问了一句:“一路舟车劳顿,可还顺利?” “风雨虽重,未误王爷之事。”墨染语气平稳,带著一种极尽顺从的姿態。 “嗯。”晋王轻轻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 “这茶是今年新贡的『雀舌』,味还不错。”他说著,轻轻抿了一口,又慢条斯理地將盏中茶水一饮而尽,递盏回手。 墨染立刻接过,为他重新斟茶,动作嫻熟得仿佛下人一般。 晋王略一歪头,目光落在她白皙手腕处隱约可见的镣痕,不禁微微一笑。 “你啊……到底是条懂事的狗。” 墨染听了这话,没有半点不满,反而轻轻一笑:“只要王爷不嫌弃,愿为王爷咬断任何人的咽喉。” “很好。”晋王点头,终於將茶盏放下,神情也隨之转为肃然。 “墨染。” “属下在。” “康王的那些人马,最近可还听话?” 墨染立刻正色:“一切如王爷安排。康王早已被驯服,他手下三千亲兵,目前皆听我调遣。” “若王爷一句令下,他们可隨时出动。” 晋王起身,缓缓走至窗边,望著夜色中沉沉灯火,低声道: “那就好。” “我命你,即日起,暗中联繫康王那支人马,藏於燕郊周边各村驛馆。” “等车队行至燕郊之地,也就是进京最后一程之时——” “由你出面,发动伏击!” 墨染眼神微凝,郑重点头:“属下明白。” “目標,是车队?” “不,是——卫清挽与萧偕。” “明白。” 晋王转过身,眸光寒如刀锋:“这次不能再出紕漏。” “付长功失败了,现在,本王只能靠你了。” 墨染深吸一口气,忽而低头行礼,声音如鬼魅低语: “此命必达。” 晋王缓缓坐下,继续端茶品饮。 “你很清楚,我最討厌失败。” “你知道,前次付长功之死,让我损失了多少筹码么?” 墨染低声:“属下知罪,必將弥补。” 晋王却没有再责难,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去吧。今夜就开始安排,三日之內,我要所有人马就位。” “是!” 墨染退后几步,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晋王独自一人坐在潜光堂中,目光如刃,手中捻著茶盏,许久未动。 他喃喃低语: “卫清挽啊……你以为只凭一个雇来的杀手,就能保得住车队?” “燕郊之地,才是真正的坟场。” 窗外风起,檐下风铃一晃,似有雷鸣隱隱。 夜深,杀机四伏。 燕郊之外,风雨將至。 第674章 终局之夜! 潜光堂內,檀香未散,夜色如水,窗外的月光斜照在朱红窗欞之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墨染离去已有半刻,密室中一片寂静。 晋王坐於上位,手中仍捻著刚才饮过的茶盏,眼神沉凝,似在咀嚼著方才的命令与布置,思绪早已翻涌如潮。 信服悄然自暗处而出,身形如影,行至晋王身侧低声道:“王爷,墨染已经离开。” 晋王闻言,只淡淡点头,並未抬头,只是缓缓旋转著手中茶盏,盏中残茶浮动,波纹盪开如蛛网。 信服见状,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王爷,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晋王仍旧目不斜视,语气平静。 信服顿了顿,道: “王爷已经招揽了任直一那样的高手,如今又让墨染联络康王的人马,暗布伏兵於燕郊……如此天罗地网,为何还要再多此一举?属下愚钝,实在不解。” 话音落地,晋王终於抬头,眼中光芒森冷,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信服,”他轻声道,“你知不知道,兵法之道,何为上策?” 信服一怔,略作沉吟,答道:“疑兵之计,声东击西,虚实结合?” 晋王轻笑一声,缓缓摇头。 “不。” “上策者,非布兵多寡,非布点精巧,而在於一念之间,毁人之志,扰人之心。” 他將茶盏轻放於案几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哐啷”。 “你说得没错,任直一是杀手之王,康王麾下亦有三千精兵,再加墨染这条听话的狗,足矣对付区区车队。” “可你若只看到这些……”晋王转头,眼神如刀,“你就输了。” 信服微微一怔,连忙躬身:“请王爷赐教。” 晋王缓步走至窗前,推开一角帘布,望向夜空沉沉,冷风扑面。 “卫清挽这个女人……你真以为她只靠任直一这条命,就敢出洛陵?” “你真以为,昌南王旧部,除了那几个残兵败將,就没有別的后手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侧头看向信服,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却更具穿透力。 “信服,她比你想像中可怕得多。” “她敢从琼州押送皇子回京,敢让车队一路光明正大,敢带著一个『死去的萧寧』不惧生死——你以为这些都只是胆大妄为?” “我告诉你……她早已做足准备。我们能想到的,她都想到了。” 信服闻言,额头渗出细汗,低头应道:“属下明白了。” 晋王缓缓转身,衣袍隨风拂动,语气忽转为轻鬆:“所以,我们就必须做『多手准备』。” “一手,是康王的乱军。” “明面上是叛军造反——可那是假的。康王不过是一枚弃子,用来做那第一波的混乱,引得车队应敌。” “二手,是任直一。” “他是中间手,见风使舵之人。他若动手,车队必败。” “可若不动手,也可扰乱卫清挽之心,使她心怀顾虑,自乱阵脚。” 信服听到这里,脸上已现惊嘆之色:“王爷……两手准备,环环相扣,实在高明!” 晋王却缓缓摇头。 “不够。” “我还要第三手。” 信服猛然抬头,讶然道:“三手?王爷还有第三招?” 晋王望著烛火,目光幽幽,道:“三手,才是定胜之局。” “康王是『乱』,任直一是『疑』,而第三手——是『正』。” “什么是『正』?”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便是天命之师,王命所出!” “所以……” 晋王缓缓坐下,轻轻敲击桌案,道出五个字:“连,占,晋,州,军!” “谁?”信服一愣,隨即反应过来,面色惊变。 “王爷是说……晋州军?!” “不错。”晋王面色肃然,缓缓道:“连占,晋州总镇,五万精兵在握,与我早有私交。” “他对外宣称效忠朝廷,实则我早已送过重礼,他心知肚明。” “我要他调兵……前往燕郊。” “名为『勤王』,实为——灭口。” 信服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康王是乱军,王爷是勤王之兵……这不是,黑白两道並行,一乱一正,前后呼应……” “天衣无缝!” 晋王眼中闪过一抹狠光。 “对。” “康王袭杀琼州车队——那是叛军,死得其所。” “我等呢——则是为救太子和皇后,力战叛军的有名之军!” “到时候,无论卫清挽死在谁手里,咱们都可以推到康王身上!” “如此一来,不论卫清挽如何挣扎,前有乱军,后有官兵,內有杀手,外有大军……” “她逃无可逃。” “萧偕……必死。” 他冷冷一笑,缓缓起身,目光如刃:“这一手,才是我为她准备的坟墓。” 信服听罢,久久无言,眼中已儘是钦佩与惊嘆。 他长跪於地,拱手道:“王爷英明,三手连环,神鬼莫测!属下愿追隨王爷,扫平逆贼,还天下於清明!” 晋王轻轻一笑:“记住,莫急——此局既布,必须一步不差。” “传令下去,让连占调军,务必暗中行事。” “他若敢露出半分马脚……我第一个斩他!” “明白!”信服低头领命,匆匆退下。 密室之中,只余晋王一人。 他立於案前,望著案上洛阳地图,那一道红线,正沿著车队北归之路缓缓爬行—— 终点,燕郊。 他轻轻点燃一根红烛,在地图边缘插下。 火光跳跃。 “卫清挽啊……”他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抹疯狂。 “这一次,我要你们全都……埋骨於此。” …… 夜幕降临,雨后初晴,庭院石板路尚带余湿,虫鸣渐起,隱入林荫之间。 康王府內,烛火昏黄。 墨染一身黑衣,斜倚在半月迴廊之上,手指摩挲著一方檀木香盒,红唇轻抿,眸光森冷。 脚步声响起。 “主人。” 康王低头入內,面色恭谨,一身青色便袍,却丝毫不掩他卑谦顺从的態度。 墨染斜睨他一眼,未语。 仅仅只是將修长指尖向前一伸—— 下一刻,康王便毫无犹豫地跪伏而下,如同忠犬爬至她脚下。 “属下在。” “调兵。”墨染淡淡道。 “属下遵命。”康王俯首叩地。 “燕郊城西,十里八村,调你麾下两千人马,埋伏至密林荒岭之间。” “待车队入境时,一举伏杀。” “目標?” “卫清挽、萧偕。” “活的?” “最好是死的。” 康王抬头,舔了舔嘴唇,目光炽热:“属下明白,此事一旦成,夫人定然重赏在下吧?” 墨染垂眸一笑,指尖轻轻点在他额前。 “你若能得手……今晚,便再赏你一夜。” 康王脸色潮红,连连磕头,口中喃喃:“谢主人恩典!属下定不辱命。” “滚下去安排吧。” “是!” 康王低身退出,一路跪爬出屋,背影如狗伏草丛。 待他走远,墨染才终於冷笑出声,呢喃低语: “狗……就是狗。” “该咬的时候,就得咬。” …… 夜幕沉沉,中山王府。 书房內,烛火摇曳,映出淡金色的光晕。 四角悬掛的金丝灯罩微微摇曳,墙壁上的玉石屏风上,鐫刻著飞鹰扑兔的图案,在火光下栩栩如生。 中山王萧业斜倚在竹椅上,怀中抱著一只雪白的猫,猫儿安静地趴在他怀中打盹,偶尔尾巴轻轻一摆。 桌案前摆著一局未完的棋局,黑白交错,局势复杂。 门外脚步声响起,隨即,一道声音压低而急促: “启稟王爷,冯忠回来了。” “让他进来。”中山王声音温和,目光却依旧落在那副棋盘之上,未曾挪动分毫。 冯忠快步踏入,神情凝重,行礼之后便迫不及待道:“王爷,密探传来消息,晋王动了!” “哦?”中山王眉梢一挑,眼角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捻起棋子缓缓落下一子,“他说动,就动?” 冯忠声音压低,带著一丝焦躁: “属下確认无误,晋王不仅联繫上了康王,还秘密招募江湖高手任直一为己用。最近更是频繁调动暗哨,调兵遣將,怕是要在车队入京之时出手了!” “他还真是等不及了。”中山王微微一笑,像是在听一出有趣的戏,“坐不住了啊……果然是那个性子。” 冯忠却听得直冒冷汗,忍不住道:“王爷,这晋王若是真先动一步,成了那立大功之人,只怕我等……” “只怕我们会被他抢了风头?”中山王淡淡一笑,终於放下怀中猫儿,双手负后起身,缓步走至窗前,“冯忠啊,你看窗外。” 冯忠抬眼望去,却见庭院之中梅树落正盛,夜风微动,瓣洒满一地。 “这夜再静,也掩不住春將尽之意。春尽,才是群兽甦醒之时。” 中山王目光悠远,语气清淡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晋王现在动,正合本王心意。”他慢慢转身,淡淡道: “让他先试一试卫清挽的底牌,若她真的还有什么隱藏的高手,也好先让晋王吃上一回。” 冯忠闻言怔住,继而苦笑:“王爷的意思是……让他给我们探探路?” “不错。”中山王负手而立,嘴角浮现一丝戏謔,“你以为那些棋子,就该一上来就抢头功?不,棋盘上的先手,有时候只是最先倒下的那颗子。” 冯忠还有些迟疑:“可若晋王成功了呢?他若真杀了卫清挽和萧偕,那王爷岂不是……” “那我就送他一份贺礼。”中山王轻描淡写,“贺他得胜,也贺他……暴露野心。” “你记住,冯忠,这洛陵不是谁先出手谁就贏,而是谁笑到最后。” 他顿了顿,眼中露出一抹冷色,“现在,让他跳。跳得越高,摔得越狠。” 冯忠低头称是,但眼中仍有一丝不安。 中山王看著他,忽然道:“对了,四大家族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稟王爷,已经彻底归顺。”冯忠连忙匯报,“属下依照王爷吩咐,利诱威逼兼施,如今,四大家族的钱粮、兵源、护卫皆听王爷號令。” “招兵买马也早已开始,分散於各个庄园之中,等候调令,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三日內,便可集结万人!” 中山王闻言满意地点头,神情深不可测:“很好。继续养著,不要轻举妄动。” “是。”冯忠一抱拳,却仍忍不住低声问道:“王爷……那我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眼看晋王都已经要动手了……” “等。”中山王缓缓吐出一个字。 “什么时候?” 中山王眸光一闪,道:“等一个——世人皆知晋王造反的机会。” 冯忠震惊,脱口而出:“王爷您的意思是?” “我若动,就要有名有义。” 中山王转身,走向案前,將一枚黑子轻轻放入棋盘中央,“你不是怕我落后一步么?可若等到晋王身败名裂,那时我只需顺势而起,便可號令天下。” “明白了吗?” 冯忠沉默片刻,眼神渐渐坚定,沉声道:“属下明白了!” “那便去吧。”中山王重新坐下,轻声道,“让四大家族继续备粮练兵,再把人手分散些,別引人怀疑。” “是!”冯忠退下。 屋中只剩中山王一人,他看著窗外梅飘落,轻声自语: “卫清挽……晋王……你们就先斗著。” “等你们斗得两败俱伤……” “这天下,自然该换个主子了。” …… 夜色渐沉,暮靄笼罩天边,残阳如血,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车队自神川一路南下,千里跋涉,此刻终於抵达了——燕郊。 这里是洛陵的门户,是入京之前的最后一道边界,也是过去数十年间无数兵戈交锋、烽烟肆起的地方。 城墙已远,山峦沉静,官道蜿蜒曲折,似一条盘踞的青龙蜿蜒而来,直入天都之下。 “到了。” 隨著蒙尚元策马而回,一句平静却沉重的话语,让整个车队的气氛骤然一紧。 “就地扎营!”他高声下令。 铁拳隨即翻身而下,走至队首,一挥手臂:“全军列阵,搭建营帐,点起篝火!” 车夫赶紧收韁勒马,士卒迅速散开,沿著官道两侧开始布防、扎营。 炊烟升起,火光渐明,黑夜下,营地如一头沉睡的猛兽,缓缓伏於官道之间。 卫清挽的车輦停在中央最为安全的位置,几层军帐环绕,內外警戒森严。 营帐之外,蒙尚元快步走来,抱拳请示:“夫人,咱们已入燕郊,前方八十里就是洛陵外围,再有三五日便可抵达洛陵。” 车帘微动,卫清挽从內侧走出,身披一袭月白披风,立於车輦之下,望著不远处天幕沉沉,星辰寥落,良久不语。 “夫人?”蒙尚元再次开口。 “你觉得,”卫清挽缓缓转头,目光清冽如水,“这一路,太顺了,顺得可怕。” 蒙尚元顿时眉头一皱。 “到了这里,晋王还不动手……他是在忍?还是……怕了?” 他低声问道,语气中夹杂著一丝不解与困惑。 “不是怕。”卫清挽摇头,声音清冷坚定,“是还没来得及动。” “这晋王,不是鲁莽之人。若他真准备动手,必是稳操胜券之时。燕郊,是最好的出手之地。” “也是最危险的。” “他一定……会来。” 蒙尚元闻言,沉默不语,隨后低声应道:“夫人所言极是。末將这就下令,再次加固防御,增派夜巡,所有士卒不得懈怠!” “很好。”卫清挽点头,又道:“不只是防卫,粮草、輜重,统统重新清点一遍,不能出现任何紕漏。” “是!” 蒙尚元抱拳退下,步伐匆匆,火光照映下,他的背影显得格外沉重。 …… 夜幕之下,营地之中。 篝火熊熊,夜风轻拂,火星跳跃,映照著將士们警惕的面孔。 有些人站在高处的岗哨上,眺望著官道之外的旷野,有些人则围在火堆边默默吃著乾粮,还有一些人悄然擦拭著兵器,目光凝重。 铁拳走过一处处哨岗,声音低沉:“再过几日就进京了!这一路上我们走得慢,就是要逼敌人现身!”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几天不能有半点鬆懈!” 眾人立刻齐声应道:“是!” 而远处,天幕渐沉,云层低压,偶尔传来夜梟的啼鸣,旷野上草木摇曳,仿佛隱藏著无形的杀机。 …… 此时的卫清挽,站在营地正中的高台之上,远望著辽阔夜色。 她知道,这就是“静极思动”的前夜。 杀局將启。 正是万籟俱寂之时,最容易埋伏杀机。 她缓缓闭上眼,心中默念:晋王啊晋王,你真的……安排好了这一切么? 我可是给你准备好了一份大礼,你可一定要来啊! …… 夜更深了,星辰也不知何时被阴云遮住,营地中的火光愈发明亮,与夜色相互爭夺著天色。 不远处,铁拳回头望了眼那静立不动的车輦,终是长嘆一口气。 “到了燕郊了。”他低声喃喃,“咱们……就要到家了。” 可那种不安的预感,却愈发沉重。 一切都太静了,仿佛暴风雨前,唯一的安寧。 ——风暴將至。 …… 夜,已深。 营地外,寒风穿林过野,捲起一片片枯枝落叶,在地面盘旋飞舞。 天穹高悬,月藏於云,星辰无光。远处传来一阵阵山林夜鸟的鸣叫,仿佛预示著风雨欲来的徵兆。 此刻,燕郊之地,大尧皇朝南境通往帝都洛陵的最后门户。 琼州车队静静扎营於官道侧边的一处林缘空地,火光零星闪动,將黑夜驱散了三分。 数十顶帐篷分列营地两翼,外围已布置下重重岗哨,明暗巡逻兵交替而行,气氛凝重而肃杀。 营地中央,两人独坐篝火之前。 铁拳与蒙尚元。 一个是大尧兵部封將,曾以一双铁拳镇南三州;一个则是如今的禁军统领,文武兼修,忠於皇命。 二人此刻却是褪去甲冑,只披一袭厚裘,面前摆著一张粗木小桌,小桌上唯有一盏茶壶,两个陶盏,茶色黯淡无光,淡得几近无味。 “呼——”蒙尚元吹了口热气,微眯著眼抿了一口茶,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真他娘的淡。”他骂了句,放下茶盏,唇角抽搐,“铁拳,你怎么泡的?比溪水都寡三分。” 铁拳咧嘴一笑,满脸无辜:“这不是你让我戒酒么?我就隨便糊弄糊弄。” “我就想著啊……苦点淡点,也能提神。” “我看你是泡泥水的命。” 蒙尚元摇头苦笑,但目光却不时望向营地边缘。 铁拳喝了一口热茶,忽而压低声音道:“说真的,咱们已经到了燕郊,晋王……真不动手?” “你想说他被我唬住了?”蒙尚元冷哼一声。 “唬住不好么?”铁拳低声嘟囔,“我还希望他一直唬著,最好连皇城都不敢靠近。” “那你也太高看我了。”蒙尚元无奈摇头,“晋王那老狐狸,哪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只是担心……” 说到这,他停了一瞬,抬眼望天。 “太安静了。” “从我们离开琼州开始,就一直安静。” “安静得让人觉得——” “像是在暴风雨前的那种寂静。” 铁拳顿了顿,端起茶盏,又是一饮而尽,咂嘴道:“有道理。” “这人啊,怕就怕突然不出手。” “你说,若晋王压根儿没信咱们那一套,他现在是不是正在等?” “等咱们放鬆——然后突然出手?” “那就对了。”蒙尚元缓缓点头,沉声道:“最危险的,不是我们看见了敌人,而是我们看不见敌人。” 铁拳嘶了口凉气:“那要真来……得来个狠的?” “嗯。”蒙尚元目光落在手中佩剑之上,淡淡道:“他若动,就必是杀局。” “不是试探,不是骚扰,是一击毙命之局。” “所以,得加倍小心。” 话音刚落。 “咔。” 一道极轻的响动,自不远处草丛中响起。 两人神色一凛,瞬间对视。 “你听见了?” “听见了。” “不是风,是动静。” “有人来了。” 几乎没有犹豫,蒙尚元与铁拳双双起身,动作迅捷却极为轻巧。 铁拳第一时间后退两步,双目警惕地扫向四周,手中拎起一柄铁戟,沉声低语:“看方向,是右前方,靠近林边。” “去通知。”蒙尚元低声吩咐,“无声集结。” 铁拳点头,如一头黑豹般悄然消失在营地之间。 而蒙尚元则抽出腰间佩剑,立於原地不动,目光如电,死死盯著那片草丛。 “沙沙沙……” 草叶震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似有人匍匐前行,也似有人驾风而至。 蒙尚元屏息凝神,手中剑锋一震,竟泛起淡淡寒光。 他心中明白—— 这一夜,怕是终於要动了! 第675章 上南村! 夜色沉沉,乌云压顶。 燕郊之地,黑夜仿佛浓墨一般,从天头一直压到了地面,连篝火的光都被压抑得黯淡几分。 营地內,仍旧一片安静,只有巡逻兵脚步的沙沙声,和火星迸裂的噼啪声,在死寂中迴荡。 而在营地外围的右前方,一丛草木忽然颤动,声音极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守夜的两人耳中。 “咔。” 那是枝叶被踩断的声音。 “沙沙——” 那是草丛被拨开的声音。 这一刻,仿佛有一根细针刺破了紧绷的空气。 几乎同时,蒙尚元与铁拳双双起身,动作乾脆利落,悄然散开,立於草丛两侧。 “准备动手,看起来对方也就一人,来不及了,先別通知其他人了。” “咱们一左一右!” 短短两个呼吸的交流后,二人心照不宣地逼近草丛。 铁拳手中铁戟早已握紧,虎目微眯,脚步如猫,贴地无声地靠近; 蒙尚元则一手按剑,一手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型信號符,只要有异常,便立刻引爆示警。 草丛还在轻颤,仿佛那幕后之物在不断靠近,又像是故意製造出声响,吸引他们靠近。 夜风呼啸,天地寂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蒙尚元全身肌肉绷紧,每一个脚步都缓慢到极致,他的脚刚一踏进草丛边缘,一只脚掌下方似乎踩到了什么柔软物。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喝——!” 伴隨一声轻喝,剑光骤闪,一道寒芒如闪电般斩出! 几乎同一时刻,铁拳大步踏前,虎吼爆发,双臂如雷霆轰鸣,一记重拳轰然砸下! “啪!” 拳风带起草叶飞舞,剑光斩碎枝干! 但落入眼帘的,却不是想像中藏匿敌人的身影。 而是一道雪白的小影,在惊恐的喘息声中蹦了出来。 ——一只兔子。 毛色光亮,眼中透著惊惧,显然是被两人的气势与动作嚇得不轻。 它哧溜一下,从两人中间掠过,拼命地往林中逃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 蒙尚元手中长剑未落,整个人僵在原地。 铁拳手上铁戟高举,也是一脸错愕。 二人对视数息,下一瞬—— “哈——哈哈哈!!!” 铁拳率先大笑出声,一屁股坐回了篝火旁,放下铁戟,抬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我还以为是什么神鬼邪兵,结果就是只兔子!” “你看你那脸色,我还以为你看到刺客了。” 蒙尚元面色一沉,將剑缓缓收鞘,瞥了他一眼: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也別得意,若真是敌人偷袭,反应慢半拍,小命就没了。” “行行行。”铁拳咂咂嘴,嘖嘖道,“咱这草木皆兵,也是没办法。” “谁让那老狐狸一直不出手,搞得我们心里都快疯了。” 说著,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然后开始给自己续水。 蒙尚元坐下,深吸一口气:“这种时候,最容易出事。” “越是快到终点,越不能鬆懈。” 他目光扫过整个营地,火光在他眼中映出几分警觉:“晋王若真还要出手,一定是这几日。” “他若真不动,反倒是不正常了。” 铁拳啃了一块乾粮,咬得咔嚓作响,嘟囔道:“你那天跟他说那些话,万一真让他信了呢?他要是缩了,咱这不是白紧张了?” “他不是缩。” “他是等。”蒙尚元冷冷一笑,“像他这种人,越是临近终点,越是耐得住性子。” “他不会轻易出手。” “但只要我们有一丝破绽,他就一定会像毒蛇一样咬上来。” 铁拳咂舌:“那咱这几天,是不是都別睡了?” “能不睡就不睡吧。”蒙尚元语气沉稳。 “你要知道,皇后已经撑到了这一步,若是在最后这一段路上出了问题——” “咱们的努力,全都白费。” 铁拳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营地的边缘。 篝火仍在跳跃,巡逻士兵照旧在换班,一切平静如常。 可越是这般安静,心头的那份焦躁便越发强烈。 忽然间,夜风中一只枯叶飘落,落入篝火中,“啪”地炸出一星火光,像极了风暴来临前闪现的雷电。 铁拳默默收回视线,低声道:“咱们这支车队,还真是命悬一线啊。” 蒙尚元没有答话,只是缓缓握住了剑柄。 远处的兔子早已不见。 但他们都知道,那一丛草丛之中,也许下次跳出来的,就不是兔子了。 也许,是杀机。 篝火映照下,二人沉默对坐,唯有那煮茶的咕嚕声,像是在为这夜,添上最后一缕紧张的尾韵。 天色才刚刚泛白,一抹橙金从东方跃出,越过群山,洒落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之上。 又是新的一天。 经过了整整一夜的守夜,车队里的將士们逐一醒来,疲惫却依旧精神抖擞。 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些微的余烬和一地的乾柴灰烬。 蒙尚元和铁拳早已不知第几个夜晚没合眼,两人对坐於篝火旁,各自端著瓷杯,一边喝著早茶,一边沉默以对。 这一次,他们甚至连说话的兴趣都淡了,只是安静等待著日出,像是等待著某个將要发生的大事。 直到阳光照亮整个营地,山林中的露水在光辉中折射出晶莹的虹芒,鸟鸣逐渐响起,才逐一唤醒了营地中的人。 “大统领,铁爷,该起了。”一个小兵恭敬地走上前。 蒙尚元抬了抬眼,揉了揉眼角,铁拳则是长出一口气,把茶盏放下。 眾人开始拆帐篷、装车,马匹也被牵出刷洗,铁甲在阳光下泛著寒光。 吃了一些乾粮和晾乾的肉条,铁拳拍了拍腰间的刀,扯著嗓子吼道: “都收拾好了?收拾好了就出发!別让那些想打主意的人以为咱们还在睡觉!” 眾人哄然应声,车队很快动了起来。 今日的官道上,行人不算稀少,多是赶路的商旅、农夫挑担而过,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流亡的百姓,衣衫襤褸,眼中带著惶恐。 正午时分。 “好像比之前更多人往洛陵走了。” 准备停下休息会的铁拳,眯著眼四下打量,“这几天怕是发生什么了。” 蒙尚元也看了看这些百姓,低声道:“是的,从咱们出了琼州开始,就一直有人往京城靠拢。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出意外的话,怕是有人来者不善。”铁拳沉声应道,“看来该多注意一下这些人了。” 两人话音未落,前头的斥候策马奔来,在蒙尚元身边勒住韁绳: “大人,前方十几里处有村落,名为『上南村』,一名兵士是那儿人,建议可在村中安营。” 那兵士被叫了过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叫王顺,满脸稚气却眼中坚定。 “大人,我就是上南村人,咱们可以歇在那,村里人淳朴,地方虽不大,但可以容得下人马暂歇一晚。” 卫清挽这时刚好从车厢內出来,披著斗篷,听完眾人商议后,淡淡一笑: “既如此,便入村歇脚一晚吧。” “是!” 车队继续前行,顺著官道前往上南村行去。 …… 黄昏时分,夕阳正坠,金光穿过云层,投下漫天橘霞。 上南村,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那些泥墙青瓦的小屋,错落有致,柴草堆放整齐,田间麦浪翻涌,一副安寧田园画卷。 “你看,我说了吧,我们村很安静的。”王顺激动地拍著胸口。 铁拳笑著点头:“是挺像个好地方。” 眾人正欲加快脚步,却忽然—— 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 不是泥土,也不是牲畜的味道,而是——血腥。 “等等。”蒙尚元猛地勒住了韁绳,脸色一变,“有血味!” 其他人也闻到了,纷纷停下脚步,举目四望。 “放眼望去,村口不见人影。”铁拳皱眉,“哪有一个村子傍晚还没人回来做饭的?” “你们两个,跟我来。”蒙尚元抽出长剑,挥手示意斥候和铁拳隨行,其余人留在原地,缓缓前行。 走近村口,地面上,是一滩滩半乾的暗红血跡。 铁拳脸色一变,抬脚一踏,將一摊乾涸血跡翻开,底下是已经结痂的土壤,还有碎裂的指甲和撕裂的布料。 “是刚死没多久的!”他低吼一声。 一行三人迅速深入村子。 沿路而入,便见篱笆倾塌、院门洞开,鸡犬不闻,灶台冷清,空气中那血腥味越发浓郁,仿佛深入骨髓。 “天啊……” 当他们来到村子正中,一条巷道转角处,几具倒伏的尸体赫然出现在眼前! 王顺直接嚇得跪在地上,整个人瘫软了:“不、不可能……爹!娘!” 那些尸体之中,赫然有一男一女,身著普通农衣,却正是他所呼唤的至亲。 而其他尸体,或倒在门前、或死於巷口,有些已被野狗啃咬,有些还睁著惊恐的眼睛。 蒙尚元眼神冷冽,拔剑走近,一具尸体的喉咙被割开,刀法极其利落。 “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声音低沉,杀意已然溢出,“不是强盗,是有组织的屠村!” “这些村民……一个都没跑掉。”铁拳握紧拳头,“他们是被一刀刀宰的!” “屠村……”蒙尚元猛然转身,怒吼道:“回去——所有人都警戒!请示皇后娘娘,下一步如何动作!” 铁拳大喝:“是!” 王顺却瘫在地上痛哭失声,不断哀嚎著。 这一刻,夕阳的光落在村口,照亮了那些苍白的脸庞与横陈的尸体。 血流在石板路之间凝结成斑驳的痕跡,空气中凝聚著沉重而难以言说的肃杀。 上南村,化作人间炼狱。 ——这一夜,註定无眠。 第676章 入局! 上南村血腥未散,暮色已沉。 风吹著破败的院墙与摇曳的草帘,哀嚎声尚未退散,便已有一支甲冑肃然的队伍从远方而至。 马蹄声、车轮碾压声在黄昏的大道上显得尤为沉重,仿佛隨时都会把这死气沉沉的小村碾得粉碎。 铁拳打头,面色凝重,身后则是已严阵以待的亲兵。 而车驾之中,卫清挽从车帘中探出头,听闻村內惨状之后,脸色猛地一沉,未多言一句,只是挥了挥手,低声道: “停下。” 马车嘎然停住。 不等旁人反应,卫清挽便已提裙下车,轻披斗篷,径直朝村口走去。 “夫人!”蒙尚元快步上前,眉头紧蹙,低声劝道:“此地异常,极可能是埋伏之地。您万金之躯,不宜贸然入內。” 卫清挽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既没有嗔怒,也没有质疑,只有一种淡然而坚定的决绝。 “若真是埋伏,那也只能说——这次他们的计谋,用对了。” 语气轻柔,却字字千钧。 蒙尚元怔了怔,尚未答话。 卫清挽已接著道: “我夫君是天子,百姓为民,我是中宫皇后,便是这世间万民之母。此等惨祸临头,我若视若无睹,岂还配称『皇后』二字?” 她拂了拂肩上斗篷,步伐轻盈,目光如霜雪凝寒: “你说这里可能有埋伏。” “可这满村尸骨,就是活生生的血与泪。你说不该进,但我若退,天理何在?” “——进村。”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语气却不容任何质疑。 蒙尚元紧咬牙关,终是拱手:“末將遵命。” 於是,十余名亲兵护卫在前,铁拳、蒙尚元左拥右护,车队大部队列在村口警戒,只留精锐小队护著卫清挽深入村中。 村中血腥未散,尸首纵横交错,妇孺皆亡,几间泥屋尚在燃著焦黑的炭火,有人甚至倒毙於饭桌之前,未及落筷。 “他们……吃饭吃到一半,被人砍了。”铁拳低声说著,嗓音带著浓浓的怒意。 “这不是杀敌,是屠狗。”蒙尚元沉声道。 卫清挽的脸色始终平静,只是那双眼,在看见那些被斩去头颅的孩童、躺在门前血泊中的老嫗时,微微泛起了涟漪。 “继续搜。”她声音不高,却坚定。 於是眾人分散而出,一户户查过去,直到村尾的牛棚后,有一名亲兵突然喊了一声: “夫人,这里有地窖!” 眾人一惊,立刻赶来,蒙尚元拔剑当先,小心翼翼掀开那堆著枯草与破布的地板,露出一道幽黑的窖门。 “开!” 铁拳踢飞木盖,一股浓郁的霉味与血腥味夹杂著扑鼻而来。 眾人屏息。 下一瞬,从地窖內传来一道颤抖的声音:“別杀我……別杀我……啊啊——” “是人!”铁拳惊呼一声,“有人还活著!” 卫清挽快步上前,低声道:“別怕,是皇后,我是来救你们的。” 语气温柔,像冬夜炉火。 地窖中,足足三十几人,老弱妇孺皆有,一个个面色苍白、衣衫襤褸,眼中带著极度的惊恐,甚至还有人不断嘶吼,语无伦次。 他们的手脚被绑过,脸上多有抓痕和伤痕,显然,是被强迫囚禁在此的。 “来人,把他们一个个带出来!” “备净水、备粮食、备药!” “谁还会医术?” “快!他们不能再受惊了!” 卫清挽当机立断,指令如泉水般倾泻而出。 亲兵立刻分工,有人取水,有人解绳,有人取药抹伤,还有人取来大氅披在倖存者身上。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被扶出来时,竟然一口咬住了救他的兵士的手,眼中红得像是小兽。 “放下武器!別杀我娘——別杀我娘啊!” “不是敌人!”那兵士吃痛,眼泪都要出来了,“我们是来救你的,小兄弟!” “夫人,这孩子怕是疯了……”旁边亲兵道。 “不,他没疯。”卫清挽蹲下身,亲自抱住那浑身发抖的孩子,轻轻拍著他瘦小的后背:“他只是太怕了。” 那孩子最终在她的怀中,哭得昏了过去。 一时间,村尾这片破败的草地上,迴荡著哭声、嘆息声,和士兵调度的呼喝声。 所有人都被这场人间惨剧震撼了。 而在村中西边那片野草之下,几道幽影在黑夜中悄悄退去,一人低声道: “消息传回去,琼州车队进村了。” “所有人,今夜,准备动手。” …… 夜色渐深,上南村依旧瀰漫著淡淡血腥。 星辰零落,乌云不散,黑压压的一片低垂於天际。 只有几缕孤星挣脱云层,照在村口已搭好的简易营帐上,斑驳地影在地面延展,显得格外瘮人。 营地中央的几堆篝火噼啪作响,火光时明时暗。 村中剩余的房屋也被迅速整修,能用的全都腾了出来,供军士们轮流歇息。 兵士们白日里早已疲惫,此刻虽得片刻喘息,却无人敢睡得沉实,每个人的眼中都带著紧绷的警惕。 入夜时分,蒙尚元披甲入內,径直来到村西头的那间老祠堂外。 这祠堂是村中为数不多保存完整的石木结构,今日被临时改做指挥营地,卫清挽便在此落脚,等候各路將士匯报动向。 “夫人。”他低声稟道,步履沉稳,神情肃然。 卫清挽斜倚在窗前,披著深红斗篷,望著夜空中不甚明亮的星影,闻声侧首:“怎么样?” “回夫人话。”蒙尚元上前半步,语速不快不慢。 “获救的三十余名村民,情绪已大致稳定。经我们甄別,无人携带武器,也未发现异常举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其中五人伤势较轻,身形尚健。刚刚主动要求帮忙准备军中晚膳,说是村中还有些未被毁坏的粮米和醃菜罐子。” “属下已命人协同他们在村中灶房煮食,目前第一锅粥和糙米饭已起锅,兵士们轮流排队进食。” 祠堂中燃著两盏宫灯,淡黄灯火投在卫清挽身上,她仍旧未说话,眸光却在听到“帮忙准备晚膳”这几个字时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那目光,不似喜悦、不似惊讶,反倒似一种深深的思索,又带著几分无法言说的探究。 她慢慢回过头来,双手背在身后站定,眼神清澈明亮,凝视著篝火映红的窗格,良久方道:“辛苦了。” 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 但蒙尚元却从她眼中的那丝“意味深长”中,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他心中一动,却不敢多问,只是微躬身,道:“属下职责所在。” 一旁,铁拳也走了进来,整个人比平日还要沉默些,今日所见所闻,对他这位最不擅长与阴谋打交道的汉子而言,著实触动颇深。 他挠了挠头,终於忍不住出声:“夫人,属下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卫清挽未回头,只是淡淡道:“你说。” 铁拳捏著下巴想了一阵,道:“这屠村之事,凶残至极,根本不像寻常劫匪,更不像那些为了劫掠粮草的乱兵。” “而且,手法太乾净了,几无生还者,若不是那处地窖藏得深,恐怕连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属下寻思……这背后之人,怕不是寻常山贼,而是……有备而来。” “夫人,您说,会不会是衝著我们来的?” 此言一出,祠堂中陡然静了。 卫清挽终於转身,斗篷翻动,带起一阵清风。她迈步走向案几前,桌上摊开的正是手绘舆图,一旁插著几支羽毛笔,红蓝墨点密密麻麻。 她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一处:“上南村,三面高堤,一面小径,村后无林、无水、无援。” “如若有人想在半途设伏,这是最合適不过的地形。” “我们进村,他们只需封锁东南坡口与村北山道,我们便成瓮中之鱉。” “屠村,是要引我们入局。” “留下几个『倖存者』,安顿我们扎营,熟络地帮忙做饭——”她目光一顿,声音低沉,“让我们以为,这村子安全了。” “然后,等我们卸下戒备——” 她抬头望向眾人,语气骤冷:“他们就能收网了。” 铁拳后背倏然一凉,一拍大腿: “我就说呢!这些人怎么突然就那么『懂事』,才被救出来没多久,就知道怎么支锅,怎么调灶火……这不像寻常百姓。” 蒙尚元也微蹙眉头,语气郑重:“夫人是说,这些人里,可能……?” 卫清挽抬手制止:“我没说什么。” “但从现在起,所有获救村民,不得再隨意走动。” “每三人设一明哨,五人设一暗哨。” “篝火外围,再拉一道警戒线。” “一旦发现有人擅离,即刻拿下,先不问话,直接捆了再说。” “明白?” “属下遵命!”蒙尚元与铁拳同时拱手。 卫清挽望著地图,半晌后轻声道:“今夜,恐怕不太平。” “我们……已入人局。” 风起,灯影摇曳,窗外篝火渐亮,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即將到来的廝杀而屏息。 第677章 落网! 深夜,风从北堤方向吹来,拂过残破不堪的村头瓦片,带著几缕残血未乾的气息,也捲起上南村屋舍间稀疏的灯火,吹得蜡烛摇曳,仿佛隨时都要熄灭。 此时的上南村,却异常安静。 篝火微明,烧得木柴咔咔作响,火光將村口营地照得如同白昼。 琼州车队的营地已经扎好,铁拳与蒙尚元为首的亲卫统领,此刻却已渐入梦乡。 连日奔波、警觉不断,使得他们早已疲惫至极,而今夜难得有酒,虽是清淡薄酒,却也让人微醺。 铁拳靠著一口木桶,打著轻鼾,手里的铁盏滑落在地,发出清脆一声; 蒙尚元则坐在一块青石上,头耷拉著,不知何时也闭上了眼。 他的手还搭在刀柄上,但手指却已松垮,毫无戒备。 军士们一圈圈围著篝火席地而眠,连平日负责警戒的斥候,这会儿也都靠著断墙小憩了过去。 至於兵卒口中的乾粮与汤水,早已由那三十余名“倖存村民”亲手煮製,军士食之无疑,丝毫不曾设防。 便在这夜色最浓,万籟俱寂的时刻,那些被救下来的“村民”,终於动了。 地窖边,一个原本躺在草垛中的老者,缓缓睁开了眼。 他並未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向一旁斜瞟了一眼。 几乎同一时刻,角落里那个孩子也缓缓坐起,目光冷冽,根本没有半分孩童的纯良天真。 他轻轻推了推身边一名中年妇人,小声道:“药效……差不多了。” 那中年妇人眼神一凝,低声嘀咕:“所有人都已经睡熟,鼻息平稳。”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隨后低声道:“看来,是饭菜里的药起作用了!” 那名老妇人缓缓掀开盖在身上的破毯,腰间竟露出一柄锋利的匕首,鋥亮如雪! “可以行动了。”她冷冷道。 霎时间,原本昏昏欲睡的一群“村民”,竟如约定好了一般,纷纷从营帐与村屋之中起身。 每人动作乾脆利落,手中刀刃寒光四射,眼神凶狠如狼。 哪还有半点“倖存者”的模样? 地窖边、草垛下、猪圈旁……一双双阴影悄无声息地钻出,仿佛毒蛇般在黑暗中盘旋潜伏。 最诡异的,还不止於此。 就在村中另一处,白日里累累尸横的几户人家中,几具血跡未乾的尸体,竟也在此刻,颤动了。 “……通知所有人,別躺著了,赶紧起来了。”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 “快,把刀递过来。” 几具“尸体”,竟然直挺挺地坐起身,一道道藏匿在尸衣中的身影仿佛重新获得了生命。 他们翻身而起,从屋角、炉灶、地缝中抽出藏好的兵刃,有人甚至在尸体堆下扒出长戟,身披残甲! 原来,所谓的“尸体”,竟也是假死装扮! 这一刻的上南村,彻底变了天! 几十名“倖存者”变成潜伏的刽子手,几十具尸体变成等待覆活的伏兵! 悄无声息间,他们迅速分头行动,有人绕向村口,准备先封锁营地; 有人渗入军帐之间,摸向斥候与亲兵的腰间兵刃; 甚至有人已伏至卫清挽所居的马车周边,手中短刃寒芒四射,杀意浓重。 而与此同时,村外荒草地间,另一支人马,也悄然抵达。 康王亲兵! 约三百人,皆为康王私养死士,此刻早已绕开官道,从林间奔袭而来,悄然分散在村落周围。 他们身披夜行软甲,手持弯刀、弩弓与火器,悄无声息地將上南村围了个水泄不通! 康王本人立於最后一排,一袭黑袍,背手而立,目光森冷。 他的身边,则是墨染早已安插好的亲信將领,此刻立於其左,低声道: “殿下,一切准备妥当,是否……动手?” 康王点了点头,阴鷙的脸庞在夜色下更显扭曲,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按计划,等里面信號一出,我们立刻攻村,绝不放走一人。” “是!” “今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村內村外,敌影潜伏,杀机四伏。 …… 上南村,深夜。 皎月如鉤,寒风如刃,整座村子在昏黄的火光中,显得安静又森然。 康王一身黑金重甲,披著墨色斗篷,立於上南村外的堤坝口,身后是他亲率而来的百余死士,全都悄无声息地埋伏在黑暗之中。 他们前身是康王府中的亲卫,后因墨染之命悄然编入私军之列,这支兵力虽不庞大,但皆是斩过人的狠角色。 “回王爷,”前方一人悄声稟道,“村中人已安排妥当,內应已在引路。” 康王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几分兴奋与狰狞。 “很好,今日便是斩草除根之时!” 前方,一名打扮成村民的老汉悄然现身,一脸諂媚与兴奋: “王爷,大事可成矣!那皇后与萧偕的住处,小的早就探得清清楚楚了!” 康王眯起眼睛,看向那人:“说吧,在哪儿?” “祠堂是幌子,他们表面说让那女人住在村中老祠堂里,其实,那女人是住在村西那口荒废地窖里的!” “你確定?” “千真万確!这两日,那边除了几个守卫,没人靠近过!那才是她藏身之处。” “哈哈哈——”康王仰头大笑几声,眼底阴霾更浓。 “卫清挽啊卫清挽,你自詡聪明,结果终究落在我手中。今夜,你逃无可逃!” 他猛地挥手,一道寒光划破夜色。 “全军听令!” “——隨我杀入村中!目標:地窖!” 死士齐声应命,呼啸而出! 在那村民的带领下,他们悄然绕过外围哨点,穿过几户废屋,借著夜色迅速逼近村西方向的地窖。 与此同时,康王又低声下令:“另一路人马,前去解决蒙尚元与铁拳等人!只留死人,不留麻烦!” 数十人立刻分流,黑影翻墙而入,杀气腾腾。 而康王本人,则是亲率主力,直奔那被称作“废弃地窖”的目標而去! 夜风呼啸,尘土飞扬。 一眾杀手绕过篱笆、穿过荒草,终於抵达地窖所在。 那是一口被枯枝与腐叶遮住的土坑,口子早已斑驳破败,四周杂草丛生。 “就是这儿!”那名內应得意地笑著,伸手指著,“今天夜里,那女人偶尔会出来透气,其他时间几乎都不离此地!” 康王眼中杀意闪烁。 “来人,破门!” “是!” 两名死士上前,提刀斩断地窖的门锁,掀开木板,剎那间,一股阴冷霉气扑鼻而来。 康王亲自走上前,探头向下看去。 “来,照火。” 一名死士拋下一根火把。 火光照亮地窖底部。 空荡。 寂静。 没有一个人影。 康王一愣。 “怎么回事?” 地窖之中,只有一些枯草与被铺成的痕跡,还有些空坛碎瓷,甚至连炊具都还在。 但…… 没有人! 一个人也没有! 康王猛然转头,死死盯住那名內应:“你不是说,她住在这里?” 內应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小、小的不知啊!我白日明明看到的……今晚前半夜,我偷偷探过……的確——” “混帐!” 康王一脚踹翻对方,拔刀怒道:“你敢耍我?!” 那內应扑通跪地,惊惶喊道:“不、不敢啊,王爷,小的是被冤枉的,小的可以对天发誓,的確——” “够了!”康王咬牙切齿,转头看向地窖。 “地窖里空无一人……她早就不在这里!” “调虎离山?还是早有防备?” 他抬头看向漆黑的夜色,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王爷!”一名死士急匆匆跑来,低声道。 “我们去清理这女人的那些部下们,那个叫铁拳的那一处……发现也没人!整个营帐空无一人,所有人马都不知去向!” 康王猛地一怔,面色大变:“什么?” “……这怎么可能?” “王爷,我们是不是……中了埋伏?” 康王目光阴沉如墨,寒气涌动,握刀的手轻轻发颤。 “撤。” “撤——!” 他终於意识到,今夜或许从头到尾,都是对方布好的局! 但就在他刚刚转身那一刻,村口方向,轰然爆响! “轰——!” 火光冲天而起,远处营地骤然燃烧! 紧接著,无数箭矢破空而来,精准地落在康王身后队伍的行军路径上! “埋伏!!” 有人大喊! 可为时已晚! 火把齐起,照亮夜空! 村头村尾,数百名披甲兵士一拥而入,杀声震天! 而那破旧的祠堂、地窖、屋舍之中,也纷纷跃出大批精锐亲兵,兵刃雪亮,杀气凛然! 原来…… 他们早就在等这一刻! 康王面色惨白,一颗心沉入谷底。 “卫清挽……”他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翻滚。 “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但此刻,所有的愤怒与后悔都已无用。 他要面对的,是无数杀意凛然的刀锋! ——今夜,是一场埋伏!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结果却是猎物! 这一刻,康王心中轰然—— “完了!” 康王站在空荡荡的地窖前,整个人仿佛石化。 “王爷!快看!”一名亲兵忽然惊呼,指向村口方向。 康王转头望去,原本寂静的村外此刻火光冲天,隱约间能看见一道道身影如林涌入,远方传来雷鸣般的脚步声,还有一声暴喝: “里面的人听著——你们已被包围!!投降者可免死,负隅顽抗——杀无赦!!!” “杀啊!!!” 杀声,轰然炸响! 一瞬间,整个上南村震动如地牛翻身。 喊杀声、马蹄声、金戈铁鸣声,一重接一重地响起,犹如沉沉夜幕骤然被撕裂,无数火把宛若流星坠地,从四面八方向村中压来! “敌袭!!!” “王爷,我们中埋伏了!” “快撤啊——” 康王如遭雷击,猛然鬆开手,那內应跌倒在地,嘴里哀嚎:“我不知道啊王爷,我不知道!!” 但已然没人听他的哀嚎。 康王回头看著地窖,早已明白——这是个圈套! 他咬牙切齿,眸子血红:“他们早知道我要来……” “这根本不是他们的藏身之地,这是引我自投罗网!” “——可恶!!!” 他猛地拔剑,四周亲兵亦慌忙举起兵刃,但杀声如潮,外围火光越来越近,骑兵已从村口突入,披甲执枪、结阵杀来! “王爷,快逃吧!!” “不能待了!!” “外面人太多了!!” “他们兵马眾多,是伏击,是早有准备!!” 亲兵军阵立刻开始混乱,刚还整齐结阵,如今却是人喊马嘶、四处奔逃! 康王气得面目扭曲,忽然转身就对著一名护卫狠狠一巴掌:“都是废物!都他娘的乱成一锅粥了!!!” “列队!列队——给我挡住外头!!我们还有三千人!!怕什么?!” “来人!隨我突围!!” 可是……他的吼声淹没在战鼓与马蹄之间。 琼州车队的军士,已破村而入。 他们行动迅捷,阵型整齐,恰似百战精锐,刀锋过处,血光飞溅! 康王亲兵一触即溃。 短短片刻,康王尚未调好阵型,已有数十人倒下,余者皆惊惶失措,不知所措! 这场战爭,还未开始,便註定了败局。 康王站在地窖外,举剑指天,却已成瓮中之鱉! 夜色如墨,乌云压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上南村外,隱隱传来廝杀声、火把翻滚声。 原本死寂的夜晚,已然彻底被战火撕裂。 康王怒极反笑。 “呵呵……卫清挽,你果然狡猾!这一次,我算是领教了。” 他一拳砸在地窖的石壁上,手背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但他迅速镇静下来,仰头望著夜空,吸了口气,眼中寒光凛冽: “算了,就算你逃了又如何?老子带了三千亲兵,你就一支残兵车队,也敢跟我斗?” “全军听令!”他怒喝一声,从地窖中跳出,声音如雷,震彻整个村落。 “所有人——向西突围!杀出上南村,进驻前方老林!” 亲兵闻令而动,纷纷调转方向,往村西疾冲,火把匯聚如流火长龙,一时间声势浩大,震天动地! 康王亲自上马,双目赤红,一手横刀:“让他们知道,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但就在他们杀出村口不足三百丈时,前方山坳间突然亮起了一排排的火光,早已埋伏的弓弩齐刷刷拉开—— “放箭!!” 一声怒吼。 “嗖嗖嗖——!!” 箭如暴雨,裹挟著死神的低语,从天而降,瞬间便將最前排的亲兵射成刺蝟,哀嚎连连! 康王双目暴睁,大吼:“举盾!举盾!!快——” 还未吼完,侧翼土坡又传来一阵轰鸣,战马嘶吼,刀光捲地—— 是琼州车队的禁卫军! 他们不知何时从侧翼包抄,一人持斧骑马衝锋,瞬间便砍翻康王亲兵十数人! “伏兵?!怎么可能?!” 康王脸色骇然,抬头远眺,借著火光,他终於看到那前方坡地上,卫清挽立於高处,黑披风猎猎作响,面如冰霜。 她手持令旗,一挥! “给我——破敌!” 轰!! 车队大军宛如脱韁之虎,铁甲齐响,步骑联合,从东南西三面,彻底封死了康王亲兵的退路! 这哪里是突围?分明是——瓮中捉鱉! 康王猛然调转马头,企图回撤,却撞上了车队中埋伏的第二层包围圈。 这一次,是铁拳亲率的精锐百人斩。 这些人全身黑甲,手持重戟,根本不讲样,专杀军中主將。 几次短兵交锋后,康王的亲兵已死伤过半! “王爷!快撤!”有人惊恐呼喊。 “撤个屁!”康王怒吼,亲自策马杀出,然而还未衝出五十丈,一支飞枪便如长蛇般破空而至! “噗!” 康王胯下战马当场倒地,连人带马狠狠摔出几丈远! 他满脸是血,爬起时已然神情癲狂,张口狂吼:“杀啊!都给我杀!” 但回应他的,只有亲兵越来越稀疏的残影,以及琼州军的重重围堵。 最终,在一次突围失败后,他的人已不足两百! 蒙尚元亲自带队將其困死在破庙之前,刀锋寒彻。 “康王!”蒙尚元喝道:“束手就擒!你已无路可走!” 康王望著四周骑兵包围,望著远处高台之上,卫清挽不动如山的身影,终於……瘫软在地,狂笑连连! “哈哈哈哈哈……” “果然……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我要来!” “好一个卫清挽,好一个昌南王遗孀……果然,是你贏了。” 他嘴角涌血,却依旧骂道:“我倒是小看了你……你不是妇人,是狐狸,是蛇蝎……是毒瘤!!” “来啊!杀了我!你有本事就杀啊!!” 铁拳上前一脚將他踹倒,冷哼一声:“杀你?你也配?等著吧——等夫人审你。” 康王被押下,双手反绑,鲜血淋漓,狼狈不堪。 他的亲兵,或战死,或被俘。 三千亲兵,换不来一个活口。 夜色沉沉,上南村血腥未散,尸骸未清,天边仅有一轮寒月,惨白地洒下冷光,映得村中篝火也多了几分萧杀。 卫清挽临时居所的地窖门外,已重重布防。 几重岗哨配合明哨暗哨,將四周百丈之地守得密不透风。 这时,铁拳与蒙尚元联袂而至,刚刚从村西清理战局回来,身上还沾著尚未乾涸的血跡。 “夫人!”两人步入地窖,一进门,便是抱拳行礼。 卫清挽盘坐在一张旧木几后,身前一盏茶,依旧裊裊升腾著热气。 她睁眼看向二人,神色未改,却也多了几分清明。 蒙尚元率先开口:“夫人,大局已定。康王已擒,其麾下兵马伤亡过半,余者尽数俘虏。” “我等方才清点,全营损伤不过三十余人,皆为皮外之伤,未伤根本。” “这场突袭,被您识破布局,提前防范,才得以反败为胜……末將佩服!”他说到最后,神情真切,语气郑重。 铁拳也重重点头:“是啊夫人,若非您早早看出那些『倖存者』的异常,安排我们暗中调换地窖布防,只怕今晚——” 他话未说完,却已满面敬佩。 卫清挽轻轻抿了口茶,放下茶盏,淡声问道:“村外尸体的情况处理得如何了?” “皆已焚烧,並立木碑封村,以防疫病流窜。”铁拳答道。 “很好。”卫清挽点头,隨即话锋一转,道:“那几个『倖存者』呢?” “全数擒下,经过审问,確係康王提前安插的死士。口供中提及,为的是引诱我等深入死地,然后配合康王突袭,一举拿下。” 蒙尚元应道。 “確实是他们的手笔。”卫清挽冷声低语,目光越发深邃。 铁拳却仍不解,皱眉问道:“只是……夫人,您究竟是如何看出那些人有异的?我们那时检查了三遍,连他们身上旧伤都查过。” 卫清挽没有急著回答,而是轻轻点了点桌上的茶盏,茶麵平静无波。 良久,她才幽幽开口: “那三十几人,被囚於地窖数日,却无一人出现因缺水而脱水晕厥的症状,体表更未见大面积擦伤与冻疮。” “且他们神志恢復得过於迅速,不似刚歷屠村惨案的人。” “更巧的是,村中竟『恰好』留有乾粮和饮水,还『刚好』足够我们军队一日之需……” “你们觉得这像是巧合吗?” 听到这话,蒙尚元与铁拳面面相覷,神情凝重。 “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卫清挽轻声道。 “而我也只能將计就计,把他们送到离我们最近的巡逻组,监视交给你们,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如今看来……他们果然动手了。” 铁拳这才恍然: “难怪……难怪夫人当时非要將那些人分散安置,还私下吩咐我们更换夜哨顺序,撤掉外圈火堆……原来早就有所布置!” “不过夫人……”蒙尚元却忽然低声道,“属下有一点不解。” “这次偷袭,竟然是……康王?” 铁拳也附和:“对啊!我们不是想引出晋王吗?怎么成了康王?” “会不会是康王擅作主张?和晋王想到一起去了?”铁拳嘀咕著。 卫清挽闻言,眉头微蹙,茶盏放下,沉声低语: “我也想不通。” 她走至地窖前门,望著远处夜色沉沉的村外山影,低声自语: “这件事情,究竟和晋王有没有关係?” “晋王,真的动了吗?” “我们此计,是为引蛇出洞,是为逼他不得不出手。” “可到头来,落网的……却是康王。” 她轻轻摇头,眼中隱隱有一抹担忧: “这不对劲。” 铁拳与蒙尚元听得一头雾水,却也不好多问。 铁拳搓了搓手,小声问道:“夫人……您是觉得,晋王还藏著什么后手?” 卫清挽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轻声道: “局才刚开始。” “康王,不过是一子而已。” “而那真正的对手,还未露面。” 她眼神一凛,冷意渐浓: “这是越来越怪了,这次……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678章 平叛? 夜风淒紧,乌云如帷,笼罩著上南村周边的山野。 阴影之间,远处的林子里,忽然燃起一点点星火,如萤如豆,密密麻麻地浮动著,不一会儿,那点点星火便蔓延成一条长龙,沿著山道缓缓而下。 “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忽然在静夜里炸开,隨之而来的是数千人的脚步声,马蹄声、甲冑摩擦声仿佛一齐踏入了黑夜深处,將这片死寂之地搅动得热血翻涌。 “——入京勤王,平叛康王!” “奉晋王之令,剿灭乱臣贼子!” 一道道高喊声,从山坡上、林道中、河滩下传来,数面黑底金字的旌旗在风中猎猎飘扬,金字在火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写著分明的八个大字: 【奉晋王令,平叛康逆】 晋王旧部、统帅李同,身骑烈马,立於前军最前。 他眯眼望向被包围的上南村,目光冷冽如霜,低声喝道:“点齐三军,推进一里。” “东、西、南三面已成包围,北面派出游骑封锁来路!” 副將抱拳:“將军,那咱们这是……” 李同冷哼:“入京勤王,剿乱救驾!” “但凡有人问——康王为乱,皇后在逃,我军奉命勤王、肃清朝纲!” 副將怔了一怔:“那……皇后那边?” 李同斜睨一眼,没再多言。 他只是缓缓地,拔出了腰间长刀。 夜风拂过,长刀上的寒芒,宛如一道伏雷划过黑夜。 数千名士兵踏著夜色,战阵列成黑压压的一面巨幕,一场大军突袭,即將震碎这一方深夜。 …… 上南村破庙深处,油灯昏暗,地牢里的空气中瀰漫著草垛发霉的味道,还有血腥残留未散。 康王被五大绑地押进来,一脚踹倒在地,头髮散乱、嘴角有血,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但眼神依旧透著一种被践踏却不愿低头的狂傲。 卫清挽静静坐在上首,银甲未解,披风轻垂,眉眼间毫无波澜。 “康王。”她淡淡开口。 康王被拖拽著跪下,他昂著头,眼中带著愤怒与不屑,冷笑道: “好一个卫清挽,果然不愧是昌南王府中那只毒蛇。” 铁拳站在一旁,刚想上前动手,被卫清挽抬手阻止。 她语气平静道:“我只问你几个问题。” “问吧。”康王咬牙,满脸讥讽, “想污衊我谋反也罢,想给我安什么罪名都行,反正你们这些人,从来就没把我康王当回事。” 卫清挽不为所动,只问:“你夜袭我军,可曾与晋王通气?” “晋王?”康王皱眉,“与他何干?” “我动兵,是我康王的事,他若胆小龟缩,不敢作为,与我何干?” 他言语冷厉,却真真切切写著两个字:不解。 卫清挽眉头一挑,再问:“你的人,何时调动的?是谁给你提供的內应?” 康王冷笑一声,似是故意呛道:“你以为你很聪明?” “这些事,本王要做,自有本王的路数。內应也是我自己安排的!跟你们任何人都无关!” “晋王?他只会坐在府中喝茶听曲,怎敢来掺我康王之局?” 说到这,他忽然冷笑:“怎么?难道我萧康自己,就不配站起来,竖起王旗么?” 他是真的不明白。 那份不明白,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混乱、错愕、满脑子懵。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几日前那夜与墨染的密谋,那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突袭计划。 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俘。 他更想不明白,这一切……怎么会牵扯出晋王? “卫清挽,我不是来帮晋王的!”康王嘶吼道,“我没有通敌,我没有背后靠山!这事就是我乾的!” “我乾的!是我!跟別人无关!” 他咆哮著,几乎想用声音盖过自己內心深处那一丝隱约的惶恐。 可是,卫清挽只是盯著他,沉默不语,仿佛在等待什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 康王暴怒,他不懂、他不服! 他不是不怕死——他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盘棋,竟然下到了这个局面! “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不过是……先动了而已!” “我只不过是,怕自己等不到那个结果啊!” 他牙关咬紧,浑身僵硬,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错在了哪一步。 而此时,卫清挽的目光,已缓缓移向远处的黑夜。 她没有再说话。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降临。 …… 夜已沉,黑云如墨,重压在上南村的上空。 远处的天际线不再清明,仿佛连天也隱隱察觉到了不安。 卫清挽安静坐於村中临时搭建的帅帐中,身旁是案几、沙盘,以及点亮的油灯。 她正端坐不动,凝神看著面前摊开的地图。 忽然,帐外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隨即探子掀帘疾步入內,满身寒气未散。 “启稟皇后娘娘,属下有要紧军报!”探子单膝跪下,额头沁出汗珠,语气格外急迫。 卫清挽眉头一动,抬手示意其说。 探子立刻道: “上南村三里之外,东南方向山坳处,发现大批军马隱藏。属下派人偽装村民靠近察看,確认对方兵马约有三千人,盔甲整肃、持械列阵,未举军號,不鸣战鼓,却严阵以待。” “而且……”他深吸一口气,“对方高举的旗號是——『勤王入京、平叛康王』!” 帐中气氛顿时一凝。 铁拳脸色骤变,猛地站起: “平叛康王?怎么可能?康王的人已被咱们歼灭了近乎全军,现在突然冒出一支『勤王兵』,这是……” “——晋王。”卫清挽声音低沉,却篤定如铁。 探子低头復道: “属下派人跟踪追查,发现对方確实是打著晋王的旧旗,军中指挥疑为连占將军,乃是晋州军副帅。” “他们正在向村南方向调动,逐步形成包夹態势。” “北有堤坝,南有兵马,东侧山林亦有人影闪现,恐怕……”他咽了口唾沫,“我们已被围了。” 话音落地,帐中再无他声。 卫清挽凝神不语,指尖轻点在沙盘上,目光如电,盯住上南村三面被围的地势,沉默良久。 另外一边,刚刚还一直没有明白,卫清挽为什么会提到晋王的康王,闻言一愣,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连占?”他下意识开口,声音低哑,仿佛连舌头都在打结。 “【奉晋王令,入京勤王,平叛康王】!” 这句口號一出,空气仿佛凝结。 康王脑中“轰”地一声炸响! 他僵硬地坐在那里,浑身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般,脸色从苍白到惨白,嘴唇微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平……叛康王?” 他喃喃重复,像是在確认什么,也像是在自我安慰:“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卫清挽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著他,没有半点讥讽,甚至连怜悯也没有。 康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一开始不信。 他仍抱著一丝幻想:“是不是你编的?你想让我交出什么……” 可探子的补充无情打破了他的妄想: “娘娘,属下亲眼所见,晋王旧部已经將东南两面封死,且派出游骑封锁北堤,若非我等早设暗哨,只怕……连通报的机会都没有。” “南、东、北三路……全是晋王兵马?” 康王整个人开始颤抖,像是被冰水浇透,颈后直冒冷汗。 “他说要我奇袭……” “明明是主人让我骑兵的啊,说是关键一步……” “可他从未说,晋王也会……起兵。” “而且,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所谓『勤王』二字啊……” “我是……先锋?不……不对……我不是先锋。” “我只是那块被推出去的……弃子……” 他慢慢低下头,眼神空洞,一字一句地吐出: “原来……主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我活著回来。” “他不是要借我起兵……他是要借我之死,洗他的名,顺理成章地举旗入京!” “平叛康王?” “呵,他说得真好听……” “那康王是谁?” “是我……” “——是我!!!” 康王猛地咆哮,泪水与鼻涕混杂地滑落在脸上,他再也无法维持昔日王爷的体面。 他挣扎著想站起来,可手脚被缚,他只能如一条被扯断筋骨的狗般,在地上蠕动。 “他骗我!!” “他骗我!!!” “我是康王!我是王爷!!我凭什么给他当刀!凭什么被他杀!?” “我……我只是想……想立一次功……想让我康王不是被人嘲笑的笑柄……可他呢!!” “他竟拿我当罪人!当叛军!” “我不是乱臣贼子!!我是王爷!!” 康王痛哭著,嘶吼著,像一头困兽,心中从未有过的羞辱、怨毒、惶恐和绝望此刻汹涌爆发! 他终於明白了。 明白自己这一场精心筹划的“奇袭”,根本就是別人的铺垫。 他的兵,他的死士,他的“夜袭”,不过是晋王夺权的一场引子。 而他——堂堂皇子,被人当成了一张拋弃就丟的遮羞布! 卫清挽轻轻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 “结束了。” 她低声自语,却没有一丝快意。 康王仍在嚎叫,叫得撕心裂肺,叫得如临末日。 第679章 康王之死 夜风入骨,地窖之中死寂无声。 康王伏跪於地,神情呆滯,仿佛已经丧失了意识。 鲜血从他额角滑落,滴答滴答地落在满是灰尘的青砖上,宛若倒数的时钟,一点一滴敲打著他崩溃的神智。 “他骗我……骗我……” “我……我不是败军阶下囚……” “我是王爷……是王爷啊……” 他的声音低哑,却久久迴荡在这阴暗潮湿的牢室中,带著疯癲与不甘。 再也没有往日的威仪,再也没有身为皇子的自尊,只有满腔的仇恨与无助。 一旁的铁拳皱眉,似乎想开口,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康王忽然抬起头,浑身发抖,眼神如鬼魅般怨毒。他望著空无的牢顶,喃喃低语: “墨染……是你说,只要我成功,便可和你一起,荣登大宝……而且,还会让我享受一次……” “是你说,我是王族血脉,天命所归……” “可你……你却將我推入地狱!” “你亲手,把我丟入屠刀之下——然后,亲手割断我的咽喉!” “我不服……我不服!!!” 他突然怒吼一声,猛地向前扑去,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 两个亲兵赶紧上前按住他,但康王却像是疯了般,用额头猛地撞向身旁青石柱。 “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嘭!” 鲜血乍现,溅了满墙。 眾人一惊,刚想拉住他时,康王已是再次猛然发力! “嘭——!!” 这一次,额骨破裂,血如泉涌。 他的身子猛地一震,双目圆睁,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眼睛,仍死死地瞪著前方,瞪著那根带他走向灭亡的“线”。 他,不甘。 可他,终究……死了。 地牢內,再次归於寂静。 血腥味瀰漫,铁拳缓缓鬆手,低头轻嘆。 “疯了……”他摇头道,“这人,已疯。” 卫清挽望著那具倒地抽搐的尸体,眸中波澜不惊,只有唇角一点淡淡的弧线,仿佛早已预料到这结果。 “走吧。”她淡淡道。 蒙尚元和铁拳点头,三人一同离开地牢,走出破庙。 夜色正浓,寒风裹挟著血腥味,呼啸而过。 三人走至上南村边缘的一处营帐內,卫清挽负手而立,望著地图沙盘,轻声开口: “这下,我算是明白这晋王就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铁拳皱眉:“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看目前的局势,他在搏命!”蒙尚元沉声说道。 卫清挽点头,语气冷静得可怕:“晋王走了两手棋。” “第一手,是康王突袭我军。若康王得手,我与车队皆覆灭,那便成了『乱军伤驾』,而晋王可以在朝堂上出面『肃乱』,收拢权势,顺势接管。” “第二手……” 她望向远方夜色,眼神冰冷。 “若康王失败,他们就打著『平叛康王』、『入京勤王』的名头杀出,替天行道,堂而皇之地踏入权力中枢。届时,满朝文武,无人可言。” 蒙尚元目光闪烁,低声道:“两条路,他都可以贏。” “而我们……只有死。” 铁拳咬牙:“这老狗!太毒了!” 卫清挽摇头:“不,他不是老狗,他是狼,是一直在山林中蛰伏的狼。” “我们原本只想逼他动手,没想到,他不但动了手,还下了一手妙棋。这一招,確实好啊!” “连康王……竟然都不过是他手中的弃子。” “这人,从始至终,没想让康王活著。”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动康王动手的。” 她说著,缓缓坐下,手指轻敲桌面。 “不过也好。” “他既然愿意倾尽全力,那我们……就正面接他这一招。” “反正,这一战早晚都要来!逼他动手,本来也就是我们想要的!” “不出意外,接下来几日,就是决战。” “所有人,全力戒备。传令下去,围绕上南村布防,召集游骑侦查所有山道、水口、隱蔽峡口,不准放过一丝可疑动静。” 蒙尚元点头:“是。” 铁拳捏了捏拳头:“娘娘放心,就算拼了命,我们也得让您进了洛陵!” 卫清挽轻轻一笑,眸光微亮: “不只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大尧朝局的安稳。这几个王爷不除,大尧就会永远处於內忧外患之中!” 她指向地图中心的“洛陵”二字,神色沉静: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后招。” “但在此之前,我们一定要抗住!” “让大家打起精神来!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时刻了!” ……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 整座上南村,已被重重军马团团包围。 晋王军旗下,三军列阵,旌旗蔽日,黑底金字的“勤王平叛”旗號在火光中猎猎作响,兵刃錚鸣,战意浓烈。 晋王披著玄金战甲,立於最前,面无表情地望著前方那道破旧的村口。他眼眸深沉,一言未发,直到身旁副將信服快步赶来,低声稟道: “王爷,东西南三面封死,北面堤坝也已布防,游骑巡哨,无一疏漏。” 晋王缓缓点头,策马上前。 他走到上南村唯一的正门口,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藉助內力,滚滚传入村中: “卫清挽,听著。” “你等早已被本王三军围困,插翅难逃!” “念你出身名门,又为皇后,且同为皇室血脉,本王愿赐你等一条生路。” “只要你当眾投降,將幼主交出,並昭告天下,称本王平叛有功,愿禪位於本王……” “那本王,可保你与那孩子一个性命,赐你锦衣玉食,安享晚年。” “但若再负隅顽抗——” 他语气骤冷,宛如寒冰刺骨: “本王不惜踏平此村,寸草不留,尸骨成山,也要將你擒下!” 话音落地,村中静默无声,仿佛整个空间都陷入了短暂的凝固。 这时,一旁的信服却微皱眉,低声道: “王爷,依我看,此时无需多言。敌我兵力悬殊,此村不过残兵孤军,破之如探囊取物。” “咱们直接攻进去就是,何必废话?” 晋王听罢,微微偏头看他一眼,语气淡然却透著杀机: “你懂兵法?” 信服顿时一缩脖子:“属下不敢。” 晋王冷笑一声,道: “俗话说,穷寇莫追。我们虽占上风,但你怎知卫清挽没有后手?” “若她还有援军?若她有布阵?若她请动了那些不可知的江湖势力?” 他望向漆黑的夜空,目光深邃: “若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她与萧偕,那是最好。” “我们此战之后,还有中山王虎视眈眈。” “若我们此战元气大伤,叫中山王坐收渔翁之利,岂非笑话?” 说罢,他目光微微一闪,话锋一转: “更何况——” “任直一,已经收了我们的钱,不是吗?” “这等养狗的买卖,怎可让狗吃饱却不咬人?” 信服闻言,立刻醒悟,眼前一亮:“王爷所言极是!” 正当二人交谈之间,远处的黑暗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那人身著黑衣,披风无声飘荡,面戴银面,步履如鬼魅,一步步踏入火光之中。 他身后无一隨从,无一侍者,唯有一柄古旧的剑匣背於身后,寒意森森。 “来了。”晋王嘴角扬起,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喜色。 “哈哈哈!” “果然是任兄,守信!” “若真能靠你这把刀,取下萧偕与卫清挽,那可真是……血赚!” 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马鞭,身后诸將纷纷挺直了脊背,目光警惕而期待。 那道身影——任直一,已然站定。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头,目光仿佛能穿透数百米之外的黑暗。 静静地—— 望向了那座破败的村庄深处。 他的手,缓缓搭在剑匣之上。 整个上南村外的空气,骤然一冷。 晋王嘴角笑意更浓,低声道: “准备好吧,卫清挽。” “这最后的命运,已经握在我手中了。” 他不急进攻,他要看任直一——亲手將那女人的骄傲、野心、尊严,一剑一剑地,全部斩断! 夜色沉沉,寒风吹过上南村残破的屋檐,带起一片片灰尘与草屑,火堆边的篝火被吹得斜起,映照出眾多士兵警戒的身影。 村落中央,帅帐依旧灯火通明,烛火映著沙盘之上的阴影浮动,仿佛整个战局都在摇晃。 “他们……为何还不动手?”铁拳眉头紧锁,来回踱步,沉声低语。 “已经围了快半个时辰了。” 蒙尚元站在沙盘前,视线一刻未离外头,“从四面布防来看,这次,晋王倾巢而出,东、南、北三路合围,连西面的堤坝都封死了。” “若真要动手,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鱉,他却迟迟不下令攻打,反而对著村外喊话……你说这是不是有些古怪?” 铁拳又问,眼中闪过一抹警惕。 帐內,一直沉默的卫清挽,轻轻端起一盏茶盏,抿了一口,微微仰头,望向帘外夜色。 她淡淡开口:“他是在等。” “等?”蒙尚元和铁拳对视一眼,皆不解其意。 卫清挽轻笑一声,把茶盏放回案几之上,语气轻柔却带著一丝锋利的冷意: “他在怕!怕我们,还有后手!” 第680章 胜券在握! 夜风如刀,割破天幕的沉寂。 上南村被围的第三个时辰,夜色仿佛更沉了几分,浓得像是从地底渗出的墨汁,將山野、树影、村屋统统吞噬。 篝火在风中噼啪作响,炭火被夜风吹得跳跃不止,光影摇曳,映照出兵士们紧绷的脸庞。 村中虽未交战,却早已布满了杀气。 外围隱隱传来的兵甲碰撞之声,断断续续,却如擂鼓一般砸在人心上,每一声都像是钉子,钉在將士们的神经深处。 哨兵在屋脊上巡逻,眺望远方。 时不时有探子疾步穿过街巷,低语汇报,军士们来来往往,各处关隘严密戒备,气氛沉得像要凝出水来。 夜色中,远山模糊如黑布,风中传来马蹄声极轻的杂响,还有旌旗掀动的“哗哗”声——敌军大营不远处布阵,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卫清挽所在的帅帐静静矗立於村中最中央。 此时帐外无人言语,帐內却灯火通明,桌案前的沙盘铺开,蜡烛在角落微弱地燃烧,火光如豆,映在卫清挽几人身上,显出他们略带疲倦却神情坚毅的面庞。 铁拳皱著眉,来回踱步,靴底踩得地毯发出沙沙声响。 帐中没有嘈杂,只有低沉的呼吸声与风声,交织成一片压抑的沉默。 终於,铁拳忍不住开口:“他们还不动手,已经围了我们这么久了。” “他是在等。” “等?” “他在怕!怕我们,还有后手!” 这句话,让两人同时一愣。 卫清挽起身,手指缓缓落在沙盘之上的上南村位置,又轻点几处標誌敌军集结的方位: “从部署来看,这支晋王兵马,调度严谨,层层包围,一环接一环,並非仓促之计,而是有备而来。” “如此周全的布置,如果真想要立刻一举歼灭我等,根本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 她缓缓踱步,语气也隨著思绪一点点沉淀下来: “他担心我们还有底牌。” “毕竟,这几年来,昌南王府在外的暗子与潜藏实力,从未有人能完全查清。” “加上对於本宫,五王一直有所忌惮,他们在本宫身上吃过亏。” “这等情况下,他又如何敢贸然进攻?” “更何况……” 她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如刃: “他的敌人,从来不只有我们。” “是中山王。” 听到这四个字,蒙尚元顿时恍然。 “不错……就我们目前的情报而言,虽然中山王並没有太多动作,可是,就从他上次行事来说,他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若晋王现在全军压上我们……一旦中山王乘虚而入,后方空虚,他的江山梦可就做不成了。” 铁拳一拳锤在掌心:“所以,他才不动!” 卫清挽頷首: “他想,要是我们能主动投降,甚至还能配合他昭告天下,来一出『平叛有功』的好戏,那才是最好。” “届时,他不费一兵一卒,名正言顺入京勤王,甚至是直接入主大统——无论朝堂,还是中山王,再无人能挡其锋芒。” “这一手牌……打得很漂亮。” 她自嘲一笑,却不带一丝畏惧。 “那我们怎么办?”蒙尚元问。 卫清挽看著沙盘,慢慢坐回主位,沉声道: “他们不想直接进攻,想要摊牌,那我们就拖。” “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对我们来说,拖延时间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因为我们等的……不是胜负,而是那个人的到来。” 铁拳低声道:“確实!” 卫清挽点了点头:“只要咱们的后手到了,那便是我们此战……真正的胜利。” “至於晋王?” 她轻轻一笑,眸中忽生冷意: “他想从我们口中要好处,那我们就偏不让他如愿。” “来啊,敌不动,我不动。” “他若要打,我们便陪他打一场——” “他若是想要何谈,咱们就拖!” “无论如何,无论是打是拖,我们都要等,等到天亮,等到血尽,等到那一天,他再无可再布的后路。” …… 帐外的夜风依旧凛冽。 四方敌军密集如林,旌旗翻涌如浪。 晋王坐於马背之上,看著那静悄悄的村落,却迟迟不见动静,眸色也一分一分变冷。 信服再次上前,眉头微皱,低声道:“王爷,那边依旧无动静,似乎並未理会您的喊话。” 晋王冷哼一声,声音低沉而寒凉:“好一个卫清挽,果然是昌南王府出来的,寧死不屈。” 他目光望向下方,火光映在他眼中,仿佛凝聚了千山雪寒与杀意森森。 信服侧身半步,小心道:“那王爷……咱们……要不……直接动手?” “如今我军三面围堵,兵力足足三倍於敌,再不动,岂不是便宜了那女人?” 听得此言,晋王却没有立刻回应,反而收回目光,望向身侧左方的一抹黑影。 那道黑影一直静默站立,仿佛夜色中的雕像,一动不动。 直到晋王的视线落来,才缓缓抬头,露出一张银白色的面具。 那面具之下,是任直一——如夜色般诡秘的杀手之王。 晋王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亲自下马,朝任直一微微一拱手。 “任兄。” “如今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 “卫清挽不肯降,萧偕尚在。” “我大军虽多,但终究不愿妄动杀伐,尤其是现在……还有中山王在后窥伺。” “所以——只要你,任兄,能除掉这两人。” “此战,我便稳了。” “只要他们死,琼州车队群龙无首,乱象自生,其余人等不过乌合之眾,到时投降者必眾,我连一兵一卒都不用再耗。” 他顿了顿,眼神骤冷。 “卫清挽,终究太沉得住气;可她若没了命,那这口气,她还能沉几时?” 任直一没有立刻答话,只是静静看著晋王,面具之后的目光深不可测。 良久,他点了点头。 “好。” “你给了钱——我动刀。” “你要的是谁的命,就拿谁的命。” 这句话极轻,却如同一口冰刀,轻飘飘地划过眾人的神经。 信服呼吸一滯,背脊微寒。 晋王却大喜过望,当即一挥手,道:“传令下去,点齐鼓手、传令兵、號角手。” “所有人——” “开始造势!” “我要让这村里所有人,从今天起,梦里都听见一个名字——” “任直一!” 他转头望向信服,目光灼灼: “你亲自去安排,传我的话,今夜三更前,在四面寨墙上、村外林间、溪畔山口,点燃篝火、举旗宣名!” “將任兄的过往战绩,一桩桩、一件件,散播於每一名敌军耳边。” “谁若不知任直一——打板子五十!” 信服猛然一惊,连忙应声:“喏!” 晋王冷冷一笑,缓步回马背之侧,负手而立,目光透过夜色直视远方村落。 而不远处的兵营中,士卒们已开始动了起来。 鼓手捲起大鼓,咚咚而鸣,如雷霆滚动; 传令兵穿梭於营地,將各项安排一一传达。 各处哨台之上,火把被重新点燃,高高举起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旗帜之下,一名军官正高声吶喊: “任直一!” “昔年斩北凉海盗,独战十八人,滴血不沾衣!” “西漠围猎,三步斩阿塔尔,震动胡地!” “十年前,孤身一人刺杀陈广侯,八骑围剿、全身而退!” “谁敢挡他之锋?” “谁能挡他之刃?” “今夜,任直一亲临战场!” “为我晋王,斩卫清挽、诛萧偕!” “投降者,尚可留命;抵抗者,寸草不生!” 此等言辞,句句刺耳,句句透骨! 一遍一遍,在夜风中迴荡,如同厉鬼夜语,渗入每一个琼州军士的耳中。 营地之中,確有些年轻兵士面露惊色,交头接耳: “真的是……任直一?” “那是个什么人啊?” “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据说……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杀!” “啊?” “那我们怎么办……如果他真要来……” 恐慌,如瘟疫一般,在静夜中瀰漫。 儘管卫清挽等人並未动摇,但普通军士之中,已有不安涌动。 …… 而晋王,看著这一切布局完成后,终於收回目光,轻轻抬手,取下手套,轻拍掌心,仿佛在为自己下一步棋鼓掌。 他望著任直一那孤独的背影,缓缓露出一抹自信而阴冷的微笑。 “这样就好。” “若不出意外,今夜便是那女人与小东西的死期。” “哈哈哈……” 风吹动他的袍角。 篝火燃烧,火光中,那张笑脸仿佛镀了一层恶意的金边。 ——仿佛胜券在握。 ——仿佛帝位已成定局。 ——仿佛,天命在握! 第681章 杀谁?! 此时此刻,上南村內。 夜色沉沉,火光之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影,连夜风都似乎藏了刀意。 村中各营的將士皆已严阵以待,火把照亮每一个角落,士卒分列而立,长枪如林,眼神紧张,却无一人敢轻言一句。 然而,从外围传来的喊声,却一次次穿透夜风,如铁锤般砸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任直一——天机山榜上第七高手!” “此人曾斩北漠大盗五十三骑,於夜中单骑冲营,留尸三百步外无一人敢近!” “此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就连当年救命之人,都因酬劳不清,被其一剑封喉!” “今夜,他奉命为晋王出手——斩卫清挽,杀萧偕!” 喊声如雷,句句震心! 不少年轻將士脸色发白,甚至有人手心早已汗湿。 “真的……是任直一?” “我们……真的挡得住他吗?” “若他真杀进来……谁能挡得住?” “天机山……高手榜第七,那是能跟大尧任何高手叫板的层次啊!” 恐慌之声並未大肆传播,但暗潮已在士卒心中滋生。 与此同时,远处的一处高台上,三道身影被火把与篝火照得通明无比。 站在最中央的,正是身披紫袍、头戴王冠的晋王。 他面带笑意,一手负於身后,目光从上南村內扫过,神情里写满了掌控与自信。 信服立於一旁,神情肃然。 而另一侧,那一袭黑袍、银面具笼面的男子,静静站著,如同冥夜中的死神。 “你们觉得自己有依仗,不就是因为——任直一?” 晋王声音高昂,话语仿佛洪钟一般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可惜啊!” “你们最信任的底牌,现在,是本王的剑!” “本王已经请动任兄——今夜,他要为我诛杀叛臣,荡平逆贼!” “你们若投降,尚可留命!” “若敢抵抗——”他一挥手,“那便让任直一,踏著你们的血与骨,一剑一剑地杀进来!”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那压抑的沉默,仿佛连夜风都不敢吹动。 晋王回头看向任直一,淡淡一笑: “任兄,请你露一手,给这些不识天命的螻蚁,长点记性。” 任直一没有应声,只是缓缓抬手,一抹寒光从他背后古旧的长匣中腾空而起。 那是一柄黑色长剑。 剑刃未出,光芒却已先至! 下一瞬—— “唰!” 只见他一步踏前,身形仿佛被夜风裹挟。 长剑出鞘,仅仅是一道横斩,前方四丈外的一棵老槐树,瞬间从中断裂,树冠重重坠地,碎叶飞舞! “轰!” 巨响震天! 地面被切出一道深痕,泥土翻飞,仿佛有山河倒裂之势! 高台之下,数百將士瞬间跪倒,连声惊呼: “好……好快的剑!” “这是真正的杀人剑啊!” “任直一果然名不虚传!” 一时间,恐惧、焦躁、动摇——像流火一般在军中蔓延! …… 营地之中,寒风如刃,火光摇曳,斑驳映在人脸上。 外头的喊声愈发密集,从南坡传到西林,又从东谷传至北堤,犹如海潮,一浪接一浪,势欲席捲整个上南村。 “任直一!天机山高手榜第七!” “独斩十八盗!孤夜刺侯!此人今夜入阵,必血洗上南村!” “抵抗者,寸草不生!” 喊声中,每一句都是刀,每一句都是血,每一句都在直击人心。 此时的上南村內,一处临时搭建的指挥营帐內,三道身影坐立不动。 营帐之中,地图摊开,沙盘错落,铁拳立於案侧,臂膀交叉,看似沉思,实则神色淡然; 蒙尚元坐在卫清挽对侧,面无表情,眼神內敛,丝毫不见慌乱。 只有一名年轻军士,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脸色苍白、语调发颤: “娘娘!蒙大统领!不好了——” “敌军造势,满营皆在传——任直一已经归降,现在是晋王请来的杀手,如今已至军前,刚才一剑劈断营前老槐树……兄弟们……兄弟们都有些慌了!” “有人开始……开始悄悄议论是否要突围逃生……” 那军士面如土色,声音抖得像风中蜡火,腿一软,几乎跪在地上。 “娘娘,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营帐之中,瞬间寂静无声。 半晌,没有回应。 那军士抬起头,却见对面的卫清挽,嘴角微勾,一抹极淡的笑意在她唇边浮现。 紧接著,蒙尚元“哼”了一声,铁拳也摸了摸下巴,嘴角同样浮现笑容。 三人对视一眼,像是看见什么久违的老朋友,亦像是等待许久的猎人,终於见到猎物踏入陷阱。 卫清挽轻轻放下手中茶盏,语气柔和: “终於来了啊。”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却像夜雨落叶,极尽安然。 军士一怔,显然没反应过来。 “娘娘……您……不担心?” 铁拳笑骂道:“担心?担你娘个头!” “谁说任直一归降晋王了?那是咱们的人了,还嚇唬咱们?你们怕个屁!” 军士当场懵住:“他……不是……不是站在晋王那边吗?” 蒙尚元摇头轻笑,一边起身整甲,一边淡淡道: “这世道,活得久的,永远不是谁剑快,而是谁命硬。” “任直一又岂是这么好请的?” “晋王那点赏金,能跟对方说一句话么?” “你以为,就这么点赏钱,堂堂天机山高手,真的就给他卖命了?” 卫清挽接过话,她一字一顿,如敲玉一般,清晰有力: “告诉所有人,不用担心任直一!” “他今日来——不是为了杀我们。” “是为了杀晋王的局。” 军士听得目瞪口呆,口中喃喃:“可……可是他站在高台上,和晋王並肩……” “那才是戏。”铁拳哈哈一笑。 “你就等著看吧……我最喜欢的戏码就是,当你以为自己已经胜利在握了,但真正出剑时,才发现——剑锋转向了你。” “今晚,就是转剑的时候。” 卫清挽站起身,披上斗篷,一边整袖,一边平静道: “既然他们这场戏唱得这么热闹……” “那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 “去吧。” “告诉全营—— 稳住。” “不许有人惊慌,不许有人妄动。” “让大家都站直了,看——” “看这『任直一』,究竟是要杀谁的。” 军士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铁拳靠在椅子上,忽然低声道:“要是今晚顺利,应该一切就能尘埃落定了吧。” 夜色如墨,风吹旌旗猎猎作响,火光在夜风中跳跃,映出晋军大营的肃杀轮廓。 …… 上南村四周,鼓声犹在迴荡,晋军旗帜高悬,任直一那一剑劈断老槐树的威势,早已震慑了全场。 营中將士对他的名號愈发敬畏,许多年轻兵卒眼中已浮现惊惧之色,连握刀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高台之上,晋王一袭紫袍立於中央,眼中满是满意与得意。 “果然见效。”他喃喃自语,唇角扬起一抹笑,“一剑,胜过百兵。” 信服凑上前,低声道: “王爷,前方回报,那些守村的士卒已有动摇,有几处岗哨甚至开始出现私语之声,明显士气不稳。” 晋王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很好,正是时候。” 他转身,看向站在高台另一侧的黑衣银面男子,语气微微一沉: “任兄,劳烦你再动一次剑,助我大业一臂之力。若他们再见你展露锋芒,说不定……不用打,这上南村便能自己崩溃。” 夜风吹动那人黑袍,面具下的眼神深邃莫测。 他缓缓点头,声音如冰:“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地面轻轻一震。 那一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一步踏前,长剑出鞘。 眾人屏息以待,以为他会再次挥剑指向营外,让远方那些躲在篱笆后的琼州军彻底崩溃。 可就在下一瞬—— 剑光一闪,却斩向了他身侧—— “噗嗤!” 血光乍现! 信服眼睛圆睁,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脖颈间喷出一道猩红血线,身形向后一仰,轰然倒地! “砰!” 全场,寂静! 高台之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信……信服?” “他……他怎么会被斩?” 晋王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任……任兄?”他迟疑开口,声音沙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狐疑。 台下,数百名士兵齐齐愣住,先是呆滯,然后是错愕,再然后,是恐惧在彼此眼中蔓延。 “怎么回事……那人不是晋王请来的么?” “可他为什么……斩的是自己人?” “他、他是不是疯了?” 议论声开始低声响起,宛如夜色下悄然滋生的毒藤,一点点爬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晋王强忍心中惊骇,死死盯著任直一:“任兄,你……什么意思?” 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將剑抬起,鲜血从剑锋滴落,落在高台的青石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催命的丧钟。 他缓缓低声道:“怎么?不是你让我再展一剑么?” 说完,便再无他言,只是缓缓退后一步,回到黑暗之中。 高台之上,火光依旧在燃。 但空气,却仿佛被冻结。 晋王的手指在轻微颤抖,他望著那片血跡,久久无法言语,目光阴沉如水。 这一剑,不仅斩了信服,更斩裂了他晋王精心构筑的“掌控”。 场中眾人,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言。 风吹起信服披风的一角,血洒落在台阶之上,映得整片夜色都透著浓浓杀机。 而远处的上南村內,卫清挽等人静静看著这一幕——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笑了。 第682章 醒悟! 高台之上,风止火沉,血腥味在夜色中愈发刺鼻。 信服的尸体还未凉透,鲜血正沿著木製台阶缓缓流淌。 晋王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喉头动了动,却强行將那几欲衝口而出的怒火压了回去。 他的右手缓缓握紧,又鬆开,连指节都泛著青白,面上却硬生生挤出了一抹微笑。 “任兄……” 他的声音低沉,却隱隱发颤,“我让你再展示一剑,但我没让你……杀自己人啊。” “信服,是我从小用到大的心腹,他虽鲁莽,却一直忠心耿耿。” “你这一下……” 他话未说完,眼角抽搐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像是极力按捺著胸中翻涌的怒火,换上一副近乎恳切的语气: “任兄,今晚这件事,对我极其重要。” “我晋王这些年步步谋划,苦心经营,今夜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若你觉得……先前说好的酬劳不够,我可以再加!” 他一边说著,一边缓缓伸出手掌,语气愈发低柔:“黄金万两、东都三街、朝中兵部重权,任兄你儘管开口!” “只求你——再出一剑。” “出这最后一剑。” “帮我,把那女人,和萧偕,一併……清了。” 他的语气一字一句,咬得极重,眸光中满是隱忍与渴求,甚至低到了一个堂堂王爷从未有过的姿態。 四周士兵面面相覷,谁都看得出来,晋王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可任直一,却依旧站在那里。 银面无语,黑袍如夜,孤影仿佛不属於这个尘世。 听完晋王的话,他只是静静地站了一息时间。 隨后,缓缓摇了摇头。 “不用了。” 他的声音冰冷如霜,不夹一丝情绪: “恐怕,这次不能如你的愿了。” 这一句话,如雷霆震耳,响彻高台之上。 晋王的脸色,终於彻底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任直一,像是看著一头即將脱笼反噬的野兽,咬牙问道: “你什么意思?” “你……你不是说好了,拿钱办事?” “你拿了我的酬劳,今日若是不出手,那你——你是不是想反悔?” 他声音拔高,情绪终於压不住了! “你若在此毁诺,背信弃义,你以后还想在江湖立足么?” “我晋王府岂是任你儿戏的地方?” “任直一!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 而任直一,却没有再回应。 他只是缓缓侧过身,將那柄仍沾著血跡的黑剑,再度背回剑匣。 动作缓慢,甚至可以说温柔。 可正因为这份温柔,仿佛比暴烈的杀意更让人胆寒! 高台下,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整个营地顿时如坠冰窟。 那些刚刚还鼓譟著“天机高手,所向无敌”的士卒,此刻已然全体噤声,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惶恐。 “他……不听晋王的了?” “他是要叛变?” “谁能拦得住他……谁敢拦他?” 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等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晋王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眼中怒火几欲喷涌,但却终究没有敢拔剑—— 因为他很清楚。 如果现在和任直一撕破脸…… 他第一个死! 整个营地,怕是要被这人一剑一剑斩出一条血路!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神色中已带著咬牙切齿的压抑: “任直一——” “你若真是铁了心要毁我大计……” “那就別怪我翻脸无情!” 话音落下,他陡然转身,扯著嗓子怒吼: “所有人——” “布防!警戒!一级戒备!” “任何人,胆敢擅动一步……杀无赦!” 而那一边,任直一,却已经缓缓转身,背对高台,朝著上南村的方向,缓步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如山压下。 他的背影如黑夜,如死神,如判官。 没有人敢阻拦。 没有人敢靠近。 就连晋王,也只能站在血泊边上,咬紧牙关,一动不动! 整座高台,风声呜咽,火光翻滚,仿佛这一夜的命运,已彻底……脱出了他的掌控! 风声猎猎,火光燃至极旺。 任直一的脚步停在台阶尽头,微微侧首,目光从银色面具之下扫过晋王。 他站在那儿,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冷冷一笑,声音低沉如夜潭的涟漪,泛著说不清的寒意: “你真以为,堂堂天机山高手,是这么好请的?” 晋王面色剧变,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嗓子微哑: “你……你什么意思?” 任直一併不著急,只是一步步走回高台,步伐从容,语气淡漠: “你真以为,就凭你那点金银,几句空口承诺,就能让天机山高手榜第七的杀神,为你卖命?” “你真当……江湖中所有的高手,都是你宫中养的鹰犬,隨唤隨来?” “你不觉得,一切……是不是太顺了?” 声音一点点低下,却又像钉子,一颗颗钉进晋王的脑海。 “从你注意到『任直一』这个名字开始。” “从你让人打听他的行踪、背景、来歷,到你放出赏格、递出招揽之意。” “再到你自以为悄无声息地设下接触暗线,安排人去谈条件、议价格。” “每一步。” “每一步。” “是不是都顺利得——过分了点?” “有没有人拦你?有没有人说找不到人?有没有人警告你,那是疯子?” “没有。” “没有任何阻力。” “哪怕是天机山高手榜排行第七的高手,你的人,也轻而易举地收到了『回应』。” 任直一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缠绕著寒意的丝线,一寸寸勒住了晋王的咽喉。 而晋王……终於开始呼吸困难了。 他的喉头蠕动,冷汗顺著鬢角滑下,整张脸已苍白如纸。 是啊…… 从最初听说“任直一”三个字,到今日站在身边的这个“杀神”,整整一个过程,仿佛被冥冥之中一只无形之手推著向前。 一切太快,太顺,太不可思议了! 当时他还沾沾自喜,以为这是命运偏爱,天助他王图大业!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哪里是天助? 分明是一步步被人牵著鼻子走! 他忽然猛地抬头,眸光中满是惊骇: “你……你不是任直一?” “你到底是谁?!” 任直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再次转过身,背对著他,目光望向那寂静如死的上南村,声音却在这夜中如寒钟响起: “你……不配知道。” 这句话落下,台上台下,无人不震! 晋王的眼睛猛地一缩,仿佛有人在他脑中敲响战鼓,一声又一声,將他心神彻底震乱! “你、你、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是你……你和那女人……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他声音拔高,像一头惊恐的野兽! “从我决定出兵,从我把兵马调往燕郊,从我围困上南村……从第一步开始……你们就在等我中计?!” “你们的目的……是引我来攻这个车队!” “是让我……让我对她出手!让我主动背负『乱臣贼子』的名头!” 他脚下一软,差点跪在信服的尸体边! 火光映照之下,他整个人如同失魂落魄,汗水浸湿了內衫,冷得如坠冰窟! ——这一切,全是局。 ——从任直一的“出现”开始,局就已铺好。 而他——这位自詡心机深沉的晋王,在人家的棋盘上走得一本正经,自以为掌控一切,实则不过是案上的一枚棋子! 他猛地想起自己曾对手下说:“若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叫他们灰飞烟灭,那便是天赐良机。” 现在看来…… 天赐良机? 不,是人设天罗,等他自投罗网! “你们……早就盯上我了?” 他喃喃自语,喉咙乾涩如砂砾。 任直一不答。 只是在火光之中,轻轻將手中长剑归鞘。 “现在你明白了?” “可惜,晚了。” 话音落下,他缓缓走下高台,衣袂飘然,仿佛行於孤峰冷雪之间。 而晋王,仍旧呆立原地,嘴唇哆嗦著,眼中是说不出的惊恐与荒谬。 他忽然笑了。 笑得极低,极沉,像是要將胸腔中的愤怒、羞辱、惊惧,全数笑破! “原来,我不是王。” “我是个傻子。” “我是个跳樑小丑。” “啊哈哈哈哈……” 他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忽然暴喝一声: “来人——!” “拦住他!!杀了他——!” 可周围將士没有一人敢动! 所有人都还停留在刚才那一剑的惊骇中,谁敢动手? 谁敢去碰那个杀了信服、隨时可能斩王爷的疯子? 台上台下,一片死寂。 只有任直一,背影决然,步步踏向黑夜。 而远处的上南村,號角未响,火光却一簇簇亮起。 那是车队在准备。 那是卫清挽在等候。 高台之上,火光渐弱,风声猎猎。 任直一缓步而去的背影早已隱没入夜色中,但晋王却仍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刀钉死在了台阶之上。 他喉结滚动,脸上神色一阵青一阵白,脑海中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从一开始……就输了……” 他喃喃低语,心头却是一阵阵剧痛,仿佛血液在一瞬间被抽空。 任直一的背叛,只是最后一根稻草,而他真正感到战慄的,是那背后的算计—— “他们……从头到尾都算到了。” 那日墨染密谈之中,卫清挽之名数次被提起,他心底也曾有过一丝忌惮,甚至问过一句:“那女子,果真如传言那般深不可测?” 墨染只是淡淡笑著:“她不过是一介女流。” 可如今,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猛地划过一抹寒光。 “是了……” “那日……蒙尚元前来『威胁』我时,说得那些话……那副做派……太假了。” “他说,琼州车队中有高手任直一,且任直一和卫清挽是故交。” “呵……” 晋王嘴角泛起自嘲般的冷笑。 “我当时以为他在虚张声势……可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激將!” “他们根本不指望我信——反倒是让我『不信』才是他们要的结果。” “他们太了解我了……知道我怀疑心重,知道我每一步都要反过来想。” “所以,他们乾脆將话说反,让我以为自己是『识破了谎言』、『抓到了漏洞』。” “我自以为聪明,其实不过是被人牵著鼻子走,连怎么走、走哪一步都被安排得清清楚楚!” 这一刻,他仿佛被剥去了所有的偽装和自负,內心被扒得血淋淋。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在別人的棋盘上了。 “该死啊……” 他牙关紧咬,浑身绷紧,那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令他差点吐血! 他是谁? 他是晋王! 这天下最有机会夺皇位的人之一! 数年筹谋,勾结士族,培植兵马,金银珠宝堆得可买下半座京都! 可现在呢? 不过是一出“请神杀敌”的闹剧,被人摆弄得如同傀儡! 可他毕竟是晋王。 纵有羞辱、纵有恼怒,也在短短数息之间,被他强行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了一眼四面军营。 旌旗林立,號角齐鸣,十万铁骑严阵以待。 天穹被浓烟遮蔽,夜风中卷著刀霜铁雪。 第683章 一人一剑?何挡十万大军? 晋王站在高台之上,沉默良久。 夜风拂面,吹得他披风猎猎作响。 火光在他瞳孔中跳动,他的眼神却从迷茫、惊惧,逐渐转为阴沉,最后冷彻如冰。 他终於冷静了下来。 那份冷静,不是平静,而是一种骇人的狠决。 他低声一笑,声音沙哑: “好好好……从最开始,我就被算计了。” “我以为我步步为营,掌控全局。” “可在卫清挽眼里,我怕是连一颗棋子都算不上。” 这一刻,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在这场“博弈”中所处的位置。 不是执棋者。 也不是棋子。 而是——祭品。 他原本还想保存实力,用最小的代价清除琼州车队,然后再以“勤王”之名收回皇位,最后腾出手来对付中山王。 可现在…… “呵。” 晋王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靴尖,又望了望夜色中躁动的十万大军,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冷笑。 “我自以为布了两手棋,一明一暗,一是康王,一是任直一。” “如今才明白,我的两手棋,竟都是別人递给我的。” “康王被人操控送死……任直一更是个假象……”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我自以为掌控大局,实则早已入局。” 他眼神一凝,骤然抬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好啊……” 他语气低沉,眼底却重新燃起了狠厉之光。 “卫清挽……你確实有两下子。” “可你以为,你贏了?” 他大袖一甩,冷冷一哼。 “就算你布了局,就算你在谋略上压我一头,那又如何?” “这场仗——可不止拼智谋。” “兵马!兵马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根本!” “你琼州车队纵有隱藏兵力,不过数千之眾。” “而我晋王,十万大军倾巢而出,这些年暗中筹备、调度、聚兵,哪一个不是用尽心思?” “我这一身江山梦……岂是几句阴谋诡计就能斩断的?” “我输了这一局——不假。” “但这场战,我还没输!” “打仗,从来不是只靠谋略。” “计谋贏一时,兵马贏一战。” “琼州车队也不过区区数千人马。” “而我晋州军,倾巢而出,十万精锐齐聚上南!” “卫清挽,她的兵从哪来?她能藏多少人?” “她的那点心思,也只適合搞搞样——若是刀兵见红,她撑得住几刻钟?” 想到这里,他眼中凶光迸现,胸口剧烈起伏。 一股从骨血中冒出来的暴戾衝动,令他全身战意激涌! “卫清挽啊卫清挽……” “你是个狠人,是个对手,可你终究还是低估了我!” “我准备了这么多年,难道是为了被你几个回合就打成笑话?” “——没门!!!” 说著,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依旧站在远处的“任直一”。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晋王却没有再发火,他强忍著胸中的怒意,声音勉强保持镇定: “任兄。” “今日之事,我承认……事有不妥。” “是我疏忽,是我不该轻信传言。” “你若对酬劳不满,我可以再加!” “黄金、珠宝、封地、王爵,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只求……你为我出手!” 话说到这,晋王甚至低头一拜! 这可是一位王爷!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他此刻,却只能低头求一位杀手——哪怕这个杀手已经杀了自己身边的心腹,也依旧不得不低头! 全场將士无不震撼。 而那“任直一”,却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恐怕,这次不能如你的愿了。” 语气依旧冷静,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漠然。 晋王身子一僵! 这一次,他不再说话,只是缓缓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与“任直一”的距离,眸中凶光毕现! “你不帮我。” “那就別挡我!” 他死死盯著著不远处那依旧静立的“任直一”,眼神冷冽如刀。 再想起那一剑斩杀信服,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打醒了他最后的幻想。 ——这“任直一”,根本不是自己的人。 ——继续幻想合作,只会自取其辱! 於是,他缓缓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深吸一口气,面色不再激动,却更加阴沉。 “既然如此……” “看来,我是没办法再保存实力,应对中山王了。” “……这场仗,我只能孤注一掷。” 他抬头,望向天空深处乌压压的夜色,像是在望一盘巨大的天棋,又像是在望自己命运的分岔口。 “中山王……” “你等著。” “若我能贏下这场仗,自然还有迴旋的机会。” “若我输了……” “——我便拉所有人,陪我一起埋葬!” 念及此,他眼神一狠,猛地转身,高声喝道: “——来人!” “传令!全军集结!” “林东、溪北两翼为主力,步骑齐出!” “弓弩兵压前,三面围攻,不留退路!” “强攻——上南村!!!” 这一道命令,终於点燃了压抑了一整夜的杀机! 轰然一声鼓响,战旗猎猎! 十万大军同时动作! 铁蹄翻地,战车碾土,长弓张开,劲弩鸣响! 那一刻,天地动摇,夜色在怒吼! 而晋王,站於风口火海之间,身披甲冑,目若寒星。 他知道,这一战,是生是死,就在今夜。 不是卫清挽死,就是他死! “从今往后,不要再谈什么中山王……” “……先把你们这一窝贱人,全宰乾净!” 那一声“进攻”,几乎掀翻了黑夜! 远处营地中,號角骤然响起,锣鼓齐鸣,战马嘶鸣! 兵士蜂拥而出,旌旗如潮水涌动,刀光剑影在火光中亮如流星! 杀气,终於爆发! 战爭,即將到来! 而那背后的任直一,却依旧静立不动,面无表情地看著这一切,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轻声道: “……下棋的,开始急了。” “那么,猎人也该开弓了。” 风继续吹著。 这一夜,註定不眠。 黑夜如墨,杀气如潮。 晋王一声令下,十万大军如脱弦之箭,轰然启动! 战旗翻飞,铁蹄如雷,刀戈錚鸣,铺天盖地的军阵轰隆隆朝著上南村推进而去! 就在此时,前军最中央的推进之路上—— 一道身影,如一柄嵌在天地间的孤剑,陡然横在了军阵之前。 黑衣猎猎,银面具在篝火映照下泛起森冷光芒。 任直一,一人,一剑,挡在了十万兵马之前! 將整个推进的气势,生生截断! 军阵如潮,身影如山,可这一刻,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那道影子震住! 一人之力,竟让十万精锐齐齐止步! 晋王勒马前冲,看到前方这令人心悸的一幕,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强压怒火,拨马前行,策马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望著那道身影,目光如刀,咬牙开口: “你什么意思?” “你要挡我晋王的军?你要替卫清挽出头?” “我早就说过——不管你是谁,能修炼到今日这般地步,不容易!” “我对外说我只带了三万兵马,可你可知道?今夜,本王倾尽晋州军所有——十万兵马,就驻扎在你眼前!” “你武艺再高,难道真以为可以杀得了十万大军?” 第684章 诈死? 晋王打量著眼前的任直一,目光冰冷! “你都说了,天机山高手可没有那么好请,这么说,你跟他还有些差距!” “你觉得,我十万大军,你一人一剑……挡得住么?” 他的声音冷厉,气势汹汹,四周数千军士闻言,更是怒喝齐声: “放开去路!前方宵小別阻我军行令!” “前军受阻!挡我者死!!” “再不退,就別怪我们刀下无眼!” 任直一却一言不发,手中长剑垂落,身形未动半分,宛若一尊冷雕般挡在那里。 晋王眼中寒芒一闪,隨即又转为一抹极具说服力的微笑,语气放缓,变为劝诱: “你要真为了卫清挽?她也不过是一女人,区区萧偕,更是半点气候未成的幼子。” “她今日若落入我手,能不能活命还两说。” “你……这么强的实力,真要为了他们赌上性命?” “你不想帮忙,我可以理解。但若你肯回头,我晋王,还愿接纳你!” “今日之事,就当无过!” “更甚者——若你愿投效本王,只需杀了卫清挽和那小皇子,我晋王立誓,封你为『王庭剑圣』,封地十里,黄金万两!” “从此之后,你想要的女人、权势、地位……你尽可开口。” “杀一个女人和孩子而已——对於你这样的人物,何足掛齿?” 说到最后一句,晋王目中已露出迫切与贪婪。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任直一”,若真能站在他这边,那今晚之战,將毫无悬念。 他话语落地,四周皆寂。 远处的火光映在那一袭黑衣之上,那面银白色的面具依旧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下一瞬,任直一终於动了。 他缓缓抬头。 没有回应。 也没有动作。 只是將剑,横在身前一步。 那一剑未挥,剑气却已瀰漫,地面上细尘骤起,兵士身上的战甲仿佛都发出了一丝轻颤。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已表明立场。 ——挡路,不退。 ——不投,不屈。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晋王眸光陡冷,拳头缓缓握紧。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如同炽焰从心底升腾而起,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死死地盯著那道身影,牙关紧咬,眼底闪烁著阴狠之色,声音终於低了下去: “你真要走这条路?” “你真要与十万大军为敌?” “你一个人……真能拦得住?” 而那道身影,依旧无言,剑锋不动,步伐未移。 只是寒意,越来越盛。 仿佛夜色都凝成冰,战旗在风中失去了声响。 良久。 任直一终於说话了。 声音沙哑低沉,带著一丝掠骨的凉意: “拦不拦得住,不是你说的。” “但你若不退——” “……试试看。” 说完,剑尖轻轻一挑。 空气仿佛发出了一声哀鸣。 晋王瞳孔一缩。 他终於意识到,这个人……是不会让路的。 可这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连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就在此时,一阵夜风吹来,火光跳动,那银色的面具下,仿佛有一双眼眸,冷冽如霜,幽深如渊。 晋王心头猛然一跳,竟莫名升起一丝压制不住的……恐惧! 他狠狠一甩马鞭,怒喝道: “全军——退十步!” “布阵围杀!!” “任直一,你既要做英雄,就別怪本王把你当妖来斩!” “今夜——你若挡我晋王之路,我便血战此地!” “来人!给我放箭!!!” 轰——! 万箭齐发,破空而至! 可那孤独身影,却仍一动不动…… 万箭齐发,箭雨如暴,遮天蔽日地朝那孤影笼罩而下! 每一支箭都带著破空之音,杀意凛然,仿佛一场专为葬送顶尖强者而设的审判。 然而—— 就在这无数箭矢临身的剎那,那一袭黑袍,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怒喝,也没有气浪轰鸣的震爆,只有风——轻如呢喃的风。 一剑出,流光闪。 “叮叮叮叮叮——!” 金铁交击的爆响在黑夜中炸裂成片,那一瞬,无数箭矢尚未近身,便纷纷在空中断裂、折飞、碎裂! 其身法之快、剑气之凌厉、角度之刁钻,竟让人怀疑,他早已预见了箭雨落下的轨跡! 四周兵士纷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著那道在风中穿行的黑影。 只见他如游龙腾跃,步伐丝毫不乱,仿佛天地间的所有杀机都避开了他一寸距离。 箭雨落尽,他却仍立在原地,连披风的角都没有被撕开一缕! 晋王死死瞪著他,握著马鞭的手缓缓攥紧。 “这……这不可能……” “这世上,还有如此剑法?” 他心中骤然一沉,终於明白,眼前这人,虽然不是任直一,但却绝对不在任直一之下! 甚至——可能更强! 他的额角隱隱浮现汗珠,许久没有如此被一个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他强行按住心中的惊悸,大手一挥,厉喝: “住手!” 四周弓手纷纷止住动作,数千兵士皆是面面相覷,不知晋王为何突然改令。 晋王望著那道冷漠佇立的身影,嘴角抽动,最终挤出一抹笑意,语气再度缓和了下来: “你很强。” “我承认,我低估了你。” “但你再强,又如何?” “你能挡一次箭雨,能挡十次?百次?千次?” “我十万大军在此,弓弩齐发,一轮接一轮,连山都能推平!你不过一人之力……你挡得住么?” 他说著,一步步逼近那黑衣人。 “你该明白,哪怕你再惊才绝艷,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和十万兵马对抗,不是英勇,是蠢笨。” “更何况,你为了谁?” “卫清挽?” “萧偕?” 他冷笑:“一个残军之主,一个未成气候的小儿。” “值得你倾尽全力,为之送命?” 他停住脚步,语气变得柔和甚至带著点怜悯: “你若愿离开,这件事我绝不再追究。” “之前说过的酬劳,我依旧奉上,甚至加倍!” “我晋王虽不是仁慈之人,却向来惜才。” “你这样的人物,不该枉死在这场註定失败的赌局中。” “听我的——退一步,你还能得整个天下。” 他每一个字都斟酌许久,甚至压下了怒火、忿意、忌惮,只为留住此人。 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不想这场原本唾手可得的胜利,出现任何变量! 只要这人退了,这战局……仍是他的! 只可惜—— 那人没有退。 任直一——不,那黑衣人——依旧静静站在那里,未曾挪步。 他缓缓抬起头,面具后的声音终於响起: “你说了很多。” “可惜,都是废话。” 他语气不急不缓,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说……我是一个人。” “可你没说错。” “我一人,的確不能挡你十万大军。” “但今夜,我不是为了贏你。” “是为了——挡你。” 他一步踏前,黑袍猎猎,长剑垂地,杀意凛然。 “只要我还站著。” “你晋王的兵马,就別想越过此地一步!”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暮鼓晨钟,响彻山林!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挡?” “我告诉你——” “因为,有些人,值得。” “有些命,不能死。” “你不懂……不怪你。” “你终究是那种——只会权衡利弊,只会操弄筹码的人。” “可惜,今夜的我,不是筹码。” “我是剑。” “挡你——一剑!” 说罢,长剑再起! “錚——!” 剑鸣响彻夜空,仿佛一声狼啸。 晋王身躯一震,脸色铁青,猛地后退半步,终是压不住怒意: “疯子!” “你会后悔的!” “全军听令——布阵!再发三轮箭雨,杀此人!” “看他还能挡几次!!” 黑夜沸腾。 风更冷,火更盛。 那黑影,却仍如山,屹立不动。 箭雨倾泻,破空呼啸而至! 漫天利箭如蝗虫过境,从四面八方向著那道银面具的身影袭杀而来,夜色被箭光撕裂,空气中充斥著令人心悸的杀机! 而任直一,却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仿佛沉默的孤碑。 就在第一轮箭雨即將落下的剎那—— 他动了! 长剑轻鸣,寒光乍现,宛如夜空中划破的流星! “鏘——鏘——鏘——!” 清脆的破响之音接连响起,每一道剑光都如银虹掠影,精准无误地挑飞一支利箭。 他没有后退一步,也没有迴避,而是站在原地,以一敌万,剑气纵横,在那密如雨幕的箭阵之下,竟无一箭能伤其毫毛! 第一波箭雨,尽数落空! 紧接著,呼啸声再起,晋王一挥手,早有准备的冲阵兵士如潮水般扑来! “杀——!!” 杀声震天,旌旗猎猎,十数支精锐小队从四面杀来,阵法排布严整,兵刃寒光直指任直一。 可下一刻,那些冲在最前排的兵士,还未近身,便只觉眼前一! ——人影一闪! 长剑划出一道完美弧线,仿佛夜风中跳动的闪电,只见寒光一抹,伴隨著几声闷哼,那些精锐如纸人般纷纷倒地,血迸溅! 前锋尽灭,仅剩数步之距! “退——快退!!” 军士惊慌失措,齐齐后撤! 晋王愣住了,死死盯著那道身影,拳头握紧,面上青筋暴起。 “你这么做,到底为什么?!”他嘶吼道,“他们到底许诺给了你什么,让你如此忠诚!” 任直一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立剑在地,仿佛正在思索用什么方式回应这份质问。 过了良久,他终於抬起头,声音依旧冷冽如冰: “他们……什么都没有许诺我。” “可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一句话出口,风声骤停。 晋王脸色一变,眼中终於闪出一抹真正的疑惑,沉声道:“哦?什么理由?” 任直一低低一笑,那笑意中,似藏著一段无人知晓的天机。 “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我不是任直一……”他一步步走来,剑指地面,脚步鏗鏘,“那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谁么?” 这一句,仿佛惊雷! 晋王浑身一震,目光猛地落向那副银白色面具上。 “你……”他眯起眼,似想看穿面具下的真容。 片刻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极为细微,却难以掩饰的震惊! 那是……一种可能。 一种本不该存在的猜测! “你……不可能是他!” 晋王声音低哑,几乎喃喃自语。 “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啊!!” 可眼前这人……无论是身形、剑法、神態、甚至是那股气息,越来越像…… 越来越像…… 那个他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时看见的身影! 那个,本该已经死在比剑之约之中,死在秦玉京的剑下,再无归途的男人! 他叫—— “萧……” 话未出口,晋王猛然闭口,额角冷汗滑落!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嘴唇发颤,“就算你像……你也不可能是他!” “他死了!他不可能还活著!” “是你们设计的陷阱!你们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扰乱我军士气!” 他怒吼著,似在说服自己。 可心底,却已然起了剧烈的震颤! 是了! 从最初的“任直一”,到奇怪地“太容易接触”,再到对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不同寻常的熟悉感! 这一切……就是局! “这场局……是给我设的!”他咬牙低吼。 “你们……你们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了猎物!” 第685章 大局逆转! “不可能……这不可能!” 晋王萧晋死死盯著面前那个黑衣人,声音喑哑,几近颤抖,心中却仿佛有一道惊雷在疯狂迴荡! “萧寧死了!早就死了!” “比剑之约,天下皆知他已身陨!” “他不可能还活著!” 他在心中不断重复,拼命否定,却又无法忽视——那一举一动、那一抹气质、那锋芒敛尽后的睥睨傲骨…… 太像了! ——简直就是那个人! 那是他这些日子来夜里梦中惊醒、被无数次回忆的身影。 可那不可能! 他不该还活著! 就在晋王怒吼之际,那黑衣人却抬起手,缓缓伸向自己面上的银色面具。 火光微动,风声萧瑟。 “你很想知道……我是谁?” 黑衣人轻声低语,如冰川裂开。 “我现在告诉你。” “我就是你梦里以为,已经被杀死的人。” 话音落下,他缓缓將那银面具摘下—— “錚——” 仿佛是铁器落地,又像是王者归来时命运的钟鸣! 面具之后,那张熟悉至极的面孔,终於完整地显现在所有人眼前。 ——萧寧! 晋王目眥欲裂,整个人像是被重锤轰中! “萧……萧寧!!” 他惊恐地低吼出来,声音竟高了八分音调! 这一刻,他终於无法否认! 这一刻,他无法再用“偽装”“替身”“障眼法”来欺骗自己! 这一刻,他终於明白,那个自己以为早已死去、却一直忌惮的对手,从未死去! ——萧寧,还活著! “你……你为什么还活著?!” 晋王颤声发问,双目充血,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喘不过气。 而萧寧——那张稜角分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起伏,只是冷漠地看著他,仿佛看著一只误入猎场的狼。 “你问我……为什么还活著?” “那我问你。” 萧寧上前一步,寒意如刀,剑锋在地面上拖出火星:“我若不死——你们……会动么?”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刻,风仿佛停滯,火仿佛冻结。 晋王愣住了。 他终於明白了—— “你……诈死?”他喃喃。 “你从头到尾……就是在设局?” 萧寧淡淡一笑,那笑容没有一丝快意,反而如刀锋,冷得让人窒息: “你们这些人——一直都我死。然后,掀起爭夺大位的战爭!” “但你们也知道,我若不死,尔等永无出头之日。” “所以,我就死给你们看。” “看我死后,康王动了,你动了……连中山王,也按捺不住。” “这一盘棋,我已经等太久了。” “现在,是该结算的时候了。” “你……中计了。” 晋王终於说不出话。 他此刻的脸色,苍白如纸,背脊已是冷汗涔涔,心神颤抖不止。 原来,自己自以为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调兵遣將,布置局势,实则早已被人钉死在棋盘之上! 原来,从康王夜袭那一刻起,他就不是猎人,是猎物! “我……自作聪明了……”晋王苦笑,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是你骗了所有人。” “是你设了一个……没人能跳脱的局。” 萧寧看著他,面无表情。 “我没骗所有人。” “我只是在等你们露出獠牙。” 他微微抬头,仿佛在回忆。 “你不信蒙尚元,信了一个假的任直一。” “你从一开始,就被自己的疑心困住了。” “你们自以为自己掌控一切,殊不知……正是你们的自作聪明,让你们一步步陷入我的局中。” 晋王忽然暴喝:“就算如此!你又能如何!?” “我十万兵马还在,我中军还在,我统领还在!” “你以为,你贏了吗?!” 萧寧一笑,剑锋一转,指向他大军:“你当然可以进攻。” “只不过……我敢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知道,你输了。” “不是兵败,而是——你已经不敢再赌。” “你怕。” 晋王脸色阴沉,死死盯著他。 “你若继续战,我会杀你十万之中所有衝锋之人。” “你若退……你的一切,终成黄粱梦。” “而我,只需站著,就够了。” 话音落下,万军无声。 战场之上,一人一剑,挡十万兵锋! 而晋王,在这一刻,终於如梦初醒。 这才是真正的王者—— 这才是……萧寧! ——诈死归来,设局天下! ——一剑当前,十万不前! ——此人若不死,他终究无法登顶为王! 晋王咬紧牙关,胸腔翻涌,终於吼出最后一声: “你骗我!你杀我!你毁我!你为什么还不肯放我一条路!” 萧寧只是摇头: “你已经走了太多错路,现在……该结束了。” ——风更冷,夜更沉。 “萧寧!很好!很好!真有你的!” 晋王的声音已然嘶哑,如末路之兽的咆哮,既有愤怒,也有彻骨的不甘。 萧寧只是静静看著他,神色平淡,却比任何讽刺都更能撕裂对方的理智。 “你已经走了太多错路。”他声音低沉,宛如冷铁敲击在夜色中,“现在……该结束了。” 晋王怔怔地望著他,忽然,像是被点燃了最后一丝骄傲与疯狂。 他猛然仰头大笑,狂声道: “结束?凭你?!” “我还有十万兵马!!” “就算是十万个馒头,你也得啃几天吧!” “你一人挡我?可以!我十万人堆死你一人!” “来人,杀!给我杀!全军压上——杀啊!!” 他声嘶力竭地怒吼著,仿佛要將自己最后的底牌、最后的威严都一併砸在这命令上。 营中號角骤响,战鼓轰鸣! 如山如海的晋州兵潮自四面八方汹涌而出,杀声震天! 旌旗猎猎,战马嘶鸣,兵锋匯聚成洪流,要將那一袭黑袍的身影彻底碾碎! 可就在这一刻—— 萧寧忽然抬手,剑锋一转,指向身后远方。 “你看。”他说道。 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入了晋王耳中。 “那是什么?” 晋王一怔,条件反射般地顺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漆黑的远山之中,一道道火光忽然亮起,宛如夜幕中点燃的漫天星火! 火光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军队! 黑底白纹的旌旗猎猎而舞,远远望去,如波涛翻涌,吞噬夜色! “怎么可能?!” 晋王睁大眼睛,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那是……援军?!” “你有援军?你早就安排好了?!” “你早就知道,我会带十万兵马?!!” 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喉头髮紧,嘴唇哆嗦,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 萧寧却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平静而讥讽。 “援军?”他淡淡道。 “不,不对。” “你说错了,不是『援军』。” “他们从来不是来救我的——” “而是……” 他语气忽然一顿,目光如刀,斩向晋王! “——伏兵。” “他们早就等著你来了。” “从你踏入这片山谷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你已经走进了——绝地。” 火光愈盛,山野震颤。 只见那片旌旗下方,一骑当先,身披重甲,手执金戈,正是临州军主帅——庄奎、徐学忠! “我临州军——奉命埋伏此地,只等尔等自投罗网!” “卫清挽已归,太子尚在,尔等背叛王室、图谋不轨,今夜——当伏诛!!” “杀——!!” 战鼓骤鸣,临州铁骑如暴雨倾盆! 他们从南山而下,如猛虎扑食,铁蹄所至,所向披靡! 本已陷入混乱的晋州兵阵,彻底炸裂! 晋王眼中泛起血丝,惊惧交织,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窟。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这一切……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不是早就算好了吗? 康王被引动、卫清挽孤军深入、萧寧已死…… 他早就贏了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我输了?”他喃喃自语,心中翻涌如潮,胸膛剧痛! 而萧寧,只是冷冷注视著他,不再言语。 杀声震天,战意如火! 伏兵之中,又有一骑飞驰而出,正是蒙尚元! 他高举长枪,怒喝道:“晋王萧晋,逆行谋反,今夜,便是你伏诛之日!” “杀!!” 临州军彻底杀入晋军大营! 战局之势,逆转! …… 第686章 孤注一掷! 夜色深沉,寒风如刃,卷过上南村的屋檐与寨墙,带著一股即將决堤的压迫感。 帅帐之中,卫清挽静静佇立在帘前,目光透过微微掀起的帐帘,望向远处的旌旗火光。 外面还在喊杀、调兵,但她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看来,今夜就要这么过去了。” 她声音不高,仿佛只是轻轻的一句自语,落在身旁铁拳和蒙尚元耳中,却如同惊雷。 铁拳侧目:“娘娘?” 卫清挽缓缓转身,眼神清明如水,淡淡道:“晋王知道夫君还活著,那么,杀不杀萧偕,对於整个局势……已经没有影响了。” “他最初的意图,是要杀萧偕断我们皇脉血线,但现在,真正的变数,是夫君的归来。” “加上现在,外有伏兵,还是临州军——晋王若真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死战。” 她轻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之意:“他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赶紧突围,赶紧逃。” “只要不陷入包围,他还有翻盘的可能。” “但上南村,平安了。” 言罢,她转过身,看著满帐图纸沙盘,淡声补了一句:“至少,在这一夜,守住了。” …… 与此同时,晋王中军大营。 旌旗猎猎,火把通明。 晋王萧晋立於高台之上,双眼死死盯著前方依旧屹立不动的黑衣人——萧寧。 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骄傲与篤定,有的只是怒火与疯狂。 萧寧静静地望著他,语气平淡,眼神里却藏著一丝不加掩饰的冷峻: “怎么,你还打算负隅顽抗么?” “你应该知道,临州军,可是大尧仅次於穆家军的精锐之师。” 晋王却忽然笑了。 那是冰冷、讥讽,带著一丝决绝的笑容。 “已经走到了这条路,还有什么退路可言么?” 他一步一步逼近,咬牙切齿地看著萧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萧寧!你们现在肯定认为,我是个聪明人。” “既然是个聪明人,就能明白——如今你还活著,不杀你,那么杀了萧偕,也绝对不会有什么用了。” “所以,你们觉得,我会放弃进攻上南村,选择突围!” “看起来……这確实是眼下最理智的决定。” “可惜啊!” 他冷笑一声,声音如刀: “我也很清楚地知道,你既然布下了伏兵,还不惜动用了临州军——你就不会放我这么轻鬆突围的。” “你会追,会堵,会设死局。”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如你的愿!” 他猛然转身,披风扬起,怒吼震天: “既然我已经一败涂地了,我也不能让你好过。” “我要杀了你的老婆孩子!” “听我王命——” “全军听令!” “全力进攻上南村!屠妖后,斩萧偕!” “今晚之后,我要整个上南村血流成河!” 那一瞬间,十万兵马如潮汹涌,杀意冲天。 战鼓擂响,角號齐鸣! 一声怒令,激发的是背水一战的凶残,是不计代价的破釜沉舟! 这不是战术,这是发泄! 这是一个被彻底逼疯的野狼,张口咬死对手之前,不惜撕碎自己的皮肉! …… 夜色越发浓重,风声在上南村的寨墙间呼啸,仿佛末日前夕的低吟。 卫清挽立於临时设立的木楼上,目光深沉地凝望著远方战线的动向。 火光映照下,她原本平静的面容中,忽然浮起了一丝凝重。她缓缓眯起眼,喃喃出声: “怎么回事……” 铁拳站在她身后,刚刚还在同手下传令,闻言立刻凑上一步,顺著她的视线望去,隨即脸上浮现疑惑之色: “娘娘,这晋王怎么没有突围?” “反倒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啊?” “他……他这是做什么?” 卫清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凝视著那支兵马越来越逼近的姿態,脸色渐渐凝固。她胸口微微起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忽然,她一震,猛地转头,惊声低语: “不好!” 铁拳顿时心头一跳:“娘娘?!” 卫清挽眸光如电,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道: “晋王……狗急跳墙了。” “他已经不顾死活了!” “他不是要逃——他是想杀了我们,拉著我们……陪葬!” 铁拳只觉浑身汗毛倒竖,瞬间明白了过来,怒道: “什么?!这傢伙……他疯了吗?!” 卫清挽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如刀,死死锁定远方缓缓逼近的敌军大营。 那一瞬,她忽然明白了,晋王根本没有想逃! 他知道突围也未必能活,他知道留在这里是死局,於是他索性放弃一切筹谋,选择玉石俱焚! “果然……败犬最疯狂。”她低语。 …… 与此同时,村中警铃骤响,密集鼓声震动整个寨墙,士卒奔走,號角连连。 惊慌的声音在村中迅速蔓延: “敌军逼近!” “他们……他们不是要撤,他们是真的要杀进来了!” “快!快布防!” “怎么办?!他们有十万兵马啊!!” 营帐中,军士慌张,眼神惶恐,宛若风中火光,隨时崩塌。 铁拳皱眉刚欲怒斥,却被卫清挽伸手拦住。 她挺直腰背,踏步而出,立於指挥台之上,目光冷静如霜,声音清晰传遍全场: “都给我闭嘴。” “慌什么!” “敌军十万又如何?” “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是上南村!” “我问你们,上南村三面是什么?” “是山!” “既是山,那他们就只能从哪进攻?” 有军士回神,低声道:“村口……只有村口能进!” “没错。”卫清挽鏗鏘有力地道,“三面环山,是死路!你们慌什么?” “敌人虽多,但只能从一面衝进来。” “我们虽然兵力不足,但只要守住这一个口,就算他们是十万,也不过是一群挤不进来的羊!” “我们要做的,不是逃,不是乱——而是死守村口!” 她声音一顿,猛然一拍案台: “我在这里,谁若退半步,军法从事!” “传我命令——所有兵马,三线阵列,车马驻扎內围,民眾收拢中轴街巷。” “布防於村口周围,利用山势之险设陷坑、堆拒马、架弩箭、设火油壶。” “传令给百户官以下,每十人为一小组,守一段!” “咱们守一个时辰!” “只要一个时辰,临州军合围,咱们就能反守为攻!” “你们想不想活?” “想!” “那就给我,死守村口!” “喏!” 一声声“喏”震动了山谷。 军士们在她的指挥下迅速恢復秩序,连惊恐的气息都被压制住了。 眾人再望向卫清挽,仿佛不再是看一个女子,而是一面军旗——屹立不倒。 铁拳看著这一切,眼中也是热血激盪,激动地骂道: “好一个大尧第一女將!” “娘娘……我服了你这股子胆气!” 眾人纷纷退下,村中重新恢復了军纪与阵势。 …… 待得眾人尽数散去,帐中只剩卫清挽与铁拳二人。 铁拳本还兴奋不已,回头却见卫清挽脸上那抹淡淡的笑容,早已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凝重。 她缓缓坐下,眉头紧皱,喃喃低语: “希望……能守得住吧。” 铁拳愣了一下:“娘娘,您……怎么了?” 卫清挽抬眼看著他,目中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疲惫与担忧: “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但我说的,也全是我们的优势。” “却没说……我们的劣势。” 铁拳皱眉:“劣势?” 卫清挽深吸一口气: “我们確实可以利用山势阻挡敌军。” “但……上南村不设外墙,仅有寨篱,哪经得起他们强攻?” “更何况,一旦他们不按部就班,不走寨口——而是选择远攻,架起火箭,或者乾脆纵火……” 她低声道:“我们连逃的方向都没有。” “如果他真是想鱼死网破……那我们这一村人,可能连一个时辰都守不住。” 铁拳一听这话,顿时呼吸一滯,额头冷汗冒出。 “娘娘……那我们……” 卫清挽神情悲凉,却不退半步: “我们只能,赌。” “赌夫君带著临州军,能在一个时辰內完成合围。” “赌他们来得及阻断敌军。” “否则……”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著地图上“上南村”三个字,久久未语。 风,更冷了。 帷幕外,火光摇曳,仿佛风中残烛。 铁拳沉默半晌,忽然挺直腰杆,大声道: “那就赌!” “娘娘撑前,我铁拳撑后!” “要死,也得拉他们几个陪葬的!” 卫清挽轻轻一笑,却未应声。 她只是缓缓握紧了指间的战令。 ——这是一场赌命的仗。 ——而她,不会退。 今夜,上南村,血雨將至。 说完这些之后,铁拳和卫清挽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帐中无声,唯有夜风掠过营帐缝隙的呜咽,如哭如诉,仿佛冥冥之中已有宿命昭示。 两人目光交织,沉默如铁,眼神里藏著千言万语,却最终都凝固成一句说不出口的现实。 他们都知道——最丧的话,此刻谁也没说。 可又何须说呢? 他们彼此都明白,这一仗,怕是真的守不住了。 卫清挽静静站著,目光越过帐口,看向外面那片夜色笼罩的村落。 火把还在燃烧,兵士奔走传令,村民正被紧急转移到安全区域,一切仿佛还秩序井然。 可她却明白,那只是假象。 真正的暴风雨,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势,席捲而来。 她的手,悄然按在腰侧剑柄上,指尖冰凉。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女將,她明白,每一次大军压境前的风平浪静,往往正是最致命的徵兆。 “临州军不可能一个时辰之內合围。”她在心底无声地重复著这个判断。 不是猜测,而是事实。 而一个时辰,能守住吗? 她无法回答。 她从未怕死,她可以战到最后一刻。 可她怕……怕自己守不住这里。 守不住夫君倾尽一切所护下来的希望。 她怕死,怕死后再也见不到夫君! 这,才是真正让她窒息的东西。 一旁的铁拳亦是默然。 他神情紧绷,眼神却无比清明。 他不是那种擅长细想的人,可这一次,他什么都懂了。 他低头看著自己的双手,那双曾在千军万马中撕杀敌將、扛回兄弟尸体的手,此刻却感到一种久违的无力。 不是怕—— 而是明知自己全力以赴,也可能毫无作用。 就像一块孤石,能阻一时,却终將被狂涛吞没。 可他也明白,在这种时候,没人能退。 哪怕是死,也必须死在阵前,死在村口。 “娘娘……”他终於低声开口,声音沙哑中透著一种决绝的温柔。 卫清挽转过头,看著他。 铁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您保重。” 这一句话,简单至极。 可却仿佛压垮了两人之间所有偽装出来的从容。 他没有说“我一定能守住”,也没有说“临州军会及时赶到”。 因为他知道,任何空话,在这个时刻,都是对彼此的背叛。 “保重”—— 是他能给她的最后承诺。 卫清挽没有再多说,只是目送他转身离去。 “小王爷,放下吧,我一定会护住娘娘,一定会!” …… 铁拳踏出帅帐,夜风扑面,他却像是踏上了另一个世界。 远方晋王军的大旗已经越压越近,战鼓隆隆作响,如同催命之音。 他没有犹豫,快步走向最前线。 中途,他停下脚步,朝前方喊了一声:“蒙尚元!” 正指挥兵士构建拒马的蒙尚元闻声回头,看到他神色,眉头一皱:“怎么了?” 铁拳一把將他拽近,低声道:“你回帅帐,守著娘娘。” “什么?我留下,你走?”蒙尚元瞪大眼睛。 “你听不懂命令吗!”铁拳怒吼。 蒙尚元顿住了,看著他眼中的坚定与不容置疑,终於沉默。 片刻,他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小心。” 铁拳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转身,踏步向村口方向。 那是一条没有归路的道路。 …… 村口外,敌军大军已然列阵完毕。 火光熊熊,战旗猎猎,数万兵马,如潮水般集结在黑夜下,仿佛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撕碎整座村庄。 铁拳登上村口制高点,一眼望去,全是人,全是敌。 “你娘的,真他娘是十万兵!”他低声咒骂一句,却面色毫无惧意。 “来吧。”他抬头望向天际,“老子今晚,要在这儿,埋他们五千,也值了。” 身后传来副將急匆匆的脚步声:“统领,拒马完成了!” “陷坑布设了七成,还差西北角一段,时间来不及!” 铁拳沉声道:“能弄多少算多少。” “再调两百人去西北角,以最快速度完成防线!” “是!” 他扭头看了眼村中方向,眼神复杂。 “娘娘……你一定要活著。” “你活著,陛下才不会崩。” “陛下活著,大尧才有希望。” “我……就死在这儿吧。” 他抽出长刀,狠狠拍在矮墙上,怒喝一声: “兄弟们!” “他们来杀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孩子!” “我们今晚就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案板上的鱼肉!” “咱们——就算是死,也得咬掉他们一块肉!” “战死,不退!!” “杀——!!” 夜,彻底沸腾。 …… 战鼓之声,再次响起! 这一刻,村口已成血肉屏障。 而铁拳,站在最前方,如山如岳! 夜风呼啸,寒气扑面。 村口之外,晋王先锋军宛如海浪般滚滚而来,战鼓声震得大地轻颤,前阵铁甲交错,刀枪映火,杀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铁拳站在最前线,手中战刀死死握住,眼中不见半分畏惧,反而愈发坚定。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一排排年轻的兵士,那些人脸上写满了紧张、激动与一丝恐惧,可他们全都咬紧牙关,没有一个退缩。 他们知道,这一战,若是输了,他们的家人、村落、皇子与皇后,全都將在这场腥风血雨中埋骨。 於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在心中立下了必死的决心。 铁拳將长刀往地上一顿,冷声吼道:“准备迎敌!” 剎那间,数百兵士站成密阵,长枪竖起,弓弩蓄势待发,拒马前的陷坑静静等待著敌人踏入。 这一刻,整个上南村村口,已成一座真正的生死阵地。 杀声如雷,敌军將至! 铁拳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凛然的战意:“若真是今晚要死,那老子就多拉几个陪葬的。” 他身侧一名青年兵士手在轻颤,额头冒汗,却还是强撑著稳住长枪,咬牙道:“统领……我们能贏吗?” 铁拳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拍了拍那名兵士的肩膀:“今晚,別问能不能贏,能活下来的,就是贏!” 下一刻,敌军先锋的第一批衝锋者已经踏上了山道,战马嘶鸣,刀光破空,数十名衝锋骑兵为先锋,如狂风席捲! “稳住!”铁拳怒喝,“第七小队上箭!” “放!” 弓弩齐发,箭雨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瞬间与衝锋骑兵交错! 然而,敌军太多了! 箭矢能挡下一时,能挡下一队,能挡一阵,却终究挡不住这滔天洪流。 铁拳深吸一口气,提起战刀,正准备率眾迎上前去,哪怕是死,也要把敌军血溅当场! 可就在此时! “怎么?” 一道带著几分讥讽的声音,突兀地自夜风中响起。 “铁拳,真的不要命了是么?” 这一声,宛如春雷落地,在死一般寂静的气氛中炸响! 铁拳猛然一怔,猛地回头! 只见那暗夜中,火光倒映下的山道边,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而来。 一步一步,踏火而行。 黑袍猎猎,身姿挺拔,长发半束,一人一剑,就这么从夜色中走出,仿佛与天地並肩! 火光映照在他眉眼之间,那张令所有大尧军士日夜思念的脸庞,终於在这生死一线的夜晚,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是陛下! ——是萧寧! 那一刻,铁拳身子猛然震颤,喉头像被什么堵住了般,再也说不出话。 “陛……陛下?!” 不仅是他,身后所有士卒,也都一瞬间停下了手中动作,连弓弩都忘了扣紧,整个人仿佛呆住了一般。 他们从未想过,在这最绝望的时候,居然会看到皇帝亲自出现在最前线! 更从未想过,他不是站在大后方指挥,而是—— 站在他们前面! 挡在他们与十万敌军之间! 萧寧神情平静,嘴角带著一丝冷意,手中长剑隨意垂落,宛若未曾出鞘,可他的气势,却比这十万敌军更盛! 他看了一眼那已拉弓的青年兵士,又看了眼浑身紧绷的铁拳,轻轻一笑: “一个个別哭丧著脸,弄得跟要死了一样。” “你们退回去。” “今夜的村口——” “我来守。” 语气轻淡,却无比篤定。 仿佛这天下,再没有什么大军能让他退半步。 风从他衣袍中掠过,鼓起漆黑衣角,他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像是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孤峰。 无人能越。 铁拳怔怔地看著他,眼眶骤然一红,却强忍不发。 “陛下,你……”他声音发哑,“你怎么能……” 萧寧没有回头,只是负手站立,淡淡道: “你若真要护朕,那就退后一步。” “活下去,不是靠赌气,是靠贏。” “守不住村口,这一仗,你就输了。” “让我来。” 铁拳终究没能说出拒绝,只得低头一拜。 “臣……遵命。” 隨后他猛然转身,朝所有军士怒吼道: “退回第二阵线!按娘娘命令布防!” “今晚第一线,交给陛下!” 军士们脸色涨红,眼眶湿润,但无人违抗。 那是他们的皇帝! 他们的陛下! 若他肯为他们站前阵,他们就没有理由拖后腿! 一时间,数百人迅速后撤,原本混乱的第一线迅速清空,只剩萧寧一人,手执长剑,傲然佇立。 前方晋王先锋军已然逼近,几十步之距,箭雨准备再度射来,战马踏地,杀声震天! 萧寧没有动。 只是缓缓拔剑。 “鏘——!” 剑光出鞘,寒意凛然! 仿佛夜空被撕裂,风云为之失色! 那是陛下的剑,是曾在千军万马中斩杀敌帅的剑,是曾在王庭上让百官低头的剑! 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拉得老长,却无比挺拔。 孤身一人,挡十万兵锋! ——这一夜,他便是这上南村的山! 第687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夜风猎猎,吹得旌旗猎响如雷,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两个极端的对峙点—— 一边,是黑压压铺天盖地、刀戈如林的晋州兵马,十万之眾,在夜火之中仿佛凝聚成了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另一边,却只站著一人。 孤身一人。 他穿著一袭深黑色的战袍,没有王冠玉带,只有一柄长剑,静静地握在手中。 剑鞘未出,身影未动。 却仿佛山岳巍峨,挡在村口那片空地最前方。 他不是將军,不是前锋,不是先锋营大校,而是……当今皇帝,萧寧。 他並未高呼口號,也未喊出激昂人心的话语,只是站在那里,剑尖指地,战袍微扬,面无表情地看著前方那滚滚兵锋。 黑暗中的他,面庞被火光勾勒出凌厉的线条,眉宇之间再无昔日的紈絝浮浪之气,反而多了一股洗尽铅华、沉稳如山的威严。 天地仿佛也隨之静了下来。 风,止了。 鼓,停了。 杀意却越积越重,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敌军营阵之中,鼓手已举起皮槌,骑兵牵韁待发,投石车蓄力待放,无数黑甲战士紧握兵刃,眼神炽热地盯著这唯一的阻挡者。 那一刻,晋王的大军仿佛不是要对抗一个人,而是对抗一尊神祇。 ——他,是他们进攻道路上,唯一的障碍。 ——却也是,他们从未想像过,会出现在战阵最前方的身影。 …… 在萧寧身后,村口设下的第一层战防壕线上,铁拳、十数位战士、弓箭手、排弩阵列皆已集结完毕。 他们並未第一时间站上正前方,而是被迫退到了皇帝之后。 此刻,他们一个个低头擦拭兵器,有人倒抽冷气,有人轻声嘀咕,还有人……眼角微红。 “我以前真没想过,会有皇帝自己走在我们前面……” “上次说他诈死归来,我还没啥感觉,这次……这是真皇帝啊。” “一个皇帝,不躲在金鑾殿里,不在中军坐镇,反而挡在我们前面?” “若是今晚能活下来,我得给我儿子讲一辈子这个夜晚!” 一个个军士神情激动地低声交谈著。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都清晰地落入彼此耳中。 兵器的金属光芒映照著他们湿润的眼角,战甲摩挲声在静夜中如战鼓般迴响。 “我死不足惜。”一名年约三十的老兵低声道。 “可要我眼睁睁看著皇帝一个人挡在我们前头,我真心过不去。” “是啊。”另一人擦乾了大刀上的锈跡,“今晚,我们要守住的,不只是上南村,还有皇帝的背影。” …… 而此时的山坡之上,卫清挽、蒙尚元、冰蝶三人也遥遥望见了那一人一剑的身影。 火光摇曳,风声猎猎。 冰蝶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发出一声低嘆,声音如雷霆中一点雨落: “想当初,我最不看好他。”他直言不讳。 “萧寧,那时候只是个披著王府衣冠的酒囊饭袋……打架斗殴,楼廝混,除了嘴硬,我找不到他一点能让人信服的地方。” “可现在……”他眼中带著难以掩饰的动容,“我冰蝶真心的佩服了。” “佩服他能从六王之乱里爬出来,还敢站在这里。” “佩服他不躲在后方高台看阵,而是亲自下场,护住了我们所有人。” “佩服他……竟然真的变了。” “这才是皇帝啊。” 她这一番话,说得动情,却並无过多煽动性,只是如实地將他此刻心中的震动道出。 一旁的蒙尚元,却是看得呆了。 他原本站在卫清挽身后不远,手中还握著一支短弩,直到这一刻都未曾放下。 冰蝶静静的打量著下面的场景。 一人,居然要抵挡百万军! 她真的从未想过,那个曾经拿著纸扇调笑她的男人,那个被她讥讽为“草包皇孙”的紈絝,竟然有一日,会孤身一人挡在十万大军前。 “这……真的是王爷么。”她喃喃,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卫清挽轻轻一笑。 那笑里,苦中带甜,忧中带傲。 她轻声回应:“他还是他。” “只是,这才是真正的他。” “那个……可以为了江山社稷,也可以为了妻儿百姓,捨命而战的男人。” 冰蝶怔了良久,轻轻道:“我服了。” “我是真的服了。” 卫清挽轻轻点头。 “从今往后,无人能再笑他。” “因为,他是天下之主。” …… 火光照耀下的村口前,萧寧缓缓抬起头,看著前方那隨时可能奔涌而来的敌军。 他的左手依旧垂在身侧,右手紧握剑柄,却未拔剑。 他站得笔直,背影修长。 那一刻的他,不是君主,不是武將,也不是凡俗中人。 他只是一个男子,一位父亲,一名丈夫—— 一个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天下万民扛下这最沉重一刀的……男人。 这便是,帝王之姿。 ——至此,风未动,战未起。 ——但那肃杀之气,已瀰漫天地之间! 夜风猎猎,旌旗如林。 村口之处,夜色压得天地沉闷,仿佛连星辰都在此刻退避三舍。 而在这沉沉压迫中,一道孤影独立在血战前沿。 他身披黑色战袍,腰悬长剑,面色冷峻,身形笔挺如槊,宛如寒铁铸成的孤峰! 那就是陛下,萧寧! 他不言不动,便是如山临阵的威压。 此刻,他立在村口最前线,四周除了风声与旌旗呼啸,再无一人。 而他的对面,是晋王数万先锋兵马。 刀盾在列,甲光熠熠,杀气冲天!一眼望去,如滚滚黑潮,蠢蠢欲动,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便可將眼前一切踏为齏粉! 先锋阵中,有不少人早已抽刀出鞘,弓弩上弦。 只是,哪怕已临临前线,却没有人第一个衝上去。 因为,那一人一剑的孤身身影,太过诡异,太过压迫! “谁……那是谁?”前排一名千夫长皱眉低语。 “一个人?怎么敢挡在这里?”另一人小声道。 “我好像……看见了那人脸……”旁边一名百夫长悄声附耳。 “谁?”有人追问。 那人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足以震撼全军。 “是……皇帝。” 一时间,整支先锋军仿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什么?” “皇……皇帝?” “真的是他?” 前方的兵士纷纷低声惊呼,不少人下意识看向高处的帅旗,又看向那孤身挡路的身影,面色震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竟然真的在战场上出现了,而且是……亲自一人,挡在村口! 有人咽了口唾沫,喃喃道: “他疯了?” 但也有老兵沉声感嘆: “疯?不,这是……顶天立地的君王!” 更有少数人眼中露出罕见的复杂神色,望著那道身影,心中竟涌出一种莫名的——羡慕。 是的,羡慕! 羡慕那群能跟隨在那样陛下身边的军士! 竟然有一位,不顾死活、亲自为將士挡道的皇帝! …… 此时,萧寧身后不远处,那些已经退后的守军们,一个个满脸震撼,哪怕刚刚还在磨刀擦刃,此刻也忍不住纷纷低声感嘆。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皇帝……” “陛下竟然亲自衝上前去?我们……我们该怎么配得上?” “若今夜能活下去,哪怕以后让我去挡箭都值了!” “我这一生,从军数载,今日,才知……什么叫主君!” 一眾守军,哪怕退回防线,也纷纷泪目、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衝上去与陛下並肩作战! “他是……我们的皇帝!” “他也是我们的兄弟!” 夜风如刀,旌旗卷裂。 黑压压的先锋军终究是动了。 “杀——!” 一声怒吼,打破了短暂的压抑沉默,如洪钟响彻山野。 晋王的先锋军终於冲了上来! 他们不知是被身后督战军逼迫,还是被愤怒与不甘驱动,一队队士卒猛然提枪跃出,踏著夜色和战鼓的节拍,如狼似虎地扑向了村口! 他们手持长枪,披掛铁甲,眼中带著迟疑,又带著试探,毕竟——那人是皇帝,是一人一剑挡阵的萧寧。 然而,战阵之中,不容许有任何迟疑。 第一批靠近萧寧的,是四十人整编的一队突击前锋! “他一个人!快衝过去,先把他斩了!”一名指挥校尉怒喝。 “別怕,他再强,也挡不住四十人!” “冲!”破空的喊杀,喊出了破釜沉舟的狂意! 这些前锋之士,带著掩体,低身急冲,步法整齐而快,显然是精锐之中选拔出的精锐! 而村后—— 萧寧身后的大尧军士,一个个皆是神情紧张,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望著陛下的背影,看著那一道黑袍在夜风中猎猎而动。 有人紧紧攥著手中兵刃,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陛下……陛下能挡得住么?” “这可是四十精锐啊!” “他怎么还不动?!敌人都衝到十步了!” “陛下,別大意啊!” “快出剑啊!” 五步! 四步! 三步! 萧寧,依旧没有动。 他就像是一尊战神塑像,镇守山门,眼中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脚步都不曾挪动! 铁拳、蒙尚元、冰蝶等人站在后方不远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每个人都紧张到极点! “陛下到底在等什么?” “陛下他……是不是……”冰蝶一度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眼中满是担忧! 卫清挽则站在指挥台高处,衣袂在夜风中飘飞,她眉头紧锁,死死咬住唇瓣,手指已经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而此刻—— 那些冲在最前的士卒,已然高举长枪,杀到萧寧身前不到一尺! 那一剎那,萧寧终於动了! 只是一剑。 甚至没有丝毫气势宣扬,也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吶喊! 只是极其平静地,手中长剑轻轻一划。 ——“唰!!!” 一道宛如月白的剑气,在夜空中骤然绽放! 像是一道横亘天地的白虹,横扫黑暗! “轰!” 那四十人前锋,连人带枪,剎那间如被狂风倒卷,齐齐倒飞了出去! 身子横空飞起,盔甲崩裂、血溅起,仿佛一瞬之间,所有人的衝锋……都化作了笑话! 尘土飞扬,血光刺眼! 四十人! 被一剑——全灭! 而萧寧,依旧站在原地,脚下寸步未移。 他缓缓收剑,淡淡吐出两个字: “挡路。” …… 这一刻—— 死寂! 如落针可闻的死寂! 晋王先锋军后排,所有人眼神瞬间僵住! 他们看著那些被击飞的同袍,看著那一袭黑袍下,依旧风轻云淡的身影,只觉脊背发寒! “这……这是什么?” “他真的……一剑……就……” “这就是……皇帝?” 短短几个呼吸,前锋军竟没人再敢踏前一步! 而另一边—— 萧寧身后的大尧军士们,所有人……都呆了! 刚刚还在担忧,刚刚还在低语是否该衝上去护驾,此刻,一个个都瞪大了眼,仿佛看见了神! “这……这怎么可能?” “他……他一剑,直接把四十人打飞了?” “不是我眼吧?陛下他……怎么变得这么强?” “我靠……这他娘的是人?!” “我原以为陛下只是心计厉害,没想到这武艺……简直是神仙!!” “以前他是装的!” “他是藏著的!!” 一时间,整个后方军阵沸腾了! 每一个军士,哪怕刚刚还有心惊胆战,这一刻全部血脉僨张! 他们不再怀疑,不再恐惧! 他们只知道——他们的皇帝,是战神! 是能一剑斩敌四十的无上猛將! …… 远处高台,卫清挽缓缓收紧了拳头。 她紧紧盯著那个自己深爱的男人,盯著他,以一人之身,挡住十万兵锋! “夫君……” 蒙尚元眼中震动未止,他喃喃道: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啊……” “身为帝王,不坐金殿,不留后路,竟一人迎敌十万……” 冰蝶一双凤目死死盯著萧寧的背影,神情仿佛被震撼到彻底僵硬。 那个昔日她口中口口声声的“紈絝”,那个总爱嬉皮笑脸装疯卖傻的王爷。 此刻—— 竟宛如战神降世! 风止。 云惊。 万军面前,一人一剑,挡天关! 萧寧缓缓抬眼,望向那依旧犹豫未动的敌军,声音平静如常: “还有谁——想试试?” ——无人应声! 只有风,在他剑气之中呼啸如龙! 夜风依旧在呼啸,火光映照之下,那一地横飞倒落的尸身仍未散去。 晋王军前锋营中,一时间寂静如死。 四十余人,皆是精挑细选,训练有素的锐卒。 平日里,哪怕在万人混战中也能杀出血路。 可此刻,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们连对方的一剑都没接住。 不是拦不住,而是根本看不见! “怎……怎么回事?” “他……一剑?就……?” “那些人,连反应都没有,就被震飞了?!” “那真是……皇帝?” “不可能吧?!” “谁说的皇帝是个紈絝来著?” “不是说他整日醉生梦死,连剑都拿不稳?” “可刚才那一剑……那一剑是人能斩的吗?!” 一个个晋州兵士瞪大双眼,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眼中,甚至浮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动摇与恐惧。 不少人下意识望向后方帅营所在,仿佛在寻求某种解释。 此时此刻,哪怕是百战老兵,也被眼前这一幕彻底震住了。 ——他们这一支兵马,敢与中山王爭锋,敢横衝南北。 但此刻,他们竟然在被一个人,一剑,生生镇住了气势! …… “这……这怎么可能?!” 不远处,晋王身边的心腹大校卫然脸色大变,嘴唇发颤。 “皇帝不是……不是那个废物么?小时候连马都不会骑……我们不是看著他一路走过来的么?” “那是他装的。”另一人声音低沉,仿佛压抑著极大的恐惧与敬畏。 “装了十年,就是为了今夜一剑。” “装疯卖傻……就是为了,谁也不会把他当威胁。” “可现在……你还敢小看他么?” “……” 这一刻,就连镇守军阵最前的几位小统领也沉默了。 他们皆是出身军伍,刀口舔血的汉子。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知道——刚才那一剑,代表的是什么! 那不是拳绣腿,不是仗著权位虚张声势。 那是真正的武道巔峰之力,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与实力! “妈的……”有人低声咒骂了一句,却不是骂对方,而是骂自己,“我们……到底招惹了个什么怪物?” “陛下……竟然是这样的存在?” “真他娘的看走眼了啊……” “这等剑势,怕不是天机山榜上……也能排进前五了吧?” “若他早早亮剑,天下谁敢动他?!” 但也有人牙关紧咬,强撑著道: “他再强,也是一个人!” “他能一剑震四十,那再来八十呢?” “再来四百呢?!” “他能挡得住所有人?!” 但这话喊出来,周围竟无一人接话。 甚至连刚刚喊出这话的人,自己都没底了。 ——他真的能挡得住么? 没人敢肯定。 因为刚才那一剑,已经超出他们认知的极限! …… 而这边的晋王,目光死死盯著村口那道孤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终於明白,自己那所谓的“胜券在握”,在那一剑面前,有多可笑。 他曾亲眼见过天机山高手出手,但就算是天机山前十,也没有人能做到这一剑退四十! ——这是皇帝? ——这是那个被他一手操弄,以为玩弄於掌中的“废物太子”? 此刻的萧寧,站在战场最前线,披风猎猎,长剑横空。 他不动如山,却让晋王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就像那柄剑,不只是指向晋王的大军,更像是—— 直指他本人! “该死……”晋王低声咬牙。 “他竟然……藏了这么久!” “我们谁都没看出来……” “你骗了我十年,萧寧!” “你藏得好深!!” 他狠狠握紧拳头,眼中寒意如刀,咬牙切齿,几乎怒火焚天! 可怒火归怒火,內心深处,却有一丝从未有过的动摇正在蔓延。 ——这一战,还能贏吗? …… 前线士卒不敢动,统领犹豫不前,甚至,连那最前排的几位千夫长,也悄然低下了头。 那是军阵失衡的徵兆。 而一切,只因一人,一剑。 就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晋王心头! 可他无法不承认。 这一刻,村口那道身影,已经以一己之力,將他整个军势镇住! 他是皇帝。 他是萧寧! 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 ——他们一直以来,都低估了这个男人。 夜色愈沉,冷风夹著硝烟的味道灌入村中每一个角落。 上南村的厨房后屋,小莲刚將最后一炉安神汤从火上端下,轻轻掀起盖子,那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合著陈年草木的味道,氤氳在狭小的屋檐下。 她动作很轻,目光却时不时地往门外投去。 风声太紧了,角號太密了,喊杀声虽然还未彻底逼近,但那种令人心口发闷的压迫感,已经从寨外蔓延到了村中。 小莲咬了咬牙,低声自语道:“得快些送过去,夫人一夜未眠,得让她歇歇神了……” 她知道——这一夜,註定无法安稳。 她知道——夫人和蒙將军,正在以血肉之躯死守村口。 她更知道——外头是十万大军。 “这怎么守得住啊……”她喃喃著,眼中浮现一抹忧色,却又立刻摇了摇头。 “小莲你算什么人?一个丫头片子,管那么多干嘛,夫人都没喊你烦心,你就该管好自己。” 她不敢说太多,也不敢流露太多情绪。 她只是卫清挽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婢,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燉一锅好汤,尽一份微薄的心力。 她將汤罐小心翼翼地用布裹好,搁进食盒中,提著就往夫人方向走去。 谁知,她刚走出厨房门,迈进街口,视线一抬,猛然—— 她整个人僵住了! 村口方向,那道一道黑影,孤身佇立,身披黑袍,脚下尘沙飞扬,长剑拄地。 他站在村口前方,一人面对如山压来的十万大军! 火光交织的夜幕之下,他仿佛一尊神祇。 那身影,不动如山。 那剑气,宛如苍龙。 第688章 那人是,陛下?! 小莲的嘴微微张著,仿佛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被震住了,完全震住了! 从未见过! 从未想过! ——他们这边,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 一个人,面对十万! 一个身影,对抗百万刀光! “那是谁?!”她失声低语,声音微颤。 她並未认出那人,甚至连那人姓甚名谁都未曾想过,因为她此刻的目光,全部被那一道身影所吸引。 那不是人,那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她一步步往前走,手里的食盒险些脱落,指尖因为握得太紧,已经泛白。 她不敢相信。 她不敢理解。 那一个人,怎么可能在那样的局面下,孤身挡在所有人之前? 他的身后,是村子,是上南村,是无数妇孺,是铁拳、蒙尚元,是夫人卫清挽。 而他面前,是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敌军。 这一幕,足以烙进她的魂魄。 “这个人……是从哪儿来的?” “他为什么……要替我们挡在前面?” “他……真的能挡住么?” 她心跳如擂鼓,呼吸都快停住了,视线死死锁定那人。 下一刻,她看到敌军前锋发动了! 杀声震天! 无数兵士带著甲光与刀芒,蜂拥而上,向那道孤影压来! 小莲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看接下来的画面。 她的心揪紧到了极点。 她从未感到过如此深切的紧张。 而就在敌军离那人只有数步之遥时—— “嗡!” 一道剑鸣破空! 小莲只觉得整片天地都仿佛被那道剑光照亮了! 只一剑—— 前方衝来的数十名敌兵,竟如风中草木,齐齐倒飞出去!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滯! 整个战场,在那一剑之后,忽然安静到了极点! 小莲大脑一片空白,脚下已不自觉地跪坐在地上。 她的双手抱著汤盒,却没有洒出半滴汤水。 她在颤抖,浑身战慄,却不是恐惧—— 而是从灵魂深处升腾起来的震撼!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落下。 “是谁……是谁啊……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替我们……” “这样去挡天一样的敌人啊……” 她咬紧嘴唇,想要站起,却根本站不稳。 她只是一介小婢,从未有机会参与什么大的战事。 可此刻,她却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世上,有些人,不需要你认识他是谁。 只需要你看到他站在你前面。 那就够了。 …… 夜色愈沉,风声中竟带上了寒意。 晋王的先锋军第一波攻势已然崩溃,前排五十余精锐如稻草般被一剑横扫,倒地哀嚎。 可萧寧,依旧不动如山。 他一人一剑,立於战前,风吹袍袖猎猎作响,脚下尘土未落,长发飞扬如墨,剑锋指地,宛如那万仞雪山之巔不可撼动的孤峰。 敌军军阵之中,虽然短暂迟疑,却很快就再次行动起来! “他只一人!他不是神!” “我们有十万兵马!杀!” 第二波衝锋很快聚集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五十人! 而是三百! 三百披甲重盾之兵,组成破锋楔阵,自四面衝出!刀盾密布,长枪如林,奔袭之间,带起大地震颤之声! “杀——!!!” 他们怒吼著衝来,前排持盾,后排递枪,第三排短刀协战,锋线压缩,气势如虹! 而萧寧,依旧未动。 三百人衝杀而来,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这等攻势,在他眼中,只是湖面轻风,不值一哂。 直到敌锋逼至三丈之內! “錚——” 长剑出鞘! 光芒如霜雪初照山川,寒意瞬间席捲整个村口! “去。” 他轻吐一字,右手一抬,长剑前指—— “嗤——!” 剑光乍现,竟如银龙翻腾,一瞬斩出! “轰!!” 这一剑之威,比之前更盛! 只见那三百重装士卒尚未贴近,剑光已至阵前! 前排盾墙瞬间崩裂! 盾碎、人飞、枪折、甲裂! 整整三排士卒,被这一道剑光直接横扫,整个阵型从中间炸出一道豁口! 血雨纷飞,哀號连连! 数十人倒地哀嚎,其余人等,被逼后退十数步,竟无一人再敢上前! “怎么可能!” “他……一剑就把我们的盾阵劈开了?!” “这不是人!这不是人!” 一眾士卒失魂落魄! 而这,还没完! “杀他!弓箭手准备——!!” 第三波攻势接踵而至! 这一次,是斥候与轻甲步兵组成的迅捷斩首小队! 足有五百人! 他们从两翼包抄,欲避开锋面,从斜侧突进! 与此同时,后方百余弓弩手已拉弓就绪,箭头寒光四射,对准了萧寧身周! “放!!” “嗖嗖嗖嗖——!!!” 数百羽箭齐飞! 那一刻,空气都仿佛被箭矢划破,风声中带著利刃撕裂的尖啸! 与此同时,两翼轻甲兵如恶狼环猎,朝著萧寧逼近! 可萧寧只是站在原地,长剑横於胸前,眼神冷静如霜。 “剑来。” 他轻喝。 一道剑鸣! 原本归鞘的长剑驀然闪出数重残影! “鏘鏘鏘鏘——!!!” 一连串脆响炸裂开来! 那一刻,所有人都只见一片银光笼罩全场! 箭雨——尽数坠地! 五百箭齐射,竟无一箭能近其身! 而两翼突袭者刚欲接近! “斩。” 又是一剑。 这一次,是自空中而下的横扫! “轰隆!!!” 左翼战线,顿时炸开! 烟尘飞扬中,数十人倒地抽搐,其余人连滚带爬地往后逃! “右。” 再是一剑! 右侧斜锋再次溃散! 仅三招! 一个人! 挡下三波强攻! 连敌军三种兵种配合之下的进攻组合,也没能让萧寧踏后半步! 村口之前,依旧一人,一剑! 万军如壁,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 “这……”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他还是那个传说中只知吃酒斗鸡、夜夜笙歌的皇子么?!” 晋王主阵后方,高台之上,一名副將颤声开口,声音里透著几乎崩溃的惧意。 那等剑威,那等剑速,那等压制力! 简直不像是人间武者! 晋王瞳孔紧缩,死死攥著栏杆,额头青筋跳动! 他终於意识到——自己所低估的,不只是萧寧的活著,而是这位帝王的真正威势! …… 而在村口之后,萧寧身后,那些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守军,一个个已经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陛下,就这么站在那里。 没有后援,没有兵盾,只有一剑。 却拦下了十万兵锋的冲势! 有人双膝跪地,低声喃喃: “这就是……我大尧的陛下。” “我愿为他……战死此地!” 更多人握紧手中兵刃,眼中已无惧意,只剩炽烈与崇敬! 而高处的木楼之上,卫清挽目光死死锁住那孤影,眼中已湿润。 “夫君什么时候……竟然真的可以以一敌百了。” “夫君……”她低声轻唤,心中翻涌。 身旁的冰蝶早已看傻了,她捂著胸口,连呼吸都快停了。 “果然,我跟陛下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陛下他,他……竟如此强大……” 而蒙尚元眼神更是深沉无比,一字一顿地道: “这,就是咱们大尧的帝王么!” “有此天子,臣復何求啊?” …… 萧寧轻轻吐息,剑尖划地,血水飞溅。 他眯起眼,看向那浩浩荡荡的敌阵,淡淡开口: “晋王——” “就这点本事?” “那你十万大军,也太让我失望了。” 声音不大,却传遍敌军! ——一人一剑,拦十万! ——当世,唯此一人! 夜风依旧如刀,吹得村口旌旗猎猎作响。 小莲站在村头的暗巷角落,紧紧抱著那只未能送出的汤盅,整个人却仿佛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看著那一幕——那道身影,再次出剑。 只听一声轻鸣,宛如风过竹林,一道寒光犹如闪电划破黑夜,那剑一出,前方扑来的十几名敌军尚未近身,便齐齐腾空倒飞出去! 落地之时,盔甲碎响、人声哀鸣,乱作一团! 又是一剑,又退一波! 小莲瞳孔剧震,嘴巴微张,脸上的神情,像是亲眼目睹了神明下凡。 “他……他又挡住了?” 她低声呢喃,声音颤抖得几不可闻。 第一次,她以为是巧合,或许那人只是运气好,恰好拦住了敌军最脆弱的一点。 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不是巧合,是实力! 是那人真的强! 是那人,真的一人挡军! “怎么可能……”她喃喃著,眼中却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震撼与——希望! 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像只被惊嚇的小兽,可她眼中的光,却是炽热的。 她看著那道身影,那人站在火光与敌阵之间,身后是上南村,是她,是夫人,是小皇子,是这片还未崩溃的土地。 可他一个人,就像擎天之柱!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至少她不知道。 可她知道—— 有他在,敌人就进不来! “他……是谁啊……” “为什么……他能一个人挡住那么多……” “为什么……是他站在最前面?” 这一刻,她甚至连害怕都忘了,只觉得心头忽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 那不是单纯的敬畏,也不是惊讶。 是……一种希望的火焰,被点燃了。 她忽然转身,抱著汤盅快步跑了回去,鞋底在湿地上踩出一连串泥印,脚下步伐几乎飞起。 “夫人!夫人!我得告诉夫人——” 她的眼睛里闪著激动的泪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从未有一次,她跑得这样快,心跳得这样急。 她从未感到如此想要把一件事告诉別人。 她不確定那个男人是谁,不知道他能撑多久,但她知道—— 只要那人还站著,他们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小莲一边小跑著往帅帐方向奔去,一边紧紧抱著手中的汤盒,连指尖都因激动而泛白。 她的心跳得飞快。 那个男人……那个挡在村口、面对十万敌军毫不退缩的男人,简直是神仙一样的存在! 她得告诉夫人,得告诉蒙將军,让他们知道——他们这边来了一个天大的援手! 村口,或许真的能守住了! 穿过兵阵和篝火,小莲踏进帅帐外围,刚准备掀帘,口中的话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耳中却已听见了一阵低语。 “……是陛下!” “陛下太强了,那一剑,真是人间无敌!” “我从未想过,一个皇帝,居然会亲自上阵衝锋,还守在最前线!” “那一剑把四十多人扫飞……我的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若非亲眼所见,我根本不敢相信——那是陛下啊!” “这才是真正的君王啊……” “这才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最后一句,好像是冰蝶的声音,语调里带著明显的激动与崇敬。 小莲一愣,刚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她轻轻收住脚步,站在门边没有出声,眼神茫然地看向帐內。 卫清挽正坐在地图前,眉目平静,嘴角却扬起一丝压不住的笑意,仿佛她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於有了一丝缓解。 而一旁的蒙尚元更是拍著大腿,眼睛都红了,喃喃道:“我蒙尚元从军二十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陛下会亲自为我等士卒,挡在最前线!” “这才是我等愿意为之死战的君王啊!” “杀得好!挡得好!” 小莲一愣,整个人怔在了门帘外。 “……陛下?” 她愣愣地看向帐內,隱约看到蒙尚元、铁拳、冰蝶几人都围在卫清挽左右,满脸惊嘆,语气里全是敬佩与震撼。 他们在夸……陛下? 小莲的眼神忽然变得茫然起来。 她站在原地,脚步一时间竟有些动弹不得。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那不是她认识的“陛下”啊。 在她的印象里,陛下是一个桀驁、恣意妄为、曾让夫人寒心的男人。 是那个曾休了夫人、传闻风流成性的大尧紈絝天子。 是让她咬牙切齿、暗中轻视,甚至恨不得一辈子都別再相见的“皇帝”。 可现在,这一眾人,全都在称讚他? 那股骄傲、敬佩、震撼,仿佛从骨子里溢出来,不容她不信! 小莲不禁咬了咬下唇,眼神却不自觉地望向帐外,望向远方。 她脑海里,浮现出刚刚村口那道孤影。 那个手持长剑,面对十万大军的背影…… 那个如天神一般,舞剑震敌的身姿! 那身影…… 那轮廓…… 忽然,她猛地一震! “不对……” 她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刚才……那道身影……” “好像……和陛下……” 她眼前忽然一阵模糊,两个轮廓竟在她脑海中渐渐重合。 一个是记忆里那位贵气逼人、目中无人、却容貌出眾的紈絝皇帝—— 一个是方才在村口,一剑击退敌军、背影如山的人影! 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气质,却……又似乎是同一个人! “不会吧……” 她猛地睁大眼睛,嘴唇微张,呼吸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不会吧……那个人……居然是陛下?” “不,不可能的……” “可是,那眼神,那步伐,那背影……太像了!” 她几乎忘了自己来是干什么的,整个人像是呆滯了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脑中已经炸开了! 原来—— 原来那不是別人! 竟是……陛下! 竟是陛下亲自,挡在了村口最前线! 竟是陛下,一人一剑,力挡十万! 小莲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与翻天覆地的顛覆中! 原本以为是她最瞧不起、最厌恶的男人—— 此刻,却变成了她心中那个,如天神般存在的英雄! 她嘴唇微动,喉咙却乾涩得说不出一个字。 思索间,小莲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背影。 风中战袍翻飞,剑气横绝一线,万军莫敢近其身。 然后,她又下意识回忆起……陛下的模样。 那张脸,那气质,那身形……好像,真的有些像? 她呼吸顿时一窒,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紧紧抱著汤盒,整个人仿佛被一阵莫名的风吹得灵魂都颤了颤。 “不会吧……” “刚才村口那个……难道真的是……陛下?” “可陛下不是……” 她的脑海中一团混乱,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疯狂。 “那一剑震飞数十人,那种从容,那种气势,怎么可能是寻常人能有的?” “可是……可是那怎么可能是陛下?” 小莲死死咬住下唇,额角浮出汗珠。 “不,不对,怎么可能……” 她摇了摇头,像是想把脑中的想法甩出去。 “陛下……他从前可是……那种紈絝子弟啊,什么都不懂,还休了夫人……” “夫人为了他受尽委屈,差点命都没了……” “那样的陛下,怎么可能会是那样一个人?!” “他才不会武功,才不可能一个人挡十万兵马!” “更不可能冲在最前线,为我们……为夫人守住村口!” 她努力说服自己,嘴角都在微微颤抖。 “绝对不是的……一定只是长得像罢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陛下怎么会变成那样的人?” 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否定了这个猜测,心底那股不安和惶然,却越来越强烈。 就像是——她內心的某一部分,不愿意承认,又不敢去相信。 她低著头,手里的汤盒紧得发烫,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眾人正聊得热烈,一个个目光炽热,脸上写满了敬畏与激动。 话语中,不断重复的那个名字: “萧寧陛下。” 小莲浑身微颤,几乎是无声地在心中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萧寧陛下。” 她觉得自己眼前有些发晕,手指微微发麻。 那个,亲自站在村口的男人,真的是他吗? 不……不可能…… 她咬著唇,却发现自己的呼吸已经完全乱了。 可无论怎么否定,那道身影,已经在她脑中和那个名字——慢慢重合。 房间內,铁拳、蒙尚元、冰蝶、甚至一向沉稳如水的卫清挽,脸上依旧带著无法掩饰的激动与敬意。 “这一剑……我的天啊,陛下一剑,竟然连人带盾飞出去的至少有三十多个!” “陛下那身影……比当年还要可怕!那哪里是人,简直是神!” “若非陛下挡住这一口气,我们怕是连布防都没来得及……” “我还是不敢信,那是陛下……可他,真的是!” 小莲呆站在门口,满脸茫然,连汤盒都差点握不稳。 “夫……夫人……” 她试图出声,却被卫清挽一个眼神轻轻拦下。 那一刻,卫清挽没有开口,只是轻轻闭了闭眼,像是在默默祷告,又像是在掩饰心中的情绪。 小莲顿时更迷惑了。 她努力鼓起勇气,终於忍不住低声问道: “夫人……你们刚刚说的……是……是陛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在帐中引起了某种共鸣。 眾人纷纷停下交谈,望向她。 那一刻,小莲心跳如擂鼓,手心早已汗湿一片。 她不敢抬头,只能低著头,囁嚅又小心地重复了一遍: “你们说……外面那个人……那个,一个人挡住十万兵马的……那是……陛下?” 帐中一时无声。 冰蝶第一个点了点头,轻声答道: “是,正是陛下。” “……真的?”小莲的声音几不可闻。 “嗯。”这一次,是卫清挽亲口说道,声音平静如水,却带著一种无法撼动的坚定,“他是陛下,我的夫君,曾经的昌南王爷,萧寧。” “……啊。” 小莲怔怔地看著他们,忽然仿佛灵魂都被抽空了。 她脚步一个踉蹌,手里的汤盒“咯噠”一声轻响,几乎就要掉落在地。 好在蒙尚元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 “丫头,你没事吧?” 小莲没有回答。 她只是呆呆站在那里,眼神空茫,嘴唇发白,像是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混乱之中。 ——她不敢相信! ——她不能相信! 那个挡在村口、剑破敌军、如战神般镇守一方的身影……真的是那个她一直以为是紈絝昏君的萧寧? “可他不是……他不是把夫人休了吗?” “不是……那个整日游猎斗鸡、只知饮酒作乐、不问朝政的……那位陛下吗?” “怎么可能是他……”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689章 纵火! 小莲整个人站在原地,颤抖著。 脑海中不断闪回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幕—— 剑起如龙,敌军飞散! 风卷战袍,一夫当关! 那种气势、那种威严、那种沉稳、那种让人心安的从容,怎会是她印象中的萧寧? 那种人,分明只应出现在传说中。 可现在,她听到了答案。 是的。 那个人,就是萧寧。 是那个曾经被她无数次在心中鄙夷、怨恨,甚至觉得不配夫人的人—— 此刻,正一人一剑,挡在十万敌军之前。 小莲的眼圈,忽然红了。 她不是为了谁哭。 而是为了自己的偏见、自己的愚蠢、自己的……震撼。 “夫人……”她哽咽著,“陛下……真的变了啊……” 卫清挽缓缓走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啊。” “他,真的……变了。” 这一刻,小莲泪流满面。 村口之外,狂风席捲,战鼓轰鸣如雷,箭如雨,兵如潮。 而在这滚滚黑潮之前,萧寧却仍旧独立,长剑垂地,战袍猎猎,身形巍然不动。 这已经是晋王先锋军的第四次衝锋。 第一波,是锐卒试探。 第二波,是百人突袭。 第三波,是千人集阵。 而此刻——第四波,是他们精锐之中的精锐,一千二百甲士,披重甲,持战刀,阵势如虎狼,轰然推进! 可结果,依旧如前三波那般。 就在锋线逼至五丈之时,萧寧终於再次抬手。 仍是一剑! 不见剑气横天,只见虚空微震,一股奇异的波动以他为心,扩散开来! “轰——!” 刀盾碎裂,战甲崩飞,重甲军如被狂风扫落的木偶,成片翻飞倒地! 战阵瞬间崩塌! 这一刻,连山风都为之一静! 村口之后,守军不禁齐齐屏息,而位於指挥台的卫清挽、冰蝶、小莲等人,更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小莲的嘴巴微张,许久未曾闔拢。 她眼睛瞪大,指尖微颤,连呼吸都不敢太大,仿佛怕惊扰了那一剑之后的寧静。 “又……又一剑……”她喃喃道,“他……又一剑退了敌军?” 冰蝶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被那一幕彻底惊得说不出话。 她也见识过高手对决,甚至亲眼见过大宗师击碎千军。 可—— 在这种前后夹攻,十万大军虎视眈眈的情境下,依旧泰然屹立、沉稳出剑的人……她从未见过! “这……这已经不能用强来形容了……”冰蝶低语,眼眶都有些湿润,“他是……一座山啊。” 小莲更是双手合握,搁在胸前,仿佛在对著那一剑作揖致敬。 她想起了自己早些时候的质疑、愤怒、轻视,甚至那一丝丝怨恨。 “我真的错得太离谱了……”她喃喃著,眼中全是羞愧与崇敬。 她终於明白,原来,那曾被视作紈絝的陛下,如今,已经是她眼中最伟岸、最安心的存在。 “只要他在……”小莲声音颤抖,“我觉得,我们就能活下来。” 卫清挽听著她这句话,望著前方那道孤身挡军的背影,眸中也浮现一丝淡淡的微笑。 她並未言语,只是心中无声道: ——我一直知道。 ——我知道他会变的。 ——而如今,他变得比任何人想像得……都要强。 夜风再起,第五波衝锋或將接踵而至。 但此刻,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道共识。 只要那人站著。 村口——就不会破。 夜色如墨,战鼓轰鸣。晋王大军前阵,却一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 连战,晋州军主帅,一身铁甲冷寒,骑在高头战马上,眯著眼看著前方那一道人影。 他身旁副將低声稟报导:“主帅……先锋营三次攻势,皆被那人一剑击退,伤亡已过百。” 连战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著前方。 那身影——不穿鎧甲,不执重兵,不在营后指挥,而是单人单剑,静静立在村口。 面前是十万兵马,身后是他的臣民。 而他,就那样一人挡万军。 “不像啊……”连战喃喃低语。 副將愣了愣,迟疑道:“主帅,您说什么不像?” 连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吐出两个字:“皇帝。” 他目光复杂,声音不大,却极具震撼。 “咱们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天子……可有哪个,是亲自冲在最前线的?” “有哪个,会一个人站在十万兵马前,替属下去挡?” 副將面色发僵,嘴唇囁嚅半晌,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萧寧……”连战低声念了这个名字,眼中却已泛出浓浓的震撼。 “不是说他是个废物?紈絝子弟?只会风雪月,不通兵法?” “可你告诉我——”他转头盯著副將,“他现在,是不是你见过的最像『君王』的人?” 副將脸色涨红,一时不敢接话。 连战却轻轻吐了一口气,目光回到前方。 他看见,那个男人再次挥剑——剑起如虹,一片敌军齐飞! 不是舞剑,不是炫技。 是杀敌,是护民,是……无声的宣誓! 这一刻,连战的心底,竟然也泛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羡慕。 “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兵……”连战低声,“是打著什么样的心气啊。” “若是我在那村中,我也会跟著他冲。” “即使……死了,也认。” 副將呆呆望著前方,喉咙发乾:“主帅……我们,还要继续攻?” 连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继续攻?当然。” “这是军令,不是赌气。” “不过……”他眼中寒光一闪,“告诉將士们,那不是软柿子。” “那是萧寧,是个……能一人守一国的男人。” “若非他是敌,我真想……投了他。” 这一句话,让副將心头一震,久久不能平息。 风卷战旗,敌军压境。 而在那万军压顶之地,仍是那孤身一剑的身影——岿然不动,如山不倾! 夜色越发沉重,萧寧一人守关,抵挡万军之威,仿佛化作这上南村最后的天堑! …… 此时,晋王大营。 营帐之中,晋王萧晋一掌拍在案桌之上,杯盏跳起,酒水洒落! “什么?!”他目光赤红地看向统帅连战,“两个时辰了?!” 连战面色沉凝,半跪於地,抱拳沉声匯报:“王爷,我军前锋攻势已接连三次被挡,且探子来报,敌军援兵已完成外围包围,若再不突围,恐怕……” “突围?”晋王打断他的话,嘴角抽搐,面色阴沉如水,“你要我现在突围?你是在说,我萧晋认输?” 他声音压得极低,近乎咬牙切齿,双目几欲喷火! “我现在突围,就意味著什么?”他狠狠一挥手,“意味著——我堂堂晋王,被萧寧这小子,一个人,一剑,一身一骑,嚇得拔腿就跑!” 他疯了! 他真的疯了! 这一刻,营帐之中所有將领都屏住了呼吸。 连战低著头,额头都冒出冷汗,他深知晋王性情,此刻若再劝阻,怕是会被一刀斩了! “今天……”晋王的眼中,布满血丝,“我就是死,也要拿下卫清挽和那小杂种的人头!” 他转头怒吼: “继续,全军进攻,给我点火——烧村!” 此言一出,连战骤然抬头,惊愕道:“王爷,现在起风了,这个时候点火,若风势变了,只怕……” 晋王厉声打断:“蚂蚁死了就死了!你会在意蚂蚁的死活么?” 轰——!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霹雳,击在连战心头。 他整个人怔住了。 蚂蚁? 蚂蚁……死了就死了? 他说的是谁? 是我麾下的將士! 是那些拼命衝锋的儿郎! 他们不是蚂蚁! 他们是血肉铸军魂,是信我者,是追隨者! 可在晋王眼中……不过是蚂蚁。 这一刻,连战感到从未有过的寒意。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透天灵盖! 他抬起头,看著帐外那迎风而立、以一敌万的身影。 那是敌人。 却也……是皇帝。 那人一人挡十万,前线为盾,身先士卒! 他以一剑,为身后百姓撑起一道天幕! “连將军。”旁边副將低声唤道。 连战沉默,未语。 他喉咙动了动,眼中却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之色。 他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什么那帮人哪怕知道死,也愿意守那道身影身后。 因为那人……从来没有把他们当蚂蚁! 而晋王呢? 他低头不语,只觉喉咙发涩。 帐外风声如號,旌旗猎猎,战鼓再起! 晋王高声怒喝:“给我点火——烧了上南村!烧了她们!烧光所有人!” “我要让那贱人,和她的狗皇帝,一起葬身火海!” …… 这一夜,黑云压境。 而人心的寒意,比夜风更重。 夜风如刃,带著焦躁不安的寒意席捲大营。 晋王一语落地,帐中沉默如死。 连战沉著脸,心中翻涌。 他並非没有良知之人,哪怕如今身陷叛军之中,也从未真的把那些听命於他的儿郎,当成草芥。 可现在,晋王一句“蚂蚁死了就死了”,彻底击穿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他不是不想反驳。 只是,他太清楚,这位晋王……疯了。 而他,又在这狂热与疯狂中,被迫上了这条路,一骑绝尘,再无回头。 他沉默地站著,手指紧扣,指节泛白,整张脸线条紧绷到了极致。 晋王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忽然轻笑了一声。 笑意中,带著一丝嘲讽和危险。 “怎么?”他缓步走到连战面前,低头凝视著这位他最倚重的统帅,声音带著几分压迫与嘲弄: “连將军现在要当什么?抚恤爱兵的好將军么?” “莫非……你在可怜他们?” “还是说,你现在心软了?” “別忘了。”晋王的声音骤然一沉,带上了怒意,“你现在,可是叛军的將领!” “你已经上了这条路——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你若现在还想著那些什么仁义忠义,呵……”他冷笑著,“对你而言,那才是死路一条!” 他逼近一步,低声道: “你想活,就得听命!” “听谁的命?我的命!” “你该干什么,你最清楚!” “给我——点火,烧村!” “放火后,咱们就突围!” “你我……还有一条生路。” 连战沉默不语,喉头滚动,整个人像是被铁链锁住的猛虎。 他知道晋王在胁迫他。 可他更清楚,这就是现实。 他若不听,恐怕下一刻就不是放火的问题了,而是被晋王以“通敌”之名当场斩杀! 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个局势,已非他一人能左右。 “……末將明白。”他低低吐出这四个字。 声音压在胸口,像是灌了铅。 …… 数刻之后。 数万晋军开始紧急调动! 黑压压的火油罐被搬上投石器,大量浸了火油的麻布包裹箭矢,插上羽尾! “火箭!点燃!” 隨著將令落下,一簇簇火光在夜空中升起,化作飞舞的流星,划破天际! 下一刻—— “嗖嗖嗖嗖——!” 无数火箭如雨点般飞洒而下! 点燃的火油隨著轰然爆响落在村外林木、房屋、粮仓上! “轰!!” 火焰炸起,顷刻间便在东南角升腾起通天火柱! 火势借风迅速蔓延,化作猛兽,吞噬著夜色! “快——火攻了!!敌军火攻!!” 村中火警骤响,警钟震天,百姓惊恐奔走,士卒急忙搬水、扑火、架帘! 卫清挽衝出帅帐,眼见南坡已燃起滔天火焰,脸色猛然一变。 “混帐——他们竟真敢放火!!” 风势起! 本是防守的天然屏障,如今却成了火焰狂舞的助推器! 这不是战术! 这是——焚城灭寨的死局! …… “快!快——灭火线防火堤!!” “守村口的往后退一段!!” “孩童与老人转移到水井区!” “全体士卒,分三组救火——立刻执行!!” 卫清挽大声下令,冰蝶、蒙尚元等人迅速调兵遣將,村中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 火光將整个山谷照得通明,如同地狱之口被撕裂! …… 而在村口最前线。 萧寧依旧站在那。 即便夜空已经变红,火光照亮了他的战甲与剑锋,他也依旧纹丝未动。 他看到那漫天火箭,听到了那轰响的烈焰。 他知道晋王疯了。 可他不能退。 他若退,上南村將彻底沦为炼狱! 他若退,所有人……都没命! 他眼神平静,呼吸如山。 就在那熊熊火焰之下,他缓缓抬剑,剑尖直指火海深处! ——挡! 只要我还站著,就一寸不退! 夜幕低垂,风声在山岭之间迴旋,吹得战旗下烈烈作响。 上南村外,火箭划破夜空,如同一条条燃烧的毒蛇,拖著灼灼火光,呼啸著扑向村口! “咻咻咻——” 那是一片天火! 从晋王营地投出的火箭与火油瓶,在空中形成一道毁灭的弧线,照亮了整片山谷,也照亮了人心深处的恐惧。 战火尚未蔓延,火舌已经在半空中张牙舞爪! 但就在此时,一道身影骤然前冲! ——是萧寧! 他早已洞察晋王的意图,眼见那漫天火雨即將扑向村寨,一抹寒芒便已先於他身形而起! “錚!” 长剑出鞘,剑气如风雷骤动! 那一刻,他如天神下凡,脚步一踏,剑意如潮! 一道银白色的光芒横扫半空,隨著他一剑横斩,居然在空中撕开了一道真空地带! “轰——!” 火箭碰撞剑气,纷纷炸裂!有的在空中便被拦腰斩断,有的被狂风剑势席捲,偏离轨道,坠入林野或山石之间! 火油瓶更是在半空中被一一击碎,洒落下的火焰被狂风一卷,非但没有落入村中,反而倒灌回晋州军的前线! 整整三轮火雨,竟无一支真正落入村寨! ——被萧寧,一人一剑,全数拦下! 这一刻,整个战场为之震撼! 站在寨墙之上的士卒、躲在后方负责指挥的將官,纷纷瞠目结舌,看著那剑起如风的孤影。 他们简直无法相信! 那明明只是一个人! 可却挡下了足足三个投火营的火攻! “这……这不是人……这是神仙吧!” “天啊!天啊!!那剑光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怎么能斩掉火箭?!” “这要是传出去,谁信?皇帝一人一剑灭火雨?” 卫清挽早已站到了制高点,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她的指尖微颤,眼中情绪翻涌,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咬著唇,死死看著那个孤独的背影。 冰蝶则是早已震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几乎贴著栏杆,呆呆望著那在火光中仿佛披上银甲的身影。 而小莲,眼睛早已睁得通红,嘴唇哆嗦著,整个人站立不稳。 “那……那真是陛下吗?” “他……一个人,真的……真的挡住了全部的火?” 没有人回应。 因为所有人,都被彻底震住了。 风继续吹著。 战火尚未熄灭,但那扑向上南村的火焰,却已经全然熄灭在剑气之中! 这一刻,不止是战场前沿,就连晋王大帐中的诸多將领,都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连战更是死死盯著远处那一剑横空的身影,喃喃道: “他是皇帝?” “不是说是紈絝么?说他是个不学无术、靠裙带坐上龙位的废物……” “可这剑法,这气魄……我连看都看不懂!” 而晋王,面色铁青,握著酒盏的手青筋毕露,指节发白,险些捏碎杯身。 “你这个贱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你到底藏了多少年!!” 萧寧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不再回头,不再言语。 只是立剑於身前,衣袍猎猎,剑尖微颤。 而在他身后—— 是村口,是防线,是上南村! 他一人当关! 守住了眾人! 守住了希望! 这一刻,没人再敢说他是紈絝! 这一刻,他就是剑! ——挡万军之剑! ——护山河之剑! 烈火已起,风势虽变,但仍未平息。 晋王面沉如水,死死盯著火焰被风卷回自家阵地的混乱场面,眼中闪烁著疯魔的火光。 他忽然回头,一把抓住连战的鎧甲领口,怒声道: “既然火不能烧进去,那就换个地方烧!” “给我派人登山——从三面山上放火!” “把火油倒在山崖,顺著山势往下烧!” “我看他萧寧能灭几面火?!” 连战心头猛震,一瞬间明白了晋王的疯狂。 “王爷,那三面山上皆为森林,一旦点燃,火借风势,蔓延之下,整个上南村都会变成火海,到时候一旦风向改变——只怕,咱们也会……” “闭嘴!”晋王怒吼,“每个军士上了战场,都要做好死亡的觉悟?我现在,只想让萧寧死!” “烧了上南村!杀光他们!我要他们一个不留!” “我要萧寧站在火海里,看著他亲手保护的人一个个死在他眼前!” “我倒要看看,他的剑气……能不能灭得了山火!!” 连战咬著牙,满脸复杂,最终没有再劝,只是抱拳道: “末將遵命。” 很快,传令兵飞驰出营,三面山上的伏兵皆接到命令! ……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三面山头同时起火! 滚滚黑烟遮天蔽日,山风裹挟著火星漫天而落,仿佛火蛇张开獠牙,从高处席捲而下! 火油顺著山崖倾倒,遇火即燃,烈焰沿著草木、枝条,极速向下攀延! 整座山,瞬间化作火焰地狱! “著火啦!!!山上著火啦!!!” “是火油!他们往山下泼火油!!!” “天哪!整个上南村……都要被烧光了!” 村中惊慌大作! 小莲和冰蝶第一时间衝出院子,抬头便见三面山火齐起,浓烟遮天,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怎么会……”小莲满脸呆滯。 冰蝶咬紧牙关:“他们是疯了……他们根本就不管村子里有没有百姓……” “他们是想把上南村烧成一片死地!!!” 卫清挽快步衝上前线防线,一眼便看见那三面山头被彻底点燃! 脸色大变,怒声道: “他们弃战为焚?!!!” “疯了……他们彻底疯了!!!” 蒙尚元满脸骇然: “这火势……借著山势和风力,根本控制不住!” “別说一个时辰……连半刻钟都顶不住!!!” 一时间,眾人皆慌,连早已准备的水桶、湿布也在这等天火之下失去了意义! 火焰翻滚而来,仿佛要吞噬整个村庄! 第690章 真正的君王! 而在村口那道孤影之前,萧寧负剑而立,抬头望著那漫山燃烧的火海,眼神依旧冷静。 “山火……火油……三面夹击……” “看来……晋王已经豁出一切了。” 他轻声一语,转头看了眼村中—— 火光染红了每一张面庞。 卫清挽等人紧急转移,士兵仍在布防,可每一个人眼中都充满了恐惧。 他们……怕了。 怕这火。 怕这绝望。 而他,不能怕。 萧寧右手缓缓握住剑柄,周身气息再次涌动,战袍翻飞,眸中如有星火点燃! “既然如此……” “那便让这火……也败在我的剑下吧。” …… 此刻,三面火海捲来,距离村墙不过十余丈。 整个上南村,在山火包围下,仿佛陷入炼狱前夜! 眾人惊呼中,萧寧脚步一踏,身形再动! 他不是去迎敌。 而是迎火! 风中,他如一柄天剑冲天而起,长剑指天,剑气翻卷如风轮! “轰——!!!” 他一剑斩天! 携风! 破火! 剑气冲天,捲起龙吟般的爆鸣,硬生生將三面山火切出数道空白! 火焰在他身前倒卷,腾空! 惊得无数人瞠目结舌! 这一剑,不是破敌。 是破火! …… 这一刻。 小莲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嘴唇哆嗦。 “陛下……他……他疯了吗?” 冰蝶双手捂口,难以置信: “那……真的是一个人……能做的事吗?” 卫清挽站在高台上,望著那道孤影—— 一剑开天火! 一人护万民! 她喃喃开口,声若呢喃: “若……这便是吾夫。” “天下之大,谁可敌?” ——风中,火中,天光之下。 那道身影,仍在迎火而立,不退半步! 火光映天,夜色如墨。 山岭之上,火油如泪滴落,滚滚烈焰自山巔狂啸而下,宛如火蛇万千,沿著山势咆哮而来。 整个上南村,仿佛被推入了炼狱。 而在那逐渐逼近的火舌前,一道身影,正逆风而行,迎火而上! 卫清挽等人所站的临时帅台上,眾人皆已瞠目结舌。 “他……陛下……他在干什么?!”冰蝶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几乎喊破嗓子,“他疯了吗?!那可是……山火!” “剑斩敌人我信!剑断山火?!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蒙尚元眉头紧皱,虎目圆睁,一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长刀,可他知道,若衝上去,除了添乱,別无意义。 “不能让他一个人衝上去——可是……这火势……” 他低声嘟囔,却无法踏出脚步。 小莲早已站立不稳,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地望著那火海中飞扬的黑袍。 “他、他真的要一个人去挡火?” “为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啊?!” “他是……陛下啊!”她的声音颤抖至极,“他明明已经做得够多了……” 卫清挽站在最前方,目光死死锁定那道身影,手指关节已握得泛白。 她没有说话。 但她的心,也在剧烈颤动。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萧寧不是那种会轻言妄动的人。 但她同样知道,这种火势之下,再强的剑气,也未必能挽天倾! “这不是敌人。”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苦涩,“这不是杀得退的军队,是——山火!” “你……怎么还要衝上去……” “你又……何必呢……” 蒙尚元咬牙道:“娘娘,我去帮他!” 可他话未落,就被卫清挽一把拦住:“你去了也挡不住。” “那怎么办?!眼看火蛇就要吞过来了!” “那个人……他不是神仙啊!” “不是所有事都靠他一个人扛的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冰蝶泪眼婆娑,看著那道背影,忽然忍不住失声道:“夫人……你知道吗?” “我以前……真的看不起他。” “我以为他是个废物,是个懦弱的草包,是个只会依靠你吃饭的男人!” “可现在……” “现在的他,像极了我小时候在戏本里读到的英雄。” “什么叫將军?什么叫天子?什么叫……不让百姓受难?” “就是现在的他啊!” 小莲捂著嘴,眼泪早已止不住地滑落。 “他真的变了……”她喃喃,“他变成了……我们所有人都不敢梦想的那个……神。” ——不是因为武艺。 ——而是因为那种,用命去护人的觉悟。 卫清挽轻轻摇头,眼神中没有波澜,只有深深的痛与心悸。 “他没变。” “他一直是这样。” “只是我们,都不知道罢了。” “只是我们……从来没真正看清过他。” 火光愈烈,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化作了赤红的炼狱。 但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的希望—— 就在那一个人身上。 在那个,哪怕面对火海,也能挺剑而立的男人—— ——萧寧! 火蛇狂啸,风势如刀。 山火自三面倾泻而下,火油助燃,焰浪滔天,犹如天地崩塌般向上南村滚滚碾压! 这原本应是一击必杀的致命一著! 可就在此刻,一道黑影从浓烟烈焰中逆势衝出! 黑袍翻飞,战靴破地! 剑光未起,人已如惊雷掠空,笔直奔向那滚滚山火! 那一刻,火光与黑影交匯,仿佛火神与战神对峙天穹! …… 晋王的中军帅帐前。 他正立在高台,目光紧紧锁定远方上南村方向。 看到萧寧竟然执剑奔向山火,他整个人先是一怔,隨即—— 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如狂,如雷贯耳! 晋王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甚至笑出了眼泪。 “他疯了!” “他居然……居然冲向火海?!” “他想做什么?以剑断火?” “哈哈哈哈哈!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剑能杀人,能挡兵,难不成还真能挡山火?!挡得住焰浪千重?!” 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终於等到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结局。 “来得好!来得妙!” “他这是自己找死!不费一兵一卒,我就能看著这狂徒葬身火海!” “神挡不住火,仙也怕天灾!” “你萧寧再神,也不过是个血肉之躯啊!!” “这次,我看你怎么死!” …… 可他身边的连战,却没有笑。 甚至连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的目光,也同样望向远处的那道身影。 只是那双眼,充满了复杂,充满了震撼,也充满了……动容! 那一刻,他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知道……那是火。” “他知道……那不是人能抵挡的天威。” “可他还是衝上去了。” “他不是在逞强,也不是在做秀。” “他是真的……想救他的人。” “用命去救。” 连战眼神闪动,缓缓开口,声音低哑得像是掐在喉咙里吐出来的: “王爷,您错了。” 晋王止住笑,扭头看他,眉头一挑:“嗯?” 连战缓缓转头,一字一顿: “他不是疯子。” “他是……一位真正的君王。” 晋王面色微变,眉宇间多了一丝阴翳,冷冷看著连战:“你在说什么?” 连战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道: “我从军二十年,见过的將帅无数。” “但从未见过一位皇帝……在山火將至之时,亲自冲向火线。” “我也没见过……有谁,为了几千个守军,几万个村民,会以一人之力去断天火。” “他……不是为了立威,也不是为了逞能。” “他只是……真的在救人。” “他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人。”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帝王啊……” 连战眼神发红,喃喃自语:“他一个皇帝,竟然肯这样去拼命……” “而我们……” “我们身为臣下,却甘愿助紂为虐,烧村屠民,只为给自己一条生路。” “我们有什么脸去笑他疯?” “疯的,是我们吧……” 晋王脸色愈发阴沉,冷冷道:“够了。” 连战低下头,轻声答道:“是,末將失言。” 可他眼中的光,却没有半点收敛。 他看著那黑袍飞扬、执剑御火的身影,胸腔里早已翻江倒海!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敌人身上看到“忠义”。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羡慕对方的军士,有这样一个君王守在他们前方。 …… 远处的山火,正被一道道剑光撕裂成缝。 虽然微弱,却依旧在坚持。 那一剑一剑,斩得不是火。 是绝望! 是畏惧! 是那原本註定燃烧一切的命运之火! 连战死死地咬著牙,眼圈通红。 ——他已不想再看晋王的脸色。 ——因为他知道,今日之后,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哪怕是站在对立阵营—— 那个人,才是他真正愿意效忠的主君。 夜风猎猎,火光遮天,山林之间早已燃起冲天烈焰,如同一条吞噬天地的火龙,从三面高地汹涌而下,咆哮著奔向上南村! 火油顺势滴落,焚烧一切;草木化灰,风势灌谷,火势瞬间爆裂式蔓延! 山火之下,整座上南村已如烈焰地狱,村人惶恐,军士惊慌,火蛇漫捲,如同末日降临。 可就在这天崩地裂的一瞬—— 一道黑影,逆火而行! 那是萧寧! 他一人持剑,战袍猎猎,在漫天火光中,如流星坠地般,笔直衝向火源! “陛下——!” “陛下你做什么!!” “回来!那是山火——!!” 不论村中、山下还是侧畔,无数人惊呼、呼喊,甚至带著哭腔嘶吼! 可萧寧未曾回头,身影坚定如山,剑锋在手,毫无犹豫! 风啸雷鸣中,他纵身跃上山道,脚步稳若磐石,任风浪袭面,火舌如浪,却仿佛全被那一抹剑意隔绝在外! 山林震颤,万物哀鸣。 火光之下,他立於风火交匯之巔,双眼平静,面色如常。 忽然间,他缓缓抬剑。 “落剑山庄·绝学。” “落剑式。” 声音轻如呢喃,却如晨钟暮鼓,震盪山谷! 下一刻—— 他出剑了! 这一剑,无声,却震天! 剎那间,天地色变! 原本翻涌而下的火浪,如遭一股莫名伟力斩断,从中间撕裂,竟被生生压制! 一道银白剑光,从山巔直劈而下! “轰!!!” 仿佛雷鸣轰顶! 剑气落下之际,天地间骤然一暗,所有的火光,都在这一剑下黯然失色! 那是一道如天河坠落般的剑痕,纵贯山岭,直切百丈!沿途火焰瞬间被压制、扑灭,甚至连滚滚山风也像被一剑斩断,硬生生停滯半刻! 无数人眼睁睁地看著,那肆虐狂卷的山火,就这么在一瞬间,被剑意镇压、削裂、崩解! 剑气之下,地动山摇! 数十里林地,剑痕斜斩,如天神降怒,犁出一条贯穿天地的裂缝! 这一幕,堪称神跡! 天与地,火与风,在这一剑下臣服! 哪怕远在数里之外的晋王与连战,也在那一刻清晰地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剑意! 连战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喃喃道:“这……是人间能有的剑术吗?” 晋王原本的大笑声,在这一剑之后,戛然而止! 他面色苍白,脸上惊骇交加,死死地盯著远处那抹在火海中如神祇般屹立的身影! “他……他不是人!” “他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 而在山下,所有还未被火波吞噬的村人,此刻早已惊呆! 冰蝶、蒙尚元、小莲、卫清挽,全数屏息凝望著那一剑落下的方向! 他们目睹了一场奇蹟的诞生。 “这就是……夫君的剑?” 卫清挽失神低语,眼角泪痕未乾,脸上却布满光辉与敬仰。 小莲早已双手捂口,泪水不住地流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冰蝶缓缓跪地,颤声低语:“这是……帝剑。” “是我大尧的……帝剑!!” …… 山火未灭,却再无勇气进逼一步。 萧寧立於山巔,剑锋垂地。 此刻,他就是这天地之间,最可怕的屏障! 不可动,不可越! ——陛下出剑,谁敢犯我疆域? ——哪怕是天火,也得退! 烈焰犹炽,余焰翻卷。 火势虽被撕裂一道巨大缝隙,却仍在山林间哀嚎挣扎,仿佛一头受伤却未死的巨兽,怒吼不休、奋力反扑。 夜色之中,山风再起,欲卷余焰重燃。 但山巔之上,那道黑袍身影依旧屹立不动,黑髮翻飞,长剑在手,衣袂如烈。 萧寧缓缓抬头,望著那仍未熄尽的火舌,神色平静至极。 风扑面而来,带著炙热的火气,灼人肌骨。 他缓缓举起手中剑。 剑未动,气已凝。 一缕缕剑意,从他周身缓缓升腾,宛若一道无形剑阵,於风中成形,隱隱震盪空气,连夜色都仿佛扭曲。 这一刻,没有人说话。 上南村的百姓、军士,冰蝶、小莲、卫清挽、蒙尚元,晋王、连战,以及密密麻麻尚未动身的晋州军,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他们全都看著那一道身影,看著那將拔未拔的一剑。 仿佛心神皆被他牢牢掌控! 下一息。 ——出剑! “落剑式。” “——剑气!斩!” 萧寧低语,宛若喃喃,却清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他一剑斩下! “轰!!!!!” 天地轰鸣! 那一剑,不是锋芒凌厉的斩杀之势,而是一种——镇压! 没有飘渺,没有轻盈,没有流光,只有——重! 重若山岳! 重若神明! 那一剑斩出,仿佛连空间都颤抖了一瞬! 山下烈焰正欲捲土重来,山上火舌正欲扑村而下,但就在剑锋落下的一剎—— 火光!消散! 不是倒退,不是衝击,而是——熄灭! 仿佛有一双无形之手,將整片天地间最后的火种,生生捻灭! 山巔燃烧的干木、树皮、草丛,尽数化为炭黑,却再无一丝火光! 天地间,骤然陷入一股诡异的沉寂。 风停了。 火灭了。 连战鼓与吶喊,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呆呆望著山巔那一道尚未收剑的身影,脑海中,都是刚刚那一剑如天地落幕的景象! 卫清挽双手掩口,泪水再度无声而下。 小莲早已跌坐地上,眼眶通红,连哭都忘了。 冰蝶双拳紧握,死死盯著那道身影,喃喃低语:“他不是人,他是……剑神。” 蒙尚元老眼微颤,低声吐出一句:“神人也。” 而此刻,连远处敌营,也是一片死寂! 晋王麾下,那些尚未进攻的晋州军,皆屏住呼吸,看著那山巔的孤影,脸上写满惊骇与不可置信。 “这……真的是陛下?” “一个人,一剑……灭了火?” “那不是术法……那是剑意!是纯剑意!” “你见过哪个皇帝,是这样的?” “不是说他是个紈絝子弟吗?” “这……是紈絝能做出来的事?” “他若是紈絝,那我们算什么?!” 整个晋州军,仿佛被硬生生按下了暂停! 他们不是不想进攻。 而是,他们的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那一剑,不只是灭了山火,更是劈碎了他们的胆。 是彻底、毫无保留地將那个人——刻进了他们的心魂! 晋王原本怒火滔天,此刻也不由得身形微晃,死死抓住座前扶手,满脸苍白。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 连战望著他,眼神复杂至极,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说话。 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语。 山火熄,剑意镇。 此战未终,却似已经——定胜负。 不是战术的胜,不是兵力的胜,是——“心”的胜! 一剑灭火,一剑折胆。 ——这一夜,谁还能与他爭锋? 谁,还敢进攻? …… 夜色如墨,风势渐狂,火光映红了山巔。 “点燃村口!三面火起不够,那就四面焚烧!” 晋王萧晋站在临时高台之上,披风猎猎作响,双目中已无一丝理智可言,只有癲狂与愤怒。 “让他们烧!烧死他们!一个不留!” “烧不尽这个村子,我便与你们一同葬身火海!” 话音未落,怒吼已传遍四野。 山巔之上,数十名军士手持火油罐与火箭,伴隨晋王的命令,四面八方的点火信號接连升起。 连战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看著风中燃烧的旌旗与兵士被烈火映红的脸庞,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块无形巨石死死压住。 “王爷……现在起火,不但烧敌,恐怕也烧自己。” 连战仍试图劝阻,“风势转急,这样下去,咱们整个中军也可能被困其中。” “闭嘴!”晋王猛然回头,目光阴鷙,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狼。 “你现在是想当什么?忠义仁將?大义之人?”他冷冷笑道。 “连战,別忘了你是谁!你是我的人,是叛军的主將,不是史书上的圣贤!” “现在,给我干活,不要教我怎么保命!我告诉你——这场仗,我若输了,你、我,全得死!但若成了,我们就能突围,能东山再起!” “要突围,就得烧!要活下去,就得让他们先死!” “点火!点火!!!” 话落,晋王亲自抽出马鞭,指向前方。 火箭雨破空而起,带著尖啸的破风声划过夜空。 火油顺山势自高而下,伴隨著熊熊烈焰,朝上南村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仿佛要將整个村庄吞没! 这场焚烧,不再是战术,不再是战略,已经是疯狂的赌命,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自毁。 连战站在原地,默默看著被点燃的山坡,听著风声呼啸中火势的咆哮。 他眼中的光,终於黯淡了下来。 “这是在……屠杀自己的兵。” 这一刻,他终於看透了——晋王要的,从来就不是胜利。 是报復,是毁灭,是——陪葬。 他看了一眼下方依旧在奋战、依旧守在村口的那一道孤影,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 是愧疚,是迷惘,是震撼。 同样是主帅。 一个人在烈火之前,孤身一剑,守护万军。 另一个却点火焚地,焚的是敌人,亦是自己人。 连战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守军的眼神从未退缩。 那不是因为他们更勇。 而是因为——那个人,站在了他们前面。 他一言不发,脸色惨白,看著火蛇翻卷,风势疯长,火焰倒灌,整个上南村四面皆燃! ——而那一道身影,依旧屹立在风中。 这不是战术较量。 这是,信念与疯狂的对决! 第691章 何为,君王?! 山风突转,如龙如啸! 火焰正盛之时,忽地,一道狂风自西南席捲而来! 原本晋王亲令的“焚村”之火,正自三面山体燃烧,再加上村口火油堆积点燃,一时间火势旺如烈阳,將整个上南村的四面八方都吞噬进火海中! 烈焰腾空,滚滚浓烟翻卷如墨。 然而,那一道突如其来的山风,却彻底改变了一切! “呼——!!” 火焰倒卷! 仿佛山神震怒! 原本是自山上传下的焚烧,竟生生被这道风卷得如浪潮倒涌!而村口那刚点燃不久的火油,更是因为风势突然反扑,瞬间失控! “啊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 站在前排的晋王士兵根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到那铺天盖地的火焰带著惊人的气浪扑面而来! “风!风变了!”有人惊呼。 “火,火倒回来了!”有人大叫。 “快!快撤!!”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风势之下,火焰似被魔神驱动,犹如赤蛇穿林,翻滚著朝晋王兵马正面扑来! 数百军士猝不及防,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被火浪吞噬! 盔甲熔化,战旗燃烧,喊杀声变成了嘶吼! “我的手!!!” “水——水!!” “救命啊——!!” 一片混乱! 连山之上,还未点燃的火油也被火舌牵引,轰然引爆! “轰!!!” 仿佛天崩地裂! 整个山体都被烈焰笼罩! 而原本负责布置火阵的晋州军士们,顿时乱成一锅粥,纷纷跌下山坡、奔逃如狗! …… 晋王此刻,站在高台之上,脸上神情极为狰狞。 “点火!我说点火!!” “给我烧了这贱人和小杂种!!” “我要让他们灰飞烟灭!!” 而当他终於看到火舌反扑,火浪捲来,一瞬间吞噬自己营地的时候,整个人骤然一僵。 “这……这是什么?” “风?怎么变了?” 他瞪大双眼,看著自己亲兵们在烈火中翻滚惨嚎,营帐燃起大火,粮草化为灰烬,原本还井然有序的军阵瞬间崩塌! “这不对,这不对啊!!” “不是说顺风吗?!” “谁来告诉我这风怎么变了?!” …… 连战策马奔来,满脸焦急与骇然,厉声呼喝著: “快撤人!把前军撤回来!” “火已经蔓延到了主阵线!” “王爷!再不撤,我们就要引火烧身了!” 晋王却猛地扭头,看向他,双目赤红,咆哮: “我让你点火!!你现在告诉我要撤?!” “你是不是……早就不想打这仗了?!” 连战眼中划过一抹痛苦,低声道: “我只是想让我们活下去……” “你闭嘴!!” 晋王怒髮衝冠,狠狠一挥手: “谁敢退一步,我亲手宰了他!!” “放箭!继续放箭!!烧光他们!烧光整个上南村!!” 然而此刻,哪还有军士愿意再上前? 面对那倒卷火浪,整整两千先锋军,竟硬生生在恐惧中停了下来,不敢再上前一步! 后军混乱,喊杀乱作,火光映红了整片天幕,而晋王那张癲狂的脸孔,在火焰之中显得无比扭曲! 他疯狂嘶吼著,连身边亲卫都不敢靠近! “烧……烧了他们!!烧——” 而在远方,卫清挽、冰蝶、小莲等人,站在寨墙之上,遥望著那冲天火海、以及混乱退避的敌军,只觉得—— 这天,似乎都站在他们这一边了! 这火,本是来焚他们。 却被天风引回,烧了敌军! 冥冥中,仿佛有神明相助。 而那道执剑立於山巔,早已合身於烈焰与剑气之中的萧寧,此刻,正缓缓收剑—— 他背对眾人,面朝狂风与火海,如山如神! 无数目光,投向他。 这一刻,无人再敢质疑。 他不是紈絝。 不是传说。 他是天选之主,是,皇者——真龙降世! 狂风,呼啸! 將整个晋州军所在之地,化作了人间炼狱! “呼——!!” 突如其来的狂风骤起,呼啸之间,不但没有助燃他们的火攻计划,反而捲起山间的火舌,反向而回! 火海倒灌! 火焰瞬间自山林顺风逆流而下,向晋王大军的腹地铺天盖地地席捲而来! 火油未乾,风势正急,转眼之间,十数个燃点全部爆燃! “啊——!” “快躲啊!火——火回来了!” “救命!救命啊!!” 轰——! 火光狂涨,烈焰如浪,一路烧向那些正在布阵的军士队伍,瞬息之间,人仰马翻! 炽焰灼骨,无数士兵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喊出,便被火蛇吞没,化作一团团黑色的人形火球,狼狈地在原地翻滚,哀嚎! 长矛、盾牌、皮甲,全数被点燃,烈火犹如毒蛇,缠绕上他们的四肢百骸,將他们拖入地狱! 晋王身后帅旗之下,指挥的主將连战,眼见著那一片被火焰吞噬的区域,眼眶剧烈颤动,嘴唇抽搐,几乎无法呼吸! 那些倒下的军士,那些在烈焰中翻滚咆哮的身影…… 都是他带出来的兄弟! 是他一个个喝酒吃肉、肩並肩打过仗的袍泽! 可如今—— 却被活活烧死在这一场荒唐至极的火攻中! “呃……呃……” 连战喉头哽咽,眼角泛红,双拳死死握紧。 但这时,耳边却传来一声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晋王的笑声! 连战猛然转头,看见晋王正站在高地上,双眼泛著红光,望著那一片火海中乱窜哀嚎的士卒,竟然在……狂笑! “王……王爷?”连战颤声。 “有办法了!”晋王像疯了一样,兴奋地喃喃著,“我有办法了!!” 连战心头一跳:“王爷此言何意?” 晋王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瞳孔狭长扭曲,像是彻底癲狂的野狼。 他猛地转过头来,看著连战,神情扭曲而狰狞。 “连將军,你不是说咱们的火攻失效了么?不!现在,机会来了!” 他张开双臂,指著那些在火中挣扎的军士: “看到没有?这些人!这些被火焰点燃的兵士,就是最完美的火攻利器!” “他们身上燃著火,他们衝进去!就能把整座村子点著!!” “听令!!!” 他猛然拔出配剑,嘶声怒吼:“所有身上著火的军士,给我衝进上南村!!!” “谁敢不冲——” “中军弓手伺候!” “给我架好弓,盯紧他们!谁不衝锋,就杀了他!!” “记住!”晋王目光凶狠地看向那些被火烧得满地打滚、四肢抽搐的士兵,“你们死,也要死在本王的命令下!既然逃不掉——那就去死有用的死!” “身上著火了?很好!就做本王的鬼!带著火焰,衝进村子,烧光他们!杀光他们!!!” 晋王的声音,疯狂中带著狂喜,声嘶力竭! 那一瞬,所有军士都呆住了。 他们未曾想到—— 他们的王,居然下达如此命令! 他们同袍的尸骨未寒,烈焰尚未熄灭! 而他…… 却让活人做火人,衝锋送死! 有人满脸愕然,有人咬牙怒目,也有人已泣不成声。 而连战—— 他彻底呆住了! 这场战爭,从一开始,他便是全力以赴,鞠躬尽瘁,甚至不惜放下良知替晋王点火烧村。 可他没想到——晋王竟残忍至此! “你会在意蚂蚁的死活吗?” “他们死了,就做我的鬼!” 这一句句恶言,如铁锤敲击著他的良知! 他忽然想起了那道身影—— 上南村前,那一人一剑、护国护民、顶天立地的陛下。 而现在…… 自己效忠的,是一个疯子! 一个將军士当作火把,一个以人命博疯狂胜负的疯子! 连战的身躯,缓缓颤抖起来。 风声凛冽,火光如潮,山野间,滚滚浓烟翻涌,化作一头正吞噬一切的巨兽! 火蛇吞山,焰浪滚滚。 而在这末日般的火海前,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他背负长剑,一身玄袍被火光映得如赤金锻铁。他步履不快,却坚定无比,剑未出鞘,气势已逼人! 萧寧。 皇帝。 孤身,入火。 那一刻,整个战场安静了几息。 风卷甲角,尘扬旌旗。 他没有呼喊,也没有动怒,只是默然抬步,一步又一步,踏向那熊熊烈焰! 他走得慢,却仿佛脚下无火。 仿佛那火焰,不是吞人的魔鬼,而是供他检阅的臣子! 火光映在他的眼眸中,那不是畏惧的目光,而是如锋如刀的冰铁——冷、沉、静、锐! 他的身影,被无数火光拉得狰狞又伟岸,披风翻舞间,他就像一位从地狱走出的剑神。 这不是一个凡人走向火海,而是一个帝王,走向他要亲自斩断的天劫! …… “他在做什么?” “陛下……他……他要去哪?!” 卫清挽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声音微颤,眼神之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他疯了吗?那可是火海啊!” 冰蝶倒吸一口凉气,哪怕她素来自詡胆大,此时也被这一幕震得手指发颤。 “不会……不会是……又想灭火吧?”蒙尚元喃喃出声,连他自己都不確定。 这一次的火势,比之前任何一场更猛、更毒、更烈!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三面山林尽燃,村口更有火蛇扑腾。 这样的火,不是一场火攻,而是一座活炼狱! 一个人,凭什么灭火? 又凭什么能走入火海? “陛下……你到底在做什么……” 卫清挽轻声低喃,声音已然带上了一丝隱隱的哽咽。 而在他们身后,小莲早已呆住。 她原本只觉得那人惊才绝艷,是她从未见过的存在,可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低估了他。 是的,她记得那人,是萧寧。 是曾经那个懒散紈絝,世人笑柄,可现在,她只能看见一人孤剑、踏火而行! 这一刻,她不是惊讶,也不是害怕,而是…… 仿佛看见了神明! “他……不会死吧?”小莲喃喃问了一句,可这句话说出口后,她忽然笑了。 “不……不会的。” “他是陛下。” …… 连战,此刻也正站在晋王背后,目光望向那火海前的黑衣人影。 “他是疯了吗?”他喃喃,声音很轻,却没人接话。 没有人能理解,面对如此恐怖火势,一个人走进去,要的,不只是勇气。 更要有,逆天之能! 可在他望著那人影的目光中,那原本的疑惑,居然渐渐变成了…… 期盼?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 只是眼神,无法离开。 …… 晋王眉头紧皱,死死盯著那道身影,目中寒芒四射。 “他是想……再灭一次火?” “痴人说梦!” 可偏偏,他的声音发虚! 因为他也清楚,之前那一剑—— 他做到了! 一个人灭了一面山火! 如今,再走向更大的火海……谁敢说,他不能再来一次? …… 萧寧缓缓停步,已至火海最前。 山林嘶鸣,火焰如龙。 他低头,抬手,缓缓握住剑柄。 这一刻,所有人屏住呼吸! 剑,未出鞘,剑气,已凝聚。 风,从他周身颳起,披风如裂帛! 地面灰烬飞扬,仿佛连天地都在回应这拔剑前的沉默! 他眼中没有畏惧,只有战意! 一人,对抗火焰! 一剑,断灭天劫! 他缓缓抬起手中长剑,身形挺拔如山! 那一瞬,仿佛整个火场的烈焰,都向他身周聚拢! 可他,未动分毫! 直到—— 剑锋,出鞘! “錚!!!” 剑鸣响彻四野! 天地,隨之震颤! 火焰之中,有龙吟! 剑光未落,已铺天盖地! 火海之中,烈焰翻滚,赤焰如龙,奔腾而下! 而就在这焚天灭地之势中,一道身影,独自立於其前! 萧寧,仍执剑而立! 他连出三剑,剑气如涛,斩断风势、拦截烈火。那每一剑落下,都是天地色变,山鸣谷应! “嘭——!” 又是一剑挥落! 火浪被拦腰斩断,呼啸的风势骤然一歇,仿佛那熊熊烈焰,被这剑意震退三分! 可就在此时,火舌一卷,终於缠上了他的衣袍! 那是炽热的,近乎吞噬灵魂的火焰,扑向他的肩头、裹住他的手臂,如同恶鬼! “陛下——!” 后方惊呼声四起! 卫清挽猛然起身,面色惊变! 她终於明白了—— 陛下这一回,是为了灭火,是为了……救人! 不是救己方,而是敌军! 小莲捂著嘴,整个人几乎快要跌坐下来,颤声惊道:“是……为了救敌人?他……他在救那些刚刚还要杀他的人?!” 冰蝶也瞬间怔住:“那是敌军……可是陛下……” 蒙尚元沉默许久,忽而眼圈一红,双目含泪,重重开口道: “他……是帝王啊!” “那是咱们的大尧天子!” “那是把敌军都当作子民的……帝王!” 他是军人,他明白,火攻之下的士兵,哪怕是敌人,也不过是一个个被利用的棋子。他们有妻有子,有父有母,他们也只是——服从命令而已。 而陛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这滔天烈焰! 用自己的性命,去扑灭这不该延烧的战火! 这,才是真正的主君! …… 而在火海的另外一边。 连战,望著那已经被火焰吞没却依旧挺直身姿的黑影,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是身处梦境,还是亲眼目睹了一个神话。 “他疯了?”副將低声惊呼。 连战却摇头,声音喑哑而嘶哑:“不是疯了。” “这是……一位真正的君王。” 他看著那一身火焰却不曾退后的背影,双手缓缓握拳,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发颤: “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配拥有这天下的男人!” “若这样的君王不能贏,那这天下……不值得我们守了。” 风在咆哮,火在呜咽。 所有人,包括敌我双方,看著那一身火焰、却始终未退半步的身影,心中都升起了无尽的震撼! “陛下……” “千万不要有事啊……” 这一刻,上南村之战,忽然静了。 敌军停下了推进,我军不再反击。 仿佛天地都被那一人一剑、一身火焰所折服。 因为那不是剑,不是人。 那是—— 不屈的意志! 是大尧的脊樑! 是,君王的道! 火焰撕咬著空气,沿著剑锋的舞动腾跃翻卷,而在火蛇狂舞之中,那一道孤身佇立的身影,逐渐被炽热吞噬。 “嘶啦——” 炙烈的火舌攀上了萧寧的衣袍,先是肩头,再是袖口,最后是整条右臂。 火光顺著战袍一寸寸吞噬,那曾经洁净威严的黑色锦袍,此刻已焦卷龟裂,化作灰烬四散飞舞。 他的右臂,从手肘开始,皮肤已不再是人的顏色。 炭黑、龟裂、溢血,混合著火焰在跳动,那本应剧痛难忍的创伤,却没有让他后退半步。 火在烧,他却纹丝不动。 他的眼神如霜雪凝固,无喜无怒,唯有冷静的执著与——不能退的决然! 风吹起他的髮丝,早已被火焰灼焦,发尾翻卷如灰。 可他只是目光一凝,脚步再次前踏一步,手中那柄剑——高高扬起! 剑刃上的火光倒映著夜色,恍如星河中最刺目的天光。 他不顾身上火焰,只顾——继续挥剑! …… “陛下——!” 卫清挽的声音在风中几乎撕裂,眼眶猩红,声音在喉咙中挣扎颤抖。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退下吧!!!” 她不再顾身份、不再顾军心,此刻,她只是一位妻子! 她看著那道身影在火海中灼烧,心臟如被千刀万剐。 “回来啊!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冰蝶也几乎哭出来:“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是皇帝,是万民之主,不该……不该为这种事,搭上性命!!!” 小莲已经泣不成声,跪倒在地:“回来吧陛下……回来吧……” …… 而山那边,连战死死盯著火海中的那抹身影。 他早已握紧了拳,指节发白,唇角哆嗦,几欲开口呼喊。 可喉咙哽住,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曾经见过无数將军,衝锋陷阵、血染沙场。 可他从未见过,有一个帝王,哪怕已身负烈火,仍一心想著救人、灭火、不让战爭进一步殃及无辜。 那是火。 是活人炼狱! 可他却选择独行入內。 “这不是人。”连战眼眶发红,胸腔翻滚,“这是……神!” “退吧……”他心中默念,“你已经做到了极致,天都该为你落泪……” …… 而此刻的萧寧,却毫无停步之意。 他的唇紧抿成线,汗水蒸发成雾,伤口在烈焰中翻卷出血肉焦糊的痕跡。 可他依旧—— 高举长剑! 再斩! “轰——!” 一道更为猛烈的剑气劈落,山火再一次向两侧被分开,风势裹挟著断裂的火蛇倒卷而去。 火,在他的剑气之下颤抖、呻吟、崩散! 眾目睽睽之下,烈火终於在最后一剑落下之后——熄灭! “嘶——” 隨著最后一团火光熄灭,周围只余下烧焦的木灰与浓烟滚滚。 而那一道执剑的身影,还站在那里。 右臂上的衣物已全部被焚毁,只剩下焦黑的皮肤紧贴著骨骼,微微抽搐,却依旧紧紧握住那柄长剑。 没有倒下。 没有呻吟。 他依旧笔挺,像是一桿从火焰中升起的战旗! 天地寂静无声。 远处,晋王营地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近处,上南村哽咽声一片。 萧寧缓缓转身。 烈焰之后,他一身残破,鬢髮焦黄,右臂漆黑如炭,却仍背负天命而立。 他望向卫清挽所在的方向。 目光温柔、安静。 仿佛他只是完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该我出剑了,我就出。 这,是我的责任。 山风未歇,天地仿佛还沉浸在那一剑的余威之中。 炽焰熄灭后的山野,焦土遍地,空气中瀰漫著浓烈的烧焦气味,泥土与血腥混杂成刺鼻的气息。 倒塌的树木如烈火余烬下的残骨横陈四野,枝干黑焦断裂,余烟繚绕,像是被死神亲手撕裂的山林。 灰烬如雪,缓缓自空中飘落,沾染衣袍与发梢,天地之间苍白一片,如悼亡之雨。 山石被高温烘烤得裂出纹痕,地表起伏不平,焦黑龟裂,仿佛连大地都为之痛哭。 原本翠绿的山谷,此刻已成死寂炼狱,无一草木,无一生息,唯有那从火中走出的身影,孤傲佇立。 风,再次掠过荒野,带著灰烬残火,绕过那道皇者的身影,轻轻吹起他烧焦却仍挺直的披风。 而天,仿佛终於被打动。 乌云悄然散去,一缕月光穿透夜幕,洒落在他身上。 光辉静謐,如为他加冕。 像是这天地,终於承认—— 他是当之无愧的君王。 第692章 大尧天子! 夜风呜咽,火光滔天。 晋州军的阵地,此刻已然化作了人间炼狱! 烈焰在山林间肆虐,沿著泼洒的火油疯狂蔓延,火舌捲起数丈高,一波波如浪潮拍击地面。 山坡之上,烈火顺流而下,逼入营地。火焰所过之处,甲冑融化、战马嘶鸣、军士哭嚎。 “啊——!!” 一个被火焰席捲的士卒痛苦地嘶吼著,身上如同点燃的柴薪,满地翻滚,却无法將烈焰扑灭。 旁边的同袍欲救却又惊恐后退,只能眼睁睁看著兄弟葬身火中。 “救命!救救我啊!!” “这是什么天火!老天爷在惩罚我们吗?!” “娘啊……我不想死!!!” 哀嚎不绝,惨叫连连。火焰映红了整片夜空,也映红了晋州军士兵那双恐惧绝望的眼。 原本井然有序的阵地,瞬间成了炼狱。 在这片撕裂天地的火海中,有的军士双膝跪地,惊恐地望著天空,似在祈祷; 有的在烈火中嘶喊著亡命奔逃,却仍然难逃死劫; 更多的,则是茫然站在烈焰边缘,不知所措,仿佛下一刻便將成为焦炭。 他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刻,他们的信仰、他们的命令、他们的使命,都在火中化为虚无。 他们不知道为何要点火,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自焚,更不知道,这场仗,还有没有意义。 他们只是,一群將死之人。 就在此时。 “轰——!” 狂风忽然一动,一道浑厚的剑鸣,自黑烟之中炸裂而出! “快看!!” “那是什么?!” 一名被烟火熏得满脸灰烬的士兵,惊恐地瞪大眼睛,指向前方的浓烟地带。只见—— 在那烟火交织的地狱深处,隱隱约约,出现了一道人影! 他一人立於火海之中,战袍残破,身形笔挺。 熊熊烈焰在他脚下咆哮,但他不退半步。烈火攀上他的臂膀、肩头、战靴,他却仿若未觉,身影纹丝不动。 那人手中持剑,沉稳如山,一步步向前踏出,仿佛不是走入火海,而是踏入风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下一刻,他猛地抬剑,剑尖遥指火焰深处! “錚——!!” 一声震天剑鸣! 那是……剑在咆哮,风在呼啸,天地在颤慄! “轰——!” 一道剑光破空而出,直贯长空!如银龙出渊,贯穿火海!光芒所及之处,火焰竟如潮水退散,一大片烈焰,瞬间熄灭! “什、什么?!” “火……被斩灭了?” “这、这不可能吧!” 数百双眼睛,齐齐望著那片剑光掠过的方向,望著那道愈发清晰的人影,满脸震骇。 他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见他周身浓烟环绕,战袍在火焰中猎猎作响,像是地狱之中走出的战神,亦或是传说中拯救人间的神明。 “他是谁?!” “这……这真的是人么?” “他在救我们?” 士兵们的脑中轰然作响,他们完全不理解,一个人,怎么可能斩灭火焰?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冲入火场? 更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 那人並非他们的同伴! 那人,正是他们的敌人! …… “呼——!” 烈火再度翻卷,那人却依旧不退。 第二剑! 第三剑! 第四剑! 一剑又一剑斩下,剑气破风,烈焰纷飞! 整片火场,在这连环剑气的摧毁下,逐渐萎靡,捲动的火舌一寸寸熄灭,炙热的风压一缕缕消散。 但同时,灼热的火焰,也爬上了那人的后背、肩颈、甚至是面罩! 有士兵清晰地看见——那人身上,著火了! 他的肩膀在燃烧,他的手臂在燃烧!火光灼红了他的身影,照亮他衣甲上的裂纹与焦黑! 他就像一座燃烧的雕像,明明正在燃烧,却依旧没有退后半步。 “他、他著火了!!” “退啊!快退啊!!” 有人惊叫,却只见那人依旧挥剑——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火焰的灼烧! “他疯了吗!!” “他还要继续斩火?!” “他是……救我们的?” 整个晋州军前锋阵地,彻底陷入了震撼与迷茫! 那些还在痛苦中挣扎的士兵,抬头望著那片黑烟中的身影,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景象。 他们忽然不叫了,不哭了,不再挣扎。 他们只是呆呆看著,望著那个人,挥剑、再挥剑。 不知道为何,他们的眼角,湿了。 …… “呼——!!” 最后一剑斩下! 火焰轰然倒卷,瞬间溃散! 浓烟滚滚,烈焰如潮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焦土,和那道—— 仍然站著的身影。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 风吹动他的战袍,火光在他肩头残留的火焰中跳跃,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他背对著所有人,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神像——守护著生灵的神明。 “他……是谁……” 一个士兵哽咽著低声问道。 “是谁啊……” “我们差点烧死……可他救了我们。” “这到底……是谁……” 没有人能回答。 没有人能看清那人的面容。 但那一刻,所有晋州军士兵,心底都默默记下了这个身影—— 那是他们的敌人。 却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那道剑斩烈焰、以命搏火的身影,將永远铭刻在他们灵魂深处! 这一刻,晋州军阵地,鸦雀无声。 连风,仿佛都停了。 火焰熄灭,浓烟却未曾立刻散尽。 黑烟翻滚间,天地仿佛都被灰烬遮蔽,山林之间,唯有那道高大孤挺的身影,屹立不倒,宛若神明。 晋州军阵列后方,一片寂静。 原本被大火包围、痛苦挣扎的士兵们,逐渐回过神来,一个个灰头土脸地从火堆旁爬出,呛得满眼是泪,却还死死地盯著那处烟火尽头。 “是谁?”有人低声喃喃,嗓音嘶哑。 “刚刚……是谁救了我们?”另一人满脸茫然。 “我看不清……”一名身上还沾著火油的士卒咬牙道,“只看见他一剑一剑地挥,火……就灭了……” 有人揉了揉眼睛,看著那身影慢慢从黑烟中走出,脚步沉稳,步伐如山。 那是一道不该属於人间的影。 即便身上火焰未熄,衣袍已经被烧焦了一大半,臂膀处更是焦黑一片,但他依旧直直地立著,没有一点迟疑,没有一声哀嚎。 “他……他也被烧著了?”有人吃惊地喊了一声。 “是……可他一直没退,一剑接一剑……” “我靠,他是疯了吗?那火……是要死人的啊……” “可他救了我们。” “是啊,他救了我们!” 那一刻,眾人心中都浮现了同一个想法——这个人,哪怕是敌人,此刻也像是天降的神兵,来救他们於火狱之中! 他是神明吗?是天人吗?是奇侠吗? “快看!烟散了!”忽有人喊了一声。 顺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风势翻卷,將火场上方的烟雾缓缓拨开,而那道一直被火光包裹的身影,终於,清晰了起来。 他背对火场,右手执剑,左臂垂落,整条袖子已经焦毁,露出的手臂漆黑如焦炭,血水混著火油还在往下滴。 可他依旧不动。 仿佛,天要塌下来,他就用这具血肉之躯,將它顶住! 终於,有人喊了一声: “我认出来了……那是……” “是敌军的……陛下!” “是萧寧!!!” 这一声如雷贯耳,所有人都惊了! “萧寧?” “不是说他早就死了?” “不是说他只会喝酒、玩女人、骑马游街、欺负人吗?” “不是说他是紈絝?” “不是说他靠女人起家,靠权臣扶持?” 可眼前这一幕,让这些所有的“不是”全都轰然破碎! 那个被传成废物的皇帝,那个人人以为靠著阴谋篡位的登基者,竟然就在刚刚—— 一人,一剑! 救下了他们整个军阵! 有人喉咙发紧,呢喃道: “他……是皇帝。” “可他刚刚,为我们这些敌人……也愿意衝进火场?”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若是我……我不会。” “我也不会。” 越来越多的人沉默了。 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无法解释心头的震撼。 他们本是晋王的兵马,是跟著主子一起造反的,是要拿刀砍进皇城的敌人。 可此刻,他们却被敌人的君主救下。 “我……我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再挥刀了。” “若是这样的人坐在皇位上……我们,为什么要反?” “是啊,这样的皇帝……还要什么反?” 有人悄悄地將手中弓箭放下,有人把刀重新收入鞘中,有人站立不稳,眼圈都红了。 没有鼓吹,没有演讲。 这一刻的军心动摇,根本不需要语言来推动。 因为一个人,站进火里,只为了救他们。 那人,叫萧寧。 他们的敌人——也是他们此刻,最敬佩的君王。 烈焰熄灭,烟尘散去。 晋州军的阵前,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身著焦黑战袍的萧寧,依旧立在火海边缘,右手执剑,左臂焦炭,仿佛从地狱中走出的神明。他没有退,亦没有倒。 而对面,晋王怒目圆睁,瞪著那道身影,牙齿几乎咬碎。 “他已经伤了!”晋王猛然转身,满脸狰狞地看向连战与诸將,声音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厉啸:“他已经伤了!” “快!!传令——全军出击!!” “他一个人能挡十万,可他胳膊废了!元气大伤!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杀了萧寧!!杀了他!!” “他若死,那些人就是群龙无首!!” “上南村——我一定要踏平!!!” 喊声如雷,传遍整个山谷。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晋王面色骤变。 整整数千军阵,鸦雀无声! 他的话已经喊破了嗓子,副將与传令兵急吼著传令到每个军营前列,可是……没有一人动弹! 那些原本就被萧寧一人扑火救下的晋州军士,此刻依旧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手握长枪者,枪头指地; 持弓者,弦未拉; 甚至还有几人,乾脆坐在地上,望著那身影,满目复杂。 “怎么回事?!怎么没人动?!你们聋了吗?!”晋王面目扭曲,暴怒至极。 副將低声咽了口口水:“王……王爷,我……” “闭嘴!给我衝上去!!连战!你的人怎么回事?!” …… 而此刻—— 上南村內,卫清挽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 冰蝶攥紧拳头,眼神中满是担忧:“不好!那晋王疯了,他真的要趁陛下负伤时进攻!” 小莲紧咬著唇角,眼泪几乎要涌出来:“不行的!陛下他刚才……他都救了他们啊!这些人怎么能——” 然而,就在此时,蒙尚元忽地冷静出声: “別慌。”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双目光稳如磐石,落在远方晋州军的营阵之中。 “我最了解军人。” “军人最敬佩的,不是谁坐在高位,不是谁喊得最凶。” “他们敬的,是那种能为他们挡火,救命,甚至自己烧著也不退一步的人。” “他们,敬的是——这样的汉子。” 说完,他眼角泛光,抬头看向远方那道还未倒下的身影,声音如山岳低鸣: “他们……不会再对陛下动手了。” …… 果然—— 晋王怒吼再起:“你们动不动?!你们想死吗?!不听命令者,斩——” 可是,这一次,回应他的,不是“喏”,而是一片沉默。 一名老卒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嘶哑却坚定: “王爷……他救了我。” “我那时候,火烧到脸上了,是他一剑斩灭了火。” “不管他是谁,他是敌人也好……我这条命,是他救的。” “让我再衝过去,杀他?” “我做不到。” 旁边另一个年轻军士也低声道:“我也是。他不该死在我手里。” “他是皇帝。”一个声音传来。 “也是条汉子。”另一个声音接上。 “我们虽然是晋王的兵……可我们更是军人。” “我敬他。” “我们都敬他。” …… 一个个声音,像是浪潮一样,从营阵之中慢慢泛起。 原本在火中哀嚎过的、在浓烟中挣扎过的、在那道身影之前看到生的希望的士卒们,一个个脸色坚定了起来。 他们的眼中,除了烟火残余,还有泪光在涌动。 而那对面—— 晋王的脸色,从青变白,从白转灰。 他看著这一切,脑海中一片轰鸣,心头却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一刻,他终於明白了。 他不是败给了战场。 他,是败给了一个男人。 一个真正的皇帝。 而这一战,他已经失去了能够统帅的军心! ——哪怕他还活著; ——哪怕他还有兵。 他……已经,输了。 烈焰熄,浓烟尽。 而晋王的脸,却涨得通红,脖颈青筋暴起,眼见著整个军阵都已不受自己掌控,整个人仿佛被彻底激怒,仿佛疯了似的站起来狂笑! “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笑得几近癲狂,牙齿几乎咬碎,双眼布满血丝。 “好啊……好得很啊!” “反了!你们全都反了!连战,你的兵,全特娘的反了!!” 他怒指连战,瞪著他,“你不是他们的將吗?!你去!你带头杀几个!一人杀一个!杀了他们,你手下这群杂碎就老实了!” “只要血流下来,他们自然就怕了,自然就听话了!!” “还愣著干什么?!还不去?!” 连战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脸色如铁。 晋王大步衝上前来,指著他的鼻子怒骂:“你他娘的聋了吗?!连战,你是不是也想反了?!你也想造本王的反?!!” 他话音未落—— “鏘——!” 一道寒光闪起! 连战出剑了! 可这一次,他的剑,不是指向任何士卒,也不是敌军,而是——直接架在了晋王的脖子上! 晋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你……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连战一手握剑,一手按住晋王的肩,缓缓低头,眼中儘是血丝与悲哀。 “王爷……到此为止吧。” 他说得无比沉静,却仿佛寒冰破裂。 周围的將士全都看呆了,但没有一人动手制止,没有一人出声阻拦! 他们只是默默地看著—— 看著连战,將昔日高高在上的晋王,压著,一步一步,朝那还站在火场边缘、浑身伤痕却挺立不倒的黑袍男子走去。 谁也没阻止。 ——因为他们都明白,该走到终点的人,不是连战。 而是晋王。 …… 步步走近,火焰熄灭的残跡尚未完全散去,地面焦黑,硝烟犹存。 萧寧静静地站著,满身灰烬,臂膀焦黑如炭,然而神情却无比平静,冷静得如同天地间唯一未被战火侵蚀的一方净土。 连战走到他身前,动作缓慢,却格外庄重。 他长嘆一声,猛地一推,把晋王按跪在地! “连战,参见陛下。” 隨后,他单膝跪地,重重一叩首,声音嘶哑,带著一种歷尽山河后的决绝: “此次谋反,皆为我连战一人之罪!” “我蠢,我盲,我负国失德,被人蒙蔽,追隨乱臣贼子,酿成今日之祸。” “是我,对不起我这一身鎧甲,对不起我膝下將士,更对不起陛下对大尧的守护!” 他一字一句,字字鏗鏘。 “我罪无可赦,愿以此身谢罪。” “但!” 他猛然抬头,望向萧寧,眼中再无昔日將军的冷硬,而是恳求、悲切、无声的热泪: “陛下,我的兵,他们无罪。” “他们皆是为將者命行事,忠於职责,从未有半点悖逆之心。” “我只求陛下,能放过他们一命。” “我愿一死,保他们皆安。” 说罢,他重重叩首,额头磕在焦黑的土地之上,“砰”的一声,血跡顿现! 而身后—— 整个晋州军阵,所有士卒,全都跪了下来! 那一刻,山风呼啸,旌旗落地。 群山之间,千军齐跪。 他们曾是敌人。 却因为一个人—— 卸下兵刃,卸下敌意,卸下生死。 只愿,换他们一个生机。 而那个人—— 便是他们眼前,那个身披战袍、臂骨焦黑,却仍手执利剑而不倒的—— 萧寧,大尧天子。 焦土之上,剑痕犹在,风捲菸散,火未熄的焦臭味仍在空气中迴旋。 连战伏地不起,鲜血顺著他磕伤的额角缓缓滑落,落在那焦黑乾裂的泥土上,宛如祭祀战场的一缕亡魂。 而在他身后,那一整列的晋州军,整齐跪伏,重甲錚然,战矛贴地,兵刃沉默。密密麻麻的身影,在山风之中低头,如海浪一般起伏不动。 他们不是降军。 他们只是—— 一个个戴著盔甲的士兵。 一个个,无比清楚自己走错了路,却不想再错下去的兵。 “陛下。” “罪不在总兵一人。” “我等,皆是隨令而行,若非我等拥戴,乱臣岂敢猖狂至此!” “连帅愿一死,我们更愿以命相替!”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接著—— “我愿死!” “连帅守义护我,我愿为他替命!” “我也是!” “连帅若死,我等誓与同归!”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如潮水般在烟尘中翻涌! 有的声音苍老,是老兵之语; 有的声音尚稚嫩,是新兵未满三年的少年嗓音。 但他们,无一退缩! 无一人畏死! 他们,不是为了连战而求情。 他们,是为了军中之义,为了昔日共生死之恩! 那是战场,是战士之间最后的体面与尊严! 一时之间,哽咽声、叩首声此起彼伏,无数双眼睛,死死望向那依旧站在浓烟余烬之中、周身裹著焦黑战袍的黑影—— 萧寧。 他们的敌人。 但也是那个,为他们斩尽火海,灭尽山焰的男人。 萧寧听著,目光沉静,缓缓抬头,长发微乱,眼神却如寒星落於大地。 他静静看了连战一眼,又看了看身后那跪满山道的晋州军。 风从山后吹来,掀起他那已经焦黑起皱的衣袍。 他举起左手,缓缓抬起。 所有人都不由屏息,等待这位天子下一句命令—— 赦与不赦,杀与不杀—— 全繫於此。 萧寧目光平视,声音如洪钟,低沉却有力: “自古兵者,听令行事,罪责应归於主帅。” “你等矇骗於人,实非本心。” “我萧寧,非嗜杀之主!” “放下武器者,免死!” 一语落地,眾人皆惊! 那是赦令! 是—— 赦免! 一时间,整座山岭上,数千军士,眼中都泛起激动与热泪。 紧接著,“噹啷——”一声! 一柄长刀落地! “噹啷!噹啷!” 紧接著,成片的兵器脱手而落,铁刃纷纷坠地,如山风卷落叶,如寒霜折寒枝! 有的人眼角带泪,有的人痛哭失声。 “谢陛下!” “谢陛下不杀之恩!” “吾等愿誓死效忠,再不为贼人所用!” 山谷之中,声浪如潮! 兵器归地,忠心归位。 而萧寧,却只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眼中划过一丝深藏的疲惫—— 他不愿再杀。 因为,这些人——终究是他大尧的子民! 此一刻,尘埃已定。 但眾人都知道,他们不是贏了战爭,而是被——一个男人,一位君王的德行所折服! 那一刻,哪怕是敌人,都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第693章 鬼故事 风沙扑面,战鼓震天。 临州援军正前方,庄奎策马立於高岗之上,目光死死盯著远处浓烟繚绕的上南村,脸色铁青,指节因握拳而泛白。 他身后的副將徐学忠同样满脸焦灼,来回踱步,双眉紧皱:“將军,已经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庄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复,“我们出发前,陛下让我们在一个时辰內完成合围,可现在——两个时辰了!” 徐学忠也神情沉重:“上南村三面环山,地势开阔,敌军十万大军围压之下,村內根本无险可守……他们……怎么可能撑得住?” 庄奎没有说话,但眼中闪烁的却是难以掩饰的惶急与忿恨。 ——他们太慢了! “快!再快一点!”他猛地回头,一声怒吼,“全军!压上!不计代价,必须合围!” “是!” 临州军精锐应声而动,鼓声如雷,刀剑如林,铁骑踏碎山野! 可就在这最前线即將再度爆发一波攻势的时刻—— 异变突生! 负责西北方向突破的先头队突然勒马停下,接著是中路、中军、左翼……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按下了剎车。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庄奎眸光一沉,厉声喝道:“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停下的?” 而下一刻,一名斥候疾驰而至,面色震惊至极:“將军!敌军……敌军……他们放下了武器!!!” “什么?!”徐学忠当场错愕,庄奎也是猛然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敌军……敌军没有再进攻,也没有组织防线,他们,纷纷丟下了兵器,手举过头顶……像是……像是在投降!” 庄奎、徐学忠皆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覷,一时之间脑中嗡嗡作响。 “投降?怎么可能?!” “他们不是十万大军吗?不是攻得上南村火海连天吗?” “这两个时辰,陛下他们是怎么……撑下来的?!” 庄奎的声音几近喃喃,像是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错乱之中。 徐学忠吞了口唾沫,目光死死盯著那片静止的战线——明明人山人海,却鸦雀无声,像极了一场战后死寂。 “將军……”他低声开口,“你说,会不会是……陛下又做了什么?” 这一句话出口,庄奎整个人顿了一下。 ——是了。 若说世间还有谁,能让十万敌军,在绝对的胜势之下放下武器…… 除了那位,从火中走出的帝王,还能是谁?! “派人过去,去確认!” “告诉所有人——原地待命,绝不能伤害一个放下兵器之人!” “另外,命所有战將隨我亲赴前线!” 他翻身上马,一双眼眸之中,已经不再有焦急,只有浓烈到极致的敬意与狂跳的心跳。 “陛下……他又做了什么?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啊!” 晨曦未至,战火未熄。 庄奎策马衝锋在前,浑身汗水未乾,脸上却是满满的焦灼之色。 “快!趁著敌人不再动作!”他怒喝一声,声音嘶哑,“再快一点!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最后合围!” 副將徐学忠亦紧隨左右,咬牙低语:“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放下武器,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全军上下万余人,一步不停,几近疯狂地衝杀推进。 可越临近上南村,越是奇怪—— 怎么敌军阵列越来越鬆动了? 怎么没人再主动接战了? 再往前数百步,一幕骇人之景赫然出现: 只见晋州军十万余眾,万军伏地,刀枪弃地,衣甲不整,仿佛一夜之间全军崩溃! 更前方的空地上,一人双膝跪地,正是晋州军主將连战! 他身后,晋王萧晋双手被反绑,头髮凌乱,脸色铁青,却已毫无反抗之力,被连战单手压著,低头跪伏在地。 这一幕,令衝到村口的临州军瞬间全体勒马。 “……这是?” “这是什么情况?!” 庄奎满脸不可置信地望著那跪地的敌军,整个人猛地从战马上跳下,快步冲前。 “你看到了吗?”徐学忠同样满眼骇然,喃喃著道,“他们……他们投降了?” “怎么可能?” “谁逼得他们投降的?” “我们还没开始主攻,外围才刚合围成功……难道是上南村的伏兵提前出手了?” 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战鼓乱击,在所有人的脑中轰然炸响。 然而,当他们继续前行,真正看到那站在敌军前方,手执焦黑长剑,披著烧焦战袍,半身衣物尽毁的男子时,整个世界都仿佛寂静了下来。 那人,目光依旧清冷,背脊挺直,周身已无气浪翻卷,只有焦黑的剑锋,默然指地。 风过,战袍翻飞,映出一道孤独却无法逼视的身影。 ——陛下! 庄奎嘴唇颤抖,步伐一顿。 “是……是陛下?”他哑声低语。 徐学忠更是满脸震骇:“是陛下……是陛下一个人……让十万敌军跪服了?” “他一个人守住了村口?” “他……还灭了火?”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 这一刻,哪怕是征战沙场二十余年的老卒,也被眼前的画面震得热泪直流。 一將之威,盖世无双。 他不是站在高台之上,发號施令,而是站在最前线,手持焦剑,挥斥敌火,以一敌万。 这样的皇帝,他们从未见过。 “这才是……真皇啊……”徐学忠喃喃。 庄奎眼眶泛红,缓步走上前,目光落在那灰烬漫天之中的皇帝身上,终是深深一躬! “臣庄奎——参见陛下!” 话音一落,身后数万临州军,齐刷刷下马,齐声跪拜! “参见陛下——!” 声震山谷! 而晋州军……再无一人抬头反抗。 他们亲眼看著,那个曾被传为废物皇子、紈絝帝王的男人,孤身挡下所有! 他们看到那人衝进火海,哪怕自己燃起火焰,也不曾退后一步! 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折服? …… 浓烟已散,焦土犹温,血火之后,天地寂寂。 冷静下来临州军统帅庄奎与副將徐学忠,站在村口已许久,却始终难以言语。 他们看著眼前这一幕: 十万兵马,本该是敌人。 却如朝圣一般,齐齐跪伏在地,头颅紧贴尘埃,神情复杂、肃然,满是……敬畏! 这一切的中心,是那身披焦袍、执著焦黑断剑的男人——萧寧。 风吹过,他站得笔直,仿佛並未察觉到眾人万军朝拜一般,只默然望著前方。 “陛下……陛下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徐学忠喉咙发乾,低声道。 庄奎也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茫然与震动。 “我们来的时候不是才听说,敌军放火焚村么?说什么火攻四面……哪怕我们能合围,恐怕村子也守不住了……” “可现在……” “火灭了。” “人也投了。” “连晋王……都被押著跪在这里了。” “而这些敌军,居然都跪谢……谢陛下的恩情?” 两人越说越懵。 就在他们脑中一团浆糊之时—— “谢陛下救命之恩——!!” 忽地,一声如惊雷般的呼喊,自晋州军中炸响! 紧接著,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谢陛下救命之恩!” “谢陛下不杀之恩!” “谢陛下救火救人,重燃我等生路!” 喊声此起彼伏,如浪翻涌! 整个晋州军营地,近十万人马,齐齐叩首,山呼海啸般震盪耳膜,滚滚如潮地向萧寧行下最沉重的拜礼! 庄奎和徐学忠两人彻底看傻了! “救命之恩?” “不是说……陛下斩火,是为了保下村口?” “他……他居然还……衝进敌军的火场,把火扑灭了?” “救得……竟是敌人?!” 庄奎喃喃著,脸上的表情早已不能用惊讶来形容,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敬畏与困惑。 “他疯了吗?!”徐学忠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但说完的瞬间,他便意识到,自己这一声,已然太浅薄了。 是的。 一个皇帝,在己方兵力劣势之时,孤身站在最前线; 一个帝王,在敌人放火焚烧自己村寨之际,衝进火海扑灭战焰; 甚至—— 他连仇敌都救了! 这一刻,哪怕身为对手,这些兵士也跪下谢恩了! “他没有疯……”庄奎低声喃喃,“他……是在用命护天下。” “他若疯,十万军士不会感恩图报;他若蠢,十万兵马不会……投降叩首。” “他,是帝王。” “真正的——人间帝王!” 徐学忠抬头望著那道孤影,心潮翻涌。 此刻他们终於明白。 为何晋州军在未被攻破之前,就已兵心涣散。 为何一个村口,守得十万人畏惧不前。 为何这十万人,在此刻,不再是敌人。 因为有一个人,一剑挡军,一念救敌—— 此人,姓萧,名寧,是当今天子! 风声萧瑟,战火熄灭,暮色如铁。 上南村口,硝烟未散,遍地狼藉之中,一人一剑高立中央,周围万军跪伏,死一般寂静。 那人,便是萧寧。 而另一侧,一道衣衫襤褸、披头散髮的身影跪坐在地,面如死灰,狼狈不堪,正是那曾经雄踞一方、傲视王朝的晋王——萧晋。 他低著头,嘴唇乾裂,脸上早已看不出一丝王侯的尊贵,连战押著他,站於萧寧身前,一言不发。 周围晋州军已尽皆放下兵刃,山呼“陛下万岁”,却无一人上前为萧晋求情,甚至没人敢抬头看他一眼。 “废物……”晋王喃喃低语。 他不是在骂別人,而是在骂自己。 这一战,输得太彻底,输得太荒唐。 曾经他筹谋数载,布下重兵,本以为只要杀了萧偕和卫清挽,那所谓的“东宫遗脉”就此断绝,萧寧就算回来又能如何? 可现在…… 他输了,输给了一个,曾被他无数次嗤笑为“废物紈絝”的傢伙。 输了一个,单人独剑,震退十万兵马的人。 他心中充满不甘,满腔怨毒,在这份怨毒之中,猛地抬起头,眼神依旧带著不服。 “萧寧!”他咬牙切齿。 萧寧微微转眸,目光平淡地落在他脸上。 “你別以为你贏了就能多囂张!”晋王怒声低吼,“你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若不是你提前埋伏了临州军,若不是你突然诈尸回来——” “若我能率军第一时间杀入村中,拿下那小东西,杀了卫清挽……你——你还有什么道心可言?你失了心,你还能挡得住我?” “到时候,谁贏谁输,尚未可知!” 他说得声嘶力竭,仿佛是在证明自己还未败,仿佛是在挣扎著从失败的泥淖里找出一点尊严。 可萧寧只是看著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萧偕?” 萧寧声音很轻,带著一丝凉意。 他慢慢朝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跪地的晋王身上,眼神中没有怒意,只有淡漠与……怜悯。 “你……还记得我当年最喜欢做什么吗?” “讲故事。” “现在,我就给你——讲一个鬼故事。” 他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 眾人纷纷抬头看著他,卫清挽也转过身,小莲、冰蝶、连战、庄奎、徐学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晋王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开口:“你说什么?” 可萧寧没有再说下去。 他只是站在那里,嘴角掛著一抹玩味的弧度,仿佛带著某种不可名状的神秘。 天光微亮,风从山巔吹来,撩动他燃焦的袖角。 那一刻,哪怕没有剑光,也仿佛天地都在静默中等待著—— 那个“鬼故事”。 晨曦微露,山风轻动,战场上血火未凉,浓烟繚绕的空气中,仍残留著战火的焦灼味。 一夜的战乱,终於过去! 而在那满目疮痍的战场中央,一道黑衣身影立於村口石阶之上,面对著那位跪伏不起的叛王——萧晋。 萧寧缓缓低头,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平静却如霜刃切骨: “你不是很在意萧偕么?” “不是一直都想杀了他,好让我彻底断了念想,好让我崩心碎胆,再无退路么?” 他话锋一转,忽而笑了,那笑容却不带一丝暖意,反而如深冬的冷月般刺骨: “那我便告诉你——” “从来,就没有什么萧偕。” “我萧寧,从未有过子嗣。” 晋王萧晋如遭雷击,眼瞳倏地紧缩! “你……说什么?” “你骗我?” 萧寧不急不缓地踱步走近,一字一句道出惊天之语: “包括你们查到的所有『情报』,都只是我放出去的。” “那趟前往琼州的路,不是逃难,不是送子,而是——” “我专门为你们准备的一出大戏。” “我死在比剑之约,就是为了让你们觉得,机会来了。” “然后,『皇子』萧偕现世,你们果然乱了阵脚。” “你、康王、中山王……一条条鱼,全都咬鉤了。” “而我,在你们上鉤的那一刻,就已经坐在这盘棋的中宫之上。” 萧寧此刻神情淡然,眼中却闪著冰冷锋芒,他声音轻缓,字字如刀: “你觉得你在逐鹿,我却在钓龙。” “你觉得你快贏了,我却早已布好天罗。” “这世间,最难防的,不是你看不见的对手,而是——” “你以为他已经死了。” 萧寧看著面前脸色苍白的晋王,语气如霜: “现在,你懂了么?” “你以为你在谋算天下,而我——是在谋你。” 寂静。 彻骨的寂静。 跪地的晋王,整个人仿佛被剜去了魂魄,一动不动,嘴唇哆嗦著,喃喃念著: “不可能……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连自己的血脉都没有……” “你竟然……拿自己的子嗣来赌?” “你是疯子!!!” “疯子!!!” 他猛地仰天怒吼,整个人像是要从地上弹起,却又被押著的兵士死死按住。 “不——!” “你骗我一场!!你骗的好,骗得好啊!萧寧!萧寧!!!啊啊啊啊啊啊!!!” “萧寧!!你不配为王!!” “你不配!!” 他像头髮疯的野兽一般,不断挣扎、怒吼、咆哮,眼中是彻底的癲狂与绝望! 可他越是喊,越是狰狞,四周便越发安静。 所有人,都在听著。 所有人,都在看著。 都在看那位手执长剑,身披战袍的年轻帝王,面对著叛乱之主的狰狞与愤怒,神色一如既往地沉稳如山。 萧寧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晋王一眼。 那一眼之中,没有嘲讽,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怜悯。 有的,只是俯瞰眾生的平静。 像是在看一条困兽,徒作垂死挣扎。 最终,晋王也喊不动了,怒火耗尽,他瘫坐在地,失神望著远方。 阳光破云而出,洒落在这片焦土上。 这一战,终局已定。 乱臣贼子,伏法在即。 而一位铁血天子,谋局十载,以孤身之姿,荡平乱世,惊天下。 他,不再是那个京中紈絝。 他,是—— 天子归来,扫尽山河敌。 清晨,上南村。 风已停,烟未散。 炽烈的火光终于归於沉寂,连绵不断的杀伐也戛然而止。烈火焚尽的焦黑土地上,溃兵已降、战旗垂地,昔日山村的寂静重新笼罩大地。 这一场惊天之役,终於落下帷幕。 卫清挽立於山坡之上,眸光望著已被接管的敌军营地,深深吐出一口气。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不是惧怕,也不是虚脱,而是连绷太久的神经终於鬆懈,整个人都有些支撑不住。 “终於……结束了……” 一旁的小蝶也瘫坐在青石上,抬头看著天空,泪水悄然滑落,哽咽道: “太好了……太好了……” 冰蝶则立於半坡,目光遥遥望著那道不远处的身影—— 那是萧寧。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战后的焦土中,风吹过他破碎的战袍,映出一道孤峻无匹的剪影。 他还没有脱下盔甲,甚至连手臂的焦黑都未处理,只是那样静静地站著,像一座无言的丰碑,立在这胜利的终点。 …… 隨著晋王被正式押下,临州军与上南村守军也终於开始全面整顿、清点战后事宜。 一声声“喏!”响起之后,士卒们迅速开始清理战场、救助伤员、整理物资,整个上南村,瀰漫著一股战爭结束后的疲惫与欣慰。 在安置好晋王之后,萧寧站在废墟边缘,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薄雾渐散,天边一抹鱼肚白升起。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 “没想到……你这么能耐得住性子啊,萧业。” 这一句低语,本是自言自语。 可就在此时,密林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响—— “啪啪啪……” 那是掌声。 缓慢而不失节奏,迴荡在山林之间。 那声音清脆,如同讽刺的锣鼓,在这寂静的晨光中格外刺耳。 “萧寧……不愧是个阴险狡诈之人啊,你这等人,確实该死。” 声音不大,却在瞬间穿透了整片寂静的战场,如同惊雷滚滚,撼动眾人心魄! “谁?”卫清挽神情一变,下意识望向声源方向。 小莲与冰蝶也惊愕回头,只见林雾翻涌,未曾散尽的黑烟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背剑的男子。 身穿墨袍,身形高峻,一步一步,自林中踏来,脚下无声,却宛若踏动战鼓。 他未动声色,未曾拔剑,但隨著他的逼近,整片天地的气场却似乎都为之一紧! “这人……”蒙尚元喃喃出声,瞳孔微缩,“身上……好强的剑意!” 不止他,在场所有有武学修为者,哪怕是战功赫赫的老將,都在这一刻心头髮紧! 那剑未出鞘,可他整个人,仿佛已经成为了一把尚未拔出的剑! 凌厉,肃杀,沉冷! 宛如一座死寂山谷中,独立不动却杀机四伏的古剑冢! 风过,衣袍微动,墨色猎猎。 那人缓缓止步,站在战场前缘,神情冷峻地望向萧寧。 “你借我之名,编我之语,污我之行,只为布你那满盘大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刃,“萧寧,你倒真是胆大包天啊。” 卫清挽与冰蝶皆是神情骤变。 “借名?此人是……” 冰蝶更是怔怔地望著那道身影:“不对……不对劲……他的剑意……太强了!” 萧寧眉头微皱,神色间却无一丝慌乱,只是淡淡凝视著对方,眼中微微眯起,神情深邃。 气氛,霎时紧绷如弦! 第694章 萧寧vs任直一! 萧寧脚步微移,抬眼望向那墨袍剑客,眼神幽深如海,语气平静却带著一丝审慎: “阁下气势凌人,敢问——来者何人?” 那人微微一笑,似是嗤笑,又似是不屑,声音清冷如霜: “怎么?当初你口口声声,说我『只认钱,不认人』,『贪图富贵,背信弃义』,满京城都是你放出去的风声。” “如今,面对面了,却装作不认识?” 他话语一落,卫清挽和冰蝶顿时色变,小莲更是脸色一白,满眼错愕。 萧寧眼神一凝,却並未辩解,只是静静地盯著对方。 那人缓步上前,剑意未出,却已引得战场边缘的草叶纷纷倒伏。 “听说你接连击败了好几个天机山高手榜在榜高手,最近连付长功都死在你剑下?” 他语气淡然,语锋却越来越冷,“好大的手段,好快的崛起。” “天机山高手榜的排名赛,眼看就要重新开启了。” “我此番前来,一是来为自己討个公道,二嘛——” 他轻轻按在背后的剑柄之上,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 “是想看看,所谓『一人敌万军』的新起之秀,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此言一出,四下震动! 萧寧眼神微变,这才终於確认了来者身份,语气中第一次多出几分凝重: “你是……任直一?” “天机山高手榜,第七——任直一!” 此话一出,卫清挽面露骇然,冰蝶倒吸一口凉气。 “他就是任直一?!那个数年前就已震动江湖的剑客?” 小莲更是紧张地握紧了手:“他……居然来了……” 战火方歇,风雨未停,而此刻,这场未散的硝烟中,新的风暴,悄然酝酿! 任直一站在原地,手未拔剑,却仿佛万钧雷霆即將落下。 战后未息的新帝,面对这位来自巔峰之巔的挑战者,眉眼间没有丝毫退意,只有锋芒之下的沉稳: “既然如此,我倒也想看看,我跟天机山高手榜第七名,究竟还有多大的差距。” 剑意如潮,风声如刀。 战场焦土未冷,血火余味犹在。 任直一静静站在那里,气息不显,却如一柄封鞘之剑,锋芒未露,却自带森寒。 他只是轻轻背手而立,气息无波,目光却落在萧寧的身上,丝毫不掩挑衅与战意。 而另一边,萧寧负手而立,面容平静,右臂焦黑,战袍残破,身上尚有火痕未清。但他那站姿,却如山岳般不动,神色依旧从容。 “你要战,那边站。但愿,我的剑不会让你失望!” 话落,全场一静。 卫清挽闻言,脸色一变,立即上前一步,低声道: “陛下!您才刚经歷一场恶战,臂膀火伤未愈,如今再战,未免太过——” 她话未说完,小莲亦急匆匆衝上前来: “就是啊陛下,方才连大火都烧到您身上,您已经……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不是与人比剑的时候!” 冰蝶也开口,面色凝重:“陛下,那是任直一。” “天机山剑榜排名第七的任直一!” “他的剑,快,狠,准,杀意重如山。之前付长功就是折在他手下的!” “您此刻负伤在身,如何是他的对手?这场比试……不该现在进行!” 连战也忍不住站出一步,拱手劝諫: “陛下,臣知您剑意已成,威震八方,但眼下之势,您若有失,这一战的结局將生变。” “还请陛下三思!” 眾人七嘴八舌,皆是心忧。 眼前这个男人,才刚刚带他们走出火海地狱,才刚让所有人从地狱边缘归来,现在却又要一战? 而对手,还是天机山赫赫有名的任直一? 可萧寧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扫过眾人,声音不高,却带著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放心。” “这一战,我若不能胜——那我也不配坐那张椅子。” 说罢,他缓缓转头,看向任直一。 “你想要的这一战,我应下了。” 话音落地,地面仿佛微微震动。 任直一眼神深了几分,轻轻一笑: “这才有点样子。” 萧寧缓缓举手,拉住身上那件破损的战袍,將焦黑的衣袖撕下,露出那已经泛红的伤痕胳膊。 鲜红与焦黑交织,宛如一块残破战旗,但他却毫无犹豫地將长剑拔出,指向前方。 铁剑未染血,寒光已闪耀。 任直一同样伸手,自背后抽出长剑。 他的剑极其普通,甚至毫无华彩,似是一块未曾打磨的朴铁。但所有知剑之人却明白,越是这样看似平凡的剑,越是可怖。 “报上名来。”任直一冷声道。 萧寧剑指地面,沉声开口: “大尧,萧寧。” 任直一身形一挺,声音如雷贯耳: “天机山第七,任直一。” 两人话落,四周鸦雀无声。 兵將屏息,战马嘶鸣止於喉中,仿佛整片天地都静止,只等这两道身影交锋! 他们,一个是刚刚於万军中破敌斩火的当今天子,一个是天机山榜上有名的剑道天骄! 两人之间,不再需要任何多言。 一人持剑於国运之巔; 一人执锋於江湖之极。 这一战,不止是技艺之爭。 更是帝心与剑魂之间的碰撞! 战场之中,剑光未动,气势先起! 任直一脚步不动,气息已如江潮暗涌,天地间隱隱出现一股扭曲的压迫力。 而萧寧,右臂虽伤,但背脊挺直如松,手中剑微微颤鸣,仿佛嗅到了战意的芬芳! 远处庄奎、徐学忠等人已然屏息,心头如鼓雷轰响。 “他真的要战啊……” “这……是要以一战,立不世之威吗?” 卫清挽也早已无法动弹,眸光死死盯著那道背影。 她早已知道他变了—— 可她没想到,他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 “陛下……” 她喃喃低语,心潮翻涌,胸中酸楚、敬仰、激动、心疼交杂成乱流。 而此时,风止,云动。 二人皆是持剑立於战场正中。 长风吹拂,捲动尘土与残火,仿佛天地为他们让路。 就此一战。 没有试探,没有言语。 只待出剑! 风起云涌,万眾瞩目,命运与剑,皆悬於这一剎! 风捲云动,天地沉沉,战后的上南村仍笼罩在未散尽的硝烟之中。 村口焦黑的大地上,二人遥遥而立。 一身焦战袍的萧寧,长发被火焰燻黑,伤痕纵横却仍傲然而立。 他的右臂上裹著火灼后的粗布,却仍紧握剑柄,毫无退意。 对面,任直一背剑而立,墨袍如墨,风不动而衣先扬。 此时,天地仿佛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只剩下二人之间越来越逼仄的压迫感。 剑锋在下一刻出鞘! “錚——!” 空气仿佛都被撕裂。 没有虚招试探,没有寒暄铺垫,任直一出手便是杀招! 剑未至,剑意先临! 如惊雷坠地,剑光如瀑,直奔萧寧咽喉而去! “好快!” 不少临州军军士惊呼出声,甚至来不及看清剑锋的轨跡,便只见任直一人剑合一,身影如箭! 可就在剑锋將至之时,萧寧竟只是一步踏前,身形扭转,手中长剑横扫而出。 “砰!” 两剑交击,火四溅! “他竟然接住了?”任直一眼神微动。 明明方才,萧寧还在火中救人,右臂灼伤、浑身疲惫,可他这一剑接得乾脆利落,没有丝毫勉强! 下一秒—— 两人骤然错身而过! “鐺鐺鐺!” 剑影连环,呼啸不止! 二人身影在空中不断闪烁交错,几乎到了肉眼难辨的地步! “嘶……他们这是……打了多少剑了?” “看不清……完全跟不上节奏!” 不止是普通军士,连冰蝶和蒙尚元也都神色凝重,盯著场中如电光火石般的对决。 任直一的剑法快、准、狠,带著一股天机山剑修独有的高冷与精准,步步进逼,招招锁喉! 萧寧却反其道而行,每一剑看似简单,却总能在最关键的节点打破对方节奏,不退反进,以伤换伤的强悍打法硬撼天机剑势! 两人你来我往,一连过了十招,依旧分不出高下! 任直一眼中终於露出一丝惊色。 “这傢伙……” “身上伤成那样……怎么还能有这般反应?!” “这不是巧合……也不是蛮力!” “他的剑……” “是杀过人的!” 在任直一眼中,萧寧的每一剑都充满了真实的杀意与血的磨礪,那不是剑馆中琢磨出来的技巧,而是战场上生死一线中磨出来的剑。 “他竟然……真的有点本事。” 就在他出神一瞬间,萧寧猛然逼近,长剑横斩,带著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意扑面而来! 任直一瞳孔微缩,反手一剑架起! “鐺!!” 剧震之下,地面直接炸开两道剑痕! 任直一连退三步,脚下拖出三道深深剑印! 而萧寧,同样震退两步,却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仍是淡然。 “这一剑……不错。” 任直一眼神冷然,终於收起轻蔑之意,微微頷首。 “你是第一个,让我前十招后还不得不认真对待的人。” 萧寧则只冷淡回应一句:“天机榜第七,若不过如此,未免太让我失望了。” 这话一出,任直一面色顿变! “好,好得很!” “那就让你看看——我任直一,真正的剑意!” 空气中剑气陡然翻涌! 下一刻,任直一长剑直指苍穹,一声低吼: “——风起!” 瞬间,天地骤变! 他全身气势攀升到极致,一道剑意如龙啸九天,直衝而出! 而萧寧,只是再次抬起焦黑的右臂,將手中长剑平举於胸前。 脸上,竟露出一抹笑意。 “我也想看看……” “你这天机山的高手榜第七,能不能破我这断臂之剑!” 剑意如潮,风起云涌! “风起!” 隨著任直一厉喝出口,整片战场仿佛陷入狂澜之中,他周身气流倒卷,剑势节节攀升,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天剑,锋芒毕露,气势如破竹而下! “天机剑意·破云斩!” 任直一脚步踏前,身形如风,长剑从上而下斩落,剑未至,地面便已龟裂! 一股浓烈到极致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观战之人皆是色变。 “这一剑……比之前任何一剑都强!”冰蝶面色一变,忍不住惊呼。 “是真正的杀招!”蒙尚元亦目光沉凝,“他动真格了!” 面对这一剑,萧寧却没有任何退让。 他仅是一步踏出,焦黑的右臂抬起,那柄早已布满裂纹的长剑,再次举至胸前。 风动,火痕残烬! 他没有使出任何繁复剑招,只是一剑平推,毫无哨,却在瞬间,与任直一的惊天剑意撞击在了一起! “轰——!!” 大地震颤! 尘沙飞扬间,两道身影被气浪掀飞,双双倒退! 任直一接连滑出五步才堪堪止住,脚下激起一圈圈震盪的气浪,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掌中微微颤抖的长剑,眉头深锁! “怎么可能……这傢伙受了伤,剑还是能如此之沉?!” 对面,萧寧也被震得后退三步,但仅是拄剑稳住身形,长发翻飞,战袍飘然,竟无丝毫凌乱。 他眼中冷意未减,只是静静望著任直一,仿佛根本不將对方的剑势放在眼中。 任直一的眼皮狠狠一跳。 他原以为,在自己全力出手之后,对方必然力有不逮,退避三舍。 可眼前这位年轻皇帝——竟仍能硬撼自己不落下风?! “你到底是怎么练成这等剑术的?!” 他眼神中,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对手敌意,更多的是深深的疑惑与惊嘆。 “从我下山以来,听闻的都是你身为大尧第一紈絝,荒唐无度,骄奢淫逸,整日纸醉金迷。” “可现在……你这剑意,这杀气……甚至比我这些年行走江湖,杀伐不断之下还要厚重!” “你究竟是……从哪来的?” 萧寧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收剑而立,缓缓吐气。 那焦黑右臂上,血跡已经渗透了包布,但他眼神不动如山。 “若你真听信了那些人说的紈絝传言……” “那你该庆幸,现在才见到我。” 话音一落,任直一目光一凝,尚未反应过来,萧寧便已再次踏前,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骤然欺身而近! “看剑!” 剑风炸裂,如山压顶! 任直一脸色大变,猛然提剑架住! “砰——!!!” 一声惊响! 剑刃碰撞,气浪如怒涛翻滚,方圆十丈之地尘沙漫捲! 任直一咬牙抵挡,可萧寧的剑却接连三斩,快得几近虚影,每一剑皆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 “他怎么越战越强?!” 任直一面色剧变! 萧寧明明右臂灼伤,体力消耗巨大,可他此刻的攻势却像是暴风骤雨,根本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你根本不是养尊处优长大的紈絝王爷……你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兵王!!” 这一刻,任直一终於意识到,他看走眼了! 萧寧的剑,根本不是江湖上所谓的“剑术”,那是沙场中廝杀淬链出的“战剑”! 每一剑斩出,都是以命搏命! 这是只有在军营、在火场、在真正战斗最前线才能铸就的剑! “我败不得……也退不得!”任直一一咬牙,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既然如此——” “那就一决胜负!!” 他身形骤然一收,整个人似乎归於沉寂,剑意却在瞬间如海啸爆发! “天机·四象封剑!” 剎那间,他四方踏出四步,剑意四分,封锁战场! 眾人只见任直一身影如幻,脚步落处,四道剑影盘绕而出,將萧寧牢牢困在中心! 而萧寧却只是眼神微敛,唇角缓缓浮起一抹淡笑。 “你要封我剑意?” “——那就让你看看,我的剑,能不能破你的『四象』!” 他右手一震,长剑高举! 下一刻,一道冲天剑气自地而起,宛如衝破牢笼的怒龙,硬生生地从任直一的封锁剑阵中爆出! “嘭!!” 四象剑影瞬间崩碎! 任直一身形猛震,连连倒退,脸色首次变得苍白! 他难以置信地望著萧寧,那道身影,在烟尘之中缓缓走出,明明一身焦黑,却如神明行於尘世! “你……到底是谁!出自,何门何派?” 萧寧收剑,淡淡开口。 “我是谁?” 他一步步走向任直一,剑锋指地,声如惊雷。 “在下——” “落剑山庄,萧寧。” “但也是——” “这大尧的皇。” 这番话落下,任直一神色剧震,心潮翻涌。 任直一怔怔地望著面前的人,脑海中迴荡著那个名字: ——落剑山庄,萧寧。 落剑山庄! 那可是神川三大剑庄之一,是天下剑修圣地! 江湖传言,这三大剑庄的弟子极少出世,每一位,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 “你……居然是……落剑山庄的人……”任直一喃喃著,眼中的轻狂与不屑,早已荡然无存。 此刻的他,目光里只剩下深深的震撼。 “怪不得……怪不得你能接下我全部攻势……怪不得你这剑意,不是江湖剑法的招数,而是……生死搏杀中磨出的沉剑……原来,你出自那里!” 他身上的气势略有动摇,眼中一瞬间竟多出几分迟疑与退意。 而对面,萧寧提剑而立,衣袍残破,火痕尚存。 风起尘落,他的声音低沉: “落剑山庄,杀伐之剑,唯落剑一式。” “而今此战,亦无需再多。” 说完,他右脚轻踏地面,剑锋朝天,缓缓扬起。 这一刻,整个战场忽然静止。 即便是天上飞鸟,似也感受到某种无形之威,瞬间扇翅远遁。 “落剑式。” 这一剑,没有哨,没有风雷交加的气势,也没有气浪翻滚的剑罡。 却在剑锋落下的那一剎那—— 整个天地,如被这一剑割裂! “嗡——!!” 无形的剑意,如雷霆贯穿长空,天地仿佛被一线光芒劈开! 那不是剑气——那是“杀念”的具现! 是万千血战之中,所锤链出来的“终结一切”的决断! 任直一只觉面前一切尽皆崩塌,那一剑仿佛从天穹落下,將自己整个人钉死在原地。 “挡不住!” 这是任直一脑海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 他的双膝一软,竟下意识半跪於地,剑横胸前,几乎是以最保命的方式迎接那一剑的威势! “轰!!!” 剑落! 地裂! 尘沙飞卷,十丈范围內,仿佛整个战场被一股狂暴的剑意扫荡一空! 待尘埃落定,任直一身前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宛如天裂! 他仍然单膝跪地,手中长剑破碎,剑柄尚在掌中,脸色煞白。 一抹血线,自唇角悄然淌下。 而对面,萧寧缓缓收剑而立。 他没有趁胜追击,没有一语奚落,只是平静地望著任直一。 任直一艰难抬头,看著那焦黑战袍、伤痕累累,却依旧挺拔如山的身影,喉咙微动,最终一声嘆息: “我……输了。” 这三个字出口,他神情没有一丝不甘,反倒有种久违的释然与清明。 “败於你手……不冤。” “你不是新起之秀……你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帝王。” 说罢,他猛然抬手,將那半截剑柄插入地中,双手抱拳,朝萧寧深深一拜! “任某……记住了你的剑。” “也记住了你这个人。” 风过尘起。 任直一低下头,沉默不语,似是在自省,又像是在思索。 而周围,先前所有看戏的兵將,此刻早已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呆望著那立於剑痕之前的男人—— 他们的皇。 他以一人之姿,击溃十万敌军; 他以一剑之威,力压天机山第七任直一! 他不是只会在朝堂发话的傀儡皇帝, 他是—— 真正的帝王! 刀锋所向,眾生俯首! 这一刻,战后的山风吹过,千军万马,山呼海啸。 “陛下——!!” “陛下!!” “吾皇万岁——!!!” 山林震盪,风雷为之低头! ——这一战,至此落幕。 ——而那柄染血未乾的长剑,已在眾生心中,刻下无可撼动的威名! 战后余烬尚存,焦黑大地繚绕著未散的硝烟,破碎的战旗隨风猎猎作响。 晨光穿透云层,洒落在焦土之上,为这片残败战场镀上一层金辉。 微风拂过,拂动血色残袍,也拂动眾人心中那一抹震撼未平的波澜——山河静,尘埃落定。 第695章 大疆乱! 炽风渐息,焦土之上,剑意犹未散。 战场中央,任直一半跪在地,脸色苍白,喘息粗重,额头冷汗淋漓。即便他强撑著姿態,但谁都看得出来——他败了,败得不轻! 可他並不狼狈。 任直一盯著面前那道身影,一身破烂焦袍,右臂包著残布,脸庞因血与烟而模糊不清,唯独那双眼眸,冷静、睿智、如深海沉岳。 他不是第一次与绝顶高手交锋,但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从心底生出敬意。 “呼……”他缓了口气,终於艰难开口:“虽然……输给了你,让人很是不爽。” “但你竟然是落剑山庄的人……” 他抬头,苦笑著,“倒也算是喜事一件。” 萧寧轻轻拭去额角的血渍,略显讶然地看著他:“听你语气,似乎……对这事颇有期待?” 任直一盘膝坐下,长剑横在膝前,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天机山高手榜,马上要重新排榜了。” 萧寧微微挑眉。 这件事,他確实是最近才听说了一点风声。但天机山、高手榜、武者排位之事,他本来便没有太大兴趣。 “有何不同么?”他问。 “这次不一样。”任直一看著他,语气带著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次,古祁国要插手了。” “古祁国?” 这个名字一出,卫清挽、冰蝶、小莲等人也都变色。 古祁国,以武立国,盛產武者天骄,其中最为人熟知的,便是那位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秦玉京! 哪怕是在外江湖名动一方的萧寧,也多次听闻此人之名。 “天机山高手榜……不是早就把秦玉京列为第一了吗?”萧寧低声道。 “列他为第一?”任直一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开什么玩笑?” “以往的天机山高手榜,根本就没让古祁国参与。” “更准確地说——內江湖的人,根本就不屑於参与外江湖的榜单。” “內江湖?”萧寧眼神一动。 任直一看著他,目光深邃: “整个神川大陆的江湖,分为『外江湖』与『內江湖』。” “你我这样的剑客、门派弟子、朝廷走卒、江湖游侠……皆属於『外江湖』。” “而『內江湖』——” 他声音一顿。 “那是一个你从未真正触碰过的世界。” “古祁国的剑神秦玉京、儒门孔难、兵家吕恪、墨门的沉器长老、道家的空无道人……这些人,都是內江湖。” “他们掌控的,是道统,是体系,是传承千年的秘卷和法则。” “而我们——是散修,是浪人,是修行界的边缘者。” “你想知道为什么天机山高手榜这些年只有外江湖之人上榜?” “因为——內江湖的高手,从不屑於爭!” “他们高高在上,觉得我们这些在外挣扎生存的『江湖人』,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萧寧眼神渐渐凝重起来。 他原本只是以为这个榜单是个江湖噱头,是天机山搞出的排面工程。 可此刻他才意识到,这背后,牵扯著的是一个更庞大的武道结构和话语权的再分配。 “而如今……”任直一深吸一口气,“天机山重新拍榜。” “內江湖宣布——他们將参与排名。” “这次不仅是古祁国,诸子百家,百艺联盟,道、佛、儒、兵、墨、术,各大体系,都派人参与!” “有人说,这一次排榜,將彻底打破外江湖的自尊。” “外江湖百年积攒的名號,將在新榜之上,尽数沦陷!” “甚至有人预言——外江湖將无一人入前十!” “前二十都难!”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风沙再起,炽阳自乌云后洒下,却似也冷了三分。 冰蝶脸色苍白,卫清挽紧紧握拳,小莲更是满脸怔忡。 她们,都是从小生於神川大陆的女子,见识过江湖的血腥、战场的残酷,可今天,她们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还有一个更加遥不可及的“江湖”,自古至今,默然高悬於天穹之上。 而他们,一直都在山脚仰望。 “所以你说——我来自落剑山庄,是喜事?”萧寧终於开口,声音低沉。 任直一点头:“没错。” “落剑山庄虽在外江湖,但一脚踏入过內江湖。” “至少你有资格,登天之梯。” “今日一战,我不是不服,只是……不甘。” “可见你这一剑之后,我却有了希望。” “也许……你就是那道还未熄灭的火,替我们外江湖燃起最后的锋芒。” 萧寧闻言,轻轻垂下目光,望著手中焦黑裂痕密布的剑刃。 他沉默了几息,忽而轻笑一声。 “那就再多活一些日子吧。” “等天机山拍榜那日——你若能进前十,就再来找我。” “若进不了……”他收剑转身,背影如松。 “那你我今日这战,就算终章。” 任直一长吸一口气,再不言语,只是深深拱手,转身离去。 他来时如风,去时如山。 风捲残云,一战之后,无数人都在沉思。 而无人知晓,这场战斗之后,一场波及整个神川大陆的风暴,已然临近。 ——天机山,榜再起。 ——江湖之爭,谁主沉浮? 而那个站在硝烟余烬中的青年天子,是否能再次横剑苍穹? 唯有风知。 唯有剑答。 火已熄,战已止。 任直一一言未发,背剑而去。 待他彻底消失在林雾之中,战场终于归於沉寂。 “班师回朝。” 沉声如令,传遍全军。 萧寧立於战场焦土之上,右臂血痕未乾,脸色苍白,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疲意,唯有坚毅。 临州军、琼州卫、晋州军降卒合计十余万眾,齐声应诺,山呼震天! 在眾人忙於整顿之际,卫清挽一袭素袍缓缓走来,目光望向远方中山方向,轻声嘆道: “陛下,如今五王之乱,已灭四王,仅剩中山王。可这中山王……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一个。” “明知他有狼子野心,却偏偏不动声色。” “明知他藏锋蓄锐,却从不越雷池一步。” “我们……连藉口都找不到。” 冰蝶也在一旁微微点头: “那人表面游戏人间,实际上城府极深。若非他始终没有动作,外界都快忘了他也是五王之一了。” “只怕这次平乱之后,他就是最大的得利者。” 萧寧听了,却只是淡淡一笑。 他缓缓转头,望向那远方高山叠嶂的北天线,语气从容道: “他若能一世沉默,我便一世不动。” “我不想对同族之人动手……尤其是,最后一个。” “但若他不能沉住气——” 萧寧眼神一冷,仿佛风雪將至:“那便別怪我不念骨血。” 眾人闻言,皆是心头微震,不敢多言。 天色已晚。 当夜,大军休整片刻,清点物资,隨后正式启程。 翌日破晓时分,十余万兵马浩浩荡荡,班师回朝! …… 深夜,官道之上。 远处的城门高悬,天光朦朧。 宵禁已至,唯有守城军士在城头来回巡逻,夜风呼啸,旌旗猎猎。 可就在此刻,远处官道上,一骑快马破风而来! 马蹄如雷,扬尘滚滚。 “报!!!” “有急报——北境告急!!!” 城头守军大惊,急忙放行。 只见那骑探马浑身尘土,战袍染血,披风破损,额头一缕鲜血尚未乾涸,却拼死驱马直奔城中。 他翻身下马,跪地高呼: “北疆告急!大疆国趁乱南侵,已破潞河城!” “北境总兵崔嶷殿后不及,全军溃败!” “敌军铁骑已破三道防线,直逼云川!望朝廷速援——!” 风雪扑面,夜色沉沉。 城门大开,急报直入府衙。 府衙闻讯,再续急报直奔下一州府…… 距离洛陵,依旧有些许距离。 与此同时,班师大军已抵达洛陵城郊。 ——刚刚归来,战鼓未息。 ——新的危局,已至! …… 夜幕如墨,山林沉寂。 中山王府,灯火通明,长明殿內灯光跳跃,烛影摇曳,如鬼火缠绕,衬得殿內气氛格外阴冷。 萧业倚坐在雕龙檀木太师椅中,手中端著一盏温酒,轻轻晃著,酒香氤氳,眸中却不见一丝醉意,只有平静,甚至称得上寡淡的冷漠。 他面前,一位身穿青衣的老者正在躬身而立,正是他身边最为信任之人、老管家冯忠。 “王爷,刚刚传来的消息……確切了。”冯忠压低声音,道: “晋王,已在上南村兵败被俘,今晨便被萧寧在洛陵斩首示眾。” “康王那边……被逼自刎。连战等三大军镇,已向朝廷投降。” “加上前几月的淮北王,汝南王……二人也是被逼自尽,尸骨未寒。” “如今,五王之乱,只余您这一位王爷还……未动。” 萧业闻言,只是端起酒盏轻轻一啜,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一盘血淋淋的大棋。 冯忠看著自家主子这等淡定,心头不由一震。 他记得很清楚,三月前,康王、晋王风风火火地召集兵马,甚至私下里还试图与他中山王勾连。 可主子一直在静观其变。 哪怕晋王出手时,主子依旧平静如故。 那时候,自己还曾劝过自家主子,晋王都动了,自己也应该提前动手,提早准备了。 可中山王却只一句话:“继续等。” 如今看来,这些人一个个要么亡国,要么丧命,竟无一人生还。 他忍不住感慨:“王爷当初不动如山,如今方显英明。” “那几个……终究还是太心急了。” 萧业语气淡淡,隨手放下酒盏,目光投向窗外无边夜色。 冯忠低声道:“属下这才知道,王爷心思之深远,竟是连萧寧诈死那一齣戏,都早已看穿。” “他们皆以为,萧寧死了……只有王爷知道,那人怎会轻易死去?” 中山王依旧没有回应,只是手指轻轻敲击扶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迴响在殿中,似战鼓鸣响。 冯忠心头微震,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如今五王尽灭,陛下掌兵权、得民心,声望正盛。” “咱们接下来……是否也该做出打算?” “这些年,王爷闭门不出,不爭不夺。可是,咱们已经开始准备了,一旦被发现,必然討来征討!” 他话音刚落,空气中仿佛一瞬凝滯。 沉默片刻,萧业轻轻抬手,制止了冯忠后续的话,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深邃,似能洞穿世事: “急什么?” “他们急,是因为他们不信『时』。” “我不急,是因为我等『势』。” 冯忠怔住,有些摸不著头脑。 中山王却只是轻笑一声,语气淡然,带著一丝讥讽的调子: “这乱世……才刚刚开始。” 冯忠心中一凛,再次低声劝道: “可王爷,如今朝中势稳,天下诸侯只剩咱们一家。再不动手,只怕陛下腾出手来,便是咱们……” 萧业忽而笑了,缓缓开口,语气悠然: “等。” “等下一个机会。” “王爷……”冯忠满脸不解,“机会岂是这么容易就能等到的?” “而且,大尧境內,已经没有王爷了,加上有了晋王、淮北王这些人的前车之鑑,谁还会造反?” 萧业听后,唇角勾起一丝淡淡冷笑,轻哼一声,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殿中迴荡开来: “谁说……我要靠大尧国內的这些酒囊饭袋?” 说著,他迈步向殿侧案几走去,伸手揭开案上布帛,露出一幅铺展开来的巨大舆图。 整片神川大陆,尽在图中。 他手指一抬,轻轻落在一处辽阔、山河交错之地,声音带著一丝讽意: “大疆国。” 冯忠微怔,顺著他的手指看去,那片疆域正是北境外的大疆国,地势高寒,铁骑如云,素有“铁血之国”之称。 冯忠眨了眨眼,困惑道:“大疆国?大疆国怎么了?” 话音落下,大殿之內陷入一片死寂。 唯有舆图之上,那枚修长手指,仍稳稳点在那片冷冽的异国山河之上—— 仿佛……那才是他的战场。 “——大疆国。” 中山王缓缓收回手指,眸光沉静如夜,轻声开口。 “你可知,大疆国这位新皇,是如何登基的吗?” 冯忠微微皱眉,道:“属下只知道……是那位三皇子。去年方才夺嫡成功,但其具体手段……並不清楚。” “呵……” 萧业轻轻一笑,那笑中带著一丝淡淡的冷意,仿佛谈论的並非异国皇帝,而是一个熟识多年的老友。 “此人,极狠。狠到连狼犬都怕。” “当初大疆皇族內部的爭储之战,那几位皇子个个手段不俗,四皇子最受拥护,七皇子最擅谋局,五皇子文採风流……结果呢?” “最终胜出的,是谁?” “是这位三皇子,一个表面最不起眼,却在夺嫡之前,连太子之名都没有沾过半分的人。” “夺嫡过程中,他阴招连环,明刀暗箭齐出。” “暗杀四皇子的左右心腹,挑拨七皇子与五皇子结仇,串通宦官、贿赂贵族,甚至传出他毒杀亲母……当然,这事未证实。” 冯忠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这……这不是比宫变还狠?” “登基之后,他先是將所有支持过四皇子的朝臣流放、充军,紧接著,在册封四皇子为贵安侯后……又出手了。” “亲手下旨,將四皇子一家满门三百余口,尽数斩於皇城西门之外。” 冯忠猛地抬头:“贵安侯?那不是……是他亲弟弟?” “同胞之兄弟。”中山王点头,“而且在夺嫡期间,这位四皇子一度占据绝对优势。” “是他念在兄弟之情,留了三皇子一命,还曾对著皇太后的灵前发誓,不再相爭。” “结果呢?你猜三皇子怎么回报的?” 冯忠声音都有些哑了:“……將他满门血洗。” “对。” 萧业负手而立,声音低沉。 “他从自己亲兄弟那里,学到了一个教训。” “——不该心软。” “所以,当他掌权之后,第一个决定,就是灭口。” “人都说新帝宽仁……他,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从他继位的第一天起,就以铁血肃清朝野,以铁腕管控兵权。” “许多曾经以为可以掌控他的元老重臣,最后一个个死得连灰都找不到。” 冯忠听得心惊肉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问我,是否等机会。” 萧业淡淡一笑,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多了几分轻缓的讽刺。 “你以为,这天下的机会,只在朝內?” “如今的大尧,表面看似太平,其实早已伤筋动骨。” “你看看这几个月:五王並起,內乱频生,百姓顛沛,军粮告急,外敌窥伺——” “若你是大疆国的皇帝,会不会出手?” 冯忠脸色骤变,一下明白过来:“王爷是说……大疆国要出兵?” “那小皇帝,心狠手辣,登基不久,正缺国威与功绩。” “现在大尧正乱,他若不动手,才是怪事。” 中山王淡淡道:“朝廷这边,只要一有异动,一定会让人调我手中的兵马。” “可只要……战火烧到了北境,陛下调兵前,我仍是朝廷之王。” “而你,要做的,就是继续盯紧前线。” “还有,”萧业声音一沉,“放出一些消息,让人传言——我中山王,虽未动,但隨时准备勤王!” “让人觉得,我是最后一道防线,是皇室的忠臣。” “也让那位新皇,觉得我,可能是……最稳妥的『接应者』。” 冯忠此刻已是满面惊骇,恭敬弯腰到底。 “王爷神机妙算,属下……佩服至极。” “这江山,终究还得落在……能沉得住气的人手中啊。” 萧业站在地图前,烛光下他面庞的轮廓被拉长,笼罩在暗影之中。 他看著那代表大疆国的深蓝色疆域,仿佛望穿层层云雾,直接看到了那位心狠手辣的新帝。 “你出兵,我便借势。” “你若能破境,那我——就能借刀。” “这场棋局啊,才刚刚开始。” 风拂过殿窗,捲起一角书页。 中山王嘴角微翘,低声喃喃: “好戏,还在后面。” …… 晴空朗日,云卷如缎。 清晨的洛陵城,被一缕缕柔和的金光唤醒。 城门外,皇道两侧百官列阵,文武齐聚,旌旗飘扬,鎧甲泛光。 正值春末,天朗气清,可这晴日之下,眾人却无一人露出真正的喜色。 大尧京师,今日理应是凯旋之日。 卫清挽得胜而归,平定晋王之乱,保住上南要塞,拯救十万百姓与军士。 以往遇此大功,朝廷早该钟鸣鼓响,百姓倾城相迎。 可这一次…… 气氛凝重如山,城头风旗不语。 因为,陛下方才战死不久,此时依旧是縞素之时。 要想数月前的比剑之约,陛下为了一州之地,死於秦玉京剑下! 当时大尧震动,朝野譁然。 北境士卒立碑千里,百姓痛哭涕零,朝中上下更是几度欲举丧仪、擬建陵墓。 只是兵乱连番,王命未至,皆被暂缓。 此刻虽得上南捷报,百官心头却无一丝喜意。 “若是陛下在,今日之功,当是他的。”郭仪抚须低嘆,身著絳红朝袍,脸色灰沉。 “清挽將军功高盖世,可终究……失了君王啊。”许居正在一旁轻声应和,神情颇为疲惫。 霍纲目光远望天际,脸上虽无言,却拳头紧握。 朝臣虽列阵欢迎,却皆神情肃穆,宛如送行非迎驾。 午时將至,艷阳高照。 一声长鸣,传来远处军號,震彻长空。 “回来了!”有人低声道。 “是卫清挽的队伍!”眾人抬首望去。 远方旌旗如林,数万兵马踏云而至,铁甲映日,马蹄震地,气势如山如海,直压京城之门! “琼州卫、临州军,还有……晋州降军?” “大军归朝,这阵势……比陛下亲征时都还要威风!” 百官不由纷纷讚嘆,亦是由衷佩服。 很快,前军已至。 领军的是冰蝶与庄奎,皆换上甲袍,骑马当先,身后是整齐如一的列阵兵马。 卫清挽並未在最前,而是居於中军之位,骑乘银鬃战马,白衣胜雪,英姿颯爽,长发披风,犹如战神归朝。 她周身光辉熠熠,令无数百姓驻足仰望。 “那就是……卫清挽么?” “传说她一人守住上南,剑斩敌將,火海中救数万人?” “她比传说中还要美,像是从战场里走出来的仙人……” 人群中低语不断,渐渐爆发出欢呼与掌声。 可就在眾人目光都集中在卫清挽身上之时,却忽有一人低声开口: “中军那边……那匹赤马上的人……是谁?” 第696章 改风日 洛陵城內。 “中军那边……那匹赤马上的人……是谁?” “看著……好眼熟?” “是啊!那凶兽、穿黑袍的那人,脸虽然模糊,但那神態、那坐姿、那眉眼轮廓……” “怎么……那么像陛下?!” 此言一出,仿佛雷霆平地惊! 原本肃静的百官齐齐转头,望向那中军骑列—— 黑袍如墨,战甲微破,火痕犹在,身形挺拔如剑锋,骑於赤红战马之上。 他双手执韁,虽未露面容太多,可那气度、那一身沉静之威、那目光所向的篤定与威严…… 简直就是……那个人! 那他们以为早已战死的……萧寧! “陛……陛下?!”霍纲忽然低声道,眉头狠狠一跳! “这不可能!”郭仪满脸震惊,瞪大双眼。 “他死了!不是说,他是战死在秦玉京的三剑下吗?怎么可能还活著?!” 许居正也是神色剧变:“看……再看清楚些,莫不是长得像?” 人群忽然爆发出低低的骚动。 “真的是他……我认得陛下那凶兽嘲风!是御厩亲自调教的,陛下独骑!” “那身披风,那腰间金环,还有那佩剑——是大尧圣剑!” “天啊……那真是……陛下?!” “陛下还活著!陛下没死啊——!!!” 几位老臣目光呆滯,嘴唇微颤。 那道身影骑凶兽而行,沿著中军缓缓前进。 阳光之下,他神色淡漠,似乎並未刻意去回应谁的目光,只是一人一骑,从军中缓步踏出。 隨著他的逐渐靠近,百官的眼神越发动摇,那种属於“君王”的威严与气场,根本不是谁能模仿出来的。 那是压过了万人敌军之后的从容! 那是火海中斩敌、灭火、救人之后的沉稳! 那是帝王的风骨—— ——一眼望去,无人不折服。 “陛下!真的是陛下!!” 终於,不知是谁先跪了下来,声音颤抖! “吾皇万岁——!” 紧接著,第二人、第三人,整个文武百官几乎在一息之间,齐刷刷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震天的呼声,响彻在整个洛陵城前! 百姓也跪了,军士也跪了,士子、老卒、商贩、妇人、孩童—— 无数人,涌上街头,泪流满面地望著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们以为,那人早已埋骨潞川战场! 他们以为,那位帝王早已为国捐躯! 可如今—— 他回来了! 他活著! 他骑著马,带著胜利的大军,穿过城门,回到他的皇城,回到他的江山! …… 城头之上,一身紫金朝服的许居正重重跪下,老泪纵横:“老臣……老臣无能,未能护得陛下安然归来……” 霍纲亦紧隨其后,面色涨红,眼神震撼:“竟然……竟然真的是陛下!” 而郭仪那张铁面,一向沉稳如山的老大相,此刻却双唇哆嗦,脸上竟露出少年般的狂喜! “回来了!” “我大尧……不亡了!” 洛陵街巷间,钟鼓齐鸣! 百姓泪目! 街头巷尾,万民震动。 “陛下真的还活著啊——!” 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泪水,望著那中军骑列中的身影,手颤抖著不断叩头:“天不灭我大尧!天不灭我大尧啊!” 旁边,一位老妇人泪流满面,口中念念有词: “老天保佑,祖宗显灵……是陛下……真的是咱们的皇帝回来了……” 她身边的孩童不明所以,却也被感染得跟著跪下,学著磕头,一边哭一边喊:“皇……皇爷爷……” 小贩们丟了担子,书生们撕掉白巾,街头士卒们扔掉了手中兵器,全城百姓如山如潮,朝著那缓步前行的帝王奔去,不敢靠近,只能远远望著,嘴中却都在呼喊著: “吾皇万岁!” “陛下归来,大尧有救了!” “老天爷长眼啦!” “我还记得当年陛下登基那日……那日他一人一剑,挡在城外寒风之中!如今又是他!又是他一个人,带兵平乱,护我山河!” “谁说他是紈絝?谁说他是废皇?你们睁大眼看看,谁能在万军中归来?谁能在火海里救人!?” “从今往后,谁再敢对陛下不敬,我第一个不答应!” 一位年迈秀才热泪盈眶,竟就地伏地痛哭: “陛下……学生之前错看了您!错信谗言!以为您死於三剑之约,已心如死灰,如今亲眼见您归来,老夫罪该万死啊!” 而不远处,一位青年武夫紧握长枪,浑身颤抖: “我见过他!我见过陛下一人衝进敌军火阵,身上燃著火,却还挥剑救人!这是真正的……真真正正的帝王啊!!” 人群中,越来越多的民眾跪倒在地,隨著军队靠近,他们却不敢越界一步,只是齐齐跪在街旁,不断高呼,不断呜咽。 泪水与欢呼交织成海潮,簇拥著那骑在嘲风背上的黑袍人影,一点点踏入城中。 他未言一句,但他眼中凝著厚重的悲凉,也有不灭的执念。 而眾人只觉,那一身焦黑战袍,早已成了天下最耀眼的龙袍! “他不是从战场回来……他是从地狱回来的啊……” 有低声自语者,已声泪俱下。 …… 皇城前,钟楼大鸣。 洛陵百姓,文武百官,万军百师,齐齐跪地,望著那一骑破敌的帝王,迎著苍阳与山河,缓缓归位。 “陛下,万岁!” 这一次,喊声不再只是礼节,不再是仪制。 而是发自肺腑的敬意与感激。 是从亡国边缘挽回希望的吶喊。 是百姓心中真正帝王归来的呼唤! 皇都之巔,龙气重凝,紫气东来。 万民仰望,热泪纵横。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 大尧的天子,真正归来了! 夜色沉沉,洛陵城內的府邸群落在月光下静謐如眠,唯有一处宅邸,灯火未熄,文墨犹浓。 这便是中相许居正之府。 此刻,书房之中灯火辉煌,三道身影正围坐一方画案前,气氛沉凝,却透著一股难以言明的焦躁与紧迫。 “唉,三日之后……”许居正轻轻抚须,眉头紧锁,“便是改风日了。” 话音落下,满室一片沉默。 改风日,乃大尧自太祖年间设立的朝廷大典,自始便为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政务之日。 所谓“改风”,意在革弊除旧、布新兴政。 歷代天子,皆需於此日登临金鑾,率文武百官,宣读《年策詔书》,確立当年政纲、布达新制、明断律条,或賑灾免赋,或黜陟百官,或改朝律、立新令,皆可於改风日一併颁行。 朝中上下、四方郡国,皆以改风詔为新年准则。 可谓一纸詔出,天下震动。 往年改风,多为常例修补,改则多有节制。 但逢国难、战乱、政爭之后之改风—— 往往也便是一次……改天换地之日。 霍纲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沉静如山,低声接道:“这一年,实在太乱了。” “北境初春动盪,孟党之乱,左相穆起章又起兵作乱。” “之后四王之乱,战火连绵。” “到现在,才总算初定——可百姓苦矣,百官惶惶,大尧国脉……也折去半条。” “今年改风日……怕是比歷年来都要更难。” 郭仪素以冷麵著称,此时也嘆出一声长气: “往年改风日,旨在宣政,布德、立制、疏弊、革吏,安民心。” “可今年不同。” “今年,是大劫之后的第一个改风日。” “若陛下此时无有对策,无法定下根本大策以止乱革弊、振百官之纲、安社稷之本……” 他语气一顿,看向许居正与霍纲,眉宇之间满是忧色。 “那恐怕,百姓的期待,会转化成一次真正的失望。” 许居正闭目不语,沉思良久,缓缓开口:“过去一年,三朝不安,十府动盪。文臣党爭,武將离心。尤其左相一案,更动摇根基。” “百姓言道,宫廷乱,不如田间活;將士言道,今日奉军令,明日即叛乱。” “他们不是不忠,不是叛国,而是……不信了。” “信心崩,则人心散。” “我们需要一场革新——由上而下,斩断旧制,重整纲纪。” 霍纲缓缓点头,沉声道:“可问题是……陛下是否有此胸襟与手段。” 郭仪冷声一笑:“他有兵,有武,確实无敌。” “可治国,讲究的是仁政、律法、內务、財政、三省六部调配有序。” “我从政四十年,从未见他在朝中处理政务超十句言。” “他能带兵破敌万人,可让他管一州粮赋、三道律令——他……能么?” 许居正轻声道:“莫要妄下断言。” “虽未有朝政之功,但他既能一人挽天下倾局,便非庸人。” “不过……”他语气又沉了几分,“若陛下真无对策,那今年的改风日,怕是將成为天下人詬病的笑柄。” 霍纲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道:“百姓如今虽因陛下归来而欢腾,可这份喜悦,若不能以实际善政延续,三月之后,便会烟消云散。” “喜悦易散,怨气难解。” 郭仪点头附和:“是啊……毕竟,天底下的百姓不是傻子,他们看的是米价、是赋税、是有没有乱兵扰民,是有没有苛吏压榨。” “这些,都不是一柄剑能解决的。” 夜渐深,灯火如豆。 许居正府邸中,余香未散,席下诸人皆神情凝重,连连低语,不復白日官场的矜持威严。 案上文墨堆积,诸般奏本、律例、地方来报、民间杂章堆满书案,眾人面前的清茶已冷,却无人察觉。 “那二位以为,”霍纲忽然开口,沉声道:“咱们大尧这位天子……除了手中这一柄剑外,是否还能提起笔来,治得这江山国政?” 话音一落,满屋皆静。 郭仪双手交握,低垂著眉眼,神色平淡:“老实说——我不乐观。” “帝王之道,並非止於武功。” “我见过太多英雄末路之人,一生驍勇,却败在治国安民之上。治军,可一將定万里;可治国,非一人可图谋,文治纲纪,需十年打磨。” 许居正轻嘆一声: “陛下这一年征战连连,从琼州起,到北境,再至上南村,確实功勋赫赫,威震四海。但……他有处理政事的底子么?” “我等从政三十载,尚不敢言『通达政术』。” “陛下少年时便远离朝局,这一年又在外征战。他有几时,真正参与过朝政?” “可如今,一纸年策詔,將由他亲书。” “这份年策——將决定大尧今后一年的朝纲方向、律令革新、赋税修订、兵力整编、吏治肃清、疆域防御……甚至关乎一国兴衰。” “他……真能写得出吗?” 屋中几位老臣皆是一阵沉默。 郭仪冷哼一声,道: “他若不是武功卓绝,这皇位还能坐得稳?先帝要的,怕本就是一个能保江山之人,而不是一个能修法度、安民心的圣王。” “若非这改风之责为歷代天子之必举,谁又敢让这等『剑锋』之人来定天下之律?” 此言一出,屋內再度一静。 霍纲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可眼下的局势,不得不改。” “民心动盪,朝野不稳。四王之乱方平,北疆那边,只怕,也不会一直这么平静。” “若此时,陛下年策中再无以民为本、以法为纲、以治为上的言策……我们朝廷的威信,將彻底失去。” 许居正点头:“这才是我等今日聚於一堂的目的。” “即便陛下才学不足,心志不明,我等老臣也不能坐视。” “改风之日,既为詔布天下,亦为万象更新。” “陛下若无策,我等便上表进言,辅之以纲目,定之以条章,使其有所施展,有所依凭。” 郭仪沉声接道: “我郭某,虽素来不喜与党爭为伍,但若能在改风之日,於金鑾殿上进策三条、劝改两事、革弊一律——便也死而无憾。” “我也如此!”霍纲咬牙,正色道,“这一年,百姓之苦,我看在眼里。朝廷再乱下去,这江山便再护不住了!” 一名户部中丞低声道: “陛下若不能定策,不如由三省六部擬章草百案,列明十条政改之纲,三司核查,待陛下拍定,可免空言误国。” “不可!”许居正却是摇头。 “此事须陛下亲决。若由下官擬草,反成宰辅越权、君权虚设之笑柄。” “更何况,如今百姓之所以依然愿意信他,不是因为我们这群老头子坐在这儿出谋划策,而是因为他能衝进火海中救人,能在万人军前独掌乾坤。” “他若不亲定政纲,百姓那份热血,也就散了。” 眾人纷纷沉默。 过了片刻,郭仪忽然嘆了口气,缓缓开口: “罢了。” “既如此,咱们便拿定主意——” “改风之日,陛下若有妙策,自是万民之幸;若无良策,咱们便为陛下添砖加瓦!” “我这两日擬好三条户部税法改革,郭老你那边律令整修一事也需提上日程。霍兄,军政调度上你最熟,兵部那边的兵员整编也需列明三策。” “还有吏部、刑部、工部……我们不能指望一个人治国。” “但——我们可以辅佐一个帝王,撑起整个天下。” “对!”一位尚书起身,眼神熠熠: “这一次,咱们眾臣不斗了,不爭了,不论左派右派,不看党系门户,只要是对天下百姓有利的、能安社稷的——全都写上来!” “愿陛下在上,接我等十年之心血,立万世之基业!” 一屋子老臣,竟在烛火下起身,满目郑重,纷纷立誓: “改风之日,我必上表!” “我郭仪,愿奏新律八条,革旧制三事!” “我霍纲,愿举兵法三篇,清军纪八节!” “我许居正,愿草政纲一卷,通民意十策!” 火光之中,眾人笔墨翻飞,捲轴齐开。 许居正目光凝重,更是道:“既然如此,三日后,陛下登朝。我们便提前筹一份《百策纲要》,作为参考?” “共擬一策纲,三卷六章。” “一卷讲民生,针对粮价、流民、战后復耕、賑灾重建;一卷讲吏治,整顿地方腐吏、釐清军政权责;还有一卷,讲国本——” 他眼中露出几分锐意:“收回诸侯旧权,確立王权中枢。” “此策,若陛下肯采,天下可安五十年。” 郭仪喃喃:“可若不採……” 霍纲淡淡道:“那便,再看三年。” 夜风吹进窗扉,摇动几卷竹简。 三位权臣一夜未眠。 他们在思索的,不止是一个皇帝的能力, 更是一个天下的命运。 夜色如水,清辉洒满深宫。 洛陵皇宫內苑,千盏宫灯次第点亮,映照得整座皇城犹如沉静夜海中的明珠,幽而不冷,静而不寂。 景霜宫內,一炉檀香繚绕,氤氳出丝丝温暖与安寧。 高阁风帘轻舞,窗外桂影摇曳,恍若梦境。 卫清挽披著一件薄绸外衫,坐在榻前,一双玉手握著绣帕,却迟迟未动。 她的目光时而落在香炉之上,时而望向门外——心神恍惚,显然並不安稳。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一道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 正是萧寧。 黑袍不换,火痕未散。可那一身沉稳威仪,仿佛让整座宫殿都隨之安寧下来。 “你还没歇下?”他笑问,脚步极轻,却带著那种浑然天成的沉定。 卫清挽转头,看见他的一瞬,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柔意与担忧: “你怎么才来?外头这么冷,战伤还未好全,怎能再熬夜?” 萧寧走至她身侧,轻轻落座,伸手將她散乱的青丝拢到耳后。 “你先別管我,”她低声道,眼神认真地望著他,“三天后,就是改风日了。” “你可有想法?” 这一句问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犹豫。 毕竟过去数年,萧寧一直以紈絝面目示人——天酒地,嬉笑怒骂,是大尧第一紈絝。 哪怕后来,他一人斩敌十万、火中救人、平定四王——他是战场上的雄主,是万人敌的將军。 可朝堂之事呢? 她不是怀疑,只是……未曾亲眼见过。 “挽儿,你是在担心我?”萧寧的声音柔和如月。 卫清挽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眼神却依旧专註: “过去这一年,天下实在太乱。如今百姓苦、军赋重、各地府库空虚,百官惶惶不安。” “今年的改风日……不是平日可以比的。” 她顿了顿,眼中光芒微闪,像是在鼓起勇气: “夫君,你能打仗我信得过……但治国之事……我……”她轻咬红唇,终究没能把“我怕你不懂”几个字说出口。 可萧寧却只是轻笑了声。 他起身,走向一旁铜炉边,取出一碗热汤。 那是早早就温著的安神汤,沉香养气,暖胃安心。 “这段时日,你跟我一起奔波太久了。” 萧寧端著汤回来,轻轻放到她手中,“你也累了,该歇歇了。” “这汤,你喝了,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至於朝堂之事……”他低头,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交给我。” “我既敢回来,既敢在万人军中立下王旗,就不会让这大尧再乱。” “我说过的,你守江山,我守你。如今乱世已平,该我守江山了。” 卫清挽手微颤,望著他那双沉静坚定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那些疑虑……似乎確实多余了些。 她轻声问:“你……真的有安排了?” 萧寧点头:“从上南村归来,我已擬好了五条要政。” “这些,就在改风日一一道来。” 他说得不紧不慢,没有一丝夸张,却每一句都字字千钧。 卫清挽怔怔望著他,脑海中忽然浮现那日在战场焦土中,他一人执剑、十万敌军跪服的身影。 如今再看这男人,他虽未穿龙袍、未加冕冠,却儼然是真正的天子。 “我以为我早已知道你是谁……”她轻声呢喃,“可我还是低估你了。” 萧寧轻笑,將她搂入怀中:“低估了也好,这样,便能有更多惊喜。” “別担心,”他低声道,“改风日那天,我会让整个大尧,看到一个新的天子。” “一个不止会战的皇帝。” 烛火摇曳,香气氤氳。 两人相拥而坐,天地静謐,岁月无声。 此刻宫中未眠的,不止这对帝后,但却是最安寧的一角。 因为她相信他。 因为他,早已有打算。 第697章 陛下还是太年轻? 正阳门前,天光將明,宫钟未鸣。 整个洛陵皇城早已从沉眠中甦醒。 太和殿前,数十丈的丹墀广场空旷而肃穆,丹石被晨露濡湿,映出一层水光。 隨著宫闈初启,禁军列阵而出,肃立於两侧,甲冑轻响,铁戟森然。 风不语,鸟不鸣,天地寂然,仿佛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这是改风日。 大尧歷代沿袭至今的天朝大典,一年仅一次,举国上下瞩目。 所谓“改风”,即“改政之风”,是天子御下、颁令、革弊布新之大典,其日,百官入朝,听君宣策,读年詔,立新规,举善贬恶,宣天下之纲纪、律条、政令与改革之意志。 一纸詔书,可抚百姓之苦;一言妙策,可动万方之势。 而今年的改风日,却又尤为不同。 过去一年,大尧几陷亡国之境。 北境战乱初起,党爭撕裂朝纲;左相叛乱、孟党谋逆,接踵而至;四王並起,诸侯割据,山河烽烟四起;兵溃民乱,国基震盪。 如今,战虽止,乱未息;火虽熄,灰犹热。 今日之改风,非但为政纲之定,更为社稷安危之断。 金鑾殿前,百官陆续到齐。 一身朝服的官员分列殿前广阶。 左文右武,按九品十二级各就其位。 尚书台、礼部、户部、兵部、大理寺、太常寺、御史台、少府监等部官员齐聚。 诸卿侍郎、给事中、监察御史、典仪使、吏部考功郎……皆如赴敌。 无一人敢嬉笑,无一人敢失礼。 所有人神色肃然,甚至连朝靴声都被殿下青石所吞。 “改风日……终於到了。” 有低声私语自武官列中传出,却也立刻归於寂静。 这一刻,无数目光悄然扫向那高踞朝列之上的皇座——却仍空空如也。 朝门两侧,黄门內侍已整装待命。 紫金礼旗肃然垂立,金铃不动,气氛压抑如暮云低垂。 广阶之下,有文臣低声道:“这一年之乱……怕是百年未有。” “而今改风若无对策,百姓心恐难安。” 有人回道:“只愿陛下今日,不是空口唬人。” 又有人皱眉:“陛下毕竟年少,又以武闻名,治国一道,未曾真正展露过手笔。” “能否承起这天子之责……难言。” “即便有心,若无人辅佐,有意也成空谈。” “不如我们自上陈策,助其布新?” “此言有理——朝中贤士眾多,今日若人人都能上一道良策,或许可为陛下所用。” 一阵低语之后,几名官员交换眼神,暗自点头。 此刻,他们心中对陛下的信心虽未全失,但真正能否“以笔治天下”,无人敢断言。 他们知道,陛下能以剑御敌,却不知能否以策驭国。 巳时將至,钟鼓未响,天光如洗。 今日之洛陵,天清无云,日色明朗,却无喜气。 朝堂之上,一如风暴来临前的静默。 文武群臣立于丹墀之上,仿佛是森然石像,静等君来。 某位中列官员暗自擦拭额头细汗,低声道:“我昨夜观天象,今晨北星转明,似为不吉。” 旁人却轻声反驳:“未必。” “我观紫气东来,瑞光拂云,反为大吉。” 两人互望一眼,却皆不再言语。 因为他们都知道,真正的凶吉,不在星辰,不在气象,而在即將到来的——那个人。 他既是帝王,也是赌注。 太和门內,黄门一声长呼: “——陛下驾到!!!” 这一声,如山雷炸裂! 一瞬之间,百官齐跪,万靴齐响! “恭迎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座洛陵皇城,文武百官,万口齐呼! 他们的声音,穿过九重宫门,穿过苍玉天街,穿过百年王朝的山河记忆! 无数道目光投向朝门之外! ——今日改风! ——万眾瞩目! ——风雨欲来! 天子,萧寧,至! 隨著太和门的金鑾殿门缓缓开启,一道身影由高阶之下,沿御道步步而来。 他一袭黑金朝袍,纹饰繁复如水波剑浪,衬得整个人身姿修长、气息沉稳。眉眼间英气逼人,眸光似霜似火,举手投足间俱是风雷不动的沉凝威势。 那是被火焰灼烧过、从万军中生还的帝王。 即便未语,未怒,未笑,但当他自光影间走出时,却仿佛带著千军万马一同跨入金鑾殿。 ——肃然无声! 百官跪伏在地,不敢仰视,只听得那皮靴踏阶之音,如沉雷落地,一步,便震住八方! 萧寧缓缓走上九层龙台,俯瞰眾臣,神情平静,唯眉眼锋锐如剑,眸光扫过之处,便让不少人心头一凛。 “起——” 隨著御前內侍一声唱和,百官齐起,齐刷刷垂手肃立,目光望向那道端坐於金龙之上的帝影。 “朕登位三年,凡事多有不安。”萧寧的声音,终於响起。 不大,却清晰入耳,稳重、沉静,如寒潭投石。 “今岁一乱再乱,百官惊、百姓惧、国脉动盪,朕有责。” “今日改风,布政颁策,诸卿有言,尽可直陈。” 此言一出,百官轰然响应:“谨遵圣旨!” 朝会,正式开始。 站於朝列左侧的户部尚书——一位面白无须、身形略显清瘦的中年官员,立刻走出班列,拱手而拜: “启稟陛下,臣户部尚书,谨奏今日六策,以应天下之变。” 萧寧微抬手:“讲。” 林志远取出捲轴,展开,大声宣读: “臣等建议,一:全国复查户籍,严定丁口,防逃亡漏税。” “二:整肃坊市税制,改徭役为折银,釐清百户之赋。” “三:重修田亩图录,收归地契,设『九司之局』,调地调税,量產归数。” “四:开设『边贸通关』,允北地、南交、海邦三地贸易互通,以补国库。” “五:设『吏审堂』,专察地方吏治,年终以功劳定官位高低。” “六:废部分州县直辖制,改为『封总令制』,统筹赋税,由朝直收。” 语罢,林志远俯身高呼:“臣等以为,此六策可收弊政、兴国计、固疆域、补財政、整官府、定纲纪。请陛下裁定!” 朝堂一时安静了下来。 眾臣面色各异。 左列中,一眾中低阶文官纷纷微点头,似觉颇有道理。毕竟这些条文听上去条理清晰,逻辑縝密,確有治国之貌。 但右列之中,几位朝中重臣,却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 中相许居正、右相霍纲、大相郭仪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交换了眼神,彼此眼底皆是一丝深沉担忧。 他们不是没听懂林志远的条文——恰恰相反,他们听得很清楚,清楚得让人心寒。 这些所谓的“六策”,虽表面说得冠冕堂皇,实则—— 处处皆设权力之机,暗藏利益分割之道! 封总令制?不过是地方权力再次归入中心之手,便於人事安排。 “吏审堂”?听来是整吏,其实是变相设权,以“考核”之名,掌生杀之实。 至於“九司之局”?这分明是绕过原有律法,重建赋税系统,新建权力节点,便於——中饱私囊! 此人,林志远,正是如今朝中最为活跃的新党成员。 而新党之首—— 便是吏部尚书王擎重! 吏部本就位列三省六部之最重,掌官职、调任、考绩、升迁、黜退。 王擎重在位十年,门生故吏遍布朝堂。过去因孟党、穆党压制,一直未显声色。如今两党皆亡,王擎重坐拥吏部,暗中结党,新党声势之盛,已隱隱成势。 ——林志远,便是他最锋利的一把“笔”。 新党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 “官从人走,利隨权来”。 听上去都是实策,实际上全是“为自己人铺路”。 许居正等清流派出身寒门,讲求节俭为政、清正用人,一向反感此等行径。 只是眼下…… 这份“六策”,实在包装得太巧妙了! 若是贸然反驳,难免落人口实,说他们阻碍革新、固步自封! 许居正眉心紧蹙,心中暗道:“这等文字,看似整肃,其实不过是披上新衣的『掠政行私』。只怕……若让陛下採纳,后患无穷。” 霍纲也低声咳了咳,斜视一眼身侧郭仪,小声嘀咕:“这林志远……是王擎重手笔吧?” 郭仪没有回应,只微微頷首,眼中愈发凝重。 “我思虑许久,才察觉出其中三处陷阱。”霍纲咬牙:“可那小子不过一炷香就全讲出来……” “陛下若非早有谋算……便是要被糊弄过去了。” “真看不透他啊。”郭仪低声嘆道。 清流三公互望之间,心头俱沉。 ——今日之改风,已非单纯之朝会,而是一场真正的博弈! 对他们而言,不只是陛下听策这么简单。 而是: 陛下能否明辨忠奸? 能否不为言辞所惑? 能否真正斩断旧弊? 那才是——真正的“改风”! 太和殿內,静如深渊。 林志远退下之后,殿中气氛一时间凝滯至极。 文武百官皆垂首不语,唯有少数人目光浮动,细细观察著御座上的天子神情。 萧寧左手执玉笏,右手轻叩扶手,面无喜怒,眼眸半垂,仿佛仍在思索林志远所奏之政。 这幅神態,落入清流诸臣眼中,却仿佛山雨欲来之前的沉默。 许居正、霍纲、郭仪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凝重与忧虑。 “他……似乎,並未察觉。”郭仪心中一沉,微微偏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新党阵列。 果不其然,新党的几位朝臣已接连站出。 “陛下,林尚书此议,实可谓体恤黎庶、洞察朝纲,若得推行,朝政必昌!” “户部之策,早有成案,只待君断。臣等斗胆请命,愿率先行於京辅数郡,为天下先。” “改革之策,若不趁此良机施行,恐失民心!臣等皆请陛下……定策施行!” 言辞恳切,声声入耳,似乎真心为国为民。 可许居正等人知晓,这背后的意味,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这群人所言之“改革”,看似紓解百姓负担,实则处处暗藏“权限下放”、“財务集中”、“上下联供”等关节—— 若一一细审,便会发现,这些“改革建议”看似合理,实则將地方財政权悉数收归户部,调拨则需户部节节批覆。 更可怕的是,户部本就为新党所控,这一旦实施,地方官府几近空壳,地方百姓虽赋减三分,实则需自筹府务—— 百姓表面轻负,官吏却无法运作,最终还要反向摊派,羊毛出在羊身上,反受其害。 许居正脑中飞速转动,他想出言,却终究未动。 因为他看得出,萧寧的神情——沉稳、讚许、甚至还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糟了。”他心头泛起不妙之感。 “莫非陛下……已被这新党糊弄了过去?” 霍纲也是眉头紧锁,几乎下意识想站出,可就在这时,身旁的边孟广忽然前移一步。 身著兵部朝服的他,眼中满是不满与怒意,低声却斩钉截铁地吐出一句: “陛下——臣有异议!” 此言一出,殿中瞬间寂静! 百官齐齐抬头,目光猛地转向那一抹兵部尚书的身影。 许居正瞳孔一缩,立刻用余光猛使眼色,眼神焦急如火: “不可!此刻发言,正中新党之计!” 可边孟广目光如电,根本未曾退缩,鏗鏘有力道: “户部之策,看似仁政,实则陷阱。百姓赋税未降,府县却无財自运,最终仍需摊派於民,空有其表!” “而所谓上下联供,更是转移资金之名,行上下分利之实。户部把控调拨,日后各郡政务寸步难行!” “此等阴谋,臣断不敢坐视——!” 他的言辞直指要害,声如洪钟,毫无遮掩! 新党一眾大臣脸色顿时难看,一人冷笑出声:“兵部尚书倒是好口才,莫非连財政之事也要管?臣记得……兵部並不理钱粮。” “说到底,终究是怕新政打破旧制,坏了你们几位的老章法吧?” “边尚书恐怕是习惯了『权不下放』,才如此激烈反对罢!” 唇枪舌剑,杀意瀰漫。 萧寧的脸色……也终於起了变化。 他眼神一沉,缓缓抬手,打断了眾人的爭执。 “——兵部尚书,朕问你。” 萧寧的声音並不高,却带著一股凌厉之势,宛如锋刃划破了寂静的长空。 “你方才说,户部新策,是陷阱?” 边孟广毫不退避,挺身而出道: “回陛下,是!臣所言,句句属实,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此言一出,殿中再起譁然! 而萧寧却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望向边孟广。 “兵部尚书身为军中大员,不顾军政,倒来插手户政之事。更当朝之上,大言相诛。” “你可知,今日是改风大典,万方瞩目!” “你如此无状,置朝纲於何地?!” 轰然如雷,震动四座! 萧寧怒目如炬,话音如雷,直震得边孟广心头一寒! “朕在听策,在谋政,而你却在殿上妄言党爭之语、反对之声。此等作为,是欲夺詔权?是意图操政令?” “……还是不服朕之决断?” “退下!” 此言一出,殿上百官尽皆色变! 边孟广脸色苍白,噤若寒蝉,只得拱手,沉声低头: “臣……遵旨。” 他缓缓退下,许居正面色凝重,霍纲更是眉头紧皱。 新党眾人则皆暗露笑意,彼此对视,眼神中满是得意。 这一刻,清流诸人心头沉如巨石。 “完了……” “他真的信了那一套……” 郭仪暗自咬牙:“这些人,把假仁假义、偽善之政包装得滴水不漏……陛下未必能看出其中玄虚。” 许居正手握朝笏,微微颤抖。 他从未想过,在这个他们一心支持的新帝面前,他们会输得如此被动。 ——新党得势,边尚书折辱。 而那位端坐龙椅之上的帝王,终究……还是少年。 还是,太过年轻了。 太和殿上,金光晃耀,朝服如海,丹墀之上的肃穆气息仿若凝固。 林志远静静地站在户部列中,神情沉稳,目光却带著几分细微的锐意与揣度。 他此时的身位並不起眼,却有些不经意地与正中央那御座之上的青年帝王遥遥相对。 “竟没有反对,反而点头称善……”林志远眼底泛起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 他很清楚,自己方才所奏的“六策”改革,並非真正利国利民的大策,而是一道投石问路的探路符。 他想知道,那位传说中手握天兵铁剑、从火与血中归来的新帝,是否仅仅擅长破敌,却不諳理政? 若是如此,那今日之后,朝中真正的局势——便將天翻地覆! “这个新皇……”他心中迅速思索著。 “或许真如传闻中那般,是个练武的痴人,年幼时在朝中久被掣肘,根本没有机会真正接触政务,恐怕对朝堂权谋之道,尚还懵懂。” 就在这时,台阶旁侧的同党之一、吏部主事张原昌微微偏首,向林志远投来一个眼色。 林志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张原昌便朗声上前,拱手出列,身姿恭敬,语气却极为篤定: “陛下圣明,林尚书之『六策』堪称当今时局之良方,臣有幸聆听之下,亦有感而发,愿再献一策,补全其制。” 眾人目光齐齐转来,许居正一派眉头顿时紧皱。 张原昌道:“户部政令中所言『巡赋於州府、合役於镇郡』,乃调度钱粮军赋之术也。然臣以为,若州府巡使仍由吏部轮转任命,则政令未必能彻行。” “故此——”他目光一闪,继续道:“应另设『巡政使』,由朝廷直辖、临时委派,专为处理改革诸政,分掌钱粮、督办赋役,不经各部调度,亦不听地方统辖,以此破旧制之弊,达新政之效。” 此言一出,朝堂再震! 许居正脸色顿时沉了三分。 这张原昌提出的,竟然是绕开原本朝廷律序、重新设立直属於皇帝的“巡政使”系统! 表面上是简政高效,实则一旦实行,这些“巡政使”便將成为脱离三省六部体系、由新党一手扶持、直接操控州郡的实权爪牙! 这可不仅是“中饱私囊”,这是夺权之谋! 郭仪眉头如刀,眼神紧盯萧寧,声音未出,却握紧了手中象牙笏。 而旁边,霍纲也已心生怒意,但他知道,若这时轻举妄动,只怕会让新党抓住“阻碍变革”之名,反而得不偿失。 而更令他们不安的是—— 御座之上,萧寧依旧神色平静。 他面无波澜地听完了张原昌之策,目光只是在对方身上微微停顿一瞬,隨后缓缓頷首。 “此议……可观。” “当详议之。” ——陛下,又称善了! 几位清流重臣几乎同时心头一沉。 郭仪下意识转头看向许居正,只见这位素来沉稳的中相,眼神中也罕见地浮现一抹动摇。 “……他,真的不知吗?” “这新政背后的利害,难道真的看不出分毫?” 而林志远那边,则已是暗喜於心。 “成了!” 他向张原昌投去一个欣赏的眼神,又不动声色地看向吏部一列。 片刻后,另一人再度出列—— “陛下,户部既议新制,臣兵部亦有议,请听一言!” 此人正是兵部郎中秦庸,同样出身於王擎重门下。 “以往之调兵法令,往往因驛骑传缓、各地文案不清,致使兵调延迟,令不能行。” “臣请设立『军讯內使』,以奏摺密档直接送呈户兵二部,共享军政信报,由陛下御览后直批,由专使传令至军。” 这便是——掏空兵部中枢! 表面为高效军政之术,实为架空兵部上级,建立“军讯权链”,把兵调之权集中於新党手中,再绕过既有监督体系,自成体系! 而更可怕的是,若“军讯內使”制度一旦通过,不仅意味著兵政系统半被私派掌控,更意味著,朝廷上下多年来构建的制衡机制,將被彻底打破! 许居正等人心中大骇! ——这哪里是改革?这简直是篡政前奏! “不可!”霍纲终於低声道,“不可再坐视了。” 他看向萧寧,却只见那年轻君王,眼神仍旧深邃无波,面容仿佛毫无异色。 第698章 新党得势 太和殿內,金光交映,肃静如压顶山岳。 当户部郎中秦庸的奏策声落下之际,整个朝堂再次陷入一阵短暂的凝滯。 新党的连番出击,如同寒潮扑面,节奏紧密、攻势不止,连老谋深算的清流阵营都被逼至悬崖边上。 许久未动的许居正终於缓缓走出列位。 他一身中相朝服,银须飘拂,望向萧寧的目光沉稳却带著一丝藏不住的焦虑。 “陛下——” 他拱手一拜,语气比以往更为沉重:“臣以为,林尚书之『六策』,虽言皆合理,策亦紧迫,然其背后权利结构之变,实难不惹人疑。” “『封总令制』若行,恐地方政令为人所控。” “『吏审堂』之设,表面为察治,实则为权中之权,恐扰三省之纪。” “再若『巡政使』之议、『军讯內使』之策,皆非朝廷本制,而为党派私谋。” “臣等身为辅国之臣,实不忍见此等改革之名行私利之实!” 话音一落,殿中再起波澜。 而许居正並未止步。 他声音洪亮,再次上前半步:“若陛下今日採纳此策,虽一时得民心之声,然三月后,民赋转重,政不下达,诸郡失序,诸吏无章,届时,不仅百姓痛苦,更有国运动盪之忧!” 霍纲也终於再忍不住,踏前一步,隨之附和: “臣等皆是陛下登基前便侍奉左右之臣,今日所言,无他私心,唯惧朝纲毁於一旦!” “这『新策』实为圈权之术,一旦放任,不出两年,吏部、户部合控天下之人、財、政,臣子虽有异议,亦將难以上达天听!” 他面如铁石,声音如钟:“陛下三年平乱立威,若在朝堂上被人暗施手脚,那……实为不智之举!” 郭仪亦向前一步,低声沉道:“林志远等策中用意深沉,手笔之妙,在於听来无懈可击,然其中暗藏的『绕制』与『绕命』,臣三夜未眠,方识其五处机关。” “若非有心人预设此局,怎会藏得如此之深?” 三人齐出,清流阵营其他朝臣也隱隱欲动,有人已按不住心头义愤,低声附和。 “不错,林志远此策绝非纯善。” “封总令制、巡政使……岂不都是跳出朝制之外的独门架构?” 然而,就在这群清流纷纷出列,眾志成城之时—— 金龙之上,那本一直沉默不语、似在听策思量的帝王,忽地抬起了头。 眸光如电,望向朝堂之上。 “——够了。” 仅仅两个字,如雷贯耳! 许居正、霍纲、郭仪等人齐齐一震,不约而同地止住言语。 只见萧寧缓缓起身,朝服猎猎,目光冷峻如霜,俯视眾臣,一字一顿: “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此言一出,清流阵营眾臣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萧寧却已迈步而下,步步震阶,声音陡然拔高: “朝会之上,听策议政,本是国家大事。朕未曾下旨,你们便急不可耐地当堂质疑,连户部尚书之策未曾评断,你们便急著给人定罪。” “这改风日,到底是听策还是看你们几人爭口舌之勇?” “许卿、霍卿、郭卿,你等在朝多年,自视清正,口口声声言为社稷,实则——” 他眼神一寒,厉声道: “你等一贯倨傲自持,视新党为小人,视年轻官员为无能,连朕……你们也从未真正信任过!” “自朕即位以来,你等三人掌中枢,布朝政、控六部、握大柄……可朕问你一句,你等——可曾真正服过朕?!” “在朕未起於军中之前,你等如何议论?” “——『紈絝子弟,空有王位』,『只会舞剑,不通朝纲』,『大尧之殃』!” “你们从未信我,甚至……从未把我当成真正的天子!!!” 这番话,一句胜过一剑! 许居正脸色大变,急忙俯首拜倒:“陛下息怒,臣等绝无不敬之意!” “绝无不敬?”萧寧冷笑。 “你等一次次劝我退兵,一次次劝我避战,一次次劝我『三思而后行』——你们所谓的三思,不过是藉口!” “不过是……不信我!” “改风日,百策齐出,诸卿可言,我亦可择。” “朕若择林志远之策,不是因为他是新党,是因为他之策,確有章法,条理清晰,有利可见。” “而你们三人呢?除了指责与否定,又提出何策?” “有良方者,当堂献之;无良策者,只知唇枪舌剑,尔等……配做三公?” 许居正、霍纲、郭仪三人齐齐跪地,一时竟无法辩解! 整个太和殿上,群臣俱惊。 新党眾人面面相覷,隨后不动声色地低下头,眼神中却已闪现胜利的光芒。 林志远唇角微扬,低声轻嘆: “果然……他是信了。” 此刻,没有人注意到,殿后最角落里,太常寺少卿、年纪轻轻的沈仪,脸色变了又变,拳头早已紧握在袖中。 ——今日之变,恐將掀起滔天巨浪。 而龙椅之上,那双冷漠的帝眼,却渐渐收敛起一切锋芒,只留下无可置疑的帝王冷意。 “尔等——” “闭嘴罢。” 朝堂之上,再无人敢言。 堂前之日,仍明朗无云。 可天下眾心,却仿佛坠入了一个阴影未曾散去的深谷…… ——大尧,或许要变天了。 边孟广见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身为兵部尚书,脾气本就爽直的他,再次站了出来! 只可惜,才说一句,就再次被打断! 太和殿內,朝气肃杀。 隨著边孟广被陛下当庭斥责,整座朝堂瞬间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 那一刻,文武百官无不屏息凝神,心中皆泛起了异样的涟漪。 边孟广身为兵部尚书,一向是朝堂之上敢言敢諫之人,性情耿直,铁面无私。 今日能在改风日这等场合站出驳斥林志远的“改革”之策,既是职责所系,也是出於忠心。 然而,令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是—— 陛下不仅未作沉吟,竟是毫不掩饰地当眾发怒! 那一瞬,太和殿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三分,朝臣们脑中迴响的,唯有那句陛下冷斥的怒语: “边爱卿,此处是金鑾殿,不是你兵部衙门!你这等武將,只会以力驭人,又懂什么国计民生?朝纲律法?” “你可知你方才那番话,会寒了多少为国献策之臣的心?” 这番话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边孟广面色涨红,拱手半跪,沉声回道:“臣无意犯上,更无不敬。臣所忧者,乃民心之所向,朝纲之正直!” 可这句辩解,却並未能换来萧寧一句安抚。 他只是冷冷看了边孟广一眼,然后挥袖:“退下。” 四字落地,殿內死寂。 边孟广咬牙而退,回列之际,竟连步伐都略显踉蹌。 这一幕,落入朝堂两侧清流官员的眼中,却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瞬间寒透了心底。 许居正、霍纲、郭仪等人彼此对视,只觉得眼中一片沉沉的灰色。 他们原本对萧寧抱有一丝希望—— 那是一个在刀山火海中走来的帝王,一个以身犯险、带兵平乱、一剑定江山的君主。 但今日……这位看似睿智强横的天子,却在短短数语之中,將所有的光芒尽数熄灭。 霍纲嘴唇紧抿,面色铁青。他低声对许居正道:“许公,看来……我等真是错看了。” 许居正面色不变,只是缓缓闭目,一言不发。 郭仪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透著罕见的疲惫与痛心:“一个只能听赞不能受諫的帝王……纵有万钧兵力,也难渡万民寒心。” “这下好了,”他低声,“朝纲……怕是完了。” 一旁的几位清流文官亦低头沉思,脸色或惊惧,或悲凉。 而这边的气氛一片凝重,那边的新党阵营,却宛若初升之阳,光芒四射。 林志远被陛下点头认可之后,眉宇间早已掩不住志得意满之色。 他回到班列时,一位位“同道中人”上前恭喜,低声称讚不绝。 “林大人所言精妙,果然能得圣心啊。” “这才是真正的『辅君定策』,咱们新党今日,算是抬头了!” “王尚书果然有先见之明,早早將林大人荐入户部,今日之功,当为首功!” 这番话自然传入了站在最前列的吏部尚书——王擎重耳中。 王擎重一袭深紫朝袍,面色含笑,眼神却始终沉静。 他缓缓拢了拢衣袖,看向殿中高座之上的年轻天子,心中浮现出一句评语: “不错,的確是个懂得识人、也懂得护短的君主。” 萧寧那毫不留情的一句斥责,几乎是將清流打得措手不及。 而这,正是王擎重想要的局面。 朝堂之上,不需要太多清言直语。 需要的,是能顺著帝王之意,做出“成效”的人。 王擎重站在新党的最中心。 他一直低调,但在孟党覆灭之后,他才是真正掌握了吏部大权、调动朝中中层官员网络的幕后枢纽。 而今,他与林志远为首的“实绩派”新党,势头正盛。 他们提出的种种“改革措施”,表面上看无一不为民著想,如—— 减免徭役以“用工折俸”,实则引入大量“转役金”,中饱其私; 主张將边防粮税集中於户部统一调配,实则架空兵部统辖; 又如通过“考绩法”,將地方官员政绩直接上报於吏部评议,剥夺监察御史的实权…… 这些条例,每一条细细分析,都暗藏玄机。 可偏偏条条都言之成理,设若普通人听来,甚至会觉得拍手叫好。 ——这便是新党的手段。 许居正紧紧盯著林志远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锐光,却终究没再开口。 他知道—— 今日已是定局。 他们清流之人,虽满腔热血,但对这位新帝,已然失去了信任的立场。 他看不到清醒的帝王,只看到一个看似威严、实则护短的小君。 而这,是最可怕的。 此时此刻,他仿佛看见了一幅图景: 朝政將被一群偽善之人所把持;律法將沦为谋利的工具;民生將成虚设;朝纲渐崩…… “唉……”他低低一嘆,终究摇了摇头。 霍纲低声道:“那边已夺了天子之心,我们……已成孤臣。” 郭仪冷冷一笑:“孤就孤吧。” “朝廷若真要亡,也总得有人,站在灰烬之中喊一声『別做孽』。” 而另一边,新党阵营中,笑意却愈发浓烈。 王擎重负手而立,望著高座上的年轻天子,眼中浮现出一抹极轻的弧度。 “陛下啊……你可得记得,是谁今日替你稳了这朝堂。” “来日你若有成,万望不忘今日立政之人。” ——朝堂风雨初起,正邪未明。 改风,改的是天下风气。 可若风源本污,便算千策万法,也不过是披了衣的腐烂而已。 朝堂之下,风雷隱动。无人知晓,这场“改风”,究竟会將大尧引向光明,还是……坠入深渊。 太和殿內,朝阳自殿檐东角射入,金红色的天光洒落在丹墀之上,也映在那一张张错杂复杂的面孔上。 刚刚结束对边孟广的训斥,朝堂上的气氛已经微微起了变化。 许居正、霍纲、郭仪三人脸色愈发沉重,心头已有隱忧。 然而,这才只是开端。 殿內气氛尚未完全平復,那吏部尚书王擎重却忽然偏首,对著林志远微不可察地递了个眼色。 林志远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轻轻頷首,旋即稍稍偏身,背对朝堂,像是隨意一瞥,眼神一扫,几名早已与他唱和多年的新党成员立刻心领神会,双双出列。 “启奏陛下!”一名工部侍郎躬身而出,声音响亮,神情颇为激动。 “下官以为,户部尚书林大人的政令之中,关于田赋整顿一节,实为当下之急。旧制不改,农民负重,乡官无所作为,弊端横行!应立即施行,推行到各州郡县,以收新政之效!” “不错!”紧接著,一名礼部郎中也出列。 “林尚书所列之『府仓直达乡制』,可削弱中层盘剥,推恩於民,此策甚妙,应当立即颁行!” “陛下,林尚书对於减丁口、裁冗官之策,更是切中要害。以往诸部积冗,空耗粮餉,此策若行,不啻斧正之功!” 一时间,声声附和,络绎不绝。 新党眾人如同早已排演过千百遍般,有节奏地、一人接一人地列出他们“改革”的诸般举措。 每一条都冠以“便民”、“节政”、“轻赋”、“肃吏”之名,听起来合情合理、顺应时局,连不少站在中列的官员都不禁暗自点头。 更令人动容的,是这些策略一个比一个周全,覆盖户赋、仓储、人事、吏制、府郡权责,几乎可说面面俱到。 然而—— 许居正站在百官前列,双目微闔,面容沉静,仿佛是在聆听,但实则耳中却早已嗡鸣作响。 他听得出来,这些策略看似关心民生、治理吏治,实则暗藏太多私慾伏笔。 比如所谓“府仓直达”,表面是为了防止州府中官吏贪污中饱,实则是要绕过旧制。 把粮仓调度之权下放到“新党人”控制的乡府,直接由他们掌握赋粮流通,方便他们在操作中“做帐”。 又比如“裁冗官”,其实是要以整顿为名,清除异己,將清流派系逐一剔除,换上自己人…… 这些,全是衣毒药。 但最让许居正心寒的——不是这些人提出的策略。 而是那高座之上,龙椅上的年轻君主,自始至终神色平静,眼睁睁看著这一切进行,没有一句质疑,没有一丝反问。 他只是静静地听著,时不时轻轻点头,甚至微微頷首,面上浮现出一抹……讚许之意。 那不是深思熟虑后的沉默,而更像是毫不设防的接纳。 这令他无法不想: “他……真的懂么?” 郭仪在一侧,冷峻如铁的面容早已绷得紧紧的,目光悄然瞥向霍纲。 霍纲心中同样涌起一股沉沉的失望与无力感。 一条、两条、三条…… 十数条“新政”接连递上,皆由新党成员提出,无一人反对,无一人质疑。太和殿內,一派歌功颂德之貌。 朝臣们面面相覷,原本尚存一丝观望之心的,也逐渐起了动摇。 “林尚书確实能干啊,这一套一套的,我听著都有几分信服……” “新党这些年少言少语,不爭不显,如今看来却藏有深谋远略……” “若陛下真心採纳,今岁朝局,怕是要彻底变天了……” “唉,咱们这些老派之人,只怕已不合时宜……” 就在朝堂群心思变之时,前排的许居正终於闭上了眼。 他原本一直在观望陛下的反应,盼望著哪怕是一点反驳、哪怕是一次试探的追问—— 可是什么都没有。 那份沉默,那份讚许,那份“似是而非”的轻点头,如铁锤一般砸在他的心上。 “完了。”他心中苦嘆。 “看起来,陛下……是真的被新党这套华词偽策所蒙蔽了。” 身旁,霍纲眼神锐利,却同样不再开口。 郭仪轻嘆了一声,低声呢喃一句:“不该来。” 站在他们身后的边孟广,面沉如水,眼中却有怒火隱隱翻腾。 在他的理解中,主战主武、直言直断才是立国之本。 可眼下这等充满虚偽算计的“献策大会”,在他看来无异於朝中大臣沦为奸佞走卒、朝廷规制变为利益分赃。 “陛下……竟然也信了?”他不敢置信。 而高座之上,萧寧依旧安坐龙椅之中,面容沉稳,视线深邃,如同凝望著漫漫山河。 他一句话也没说。 而正是这份沉默,仿佛一道冷风,从龙椅之上,吹进清流一系的心臟之中。 此刻的新党,却早已笑靨如春风。 王擎重眼角含笑,手中玉扇轻摇,目光扫视群臣,眼中满是篤定与把握。他知道,这一场赌局,他贏了。 今日之后,大尧朝局,再无清流之地! 边孟广依旧不甘心,又一次,他站了出来。 他的一番直言,掷地有声,迴响在高殿之上。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迎来天子面色一沉,话锋如刃。 “兵部尚书——”萧寧缓缓开口,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却在一瞬压住全殿气息: “你方才所言,空泛无据,只凭一腔愤慨,就断人施政之策,岂不荒谬?!” “此乃改风日,你若有更良政大策,可当堂陈述,但若只是凭空抹黑,妄下断语,莫怪朕斥你无状!” 话音落地,殿中寂然无声。 边孟广一身铁骨,面色涨红:“陛下!” 他虽一向刚正不阿,然此时此刻,萧寧那如冰冷铁剑般的话语,让他心头第一次生出一丝寒意。 而这一幕,落入眾多本还立场不明朝臣的眼中,却如晴天霹雳! 不少人心中震动。 “边尚书……又被驳斥了?” “他可是最早追隨的老臣之一啊……” “若连他都不能获得信任,那我们这些摇摆不定之人……岂非更无容身之地?” “陛下……莫非真信了林志远那一套?” 一个个目光悄然变幻。 原本在清流和新党之间游移的几位五品六品之臣,此刻脸上纷纷泛起了笑容,却是转头微微一躬,向新党所在之列的几位成员拱了拱手,似是无意,又似故意。 站在尚书台列中的一位礼部侍郎,忽然踏前半步,声音平和道:“臣以为林尚书所提之策,诚为时势所需,条理清晰,善法成章。” “若得推行,既能整顿田赋,又可利国利民。” 又一位吏部主事出列:“臣亦附议。如今边地初定,若不趁机改革財政、清厘赋税,恐积重难返。” 接连几人附议,殿中风向似在悄然变化。 许居正一侧眉头深锁,目光扫过那几位出言者—— 这些人,他再熟悉不过。 平日里朝会之上,多有观望之態,不偏不倚,遇事沉默。 但今日,却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新党改革,分明是在表明態度。 郭仪面无表情,內心却已生出隱忧。 “这些墙头草……”他心中冷笑,“往日无所归属,如今风头一变,便赶著站队?” 霍纲也微微偏头,目光落在那几人身上,目光如刀。 可惜——此刻朝堂之上,他们已经开了口,便再也不会回头。 第699章 吏部发威 太和殿內,气氛悄然生变。 隨著边孟广再遭天子斥责,许居正、霍纲、郭仪等清流重臣皆默然不语,文武百官中原本持观望態度者也开始迅速判断风向,殿中局势肉眼可见地向新党一边倾斜。 就在此时,又有几名新党中人前后出列,次第上奏。 “启奏陛下,”户部左司郎中躬身叩首。 “下官以为,林尚书所策之中『盐策归都』一条,极为有益。以往盐铁税收分散,郡府各行其政,若收归都统,统一定价,既可压黑盐之患,又能补官库之亏,望陛下详察!” “臣附议!”隨后,工部都水监亦出列,神情振奋。 “都水司多年未修水运法典,致使北南漕运多堵。林尚书另有一策,主张裁旧渠、立新堤、扩清江三口,贯通水运脉络,臣等愿为此事奉命东南,三月內必报佳音!” “臣亦有策。”礼部掌誥官一名四品言官上前。 “新制之下,吏员之录用、考绩、升迁,皆应改为『年绩三评一核』,由吏部统一归档,存入『新卷房』,严肃考核制度,方能肃清吏治。” 此言一出,殿中又是一片轻轻譁然。 “『新卷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这岂不是將三省考功、六部察举的权力一併交给吏部?” “太过集权了吧……” 虽有议论,但无人再敢反驳出列,毕竟边孟广的下场犹在眼前。 而新党阵营之人却似鼓足了劲,趁热打铁,连番上策。 “陛下——”又一位刑部属官出列。 “下官请奏!地方多有冤屈之案,年年拖延不决,百姓苦诉无门。林尚书新设之『外裁提讞司』,可由廷尉亲自派遣官差,入郡督审,可大大提升审判公信!” “此策若行,不啻於百姓一场大赦!”又有人附议,“更可减少地方之权,归中央,利於统一治道!” 殿前,萧寧依旧高坐金椅之上,眸光低垂,面上不见怒意,也无忧色,任诸策如潮而来,他只轻轻点头—— “准奏。” “准奏。” “此策可行,抄录入年册,交户部归档。” 一句句简洁的回应,毫无犹豫。 一时间,整个太和殿儼然变成了新党施策的舞台,而那本应居於朝堂权衡中心的帝王,却如同被彻底说服,不再质疑。 殿內,不少原本中立或观望的官员,面上渐渐浮现出讶异之后的思索,又转为决断。 他们开始低头斟酌,沉思良久,纷纷列出自己的“见解”与“对策”,一个个不约而同地,站到了林志远等人所列“新策”之下。 “微臣以为,新策推行之后,应设『行省节度』,协理诸事,权责分明。” “户部预算需与兵部联动,设『战备银库』,统筹南北兵餉,以备再战之需!” “吏部若能设『品政院』,將州郡官员政绩分档评级,方能明辨优劣,激励地方为政之志!” 一个接一个的“合理建议”接连而出。 听得眾人眼繚乱,脑中翻滚。 看似百策繁似锦,实则层层套套,皆为新党权力编织之笼。 而萧寧依旧坐在高处,静静听著,没有一点反对的神情,哪怕偶尔目光一闪,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点头: “准奏。” “此策善。” “再议。” 无喜无悲,不动声色,仿佛只是一台在朝堂之中点头頷首的天子机器。 清流之中,几人眼神交错。 许居正脸色铁青,霍纲咬牙切齿,郭仪手指微微颤抖。 他们心里最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 “——陛下这,糊涂啊。” “这上百条『新策』,每一策若细究,皆有利弊,可陛下竟无一驳回、无一追问!” “这不是宽容,而是——昏庸。” 许居正心中苦涩。 从清晨至午时,朝堂之上近三十条新党主策尽数通过,反对者寥寥,异议者已无一人出列。 边孟广的孤立、三公的沉默,反而成了新党人反衬的靶子。 ——他们说得好似一切清流皆为冥顽守旧。 ——他们唱得好似天下苍生皆为所求。 可许居正知道,这些人所谓的“为国施策”,根本不是为了治国,而是为了一口“权”的肥肉,能吞下多少吞多少! 而萧寧却…… 他的目光再次望向那高高在上的金椅,望著那少年帝王眉目淡然、衣袍不动,像是置身事外。 他忽然想起当初,那个在战场上血火中策马斩敌的萧寧,那一剑劈下,万军皆避。 可今日,这剑好似蒙尘了。 “陛下——”他终是按捺不住,欲要开口。 却被霍纲轻轻一掌按住。 “现在不是时候。” 他低声道:“陛下不信我们……再说,只会惹恼。” 其他清流则冷眼旁观,眼中浮现冷冽之光:“让他信吧。” “等这『新策』施行三月,百姓怨声,財政崩盘,户部短银,吏部爭权……” “看他如何收场。” “总要摔一次,才能长记性。” ——而这一场摔,或许將是大尧朝堂真正意义上的“裂变”起始。 王擎重那边却已如胜券在握,手中摺扇轻摇,目光温润,心中却已判定: “局势既成,改风已定。” “今岁,便是新党的天下了。” 这一刻,太和殿外,天光愈亮,宫钟再响,声震四方。 这场改风朝会尚未结束,却已註定,註定了一个朝代內部的真正分流。 谁在暗涌之下悄然得势,谁又在风暴中心悄然沉沦—— 无人知晓。 唯有那金色日光照耀之下的宫闕,寂静如初。 一如这场,尚未结束的权力之爭。 ——风还在吹。 ——天未变色。 但人心,已起波澜。 太和殿內,檀香轻繚,朝阳斜照金顶,洒落在肃穆朝堂之上,却掩不住空气中逐渐凝重的气息。 隨著户部尚书林志远又一波上书之后,朝堂之上已有数名中高级官员陆续站出,依次赞同其所提诸策—— “林尚书言之有理,兼顾財赋与百姓之困,实乃可行之策。” “以商养政、以兵制赋,確是应对时局的明道。” “旧制疲敝,新政当兴,林尚书之言,颇合时宜。” 他们话语温润谦和,似无瑕疵,满堂之下,竟听不出任何破绽。那些条陈、摺子,一条一条列得井然有序、条理清晰,儼然一派忠良之臣、大兴之志。 而萧寧端坐龙椅之上,负手而立,面无喜怒,却也未显不悦。 这一幕落入百官眼中,却令清流一繫心头沉沉。 许居正神色凝重,侧眼望向霍纲与郭仪,三人目光交匯间,皆能读出彼此眼中的不安。 霍纲低声道:“依旧是这等虚策……却依旧能骗得陛下点头讚许?陛下真的,没有任何察觉啊!” 许居正面沉如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陛下不善朝堂,他们说得字字在理,若不细究內里,谁能识破?” “是啊……”霍纲嘆道,“看似削冗政、增赋税、减边费、重工商、宽商律……实则是削文重吏、剥民厚贾、封边弃军,外虚而內肥!” “而吏部、户部正是得利最多之处。”许居正冷声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以后新党独大了?” 郭仪不语,只是眉头紧锁。 眼见局势被新党所把控,清流派中,已有人暗中握拳,甚至想上前爭辩。许居正一一摇头,拦住他们。 他自己也知道,此刻若无周全说辞,贸然上前,只会落入理亏之势,反成朝堂笑柄。 这时,忽听一阵靴声踏地。 “臣,有言!” 一道声音如铜锤落地,鏗鏘作响。 眾人一惊,却见那站出的,不是別人,还是——兵部尚书,边孟广! 这一早朝之上,都不知道这是其第几次出言反驳了。 哪怕每次都以被训斥而终,他依旧乐此不疲! 之前,霍纲才拦住了他! 如今,他便又站了出来! “林尚书这次又提出的所谓新政,看似革弊,实则伤本!” “削兵制赋、放宽商税,於內扰民心,於外扰军心,万一北疆再战,谁来扛?”边孟广虎目圆睁,面如铁铸。 他步步踏出,言辞愈发凌厉:“边军已久未得增援,粮草告急,士兵冻饿而死者甚眾。如今竟还要『调减边疆冗费』,此话,谁说得出口?!” 林志远拱手一礼,微笑回应:“兵尚所言,关切军国,臣佩服。但朝廷重建,財赋不足,若无增收减支之法,拿何补中府亏空?” “所以,就得从边军减起?”边孟广冷笑,“拿士卒的命,来换你们的仕途清名?” 萧寧眉目不动,仍是静静地看著殿中爭论。 然而,谁都未曾料到——他忽然冷声道: “够了。” 满殿霎时寂静。 边孟广却面无惧色,仍拱手而立。 只听萧寧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刀: “边孟广,又是你!又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前几次顶撞,朕念旧情,未曾惩罚与你!” “可你身为兵部尚书,不在其位谋其政,却一次次在朝堂大典上口出怨言,当著满朝之人,与户部爭执不休……你当这是茶肆酒楼?” “兵为国本,但国本非兵一人之事!” “若人人都像你这般逞一己之气,那我这大尧,还如何革弊布新?” 话音落下,眾臣皆惊! 边孟广一愣,脸色铁青,却欲言又止。 殿上空气凝滯,清流眾臣脸色皆变。 许居正、霍纲同时起身,一眼望向郭仪。 郭仪却依旧不动,只轻轻抿了一口茶。 许居正轻声:“郭相……此时你还坐得住?若再不说,恐怕便真的……” 郭仪放下茶盏,淡然一笑。 “不急。” 许居正急道:“陛下分明被蛊惑……” “不。”郭仪淡淡打断,“你看得太浅了。” “太浅?” “你们……没看出来么?” 郭仪目光扫过殿中,最后落在萧寧身上,目光中带著一抹瞭然与沉稳:“他是在演。” 此言一出,眾人震动! “演?!”许居正低呼,“你是说……陛下,早就识破了?” 郭仪笑了笑,眼神幽深:“边孟广是个直人,但不是傻子。你以为他不知现在不是出言的时机?他知。” “可他仍出言反驳,为何?” “因为——有人要当那个『撞山之人』。” “你再看看陛下……语气虽斥,却並未责罚,连一个『降职』都未提。你以为……这叫震怒?” 霍纲愣了愣,猛然一震:“……是做给新党看的?” “正是。”郭仪低声道,“做给王擎重、林志远他们看,让他们以为——他信了。” “引蛇出洞。”许居正呼吸微紧。 “他让他们以为可以胡作非为,让他们放鬆警惕,尽情布局——等他们把网织好、线拉满,反手就是一剑断筋拔骨!” 此言落地,清流诸臣皆悚然! 许久,许居正低声:“若真是如此……那我等,险些误了大事。” 郭仪缓缓摇头,仰望高殿之上的那道黑金袍身影: “你们都只看到了他手中之剑,却忘了……” “他如今,已经是……真正的帝王了。” 太和殿內,余音尚在。 林志远提出的改革条陈余波未平,殿中不少新党官员尚沉浸在方才那番得意中,彼此暗自点头,交握目光。 虽然清流中已有反驳之声,甚至边孟广更是当场顶撞,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显而易见——陛下没有否定林志远的提案,反而隱隱露出几分讚赏。 这一幕,令新党眾人暗喜於心,也令许居正、霍纲、郭仪三人眉头皱得更深。 就在此时,天子高坐金阶之上,目光如炬,忽然转向殿中眾臣,声音沉稳: “刚才所言,乃国策之议,可谓纲目已定,枝节未梳。” “但大策归根,仍需人去执行。” “过去一年,大尧之乱不断,左相谋逆,孟党叛国,四王並起,战火连绵。” “国土可收,百姓可抚,唯独朝堂之缺,尤需速补。” 他话音一顿,目光落向吏部班列。 “朕要问,吏部近月来招才进贤之事,可曾上呈备策?” 这一问,殿中气氛顿时陡紧! 眾臣无不精神一振。 这是今日朝议的第二个焦点——也是压轴之议。 比起国策改革,这一议题,才是真正攸关官员去留、权柄更迭的实质性大动! 吏部,掌人事升黜,乃百官命脉所在。 若国策是纲,那么吏部的荐人、任官,就是將纲施行於实的手段与利刃。 如今陛下亲自发问,显然对此事极为上心! 立於朝列中的吏部尚书王擎重,身穿大红正三品朝服,身姿微躬,眼神却波澜不惊。 早在数日前他便料到此刻会来,今日的“改风日”,新党真正的杀手鐧,不在林志远的纸上改革,而在他手中的——人事! 王擎重缓缓出列,拜倒在地,语气温和从容: “回稟陛下。” “朝廷连年动盪,诸道多空,五府七司,官缺百余,外镇郡守、內阁属员,皆有急补之需。” “臣等早有准备,三日前已擬定《吏补四策》,从下任事,从中推才,从上察廉,从广引士。” “其中尤以『广引士』为急,臣擬於春季举行特招恩科,面向三道四镇与江南学宫,优取俊才,量才录用。” “並请陛下恩准,由吏部统一筹办,凡各地荐举之士,皆需先入吏部试议,再定归属。” “此外,臣等亦修定《荐举三准》草案——凡入朝为官,须具『廉、才、学』三准,一者不廉即拒,二者无才不拔,三者无学不任。” “臣以为,唯有从源头定规矩,从入口选根本,方可清吏治、固社稷。”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起微澜。 “好一个三准制度。” “此法听来……倒是周详。” “若真如此严苛,只怕……能入朝为官者將少之又少啊。” 有人窃语,也有人沉思。 但在朝西一隅,许居正、霍纲、郭仪三人面色皆未鬆动,甚至比之方才林志远的“新制条陈”更为凝重! “果然出手了。”霍纲眉头紧锁,低声自语。 “他这是……”郭仪低声接口,“要把荐举之权,从地方抽回,尽归吏部。” 许居正眼神深沉,缓缓点头: “他说得冠冕堂皇,什么『三准』、什么『清吏治』,可本质,是要將举荐权、审核权、定员权三权合一,尽入他王擎重一人之手。” “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眼中寒意微现。 “此议一出,凡欲做官者,不管你身在何地、出自何门、拜在何派,皆得先过他那一关。” “从此,天下人要做官,先要做他的门生。” “这是要將天下官脉,全数打造成『王氏新党』的阶梯啊。” 此话一出,二人皆目露警惕。 他们这才意识到,今日的朝会,新党才真正亮出锋芒——比起林志远那张纸的文章,王擎重才是真正的“阉割”之手! 殿中已有不少新党官员压不住喜色,纷纷出列附议: “尚书所提三准之议,诚为明策。” “臣附议,吏治之本,莫过於源头。此议若行,必能杜绝权贵举荐之弊,清理冗员,肃正风气!” “吏部亲自把关,既能辨才,又能防滥,理应施行!” 数人出列之势,已成局面! 清流官员神色皆紧,许居正面如铁,眼神已在扫望陛下之面色。 他极力想从那平静无波的眼中看出些许动向,却发现——天子並无动容之色,竟似是默许? “莫非……又要步前案之覆?”霍纲喃喃。 郭仪冷声低语:“这比前一议,更凶十倍。” “若王擎重得了此权……他便不再是吏部尚书,而是——天下官脉之门阀。” “此人比之穆起章、孟如秋之流……更狡,更深。” 而天子之上,萧寧静静听完王擎重之议,目光依旧平淡。 他指尖轻敲扶手,似乎在思索,也似乎在等待眾臣表达完毕。 但清流一方,却已有人无法再忍。 许居正身后,一名监察御史陡然出列,拜伏道: “陛下,臣有异议!” 声落,眾臣一惊! 王擎重目光一转,淡淡扫视那人,唇角未动,却自带一股无形压力。 萧寧抬眸:“讲。” 监察御史低头道:“吏部之议,虽表面严谨,实则……有几大隱患。” “其一,吏部三准,虽曰廉才学並重,但標准若未明言,则是人言人断,非但不能服眾,反易生暗箱。” “其二,朝中本已权势並行,若荐举之权尽归吏部一系,恐权势集中,生朋党之患。” “其三,地方贤才多出乡野,若非举荐之路通畅,强令皆由吏部召试,路途遥远,考试冗杂,势必错失良才,误国之本!” 他言毕,朝堂静默一息。 王擎重淡淡一笑,欲作回辩—— 却见高阶之上,萧寧忽然一摆手: “你且退下。” 监察御史一怔,旋即叩首退位。 萧寧这才缓缓起身,目光扫视眾臣,语调平缓: “此议……朕自有定夺。” 片刻之后,天子缓缓开口: “监察御史所言,確有几分道理。『三准』之议,若无明文,恐成口舌之政,误贤排良。” 此言一出,清流一系微露希望。 但下一句,却令所有人神情顿变。 “不过,吏部之策,更具操作之实、施行之法。” “新政之初,百弊未除,若无权责集中之机构推进,事事分权,事事掣肘,徒增內耗,难图实效。” “朕准吏部之策。” “『三准』制度,择日施行。” “特招恩科,春日放榜,由吏部主理,三省协审。所有推荐、考录、定派官员,皆以此制为准。” 语落,一锤定音。 朝堂之上,片刻沉寂。 清流面色铁青,新党却纷纷露出喜色。 王擎重低头拱手,神情中却掩不住那一丝得意之意:“臣谢陛下信任,定不负所托!” 而此时的许居正、霍纲等人,哪怕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却仍心中微寒。 “完了。”霍纲低声嘆息,“这下整个大尧官途之源,都要归他一人手中了……” “吏部之权,已极。”许居正眉头紧锁,低声道,“若他再掌左右相位之一……那便是权倾天下。” 他话音未落,只听御阶之上,萧寧再度开口: “既已定策,吏部主导各部缺员推荐与考录一事。” “然朝中数位关键之职,亦需儘早填补。” “其中,尤以左相空悬最为急切。” 左相!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精神一震。 第700章 新党独大 左相。 这可是大尧朝纲最重之位之一,左右相辅国理政,中相调和,三相之中,尤以左相为內阁主轴、政纲枢机,乃当朝权臣之首! 穆起章倒台已久,左相之位一直由三省轮推代理,至今未定。 如今,陛下亲口点出,显然要在今日定下此人! 全殿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名字的出现。 果然,不出所料,王擎重微微前踏半步,正色奏道: “启稟陛下,左相之位,关乎国政之纲,臣斗胆推举三人供陛下甄选。” “其一,为御史中丞赵启文,此人歷任中枢,行事谨慎,熟悉律政,曾协办太祖年间三部联案,有大才。” “其二,工部尚书徐仲诚,秉政多年,三度整修漕渠、建运道、整市制,政绩昭然。” “其三,则为户部尚书林志远,自乱起以来,以一部之力统六道財赋,调拨不误,恩威並济,实乃国之柱石。” 说罢,他退身一拜,语气沉稳:“三人皆堪大用,请陛下定夺。” 此言一出,殿上再次譁然。 这三人,竟全部是新党中坚! 赵启文是王擎重旧友,一路由吏部提拔至今;徐仲诚与林志远更不必说,正是今日“新策”主推之人。 新党眾人面露欣慰之色,清流一系却脸色大变。 ——果然,步步为营。 前有“改风新策”贏得天子信任,再以“吏部三准”集中人事大权,如今更是要將整个內阁都收入囊中! 王擎重,已经不仅仅是个吏部尚书,而是整个朝局的掌舵人! 而天子萧寧,依旧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静静点头:“三人皆为栋樑。” “此事,朕记下了。” “暂由三省议推,再由內阁上呈,择期定下。” 此言虽未立即定人,却已八九不离十。 “既有旧人出,亦需新人补。” “朕再问——” “御史台台正、都察院副使、兵部副尚、礼部典仪正使、太常少卿……” “凡今日在职未满,因战乱伤亡、罢贬、空悬者,皆在此次录补之列。” “吏部与中书台、门下省三方协议三日內擬册,五日后定人。” 此令一出,眾臣低头应诺。 而王擎重再次上前,神情淡然,语气更显沉稳:“陛下,诸位缺职,吏部早已备有名单。” “臣愿当场呈表,由陛下阅定。” 这不仅是提前备好,更是早就算准了今日节奏! 许居正死死盯著王擎重递上的册子,心中已是万分沉重。 他知道,那册子里,十有八九,都是新党之人。 他身旁的霍纲也已面色凝重:“若陛下不拒……朝局再无抗衡。” “今后朝堂,只有新党,不再有『清流』。” 郭仪却沉吟半晌,眼神依旧如古井无波。 他轻轻摇头,低声吐出一句: “未必。” “棋子落得越多,反倒越是局中。” “只看……陛下最后那一步了。” ——太和殿上,钟声再鸣,日色穿窗而入。 “风已动。” “——雷未至。” 太和殿內,钟鸣渐歇,朝阳初照。 然而这照进殿中的一缕金辉,却未带来半分暖意,反倒映得人心阴冷如霜。 文武百官肃立于丹墀之上,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清流诸臣,此刻面色愈发凝重。 隨著王擎重上奏,將三位新党骨干一併推为“左相之选”,这场以“改风”为名的大朝会,已然逐步偏离他们所期待的轨道。 许居正的手指缓缓攥紧,拇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目光紧盯著御座上的那道身影,仿佛要从那张冷峻如山的面容中,读出一丝动摇的痕跡。 ——可惜,没有。 萧寧神色平静,甚至称得上平和。 他只是微微頷首,语气沉稳道:“三人皆为栋樑,此事,朕记下了。” “暂由三省议推,再由內阁上呈,择期定下。” 此言一出,等同於默认! 这一刻,许居正只觉胸中如有重锤重击,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 “若左相之位,真落入他们之手……” 他眼神阴沉地扫过王擎重、林志远等新党中坚之列,心头竟生出一种极度沉重的无力感。 ——国策可以更改,律令可以回收,可这“左相之位”一旦落定,那便是铁铸权柄。 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之首,若落入新党掌控,那往后哪怕清流再有妙策,再有实心实意之臣,怕是也难有出头之日! “霍纲。”许居正微不可察地偏头,低声传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霍纲回应得果断,眉目间早已失去了平日的和缓儒雅,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肃杀之气。 “当年穆党肆虐,吾等眼睁睁看著左相之位落入狼手,换来的是什么?是党爭,是祸乱,是民不聊生。” “如今王擎重亦欲步其后尘,若再坐视不理……” “我大尧……危矣。” 他话语未尽,却已震得许居正心弦微颤。 许久未言的郭仪,此刻终於轻嘆一声,开口道: “二位何须如此焦急。” “王擎重这步棋,下得太快了。” “先由林志远试水,再立左相候补,隨后急报吏部名册……表面是按章筹政,实则欲將整个朝局一朝拿下。” “可你们不觉得,这种『太快』,本就是破绽吗?” 许居正皱眉:“郭大人依旧是说……陛下早有察觉?” “我不能肯定。”郭仪摇头,“只是,陛下若真如此轻易被迷惑,又怎能在四王乱中如履平地、全身而退?” “他沉默,不代表他不察。” 霍纲却哂然一笑:“话是这么说。但他若真信了林志远这帮人一套,再打算回头时,左相已定,吏部已固,户部在手,那时再反应过来,已然迟了。” 许居正低声道:“不能再赌了。” “郭大人纵有慧眼,但今日之局,若再坐视不理,新党真要大权在握。” 他目光转向殿外那道晨光,轻声自语:“此时大尧,国虽未亡,民心却碎。民不问谁能御敌,只问谁能安世。” “郭大人现在,难道……真的还觉得陛下是有意为之?” 霍纲无奈道:“若真是如此,为何我等竟连一丝端倪都未曾察觉?那面上的讚许,若非真心,又怎会那般自然?” 许居正心中亦是疑竇重重。 “若说陛下心有筹谋,装作赞同以引蛇出洞……可他自始至终,未曾有任何试探之举,甚至连一言反问都没有。” 许居正望著那御座上的青年皇帝,心情沉重,“他,是不是根本没看出问题?” “我们……不能再等了。” “如今虽无朝党明爭之乱,但乱局未息,百姓盼的是新政,不是旧弊轮迴。” 霍纲此刻缓缓点头:“是时候了。” 他袖中抽出一份薄册,乃是昨日刚刚擬就的“德政十议”,囊括清流中数位贤臣之议策,包括粮制平改、徭赋新律、兵籍巡检、童学八策…… “我昨日去过南书院。”他说。 “那些年轻士子,不输前朝旧臣。他们无权、无位,但心中有民。” “他们才是我大尧之根。” 许居正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凛:“不管陛下心中是何打算,今日这殿上……我们必须开声了。” “若无声音入耳,便无人知还有希望。”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匯,一如往昔並肩时那般坚定。 这一刻,不需言语,已有共识。 “若不趁改风日推举这些人上位,只怕以后机会渺茫。” 许居正暗自思忖,“陛下刚归,朝纲尚未稳固,一旦新党趁机將人塞满六部九寺,我等即便看破其中阴谋,亦难以挽回。” 霍纲亦下定了决心。 “郭仪虽说陛下心中有数,但我们不能只信空言,国政非儿戏,一步错,便步步崩。”他转头望向许居正,眼神坚定。 两人目光在朝列中交匯,仿佛早已达成默契。 “既如此——” “我们就推几个!” “推几个清流出身,真正为国为民之人,站出来,针锋相对!” “哪怕今日站出来会得罪陛下,也要拦住这班新党妖言!” 他们知道,一旦林志远这些提案通过,那么接下来,王擎重將有充分理由推荐自家人接替新设官职,而朝堂將一步步陷入他们的掌控。 今日之朝,不再只是改风之议,更是正邪之战,清浊之爭! 他们不能退。 许久之后,许居正低声道:“待陛下下一步回话落定,你我需齐上本疏,推荐之人,必须不染党爭,不涉私利。” “我已有名单,三人可堪大用,皆为我亲自考校。”霍纲点头道。 许居正目光一凛,顿了顿,又道:“还有一点……” “这一次,我们不能再只靠臣本陈情。” “得有人站出来,当朝力爭!” 霍纲沉声点头:“我来。” 一言定音。 两人心知,今日这一战,若败,朝纲尽失,若胜,则百官可安。 他们不能再等陛下自悟,他们要主动出击! 只盼,天子能听见他们忠言,不负社稷之望! …… “中书省参议擬定名册已上。”太监轻声奏道。 王擎重一拱手:“吏部亦奉上入选草议,请陛下过目。” 萧寧眸光一转,正要接过,却在此时—— 许居正踏前一步,躬身一礼,朗声道: “陛下,臣有事奏。” 一句话,打断了所有人的节奏。 新党一方神色一凛,纷纷转头。 王擎重眉头皱起,眼神中多了一分冷意。 而清流阵营之中,眾臣却是齐齐挺直了背脊。 ——来了! ——终於不再沉默! 萧寧眉目未动,眸中却隱现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讲。”他平静道。 许居正道:“此次改风,举国皆盼新政。然若用人失察,法制再妙亦空谈。” “左相之位,臣知事关重大。但臣恳请陛下,广择贤才,不拘一系。” “朝中仍有不少实干之臣,虽位卑言轻,却心繫民本,不徇私党。” “臣已擬荐人名册三十人,请陛下过目。” 他一挥衣袖,袖中飞出一道锦缎黄卷,被內侍稳稳接住。 萧寧目光扫过许居正,又看向霍纲。 霍纲上前一步,躬身而拜:“臣附议。” “国家之本,不在党爭,而在贤能。” “请陛下斟酌。” 太和殿內,万籟俱寂。 许居正、霍纲、边孟广三人肃立丹墀之上,恭敬地等候著御座上那位年轻帝王的答覆。 那道黄缎名册,已由內侍送至龙案之前。 萧寧並未急著开口,只是低头翻看,眸光淡淡,未起波澜。 黄纸微卷,字跡刚劲,其中確有不少新面孔——皆是清流近月来调查之贤士。 卷中,皆是清流所推举之人:或是文庙出身、操守清廉者;或是地方吏员中办政卓著、政声远播者; 也有新科进士中才思卓绝、心繫民本者。无一人属党,无一人营私,全为国士。 可萧寧的目光,仅仅停留在卷首三行,便轻轻合上了。 “嗯。”他淡淡一声。 清流三人眼中燃起希望。 可下一刻,萧寧却淡然说道: “这份名册……朕,先记下了。” “不过,暂不予採纳。” 轰—— 仿佛一声惊雷,炸裂在清流一方眾臣心中! “暂不予採纳……”许居正身体一震,脸色刷地一白。 他以为,哪怕不全纳,至少会择其中几人用之,可现在,却是全数搁置! “陛下……”霍纲忍不住再度出列,正欲开口,萧寧却已抬手制止。 “霍卿。”他语气不重,却极具威严,“今日为改风之日,非党爭之所。” “你们所推之人,虽有其才,但多为文馆、学署之流,虽言论有方,然未歷实际。” “朕要的,不是空谈百姓之苦,而是实可立、用可行的『人』。” “朕更倾向於吏部、户部这批名录。”他说著,目光转向了王擎重。 “王卿。”萧寧朗声道:“你所奏名册,条理清晰,官职有序,各部衔接妥帖。” “这才是朕要的办事之臣。” “准了。” 此言一出,王擎重顿时拱手拜谢,声音鏗鏘有力:“臣领旨!谨不负陛下所託!” 身后新党阵列之中,林志远、徐仲诚、赵启文等人,神色皆是一震,面上浮现难掩的得意之色。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整个朝局的天平,已经真正倾斜! ——左相之爭,他们已立於不败! ——改风之局,他们已占据先机! 而反观许居正三人,面色如铁,身躯挺拔如石雕,却没有再言一句。 边孟广拳头微微发颤,终於还是咬牙忍住了。 他明白,这一刻若强行抗议,便非是忠諫,而是逆旨! ——逆旨者,诛! “这才是第一道奏表……”霍纲喃喃自语,望著那已经被轻轻放入一旁文案的清流名册,只觉心头冷入骨髓。 这第一道,已经被全盘否定了。 后面那些真正的良才贤士、隱而不仕之人,清流多年积蓄的底蕴,甚至连展露的机会都没有! “他连试都不愿试一下……” “是我们错估了……”许居正轻轻闭上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陛下的一切揣测、理解与试探,或许都太过一厢情愿。 他们以为,陛下不过是被表象迷惑,只需点拨即可拨乱反正。 可现在看来,陛下根本不是被“迷”了——而是“看不上”。 他根本没有打算真正採纳他们的名册。 从一开始,这场“名册之爭”,就是清流在自说自话。 而对面的那位年轻君王,只是站在高台上,静静看著他们挣扎、陈词、鼓动、倾尽全力—— 然后,轻描淡写地一句: “暂不採纳。” “——准了新党的。” 这一刻,不止许居正、霍纲,就连那平日冷峻如冰的郭仪,眼神都终於有了一瞬的动摇。 “天子……已偏。” “偏得太快,太狠。” 朝堂之上,无声却万语。 清流的沉默、新党的雀跃,如一冷一热,涇渭分明。 站在堂中的王擎重,脸上仍保持著端肃的表情,却无法遮掩眼中那抹隱藏的讥誚。 “你们老一辈,还在谈家国理想。” “我们新一代,已经在分食朝权。” ——不知何时,窗外天光大亮,晨钟敲响。 太和殿內,肃风乍起。 一地金砖、一地昏黄,一地寂静无声。 而在眾臣身后,东墙之上悬掛的大尧律制碑上,光影恰好照落下半截。 下半截,正是: “臣有諫言,陛必纳之。” 今日之后,这一言,或许將再无意义。 因为帝王,已不愿再听。 太和殿內,钟声缓缓敲响。 萧寧垂眸看了眼手中最后一份奏摺,轻轻合起。 “诸卿,退朝。” “接下来的取士工作按照王卿说得来,名单也以其呈上的为准。” 隨著一道沉稳的命令落下,殿內肃然起伏的文武百官齐齐跪下,应声叩首: “恭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这一次,回应中少了几分激昂,多了几分沉重与复杂。 萧寧起身离席,披风轻扬,步伐稳健,率先离开了太和殿。 而他背后,是一片复杂交织的目光。 新党的臣子面带欣慰与自信,彼此对视中多了几分胜券在握的篤定; 清流阵营却俱是眉头紧锁,面色铁青,却无人再言一句。 他们知道,今日之局已定。 吏部尚书王擎重脸上仍维持著一丝谦和的笑意,微微低头,目送陛下离开,然后转身,朝身后几位心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朝局风向彻底改易。 …… 朝退之后。 数日之间,大尧朝堂,风云骤起! 吏部尚书王擎重正式接手“改风日”后所有缺职之补任工程,立即在五日之內发布了第一批任官名录。 其中大多为林志远、赵启文、徐仲诚等人推举之人。 此批新官,遍布中枢与地方,涵盖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甚至御史台、通政司、都察院等关键监察机关,也纷纷有“新人上位”。 有朝中资歷尚浅之人,一跃为中都主簿; 有仅是王擎重门下书吏之人,竟被委为南州学政; 更有几位昔日因贪腐被边缘的京官,在数年沉寂后,摇身一变,调任三品之职,再登庙堂! 朝堂內外一片譁然! …… 而新党动作之快,更超乎所有人想像。 不到七日,第二批取士名册公布; 十二日之內,吏部设立“临时任官巡评小组”,名义上为“审查各地空缺职位与地方官吏德才”,实则就是王擎重麾下权力彻底渗透地方政务的开端! 一时间,朝堂上下风声鹤唳,几乎人人自危。 有能力、有声望,却无党无靠之人,连夜搬离原住官邸,自请外调。 而更多人——那些原本態度观望、立场不明的中立派,纷纷在此刻“幡然醒悟”,主动造访吏部尚书王擎重府邸,或求自荐,或进名帖,或请门下引荐…… 朝野之上,“王尚书”的称號已然超越常理。 “新政之主”“中枢之中枢”,种种溢美之词,层出不穷。 而在王擎重门外,日日宾客盈门,车马成群,吏员应接不暇。 整个大尧朝堂,从尚书台到外地州府,从三省六部到各司各寺,风向已然彻底翻转。 ——新党,掌控了大局! …… 清流这边,却是愈发冷寂。 许居正闭门谢客,连日不出; 霍纲更是罕见地推掉了两场朝中例议,只在府中反覆翻阅旧策与歷年政绩档案,眉头紧锁,不言不语。 边孟广暴躁如雷,连日里在兵部拍桌砸茶,连十年旧友来访都不见半面。 他们曾经一度以为,新帝回朝,是一次朝局重整的机会,是清理旧弊的最佳时机。 可事实狠狠打了他们一巴掌。 他们呈上的名单,被弃如敝履。 他们推举的贤士,无一被纳。 他们苦心经营的清议声望,似乎在一夜之间化作虚无。 “陛下……真的弃我们而去了么?” 许居正仰头看天,眼中满是黯淡。 他不怕失败,也不怕政爭。 但他怕的是——失去天子的信任。 那样一来,无论他们再有多少清策,再有多少忠心,都是一场空谈。 …… 而朝野民间,已开始流传一句话: “今年改风,吏部封王。” “王擎重,一语定命。” 新党也在坊间以“改风三策”迅速建立民望,通过舆论掩盖其中的利益输送与职位倾斜。 一时间,百姓也开始信服:“这吏部,倒还真有点本事。” …… 这一切,看在许居正、霍纲、郭仪等人眼中,如吞刀入腹。 他们並不是没想过反击。 但没有实权、没有位置、没有人事大权的他们,所有的建议都会被王擎重那句“吏部权责所属,不得越位”挡回去。 “我们,真的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701章 清流困局 夜色已深,洛陵內城的王尚书府邸却灯火未熄。 一室檀香繚绕,窗外秋虫低鸣,屋內却静得仿佛能听到杯中热茶翻滚的声音。 王擎重一袭常服,端坐在中堂主位,手中把玩著一枚温润白玉,神情閒適。对面,林志远则轻抿一口龙井,眼神却不似王擎重这般篤定。 他眉头轻蹙,低声开口:“尚书大人,虽说这几日之势,我新党所推奏表、名册,无不获陛下首肯,表面风头一时无两……” 他顿了顿,指尖轻点案几,低声道:“可不知为何,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王擎重闻言,並未立刻回应,而是慢条斯理地將茶盏搁下,淡淡问道:“不安何来?” 林志远轻嘆一声:“你我皆知,此番『改风之策』,不过是我等布局已久之筹。左相之位,六部人事,监察三司,全数纳入手中,外人看来自然是风头正劲,连许居正、霍纲那帮老顽固也无力反击。” “但……正因如此,我反倒不安。” 他將茶盏一旋,低声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太顺了么?” 王擎重闻言轻笑:“所谓『顺』,是因为势在我等。如今清流残破,根基已斫,陛下若不倚我新党,难道还能指望那几个连人都凑不齐的老臣?” 林志远却摇头:“不,问题不在清流。” 他声音略微压低,凝重道:“是陛下。” “王大人……你不觉得奇怪么?我们所推之人,皆出於你我之手,林某也知,名册中少不了些『自家兄弟』。可是……陛下竟没有一句异议。” “他从头到尾,对新党的提案全部准奏,哪怕一字不改。” 林志远目光炯炯:“可你我都知,这些人哪一个真正称得上『贤才』?有几个是能办实事的?” “可陛下,真就一句话不问?” “当真是……毫无察觉?” 说到这,他脸色微凝,“他若真是那般昏聵之主,倒也罢了,可这位陛下,曾在北境生擒孟彦之、火中救兵卒、於万人军中斩诸王,连任直一都不是对手。” “如此人物,竟会瞧不出我们在朝中所为?” “王大人,你信吗?” 王擎重眼中微光闪动,沉默片刻,方才放下玉环,缓缓开口: “你说得没错,陛下……確实是明眼人。” “他哪一点会看不出来?赵启文、徐仲诚这些人,他身边若真无人提醒,他自己也不可能全然不知。” 林志远一惊:“那他为何……” 王擎重轻轻一笑,缓缓起身,走向窗前,望著那深宫灯影如星的洛陵皇城,语气淡然: “你忘了陛下最初登基时的模样了吗?” “那时他不过是一介少年,还未执政,就被清流那帮老臣压得抬不起头。” “许居正那人,看似忠直,实则刚愎自用。霍纲那帮子,更是倚老卖老,自恃朝资,事事掣肘。” “陛下是如何將他们一一忍下?直到穆起章反叛,四王並起,他们才发现,那个他们眼中『玩世不恭』的紈絝皇帝,早已是铁血凌人之主。” “如今他归来,掌握兵权,平定诸乱——却仍不动那几人分毫,你可知为何?” 林志远皱眉:“为何?” 王擎重轻笑道:“因他不急。” “清流虽然桀驁,可如今人手凋零、地盘缩水,已成强弩之末。与其秋后算帐,不如借我等之手,彻底架空其势,再一併收割。” “你想想——若清流自己跳出来反对朝策,却被百姓视为守旧之声、旧党之言,反倒失了民望。” “而我们……成了改风之主,得民心,得实权。” “至於陛下?他不过是站在高处,看你我斗得血肉模糊,最后再以君权收束,摘取那最肥的一颗桃子。” 林志远听得心惊,沉默许久,方才低声道:“那王大人觉得,我等如今该如何行事?” 王擎重转身,眼中神光炯然:“趁现在。” “趁著这股东风尚在,趁著陛下还未出手收韁,我们要儘可能多地安排自己人入局。” “三省六部、九寺十三司、各地州府、边镇军营,凡有空位者,皆不可空置。” “我们要做的,是在清流反应过来之前,將整座朝廷握在手中。” 林志远点头:“如此一来,即便陛下日后翻脸,我们也有足够的底牌。” “到那时——就不是他要不要改,而是改不了!” 王擎重轻轻一笑,举杯道:“正是此意。” 二人碰杯。 茶香裊裊,却不似清淡温润,反似那看不见的暗流,一点点侵蚀著整个庙堂。 窗外风起,庭中灯影摇曳。 就在这王府之中,两人一纸密谋,已定下整个大尧未来几年的官场命运。 “此局已成,”王擎重道,“只待下手。” 林志远却忽然问:“那陛下呢?” 王擎重眉梢一挑。 林志远凝视他:“他若终有一日翻脸呢?” 王擎重只一笑,语气中,儘是从容与傲然: “那时,我便让他翻不了脸。” “他若是君,我便做臣中之王。” “他若是王,我便做,替王定策的帝。” 烛火微颤,屋中一派静謐。 可这静謐背后,却是山雨欲来的王朝惊潮。 夜色如墨,秋风瑟瑟,洛陵城中又下起了细雨。 这细雨仿佛也沾染了朝堂之上的鬱气,冷冷洒洒,笼罩在中相许居正的府邸之上。府中灯火依旧明亮,可其中却再无昨日朝臣们热切商议改风日对策时的那种踌躇与期待。 厅內,三道身影围坐在案前,皆是一身宽袍,面色沉沉。 那是清流三巨擘——中相许居正,右相霍纲,兵部尚书边孟广。 案上摆著几坛老酒,三人无人劝饮,却又皆频频举杯,只为將那满腹的鬱结、满心的愤慨,一口一口灌下去。 “唉——” 一声长嘆,许居正仰头饮尽杯中之酒,苍老的脸庞上儘是疲惫与倦意。 “今日之事……诸位看得还不够清楚吗?” “我们满腔忠言,却比不过新党一句溜须拍马之言。” “陛下……唉,陛下他,终究还是年轻啊。” 一旁的霍纲眼神晦涩,嘴角噙著苦笑:“说到底,是我们老了。我们还在念著什么朝纲清正,民本为上,可人家林志远、王擎重这一派,说得可漂亮,做得可圆滑。” “可笑我们,还在讲什么良策——” 他將杯一拍,酒水四溅,压低声音怒道:“他们那是良策?那是狗屁!” “明明是自肥之术、祸国之谋,可偏偏包装得冠冕堂皇。” “户部那林志远,提出的『民官合署制度』,表面上说是为了『简政』,实则把各地州郡的选人权、拨款权,通通交到了他们自己人手里!” “还有那所谓的『外官合约制』,说得好听,是为了『激励地方政绩』,实际上就是为了用私款养他们一党之徒!” “我们知道,陛下真不见得看不懂这些!可今日朝堂上那一番——” 霍纲说到这里,竟是停住了,喉结一动,却无法再言语。 他心头苦涩到了极点。 他不是没想过,陛下萧寧会有所偏向。 可他从未想到—— 偏得这般明显! 而此刻,坐在他们身边的边孟广,早已脸色涨红,酒意上头,更是怒火难抑。 “我实在是忍不住!”他重重一捶桌案,酒壶当即震翻,滚滚清酒流了一地。 “当时我就想不顾一切地骂醒他!” “可惜啊——”他咬牙切齿,“骂不醒!” “我当眾驳斥林志远的『合署制』必將引起政权混乱,谁知陛下连眼都不眨,直接痛骂我『迂腐守旧』!” “你们说……你们说——我堂堂兵部尚书,一生征战沙场,护国安邦,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又一掌拍案,怒不可遏! “你们不说,那我说——” “既然陛下如今耳目已被蒙蔽,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许中相,霍右相,你们说……咱们是不是该反击一二了?!” “我们还有门生、还有弟子、还有一帮真正忧国之人——不能让这群贪婪之徒就这么篡了天听!” 此言一出,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酒香渐冷,雨声悽厉。 霍纲眉头紧皱,看著许居正:“许兄……你说。” 许居正没有立刻答话。 他只是望著窗外那片雨幕,看著檐角水珠坠落,悄然溅碎在地上。 “反击?” “我们……还能反击什么?” 他缓缓道,声音沙哑而沉重:“从今日早朝之局来看,陛下已將重心交於新党之手。” “他们看似温和,实则一步步布局。如今林志远已掌户部,王擎重控制吏部,就连礼部都被他们安插了人手。” “整个朝堂,已然是他们的天下。” “而我们……只剩一张嘴了。” 边孟广闻言,怒极反笑:“许中相,你这是认输了?” “我边孟广可不信!” “我若真的袖手旁观,不出三月,朝中上下必將污浊不堪!那时候,悔之晚矣!” 许居正摇了摇头,苦涩道: “不是我认输,是……陛下不信。” “你今日反驳,换来的是什么?是指责,是斥骂,是冷眼旁观。” “他心中已有取捨,你再出言,也只是徒增罪名。” “我们这一派讲的是忠诚讲理法,可那一派讲的是献媚讲好处。” “我们拿得出的是百姓疾苦、是律法规制,而他们拿出来的,是金银珠玉,是一篇篇看似『高明』的政令。” “陛下如今刚刚登上真正的皇位,正是求成求变之时。谁能带来『希望』,他就信谁。” “他太年轻了。”许居正闭上眼睛,“也太急了。” 屋中再次寂静。 霍纲拿起酒壶,缓缓倒满三人杯,低声道:“就当是为旧日的忠诚,为早年的理想,为……这片江山。” 三人举杯,许久,许久,方才碰杯而饮。 酒落喉间,却如灼火烧心。 清流已失势,心也散了。 而朝堂之外,风起云涌,新党的笑声,隱隱可闻—— 可那旧人的怒火,却在这一壶壶酒中,缓缓燃烧…… 夜色已深,洛陵城中大多数宅院早已熄灯歇息,唯有朝中重臣之府,仍灯火未歇。 郭府书房內,灯影昏黄,一炉香气裊裊升腾,映照著大相郭仪凝沉的脸庞。 窗外秋虫低吟,四下静謐,唯有书案上的纸卷隨著夜风微微颤动。 “父亲。”一声轻唤从门外传来。 踏入者,是一名身著素雅青衣的少女,眉目清秀,英气不减,正是郭仪之女——郭芷。 她今日並未入宫陪读,而是在府中静候改风日之后的消息。 可她等来的,却是一纸纸让人心惊的政令,以及满城关於“新策”的窃窃私语。 她拢了拢衣袖,眉头微蹙地开口:“父亲,近日的朝议,我已听说。” “那户部尚书林志远的『改革之策』,听著倒是冠冕堂皇,但其中诸多条例,只怕只会放纵地方吏治,使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中饱私囊。” 郭仪合上书卷,抬眼望向女儿。 “你都听到了?”他语气不急,却隱含深意。 郭芷轻嘆一口气,眼神中满是愤慨与困惑。 “怎会听不到?整条文德坊今日都在传,说这新策一出,地方衙门中已经有人开始准备『庆祝』了。原本按律不得自筹赋外银两,如今林志远那一条所谓『因地制宜,自定征幅』,不就是让他们明目张胆地开口要钱么?” “还有吏部的『取士新规』,將原本严格的察举制大幅削减,改为『吏部评点为主,郡府举荐为辅』……这根本就是將功名之门,交给王擎重一人来把持!” “如今若无王擎重点头,谁还能入朝为官?这吏部,莫不是要改名为王家私衙了不成?” 郭仪没有立刻答话,只是默默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让夜风入室,带走几许闷热。 “芷儿。”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说得不错,这一次的新策,的確有问题。” “不仅是你说的『自定征幅』,还有那条『折耗入律』,『吏佐酌量附加赏金』……看似是在宽政賑民,实则是在掏空百姓的钱袋,將权力送入那些贪婪之手。” “而王擎重……”他轻轻摇头,“他是老成谋国之人,手段深沉,一旦將吏部牢牢掌控,大尧朝堂,只怕十年之內,尽归他一手培植之人。” 郭芷咬牙道:“那陛下为何还会默许?今日朝堂之上,父亲你等都未曾开口,任由林志远滔滔不绝,旁人赞声连连,可那不过是一个个——陷阱啊!” “陛下……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郭仪转身望向女儿,眉目间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一丝安慰的神色。 “你以为,陛下真的未察觉?” 郭芷一怔:“父亲的意思是……” “那林志远说完之后,你可曾注意陛下的脸色?” 郭芷轻轻皱眉,回忆了一下,迟疑道:“似乎……他是赞成的?” “他神色平稳,並无不悦,似乎还頷首?” “可你仔细想想,陛下何时在朝堂之上,真正露出过笑意或情绪?”郭仪缓缓道,“从他归来登基至今,不过几次上朝,可每一次,他都言简意賅,听百官言,不急表態,最后才定调。” “这一次,他仍未断言採纳,仅只是点头认可……我更愿相信,他是在『借势』,而非『信任』。” “借势?”郭芷怔住了。 “是啊,借他们之口,看朝臣之態。若今日百官皆无异议,那他自有计较;若有反对者发声,而言之有理,那便是他真正需要的良才。” 郭仪目光深邃,看向窗外:“当今之世,乱后初平。若一味急断,则民难服,官难齐。他不言,不过是在试探,在等。” “等什么?”郭芷低声问。 “等真话,等忠言,等有人愿意冒犯君顏,也要说出『此策不可行』。” “可今日无人出列。”郭芷低声道。 “那是因他,已设了杀机。”郭仪的声音如刀。 “什么?”郭芷震惊地看著父亲。 郭仪望著远方,道:“今朝上,他特意批驳了边孟广,那是一次敲山震虎。” “也是在立威,让新党一派放鬆警惕。” “但我却隱隱觉得……他心中早已有了另一套策。” 郭芷半信半疑,但心头微动,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你就这么信他?” 郭仪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念道:“他以一剑定潞川,以一人破四王,以一骑归都城……一个能在万人敌军中活著回来的人,你真觉得,他看不透这林志远的几句言巧语?” 郭芷闻言,久久不语。 屋外风声微动,院中桂香清远。 这一夜,郭府灯火通明未灭。 朝堂风起云涌,局势波诡云譎,真正的“改风”,也许才刚刚开始。 夜色如墨,洛陵的街巷在风中沉睡,唯有那条通往东城方向的长街,在今夜多了几分惆悵的意味。 许府灯火未灭。 內院之中,书香未散,却多了几分难言的沉重。 厅中,一眾身穿儒衫的文士齐聚,每人手中皆提书箱,神色或淡然,或悲伤,或悵惘,或不甘。 几盏孤灯洒下昏黄光影,映得那一张张青涩却执著的脸,更添几分落寞。 “许大人,吾等……就此告別了。” 一个身形削瘦,面容青俊的文人站了出来,语气平静,却掩不住言语间的悲凉。 他名柳怀章,出身南岳柳家,十年寒窗,三次会试皆中上选,却因未有门路而迟迟无功。 三月前,许居正在临州观政,见他才识非凡,亲自將他带入京中,意欲待改风日时,举荐入朝。 可如今—— “改风日已过,陛下明赞林氏,冷待清流……我等这些草野寒士,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柳怀章轻轻一笑,將手中那捲写满改革条陈的捲轴递迴给许居正,“此策,许大人收著罢。此后,怕是无缘再论政事了。” 一旁的几位青年才俊也纷纷上前。 “我们出身寒门,无门无派,自幼苦读,只求一日青云直上,为天下苍生略尽绵力。” “可今朝之局势,怕不是我等能置喙的了。” “许大人之恩,我们铭记在心。只是这身长衫……是该脱了。” 他们语气平静,脸上带著强撑出的笑意,可那字句之间,却充满了灰败与绝望。 许居正沉默片刻,终是颤声出言: “是我无能。” “是我误判了朝局,误信了改风有望。” “诸位……诸位皆是当世英才,若使诸君埋骨书斋、老死山野,乃我大尧之大损!” 他说到最后,语带哽咽,站起身来,拱手一揖,竟是行了一礼。 眾人一震,急忙起身拱手回礼。 “许大人万万不可!若非您,我们不过是酒楼中写字討赏的穷酸书生,何曾有幸登过朝堂之门?” “今日虽不能尽志,但来日未可知!” “我们不怪您,只恨自身太弱,声微力薄。” “但愿大人不弃,来日尚可再聚。” …… 院中风起,几株老梅被吹得沙沙作响,如同旧时兵甲之音,又似无声的嘆息。 这些人,有人二十出头,眼中仍带光芒;有人三十有余,面上却儘是倦意;更有老儒白须苍苍,捧书而立,望向夜空良久,轻声问道: “清流败,新党盛,世道更迭……可谁又替百姓说一句话?” “谁来管山乡饿殍,谁能免庶民之税重?” “陛下啊陛下,你的剑能救国,可你的笔,救得了民么……” 他这一声低喃,並未传出院外,却似在许居正耳边炸响。 他身形微晃,终是颓然坐下。 “诸位若走……许某不敢留。” “但请记住,待我许某再有一日执权,必不忘今日之別,必请诸君,再议国政。” “只盼……那一日,不要太晚。” …… 夜更深了。 一行十余人,背负书箱,踏出许府。 他们步履坚定,却无一人回头。 这条回乡的路,於他们而言,也许走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归来的机会。 他们並非畏惧风雨,也不惧山河路远,只怕这天下——再无他们可用之处。 风卷残灯,老梅萧瑟。 许居正立於门前,静静望著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像极了他年少时,在朝堂之外一次次送別同窗与师友。 “我负了你们……”他低声嘆道。 “但你们——別负了自己。” “別负了……这天下。” 第702章 动相位! 夜深风紧,洛陵內城的王尚书府邸却依旧灯火通明。 高墙深院,朱红宫灯照亮著曲折迴廊,隱约可见几名亲信在各房门前巡逻伺候,气氛严谨。 內院主厅中,檀香绕樑,香炉中烟气繚绕升腾,窗外的竹林也隨风沙沙作响,为这沉静夜色平添几分秘意。 王擎重披著素色便袍,端坐主位。他一手执书,另一手握著一支羊毫,正在竹简上一行行地圈点著某些名字。 他面容平静,眼神锐利,像一位正在排兵布阵的军帅,筹谋千里之外的杀局。 而在他对面的,则是户部尚书林志远。 林志远捧著一册薄册,低眉而坐,神情里难掩喜色。 他手指翻动间,露出几页文卷,赫然是“官员补缺名册”。 “王大人,”他低声开口,语气中满是激动与得意,“根据这几日各地呈报的补缺名单,我们新党提名入选的中人,已成功拿下八成以上。” “地方官府,州牧主簿、府尹別驾、郡丞通判,总计四百三十二人,其中三百七十八人为我方举荐。” “中央方面,六部以下郎中、主事、御史、典史……新入百五十四人,实为我党出身者,不下百三十人。” “连监察御史、太常少卿这些要害位置,如今也皆换了我方心腹。” 他说到这里,抬头一笑:“王大人,此局……已成矣。” 王擎重並未立刻回应,只是低头看著手中名册,许久才嘆道:“短短一月,我们已將一半江山收入囊中。” 他语气缓慢而有力:“林大人,接下来,还有几个要紧缺口,必须一鼓作气地补上。” 林志远眼中精光一闪:“大人指的是?” “兵部侍郎,礼部尚书,三司使,还有枢密副使。”王擎重一一指点,“这四处,是朝局要津,兵、礼、人事、监察,无一不是牵动全局的关键之地。” “只要再將这四个位置牢牢纳入麾下——” 他目光灼灼,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野心:“此后,便是我等说什么,天下便得听什么。” 林志远忍不住放声一笑:“大人果然是深谋远虑。属下佩服之至。” 他一边笑,一边又低声道:“我原本还有些顾忌……只怕那陛下另有想法,可能只是故意不动,图谋后手。” “可如今看来……呵——”他摇头一嘆,“王大人你说得没错,那位陛下,大抵是真的没看出来我们在做什么。” 他咂了咂嘴,颇有些轻蔑地笑道:“我们的那些说辞,他根本就没有看懂。什么『合署节政』,什么『民官对接』,听著是『新政』,其实是把財政和人事权都塞进了我们兜里。” “他倒还以为我们是在替他出力,解决吏治问题呢。” 他摇头失笑:“陛下还是太年轻啊。好糊弄,真好糊弄。” 王擎重轻轻点头,眼神却比林志远还要幽深几分:“年轻也好,糊涂也罢,关键是——他不拦。” 他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道:“若是他识破了我们的布局,却又不动手,那只能说明他另有算计;但若连识都未识破,那便是——” 他话未说尽,却已含尽杀机。 林志远低声道:“如此一来,我等便可无后顾之忧。” 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那接下来,是否可著手最后一步?” 王擎重轻轻頷首。 林志远声音一顿,呼吸微促,低声问道:“大人所指……可是——动相位?” 这四字一出,屋中仿佛骤然沉静。 片刻后,王擎重终於缓缓起身,双手负於身后,走向窗边,推开窗扉。 风入室,吹动烛影微颤。 他看著窗外那座沉睡中的皇城,淡然开口: “陛下如今虽拥兵权,却对朝堂之事尚属浅识。今日之朝会,他面上虽有不悦,实则並无追问。” “此等局势下,正是攻其根基之时。” 他目光一凝:“许居正,霍纲……这两个老顽固,若不早除,终为后患。” “特別是许居正,虽说如今人脉凋零,可那人声望仍在百官之中颇具號召。若让他翻身,咱们怕是要废去今日所有功绩。” 林志远一听,沉声道:“大人所言极是。” “我会在下月交接期,提三人入阁,皆为我党心腹。只要其中一人得陛下赏识,即可递补右相。” “至於中相之位……若许居正有过,有瑕,借律而削之,天经地义。” 王擎重点头,眸中露出一丝狠意:“不能再等了。” “再等几月,许居正若重新纠拢寒门士子、结交外官地方,將是大患。” “所以,一旦我方人马全部就位,便是他二人……功成身退之时。” “如今,不过是將这局棋,走到最后一步。” 林志远深深一揖:“王大人之谋,天衣无缝。” “那我等,便请大人登高望远,扛下这『丞相』的位子吧。” 王擎重轻笑不语,只將手中茶盏轻轻放下,发出清脆声响。 这声响,就像是他亲手敲响的登台之鼓,也像是为许居正与霍纲,敲响了朝堂命运的丧钟。 窗外风更紧,竹林如浪翻滚。 王府灯火依旧通明。 可那光芒下,阴影已然悄然聚拢…… ——新党的刀,已经出鞘。 ——清流的血,已经在杯盏之间,被判了命数。 ——而天子的城楼之上,那个坐在九重金闕中的青年君王…… 是否真的毫无察觉? 还是—— 在等待著一个,反手覆局的时机? 夜色沉沉,洛陵上空星月无声。 许府內堂,烛光摇曳,照不亮三位朝中老臣心中的沉鬱。 “左相之位……竟也落入了林志远之手。”霍纲手中茶盏未动,满脸都是难以言喻的疲倦。 他斜倚在靠榻上,身著宽袍,肩背却绷得笔直,仿佛一个多月来无数次在朝堂上的据理力爭,早已將他压得难以直立。 “呵。”边孟广冷哼一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茶盏轻响,连烛火都晃了一晃。 “他林志远算什么东西?靠著一纸空谈,几句投机取巧的『新策』,便攀上龙椅前了!” 边孟广面色涨红,目中满是怒火,“朝堂之上,我一番直言,反被陛下斥责,当眾喝骂……我竟连半句辩解都不能说!” “你也不想想,陛下如今耳目所及,全是新党的声音。”霍纲沉声道,“你这时候开口,反倒成了『壅政之人』。” 边孟广还欲再言,却被许居正缓缓抬手阻住。 这位年近古稀的中相,今日神色比往日更为沉重。他眼底浮著一层浓重的疲態,仿佛这些日子一夜夜的忧思,早已让他难以负重。 “左相空悬三月,终归还是新党抢了先机。”许居正缓声道,“兵部那边你虽掌得稳,可若今日再反,被他们继续联名攻訐下去……恐怕保不住。” “呵。”边孟广一声苦笑,“左相之位,本擬由我暂代,辅佐陛下重整朝纲。如今反成了我最大的祸根。” 说著,他抬起头,看向许居正:“中相,若是他们要动你的位置,你准备如何?” 这句话一出口,堂內一瞬间寂静。 许居正並未立刻回应,只是默默站起,走到窗前,望著深沉如墨的夜色,半晌才吐出一口长气。 “你们……可曾听说,明日新党要在早朝上联名弹劾我与霍纲?” 霍纲闻言猛地起身,眉头紧皱:“你確定?” 许居正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 “確凿无疑。刚刚传来的消息,今日申时林志远已邀同数部官员,在王擎重府邸设宴。那一纸弹章已成定稿。” “罪名是——挟旧政自重,妨陛下布新。” “呵,妨陛下布新?”霍纲气笑了,“我们这些人,孰不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数十载?就连这次改风詔书,我们都上了多少条建议?倒成了『妨政』之人?” “那群人若是掌政,大尧不过是换了一张皮的鱼肉之场!” 许居正转身,眼中终於有一丝怒意:“可你们要记住,他们如今正是气盛之时,得势之际。” “陛下年轻,又是破敌归来,民心士气尽归其身。如今稍受鼓动,便极易为那林志远等人所蛊。” “我们若是正面抗爭,非但討不到好,反而会自毁威望。” “那我们怎么办?”边孟广焦躁地踱步,眼中满是不甘,“难道明日早朝,就这么任他们胡言乱语,把你们两个老臣当场罢黜?” 霍纲也沉声道:“老许,你可有对策?” 许居正沉默半晌,忽然笑了,笑容中却带著说不出的苦涩。 “对策……哪来的对策?”他低声道,“我只是一介文臣,一纸奏章能斥奸官,一盏青灯可保忠骨。” “可如今,他们手握权柄,控人事、管赋税、收名望……我们连言语都要先过他们的嘴。” “朝堂已非昔日之朝堂。” “陛下……也非登基之初的陛下。” 这一番话,如闷雷沉沉击下,让边孟广与霍纲一时无言。 屋內沉寂,只有烛火轻颤,像是也为这即將到来的风暴而惴惴不安。 过了许久,霍纲才低声问道:“那明日之事,你准备如何?” 许居正目光沉定,缓缓坐回席中,端起案上的茶盏。 “静观其变。” “若他们只想斥我一顿,贬我几阶官品,我便忍了。” “可若想就此罢我相位——”他顿了顿,茶盏微倾,一滴茶水落於桌面。 “——那也得看,我老许,甘不甘心了。” 边孟广闻言,心头大震,正要说话,却被许居正抬手压下。 “別多言了,今夜早些歇息。明日朝堂……只怕不平静。” 三人相对而坐,皆沉默不语。 窗外夜风轻拂,宫城高墙在远处投下沉重的阴影。 洛陵不眠,风暴將至。 朝堂之爭,从未如此血腥。 …… 翌日天未亮,洛陵依旧沉浸在春寒料峭之中,苍穹清寒如洗,朝阳尚未透出半分红意。 皇城太和殿前,晨钟尚未敲响,金鑾大道两侧却已列满了身披朝服的朝臣。 左文右武分列两方,百官静候,空气中凝著一丝隱隱的压迫感。 这本应是清早最沉静的时刻,然此刻的朝列,却显得不甚平衡。 今日早朝,清流一系已然所剩无几。许居正、霍纲、边孟广三人並肩而立,却愈发显得孤单而孤立。他们身后的列队,稀稀落落,不过寥寥数人,神色肃穆,仿佛沉入一片寂静无声的冰河。 而另一侧,吏部尚书王擎重、户部尚书林志远所代表的新党,却是人头攒动,意气风发。 王擎重面如玉冠,长须垂胸,一身新裁朝服端正挺拔。他负手而立,目光时不时扫向清流那一方,唇角含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意。 而林志远则站在他不远处,两人目光一触即收,彼此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默契的期待与锋芒。 “今日之事,”林志远目光扫视四方,低声与王擎重道,“若能成,则清流再无翻盘之日。” 王擎重轻轻頷首,不动声色。 “昨日那边孟广驳我言策,虽被陛下训斥一顿,但老狐狸许居正等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今日弹章一出,若能顺利奏达天听,许老儿便是圣眷尽失。” “这朝堂,也该换一换血了。” 王擎重缓缓道:“放心,章已呈內阁秘案,只等陛下登基之后,由御史中丞递出……届时便由陛下裁断。” 林志远低声冷笑:“只怕他三人还不知,今日不过是他们最后一次在朝堂立足。” …… 而另一侧。 清流三人依旧並肩而立。 霍纲神色平淡,目光望著远方,並未说话。但他右手袖中,手指却在微微摩挲,指节发白。 许居正长嘆一声,道:“昨日之后,朝风已变。” 边孟广不甘地哼了一声:“朝风?朝风是他们这些狗官玩弄文字、钻律为壳之『新政』带来的。” “一个个肚满肠肥,说得好听,是『施惠百姓』,实则全是谋利於己。咱们若不说话,就眼睁睁看著他们败坏国本!” 许居正嘆息:“你说得没错,可你昨日当场出列之事,怕是……太过冒进了。” 霍纲皱眉:“陛下虽然年轻,但並非愚人,怎会不知林志远那套言策中另有隱患?” 许居正轻轻摇头:“人非神,任他天资绝世,若日夜缠於兵戎,焉能洞彻吏治之术?” “更何况,林志远所提那套『改地征制、分田易税』,本就是假託富国安民之名,行剥民削制之实。” “若一时误听……便是千里之堤,毁於一隅。” 三人相视,眼中儘是忧色。 边孟广却依旧满脸不忿:“若今日他们再敢胡言乱策,我仍要驳之。” “哪怕……再被陛下训一顿。” 霍纲嘆息,终究没劝,只是轻声道:“今日……怕是不止林志远一人有动作。” “昨日一言得陛下讚赏,如今必有人借势发难。” 许居正冷静地点头:“他们欲的,並非只是夸功邀赏。” “而是趁此改风之日,藉机弹劾清流、整肃异己……断咱们再上諫之根。” “那道章……”霍纲低声道,“是不是他们已经……” “是。”许居正闭目,“御史台已经有动作了。” 三人正默然无语间,忽听朝门两侧,金铃轻响。 一道尖细却清越的嗓音,划破晨雾: “——陛下驾到!!!” 骤闻此声,整座太和殿前一瞬间如大山倾倒,文武百官齐齐整冠而立! “恭迎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百名黄门內侍同时开路,金杖在前,龙旗在后,天子仪驾缓缓出现在丹墀之上。 红光初照,金华倾洒。 只见萧寧一袭玄黑金纹冕服,身姿挺拔,眉眼之间不怒自威,眼神如剑光凝雪,步伐从容而坚定。 他行至御阶之上,未语,却已有风云聚拢,眾臣心神齐震。 许居正等人眼神微凝,静静望著那一身龙气縈绕的身影。 ——改风日之后的第一朝。 ——风暴,已至眼前。 正阳门后,龙椅之上。 “早朝,启。” 天子一声令下,宛如春雷落地,轰然惊醒百官。 文武百官顿时齐整身姿,诸部官员躬身听令,肃穆异常。 就在所有人屏息以待、等待改风之策开篇之时,只见王擎重朝林志远微微点头,林志远也向身后一抬手。 瞬间,新党的数位心腹默契上前,依次出班。 他们不奏政、不论赋、不陈国策——竟是齐齐跪拜,朗声奏请: “臣有本奏!” “臣等恳请陛下裁定,清理朝中旧势残流!” “许居正为中相多年,党同伐异,行事刻板,不体天意,不通变法,恐拖朝政大势之后腿,望陛下深察!” 一言既出,百官色变! 弹劾之语,如利剑入鞘,来势汹汹! 太和殿中,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那中军班首、紫袍挺立的老臣身上。 许居正神情不动,眼皮未抬半寸,只是缓缓垂目,似早料到此局。 可就在眾人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又听萧寧淡淡开口: “此言……颇有些道理。” 他右手轻抚扶手,声音不高,却仿佛九天之音,振聋发聵。 殿內再次一静,王擎重眸光一亮,心中已有了底气。 林志远顺势前出两步,拱手沉声道: “陛下,国之兴亡,在於变革。” “而旧臣拘泥於法令成规,冥顽不化,不知进退者,终將阻天下之大运。” “臣斗胆言之,此辈虽功勋卓著,然今日时势不同往昔,陛下既欲改风,便应有破旧立新之魄!” 他话未落,又一新党官员立即接上: “是极是极!许中相身处枢机,却未有一策开新,徒以守旧为能,实乃朝中沉疴,若不剜去,百弊难革!” “陛下圣明,今能听忠直之言,实乃大幸。” “臣等万分敬佩,愿陛下早定去留,以靖朝纲。” 眾新党成员纷纷出列,附议之声不绝於耳。 而朝中清流官员,却一个个面色阴沉,暗自握拳。 这分明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围攻! 就在眾人以为天子会再度沉思时,萧寧却缓缓开口: “林卿、王卿所奏,可谓直言不讳。” 他略一停顿,忽而望向两人,语气淡然中带著几分“请教”意味: “那依二位所言,许中相……是否该退了?” 林志远与王擎重心头一震,但旋即反应过来。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此事……还望陛下权衡。” “臣斗胆以为——若陛下有意新政,应於朝中先立新风。旧臣固有劳苦功高,但阻政者亦须让贤。” “请陛下慎断!” 此言一出,太和殿內气氛骤冷。 果然,这二人终究是將“剥夺中相之位”四字点出! 大殿之中,风声似停,鸦雀无声。 所有目光,再次落在天子身上。 而这一刻,清流阵营的心,齐齐提了起来! 许居正仍未出言,身后之人却再无法沉默。 霍纲上前一步,拱手低声道: “陛下三思!” “许中相歷仕三朝,忠直不二,纵有偏执之处,皆出为国为民之心,绝无党爭之念。” 郭仪也缓缓出列,肃然道: “林志远所言,看似公允,实则含刀藏锋。” “若以『守旧』为由,罢去一国中相,那谁又能免於明日之祸?” “臣斗胆,请陛下勿轻听片言之语。” 他们话音刚落,又有数位御史、通政使、左都御史相继出列,请求萧寧三思。 可谁知萧寧闻言之后,眉头微皱,脸上竟泛起一丝不耐。 “诸位,是在质疑朕的判断?” 此言一出,殿中清流官员神色顿变。 郭仪沉声拱手:“臣不敢。” “只是——” “够了。”萧寧淡淡开口,语气不重,却威严十足。 “诸位既有异议,朕自会听,但此朝堂之上,岂容你等反覆詰问?” 他眸中一沉:“此朝会,既为改风之议,便应有变革之胆。” “而非口口声声,顾前顾后。” 他未再多言,却已展现出立场。 新党眾人眼中闪过得意之色,而清流眾臣,则心中愈发沉重。 郭仪霍纲对视一眼,皆在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陛下,怕是要被这群人……裹挟了。 而最让他们忐忑的,是——他们竟看不出,天子此刻究竟是在“装聋作哑”,还是,真的已经…… 信了。 第703章 名单 太和殿金钟再鸣,沉沉三响,昭示著今日改风日的早朝,至此——退朝! “退朝——!” 隨著黄门內侍高声唱喝,数百朝臣依序退出丹墀,金鑾大道上靴音杂乱,却无人言语。 那是沉默中带著忐忑,那是风暴之后的压抑余韵。 “许中相,请。”霍纲低声一语,陪著许居正缓步走下台阶。 他始终沉默,步伐却比平日更缓几分。 此刻的他,虽然仍披著象徵朝廷中心的紫纹长服,可那一身沉重的威仪,仿佛隨著那句“此事,明日再议”而彻底裂开了缝。 “他听了新党的。”许居正低声喃喃,仿佛只是对自己说。 霍纲紧紧皱眉:“未必……也许,尚有转机。” 许居正淡淡一笑,像是走累了的老人,道:“若还有转机,今日他就不会『呵斥』咱们了。” “你可记得,他登基之初,那一场早朝?” 霍纲心头微动,回想起那天的情形——那时候的萧寧,尚未兵起、尚未剑立,只是一介名声败坏的少年天子,在朝堂上訥言、迟疑,频频望向许居正等人寻求支持。 可如今…… 龙气在身,御敌归来,朝纲在握。 曾经的依靠,是否已成了可被剥离的“旧制”? 就在这时,一道低笑从后方响起。 “许中相,今日神情,比昔日愈加稳重了啊。” 语声並不大,却在此刻显得尤为刺耳。 许居正脚步顿了顿,转身望去,只见王擎重与林志远正从另一侧台阶快步走来,周身簇拥著几位新党中人,皆面带笑意。 “王尚书,林尚书。”霍纲淡声应道,面无表情。 “哎,霍大人。”林志远笑著拱手,眼神却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与戏謔,“你们走得可真快,我们还以为要在朝门口恭送中相一程呢。” “毕竟,这位许中相,坐了这么多年,想来也不容易,哪怕明日不再为相,咱们也该好生送送。”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仿佛真心实意,可每一个字中都带著锥心刺骨的嘲弄。 “林尚书莫太心急。”霍纲面色铁青,拱手还礼,“朝事未定,位序未改,许大人之位,还轮不到你等来安排。” “哈哈。”王擎重笑得风雅:“霍大人此言差矣——陛下既言『明日裁定』,那就是『必裁』。” “不过是一道圣旨罢了,依我等目下之势,许大人若能从容谢恩,保得全身而退,已属难得。” 林志远眯眼笑道:“霍大人何必动怒?新旧更替,本就是改风之意。许中相若能退位让贤,將是百官之福,百姓之幸。” “再说了,新法施行,讲究的是用人唯才。咱们新党之人,虽年轻些,但未必就无能。” 他目光扫过两人身后的几位老臣:“朝堂不是讲资歷的地方,是讲本事的地方。许中相年事已高,正可归养林泉,不必再操国事之心了。” 这番话,说得唇枪舌剑,却笑容满面。 边孟广闻言,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几欲上前动怒,却被许居正抬手止住。 “无妨。”许居正看向王擎重与林志远,眼神如古井无波,只淡淡道: “你们得势,是天子之命。” “但我只希望……你们將来不要后悔,今日所种下的因。” 林志远轻笑:“许大人这是咒我们了?朝中可是有律明文——官员言咒国政者,可削品降职。” 王擎重呵呵笑道:“老许哪能做那种事?他老人家最会的,就是忍让与清高。也罢……他这般风骨,我们做小辈的,总归是佩服的。” 许居正不再言语,只是缓缓頷首,带著霍纲、边孟广转身而去。 阳光透过晨雾洒在他满是皱纹的面庞上,將那一双沉静的眼,照得泛起微光。 而身后—— 林志远轻笑著低声道:“看吧,真的是老了……连怒火都熄了。” 王擎重负手而立,语气淡漠:“他没熄。他只是在赌,赌天子能看出我们所为的真意。” “可惜了。”他说完这句,淡然摇头,“这赌……他输了。” …… 许府之中,黄昏將至。 许居正换下朝服,坐在內室窗下。 身旁静放著几卷旧简,都是当年太祖设“改风日”之初所留遗篇,纸张已旧,墨跡斑驳。 霍纲立在一旁,眉头紧锁。 “老许,你我当真……要坐以待毙?” “朝堂將乱,法度將崩,那群人只为私利,不思社稷……” 许居正闭目养神,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 “朝堂之事,从不以喜怒定兴亡。” “我且看他萧寧明日之断。” “若真要罢我相职——” 他缓缓睁眼,眼中已有锋芒浮动。 “那就看,他能不能坐稳这张龙椅了。” 窗外竹影婆娑,风起无声。 黄昏將至,御书房內却灯火通明。 窗外暮色沉沉,瓦檐下的铜铃隨风轻摇,发出清冷的叮噹声,像是宫中迴荡的一丝隱秘暗语。 屋內,萧寧正端坐在书案之前,一身玄衣素袍,冕冠未卸,眉目间却无半分疲態。 他右手执笔,左手轻敲案面,案上铺展著一幅洁净竹纸,纸面已有数十人名,笔画斜正,各自对应著不同的州地与职衔。 铁拳立在一侧,手中托著一卷密册。 他低声朗读,一字一句如铁石落地。 每报一人,萧寧便在纸上添上一笔。 字未多,气未浮,却笔笔沉凝。 这些名字,並非朝堂中人,亦非中枢列卿。 他们或是来自边地州府,或出寒门书塾,或隱身山林,却皆是铁拳亲自走访、亲眼考核之才。 无关门第,无关出身,只看一腔赤胆与一纸政术。 从密州的盐丁策令,到河泽之地的水渠判案,再到南安府中那位十年未上调的孤吏,皆在其列。 这,是一张属於未来的册子。 不是留名的功绩簿,而是顛覆旧制的新纲图。 铁拳轻声又报了一个名字。 萧寧略一停笔,轻问一句:“此人……如何?” 铁拳答道:“孤身抗税纲,力保百姓三年粮田未失,讼案不入郡府者五十九起,无一反覆。” 萧寧頷首,將其名落於纸末。 隨即又抬手,翻过前页,继续书写。 今天,这样的事情,已经重复了太多次了。 每当一人名字报出,若无异议,便被写入那张竹纸之上。 不为奖功,不为赐禄。 只为补缺。 为换血。 为立新。 屋內无他声。 只听笔走龙蛇,与灯火跳动,交织成夜色中一道冷肃之音。 萧寧落下一笔,停顿片刻,忽问道:“楚西府那名官吏,可曾再查?” 铁拳点头:“查过了。” “此人出身微寒,未受援引,却治讼断务极为清明,民间颇有称讚。” “属下亲至郡地,与十数户百姓对谈,所言无偽。” 萧寧“嗯”了一声,目光微沉,又將那一行人名提笔往前挪了一位。 铁拳望著那排得愈发密集的名单,忽低声一问:“陛下,何时起用?” 萧寧未答,只將笔搁於案旁,神情淡漠。 他望著那一张纸,半晌后才道:“时候未至。” “再等一朝。” 窗外日头已没,暮色沉沉,宫人悄然点上灯盏,室內红光映照,竹纸上的字跡如金火飞洒,隱隱透出几分肃杀。 屋內静得只剩下笔墨摩挲之声。 铁拳望著那份愈加饱满的名单,低声道:“陛下,若用此册为骨,补缺之事,定然大成。” 萧寧轻轻点头,放下硃笔,靠椅而坐。 他闭眼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世人以为,变法只是换法。” “可朕要的,是换人。” “若人心不变,何谈纲纪?” “新党之人,视国事为私器,视百官为马牛。” “若任其继续,数年之后,大尧將不剩半点清骨。” “这次让他们动起来,现在他们动的也差不多了!” 他缓缓睁眼,望向前方金漆龙纹屏风,眸中光芒沉静如水: “接下来,咱们把所有的新党成员,都罗列一遍吧。” “可不能有漏网之鱼。” “还有那些摇摆者,顺风倒的人,也一併算进来。” “他们若不能守住底线,那便不是友,是患。” 铁拳应声称是,展开第二卷密册。 烛火映在那纸面之上,一张张面孔,一个个名字,仿佛在纸上復活。 他语声压低,却字字如铁。 “工部侍郎项玉成,外表清廉,实则与王擎重勾结,夺得五州工役调配权。” “刑部推事石重远,平日无甚声名,然三次暗中为林志远之弟案牘遮掩,已成前哨之笔。” “国子监左教丞韩鸣,自称不涉党爭,实则数次与新党走动,月前密访王府。” “吏部郎中尹懋,地方推官秦跃,兵曹判史董从远……” 一个又一个名字,在这暗夜中缓缓吐出。 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牵连著数十条线。 有的联通官场,有的贯穿边府,有的攀附京城勛贵。 而那些表面温良无害的旧臣,那些在风口浪尖处从未发声的沉默者——也一个接一个浮出水面。 铁拳声音渐重,眉间肃然。 “这些人,或未出手。” “但一朝风变,皆会借势而起。” “若不预先防备,日后……只怕是养虎为患。” 萧寧静静听著,眼中毫无波澜,唯有指节在案几上一下一下轻叩,宛如战鼓未起的节律。 他终於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 “这些人,一人一档。” “户部、兵部、吏部三路要案,从今起暂缓审核。” “待朕令出,所有名册——对调、复查、问责。” 铁拳顿时应道:“是。” “不过……”萧寧顿了顿,眼神缓缓收回,落在眼前那一摞名单之上。 “王擎重他们以为,朕一直未动,是不敢动。”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 “朕一直在等他们把所有的底牌,所有的爪牙,全都亮出来。” “你若不让他们以为稳了,他们就不敢露出尾巴。” “可现在——” 他一指点在纸上,声音沉入三分: “已经差不多了。” “朕要的局势,已经到了。” 铁拳身形一凛,感受到这位年少帝王语气中那股即將落子的肃杀。 他知道,从现在起,这盘棋,终於要开始收官了。 “既如此——”萧寧抬手,取过一枚墨玉镇纸,按在名单一角。 “便將这一册,收作『册一·替补』。” “等朝堂新法公布之日,便以此为起点。” “新政,立於此人。” “旧制,葬於此意。” 铁拳拱手领命,將名册小心收入袖中。 片刻后,他又低声问道: “陛下,是否要著人盯紧林志远等人动向?” “是否要传御林卫接替暗探,防其突变?” 萧寧微微摇头。 “不急。” “他们现在,只当朕已信了他们。” “让他们得意几日,也好——多走几步。” “一步两步还不够,朕要他们走得远,越远越好。” “这样一来……” 他眉目低垂,唇角却勾起一抹冷意。 “才跌得狠。” 铁拳闻言,不禁肃然。 这已不是那个初登朝堂,略带羞涩的少年君王。 这是一个,能把敌人引到深渊边上,亲手一脚踹下去的帝王。 沉默片刻,铁拳又拱手一拜:“陛下,若到了那一日,臣愿为先锋。” “代清流之人,討还朝堂之清白。” 萧寧目光一闪,缓缓頷首。 “那一日,不远了。” “此时风平浪静,正是暴雨前的寧寂。” 他站起身,走至窗前。 夜色中,宫灯如豆,远处皇城层楼林立,苍穹之下,一切都陷入沉眠。 可那一双站在御书房窗前的眼睛,却透彻如刃。 他低声道: “让他们狂。” “让他们笑。” “笑得越大声,待他们跪下时——” “朕听得,才更清楚。” 夜色沉沉,宫城之外的东南方,郭府中灯火未熄。 庭前几株枫树隨风摇曳,叶影婆娑,洒在廊前石阶上,仿若斑驳棋局。 书房內,香炉微熏,纸卷堆叠,烛火將墙上映出一人端坐的身影。 大相郭仪,褪去朝服,身著素青常袍,仍端坐案前,面容凝肃。 他面前摊著几页朝中文书与內阁转折副本,一旁还放著今晨弹章副卷,红印未乾,字字刺目。 屋门忽被推开,郭芷披著一件云纹薄披,快步走入。 “父亲。” “我听说了早朝的事。” 她目光冷静中带著显而易见的担忧,步履未停,径直走至案前。 郭仪未起身,只轻轻点头,示意她落座。 郭芷却並不坐下,而是站定,低声却坚定道: “父亲,现在你还觉得……陛下是在『刻意为之』么?” “这已经不是铺势了。” “今日新党连中相都敢弹劾,他却连一句阻止都没有!” “连许老……都险些当场罢黜!” “若再这么下去,清流尽除,你和霍相也要——” 她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急色。 “你们的位子,也怕是要保不住了!” 郭仪终於放下手中笔,长出一口气,望著女儿那双带著执拗的眼眸,许久未语。 屋中一片静寂。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明白你担心什么。” “只是……”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案上的弹章之上,“这一切……是否真是他有意纵容,还是他……” “真的,被那群人骗了。” 这是郭仪心中,从未言明,却从朝会后一直縈绕不去的疑问。 他素来信萧寧。 从他归朝第一日,那番“於兵火中归来,孤身斩王”的铁血手段,到平日里在內阁之上对新政细案的亲裁过问,他从不觉得萧寧是个昏君。 可今日之事,终究让他心生动摇。 他没能救许居正。 也没能驳林志远之言。 甚至,在眾臣劝諫之后,竟还反斥清流—— 这一切,像是……换了个人。 郭芷却见父亲陷入沉默,越发焦急。 “父亲,萧寧他,是不是已经不再是那个你们所託付的君主了?” “你还打算等吗?” “还是说,要眼睁睁看著他被王擎重他们围著转,最后將你们一个个推下去,换上那些会拍马的嘴脸之徒?” 她话虽激烈,却並无怨懟之意,更多的是一种无法遏制的焦灼。 郭仪抬眸望著她,眼中第一次浮现犹疑。 “你说得对。” “这局棋……怕是到了该问一问的时候了。” 他缓缓起身,拂袖理襟,披上素纹外袍。 郭芷一愣:“父亲,你要去哪?” 郭仪步履坚定,目光如炬。 “宫中。” “去见皇后娘娘。” 郭芷微惊,隨即反应过来:“你是想让卫娘娘劝陛下?” 郭仪轻轻点头,语声沉稳却带著一丝久违的决然: “陛下此番之变,我尚不能断定是计谋还是迷失。” “但若他还有一线犹疑,还能听一句忠言——那便只能从她口中说出。” “他们夫妻情深,那位娘娘又素来心明如镜。” “若是旁人,他未必肯听。” “但她……或许能唤醒他。” 郭芷犹豫了一瞬,终还是点头。 她知道父亲此举,是在走一条冒险之路。 若皇后不允,或事泄被人詬为“干政求情”,那对郭氏並非好事。 但若不试……清流之势,怕是已岌岌可危。 “念在旧日。” 郭仪轻声自语,眼中浮现一抹幽深回忆。 “当年先皇在世时,我与昌南王,还有卫將军三人同饮共谋,从边防至內政,无不並肩。” “卫將军战歿,王爷病故,如今只剩我一人,还立於这世。” “既如此,替他们再护一次萧家血脉,也算不负故交。” 郭芷静静听著,眼中也不禁泛起一丝复杂情绪。 “父亲。” “若见到卫娘娘……你真的,能劝得动她?” 郭仪淡淡一笑: “劝不劝动不打紧。” “但至少,我要让她知道——” “这朝堂,不该就这么,被那群小丑染了色。” 他话音一落,吩咐外头备马。 暮色將尽,天色已黑。 可郭仪披上大氅,步履如风,衣摆猎猎作响,眼神中却多了一道从未动摇的光芒。 他要进宫。 为一纸劝言。 也为昔日山河,今日社稷。 …… 夜已深,碧殿中,静謐无声。 帘外风动,摇曳著檐角灯火,几点烛光洒入宫帷之中,將那绣著山水飞禽的缎幕照出微微晃动的金边。 卫清挽坐在內室榻前,一身素缎常服,广袖落地,眉心紧蹙,手中捧著一卷半开的诗册,却良久未曾翻动。 她目光落在窗外,仿佛透过层层宫墙望向那深宫正殿的方向。 灯光照亮她的侧顏,平日里沉静端然的眸子里,却多了一丝她极少流露的……困惑。 自改风日朝会以来,许多事已逐渐脱离她能理解的轨跡。 她不是愚钝之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看得懂萧寧。 从他归朝之初的步步为营,到临州平乱时的孤剑横陈,再到朝堂初立,重整旧局,她从未怀疑过那个清冷自持、杀伐果断的夫君。 可最近这些日子,新党的声音愈发猖狂。 王擎重进逼,林志远弹章,连许中相都被堂而皇之地攻訐。 而萧寧—— 却像是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似的。 他没出声。 也没制止。 甚至,连那场朝会上的呵斥……都像是站在了新党那一边。 “他……真的,是故意的吗?” 卫清挽轻声自语,语气中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迟疑。 她很少这样。 可今晚,她却无法释怀。 小莲从偏殿中端茶入內,见她神色恍惚,便轻声唤道:“娘娘,茶凉了。” 卫清挽回过神来,轻轻点头,端起茶盏,却未喝,只是指了指窗边。 “小莲。” “你说,这几日……你有没有觉得,陛下,有些不一样了?” 小莲一怔,手脚顿时有些不安,支支吾吾道:“奴婢……不敢妄言。” “这等大事,小莲只是个伺候人衣食的丫头,哪敢妄猜宫政。” 卫清挽笑了笑,没有责怪,只低声道:“你虽是丫头,可也日日伺候在身边,看得多,听得多。” “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小莲低下头,小声道:“奴婢……只觉陛下这些日子心事颇重,有时候连夜未眠。” “可到底在想什么,奴婢真不敢妄测。” “新党之事……奴婢更不敢插嘴。” 她说著,悄悄望了卫清挽一眼,又低头行了一礼。 卫清挽看著她,微微頷首,又转头看向不远处安静侍立的冰蝶。 第704章 香山之火 卫清挽打量了一番冰蝶,在自己印象里,这小丫头似乎跟夫君接触的更多些。 对於夫君,也更了解些。 “那冰蝶呢?” “你怎么看?” 冰蝶一直站得笔直,闻言方才开口,语气清清冷冷,却带著篤定。 “奴婢不才,但始终相信——陛下不是糊涂人。” “他眼中之锐,奴婢曾亲见於临州。” “他若真想除谁,从来都不需动声色。” “新党如今虽然声势大,可正因如此,反倒不像是掌控全局之人。” “奴婢以为——陛下是在看。” “等他们走得足够远,他再动手。” “就像以前打仗一样,先放敌人露出破绽,再一剑封喉。” 卫清挽听著,眼中光色微动。 她轻声问:“可若这一次……他们没有露出破绽呢?” “或者说……他看走了眼呢?” 冰蝶沉默片刻,终还是轻声道: “那奴婢……也愿相信陛下自有打算。” “若连他都信不过了,那这世上,怕是没人能保住这大尧了。” 卫清挽望著她,许久不语。 外头的风渐大,吹动帘幔猎猎作响。 屋中静謐。 茶未凉,可她指间却是微冷。 她仍记得,几日前夜里,萧寧伏案至极晚。 她问他:“如此劳心,可是为了那新法?” 他未言,只是淡淡笑著说:“风还未起,再等一等。” 她那时信了。 可如今,她开始不確定了。 风起了,新党动了,百官惊了。 可他,还在等。 她低声呢喃: “夫君,你要我信你,我也愿信你。” “可你再不出手,我就怕——別人等不起了。” “这朝堂……也等不起了。” 夜渐深,宫城四合,沉静如水。 殿內的宫灯早已暗下,仅余几盏低焰檀烛摇曳微光,將窗下投出淡淡剪影。 卫清挽合上了诗册,半倚在美人榻上,眉头轻蹙未展。 冰蝶正轻手轻脚地为她卸下一只釵饰,忽听殿外一名小內侍快步来报,低声道: “启稟娘娘,外殿口传来消息,说是郭大人求见。” “郭仪?”卫清挽眉心微动。 “嗯。” “此时?” “是。” 她沉默片刻,眼神缓缓转向窗外那一片幽深月色。 確实不是合时的时辰。 深宫宵禁之后,除非紧急军报或內阁急章,外臣入宫皆为大忌。 可那人若是郭仪……便不同了。 郭仪乃前朝老臣,与萧寧的父亲老昌南王、与卫清挽的父亲卫將军,皆是故交同袍,一同从边陲打到京輦,是那时“军府三子”之一。 小时候她在王府中见他无数次,一声“郭伯父”,喊得比旁人都亲切。 如今位列三公之首,又是朝中一柱,她素来尊重。 更重要的是,她心中隱约明白,郭仪此刻夜访,绝非小事。 她轻轻点头:“吩咐下去。” “就说我在南园凉亭候见。” “既是郭伯父,自可不拘宫规。” …… 片刻之后,皇城南园,凉亭之中。 一轮明月悬於夜空,薄云轻卷,银光斜洒。 亭中点著两盏宫灯,隔著纱罩投出温柔暖意,照见一位衣袂轻飘的女子,静静立於亭边。 卫清挽披著一袭烟青鹤纹宫袍,腰间只束一条白玉綬带,鬢髮未綰高冠,仅以玉簪轻挽,清净素淡,却风姿绝俗。 风入广袖,衣袍轻扬。 不多时,脚步声至。 她微微回首,见一身青褐朝服的大相郭仪,正步履沉稳地走入亭中。 他未带隨从,仅由两名御前內侍引至亭前,行礼之后,屏退左右。 “郭伯父。”她拢袖一礼,声音温和。 “夜已深寒,您为何至此?” 郭仪回礼在先,才低声嘆道:“惊扰娘娘清梦,实属无奈。” “今日之朝,老臣不安之事,实在太多。” 卫清挽未开口,只缓缓请他入座。 月光洒在石桌上,落在那位老臣鬢边,映出丝丝白髮与眉宇之间掩不住的忧色。 她静静望著他,良久才开口: “郭伯父此行,是为了许中相之事吧。” 郭仪一怔,旋即苦笑。 “果然……娘娘眼明如炬。” 他点点头,声音低沉中带著一丝苍凉:“正是。” “老臣不敢妄议国政,更不敢僭越规矩来打扰娘娘。” “可事至今日,若再不求一人能劝得陛下——怕是,朝堂將变。” 他语气沉重,一字一句仿佛压在千钧秤上。 “许中相之位,若真被罢。” “清流尽失。” “国政便入新党之手。” 卫清挽垂下眼帘,手指轻抚茶盏边缘。 “郭伯父何以断定,陛下便会罢黜许大人?” “朝上虽言『明日再议』,可並未下旨。” 郭仪摇头,语气沉重。 “娘娘,陛下今日在朝所言,已然明表態度。” “若是数月之前,老臣断不敢妄疑。” “可如今新党得势,连许居正也能被连名弹劾,陛下却未加一语否决。” “这若还不是默认,那便是……” 他顿住,终究没说出那个“信任”二字。 那字,一旦出口,便成了重锤。 卫清挽神色微动,未立刻回应。 良久之后,她才轻声问道: “您可觉得,陛下……变了?” 郭仪顿了顿,语气缓缓而出: “他不再仰望我们了。” “以前他上朝,总是沉默,看我们说话,看我们辩论。” “可现在,他坐得稳了,也说得多了。” “可他说得越多,我便越怕。” “他说『改风』要新。” “可他新得,是那些人。” “他们的嘴皮子快,心却歪得很。” “他们讲的『民权』『合署』,全是剥皮割肉的法。” “只看著户部的钱袋子,却不管百姓的命根子。” 他一掌轻叩石桌,声音隱隱颤动。 “若连陛下也听了进去,许中相之后,便是霍纲。” “霍纲之后,便是我。” “再之后……朝堂就是他们的了。” 卫清挽静静听著,神情不动。 她知道郭仪不是爭位之人。 他身居高位多年,从不树私党、不抢人功,不参与爭斗。 他若开口说这些,就真的是怕了。 怕朝纲散了,怕国体乱了,怕新党登顶,废尽一代忠良。 她轻声问: “郭伯父今日,是想让我劝陛下?” 郭仪郑重起身,再次一揖到底: “老臣斗胆。” “只望娘娘能在寢殿之间,与陛下一言。” “娘娘贵为中宫,陛下素来敬重。” “若旁人劝,陛下未必肯听。” “可若娘娘说一句,也许……” “他会醒悟。” “哪怕只是停一停脚步。” “老臣……也谢天谢地了。” 卫清挽望著他,心中起伏不小。 她並不愿插手朝政。 更不愿以夫妻情分左右天子政断。 可她也知,若她沉默,许居正若真被罢,郭仪与霍纲若再被逼退,那大尧的朝廷,便再无人可制衡。 到那时,王擎重与林志远,便真的是“新政所託”了。 她轻轻嘆了口气,缓缓起身。 月光落在她衣袖上,仿佛落了一身霜雪。 她轻声道: “郭伯父。” “我答应你。” “明日,我会找他说话。” “不是以妻为言。” “是以……卫家之后,以你们三人故交之情,为他说一句。” “只愿,他还记得你们。” 郭仪再拜,眼中泛起微光。 “谢娘娘。” “也谢……陛下,未忘旧人。” 亭外风起,月色更寒。 这一场凉亭夜谈,悄然落幕。 可它种下的那句话,却已在这个深夜,悄悄地—— 落进了帝王心边的迴廊。 夜色浓重,星月隱匿,洛陵皇城已沉入一片寂静。 郭府內,却灯火未歇。 高墙之內,青石廊深,一道熟悉的身影披著夜色缓缓步入府门。 门前侍卫尚未来得及上前,一道纤影便从廊下快步迎来。 “父亲!” 郭芷身著常服,未施脂粉,眼神却比烛火还要炽热。 “如何?” “娘娘答应了吗?” 她一开口便直入正题,眼中难掩焦急。 郭仪尚未卸下风尘,望著眼前女儿,神色微沉,终於轻轻頷首。 “嗯。” “她答应了。” 郭芷一震,眼神微亮,却没有露出喜色。 “那她怎么说?” “她会怎么劝?” “她……真的能劝得动陛下吗?” 她一连串追问,不是咄咄逼人,而是藏著近乎焦灼的忧心。 郭仪沉默片刻,终於道: “她说,会问陛下一句——他所行之事,是否仍为天下?” “除此之外,她未再许诺。” 郭芷一怔,神情微僵,嘴角轻咬,半晌才吐出一句: “……还是太轻了。” 她低下头,喃喃道:“若陛下听得进去,她一句话便够。” “可若听不进去……就算十句,也无用。” “父亲,朝堂已到这一步,您还指望著一句话、一次旁敲侧击,就能转乾坤吗?” “可你若去正劝他,便是犯了规。”郭仪眉头微蹙,声音低沉。 “如今宫中耳目复杂,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被人曲解成『干政』、『越位』,娘娘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极限。” “我不求她改变陛下,只求陛下——还愿意听。” 郭芷缓缓抬头,望著父亲眼中的疲惫。 这一夜,他本可不出府。 可他还是进了宫。 求得的,不过是一线“愿听之心”。 “可若那一点都没了呢?”她轻声问。 “若陛下早已信了王擎重那套?” 郭仪没有回答,只转身走入厅中,卸下大氅。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踏在霜雪之上,沉而冷。 “所以,”郭芷轻声开口,“我们不能只靠娘娘。” “香山七子那边……我得亲自跑一趟。” 郭仪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你要去找他们?” “他们如今连个正经官身都没有了,有些人还被贬了外职,有些正处冷司静调……” “你这一趟,只怕——” “正因如此,我才要去。” 郭芷直视父亲,眼神透著清醒的光: “他们不说话了,是因为寒心。” “但如果让他们知道,还有人没放弃,他们未必不会再出声。” “父亲,咱们不能让他们全都冷了。” 郭仪看著她,眼中情绪复杂,最终只嘆息一声。 “你若要去,就换件衣服,披件狐裘。” “外头冷。” “天也快亮了。” 郭芷点头,利落转身进屋。 火光微动,她背影纤细,却分外坚定。 郭仪站在廊下,目送她远去,良久未动。 风吹起他鬢边白髮。 他低声喃喃: “老许……老霍……” “香山的火,还未全灭。” 永昌坊,青崖酒肆。 夜已过半,街巷无人,坊门早闭。 唯有这处酒肆二楼尚灯火未灭,纱窗半卷,隨风飘动。 室內案几成围,几盏琉璃灯投下柔和光晕,映出三道身影。 元无忌斜倚窗边,一袭淡青袍略显凌乱,面前酒盏斟了又空,桌上已堆了三四只空瓷壶。 王案游坐得最不安分,时而倚桌,时而起身踱步,眼角眉梢皆透著抑鬱与不甘。 长孙川则静坐窗下,一手轻握杯盏,神色平静,然眼中却也难掩疲色与沉意。 三人无语已久,只余杯盏相碰、风声穿楼,仿若连这间酒肆都压抑沉闷得喘不过气。 “他到底……”王案游终於低声开口,“是忘了我们,还是看轻了我们?” 元无忌没有回头,只抬手为自己又满上一盏清酒。 他饮得慢,眼神却冷得像这深夜的风。 “也许他不是忘。” “只是觉得……我们,不值一提了。” 王案游听得苦笑一声。 “哈……不值一提。” “也对。” “香山七子,如今成了七个笑话。” “你说这朝廷也是怪。” “改风补缺,本是新政启用贤才的好时机,我们三个,莫说得官——连个主事之缺都轮不上。” “我不图高位,我就想当个正经能出声的郎中都难!” “可林志远那条狗,倒是连自己亲戚都塞进去了。” “我们几个呢?” “只因和许中相、霍相他们往来过,就成了『旧派余孽』?” “真讽刺啊。” 元无忌低头默然,指节轻敲桌面。 沉声道: “你被调去枢密文案房,是被挤出来的。” “我原先留在礼部,前月递了三份书章,全部退回,还说『言辞偏激』。” “至於川儿——” 他抬眼看向长孙川,“你本该去国商监,被谁压了?” “王擎重亲表的『贤才』,对吧?” 长孙川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淡淡道: “没错。” “一个连商为何物都不懂的小子,居然压了我大尧第一商才。” “就因为他是新党吏部『扶持对象』。” “他们说我『名声太重』,易引旧士心归,不利清洗。” “清洗?” 她冷笑一声,眼中终於有了几分怒意。 “朝堂不是大澡堂,清什么洗?” 王案游一听,忍不住將扇子狠狠拍在桌上。 “到底谁在搞党爭?” “我们这些人,是党吗?” “是官吗?” “是你死我活了吗?” “可他们就是把我们——扔了!” 说著,他猛地將杯中酒一饮而尽,砸下杯盏,低声骂道: “他萧寧也是!” “起初我们出策、献谋、帮他驳章、写奏本子,他可不是照用不误?” “如今倒好,真到了封官的时候——他身边全是林志远、王擎重那些『新才』。” “我们?” “一个个打发去做什么『参诵抄写』、『外调文吏』!” “都不用说出口,谁不知道我们被他『收拾』了。” 长孙川没有说话。 她低头轻抚著杯口,神情无波。 可元无忌知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不是在意官职的人。 可长孙川向来自持於香山清誉,如今却被人扣上“旧派流余”的名头,连才名都被当作“危险因素”来对待。 这对她,才是真正的羞辱。 良久,她轻声道: “也许……他真的不记得我们了。” “他如今是天子,坐在龙椅上,看的是江山社稷。” “我们不过是他求学时的『故人』。” “『故人』,而已。” 王案游沉默了。 元无忌终於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像是一道久蓄的锋刃,缓缓看向窗外那轮被云遮住的月: “可我们不是为了什么『旧人情谊』才帮他的。” “我们也不欠他。” “当初帮他,是因为我们信他。” “信他与眾不同。” “信他不是那种只会听马屁、信权臣的傀儡。” “信他能为这大尧开一条新路。” “可如今……” 他一字一顿地说:“他却亲手,把我们打出了那条路。” 王案游冷笑一声。 “是啊。” “我们帮他修了桥,他自己过了,却把桥烧了。” 三人无言,风吹入窗,烛火微颤。 许久,长孙川才抬眼望著他们,语气极轻: “你们……还愿意信他吗?” 王案游一怔。 元无忌没有立刻答,只静静望著她,半晌后缓缓开口: “愿意不愿意……不重要了。” “但我们该想一想——接下来,我们还能做什么。” 他目光沉定: “若他真的已被新党控制,那我们该反击。” “若他是在借势压旧,为后手布局……那我们至少得保住还愿相信他的人。” “別等到许中相真被罢了,我们才想动。” “到那时,我们就真的,连上朝的资格都没了。” 王案游点头:“行。你说怎么办?” 元无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等一个消息。” “若他真要罢许中相——” “那我们,就一起上书。” “就算不被听,也要让全天下知道——” “香山七子,不是哑巴。” 长孙川望著两人,眼中神色终於微动,轻声一笑: “好。” “我们这一次,赌他一次。” “也赌——我们还不是废人。” 三人重新斟满酒,举杯对酌。 烛影之中,三盏酒光交错一处。 谁也未语。 可那杯中倒映出的,早已不是酒色—— 而是那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一线希望。 酒肆二楼,灯火未灭,三人酒意沉沉,案上寂然无声。 楼下忽有轻疾脚步响起。 长孙川眉头轻蹙,转眸望向楼梯。 只听门帘一掀,一道熟悉的倩影踏风而入。 “郭芷?” 王案游一怔,酒意顿褪一分。 郭芷披著狐裘,气息微喘,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三人。 “你们……总算还没散。” 她目光扫过几人,眼神中带著未褪的焦灼。 元无忌缓缓起身:“你来了?怎么样?郭大相入宫了么? 可是…带来了什么消息?” 郭芷点头,直言不讳: “父亲刚从宫中回来。” “今夜他深夜冒著忌讳入宫,求见了皇后娘娘。” 三人闻言,神色各异,唯独长孙川眉心略动。 王案游试探道:“所以……娘娘答应了?” 郭芷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 “嗯。” “她说,明日,她会与陛下当面一言。” “她会问他:『你所行之事,是否仍为天下。』” 酒肆一时寂静。 元无忌手中酒盏轻轻顿在桌面,发出一声沉响。 王案游坐回原位,苦笑一声。 “娘娘说这话……倒还是那个卫清挽。” “可惜……” “她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把萧寧打一顿的小师妹了。” 郭芷未答,只望向他们。 她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如今那个坐在金鑾之上的人,不是书院旧窗,不是战中旧友,而是天子。 皇后再亲,也不过一言之力。 “我知道。”她语声微涩。 “这也许救不了什么。” “可至少,她愿说。” “总比我们这群人,在这儿干喝酒强。” 王案游“哼”了一声,没再反驳。 他低头重新斟酒,却灌得比方才更快几分。 长孙川静静望著窗外夜色,忽然轻声道: “还记得她那年进书院第一天?” “你们几个拦她在院门口说——『书院不开后门』。” “结果她当晚就爬墙翻了进来,把元无忌的《礼注》全改成了她写的诗。” 元无忌低笑:“我那一册到现在还没换。” 郭芷眼角一动,竟也忍不住轻笑。 那是旧日。 最轻、最暖的旧日。 王案游抬起头,望著案上余酒,终於吐出一句: “但愿她这次,也能翻一次墙。” 元无忌轻声:“最好……能翻进那座宫城。” “能翻进他那颗心里。” 郭芷望著三人,许久,才低声道: “我信她。” “也信……你们。” 三人不语。 唯有烛影摇晃,映得几道微动的剪影,在这一方沉默的夜里,悄悄復燃。 第705章 寒凉! 酒肆內灯火未熄。 青崖楼上,数人沉默对坐,桌上的酒已凉,杯中的意却未散。 忽而楼下传来一阵疾步声,门帘被人自外掀起。 风卷夜寒,一道身影踏月而入,披风未解,额角汗湿。 “许瑞山?” 元无忌起身,微有惊讶。 来人正是许中相之子许瑞山。 衣上带霜,眉目间却满是难掩的焦躁。 “你怎么来了?” 王案游隨口问了一句,神情却已带了几分不安。 “出了什么事?” 许瑞山步履匆匆,一言不发,直到走近桌前,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父亲……怕是要下台了。” 一语出,眾人俱是一震。 长孙川眉头微蹙:“今日之事……影响这么大?” 许瑞山点头,语气低沉却鏗鏘: “父亲今日朝上,一言未发。” “林志远弹章在前,王擎重煽风附议,朝中新党连番施压,他都没有出声。” “他只站在原地,低头沉思。” “我站在百官之后,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没听见。” “他是听到了,但没说话。” 王案游皱眉:“你父亲是老臣,在朝多年,最擅制衡之道,怎会……今日竟然默然?” “怕是另有算计?” 许瑞山苦笑一声,眼中竟隱有泪意。 “我原也如此想。” “可我回府之后,看到他坐在书案前,茶冷三盏,一页都未翻动。” “我问他『父亲为何不爭』,他却只说了一句——『老了』。” “我又问他,明日之朝,可还要再应,他只是摇头。” “你们知道吗?” “他,那个曾在朝上三击笏板逼退五相、以一纸諫章压下十州赋税之人,如今却说……『不爭了』。” “他连朝章都不收拾了。” “就坐在那里,披著朝袍,坐了整整一个黄昏。” “他眼神空空的,就像是——” “就像是知道自己明日便要谢恩引退,连爭的必要都没有了。” “我第一次……” “第一次见他露出那种表情。” 他语声带颤,眼眶泛红,却极力不让泪落。 “我父亲从仕三十年,事过三主,立言十詔,执中辅政。” “他为国为民,清廉一世,到头来……” “竟要被林志远那等小人弹劾罢黜。” “而他自己,却要选择……默然?” 他说到这里,已几乎咬牙。 “我不服!” “我许瑞山不服!” “新党再盛,也不能就这么把人推出去!” “朝堂若这样换人,那就是——” “——灭忠!” 眾人俱是神色沉重,默然良久。 元无忌终於开口: “许中相之沉静,也许並非认输。” “他是清流之宗,他若一怒反击,倒正如林志远所愿。” “他不爭,是为保全。” “可他若退了呢?”许瑞山低声反问,“他一退,霍相孤掌难鸣,郭大人必受夹击,接下去就轮到你们——” “你们几个……谁还敢在朝堂说话?” 长孙川开口,语气温淡却坚定: “不是我们不敢。” “是我们说了,也没人听。” “你父亲不是怕人听不到,而是怕朝堂从此听不到清音。” “他明白,一旦起爭,便是真退。” “他现在是在等——等最后一线。” “等明日之朝,看那人……是否还记得旧人。” 王案游轻声冷笑: “他不该等的。” “那人早变了。” “变得……我们都认不出了。” 许瑞山看向他,忽道: “可若你真信他已变,又为何还在此?” 王案游一愣,语塞。 他回头望向窗外夜色,低声道: “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怕吧。” “怕真有一天,他罢了许中相,封了清流,退了你父亲,到那时候……我们连骂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郭芷一直未语,此刻轻声开口: “娘娘答应了。” “明日……她会去劝。” 许瑞山一怔,眼中光芒微闪:“真的?” 郭芷点头:“亲口允下的。” “她说,不以夫妻之情,只为你父亲,为老友,为清流,为天子之名——进一言。” 许瑞山神情微动,情绪如浪压心,沉了片刻,终低声道: “谢她。” “无论结果如何,我谢她。” 元无忌斟了一盏新酒,递至许瑞山手中。 “你父亲是这个世道里最后的坚骨。” “他若退,也得站著退。” “明日一朝,我们都看著。” “看陛下,还认不认我们。” “还认不认……他。” 许瑞山接过酒盏,手指微颤,沉声道: “好。” “那就明日。” “若许居正当真罢相,那我许瑞山,也不必留朝。” “我寧做布衣之士,也不在庙堂听小人放屁!” 王案游一口酒喷出,骂了句:“痛快!” 长孙川轻声一笑: “明日之后。” “若天未崩,人未散。” “你我仍共一席。” “若朝崩人散……” “那就从酒里,寻一条路吧。” 眾人举杯,灯影下,酒光交错。 没有多言。 可那份沉默里,藏著的不是放弃。 而是沉得更深的等待。 等那一声裁断。 等那一刻抉择。 若天子还记得什么—— 他们,就不会死心。 …… 临州,春寒未散。 军府营帐之外,夜色正浓,冷风捲起旌旗翻动如浪,传来阵阵沉重鎧响。 庄奎独坐于帅帐之中,一身旧甲未脱,披风散落,正低头缓缓擦拭手中战刀。 刀已旧,纹已斑。 可被他一笔一拭,竟似还泛著当年流锋破敌之寒意。 帐外,有人脚步沉重而至。 是副將徐学忠。 他大步而入,抱拳一揖,语气压著怒气: “主帅,北司已传下今次补缺名单。” 庄奎头也未抬:“说吧。” 徐学忠顿了顿,终究咬牙道: “没有你。” 庄奎“哦”了一声,没再作声。 他依旧专注地拭刀,像听的不是朝命,而是昨夜那场东岭小雪。 “不是说,陛下此番新政,要启用实干之人?” “你从三党乱始至今,几乎未曾一日懈怠。” “数场破敌之战,皆由你起手——无功可夺,无將可替。” “为何此次,竟连一句徵询都没有?” “陛下……是否忘了临州,还有你?” 庄奎终於放下战刀,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淡淡的,却带著一丝古怪的安静。 “陛下未忘。” “是他们……不敢提。” 徐学忠一怔:“你说什么?” 庄奎起身,走到案边,拈起一封未拆军函,隨手搁回。 “我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 “人上人下,朝中朝外,我向来不喜规矩。” “当年我敢在帅台上顶了王擎重一句。” “他那时候还只是户曹监——现在是吏部尚书了。” “你说他会怎么报我?” “更別说,我曾当眾斥过林志远那个狗才,罚他军营外站到天明。” “这些人,哪一个是大度之辈?” “如今他们得了权,谁敢荐我?” “谁敢用我?” 徐学忠神情复杂,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他知道庄奎说的不是虚言。 他这个主帅,刀下不讲情,案上不讲礼。 打仗第一,別的都靠边。 得罪人,不是偶尔——而是常態。 这几年,陛下在临州借兵,他便借。 朝中来人调將,他便调。 可只要谁开口提一声虚政功,庄奎便当场驳回。 徐学忠低声道:“可陛下不是那等小心眼之人。” “他该知道你忠心。” “你……也辅佐过他,替他破了两城,断了三线。” “若不是你在潞北一战突围成功,陛下那时——” “我不图记功。”庄奎忽然打断他,语气平淡。 “我只是,打仗。” “陛下若记得,我便在。” “若不记得,我便守这临州。” “我一人,值一军。” “朝堂之上,不缺个庄奎。” 帐中一时沉寂。 冷风自帐缝灌入,摇得案上灯影如水。 徐学忠张了张嘴,终还是没劝出来。 他看著庄奎的侧影,那双曾提刀一跃斩敌於万军之中的臂膀,此刻却按在一张普通木案之上,如山如沉。 这人,天生是將。 可就是因为“太像將”,反倒永远只能是將。 永远不能是——官。 外头忽传来声响,是几个亲兵和幕僚走了进来。 “將军,兵符调度案请示。” “新拨粮策未决,需印讫才可派送。” “西营守將求请调补……” 几人一涌而上,將一叠奏册按在桌前。 徐学忠见状,眉头一蹙:“都什么时候了?” “主帅今夜心绪难安,你们……” “让他们进来。”庄奎忽然抬手。 他走回案前,披甲而坐,拿起那叠文书,顺序翻阅。 “这一份,明日送往府衙,粮策按秋例走。” “这份,让胡烈接手。” “西营的调任,依旧暂缓。” “还有北路营那批箭料,若再不送,就让韩务亲自入城催督。” 一项一项,如风中不动之山。 徐学忠望著他,眼神一点点复杂。 几个亲兵却都看呆了。 其中一人小声道:“主帅……您真的不问陛下那边了?” “说不定是忘了……” “说不定明天,就有调令来了……” “您……您当真不在意?” 庄奎没回头,只淡淡吐了四个字: “我不等人。” “我只守地。” “朝中官再大,也不曾为我挡过一矢。” “可这临州,若失了我——谁守?” 他一句话,帐中诸人皆默。 徐学忠张口,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能低头。 庄奎放下最后一页文书,起身环顾一圈: “都出去。” “军机暂缓,明日议。” 眾人不敢多言,纷纷行礼退出。 庄奎走至帐门,掀起一角。 远处城头的火光还亮著。 那些兵,那些城,那些年年要杀出去又要守回来的土地。 都是他认的。 不是皇恩,不是朝赏。 是兵血,是兄弟,是他走一步留三印的地方。 他低声自语: “陛下若用我,不必封詔。” “若不用我……也无妨。” “我不欠。” “也不求。” 身后夜帐空荡,火光摇曳。 刀影在墙上晃动。 像一个人,站得久了—— 早已忘了去往何方。 只知,这地,还未弃。 夜更深了。 帅帐之中,灯火未熄。 寒风自帐缝灌入,掀起帘幔微动,发出细微哗响。 帐外已无人声,连营中的號角都停了,仿佛这天地间,唯剩那案几上一盏盏孤灯。 庄奎坐在那儿。 一言不发。 盔甲未卸,神情淡漠,眼神却落在一枚铜盏之上,出神许久。 忽然,帐门微动。 徐学忠掀帘入內。 手里拎著一坛酒。 他没穿甲,也没带剑,只著一袭军中便袍,脚步略沉,眉间满是藏不住的情绪。 庄奎抬眼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徐学忠逕自坐下,將酒罈放在桌上,“砰”地一声,震得灯火微晃。 他抬头看庄奎,眼神里有点意味深长。 “都走了吧?”他说。 庄奎点了点头。 “嗯。” “你不赶我?” “你又不是吵闹的人。” “那行。” 徐学忠亲手撬开封泥,酒香立起。 他倒了两盏,把一盏推到庄奎面前,自己端起一盏,一饮而尽。 “今儿个这酒,应该早就喝了。” “可惜……不是庆功。” 庄奎却没有动。 他只是看著那盏酒,盯了半晌,终还是没拿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徐学忠缓缓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全知道。” “你今儿个太不一样了。” “你心里憋著事。” 庄奎淡淡道:“我没。” “你有。” 徐学忠看著他,眼神带著一点劝,也带著一点怜。 “以往补缺、选才、论功……你哪一次不是连问都不问。” “我们这些副將还在底下窃窃私语,你倒是自顾演兵不回头。” “可今儿不同。” “你白天沉默得太久,帐里所有人都走了,你还坐著不动。” “你等的,不是他们的名册。” “你等的是一个人。” 庄奎眉头微动。 “那个曾经在你马下躲避箭雨的人。” “那个在你营中与士卒同灶的人。” “那个带著半张脸的泥,站在你营帐前,敬你一盏浊酒,说『若我登基,必不负此恩』的人。” “你心里清楚得很。” “你今儿个,是第一次,抱了希望。” 帐中沉默了。 徐学忠也不催。 他就那么看著庄奎,仿佛看著一个打了三十年仗、三十年冷板凳、三十年不问官升禄赏的老军人,在今夜——终於露了点破绽。 良久。 庄奎终於將那盏酒,一口饮下。 “是。” 他低声应了。 嗓音有些哑,带著不易察觉的疲倦。 “我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那些年,从庙堂到边地,从太和殿到潞水北岸,我看尽了太多人。” “我知道谁是真忠,谁是假义。” “我原本不信什么天子能与兵共苦。” “可他——確实不一样。” “他不是坐在高台上说『体恤军士』的人。” “他真肯与兵一处熬寒露、啃乾粮。” “冬衣到了,他先问老兵够不够。” “军餉紧时,他先裁自己近卫的份额。” “哪怕什么都不说,可將士们心里明白——他是真的,把我们当人看。” “是当兄弟、当血肉看。” “不是把兵当刀剑,也不是拿来换战功的筹码。” “我那时候就在想——若真有一日他能坐上龙椅,也许……真的能变点什么。” “我信他,是因为他不是那种人。” “不是会忘旧情、弃死士、听小人之语的人。” “我以为……他真不会一样。” “我那时候信了。” “我以为,他真不一样。” “我以为——他是个念旧的人。” “是个肯认人的君王。” “是个……不会拿兄弟之躯去垫朝堂台阶的人。” 说著,他低头,苦笑一声。 “可惜,我错了。” “他今日没说话。” “不是没时间。” “不是没看见。” “是他看见了——也不说话。” “就像看见一块老兵石,太旧了,不好用了,乾脆不提了。” “这样最方便。” “谁都不会受伤。” “除了我。” 徐学忠没说话,只静静看著他。 他知道,庄奎这话,说得轻。 可那句“除了我”,却像是从心里拔出来的刀。 “你不是没见惯这种事。”他终还是开口,“你是最早教我——別指望朝廷赏功的人。” “可你这一次……还是信了。” “不是信朝廷。” “是信他。” 庄奎闭上眼。 手指轻敲酒盏边沿,发出低低声响。 “我信错了。” “我以为,他是真龙。” “可他也是天子。” “天子要顾全局面,要养百官,要抚民心。” “像我这样……手上血太多,说话难听,不懂逢迎,又不入阁议政。” “用我,不划算。” “保我,不值得。” “所以,他不说话。” “他说过很多话。” “可今日,他一句都没说。” 他缓缓睁开眼,看著帐顶一盏摇曳灯光,眼中没什么怒火,也没多少悲意。 只剩下一层沉沉的凉。 “我不是没见过『一样黑』的事。” “可今日,才知道——连我以为的『白』,其实也只是……擦得乾净一点的黑。” “天下乌鸦……也就一个样。” “黑是黑的,白的不过是没飞过来而已。” 帐中静极。 风吹过营帐,像是拂过一排陈年战旗,声声哑响。 徐学忠重新斟了一盏酒。 递过去。 “你该失望的,是你看得太高。” “可你该清醒的,是你仍有命握在手中。” “陛下失信,不等於天下全负。” “只要你还在临州,我们这帮人就不会散。” “朝堂不记得你,老兵记得你。” “老徐记得你。” 庄奎接过那盏酒,一饮而尽。 良久,忽然问了一句: “你说……他是不是还会想起我?” 徐学忠没有答。 只是將酒一口饮完。 他知道,这一晚之后,庄奎的心门,又要封回去了。 可那盏酒—— 是为那个曾相信的“不同”。 是为那个,终究没有出声的帝王。 也是为他这三十年里,唯一一次动摇的、带血的希望。 风未止。 帐灯未灭。 一杯入肚,入的却是心头寒凉。 永嘉门西侧,禁军校场。 日影斜照,金甲列阵。 百余名禁军將校齐列於演武台之下,盔甲鲜亮,戈戟森森,一派肃杀之势。 而在这方肃穆中,却有一道寒意自高台而起,直逼眾人胸口。 那是因台上之人冷笑著。 新任禁军统领——冯驭堂,披玄金鎧,年不过四旬,面貌精干,眼神却带著一种咄咄逼人的傲色。 他自林志远举荐而来,外表无甚威名,实则出身私军,惯於逢迎钻营。 如今权位在手,便欲立威於眾,首选之人,便是——蒙尚元。 这位曾叱吒宫中、手握金符的前统领,如今不过是一名卫队长。 从三品降至从七品,禁军上下皆知他是清流一系,亦知此贬,非战之错,乃人事之罪。 但人走茶凉。 今日冯驭堂例行校阅,首命便是点將宫禁第七卫。 而这卫,正是蒙尚元所率。 台下眾人齐肃,唯有那道熟悉的身影,立於队列一侧,甲不鲜明,却依旧挺拔如松。 冯驭堂居高临下,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微眯双眼,笑容讥誚。 “蒙大人。”他语气平淡,故意未称官阶,“听说你当年曾领三千禁军,夜宿皇城四门,称得上是『中宫金剑』,不知如今可还记得军中规矩?” 蒙尚元站出一步,拱手作礼,神色淡然:“末將蒙尚元,愿听训诫。” “哦?”冯驭堂慢条斯理地俯身,“那我来考你——皇城內苑门禁有几重?” 蒙尚元答:“三道明关、五重暗桩,共计八环。四时换岗,晨四、午八、戌初、子末为交接。” “那……龙厩、內书房、文华殿三地,若遇宫警,调兵如何调?” “依《內卫律》——东厢留守出三十人为先援,殿前偏將持金符调三卫为护。其余部队,於皇命未下前,不得擅动。” 冯驭堂听著,一边点头一边冷笑:“果然还记得挺清楚。” “可惜……” 他倏然转音,声音转厉:“你记得的,是旧制!” “如今朝局不同,皇命新詔,各门调动,已改为三司並调、统令决发。” “你这番老黄历,要是再在我手下说出口,就不是『顽固』,是——抗命!”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肃然。 第706章 最后一日! 禁军场。 诸將面面相覷,不敢作声。 蒙尚元却不卑不亢:“末將早已研读新令,並未违制。” “但皇城警务之事,牵一髮而动全身,新法未必皆妥。末將曾两度上奏,言及调动顺序变更后或有疏漏。” “可惜,未得回復。” 冯驭堂眼中寒意更浓。 “你是说,朝廷新法错了?” “还是说,我这个统领,连禁军调令都不会下了?” “哦,我知道了。”他一抬手,冷笑道:“你这是,觉得自己虽然被贬,还是比我懂!” “是吧,蒙尚元?” 这句连名带姓,已是不敬中之辱。 校场中一时静如死水。 不少老卒垂目,不忍去看那一袭曾令他们敬如山岳的背影。 冯驭堂冷冷望著对方,语气更重。 “当年你权握在手,连礼部都要绕你三分,如今怎么——沦落到来我这听训了?” “是不是挺不服气?” “那你说说,我今日这场点將,你可还有意见?” 他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可那挺立的身影,却始终未动。 片刻后,蒙尚元终於抬起头。 眼神不慍不火,却带著一种令人难以逼视的静定。 “冯统领既为当任之主,训诫规制,皆有其责。” “末將不过是一介卫队小吏,不敢多言。” “但禁军之任,不在內爭,而在护驾。” “若他日金闕有警,不管我是不是卫队长,也必提刀而前。” “至於今日之训——” 他顿了顿,语气如刀锋般冷静: “末將……铭记在心。” 话落,他拱手为礼,转身退入队中。 一言不爭。 却胜百骂。 冯驭堂冷笑连连:“好一个『铭记在心』。” “我看你是……嘴上服,心里还在想著中枢那把交椅吧?” “你当你是谁?许居正的狗腿子?现在清流都快滚出朝堂了,你以为你还能东山再起?” “做梦去吧。” 他猛地挥手,“来人,把他卫號改调至北三门巡守,日夜值岗,不得轮换!” “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知道如今是谁当家!” 此言一出,眾人齐惊。 北三门值岗者,皆为新卒之末、轮换之役,非重罪降者不得调往。 此举无异於羞辱。 可蒙尚元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他只是拱手为礼,声音不重,却有一股压不住的从容: “末將……领命。” 隨后转身,大步离场。 盔甲虽旧,背影却依旧挺拔。 只是那道背影,照在余暉之中,不再如昔日那般夺目。 冯驭堂望著他离开的方向,嗤笑一声。 “死老狗,还挺硬。” “可惜了。” “硬骨头……在新朝里,最不值钱。” …… 傍晚。 禁军营地外侧,巡岗点交处。 蒙尚元负手站在一线墙角,抬头看著沉落的天光。 夕阳似血,照得那座金闕远远闪光。 他神情平静,只在眼底,藏了一抹难以言说的东西。 那不是怒。 是凉。 是许久未尝的、沉默而冷的寒意。 那是他一生征战、护国卫宫,从未被人当“朝爭棋子”的愤。 那是他曾信过的那个“天子少年”,如今却沉默无语的凉。 “他知道我还在。”他轻声道。 “可他没开口。” 风起。 他不动。 只是缓缓戴上了手中战盔。 盔是旧盔,刃痕斑驳。 可他仍一丝不苟地戴好,束紧。 下一刻,他走向北三门值岗之列。 无人敢与他对视。 可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 因为这背影—— 哪怕被贬、被辱、被困於最寒最湿的哨位。 却仍是,一道禁军曾有的脊樑。 夜色沉沉。 营灯如豆。 北三门角楼之下,一队哨兵排成一列。 最前方—— 是那个被人遗忘的卫队长。 可那眼中之光。 尚未熄灭。 ——他还在看。 ——还在等。 等那个人……回头一望。 哪怕只一眼。 夜已深。 宫北街外,坊门早闭,唯有角巷尽头那家老字號“醉春风”酒馆,灯火尚明。 蒙尚元自北三门值守归来,甲衣未卸,步履沉沉地踏入这家熟得不能再熟的小馆。 店中酒气氤氳,旧木楼梯泛著吱呀之声,屋角还有三四名客人低声言笑,却没人敢上前招呼他。 掌柜见是他来,忙从后厨端出一壶烈酒与两碟下酒菜,搁在靠窗角落那张老位上。 “老规矩。” “热了的。” 蒙尚元点点头,未言一语,只自斟自饮。 桌前灯火昏黄,將他那张久经风霜的面孔照得更添几分疲色。 他不常来饮酒。 可今夜不同。 值完北三门,风雪入骨,一路无言。 胸中鬱结,难以排遣。 他想起那日新任统领冯驭堂在眾人面前故意羞辱自己。 又想起台下那群他曾一手带出的禁军子弟,一个个垂首默然,没人替他说一句话。 他不怪他们。 可心,却是冷的。 再往前想…… 他本是禁军统领,手握金符,一言令下,宫城八门响应。 可正因与许中相等清流来往密切,被扣上“旧派余孽”的名头。 新党掌权之际,他成了第一个被拿下的“典型”。 冯驭堂趁机上位,林志远按了“不得听调”的封条,皇城內外,再无他半句用处。 而这所有转折的关键—— 就是那位高居九重、他一心效忠、曾跟自己称兄道弟,曾在自己首次入京为官,就救过自己性命的,天子陛下! 他一口闷下杯中酒。 苦辣如火,灼烧喉间,却换不来半点暖意。 就在此时,门外风铃一响,一名身著禁军副將战袍的壮汉快步踏入。 “统……统领!” 来者正是他昔日麾下,现任副將——胡猛。 一见蒙尚元坐於角落,他立刻快步上前,拱手一礼。 “我听说你今晚被临调北三门,心里就不痛快,想著你多半来这儿。” “果然在这儿蹲著了。” 他拉开椅子,自来熟地坐下,自行斟了一杯酒。 “唉……今儿你挨了那冯驭堂一顿训,我都听不下去了。” “他什么东西?” “连当年咱们军中正营都混不进去的小官吏,如今凭著林志远一句话,就敢当眾骂你!” “统领,我——我真的不服啊!” 他话音粗重,满是气愤,却终究比不上对面那人一眼淡然。 蒙尚元只是默默听著,等他说完,才轻声吐出一句: “我早不是统领了。” “现在,只是北三门卫队长。” 胡猛怔住,握著酒盏的手轻轻一紧,半晌没说出话来。 蒙尚元却自顾自笑了。 那笑容淡,却比怒更令人难受。 “你知道么?” “我也曾想过,我这样的人,怕是早晚被打压。” “可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也没想到,是在我一心一意支持他之后。” 胡猛不解:“你说陛下?” 蒙尚元点头。 “当初三党乱起,天下皆乱。” “他不过是个没根底、无权势的昌南王。” “那时谁信他?” “朝中权贵笑他是个紈絝,江湖中人骂他是个笑柄。” “可我看得清。” “我看过他带兵、行军、写章、斩敌。” “他身上那股子锐气,那种……不怕死的骨劲儿,是假的么?”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人若能坐上龙椅,也许,会与眾不同。” “也许,真能让这世道有些转头的希望。” 蒙尚元將酒盏搁下,指腹轻轻摩挲著杯沿,眼神望著远处昏黄的灯火,声音缓慢而低沉: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那么看好他么?” 胡猛微微一怔。 蒙尚元自嘲般一笑:“不是因为他是皇族,也不是因为他有哪位老臣撑腰。” “而是因为,他和別人不一样。” “我这辈子见过不少主子,有胆有谋者有之,阴狠算计者也不在少数。可像他那样的,却没几个。” “那一身武学,练得是真。不是架子,是刀口舔血练出来的。” “他眼里看兵,不是看奴才,也不是看棋子。” “他真把咱们这些粗胚子当人看。” “哪怕当时他还没坐上龙椅,他也能和我这把老骨头称兄道弟,不在朝上说,私下里却真心实意。” “他用兵、护兵,营中一人冻,他不穿锦裘;伙房一顿缺粮,他不先动筷。” “那时候我心里就有数了。” “我说——这个人,成了,怕是能和歷代那些真英雄皇帝並肩的。” “所以我才信他。” “不是因为他许了我什么官,也不是因为谁劝我站在他这边。” “是因为他值。” “那股劲,那副骨气,和天下那群只会坐殿上点头摇头的庙堂老爷——全然不同。” “那时候我是真信了,这世上还有人,能做个不一样的皇帝。” “可现在……”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低落。 “现在我不知道了。” “你说他还在不在意我们这些人?还记不记得他当初怎么说的?” “朝中一变,再没一句话提起我。” “那几个狗东西上台,一夜之间,我成了『清流余孽』,成了谁都能踩一脚的落水狗。” “我曾是禁军大统领啊,胡猛。” “我可是第一个,愿意全力支持他的人。” “可现在——” 他抬起头,眼底泛著一丝冷光:“他若真的记得我,会看著我被这么羞辱,而一句话也不说?” 胡猛听得面红耳赤,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 酒盏再举,再落。 烛光轻晃,两人影子交叠在一起,一动不动。 “可如今……” “他记得了什么?” “我一个字也没说错。” “我支持他的时候,天下无人信他。” “可他成事之后,我却成了朝中弃子。” “当眾被辱,兵权削尽,调去北三门轮守。” “我从未奢求高位,可我不明白——为何是我先被丟下?” 胡猛满脸通红,却又无话可驳。 他想说,也许陛下另有打算。 可看著面前这位老统领眼中的黯然与疲倦,那一瞬,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统领……”他低声道,“我不信陛下真的变了。” “也许,他是为了稳新党?” “也许,是在等机会?” “可你——你要是倒了,那新党可真就是一手遮天了!” 蒙尚元望著窗外昏黄灯火,半晌未语。 “我没倒。” “我只是被收了兵符。” “可你说得对。” “我若真就这样倒下了……” “那我这些年的禁军名声,就真的被他们糟蹋乾净了。” 他顿了顿,忽然笑道:“说来好笑。” “我当了十年统领,带兵守皇城,护驾千万里。” “可如今,还是得靠胡猛你来替我说句公道话。” 胡猛急忙摇头:“统领,这话折杀我了!” “你……你要是倒了,我们这些人才真不知道该跟谁。” “冯驭堂那种人,嘴上会说,手下没半点军纪。” “哪有你这样的?!” “你带我们,不是靠骂,而是靠打。” “是靠实打实的军功和信任。” “我这辈子最服的,就是你!” 蒙尚元微微一笑,將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 “那就陪我喝一杯。” “喝完这一杯——” “我们明早再去北三门。” 胡猛一怔。 隨即眼神坚定,举杯与他碰在一起。 “明早一同!” “谁笑话你,我胡猛第一个撕了他脸!” 二人仰头痛饮。 苦烈入喉,却似將胸中鬱气衝散几分。 外头风声渐紧。 这酒馆灯火未熄,烛影照在墙上,映出两道久经沙场却愈显坚毅的背影。 没人知道,这两个被“贬斥”的人,將来是否还会被记起。 可这一夜,他们没有倒下。 他们还在。 还未死心。 ——酒尚未凉,骨未碎。 ——只要天不塌,他们……就不退。 夜已深,月色如洗。 皇城中宫偏殿內,卫清挽仍未就寢。 她立在窗前良久,帘外寒风猎猎,吹得铜铃细响。脑中思绪翻滚不定,自从郭伯父夜中前来求见后,她心底便始终不寧。 她轻抚袖角,沉思片刻,终於转身吩咐道:“备轿,我要去御书房。” 小莲一愣:“娘娘,这时辰……” “没事。”卫清挽声音温和却篤定,“这会子,他应还在。” …… 御书房內灯火通明。 夜幕沉沉,宫人屏息而立。案几上竹纸铺开,硃笔未停,萧寧正伏案书写,神情专注,眉宇间竟带著几分难得的从容。 卫清挽步入时,他正一笔一划地写著一张册子。案头竹简上,已列满数十人之名。 她放轻脚步走上前,声音柔和:“夫君。” 萧寧闻声抬头,见她前来,眼中顿生一丝柔意:“你还没歇?” 卫清挽轻轻摇头,视线落在案上的名单上,稍一瞥见,却不由自主地轻声道:“这是何物?” 她语气中带著几分好奇,也夹杂著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萧寧未答,只將那张名单递到她手中,淡淡一笑:“你看看。” 她接过细看,眸光一行行扫过,却不禁微蹙柳眉,轻声喃喃道: “这些……是谁?” 她復又低声念著:“贺成,浣州簿署……魏叔成,汝寧河工署……沈右清,晋阳驛令……” 一连数十个名字,她一个都未曾听过。 没有中枢重臣,没有宿將旧相,连最近炙手可热的“新党诸才”也全然不在列。 她再看一眼,抬头道:“这些人……为何从未听闻?” “补缺不是早已定完了吗?连地方调令都出了,还有什么缺可补?” 萧寧轻轻一笑,却是抬手,指著纸上一处写著“后调”的字样: “你说得没错,补缺已定。” “但这些人,並非为今日补缺所用。” 卫清挽怔住,抬眸望向他,轻声问道:“那你是……打算启用他们?” “可现在,不是已经没有出缺了吗?” “他们还能被放到哪去?” 她语声虽轻,眼底却透出明显的疑惑与警惕。 萧寧眼神却並未迴避,只是缓缓开口: “这些人,是天下真正的一心为国者。” “他们未必出身高门,也未必才名显赫。” “可他们为民断讼、理渠定税、筑渠护田、守庙守城……无一不是身在底层,真正在做事的人。” “他们的名字,不会被写进朝章。” “他们的功劳,不会在官榜上传开。” “但他们——配得上做大尧之官。” 卫清挽一时不语。 她低头望著手中的名单,静默良久,才轻声道:“你真的……打算启用他们?” 萧寧淡淡点头。 “是。” “朕要用这些人,来补真正的缺。” “不是官位上的缺,是这天下骨血的缺。” “补的是百姓无声时,有人替他们出声;补的是国政偏颇时,有人能正其根本。” 卫清挽望著他,一时之间,竟不知是惊还是怔。 半晌,她才轻声道:“可……你明知现在朝中已无可用之位。” “这些人一旦调入,势必有原职之人被换。新党那边……会闹的。” “你这一步,是动了他们的根。” 萧寧却只是淡然一笑,声音低而不缓: “我若不动,他们早晚会掏空整个朝堂。” “他们只讲制度,不问人心;只讲革新,却把官位当筹码。” “他们选的不是官,是门生、亲信,是自己那点可怜的安全感。” “那不是新政,是分赃。” 卫清挽望著他,眸光轻轻颤动。 她终於明白,萧寧不是不动。 是一直在等。 等这些人露出全部底牌。 等整个朝堂的底色彻底被揭开。 她低声问道:“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写这张名单的?” 萧寧垂眼,轻轻抚了抚那张纸角:“从第一日退朝开始。” “朕就知道,这天下没有补得完的缺。” “但可以自己补。” 他看著她,语气温和: “这是朕的名册。” “不是吏部的,不是中枢的,不是清流的。” “是朕的。” “从今往后,朕要的官,不再等他们举荐。” “朕要的官——朕亲自选。” 卫清挽听得心头震动。 她轻声道:“可……他们信你吗?” “你让他们以为你已经彻底倒向新党。” “许中相那边,郭伯父那边,甚至连霍纲大人……都已经开始怀疑了。” “你若再不说一句话,明日之后……朝堂怕是就真的两分了。” 萧寧沉默片刻,终於低声道: “明日。” “明日之后,天下会明白,朕在做什么。” “也会明白,这些名字——” “才是朕真正的布政之始。” 他回眸望向她,眼神里已不再是曾经那个沉默少年君王的犹疑。 而是一位真正的帝王,正在揭开自己亲手布局的一角。 卫清挽轻轻一笑,將手中的竹纸放回案上。 她抬眼望著他,低声道: “那我就等著看,等你亲自走出这一步。” “也替天下……等著。” 风声入窗,灯火微摇。 纸上的名字隨风轻颤,却在这动盪未定的夜色中,仿佛比任何金印尚方还要沉重。 那是一个君王的选择。 是他的根,是他的剑。 也是他给天下最清楚不过的回答。 天未亮。 整座洛陵沉浸在一层冷凝的雾气之中,仿佛连呼吸都凝著寒意。 皇城钟鼓尚未响起,朝阳也未显端倪,但这座帝王之都,却比往常任何一个清晨更为清醒。 今日,是改风月最后一日。 也是萧寧登基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朝局定鼎之日。 在这个未亮的清晨,许多双眼睛,一整夜未曾合上。 禁军卫所。 蒙尚元倚坐在营帐后方的小院石阶上,披著一件旧披风,双眼盯著不远处那座通往皇宫的灯塔。 院中寂静,昨夜值守归来,他没有回房,便这样一直坐到了天將亮未亮之时。 他手中拎著酒壶,却未饮一口。 脚边残留著胡猛昨夜离开时丟下的一句重话: “统领,你曾是最信他的人,可现在,你还信他吗?” 蒙尚元闭上眼,半晌未语。 “我从未不信。” 只是……信他,也要信到什么地步? 从一人之下的禁军大统领,到如今三等卫队长,自己究竟是被人算计,还是被他遗忘? 那少年的影子还在脑海中。 那一身汗湿甲衣,深夜站在练兵场上的身影,亲自为死去兵卒封棺的手、为伤员缝衣的手…… 那个少年,是君,是兄,是……另一个信念。 “若今日不动……”他喃喃,声音冷入骨髓。 “那我也该醒了。” 第707章 陛下「回来了」! 许府。 內堂灯火通明。 许居正仍穿著昨日退朝时的朝服,神色平静,端坐在书案之后,手边摊著的不是摺子,不是弹章,而是一卷太祖年间的旧律遗篇。 霍纲与边孟广分坐左右。 三人自夜中以来,再未言语。 直到天边透出一线青光,边孟广终於忍不住,声音低哑: “老许,他若今日罢你,你如何应对?” 许居正缓缓抬起眼皮,淡淡道: “若他真罢我,我便自行退下。” “朝廷可有缺臣,不能无君。” “只愿他明白——这一朝,如今还撑得住,是因还有人不肯走。” 霍纲望著他,忽道:“你真甘心?” 许居正沉默片刻,忽而轻笑:“不甘心又如何?” “我年老,不是为了再爭什么。只求——他不是我们看错了。” “若今日,他还不动……” “那大尧,便要彻底换姓了。” 郭府。 郭仪一夜未歇,倚在书榻前,看著案上那封尚未封口的奏章。 他没有动笔。 因为这封章,若真写出去,便是与君决裂。 “老卫,老王……”他喃喃念出两个早已故去的旧人之名,眼中一片复杂。 他已老矣,力气与锐气都已耗尽。 可若今日——那人还不动。 他便要亲自,再搏一次。 “寧儿啊,你要是连他们都捨得弃……那我也不认你这皇侄了。” 东城青崖酒肆。 香山七子三人,仍在昨夜聚集的酒楼二楼。 元无忌靠著窗,王案游趴在几案之上酣睡未醒,长孙川坐在角落,神色清冷。 郭芷自凌晨便赶来,將昨夜皇后点头的消息告知他们。 可他们並未多说,只是一人一盏酒,饮尽沉默。 “他今日若还不出手……”王案游睡梦中喃喃一语。 “我便写书还乡,再不踏朝堂半步。” 长孙川未应,只望向窗外天色。 “他若是那样的人,我也认命。” 元无忌垂眸,將酒倒尽盏中,望著那清液泛起涟漪,淡淡开口: “朝堂不需要我们,我们便走。” “可只要他还有一点——不是那等人。” “我还想……赌最后一把。” 临州军营。 庄奎立於营门前,身披铁甲,盯著晨光破雾而出的东方。 副將徐学忠昨夜未眠,也未再劝。 他明白,庄奎此刻虽如石像,可心中一寸未动的情绪,在等待一个答案。 他等的,不是封赏。 是那少年陛下,是否还记得他曾在战阵之上,与他並肩饮血、披雪而战。 那时他也笑,也怒,也会披破衣,將军粮分给冻饿兵卒。 那是军中弟兄们心中,唯一一个愿意將热炕让给士卒的“天子”。 “主帅,天要亮了。”徐学忠低声道。 庄奎没有回头,只淡淡开口: “去备马。” “我不管朝堂谁得势,若他还记得这天下有军有命,我便……还认这个朝廷。” 吏部尚书府。 王擎重和林志远皆未合眼。 林志远刚从夜中擬定的“人事再调草案”前离座,捧著热茶轻吹,眼中透著胜券在握的从容。 “今日他若还无动作,”林志远笑,“我们便可大做文章。” “这朝堂,再无清流之患。” 王擎重却只是负手,望著窗外。 “他不动,未必是真的不知。” “你记得当年他初登基前那一夜吗?” “许居正都以为他只会点头——可次日,他当堂撤换两位刑部侍官,一封律改案震翻满堂。” 林志远皱眉:“你担心?” 王擎重微笑,低声一句: “担心也无用。” “若他今日动了,也得看他动到哪里。” “若不动……那天下,便是我们的了。” 天色渐亮。 晨钟即將响起,宫门將开。 朝堂之爭,千帆已至,万箭待发。 那道身影是否会如往日一般,从金鑾御阶走下,冷眼看尽百官? 又或—— 是一次反手翻局,雷霆震世? 谁也不知道。 谁也不敢提前落子。 只知,这清晨之下,风比昨日更沉,云比昨日更压。 而今之朝,一定不似寻常。 太和殿钟声將鸣—— 大尧天下,將见分晓。 翌日清晨。 朝阳尚未完全升起,天边不过泛起一抹冷白,整个洛陵皇城却已悄然甦醒。 风,从东墙而来,掠过百尺宫檐、朱红石道,吹响了朝门悬掛的金铃。 那清脆却寒彻骨髓的铃声,拉开了这一日帷幕的序章。 今日,是改风月的最后一日。 而这一日,將会决定朝堂之上,谁人得势,谁人失位。 城中九街十坊,自天光微启,便已有无数身影悄然起身整衣。 东华门外,官轿接连自府邸而出,长街之上车轔马鸣,一道道文冠武甲的身影乘輦而来,向皇城方向缓缓聚集。 这一日,与寻常早朝不同。 几乎所有的中枢重臣,无一缺席。 每一人都知——今日之后,朝局大势,將尘埃落定。 清流派中。 许居正起得极早,披上朝服时,天尚未亮。 侍从上前替他整束衣襟,才刚束好玉佩,他却又缓缓抬手,自行將朝冠扣好。 镜中人老了许多,眉鬢染霜,可一身朝服披上,那股沉稳正气却仍不减半分。 他对镜静立片刻,才轻声道: “走罢。” 屋外,霍纲已在等候。 见他出来,霍纲拱手低声一语:“今日……” 许居正只是淡淡一笑,道:“不言今日。只问本心。” 霍纲沉声点头,与他並肩而行。 边孟广紧隨其后,满面凝色,眼中却有一抹难掩的怒意。 院中寒梅凛然,霜雪未消,一道三人並行的身影缓缓跨出府门,迎著晨风,踏上前往皇城的官道。 他们的步伐不快,却极为坚定。 街道两侧,百姓早起,有人见了几位老臣的身影,悄悄下跪磕头,目中敬重。 清流的威望,仍在人心。 可如今,却如风中残烛,能否留得住,只看今日。 新党这边。 王擎重府中早已灯火通明。 他身穿重金朝服,由亲信替他披上肩綬,整了整袖口,站在镜前自视片刻,面容沉静,却难掩眉眼间的意气风发。 “今日之后——” 他低声道:“便是我们新党,真正登堂之时。” 林志远亦早早而至,一身银青朝服新裁未久,神采焕然,目中藏著笑。 “昨夜几家郎中与郎署属官来拜,说要预先请个『恭喜』。”他道。 王擎重笑了笑:“叫他们別急,等陛下落笔那一刻,再来请安也不迟。” 两人对视一眼,皆含默契。 府外车马已备,新党一眾属员整齐列候,官轿二十余顶,皆向皇城而去。 道路旁的过路百姓,大多避让而退,不敢多看。 今日的新党,就像是一股大潮,已经汹涌捲来,谁人能挡? 与此同时,各部各司的文官武將,也纷纷踏上了进宫之路。 有人神色紧张,有人眉眼惶然,也有人强作镇定。 但更多的人——是沉默。 他们的心中早已有所倾向,却又不敢表露。 因为这场朝堂之爭,已不仅仅是一次政见交锋,而是一次整肃洗牌。 站错了边,便是前程尽毁。 群臣云集之时,皇城之中,钟鼓齐鸣。 太和门缓缓开启,象徵著帝国威仪的金鑾之道展露在眾人眼前。 铺地朱毯鲜亮如新,两侧宫灯尚未熄灭,宫人列队、黄门肃立,礼官站在御道前方,整肃朝列。 一名內侍高声宣告: “诸卿整列,候驾!” 语声传出,宛如山雨欲来。 清流官员依序而入,许居正、霍纲、边孟广三人站於文班首位,身后不过十余位属官,皆神情冷峻,整束衣冠。 他们站得笔直,却像一堵残墙——老旧、沉重,风雨將至。 王擎重与林志远则立於对侧,神色从容。 新党官员如同打了鸡血,一张张年轻脸庞虽掩不住紧张,却更多的是期待与兴奋。 他们早已认定——今日之后,將是他们的时代。 太和殿前,宫人更衣,龙旗高扬,阳光自东侧斜照而来,给宫城添上了一层冷金的顏色。 群臣整冠束带,肃立两列。 左文右武,列位而立。 隨著朝门大开,一阵冷风扑面,吹动袞服、掀起旌旆。 阳光照在每一个人脸上,却照不亮他们心中各异的念头。 清流中人,神色或倦或忧。 新党之人,面含笑意,目光熠熠。 而更多的中立者,望向那尚未开启的太和殿大门,眼中却只有一抹深深的期待—— 今日的早朝,將是分水岭。 而那位坐在九重金闕之上的帝王…… 他將会如何选择? “鸣钟!” 殿前礼官高声一令,內侍举杖击钟。 清音三响,犹如沉雷滚过。 金鑾大道上,朝风吹起,旌旗猎猎。 而那通往朝堂之门,已经缓缓开启。 晨光之下,太和殿前已列满文武百官,身披朝服者各自肃立,旌旗轻拂,风声未止。 就在金钟第三响之后不久,一道尖细而不失庄严的高呼声,自內殿之中传来,宛如暮鼓晨钟,瞬间令整座广场静若止水—— “——陛下驾到!!!” 语声尚未落,殿前数百朝臣已齐齐躬身伏地,声音震响: “恭迎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门自內推开,一道玄衣金纹的年轻身影,在四名黄门內侍引导下,缓步自金阶而上,步入正位。 萧寧,身著玄黑朝冕,披金纹云龙大氅,面容冷峻而平静,未语先威。 他的目光自朝臣中扫过,未作片刻停留,便缓缓落座於龙椅之上,背后金光龙纹宛若层层波澜,映得他如山巔霜雪,冷冽肃杀。 “——早朝,启。” 三字既出,礼官高呼,群臣再拜,百官入位,文左武右,肃穆一堂。 太和殿內,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唯有风吹殿宇,旗帛低鸣。 此刻—— 正是改风月最后一朝。 正是定鼎江山之刻。 萧寧目光微垂,坐於九重金阶之上,不言不语,任那殿堂之间静若寒冰。 清流一侧,许居正、霍纲、边孟广三人面色肃然,整束衣冠,目视前方。 他们早已预感今日不平静。 而另一侧—— 新党之中,气氛已然翻涌暗潮。 王擎重垂目半步,目光沉静,忽而手指轻轻一动。 身边林志远会意,俯身低声一句: “时机已到。” 王擎重点头,缓缓上前。 就在朝堂尚未有奏章启奏之际,王擎重率先出班,躬身一礼,高声启奏: “陛下!” “今日之朝,乃改风月终章。” “新政既启,诸多法令皆待裁定,官制人事更当釐清。臣斗胆启奏一事,望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眾臣尽皆侧目。 新党中人面露异色,暗自整衣,有人手心已沁出薄汗,却又忍不住昂起头来。 王擎重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鏗鏘: “臣所奏者,乃——相位空缺之议!” 萧寧眉头不动,只是淡淡一句:“讲。” 王擎重立於殿中,语气忽然转沉: “陛下登基已满三载,改风新政卓然成效,朝纲逐渐归正,百官亦趋整肃。” “然中相许大人,任职既久,虽有劳苦之功,却於新政之议常执保守之见,与今时国情多有齟齬。” “近日更屡有阻挠新法之举,官吏交章不前,省部制衡失度,致令朝堂人事调配屡有滯碍。” “臣斗胆请奏——陛下应审慎察察,衡其功过,裁断中相去留。” 此语一出,如雷震宫闕。 殿上眾臣譁然不语,唯有新党官员目露欣喜,似早有准备。 清流一侧,许居正神色不动,只是眼底沉沉如海,未发一言。 霍纲目光一凛,边孟广几欲出言,却被身旁人微微拦住。 此刻—— 林志远亦从容出列,紧隨其后躬身启奏: “陛下,臣附议王尚书之言。” “许中相虽旧德在身,但於当今之世,不通时务,未能顺应国改之道。” “臣等所推新法,皆为便民利国之制,然多被其阻於案前,久拖不议,实有损大尧之兴。” “今朝局鼎新,法治需新,百官需振,臣请——罢许居正中相之位,择贤而用,以应新政之责!” 紧接著—— “臣附议!” “臣亦请陛下慎断相位!” “许大人守旧不通,执政日久,阻力甚多,非陛下新政所宜!” 殿內,新党属官纷纷出班,接连而出,声音如潮。 一时间,大半朝堂跪拜在殿中中央,朗声呼请罢相之令。 此情此景,仿佛铁证如山、声势如虹。 许居正依旧站立,面色冷静,只是背脊愈发挺直。 边孟广咬牙,终是忍不住出声: “荒谬!” 他一步上前,厉声道: “你们这些人,所推所谓『新法』,皆是藏刀於绣,掩利於文!” “今日罢相,明日谁敢言政?” “朝堂岂是你们这些宦官文吏所能左右?!” 他语音刚落,便被林志远冷笑一句打断: “边大人莫非忘了自己昨日之言,陛下当场斥责者是谁?” “旧派若再抱残守缺,迟早拖累天下!” 许居正缓缓抬手,止住边孟广言语,向前一步,躬身俯首: “陛下。” “臣不言功。” “只言——心。” “臣未敢妨政,更未妄阻改法。所奏所议,不过谨慎二字。” “若陛下真认为,臣已无可用之地——” “臣……唯听圣断。” 他声音不高,却有如钟鸣殿堂,殿內眾臣无不侧耳聆听。 萧寧面容不动,右手缓缓扶著扶手,眸光如沉江。 他沉默良久,未发一语。 空气之中,仿佛连呼吸声都已凝滯。 那一道道跪伏於地的身影,那一道道挺立如松的老臣,都在静待天子的一言之断。 此刻—— 太和殿之中,只等九五开口。 日光透过太和殿高悬的飞檐,在金色龙纹之间投下一道道光影交错。 殿內静得出奇,连几只悬掛在高处的金铃也一声不响,只余殿外春风轻掠,隱约传来一阵晨钟迴响。 那钟声未落,御座之上,那身披玄金冕服的年轻帝王,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穿透层层香菸与朝服之间的列阵,平静地望向殿中。 这时,萧寧轻轻一笑。 那一笑,不带怒意,不含讥嘲,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却仿佛一柄利刃,在静水之下轻轻一搅,瞬间令整座朝堂气息变幻。 “此事。” “诸位昨日,已曾提过。” 声音不高,却清晰如山中泉鸣。每一个字落下,仿佛都击打在了眾臣的心上。 “朕思量了一夜。” “已有答案。” 殿中原本屏息以待的新党之人,面色陡然一紧。 而清流之中,一些本已垂首无语的老臣,此刻却抬起了头。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瞬,齐齐落向了御座之上。 御座上,少年天子稳然端坐,身披玄金,眉眼未动,神情清朗,仿佛春山静雪,万仞不惊。 这一刻,没有谁再敢轻视这个年仅弱冠的帝王。 不知是谁在心中一颤——今日的陛下,似乎,与昨日,已然不同。 他的身姿依旧清瘦,並未有北地將军的铁躯;声音亦无怒雷奔涌,甚至温文若水。 可偏偏,那种由內而外散发出的沉定,从容,自信,无声压倒了整个朝堂。 他没有怒视臣子,没有拍案喝斥,没有呼喝呵斥—— 只是这样平静地坐著,静静地说出那句:“已有答案。” 可在这八个字落地之后,所有人的心神,却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因为他们都感受到,那是一种极致的掌控。 是帝王之心,深藏不露之后的锋芒初显。 是那把原本沉於鞘中的剑,在晨曦之下,终於轻轻露出了半寸锋芒。 王擎重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被那淡淡一笑所定住。 他看见的是萧寧的眼——那一双清澈、沉稳,却仿佛藏著江河山岳的眼。 不再是昨日的顺从与沉默,不再是前日的迷惘与揣度。 而是如同登临绝顶之后,俯瞰群山的那种目光。 萧寧缓缓起身,身姿笔挺如山中青松,冕服隨动作微动,金边龙纹宛如活物,微微浮光流转。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不急不缓,却仿佛早已掌控全局。 就连那些本就站在他身后的清流臣子们,在此刻也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们曾见过少年天子在朝堂上的沉默,也见过他被新党压制时的无奈与压抑。 可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现在展现出来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天子之姿。 许居正站在班中,看著那道挺立不动的身影,心头亦是不由一震。 他在朝堂多年,看过太祖怒火如雷,见过先皇深沉如海,也见过无数王公贵胄自持礼仪与威严。 但他从未想到,有一日,那个曾在殿外隨他默然听政的少年,会在他尚未出言之时,以一语之轻,震慑全局。 许居正闭了闭眼,心中某种模糊的重量,忽而落地。 他忽然有些明白,昨日那句“明日再议”,或许,並不是犹豫。 而是蓄势。 清流中人眼神一一聚焦,一瞬间,竟无人再低头。 而新党一列,却自王擎重起,似有几人目光开始闪烁不定。 林志远低垂著头,他的眼中一丝狐疑正在逐渐化作警惕。 他想不明白,昨日尚还周旋斡旋的萧寧,为何今日气度判若两人。 难道他早已…… 不,不可能,这廝肯定是在装腔作势罢了! 这只是一个姿態。 他在安抚旧臣的情绪。 他不可能…… 可他的思绪尚未定下,那上方的萧寧却又忽地一抬眼,目光横扫殿前左右。 那目光中没有喜怒。 却足够让所有人闭上嘴,噤若寒蝉。 “朕,已思量。” “今日之朝,亦是『改风』最后一朝。” “既为风起之日,诸位……不妨拭目以待。” 声音淡淡落下,却如山风破竹。 这一句,未明言破,但气势已足。 所有人都听懂了—— 他,心中已有所决。 不需你言,不需你议,更不需你来摆布。 这一刻,太和殿之上,数百朝臣看著那一袭玄衣金冕的身影,忽然齐齐生出一种错觉。 他们仿佛不是站在一个尚未及弱冠的帝王面前。 而是面对一位久歷风霜,阅尽朝局、洗尽铅华的天子。 他的眉眼间没有愤怒,也没有得意。 可他眼中那份坦然与沉定,那种如履山河的自信,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屏息。 王擎重心中一凛,林志远神色微变。 而清流三公却忽而心头微震,胸中驀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意。 霍纲低声喃喃:“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之前的陛下,回来了!” 第708章 中相?裁撤! 太和殿上,静如止水。 殿外春风鼓动金帛,吹动檐角金铃微响,却掩不住殿中那一股山雨欲来的沉沉气息。 萧寧,缓缓起身。 他站在御阶之上,玄衣垂地,冕旒低垂在眼前,遮去大半神情。 可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响亮,穿透百官之列: “朕思量一夜,诸卿所奏,皆入朕耳。” “今日改风之朝,正是朝纲之议。” “朕意已决,——三相之位,將有变动。” “……” 话音落地。 整个太和殿,先是一静。 隨即,如同平湖之中落下一颗巨石,层层激起惊涛巨浪。 变动!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百官心头。 下方朝列瞬间骚动,儘管无人出声,可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刻轻微地抬头、转目,朝向御阶之上那位年轻帝王的身影。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新党一系。 王擎重眼神倏地亮起,林志远手中拂袖轻摇,嘴角带出一丝按捺不住的笑意。 变动——变动! 这就是最好的信號! 他们这些日子里的努力、章疏、弹劾、连名、合势……总算没有白费。 许居正那老东西,再有声望,也敌不过风头之下的权谋大势! “变动”二字,几乎已是判词——今日之后,中相之位,定將易主! 左相之位,林志远已然稳居。 右相霍纲,眼下尚未出手。 那唯一尚有调整空间的,不就是许居正这位中相吗? “哼。”林志远低声冷笑,眼底寒光微现。 “老东西,今日你的位置,便是我等踏上新政高台的祭石。” 王擎重未言,只是负手微点头,脸上是一副既喜且稳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新党之人几乎无一不是屏息以待,眼底或明或暗都藏著迫不及待的期待—— 他们等著,等著那个名字从皇帝口中落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一旦许居正的名被点出,他们便能顺势请辞、递荐、推举己方中人接位。 到那时,三相齐纳新党,六部尽归掌控,百官皆可驱使,大尧政权,自此真正归於己手! 而此时的清流列阵,却仿佛瞬间坠入寒冬之谷。 听到“变动”一词,原本早已心如死灰的几人下意识抬头,目光惊惧,隱隱还存有一丝侥倖。 可紧隨其后的思绪,却如冷水灌心。 ——变动。 左相之位,林志远已得,不会动。 右相霍纲虽是清流,却暂未遭弹劾,亦不在新党首议之列。 那剩下的,便只有——中相许居正! 殿下,静立不语的许老中相! 霍纲目光骤然一沉,脚下一阵恍惚。 而他身后的几名清流官员,则是面色剎那惨白。 有人喉头滚动,似欲出声,却生生咽了回去。 朝中老臣边孟广更是双拳紧攥,指节发白,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上前一步。 这一刻,他们竟不知该如何为许中相分辩。 昨日许居正已被新党联章弹劾,今日天子亲言“已有思量”。 而今再言“变动”二字,若非旨意已下,何来此言? 这,不正是——罢相之前的告示? 许居正本人,站於百官中央。 他的身影比任何人都挺拔、沉静,仿佛未受这四字一语之扰。 可他鬢角那一缕灰白,却在灯影下微微一动,如风中残雪。 他垂首望地,眼神平和如常,脸上看不出喜怒。 可那落在身前袖袍之上的指节,已然不动声色地紧扣於掌心。 他知道,他心底最深处的那丝念想,也许,在今朝之后,就要隨著这“变动”二字,彻底湮灭於朝堂之上。 那不是他的荣耀,而是他一生苦心孤诣、坚守清正、捍卫法度的全部。 若这一役失,清流尽散,大尧朝纲,便再无人可执正。 …… 朝堂静极。 静得连一名小吏躬身退列的脚步声,似也惊扰了这沉默的空气。 所有人都在看著萧寧。 在等待—— 等待那句足以改变朝局、覆换三相的话。 可那立於御阶之上的帝王,却並未立刻开口。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地从下方百官身上扫过。 新党之人个个目光炯炯,脸带微笑,仿佛胜券在握。 清流诸公则神情肃冷,沉默如山。 萧寧静静看著这些人,一言不发。 他看见林志远眼角浮著笑意。 他看见王擎重手中摺扇未收,指节轻敲扇骨,神情安稳从容。 他也看见许居正站在最中间的位置,纹丝不动,一如多年来的沉稳与刚毅。 霍纲、郭仪、边孟广,皆似欲言又止,目光却紧锁御阶,不肯移开分毫。 他再看清流之外,那些中立的、附势的、沉默的……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人,也都露出了复杂之色。 有人在权衡。 有人在等风。 他知道,这一刻,无论他说出什么,都足以让朝局重排,百官换色。 可他依旧没有开口。 只是在沉默中,让所有人的情绪一点一点地攀升。 新党越是期盼,清流越是惧怕。 而他,就站在那里。 任由这“变动”二字,如刀悬头,斩不落,却压千钧。 …… 殿中静得发紧。 数百名臣的呼吸,此刻仿佛都凝固在那一点未知之上。 ——下一句话,到底是什么? 是“罢中相许居正”? 还是…… 没有人知道。 可所有人都明白,这即將落下的每一个字,都將书写新的朝局。 將决定,清流的存亡。 將决定,新党的命运。 將决定,萧寧真正的——態度。 终於! 少顷之后。 太和殿上,朝钟低鸣三响,震盪四方。 朝阳自金鑾高窗洒入,照在帝王身上,映得那一身玄黑冕服如山川压顶、威仪无双。 殿中仍静。 所有人都在等。 等待他下一句话。 等待那句足以將人推入云端或坠入深渊的“变动之言”。 萧寧站在御阶之上,缓缓抬手,指节轻轻扣在龙案扶手之上,发出一声“篤”的响。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直击人心。 然后,他的声音,终於再次响起。 “朕思量三相之任,衡权而断。” “——右相,霍纲。” “可留。” 这一句落地,殿中一阵轻微的涌动。 霍纲目光一动,神情一僵,隨后便一声不吭地低头抱拳。 他心知,这不是褒奖,也不是重託。 这只是皇帝,在“暂时”保住他。 他身后数位清流之人,也微微抬头,像是那漂浮在绝望边缘的稻草,被人伸手拽了一把。 然而,这道“可留”的缝隙,还未来得及带来太多喘息,便迎来了真正的风暴。 萧寧的目光没有停顿,话锋骤转: “——中相许居正。” “朕思之再三, 相位之位,需要变动。” “——即日起,暂移许居正中相之职。” “待新相另择,再议枢机。” 轰——! 仿佛雷霆自高殿之上炸响! 这一刻,整个太和殿骤然震动。 新党列中,不少人眼中骤然放光,林志远眼神一亮,猛然转头望向王擎重,神情难掩兴奋。 王擎重则只是轻轻一笑,摺扇在指间轻转,宛若早已预料,眼中藏著的是谋定而后的愜意与胜利者的稳重。 ——终於来了! 终於裁了! 这个许居正,这个朝中盘踞二十年的老石头,终於在今日,被推下了台! 林志远双手一拱,险些就要出列拜谢。 可他强压下激动,忍住未动。 此刻不该出手——陛下尚未发完言,他们还有一步棋,要落得完满。 而在殿中另一列,清流群臣却如死水沉舟。 霍纲的身形微微一晃,几不可察地撑住身侧佩剑,整个人似乎瞬间苍老了几分。 郭仪垂眸不语,神情森冷,似铁石沉沉压在心头。 边孟广却是当场抬头,眼神带著血丝死盯御阶之上,嘴唇蠕动,似要出声,终是强咬住牙根。 无人敢发一言。 因为皇帝的旨意,已如山崩裂地,无法撼动。 可最难受的,不是这些旁人。 而是,站在朝列中央——那一袭紫袍的老者。 许居正。 他的身影巍峨如山,一如他几十年宦途,从未俯仰於权贵,从未苟全於浮世。 可就在那一句“裁撤其中相之职”落下的瞬间,他的脊背轻轻一抖,似是受了风,又似是——心头一震难支。 他没有动,也没有言语。 只是静静地站著。 冕旒垂落,遮住了他的眼。 可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光,仿佛破碎的星芒,从万丈高天坠入深渊。 清流官员中,有人已是满眼通红,几乎忍不住开口。 “中相大人……” “许大人……” 有人喃喃,声音低到连自己都听不清。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 前日的议弹不过探路,昨日的交锋只是前奏,今日的“变动”——才是真正的割喉。 许居正,真的被罢了。 几十年风骨,几十年苦心孤诣,几十年为国为民的坚守…… 竟被这一纸旨意,一句话,斩断於今朝之上。 他曾是这朝廷的中流砥柱,是太祖旧臣,是三朝重臣。 如今,却连一句“留职察看”都未有。 只是一个——“罢”字。 便將他从权势巔峰,击入凡尘。 …… 整个太和殿,再无人发声。 所有人,都沉默了。 新党之人,沉默中按捺不住狂喜,皆在等陛下下一步——是谁接任?是他们中的谁? 而清流这边,却只剩下一个个颓然的身影。 仿佛一道大坝在此刻决堤,曾经的希望与傲骨,都隨那位老臣的罢黜,一齐倾覆。 而许居正本人,在这沉默中缓缓抬头。 他看向萧寧,眼中有惊、有痛、有恨,却又——带著一丝不解。 为什么? 他想问。 可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知道,若是连今日的陛下,都决定弃他而去,那他这一生的坚持,便已不值一文。 冕旒轻晃,挡不住他眼角的一滴湿意。 许久,许居正缓缓躬身,行了一礼。 “臣……明白。” 他声音沙哑,却如磐石断裂,沉沉落地。 这声音响起之时,不知为何,许多朝臣眼中泛起一层雾。 而他,只是直起身,袖袍一收,站回原位。 无悲无喜,亦无波澜。 …… 御阶之上,萧寧神色不动。 只是静静看著那张曾陪伴自己数年、在朝堂之上始终屹立不倒的身影。 他的目光,深邃如海。 可无人看懂他此刻的心思。 无人能猜,帝王之心,是喜是怒,是恨是怜。 只有这座巍峨金殿,铭记了这一刻的落笔: ——中相许居正,罢职。 ——清流旧纲,断脉。 风起时,百官动。 可今朝起,谁还能为这朝堂,再添一笔锋正义? 片刻后!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句疾声而出的请奏,骤然打破了太和殿內沉沉如海的死寂。 隨即,数道身影纷纷出列。 霍纲,郭仪,边孟广,还有几位清流派系的御史与郎中,或年迈,或青年,皆是神色激愤,眼含忧切,齐齐朝御阶跪下。 “臣郭仪,参政十三年,未曾妄言,今於殿前伏请陛下,三思许中相之罢令。” “臣霍纲,右相一职,与许大人共理朝纲七载,许大人清廉自持、鞠躬尽瘁,绝无『阻政误国』之嫌——今陛下骤罢其职,臣实不解、不忍,望陛下再赐审视!” “臣边孟广亦请陛下收回詔令!许中相虽风格古直,却从无私念!今朝政新起,正需旧德辅成,岂可一弃如敝屣!” 清流诸臣一时间尽数跪下,声声恳切,犹如山呼海啸,响彻殿宇之间。 他们一语一句,皆是直指陛下决策之速,言辞恳切,却不敢越雷池半步,只以“请再思”四字反覆婉言。 可正当这悲愤哀鸣之声如浪掀起时,另一侧的新党诸臣却也齐步而出。 王擎重依旧一身从容之姿,拱手一揖,语气平稳: “陛下圣明,断得果决,臣等拜服不尽。” 林志远隨即紧隨其后,步出一步,朗声奏道: “许中相虽有劳绩,但近年之政已显跬滯不前,顽固守旧,妨新而执旧,朝堂风气日益闭塞。今陛下锐意图治,首以三相为变,此乃拨乱反正之第一功,天命昭昭,百官当感恩戴德!” 身后数位新党官员,亦纷纷拱手出列,或沉声附和,或言辞激烈,爭相讚颂: “许居正已年迈体弱,政断迟疑,朝纲不振,实应退位以让贤。” “今日之议,正是我朝开国以来,最清正之一笔,陛下圣断,应万民所望!” “若此刻迟疑,只怕上下復疑新政之志,失去改革之信。” 新党人群情振奋,几近山呼万岁之势。 而清流之人,却如逆风沉舟,面色俱是惨澹。 他们明知陛下旨意已出,却仍不愿就此放弃许中相这根中梁之柱。 “陛下!”郭仪一咬牙,声音高起:“臣知圣心欲革弊端,然许中相之清正、之慎议、之远谋,乃是大尧多年以来难得之辅政良臣!” “若今日弃之,他日何以服群臣之心?” “朝堂之上,言不由忠,政不由贤,只由势,谁敢再说『为国为民』?” 霍纲亦重重叩首:“臣请陛下思再思,念其旧勛,念其劳绩,念其忠心,暂缓詔令,召中相问议数日,再定去留!” 许居正未言一语,只立於朝列之中,神色沉稳如铁。 可他背后的那抹影子,却仿佛在阳光中被拉得无比苍老。 他原本未曾希望人为自己求情。 可当听见郭仪、霍纲等人一字一句,竟如裂石穿云、百口同呼,心中那道早已冷却的泉,竟也泛起了涟漪。 而萧寧始终未言。 他居高而坐,神色无澜,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跪伏之人,再转向另一侧得意而立的新党诸臣。 眾臣只觉那一眼宛如寒光刃出,令堂下气温骤降。 新党之人心中虽惴惴,然念及詔令既出,便不再担忧。 许居正被罢,等於踏入坟境。 清流若再无后援,便是群龙无首。 而他们……將会彻底执掌这座朝堂。 林志远低头掩笑,眼中已泛狂热。 “这才是圣主所为啊……” …… 然而,就在群情鼎沸、清流苦请、新党高颂之际,殿中一角,忽然一人缓缓出班。 却不是新党、也不是清流。 是吏部郎中赵诚,一位素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中年文臣。 “臣赵诚,虽不属两派,然眼见朝局动盪,心中忧虑难安。” 他缓步跪下,目光直视御阶之上: “许中相虽风格古拙,但三朝任政,未尝有私。臣不敢妄论国政之得失,惟愿陛下施以仁政,不失公义。” “臣等朝臣,虽皆凡人,但所思所求,皆为百姓,皆为社稷。若一朝之中,相位可轻弃,詔令可骤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与痛惜: “……那我大尧,岂非无根之树?” 此言一出,群臣皆变色。 一位无党无派之人,居然也站了出来。 这等“墙头之人”的动摇,往往比党爭更具震撼之力。 萧寧依旧不语,只是在高座之上,静静听著,静静看著。 他似乎已看透一切喧囂。 似乎这一切情绪的爆发,都在他意料之中。 清流跪满朝堂。 新党得意非常。 而他,端坐於金阶之上,负手而立,未动半分。 这是一场静默的对峙。 也是,一场即將彻底撕裂朝堂的分水之断。 许居正之罢——是否就此为终局? 清流之意,是否还有一线生机? 皇帝未言,可天下已动。 而他,只差一句落子。 便可定局。 ——这朝堂之变,山雨欲来,仍在悬峰之间。 太和殿內,眾清流跪伏在丹墀之下,语声哀恳,字字血泪。 郭仪额头紧贴金砖,已然声嘶力竭: “陛下!许中相若被罢去,中枢必失一臂!此局再无平衡,陛下可曾思量再三?” 霍纲亦声调顿挫,几近哀求: “臣知陛下志在改革,但陛下若弃守成之臣而纳进諂佞之辈,只怕將来欲悔……难矣!” 殿中肃然。 眾清流犹如一道残破的堤坝,在风雨之中摇摇欲坠,却仍以身遮浪,死守最后一线希望。 此刻,一道拱手的身影缓缓迈上前一步。 是郭仪的侄子,年轻御史郭清。 他虽为清流中人,却鲜少言语,素以冷静著称。 可如今,眼见事势倾颓,连他也不能再默然旁观。 “臣斗胆恳请陛下——” “许中相,忠贞无二,歷三朝无过,如今忽遭罢黜,实非朝纲之福。” “臣不敢妄评圣断,但若陛下此刻止步,朝野必以陛下为仁君;若陛下执意……则恐民心不安。” 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整个太和殿一时间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那高台之上,落在那张自始至终未曾起伏过的面孔上。 萧寧缓缓站起。 玄黑龙纹朝服在金光下静静垂落。 他负手而立,眉目平淡,眼中却似藏著一整个冰封天地的深寒。 他看著下方跪伏的一眾清流官员,目光从郭仪、霍纲、许居正一一掠过。 没有愤怒,没有动情。 只是——冷静,坚定。 良久,他终於开口: “诸位的忠言,朕听在耳里。” “但朝政之事,需断於情,成於理。” “许中相之去,朕並非因一言定夺。” “而是经多时考量,审诸势局之后,做出的决断。” 他顿了顿,语气沉如山岳: “朕意已决。” “便不会再更改。” 此言一出,如雷贯耳! 跪伏於前的清流诸臣,齐齐一震,神色间尽皆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郭仪额上青筋毕现,身躯微颤,嘴唇却一时间难以张口。 霍纲闭上双眼,长嘆一声,额头再度叩地。 边孟广双拳紧握,指节发白,重重一跪,却再未言语。 许居正站在原地,神情依旧淡然。 只是眼角那道深纹,仿佛在瞬间,深得如沟壑。 他没有作声,没有动作,只是低下了头。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人都老了十岁。 他明白——这是结局。 此局至此,再无翻转的可能。 而太和殿另一侧,原本安静观望的新党诸人,则齐齐躬身拜下。 “陛下圣明!” “断决果敢,不受诡言所惑,臣等叩谢!” 王擎重拱手,声音稳重沉厚,眉眼间却掩不住那抹得意。 “许中相退位,乃时势所趋。” “陛下因时而动,顺势而改,此为王者之气魄。” 林志远紧隨其后,声音恭顺,语气却难掩兴奋: “臣以为——此举非但可清朝风,更能扬圣威。” “自今日起,我大尧当堂堂正正,脱旧而生新。” 一时间,新党诸人纷纷起身出列,齐齐俯身称颂。 “臣等愿为陛下肱骨,助新政之纲定海內。” “臣等必尽心竭力,不负圣恩!” “愿为大尧开太平,肃纲纪!” 他们声音整齐,似鼓似战,连殿外的风,都仿佛静了下来。 而那跪伏一方的清流,却如入冰窟,心神俱碎。 朝堂两方,已然分出高下。 清流低头无言,新党昂首自得。 而许居正,仍然站著,静静看著殿上那年轻帝王。 他的眼中没有恨,只有淡然与沉默。 萧寧没有看他,只缓缓收回目光。 他转身回坐,落座在那象徵至尊的九龙宝座之上。 金光自檐角落下,將他面庞照得极为平静。 他只是坐在那里。 不言,不动。 可谁都知道—— 从这一刻起。 朝堂格局,已彻底翻篇。 一场风暴,已经以一句“朕意已决”,画下了沉重的分界线。 清流已去,新党初定。 百官齐伏,寂静如死。 唯有宫中钟声,仿佛在这一刻,响得格外清晰悠长—— 沉沉一响,贯穿帝闕。 这是权力更替的回音。 第709章 左相人选!竟然是! 太和殿內,鸦雀无声。 风穿过飞檐,拂动殿角玉铃,发出一声极轻的清响,像是无声之中唯一尚存的一缕回音。 满朝文武,无人出声。 清流之列,俱是满面死灰。 新党之列,却已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態。 尤其是林志远。 他站在百官前列,身姿笔挺,衣袍平整,像是已在心中走过了那最后一段登堂之路。 他是胜者—— 或者说,原以为是。 中相许居正的罢免,已是眾所皆知的事,新党联名上表多日,內外督促至今,今日终於一锤定音。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 等得太稳,稳得以为结局早已註定。 王擎重站在他身后,眸光冷静如水。 朝中三相之位,左右中各执其势,如今中相许居正罢,左相本已落入林志远手中,右相霍纲虽尚存,却已摇摇欲坠。 若今朝顺势定下左相人选,再辅以数日內的官制调拨,新党掌朝,几成定局。 所以,林志远稳了。 稳得不止是心中篤定,连脚下都仿佛踩著稳固的台阶,等著那句圣旨从龙椅之上落下,为他加印正名。 他甚至已想好辞令。 “承陛下厚恩,臣必以赤胆忠心,佐政清明。” 他等著,只需一句话。 一句“林志远,任左相”,便是他十余年寒暑图谋的终点,也是他通向新朝第一辅臣的起点。 那是一座顶峰,一旦登临,便再无旁人可及。 可就在这时。 坐於九重阶上的帝王,缓缓开口: “左相之位——亦有变动。” 语出如风雷! 轰然之间,百官皆震! 林志远脑中一声巨响,只觉耳畔轰鸣,像是有万千金铁同时交击。 他的眼神猛地一滯,仿佛被什么无形的重锤当头砸下,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甚至未能反应过来那一句话的真正含义。 “……变动?” “左相……也变动?” 这句话太短。 短得不像是人事调令,更像是…… 更像是,前兆。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眼皮狂跳。 后背,一滴冷汗从脖颈滑落,淌入腰带之中。 他下意识看向王擎重。 王擎重亦神色突变,眉头陡然拧起,嘴唇紧抿。 在那瞬间,整座太和殿似乎被这短短数字凝固,朝中之人面面相覷,神情错愕,呼吸都不敢再深一分。 不是只有林志远愣住。 就连新党诸人—— 户部侍郎卢涣,刑部推事石重远,工部侍郎项玉成,甚至尚书台三司的中郎、史官,皆是眼露疑色。 他们一个个向前方张望,却见林志远纹丝不动,额角青筋微突,拳头几乎握到骨节发白。 “变动”二字,从帝王之口说出,绝无含糊之意。 尤其在此等场合,此等节骨眼上,说出“变动”二字——便不是调和、不是暂代,而是推翻、是重定。 林志远的左相之位…… 难不成……也保不住? 这一瞬,所有新党成员脑中皆是一震。 他们来不及思考逻辑,也来不及寻找理由。 满殿寂静之中,唯一清晰的,就是心跳——狂跳! 他们看著林志远,却见他依旧一言未发,只是眉角微颤,牙关紧咬,仿佛不愿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惶恐与羞愤。 清流一列,此时也不再低头默哀。 原本他们早已心如死灰,连许居正之罢都默然接受,甚至连恳请之力都被“朕意已决”四字斩断。 可这一句“左相之位,亦有变动”,却像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郭仪眼神剧烈波动,险些未能稳住气息。 边孟广瞪大了眼,仿佛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霍纲神情亦动,只是深吸一口气,未发一言。 哪怕是早已彻底失望的许居正,也於此刻微微抬起了头,眼中首次露出些许波澜。 这一瞬,整个朝堂皆在暗中交换眼神。 “左相……本就已经上任了不是么?” “这『变动』,又是何意?” “难不成……陛下连林志远也要动?” “可他是新党之人啊,是王擎重亲推之人!” “中相刚罢,左相又动?” “那朝纲之位……还如何维持?” 太多疑问,在这一剎涌入人心。 眾人疑惑,眾人错愕,眾人震动—— 却无人敢问。 因为帝王尚未说明。 殿上。 林志远站在列中,呼吸急促。 他忽觉衣襟紧绷,仿佛连脚下的地砖都在往下沉。 他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出声,喉间却仿佛卡了一枚灼烧的铁丸,令他一字难吐。 “变动……” “左相也变动……” “我才……上任不到半月!” “新党刚刚取得主场之势!” “为什么要变?” “为何罢我?!” 王擎重亦面色阴沉,双眉紧锁。 这是他未曾料到的一步。 他是局中人,操盘者,自詡对天子的性情与脉络已然瞭然於心。 可这一句突如其来的“亦有变动”,却如一柄利剑,刺破了他所布之局。 清流震动,新党错愕,满朝震惊。 而那位站在九重阶上的少年天子—— 却仿佛並不曾看见这下方百官的惊骇与茫然。 他只静静坐著,目光淡然,神色平和。 殿內风声穿殿,鼓动衣袍猎猎作响。 可那年轻的君王,眸光却如冷月之锋,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就在此刻,许多人心中,陡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今日之朝,恐怕……远未结束。 陛下真正的旨意,还未说出。 这一切,可能……才刚刚开始。 太和殿中,气息沉凝如铁水欲沸。 所有人都屏息静待,只因龙椅之上的那一句“左相之位,亦有变动”,一语如雷,震得朝局几近翻覆。 林志远的脸色早已僵住,心头一片荒乱。 这一刻,他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腾起,一路蔓延到头顶,仿佛有无形冰刃悬在头上,隨时会斩落。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 他不过才上任左相数日,新党方才布局完毕,前线得地、后方控人,如今最应是收网之时,为何这突如其来的“变动”,竟落在他头上? 他忍不住转头,神色惊疑,眼中满是惊愕与求解,投向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 ——王擎重。 朝中新党的主脑。 大尧权臣的顶峰。 若说此局有人知情,那也唯有此人。 可王擎重此刻眉头紧锁,神色沉凝,並未如往常一般含笑镇场,似乎他自己,也並未得闻这道圣意。 林志远心底骤然掠过一阵不安,心绪翻涌如潮,眼神中已多了几分慌乱。 可就在这时,王擎重忽然侧身,微微靠近,一句低语穿过眾声沉寂,轻轻传入耳中: “莫慌。” 林志远一愣,仿佛被人猛然按住了心脉。 “中相空悬,许中相已罢,左右二相必有一人递补。” “你左相才入,不调你,调谁?” “中相为枢中之首,权大责重,若你能从左转中……” 王擎重顿了顿,压低声音,声音中带上几分篤定: “那就是飞升。” 林志远眼神骤然一震。 飞升。 两个字,如醍醐灌顶,仿佛將他从半空中拉回地面,又推上一道更高的云巔。 是了。 是了啊! 他怎会如此慌乱! 陛下既已罢中相,岂会让这一重位虚悬无主? 当下三相之中,右相霍纲乃老臣,年迈守旧,根基虽厚却不中天子之意;而左相才接印綬,如今若要调补,最合適者,不正是他林志远么? 况且…… 中相乃三相之首! 若能封中相,辅朝总政,不但权责更大,连礼制威望也要高於左右! 如此算来,这哪里是罢黜? 分明是升任! 林志远原本紧绷的面容,在这一念之间,悄然一松。 额角冷汗虽未乾,唇角却隱隱浮出一抹被压抑著的喜色。 他没有动,也未出声。 只是下意识抬了抬下巴,挺直了背脊。 身姿,已然不再战慄。 神情,重新恢復那份他一贯骄傲自负的神色。 他眼中重新泛起精光,一双目光几不可查地掠过下方百官,仿佛在预先度量自己的未来。 是了。 谁说“变动”就是贬? 若能自左相之列,登中相之席,他林志远,便可一跃而成王擎重之下、百臣之上之人。 如今,许居正已罢,中枢空悬,正是天子广纳“有为之臣”之时。 而自己,恰恰就是这“有为之臣”。 他挺直了腰杆。 不再是前刻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而是胸有成竹,眼含光芒,像是在等待龙椅之上再落下一语—— “林志远,拜中相。” 而他,將欣然应詔,登堂入阁,天下侧目! …… 清流阵中。 却是另一番景象。 边孟广眼中浮现异色,凑近霍纲低声道: “你听清楚了吗?陛下说,『左相亦有变动』……” “可他,並未提谁接任中相。” “会不会是……” 霍纲侧首看了他一眼,眉头已深皱。 “你想说什么?” 边孟广喉咙滚动,强压著內心的不安与猜测,一字一句低声道: “会不会是……林志远调去做中相?” 霍纲心头一震,眉间骤凝。 身旁几位清流官员听到这句话,原本因“左相变动”而升起的一丝希望顿时烟消云散,一个个脸色再变,仿佛被人泼了冷水! 若是林志远只是“左相”——虽为新党旗手,却尚在边席之列。 可一旦居於“中相”之位…… 那便是名正言顺,执掌朝纲、主议国政! 那就不仅是“官升一级”那样简单。 而是“掌舵大尧”! 那是许居正的位置,是他们这数十年来,唯一能在庙堂之中守护清正之道的位置。 若那位置,被林志远坐上了。 那清流……真的无一立锥之地。 “不会吧……”一位年少御史咬唇低语,“若陛下真调他入中相,那我等……” “便是连言政之权,也要失了。” “可他不是才上任左相么……”郭仪身后的心腹亦低声喃喃,神色惨然,“若左相都能升为中相,那便是——我们这些人,再无可能。” 一时间,原本还因“左相之变”而略微重燃希望的清流阵营,顿时重归死寂。 那一张张面孔上,布满失望与悲凉。 他们虽心生警惕,却又不得不承认:以目前的局势、陛下近期之態势而言,这样的安排,反而最“顺理成章”。 那就是最恐怖的地方。 顺理成章,往往藏著最致命的落锤。 …… 朝堂另一侧。 新党之人,在沉默中逐渐恢復了自信。 原本有些不安的成员,在王擎重的镇定与林志远的“回神”中渐渐稳住了心。 他们一个个心领神会,彼此交换眼神。 ——“中相之位,许久未补。” ——“陛下今日既开三相之议,怎会只止於罢?” ——“林尚书刚罢左相,未必不是为接中相之位而开道。” 思及此处,诸人精神一振! 户部侍郎卢涣微微頷首,朝林志远望去,目中带著几分“贺喜”之意。 石重远亦嘴角含笑,似在等著林志远步出班列,领旨登阁。 有人已经准备拱手为贺。 就差那一句旨下,一锤定音。 …… 而龙椅之上,萧寧却迟迟未言。 他只是静静地坐著,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百官,一双眸子如深潭沉水,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似乎对下方的躁动全然不觉。 更像是在欣赏——一场棋局中,落子之前的风动草惊。 只要他再开口,一切將成定局。 可他偏不急。 只是安静坐著,如刀未出的剑。 殿中,渐渐升起一股无形的压力,愈发沉重,愈发冷凝。 像是在等待一击决胜的落子。 而所有人,都在等那一句话: “中相之任,何人接替?” 而林志远…… 也已然,准备好登台接印。 太和殿中,一片死寂。 林志远挺直了腰背,王擎重双目微眯,清流群臣个个满脸惨然,新党之人则开始目含期待。 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句“中相之命”落下尘埃。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萧寧动了唇,却並未立刻言及“中相”。 他只是抬手,缓缓扫视殿中眾臣,眼中神色无澜,语气沉稳如钟: “朕既言三相变动,自当一一厘定。” “中相一职,权责至重,须慎重再议。” “而左相之位——不可久悬。” 他微微顿首,语调一顿,在眾臣心跳凝滯之间,终於抬眼,吐出一道圣音: “兵部尚书边孟广,秉性刚直,耿介守礼,歷仕两朝,操持军政、心怀社稷。” “今日起,升任左相。” ——声落,如雷震天。 剎那间,整个大殿之中,宛如一枚重锤击入深潭,激起万丈惊涛! 原本已然成竹在胸的新党眾臣,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愣在原地! 林志远更是满面错愕,瞳孔剧震,嘴唇甚至张开到半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清流之中,同样爆发出一阵几欲將情绪衝破喉口的震撼! 霍纲浑身一震,身旁几位清流尚书甚至不禁交头接耳,低声惊呼。 “边孟广?!” “是……边大人?” “不是林志远?!” 一时间,原本低垂的眉眼、沉鬱的气息、如死水的沉默,在这一刻统统被打破! ——这一刻,不可思议之感,席捲了所有人! 就连边孟广本人,也宛若当头一棒,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瞪得滚圆,像是根本未听懂陛下所言的真正含义! 他原本站於清流一列最前,闻得此言,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像是瞬间被人重击心头,整个人都仿佛被抽离了现实。 直到王案游站在朝班之后,忍不住小声惊呼:“边大人,是你啊!” 边孟广才如梦方醒,呼吸倏然一滯,脸色涨红,脚下一晃。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座金色龙椅,只见萧寧神色不变,依旧平静如水。 眼神中,没有怒意,没有嘲弄,甚至没有丝毫感情波澜,只有那一份君临天下后的从容和篤定。 “边大人……” 身后,王案游轻声唤了一句,神色同样充满疑问。 可边孟广没有回头,他只是如同一个站错了阵线的棋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边卿,接旨。” 殿上,萧寧语声再起。 语气不紧不慢,不怒不喜,仿佛只是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没有解释,没有补充,更没有“为何”。 眾臣心中却纷纷震盪。 ——为何是他? ——为何是此刻? ——为何提拔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早已被排除出棋局的老臣? …… 边孟广终於缓缓前行,脚步微沉。 他在那厚重的丹陛之上一步步上前,直到行至殿中,才停住身形,抱拳躬身,声音压抑: “臣……谢陛下隆恩。” 言罢,声音竟有些僵涩。 不像喜极而泣,更像——有所疑惑,完全不解。 而他这一丝迟疑,也让殿中的气氛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迟迟许久,边孟广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抬著头,愕然看向高座上的萧寧,眼中儘是不可置信,甚至带著一丝迷茫。 左相,是自己? 他当真没料到,会是自己。 不是因为这个位置他不配——而是因为这几日的天子,压根就不像一个会给清流以重用的人。 改风月以来,清流接连被压,许居正被弹劾,霍纲被冷讽,自己更是在朝堂上被斥“壅政误国”。 而新党风头正盛,王擎重屡次奏议得嘉,林志远坐镇枢机,几乎已稳如泰山。 今日之朝,本就被所有人当作许居正的葬礼。 谁曾想,半道杀出这一锤! 左相之位,竟然不是新党的人,不是王擎重的心腹,也不是林志远的阶下之臣,而是——自己。 朝列之中,一时人人神情各异,动也不是,静也不是。 清流之中,霍纲眉头紧皱,郭仪微张著嘴,许居正更是老眼微闔,像是未曾从“裁撤中相”一事中醒过神来,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砸中心神。 他们都在问——这是为何? 陛下不是已下定决心,要清除旧制、打破守旧之流吗? 不是已然裁去许居正,几近断了清流根脉了吗? 可为何,竟又转手重提边孟广? 这不是自相矛盾? 一旁,新党阵营更是面面相覷,惊讶之色几欲按捺不住。 林志远眼中光芒一滯,眉角悄悄抽动,手指甚至不自觉地微微蜷紧。 王擎重亦蹙起眉来,心底瞬间生出诸多念头。 他们一向自詡善察人心,尤其是王擎重,更篤定自己把握住了这位年轻天子的谋局脉络。 “打压清流、提拔新党”,这数月来一直如此,他们按著这个节奏推进,每一步都踩在陛下步调上,顺利无比。 可现在这步,实在出人意料。 不仅意料之外,简直可以说是彻底违背常理。 他眼角一跳,目光悄然转向林志远。 后者正咬著牙,面上却还强撑著一抹笑意,似乎在等待后文的“解释”。 可萧寧並未赘言。 他只是看著眾人,神色澹澹,好似刚才说的不过是今日天气晴好、殿门该早开些这类小事一般。 边孟广始终没出声。 他如钉子般站在朝列之中,一动不动。 脑中只余两个字:不懂。 是的,他不懂。 ——他不懂陛下为何忽然要提拔他。 ——他也不懂,自己是走到了哪个岔口,竟又被命运拽入这条荒唐诡譎的朝局当中。 许居正侧首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之中有劝、有讶、有疑,也有些深不可测的东西,边孟广却看不懂。 只觉得这殿中的空气,愈发沉重了几分。 …… 而殿中其他官员,此时也早已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原本期待林志远“再上一步”的新党官员,一个个神色迟疑,虽未露出惊惶,却也难掩失措。 他们原以为王擎重所言不错,这“左转中”的提拔,不过是再登高阶。 可现在——陛下已明確言明“左相已有人”,那中相之位,难道要空置? 不。 或者说——还有变? 一时间,眾人目光又齐刷刷望向王擎重。 可此时的吏部尚书,面上平静如常,实则心中暗潮翻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局,已乱了。 萧寧没有照他布的局走。 那位坐於九重金闕之上的年轻帝王,脸上看似温文无波,实则……怕是另有盘算。 林志远已然意识到这一点,额间隱隱有冷汗涔出。 他勉强扯了个笑容,却显得分外僵硬。 原本等候嘉言善赏的得意时刻,竟忽然变成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迷局中心。 …… 清流之中,也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还在缓。 仿佛刚被陛下狠狠一刀斩去“中相”这个根基,如今却又平地起雷,把“左相”这根柱子,硬生生插回他们队伍里。 不合理。 太不合理。 边孟广,前日还在朝堂被训斥“守旧碍政”,今日却成为左相——这是反讽么? 这是试探? 还是——陛下,变了主意? 许居正缓缓睁开眼,看著殿上那年轻君王的背影,久久不语。 …… 整个太和殿之中,静得可怕。 唯有殿门外一缕初阳,自东而来,穿越廊柱与丹墀,將那一袭玄金冕服勾勒出一道光影。 眾臣皆低首,不敢妄动。 可每一个人心中,却都翻江倒海。 ——他们不明白。 ——他们看不懂。 那位年轻帝王的心思,忽然之间,像是换了一副模样。 不是新党看得懂的掌局者。 也不是清流曾倚仗的明君典范。 他像是,忽然立起了一张全新的棋盘。 至於棋子——无论新旧,此刻都只能站在原地,等待他的落子。 第710章 大尧第一直臣! 大殿之上。 林志远的背脊,几乎在那“边孟广”三字出口时便僵成了一根直槓。 他嘴角那一抹原本因“罢中相”而带来的胜利笑意,顿时凝结,像是被冷风一扫,化作一片难以掩饰的惊色。 怎么会是—— 边孟广? 他不是刚刚才被指责“失言碍政”么?不是已经彻底站入“清流残余”一列了么? 为何在清流几近瓦解,许居正將退、他林志远即將“加冕”的关头,却忽然被提拔至左相之位? 林志远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看向朝列前方,不远处的王擎重。 那一眼里,有疑问、有慌乱、也有急切。 王擎重果然接收到了他的目光,虽未转头,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神轻轻一扫,隨即,在靴履摩擦殿砖的细微声中,他低声道: “莫慌。” “他是在平衡。” 林志远眼角微动,仍旧不安。 王擎重继续,声音极低,却掷地有声: “左相归边孟广。” “那中相之位,便必须给咱们。” “制衡之术,从古至今。哪有三相皆一派的?那不是制衡,是独断了。” “你等著,中相……必是你的。” 这话像是一道温水,猛然浇在林志远那片几欲结冰的胸膛上。 他呼吸一窒,隨即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了。 有道理。 王大人说得对。 左相给了清流的边孟广,这便意味著,中相之位,就不可能再给清流。 除非陛下疯了。 可他不是疯子。 他是那位一直把“局”看得最重的陛下,是那个从三党乱局中杀出重围,先斩兵事、后夺政纲的年轻帝王。 他不会不懂“制衡”。 既然他懂,那……这一步棋,或许只是“让一步”,是“缓一步”,是“照顾清流残余顏面”罢了。 而真正关键的主將位置—— 一定,是给新党的! 林志远低头掩住眼中的光芒,嘴角又重新绷紧,只是这一次,不是焦躁,而是期待。 他原本就已身居高位,如今若再得中相之职,便是名正言顺、实至名归。 左、右虽是辅,可“中相”—— 那是执枢、决机、管人事、掌中枢的“实权中枢之首”。 他一直等著今日。 这一刻,终於要来了。 …… 而与此同时,朝列的另一侧,清流阵营之中,寂静如水。 最初听闻边孟广之名,他们是一种迷惘的愕然。 可当愕然过去,便是沉沉的沉思。 金阶之下,大殿一隅,沉默之潮正缓缓蔓延。 “边孟广?” 清流中人,第一时间便陷入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之中。 霍纲的眉头险些拧成一团,郭仪一言不发,眼中却如骤起雷电,而许居正——那张久经风霜的老脸,在那一瞬,仿佛终於露出了罕见的动容。 这不是他们曾设想过的局。 不是了。 他们本以为,朝局將至尾声,清流必败,新党独掌,三相悉数落入一脉之手,已成定局。 可如今,那道熟悉的身影,那份被认为早已“失宠”的倔强之名,却在万眾瞩目之下,被天子亲口点出—— 左相,边孟广。 这一声,如击石惊雷,响彻殿宇。 可诧异不过转瞬。 冷静,隨即而来。 “……不可能是回心转意。”霍纲低声。 郭仪眉眼不动,语气如铁:“他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许居正缓缓收回视线,淡淡点头:“这不是变心。这是——平衡。” 三人目光交匯,无需多言。 他们,都懂了。 这並不是迴转乾坤的信號,不是重新启用清流的回赐,也不是他们几位忠臣默默等待之后的希望。 这只是—— 一道权衡利弊下的技法,一枚恰到好处的筹码。 “起用边孟广,不过是安一个名分。” “以此为引,平內外之心。” “然后,再堂而皇之地,让出真正的位子。” “那真正的位子……不是左相。” 三人目光一齐落向朝阶之上,那尚未揭晓的空悬之职—— 中相。 “若左相给清流,中相也给清流,那便不叫制衡,而是迁就。” “而这位陛下,绝不会迁就任何一方。” …… 新党的另一端,气氛已然回暖。 林志远望著边孟广那张似疑似喜、又带茫然的脸,心中更加自得篤定。 王擎重似乎也早已有了腹稿,微微偏头,用一种篤定到几乎近乎从容的口气道: “用左相安清流,给他们一个面子。” “这叫驭术。” “古来帝王,皆如此。” “你该高兴——因为,这一层安排之后,你的位子,才是最牢的。” 林志远点了点头:“中相,这可真是一个大惊喜啊!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王擎重点头。 “放心吧,十拿九稳!若他真的不想將中相给我们,岂会罢中相?” “若他真的要回清流,岂不更该稳住霍纲、许居正?” “可现在,他连许居正都敢罢,何况边孟广?” “他在斩一刀之后,隨手撒。” “让人误以为他心存怜悯,实则已经斩断一臂。” “再提你上中相,便是……破而后立。” “这才叫一局棋。” 王擎重语气未高,但却极有穿透力。 林志远的心,渐渐平復下来。 他再一次抬头,看向那高坐金阶之上的年轻天子。 心头一片篤定。 “原来如此……” “左相,不过是铺垫。” “中相,才是果实。” “这一切,不过是给眾人看的烟雾。” “而真正的『圣心』,仍旧……向著新党。” 他深吸一口气,心绪復归沉稳,连眉宇间的喜色也按捺住了些许。 因为他知道——最精彩的那一刻,尚未揭晓。 …… 大殿之上,肃穆而静謐。 此刻不论是新党还是清流,竟都达成了罕见的“共识”。 他们以不同立场、不同立场逻辑,最终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陛下是在制衡。” “左相已出,中相必落新党。” 林志远的背脊挺得笔直。 王擎重负手於后,眼中精光一闪。 霍纲沉默不语,郭仪眉头紧锁。 边孟广则似仍沉浸在那个意外的“被提名”中,眼神微微晃动,带著不解,也带著惶惑。 他站在朝列前方,隔著御阶看向高位上的萧寧,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 这时—— 萧寧终於缓缓抬眸。 他的视线轻扫朝堂,落在每一位神情各异的朝臣脸上。 他没有急著说话。 只是那一眼扫来,便似在翻动整座朝堂心中的水面。 千层涟漪,悄然泛起。 而所有人,都在等著——那真正的决定。 太和殿中,金光冉冉,朝会尚未退场,天子尚未宣告最后一席中相之名。 此刻,大殿之內一片死寂。 一切的气息,似乎都凝固在了萧寧那句“再议中相之位”之后。 林志远屏息静候,目光紧锁御阶。 王擎重眉眼沉定,似已在脑海中勾画好“林中相”的未来蓝图。 清流诸公更是再无半分希冀,只等那最后一锤落下,將他们彻底钉死在这场朝局改易的棺槨之中。 可就在这时—— 太和殿外,忽地响起一道急促而高昂的呼喝声: “西都奏章急递——魏瑞覲见!!” 这一声,如同惊雷滚落,撕破长空,震动满殿。 所有人一震! “……魏瑞?” 有官员下意识低语,眼神中透出错愕与难以置信。 那一瞬,百官无不面露讶色。 魏瑞。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钝重的铁锤,在所有人的心口上狠狠砸了一下。 那是一个本该已经被“遗忘”的人。 一个被流放在西都“养老”的老臣,一个三朝未曾正途用起的“文狂”。 一个……所有主君都惧而不用,却人人敬之如神的笔直之骨! 魏笔架,魏直臣,大尧第一死諫之臣——魏瑞! …… 金鑾大道上,长风翻起。 那是一道沉稳而肃穆的身影,步履不急,却如雷贯地。 五步一震,十步一息,如同击鼓,直衝丹陛! 数十名內侍匆匆迎出,欲劝拦,却被他一记冷眼逼退。 那眼神,仿若利刃,不怒自威。 “魏老大人……此刻正殿朝议未毕,还请稍候——” “朝议未毕?” 魏瑞冷哼一声:“那正好,本官也有言要议。” 那声音,苍老却坚定,低沉却透彻,宛若千钧落地,震得朝门两侧黄门惊魂不定。 太和殿內,萧寧尚未言语,已有人出列劝阻。 “魏大人此来,乃西都之职,非东都参政,不可擅闯天听——” “本官非为西都事。”魏瑞声音如钟,“我为大尧来。” 他脚步不停,拂袖直入,衣袂翻飞之间,仿若苍龙入殿! 文武百官一时纷纷侧首,神情各异。 王擎重眉头紧皱,林志远心头微跳。 郭仪、霍纲皆露惊色,边孟广更是露出凝然神色。 至於清流之人——那本已如灰烬般低垂的目光中,竟重新燃起了一丝未知的火光。 魏瑞已入殿。 未及三十步,已至丹墀之下。 他驻足一瞬,抬眼望向高坐金阶之上的帝王。 那一刻,殿中静得只剩风声。 而魏瑞的內心,却像有无数惊雷在狂奔咆哮。 ——他憋得太久了。 从太祖开国,到先皇继位,再到如今这位昌南王出身的帝君,他魏瑞都曾上奏、曾死諫。 可每一次,换来的都是迴避、贬斥、冷封、搁置。 他的学识,他的政见,他的血性,统统被打发到了那座早已失去实权的西都。 他自知自己太直。 不懂逢迎,不知转圜,不善隱忍,不肯低头。 所以他一步步,被从洛陵送往太安。 从正宰,到礼官,到副使,再到如今的“西都大相”——虚职之首,风中之木。 那日,他登上太安城最高一处楼台,望著朝阳东升的方向。 他心中一动。 ——东都又起风了。 他收到消息,说陛下欲改风补缺,號称整飭吏治、平定朝纲。 他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写就九道諫章,命人昼夜兼程递往洛陵。 他以为,终於,终於等来了一个不同的君主。 可九封奏章,如石沉大海。 隨之而来的消息,却是: 王擎重入阁,林志远上左相。 吏部掌於新党之手,兵权亦遭更替。 连许居正……都要被罢相? 魏瑞终於按捺不住。 三十年来,他从不轻离太安半步。 可这一次,他拄杖出城,披甲而来。 他已不求受用,不求復职,不求洗冤雪耻。 他只求—— 站在这太和殿前! 骂一句! 骂这新党乱政! 骂这天子耳软心偏! 骂这天下的世道,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 …… 此刻的魏瑞,双手背负,挺直脊樑,望向萧寧。 他心中翻腾如潮,恨不得立刻开口,痛斥这数月以来的“新政”虚偽假象! 他想骂那林志远口蜜腹剑! 骂那王擎重利令智昏! 骂那些所谓的“吏部调令”,不过是裙带肆行、朋党自肥! 骂得他们顏面无光! 骂得这天子……也无处遁形! 可就在这即將开口的一瞬,魏瑞忽而屏住了气息。 他看见了。 那个少年天子,坐在金阶之上。 他並未如传言那般骄矜倨傲,也非病弱惧政之相。 他的眼神——沉静如水,锋锐如刀。 魏瑞愣了。 这不是一个糊涂的皇帝。 可若非糊涂,怎会容新党乱政? 若非被蛊惑,怎会罢去许中相? 他不解,却更愤怒。 愤怒於这世道。 愤怒於这人心。 他终於开口,一声如吼,如钟: “臣,魏瑞,奉三朝命,原驻西都太安。” “今日擅闯朝门,实乃罪当万死!” “可陛下若以国为先,臣甘以此命,求骂一句!” 他声音未落,大殿震动! 文武百官譁然一片! 而他,目光如炬,已蓄势待发。 太和殿上,魏瑞的声音尚未落地,殿中便已陷入震颤。 文武百官,无不屏息。 这是一位三朝老臣,一位身居西都、名满天下的直諫之士。 如今,竟以“擅闯”之身,衝破东都礼制,步入帝王殿廷,只为骂上这天子一通! 满堂肃然。 不只是新党,就连清流都不敢作声。 萧寧依旧端坐,眉目不动,只静静看著魏瑞。 魏瑞也看著他,眼中翻涌著无尽悲愤与愤怒。 片刻之后,他拱手一礼,朗声而起: “臣魏瑞,知此举不轨,理当伏法!” “可臣三十年笔在手,誓言所写皆为黎庶之苦、天下之安!” “今朝之上,臣不敢不言!” 说罢,他忽地大步前踏三步,目光如炬,声音如剑: “陛下自登基以来,首破三党之乱,继靖北陲之祸,功业昭然,民间皆赞『明主初成』!” “可今数月以来,新政施行,却非兴国安邦之策,而是朋党假借改风之名,巧夺权柄、挤压忠贤!” “陛下可知,这所谓『合署节政』,究竟节了谁的政?!” “节的是百官之脊!废的是王国之制!” “吏部改调不过三旬,各地清流被贬十七人,新党亲信却入补三百余人!” “礼部尚书不讲礼,兵部侍郎不识兵!工部之中一个月换了三批主事,连京城都开始缺砖少瓦——这就是新党施政的结果!” “陛下可知,民间有言,曰:『如今国法如绳线,专缠老实人;新党如阎罗,独享钱粮权』!” “可笑啊!” 魏瑞一声高喝,身影挺拔如松,声音却像撼动屋宇的战鼓: “陛下知民间疾苦否?!” “陛下知盐丁之贱,米价之高,耕田之难否?!” “这群口口声声『变法革制』之人,何曾踏足田间一步?” “他们不过是拿著改风的名头,將陛下的天恩,化作他们剥削的遮羞布!” “而今,他们得势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罢许居正中相!” “许大人仕三朝,直諫三帝,从不营私,不结党营派!” “正是他数十年如一日,方才保得朝纲未倾,礼法未乱!” “今罢其位,取而代之者何人?” “林志远?!” 他转身指向新党一列,声音陡然拔高: “林志远者,何许人也?!以『民赋之策』入朝,实则假调税而纵私权,连句章都不识完整一句!” “王擎重者,文冠大夫之表,实则私藏丁口,扰乱四司,诸位以为不知?” “陛下若真以此等人为左膀右臂,臣敢断言——大尧不过三年,必生天下之祸!” 此言一出,满殿譁然! 林志远面色骤变,脸色铁青如墨! 王擎重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而清流一系,虽仍低眉静立,却眼中早已浮起敬意与震撼! 唯有萧寧,依旧安坐龙阶之上,神色如常。 他静静地看著魏瑞,未有一言一语。 魏瑞的声音愈发沉稳,却也愈发哀伤: “陛下,你说要改风,那我问你——何为风?” “是百官之气节,是王法之筋骨,是社稷之血脉!” “若这风改来改去,改得是忠臣清骨,改得是礼制廉耻,那我寧愿这风——永不改!” 他忽而仰天长嘆,老泪纵横: “陛下啊,臣年已六十,已无所求!” “臣只求一件事—— 莫让大尧,死在这些衣冠禽兽之手!” “莫让你的祖宗,在地下羞愧无顏!” 殿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滚滚怒声之中。 魏瑞微微一颤,却仍拄著拐杖站得笔直。 他抬头望著御阶上的少年帝王,神色一片坦然。 “臣该死。” “臣言语不逊,冒犯天威。” “可臣若不说,便无顏为三朝重臣。” “臣若不諫,便无脸再见旧友之魂。” “臣若不骂,便对不起身上这身朝服,和我毕生所学!” 说完这句话,魏瑞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低头,从袖中取出一道摺子,双手捧起,平举於前: “臣魏瑞,以一生清白所写諫章,伏请陛下——亲阅。” “若陛下仍觉臣罪当斩,臣绝无一言申辩。” “但求,天听不蔽,民命得存。” 他躬身长拜! 鬚髮颤动,老躯犹如斩钟之木,重重叩响於大殿之上! 就在这肃静压抑至极的气氛中,视角一转。 皇宫之外。 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洒落。 东华门外,朝阳坊口,一辆不起眼的灰布马车静静停靠。 而马车之后——赫然停著一口黑漆棺木! 並非王侯丧仪,无香无幡,无悼无哭。 只是两名老僕,肃然佇立在旁。 棺上覆著一袭旧官袍,纹路已淡,朱线泛白。 那是魏瑞三十年前初上朝时,太祖亲赐之袍。 老僕低声道:“老爷说了,若他今日骂完没出来,就抬他回太安。” “葬在太安书院后山,照旧规,不留坟,不立碑。” “只写一言:魏瑞,知臣死諫。” …… 太和殿中。 魏瑞仍未起身。 殿上无人动弹。 没人敢动。 没人,敢出声。 因为他们知道—— 这一跪,可能是这位大尧第一直臣,最后一次站在朝堂之上。 也可能,是这朝堂之间,最后一位——肯拼命说真话的人。 魏瑞闭著眼,轻声呢喃: “骂了。” “说完了。” “那……陛下,要斩便斩吧。” “我老骨头,不怕。” 风声从殿外吹入。 金鑾宝座之上,那位少年天子,缓缓抬起了眼。 ——回应,尚未到来。 ——可风,已不再沉默。 太和殿上,魏瑞双膝跪地,苍髮如雪,身披朝服,手执諫章,语声已落,神色却未有一丝退意。 那一声“骂了,说完了,要斩便斩”刚一落地,殿內压抑的寂静,终於如风过松林般,被一阵细碎的声音打破。 “放肆!” “狂徒!” “老贼欺主!” 吏部尚书王擎重最先反应过来,一声怒叱震彻大殿。他双目圆睁,鬍鬚微颤,脸色涨红得如同酿足的老酒,指著魏瑞,几乎咬牙切齿地道: “魏瑞,你胆敢私闯天闕,狂言谤主,当知律有明条!” “君前喧譁,指斥圣上,辱骂朝臣,此乃欺君、乱政、惑眾三大罪——” “你身为三朝老臣,竟做此僭逆之行,实乃大尧之耻!” 此话一出,新党眾人顿时如潮水涌起,纷纷出班斥责! “魏瑞身为旧臣,不知俯顺朝制,反倒扰乱纲纪,罔顾天听,此等逆臣,理当问罪!” “私自擅入朝中,还敢骂陛下?!这还是朝廷么?!这还是王法么?!” “昔日你不过西都虚职,今竟妄自尊大,口称国策之乱,实则心存不臣之意!” “陛下乃天子尊躬,岂容你这等狂徒直指驾前?!” 第711章 魏瑞:这少年天子竟然如此大度?! 太和殿內!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叫骂声起,譁然震耳。 有人怒极而面红耳赤,有人振振有词,有人甚至手指魏瑞,欲召禁卫强行带下! 王擎重更是怒髮衝冠,长袖拂起,厉声高喝: “来人,把这老贼拿下,交廷尉审讯——乱政欺君,罪不可恕!” 然而—— 就在殿中一片混乱之时,魏瑞却动了。 他不慌不乱,不惧不避,双手一撑,跪地而起,腰背挺直,宛如山岳矗立,苍老却峻拔,风中不折。 他扫了一眼眾人,目光冷冽如霜,语声淡然,却比方才更重三分: “你们说我乱政、欺君?” “那我倒要问问——你们口中所谓『忠诚』,是忠於国法,还是忠於你们的私利?” “我魏瑞身在西都二十年,不受朝宠,不谋一职,但敢问诸君——我可有一日徇私枉法?” “我可有一日欺上瞒下,掩盖真情?” “你们这些人,今日一个个挺胸振臂,说我辱君、闯殿,可你们——又何时將朝堂当作朝堂,將天子当作天子?” “你们不过是打著新政的幌子,行夺权之实!” “今日罢许相,明日逐霍纲,后日废郭仪——满朝贤臣,被你们一个个割掉,难不成还要留陛下一人孤立殿上,好叫你们各部把持,尽作家產?” 他话音刚落,又步前一步,直指林志远! “林志远,你自詡新党第一贤相,敢问你读过几本律典,晓得几条赋制?!” “你那一纸『合署节政』,名为节政,实为篡权。百官署事竟需三审一报,府尹一案竟要三省四移,你是想节政,还是想拖政?!” 林志远本就心虚,被点名之后面色一阵青白,欲要反驳,却只憋出一句: “你这是——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魏瑞冷笑,“你敢当眾立誓,那三百四十二个补缺之人,无一与你新党有亲?” “你敢发吏部卷宗,让百官共读,看你那些所谓『贤才』,是何人提名、何人举荐?” 林志远一时语塞,眼神飘忽。 魏瑞再转头,看向王擎重。 “王尚书,你说我辱主?” “你可知今日新党的本奏文中,如何称呼许中相?” “你们称他『跋扈自恃』,称他『妨政挟势』,一纸折中九个『罪』字——你们才是真的在侮辱这大尧三朝的中心之臣!” “你们才是真的——不敬圣上!” 此言一出,大殿再度一震! 王擎重神色剧变,抬手怒指:“你——你信口开河!” “我若信口开河,陛下自会明断!” 魏瑞声音鏗鏘: “我魏瑞今日闯殿,死罪无赦。” “可若我不来,此朝堂將无一人敢言真话!” “你们骂我无礼,我承认。” “可你们敢不敢承认——是你们的作为,才让这个朝廷,成了一个笑话!” “你们一边挤兑贤良,一边自詡国士。” “你们一边奉天承运,一边暗中夺权。” “你们將『改风』当成了削骨刀,將『新政』变成了爭权旗!” “到头来,只为了你们几个人分个三司五部,爭个谁坐中相,谁封左相!” “你们真以为,天下百姓瞧不见?” “你们真以为,陛下瞧不见?” “陛下未言,是在听,是在看!” “可你们——连装都懒得装了!” 魏瑞此时面色肃穆,眼神如炬,一字一句都如千钧之重,砸在眾人的心头! 一眾新党官员面面相覷,竟然无人敢再出口辩驳! 他们忽而意识到,眼前这位老臣,不是来求官,也不是来邀名。 他是真的,准备把命搭在这口气上! 他无所畏惧,也无所求。 这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朝堂之上,竟被一人压製得——偌大新党,竟然无人再言! …… 魏瑞缓缓收声。 他转身,再次面朝御阶,身姿挺拔。 “陛下。” “魏某狂言至此,该当何罪,请陛下处置。” 他缓缓屈膝,再次跪地。 没有惧色,没有后悔。 他从未想过能改变什么。 但他也从不允许,自己坐看著大尧的根基,一点一点被这些人锯断。 他可以死。 但死前——必须说! 太和殿中,大殿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跪地老臣的身上。 也落在——那高座之上,一言未发的帝王身上。 风,掠过殿梁,拂动金缕帐幔。 大殿肃杀之气,已然积满天顶。 魏瑞跪伏在大殿中央,双膝紧贴冷硬的金砖,额头微垂,眼中却没有丝毫动摇。 这一刻,他心中无惊、无惧,也无悔。 他早已预料到,这一跪,便是诀別。 他魏瑞,三朝为臣,虽未登极位,却也执笔定製,遍阅国策,堪称一代名臣。 只是他性格直、性情烈,见不得假仁假义,听不得顛倒黑白,向来直言敢諫,不避权贵,因此才被贬往西都,掛著个“西都大相”的虚名,年年俸禄半裁,朝政却连门槛都不得进。 这世道,要想活得久,嘴得软、腰得弯。 可他魏瑞,嘴不软,腰也不弯。 今日他能站在这里,全然是用命拼出来的。 说话前他就想好了结局。 从西都出发的那一日,他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不为別的,只因为对面的,是个新皇。 一个年轻的新皇。 一个据说出身王府、母妃早亡、少年落魄的皇帝。 一个曾被全天下读书人视为“荒唐、庸弱、不堪大用”的皇帝。 “荒唐”、“紈絝”、“昏庸”,这三字伴隨了他少年大半生。 如今这个陛下,刚刚即位不过一年,破三党之乱,立新政大纲,风风火火,號称改风而治、补缺而行,可魏瑞一眼就看出来,这哪是什么“新政”?分明就是旧术换皮,权术弄人! 若这位真是贤君,怎会容得王擎重、林志远这帮口蜜腹剑之人得势至此? 若他真有远见,怎会裁去许居正、罢黜香山旧人,重用一群嘴皮子快过脑子的“空谈者”? 一味纵容新党,罢黜清流,扶持亲信,清洗旧臣,这样的天子—— 要么是没本事分辨是非; 要么,是故意放纵,心胸狭隘。 无论是哪一种,都绝不可能容得下他魏瑞。 更何况,他刚才那番话,句句诛心,字字凌厉,若落在寻常皇帝耳中,早该龙顏震怒,当场发落。 “你这老东西骂得倒是痛快,只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骂了几句死罪吧?” 魏瑞知道,新党那些人若掌刀,他已是砧板之肉。 他们最怕的,不是他魏瑞的嘴,而是他魏瑞的名。 三朝之臣,天下皆知,笔笔皆真、言言有理,如此一人,若是留在朝中一日,便是他们一日之患。 “陛下若不想听,斩了便是。” “也好,我这条命,值个清白。” 他闭目待命,等那圣座之上传来一声冰冷断喝,或是御前侍卫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拖出殿外。 可时间一寸寸流过。 魏瑞眉心紧锁,却迟迟未听见动静。 那一瞬,某种极微弱的疑惑,在他心头微微浮起。 他睁开眼,缓缓抬头。 朝中依旧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著萧寧。 而那一袭冕服之下,端坐高阶的年轻天子—— 他並没有动怒。 他没有挥袖呵斥、也没有冷麵厉喝,甚至连脸色,都未变半分。 他只是安静地看著魏瑞。 那眼神没有半点波澜,像是一池澄澈无尘的秋水。 没有暴怒的涟漪,没有厌弃的褶皱,也没有傲慢的寒霜。 他就那样坐著,一手扶膝,一手落案,背脊挺直,面色沉静。 不像是一位年轻的皇帝,面对臣下放肆諫言时该有的反应。 甚至,更像是一位阅尽风雷的老君王,在静静等待一位狂风过境的老臣,说完心中压了太久的怒火。 魏瑞心头一跳。 他忽而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位皇帝,竟没有发怒? 他不禁抬眸再望,想要看清那张年轻的帝王之顏,是不是在强忍,是不是在筹谋反击。 可没有。 那张脸上,只有平静。 一种如山如岳的平静。 甚至比许居正、霍纲这些老臣还要沉稳。 魏瑞一时竟有些恍惚。 这不该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君主该有的沉著。 这不该是一个刚刚掌权一年、还处在风口浪尖的少年帝王,面对满朝震动时该有的淡定。 他似乎不是在忍耐,不是在权衡,而是早就等著这一刻的到来。 ——他是早知道的? 魏瑞心中惊疑陡生,脸上的坚定竟在不自觉间裂开一道细纹。 一丝微凉,从脊背蔓延上来。 “不该是这样的……” “这位皇帝,不该是这样的……” 若真如新党所言,陛下已被他们所控,今日他魏瑞一番死諫,定当惹得龙顏震怒,哪怕不当场斩杀,也该沉声斥责。 可萧寧没有。 他安安静静地看著,听著。 不像是被触怒,倒像是—— 在等他说完。 魏瑞心中渐渐不安,呼吸微微滯涩。 这年轻的天子,眼神里並无愚昧、也无咆哮,而是一种让人莫名心悸的篤定与沉著。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压,不需多言、不动怒火,只是一个目光,便让整个大殿陷入彻底的沉默。 这不是无知之人。 也不是宽宥之人。 他甚至比任何一个帝王都可怕——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他……不是无脑之君?” “他……听进去了?” 魏瑞有些迷茫。 他原本坚定的认知,仿佛被这位天子一句话未出的沉默,击碎了一角。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还是昭元帝在位时,某次殿上也有人奏事得罪圣听,被逐出朝门。 而那时站在角落中的年轻萧寧,尚未被封王,只是个不受宠的宗室子,脸上带著拘谨和羞涩,眼神总是躲闪,不敢直视高位。 可如今…… 那人,已然是万乘之主,龙气加身,却收敛锋芒。 魏瑞看著他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少年人的焦躁,没有权臣的傲慢,有的,是无尽的平静,和胸有成竹! 魏瑞胸中忽而一震。 那一眼,像是一柄浸了寒露的刀,锋利却不出鞘。 他望著那人。 那位穿著玄金冕服、冕旒低垂的年轻天子,此刻坐在九重天阶之上,灯影如火將他周身烘托得高远而冷峻。 可那眉眼之间,却竟不似传闻中那般年少轻狂。 更不似人们口中那个昏庸紈絝,受制於人、只会依附权臣的空壳皇帝。 那眼神平静、镇定、无波无澜。 他不怒,也不喜。 魏瑞怔住了。 在他的设想中,今日一番死諫,结局不过两种。 或是被呵斥当场,或是被逐出朝门,甚至拖出午门,斩於宣台之下。 他想过被新党人群起而攻,他也准备好了头破血流、白骨归乡。 他甚至安排好了棺材,送於殿外,以死表諫,昭心於世。 他以为,这一次,会是血溅殿阶、笔折骨碎。 可这一刻,满朝皆寂,群臣不言,天子不语。 只是用那一双清明如镜的眼睛,看著他。 不动声色,也无杀机。 魏瑞的心中,有些乱了。 这不该是紈絝该有的冷静。 也不该是庸主面对刺諫时的反应。 这……不像是一个被王擎重、林志远玩弄於股掌间的“傀儡”。 不像。 魏瑞越看,心中越是迷惘。 他忽而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难不成,是他看错了? 他魏瑞,自詡通达朝局,洞悉人心,敢为天下第一諫臣。 可若他真错了呢? 若这个他从未看重的皇帝,竟是心中有数,只未动声色? 若这一切,不过是他自以为是? 魏瑞手指微颤,死死按住膝盖。 他不肯认这个“可能”。 可那种深藏在殿中空气里的威压与沉默,却让他呼吸渐紧。 “为什么不怒?” “为什么不动?” “为什么不斥我?” 这一连串的沉思在他脑中打转,可他什么都没问出来。 他只是缓缓低下头,再不敢多看那一道帝影。 他本以为自己在孤注一掷地骂天骂地;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看透了? ……他竟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出了原来的那条“諫者之路”。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不安、疑惑、隱隱的……惶恐。 他本以为,自己心中已无惧。 可这份无言的沉静,却比任何怒斥、呵骂、詔狱、杖刑更让他心惊。 若是对方笑著拔剑,他魏瑞也敢提笔以对。 可对方不动——那才可怕。 他低下头,手掌紧紧贴在膝上。 殿內鸦雀无声,百官仿佛也都在等—— 等待那位帝王,揭开这场风暴之后,真正的裁断。 魏瑞闭上了眼睛,心中仿佛燃起最后一丝微茫的火光: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那火光,也在黑暗中,摇曳不定。 太和殿上,静得仿佛能听见案前香炉里沉香燃尽的细响。 所有人都看向那张金漆龙案之后的少年天子。 魏瑞的目光,也定定落在那人身上。 他没有躲,也没有退,站在九重丹墀之前,身姿挺拔,衣袍略乱,却不卑不亢。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万事俱备、视死如归。 可刚刚那一瞬,他却动摇了。 不是因为惧怕死亡,而是因为那位天子眼中的平静。 如今,那目光依旧沉稳,宛若深水,透著一股让人说不清的气息。 而就在此时,萧寧终於开口了。 声音並不高,却像是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魏卿——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么?” 这一句问话,如春雷骤响,又如晚风拂林,轻轻卷过了满朝寂静。 魏瑞一怔,下意识抬头。 “还有……话?” 他看著萧寧,仿佛不敢相信。 他本以为,若不是廷杖,就是天牢。哪怕赐死於午门,亦是合理。 可对方竟然问他——还有话可说么? 他张了张口,却终究摇了摇头。 “……臣已然,无话可说,请陛下,责罚!” 他的声音不大,略有些沙哑,却带著一种沉沉的迟疑。 不知为何,他此刻竟不愿再骂了。 就像是原本灌满了火焰的胸膛,忽然间被一盆清泉泼了个透彻。 不是被灭了,而是不知该往哪里烧。 “你没有压迫我。”魏瑞忽而想,“你甚至没有反驳我。” “你坐在那里,只是听我说完。” 这对魏瑞来说,是极为罕见的经歷。 他从未见过哪个皇帝在被如此怒骂之后,还能一言不发地听完,再淡淡问一句:“还有话吗?” 不带怒意,不带揶揄。 甚至不带轻蔑。 那是一种从容,一种风度——更是一种他从未在年轻人身上见过的沉稳。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位陛下,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登基之前,酒池肉林、紈絝至极的昌南王世子?” “是那个传说中的大尧第一紈絝,传言登基后大尧必亡国的傢伙,许居正一手扶起来的『空壳天子』?” 萧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魏卿既无补言,那便先退到一旁吧。” 他语气温和,转而望向群臣,略顿片刻,又缓缓道出下一句话: “魏瑞无视朝堂法度,擅闯大殿,理当治罪。” “但其为大尧三朝老臣,远从太安而来,只为劝諫朝政,此心可敬。” “且这般死諫之勇气,可嘉可奖!” “既有犯,亦有功。” “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话音落地,太和殿內一瞬间鸦雀无声。 新党那边的王擎重、林志远等人面色一变,似要开口,却终究忍住。 清流一派同样不语,只是纷纷看向魏瑞。 而那站在丹墀之下的老人,却像是被雷击中一般,一动不动。 他怔怔地看著萧寧,只觉得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从胸口涌上来。 他没想到。 他真的没想到。 他魏瑞,在朝堂之上斥责皇帝“不知政务、不察民情、误国误民”,更直指新党为“党羽专权、败坏纲纪”。 那言辞之激烈,连他自己都知道,若是换个皇帝,哪怕再仁慈,怕也不会轻饶。 可萧寧竟然——放过他了。 不打、不罚、不逐、不斥。 只是说了一句:“功过相抵。” 要知道,这哪怕是某些明君,也必然少不了一顿责罚的啊! 魏瑞只觉心中某根紧绷的弦,缓缓鬆了下来。 可隨之而来的,不是轻鬆。 而是某种说不清的愧疚和震动。 “原来……他不是那样的人。” “原来,他竟能听我把话说完。” “原来,他不是……不能用忠諫之人,而是……” 魏瑞闭上了眼。 脑海中那些积累了多年的成见,那些对“权势者”的厌恶与失望,仿佛在这一刻,轻轻动摇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太安,听闻京中朝局风风雨雨,便心中愈发沉重。 他写过无数封奏摺,封封被搁置不报。 他几次想要回京,但都被前任皇帝的“安抚”之言劝退。 他以为,这一代帝王,也不过如此。 可如今,眼前这位帝王,却让他……有了些別样的念头。 那是一种微妙的、隱约的、未敢確定的——希望。 也许……这个人不一样? 也许……这个人,能听进忠言? 也许……他不是一个昏君。 魏瑞这一刻不敢说“改变心意”,但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乱了。 那原本篤定如铁的成见,此刻正悄然崩解。 “原来这世上,真有年轻的帝王,可以容得下逆耳之言。” “原来……还有人,愿意听完老臣说话。” 他站在那里,眼神定定地望著萧寧,许久没有动弹。 连新党诸人已经焦躁不安,纷纷互视神色,他也浑然不觉。 他只觉自己似乎老了。 可又仿佛在这少年君王身上,看到了久违的那一点——可能性。 这一刻,魏瑞忽然觉得,这趟从西都赶来的路,不白走。 哪怕接下来真的会失望,他也该承认——至少,今天,他低估了这个皇帝。 …… 此时,殿內眾臣神情各异。 而那位高坐於上、面容淡然的少年帝王,依旧神色不改,语声如常。 只是他的一句话,却仿佛掀开了这场“新旧交锋”之下,最不可思议的一角天光。 魏瑞低下头,长嘆一声。 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骂人而来。 他开始想听听……这个人,还要做什么。 第712章 中相魏瑞! 太和殿內,金灯高悬,暖光洒落在朱漆龙柱之上,衬得殿中气氛愈发沉凝。 早朝已至中段,空气中却没有丝毫鬆缓之意。群臣整肃而立,文武两班分列两侧,朝服齐整,眉目凝重。 沉默如霜压顶,几百人的太和大殿,竟听不出一点呼吸之外的杂音。 魏瑞依旧直立在丹墀中央,那身略显寒意的旧朝袍在殿风中微微晃动,像是站在风雨中仍不肯低头的一株孤松。 而就在几刻钟前,便是这位素有“魏笔架”之称的西都大相,当眾破殿而入、直言死諫,不仅將新党的“新政”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连天子本人也未曾放过,言辞之锋锐,震得满殿无声。 可更震动人心的,却是天子对此的回应。 不赏不罚。 这四字虽平淡,却仿若投石入湖,搅乱了所有人的心思。 新党愕然,清流困惑,观望之臣更是心中惊疑不定。 可还未等眾人思绪落定,新党之中已有人再度出列。 “陛下。”那是刑部右侍郎周允,他衣冠严整,眉目间仍带著对魏瑞方才出言不逊的不忿,“魏大人虽是朝臣老成,品名清高,但此番行事实属逾矩。” “擅闯金殿,无詔而入,直呼陛下讳令,言辞之间更涉对国策指斥之语,实为不敬之尤。” 他拱手俯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臣请陛下明示法纪,予以处断,以正朝仪。” 话音未落,又有一人出班:“臣附议。” “朝堂有纲纪,律法不可废。” “死諫之名诚可敬,但若人人皆效仿魏大人破殿而入、横加指责,那此大殿之尊,岂不成儿戏?” “臣请陛下治其擅闯之罪!” 林志远缓缓出列,未发一言,却负手而立,与眾人並肩。 这是最明確不过的姿態。 即便刚才魏瑞之语將新党骂了个底朝天,但朝堂不是论理之地,而是讲规则的地方。他们抓住的,便是魏瑞“无詔擅闯”“口出狂言”的“失律”之举。 许多人这才反应过来。 是了,魏瑞骂得虽重,但依规矩,他確实是错的。 这时的魏瑞,却站得笔直,眼神沉静,似乎早已预料这一幕。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辩驳。 若说之前他还有一丝“此子不同”的希望,那现在,在这一轮轮的攻訐下,魏瑞只觉得那点希望再次摇摇欲坠。 可就在这时,殿上龙榻之上,那原本一直神色淡然、静静垂眸的萧寧,终於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动作不大,只是微微转首,將目光落在林志远的身上。 原本安静的气氛,在这一刻像被无形之手攥紧。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天子与林志远之间,甚至不敢喘息。 萧寧静静地看著他,唇角微抿,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却在这死寂般的氛围中如闷雷滚落: “林卿。” “你说魏卿目无规矩,破坏朝纲,不可不罚。” “朕以为,卿言虽严,亦不无道理。” 他话锋一转,话语忽而顿住,继而轻轻一笑: “那朕倒是想问一句——” 他眼神灼灼,忽地沉声: “林卿可有死諫之胆?” 这句话一出,大殿之中瞬间鸦雀无声! 林志远眼神一顿,脸上的血色微微一滯。 死諫。 这两个字,如同寒冰落水,一下子刺破了刚刚新党整整齐齐的章法。 魏瑞之“错”,在於破殿而入、言辞不敬。可这“错”背后,却是无惧生死、只求忠言的“直”。 一个年近七旬、无权无职、声名在外却从不屈服的老臣,不远千里,从西都赶来,抱棺而至,只为在这太和殿前说一句实话! 这份胆魄,这份气节,任是谁,也说不出“不敬”二字来。 萧寧这一问,便是把“法度”与“骨气”一併摆到了檯面上。 你说他违律——那你敢像他一样,为国忘死么? 林志远嘴唇微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萧寧目光从他脸上淡淡掠过,又缓缓扫过那一眾新党官员。 先前一眾喧譁不已的奏请声,这一刻尽数熄灭。 原本整齐威严、声势浩大的新党阵营,此刻一个个站得笔直,却如被寒风刺骨,动也不敢动一下。 那原本熟悉的、平和的、甚至带著温度的皇帝声线,这一刻,忽然如寒霜入骨,叫人再无分寸可持。 没有怒声,没有呵斥,只一句反问,却胜千军! 林志远心中猛地一颤,额角隱隱渗出冷汗。 他终於意识到,陛下……不一样了。 他的笑容不见了。 他的温和语气背后,藏著锋刃。 这个坐在九重之上、年纪尚轻的天子,已不是那个仰望他们决策、信任他们言语的少年。 他已经开始反问。 开始出剑!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这一剑,没有任何预兆。 大殿之上,沉默如死。 这时,萧寧却缓缓起身,整整朝服,一步步走下御阶。 玄衣龙纹在宫灯下掠出金色光影,他走至最前,只立於魏瑞三步之外。 他面容沉静,语气平淡,不再看眾臣,只是扫过全场: “魏瑞无詔入殿,理应治罪。” “可魏瑞心怀社稷,不惧生死,直言諫议。” “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此言一落,如石落深潭,虽无声势,却掀起了比雷霆更强烈的震动。 魏瑞本来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这一刻,却莫名地怔住了。 他看著眼前这个少年帝王,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深沉复杂的神色。 而这时,萧寧已缓步迴转,重新踏上御阶,在龙椅前坐定。 他衣袂轻扬,落座如山。 接著,他轻声说道: “既然诸位都已无事——” “那便宣布今日最要之事。” 他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清晰如钟。 “——中相之补缺。” 短短几个字,却如惊雷滚落,炸响在殿中所有人的耳畔! 顿时,大殿之上,无论是新党还是清流,皆屏住了呼吸。 空气仿佛凝固,目光如潮水般涌向御阶之上。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 局势將变。 而这个决定—— 便是新的天平倾斜的那一刻! 太和殿中,沉默如潮。 金色阳光自琉璃瓦顶洒落,將满殿朝臣的身影拖得悠长而斑驳,百官立於两侧,衣袂无声翻动,眉目间却皆紧绷如弦。 一瞬之间,所有人都仿佛变成了雕像。 殿中连咳嗽都不闻一声。 萧寧站在御阶之上,神色平淡,眸光沉定,衣袍未动,气势却如高山静水,压得满朝眾臣几欲喘不过气来。 他一句“宣布中相补缺人选”,犹如山雨欲来之前的静寂,一字一字,滚落心湖。 这一刻,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紧紧盯著他。 中相,是內阁之主,是百官之中,最靠近天子者之一。 三相之中,左相掌纲纪,右相辅军政,中相则总揽枢务,摄六部、统百司,是朝中真正的话事中枢。 今日之前,左相之位已经从林志远换作边孟广,已是一桩石破天惊的大变。 如今中相即將公布,满朝上下,无一不屏息以待。 不论是新党、清流,还是那些素来不站队的沉默官员,这一刻心中都仿佛被一根无形长弦吊起,震动连连。 林志远站在朝列左侧,面色沉稳,心中却已泛起潮涌。 他的眼神仍旧不动声色,嘴角甚至还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可他身下的双脚,却已不自觉地並紧,手指在袖中缓缓摩挲,掌心竟已沁出些许冷汗。 他本以为,这最后一关早已是囊中之物。 王擎重说得对,从“制衡之术”来看,左相给了清流的边孟广,那中相定是他们的囊中之选。 而放眼整个新党,从人望、资歷、位置、成效——哪一点,他林志远不是最当之无愧? 只要这一锤落下,从今日起,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尧中枢之首。 可不知为何,他此刻竟有些发慌。 他努力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临门一脚的紧张,是即將封顶的激动。 可他又忍不住往御阶之上望去。 那一身玄袍金冠的帝王,明明一如昨日那般年轻、那般冷静,可此刻,却让他心头莫名一寒。 “他为什么不笑了?” 林志远心中轻声问著。 而身侧的王擎重,虽仍端坐如松,但那一双鹰目却已死死盯住了御阶。 他没有说话,却已握紧了手中笏板。 不是忐忑,而是在等待最后的落子。 他们的新党,如今几乎一统六部,百官换血过半,声势正盛。 这一步若再落定,便可彻底压住清流旧派。 从此,谁敢再提“反新政”?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暗自点头。 “林志远,若你真上了中相之位,那这大尧十年之內,便不会再有我王擎重之敌。” 他收回目光,瞥了林志远一眼。 而那边清流之中,气氛却已完全凝结。 霍纲一手执笏,面无表情,但那铁青的下頜已经紧紧绷住,额角隱隱跳动。 边孟广则眉头微皱,神情复杂。 哪怕他此刻刚刚被任命为左相,也不能阻止他心中那股莫名的紧张。 “若中相之位真落林志远……那我这左相,能坐多久?” 他望著殿中眾人,忽觉自己像是一枚被安插的棋子,受人监视、被人制衡,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相位”。 而他身后的清流官员,更是面如死灰。 “制衡。” “还是制衡。” 几位清流重臣交换了一眼,眼神中满是苍凉与无奈。 他们终於明白了。 天子並未选择彻底倒向新党,也未回心转意重新启用清流。 他不过是在做取捨,在两个派系之间权衡出一条平衡之路。 这一左一中之分,不过是权力天平上的砝码而已。 霍纲低声对身旁的许居正轻语一句:“他还年轻……终归,还是未信我们。” 许居正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垂眸,握著笏板的手,悄然一抖。 他今日已被罢相,此时此刻,不应再有一语。 可他心中,却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期待。 那一瞬间,魏瑞的身影从他脑海中掠过。 那老人在朝堂上破口大骂,直斥圣听,视死如归的模样,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入了许居正心底。 “若是以前的那个少年君主,怎会容得那样的魏瑞?” 他闭了闭眼,微微一嘆:“也许……还是有点不同的吧……” 而站在朝列最后一排的魏瑞,却是此刻最为平静的一个人。 他像是局外人一般,淡淡打量著前方那些或紧张、或篤定、或揣测的身影,眸中没有多少波动。 魏瑞本以为,今日朝堂之上,自己必死无疑。 可那位天子,却只以一句“功过相抵,不赏不罚”收尾。 他心中震撼非常,至今未平。 可当他看到所有人神情肃然、等待中相公布之时,內心那一丝刚刚生出的欣赏,还是被一缕沉重所压住。 “中相之位……若真落在那林志远手中……”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我看错了你。” “你萧寧再宽厚,再胸襟开阔,也终究还是一个被言辞煽动、被手段迷惑的年轻帝王。” “权谋之术,胜在掌控;可国之重位,却在识人。” “许居正老朽不堪,那也比林志远这等市侩小才,强上百倍。” “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 那一双老眼望著萧寧,只剩下难掩的遗憾与无奈。 朝堂,仍旧寂静无声。 太阳已完全跃出宫闕,金光照耀大殿,將每一位朝臣的神色都照得清清楚楚。 萧寧的眼神缓缓扫过殿中百官,似笑非笑,沉静无波。 他的目光如春日晨霜,乍暖还寒,却也冷得透骨。 而那道声音,却迟迟未出。 每一息沉默,都如同凌迟般在眾人心头刻下刀痕。 林志远的脊背挺得笔直,心中却已开始计时: “一息……两息……三息……” “陛下,为何还不说?” 太和殿上,金光耀目,群臣屏息。 御阶之上,玄袍帝王终於开口,声音不急不缓,却仿佛一颗磐石,投入平静湖面: “中相之位,朕已定下。” 眾臣齐齐抬首。 林志远眉眼不动,目中精光一闪而逝,手下的笏板握得更紧了。 清流眾人心头沉沉,各自低垂著眉眼,不敢生出希望。 可下一刻,萧寧却平静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西都大相——魏瑞。” 话音落地,四座皆震! 那一刻,大殿仿佛被雷霆劈开,瞬间死寂! 林志远瞳孔猛地一缩,脊背一颤,仿佛有人在耳边重重打了一记响指。他下意识张了张口,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王擎重身形一震,猛地转头,看向殿角那个满头白髮的老臣,目光之中,掩不住的错愕和狐疑。 清流眾臣更是震惊之余,如梦初醒。 “魏……魏瑞?!” “那个……魏笔架?!” “刚刚还当眾痛骂陛下,几乎视死如归的魏瑞?” “怎么会是他?” “不是林志远?” “不是……不是新党之人?” 疑问如同潮水,在每一位朝臣的心中翻涌交织,震耳欲聋。 而那一道声音的主人——魏瑞,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仿佛未曾听清。 也仿佛听清了,却没听懂。 一时间,他的神色呆滯,眼中的波光起伏如海,连站姿都出现了一丝恍惚的摇晃。 他不是没有想过萧寧会宽容,会放过自己。 但他从未、从未想过,这个刚刚还被他当眾斥骂、几乎预判为昏君、被新党所控的少年帝王,会把这等至高权位……赐给自己。 魏瑞脑中,一时之间空白一片。 不是因为欣喜若狂。 而是因为太过不可置信,仿佛在梦中听到某位先皇在太庙中唤他上殿听政,声音悠悠,庄严隆重,却又虚无縹緲。 他双手轻颤,指尖无力,眼前浮现的,是自己一生的景象: 三朝老臣。 十六岁入仕,三十封郎中,四十登堂入阁,却因言辞太直、行事太拗,终究被逐至西都。 从一个“直臣之首”,成了“西都大相”。 那不过是一个养老的虚位,是上一任皇帝给出的“好听安置”。 多少年了? 从太安到洛陵,他已习惯了被人“远观而不近用”,习惯了递章不回、言表不听,习惯了“你说得好对不起,我们听不得”的君主官员。 他早就认命了。 甚至今日来此,他也不过是来死一次。 是的,死一次。 用他的命,换清流最后一点尊严。 可现在…… 萧寧刚刚说了什么? ——魏瑞,任中相? 魏瑞脑中又迴荡了一遍这句话,才迟迟抬起头,看向那站在御阶上的年轻帝王。 只见他玄衣金冠,负手而立,面容沉静,眼神平和。 不是怒意。 也不是喜悦。 而是一种极为稀少的平淡——那种看透一切、又不动声色的平静。 不是年轻人该有的眼神。 魏瑞心头剧震! “他……” “他早就定下了?” “所以,陛下一早,就知道老臣了?” 魏瑞喉头一哽,心中突觉酸涩难言。 他这一生,走遍庙堂,无数权门,不知跪过多少龙榻前,折过多少天子腰。 可从未有一位君主,如此回应他的死諫—— 不仅不罚,反而任用。 这不是心宽那么简单。 这是眼光,是胆魄,是……帝王之器。 他缓缓抬起手,止不住轻微颤抖,却不曾让人看出怯弱,而像是一种难以遏制的感情奔涌。 他没有立刻出列谢恩。 他只低声喃喃: “陛下……你知我是谁?” “你知我之性?” “你还敢用我?” “这天下……当真还有我魏瑞的地方?” 一瞬间,魏瑞眼眶微红。 不是懦弱,是血脉激盪。 一个人被弃用大半生,被指为死硬派、无用之人、旧制之腐,受尽白眼冷语,忽然有一日,被最高的声音唤起:“你来主持大局吧。” 这一声,不是提拔。 是重生! 他终於深吸一口气,慢慢出列,身姿佝僂却沉稳,踏步而出,缓缓跪下: “老臣……魏瑞,领旨。” 他声音不高,却如暮鼓晨钟,敲得眾人心神俱震。 直到片刻后,魏瑞重新站起身来,声音洪亮,字正腔圆,朝御阶深深一拜: “臣必不辱命。” “但若日后言之不中、行之不当——” “请陛下亲斩臣首,不容宽恕!” 萧寧依旧面色不动,淡淡点头: “朕知卿之性。” “既用,便信。” “从今往后——大尧朝纲,由你、边卿、霍卿三人共议。” “朕望尔等,辅朕以正,扶朕以清,不负今日之任。” “退朝——” 太和殿前,金钟再鸣,百官出列。 朝堂三相定,天下目光归於洛陵。 魏瑞缓步而出,阳光洒在他白髮之上。 他忽而低声一笑: “老了老了……” “可终於,不老得那么不值了。” “中相!魏瑞!” 魏瑞! 中相魏瑞! 魏瑞口中喃喃的这四个字,心中一阵唏嘘。 中相! 魏瑞! 与此同时,这四个字同样如同春雷乍响,震得百官头皮发麻,心神震盪! 魏瑞?! 朝堂上,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位从西都赶来的死諫老臣? 那位三朝都不曾启用、素有“魏笔架”之称的“朝堂之最直者”? 那位方才还口沫横飞、在大殿之上当眾指斥圣听、敢骂帝王不辨忠佞、不识吏治的魏瑞? 他,竟然成了中相?! 朝中诸臣在这一刻,简直比先前听闻“边孟广为左相”时更为震撼,甚至有人在瞬间微微踉蹌了一步,险些站不稳。 林志远当即面色苍白,像是被人当头重锤狠狠砸了一记,身子猛地僵住。 他原本笔直的身姿,在这一瞬间竟然微微晃了晃! “魏……魏瑞?”他喃喃复述了一句,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嘴唇颤动。 那是彻底的惊骇与荒谬之感。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本应死在今日諫言之下的老匹夫,那个一身迂直、动輒忤逆的西都冗臣,那个根本连政治现实都不屑一顾的“文痴”…… 怎么会突然,被这位天子册封为中相?! 就连站在他身侧的王擎重,在瞬间也皱紧了眉头,眸中露出罕见的凝滯之色,仿佛也未料到萧寧竟会出此一著。 不是……不是应该是他林志远吗? 这三月以来,左相之位已得,吏部、户部尽入掌中,补缺之事八成归己,就连中相之位,在昨夜前的所有布置中,也都是稳中之稳! 怎么会是魏瑞?! 第713章 大相之位! 大殿之上。 林志远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整个人呆在原地,耳边儘是轰鸣。 他目光慌乱地望向王擎重,却发现对方只是轻轻闭了闭眼,没有回应。 新党阵营原本已经欣喜若狂、准备等著林志远步入中枢高位,如今却是一片哑然,几乎所有人都仿佛被当场钉在原地,不知如何应对。 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而另一边,原本早已心灰意冷的清流诸臣,此刻则在沉默之中,缓缓抬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霍纲。 他眼睛猛然一亮,像是在沉冰中突见阳春。 他望著魏瑞的背影,嘴角轻轻颤抖,险些未能自持地鼓掌出声。 许居正微震之后,也终於缓缓直起了背脊。 他看著萧寧,目光中带著迟疑,也带著一丝从未有过的复杂与震动。 原本,他已然认定这位少年帝王终究还是被现实所困、为新党所裹挟。 可如今,陛下竟在这一步上,做出了整个朝堂最不可能、也最震撼的决定。 魏瑞上位,不仅是对新党的打脸,更是將权力拱手交予一个“不可控”的老臣! 这个决定,非但不是“安稳之选”,反而是“险中求破”的大险! 这不是制衡,也不是妥协。 这是……断腕。 这是翻盘! 这是放弃对林志远的最后一丝信任,以震世之举,拨乱反正! “这……”霍纲喃喃,声音有些颤,“这不是制衡……这是真要用清流?” 边孟广也怔怔地看著龙椅之上那道身影,神色说不出是感动还是疑惑:“他……他早就安排好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可他明明这几月来,一直顺著新党……”郭仪也忍不住轻声道。 “莫非,他一开始……就没有信过他们?” 清流阵营一片震撼。 就在此时,太和殿钟声响起。 这是报时的钟磐之声。 金鑾道外云气翻涌,殿中百官于震惊中尚未缓过神来,便听皇位上的萧寧道: “今日所要商议之事还有很多,早朝暂歇半个时辰,半炷香后,复议要政。” 此言一出,宦官即刻高声唱传:“陛下旨意——早朝暂歇!” 殿门敞开,朝臣鱼贯而出,散聚於太和殿侧的各处凉廊、偏殿、丹阶之侧。 眾人三两成群,或聚或立,却无一人谈笑。 自魏瑞之名落下后,整个朝堂便仿佛被一记霹雳劈得人心俱静,惊疑难平。 这一刻,朝堂之上,风未起而云先乱。 …… 太和殿西侧凉廊下。 新党诸人聚於一处,王擎重负手而立,眉头紧锁;林志远则满面阴沉,面上已不復清晨的意气风发。 “怎么可能……”他低声咬牙,语带颤音,“魏瑞?他凭什么?” 王擎重未语,良久才低声道:“冷静些,林大人。再慌也无益。” “不是我慌!”林志远低声斥道,目中满是难以置信,“是这局……怎么会变成这样?” “魏瑞那人,三朝不敢用,如今却成了中相?这简直……” 他一时语塞,喉头翻涌,说不出话来。 “你莫要忘了,”王擎重目光深沉,“魏瑞进殿之前,陛下从未提及中相之位。” “也就是说——”他顿了顿,目光灼灼,“这,是临时起意。” 林志远猛然抬头:“你的意思是……” “陛下昨日未定中相人选,今早因魏瑞闯殿之举,临时变卦。” 王擎重沉声道,“魏瑞之名,若非亲见其人上殿,恐怕连你我都不曾提起,更遑论陛下。” 林志远眉头紧蹙:“可那少年天子……他怎敢用魏瑞?” “陛下不见得知道魏瑞之底。”王擎重缓缓摇头,“他年轻,阅政不深,许是被魏瑞一番直言打动,才起了用意。” “你回想一事。”他顿了顿,沉声道: “今早魏瑞进殿时,陛下神情並无慍色,反而颇为从容——那不是一位早有防备之君的反应,而是……一位新近起意,想藉机驭人的帝王。” 林志远闻言,渐渐冷静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这不过是一次震慑?” “未必不是。”王擎重看向远处静立的丹墀之上,语声淡淡:“魏瑞是老臣,是剑,是天子此时用来平衡新旧的杀招。” “可剑挥过之后呢?” “我等仍在。” …… 而此时,另一侧丹阶廊下,清流诸人亦自围而议。 许居正沉默未语,站於廊柱之后,独自看向半空云层,眉眼深沉。 霍纲与郭仪、边孟广则聚在一处,低声商议。 “诸位,”郭仪轻声道,“你们觉得……这位陛下,是早有安排,还是临时起意?” “我不信他早知魏瑞。”霍纲摇头,“他识魏瑞的可能……实在太小。” “別说陛下阅政未久,朝中事务才接不过几月。”他顿了顿,“便是我们这些老臣,也常常忘了西都还有魏笔架这么一位。” 边孟广点头:“不错。魏瑞一向不肯向人低头,三朝都不用他,也就我等偶有书信往来。陛下怎会知他底细?” “而且,”郭仪思索片刻,“若他早有此人,何必让我们在朝堂上苦撑到今日?何必眼睁睁看新党几乎全胜?” 三人相顾无言,皆是嘆息。 “多半是……早朝魏瑞闯殿,陛下心有所动,便顺势而为。” 霍纲望向廊外松影婆娑的庭园,低声喃喃:“只是,他的『顺势』,也顺得太大胆了。” “敢用魏瑞……这可不是寻常天子的胆魄。” 边孟广却低声道:“可也可能,是年少无知。” “魏瑞何许人也?满肚子火药,连先帝都不敢用!”他压低声音,“陛下要真以为,这老头子会听话,那可就太天真了。” 郭仪眉头微皱,却终究未言。 …… 与此同时,太和殿外的丹墀之上,魏瑞独自佇立,负手凝望宫门方向。 他並未参与清流、新党的聚议,只独自站立於晨风中,身躯挺直如松。 他仍未能缓过神来。 中相…… 他本以为自己此来,必死无疑,哪知—— “陛下,竟真的用了我……” 他喃喃自语,目中波澜起伏。 脑海中闪过的是陛下方才那平静无澜的眼眸,是他说“功过相抵”时那份镇定,更是那句——“中相一职,朕以魏瑞继之。” 他这一生,早已习惯了被冷落,被放逐,被视作“太过刚直,不堪大用”之人。 可今日,一个少年天子,竟在群臣瞠目之下,拣起了这把三朝无人敢用的钝刀。 魏瑞此刻心中再无怒火,只有沉思。 “也许……是朕心血来潮。” “可若真是那样……”他抬头望天,“那也是我魏瑞,命该有此一搏。” “若能死在这相位上,未尝不是……一个完满。” …… 半炷香时光悄然而逝。 宫钟再次响起,金声玉振。 一眾朝臣重新归列太和殿中,彼此间神色各异。 太和殿外,金钟犹在余鸣,正午尚未至,春日朝阳却早已穿过重檐,照亮大殿朱瓦金梁。 黄门內侍依令將一份折卷自御阶上捧下,传至群臣之中。 “陛下御批在此,命诸位详阅,有无紕漏。” 內侍话音未落,便有新党官员迅速上前,將那份奏疏接过,展开阅览。 隨著那熟悉的黑朱两色批註显现,殿中气氛顿时如凝滯了风雪,眾人只觉心头震颤。 那赫然是一份三日前呈上之疏,正是新党诸臣联名所奏,请求罢免许居正、调整三相人选。 而在最末批註之处,硃笔一行字,笔力遒劲、落笔沉稳,却在一瞬间惊醒眾人: “许居正另有他为,擬换之,换魏瑞;边孟广秉性执正,可任左相。” “此疏之议,留存档牘,朕思量已决,明日宣之。” ——御批落款之日:六月初四。 “六月初四?昨日?”林志远几乎是下意识低语,面色瞬间煞白如纸。 他猛地將手中的摺子翻转,重新確认落款,又看了那几行字三遍,仍觉难以置信。他心中嗡鸣,仿佛天雷滚过,只觉一股寒气直透脊背。 昨日?! 换言之,陛下今日早朝所定之“中相魏瑞”,並非魏瑞进殿死諫、打动龙心的临时应对,而是—— 陛下早就决定了! 新党之中,王擎重亦迅速翻看那御批,他神色亦为之一变,沉吟片刻,却比林志远反应得更快些。许久,他轻声道: “昨日之批……”他缓缓吐气,眼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是我们——看错了。” 他望著林志远,语气如刀锋破空:“你记得昨日朝堂,我们奏章呈入之后,陛下未有言语,却未曾退堂。” “那一刻,他已决断,只是不言。” “魏瑞……不是他一时被打动,而是……他本就在盘中。” 林志远喃喃低语:“可……陛下怎会知道魏瑞?他……他怎可能会想到用魏瑞?” 他仿佛在自语,又仿佛在质问苍天。 要知道,魏瑞是远在西都的老臣,虽有清誉,但早年因直諫之名而被列为“难用之人”。三朝未重用,此人久居西都,几近被遗忘於权力之外。 可现在—— “一个刚执政不过半载的年轻天子……”林志远眼神涣散,“他竟然……知道魏瑞,还敢用魏瑞?” “还……早在昨日,就写了御批?” 王擎重看著他,声音低沉如钟:“不是他敢,是他早就决定。” “这一局,我们以为他被裹挟,实则……是我们,被他一剑引入深渊。” 他闭目半晌,再睁眼时,瞳光锐利如冰:“我们,低估了他。” 林志远愣立当场,片刻后颓然低头,犹如溃堤之堤石,被真相砸得粉碎。 …… 而另一边,清流阵营中也陷入了难言的寂静。 霍纲手持那道御批,眉头紧蹙,眸光深沉。他从未想过,这位年轻帝王,竟能在新党如此汹汹攻势中,早已做出自己的裁断。 “昨日便批……”他喃喃重复,仿佛怕自己看错了字。 “怎么可能……”郭仪亦是低语,他先前虽已有所感动,可听闻这御批落款,却依然震惊得无以復加。 许居正站在最末,他神情肃穆,仿佛一块沉石杵在原地。 他缓缓开口,声音轻到几不可闻:“昨日……也就是说,在魏瑞进殿之前,陛下早已——” “打算用他。” 这一句话说完,他微微抬头,望向御阶上那位静坐龙椅之上的少年天子。 只见萧寧神情依旧平淡,正慢慢抚正御袍,指尖未有丝毫动摇。 ——他並未在意群臣之震惊,也未看新旧两派的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九天之上,早知风雷几何。 许久,许居正的唇边忽地泛起一抹难以言喻的神情。 是敬佩,是震撼,是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欣慰。 他缓缓低下头,轻声道:“是我……小看他了。” 一旁的郭仪亦长出一口气,目光之中,已有动容:“他……並非无知少年。” “他……比我们谁都看得清。” 清流眾人纷纷从震惊中回神,一个个眼神复杂至极。 从震惊,到惊喜,再到敬畏。 他们原以为,魏瑞的任命,是天子被情绪裹挟之举,是临时感动之决定。 可如今他们才明白—— 那是一个筹谋已久的判断,是一个深思熟虑的落子。 魏瑞,不是意外。 是刀,是剑,是雷霆一击! …… 在殿中两方沉默之间,魏瑞也看到了那道御批。 他站在百官之中,犹如一座孤峰,但此刻却感到脚下似有微风扶持。 他低头望著那硃批上落款的日子,望著那工整却不失锋意的笔跡,一瞬间,竟如雷击心神。 “昨日……”他喃喃低语。 “昨日……便写下了么?” “那就是说——” “並非我进殿之语动了他心。” “而是他……早已为我,留出一席之位?” 魏瑞只觉胸腔间一阵闷响,一如深夜听到战鼓突鸣。 他生平第一次,在朝堂之上感到了一种名为“动容”的情绪。 他不是不知自己是什么人。 他是魏瑞,是三朝老臣,是“魏笔架”,是“太直之臣”,是“不便之才”。 他在朝堂中活了一辈子,却从未真正“登堂”。 可今日,少年天子,给了他一个最不可能的位置——中相! 並且,不是感情之举,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命定落子。 “他……早就算好了。” “他早就……要用我了。” 魏瑞望著那道批书,忽觉眼角有些发涩。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这朝堂最后一张古纸,终会被焚尽归尘。 可如今—— 那位少年,却把他重新铺在了案上,立於朝心。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心中一念悄然成形。 “若这世上,还有君王信我。” “那我魏瑞——便绝不负他。” 太和殿內,朝钟尚未停歇的回音尚在空中荡漾,迴响在这金碧辉煌的高殿之內,如同沉钟擂心,沉沉压住了每一位朝臣的心头。 就在群臣仍沉浸於魏瑞中相一职所带来的惊雷之中,立於御阶之上的萧寧却已缓步而起,拂了拂袖角,俯视大殿,声音清朗,带著一如既往的淡漠和清冷: “朝议继续。” 他微顿,目光扫过满堂群臣,道:“三相之任,已定其二。接下来——” “再议一职。” 眾臣不由得精神再绷,前排黄门內侍已然高呼:“肃静——” 殿內顿时鸦雀无声。 萧寧缓缓吐出四字,声音平稳、却字字带重: “大相之位。” 这一刻,殿中诸臣齐齐变色。 不仅新党群臣震惊不已,便是清流之中,一些老臣也面面相覷,一时怔然失语。 “大相?”有人忍不住低声呢喃。 大相一职,乃三公之首,虽位列宰辅之上,却不涉具体政务。 自太祖开国以来,大相为国之元老象徵,常由三朝重臣、道德高望之士出任,职责虽少,却尊重极重。 更多时候,大相是皇帝治国方略中“以德镇纲”的一环。 可今日,竟连大相一职,也要——更动? 大相之位! 那可是仅次於三公三卿之上的一柄权柄之首,领司百官、综核庶政,若说三相乃柱国栋樑,那大相便是这栋樑之上的桁桷,是整个朝政的定盘星! 可现在,陛下竟也说,要动大相? 一时间,无论新党还是清流,心头皆是掀起惊涛骇浪。 清流这边反应最为强烈,甚至比中相之变时还要更加剧烈! 霍纲眉头猛地一皱,下意识回头看向身侧的郭仪。 只见那位素来端凝稳重、威仪自持的老臣,此刻整个人却仿佛僵在了原地,面上虽还维持著沉静,可眼中神色却难掩震惊与……一抹茫然。 郭仪。 现任大相。 西北出身,三朝元老,履歷清正,为人沉毅,素来不与人爭权夺利,在眾清流眼中,是可与许居正、霍纲並肩齐名的中枢砥柱。 可此刻,竟也要动他? “怎么会……”边孟广低声喃喃,神色间满是不解。 霍纲却已快步趋前一步,拱手而出,低声道:“陛下,大相乃朝纲根骨,动之非同小可,不知……陛下所言『更动』,是欲罢免,还是另有所用?” 他话语儘量平和,却掩不住语气中那一丝试探与不安。 而在他身后,许居正神色依旧沉静,只是眼底那微不可查的暗色,也隨著“动大相”三字浮现。 郭仪,他太熟了。 此人素来以守中为道,从不逾矩。 今日早朝虽已动三相,却未闻他有任何反驳或言语,依旧是沉稳如山,一言不发,安坐在百官之中。 若要动他,理由何在? 许居正微微皱眉。 “陛下……”霍纲再开口,欲言又止,眼中终是带出一丝焦急。 “郭大相,素来忠直,三朝以来,掌枢一任未曾越权,亦无党爭之行,老臣斗胆,请陛下三思。” 言罢,他退回队中。 可这句话,却像是一道闷雷,顿时在清流中掀起低声嗡嗡的议论之声。 “为何要动郭大人?” “他素来清誉无暇,与党爭不涉,莫非也被归为『旧人』了?” “许中相刚去,若连郭大人也被罢,朝纲还剩几人是清流出身?” 清流阵营中,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情绪再度捲起,甚至一部分人脸上已经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悲色。 他们原本已因魏瑞之任而重新燃起的微弱希望,如今又一次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相之动”打得支离破碎。 “连郭大人也要动……” “那这清流,还剩什么?” 人群之中,一道颤声响起。 那是最年轻的翰林言官之一,面色煞白,手掌在袖中紧握成拳,却止不住地发颤。 而此刻,站在最前排的郭仪,终是动了。 他向前一步,拱手低头,沉声道: “陛下若觉老臣不称大用,自当听旨退位。” “臣无所求,亦无所怨。” 他话语平稳,一如既往地沉著冷静,甚至毫无情绪起伏。 可朝中所有人都听得出,这份“平静”之下,是一种老臣將死、万念俱灰的无力与落寞。 哪怕他未曾被罢,只是听闻陛下要“动大相”这三字,他便已准备退位。 他不爭,他不语。 甚至连一句为自己辩驳的话都未说。 只是一躬到底,以一颗无怨之心,准备从庙堂之上,悄然谢幕。 而站在旁侧的边孟广、霍纲等人,则皆是眉头紧皱,眼中愤懣之意再难压抑。 “此举……太过了!” “动三相,已是大事,若再动郭大相,那岂不是要將整个中枢一网打尽?” “难不成,陛下真的以为清流之臣,全皆不堪大用?” 边孟广一拳紧握,指节发白。 他此刻刚刚升任左相,尚未来得及喜悦,便被眼前这一幕浇了个透心凉。 若今日连郭仪都要下位,那这左相之职,於他而言,又有何意义? 霍纲则神色肃然,一双老眼死死盯著萧寧。 他曾相信过这个年轻人,也为其出力不少,可此时此刻,他却只觉,自己的信任似乎……要崩塌了。 “太狠了。”他低声道。 “太绝了。” 另外一边。 大相之位要有改动之言一出,王擎重眉心骤然紧锁。 他是大尧新党之主、政务之中枢,怎会不明白这句“再议大相”,意味著什么? 第714章 人选! 大殿之上,群臣神態各异。 “又动一位?”王擎重心头骤紧。 他忍不住轻转身,压低声音与林志远耳语:“这可就不寻常了……” 林志远原本还沉浸在“中相竟非己任”的失落中,此时骤闻此语,浑身一震,额头微有冷汗冒出。 “陛下……这是……彻底要改鼎吗?” 不止新党,就连清流诸臣也愣神。 本以为中相已是终点,谁料陛下竟还要动大相之位。 这不是“制衡”那么简单了! 这简直就是——彻底洗牌! 原先的预设是,三相二新一旧或二旧一新,各方好歹维持朝堂均势。可如今,许居正罢、魏瑞上,便已是一记重锤。 再看边孟广为左相——清流中尚算刚正之辈。 而如今连大相之位都將变动,那意味著整个三相格局,陛下要重定! “可……大相是谁?” 清流之中,霍纲和郭仪交换眼色,彼此眼中皆是深疑。 而更远些的朝班之末,沈道临与卢万川、司马瑾等资深旧臣则彻底面面相覷,竟一时间,谁都不知所措。 就连魏瑞——也在一瞬间眉头微动,望向萧寧的背影,心头浮起淡淡涟漪: “他还要动大相?”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这少帝……到底要做什么?” 更衣冠未整之人、刚刚从“魏瑞当中相”的巨大反转中缓过神来,此时此刻,又一次陷入了更深层的迷惘。 王擎重瞳孔一缩,喃喃道:“这不是制衡……他根本不打算制衡。” “他,是要改鼎。” 他忽地明白过来,这位年轻的天子,自一开始便不打算和新党、清流任何一方妥协。 他的“平衡”,不是左右权重的“权术”,而是彻底重塑格局的“破旧立新”。 他不是骑墙者。 他是下场的执棋者! …… 林志远张了张口,却终究没发出声音。 他的脸色彻底苍白,不知该是恼怒、迷惘、还是恐惧。 就在刚刚,他们还在讥笑清流“覆舟在即”。 谁曾想,转眼之间,那根船桨已砸在了自己头上。 而此时此刻的萧寧,仍立於御阶之上。 他神色淡然,声音平稳,缓缓续道: “大相为朝纲之首,不主实政,然其人,必须具备清德高节。” “朕以为,此位更应昭示一国纲纪、社稷柱石之所在。” “——若不能服眾,则位而无德,形而无神。” 一句话说得极慢,却字字含锋,句句砸心。 殿中鸦雀无声。 眾臣的目光,又一次聚焦於这位年轻的君主身上—— 他们试图从他平静的面容中,看出他下一步的棋意。 却毫无所获。 就像此前魏瑞受命中相之时一样——无人能料。 他像是掌握著一张所有人都未曾看清的局图,一步步翻开、落子,將整个朝局彻底反转。 此刻,满朝文武,只觉眼前的少年天子,已不再是数月前那个稚气未褪的昌南王,而是一个真正执掌大权、胸中有谋、手握利器的帝王! …… 金光穿殿,映照在他清俊平和的面容上。 此时的萧寧,未怒、不笑、不言兵、不动杀。 却让所有人,第一次—— 真正感到了一国之君的“不可测”。 而“大相之变”,正是这场风暴的——最后一道金戈利剑。 它已在空中盘旋。 而下一刻,便將落下。 这一刻,所有人,神色不再是单纯的震惊与错愕。 而是——前所未有的战慄与期待。 太和殿內,朝风微动,珠帘轻晃,殿门敞开,映入初升晨光。 方才陛下口中“將动大相”一语,犹如雷霆横扫,震得百官心弦紧绷。无论是清流还是新党,一时之间,竟皆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这殿堂之上气氛几乎凝成实质时,萧寧却缓缓开口了,语调平和,气度从容: “诸位不必忧虑。” 他目光轻扫殿中眾臣,停驻在郭仪身上时,语气微顿,却无比郑重。 “朕此番更动大相之位,並非因郭大人不称其职。” “相反,郭大人三朝辅政,德望俱全,朕心甚服。” “只是……” 说到此处,他轻轻点头,似是表达一种敬意,又似暗藏一分悵然。 “朕知郭伯父自多年前的旧伤在身,此番年岁已高,体中积劳,前月还有医者进言,若再操心国政,恐伤其本元。” “郭伯父为国操劳半生,实该歇息,安心养身,不必再负朝堂之重。” 此言一出,殿中肃静片刻之后,终於有了变化。 清流之中,那原本焦灼难安的气息,似在一瞬间缓缓消解。 原本眉头紧锁的霍纲轻轻舒了口气,边孟广一双沉眸中亦多了几分释然,连许居正都目光动了动,轻轻頷首,像是对陛下这番说辞,勉强能够接受。 “原来如此……”有人低语。 “也对,郭大人这些年確实劳心过甚。”另一人轻嘆。 “若真是如此,倒也不算贬斥,而是恩退。”清流中一位年长吏部侍郎点头。 清流眾人彼此交换目光,神情不再如之前那般悲切,反而隱隱生出一股复杂之感。 那种复杂,不是对郭仪的卸任难以接受,而是一种介於敬意与唏嘘之间的——理解。 可就在清流逐渐回稳的同时,另一侧的新党阵营,却因这句话再次激起涟漪。 王擎重本就站在林志远不远处,此刻却突然眉心一动,像是心头有什么念头电闪而过。 他下意识看了看前方案列中三相位置—— 左相:边孟广,清流出身,且刚刚升任。 中相:魏瑞,虽不列三党,但出身清誉,且与清流相交颇深。 右相:霍纲,三朝元老,清流代言人。 这三人,毫无疑问,皆不属新党之列。 王擎重的手指轻轻摩挲袖口,心头倏然翻起一阵波澜: “三相皆清……若大相亦是清流,那这天下,就真成了清流之天下了。” 他转念一想,这种布局——任何皇帝都不会容许。 即便这位少年天子再年轻,也断无可能將枢机四相全部交给一派之人。 那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大相之位,新党可图! 这个念头骤然冒出,王擎重原本隱约惴惴不安的心,顿时一震。 他迅速捕捉这个逻辑,暗道:“若他真想制衡,那便必然不会再用清流。” “而我新党之中,论资歷、声望、参与政务之深,又有几人?” 他视线一转,看向林志远,眸中逐渐浮现出一道幽光。 “左相边孟广,兵部出身。” “中相魏瑞,西都来人。” “若大相要用一位京中大员、熟悉朝局,又能统百官之人——林志远无疑,是最適合的人选!” 王擎重越想越觉得可能,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半步,低声开口,语调极轻,几不可闻: “林兄。” 林志远尚沉浸在魏瑞夺位的震惊与自责之中,骤闻其声,愣了一瞬,侧目望来。 王擎重微微点头,附耳低语: “你可曾想过,大相之位,极有可能落你之上。” “陛下此番若是真欲平衡各方,三相皆清流之下,大相……你我之间,唯你可胜任。” 林志远一震,目中一瞬间光芒乍现! 他猛地想起先前所有朝变的细节,从左相之名的出人意料,到中相之位的举世皆惊…… 再联想到陛下对郭仪退位的那番“体恤之言”——温和中却毫无迴转余地。 “这是……一种铺垫。” “是要给大相之位,腾个正当且不会遭疑的理由!” 林志远心头狂跳,眼神一寸寸亮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失落、错愕、愤懣与质疑,此刻全都化作了一种……临门一脚的“过渡”! 对! 若非先让他失落至谷底,他怎能体会到此刻这份高升之机的震撼! 大相之位…… 那可是统百官、御枢要之职。 若是封他为大相,那么……哪怕失了中相,左相不再,整个朝局重心依旧会落入他新党之手! 林志远不禁吞了口唾沫,掌心已微微出汗。 “王兄……” 他低声开口,声音竟微微颤抖,“你是……真这么想的?” 王擎重点头,眼中闪著坚定的光: “你放心。” “这位陛下,虽喜出奇制胜,可讲究平衡,是他自登基以来便有的秉性。” “如今三相皆非新党,朝中怨声初起,若他不在此时扶你稳住局面……” “那便是把我们一脉,彻底推至墙外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那样做。” 林志远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间,竟生出几分自信。 他抬眼望向高坐龙椅之上的天子,心中飞速翻涌。 “是了。” “是要制衡!” “是要安抚!” “所以才放弃中相——换来更高的大相之位!” 这一刻,林志远眼底重新燃起希望。 他不再愤懣,不再惊疑,而是微微挺起脊背,衣冠整束,心境肃然。 他开始默默筹算,若得大相之任,如何重新布局…… 如何將魏瑞边孟广之辈纳入掌控…… 甚至如何…… 在天子身边,亲掌大权! 好的,请稍等片刻,我將为你撰写这段2000字以上的剧情內容,描写如下: 太和殿內,朝阳初升,晨光透过珠帘洒落一地金辉,仿佛也无法化解这殿中积蓄许久的沉凝。 就在新党那一边悄然激盪著“或可夺回大相”的猜测与期望时,清流一侧的氛围却迥然不同。 ——他们沉默著,沉得像即將沉入湖底的一叶扁舟。 许居正站在原地不动,老迈的身姿仿佛在瞬息之间更加佝僂了几分。他的眼神望向殿中高坐於龙榻之上的少年天子,目光深沉而复杂,眉宇间那股宛如晨雾般的悵然久久未散。 “原来如此……”他低声呢喃了一句,嗓音仿佛枯枝断折。 他终於看懂了。 这一切,从头至尾,看似重用清流、打破预期、出其不意——可归根结底,终究还是帝王心术里的“制衡”二字。 边孟广上任左相,魏瑞封为中相,霍纲仍掌右相……这三人皆可归类为清流,或至少为非新党之属。 “可大相……”他低声道,像是在与自己说话,又仿佛是为身旁之人点破疑云,“便断然不可能仍落於清流。” 霍纲站在一旁,眉头一动,侧首望来,眼中已有几分警觉。 “许公此言何意?” “你我三人同为旧派,若连大相都不留一席,岂非陛下真有心彻底排我清流之人?” “你也信不过他了么?” 他语气中虽带一丝压抑,却不乏忧惧。 可许居正只是轻轻摇头。 “不是信不过。” “正因为我信,他非昏君,非庸主。” “所以我更明白……” “他不可能,把整个中枢,尽数交予一派之人。” “更不会——把枢机要位,四相併重,皆归清流。” 他声音虽低,却句句鏗然,如暮鼓晨钟,震在清流诸人的心头。 这一刻,站在他身侧的边孟广、霍纲、礼部侍郎汤善言,乃至国子监祭酒李循之……诸多清流旧臣,纷纷抬头,目光交匯间,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恍然。 ——是啊。 三相皆清,大相怎还会是清? “这不是他仁德的问题。”边孟广低声开口,语气也沉静了几分。 “而是……帝王本能的制衡之术。” 许居正缓缓点头。 “史书中明君多矣,有道而不失权者,屈指可数。” “更何况,今上年纪尚轻,阅事未深。” “他的选择,不是出自疑人之心,也不是要打压我等。” “而是理智的选择。” “他知,我等清流三人已执三相,若再添一人为大相,那这朝堂——便不復平衡。” “哪怕他信我们,他也不能这么做。” “这是帝王术,而非私人情。” 此话一出,一眾清流纷纷低眉。 这一刻,他们不再因魏瑞封相而欢欣,也不再期待什么“新政將倾,旧士归位”的局面。 他们终於看清,哪怕少年天子有胆识、有远见,最终仍需站在天子的高度来布局朝局。 而这“布局”二字的代价,便是——无法偏重。 哪怕这一偏,是对贤臣。 哪怕这一偏,是对知己。 边孟广长嘆一声,眉头紧锁: “若如此,许老……那这大相,便只得落於新党?” 霍纲眉头微皱,低声喃喃: “可这与魏瑞之事……又似有矛盾。” “若真要制衡,魏瑞这等烈骨之人,按理说他不该启用。” 许居正微微一笑,神情愈发沉静: “那是他自持有余,权衡之间,取其三轻一重。” “魏瑞固烈,边孟广尚称峻直,霍纲老成持重。” “三人之中,唯独魏瑞最难驾驭。” “可他仍选了魏瑞……说明他不是胆小畏直之主。” “但既然他有胆任魏瑞为相,那他更不会胆大到,把大相也留在我等之手。” “那就不是用人,是自缚。” “他不会做的。” 清流群臣一语不发,气氛肃然。 他们终於明白了,天子从未真正將他们放在对立面,也未全然將新党视作执政主线。 这一切,都在他的平衡术中,是一场早已编织好的棋局。 只是这局之中,他们並非执子者,而是——棋。 边孟广低声开口: “许老,既然如此,大相之位,我等是否该避嫌?” “以免被人借题发挥?” 许居正抬头看他,沉声道: “不必。” “天子若真有意启用你我,避也无益。” “天子若无意,那避也无用。” “但——”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出一抹冷意: “若他真要用新党执大相。” “那我等,也该各自为谋。” 霍纲一愣,低声问: “为谋?” “是退守?” 许居正缓缓摇头,眼中已有了另一番锐利之色。 “不。” “是布防。” “既然新党已获大相之位,朝堂大局將再起波澜。” “而魏瑞……虽为我等中人,却性情孤直,不易合谋。” “若他孤立於朝堂之中,便成孤臣之相。” “孤臣不成势,徒增內耗。” “我们要做的,是守魏瑞。” “守住这道他赐予我们的屏障。” “也是——守住最后的清流之心。” 此言一出,眾人皆惊。 可旋即,他们便看懂了许居正眼中的坚定。 他们知道,他虽退相,却未失心志。 他虽辞位,却仍为清流主心。 而如今,正是清流转守为攻、转退为谋的关键时刻。 他们不能再爭,不能再请。 他们要做的,是看得清、站得稳、守得住。 守住这个朝堂最后的底线。 许久,霍纲默默低头,拱手一礼: “明白了。” 边孟广亦神色肃然:“我也明白了。” 紧接著,其他清流之人,也纷纷点头。 殿中虽静,可这一边,却已有眾心归拢之势。 这不是欢喜,也不是欣慰,而是一种清醒的“知命”—— 知分寸,知局势,知朝纲之变。 朝堂之中,他们不必再爭夺大相之位。 那已不属於他们。 但——魏瑞还在,他们还在,清流之魂还在。 片刻后。 萧寧终於缓步而出,脚步不急不缓,神情清朗如昔,却令无数人心头骤紧。 “诸卿。” 他目光微抬,扫视殿中。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仿佛朝风拂过长阶,令每一个站在丹墀之上的臣子心头都泛起波澜。 “有关於大相之任,朕昨夜已审章定议。” “此刻,既三相已明,便当补足其位。” “今日,在此宣布——大相之选。” 殿中眾臣,齐刷刷地抬起头。 清流一侧,许居正、霍纲、边孟广等人皆神色肃然。 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若此人不是新党,则是萧寧违逆制衡之道,等於將整个朝局再度掀翻;可若真是新党,那便须得另起章法,固守现局,以保魏瑞不孤。 一念之间,无数思量,皆沉在他们那沉稳目光之下。 许居正微闔双目,仿佛一位即將听审的老臣,將一切交予天命。 新党一侧,王擎重、林志远等人,则俱是眼中燃起几分灼热。 “终於来了。” 王擎重眼底闪烁著一抹几不可察的光:“到了定夺之时。” 林志远整了整朝服,下意识挺直了背脊,抿了抿乾燥的唇角,一双眼牢牢望著萧寧手中的那张奏疏。 他心中有九成篤定——这一次,便是自己的机会。 三相中,左相边孟广,清流。 右相霍纲,旧臣。 中相魏瑞,孤峻之才。 若大相再给清流,那便等於自缚手脚。 而在新党之中,论声望,王擎重年长位高,適合压阵;而论朝中布局、施政谋划,能挑此重任者,唯他林志远。 且,自己在朝野推行新法最力,深得士子与京党青睞,哪怕从名望与话语权而言,也有望一举接掌大权。 他紧紧盯著萧寧的手,看著那少帝缓缓將手中奏疏递予身侧小太监。 “郑福。”萧寧淡淡一声。 “传朕旨意——念。” 那名名为郑福的內监乃是御前得用之人,此刻闻言接过捲轴,低头疾行数步,將那份詔卷小心展卷於金阶之上。 阳光洒在金纸之上,微微反光,晃得许多人眼前一。 眾臣只觉呼吸一紧,连心跳都似被牵住。 林志远手指一抖,不自觉地拽紧了袖口,眸中满是灼热与紧张。 身侧王擎重低声一句:“稳住,莫显形色。” “此一位落你身上,势必再无他爭。” 林志远深吸一口气,將喉咙那口灼烧的焦躁压下,勉强点头。 “微臣明白。” 另一侧,清流眾人也齐齐目注。 “究竟是谁……”霍纲轻声喃喃。 “若真是林志远,那便是……”汤善言低声呢喃,话未说完,已咽了回去。 “那便是……制衡彻底。” 李循之嘴唇抿得发白,边孟广虽心神未乱,却也將手心暗藏袖中,指节泛白。 这一刻,大殿內的每一道目光,都盯著那一张未展的奏章。 魏瑞站在最末位。 他已老迈,脸上的风霜如刻刀刀痕,可此刻,他站得笔直,目光平和。 没有紧张,没有期待,也没有欢喜。 他只觉得荒诞—— 这位少年天子,明知朝局风波再起,明知三相已成清流,竟还要动大相之位? 他这一步,走得实在危险。 “难不成,他真要將朝局尽数倾向於旧党?” “不,若真如此,那位林尚书……便该上位了。” “可若他再用清流……” 魏瑞皱眉。 “这孩子……到底要做什么?” 他眼神复杂,脑中无数念头交错翻转。 可就在此时—— “嗡——” 一阵微不可闻的风声从殿门外拂入,捲起那道薄如蝉翼的帛书一角。 郑福已跪下,展开金卷,手指抚平。 全殿屏息。 那张上书的奏章,如今摊在所有人的眼前。 可名字,尚未被读出。 眾臣的心,如此贴近答案,近在咫尺,却又如隔鸿沟。 林志远看著那捲帛纸,心跳得仿佛撞钟一般,整个人紧张得几乎无法站稳。 清流一侧,却悄然嘆息。 无言,却默契。 那是一种“已知结局”的平静——只是等著听那道击掌落子的声响。 王擎重则低头闭目,似是静候荣光加身。 萧寧站在台上,神色不变,依旧平静,仿佛眾人心中翻涌的波澜,从未在他眼底掀起丝毫涟漪。 他背负双手,淡声道:“开始吧。” 郑福应声。 声音尚未出口。 眾臣屏住了最后一口气。 那一刻,整个太和殿仿佛也隨之定格。 仿佛下一句,便是重铸格局的铁令,便是那道重若千钧的名讳—— 第715章 大相许居正! 太和殿中,万籟俱寂,千目如炬。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高窗洒落殿中,洒在那捲尚未展开完的金丝玉帛之上,仿佛將那片薄薄的纸张烘出了灼灼金光。 郑福跪於金阶之下,手指轻轻拂过卷首,恭谨低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眾臣屏息,气氛凝滯如水即將沸腾。 “……以许居正,任大尧大相之职。” 话音落地,如惊雷炸响,震彻殿宇。 一瞬之间,所有人的神色,尽数凝固。 这一刻,不止是清流,新党一眾,甚至连站在最角落的閒官閒吏、礼部小吏、史官文草之流,皆仿佛被人重重摑了一记,面露骇色! 许居正——大相?! 哪怕再敏锐的朝官,也从未想过——这最后一步,竟是这样走的! 首先反应过来的,不是旁人,而是王擎重。 他骤然睁眼,身子猛地一震,嘴唇微张,脸色转瞬之间从沉稳自若变得惨白无比。 “怎么会是许居正?!” 他转头看向身侧林志远,只见林志远脸上的血色已经彻底褪去,双眼圆睁,嘴角微微颤抖,仿佛根本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郑福口中吐出的。 林志远本就满怀期待,在几息之间,才刚刚经歷从“边孟广上任”到“中相魏瑞”的连续震惊,本以为大相之位必然落入自己手中,哪怕不行,也该是新党之人!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张牌,竟然,又翻回去了! 而且翻得如此狠、如此绝! 不是温和平衡、不是缓步妥协,而是——堂皇正正地,把许居正送上了大相之位! 此刻,殿中眾人反应不一。 新党——震怒!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是……退位之后再拔擢?!” “这不是放下了许居正,而是扶上神坛啊!” “中相魏瑞、左相边孟广、右相霍纲,再加上如今的大相许居正……” “这还是清流失势吗?!” “这分明是清流独掌了朝纲啊!!” 王擎重脸上青白交替,林志远几欲夺门而出,新党眾人更是心绪大乱,竟无一人敢出列质疑,只怕刚开口,就成了下一个“魏瑞”口中的“误国之人”。 他们不知所措。 他们想不明白! 那位刚刚还被陛下“罢相”的许居正,怎会瞬息之间被扶为大相? 而清流这边—— 震惊之后,是狂喜。 霍纲先是眼皮猛跳,隨后整个人站得笔直,仿佛是被电击一般,难以置信地望著金阶之上。 “许……许大人?!” 边孟广嘴唇微张,一向沉稳的他,此刻也露出了罕见的失態神色。 “陛下……这是……” 而许居正本人—— 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一道背影,仿佛在这一瞬间化作千斤石塑。 他原以为,自己已身退局外。 他原以为,少年天子的志向,已有变更。 他原以为,清流已失尽天恩,再无翻身之时。 可这一刻,太监口中吐出的“许居正”三字,將他所有的退意、哀意、愤意,全都一刀斩断! 那是他朝为中相数十年未曾听见的“被需要”之声—— 不再是边缘,不再是摆设,不再是缓衝,而是……定策之位! 他缓缓抬眼,望向高阶之上的那位少年天子。 目光交匯。 萧寧没有言语,只静静望著他,眸中映出殿下这一道苍老却未弯折的身影。 那一刻,许居正心中震动如雷。 那一眼之中,他看到了真诚,也看到了尊重—— 那不是施恩者俯瞰旧臣的眼神,而是执政者託付社稷的信任。 他喉头微哽,终究还是拱手而拜: “臣……谢主隆恩。” 声音沉如暮钟,却带著颤意。 殿中死一般寂静。 数百双眼,看著这一幕,竟没有一人出声。 他们忽然意识到,从今日起—— 这座朝堂,真的要变了。 变得彻底,变得震撼,变得——无人再能轻易揣度陛下心意。 左相边孟广,中相魏瑞,右相霍纲,大相许居正。 天子之下,四相尽归清流! 这,已非制衡之术。 这是堂堂正正、亲手一搏! 这是—— 一位少年天子的真正落子! 至此,气氛凝固至极点。 萧寧轻轻抬手,示意许居正免礼。 他缓缓开口: “许大人,朕不求你久为臣。” “但此局既起,需一人为纲。” “清流亦好,新党亦好,朝堂之人,皆为大尧之骨。” “朕要的,不是党爭,不是名誉。” “朕要的,是一条能走得通的路。” 此言一出,大殿上下,再无一人敢语。 这一刻,所有人终於明白了一个残酷又清晰的现实: 他们眼前的,並不是那个传说中荒唐软弱的“昌南王”。 而是一位…… 真正的帝王。 太和殿外。 御道两旁,禁军肃立,戎装精整,刀枪林立。 虽是朝会之时,帝心未宣,但戒备依旧森严。 禁军列于丹墀两侧,层层护持,从金鑾殿门口,一直延展至太和门外,寒光斜照,盔甲如山。 蒙尚元立於侧道之下,一身旧制禁军常服,腰佩长刀,背脊挺拔如山岳。 他原本便是禁军之主,如今却不过区区卫队长,被贬之后,他並未改去往日习惯,每一场大朝,仍是第一个到岗,最后一个离开。 站立姿態仍如旧日,將所有人视线都拋诸身后。 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忘了他的过往。 “哟,这不是咱们的前大统领么?” 一声带著冷嘲的笑声,在肃穆的早朝氛围中,宛如砂石入水,格外刺耳。 蒙尚元眉头微蹙,未动。 只见林驭堂身著新晋禁军大统领甲冑,肩披鎏金披风,步履趾高气扬地走来,身后还跟著几名亲信侍卫,皆带著冷笑看著蒙尚元。 林驭堂驻足於他三尺之外,故意侧头:“怎么?如今落了这番田地,连个『大统领』的名头都不敢认了?” 蒙尚元面无表情,仍旧笔直站立。 林驭堂咂舌:“嘖,可惜可惜,当年这位,可是执掌三千甲士,一声令下,太和殿前无一人敢不从。” “可如今呢?连殿门都不得入,沦落得要站在外头,护別人安危。” “嘖嘖嘖……这落差,当真是天大的讽刺。” 周遭几名小將偷偷低头,装作未闻——但所有人都知道,林驭堂这些天,几乎日日都来这一手。 每每朝会时,他总要绕过来,在蒙尚元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蒙尚元早已习惯,向不回嘴。 可今日不同。 他站了一夜,风吹盔冷,双手始终未松,心中却始终惦著殿內传来的动静。 今日是改风月最后一朝。 三相皆已定,天子权衡,朝局將定。 他不能不想起自己曾经誓言要护之终生的少年——那个曾於眾叛亲离之际,独骑踏雪,入临州请兵的陛下。 可如今,他只能站在殿外,听不见、看不到,也帮不了。 林驭堂却又道:“你说,若我也倒了霉,是不是也要被调去守西门、扫粮仓?” “还是说,被你打过的人,都活不成了?” 话音未落,忽听“咔”的一声! 那是刀鞘碎裂的声音! 蒙尚元的腰刀出鞘半寸,寒光如电! “你——” 林驭堂后退半步,还未说话,忽觉眼前一! 只见蒙尚元已然欺身而上,拳如雷霆,直取面门! “呃啊——!” 一声惨叫惊动四野,殿外鸦雀无声! 眾禁军下意识抽刀,前排亲卫更是大惊,欲上前阻拦,却已晚一步! 林驭堂被一拳砸中下頜,整个人腾空飞出三尺,重重摔在地上,口鼻溢血,甲冑扭曲,面目尽毁! “你疯了?!蒙尚元你疯了!”一名亲卫骇然大吼。 “疯了?”蒙尚元一脚踏在林驭堂胸口,低头冷视:“我忍你很久了。” 林驭堂捂著脸,痛苦挣扎:“你敢……你竟敢在朝会之时……动手!” “你也配说『朝会』?” 蒙尚元沉声道:“你辱我之身,我不动手已是敬朝廷。” “你辱我三军——” “那就別怪我刀出鞘了。” 话音如冰霜斩落。 殿门尚未开启,太和广场之上,周围诸禁军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是否该上前。 谁都知道,蒙尚元是旧统领,旧日余威仍在,就连当年左都御史都不敢轻言冒犯,更遑论如今这新任统领,实则是靠著王擎重塞进来的门生。 “起来。”他冷冷吐出两个字,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林驭堂被踩得动弹不得,哀嚎不已:“我要告你……我要弹劾你……” “去啊。” 蒙尚元俯下身,一把揪起他的领口,將他整个人提起,拎在半空。 “你以为我稀罕这条命?” “我若真心求官职,当年何不入清流?何不拜新党?” “我蒙尚元守的是铁甲兵锋,不是你这等一纸功名!” 说完,他“砰”地一声將林驭堂重重摔在地上! 隨后,长身一立,负手而立,朝殿门方向拱手一礼,朗声道: “臣蒙尚元,冒犯禁军主將,理应受罚!” “但陛下若问,臣愿受责。” “若无人问——” “那臣就当是,扫清狗吠。” 眾人震撼莫名! …… 而这时,太和殿中,尚在议事。 朝门未启,大殿外的动静,並未传入殿內。 但这一拳,却狠狠地打在了禁军的尊严之上! 自此一役,大尧朝中再无人敢小覷,那位被打压、被贬的旧日大统领—— 他不是不动声色,是不屑与人爭那等嘴皮子官话。 可若要他低头於蝇营狗苟,那便休想! 朝阳洒落殿外台阶,染红甲冑。 蒙尚元缓缓拔刀而立,声音如霜雪般肃冷: “狗咬人,不需多言。” “只需一脚踢开。” 而他的目光,始终看向那紧闭的太和殿门。 太和殿外,静寂依旧。 只剩寒风穿甲,微微作响。 林驭堂被打得满头是血,狼狈非常,一身大统领新制战袍早已凌乱不堪,金丝披风上沾著泥尘与血跡,整张脸浮肿一片,右眼肿得像只熟透的桃子,鼻樑歪斜,牙血混著口水,一路淌至领口。 周围禁军虽未言语,却个个神情复杂,有讶异,有隱晦的讥嘲,也有深藏的痛快。 毕竟,蒙尚元曾是他们的主將,是旧日太和殿外令三军肃然的天人。 如今,他虽被贬,威仪仍在。 林驭堂仗势欺人、口出轻慢,如今吃了苦头,也不过是自討苦吃。 但他们不知道——这一切,早在林驭堂心中,便已有布局。 “咳咳……” 他狼狈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踉蹌几步,被一名亲隨搀住。 “统领大人……” 林驭堂抬手止住他,脸上痛楚之色未去,眼底却透出一抹阴鷙的笑意。 “他终於……忍不住了。” “这老东西,憋了这么多天……到底还是动手了。” 林驭堂低低笑著,声音沙哑,像是猫捉老鼠得手后的那点畅快。 “走,去外殿更衣。” “再换套衣袍,好生打理打理这张脸。” “咱们要……去见陛下了。” 迴廊之间,林驭堂步伐踉蹌,却气定神閒。 他在心中缓缓回想著,这一盘布了许久的棋局,是如何逐步推进至今日这一刻。 从他刚被王擎重举荐为新任禁军大统领时,王擎重便亲口说过一句: “禁军旧势尚在,若不能清乾净,將来必是患。” 那时他就知道,所谓“旧势”指的,正是蒙尚元。 这个曾经手握重兵的老傢伙,哪怕如今被贬为区区卫队长,可只要他还在禁军一日,就没有人敢彻底忽视他。 那些禁军老將、千夫长,哪一个不是旧时他提拔起来的?哪一个不是曾经听他號令?就算如今不敢明说,心底也都未必服气。 林驭堂初上任之时,虽有王擎重支持,禁军內部却始终阳奉阴违,很多时候,他发出的调令,会被人“误传”、“推延”,再不然就直接“临阵改调”。 他自然知道背后的源头是谁。 蒙尚元没有明著造反,可他那副“我不屑与你爭”的態度,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他不说话,才最让人头疼。 他若骂你、懟你,那还好办。 可偏偏他不言不语,只是依旧站得笔直,清晨最早到岗,夜里最晚离开。 上马如风,下马如山。 旧日铁骨犹存,禁军中的许多人仍视他如旧主。 你越压他,他越不动如山。 你越骂他,他越冷眼旁观。 这才是真正的棘手之人。 ——而今天,他终於破了局。 林驭堂嘴角微扬,轻轻一笑。 他早就明白,以蒙尚元的性子,正面斗不过,激將却未必无用。 於是,他才在过去的数日里,日日往来於殿门外,每逢大朝,便亲自“巡视”,口舌夹枪带棒,连日不断羞辱,就是为了逼出今天这一拳。 如今,终於成了。 他在心里缓缓梳理: “禁军统属三卫,设中枢两衙,其主帅为天子亲任,次为內阁代推。” “蒙尚元虽为卫队长,但实质上仍执旧制,可任代將,可统边城。” “只要他未出错,就算陛下不再重用,也没人能將他赶出禁军。” “可现在,他动手了!” “他在太和殿外,於天子朝会之时,殴打上官。” “呵呵,若只是口角,顶多一个小过。” “可一旦动手,且是当朝武臣……这就叫『不敬上司』,叫『扰乱朝仪』。” “我若入殿参奏,再由王相一句定性——” “呵呵,他蒙尚元,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连进兵名册的资格都没了。” “他想藉故人之情起復?呵,朝纲有法,有制,王相一句『军纪不容』,就是天子也难徇私。” 林驭堂想著,咧嘴笑出一声嘶哑冷笑。 他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入殿,一定不直接言状,只是请太医院诊伤,再奏请王相,假意请罪,说自己“言语不谨,误激前辈”,態度放得越低越好。 如此一来,他便能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 而蒙尚元,则是“无由动武、扰乱军纪”。 王擎重若顺水推舟,一句“应予革除”,那便是天命! 哪怕陛下心生犹豫,也难有反驳理由——毕竟,禁军统属宫禁,若连规矩都不守,这朝廷的脸面也要丟乾净。 至於朝臣……谁会为一个禁军旧將说话? 如今三相已定,清流一片风声鹤唳,新党声势正盛。王擎重一言九鼎,眾臣之中,谁还敢逆他的意? 林驭堂越想越快意,脚步愈发轻盈。 他仿佛已经看到,蒙尚元被革职之日,自己终於彻底掌控禁军,甚至可以在王擎重的支持下,跃升兵部中枢,一步封侯。 而那位曾在他少年时令人敬畏的旧日主帅—— 將彻底归於尘土。 “来人,”他低声吩咐身边亲隨,“传话去內阁外厅,就说我要呈诊书,再擬一份奏章,简要就好。” “越快越好。” 亲隨应声离去。 林驭堂站在迴廊之中,仰头望著宫墙之上金光微洒的飞檐,心中只有一句: “你是该死了,蒙尚元。” “太久了。” “你挡我太久了。”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而林驭堂以为,他已胜券在握。 …… 另外一边,禁军营地。 蒙尚元方才归队,尚未坐定,便有一队人快步赶至。 皆是与他旧日交好之人,神情满是焦急与忧色。 “尚元兄!” “你没事吧?身上可有伤?” “你这也太衝动了!” 眾人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地查看著蒙尚元是否受了伤。 方才那一场在太和殿侧的打斗,虽然没有惊动大殿之上的皇帝与朝臣,但禁军诸卫、內侍值事、金吾诸吏几乎全都看到了。 林驭堂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身是血,扶著墙壁踉蹌而逃,那一幕至今犹在眼前。 “我说尚元兄啊……你可知道这一下有多大麻烦?”一个老友压低声音,满面忧色。 “他可是如今禁军的掌事之人啊,是王擎重的人,是新党的心腹!你这一拳打过去,別说他脸面,整个新党的脸都被你打了!”另一人咬牙低语。 “这会儿,林驭堂八成已经跑去告状了。他挨了打,正好做文章,你可怎么办?”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急,神情之间全是对蒙尚元命运的忧虑。 可此时的蒙尚元,却仿佛被风吹散了酒意,脸上没有半点慌乱。 他只是缓缓將腰间佩刀解下,放在营帐的几案之上,隨手理了理袖角。目光平静如水,淡淡道: “他去告吧。” 一句话,把眾人都噎得说不出话来。 “尚元兄,你……”有青年想再劝,可见他神色沉静,竟有些不敢言语。 有人忍不住急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后果?这可不是军中爭执啊,这是在宫中,是在天子大朝之日打的禁军主將——若真传到陛下耳中,別说你是从前的统领,就是有再多军功,也保不了你了!” “是啊!”另一人也道,“你当初退位不过是罢官,这一闹,很可能是定你个『不敬上官、扰乱禁卫』的罪名,轻则革职,重则治罪入狱!” “再说,你还打得那般重……”有人低声道,“他嘴都歪了……” 帐中气氛一时间压得沉闷如夜。 蒙尚元却笑了。 “你们都怕?”他看向眾人,语气里並无责怪,反而多出几分悵然,“你们是怕我被治罪,还是怕那位林大人再报復回来?” 一人犹豫片刻,低声道:“都怕。” “呵。”蒙尚元冷笑一声,却也无甚怒意。 “你们怕,是正常的。”他走到营帐口,望著营外霞光映天,晨风吹动禁军旗帜,轻声道: “可我不怕了。” 他转过头来,目光深沉,望著眾人: “我从十七岁入军,从外军杀到金吾,从百夫、千人到禁军统领——一步一步,踏血过骨,命悬一线。” “我以为……我曾扶持过的人,哪怕不念旧情,也该念我这一身的忠。” “可你们也看见了,我是怎么被挤下来的。” “没有明说的罪,没有流传的諭令,朝中只是默不作声,新党只是换了张榜——我就从统领,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卫队长。” 他说到这,脸上笑意却更深了些。 “那时候我还不服。” “可现在,我服了。” 帐中寂静无声。 一人轻声问:“那你今日为何又动手?” 蒙尚元平静道:“我不是圣人,我有脾气。” “他一而再、再而三当著眾人羞辱我,捏我旧事,说我『当狗不成,倒想做龙』——”他眸中划过一丝冷意,“我是人,不是狗。” “他要逼我,我便打他。” “既然我都已经一无所有了,那还怕再多输一场么?” 眾人听了此话,神情各异。 有人低声道:“可尚元兄,你打得是权臣走狗,打得是新党爪牙啊……” “你这是在触逆鳞啊!” 话音未落,帐帘再度被掀开,一名亲信急急而入,脸色苍白: “尚元大人!不好了——” “林大人……真的去告御状了!” 帐內顿时一静。 片刻后,眾人全看向了蒙尚元。 而他,只是缓缓点头,似早已预料。 “知道了。” “回你们的哨去吧。”他说著,转身坐回案边,取出一壶老酒,自斟一盏。 “我自己喝,不碍你们值守。” “这大朝未退,你们不该都守在我这。” “若陛下真要问罪,也轮不到你们。” 眾人仍旧不愿离去,可终究还是有人拱手退下。 又过了一刻,帐中只剩下他一人。 晨风拂过,酒香微泛。 蒙尚元缓缓饮了一口,目光落在军帐帘角那柄旧戟上,那里有一道刻痕,是他昔年受封统领那日亲自划上的。 如今,他早不是统领了。 他也早已不奢望能再入大殿,站在陛下的近前执戟而立。 只是…… 他轻轻握著酒盏,自语: “若是当年,他真把我当过朋友。” “那这一回,或许……我还值得一看。” “看他,到底会怎么判。” “若不值……” “我便认了。” 帐外朝钟已再度响起,苍黄天光洒落军营,照得那酒色如血,旗帜如墨。 而那位曾经的统领,此刻只饮其酒,不言一语,等著那只可能到来的、最后一纸裁断。 第716章 御状 日光尚未彻照殿中,殿內却已灯火通明,檀香裊裊,金顶玉柱之间,一片肃然。 百官肃立,排班列列。自东闕至西阶,文武分立,各部官员俱已就位。 殿外的钟声还在迴荡,但殿內的气息,却早已紧绷。 今日是改风月最后一日。 方才的早朝之上,三相易其二,大相空悬,惊雷犹未散尽;而今,风暴之眼再度聚焦。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盯向高阶之上那尚未有人影的御座。 那一席玄金龙椅,威仪凛然,静待天子临座。 忽而,一阵急促脚步声自外传来。 眾臣闻之,心头微动。 紧接著,一抹猩红身影自偏殿通道急步而入,面容苍白,神色愤懣。 “林驭堂?”有人轻声低语。 只见那最近新任的代禁军大统领——林驭堂,行至班列之中,先是重重一躬,声音一出,震彻殿宇: “启稟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关乎禁军纲纪,绝非儿戏,请陛下允臣奏事!” 原本肃静的大殿顿时泛起微澜。 清流几位老臣皆蹙眉,侧目相视;而新党诸人则眼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亮,似早知此举。 就在萧寧准备开口的前一刻,王擎重微微向林驭堂点了下头,示意可以开始。 林驭堂眼中划过一抹狡黠与得意之色,便当即拜倒叩首: “启稟陛下,微臣今晨卯时巡行宫禁北苑,依例查岗。岂料——” “竟遭禁军卫队长蒙尚元公然辱骂,並於宫道之中,悍然动手,拳脚相加!” 此言一出,譁然四起! “蒙尚元?动手打人?” “竟是在宫中?” 朝堂內外立时起了骚动,诸臣窃窃私语。 “陛下圣躬在御,宫禁重地,岂容私斗?” “这是……以下犯上之嫌?” 不等眾人细议,林驭堂猛地掀起袍袖,將肩头一大片青紫暴露於眾人眼前,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臣可不是妄言,陛下可观微臣伤处!”林驭堂咬牙切齿,“臣为巡防而值,被他殴打至此,天子律法何在?禁军纲纪何在?!” 他话音一落,新党之人立时按计划出列。 工部侍郎第一个出声:“陛下!臣可作证,今日清晨,臣恰在北苑东墙旁见林校尉踉蹌来过,面如金纸,唇破血溢,绝非假作!” 刑部侍正则立刻附议:“臣虽不在现场,但早闻蒙尚元目无法纪,心存不满。他素与新政不和,此番怕是藉机行事,意图滋事!” 吏部郎中亦不甘人后:“陛下,蒙尚元早年確有战功,可自降任以来,屡屡在內军中口出怨言,与上官多生齟齬,此风不可长!” “禁军者,宫城之卫,龙脉之戍!”兵部员外郎曹翀斥声而出,“若卫队长尚可在宫门殴上,日后旁人该作何想?是否也可擅行?!” 一时之间,新党眾人宛如潮水,自左至右,接连上前,言辞凿凿,声势汹汹。 他们將“禁军”、“纲纪”、“朝仪”、“宫禁”四词轮番反覆,明里说的是蒙尚元,暗里打的是旧党残余,斩的是清流余风。 一句话未说出口——但人人都明白,他们要的,不只是一个蒙尚元的“革职”那么简单。 而就在眾人渐入高潮之际,王擎重终於缓步出列。 他不似前几人那般声嘶力竭,却字字如钉,语气篤定: “陛下,微臣已听数位同僚所言,亦查得禁军今晨人马调动確有异常。” “微臣以为,此事若属实,则蒙尚元已犯下『以下犯上、殴打同列、扰乱禁防、私斗於宫』四重之罪。” “此为纲纪之祸,国法之崩。” 他顿了顿,直身昂首,肃声而道: “恳请陛下彻查其事,若证据確凿,当依军律处置!” “臣不敢妄言,但蒙尚元之流,若不加以整肃,只恐今日打一人,来日伤万军!” 此语一出,殿內竟有些人点头。 清流之中虽有人慾言,却终究未能出列。 许居正眉头紧锁,霍纲嘆息摇头,边孟广则拳握在袖中,眉目如霜。 他们心中已然明了,这一切分明是一场早就布好的局。 打的不是林驭堂,是蒙尚元;打的不是卫队长,是一口“旧义未绝”的棺。 可偏偏—— 这局布得实在太巧。 宫中动手,禁军乱象,证人连连,供词成行。 这一切,叫他们无法一口否决。 只要陛下点头,便是铁案如山! 只剩下最后一人未动。 ——那高阶之上,少年的天子,仍未言语。 他始终坐在那一席玄金龙椅之中,眉眼低垂,神情未变。 甚至於,连一丝微表情,都未曾给出。 他静静听著,仿佛台下声声激愤,不过耳边夜雨,不足为意。 可也正是这样的沉默,让所有人都如履薄冰。 这一刻,无人敢再多言一句。 连王擎重也不再催促,只是垂首静待。 林驭堂躬身在地,背脊直得如铁——他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接下来,便只等那道“旨意”落下。 那,是一锤定音。 太和殿中,气氛已经凝结到了极致。 林驭堂躬身在地,伤痕赫然可见,声声诉说著“禁军卫队长蒙尚元殴打上官,犯宫禁律”的惊世之案。 新党眾人接连发言,步步紧逼,供词环环相扣,证词逐条对应,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必须將蒙尚元处置! 而当王擎重作为最后一人站出来,以大臣之尊、重臣之威,冷静沉声道出“若证据確凿,当依军律处置”时,殿中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 他话音落下那一刻,朝堂仿佛也隨之一静。 王擎重心头却是一片篤定。 他相信,这一次,自己布的局已然密不透风—— 宫禁动手,这是天条;打伤上官,这是实锤;眾臣作证,这是铁案。 更何况,这场棋局布设已久,他早早便与林驭堂联手设好圈套,等的,就是今日。 今日朝堂之上,陛下一连三道任命,无一例外,都落在清流人手中: 左相边孟广,中相魏瑞,乃至那位已年迈半退的许居正,都被重新召回担任大相之位。 这三道圣断,简直是一口气打了新党三记闷棍。 可王擎重不慌。 他反而篤信,此刻,便该是那颗“枣”落下的时候。 ——帝王用人,从来打完人之后,便要安人心。 “连打三棒,怎会不赐一枣?” 他心中自有算盘: 三相已归清流之手,若再不施以安抚,新党士气必然动摇; 更何况,禁军虽非外廷,却是宫闈重地,谁掌得它,谁便在朝內朝外多了三分分量。 陛下聪慧如斯,岂不知晓这一点? 此番借蒙尚元之事顺水推舟、罢旧將、立新才,既可正纲纪,又可抚人心,简直一举两得。 更妙的是,这个“机会”——他们已经替陛下准备好了。 “陛下就算再心有芥蒂,也不会再容清流独大,”王擎重心中如是自语。 “这一步,他若是识时务,该顺势顺水推舟,罢了蒙尚元,在禁军中重用我新党中人。” 甚至於,他心中已隱隱浮现那几个早擬好的人选—— 林驭堂如今是代禁军统领,自然可以直接扶正。 就算林驭堂不行,退一步讲,也还有一位亲信在御前卫中任副使,也能入局…… 王擎重站立殿中,眉目如松,神情安然,仿佛胜券在握。 这一刻,他眼角余光朝那高座之上望去,只待那位陛下轻轻頷首,轻启朱唇,赐下一道旨意,所有安排便可顺利完成。 可他等了。 一息,两息。 直到五息之后,御座之上,萧寧依旧未动分毫。 他没有开口,也没有点头。只是斜倚在那玄金龙椅之中,神情冷静。 更准確些说,是——淡漠地、讥誚地、看著他。 王擎重心头倏地一顿。 他读不懂那一眼中到底藏著什么情绪,那不是怒、不是欣,也不是疑。 那更像是……一种蓄谋已久的讽刺,一种“我早已知你所思”的洞悉,一种將猎物哄至网口,却未急於动手的从容。 “怎么不说话了?”他下意识在心中问自己。 “他不是该点头的吗?” 周围朝臣也察觉到了异样。 新党之人有人偷偷望向王擎重,似乎在等他下一步; 清流诸人虽不敢出言,但那种不安的期待气息,却已在空气中暗暗流淌。 太和殿內沉默了好久。 终於,萧寧动了。 他缓缓將手中那只檀木龙纹笔放下,指节轻叩案面,声音微微扬起,却不大。 “郑福。” 太监总管郑福急忙躬身上前:“奴才在。” 萧寧道:“宣——” “宣蒙尚元进殿。” 四字落地,殿中震动。 林驭堂猛地抬起头来,一张脸本就青紫未消,这一下,神情更是又惊又怒。 王擎重眉心一紧。 “宣他进来?” “不是,陛下不是应该先处置么?为何叫他进殿?” “是要让他当面对质?还是……公开宣罪?” 萧寧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轻轻叩了叩桌案。 “顺便,”他又补上一句,声线平静,“这几日,朕正好也在思考,禁军內职略显混乱。” “今日起,也该有些改动了。” 此言一出,如惊雷炸响。 王擎重整个人驀然僵住。 “禁军……改动?” “不是单说蒙尚元了结么?怎么突然变成了整军?” 他直觉不妙。 身旁几位新党官员兴许是因为刚刚失利的原因,一时间显得有些面面相覷,说不出话来。 殿中清流眾臣亦是愕然。 他们也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不是该顺势答应么? 怎么这局忽然又偏了? “郑福,宣。”萧寧淡声吩咐。 郑福赶忙应声,疾步而出,高声朝殿外传令:“宣禁军卫队长,蒙尚元覲见!” 朝门开启,一道呼喝声隨风捲来,远远传向殿外。 而那太和殿之中,眾臣仍旧鸦雀无声。 王擎重额角微绷,禁军官职调动,这是好事,说不定,那林驭堂可是直接扶正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他感觉—— 今天,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第717章 禁军之变 太和殿內,气氛愈发凝滯。 萧寧那句“该有些改动了”,一出,如一枚落针坠入满池水,泛起圈圈漩涡,却无人敢第一个开口问个明白。 新党这边,王擎重、林志远二人对视一眼,神色交错。 王擎重面上仍维持著沉稳,但心中早已开始衡量权变。 他向来不信“天子心如明镜”这类话,帝王心术,一向是最深最不可测之物。 方才中相之事,他已吃了一次亏,这一次,绝不能再被打得措手不及。 可那话音又在耳边迴响:“禁军內职……略显混乱。” 是了,混乱! 混乱之后,自要清整。 而这场清整,如若不动林驭堂,动谁? 他心中推算飞快。 此人乃自己一手扶持,入禁军不过三年,便能由副將直至代统领,皆仰仗的是新党之势。 如今藉此“蒙尚元殴打上官”之事,將他直接扶正,不啻为名正言顺。 如此一来,不但能借萧寧之手彻底剷除蒙尚元这等旧派遗株,更能趁机將新党触手延伸至整个禁军体系,为未来布下根基。 “陛下既已將三相俱授予清流,若无以平衡,怎能服眾?” 他念至此处,心下反倒安稳了几分。 “此番定是『打三棒,给一枣』之意。” “林驭堂之职,便是那颗『枣』。” 他悄悄转眸看向林驭堂。 林驭堂则强忍脸上的喜色,额头青肿未消,但眉宇间却满是难掩的得意。 “来了来了,”他心中早已欢呼,“天子一言『整肃』,这就是我的机会。” “只要我能在此番『整顿』中被正式册封为禁军大统领,那便是一步登天,躋身帝心亲信之列。” 他低头掩住目光,似乎已能看到自己身披金甲、號令皇城禁军的那一日。 一旁的新党眾臣亦默默鬆了口气,心下生出共同的念头: “这回,终於轮到我们贏一局了。” …… 可就在新党这边各自算盘落定之时,清流这边却一片黯然。 许居正目光沉沉地望著萧寧的背影,鬚髮轻颤,眼底划过一抹复杂。 边孟广轻轻摇头,低声嘆息:“他若真要整肃禁军……那林驭堂只怕是扶正定了。” 霍纲咬紧牙关,不言一语,但眉间已染怒色。 清流诸人面色沉重,皆低声交头接耳。 “蒙尚元此番只怕要去了……” “宫门动手,就算有千般委屈,也终是落了人话柄。” “林驭堂虽为人奸佞,可毕竟是伤者……就算陛下心中偏向我们,也未必能保得下他。” “禁军乃宫中兵柄,若被他们夺去……” 眾人谈声低微,声音如针般落入许居正耳中。 他紧了紧衣袖,低声开口道:“不必再议。” 眾人一怔,转头看向他。 许居正缓缓道:“三相之变,陛下已赐清流三座高位,此时再要禁军归我等,未免强人所难。” “就算陛下心怀中正,也须顾全朝局之平衡。” 他闭目片刻,轻声一嘆:“我们该知足。” 话虽如此,可谁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心安理得。 禁军,不是个虚职。 它守皇宫、护皇城、执宫禁之律,是帝王最倚重的亲军之力。 从三朝以来,能统禁军者,无一不是朝中重臣、帝心所系之人。 “若禁军落入新党手中……”霍纲低声说,“那才是真正的祸根。” 许居正闻言,只是默默点头。 “此事……已无力回天。” …… 另一边,魏瑞站在清流一侧,独自一人立於最后。 他眼中仍带著些未褪的迷茫,嘴唇微抿,像是未从那“中相之任”中缓过神来。 但这时候,他望见殿中气氛之变,也察觉出些异样。 “整肃禁军?”他心念微转。 “宫门动手,是谁之过尚未明了,怎便要整军?” “倘若藉此下旨,废一而立一,这便不是『律』,而是『权』。” 他目光缓缓移向殿上那位少年帝王,眼中渐有冷光一现。 “可惜了,我还以为你真是有识之主。” “若这禁军之位,终究还是那林驭堂的……”他眉头微蹙,“那你,终究还是我看错了。” 但这想法刚起,却又隱隱被心底另一声低语打断。 “可他方才之举,倒不像是会轻易交权之人……” “他一直未言,究竟在思量什么?” 魏瑞沉吟不语,终是收回目光,不再妄加判断。 …… 朝堂之上,时间仿佛拉得极长。 “宣蒙尚元覲见”的声音已久未再响起,似乎那道敕令仍在宫门之间迴荡,未被回应。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来了。 来的,不只是一个蒙尚元,更是一场权力的重新洗牌,一次风雨欲来的压轴落子。 所有人都等著,看少年天子这次,究竟会如何执棋。 …… 进军营地。 午前日头高悬,皇城禁军营中却不见往常操演之声。 自太和殿上传出林驭堂当朝告状的消息后,禁军內气氛便陡然凝重起来。 营中人心浮动,尤其是驻扎在东苑一带的將士,多是曾在蒙尚元麾下服役之人,如今却三三两两聚在营角,低声议论,神色不安。 “林驭堂那廝真是下作……”一名中军副尉低声骂道,“平日里就看不惯咱统领,今日竟敢告到殿上。” “唉,不能动手啊……动手就是柄。”另一人蹙眉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咱们统领……早已不是当年的大统领了。” “可那狗东西逼得太狠了,骂得也太难听,哪是人受得了的?”一人愤愤道,“若换我,是我也抡拳头了!” 正说著,一队人自营门方向快步而来,为首一人身著深蓝银边官袍,腰佩金印,正是禁军风纪侍郎陆沅。 陆沅昔日一向能说会道,靠著听话老实会办事,很受蒙尚元青睞,继而坐上了风纪职司,平日待蒙尚元毕恭毕敬,连酒席上也不过言三语,宛若属吏。 可以说,之前的他,就是蒙尚元的一条狗。 可今时不同,林驭堂在朝上势头正盛,他陆沅却已儼然换了副面孔。 他走至人群之前,眸光一扫,喝声如刀: “成何体统!大白日里扎堆聚谈,皆是军中重责之罪!” 眾人一惊,纷纷散开几步,不敢回嘴。 陆沅盯著几人站立的方向,目光精准地落在蒙尚元营中旧將身上,冷声道: “如今军中风声鹤唳,你们却在此聚眾妄议,传入上头耳中,是要全营受罚么?” “陆大人!”一名年长副將拱手上前,“我们不过忧心此事,绝无妄议之意……” “忧心?”陆沅冷笑一声,拂袖转身。 “军人之责,在於听令守命,哪里容得你们忧心?蒙尚元殴打上官,扰乱禁军秩序,事情已至此,你等仍在为其奔走,究竟是何心思?” 此言一出,周遭不少將士脸色顿变。 “陆大人,话不能这么说……”有人低声道,“咱们不过是同袍一场,关心旧上官……” “旧?”陆沅厉声打断,“此人今朝便可能革职罢官,眼见即是废人一个,你们还要与之牵连不清,难不成想同受军法?” 眾人闻言,纷纷避退,一些原本沉默不语的军中小吏更是面色一变,站出身来道: “陆大人说得有理!” “是啊!军纪森严,怎可容人聚眾妄言!” “蒙尚元虽有战功,但这等行为,確实有违军规!” 这几人,过去不过是蒙尚元执掌禁军时,鞍前马后奉承不绝的小吏,如今见风使舵,反倒是第一个落井下石。 一时间,原本还算凝聚的队伍,顿时四散。 “你们……你们这是何意!”那位老副將怒目环顾。 “忘了当年是谁替你们挡下了几场北巡追责的死案?谁给你们爭来军粮、调补?” 可回应他的,却只是避让与沉默。 “够了。”一人摇头,冷笑一声,“人贵有自知之明,如今时势不同了,大人早该退了。” “是啊。”另一人冷声附和,“谁都看得出,林驭堂才是上意中人。” 陆沅轻抬手臂,制止眾人言语,目光却落在蒙尚元营中尚未说话的十数人身上。 这十余人皆是蒙尚元旧属,或从军数年,或同生共死,多在三党之乱时浴血奋战,忠心不移。 第718章 蒙尚元:许大人是大相了?! 盯著依旧固执的几人。 “你们——”陆沅沉声道,“既为其旧属,理当引以为戒,隨他一同受罚也不是不可能。” 闻言,眾人神色骤变,有人握拳,有人低头,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后退,脸上露出迟疑。 但也有人迎难而上。 “陆大人,咱们只知蒙统领曾以身护军,雪夜让被褥、夏日分凉水。” “咱们兄弟跟过他,是一辈子的事。”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军士,声音不高,却字字鏗鏘。 但他的声音,终究淹没在沉默中。 片刻之后,原本的一二十人,竟只剩下十人站在一侧,其余之人不是藉口离开,便是低头沉默,默然后退。 那是墙头草的姿態,也是权势之下最真实的选择。 这一刻,营中仿佛又冷了几分。 蒙尚元自屋中缓步走出,穿戴整齐,甲冑整束,面无表情。 他站在阶前,看著眼前这一幕,唇角只是淡淡一挑,没有一语。 那双曾在沙场拼杀、在风雪夜巡的眼睛,此刻却只有一层漠然。 “散了吧。”他只说了四个字,语气平平,听不出愤怒,也听不出怨意。 “统领……”那名年轻军士还想开口,却被他挥手止住。 “是我太天真了。”蒙尚元轻声道,“以为换了天下,换了君主,兄弟们能少些心惊肉跳。” “以为这龙椅上坐的是愿与將士同苦之人。”他顿了顿,“可终究是我错了。” “我若再拖累你们,才真叫不值。” 陆沅在一旁冷笑,手一挥,道:“此地不可久留,閒杂將士速速散去。” 剩下十人皆未动,蒙尚元却再次一挥手:“散了吧,都回自己的位子去。” “今日之事,我一人担。” “无须你们为我蹚这趟浑水。” 十人闻言,终於缓缓躬身,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沉默退下。 等眾人散尽,整个营地静寂无声,只剩蒙尚元立在午阳之下,孤身挺立。 他的甲冑熠熠,肩上的徽章依旧未改,可那目光,却已不似往昔炽热,反倒多了几分灰意。 眾叛亲离之下,孤將犹立。 他望著远方宫城方向,心中无言,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而上,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便是“胜利者”的代价吗? 日近巳时,烈阳穿破浮云,照在禁军营门前的石阶上,白光刺目,连地上的尘土都被晒得微微泛热。 营內一片寂静,压抑如风前密云。 一眾將士不敢高声语,许多人乾脆退回各自营房,却又止不住从帘后偷偷望向营门的方向——那是风暴的中心。 忽而,一阵快马蹄声由远及近。 “驾——驾——” 只见宫门方向,尘土飞扬,一匹枣红高头大马停在营前,马上之人腰佩金章,手执红锦文函,身后还跟著一小队內侍隨从,气势森严。 “宣旨!”一声长喝,在营门前炸响! 营中眾將无不变色。 陆沅第一个快步上前,衣袍未整,便急匆匆一躬到底,满脸堆笑道:“小陆沅,拜见郑公公——不知陛下口諭有何吩咐?” 来者正是太和殿总掌宣旨之人,內廷首领太监郑福。 他骑未下人未言,只是从鼻间冷哼一声,目光一转,看向人群之后,神情肃然: “宣——禁军卫队长蒙尚元,入太和殿覲见!” 一瞬之间,整个营地像是炸开了锅! “来了!”陆沅当即神情一喜,心中更是快意翻涌,眼角眉梢间都是得意之色。 他猛一转身,故作高声命令:“蒙尚元何在?快快接旨!別让郑公公久等!” 其余方才落井下石的墙头草们也纷纷跟著起鬨: “还不快滚出来?!” “堂堂太和殿宣旨,还敢怠慢不成?” “嘖嘖,这回怕是官帽也要保不住了……” 营中气氛变得讥讽嘲笑而又肃杀紧张,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嘆息连连。 唯有少数仍站在营后不语之人,眼神愈发阴沉。 这时,蒙尚元缓步走出。 他已换了制式军服,金甲束带,整整齐齐,军容森然。 步履依旧沉稳,无惧无畏。 只是这一次,他的身后,再无追隨者。 他孤身一人,朝那高头大马之下走去,双手抱拳,拱身一拜: “末將蒙尚元,领旨。” “好说好说,”郑福从马上翻身而下,接过旁人递来的文卷,却並未立刻宣读,只是走近蒙尚元两步,低声道: “蒙大人,莫怪奴才僭越一句——您这回,可得做好准备。” 蒙尚元眉眼一挑,没有多言,只平静地问道:“哦?准备什么?” 郑福顿了顿,压低声音道: “太和殿上,林驭堂已当眾告状,王擎重等人更是齐声附议,陛下虽未发怒,但神情冷淡。” “奴才今早在陛前候著,听著他们说得声泪俱下,句句咬死了您,什么扰宫犯律,目无法纪……简直想直接抹去您在禁军的名字。” 蒙尚元不动声色,只静静听著。 郑福却嘆了口气:“末將斗胆说一句,陛下口中虽未明言,但刚才已经开口——要『整肃禁军职司』。” “整肃这两个字,您是明白的。” “新党掌朝、清流內敛,陛下三相既定,如今这禁军之权,自然不可能落在您这『旧人』手里。” 他低声一嘆:“怕是……这次官復原职的念想,该断了。” 这一番话,说得不快,却字字如寒风凛冽,字字如钉。 蒙尚元仍未动,只是轻轻地道: “郑公公,谢你相告。” “人情冷暖,军中官场,我早习惯了。” “你不说,我也心里有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郑福听他这番话,神情微动,喉头一动,却终究没再多说。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圣上宣——禁军卫队长蒙尚元覲见,速速隨行,不得耽搁!” “喏!”蒙尚元躬身领命。 他整了整衣甲,未再回头,只是踏步向前。 身后,营中无数目光望著他的背影—— 有人唏嘘,有人冷笑,有人默然。 那挺拔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出一抹长长的影子。 像极了那个在边关带兵衝锋、曾肩挑军门之重的统领—— 只是今日,他孤身一人,赴的是权臣设下的局,是早被写好的结局。 可他却步履不歇、头也不回。 …… 陆沅站在后方,咧嘴冷笑: “呵,还挺有气势。” “可惜啊——马上就没人记得他是谁了。” 他身边一名军吏亦笑道:“再风光的旧將,也抵不过上意。” “他以为那位陛下会念旧情?天真。” 他们的笑声在风中显得尤为刺耳。 可那背影,依旧不屈不折。 郑福骑上高头大马,扬鞭而行。 蒙尚元与他並肩而走,步步踏在皇城石道之上,靴音沉稳如鼓,似踏在过去,也踏在未来。 这条路,他曾走过。 带著铁甲、带著功勋、带著万人尊敬地走进皇宫。 而今日—— 他却带著被弃的名、被斥的罪、被冷的情,再一次,走向那道朱红色的太和殿门。 无喜无悲。 只有沉静与苍凉。 皇城主道,宫墙高峙,金砖铺地。日光斜洒下来,照在淡淡晨雾间,將前路映出一层薄亮的暖辉。 蒙尚元沉默地走在郑福身后,一身旧甲早无当年光泽,肩背挺得笔直,却藏不住疲意与凉意。 他的步履沉稳,一步一步踏在这条熟悉却陌生的御道上。 他曾无数次走过这条路,身披禁军大统领之甲,持节令进宫议事,何曾像如今这般,步步如赴刑场? 身后没有副將隨行,也没有旗纛鼓声,只有风声穿过长廊宫树,送来冷意,犹如无形的刀锋,割在他早已麻木的心头。 “今日之事,怕是……凶多吉少。” 蒙尚元心中冷冷一嘆。 朝局早变,新党气焰滔天,林驭堂上位已久,自己不过是被贬之后苟存的旧人,又怎经得起这一场精心设局的攻訐? 禁军卫队长动手打人、扰乱宫禁、殴伤统领……这几项罪名叠在一起,就算换成別人,也难以辩清,更遑论他这个早就被看作“该收拾”的旧臣。 更遑论,林驭堂这一巴掌挨得,简直是撞上了新党的刀口。 “兵权不在,旧交將散……今日之后,大约就要被革去甲冑,逐出宫墙,再无迴路了。” 他低著头,喉头一紧,却没有任何惧色。 他心里早已有了最坏的打算,甚至觉得,就算是天子亲自发落,只要能堂堂正正地站著领罪,也胜过窝窝囊囊地被一纸调令逐出军营。 “若真如此,那也罢了。” 太和御道之上,金砖沉稳,风静而肃。 蒙尚元默默隨在郑福身后,步履沉重,沉默如铁。 他一言不发,郑福也不打扰,只是偶尔回头看他一眼,心下微微嘆息。 许久之后,在御前东廊转角处,蒙尚元忽然出声,低哑而稳:“郑公公。” 郑福一怔,忙答:“哎,蒙大人请讲。” 蒙尚元望著前方金瓦龙檐,语气里带著些迟疑:“今日朝堂之上……许大人,还……是中相么?” 这句话他问得並不轻鬆。 许居正,三朝老臣,一向刚正,他心里始终敬重。 可近年朝局骤变,新党凌厉,许居正屡受打压,此番又值改风日……连他自己都觉察到了风向。 他今日虽不在殿中,可满朝文武都在,他若稍有耳目,自然该猜到今天的焦点,便是许中相之位——改与不改,去与不去,决定著整个朝堂的风骨是存是灭。 他问出这话,已然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要说如今,还有什么事值得他蒙尚元关注,只怕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许大人现在……只怕已经不是中相了吧?” 他说得很轻,却压著喉底的沉重。 郑福转头看他,眸中微微动了动。 片刻,他缓缓点头:“確实,不是了。” 话音一落,蒙尚元的心,像被一把钝刀沉沉划过。 他果然……还是失了。 他眼神暗了下去,嘴角泛起一点苦笑。 “是了……”他喃喃道,“他那样的性子,在这朝堂上,是留不住的……” 他语调里没有多少讶异,只是满腹苍凉。 这一刻,他心底某处仿佛终於被掏空了。 连许居正都被罢免,那今日之局,便再无清骨可立。他蒙尚元,也就更无任何翻身之望。 可就在他目光低垂的那一瞬,郑福忽然又开口,语气轻描淡写:“嗯,不过不是中相了,倒也说不上是『失了』。” “许大人啊——如今,是大相了。” 蒙尚元的脚步猛地顿住! “什么?!” 他抬头看著郑福,眼中震惊、疑惑、不可置信,一瞬齐聚! “你说……他是……大相?!” “大相?!” 郑福笑眯眯地看著他,缓缓点头:“陛下亲口任命。今日早朝,三相换其二,大相之位由许大人继任。” “不是降,是升。” “不是罢,是任。” 这一连串轻声的回话,却如滚雷震地,砸得蒙尚元站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嘴唇动了动,却久久吐不出一个字。 他本以为,许居正必然会被弃。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听到“革职查办”之类的词语。 可现在——竟是陛下亲封为“大相”?! 他脑海中浮现出许居正苍老而挺直的背影,浮现出昔日朝堂上他冷然陈词、笔断諫疏的模样。 那样的人……竟然还在朝堂之上,而且更进一步了? “可……可是……”他喃喃低语,“清流不是一直被压著么?左相……不是说要给林志远……?” “那林志远呢?”他下意识又追问一句。 “他呢?他现在是什么职?” 郑福微微一怔,像是终於意识到这位旧將对朝局之变一无所知。 “林志远?”他语气平静,“什么都没有。” “中相不是他,左相不是他,大相也不是他。” “如今,他在朝中无职。” 这番话仿若一石激浪,狠狠砸入蒙尚元心湖之中。 他震惊地直勾勾看著郑福:“你说……林志远,什么都没有?” “可他不是……不是左相了么?之前不是已经……?” “嗯,是左相,”郑福仍笑,“可被罢了。” “新任左相,是边孟广大人。” “边孟广?!”蒙尚元瞪大了眼睛,“兵部尚书……那边孟广?” “他不是……一向跟清流走得近?” 郑福点头:“正是那位。” 这一瞬间,蒙尚元几乎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 他只觉脑中一片混乱。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许大人成了大相,魏瑞成了中相,边孟广成了左相……” “那新党——一个都没上位?!” 郑福微笑不语,只道:“今朝堂之局,大变如斯。” 蒙尚元呼吸急促,心中五味杂陈,许久才低低道了一声:“我……是真的看走眼了么……” 原本,他以为那位天子,已经彻底昏了头。 而如今……他竟然撑住了整个朝堂。 而且,不是靠王擎重,不是靠林志远,而是——一意而行。 午阳正烈,宫道之上,金砖烁光。 郑福目光微敛,望著身旁沉默许久的蒙尚元,终究轻声开口: “蒙大人,您如今是不是想明白了些?” 蒙尚元收回看向皇城高檐的目光,点了点头:“想明白了。” “嗯。”郑福声音低了些,像怕惊扰这份刚凝住的平静。 他顿了顿,才又继续道: “许大人升了,边孟广封了,魏瑞也上了中台。” “这般用人之断,陛下之志,倒是世所罕见。” “可正因为如此……”他语气一缓,终说出那句藏在心底的话。 “今日的相位之选,清流这边,陛下实在是有所偏颇。” “所以,大人您这事儿,从情理上讲,陛下怕是要偏颇新党一些。” “蒙大人您,只怕要做个牺牲了。” 蒙尚元面无表情地望著前方,脚步依旧沉稳,没有一丝犹豫。 “无妨!”他语声低哑,却清晰无比,“从我打了林驭堂那一拳起,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拳,不是给他的,是给这世道的。” “我也清楚,朝堂这局,终究要有人来做个了断。” 他忽然笑了一声,极轻,像是自嘲,又像是终於放下心中那口沉石: “清流若保得住,蒙某这一身甲,值了。” 郑福默然。 他从不是什么多情之人,太监身份使他比旁人更懂得审时度势。 可此刻听著这话,他的眼神却微微动了动。 片刻后,他忽而低声道:“大人……有些事您得知道。” 蒙尚元看了他一眼。 郑福压低了声音:“这回不是陛下要您下去——是陛下要保您。” “宫里要整肃禁军,这是明面的话。但若真要整,您以为是林驭堂升,还是您升?” “陛下不是不知您当年战功、如今之节。只是……” 他话未说完,蒙尚元便摆摆手,止住了他。 “郑公公。”他轻声笑道,“你不必再劝。” “我心里明白,今日清流已经占尽了好处,这件事確实无法再偏袒我。更何况,我本来就犯了错!” “边孟广能做左相,魏瑞肯接中台,许老还能登大相之位。” “那我一个小小卫队长,就算死在这殿门前,也算不得什么牺牲。” 郑福怔了怔:“可您不是没机会……要真论起情分,陛下是记得您的。” “记得?”蒙尚元轻嘆,“但愿吧。”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说著,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前方那已现出轮廓的太和殿金檐。 “要是这天下真能因他而太平些,官道清明些,那我这点命——值。” “真要打杀我,也好,流放也罢,只求他別再误信小人,別让王擎重、林驭堂那般人再得势。” “若那一日到来,我便走得不冤。” 郑福望著他,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未出声。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曾经禁军大统领、如今被逼至死局的男子,比他见过的所有勛贵名臣,都更像一个“將”。 不是兵部里写在战功表上的那种“將”,也不是受封加爵、腰缠虎符的那种“將”。 而是那种,身在风雪边疆时也不退半步,站在风口浪尖时也从不低头的“將”。 …… 太和殿门近在眼前。 红墙金瓦之下,那道高高的宫门早已敞开,御林军肃然列於两侧,甲冑森寒。 郑福再不言语,只低声嘆了一句:“大人保重。” 蒙尚元未应,只整了整衣襟,抬头直视前方。 一步踏入宫门,阳光自他头顶倾斜而下,落在他肩甲之上,映出淡淡金辉。 他昂首挺胸,宛如一人对抗整座朝堂。 殿內,金柱苍穹之间,诸臣列班。 他缓缓步入之时,百官的目光如潮水般齐聚。 有人轻哂,有人惊讶,有人沉默以对。 新党那边,有人嘴角早带著胜券在握的笑意。 林驭堂站在列中,身披猩红,额角伤痕尚在,眼中却已然冷意盈盈。 清流那边,许居正、霍纲、边孟广却俱是一怔。 蒙尚元在他们眼中,是风骨犹在之人,今日入殿,只怕多凶少吉。 朝中局势虽变,但禁军毕竟特殊,动者极重,一不小心,便是將功者斩。 可他们没想到——他竟真被唤入殿中。 蒙尚元立於大殿中央,躬身行礼,朗声道: “蒙尚元,奉詔覲见。” 声音清越,落地如金石,震得人心头一颤。 少年天子坐於龙椅之上,玄衣如墨,双眼沉沉,未语。 他静静地望著殿中那个高大的军士,神情平静无波。 一息,两息。 许久,才见少年帝王抬起手,轻叩案几,淡声道: “朕知你来了。” “今日之事,朕亦知晓。” “但——” 他微顿,声音陡然一转,凌厉之中带著沉重:“禁军,朕会亲自整顿。” “你……做好准备了么?” 一句问话,並无情绪,却落在所有人心头,宛如天雷一击。 朝堂再次寂静。 蒙尚元抬头,望著那位昔日曾肩披素袍与军中饮雪,如今却威坐九五之位的少年帝王。 他拱手一礼,朗声答道: “臣,愿听陛下处置。” “不论生死。”他目光灼灼,“唯求陛下记住一点——” “禁军,不能落在小人手中!” 这句话出口,殿中再无人敢语。 一將孤身,风骨不折。 这,就是蒙尚元。 第719章 他的背后是谁?! 太和殿內,静如幽渊。 明光透过高窗洒落,映在金砖玉阶上,折出一片冷冽光芒。殿中百官俱立,衣冠整肃,却无人言语。殿外钟鼓虽息,殿中风云却仍未止歇。 今日改风日,三相换其二,大相再定,朝局已然翻覆,而此刻站在朝堂之上的那道身影,却令这满朝文武心绪难平。 蒙尚元,曾为禁军大统领,今为卫队长,立於金阶之下,衣甲整肃,神情肃然。 他身形笔直,面对新党百官的攻訐,面对林驭堂一脸的挑衅,他没有回嘴,也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站著,神情淡然如水,似乎早已对今日的结局有了觉悟。 他的言语已止,態度已明,沉静坦然得叫人几乎不敢相信,这竟是一位即將面对清算的罪臣。 许居正站在清流一侧,望著殿中那道孤影,眼中满是沉鬱。 他想说话,想替这位旧日並肩而战的同袍说上一句,哪怕只是轻轻的“此人有忠心”也好。 可他终究没有开口。 一旁的边孟广嘆息著摇了摇头,而霍纲亦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他们都明白——即便今日陛下再如何偏向清流,再如何大胆任用魏瑞、再如何提拔旧人,可终究,蒙尚元这一遭,已无迴旋之余地。 “终究是他出手在前。”许居正心中喃喃,“即便再忠,再直,也不能毁坏禁军之纲。” “而且……三相与大相皆归我流,朝局偏斜,若再替他求情,陛下也难以为之。” “更何况——那是宫中,动手者,是禁军中人。” 他心知肚明,天子虽可枉法救人一时,却不能坏制度乱纲一世。若真如此偏袒,就连清流自己,也未必服气了。 “只能……让他一人,担了这因果罢。” 他目光深深望著蒙尚元的背影,满心感嘆。 一將功成,万骨寂;今之朝堂,不也是另一个战场么? 大殿另一侧,王擎重却神情鬆快,眼中隱有笑意。 “这一步,算是扳回了一城。”他低声对林志远道。 林志远则是嘴角微翘,面带得意,眼神里满是胜利者的快意。 他缓缓上前半步,似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目光锁定蒙尚元那张沉静的脸庞,嘴角讥笑更甚。 “怎么,不喊了?”他低声喃喃,“不是很能打么?” “朝堂之上,拳脚可不作数。今日,你便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的眼神里充满挑衅,唇角微扬,分明是在以眼神问道:“你蒙尚元,如今还撑得住么?” 此刻,立於朝堂各方之人都看得分明——林驭堂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直视蒙尚元,眼中儘是压不住的囂张与炫耀。 王擎重则缓缓后退半步,面色平静,手中已捏紧奏摺,只等天子裁断。 新党眾臣一时间无不神情轻鬆,有人甚至已经在心中草擬接下来的步奏—— “蒙尚元之后,禁军需换新统,林驭堂若能正名,那便是天大的功劳。” “以功补位,顺理成章。” “再往后,可得推一人至御前卫,或三卫监,再逐步向外廷渗透……朝局终可重新夺回平衡。” 他们各自思索,各自算计,却无人再將蒙尚元放在眼中。 ——在他们眼中,那不过是一个將要从朝局中除名的棋子而已。 唯有清流这边,虽心知已无迴转之地,却难掩沉重。 “终究是自家人啊……”边孟广低声道。 “他若不出手,便未必至此。”霍纲亦沉声一嘆。 许居正未语,只在袖中握紧了手掌。 他想起早年边关一役,蒙尚元亲自背著受伤士卒翻越乱山夜行五十里,只为救出被围的前锋营。 那一夜,他在风雪之中血染战袍,却未有半句功劳的自夸。 “这样的人……终究也是旧朝遗臣,难再留於今时了。” 许居正长嘆一声,转开了目光。 朝堂之上,光影分明,人心各异。 有人盼胜,有人悲哀,有人在等天子定断,也有人在等猎物落地。 唯独那位曾经的统领,將军出身,沉默不语,眼神沉定如铁。 他不辩,不爭,不怒。 他只站著,用沉默回应一切。 他知自己再无归处,可心中,却也无悔。 因为他知道,那些真心待他的人,从不因官位而敬他。 那十余人,终究未退。 而他,也终究未低头。 就在这无声对峙之中,萧寧仍未言语。 他安坐於金阶之上,手指轻叩龙案,眉目沉静,目光淡淡扫过全场。 无喜无怒,无悲无欢。 可越是如此,眾臣便越感不安。 太和殿內,檀香未散,群臣屏息。 气氛已然压至极点,仿佛只待那句断言落下,便能击碎这所有人的心思与筹谋—— 谁將落败,谁將得势,谁將彻底被逐出朝局,谁又將在今日攀至权力之巔…… 此刻,殿中每一个人,都在等。 等萧寧,开口。 太和殿內,钟鸣初歇,檀香未散,殿中却已沉入死一般的寂静。 王擎重负手而立,眉眼低垂,似乎在沉思,实则目光始终游移於御阶之上。 少年天子安坐龙椅,神情淡漠,目光不动,仿佛一尊金雕玉塑的帝像,自始至终未有任何表態。 新党诸臣皆心中疑惑。 此前蒙尚元已然进殿,而天子却迟迟不语,既未质问,也未赐罪,反倒任由这场剑拔弩张的局势僵持不下。 王擎重本不以为意,但隨著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那原本篤定的情绪却逐渐生出了一丝不安。 他的指尖藏在袖中,几不可察地轻叩掌心,终是低低嘆了口气。 他等不下去了。 目光微动,他侧首看向立在偏列之中的林驭堂,袖口微扬,一个不著痕跡的眼色递了过去。 林驭堂会意,立时趋前一步,跪伏在阶下,声音顿时高扬,宛如响鼓重击,震动整座大殿: “启稟陛下,微臣恳请圣裁!” “微臣为禁军代大统领,身肩宫禁之责。今早值巡途中,遭蒙尚元强行阻拦,未曾分辨来由,便被拳脚相向!” 他话音刚起,便重重一叩首,语调中早已带上几分哽咽与激愤: “微臣肩背皆伤,血跡犹在,臣虽卑职微命,却也是陛下亲封之职,岂可无端受辱?” “若此事不明正典刑,何以震军纪,正朝纲!” 此言一出,新党诸人便如早已排兵布阵,纷纷从列中出声: “陛下,禁军之令,不可乱也!” “若任一卫队长便可擅动宫禁,朝纲何在?!” “林驭堂乃奉职而行,蒙尚元动手在先,理应论罪!” “臣等请陛下明断——若蒙尚元之举不罚,禁军威令將何所依凭?” 短短数息之间,已有近十名新党官员前后出列,语词激烈,措辞咄咄。 他们仿佛忘了这是大殿朝堂,忘了正有百官肃立於殿中,忘了那高阶龙椅之上坐著的,是执掌江山的君主。 此刻,他们只是一个个握住刀柄,准备將那柄“蒙尚元”的刀狠狠落下! 朝堂之上,一片鼓譟纷陈。 殿角处的钟声已然寂静,唯有这股风声滚涌而来,將整个殿宇搅动得仿佛风暴边缘。 可便在这声浪之中,一道低沉、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忽然响起: “臣在此。” 声音冷峻,乾脆,毫无犹疑。 ——是蒙尚元。 他从列侧一步踏前,甲冑未卸,血跡未褪,却步履鏗鏘,面容冷峻,仿佛面对的不是定罪之台,而是昔日军营中的审阵之堂。 他躬身,声音稳如山石: “陛下,臣確有动手。” “宫中殴斗,是臣之过。” 他承认得毫不迟疑,反倒让眾臣微愕,林驭堂脸上的得意更是一时凝滯。 但紧接著,蒙尚元抬起头,语声忽转: “臣愿领罪,甘受罚。” “可——”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高阶之上那一袭玄袍少年: “禁军大统领之位,还望陛下慎重决断。” “此职关乎龙禁安危,牵连宫中百官、前朝后府、太和武库——不得不慎。” 他语气无恨无求,然而句句分量十足,仿佛那甲冑之下藏著一座万钧之山。 “陛下心中自有明断,臣不敢妄言。” “但若使小人掌权,以私代公,以权谋位……” 他转头看向林驭堂,语气淡淡,却字字如刀:“那便不是护国之將,而是乱宫之祸。” 话未落地,林驭堂早已双目圆睁,怒声喝问: “你说谁是小人?!” 蒙尚元回望,神情未动。 “谁该心中有数。” 两人目光相对,一静一动,火星四溅! 林驭堂大步而前,怒气衝天:“你血口喷人,妄自揣度圣意,污衊忠良!” “你敢再说一遍,看我是否撕烂你这张狂徒之口!” 殿中顿时气氛紧绷至极点! 新党诸臣也纷纷侧身,清一色眼中透著跃跃欲试之意,似欲趁此事再发难。 许多文官更是眉头紧蹙,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著,不知如何是好。 堂堂早朝,竟几近失控! 这一刻,空气仿佛骤然静止,殿宇金樑上的飞鹤也仿佛不敢再啼。 就在此时—— 御阶之上,那一袭玄袍的天子缓缓直起身子,衣袍微动,袖口垂地,一如拂落寒霜。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满朝文武,停在那几乎对峙成列的两人之间。 没有怒喝。 没有呵斥。 却是一句低沉、冷冽的两个字: “够了。” 声音不大,甚至不如新党方才言语嘹亮。 但那一刻,朝堂上的所有喧譁,仿佛瞬间被冻结。 殿宇迴响之中,连呼吸声都低了几分。 “够了。” 这两个字,仿佛有无形之力,將整座太和殿——瞬间定格。 一时间,千斤巨石般的寂静压在殿顶,金梁玉柱之下,文武百官不约而同地闭口屏息。 没有人再敢多言。 蒙尚元垂首而立,沉默如铁,眼中是早已准备好的凉意。 林驭堂半跪在地,头颅低垂,却仍带著一丝咬牙之態。 他方才正鼓起最后一分气力,欲再上奏几句,以彻底將蒙尚元打入死地,谁知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生生砸断了他未出口的言语。 新党诸人更是心中一凛。 王擎重微微动了动身子,眼角一扫,只见林志远面色紧绷,身后两三位方才还出言斥责的官员,此刻已经悄悄低下了头。 他们皆知,朝堂之上,再喧譁、再声势浩大,也敌不过天子一句“够了”。 这一声“够了”,不仅止住了言语——更像是一记落刀,把眾臣的热血和火气,齐齐斩断。 所有人下意识地將目光投向那高坐上的少年天子。 他还坐著,未曾动身。 可那一双眼,却如寒光透玉,静静扫过整个大殿。 那眼神没有怒意,也没有笑意,更没有喜怒交杂的犹豫。 只是清清冷冷,仿佛剔透之冰,在最炎热的时刻,扑面而来。 少年眼下略带阴影,却神情平静如水,唇角线条微收。 他慢慢將手中玉笔放回案头,指尖轻轻一敲。 “林代大统领——” 语调平平,不紧不慢。 可这一声呼唤,却比先前那“够了”二字,更像是一道打破凝滯的惊雷。 林驭堂身子一震,下意识抬起头来,眼神中还残留著方才那股胜券在握的余光。 “……臣在。” 他低声答应,余光瞟向王擎重,像是等著下一句將是处置蒙尚元,或者下旨嘉赏的言辞。 只听萧寧忽而一顿,目光缓缓压向他,唇角微动,忽然问道: “我记得——你跟林志远大人,是同族吧?” 林驭堂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般顿住了。 太和殿中,再度陷入死寂。 萧寧的声音並不高,甚至带著一点冷漠的温和,不似质问,不似怀疑,更不似愤怒。 可这一句问话,就像无声的利箭,骤然破空,直射林驭堂心口。 那一刻,他怔在原地,双眼茫然张大,唇角抽搐了一瞬。 一旁的林志远眉头瞬间拧紧,手指下意识地扣紧了袍袖边沿。 王擎重眸色陡沉,眉宇间原本那一丝轻鬆,仿佛被重锤敲得粉碎。 无人料到,这一问竟是朝向林驭堂的身世背景。 更无人预料,这位向来惜言的天子,竟会在此刻,揭开这层原本被他们刻意忽略的关係。 林驭堂张了张口,一时说不出话。 “我……” 他喉头髮涩,终是低下头,声音有些发虚地应道: “……是。” “是堂亲。” 殿中鸦雀无声。 王擎重缓缓闭了闭眼,眼角神经轻微抽动。 林志远垂下眼帘,不敢再看御座之上的天子。 而那少年天子,只是点了点头。 “你是林卿举荐的。” “今日之事,一是蒙尚元確有罪在先。” “二来,你是林卿举荐。” “有林卿这个关係在,我若不罚他,便是偏私。” “所以,朕——必须罚。” 话至此处,萧寧微微顿了顿,声音冷静至极,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如落冰湖。 新党诸人此刻方才鬆了一口气。 王擎重眼中恢復了些许光泽,暗暗点头。 “好,还是理智的,还是知道规矩的。” 林志远亦在心中默念:“陛下还是明白的。” 林驭堂听著这话,更是低头长嘆—— “没错……公正,才是陛下的表率……” 可他还未来得及细细体会那“公正”二字的余味,只听得那端坐高座的天子,再次启唇,忽然语锋一转: “只是——” “你的身后是林卿。” “你可知道,他的背后——是谁?” “你林驭堂有林志远撑腰,那他呢?你可知!” 这句话落地的剎那,整个太和殿,如坠寒霜。 原本因“公正裁决”而悄然鬆了口气的新党眾人,猛地又將脊背绷直,王擎重面色微变,林志远眼皮猛地一跳,似被针尖扎入。 而清流一派则目露错愕,连许居正也倏然皱起了眉头。 满朝文武,一瞬鸦雀无声。 这话,不轻不重,不怒不哄,却叫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涌起,仿佛御座之上那少年天子语气平和,可目光之中,却藏著锋刃三尺。 他缓缓转头,那目光,不是看向林驭堂,不是看向林志远,甚至不是落在眾新党大臣身上。 他目光平移,最后,竟是——看向了那位负甲立於金阶之下的蒙尚元!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见了—— 萧寧,是看著蒙尚元说的那句话。 “他的背后——是谁?” 萧寧继续到! 瞬间,殿內炸开无形的波澜。 “什么?”有新党成员下意识低语,眼神带著茫然与困惑。 “他……他指的是……蒙尚元?” “蒙尚元的背后?什么意思?” 王擎重的脸色倏然沉了几分,心底驀地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林志远的眉头紧蹙,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萧寧,仿佛想从他脸上读出一丝破绽。 可萧寧神情自若,只是静静地、冷冷地、看著那沉默站立的蒙尚元。 ——这不是质问,也不是威胁。 这更像是昭示。 一种……替人说话的方式。 这一剎那,新党之人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向蒙尚元。 而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张毫无波澜的脸。 那双眼眸中,既无震惊,也无敬畏,唯有淡漠与沉静。 甚至连他自己,似乎都不知这话为何而来。 “蒙尚元?” “他的背后?能是谁?” “他是从军起家的草莽武將,祖上不过是市井中人,最出名的也不过是『蒙家拳』的传人——一门拳脚功夫,连宫中都不承其为正统。” “他父亲不过是军中小校,早早战死;兄长死於边关;母亲早亡,他连宗族庇荫都没有。” “这样的人,他的背后还能是谁?!” “不会……不会是陛下……故意在替他说话吧?” 新党阵营中,已有人在心中起了狐疑。 可又觉得这太荒谬。 毕竟,哪怕少年天子今日再多偏向清流,可三相一换,大相已定,这份偏向也该告一段落了。 若再执意护住一个“动手伤人”的旧將,岂非坏了方才苦心竖起的“法度形象”? 王擎重冷静地分析著萧寧的布局: “三相偏清流,禁军归新党,本就是势平之局。” “蒙尚元……只是个牺牲品。” “他死得其所,朝局不乱,君臣皆安。” “可他身后,会有人么?” “若真有,早就该有人出面了!” 一念至此,他心下篤定:“陛下……不过是话语之术,虚张声势罢了。” 可即便如此,他仍不安。 ——因为那双眼太沉了。 不止是他,连清流这边的人,此刻也陷入沉思。 “陛下这话……是说他背后另有倚仗?” 许居正沉声问道,身旁的霍纲微微一愣。 “莫非……是暗示?” “可我们不是都知道吗?他本就是孤家寡人,自被贬后,更是只靠几个旧部维持生计。” “这话里……究竟藏著什么?” 边孟广也眉头紧锁,显然,他与许居正等人也得不出结论。 “陛下……到底什么意思?” 许居正低声喃喃,眼中隱现凝重:“他若真想保住蒙尚元,用不著这般绕弯子。” “莫非,另有计策在后?” 此言落地,魏瑞亦侧首低声道:“若是另有人撑腰,此刻恐怕该浮出水面了。” 可他们看向蒙尚元,依旧是——毫无表情,毫无波澜。 那个人仿佛与这场风暴毫无干係。 仿佛早已放下生死,只等被宣断命运。 “真不懂啊……” 清流阵营中,开始有人低声私语。 “陛下此言,若非意在惊嚇新党,那便是……” “便是什么?” “……便是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可他知道什么?” “蒙尚元的背后,哪有什么人?” “该不会——” “不会是什么旧日机密吧?” “旧案?旧事?朝中权贵?军中高人?” “別胡说了……” “可陛下,向来不是轻言之人。若他说这话,必定有所指。” 新党、清流,两方阵营,几乎同时陷入了迷雾。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迷雾之中藏著的,或许不止是一个答案。 更可能是一道——真正的雷。 时间一息一息流逝。 殿中没有人再敢出声。 连林驭堂,也不知该如何接话,面色愈发尷尬,额角渗出细汗。 他忽然意识到—— 天子这一问,看似是对他,实则是对整个新党的一记试探。 而他……竟毫无准备。 “这问题……究竟是虚惊一场,还是天子早有察觉?” “可……若他真知道什么,那我们这一局……” “会不会,又要崩了?” 那一刻,他不敢想下去。 目光一转,他想要看王擎重—— 却发现,王擎重,竟也沉著脸,闭口不言。 一股不安,自此刻悄然滋生,瀰漫至整个新党阵营之中。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站在蒙尚元的身后? 没人知道。 没人能猜出。 这沉默里藏著锋芒,这问句里藏著暗涌。 整个太和殿,如临雷海之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而那御阶之上,天子垂目冷睨,指尖轻敲龙案,像是静静等待著—— 等待著他们,给出答案。 或者……等他们,心自乱。 第720章 昌南王党! 太和殿中,气息凝固如冰封之水。 那高悬的金龙匾下,一丝丝清晨的光从嵌玉高窗中斜洒而落,落在玉阶之上,反射出一层冷白的寒光。 殿中无风,却仿佛寒意扑面,叫人不寒而慄。 此刻,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那御座之上,那个玄袍少年身上。 萧寧,年纪不大,却仿佛比这千年宫殿还要沉稳,他只是坐著,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却让人不敢妄动、不敢妄语,仿佛一语不慎,便要落入冰海。 而他,刚刚才提出那个问题——“你可知道,他的背后是谁?” 眾人仍未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蒙尚元,也未能例外。 他站在殿中,离高阶不过十数步,阳光未能照到他的脚下,那一方地方像是特意被阴影笼罩。 他整个人犹如一尊青铜铸像,站得笔直,却无比沉重。 可此刻,他那双眼睛中,除了坚毅与沉静,竟还多了一丝疑惑。 ——他真的不明白。 “我背后……是谁?” 蒙尚元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从被召入宫至今,从郑福的话、从太和殿上的爭斗、再到林驭堂那咄咄逼人的控诉,他一直都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是啊,自己是动了手,是打了人,还是在宫禁之中对上官动手。这一错,谁来保他? 再忠也无用,再老实也得受罚。 他原以为,这就是结局,顶多不过是些朝堂上的形式。可现在—— “背后?我有……谁的庇护?” 他脑中飞速迴转,却依旧找不到答案。 “父亲早逝,兄长阵亡。旧部如今大多调防,能为我说话的十不存一;许大人今日才稳住三相之位,怎么可能为我再开口?香山七子……他们与我无深交。” “我……不过是个兵罢了。” “这位少年天子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蒙尚元的眼中,一片深邃。可他没有多问,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欣喜之意。 朝堂如战场,他是久歷风雪的兵,越是迷雾,越要沉稳。 他沉默,只是静静地看著那个少年天子。 萧寧这时终於动了。 他缓缓从御案前起身,玄袍落地,宽大的衣袖隨动作轻轻掀动,犹如潮起海落。他手指搭在龙椅扶手上,微微抬头,看向殿中百官。 “诸位爱卿。”他说道,语声並不大,却字字清晰,仿佛每个字都带著千斤之重。 “诸位在位多年,从台阁入阁至政堂,自问为国为民,心无私慾,可我却要问一句——诸位,可还记得自己为何而立朝,为何而执政?” 他顿了顿,声音缓慢低沉: “我观朝局多年,无论清流、新党,还是那些早已散尽的旧势力,皆號称为民请命、为国谋策,可我却只见朝堂之上爭名夺势,互为倾轧,凡事必爭其『派』,不思其『义』。” 此言一出,朝中眾臣顿时有人色变。 萧寧目光一扫,不待他们辩驳,又道: “朕初到京城之时,尚未即位,尚在封王。” “那时,东都三党並起,一为清流,自詡士林正道,一为孟党,自称实干报国,还有一党——穆起章之穆党,独断偏锋。” “你们——皆歷歷在目。” 这几句话,如同冷水浇顶,让所有人心头骤寒。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位年少的陛下,竟如此清楚京中往事!更未料到,他竟会在此刻提起这些早被有意淡化、甚至遮掩的“党爭旧帐”! ——而今的“新党”,正是王擎重之手缔造,承清流与孟党之后势而起。 萧寧忽而转身,眼神扫向王擎重。 “王卿之才,朕素所钦服,然卿以新党之名重整朝纲,此心为国,朕亦未疑。” “可今日,朕不是来查清流、新党、穆党、孟党谁强谁弱。” “朕只问一句——” 他声音陡然一紧: “可知,这蒙尚元,他是哪一党?” 眾人闻言,一愣。 这句话——又是一道鉤子。 不少人眼神开始流转,彼此低语。 “蒙尚元?他……他什么时候参与过党爭?” “他不是一直不入流、不投靠,也未曾插手朝政……” “没听说他归於清流啊,更不可能是新党之人。” “那穆党更无交情,孟党当年也未对他青睞……” “那陛下这句话……什么意思?” 一时间,连许居正、王擎重都微微皱眉,眼中浮现出深深的疑惑。 蒙尚元的眼神也在这一刻有了波动。 “我……什么党?” “我……不是一直在军中,不插手文官政务,不理外廷內阁吗?” “为何……” 他心头正疑惑,便听那玄袍少年,终於给出了答案。 “他——是昌南王党。” 四字一出,全殿譁然! 就连钟鼓都仿佛为之失声,整个大殿顷刻间陷入一种诡异而震撼的死寂中! “昌南王党?!” “这……陛下说什么?!” 一眾大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哪怕是在场诸人都知道,昌南王,是这位陛下即位前的封號,可当这四个字被放在“党”字之后,那种顛覆性的震撼,却直扑所有人的心神。 ——党爭有之,党派有之,可从未有一位皇帝亲口承认,谁是他的“自己人”! ——更遑论,將一名被贬武將,冠以“昌南王党”之名! 这一刻,蒙尚元仿佛也听到了晴天霹雳。 他怔怔看著萧寧,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脑中霎时掠过许多过往—— …… 昌南王党! 这四个字,如雷霆横空,震裂九天,震得满殿百官心神俱碎,呆立如木。 可那端坐御座的少年天子,却依旧神色如常。 萧寧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满殿反应,唇角微扬,声音不徐不疾地再次响起。 语声不高,却仿佛金石之音,穿透每一个人的耳鼓: “或许诸位不知道,在朕初至京城、尚未登基那段时日——” 他顿了顿,眼神缓缓扫过满殿百官,定格在最前方的几位重臣身上,淡声道: “在那时,你们或忙著观风向,或急著爭权势,又或者,对朕这个『被立者』根本不放在眼里。” “有人明里奉迎,暗里冷眼;有人表面言听计从,实则阳奉阴违;更有人,恨不得朕永远是个『王爷』,坐在洛陵王府,不登大宝。” “可在那时,蒙尚元——早已为朕的安危和局势所担忧!。” 话说到此处,萧寧的语气未曾波动,可殿中气氛却已然如崩冰裂玉! 许居正的眼神骤然一凝。 他不是震惊於蒙尚元的忠心,而是震惊——皇帝竟会在此处、此时,將这段话摆到朝堂之上说出来。 “你们不信朕,他信;你们等朕登基再观形势,他早已为朕铺路。” “党爭朕不喜,但若真要以党论人,朕便说得明白——他,蒙尚元,若为一党,那这一党,便是昌南王之党!” 这一句话,萧寧缓缓说完。 说罢,他忽而又低头一笑,轻声补了一句: “也就是,朕自己的人。” 轰! 这句话,犹如一记惊雷,在太和殿的穹顶炸响! 一眾朝臣顷刻间神色各异,低头者有之,抬头者有之,震惊者有之,骇然者亦有之。 站在新党为首之列的王擎重,原本冷峻如刀的面容,终究还是绷出了裂痕。 他的拳头在袖中攥紧,面上却只能强压一丝苦笑。 “皇上亲口承认自己结党……不,是『护党』。” “昌南王党?这个名字,可真重。” 林志远身旁,一名新党小吏下意识低声:“这……这是不是有些越矩了……” “皇上怎么能——” “闭嘴。”林志远低声呵斥,脸色惨白如纸,唇角已经泛青。 他低著头,额角冷汗滚落,根本不敢直视殿上的天子。 原以为今日是钉死蒙尚元的一战,是自己成为禁军大统领、再下一城之局; 谁知,天子轻飘飘一句“昌南王党”,就把他整个计划撕得粉碎。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 “原来……从头到尾,蒙尚元不是无依之人,而是最不该动之人。” “因为他背后的那人——” “是天子!” “我们以为,陛下早已不念旧情,谁知道他……” 与此同时,清流一侧也並不轻鬆。 许居正脸色阴沉得如积雪冬林,望著萧寧的神情已然变得复杂。 这句话,句句在理,句句扎心。 “我等自詡清流,不附权贵,不为私谋。” “可如今,被指党爭之弊、倾轧之过……” “这番话,分明是在警告我等。” “再不知收敛,再不知止,便与新党无异。” 边孟广、霍纲等人同样神情肃然,不少清流老臣低头不语,明里不敢反驳,心中却已波涛起伏。 一位刚上任的礼部左侍郎更是嘴唇发白,低声自语: “这是……新朝立威?” “还是……另立山头?” …… 太和殿在此时,仿佛真的凝固了。 不只是殿中诸公百官神色各异——此刻,就连站在文武两班之间、那衣甲整肃、笔直如山的蒙尚元,也如被惊雷劈中,心神一瞬恍惚。 他一向沉默寡言,惯於以兵者风骨立身,少言慎行,终生未曾与党爭牵连。 可如今,那个玄衣少年却用最平静、最明亮、最堂而皇之的语气,將他一把拉入了这座朝堂权力最锋锐的锋口之中。 “昌南王党。” “陛下亲口所封。” 蒙尚元耳中仍嗡嗡作响,仿佛听到这四个字后,四周的嘈杂全被屏蔽,耳畔唯余心跳一声声撞击胸膛的动静。 他眼眶微微发热,却並未低头,只是缓缓抬起眼,看向那高阶之上、宽袍玉案前的少年君王。 那一刻,殿中金光落下,照亮了那张年轻却沉稳的脸。 少年神情冷静,甚至可以说,冷静得近乎无情。 但蒙尚元却知道,那句“他是朕的人”,是他半生兵戎,最重的一场安慰。 他一生未曾入流、未曾求官位、未曾立门户,只是默默將自己的兵器、命与忠心献给这个国家。 可他也知道,在这个重文抑武的朝堂里,那些忠义,往往不过是一纸无用的旧卷。 直到此刻。 那位少年天子亲口说出,他是“昌南王党”。 “他……没有忘。”蒙尚元心头一颤,“他真的记得。” 在那全京朝臣皆冷眼旁观、诸派隱退不出的年月,唯有蒙尚元,在那最寂寞的角落中,献上一份沉默无声的守候。 ——那年他不曾期望今日的回音。 可今日,他听到了。 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酸楚。 这一刻,他忽然不再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不再是被眾叛亲离的弃子。 他缓缓低头,嘴唇紧抿,眼中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水光,在阳光中凝成。 他不是个善於言辞的人,不能像那些文官那般轻描淡写地谢恩或赋诗称颂,他只是默默站著,双拳紧握,掌心甚至渗出细汗。 胸膛中的心跳像是一面战鼓,一下一下,撞著他的呼吸。 从未有哪一刻——如此鲜明地告诉他: 他没有被遗忘。 他不是棋子。 他,是这位君王的“自己人”。 …… 而就在他心头翻涌之际,朝堂另一侧,林驭堂却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那一句“昌南王党”仿佛巨锤砸在头顶,將他所有骄傲与期待,一击粉碎! ——这怎么可能? ——陛下怎么可能承认他是“自己人”? 他记得陛下素来厌恶拉帮结派、憎恶朋党之爭,从来不轻许亲信,从来不许朝臣擅提“谁是谁的人”。 可今日,偏偏就在太和殿,在朝堂百官之中,堂堂天子——亲口为蒙尚元立党! 而自己呢? 方才还以为掌控了局势,一口一个“律法纲纪”,一张状纸扳倒旧將,只待王擎重一声点头,便可高升正统!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排演过“扶正”的詔令词句。 可如今,这一切,顷刻瓦解! 他如坠冰窟,眼前阵阵发黑,双膝下跪之姿近乎僵直,冷汗已从背后滑下脊骨。 “昌南王党……”他喃喃重复了一遍,几乎要把这四个字咬碎在齿间。 “不、不可能……”林驭堂咬牙,面色惨白如纸。 “蒙尚元……他不过是个旧將,一个落魄之人,他怎么可能得此恩宠?” 他眼神剧烈颤抖,喉咙发紧,转头想向王擎重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赫然发现,那位他始终倚仗的“擎国大柱”,此刻竟也眉头紧锁,脸色沉得如锅底。 “连……连王相大人都未预料到这一步么?” 林驭堂彻底慌了。 他的膝盖已然麻木,甚至不知自己是否还在跪著。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觉得天旋地转,嗓中一股血腥味泛上来。 一旁,新党几位原本还跃跃欲试之人,此刻也都目露惊惧之色。 “怎么办?”林驭堂惊恐地看向四周,“若这就是天子立场……那我……岂不是……” “若他当眾护住了蒙尚元,那我方才的哭诉、控告,岂不全成了挑衅?” “我方才还当眾斥责他『心怀怨恨』,这……这……” 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 从未如此后悔自己开了这张嘴。 从未如此后悔自己“动了这枚棋”。 原本是要藉此夺权、上位,没想到……竟是捅到了天子的心口之人。 林驭堂彻底慌了,心中只剩下一个疯狂闪现的念头: “我是不是要没了?” “这场朝堂……我是不是要输得一败涂地?” …… 而那另一侧的蒙尚元,终於缓缓收回望向天子的目光,眼中余温未散。 他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替他说了很多。 他在谢—— 不是谢皇恩之隆,而是谢这一声“念旧”,谢这一场“记得”。 他低头抱拳,向那御阶之上深深一拜。 这一拜,既为君,也为自己走过的这一路。 半生戎马,忠骨可拋。 可今日,他终於知道,那些忠骨——並非无人识得。 林驭堂这边。 “昌南王党……昌南王党……” 这四个字在他脑海中迴荡了不知多少遍。 他並不迟钝,反倒聪明得很。 他太清楚这四个字的含义了。 ——那是天子亲自立起的旗帜! ——那是“此人为我亲信”的正面昭告! 林驭堂一瞬间感到喉咙发紧,唇舌乾涩,原本挺直的身子竟有些发飘。 再也不復先前那意气风发、睥睨四座的模样。 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些站不稳了,甚至忍不住往王擎重那边瞥了一眼。 而就在这一眼之后,他竟真的做出了个大胆的举动——他悄然侧身,用袖中之手微微比划,低声唤道: “王大人……林大人……” 他声音极轻,几乎是夹在喉头里哑著发出的,神情却透著十足的慌乱与急迫。 他甚至顾不上遮掩,只希望王擎重或林志远能出面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安抚、一句支撑,都好! 他在朝堂上打下这一仗,本就是依仗新党势力,如今眼看局势反转,他心中早已没了主见。 林志远注意到了他的示意,微微皱眉,但並未立刻出声。 他眼神一闪,轻轻压下袖口,低声沉稳地吐出几句,语气中竟还带著几分不容置疑的冷意: “朝堂之上,莫慌。” “陛下纵有偏私之心,但今日之事,毕竟是他蒙尚元动手在先。” “就算他是昌南王党,这等罪名,也不能完全无视。” “你放心,我们占理。即便陛下要护,也得挥泪斩马謖,不能当眾失公信。” 林志远说得冷静理性,语句虽轻,但句句扎在林驭堂心中。 他忽而明白——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不能自乱阵脚。 若他此刻露怯,便是给了对方下口的机会。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自按下心头的慌乱,双手握拳,悄然立定,重新垂目站好,不再多言。 而王擎重则始终沉默,只是眸光深深地盯著天子那张沉静的面容。 他眼中並无太多惧色,反倒似在琢磨著下一步棋如何落子。 但就在所有人屏气凝神、准备迎接下一道圣裁之际,殿中传来一道低沉却坚决的声音: “陛下。” ——是蒙尚元开口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甚至连萧寧也微微頷首,示意他可言。 那一刻,蒙尚元神色坦然,目光中却有一抹感激与释怀之意。 他缓缓出列,再次行礼,语气平稳: “臣知陛下记得旧情,感恩在心。” “臣自忝列军中多年,自问问心无愧,然今日动手之事,终究是臣失礼在先。身为禁军官员,宫禁之地动手,已失军纪之体统。” “臣甘愿受罚!” 这句话一出口,满殿震动。 所有人都以为,萧寧会亲自出面替他开脱,会借“昌南王党”的名头直接庇护到底。 谁曾想,蒙尚元竟主动承认其罪,並愿意受罚! 他声音不高,却如錚錚铁骨: “臣不求免罪,只愿陛下于禁军之事,再多一分慎思!” “此番若因臣之过,令禁军主帅之位落於奸佞之手,臣虽死,亦难瞑目!” 此言既是自请其罪,更是隱含指陈——他不在乎自己如何被处置,但此番局势背后的手,是谁,陛下心中应当有数。 这番话说得並不重,却鏗鏘如金石之鸣。 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站在不远处的林驭堂面色一僵,那原本刚被林志远安抚下去的平静,倏忽间又被撕开。 “奸佞之手”——这四字分明是指自己! “他这是……不愿连累陛下,便自己背了锅?” 林驭堂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极其不安的直觉,“可若是这样……我不但得不到主帅之位,反倒要沦为替罪羊?” “我若不反击,便等於默认!” 他忽而抬头,正欲再辩,可对上天子那双冷静至极的目光,林驭堂只觉脊背一凉,喉头如被冰锥刺入,再也开不了口。 而另一边的萧寧,目光落在蒙尚元身上,神色未变,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抹极淡的讚许与感念。 他开口道: “卿知罪,朕知心。” “愿受罚,可称忠。” 他没有立刻发落,只是轻轻地將案前那支玉笔拾起,转了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静观局势的少年君王。 而太和殿上,百官肃立,没人敢再出一言。 这一刻,眾人方才明白: ——这一局,从来不只是朝堂斗爭那么简单。 ——而是帝王立威,用一局看似私恩的“昌南王党”之言,拨动整个权衡之道。 而蒙尚元的这番“甘愿受罚”,也正是回应那句“我记得”,最忠诚、最坚毅的回报。 哪怕前路风雪满地,也不背君,不负心。 第721章 治罪?! 太和殿內,沉寂如渊。 日光斜照,自飞檐画栋间洒入,落在玉石铺地之上,映出一片冷光。 檀香未散,铜炉微晃,香雾繚绕中,仿佛连殿宇之上的金龙都屏息不语。 静。安静得骇人。 金砖玉阶上,无数朝服重臣皆立。袖袍如墨,头冠如山,一双双眼睛却藏不住內心翻涌不休的波澜。 就在不久前,那位禁军旧统领,卫队长蒙尚元,已亲口请罪,坦然受罚。满殿百官,无不听在耳中、看在眼里。 而今,大殿之上,少年的帝王依旧坐在高阶之上,面容平静,姿態从容,令人捉摸不透。 下首之列,王擎重將这一切尽收眼底,目光缓缓扫过蒙尚元挺立的背影,眼角微微一动,嘴角悄然露出一抹放鬆之意。 “请罪了……那就好。” 他低声吐出四个字,似是鬆了一口气,又似在默念一场精心布局的结局即將落地。 他目光略带示意地看向一旁的林驭堂。 林驭堂站在偏侧,目光不由自主望向御阶之上。那高处的玄衣少年並未开口,静静地注视著前方,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根本无意回应。 林驭堂心下迟疑,眼中闪过一丝迟钝的不安。 “……这就请罪了?” 他本以为,蒙尚元若强辩,他便可顺势扳倒对方;若咬死不认,他也能借怒气施压天子。但这人如今如此知进退——反倒叫他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身旁忽地传来王擎重低沉的声音。 “他服软是好事。” 王擎重垂著眼帘,语气平静,却带著某种隱忍的狠厉。 “但不代表这事就此了结。” “你可还记得,这事是谁挑起来的?” 林驭堂一怔。 王擎重目光一转,落在他身上。 “你。”他轻声道,“是你被打,是你巡防途中遭袭,是你状告上官。” “你若不再追问,便成了戏耍朝廷、引人误会之徒。” 林驭堂听得冷汗涔涔。 他下意识低声反驳:“可……可陛下明显想保他,这时候再咄咄逼人,会不会……” “陛下?”王擎重轻哂一声,打断他,“你可曾见过帝王在朝堂之上公然庇护犯官,逆理枉法?” “这件事,是你占理。”他说,“就算陛下再如何护短,也不敢带头不讲理。” 他语气不急不缓,却每一字都仿佛冷铁敲心。 “这世间,若连朝堂法度都可因私情破坏,那朝纲便从此瓦解了。” “放心。”他最后一句语气缓和些许,“你只管喊冤,我们自会接应。” “就算他是昌南王党——那又如何?” “难不成,还能因为一个『党』字,让他免罪脱身?” 林驭堂咬了咬牙。 下一刻,他上前半步,顿首再拜。 “陛下!”他高声道,“臣虽不才,今为代统领,受命巡查,是职守之责!” “臣遭殴打,至今伤痕犹在,宫禁法度不容践踏!臣请陛下明断——莫令军中视规矩如无物!” 这声音迴荡殿宇,激起百官微动。 紧隨其后,王擎重亦缓步出列,神情肃穆,语气坚决。 “陛下,蒙尚元亲口认罪,虽称『甘愿受罚』,但此事若止於一言,军纪何以立?规矩何以存?” “臣等恳请陛下依法惩处,以正纲纪!” 林志远此时亦轻轻咳嗽一声,迈步而出:“陛下,禁军之事,事关重重。臣等恳请陛下慎思裁决!” 一时间,新党诸臣如闻號令,纷纷附和出列,言语恳切,措辞激烈。 “请陛下治蒙尚元之罪!” “宫禁重地,不容姑息!” “若不罚之,难服人心!” 声声入耳,殿中气氛再度紧张。 但高阶之上,萧寧却依旧未语。 他只是静静地坐著,一只手轻轻扣在玉案之上,目光缓缓扫过殿中每一位出列之臣。 那目光不怒、不急,却叫人心中泛寒。 林驭堂喊完之后,下意识地停住,等待回应。 可他等了一息、两息,甚至三息……天子却始终未动。 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拒绝。 只是看他。 只是看他们。 那一双眼睛里,仿佛藏著千言万语。 林驭堂心中渐渐发凉。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刻的沉默,比任何一句呵斥都要可怕。 王擎重也察觉到了不妙。 他收起方才的篤定,微微皱眉,望向御座之上。 “陛下……这是在犹豫?” “可这犹豫,为何来得如此久……” 不止是他们,殿中许多大臣亦感到了不对劲。 清流一侧,本未发言,见此情形亦不敢出声,只能目光沉沉望向御阶。 气氛凝滯到了极点。 那一方高高在上的玄金龙椅,仿佛成了全殿唯一活著的眼。 萧寧没有说话。 但他在看。 他一个个看过去。 看林驭堂,看王擎重,看林志远,看那些义正辞严的脸庞。 看他们站在法理的光环下,借“法”为刃,欲斩一人。 但他什么都没说。 只看。 仿佛在看一群早已被他识破的人,又仿佛在衡量这道“法”到底是公,是私,是利,是害。 他的沉默,反倒逼得新党眾人呼吸凝滯,额上冷汗渐浮。 这一刻,整个太和殿,如坠冰窟。 ——这份沉默,不是等待。 而是审视。 是锋刃未出的凝视。 是帝王冷目中的“你们尽情演罢”。 王擎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陛下……从未落子。 今日早朝,从三相到大相,从魏瑞到许居正,从昌南王党到禁军案情…… 每一步,都像他设局已久。 而现在,他们想將他逼入“两难”之地,想强让他在“法”与“私”之间作出选择? 这……或许,正中其意。 王擎重一惊,心下一凛,想开口收话,可萧寧的眼神,已经转过来。 他一句话未说。 可那一眼,比万言更重。 清流这边,原本沉默无言。 可就在眾目睽睽中,看到御阶之上的那位天子始终未作裁断,许居正眉头终於缓缓皱起,转头与霍纲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不安之意悄然生起。 “怎么还没裁?”霍纲低声道,目光沉重,“如此久的沉吟,莫非陛下……真打算强保蒙尚元?” 许居正没有立刻回应,眼神却已然转向高处那一席玄袍少年。 那少年並未动怒,也未沉声训斥,反倒只是用那种冷静至极的目光,扫视著堂下之人——仿佛是在权衡,也仿佛是在寻找某种时机。 “这可不妙啊……”许居正终於低声道,“若是陛下此时出手相保,那便不是私心,而是『偏心』了。” 霍纲点头,脸色越发凝重: “新党虽恶,可这件事他们確实站得住理。林驭堂虽是小人,可被殴打乃是事实;宫禁乃是重地,禁军之乱可牵一髮而动全身。” “若陛下这时候执意偏袒蒙尚元,外廷百官如何看?天下士子如何想?” 许居正轻嘆: “最重要的是……新党正盯著陛下,陛下若不处置,便等於在朝堂上公然不讲理。失的是威仪,伤的是信誉。” 霍纲点头:“最坏的后果,是陛下清名受损。” “若此事传出朝外,”许居正声音压低到极致,“陛下不惩私党之人,反偏护旧將武夫,那些京中士人、地方儒吏,岂不会纷纷议论?说陛下也落了个『一偏昌南王旧人』的名声?” 此言一出,两人心中几乎同时作下决断。 “不能任由局势发展下去。” 下一刻,许居正跨前半步,衣袍微动,抱拳出列,拱手而拜。 “启稟陛下。” 他声音稳重,语调平和,却直言不讳: “蒙尚元统军多年,旧绩尚在,忠心无可厚非。但此番之事,乃是宫禁之乱,军纪之犯,若不加以惩处,怕是內廷纲纪將无以为继。” “臣斗胆直言,陛下虽念旧情,知其心忠,可若在这太和殿上,公然宽纵而不问责,臣恐陛下日后威信受损。” “臣请陛下,秉公处置。” 话语落地,朝堂內再度陷入短暂的死寂。 不等眾人回神,霍纲亦紧隨其后上前一步,同样拱手出列。 “臣附议。” “宫禁乃是国家根基,禁军如血脉之守,若连这一点都容许含糊,那后日如何立军纪?如何保圣驾?如何令诸营效命?” 他语气虽不及许居正沉稳,但言辞更为犀利,仿佛字字都是为了“正军纲、肃律纪”而来。 “臣也请陛下治蒙尚元之罪。” 二人接连出列,朝中顿时响起窸窣之声,不少清流中人已察觉了这股风向,纷纷露出警惕之色。 而魏瑞——那位新任中相,此刻也终於沉下脸来。 他本不愿出声,本也知蒙尚元確为忠將,且为清流所倚赖之人,可眼下的情势……他亦不能不顾。 若天子今日真的护短,那只怕他这个新上任的“魏中相”,第一个就要被推到风口浪尖。 “大相与左相虽是清流,我也已升任中相,可若陛下名声出了问题,我等这清流三相,怕是明日就会被骂为『谗佞之流』,一纸毁名。” 想到此处,他也无再迟疑。 当即步出班列,深吸口气,拱手沉声道: “臣魏瑞,请陛下斟酌大义。” “蒙尚元身为禁军要职,所犯之事,触犯宫禁,动手上官,倘若不治,当何以服人?” “臣知他曾有功、今亦无大恶,可身为军伍之人,纲纪不能废。” “臣请陛下——依律施刑,勿使私情坏大义。” 此言一出,太和殿中再无清流官员站得住脚。 一时间,几名尚犹豫的清流属官纷纷低下头去,默然不语,而那位刑部尚书则迟疑片刻,最终亦拱手附议。 “臣等亦请陛下依法施政,不偏不私,谨守天衡。” 堂內局势,如江水推潮,汹涌而起。 王擎重目光微动,看了清流诸人一眼,唇角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隨即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请陛下治蒙尚元之罪。”他心中低语。 这一次,不只是新党在请,连清流也隨之而上,天子若再不顺势而为,只怕连刚树起的声望都要跌落谷底。 蒙尚元则站在堂中,始终没有动作。 他听见了。 他当然听见了。 可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改变。 他依旧站著,像一棵被风雪围剿却不愿弯腰的老松,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他明白,这一刻,天子虽曾为他撑腰,可若真要保他,也需一个“台阶”。 这“台阶”从何来? ——便从这请罪而起。 “若此罪,能保天子之清名、护圣上之声望,” 他低下眼,轻声自语,“那我,受之又何妨?” 殿中钟声再度响起,远远传来巳初时辰的更换之音。 太和殿金砖上,光影微移。 高座之上,萧寧依旧未动,只是微微抬起眼,看著面前这群恭敬列班的大臣们,一字未言,神情未变。 可那眼神之中,却藏著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意。 就在这寂静如冰的太和殿中,一道身影却悄然动了动。 那是站在清流一列最前方的郭仪。 他垂著眼,袖中双手微微颤抖,却始终未曾上前。 他的心情,从未像此刻这般复杂。 “昌南王党”—— 这四个字从陛下口中说出时,他的第一反应並不是震惊,而是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一名帝王,在朝堂之上,自揭旧日派系之属,不管动机为何,在郭仪这样一位老臣眼中,都是极为不妥的事。 “明君当为天下而立,而非私门而立。” “若陛下今日为一將一言,便自陈党羽,將此人护下——那明日、后日,又当如何自处?” 郭仪很清楚蒙尚元是怎样的人。 他见过这位旧日禁军大统领在雪夜里只身夜巡,也听闻他在陛下初至东都之际,暗中护驾、屡立微功。 论忠心,蒙尚元无人可疑; 论军功,他也实属可敬。 可偏偏,今日之事,是他动手在前,错在不爭的明面上。 “陛下若今日也护得住他,便难保朝臣之心不动摇,朝纲之正不撼动。” 郭仪眉头紧锁,一只手在袖中缓缓握紧。 他在等,等陛下自己明断,不必他多言。 可隨著时间流逝,萧寧却依旧未曾开口,而朝堂上的气氛却已渐渐向“护私”“徇情”的质疑氛围倾斜。 更令他心惊的是,许居正、霍纲已然出列,连魏瑞也都站了出来。 他身为三朝老臣,此刻若再袖手旁观,外人怎看?清流怎看?朝堂又该怎看? 他闭上眼,嘆了一口气。 “罢了……陛下如今已非昔日王府少年。今日虽是错踏一步,也该有我等辅弼之臣规諫一言。” “蒙尚元忠心我不否定,但忠心不等於正理。” “我这一跪,不是为立新党之威,也不是为压旧將之勇,只是……为护那一点陛下自己尚未察觉的『王者之衡』。” 他睁开眼,目光清明如镜,虽老迈却並不浑浊。 一瞬之后,那道披著朝章的大红身影终於从清流之列迈步而出。 他的脚步不快,却极稳。 大殿之中,无人察觉那片低潮间的一道涟漪正从他脚下盪开。 他要说话了。 那道披著大红朝章的身影,自清流右列缓缓踱步而出,在一片肃然无声之中,於百官之前,深深一揖。 “臣,恳请陛下慎断此事。” 他的声音並不高亢,甚至带著些许年迈后的清哑,但其言一出,却胜过鼓钟,立刻令全殿目光再度凝聚。 萧寧看向他。 那张老迈却精神未衰的面孔,依旧带著熟悉的儒雅之色,眉心不见戾气,只见忧虑。 “陛下。”郭仪语气平缓,低头肃容,“臣知陛下素来明理,有恩必报,是当世难得之君。” “臣等清流之士,於今朝能得圣眷,於乱局中暂保一寸纲纪,全赖陛下信任与裁断。” “臣亦知,蒙尚元旧日確有忠心,早年为陛下南来之路,私调禁军、夜巡长街,不顾身家性命,实为可敬。” 他说到此处,抬头看了看站在殿中的蒙尚元,那眼神並无敌意,反而是嘆息。 “然——”他语锋一转,“若因其旧功,便可纵容其失手打上官、动私于禁地,臣恐,此例一开,宫禁再无尊严。” “臣不敢多言,只愿陛下莫因小失大,不可使公道毁於一时之私。” 萧寧眉微动,却仍未作声。 这一刻,百官望著御座之上那位少年的天子,面色愈发凝重。 王擎重等人早在暗中传目,清流居然也出手了。 许居正、霍纲、魏瑞,如今连郭仪都站了出来——朝堂上,竟无一人为蒙尚元开口求情! 这一局,似已成定局。 只要陛下顺水推舟,一句“依法而论”,便能將蒙尚元贬官、甚至驱逐军中,从此清除这枚危险的旧部棋子。 眾人等待天子的反应,太和殿之中,再度陷入寂静。 可就在此时,殿中那道甲冑未卸的將影,再度出列,单膝而跪,叩首如山。 “臣,蒙尚元,再次恳请陛下治罪!” 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字字如雷。 他没有哭诉、没有辩解,更无任何不甘。只是拱手叩首,声音之中带著坦然与悲凉。 “臣动手於宫禁,扰乱军纪,於律当罚。” “今陛下为臣言语分担,群臣则以理相劝,若臣再不请罪,是为不忠、不义、不知礼。” “臣之过,若一人可担,臣便一人担之。” 他叩首之声,在殿中清晰可闻,如敲在百官心头。 连魏瑞也不禁眉头一动,悄然轻嘆。 萧寧静静看著他,那少年面庞依旧平和无波,但眼中深处,却有微光闪动。 他本就知这位旧將重情重义、性烈如火,却未料到,他寧愿为自己承一身非议,也不愿叫自己落人话柄。 而此时的蒙尚元,低头不语,任由身下那冰凉金砖,一点点浸透膝骨,仍不移分毫。 那一身戎装之下,是数年未改的军魂,是战场留下的无数刀痕。 可他今日伏於殿前,甘愿受罚。 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护主。 只要陛下能不为自己被詬病,就算自己再降三级、再贬边军,他也无怨无悔。 殿中一眾新党、清流皆默然无语。 他们之中,有人是为权,有人是为义,但唯独这蒙尚元,明明是兵,却比朝堂百官更通大义。 “此人……果真不可轻用。”王擎重眸光沉静,心中第一次將蒙尚元放入“政敌”的行列。 “忠臣也可为刃,此刃若不除,必成掣肘之患。” 而林志远则面色复杂。 他终於明白,哪怕这一次除掉了蒙尚元,少年天子也已不再是那个可控的“新君”了。 郭仪垂目不语,许居正轻轻摇头。 霍纲面露黯然,魏瑞却只微微点头,心中自语:可堪大用者,必有大忠。 整个朝堂,仿佛隨著这一拜、一请、一言,气氛都压了几分。 唯独萧寧,依旧未语。 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全殿。 目光落在郭仪身上——是忧虑,是关切,但也带著一丝“提醒”。 落在王擎重身上——是冷淡,是警觉,更有些许无言的讥誚。 再落到蒙尚元身上,却是一片深沉无言的波澜。 那是压在心头许久的千言万语,终將在这一刻,凝为一句天子之断。 可这一句,还未出口。 ——太和殿,仍旧寂静。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那道高踞御阶的玄袍身影上。 少年帝王缓缓起身,广袖轻扬,在午光之中投下一片淡淡阴影。 他一步未动,却仿佛踏碎了殿中所有的气氛。 萧寧未言。 他只是垂下眼眸,指尖缓缓摩挲案几边缘,动作极轻,宛若无意,却又带著令人窒息的节奏感。 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权衡,一种將所有局势尽收眼底之后的沉吟。 群臣静默。 有人额头沁汗,有人指节微颤,连早已篤定的王擎重,此刻也不再轻易做声。 殿门半掩,日影斜照,窗外忽有宫鸦一声啼鸣,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仿佛催促,也似讥笑。 萧寧抬眸,缓缓看向前方,视线自蒙尚元身上掠过,又落回那整肃列班的文臣武將,最后……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淡如薄雾,却教人心寒。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笑之后,將落子何方——是顺势而裁?是逆流而保?还是翻盘破局? 而他下一句话,会是判罚,还是宣令? 无人得知。 太和殿內,沉静如渊,连那案前香菸,都仿佛不敢再升腾。 第722章 护短! 太和殿內,檀香未散,金龙不语,玉阶无声。 正午將近,天光透过高悬的雕窗欞洒落而下,在大殿之中投下一道道斜斜的明光,將金砖铺地的广阔殿面映得光影交错,冷冽如镜。 静。 静得仿佛时间在此凝固。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俱立,百余朝服之影如林立之峰,一动不动。 空气仿佛被冷凝成了一块厚重的琉璃,悬在头顶,只等某个声音打破它,便要轰然碎裂。 钟鼓早已停息,连殿外的鸽群也不知何时消散,御阶之上,玄袍少帝稳坐金椅,面容冷静如霜。 他不怒、不喜、不言。 却自有一种无形的威压,笼罩殿宇。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他那迟迟未落的裁断之语。 这场爭执,这场请罪,这场眾臣合围与清流震动,已然將这位少年天子逼至两难之境——是护旧臣而毁清名,还是秉公断案斩旧將,以昭公理? 所有人心中都已准备好天子將如何权衡利弊、如何稳住朝局,甚至已经准备好在听到“贬蒙尚元”后该以何种姿態迎合天子的所谓“理性”。 可就在此刻。 高阶之上,玄袍微动。 那位始终沉默不语的少年天子,终於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穿过一眾身披朝服的文武重臣,落在殿中。 沉冷。 如雪夜中忽至的刀光。 “你们的意思,”他开口,声音低沉,却如钟声乍响,“朕必须站在『公理』这边,是么?” 殿中无人应答。 “朕必须讲道理,必须『依法』,必须『大义灭亲』。” “朕若不从,便是不公、不义、不成体统。” 他的声音仍不急不缓,可每一个字都带著一种令人心颤的锋芒。 “朕若今日不罚蒙尚元,便是坏了清誉,是么?” “那好,”他轻轻点头,像是在回应百官,“朕告诉你们——” 声音忽转,骤然冷厉! “这件事——” “朕,就护短了!” 轰! 言出如雷,震碎沉寂! 全殿之上,一时间鸦雀无声,百官尽皆呆立! “护短”二字,从少年帝王口中坦然而出,无丝毫遮掩。 “一个人若连自己人都护不住,那要这清誉——又有何用?” 他从座中起身,一步步走至御阶边缘,广袖盪动,冷光闪烁。 “蒙尚元,从朕入京之日,便为朕鞍前马后,护我身安,守我路稳。今日,他虽失手动了宫禁,却未有异心!” “是他救我於暗夜,是他为我扫清前路!” “而你林驭堂,不过是林志远举荐之人,朕还未下詔正任,你便敢倚势压人?” “你算什么东西?” 萧寧目光一转,直视殿中那跪伏之人! 林驭堂身形剧震,冷汗顷刻湿透后背。 “来人——” “林驭堂革职,打回禁军,从伍为始,自最下级禁军重新历练!” “蒙尚元——” 他目光再落於殿中那一身甲冑、低头不起之人,语气陡转,鏗鏘有力: “自今日起,重掌禁军,任大统领之职!” ——话音落! 一剎那,太和殿仿佛天翻地覆! 空气像被瞬间抽乾,数百名朝臣目光齐齐震动,甚至有官员当场踉蹌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太和殿內,鸦雀无声,仿佛连檀香燃至尽处,也不敢再冒出一缕青烟。 天子之言,如雷霆一击,轰然落地。 “林驭堂革去代统之职,打回军中,从伍歷练;蒙尚元重掌禁军,为大统领。” 话音未落,满殿群臣齐齐变色! 那一刻,震动如潮水般蔓延整个太和殿。 许多官员眼前一黑,只觉脑中“嗡”地一声,有人甚至握著手中奏章,指节泛白,几欲失声! ——疯了! ——他疯了! ——这个天子……真疯了! 新党一系最先反应过来,王擎重几乎僵住在原地,手中玉简“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分外刺耳。 他脸上血色尽失,半晌未能回神,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陛下……竟当真要保他?!” “这不是保——这是公然不顾朝纲,是在所有文武百官面前撕开天子的理性皮囊,將『护短』二字刻进皇名!” 林志远比王擎重更早回神,目光迅速扫了一圈殿中,不少清流官员同样震惊失措,说明这不止是新党之耻,更是整个朝廷不可承受之事! “连法理都不要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林志远咬牙,低声对王擎重道:“我们失算了,他是故意的!” “他根本不打算服眾,不打算讲理,他——就是要让我们明白,朝堂之上,他说了算!” 王擎重喉头一紧,脸色泛青,仿佛吞下一口冰铁,咬牙切齿道:“他敢……他真敢——” 后列中,有几位原本还想出列諫言的新党官员,此时一齐缩回了脚步。他们不是不愤怒,而是不敢。 因为高阶之上,那位少年天子的眼神,正冷冷看著他们。 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 那是“你们谁再敢开口试试”的目光。 那一刻,新党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场朝议,从一开始,便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布局——但从头到尾,他们才是局中人。 连清流都没想到! 霍纲的目光剧烈闪烁,他原本想出声缓颊,可在听见萧寧毫不掩饰地说出“护短”两个字时,他也呆住了。 “护短”——一个君主,竟敢自己承认? 许居正双眉紧皱,心口沉沉,一句话也说不出。魏瑞低头不语,面如冰石。 他们都明白,这已经不是党派纷爭,而是少年天子向整个朝堂——甚至向天下士子,公开宣战! “他这是要——將『自己人』摆上明面!” “朝堂从今往后,谁是亲近,谁是外人,全都一清二楚。” 此时最为恐慌者,当属林驭堂。 他几乎是跪瘫在地上。 “陛下……不会真的……” 可当他听见那句“革职、打回军中”时,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 跪伏在地的他手脚冰凉,冷汗涔涔,颤声抬头看向王擎重,眼神中满是求援与惶然。 可王擎重却不再看他一眼,只冷冷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眼神如刀。 ——废了,全废了。 这林驭堂,本是他们安插在禁军的一颗重子,未来將是禁军大统领,再进一步甚至能接掌禁卫三军,成为新党铁柱。 可如今,却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天子一语打入尘埃。 “蒙尚元重掌禁军。” 这一句,比千军万马更可怕! “陛下是疯了!”林驭堂心中狂吼,“他不要清誉了!他……不要江山了么?!” 他猛然想起陆沅、乔慎等人还在禁军中等候回音,想到王擎重许下的前程、地位、前呼后拥的权势……如今,统统化为乌有! 他忽地一口血涌至喉间,强忍住没吐出,眼中却已满是惊骇。 ——这就是天子的“偏私”?这就是所谓“护短”?这……就是他的结局! 而殿中其他新党官员,此刻早已满腔惊愕,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疯了,疯了……陛下真的疯了……” “连群臣之言都无视……还直言『护短』?” “这还是帝王?!” “朝纲何在?大义何存?这哪是圣明少年君……这简直是——是暴君之兆!” 一些官员忍不住低声议论,目光惶惶,仿佛那高阶之上坐著的,不是英俊沉静的少年君主,而是一头披著温和皮囊的猛虎,今日张开了血口。 ——一口,將朝堂局势彻底撕碎! 而萧寧,依旧坐著,手指轻敲玉案,目光冷冽如霜。 “你们觉得我疯了?”他冷冷扫视眾臣,声音淡然,“那朕再说一遍——” “朕就是护短了,怎么著?” 话音落地,再无人敢语。 太和殿,彻底陷入一片骇人的死寂之中。 ——“昌南王党”,不只是归来。 ——他,是在立旗! 太和殿中,沉静依旧,檀香流转,光影斜斜投落在玉砖之上。 然则,空气之中,却不再是先前那种等待裁断的紧张,而是一种……难以置信、震惊之中又夹杂著压抑愤怒的死寂。 清流这边,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的,便是许居正。 他原本眉眼沉稳,举止克己,此时却难以掩饰眼中震骇之色。 他一言不发地看向魏瑞,又看向霍纲,三人目光相触时,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念头—— 不妥,极不妥! 许居正缓缓向前半步,面容沉肃,躬身低声:“陛下,此举,恐有失之偏颇之嫌。” 他一开口,殿中立刻有人倒吸一口气。 “蒙尚元虽有旧功,忠诚可嘉,但今事牵连军纪,又牵涉新党与清流之爭,若一言而復位,外间恐生纷议,甚至疑陛下以私废公……” 他语气沉稳,但字字如锤,分明在极力为陛下挽回“理性”的顏面。 一旁霍纲也拱手出列,神情凝重: “臣附议许大人之言。蒙尚元忠,臣不敢否;然君临天下,尤须顾念律法与风评。若今朝册命公然护私,恐……恐难以服天下人之心!” 他们的语气並非斥责,而是忧惧,是替天子担忧他的清名。 魏瑞亦隨之站出,迟疑片刻,终是拱手言道:“陛下此举,虽重恩义,却失公论。臣请陛下三思。若传於士林,只怕圣明之名受损。” 他本想多言,却终究咽了下去。因为那高阶之上的目光,已缓缓移来。 那目光中没有怒意,却冷冽如霜,带著不容置喙的威势。 而就在这时,王擎重也忽然拱手出列。他虽面如死灰,却依旧冷静沉稳: “陛下此举,臣实难苟同。即便蒙尚元是陛下旧人,曾有护驾之功,可今乃宫禁重案。若律法因『护短』二字而破例,天下將何以服眾?” 他眼中隱忍的光芒闪动,继续说道:“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暂缓任命,先令兵部、刑部彻查,再决其功过!” 林志远亦低声附议:“臣同请陛下慎断,不可因情废理,坏了朝纲。”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慎断!” 声音一声接一声,从清流、新党两列之中此起彼伏,仿佛骤起浪涛,压向那高阶之上的少年帝王。 然而萧寧,却只是淡淡看著他们,一个字也未出口。 直到所有声音停歇。 他缓缓坐回金椅之上,双手搭於御案,低头看了一眼案上玉笔,隨手取起,又轻轻放下。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冷静,语调平淡,却清晰如刀: “此事——就这么定了。” 轰——! 朝堂眾人几乎震得耳膜轰鸣。 一句“就这么定了”,乾脆利落,不容置疑。 没有辩驳,没有缓和,没有所谓“妥协”。 这便是天子的裁断! “尔等要『大义』,要『律法』,要『服眾』。”萧寧缓缓抬眸,目光淡漠,“可若一个君王连自己旧人都保不住,连心腹之將都护不了,那他要清誉何用?他要法度何益?” “此事,无需再议。” 一句话,彻底断绝了所有异议的可能。 殿中眾臣面色愈发苍白,许居正、霍纲等人几欲再言,却终於噤口不语。因为他们明白,再说一字,便是与天子抗命。 而蒙尚元,此刻却仿佛被雷击般呆立在原地。 他未跪,未谢,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没有喜色,也没有轻鬆,只有一种深深的、无法形容的矛盾。 ——他想復职。 ——他当然想。 谁人不愿光明正大地在帝王身边听命行事? 可这一復职,却是以“护短”之名强行赐下,所有人都已为此震怒,朝堂震动,士林譁然…… 他看著萧寧,只觉喉头髮涩,欲言又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陛下……”他心中喃喃。 “你不该为我……如此。” 他想开口,请求陛下收回成命,或许贬一级,或许暂缓任命……只要不至於让陛下承这天下非议,他愿承全部责罚。 可是,就在他刚欲动步之际。 高阶之上,那道玄袍身影已似洞悉了他的念头,缓缓开口: “你是不是在想,朕不该如此护你?” “你是不是担心,朕因此名声受损?” 蒙尚元浑身一震,猛然抬头,却见那少年天子已直视著他。 萧寧轻轻一笑,声音带著一丝前所未有的温柔,却仍冷静如霜: “宫城之地,只有你来守,朕才放心。” 短短一句,如千钧雷霆! 蒙尚元眼眶陡然泛红! 而萧寧继续道:“你担心的是『护短』之名,可你忘了……此前朕未让你復任,不是因为不信你,而是为了打蛇。” “蛇不引出,如何斩首?” “今日,蛇已出。” 他话音微顿,目光忽然横扫新党一列! 那一眼,冰冷如霜,杀意森然! 王擎重眉头骤紧,林志远面色骤白,眾新党心腹更是背脊发冷,几欲退后。 “所以,”萧寧道,“该恢復正常了。” “你,回去整肃禁军吧。” “这些天,你在禁军之中,看得够多,听得够清,也该知道——谁是忠,谁是奸。”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可那目光已將新党眾人扫得低头噤声。 蒙尚元深吸口气,缓缓跪地,重重叩首! “臣——遵旨!” 声音如山雷震地,仿佛將先前所有的压抑与羞辱,一扫而空! 朝堂之上,百官如山石雕塑,一动不动。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 昌南王党,不仅未亡, 而是,在此刻, 於太和殿中, 高高举起了属於自己的旌旗! 宫城以西,禁军营地之中。 正午已近,烈阳穿云,营门前石阶泛著微微白光。 夏风虽烈,却带不走营地中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沉默。 整个禁军营,如同被一张无形之网紧紧罩住。 將士们虽照常操练、巡逻、当值,脸上却再无往日铁血之气,只剩神情拘谨、言语谨慎。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太和殿上的风波,攸关整个禁军的命数。 他们不知道殿內已几度翻涌,也不知道那位昔日统领正跪在金阶之下,只知道——结果,快到了。 “还没回来。”有人低声道,目光不自觉望向营外。 那是通往皇城的主道,自早上郑福骑马宣旨至今,已有一炷香的三轮流尽,却不见回音。 营中焦灼的人,不止一处。 西南角偏营中,几名军士正聚在一处,说是执勤前整备,实则交头接耳。 “……我听说,林大人今早就已经入殿告状了。”一人低声说。 “那是当然。他若不趁这个机会压下去,怎么坐稳那个大统领?”另一人冷笑,“只怕他的奏章早就写好了,就等著今天这种机会了吧!” “那……那蒙大人怎么办?”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句。 顿时,几人俱都一静。 片刻后,便有人斜睨一眼,道:“你还叫他『大人』?” 那人脸色一窘,忙低声辩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呵。”一个声音冷冷插入,“你还没看明白么?那位啊,怕是完了。” 说话的是陆沅身边的亲隨,名叫乔慎,一向眼高於顶。 此刻正倚在长木椅上,一边剔著指甲,一边摇头嘆气。 “蒙尚元虽有点本事,可到底是武人出身,哪里玩得过朝中的那些人?这回惹到的是林大人,背后还有新党撑腰。他?连个屁都不是。” “要我说,他这次啊,怕是直接被贬了去昌岭边哨都不奇怪。” “边哨?”一人哂笑,“他能活著出去都谢天谢地吧。” 一席话说得四下默然。 虽是狗腿子之言,可那种“胜券在握”的腔调,却叫人听得格外刺耳。 “可……可他毕竟也护过咱们。”偏角处,有人轻声低语。 “是啊,冬日里分衣,巡夜从不苛罚,连伙食都比別营高一档。”另一个声音附和,“当年临州撤防,他是最后一个离城的,將我们都带了出来……” 声音一落,却无人接话。 乔慎目光斜睨,淡淡一笑:“这些你去跟陛下讲啊,看他会不会赦你一命。”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低声冷笑:“你们若真有胆子,不如现在就站出去,替他说话?” 无人应声。 那几位开口的军士默默低下头,不知是羞愧,还是沉思。 而在营地东侧,蒙尚元旧部聚集之处,气氛则截然不同。 此地远离主帐,人数不多,只有十来人,衣甲整肃,或坐或立,却俱面色沉凝,沉默不语。 每一人,都曾隨蒙尚元南征北战,亲眼见他如何为营中將士爭取粮草、夜巡时顶风披甲,只身救援被围兵卒。 而今,却只能站在营墙下,望著远处宫道,等待那一纸詔书的回音。 “不会出事的。”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沉寂。 说话的是伍通,曾为蒙尚元副將,眼下虽降为都头,却仍被旧部视作主心骨。 他望著那条空空荡荡的宫道,嘴里却仿佛在咀嚼铁。 “陛下会记得他的。” 无人接话。 眾人心中虽愿信之,却不敢真信。 半晌后,有人终於低声道:“可……林驭堂那边,靠的是新党啊。” “新党是什么?是朝堂,是刑部,是吏部,是中枢。” “咱们这群人,是谁?只是一群兵,跟著个『打了人』的兵头。” “陛下再记旧情,也不能为一个人坏了整条军纪吧……” 话音一落,如钉入心头。 是啊,怎么能? 他们心里早有准备,可越临近午时,心头越是冷。 一个兄弟低声说:“他该不会……真的被流放了吧?” “流放已是好的了,”另一个接话,“若是夺职发监,那才真是……连回家的路都没了。” 伍通未言语,只是望著天。 阳光正烈,热浪蒸腾,可他却觉著冷。 ——那人是救了他们命的。 ——可今日,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只能看著,听著,等著。 一如多年前临州围困之时,他们在城头望著敌军营火,等著援军。 可如今,他们等的不是援军。 而是一句“宣”字。 一封生杀予夺的詔书!!! 等待著,是那人彻底被革职流放的丧钟! 第723章 官復原职大统领?! 时间飞逝,转眼间已然日近午时。 进军营地。 烈阳当空,天光明亮,却似毫无温度,仿佛一层苍白的火,灼得人背脊发冷。 整个营地压抑得如同一只沉重的皮囊,悬在半空,隨时可能砸落下来。 营內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在等待那座宫城中传出的消息。 两拨人,涇渭分明。 一边是蒙尚元的旧部,神色沉肃,三三两两立在角落,未敢高声,言语更少,只是望著宫门方向的目光里写满忧虑。 另一边,则是林驭堂的附从,或明或暗聚拢成群,神情兴奋,语调上扬,面色间藏不住期待与得意。 “放心,陆大人,不用著急,蒙尚元这次妥妥的没戏了。”一个穿著偏锋军服的士卒嘖了一声,语气带著快意。 “嘖,宫禁动手?这都不死才有鬼呢。”另一个军士附和著,撇了撇嘴 “再说了,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卫队长,连个正印都不是,早该下去给新统让路了。” “林大人才是正道。他年纪轻,懂规矩,又是王擎重、林志远两位大人看中的人。” 说话的是乔慎,眼神锐利而贼光闪烁,一边说著,还一边向不远处那一队寡言少语、守在角落的蒙尚元旧部瞟去,眼神带著几分刻意的挑衅。 而陆沅,就站在那队人不远处。 他双手背在身后,身穿明亮军袍,腰间佩刀纹丝不乱,仿佛此刻的他才是这营中真正的掌舵人。 他目光在那些旧部身上一一扫过,唇角掛著若有似无的冷笑。 “嘖,瞧瞧这几个忠犬样,真是忠心耿耿啊。” 他说得不高,却足够那几人听见。 果然,有一名年轻军士眉头一皱,拳头微微握紧。 正是胡猛。 他也是蒙尚元旧部中最刚烈的一位,曾隨蒙尚元夜巡皇街,斩乱兵、擒刺客,立过数次战功。 他今日站得笔直,面色沉稳,听到此话虽未发声,但身边几人都能看出他在隱忍。 陆沅看在眼中,冷笑更甚。 他迈步而前,装模作样地巡视一圈,走到蒙尚元旧部那一列人前,负手驻足,冷声开口: “朝令夕改,法纪不存,如此风气,你们却还敢不散?” 他话音落地,不等那几人回应,又冷哼一声: “看来真是教而不改,目无军规!来人,报我名,拿军律来,我倒要看看,这些人是哪一条令之下,竟敢在命未定之时私自扎堆议政!” “陆大人,”胡猛终於沉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我们只是静立,没有言语。” “哼!”陆沅一挥手,冷眼斜睨,“你们那眼神,可比言语更大声!” “还敢顶嘴?你当我是瞎的?怎么?还觉得现在,你们还有你主子给撑腰?还以为你们有什么特权么?” 他狞笑一声,低头靠近几步,像是怕別人听不见,反而压低了声音: “实话告诉你,今天的事情,林大人已经筹备了很多天了!这次,蒙尚元死定了!” 陆沅转过身,一边抚著腰间佩刀,一边缓步离开,仿佛完成一场例行巡视,临走时却又丟下一句: “林大人回来之日,便是你们统统走人之时。” “再不走,说不定连明天饭都没得吃了。” 话落,他袍袖一甩,昂首阔步而去,身后那一群林驭堂的心腹隨即鬨笑出声,声音不大,却故意不掩耳,传得远远的。 等到陆沅走远,胡猛那几人终於有人轻声骂了一句:“狗东西。” “算了。”胡猛按住他,“咱们干的是军人的活,不是狗的嘴仗。” “若统领真倒了,他升官的事,倒还真不远了。” 那人顿时噎住,不再言语。 而陆沅这一边,回到自己的营帐外,心情愉悦地眯起眼来。 “等著吧……等林大人回来,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谁还敢摆出那副样子?” 他望著远处宫城的方向,目光灼热而兴奋。 他知道,这一次如果林驭堂能顺利转正,他作为最早出力、最早站边的“老实人”,必然会得到好处。 至少,禁军某一营的副统他是志在必得。 甚至再往后一步,谁知道呢? 陆沅微微咧嘴一笑,脸上满是藏不住的野心。 “等著吧,蒙尚元。” “等著跪下的那一刻,我定亲自,送你一程。” 乔慎远远望著陆沅转身离去的背影,眼中泛起几分油滑笑意,唇角微勾,舔了舔牙缝,像是终於嗅到了一点“要升了”的甜头。 “也好,也该让我露露脸了。”他心下暗道。 方才陆沅与那群蒙尚元旧部的人“巡营交锋”,他一字未插,却在旁看得清清楚楚。这种时候,聪明人不会上来掺和——但会在事后补刀。 尤其是对那帮仍念著蒙尚元的“死硬派”。 乔慎原本就是副巡营都头,同时还掌管风纪。 虽只是个小职,但在营中却有实权: 文书巡查、勤务分配,尤其是兵丁调派、执罚分责,全归他口令生效。 眼下风头大转,林大人上位指日可待,陆沅也逐渐成了副营中言事的“准统”,自己这条线若再不捧上去,怕是副都也要被人挤走。 想到这,他轻咳一声,转身便往主营水塘一带而去。 那处恰是胡猛等旧部被安排的驻守地。 这时正午当头,烈阳如火,沙石地上仿佛铺了铁板一般,一脚踩下去都能闻到焦味,哪怕军靴厚重,也被烤得滚烫。 “胡猛——在不在?”乔慎走近时,声音拔高,带著不容置疑的呼喝。 胡猛与几名旧部正在提水清洗盔甲,闻声一齐起身,立正行礼。 “在。” 乔慎扫了他们一眼,嘴角噙笑,但眼神里分明藏著一股刻意为难的兴奋感。 “不错,站得挺精神。”他说著,忽地语调一转,“你们几个,下午开始,调去后院石棚,搬军械。” 一听此话,胡猛眉头微蹙。 后院石棚,是营中最脏最重最折人的苦活,那处常年晒不到风,空气闷热如炉,不少生铁与废兵械堆积其中,往来运送之物动輒数百斤,多年未清理。 而今日,又恰逢六月盛暑,调去那处工作,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整人”。 “乔都头。”胡猛压著情绪开口,“照例,此活轮值应由东营第三队接替,今日当轮並非我队。” 乔慎闻言,眼神微变,但笑意不减。 “呵,你还真懂规矩?”他说著,忽地两步上前,脸凑得近了些,低声道,“可我说让你去,那你就得去。” “你若不服,大可以去找陆副统申冤……不,去找你那位『蒙大人』也行。” 这话说得极轻,却像针一样,精准刺进所有人心口。 胡猛身后几人脸色都变了,握紧了拳头却不敢开口,连呼吸都小心了几分。 “怎么,不动?”乔慎似笑非笑,忽地一拍手,“来人,去后院搬铁轮车,再取个麻绳,给他们几个绑腿拉车。” “今日宫里要用制箭器械,若误了时辰,你们自己掂量。” 这番话落下,眾人脸色更沉。 “乔都头。”胡猛终是低声道,“后院的活,平日里都得十几人。眼下,就我们六人?” “哦?”乔慎挑了挑眉,“你这是嫌我派你人少?还挑活了?” 他转身对身后一小队士卒喝道:“听清了没?人家说活派太多,说我们欺负他们。” 士卒们心照不宣,顿时爆出几声大笑。 “哟,这可是老將的兵,硬气著呢。” “瞧这骨头都硬了。” “我看他们真是閒得不够累。” 笑声肆意地传入胡猛几人耳中,他们却无一人出声。只是目光沉冷,紧紧盯著乔慎那张浮夸嘴脸。 “去。”胡猛终是冷冷吐出一个字。 “兄弟们,咱们不怕吃苦,怕的是脊樑弯了。”他轻声说。 几人互望一眼,默默点头,然后如默契老兵般,各自抓起身边器械,披甲整备,迈步朝后院石棚方向走去。 脚步沉稳,带著无声的倔强。 乔慎看著他们远去,嘖了一声,自语道: “还装得挺像回事。” “可惜啊,这世道,硬骨头最容易断。” 他转身回了主帐,自得其乐,仿佛已然胜券在握。 而石棚之后,烈日仍在暴晒。 铁轮滚动,尘土飞扬,汗水与热浪混作一体,將那几道坚毅身影蒸得近乎透明。 可他们没有一人抱怨。 蒙尚元未倒,他们便不倒。 ——哪怕这一口气,撑得再苦。 此时,无人注意到,营门之外,一道身影踉蹌而至,灰头土脸、气喘吁吁。 正午日头正毒,那人却连汗都顾不得擦,几乎是跌跌撞撞衝进了禁军大营,一边跑一边喊:“大事了!出大事了——!” 声音尖厉,惊得营中眾人纷纷侧目。 “谁在鬼叫!”乔慎正倚著营柱纳凉,猛然回头,眉头狠狠一皱。 那人衝到近前,一身泥尘,军靴都跑得鬆脱了,脸上焦急混乱,眼里却满是惊骇。 “快、快告诉陆副统、乔都头……宫里传出话了,传——传下来了!” “什么传下来了?”乔慎起身,踱步而来,目光凌厉,“有旨么?你手里拿的哪道章?內廷印呢?来人有没有?”他语气越说越冷。 那军士抹了把脸,喘著气: “不是正式宣旨……但我亲眼在西廊听到几个小黄门说的——陛下在太和殿上,当著百官的面,说要保蒙大人,还骂林驭堂……说什么『护短怎么了』!” “还有人说……陛下当场下令——让林驭堂革职!蒙大人重回大统领——” “住口!!!”乔慎厉喝一声,脸色青白交加,一步衝上来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那军士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打得踉蹌倒地,半边脸肿起,嘴角沁血。 “你疯了?!”乔慎低吼,像头被逼到角落的狼,眼神阴狠又惊惧,“你知道你刚才在胡说什么吗?!” “护短?林大人被贬?蒙尚元重掌大统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你是在放屁!!!” “一个小黄门几句话,你就信了?你当这是说书的评话馆?!” 那传话兵捂著脸还想解释:“我、我真听见了……是四五个黄门在一处说的,还说朝堂之上都傻了眼,王擎重、林志远都脸黑如锅底——” “闭嘴!!!”陆沅也沉著脸,走上前来,冷声打断。 “你一介小兵,凭你也敢口吐圣裁之言?朝堂詔令岂是你这种人可以妄议的?!” “……你若是信口雌黄,知不知道这是誹谤君上、污衊政令!” “要杀头的!” 那军士嚇得脸色苍白,战战兢兢:“不是、不是我编的!是宫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满天飞,我怕你们不知道才赶回来……不是造谣……” “够了。”陆沅低声冷斥,“本官问你一句——你可曾见旨?可曾见內廷宦官持令?” 那人摇头如捣蒜:“没有……只是听到传言……” “哼!”陆沅狠狠甩袖,“那你回来做什么?一个听风的传话,还敢搅乱军心?” “来人,把他押下去,关进军律所,等圣旨没来——自己回宫去解释你嘴里那些『传闻』从哪来的!” “是!”两名亲兵应声將那人拉了下去。 乔慎这才狠狠吐出一口气,脸色却仍旧难看至极。 “妈的……嚇我一跳。” 他回头看向陆沅:“副统,你信么?” “信个屁。”陆沅面沉如水,“你以为一个武人能对抗满朝文武?清流新党两派合围,魏瑞许居正都已出声,陛下若真为他开脱,那叫废纲败制。” “陛下……绝不会犯这种错。” 他说得无比篤定,可说到最后,语气里却还是藏了一点点迟疑,像是一根针扎在肉里,拔不出来。 乔慎也感觉到了那一丝寒意,低声道:“你说……万一是真的呢?” 陆沅转头,冷冷盯著他。 “若是真的,”他咬牙,眼中闪过狠光,“那就不是换人这么简单了。” “那是整个禁军都要换血。” 他们不再说话,沉默如压顶的乌云,落在整个营地。 而另一侧,胡猛等人正推著铁轮返回。 “出什么事了?”他看著混乱场面问。 传信兵已被压下,胡猛他们並未听全那段惊人言论,只隱约听见“蒙大人”三个字。 “说是……宫里有传言。”有人小声道。 “说陛下要保蒙大人……要让他回去当统领……”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住了。 胡猛本在擦汗,手中动作陡然一顿。 “你说什么?” 那兵丁迟疑片刻,咽了口唾沫:“……我也不知真假,刚才那人说的。他说……陛下在殿上当眾宣言,说要『护短』,还骂了林驭堂,让他滚回禁军从伍起任……” “胡说!”一名旧部忽然怒喝,脸涨得通红。 “你別在这时候拿我们开玩笑!”另一人上前一步,“你知道我们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乔慎他们怎么整我们?陆沅怎么踩我们?” “你告诉我,陛下会护蒙大人?你说他当朝说『护短』?!你疯了么!?” 那兵丁嚇得连退几步:“我……我只是复述……” 胡猛没有说话,只是站著,眼神死死盯著营门方向。 他不动,不信,也不敢动信念。 “陛下会吗?” “……他会么?” 如果真是那位少年帝王亲口所言,如果……他真的说“护短”,真的不顾天下非议,要扶蒙大人回来…… 那他们这些人,才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可怎么可能? “他会为一个犯了错的旧將,推翻整个朝堂的意见?” “不,他不会。” 胡猛低声道,像是在说服別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不会。” 可他也不敢转身离去。 因为他在等。 等那真正的、盖著御璽的詔书——从宫里,堂而皇之地走出来。 那一刻,才是审判。 而现在,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暴雨前的压迫。 风,忽然停了。 阳光仍毒辣,空气却仿佛凝住。 整座禁军营地,就像被拽入了一口巨大的沉井之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连巡哨的脚步声都轻了许多,仿佛只要稍一出声,就会惊扰了什么即將揭晓的命运。 那传言虽被陆沅与乔慎驳回,甚至动了刑责,可它仍像一颗种子,被悄悄撒入每一个人的心里,开始生根,发芽,甚至……悄悄破土。 胡猛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身后的几名旧部也都屏息不语,彼此目光交匯之中,唯有一种情绪在流转: “如果……是真的呢?” 他们不敢说出口,可脑海中的画面却如惊雷般一遍遍迴响: 陛下,当朝称“护短”; 林驭堂,被贬从伍; 蒙大人,重回统领之位…… 荒唐。 不可能。 可心跳却在加速,掌心早已汗湿。 另一边,陆沅已重回营帐,却始终未坐下。 他站在桌前,眉头紧锁,眼中不安闪现。他在说服自己,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可指尖轻轻敲击木案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乔慎则站在门外,望著远处通往宫城的大道,太阳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却不敢眨眼。 ——怎么还没来? ——如果真有旨,早该到了。 可正因为未到,一种更沉重的压迫感,如无形之手,死死压在胸口。 连陆沅都终於意识到,那句“若是真的”,已经不再只是玩笑,而是一只手、一个影,正从皇宫的方向,一步步朝他们压来。 这时候,整个营地,连风声都像是凝滯的。 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等待著。 有的人,等一纸否决传言的圣旨;有的人,则在等,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时间,似乎在某一刻突然绷到了极限。 就在这几乎令人无法呼吸的寂静之中—— 一串急促却沉稳的蹄声,终於自营外传来。 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如同惊雷入耳。 那是仪卫开道之声,那是宫中钦差前行的节奏。 乔慎猛地直起身子,眼瞳骤缩,几乎第一时间回头大喊: “副统——人来了!” 陆沅“唰”地回身,手中茶盏应声落地,摔成碎片! 片刻之后,营门之处,黄缎幡旗、紫金肩舆、御马標车,赫然现身! 赫然正是內廷宣旨——来了! 尘埃未落,风声却起! 一纸詔令,將斩断一切妄念,也將揭晓——真正的天子心意! “宣——旨——!” 一声高喝,如雷霆乍响,猛然劈入禁军营地的沉寂之中。 营门外,黄缎幡旗高扬,仪卫肃整,一匹雪白高头马缓缓而入,马上骑者却非武將,而是一身紫纹窄袖、腰悬金印的內廷掌印太监韩贵。 韩贵是萧寧身边最贴近的几人之一,若非圣命,断不会轻出宫门。 他一露面,整座营地仿佛被钉入钢针,动也不敢动一下。 尘土未落,热浪犹在,营门两侧的兵卒俱已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韩公公……”陆沅最先回过神来,快步迎上前去,脸上还带著强压住的从容笑意。 “公公光临,不知可是圣上有旨意下达?” 他声音不卑不亢,甚至带著一丝隱隱期待。 在他看来,此刻韩贵亲来,恐怕就是来宣读林驭堂正式转正、统掌禁军的詔命。 至於早些时候那个小吏带来的“蒙尚元官復原职”之言,他打心里嗤之以鼻,根本不信。 “这世道还能让一个殴打上官、宫禁闹事的旧统领翻身?” “就算天子念旧,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打天下人的脸吧?” 此刻,他正要开口奉迎韩贵入营,却听韩贵翻身下马,略略整了整衣襟,神情肃穆,一改平日常带笑容的模样,转身朝营內高声喊道: “圣上有旨!宣——!” “全营禁军听旨——!” 他这一声,彻底打破了陆沅原本打好的“迎旨安排”。 一瞬间,原本靠在角落看热闹的乔慎脸上的笑意僵住,嗓子眼都在发紧。 胡猛那一群人刚刚从后院石棚回到前营,本是满身疲惫、汗水透甲,听到“宣旨”二字,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几乎不敢动弹。 “跪!”陆沅咬著牙,一甩袖子带头跪下。 一眾禁军哗啦啦跪倒,地上的尘沙被压出道道痕跡。 第724章 送礼! 韩贵慢慢展开圣旨,尖细而悠长的嗓音,像一柄刺刀,缓缓划开每一个人的神经: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朕观禁军近年之风,军纪废弛,纲目不明,实有整顿之需。” “前禁军大统领蒙尚元,昔有忠诚之绩,后因党祸波及,致使职失、名辱,然其志不移,其节不改。” “今日太和殿上,蒙尚元请罪三次,不求功,不避过,朕深感其心,嘉其诚,念其往绩,思其担当——” “特此,任命蒙尚元,復掌禁军,拜为大统领!” 轰! 一言既出,雷霆万钧! 陆沅本是跪得笔直,此刻却像被人猛地一拳击在胸口,整个人往后一个趔趄,扑通跪坐在地,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乾乾净净! “你说……什么?!” 他几乎不自觉地开口,声音颤抖,颈项上的青筋爆起,眼中写满了惊骇与不信。 乔慎身旁几人更是满脸懵然,仿佛被钉在原地。 “不是……不对……不是说林大人要正统了吗?!” “怎么会是——他?!” “蒙尚元?!他怎么可能……他不是该……该受罚吗?!” 一道道震惊至极的眼神,在营地里此起彼伏,就像一阵大火烧穿了满营士卒的理智。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韩贵的嗓子再尖,也刺不破那一道“荒唐”的认知—— 蒙尚元,那个一早被他们判了“死”的旧將,如今,居然重回统领之位?! “这不可能……” 陆沅喃喃自语,脸色如纸,仿佛整个人都抽空了血。 他感觉自己像被天雷劈了个正著,那些对林驭堂献殷勤的日子、对蒙尚元冷眼讥讽的画面、对乔慎信誓旦旦许诺的未来……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锋利的刀,狠狠反刺回自己身上。 “圣上……疯了不成?” “难道就不怕被朝堂议论?不怕被天下非议?!” 他瞪大了眼睛,望著站在黄缎下的韩贵,只觉得那紫袍之上,金印之光灼得他头皮发麻。 而乔慎,则是在韩贵继续宣读下一段旨意时,彻底脸色变了: “林驭堂,倚权仗势,妄图操弄禁军,欺上犯上,破坏军纪,已失统领之器——” “革去一应职务,贬为普通军士,自今日起,於偏锋卫歷练修省!” 这句话一落,乔慎“砰”地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撑地,却依旧止不住全身颤抖。 他脑中嗡嗡作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完了……完了……我们全完了……” 他的手心渗出冷汗,浸透了掌下尘土。 他知道,陆沅也知道——他们投错了人,赌错了局! 而那站在角落的胡猛与其余旧部,此时也全都如被雷击,目光怔怔,仿佛被人按住脑袋强迫看见了一个从未想像过的未来。 “统……统领真的回来了?” “不是假的?不是演的?” 韩贵宣读完旨意,慢慢收拢圣旨,双手合掌,往地上轻轻一拍,金印震地有声。 他抬起头,环顾营地一圈,语气一字一句: “陛下有令,禁军旧制即日起復整,蒙大统领可即刻赴任,整顿军容,肃清內乱。” 他眼神在陆沅、乔慎身上停留片刻,冷冷一哼: “圣上的眼睛,可比你们多得很。” 说罢,他拂袖而去,不再多言,徒留一片死寂。 ——营地之中,鸦雀无声。 有人张著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有人喉头髮哽,却吐出的只有无声的惊骇。 陆沅双眼发直,仍跪坐在地,宛如尸蜕。 乔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背后冷汗直流,湿透了后背的甲衣。 他喃喃一句:“完了……真的完了……” 而胡猛此刻依旧怔怔看著那队渐行渐远的宣旨仪卫,一双眼慢慢泛红,像是终於从梦中惊醒,声音沙哑地道: “他……他真回来了……” 这一刻,那些站在营地中间、曾被嘲讽、曾被羞辱、曾被流放苦役的旧部,一个个颤著身子站直起来。 无人言语,却有眼泪悄然落下。 阳光烈烈,金光万丈。 而旧將归来,剑锋再起。 片刻后,韩贵带著宣旨仪卫缓缓离开,金缕圣旨在他怀中轻轻晃动,那是帝王意志的象徵,是压倒一切爭议与质疑的重锤。 禁军营地门前,一如片刻前的炽阳烈日,却已是两个世界。 他走了,圣旨落下,却仿佛將这片营地劈作了两半——忠者与奸者,明者与暗者,荣者与败者,彻底分立。 陆沅依旧跪在地上,像是再也站不起来。 汗水从鬢角一滴滴落下,浸湿地上的尘土,他的手指死死扣住地面,指甲缝里都是砂石,可他全然无觉。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低声嘟噥,像是在做噩梦。 他一直坚信,林驭堂就是新统的未来,他只要跟著走,就能一步步升迁。王擎重、林志远,那可是新党的天柱,连天子都要忌惮三分。 而现在,林驭堂被贬,蒙尚元封回大统领,整个大势……顷刻崩塌! 那份来自上位者的权威、算计、布局,连一丝风都未起,就这样——被少年天子的一句话击得粉碎。 他忽然感到一种彻底的无力。 以前他对那些“忠诚”“士节”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权术之外的空谈,可现在,他忽然发现,那些他鄙夷的东西,却是支撑別人翻盘的根基。 而他,什么都没有。 乔慎则是双手死死撑地,脸贴著尘土,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轰鸣: “完了……真的完了……” 他想起自己方才对胡猛他们的奚落,想起在营中倚势凌人,暗中將蒙尚元旧部一个个调去苦役、以折服为藉口羞辱他们的那些夜晚。 他以为自己在“站边”,以为林驭堂就是天命之人。 现在呢? 他的靠山被砍,他的后台倒塌,而那个被他连名字都不肯正眼叫一声的“旧人”,即將以堂堂大统领之姿,回营掌军! 他突然浑身冷得发抖。 这不仅是输,更是——投错了人,走错了路。 他想逃。 他想立刻告病、辞职、脱身,哪怕从此丟盔弃甲,也不想留下来面对那个他一度以为“落魄废人”的兵將。 可他动不了。 他的腿仿佛生根,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听见身后陆沅嘶哑著声音低声咒骂:“狗娘养的……谁让你们乱说话的……陛下疯了……疯了……” 可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不是疯,这是帝王之断。 而他们,赌错了局,拿命赌错。 另一边,胡猛久久没有说话。 他站在原地,眼神望著远方太监仪卫消失的方向,像是心神仍未归位。 他的手依然死死攥著腰间佩刀,那把被乔慎勒令打磨三日、几乎磨去寒芒的旧刀,如今却在阳光下重新闪烁起金属的亮色。 那不是刀光,是一颗心里重新点亮的火。 “真的……真的是陛下亲下的旨。”有人低声呢喃。 “林驭堂被贬,统领回来了……”另一个声音带著哭腔。 片刻的寂静之后,不知是谁猛地一跪,叩地如钟: “蒙统领万岁——!” 紧接著,一人、两人、三人……所有旧部齐刷刷跪地,朝著营门外的方向三叩首! 他们不是对著那太监跪拜,而是对著那个御笔定命、直言“护短”的少年帝王。 跪的是一口气,一份忠,一段无人知的过往。 胡猛也终於缓缓低下头。 他知道,那个一度被他们以为“再无希望”的人,回来了。 不是苟活、不是退让,而是带著天子亲笔、以“护短”为名、以军心为实,堂堂正正地归来! 他喃喃自语:“我们撑住了……终於撑住了……” 他想起那几日搬军械的烈阳,想起石棚中浑浊不透的空气,想起乔慎阴阳怪气的话、陆沅高高在上的笑、整营人对他们冷眼相待。 那时候他们几乎都要相信了—— 蒙统领不会回来了。 天子已经忘了他们。 可如今,这一纸圣旨,打了所有人一巴掌。 他一拳砸在自己胸口,声音发颤,却又像一声鼓响: “他没忘……” “陛下没忘我们。” 整个营地,像经歷了一场暴雨之后的初晴。 林驭堂的余党全都噤若寒蝉,原本趾高气扬的几名偏锋军队副將全都躲回营帐,连头都不敢露。 乔慎的亲信几个甚至悄悄解了甲、藏了佩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统领点名清算。 有人想趁乱溜出营门,但还未走到前岗,就被守卫拦了回来: “统领未归前,营门封闭。” “违令者,按军法处置。” 而那些原本还在冷眼旁观的军士,现在却偷偷换上最整齐的军衣,修整佩刀,甚至有人悄悄询问:“蒙大人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得站岗迎接?” 风向,彻底变了。 而在最深处的某一角,韩贵一行人回宫途中,抬头望了望烈日正中的天光,喃喃自语: “奴才当了这么多年宣旨的狗,还真第一次见……有皇帝当著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护短』二字。” 他想了想,咧嘴一笑: “可偏偏,这短护得啊……真叫人不敢不服。” 烈日高悬,军营上空无一丝风,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团灼热的浆糊。 可就是在这逼仄沉闷的天幕之下,禁军大营,却悄然起了风。 圣旨已下,蒙尚元官復原职,重掌禁军。 消息尚未彻底传遍,但整个营地里,那种原本如死水般沉凝的气氛,却猛然鬆动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动了,紧接著,一连串的脚步声、號令声自各营响起。 胡猛带头,与几名旧部一道,开始默默整顿营务、清扫路道、擦拭旗枪,所有动作沉默而有力,没有一句多言,却人人眼中透出一种肃然庄重之意。 “兄弟们,统领快回来了。儘管是官復原职,咱们也要有个新气象!”胡猛站在大营门口,低声一句,却像是一声战鼓。 无人喊口號,也无人高呼,只有鏗鏘的动作回应这句话。 尘封已久的大统领主帐被重新翻检,每一块绣金锦帘都被仔细拂拭,每一块砖石台阶都被刷净洗清。 甚至连那几株营门外的老槐树根部的落叶,也被一片片扫得乾净。 胡猛蹲在地上,亲自擦拭主帐门前那块“统御营”石刻铭牌。 这块牌子,自蒙尚元调离后便蒙尘多年,如今再次露出轮廓,那一道道嵌银书纹,仿佛重新凝聚了这支军伍的魂魄。 营中老兵见之,纷纷停下脚步,默默注视,神情复杂。 “他……真的回来了啊。”一人哽咽著低语,话音微颤,却带著无法掩饰的激动。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陆沅与乔慎,却如被钉在了烫铁板上,进退不得。 韩贵走后不久,几名军吏便带著印璽正式通告新任统领即刻回营復职,而他们这些人,也被明言要求配合整顿、重新部署驻防。 乔慎脸色惨白,手中文册拿得死紧,指节泛白。 他跟在陆沅身后,一言不发,仿佛整个人魂魄还未归身。 陆沅此刻已恢復几分冷静,可整张脸却像死水一般毫无血色。 他深知,这一局他赌输了,且输得一败涂地。 原本他已经默默安排了副都头的升迁之路,甚至在心中描摹过自己接替蒙尚元的统领之姿,可如今,这一切如南柯一梦,全数归於虚无。 他站在主帐外,看著胡猛一行忙碌的身影,咬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走,准备迎接大人。” 乔慎一愣,抬头:“副……副统,我们……我们也去?” 陆沅沉默良久,最后咬牙点头:“我们不去——別人更要记帐。” 这一句,如铁锤重敲,砸碎了乔慎最后的幻想。他低下头,嘴角僵硬地勾起:“是、是……” 於是,两人带著几名亲隨,灰头土脸地加入了迎接人群中。 原本那些追隨林驭堂的“小聪明”之辈,如今见陆沅都低头,也纷纷变了脸色,三三两两地赶来帮忙,表面殷勤,內里却心惊胆战。 有人手忙脚乱地擦盔甲,有人搬来彩旗,有人乾脆跪在营道上假装捡碎石,个个脸上堆著笑,眼里却写满了懊悔和惧意。 “別说话,多干活,统领一到咱们就鞠躬哈腰。”有人低声嘀咕,“笑得像点,別又被记上了。” “哼,现在想起来怕了?前两天落井下石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 另一个冷声回道,旋即又警觉地收声,看了看四周,“嘘,小心隔墙有耳。” “是啊,现在谁知道哪句话传出去,明天谁还留在这营里?” 日近未时,营前號角响起。 “来了!来了——!” 望风哨上的哨兵忽然喊了一声,整个营地瞬间沸腾。 只见远处尘烟滚滚,一队人马自宫城而来,旌旗翻飞,最前头赫然是一骑高头大马,正是蒙尚元。 他一身黑甲金边,目光冷峻,神情肃穆,阳光打在他苍铜色的脸上,勾勒出锋利线条。 他身后十余骑亲隨紧隨其后,步伐整齐,马蹄声如战鼓擂响,直踏营门而来! “肃——!”胡猛一声大喝,眾人齐齐立正,目光如炬。 营门大开,蒙尚元骑马而入,一路无语。 他看见了。 看见了营中被重新擦亮的石碑,看见了主帐前被焕洗如新的战旗,看见了那些跪在地上装拾草屑的人。 也看见了胡猛他们,一言不发、身板挺直地站在阳光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用眼神在说:我们还在。 他眼中一动,心中有一根弦轻轻颤动。 这一刻,他终於知道,自己的兵——还在。 “恭迎统领——回营!”胡猛率先高声喝出,声音如钟! “恭迎统领——!”整座营地,轰然一声吶喊! 声浪如潮,直震营空! 而那些曾经讥讽他的人,那些在他最落魄时踩他一脚的人,如今只敢低头避让,强笑应声,却不敢与那一身黑甲的將军对视。 蒙尚元下马,走向主帐,脚步鏗鏘如铁。 他没有理会陆沅,更没有看乔慎一眼,只淡淡一句:“胡猛,进来说话。” “是!”胡猛拱手,眼眶微红,紧隨其后。 帐帘掀起,阳光洒落。 那是属於將军的光。 属于归来的人的光。 ——而那些人,已经不配站在光里了。 营地西侧,暮暑初降。 韩贵带著御前仪卫离开已有一刻钟,夕阳斜照,余光晕染天边金赤,仿佛染血的战旗,照得整个禁军营地氛围压得更低。 乔慎和陆沅站在偏营暗角,望著胡猛等人忙碌地指挥整备事宜,那些原本被他们踩在脚下的“旧部”,此刻一身鎧甲,神情冷肃,来往间腰背挺直、气势凛然,仿佛连空气都被他们一步一步踏得鏗鏘作响。 “他们……都变了。”乔慎咽了口唾沫,低声喃喃。 陆沅没出声,脸色铁青如墨,手指拢在袍袖中,攥得发白。 曾经对他们点头哈腰、被罚受辱后仍不敢言的那群人,如今却像换了一副骨架,一夜之间挺直了脊樑。 他们知道为什么——因为蒙尚元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副统……咱们,要不要去见一见?”乔慎试探性地问。 陆沅猛然转头,眼神如刀,险些骂出声,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明白,现在不是耍狠的时候。此刻若再摆架子,就是找死。 “这不是废话?!” “真去?” “你以为我想去?”他低声道,“可你也看见了,韩贵临走前那一眼——圣上是真的盯著我们。” “若再不见风使舵,我们恐怕连副职都坐不稳。” “走吧。”他说这两个字时,仿佛拔掉了骨头一般艰难,“该赔的笑脸,不赔不行了。” “在此之前,还是要准备一下的好,就算是去,也得有个由头啊!” 禁军营地西侧,一间不起眼的小屋中,门窗紧闭,气氛却分外沉重。 “你说……这个酒,是不是送得太重了?” 乔慎咬著牙,一边擦著那瓶南疆凤棲窖藏的酒面上的灰尘,一边脸色发白, “这可是我攒了五年才弄到的,前年陛下寿宴上都没敢拿出来过,现在……” “要送,就送最好的。” 陆沅冷冷道,手上正將一方雕有双龙纹的白玉壶放入锦盒中,那是他从私藏里取出的,原是准备攒著进京求调时献给礼部某尚书的。 “现在不送他,咱们连命都难保。” 说到这,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扫过桌上的一溜儿礼盒,有天外贡香、南州名墨、定州雕金刀、南冥珊瑚。 还有一份薄得不能再薄的摺子——那是乔慎手写的“愧疚书”,言辞恳切、懺悔备至,堪称曲意奉承的典范。 “你写得还不够,再添两句。”陆沅冷声,“一定要写出你是被王擎重和林志远利用的。” 乔慎一愣,隨即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咱们这时候要撇清关係,不然他哪肯原谅我们?” 两人一边收拾,一边低声商量,脸色皆带著刻意堆出的沉稳。 可那强作镇定下,实则一身冷汗。 太和殿的消息早已传开,圣上金口亲宣“护短”,赐蒙尚元官復原职之命令更是已然下达。 如今,整个营地谁还不知大统领归位?而他们,正是最早落井下石、踩人踩得最狠的一拨。 不先登门赔罪,万一大统领秋后算帐——他们都得陪葬! “备好了。”乔慎咬牙切齿地將最后一只檀木匣系上金丝线,“上吧。” …… 主营大帐前。 胡猛正站岗,冷著一张脸,目光像刀一样扫过来人。 陆沅与乔慎走上前,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乔慎还不忘挤出一点“感怀”之意,抱拳拱手道: “胡都头,在下与陆副统特来拜见蒙大人,祝贺蒙大统领重回大统领之位!” “顺带……献上一些薄礼,聊表我等一片惭愧悔意。” 胡猛眯了眯眼,没有接话。 他看了眼身后的营兵一眼,那人便迅速入內通稟。 片刻后,內帐传来蒙尚元平淡如水的一句:“让他们进来。” 乔慎立刻赔著笑,提著几只礼盒快步入帐,陆沅紧隨其后,腰躬得像弓。 第725章 整肃?!清算! 帐帘一掀,热浪扑面,陆沅与乔慎一前一后进了主帐。 刚踏入帐中,两人便齐齐抱拳、满面堆笑,弯腰行了一礼。 “属下陆沅,拜贺大统领官復原职,重掌禁军!” “属下乔慎,恭贺大统领虎威再临、再掌兵权!” 乔慎更是抢著开口,语气殷切,笑得比午日天光还要灿烂: “我等久盼蒙大人归位,今朝天恩昭昭,实乃我等三生之幸、全营之福!” “是是,”陆沅也立即接道。 “这几日营中上下,皆欢欣鼓舞,闻讯者无不拍手称快。大人统军有方,昔日威名尚在,今朝再起,必能肃纪清风,威震八营!”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热烈非常。 帐中空气仿佛也热了几分,唯独那立於主位前的蒙尚元,面色依旧如常。 他没有立刻应声,只是静静地听著,看著。 看著他们脸上的笑意一寸寸堆起,看著他们的言辞如何諂媚铺陈。 看著这些曾在他被贬后冷眼讥讽、明踩暗损的小人,如今却低声下气地恭贺他“再掌兵权”。 半晌,他才缓缓点头,语气不轻不重: “哦?” “听你们这意思……是为我高兴?” 陆沅与乔慎立刻点头如捣蒜:“高兴,高兴得很哪!” “確实是……可喜可贺之事!”乔慎赶忙道。 蒙尚元没有再说,只是转身向后,抬手一指—— “那你们带的贺礼呢?” 这句话一出,二人怔了片刻,隨即猛然反应过来,一边陪笑一边弯腰拎起身后锦盒礼袋,堆满案几。 乔慎將礼盒一一摆开,拂去尘土,几乎要俯身去擦。 “这些酒,是南疆贡品,非市坊可得——我早年因缘际会得之,原藏作寿礼……今日,愿献於大统领。” 他眉开眼笑,笑得眼角都有了褶子。 陆沅也上前两步,轻声道:“还有这雕金玉壶,是家中先祖遗物,非为献媚,只为谢罪。” “我们……愧对大统领。” “当初事急,误信小人——实非我等本心……” “如今圣上明察秋毫,大统领重登旧位,我们诚心、实意、真心……” “够了。”蒙尚元忽而转过身。 那张曾被他们当眾羞辱、讥讽的面孔,如今冷峻如冰,眼神却透出令人胆寒的沉静。 他扫了二人一眼,唇角缓缓扯出一道笑。 那笑,不达眼底,冷得像柄锈刀:“你们来的,倒也及时。” 他走上前,站在礼盒前,一一扫过。 “好酒,好器,好墨,好香。” “不错,很值钱。这些,我就收下了。” 他说著,竟亲自抬手,將那几样物什收入一旁木架。 陆沅与乔慎面露喜色,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蒙尚元语气一转: “来的正好,省得我去请你们了。” “既然来了,”他眸光一寒,冷笑,“那就去传吧。” “传全营——” “所有禁军,披甲整备,一刻之內,操场集合!” “陛下命我整肃禁军,今日,就是开始之时。” 陆沅与乔慎齐齐一震,脸上的笑僵在半空,连气都不敢喘。 他们哪里想到,这送礼赔罪还未捂热,便被直接拉去当工具人了? “蒙大人,这……”陆沅试图开口,却迎来一记寒冽目光。 “怎么,你们不愿?”蒙尚元淡淡问道。 “不敢不敢!”乔慎赶忙赔笑,一边后退一边拱手,“属下这就传令,立刻动身!” 二人连滚带爬地退出营帐,脸上的血色彻底退去。 …… 不多时,鼓声响起。 陆沅亲自披甲,乔慎挥旗传命,二人站在最显眼的操场东侧,表情极度僵硬。 原本附在他们身边的“拥躉”早已四散,没人再敢靠近。 那些先前笑他们是“准大人”的副队长们,如今嘴巴闭得比饭碗还紧,个个立正站好,像从未见过他们似的。 “你说……”乔慎悄声咬牙,“这礼,是不是送早了点?” “闭嘴!”陆沅低吼一声。 他死死盯著主帐方向,心里再清楚不过—— 那几件好酒好玉,不过是交了一份“性命保命钱”。 至於会不会真原谅他们? 他一点也不敢指望。 就在鼓声震天中,蒙尚元披甲而出,整顿禁军的大幕,也隨之正式拉开。 旧权崩塌,新威初立。 自此之后,这营地中,再无人敢轻慢那位曾被贬斥的旧將。 而那些送礼之人,也將亲身体验——什么叫真正的整肃,真正的清算。 太和宫禁军操场之上,烈日当空,鼓声如雷。 一支支禁军小队已在震天的军鼓声中迅速列阵完毕,盔甲映日,寒光凛然。 甲片之下,將士面容各异——或肃穆、或紧张、或茫然、或惶恐。 然其中最明显的一群,便是那些在蒙尚元失势时落井下石的各营头目,此刻早已神色发白,汗珠沿著额角一滴滴落下,脚下生根,脊背发僵。 主帅台上,幡旗猎猎,一道身影缓缓出现。 那身影一出,犹如寒冬肃杀,整座操场竟瞬间寂静下来,仿佛连风声也收了锋。 ——是他! 昔日禁军大统领蒙尚元,今日,披甲重归。 铁甲黑金,肩披狻猊战披,身姿挺拔如山,未发一言,已自带威势。 此刻的他与被贬为卫队长时判若两人,仿佛那曾经忍辱负重、在太和殿外跪请三次之人,如今已浴火归来。 胡猛等人目光炽热,双拳紧握,眼圈早已泛红,心中激动至极。 “统领回来了。”他们心中默念。 而操场另一端,那些曾笑他、骂他、轻慢他之人——如今一个个脸色发青,嘴唇颤抖。乔慎、陆沅在队列之中,连呼吸都极小声,生怕多喘一口气惹来注意。 蒙尚元脚步如铁,缓步走上台阶,目光俯瞰全营。 他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缓缓扫过营中眾人。 他看得极慢,每一个人,每一张脸,仿佛都被他一寸寸刻进了心底。 他看到了那些曾陪他夜巡的老兵,他们目光坚定,站姿如枪。 他也看到了那些昔日趾高气扬,如今躲在队尾、面色发白的副统与巡军。 他静静看著,看得眾人心跳如鼓。 良久,他才开口。 声音低沉,却响彻整个操场: “陛下將禁军之权还我,令我整肃军纪、重立纲目。” “有人以为,这是我荣归,是我官復原职。”他目光一动,忽地一笑,“可我告诉你们——” “这,不是荣归。” “是清算。” 话音落地,全营如临霜雪! 蒙尚元缓缓走下主帅台,步履沉稳如鼓。 他走至队前,望向眾人,沉声道: “今日集合,不是庆功。” “是问责。” “这些年,禁军变了。” “士气不振、令行不通、欺上压下、营中分派结私、风纪紊乱——这些现象,是我贬任期间亲眼所见,是我蒙尚元,一个兵,从底层看得一清二楚的现实!” 他顿了顿,目光冷冽:“如今,我归来,便是要问一问——” “你们,还记不记得,什么叫军纪!” 操场上,百將俱静,数千兵士全体肃然,无人敢动。 “陛下曾与我言,『这段时间,我应当看懂些事』。” “是。”蒙尚元点头,声音如剑出鞘,“我確实看懂了。” “我看懂了,谁在背后使绊,谁在表面做戏;谁在故人落难时递上一碗水,谁在风声初动时送上一刀。” “我也看懂了,那些高坐朝堂之上的『大人』,如何把禁军当作自家门客,如何利用我们为他们谋私夺权。” “可別忘了,我们是禁军!” 他猛地一转身,厉声喝道: “是守宫之刃,不是他们案前之犬!” 这一声怒喝,如雷霆炸响! 全营震动。 陆沅喉头微动,眼中惊惧再掩不住。 乔慎更是下意识低头,不敢再看那位曾被他羞辱,如今宛如天威再临的大统领。 蒙尚元目光沉静:“我回来,不是为报私仇。” “但该清的帐——一笔不留。” “该重的律——从今开始。” “我不会再容许禁军中有结私营、打压忠良、阳奉阴违之辈!” “从今日起,整肃三事:其一,清查营中偽报军功、私改勤策之人;其二,调查各营风纪记录、重立士卒日巡;其三,追责一月內內部衝突、冤枉忠良之案!” “违者——逐出禁军,交由刑部!纵有靠山,亦不赦!” 全场震惊! 这是动真格的整顿! 乔慎双腿一软,几欲跪地。他知道——自己那个“顶嘴”罚人、诬陷旧部的案子……保不住了! 蒙尚元继续道: “还有陆沅、乔慎——” 二人身形猛震,齐齐抱拳跪下:“属下在!” 蒙尚元淡淡一笑:“你们身为军中主事,营中近月诸事,烦请你们协助清查。” “从你们开始——查自己。” 声音落地,死寂之中,几名记录將官当即上前:“得令!” “我、我……”乔慎结巴半晌,冷汗已浸透后背。 蒙尚元没有再理他们,只淡淡吩咐道: “明日一早,我要看到查帐名册、近月营中律记、奖惩分布,全数摊开——” “做不出,就別来见我。” 说罢,他转身登台,站在高处俯瞰。 阳光下,那铁甲光影分明,他如一座城。 “我蒙尚元,虽不通文墨,不善口舌。” “但今日起,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禁军,不再是他们朝堂之犬!” “这,是兵的地方,是铁的规矩!” 他举目望天,一字一句: “圣上既命我整肃军纪,那我就整给天下人看!” 远方鼓声隱隱,宫城之下,风起云动。 而禁军之內,肃然如林。 风,从这一刻开始改向。 操场之上,烈日高悬,甲光如雪,千余禁军整整肃肃列阵而立,汗水打湿军袍,却无人敢动分毫。 刚刚那场“军纪整肃”的训话,犹如雷霆霹雳,仍震在所有人耳边。 而这震后落下的第一剑——便是人事之变。 蒙尚元立於高台之上,身披金甲,眉目沉定,冷目扫过全军,开口道: “军纪不立,源在人心;人心不正,始於用人。” “故而,今日起,整顿禁军第二步——调人更位,赏功罚过,令军规得以重振。” 他一语落下,眾军心弦俱紧。 只见他缓缓翻开一封黄卷,目光不动,语声如锋: “西营二队队正胡猛,前日操守无失,守纪不动,歷来战功累累,忠勇可鑑——” “即日起,升任偏锋卫副统,兼三队校点,听候调遣!” 话音刚落,队列之中一声轰然! “胡猛?!” 一眾军士惊呼出声,隨即又面面相覷,不少人眼中是不可置信,还有人悄悄攥紧拳头,难以掩饰的嫉妒与酸意迸发而出。 可唯独站在第三列之中的胡猛本人,却仿佛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他怔在原地,汗水顺著鬢角流淌,目光中一片震动。 片刻后,他猛然跪地叩首,声音嘶哑却坚定: “卑职……不敢忘恩!” “谢大统领知遇之恩,谢陛下圣明垂顾!愿为军纪立柱,誓死守职,不辱所任!” 蒙尚元望他片刻,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冷静,却比任何喝令都要压人心魄: “忠者当提,怯者当训,奸者当斩。” “胡猛昔日曾孤身救援被围弟兄,巡街夜斩刺客,值此人心风动之时,仍守初心不移,是禁军所望。” “——此等人,不用,是我之错!” 胡猛低头再拜,后方一片骚动,不少人眼眶泛红,有人心潮激盪,有人满心羞愧。 而蒙尚元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停顿: “西营第五队,副队尉马进、姚启,往日巧言取宠,观风转舵,试图矇混上下,扰乱军心——” “贬为从伍兵,降职半年,另调至南仓营杂役队整训。” “有异议者,可出列自行申辩。” 台下一片死寂。 马进、姚启两人瞬间脸色煞白,如坠冰窟,他们跪在队列中,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紧接著—— “东营二队巡夜都头,乔慎——” 被点名的一刻,乔慎只觉耳膜炸裂,头皮发麻,浑身血液仿佛凝滯! 他强撑著露出一丝僵笑,抱拳想说话,却被一句冷言斩断: “临事落井,营內生乱,其责不可推。言行失度,举止无规,扰同袍之心,败军中之序。” “革去一切职务,贬为普通军士,编入偏锋巡夜小队,由伍正李英暂代督管。” 这番话落地,眾人面色各异。 乔慎面如死灰,几乎瘫倒在地,一双膝盖颤得厉害,却不敢求情一句。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在蒙尚元被贬时,是他最先落井下石。 当蒙尚元重归时,他第一个送礼赔笑。 而今,报应至矣。 可还未结束。 “东营偏锋副统,风纪官,陆沅——” 台下一阵抽气之声。 陆沅的脸瞬间涨红,原本还指望自己地位尚稳,不至被一擼到底。 可蒙尚元毫不留情: “多日纵容营中风纪,派遣巡营不公,私压忠良,结交权派,违心迎附。” “即日起,革副统之职,贬为五级军士,编入东南重甲队,从新编队中服役!” “听候下一轮评议决定是否保留兵籍。” 这一刻,陆沅彻底僵了。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对上蒙尚元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时,竟连半句“冤枉”都吐不出来。 那是他熟悉的眼神—— 如战场风雪、如冰河肃夜。 是那位旧日大统领“未怒先寒”的眼神,是他曾在肃夜听过千遍的那种沉默。 “他早就记得。” “……他都记得。” 陆沅心口剧烈收缩,脑中浮现出昔日他在操场上对胡猛等人斥骂嘲讽的每一幕。 浮现出自己带人围困老兵值班所、把士卒编排得东倒西歪、再把这些推到“统领空缺”之上的嘴脸…… 那一刻,他忽然无比痛恨当初那个“自信”的自己。 可惜,迟了。 而后,蒙尚元又陆续点名几人,有人受赏,有人降职,有人则直接逐出营外,交由刑营处置。 每一条,都是清清楚楚的“帐”,每一个,都是他这些日子亲自记下的名。 赏罚分明,清洁如刃。 短短一刻钟,禁军之中职位更换近三十人,有升、有罚、有逐、有赏。 而营中气氛,也隨这一次“大洗牌”骤变。 不少曾坐壁观势之人,如今羞愧难当,偷偷向胡猛等人拱手致意,低头致歉。 而那些原本和乔慎、陆沅勾连一气的心腹,如今悄悄退出队列,唯恐被一併清算。 阳光下,鼓声未歇。 蒙尚元缓缓走下高台,一步步,走入队列之中,目光一扫。 “整顿未完,规矩初立。” “但我希望——诸位今日记得,是谁站在这里。” “我也希望——我不再看到有人仗势欺人,倚附权贵。” “禁军为天子之甲,不是哪个党派的鹰犬。” “守则共荣,犯则共罚。” 他顿了顿,忽然停在胡猛身旁,拍了拍他的肩: “你,从今日起,便是我右臂。” 胡猛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挺直脊背,眼中隱隱泛红。 蒙尚元看著他,又看了一圈,淡淡开口: “明日清晨,营內自训、营外巡察,全数復旧。” “我再说一遍——营风不正,寧拆百兵。” 言罢,长风起,盔甲轻响,迴荡操场。 营中士卒,无一人不肃然起敬。 他们知道,真正的“大统领”,真的回来了。 整肃方歇,禁军操场上依旧残留著余威未散的肃杀气息。 营旗猎猎,尘烟未尽。方才一场真刀真枪的整顿,在蒙尚元面无表情的主持下,已將数十人贬责、换任、赏拔,眾人心中仍如巨浪翻涌。 就在此时,营门方向传来阵阵脚步声。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兵士缓步而来,为首一人,正是早前被贬职下放、从朝堂直接打回军中的——林驭堂。 昔日威风凛凛,锦衣金带,如今一身粗布戎装,甲衣还未配齐,肩章破旧,腰间连副副刀也未佩掛,整个人狼狈至极。 他额上还有未乾的瘀伤,眉眼之间依旧残留在殿上被羞辱后的震撼未散。 一步一步,踩著灼热的土石,他低著头,像个犯了错的兵丁,怯怯然走入营中。 四周目光交错。 有人迅速避开视线,仿佛看他一眼便会惹祸临头;有人窃窃私语,悄声感嘆他“当日何等风光,如今何其淒凉”; 也有人眼神复杂,思忖著该不该藉机落井下石……可终究没人上前打招呼。 林驭堂也不敢看人,只是快步走到操场前列,单膝跪地,朝著高台上仍未退位的蒙尚元低声喊道: “林驭堂……归队復职。” 声音不大,却在一片沉默中尤显刺耳。 他没有再说其他话,脸贴在地面,姿態卑微。 蒙尚元听著这熟悉的名字,终於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不带怒意,也不见轻蔑,只有一种令人心寒的冷漠和审视。 良久,他才淡淡地道了一句: “归队?” “好。” “你既归队,自当守军规、履军法。”他说著,目光微转,看向左侧点將官,“来人——” “將林驭堂编入第八营,与陆沅、乔慎同列。” 话音落地,全场微震。 陆沅和乔慎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林驭堂,隨即又默默低下头去,不敢有丝毫表示。 而原本已悄悄为林驭堂归来捏把汗的人群中,也瞬间炸开了低微的惊疑。 “第八营?”有人忍不住低声道,“那不是……都安排了那些之前落井下石的?” “是的……之前整肃里被点名训斥、调职的,不少都被调去那里……” “而且……营正是胡猛!” “胡猛?!那岂不是——” “嘶——” 消息快速流传。 一时间,被安排进第八营的人,一个个脸色变了,有人当场呆滯,有人神色惊恐,还有人忍不住发抖。 因为眾所周知,这第八营,便是蒙尚元亲自点出要“重点锻链”的营队。 所谓“锻链”,不过是整肃后专门集中安排的“整风所”,不仅要从最基础的操练开始,日夜轮值、苦役交错,连粮食配额都较其余营差出一等。 而营正胡猛——更是蒙尚元手下最刚烈的旧部,心性极硬,军中出了名的“黑面煞星”,极少笑过。 这不是“回营”,而是“下狱”! 林驭堂闻言也僵了半晌,片刻才低声应道:“……遵令。” 第726章 风转! 禁军营地。 “你我旧识,我不会对你加罪。”蒙尚元忽然缓声道。 “但既是归队,就得按规矩来。” “从今往后,你是军中一兵,听从军令,服从调度——有悖者,按军法论处。” 林驭堂再度低头:“明白。” “第八营,由胡猛节制。” 蒙尚元目光一扫:“其人刚直,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尔等若有不適,可向军法所申诉——本统领不拦。” 话虽温和,却如冷风钻骨,直刺眾心。 …… 隨即,蒙尚元合上手中名册,扫视全场。 “整肃,至此结束。” “接下来,是你们的选择。” 他声音低沉,却直指人心: “谁真心服从军令,谁假意藏奸,谁仍心存妄念、希图外援……我都不会再劝。” “这营里,我看清太多。” “但机会,也还是留给你们。” “我不求你们敬我蒙尚元——但你们若真心为军,自当敬这军纪,守这禁令。” 言罢,他背手而去。 风过旌旗,鼓息云停。 操场之上,只余一片错愕沉默。 …… 黄昏时分,第八营指定兵舍前,胡猛已手持名册站定,目光如剑,一一扫过面前列队的“新兵”。 林驭堂站在最前,低头不语,陆沅和乔慎立在其后,冷汗直流。 胡猛淡淡开口: “既归此营,自当守我之令。” “今晚开始,值夜、巡岗、厨房、马圈、外哨——轮值六重,每人不得缺。” “谁敢以旧官自居,谁敢藏懒耍滑,別怪我手下无情。” 他说著,目光缓缓转向林驭堂三人,唇角泛起一丝似笑非笑的讽意: “蒙大人说了,要我好生『照顾』你们。” “放心,我胡猛……素来不负所托。” 林驭堂面无表情,乔慎脚下一软,差点站不稳。 而陆沅,早已嘴唇发白,神情呆滯。 他们终於明白——这回,是真的要还债了。 而这份帐目,连利息都不打折。 ……整肃虽止,秋风未停。军魂已清,恩怨未了。 从今日起,这些曾在波涛中失势者,將在新铁纪下接受真正的洗礼。 胡猛將那群新归编的“特等军士”带回营內时,天色已至正午,炎热的天气,甚至能把人蒸出水汽。 营中將士远远望见胡猛领著一群人回来,便纷纷侧目,尤其见那队伍里不乏熟面孔——陆沅、乔慎、林驭堂,一时间议论顿起,眉梢目光中儘是复杂。 而这三人,更像是死囚游街,一路低头不语,神色僵硬,走得极为沉重。 胡猛走在最前,身形笔挺,步伐沉稳。 可他那张脸上却掛著一抹几乎藏不住的冷笑。那笑意不达眼底,甚至透著一股寒意。 尤其在不经意回头扫了几人一眼时,几人顿觉汗毛倒竖。 “都听好了。”他声音一落,语调如铁,“这里是我胡猛的营。蒙大人亲点,由我调教你们——” 他嘴角一勾:“我这个人,没什么別的本事,就是讲规矩。” “以前你们在上头风头正劲,也许看我不起;现在嘛——” 他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三人,笑意森然:“就该好好学学怎么做人了。” 陆沅脸色青白交加,乔慎连汗都快滴进眼里。 唯有林驭堂,咬著牙,低头不语。 回到营帐,胡猛冷冷道: “乔慎、陆沅,你俩去西营的粪渠那头,今天排泄池出了故障,我记得你们以前安排过人整过,那就你们来整。” “什么?”乔慎下意识脱口而出,脸都扭曲了,“我……我……” “嫌脏?”胡猛笑得更冷。 “不干也行,我这边正好缺几个夜哨,听说城外野狗最近多,你们俩一人一支长戟,去北边巡逻一夜也成。” 陆沅眼角抽搐,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了句:“我们……去粪渠吧。” “聪明。”胡猛点头,“別漏勺,也別弄脏周围水槽——弄脏了,我就让你们明天进厨房打水、切肉。” 说完,他又看向林驭堂。 后者正垂著头,一副形销骨立之相。 “至於你……”胡猛声音一缓,却更冷。 “这粪池就先放过你了,今天你去猪栏里清扫,一圈不剩,连角落都要刮乾净。” 林驭堂怔了一下,嘴唇微动,似想辩解什么。 可还未张口,乔慎忽然斜眼瞪他,语气充满怨恨: “都怪你!若不是你坏事连连,我们何至於落到这地步!” “对!”陆沅也阴惻惻开口,“你是罪魁祸首!蒙大人当初原本已经沉了声势,是你朝堂上招祸惹事,才逼得陛下发难!你自己倒好,现在我们替你背锅?” 林驭堂面色一变,抬头看向二人,声音发涩:“我……我当时……也只是按王擎重的意思办事——” “闭嘴!”乔慎低吼,“还想推责任?你当我们全是瞎子?” “对,就是你——从你打了人开始,一步步把我们全拖下水!”陆沅咬牙,“你才是真正该去粪渠的那条狗!” 林驭堂嘴唇微抖,想反驳却再无言语。半晌,只得低头不语。 胡猛冷眼旁观,见状反倒笑了。 “有趣,有趣。”他慢条斯理走上前,眼神像看三块腐肉。 “几个曾经踩我踩得最狠的狗,现在居然自己咬起来了。” “我都还没发火,你们就先自相残杀,这倒是省我不少麻烦。” 他顿了顿,脸色忽然一沉: “但我告诉你们——別在我眼皮底下动手动脚、耍阴谋诡计。” “你们要斗?可以,但只要让我看见一丝一毫营中不稳,军规一条条罚下去!” “明白了吗!” 三人齐声应是,低头如葱鸡鶉。 乔慎喉结滚动,终於再不敢怨言,陆沅的手更是在袖中攥得死死的,青筋暴起。 林驭堂,最初还能撑住一丝表情,如今脸已泛白,身子几欲僵直。 “去吧。”胡猛一甩袍袖,转身大步而去,“从今天起,你们的日子才刚开始。” 三人站在原地,良久无语。 黄昏渐落,营中鼓响,命令连连。 而那三道早已光鲜过、如今被军靴踩入尘埃的身影,就此沦为眾人眼中的“典型”。 他们曾笑人,如今,被人笑。 而那曾被他们笑的胡猛,如今,正坐在统领之下,一言九鼎。 风水轮转,报应不爽。 ——这,才刚开始。 天色渐暗,晚鼓未敲,禁军西营一带却悄然热闹起来。 乔慎、陆沅等人,一群白日里还在粪渠中搬铲提桶、猪栏里刮灰清粪的“特等军士”,此刻聚在一起,竟不见半分颓意,反倒一个个摩拳擦掌,面上满是晦暗的兴奋与恶意。 林驭堂,也在这一队里。 他一身军服早已被汗水和秽物浸透,整个人比营中粗役还狼狈。 他低著头,默不作声地靠在营墙边,双手满是擦洗之后未乾净的黑渍,脸色青白交替,神情木然。 “嘖,”乔慎走上前,拖著步子在地上擦出一阵沙沙声,“林大人啊……哦不,现在是林兄了?” 他笑著,低头看了林驭堂一眼,眼里却透出毒蛇般的寒光。 “听说你这次归队,连官衔都没了?嘖嘖,真是可怜,堂堂巡防代统,落成了咱们的同营兄弟。” 陆沅走上来,假惺惺嘆息:“以前你不是还说,禁军里最看不惯有人踩著规矩乱来?现在好咯,从头学规矩,你不是一直挺讲规矩的么?” 眾人鬨笑一阵,眼里却无一丝笑意。 林驭堂没说话,只是低著头,死死地抿著唇。 “怎么?”乔慎一挑眉,“不会是生气了吧?我们可是听命行事,不敢像林兄你那样,『一拳打通朝堂,力压百官』啊。” “噢不对,”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手掌,“你那拳头不是打朝堂的,是打上官的——连宫禁都敢闯,狠人啊!” 林驭堂终於抬起头来,眼神阴沉:“我打你了么?” “哈!”陆沅一愣,隨后大笑,“你打谁不是打?如今说这话,还想立什么人设?” “你觉得你冤?你还想我们替你说话?” “你少装!”乔慎收敛了笑意,声音冷了几分 “你知道我们为你背了多大的锅吗?王擎重那边的交待,现在谁还理我们?你自己惹事,把我们都拉下水,你倒好,现在还装得一副没人理你的可怜样?” “你以为,这营里谁还想理你?” “你做鬼都別来缠我!”陆沅咬牙,声音里透著刻意的怨毒。 “別以为我们现在跟你一个营,就是和你一条命。”乔慎走上前一步,低声却咄咄逼人,“从今往后,你少跟我们说话,更別想著我们会护著你。” “谁跟你一个锅里熬过,谁就倒霉。” 他说著,猛地伸手,將林驭堂手中的水壶一把夺下,隨手泼了出去。 林驭堂身子一震,抬头看向他们,眸中隱有怒火,却终究强忍下来,没有还手。 他知道——这会儿动手,只怕连胡猛都要治他一个“扰营私斗”的罪。 “这人啊,”陆沅摇头晃脑,“最怕的不就是,风头没了,靠山倒了?” “以前你在太和殿上呼风唤雨的时候,是怎么瞪我们的?现在咧?怎么,林兄,累了?不打了?” “打呀——”乔慎一脚踹在旁边的木桶上,嚇得林驭堂下意识一缩,“你不是最会打人么?” “打我啊!来!” 林驭堂一言不发,只是站直了身体,硬生生咽下这口血与气。 周围几个曾跟著他们一起踩人的军士,也开始起鬨,有人偷偷往他水壶里灌泥水,有人將他盔甲藏了起来,有人乾脆就在他床铺上撒了一堆灰沙。 更有人趁他转身,故意把洗衣水泼了他一身。 “哎哟,不小心,真不小心。” “林兄別介意,咱们这儿可没宫里那么规矩,你得慢慢適应新生活。” 夜风渐起,西营一带的火光逐渐亮起,却无人理会这角落的一幕幕。 林驭堂独自一人,默默收拾那被污水淋透的衣物,又默默翻找被藏起的甲冑,再默默把那晚饭里被偷偷撒了胡椒的肉乾一点点扒出来。 他始终没说一句话。 可那张曾在太和殿上昂首请罪的面孔,如今写满了憋屈、愤怒、羞辱……还有一种叫“悔”的情绪,在悄然发酵。 他想不通,明明自己只是替人出头,怎么落到这般田地? 他更想不通——这些曾在他威风时唯命是从的人,怎么一个个现在反咬自己如狼? 可他唯一能確定的是: ——自己,已经沦为了狗咬狗中的那块“骨头”。 而胡猛,此刻正在主帐中默默翻阅调兵名册。 有人进来稟报西营有骚动,他眉毛挑了挑,只说了一句: “……先看著,不要插手。” “让狗们,自己咬咬也好。” 帐中烛火微摇,光影斜照在他眼角,映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一场“清算”,才刚刚开始。 …… 时归正午! 太和殿中,钟声隱隱,日影正中。 正午时分的阳光透过高窗洒下,將整座大殿照得如金铺玉砌,却掩不住殿中那一层悄然浮动的阴云。 今日这改风日的最后一个早朝,一开就是整整三个时辰! 就在刚刚! “你担心的是『护短』之名,可你忘了……此前朕未让你復任,不是因为不信你,而是为了打蛇。” “蛇不引出,如何斩首?” “今日,蛇已出。” “所以,该恢復正常了。” 这句来自少年天子的冷语尚未散尽,其回音仍迴荡在每一位新党大臣的心头。 一语落地,如重锤砸心。 王擎重站在班列前首,额角冷汗悄然渗出。 他死死盯著御阶上那个年纪尚轻的帝王,心头一瞬竟像被冰水浇透,寒意从脊背窜上头皮。 “蛇……指的是谁?” “他这话,是在警告谁?” “是我们?” 他第一反应是要否定,可紧接著,一连串记忆如猛火捲来。 这些天来,萧寧接连“破格”任命旧臣边孟广为左相、魏瑞为中相,清流震动,新党失势; 又在宫禁风波中力保蒙尚元,扶起旧將,震慑宵小。 种种举动表面上似是少年意气、情感用事,可细细一想,却如布局密布,层层递进。 王擎重猛然意识到—— 这一切,或许根本就不是少年天子一时衝动的举动,而是早有安排。 “我们以为他还年轻,尚在学习;可如今看来,他是在借我们『教学』……他,是在引我们入局。” “所谓『顺水推舟』,根本就是他钓蛇之术。” 身旁,林志远神色亦不复方才镇定,目光微垂,手中摺扇竟未察觉间已经被他攥得微皱。 他想起萧寧最近几次与他的“交心”——无不是顺势附和,无不是虚与委蛇。 他曾以为自己已成为京中一摄,又一穆起章,可如今看来,不过是那盏灯下的虫,早已飞进了他布下的网中。 “今日你若逼得我难以开口,外人只会说朕徇私、护短、不明理;可若是你们逼得太过,朕便顺水推舟,连理都不讲了。” 那句“顺水推舟”,此刻听来,更像是一个冷酷的铺垫。 “朕本不想打你们……可你们非要逼我。” 这一刻,林志远手中摺扇“啪”的一声裂开,惊得身旁两位年轻新党附从回头侧望。 他却不敢抬头,只紧紧闭口,额间青筋微跳。 他看向班列之中那些新党成员,一个个眼中皆带惊惧。 有的已悄悄低下头,不敢直视御座; 有的则唇微颤,似在思索是否该趁局势尚未恶化时,悄然脱身; 更有几个原本尚自矜傲的中年官员,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儘是迷惘——他们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 原来,这场朝局的节奏,从始至终都不在他们掌控之中。 “昌南王党”、“重掌禁军”、“护短”……这一连串的操作,哪一步不是惊世骇俗,哪一步不是堂堂帝王破格出手? 他们曾自恃理占上风,以为不过是个少年君主,情感用事,终会被眾口所劝。 可谁料—— 这少年,不只是偏私。 他是在借偏私立威。 他是在借护旧人之名,敲打新党之实! 他在朝堂上冷言:“引蛇出洞”。 可“蛇”字一出,全殿之中,只有新党眾臣心中一跳—— 他们清楚,那是对自己人说的。 王擎重猛然转身,目光死死盯著林志远,眼中已露怒意: “你不是说,他年轻,不会翻脸?” “你不是说,他最多只是借势制衡?” “你不是说,这只是做给清流看的权宜之策?!” 林志远嘴角微微发抖,却无言以对。 他明白,王擎重此刻的怒火,只不过是害怕的遮掩——他和自己一样,根本没想到萧寧会走到这一步。 “他不讲规矩了。” “他不讲了!” 林志远这才真正明白,那句“护短怎么了”的意思。 那不是一时的情绪,那是蓄谋之中的揭榜宣战。 朝堂內,空气凝滯,几位年老的新党官员互望一眼,俱都神色沉重。 他们都明白,这不是一次宫禁风波的结束,而是一场朝局重洗的开始。 “若他接下来,继续打蛇……那我们这些『蛇』……是不是也在名单上?” “要不要先自请辞退,抽身避祸?” “可辞了官,就等於自己承认了。” “那不如死扛到底?” “可他若真要打——” 这群曾在朝堂之上风头无二的“新党大佬”们,此刻却像是一群被冰冷水潭围困的麻雀,只能在一角瑟瑟不语,惴惴不安。 ——在那金阶之上,玄袍少帝静静而坐,神色不动,仿佛早已知晓他们內心所想。 他的目光淡然扫过新党一列,唇角似笑非笑。 这一眼,宛如夜雨临山,寒气袭心。 他轻轻叩指案前,缓缓道出一句:“诸位爱卿,今日朕说了许多。” “你们也该想想,朕到底在说什么。” 这一句出口,眾人心头再震! 他没有点名,没有发怒,没有施罚——可那语气,却比责问更冷,比惩治更重。 这不再是一个需要百官引导、仰赖辅臣的少年天子了。 这是一个已经开始,自己掌控朝局的帝王。 …… 钟鼓再响,日正当午,朝堂內外,却早已有人冷汗湿衣、背脊如冰。 而今之局,不是“蛇”伏堂下。 而是“龙”已现身,盘踞龙椅,缓缓吐息,隨时一击封喉。 太和殿內,金钟悠扬而起,象徵朝议结束的钟声缓缓敲响。 “退朝——!” 隨著內侍尖声一唤,殿內百官才如梦初醒般,陆续从肃然垂首中抬起头来。 少年帝王萧寧並未再留言,只是淡淡扫了群臣一眼,便袖袍一拂,转身离开御座。 他的背影平静无波,却让不少人心头髮寒,尤其是新党一列,更是面色凝重如铁。 尤其是新党之中,那些自认近年权柄在握、得势风光的官员,一个个面如死灰。 “蛇已出……” 这几个字,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点名! 他们不由得回想起最近数日,清流重新入权,边孟广上左相、魏瑞任中相,郭仪、许居正皆得以保位。 天子甚至在诸多奏疏上偏袒清议派,明里暗里开始翻旧帐、清条案、整吏治…… 若这些只是巧合还可辩解,但若统统归於一个意图之下——那天子早有谋划,是在“引蛇出洞”? 一念至此,许多新党官员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我们是不是,全都落入他的棋局中了?”一位吏部侍郎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而颤抖。 “他这些日子处处顺水,是在诱我们主动现形……” “若今日之局早已布下,那……” 一人猛然想起,今日早朝之上,魏瑞的任命赫然早已批过御章! 萧寧压根就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从头到尾,在演一场戏! 此刻,退朝钟响,却不见多少欢声。 反而是人人心中,如芒在背。 …… 但退朝归退朝,御道之外,那些早已习惯了朝中风向的“识时务者”却开始迅速转舵。 原本前些日子,许多中立派与墙头草之流,为了討好新党,纷纷附议林志远、王擎重之策,言辞激烈、面目可憎。 可如今,隨著蒙尚元復任、林驭堂贬为军卒的震动消息一出,又有清流三相稳固如山,眾人顿时意识到——新党,或许要败了。 而清流,似又再兴! 第727章 香山七子:许大相?!! 太和殿外,伴隨著诸多朝臣的心思转变。 於是,在退朝的御道之上,许多朝臣脚步轻快地追向清流一方,满脸堆笑,恭贺声不绝於耳: “许大人,今朝之议,当真酣畅淋漓,痛快人心哪!” “左相大人神采更胜旧日,天子所託,果非凡流!” “魏中相端方威重,早该执中枢,如今乃朝堂幸事!” 许居正冷眼看著这群朝臣,一个个两日前还在王擎重耳边低语、在林志远提案中击掌附和,如今却摇头摆尾地跑来“恭贺”。 边孟广脸上波澜不兴,只轻轻抱拳应礼:“多谢厚意。” 魏瑞则根本不搭理他们,只对许居正低声道:“你看这些人,前日还请我削职查办,今日便称我威重。” 许居正冷笑一声:“落水狗才可怜,这些……不过是见风狗。” 他转头看向一名咬牙切齿恭维得最卖力的郎中:“你若当真欣喜,大可去中书一趟,將你几日前参我之疏再读一遍。” 那人面色一变,訕笑著低头,连忙后退两步,转身遁去。 许居正一甩袖,与边孟广、魏瑞一同离去,不再理睬这些墙头草。 而那群转风者面面相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们忽然意识到: 新党失势已成定局,可清流……早已记住他们的嘴脸。 在这个权力场中,一朝得势,未必能容百官;但一旦失势,昨日的諂媚,便成今日的耻辱。 …… 而不远处,新党一列也已散去大半。 林志远与王擎重皆未露声色,但身后之人已明显各怀心思。 那位曾在朝上率先附议林驭堂告状的户部侍郎,此刻脸色发白,不断在殿柱旁徘徊,望向清流方向,又迟迟不敢上前。 另一位新党地方出身的员外郎甚至小声嘀咕:“许大人今日……似乎真动怒了。” “我们……要不要去致个歉?” “致歉?”旁边人眼神凛然,“怕是连路都没得走了。” 御道之上,阳光明烈。 可那些曾踩著蒙尚元落井下石、曾跟隨林志远欺压异党的新党官员们,一个个却像站在寒风中,脊背生寒,面如土色。 朝堂的局势,已悄然易手。 …… 醉梦轩,一层。 午后的阳光斜斜洒入,天光柔亮,映著檐角掛珠,竹影斑驳。 轩中陈设雅致,却无半分閒情逸致。 香山七子今日齐聚一堂,然而氛围却凝重至极。 王案游倚著窗,不发一言,只不时饮著杯中冷茶;郭芷坐在案前,指尖轻点木几,神色烦闷。 长孙川则將手中棋子捏得紧紧,原本落子的动作也迟疑不前。 而最沉默的,莫过於许瑞山。 他今日一身素衣,腰束青带,却全无昔日洒然之气,整个人如山雨前的山林,沉沉地笼著愁雾。 “……宫中还没有消息么?”长孙川终於低声问道。 “没有。”王案游摇头,眼神晦暗,“从今早等到现在,东宫、南书房都未传出任何旨意。” “可太和殿今日又是正论议事,陛下说要整肃新旧,许先生这番……只怕真的保不住了。”郭芷咬唇轻嘆。 没人接话。 空气像是被闷热的雨云压住,一言不发的愁绪在每个人心头翻卷不止。 “若今日罢相者为我父……”许瑞山终於开口,声音却带著一丝无法掩饰的哑意,“也算是在朝堂上,走到尽头了。” “他在朝三十载,劝諫十载,守节、守官、守天下,却守不住一朝之君的心。”他语气平淡,眼底却浮出赤裸裸的悲凉。 郭芷闻言一震,神色复杂,她想起昨夜父亲匆匆离府,说要前往皇后宫中陈情。 她原以为能有一线转机,可如今看许瑞山此態,却连他都不抱希望了。 “可能……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 “即便是皇后娘娘开口,也不能动摇他罢。”长孙川轻声道。 一时间,轩中七人,俱都低头不语。 这原是香山书院七杰,才情横溢、意气风发,如今却在这场朝局翻覆中,各自站位、各自观望——到了今日,也唯有心照不宣的沉默,来面对一个可能落幕的未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有脚步声急促而来。 “少爷!少爷!”是府中小廝急匆匆跑进来,满脸红涨,额上儘是汗珠。 “怎么了?”许瑞山驀地起身,王案游等人也齐齐侧目。 小廝连忙俯身行礼,眼中却透著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惊疑交织之意。 “消息、消息来了——宫里传出来了,说是太和殿上……有詔旨已下!” “谁被罢相了?”长孙川神情骤紧。 许瑞山更是急道:“我……父亲?还是不是中相?” 小廝一怔,犹豫了下,却还是咽了口口水:“额……確、確实是……许中相,如今,不能再叫中相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寂。 一瞬间,所有人脸色骤变。 “不能叫中相了?”王案游声音低沉,宛如暮鼓。 “这么说……陛下终究还是动手了。”郭芷整个人呆住,脸上浮出一丝无法掩饰的苦涩。 许瑞山抬眼望向窗外阳光,光影洒落在青石地面,清冷如雪。 他低声道:“我爹……终究还是……” 说到此处,声音哑住,话未说完,眼角已泛红。 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就在这句“不能再叫中相”中,被彻底按下。 可小廝却在此时猛地一拍脑袋:“哎哟我说错了说错了——不是贬了,是升了!” “不是不能叫中相了,而是——以后要叫大相了!” 这一句,宛如平地惊雷,劈得整个醉梦轩都震了一下! “……你说什么?!”郭芷倏然站起,声音高出几分。 “你再说一遍!”王案游惊愕地盯著他,仿佛在分辨真偽。 小廝也不敢卖关子,连忙將听来的话一股脑抖出来: “是宫里传的!许中相……许大人,被陛下任命为大相!” “陛下说,许大人十年辅政有功、明断不徇,有大忠有大节,应为大用!” 他说完最后一句,整座轩中顿时鸦雀无声。 长孙川手中棋子“啪”的一声落地,王案游嘴角甚至微微张开,半晌合不拢,郭芷则一手掩唇,眼中闪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最震惊的,却是许瑞山。 他怔怔望著眼前的小廝,几次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相……” “我父亲……成了大相?”他声音低不可闻,似是问小廝,更像在问自己。 “是、是的啊!”小廝点头如捣蒜,“整个东都都传遍了!说陛下在太和殿上宣布,说许大人为『三相之首』,今后持印总裁朝务!” “而且——而且!”他越说越激动。“今日下了朝,漫天的人都在恭贺许大相呢!” 他说得唾沫飞扬,轩中却仍旧没有人回应。 不是不相信,而是——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 香山七子互望一眼,眼中俱是茫然、震动、不可置信。 原以为,许居正或將离朝,新党大势已成,香山之脉几近断绝。 哪成想,世局翻覆竟在一朝之间! 他们等来的,不是一纸贬令,而是许居正直接登顶庙堂之巔! 一时间,醉梦轩之中,谁也没有说话。 一切,似乎又好了过来! 醉梦轩內,香山七子还未从刚刚那道“许居正升为大相”的惊雷中回神,轩內气氛仍旧凝滯,如梦似幻。 许瑞山盯著案上的茶盏,仿佛还在確认那句“不能再叫中相了”是否確实为“升”,不是“罢”。 王案游率先回过神,轻轻吸了口气,转头看向郭芷,试探著问了一句:“那……原本的大相郭仪,如今如何安置?” 这话一出,眾人皆是一顿,才想起,许居正的升迁,必然意味著原本那位“三朝元老”之相,或已调离。 郭芷微怔,眉目轻蹙,似也方才意识到此事,转头看向那仍立於门边的小廝:“对啊,你方才说许大人升了大相……那,我父亲呢?” 小廝赶忙应声:“姑娘,奴才正要回话呢——陛下担忧郭大人多年操劳,病体难支,今朝在朝堂上,正式下旨,准郭大人告老还乡,归隱田园。” “特令中书整理旧章赐归,赐田一百亩,良田五顷,蔬果地十亩,又赏赐上林苑旧亭一座,供其养疾静养。” 郭芷听到这里,神情一缓,轻轻点头:“这倒也好。” 她语气平稳,可心头却忍不住浮上一层淡淡的酸楚。 她是知父亲病情的,若非朝务缠身,原本早该退隱数年。 只是,退得再光荣,也终归意味著——这位曾在风雨中守朝十余年的老臣,终於彻底退出了这个舞台。 “他毕生都在朝中奔波……”她轻声道,“如今能得这份善终,算是……功满身退。” 七子无人出声,只是齐齐对她抱拳,行了一礼,算作对郭仪大相的送別。 正当眾人沉思未久,长孙川忽然道:“既如此,那陛下此番调整,应是將许大人提为大相……那左相与中相,想必也有异动了?” “没错。”王案游眉头轻蹙,转向小廝,“左相与中相,谁接任了?” 这一问,所有人神色又紧张起来。 他们心中自然有数——朝堂三相併立,若清流得其一,另一二相,定要让予新党,以示权衡。 许居正执大相,中相未定,那么左相多半便是林志远无疑。 甚至,王擎重上任中相也非不可能。 这也合常理。 许瑞山思索了一番,沉声道:“既如此,那新大相已定,那左相与中相呢?” “许先生升了大相,旧位必空,理应有人接任。既要平衡两派,那左相一位该是新党的人了罢?莫非是林志远?” “中相之位……”长孙川接过话头,眉头紧蹙,“也该轮到王擎重了。” 这是合情合理的推论。许居正升任大相,清流掌其首,则平衡之道便是让新党执一角,理顺內外之爭。 小廝却忽然一愣:“左相……左相不是林大人。” “不是林志远?”眾人几乎同时道。 “那是谁?”郭芷下意识追问。 小廝眨了眨眼,像是在回忆:“宫里人说得明白,是陛下亲口宣的——新任左相,是……是边孟广。” 此言一出,轩內一片寂静,仿佛连窗外蝉声都骤然顿住。 “谁?”王案游起身站起,难以置信地问了一遍。 “边孟广。”小廝重复一遍,见几人眼神皆露出错愕,赶紧解释道: “就是……原刑部尚书边大人,据说今早一早便入殿,连皇城门都没出,直接从尚书升了左相。” “……什么?!” 长孙川倒吸一口凉气,棋子“啪”地一声落回棋盒。 郭芷眼中明显划过一丝震动:“陛下这是……又任用了清流?” “可左相啊!”许瑞山声音一紧,低声喃喃,“边大人虽是清流出身,却一向不善交际,不曾结党,甚至与香山一脉也交往稀薄……” “怎么会是他?” 王案游冷声道:“就是因为他不结党,所以用他。” “陛下是要表明態度。”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不是给谁机会,而是要彻底摧毁新党『分赃』的幻想。” “边孟广……一人独上左相。”郭芷轻声一嘆,唇角泛起一点讥讽似的笑意,“也好。” “这下……恐怕林志远才是真的坐不住了。” “一个许居正,一位边孟广,加上霍纲霍大人”长孙川幽幽接道,“这朝堂上,四相已有其三——新党半寸未得。” “难道……难道天子从一开始,就是奔著这个结果来的?”许瑞山喃喃道。 没人回答他。 醉梦轩內,一时间再度安静下来。 可这一刻的沉默,却与方才不同。 刚才那是绝望中的压抑。 而如今,却是震惊之后的警觉—— 他们忽然发现,天子的步子,远比他们想像得大,也快得多。 许居正登顶,他们已觉意外。 可如今,连左相之位,也毫不妥协地落於清流——而非折中——这已不是在“平衡”,这是在“重塑”。 朝堂之局,真的,变了。 郭芷收回目光,轻轻一嘆:“如今这结果,已是最好的局面了。” “新党横行多年,如今四相之中,三位皆出清流,唯有中相之位未明……陛下若將此位留给新党,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台阶。” “若真如此,倒也无憾。” 她语气温和,眉宇舒展,仿佛悬在心头的重石终於落下。 哪知她话音才落,小廝却突然一拍大腿:“姑娘这话……又说错啦!” “中相,也不是新党中人!” 轩內霎时静了片刻。 长孙川眉头一挑:“不是新党?” 王案游声音低沉:“那是清流?” “不不不!”小廝连连摆手,脸上满是古怪之色,“也不是清流!” “嗯?”许瑞山皱眉:“不是新党,不是清流,那还能是谁?” 香山七子齐齐转头看向那小廝,目光中满是疑惑与紧张。 这种格局之外之人,谁还能坐上中相之位?朝堂重位,怎会落於派系之外? “听说啊!”小廝此时压低声音,语气里透著一股压不住的激动与震惊,“陛下此番,真是做了件大事!” 大事? 几人闻言,洗耳恭听。 小廝顿了顿,脸上带著几分说不出的神色。 又故作神秘,环视了一圈,整个人凑上半步,压低声音道: “因为,这次的中相——” 他刻意顿了顿,眼睛里带著那种传八卦前的兴奋和震动: “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连宫里那些伺候了几朝的老內官,都说他们在太和殿外听到詔旨那一刻,差点摔了手里的净瓶!” “朝堂上啊,据说连许大人都沉了一瞬,边大人眉头都跳了一下,林志远王擎重更是脸色变了三变!” “而那魏……呃,那人本人,七八十岁的年纪了,竟然激动地当朝痛哭!” 他说到这里,几乎语带颤音,像是亲歷者一般: “当场所有人都安静了,太和殿里连一声咳嗽都听不见——” “听说那一刻,连殿外的鸽子都飞了。” 他几句话一出,顿时勾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七八十岁当朝痛哭?朝中有这般老臣么?”王案游皱眉。 “那到底是谁?你倒是快说啊。”郭芷忍不住催了一句,声音都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紧张。 这下,小廝终於是公布了答案。 “中相一位,直接给了……魏瑞大人!” “谁?!”郭芷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魏瑞?”长孙川语调都变了,瞳孔一缩,猛然站起身。 “魏笔架?!”王案游声音都有些走调。 “魏瑞……就是那位三朝老臣、素有『魏笔架』之称的魏瑞?”许瑞山面色剧震。 小廝连连点头,像是亲眼见了那场惊雷般道:“是的!就是那位魏瑞!” “太和殿上,陛下亲口宣布——魏瑞任中相!” “听说那一刻,朝堂上下几乎全愣住了,连王擎重、林志远都脸色大变!” “就连许大人和边大人,也没想到陛下会这般任命!”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瞬间凝结了。 整个醉梦轩陷入了比方才更为彻底的沉寂之中。 魏瑞——那个谁都知道的魏瑞。 那位三朝之中,敢上殿咆哮斥相、批驳天子、连中书机要都能驳回重写的魏笔架! 他不是不忠,不是不贤,恰恰相反——他太忠、太贤、太直。 直到连皇帝都头痛,连清流都敬而远之,连新党都不敢碰! 此人,这些年来一直在西都担任大相顾问职,却始终没有进入权力核心。 因为没人敢用他! 不是不配用,而是——用不得。 太刚了。 太直了。 太不可控了! 可是现在,陛下竟然——真的用了? 一瞬间,香山七子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 那年边境军制改革,是魏瑞第一个站出来上疏,言辞凿凿,直指军权私化之弊,结果惹恼了前朝皇帝,被贬西都十年。 那年田政废新法,他直諫六疏,三日不休,最后一封疏中用了“此政若行,朝亡於五年,民怨於三年”的狠话,当场激怒当朝相国。 连许居正当年还在礼部任时,见到魏瑞都要避其锋芒。 就是这样的人,萧寧……竟然敢用? 王案游嘴唇微张,喃喃开口:“他真的……敢用魏瑞?” “疯了……”长孙川忍不住低语,“他是疯了么?!” “不,这不是疯。”郭芷缓缓摇头,神情却比方才任何时候都凝重。 “这是……天子要用他的刀了。” “魏瑞,是刀锋。”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却像是一把钉子,死死钉在所有人的心头。 “先用许居正,打定大局;再以边孟广,夺左之印;最后以魏瑞,横斩中枢。” “此三人,不是平衡,而是三面围剿。” “陛下不是妥协派系,而是彻底重塑朝局!” “他要清理的,不止是新党。” “是整个旧的政治格局。” 香山七子沉默了。 他们这些年读书明理,入仕从政,自觉看透了庙堂风云。 可就在今日,他们才意识到—— 庙堂之上,有人已走到了他们的前面。 不是许居正。 不是王擎重。 不是边孟广。 而是——那位少年天子。 他用三相人事,用三道意志,用三层惊雷—— 轰塌了一个时代。 也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魏瑞任中相,这不止是任命一个人,这是告诉天下:从今往后,再没有新旧之党,只有敢不敢听命行事、敢不敢为我所用! 那一刻,醉梦轩內鸦雀无声。 王案游低低一嘆:“我们这群人,真是……想得太浅了。” “原以为看得通透,原来,皆在他算中。” “香山书院,自詡为士林脊樑。”长孙川轻声自嘲,“可今日看来,这脊樑……也未必撑得住这新天。” 许瑞山神情复杂至极,他终於明白,父亲许居正近日为何日日沉默,原来,连他也不敢断言这少帝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真相揭晓,竟是这般……雷霆万钧! 他喃喃一句:“魏瑞……中相……” “好一个萧寧啊。” 窗外风声骤起。 那是东南之风。 第728章 打蛇困局 夜幕降临,东都城中渐渐沉寂,唯有宫城方向尚有隱约灯火映照。 许府后园,疏竹掩映、石灯斜照,一座小亭之內却透出一丝温酒之气。 亭內灯火温黄,照得三人面庞半明半暗,酒盏对坐,帛席之上摆著数碟清餚。 许居正与边孟广、霍纲三人,身披便服,围坐一桌,正各自饮著盏中温酒。 “……没想到啊。”边孟广捻著酒盏,望著月色道,“今日,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许居正也抿了口酒,神色却不若往日那般沉稳端肃,而是夹杂著一抹罕见的复杂情绪。他低声道:“谁也没想到。前几日还在担心要被罢相,今日却被推至三相之首。” “真是峰迴路转。”霍纲亦嘆了口气,“我也以为,陛下已准备彻底启用新党,咱们不过是被安抚而已。” 说罢,他將酒一饮而尽,神情中既有庆幸,又有深深的后怕。 “说到底,最令人震惊的……”边孟广忽然放下酒盏,眼中闪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还是——魏瑞。” 此言一出,亭中短暂沉寂了片刻。 隨后,三人几乎同时苦笑起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魏瑞啊……”许居正仰头看天,幽幽道,“三朝无人敢用之人。今日本以为该是王擎重登台之时,结果陛下竟……把他请了回来。” “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霍纲摇头苦笑,“太和殿上,那道圣旨一出,我看林志远的脸,比煮熟的鱼还白。” “他的脾气,他那张嘴……咳,想想都头疼。”边孟广忍不住说,“我当年只是与他共议三次案牘,就被他当眾斥了两次。” “我也被他当眾责过。”许居正倒不避讳,“他確实是直。可他的直,並非为人所不能容——只是这世间,愿容者太少。” 三人默然。 魏瑞三朝不迁,非因无才,而是因其太“直”。直到让所有皇帝都不敢启用,直到他一张口便能让百官寒心。可今日——陛下却启用了他。 “是胆魄,也是不忌。”霍纲轻声道。 “是。”许居正轻轻点头,“但问题就在这了。” “你们还记得陛下今朝那句话么?” “『蛇已出,该打了。』”边孟广眼神一沉。 “是啊。”霍纲慢慢將酒盏放下,语气缓慢而沉重,“那蛇,指的自然不是旁人——而是新党。” 许居正点头:“这些天,陛下频频启用新党,甚至对清流诸人明面打压……这一切,如今看来,不过是『引蛇出洞』。” “可问题是,蛇是引出来了,接下来——打得掉么?” 三人沉默。 亭中夜风穿竹,吹动几人衣袂,带起盏中余香。 “这些天,新党上位者甚多。”边孟广眉头紧蹙,“不论是刑部、户部、御史台,甚至礼部都有林志远一脉插手之人。这些人一朝罢尽,谁接?” “原本若是一步步逐出,尚可从容布置。”霍纲摇头嘆息,“如今这样……动手太猛,怕是新党若真联手反扑,朝局动盪,难以为继。” “陛下有心谋断,可这盘棋,是否太快了些?”边孟广语气略有担忧。 “不是快,是太敢。”许居正语气冷然,“从今日看,陛下不是在排除新党,而是在重构朝堂。” “重构?”霍纲一惊。 “你们想想。”许居正低声道,“左相我等本以为会是林志远;结果,是你。”他看向边孟广,“且你与我皆非密交之人,连王擎重都未上中相之位,反被魏瑞空降而入。” “这不是分权,而是夺权。”他吐出这几个字,语气缓慢,“並且是,彻底性的夺权。” “可这样一来……”边孟广眉头深皱,“新党会反扑。” “必然。”许居正冷冷一笑,“而且,新党若急切联手,打出的就是『稳国之声』。” “毕竟,满朝衙署一大半文官,都是他们旧部,陛下若一纸詔令尽逐之,整个东都政务,怕立刻瘫痪。” “那怎么办?”霍纲声音微紧,“难道我们……要放任不管?” 许居正摇头:“不是不管。而是——陛下自己恐怕都知道,这一仗,不是一日能打贏。” “他敢启魏瑞,是在立威;他敢用边孟广,是在取信;他將我推上大相,是在封喉。” “封谁的喉?” “——封新党的喉。” “告诉他们,再闹,再推,再联手,皇帝也不依了。” “可陛下,怕是托大了。”霍纲低声,“蛇虽出,但多如藤蔓,一斩不断。” “这朝堂,真的……还撑得住这一场变局吗?” 三人皆无言。 不时。 亭中酒意已散,风声却起。 许居正拂袖斟酒,袍袖轻摆,盏中微微盪出一圈涟漪。他低头看了眼这圈涟漪,忽而嘆息了一声: “打蛇容易,打死难。” 霍纲靠在一侧石柱,神情沉肃,低声道:“若不打,朝局迟早被反噬;可若要打,如何打?” “当断则断,不然反受其乱。”边孟广皱著眉道,“新党之人,已非一朝养成,林志远与王擎重皆非庸才,陛下若真意清洗,不能迟疑。” 许居正却摇了摇头:“打,当然要打。但现在的问题是,打完之后,谁来补?” 三人皆沉默了。 “今日之朝局,看似清流占了上风,实则虚浮。”霍纲缓声说,“我们有大相,有左相,有陛下信任,可细观六部之中,有哪一部不是新党执笔?” “如今朝局,大势已定。” “我们真正的难处,不在今日,而在明日。” 霍纲抬眼看他,眉头微皱:“是啊……这么一想,打蛇还真不是个好办的事情啊……” “补缺。”许居正將酒盏放下,语气低沉,“我们清流,撑得住上位者三两人,撑不住三百府台、六部司署。” “陛下要打蛇,咱们都看出来了。新党从中枢至地方,恐怕都要洗牌。” “可问题来了。”他一顿,语气更低,“拔了林志远的人,谁来补?” 这句话出口,小亭顿时安静下来。 边孟广缓缓將酒盏放回案上,眉头皱成川字,眼神沉了下去:“……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打他们,容易。”霍纲接道,“他们贪,他们狂,他们目中无人,有错处就能罚,有言罪就能逐——” “可把他们全拔了,朝廷怎么办?” “这朝廷,还怎么转?” 许居正闭了闭眼,低声道: “吏部十三司中,有九司是林志远、王擎重提拔的亲信;礼部上下,大半出自新党学脉;工部与盐铁,更是多年累积的骨干,几代递用,根深叶茂。” “这些人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是今日朝政真正的『手脚』。” “如今若照陛下之意,把这些蛇一条条都打了……那天子的船桨,还剩几根?” 边孟广手指轻轻扣著案几,一字一顿道: “清流中人,多是守道、持节、讲学之士,长於议政、善於諫言,却未必习得庶务执政。” “若真叫这些人替补上去,可能连如何擬一道粮折、发一道银契都不清楚。” “再者……地方官缺,谁补?司吏空缺,谁替?三司六部一旦抽空,整个中枢就要陷入停滯。” “朝政不能断线,庶务不能悬空。”霍纲轻轻摇头,“这不是打蛇,是砍腿。” “不是毁党,是自毁。” 话至此处,三人俱都陷入沉思。 灯火如豆,烛影微微摇曳,映得他们面色愈发沉重。 “我们不是怕陛下打。”许居正轻声道,“而是怕他打完之后,根本没人可用。” “新党错归错,他们掌事太久,这些年来,真正的才俊、实干,十有七八都在他们手中。” “我们若贸然换將,便是逼一个垂危病人当场换血。” “天子要的是改革,是新局,是洗旧布新。可这局该如何换?” 边孟广喃喃道:“怕的不是换局,而是没人接局。” “如今之计,要么——不打。”霍纲苦笑,“留他们一命,用他们之才;要么,就得立刻培养、推举、补上人手——可这事,哪是一时能成的?” “清流这些年只讲声名,不讲权事,不肯入司、不肯下县,不肯走『庶职之途』,如今一朝要人,却发现根本没人肯干。” “便是肯,也不熟政。” “临事不决者不可主事,眼下清流中人虽有风骨,可真能独当一面者……也就是我们三四人。” “再往下推,全是空架子。” 三人再次沉默。 这才是他们最大的忧虑。 不是怕陛下不打,而是怕打得太快。 不是怕新党反扑,而是怕清流接不住手中的权柄。 “这便是……”许居正低声道,“过去我们清流一直引以为傲的『不染污泥』,到了今日,却成了『无人可用』的实病。” “若陛下明日发话,命你我三人再举百人执政,你举得出来吗?” 他看向边孟广。 边孟广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最多三十人。” “再下去,就是听书不听令之徒、空有清誉的纸上学士。” 许居正又看向霍纲。 霍纲嘆了口气:“我军中可推者,仅五人。” “其余皆旧人,不是新党提拔,便是局中观望者。” “若我撤一人,无人可补。” 这一次,三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案上的酒早已冷了,茶香也隨风吹淡了。 “所以,”许居正低声道,“不是不愿打。” “是打了之后,我们反而无顏去见陛下。” “因为我们……补不上。” 夜风灌入庭中小亭,吹得烛火轻轻颤抖,仿佛连那点微弱的光亮,也隨时会熄灭。 “你说,陛下……真的看不出这个局?”霍纲忽然问。 许居正目光幽沉,望著庭中烛影微晃,缓缓吐出一句: “他当然看得出这个局。” “可问题是,他到底要怎么破?” 霍纲眉心紧锁,低声道:“他如今是连根拔,还是节节砍?” “连根拔,容易沦为动摇根基;节节砍,恐怕又沦为缠斗反覆。” “新党如今並非盘根错节那么简单。”边孟广缓缓开口,眉宇间写满沉思,“而是已经成了大尧的官僚体系本身。” “就像藤蔓缠住古树,树根还在,可藤蔓早已吞掉了阳光。” “你要砍藤?砍得太快,树就死了;砍得太慢,藤反咬其根。” 许居正眼神微黯:“所以我才说——这一局,打蛇不难,难在打蛇之后,蛇窝如何清?旧藤如何剪?新枝又从何来?” 霍纲低头不语,指间轻扣桌面。 他心中清楚得很:萧寧此番既然敢任用魏瑞,便已说明他不惧天下之议,不避权臣之怨,意图重塑朝局,洗净前弊。 可一旦动了根基,那便是动了整部大尧的官僚机体。 “是啊。”霍纲低声道,“今日朝堂四相三清,几乎將新党排挤殆尽。” “可除了你我三人,真正可以握实政、调部局的清流能臣,有几个?” “如今中书、门下、吏部、刑部、兵部、户部、礼部、工部……再往下数,各路节度使、转运使、监察御史、府尹州牧,都是新党旧人。” “天子要动,如何动?” “他若想动,就得动全部;可若动全部,谁来补上这一座庙堂的樑柱?” “没人。”许居正沉声吐出。 “我们清流苦谈风骨、讲政德,却无人走庶务之职,没人掌章法、定细则、阅帐簿、知吏情。” “旧人不堪,新人不出。” “这便是天子的窘境。” 霍纲苦笑一声,举杯仰饮,沉声道:“陛下恐怕……被自己一剑斩开的山路困住了。” “步子迈得太大,回不了头,也接不了地。” 边孟广目光一凝,道:“你们说……若局真的打乱了,他会如何?” 许居正看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一字:“杀。” 霍纲微怔:“杀?” “杀一批人,震慑;撤一批人,清流;立一批新人,从布衣中提拔,从寒门中用人——逼著这朝堂,重新洗筋换骨。” “以暴制乱。”他语气低沉,“以魄力取平衡。” “可这能成吗?”边孟广皱眉,“天下可真容他一次这样的破局再建?” 许居正不答。 半晌,他才低声道:“换做十年前,不能;五年前,也不能;可如今——也许能。” “他已非当日登基之君。” “魏瑞也好,蒙尚元也罢,他敢用这些人,便是给所有人一个信號:他已经不打算再顾左右而言他。” “他要的是权。”许居正说得平静,“是主动布局的权,是清洗重塑的权,是从今日开始,不再受制於新旧两党任何一派的……权。” “可问题就在於——” 他顿了顿,神色极为复杂。 “……他够不够快,能不能成?” 霍纲默然良久,忽然低声道:“我们能不能帮他?” 边孟广看他一眼:“我们若是真能补上空缺,当然能帮;可我们若补不上——便是拖他下水。” 许居正语气冷静:“天子此刻想的不是我们肯不肯帮,而是——我们有没有本事,帮得上。” “这场大清洗之后,是重建,是造人,是立国之本。” “若他真敢动吏部、动刑部、动户部,那一日,便是我们必须站出来接盘的一日。” “可我们接得住吗?” 三人再次沉默。 这才是他们最深的忧虑。 並非恐惧权力的更迭,而是忧心朝堂的断裂。 风能吹走旧尘,也能掀翻屋脊。 “他如今是断然布局,翻盘於顷刻。”霍纲苦笑,“可真要打蛇,便要做好受咬的准备。” “我担心的不是他咬不死蛇,而是蛇咬了他——他就此倒下。” “那朝堂怎么办?大尧怎么办?” 夜色更深,月华洒落院中竹影。 灯盏里火光微弱,映著三人神情一片凝重。 “他若真敢动林志远,动王擎重,动王擎重一派——那便是要不惜一战。”许居正轻声道。 “可我们能不能撑得起他一战之后的朝堂?” “若不能——我们也就只是他用过的一枚棋。” “这一局若贏,天子独权;若输,四相共殉。” 霍纲闭上眼睛,轻轻道:“打蛇,打得掉,未必打得完。” “若蛇不死,反咬更烈。” 边孟广低声一嘆:“可不打,蛇便蜕皮。” “终究,仍是朝堂之祸。” 烛火熄灭,亭中只余夜风拂过竹林的“簌簌”声响。 许居正闭目良久,语声低沉,再次缓缓道: “眼下,其实我最忧心的不是新党反扑,也不是他们咬死不走……而是陛下真的以为,自己能在打蛇之后,迅速立起新骨架。” “可我们心里都清楚。”他顿了顿,看向两人,“就连我们自己都推不出一张完整的名单来。” “我们这些年不过是守事保节、避权而谈的清流。真论接任之才,撑得起一府一部者,十不足一。” 边孟广沉声点头: “我们尚且如此,陛下掌政不过旬日,他能清楚朝堂哪一司、哪一曹、哪一院藏著什么样的人?谁能用、谁不能碰、谁是假名清誉、谁是真才实学——他知多少?” “朝政如舟,手握的是盘龙之柄,看的是藏锋之剑。他如今初执权柄,怕是连吏部十三司都还认不全,就想凭一己之力破局重建?” “这不是不敬天子。”霍纲目光肃然,“是替他忧。” “我们三人,此刻坐在这儿,知根知底,歷官三部,尚且对『谁可补缺』一事束手无策。” “而陛下……恐怕连六部尚书私下里都还没谈过几次话。” 许居正苦笑一声,低声道:“他不知人事,只知心事。” “他想打蛇,是想打心头的恨,心头的毒,心头的桎梏。” “可心意再坚,若无刀可使,凭什么斩蛇?” 边孟广沉吟道: “他今日之变,是雷霆一击,是破局之气魄。可若问他接下来三个月、三年,谁来接这摊子?他拿得出人么?” “一个魏瑞可立威,一个蒙尚元可肃军,可除此之外呢?” “刑部清了,谁来办案?户部撤了,谁来理帐?大理、太常、翰林、都察、太僕、太仓——这些人换得起么?” 霍纲默然。 许居正神情更凝:“我们清流向来轻官务而重气节,重操守而轻庶务,今日为首,其实是空有其名。” “朝政不是比风骨,是比章法,是比流程,是比决断。” “若我们自己都列不出接任之人,叫陛下凭什么一个人想得明白?” 亭中一片静默。 这番话,说得重,然而三人却无一人反驳。 因为他们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忧虑——天子尚年轻,未亲政日久,眼下步子迈得极大,却极有可能,不知脚下之虚。 “若非陛下今日力用我等,任你为大相,用边孟广为左相,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会走这一步。”霍纲低声道。 “可问题在於——他用了我们之后,还能用谁?” 许居正缓缓吐气,一字一句道: “他若再下一令,真要清理新党上下……谁来补?谁来撑?” “打蛇之心可敬,可打蛇之后……蛇穴如何填?蛇毒如何拔?” “没人可用,才是我们最怕的。” 亭外风吹竹林,簌簌作响。 三人对坐烛下,皆沉默良久,神情愈发凝重。 这夜,许府后园无眠。 不是为胜而喜,而是为胜之后——无人可承之败局而愁。 夜风渐起,暑气犹存,洛陵另一边,王府巷內却悄然亮起了灯。 巷尾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飞速驶入,马蹄声在夜石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脆响。 守门僕役本已打盹,听得动静,匆忙起身察看,定睛一看,不禁惊得一身冷汗。 “是……林大人?” 那车帘猛地被人掀开,夜色中,一人步履匆匆、面色苍白,几乎带著狼狈之意地从车中跳下,正是当朝尚书、號称新党中枢之首的林志远。 他身著月白常服,腰带鬆散,额间儘是细汗,眼中却布满惊惶之色。仿佛整个人一路奔来,早已神魂不定。 “快!快通报你家王大人,就说林志远求见!” 门仆呆了片刻,连忙回神应下,跌跌撞撞往里奔去。 第729章 候补者! 王府內堂,夜色深沉,帘櫳低垂,沉香裊裊。 檐角之上,风铃微动,盪出几声清冷的响音,仿佛也被这席夜的压抑所扰。 屋內灯光暖黄,书案上墨跡未乾,几卷奏牘摊陈整齐,茶香蒸腾不散,氤氳在檀香木色的灯光之中。 而屋中气氛,却截然不同。 林志远坐立难安,来回踱步,眉头深锁,眼中满是浓烈的不安。 他原本素来仪態端整、言语有度,即便朝堂交锋也面不改色,如今却神色慌张,气息浮躁,额角的汗珠已沁了出来。 “今日……今日这场朝会,许居正升为大相,边孟广居左相……”他喃喃低语,“连那魏瑞……那疯子都被扶为中相!” 他忽地停下脚步,倏然转身,目光紧紧盯向坐於太师椅上的王擎重,像是想从这位旧党首脑的眼中看出些许动摇,哪怕只是一点担忧。 然而,王擎重却神色如常,端坐榻上,手持茶盏,姿態悠然,仿佛屋外风雨与他无关,仿佛那三相换位不过是宫中小宴,清风閒事。 “王大人,你……”林志远嗓音一哑,心头更慌,“你竟还能坐得住?!” “你就一点都不慌吗?!”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一步步,分明是朝我们来了!” 他低声吼出,几乎带著咬牙切齿的愤怒与恐惧,“新党如今被排除在三相之外,满朝清流上位,那句『蛇已出』……就是在说我们啊!” “陛下要整肃的,难道不是我们?!我们才是如今的『旧势』,才是他要斩的那群『毒蛇』!” “你怎能还坐得住?!”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王擎重依旧没有起身,反而举盏轻啜一口,淡淡道:“林大人,你先坐吧。” “喝口茶,別把自己急坏了。” 林志远怔了一下,竟一时无言。他看著王擎重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错觉——这位曾在朝堂雷霆发言、指点江山的新党重臣,仿佛根本就不是活在今天的乱局之中。 “你到底……到底怎么想的?”他语气低沉,却带了几分颤意,“就今日之局,接下来陛下若要动刀,首当其衝的,就是你我二人!” “王大人,你当真……半分也不惧吗?” 王擎重终於放下茶盏,轻轻擦了擦指尖水汽,这才慢慢开口: “你太急了,林大人。” “你担心的这些——都不会发生。” 他说这话时,眼神平静如潭,语气更像是在宽慰一个小辈:“陛下可以换相,但不能换天下;可以整人,却不能空堂。” “你真以为,他敢一口气斩尽我们这些人,朝堂便能无恙?” “你太小看了我们,也太高看了他。” 林志远怔住:“你是说……他动不了我们?” 王擎重轻轻一笑,声音不高,却带著令人不寒而慄的篤定: “不是动不了,而是动了——他就动不了大尧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步至窗前,负手望向夜色中的远方宫城,灯火在夜雾中晃动,那是一处他无数次遥望、进退、博弈的地方。 “我们新党执政十余年,六部十三司,府州县衙,无一不有我等人马。”他说,“我们提拔的,不只是心腹,更是一整套『运转机制』。” “你若拔出这些人,朝堂便不是掉一层皮那么简单。”他回头看林志远,目光冷厉。 “而是挖肉削骨。” 林志远喉头动了动,眼神中浮现震动之色。 “你以为陛下不明白这些?你以为他真天真得以为,换几个人、换几张圣旨,就能洗净十年的盘根错节?” 王擎重嗤笑一声,回到案前,又斟了一盏茶,道: “別看他今日打得狠,其实心里比我们还怕。” “怕什么?” “怕拔了我们,没人可用。”他看著林志远,“怕整个朝政运转停滯,怕他引以为傲的改革,刚迈一步就陷入泥潭。” “你以为今日他用了魏瑞,是为何?” “不就是想立威吗?想震我们一下。” “可你仔细看——魏瑞虽刚烈,但根本无派无系,不结党营私。这种人用来当面旗可以,真叫他调度大政,他一个人扛得起整个中枢?” “扛不起。”王擎重冷声道,“他只能是一个標杆,不是主梁。” 林志远怔怔地望著他,像是终於被一点道理唤醒,又像是在勉强让自己接受这个解释。 “可……他若真下死手呢?”他仍不放心,“真一个个斩你我人马,清洗新党,我们……” “我们也不是坐著挨打的。”王擎重道,“陛下不是天子?我们是蛰伏十年的根脉。” “別忘了,所谓新党,並非一朝一夕。地方有我们的人,六部有我们的吏,州郡、藩镇皆有余力。若他真敢动得太多,只怕第一日就会发现——奏疏不达,银契不发,州府不报,百事不行。” 他一字一句,冷声而出:“朝廷的身躯虽大,但脉络若乱,再大的心臟,也动弹不得。” 林志远缓缓坐下,额头的汗已退了几分,却仍旧眉头紧锁:“那我们该怎么做?是隱忍,还是对抗?” 王擎重淡淡摇头:“这局才刚起,何来对抗?” “我们要做的,是稳住自己,稳住人心。让他知道,想动我们,代价极大。” 他目光淡淡,语气轻轻,却字字如钉: “这一战,斗的不是忠奸,而是承载之力。” “天子以为他能独断,但天下不是一个人的。” “他若真想斩蛇……便得先问,这蛇若死,谁来替它游行水底、吞食百虫。” 林志远深吸了一口气,终於点头,却仍有忧色:“但愿……你说得对。” 王擎重轻轻一笑,又举起那盏茶:“今日惊雷,响在殿上;明日之雨,还未必落在我等身上。” “他再狂,也终要落脚。” 两人对视片刻,林志远终是端起茶盏,饮下一口,苦涩却不冰冷。 王府之內,灯火不息,檐外夜风渐急。 王擎重缓缓將一盏清茶放回案几,眸色沉静如潭。 他没再说话话,只伸手抬了抬,示意对方入座。 这下,林志远才坐在了另一侧。 “今日之事,林大人,你太慌了。” 王擎重道。 林志远一愣,怔怔望著他。 王擎重轻抚衣袖,语调平稳:“现在,你再细细的想一下,你还以为,陛下真要打我们?真想將新党一网打尽?” “放心就好了,他,绝对不敢的。我说的!” 林志远神情一滯,口中轻轻一动:“他不敢?” “不但不敢!”王擎重重重的点头,眼中泛起一丝冷意,“不但不敢,也不能。” “若他今日就要打『蛇』,”他缓缓端起茶盏,“打完后,朝廷用谁?” 林志远面色微变,仿佛终於抓到了一丝理智的浮木,“……所以你才说,陛下是嚇唬我们?” “当然。”王擎重淡然点头,“是立威,也是探底。” “可……可若陛下真不计后果?”林志远还是不安。 王擎重却轻轻一笑,那笑意中透著一种令林志远都为之心惊的篤定与自负。 “那他就等著看整个朝堂瘫痪。” “新党这些年所构建的,不是单纯的党派,而是整个大尧政务的中枢骨架。拔我们一人,可替,拔十人,亦可堪;可若拔千人、万人……那就是抽筋断骨,朝政陷入停摆,东都动盪,天下不安。”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陛下敢用魏瑞,是为了示威;敢任边孟广,是为了正名;但他並未罢一部堂、撤一地官,这才是重点。” “他明白——现在的清流,有理想,有名声,却无实手。” “朝堂不是书院,议论不能代替实务。” 林志远听罢,眉心慢慢舒展,手中的茶盏也终於稳了一些。 王擎重语气依旧如常,却每一句都落在要害:“我们,是这天下运转的齿轮。他可以嫌弃我们生锈、藏污,但若一时之间,拿不出替代之件……他便不敢敲碎。” “今日不过是个震慑,是警告。” 他嘴角微勾,眸中露出一丝讥讽:“他可以高喊『打蛇』,但真要动手……还得看有没有力气拔牙、有没有工具挖毒。” “我敢说,短时间內,我们不会动。” 林志远沉默半晌,终於缓缓点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如此,我心下也安了几分。” 他似乎终於找回一点主心骨。 王擎重不再说话,继续慢慢饮茶,只是眼底那一抹锋芒,却依旧未散。 ——打蛇?可以。 可千万別忘了,蛇若未死,便会回咬! 王府夜深,灯火仍明。 席上茶香未散,香炉中檀香裊裊如缕,似將这寂静沉思的夜,缠绕得更沉、更幽。 林志远手中茶盏早已凉透,他却不觉,眉宇间仍有不甘与忧色,时不时望向窗外那幽暗的天光,似乎想从夜色中窥出一线未来的走向。 王擎重则坐得稳如磐石,茶盏换了又换,神情始终平淡安然。偶尔举盏,浅啜一口,似是在静赏茶中风月。 这份从容,终究刺得林志远心绪再起。他忽地低声开口,语气沉沉: “王大人,方才你说得我心下稍安……可我心里还是有一点掛虑。” 王擎重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不波:“哦?你还有哪里不放心?” 林志远放下茶盏,声音低沉,眼神中却有了几分迴光返照般的清明:“我在想——若是陛下……真的不顾一切,要动我们呢?”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 “若他真要鱼死网破,只为了拔除我们这些人,把天下朝政全数砸碎再重建,那该如何?毕竟,他还年轻,不一定想得透这些……若他真有这种决心和孤注一掷的胆量……” 话未尽,空气便微微凝滯。 王擎重却倏地笑了。 那是一种不像讥讽、不似大笑的笑,而是带著一丝瞭然的、近乎轻蔑的平静笑意。他微微頷首,抬手拂袖,將茶渍轻轻从案上拭去,才缓缓开口: “你错了,林大人。” “不是『他不一定想得透』,而是——即便他真想打个鱼死网破,也做不到。” “因为,”他说著,缓缓抬头,语气淡淡,却句句清晰,“这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 “还有清流。” 林志远一怔:“……清流?” “对。”王擎重缓缓点头,目中浮出一抹冷静的笑意,“你真以为,这群讲章讲学、处处清廉的读书人,就只知道高谈阔论、不问实务?” “他们在朝中多年,虽不主事,却看得比谁都清。你以为他们不知若清洗过猛,朝政会出何等乱子?吏部空了,户部断了,工部瘫了——你让他们治国凭什么?凭空讲清议?!” “別小看他们。”王擎重指了指案上那本旧《吏治总纲》,冷笑道:“许居正、边孟广这些人,虽心中自傲清廉自持,可他们更知道一点——朝廷不是靠理想活著的,是靠制度与人力。” “你要他们扛下整个中枢?扛不起。他们自己比谁都清楚。” “所以,”王擎重语声轻轻,却字字打在林志远心头,“哪怕陛下真有那份心、那份胆,他也迈不过他们那一道。” “因为,清流自己——也不敢让我们现在就死。” 这话一出,林志远仿佛被当头一棒,一瞬间眼神复杂至极,整个人呆在原地。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压在胸口的那口寒气终於有了出口。 “你是说……现在的我们,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必须』?” “不错。”王擎重点头,“你可还记得当初新党初成时,边孟广、霍纲等人也曾上疏抗议,说我们偏私任人,结党营私?” “可这些年过去,朝堂照旧转动,他们也照样照著我们这套机制活。”他微微一笑,“他们嘴里骂得最狠,可等真轮到他们上位,一样靠著这套人马做事。若非如此,他们今日哪有本事替代我们?” “如今许居正做了大相,他岂会不知这局里有几分虚?他若要稳朝纲,必不会赞成天子贸然拔我们根基。” “而边孟广、霍纲?一个做左相,一个掌军政,两个都不是急进之人,天子若真想砸旧立新,第一个劝阻的,就是他们。” 林志远越听,越觉得眼前豁然明亮。他原先脑中那些压得他透不过气的忧惧,一点点散了去,仿佛有一道沉闷的铁闸被人从內部慢慢扳开了。 “你说得对……”他低声喃喃,“你说得对……” “哪怕是许居正,也绝不愿看到朝堂崩塌。他想守清议,难道不也想守天下?” “正是。”王擎重点头,轻声道:“清流在这个节点上,是『阻力』,也是『缓衝』。” “他们之於我们,如同一层柔障。表面是清风正道,实则也在替朝廷——替皇帝本身,守住不崩。” “所以陛下就算有心打蛇,也不能拔山。”他神色依旧如常,“想动我们,必先打通清流;清流不让,他便动不得。”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时间——稳稳抓在手中。” 他顿了顿,又看向林志远: “如今之局,我们不可再前,不可妄动;更不可自乱阵脚。” “你要记住,林大人,”王擎重缓缓道,“眼下这局,不是咬牙硬撑,而是以年为计。” “他就算真想动我们,也得慢慢来。可这一慢,我们就贏了一半。” 林志远缓缓点头,那眉宇之间紧绷的线条,终於缓和了些许。 “是,以年为计……”他轻声重复著,似乎反覆咀嚼著这句话的分量。 “这段时间,足够我们用。”王擎重斩钉截铁道,“只要我们还在,他们动不了根。动不了根,就要妥协。” “到那时,不是他们拣我们,而是我们挑他们。” 林志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於从那份惶然与压抑中挣脱出来。他坐直了身子,重新拾起冷掉的茶盏,抬头朝王擎重点头致意。 “王大人……我服了。” “你才是真正看透局势之人。”他说著,语气里已不再是惊慌,而是恢復了几分昔日锋利。 “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王擎重並未回应,只淡然一笑,又將案上旧茶斟满一盏,缓缓推至林志远面前。 “冷了,但也能醒心。” 林志远接过茶盏,轻轻饮下一口,眉头舒展,眼神明澈。 王府內的灯光,依旧温暖。 …… 夜已深,许府內依旧灯火犹明。 后堂之內,几缕灯影映在窗纸上,仿佛沉沉夜色中一簇难以熄灭的执念。 案上摆满了各部名册,记载著东都文武官员的姓名、出身、仕履、党籍,甚至还有些极为私密的旁註——那是许居正这些年一笔笔收录的“用人簿”。 边孟广、霍纲坐於一侧,俱神色凝重。 许居正翻过一本官籍名录,缓缓放下,轻嘆一声:“吏部中,若撤林系之人,可替者不过五人。” “工部无望,礼部缺人,刑部人虽多,然多不堪大任。至於兵部……”他转向霍纲,“大半將吏俱是旧系军中提拔,若一併撤换,只怕军心未稳。” 霍纲不语,半晌低声道:“我军中识兵者寥寥,军政调度之能,不是一日练成。”他苦笑一声,“若真拔去王擎重与林驭堂那一系……禁军与边营,恐將无以为继。” 边孟广亦皱眉翻著一册,许久道:“说实话,我手中確有数人可荐,但多数皆为清议名士,清名有余,庶务不足。” 他抬眼看向许居正,“清流这些年重名节轻实务,不喜执庶职、管吏政……如今陛下若真大举清洗新党,只怕我等根本补不过来。” “说到底,”许居正点头,语气极低,“朝局虽变,新旧更替,却不是翻书倒卷的事。” 他顿了顿,眼神愈发沉凝。 “清流若自詡持节之人,便不能在此关口只讲忠义而不问实政。若我们真要为国为主,为局稳纲,便不能不正视这个现实——” “我们,替不了他们。” 这句话一出,边孟广与霍纲皆沉默。 亭外风动,枝影摇晃,仿佛也映著他们心中摇摆不定的未来。 片刻后,霍纲开口:“那……要不要劝陛下,暂缓动手?” 许居正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前,点燃一枝新香,拂袖坐下。 “是该劝了。” 他取出一卷雪绢素纸,研墨蘸笔,静默良久才落笔书写。 烛影摇晃中,他每一字落下都极其沉重,像是为整座朝堂勾勒骨架,又似是在一片浑浊水泽中寻求一条通行的路径。 他边写边道: “今朝朝堂震动,固然新党多年专权,党祸深重,然其於政务之根基,不可尽废。若陛下一时意气,贸然全斩,朝纲恐难安稳,政务更难续接。” “当今之局,非打蛇不可,但此蛇非斩首一刀,而需割鳞去毒,步步为营。” “若连根拔除,反將引天下震盪。此举,不可不慎。” “我等为臣者,既不能避清议之锋,又不可不顾国本之稳。” 霍纲听到这,嘆道: “你说得对。这些年来,清流处处標榜忠直,却终归少入庶职。新党虽多跋扈,然提拔实才者亦不少……如今陛下若听信一言之喜,轻易出手,只怕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边孟广看著许居正笔走龙蛇,眉宇沉静,忽问:“你准备何时上奏?” “明日一早。”许居正道,“宫中多耳目,夜里不宜动笔信递,我当亲自携疏入宫,送交陛下。” “就说,臣等清流,虽不欲与新党並列,但更不愿朝堂断线。” “若欲整肃,须先谋人;若要拨乱,必先理纲。” “今非动时,万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霍纲嘆了口气,“你是怕,天子尚年轻,心思易热,一时震怒之下……真的不顾后果了。” “是。”许居正道,“他已用魏瑞、擢你我二人,便是给了信任。但若我们眼见危局而不諫,不是辅佐,而是放纵。” “到那时,朝堂若崩,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边孟广轻轻点头,“此事確需谨慎。”他略一沉吟,忽然笑了一下,“说起来,这倒也正印证了王擎重那句话——『拔我者,挖骨换血。』” “我们若真不愿见大尧失血过多,便该劝止这一刀。” 许居正写完,盖印封署,將奏疏递予下人,命其妥帖封存。 他回身坐下,望向烛光。 “等这一关过了,便要著手一事。”他缓缓道。 “我们……要开始真正培养能替代新党的人才了。” 霍纲与边孟广对视一眼,皆知这句话之重。 “这一步,我们迟了十年。”许居正低声道,“再迟,便真被王擎重看扁了。” 烛光跃动间,许府后园悄无声息地沉进深夜,唯有那盏刚封好的奏疏,静静立於灯下,像一份沉重的劝言,也像一只已投向深潭的石子—— 明日一到,便会掀起,波澜四起。 第730章 给皇帝个下马威?! 王府內,灯影疏斜,檀香绕樑,夜意深沉。 林志远坐於案旁,神色较先前已然平復了许多。 隨著王擎重娓娓道来的解释与分析一一入耳,原本心头那团纷乱与惊惧也仿佛被缓缓抚平。 此刻的他,竟感觉到了久违的放鬆。 片刻后,他摸了摸肚腹,不禁自嘲一笑:“哎,方才紧张得一整日茶饭不思,如今倒觉得饿了。” 王擎重一听,唇角微挑,轻声笑道:“人心一宽,五臟也就清醒了。” 他说罢吩咐道:“来人,设席。今日夜色尚早,林大人远来,又经惊扰,不设宴待客,倒是我王某失礼了。” 不多时,膳案移入內堂,银灯高照,案上菜餚纷陈,既有金城酿鲤、黄酒醉鹅,也有岭南银笋、京东牛腱,香气扑鼻,色味俱佳。 王擎重亲自斟酒,与林志远对坐,举杯共饮。 “王大人之言,今日真是让我茅塞顿开。” 林志远满面感慨,饮下半盏后,唇角终於泛起一丝笑意 “陛下虽气盛,但终究尚浅,一旦思虑不周、行动过猛,反叫朝局动盪,清流再如何高风亮节,也不敢任之。” “你说得对,我们新党纵有诸多不是,可这朝堂中大小事、千百人,总要人来打理。” 他说到这里,语气也更轻鬆了些。 “清流是有名声没错,可一问吏治,便如童子初试,不堪重负。若真將咱们这班人一锅端了,明日六部怕都要停摆。” 王擎重听著,神情仍是淡淡,未置可否,只是举杯又饮,目光微眯,仿佛沉浸在酒香之中。 林志远感慨之余,不免生出几分钦佩来: “你看得透、想得远,陛下即便手执权柄,也受朝局所限。如今又有清流在前遮挡,想必短时间之內,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我且先稳住阵脚,养精蓄锐,等他摸清了朝中底牌,反倒要回头求我们了。” 谁知话音未落,王擎重忽然將酒盏“叩”地一声搁在案上,神情冷了几分。 “你以为这就是结了吗?”他冷笑一声,眼中泛起一丝凛冽寒光,“不动我们?他是不动了,可我们,不能不动他。” 林志远一愣,酒意瞬间清醒三分:“你……你是说……” “呵。”王擎重捏著盏沿,目光如炬,缓缓道: “今日他让魏瑞上位,杀鸡儆猴;许居正升大相,明標朝纲;边孟广横插一脚,立名立威。” “別看他嘴上不说,手里不动,可骨子里,是在告诉我们——你们不过是些旧狗,早晚得换。” “他不给我们致命一击,是因为打不下去,而不是捨不得。” 林志远下意识將杯放回桌上:“那你是想……动他?!” “你还记得他登基时的歷程么?”王擎重语气缓了几分,却更显锋利。 “他年少气盛,阅政不久,最大的缺点就是——自负。喜欢摆局布阵,爱听反贼话,想做千古明君。这样的人,吃一次亏还不知悔改,反而觉得天命在己。” “我们若再坐视不理,迟早让他真以为,新党不过纸老虎罢了。” 林志远低声:“可他是皇帝……” “皇帝?”王擎重笑了,“皇帝是坐在龙椅上不假,可天子的腿,不就是咱们这些人给装上的?” “你看看今日清流那副样子,自己登了位子,却连谁来替新党都列不出来。我们新党再不动手,他就真把我们看扁了。” “动他,当然不是夺权造反。”他眼神一厉,“而是要让他知道,蛇虽毒,不惧火;人虽狂,也要掂掂底。” “我们新党,不是泥捏的。” “你……打算怎么动?”林志远问得极轻,仿佛怕被风声听去。 王擎重缓缓端起盏中残酒:“洛陵这么大,衙署这么多,地方这么远,一纸圣旨能管到哪?” “我们也不用喊口號,更不用反击什么清流——只需让他看到一点后果。” “今儿个银契发不出,明儿个案卷压在中途,后天刑司决狱延迟数日……他再大脾气,也得消。” 林志远目中浮出一丝惊疑:“你是说,要……慢下整个朝堂的节奏?” 王擎重冷冷一笑: “不是要抗旨,而是该慎重。既然皇帝爱用新人,那旧人便『仔细些』办事——多请示、多斟酌、多议一议,多拖几日——咱们可是忠臣良吏,只不过更讲责任。” “叫他知道,没有我们,这天下转不快。” 林志远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是不懂王擎重的意思,而是没想到,他竟真的要这么做。 这是不动声色的掣肘,是披著恭顺皮囊的温水煮蛙。 “王大人……你真的有信心,扛得住他的反击?”林志远声音微哑。 “你看他今日给谁写信了?许居正。”王擎重冷声道,“许居正是聪明人,他也怕清流接不了手——你以为他真会任皇帝胡来?” “这朝局,只要我们不乱阵脚,反倒是他,举步维艰。” “所以说,这时候我们不是等,也不是怕。” “是要提醒他——他还得靠我们!” 林志远听罢,望著王擎重的神色,久久未语。 灯火下的王擎重,眸中仿佛映出整座洛陵。 酒席正酣,茶香裊裊,王擎重眼角轻扬,抬手为林志远斟满一盏,盏中酒光微盪,犹如夜色中潜流的波涛。 他放下壶,语气转为轻描淡写:“当然了,这些不过是后话。” “就眼下而言,咱们也不必一下摊开底牌。” 他笑了笑,指节在杯沿轻敲几下,“明日一早,我已备下了一份『回礼』。” 林志远一怔,放下筷子,身子微微前倾,眼神带著一丝急切:“愿闻其详。” 王擎重看著他那副急於知道底牌的模样,不禁一笑,语气低缓而带著几分戏謔: “很简单,我已提前让人传信出去,明日早朝,我王擎重府中的亲信、旧部、门生以及几位颇有同心之人——都要『染上风寒』、『跌了脚骨』、『突发胃疾』。” 他顿了顿,眼神略一挑:“这场东都的早朝,怕是要空出不少人位。” “一个偌大的太和殿,少了五分之一的朝臣,不知那位初登庙堂的天子,看见了,会作何感想。” 林志远听罢,先是一怔,隨即猛地一笑,连连点头,眼中闪出惊喜之意: “妙,妙啊!王大人此策,当真高明!” 他一掌拍在膝上,眼中满是佩服,“不伤顏面,不犯忌讳,不违律例,却又能传递一个再明白不过的讯號——咱们新党,不是没人,也不是好欺负。” “咱们不是当真与他翻脸。”林志远压低声音,“但这一步,正好踩在他的神经上,叫他感受感受我们的分量。” “好手段,好分寸!”他低声道,“换做是我,怕是还不敢这样巧妙地出牌。” 王擎重含笑看他,举盏饮尽,声音不重,却带著一丝寒意: “这不是反抗,是提醒。” “提醒陛下——若要整新党,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別以为今日三相换位,他就成了全胜之人。三相终究是三人,朝堂却是三百官,六百司,千名员,万人吏。” “他若要动棋盘,就得掂量清楚——我们这些棋子,是能动,是可弃,但若同时动五枚十枚,整盘棋会不会垮。” 林志远一边饮酒,一边频频点头,忽地低笑一声: “这样一来,不仅叫清流知难而退,也给那魏瑞上任的『新气象』泼上一盆冷水。” “他上了中相,可身后没兵没將,只怕连明早都不敢走到最前去。” 王擎重不置可否,只道:“明日早朝,便是试水之局。” “若天子收敛,我们按兵不动;若他真以为清流可托,敢在朝上放狠话——那后头,还有得他瞧的。” 林志远抿了口酒,望著案上烛火低语: “王大人果然谋深。” “如此下马威,不痛不痒,却又直入骨髓。既不致陛下顏面全无,又足以令其警醒——我等新党,依旧根深叶茂,不容轻动。” 他眼神微亮,言语间甚至浮出几分轻鬆: “陛下想试探咱们,咱们也得让他看看,蛇虽出洞,但不是谁都能踩死的东西。” 王擎重看著林志远,神色中略带几分玩味:“如今你也明白了?” 林志远一笑,放下酒盏,躬身一礼: “多谢王大人点拨。” “若非今夜对坐,我只怕还在惶惶中自扰,疑神疑鬼,空耗气血。” “如今酒过三巡,言辞尽吐,倒觉得天清地明了不少。” 王擎重不语,只伸手將几卷奏牘从桌案一角轻轻拢起,隨手放入书匣之中。 “这局才刚开始。”他淡淡地道,“接下来,既要静观其变,也要择时出手。” “清流能压的,是风声与口舌,压不住吏治与实事。” “许居正不是不知。他若真要全盘接手,先得找齐三百人来补缺——咱们且看,他能不能凑齐一半。” 林志远听到这里,神情越发篤定。他举杯,再次敬道: “王大人,我敬你一杯。” “咱们新党这十余年,风雨兼程,未曾倒下;今日也一样,哪怕天子变心、清流得势,我们也定能逆风而行。” 王擎重略一点头,盏中微光映著他眼底的深色。 “所以,我才说——他若真是个聪明人,明日之后,便该收手了。” “我们不动,已是容让;可若再试图前推,那就別怪这条蛇真的翻身咬他一口了。” “年轻的帝王,总得吃几次教训,才知道帝位是冷的,权力是燥的,而百官……从来不是一纸圣旨就能掌控的。” 烛火摇曳,帘外夜色沉沉如海。 二人对坐一席,言辞交错,酒香清苦之中,却铺就了一场即將到来的庙堂博弈。 王擎重轻轻捻盏,语气不急不缓: “明日之事,不过是第一道手笔。” “天子若醒了——朝局还能安。若还执迷不悟,那就不是朝堂之震,而是江山之危了。” “我倒想看看,他那『斩蛇』的手,是不是够稳。” …… 深夜,酒尽茶凉。 王擎重未再多言,只命人將宴撤下,缓步送林志远至门前。 临別前,他忽而拍了拍林志远的肩: “放心,这天还塌不了。” “明日之后,你便会看见——谁才是真正支著这片天的人。” 林志远深吸一口气,郑重一礼,转身离去。 他心中已无半点慌乱,反倒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明日早朝,五分之一空位—— 他倒也想看看,天子在那空落落的太和殿里,作何表情。 而这,正是新党真正的回应。 不是请罪,不是低头, 而是,沉默之中的锋利一剑。 东曦初照,晨钟未鸣,禁中尚沉於薄雾之中。 乾寧殿外,宫墙肃静,羽林军悄然换岗,连地面上的霜气都尚未完全消散。 然而此刻,一道衣袍风度、神色肃重的身影,已悄然出现在了乾寧殿前的丹墀之下。 许居正。 这位方才被任命为“三相之首”的大相,今日破例未隨百官一道入朝,而是在天子尚未起驾之前,便先一步来到宫中。 他步履不疾,衣冠整肃,却又显得比往常更加沉重几分。 手中袖中,藏著一份未曾上殿便已亲书三遍、字字斟酌的奏章。 他未曾通过中书,也未递由內廷太监转呈,而是决定亲自交予天子手中——因为此事太重,若失之朝堂片刻之机,恐將悔之不及。 殿门前,內侍韩贵亲自值守。 见许居正至来,韩贵略显讶异:“许大人……今日破晓前便来,莫非有要紧之事?” 许居正拱手为礼,语气沉稳:“本官求见圣上,有一道奏章,须在早朝前呈阅。望韩內侍通报一声。” 韩贵瞥了他手中所持之物,略一迟疑,终究不敢怠慢,低声回道:“许大人稍候。” 他转身入內。 片刻后,殿门缓缓开启。 韩贵走出,低声一礼:“圣上已醒,宣许大人入殿。” 许居正微微頷首,提步缓行而入,步履之间,几不可察地露出一丝隱隱急迫。 乾寧殿內,帷幔未开,晨灯未熄,唯独宝榻之前,一方屏风掩映其后,隱约传出几声轻微的咳声。 萧寧早已披衣而起,正坐於榻前的几案之旁。 他一身常服,未著朝冠,神色安然,眼神却清冷如水。 昨夜显然未曾安寢,眼下略有青晕,但面容未露疲態,反倒有几分异常的沉静。 许居正行至殿中,遥遥一揖。 “微臣叩见圣上。” 萧寧侧首看他,声音不高,却透著一丝意外:“许卿此时来,有何要事?” 许居正不言,只从袖中取出那封密折,双手奉上。 “此奏,是微臣昨夜所书。望陛下今朝御前前,先行阅之。” 萧寧望著他,神情淡淡:“何事,须如此郑重?” 许居正拱手不语,只低声一句:“事涉朝局全体运转,容不得误。” 萧寧接过奏摺,目光停在那熟悉的笔跡之上,微微一挑眉。 他並未急著拆阅,只是道:“许卿昨夜不眠?” “是。”许居正答得乾脆。 “为何?” “臣忧朝局。” 萧寧轻轻將奏章放在案几之上,並未立即拆阅,反倒抬眼看他:“许卿是担心,朕今朝动新党?” 许居正闻言,眼神微变,旋即长嘆一声。 “陛下心念社稷,微臣素知。” “但这新旧之爭,並非一朝一夕之积,今日三相更换,震慑已足;然若再雷霆动手,恐失平衡,乱了根本。” 他顿了顿,语气低缓,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忧虑: “臣深知,新党之中,有奸佞,有钻营,有趁火打劫之徒。但同样,其中亦不乏庶务实干之吏、调度之能臣。” “其人虽党爭可厌,但在六部十三司中,皆有职司,若骤然除之,朝纲必陷迟滯,政务运转將如肢断骨折。” “臣並非求情,更无妥协之意。” “只是朝局尚未稳固,清流人手难以继位,若於此时贸然大动,恐……恐反坏陛下本意。” 许居正说到此处,终於抬头直视萧寧: “臣斗胆相告——陛下若真意改制,不妨缓而行之。待清流有能继之人,再徐图更替,不失为长策。” “臣请陛下三思。” 话音落地,殿內一时无声。 唯有那案上燃著的松香微微跳跃,在空中绕出一缕浅白的曲线。 萧寧看著面前这位已陪伴朝局十年的老臣,良久未语。 他並未接过案上的奏摺,只是缓缓地、缓缓地笑了笑。 那笑意不及眼底,淡然如水。 “许卿的心意,朕明白。” “昨夜你没睡,想的就是这个?” “是。”许居正坦然点头。 “你担心朕今日雷霆震下,反伤大局?” “非是不信陛下之断,而是……担心局势之险。” 萧寧轻轻摩挲案边,手指一点点按住那封奏摺,沉默许久。 半晌后,他只是淡淡开口: “朕自有打算。” “此奏,朕会看。但今朝之事——便不劳许卿多忧了。” 许居正面色微变,似欲再言,却见萧寧已经站起身来,缓缓向屏风之后行去。 语调清冷,声音不高: “时辰將至,许卿回吧。” “太和殿上,朕自会给百官一个交代。” 他不再言语,也不再回头。 殿门之外,天光渐明,晨钟初响,宫墙之外传来羽林军交替的號角。 许居正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目送萧寧背影消失在內帷之后。 他知道——他没有说服萧寧。 他也知道——今日这场朝会,仍將是风起云涌。 只是,这风,是自宫中起?还是自朝堂来? 许居正长长吐出一口气,轻轻拂袖一礼,转身步出殿门。 天色彻底亮了。 太和殿前,天光微白。 大朝之日,原本殿门尚未开启,百官便早早于丹陛前肃立列队。 然而今日这殿前,却显得尤为冷清。 晨风拂面而来,吹动朝袍衣角,响成一片,仿若预示著一场风雨即將席捲庙堂。 最先抵达者,正是身为大相的许居正。 他自萧寧寢宫辞驾归来后,未曾回府,更未稍事歇息,便破例提前抵达太和殿前,亲自掌朝之仪。 今日的早朝,他心中已知不平,故来得极早,只为將局势提前掌控,以防意外。 而果然,就在他于丹陛下方站定不过一刻,便远远见一人缓步而来,脚步沉稳,衣袍翩然。 正是王擎重。 王擎重一身絳紫朝服,身姿挺拔,行至丹陛之下,径直走向许居正,眼神沉静中带著几分似笑非笑之意。 “许大人。”他拱手一礼,动作毫无破绽,恭敬周到。 许居正还礼,面无表情:“王大人来得倒是早。” 王擎重笑道:“大朝重事,不敢怠慢。” 话锋一转,他从隨身执事手中接过一叠薄薄的摺子,双手递上。 “只是本日诸臣中,多有抱恙者,早晨接连传来奏摺,请我代为呈交,还望大人查收。” 许居正接过摺子,翻开一看,脸色顿时沉了几分。 只见奏摺署名之人,一个接一个,皆是他这些年在朝堂上熟识的新党骨干: 礼部侍郎、刑部左丞、户部主事、吏部员外郎……其中不乏位居要津之辈,甚至还有几名昨日尚在奏事台前振臂高呼的言官,今早却纷纷称“风寒侵体”、“舌疾难言”,请辞早朝。 一封封看下来,竟已有二十余人! “全是今晨所递?”许居正语气低沉。 “是。”王擎重微笑点头,神情温和。 “身体抱恙,乃人之常情。”他说得轻描淡写,“这些日子气候多变,大人也该有察。” “……是么。”许居正冷冷抬眼。 他没有拆穿什么,只是將摺子一一收好,交由身后心腹侍官。 而一旁的霍纲早已脸色铁青,他快步靠近许居正,凑近低语:“这是……给咱们来下马威来了。” 许居正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眼中寒意渐深。 “朝前请病,本就应由內阁过目核准。”他语气平静,“王大人如此兴师动眾,倒真是『仁者之心,广济同仁』。” 王擎重似是未听出其中冷意,仍笑著拱手:“许大人谬讚。” 第731章 服软?!退让?! 太和殿前,天色微亮。 晨雾未散,宫墙之上,霞光与云影交融,宫闕轮廓在淡淡薄雾中若隱若现,如沉在静水中的巨兽,尚未甦醒,却已有风雷酝酿其间。 冷风穿过丹阶前的石纹缝隙,拂过立於殿前的大相许居正的袍角。 他立在第一位,衣冠整肃,神情肃穆,眼神却沉如寒潭,一动不动地望著前方未开的宫门,像一尊肃立的石像。 刚刚过去的一刻钟,朝前之礼还未正式开始,太和殿便已被无形的阴云包裹—— 王擎重面带从容地將一叠摺子递来,声称新党中多位大员病体不適,今朝请假。 那摺子上的名讳,不偏不倚,皆是新党要人,一封封递来,如针锋直指,虽称“请罪”,却毫无歉意。 霍纲眼神难看至极,而许居正也早已心知肚明——这是新党打来的第一记试探。 明是请病,实则示威;由他许某亲手呈递天子,便是故意打脸。 他昨夜深夜亲赴乾寧殿,向萧寧呈上奏章,苦劝暂缓动手,而今这一遭,分明是新党反手一击,先行於朝会之前,在百官与天子之间筑起一道冷墙。 这一招,不狠,却准。 这殿前之空,虽无兵戎之声,却已有两方爭锋之意,隱然成局。 “这些人病体微恙,却心念政务,知今朝大议在即,不敢久请,只愿请假一日,明日必归。” 话虽如此,连他们自己都知道,这些人压根不是“请假”,而是借病不朝,以示不满。 此刻林志远也已悄然隨步而至,站在王擎重身侧,一见许居正与霍纲神情微变,顿时心下大悦。 “王大人果然手段老辣。” 他低声对王擎重道:“这一步下马威打得乾净利落,许居正那张脸都快掛不住了。” 王擎重淡淡一笑,语气平静中带著一丝藏不住的得意: “他们不是號称清流坚贞,不惧权势么?今日不过略示锋芒,便脸色骤变,何谈掌政?” 说罢,两人向丹陛之侧行去,姿態不疾不徐,颇有几分“稳坐朝中”的意味。 许居正眼看二人离去的背影,面色不动,目光却冷得近乎能结霜。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对霍纲道: “看来,新党这是准备给陛下一个下马威。” 霍纲脸色阴沉:“只怕不只是陛下,这更像是冲我们来的。” “是啊。”许居正冷笑,“他们递折於我,借我之手呈於天子,表面请罪,实则示威,既打皇威,又试本相。” 他看向王擎重的背影,眼神深邃如冰渊。 “不过……”许居正忽而转口,声音极低,却沉稳坚定: “还好,我昨夜已向陛下进言过此事,今早亦再三叮嘱。” “否则的话,陛下早就有动新党之心,再加上这般状况,见今朝一半新党人不朝,只怕此时便要震怒当庭,拔刀动人了。” 霍纲微微頷首,嘆道:“他若真此时拔刀,只怕就要彻底搅乱朝局了啊。” 许居正点头,神情肃然:“看来,他们也深知,我们现在根本不敢动他们,所以自己反而更加硬气了。” “深知,还要给陛下上点眼药!” “而我等所为,便是守这局,护得今日朝会不失控。” 他说完,又低头看了眼手中那一摞“病折”,眼神如冰。 “好一个新党啊,竟然如此之囂。” …… 而此时,太和殿西侧偏廊中,王擎重与林志远並肩而行。 林志远神情轻鬆许多,压在胸口的那团鬱火也似乎渐渐散去。他一边隨王擎重前行,一边低声道: “许居正刚刚那脸色,我看得清清楚楚。” “连霍纲都忍不住瞪了我一眼。”他轻笑著摇头,“这一下,还真是畅快。” “光是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在,我们不好惹,就已经值了。” 王擎重淡淡道:“他们以为今朝清流占三相,就能稳坐中枢……可这世上的权力,从不是三个人的名字,而是三千人的动脉。” “他们若敢以为可以代替我们,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没了我们,新政能不能转?奏章能不能行?地方有没有回文!” “今日不来朝,不过是个开头。” “若他们还不知敬畏,那便还有下一招。” “这一朝,才刚刚开始罢了。” …… 太和殿的宫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 金光洒落丹阶,映照在大理石地面之上。 百官陆续抵达列班,只是今日的大列中,空缺颇多。那一道道原本该站立的人影,此时皆成空位,如刀刻在整整齐齐的队列之中,扎眼刺目。 许居正站於最前方,面沉如水,心中冷然如铁。 他知道——今日这场“空缺”,不仅是试探,更是警告。 新党打出了第一记重锤,而真正的博弈,从此时才正式开始。 他缓缓抬头,看向正中的太和殿,眼神沉定。 “陛下……你若真要打蛇,那就別怕蛇咬。” “但愿,你真的想好了。” 晨钟响彻,声震宫闕。 一声、两声、三声……至第九响,晨钟止歇。 太和殿金门在钟鸣落定之刻缓缓开启,沉重的铜铸门扉在金光映照下反射出一层淡淡光辉,如同刀锋初出,寒意未显,却已逼人。 丹陛之上,仪仗肃立。 百官列班,隨太监唱名而入。 只是今日的大朝之列,较往常稀落太多,百官队列之间多有空缺,一眼望去,斑驳参差,显得颇为突兀。 不需细看,许居正心中已明。 ——这空的,全是新党之列。 他目不斜视,持笏如松,霍纲亦立於侧,不语,却紧紧盯著入殿各人的位置。 这场“请病”之局,连入朝顺序都已被扭曲。 可更令他心头沉重的,是即將步入殿內的年轻帝王,会在这一刻做出怎样的反应。 而新党之列,王擎重与林志远並肩而入,神情皆极从容。 二人站在偏右第二列,衣冠华整,气息不乱,目光却隱隱透著些期待。 他们在等——等萧寧登基以来第一次,真正的“服软”。 等萧寧看见这么多新党成员“同时生病”后,会是个什么神情! 新党虽然今朝略失人马,但以病请辞,实属中策:不犯错,不抗旨,不违规矩,却能以静制动,以缺席示威,给清流与天子一个清晰信號。 他们要让萧寧知道:新党虽不在三相之列,却仍执朝政之骨。 殿中肃静。 钟鼓收歇,文武齐整。 而下一刻,太和正门中,天子萧寧缓步而出。 他一袭墨金朝袍,金丝龙纹环绕其身,步履从容,面色如常。 他的眼,扫过百官,却未有丝毫停滯於空缺之处,仿佛根本未曾注意到那缺席的数十位大臣。 这一举止,落在王擎重眼中,便是分毫不差的“装作没看见”。 林志远低声道:“果然……这位陛下,终归还是太年轻。” 王擎重微微一笑,眼角余光掠过大殿中那一道道空位,心中已经给今日之战定了胜负。 而下一刻,萧寧站定御座之下,声音清晰: “今日朝议,首议——兵部尚书补缺一事。” 此言一出,殿中眾臣精神微震。 话音落地,殿中先是一静。 接著,一瞬之间,无数道目光刷地投向萧寧,也有不少人下意识地看向王擎重与林志远所在方向。 而林志远,在最初的讶然之后,眉梢竟不自觉地挑了挑。 他缓缓侧首,与王擎重对视一眼。 二人没有说话,却在目光中交换了一句极其相似的情绪—— 果然如此! “瞧见了吧?”林志远唇角微挑,低声咕噥。 “新党数十人同时不朝,这么一场『病风』,就算再强硬的皇帝,也得掂量掂量了。” “这话一出口,就说明——陛下是怕了。” 王擎重神情依旧平静,但指尖却已缓缓拢在袖中,似乎在握一局胜筹。 他的眼神没再看向高座上的天子,而是看向殿中清流一列。 那边边孟广面色如常,许居正亦无太多反应,魏瑞则依旧端肃如铁,站如寒松,仿佛根本不曾察觉朝堂上的异样。 “兵部尚书。”王擎重在心中重复这四个字,眼角的笑意却更浓了几分。 这个职位,原属边孟广,如今左相已定,其位空悬,自然须得补足。 而眼下,天子並未针对“请病不朝”之事多言一句,反而主动提出要议补缺,在他们看来,这正是一个清晰不过的信號: ——不打算深究,请病一事暂不追责。 ——甚至急於补缺,说明天子迫切需要安抚人心。 ——更重要的是,这个位置,多半要落到新党手中! “嘿。”林志远微微一笑,嘴角弯起,露出掩不住的得意,“看样子,今晚那顿酒,喝得真值。” “咱们这回,可算是把他唬住了。” 王擎重微一点头,目光始终不动,只低声回应:“且看他点谁。” 这句话不重,却极具意味。 他们心知肚明,如今新旧交锋之际,兵部尚书一职的归属,便是一道试金石——若给了清流,那就是挑衅;若给了新党,那便是示和。 而他们下这一步“朝前请病”,本就不是为了真弃权柄,而是以退为进—— 兵部是关键,边军兵权、禁军调动、驻防情报皆需自此出手,一旦此职落入自家人手中,便仍能插手边防、制衡左相。 这,才是真正的筹码。 王擎重低声言道:“如今不过是两军对峙,若他退一步,我们自然进一寸。” “若这一步他真退,那后面,便是咱们来设局了。” 林志远听了这话,微微頷首,眼中笑意更甚。 这一刻,朝堂上的肃穆,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层皮囊。 他们仿佛已从这句“议兵部补缺”中,看出了天子退意,看出了掌局者的踌躇—— 甚至,看见了接下来,那份人事詔书的落笔。 “他果然不敢动我们,王大人明鑑啊。”林志远低声道。 王擎重淡然点头。 “兵部尚书,只可能是咱们的人。” …… 太和殿內,肃穆如常。 萧寧声落之后,殿中仍无人出列。 无人请议,无人附议,一时间,朝堂仿佛陷入了短暂的停顿。 而实际上,风浪早已在静水之下起伏翻滚。 清流一列最前方,许居正微微偏头,与霍纲对视一眼。 霍纲眉头动了动,眼中闪过一抹难掩的忧色。 显然,两人皆是同一念头—— 兵部尚书的补缺,来得太早了。 许居正心中微微一沉。 今日亲赴乾寧殿、今晨更是冒昧入宫劝諫,皆为止战於未发,拖延“打蛇”之锋。 天子虽未正面表態,却也未否定其言,本以为今日之朝应以稳为主,静观局势。 可谁曾想,开口便是“兵部补缺”。 他心中一紧,暗想: “这是要以补缺为名,行人事之调;若用得不妥,不啻於火上浇油。” “可若反其意而思……也许,这就是退意的信號?陛下这是,打算安抚新党了啊!” 霍纲低声靠近,传音入耳:“是啊,只能说,今日新党给陛下上的眼药,实在是太狠了啊。” 许居正微微頷首,沉声回道:“若此位落入新党,那便说明陛下已有所忌。” “是为安抚之策。” 他语气微顿,眼神略宽,“那昨夜一番奏疏,加今晨之劝諫,也算奏效。” …… 大殿之中,魏瑞仍立於清流中部,神情冷峻如常,眸色不动,只看向前方的御座。 他的神色无人敢揣度,但周遭几位清流中人,心头早已浮起一丝鬆动。 “看来……陛下今日的兵部尚书补缺,是稳局之选。” “许大人昨夜必是劝得著了天子。” “陛下虽然年轻,未至固执之极。” 有人悄悄低语,更有人忍不住在笏后互视点头,暗自鬆气。 连新晋为左相的边孟广,也在第一时刻將目光落在许居正身上。 许居正微微点头,却並无太多喜色。 在他看来,这固然是一种“信號”,但同时也意味著—— “新党之势,並未真正压下去。” “天子……仍在试图平衡。” …… 另一边,王擎重、林志远等新党中坚之人早已抑制不住喜色。 王擎重甚至轻轻向身侧的林志远拱了拱手,目光中儘是篤定: “这一步,稳。” 林志远眼角一挑,略带讥誚地望了清流一列一眼,低声道:“我看许居正那神色都缓了。” “陛下是怕了。” “真该让他们看看,今日那几十个空位,是怎么让天子下不了手的。” 王擎重抿了抿嘴,眸中隱隱透出冷意。 “这一步,我们得了先手。” “接下来,该看谁来接这位子。” …… 朝堂之上。 萧寧未再多言。 他只是淡淡扫过殿中左右,语气依旧清冷: “兵部之缺,自昨日便已腾出。今日早朝,诸卿当议人选。” 他没有对“请病不朝”一事作出只字责问,更未表露一丝不满之意。 在眾人眼中,这就是“让”。 就是——“朕已看见你们的牌,也认了。” 清流一列不少人心中涌出复杂的情绪: 他们当然知道新党刚刚做了什么。 他们当然知道这並非什么光明正大的举措。 可天子一句话未说、一笔未落,便轻轻揭过这桩“请病之事”,转而提出“补缺”—— 这叫眾多清流之人,怎能不心头髮紧? 魏瑞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仿佛不喜这般无声的“服软”。 但他未出言,只冷冷望著殿前,衣袖不动。 而站在许居正身旁的霍纲,则低声一嘆: “今日这般,虽然有些憋屈,但必须这么忍啊!” 许居正目光沉沉,没有回答。 他知道,天子並不是“怕”,也不是“无能”。 而是“尚未敢”。 这让他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是幸还是忧。 …… 钟声尚在余响之间,朝堂却已暗流涌动。 这一句“兵部补缺”,看似平淡无奇。 可其中含义,却如山雨欲来,叫人坐立难安。 而就在殿中眾人心思翻滚之际,萧寧终於再度开口: “诸卿可有举荐之人?”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静若寒蝉。 所有人都在等——看谁先动,看谁先表態。 新党静观其变。 清流噤若寒蝉。 萧寧扫视一圈,眸光深不可测。 一息,两息,三息…… 片刻之间,大殿再无人敢先声夺人。 就在这无人回应之时,许居正终於缓缓出列,躬身一揖。 “启奏陛下,臣以为……既兵部系重权之署,当择熟於兵务、政理兼通之人以居之。” 他抬头看了萧寧一眼,眼中带著一丝斟酌与小心,心道:“若陛下意欲稳局,缓和近日之震,臣……可荐数人。” 萧寧静静看著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言语。 许居正稍一顿,开口说道: “臣以为,原刑部右侍郎彭广宜,政事嫻熟,兼理兵刑多年,素有节度;又或御史中丞卢济源,虽非军司出身,却深得吏治之道,理兵符、调兵额者,曾多有涉。” “再或——工部左侍郎秦徵,出自前任兵部系脉,兵制之理熟稔於心,若得其任,亦堪为用。” 一连三人,皆是新党骨干。 萧寧听完,仍不作声,神情未有起伏。 可在朝中其他人眼中,这就已经是一种默许。 尤其是王擎重与林志远—— 二人本就静立於偏右之列,听到这几位人名,一下子对视了一眼。 林志远嘴角一挑,险些当场笑出声来。 “秦徵、彭广宜、卢济源……呵,倒是个个都在咱们手下做过事。”他低声笑道,“许居正这是识相了。” “他可不是在向陛下举荐。”王擎重声音低冷,“他是在向咱们交底。” “不错。”林志远点头,“他也看得清楚,咱们新党这根骨头暂时拔不动,清流没人能补得上这些缺口。” “再强撑下去,朝政立崩。”他低声一笑,“所以,他们只好……顺势退让。” 王擎重一边听著朝上之言,一边暗自打量站於殿前的天子—— 萧寧依旧神情平静,似乎对朝中一切瞭然於胸,却不作表態。 “他是想借清流之口,来安抚新党之心。”王擎重心下冷笑,“小聪明倒是不少。” 一旁林志远则按住笏板,心情畅快到了极点。 “兵部尚书之职,今朝既由许居正之口荐出我党之人,天子未驳,那便已是定案。” “说到底……他还是怕了。”他低声道,“不想继续掀风,就得稳住这口锅。” 王擎重微微頷首:“有这一位,就等於咱们新党仍握半壁实权。” “清流纵掌三相,有何用?”他说,“魏瑞空有威名,边孟广才上任,许居正谨慎內敛。论实际调度、军情移文——还得兵部出手。” 此刻,朝中清流几人,也默默在心中思索权衡。 霍纲並未出声,他当然清楚,若此职真落新党,等於短时间內“斩蛇”之举彻底失败。 可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许居正说得没错: 清流中人,纵有才名,却少有真能即刻掌控兵部之人。 若执意另择,强立清流之士於其位,恐不稳兵心,反误朝政。 魏瑞神情一如既往,眉眼冷硬如雕刻在铁上,他望著殿上静默的天子,似欲看出他最终意图。 许居正微微低头,又躬身一礼: “臣愚见浅陋,所荐未必尽善,但兵部权重,事关四方军制,实不可久空,望陛下早定人选。” 此言落下,殿中又是一阵沉默。 王擎重嘴角微微扬起,缓缓抬眼,神情已由得意转为淡定自若。 他甚至已在心中思索——若天子真择新党之人,自己该如何顺势接掌兵部,稳固西北边防与內城军政。 “这一步,走得漂亮。”他想,“以静制动,反客为主。” 林志远则轻轻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受这股“局势反转”的快意。 在他们看来,今朝不过只是“天子试刀”的第一场,结果早已明了: ——刀未出鞘,便被他们这道空空如也的“请病之墙”所阻。 而今,又反以清流之口,亲荐己方人马,这不就是“自打耳光”? 想到此处,林志远连胸腔都觉得轻鬆了许多。 “明日之后,便是咱们重新回手的时机。”他暗忖。 “这局,咱们贏了。” 第732章 何人可任兵部尚书?! 太和殿中,钟声渐息,晨光自东侧斜照入殿,映出一片静穆的金辉。 御阶之下,百官列班,列於清流与新党两列间的空隙依旧醒目,仿若一道刻意为之的裂痕。 气氛既非肃杀,也非温和,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停滯——宛如雨前將落未落的乌云,带著钝重压抑的静默。 许居正刚刚报上三名人选,殿中眾人却未有太大反应,反而更多的是一种篤定和默契的接受——仿佛,这一刻,天子的意图已然明了。 王擎重神色自若,眼角微扬,望著站於前列的许居正,心中已有几分把握。 他眼见新党中人虽多缺席,但许居正所提皆为旧部心腹,正合己意,遂更加確信:这是陛下在示和。 林志远亦轻抚笏板,唇角藏笑。 他眼望御阶之上那一袭墨袍,只觉其中再无昔日的锋芒。他在心中自语: “年轻人果然还是沉不住气,今早这般姿態,不过是想要挽局。既然清流知趣,我们新党也无须再斗到底。” 清流一列中,有人暗自点头,更多人面带谨慎之色,却也並无反对。 毕竟,若局势真如所料,暂让一步,留得后机,实为上策。 连一贯刚烈的魏瑞,也未出口异议。 他静静看著高座之上的年轻天子,眉宇微拧,但终究没有言语。 一时之间,大殿气氛宛如湖面,无波无澜,万籟俱静。 所有人——无论心思如何、立场如何,此刻都有一个共识: ——天子已默认。 ——兵部之位,十之八九,就是这三人中的某一个了。 而正当眾人以为这一局即將尘埃落定之时,御座之上,萧寧却缓缓摇了摇头。 他的动作极轻,几乎不带声响,却在殿中引起了连锁震盪。 只听他淡然出声,语气冷静,却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清决: “此三人——皆不妥。” 四字落地,仿若惊雷入湖,平静的水面顿时碎成无数波纹。 殿中群臣瞬时错愕,连空气中都像凝固了一瞬。 王擎重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收起,便愕然僵在唇角。 他眼睛一下睁大了些,神色从自信转为惊疑,再转为难以置信。 “……不妥?”他低声咕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林志远更是一瞬直起身来,目光直直看向高阶上的天子,眉眼间满是不可置信。 “他在说什么?”林志远咬牙,“刚才……不是已经顺水推舟了么?” 许居正亦是眉心微动,一时间竟也愣了下,未曾预料天子会作此回应。 他心头突地一沉,脑中念头翻转如潮: 莫非,天子另有安排?亦或……今晨所请,已然失效? 站在他身侧的霍纲低声问道:“陛下这意思是……另有他人?” 许居正未答,只紧紧盯著高阶上的那道身影,眼神中从最初的疑惑转为一丝警觉。 “……不妥?”魏瑞低声呢喃一声,眸光微动。 他忽地意识到:这並非“反悔”,也並非“失控”,而是一种——蓄意! 而在眾人茫然未定之间,萧寧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平静说道: “彭广宜,久居刑司,未尝操兵;卢济源,虽善文墨,然兵政者,非止调文回奏;至於秦徵,出自旧部,却系任刑、工者居多,於兵籍调度、卫武条令未有专长。” “兵部之责,事关四镇边防、五营兵籍、两京调动、內库军资,非通兵务者不可任,亦非党议所能推。” 话语清淡,但每一句都掷地有声,直斥三人不合所任。 此言一出,大殿之內如坠冰窖。 萧寧一言否决,宛如投石破局,將原本缓缓趋稳的朝议气氛,打得支离破碎。 朝臣神色各异,却无人敢出声。 王擎重与林志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惊怒、疑惧、愕然,交杂不明。 “他这是……要弃和?”林志远低声道。 站在右列稍前的王擎重,终於缓缓动了动手指。 他拢著袖中笏板,垂下眼眸,唇角却扬起一抹极冷的笑意。 “……不妥?” 他低声复述,声音微不可闻,眼中却已浮起一抹深意的森寒。 “弃和?” 王擎重唇角挑起,目光从天子脸上缓缓扫过,终落在那空出的中轴位置上。 “他若真要弃和……”他心中冷笑,“那也要看,他敢不敢。” 他袖中手指一寸一寸收紧,掌心之中,似有利刃將欲出鞘。他转眸看向身侧的林志远,低声笑道: “看来,今日请病的这些人……还不够啊。” 林志远神情尚未完全冷下来,他眼底仍有难以掩饰的疑色。 他低声应道:“不对。” “你还记得陛下当初如何应对边孟广之事么?先留悬笔、后出御批,明面退让,实则步步为局。” “如今他否掉这三人……不见得是翻脸。” 他顿了顿,眼中微闪一抹揣测之光:“我倒是觉得,他这一步,可能不是弃和,而是——不愿让得太直接。” 王擎重眉头微扬:“你是说,他怕显得太软?” 林志远轻声道:“许居正刚一荐人,他便首肯,那不是等於自认被逼著让步?” “兵部非小位,若这般轻应,岂不叫天下耻笑——天子畏党,朝堂受制?” “他终归年轻,最在意的,是体面。” 王擎重沉默片刻,忽而轻轻点头:“……倒也有理。” “若是这样——那就再给他几步梯子,让他下来。” 他低笑出声,目中却无半分轻鬆:“他要演戏,我们便陪著他演一演,看他还能装到几时。” “只要结果对我等有利,便由他摆谱。” 林志远轻声道:“我们且稳著,接下来,许居正若再荐第二轮,咱们也顺水点头,顺著他的台阶往下走。” “若他终归要示和,我们就给他个下得了台的面子。” 王擎重冷哼:“但若不是演戏——那就別怪我翻脸。” “这朝堂上,我等不是没有掀桌的力气。” 他袖中笏板轻轻一动,面上神色,却又恢復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 而此时,清流之列,许居正已微微低头。 天子否定他所荐三人之言,一字一句,击得他心头沉重如铁。 他自然不认为这是一种羞辱。相反,从那沉稳措辞、不带丝毫怒意的口吻中,他读出了另一种意味。 “……这是,拒得太巧了。” “不是怒拒,也不是敷衍,而是,像早有准备。” 许居正眉头微动,目光悄然看向天子,心中泛起一丝明悟。 “这其中並无锋芒,却带分寸。” “若他真要翻脸,何须细述三人简歷?一纸否决便足够。”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而望向霍纲,低声言道: “陛下这一步,是要三让其位。” “他终究顾忌声望,不愿一朝认输。” 霍纲眉头紧锁,声音更低:“那咱们……还推人?” 许居正微一点头,低声答道:“推。” “陛下若真心示和,我等便再递一轮,给足陛下面子,让他顺坡下驴。” “不管怎么说,陛下昨日才说打蛇,今日又用蛇,第一轮直接让他同意,的確有些太过於让他难堪!” “陛下,也实在是辛苦啊……” 他神情肃然,一如既往沉稳,却暗中已有计较。 “陛下,终究还年轻,低头自然会更在乎顏面。” “既如此,我们便配合陛下,再多演一齣戏吧。” …… 朝堂之上,眾臣眼神交错。 有人望向萧寧,面带疑虑;有人望向许居正,似在猜测接下来的举动。 也有人,如魏瑞,只冷冷佇立於朝列之中,眼神宛如冰封霜结,不动如山。 他自是不屑於这般“递人取宠”的演法,然其心中也明白—— 若想在这乱局中保存一线生机,眼下,还不是“翻桌”的时候。 他垂目不语,只在心中暗道: “若陛下真欲自定人选,那便看这场戏,能演到何时。” “但若仍待清流搭桥……那就让他们好生收拾这副梯子,看他下不下来。” …… 终究,还是许居正再度出列。 他深揖一礼,语声温和: “陛下所言极是,臣荐三人,虽皆有所长,然不足之处亦未可掩。” “兵部事繁,关乎万里兵机,確当审慎为先。” 他微顿片刻,又道: “臣再举一二,或可供御览——户部左侍郎傅景修,曾执陇右军资五载,兵食輜重颇熟;太僕卿邢至清,原为戎政旧吏,调任中枢前,曾歷五军督司,亦称周慎。” “二人皆避党爭,不偏不倚,若得其任,或可为朝廷所用。” 此言一出,朝中又是一阵轻动。 王擎重、林志远对视一眼,皆觉这两个名字倒也“可观”——虽非自家嫡系,但也非清流心腹,更不像是有意强推。 这是在“餵梯子”。 他们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微微頷首。 林志远嘴角一挑,低声笑道:“好傢伙,许老狐狸也精得很。” “递了两人,看似中立,实则仍是给陛下铺台阶。” 王擎重亦轻笑:“他若真接了这二人之一,那也还算识趣。” “要的是权柄,不是面子。” 他收回目光,心中淡定如石,冷冷想著: “只要不是魏瑞、霍纲那帮人坐上去——” “我等,仍执半朝。” …… 而高阶之上,萧寧负手而立,面色沉静。 他看著许居正一番陈词,又扫了殿中眾人一眼。 朝堂之上,风仍未起。 但他知道——他自己,已经將所有人心中那柄刀,慢慢逼出了鞘。 如今,朝中已无人真正看轻他。 这是他想要的。 而下一句,他也早已藏在心中。 ——那不妥的,不止三人。 ——那真正的人选,还不在你们手中。 他目光微动,缓缓启口: “户部傅景修、太僕邢至清——亦难胜任。” …… 萧寧话音落地,太和殿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冷意倏然扩散开来。 他神色平静,唇角未扬,语气更无起伏,却比刚才那句“皆不妥”还要令人心惊胆寒。 这已是第二次,许居正出列举荐,而天子却再度当庭否之。 王擎重原本还略带玩味地端著笏板,此刻指节却已悄然收紧。他原以为萧寧不过是在讲场面、顾顏面。可如今看来,这小皇帝竟是真的一个都不肯点头? “他在做什么?”林志远已低声询问,声音明显带著些许急躁,“真就这么看不上我们的人选?” 王擎重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侧过头,目光沉冷地盯著高阶之上的那道人影。 他沉默良久,忽地冷笑一声,低声咬道:“他怕是疯了。” “咱们递了台阶,他却不下。莫非真要一条道走到黑?” 大殿之上,无数人屏息凝神,所有目光匯聚於高阶之上,盯著那个身著墨袍、神情沉静的年轻天子。 他没有动怒,没有讥讽,只是那样不动声色地,淡然地,一句话將许居正递出的“梯子”抽走。 清流中人面色复杂,许多眼中已透出茫然。新党阵营则渐生躁意,林志远眉头紧锁,王擎重则神色渐冷,眼中那份“配合演出”的耐心,已几近枯竭。 许居正低垂的眼帘微微颤了颤,心头不禁泛起苦涩之意。 他並非不知这份递荐未必能成,但也未曾想——连第二轮,陛下也不肯接。 明明自己只是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一条体面的退路。 “陛下这是……还想再演一轮么?”许居正轻声自语,语气中虽无责意,却难掩忧思。 霍纲在旁皱眉道:“再不接,怕是要激怒新党了。” “新党早有不耐,”许居正道,“但若真翻脸,他们未必討得好去。” 他深吸一口气,神情渐渐沉稳下来:“再试最后一回。三让之礼,亦合人情。” 他迈步出列,第三次拱手肃拜,语声比前两次更沉稳,更低缓,却也更显郑重: “臣惶恐,未能荐得良才,致使圣心难悦,实乃臣之不德。” “然兵部空缺,非久可虚。臣不敢自误国政,今再举一人,或可供陛下裁断。” 殿中再起一丝轻动,不少人暗自屏息。 这一回,是第三轮了。 若连这一次也不能中选,那便不是“体面”不体面的问题,而是陛下根本无意接纳、意在自定人选——那便彻底撕破脸皮,演戏也演不下去了。 许居正朗声道: “昔年河西镇守、后调入户部参军者,司马冀安——出自旧军、通晓兵政、清白无党;现居兵部司籍,执笔调度,调边兵、掌军资、督章程,数年未有差池。” “其人行事老成,歷官兵道,不爭不逐,若得重用,或可胜任。” 话音落下,全殿寂然。 司马冀安之名不算显赫,却確实在兵部实干多年,连新党都难以挑出短处。 他不是清流,也非新党,更非勛旧之流,可说是朝野中最“乾净”的一个人。 此人上来,就是一副“我不掺和你们党爭”的姿態,既无背景可依,也无人情可卖,堪称“中立之选”。 这第三轮,许居正是將最后的台阶铺得彻底、平整、合规又体面。 只待萧寧点头,一切尘埃落定。 ——而全场,也都在等那点头的瞬间。 …… 御阶之上,萧寧垂眸不语。 他手指轻扣玉案,发出低不可闻的“嗒嗒”声。 太和殿內,安静得连衣袍的褶皱声都清晰入耳。 他看了许久,才终於抬眼望向许居正。 “司马冀安。”他低声念了一句,语气平稳,“確为兵部老吏。” 许居正略一拱手,静静等待。 萧寧顿了顿,终於道出一句: “然其心术守成,非能开新局者。” 此言一落,殿中震然。 第三轮——仍被否。 一片死寂。 不仅是新党,就连清流中也有许多人变了脸色。 若说第一轮、第二轮尚有“顾面子”之意,那第三次公然否决,便已等同当眾拒绝了清流的台阶——甚至,带上了羞辱意味。 王擎重嗤地一声,冷笑出声。 “好,很好。”他低声咬牙,眸中寒意涌动,“三荐三斥……原来如此。” “当我们是戏班子?让你唱主角?” 林志远脸色阴沉,他也看出,萧寧这是故意不接。 “许居正推的,根本不是为了夺权,而是给他体面,”他低声道,“现在这都不接……这叫诚意么?” 王擎重冷冷道:“他是存心要自己提人。” “既如此,那我们也不用陪著他演戏了。” 他缓缓出列,朝御阶上拱手,神色已无一丝笑意: “陛下三拒举荐,想必已有属意之人。” “请陛下直言——此等国之要职,陛下意属何人?” 此言一出,大殿如风乍起,骤生波澜。 萧寧不答,低眸不语。 他只是负手而立,任朝臣眾目逼视,神情却淡然如常。 …… 清流一列中,许居正眉头紧锁,面色沉沉。 这不是他所愿的局面。 他知萧寧深藏心机,可也未曾料到,陛下连他这一方搭的台阶都不愿接。 这等强硬,非但不合规矩,更极易激起朝野譁然。 “他到底要干什么……”霍纲低声问道,面色亦不安。 许居正缓缓摇头,目光复杂。 许居正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摇头,眉目间凝著难掩的忧色。 他看向御阶之上那道沉稳如山的身影,良久,方低声道: “……或许,陛下根本就没打算服软。” 霍纲一怔,转眸望去,眼中渐渐浮起惊疑之色:“你是说,他……根本不想示和?” 许居正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他语声沉缓: “从一开始,我们便以为他是年轻,重顏面,需要人递台阶。他若真有意安抚,只需点头一应,既得人心,又稳朝局。” “可现在,三荐三拒,言辞有礼,步步不让……”他眉头越蹙越紧,低声道:“这不像是犹疑不定,反倒更像——早有定计。” “他要么已有属意之人,要么……根本就不想借我们之手,去成全那份『和气』。” “可若真如此,那就不是『不愿退让』这么简单了。” 他顿了顿,面色微沉,缓缓言道: “那是……不屑退让。” 霍纲呼吸一窒,脸色也沉了下去。 “可这样下去,新党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声音低沉,“他们本就覬覦兵部,此番推举被三次驳回,若陛下还坚持一意孤行,恐怕……” “恐怕就不是谁上谁下的爭执,而是整个朝局都要隨之震盪。” 许居正没有答,只看著前方,良久,才缓缓开口: “他们已经开始躁了。” “若今日之局陛下硬顶到底,那接下来的议政、財策、户籍、边防……凡有可掣之处,新党必然设法梗阻。” “我们清流虽与新党对峙,但也盼陛下能审时度势,稳住局势。” “可若他执意强推,不计反噬……”他低声道,“那就真是拿自己与整个朝堂对赌。” 霍纲咬了咬牙,沉声道:“这是要破局?” 许居正望著萧寧那沉静无波的身影,心中一片沉重。 “若他只是破旧局也就罢了。”他缓缓道,“若是破了旧局,却没有新局……那才是真正的祸患。” “兵部之位不过一职,可若今日成了分裂之根,那日后整个中枢,便再难有寧时。” 霍纲沉声道:“那怎么办?再推么?” 许居正没有立刻作答,只是轻轻呼了口气,仿佛在权衡。 “再推。”他终於低声答道,“不为荐人,只为护局。” “若连台阶都不给,那新党真敢翻桌子。” “而我们……也就再护不住陛下了。” “只是,就怕新党已经不打算给我们机会了啊!” …… 正如许居正所料! 太和殿上,沉默如刀。 百官屏息,诸臣心头俱是一沉。 就在这静默之中,王擎重终於缓缓出列。 他的步履不疾不徐,眼中却已无半点笑意。 与此前数次假意顺和不同,此刻的王擎重,已不復遮掩那隱隱透出的不耐与慍怒。 他立於朝列之前,拱手一礼,声音不高,却字字沉重: “陛下三斥荐人,想必已有所属意。” “臣愚钝,未能识君意所在,斗胆一问——陛下心中,究竟以为何人可任兵部尚书?” 第733章 掀桌 此言一出,太和殿如掷石入潭。 连清流之中不少人也微有色变。 王擎重这一问,看似是为明局势,实则已是当眾逼宫之意。 若陛下不能即刻举出一名足以服眾的候选,那便等同於三斥清流人选、却毫无对策,坐实“独断专权、虚耗朝政”的罪名。 清流眾臣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霍纲侧头,低声喃喃:“他动了真怒。” 魏瑞冷哼一声,眸光如霜:“新党要翻桌了。” 而许居正,则眉头紧锁,几乎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局势已至临界。 他立刻出列,沉声道: “王大人言重矣。陛下未尝不纳諫,只是兵部之任事关万军,確当三思。三荐之人皆为忠直之士,或尚有不足,但绝非无用之才。” “若陛下心有所虑,不妨暂授参署之职,待事有定局,再定尚书人选。如此缓之,或得两全。”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清流中数位大臣附议。 “许公所言甚是。” “兵部之任重而不宜轻定,暂授参署亦可行权行责,足以稳局。” “请陛下三思,勿使小事成大乱。” 这些话,既是劝諫,更是护主。 许居正等人已然意识到:若今日之事处置不当,兵部人选不过是导火索,真正被点燃的,將是朝堂长久以来积压的党爭火线。 而朝堂之上,王擎重面无表情,看著那一排又一排出声劝说的清流大臣,只冷然一笑。 他没有打断,却在袖中笏板上轻轻一点,似是在默数时辰。 片刻后,他復又开口: “诸位言之有理。只是——三荐三斥,如今又欲缓授参职,倘若再过数日,难道要改荐中书郎、御史、亦或是兵籍小吏?” “臣等惶惶,不知朝纲尚在何处,规矩何存。” 这番话掷地有声,既批陛下,又揶揄清流,言辞並不算狠,却比怒骂更毒。 魏瑞眸光骤冷,已几欲发作,却被许居正一手按住。 “不可。”许居正低声道,“陛下自己,若真是有定策,便当自解此围。” 他语气虽平,却明显已有忧虑之意。 霍纲也忍不住低声言道:“再这般拖下去,新党怕是就要扯旗而去了。” 魏瑞冷笑:“那便去——陛下不答,难道便是理亏不成?” 许居正却苦笑一声,目光却盯著那高高御阶之上的少年帝王,轻声自语: “只怕,他根本就没打算给谁留面子。” …… 御座之上,萧寧面无表情,静静看著下方眾人。 他看著王擎重,也看著许居正,眼神之中没有丝毫惊慌,更无慍色。 他缓缓负手起身,目光扫过朝堂每一列人影,一字一句,沉声道: “傅景修熟军资,然守旧守仓;邢至清阅兵道,然未统兵操练;至於司马冀安……心存谨慎,行事周全,但兵部之任,岂可全托於『谨慎』二字?” “列位大臣之意,朕心领。” “但此等国政重位,不宜將就。” “若只求无过、不求有为,兵部之任,与虚设何异?” 此番言语,非斥眾臣,而是斥整座朝堂。 一席话语,便將所有三轮荐人尽数否定,同时也將新党与清流之意,一併斩断——不是你们不敬,不是你们不贤,而是,你们,根本不够! 王擎重额角青筋微跳。 他已听出,这不再是单纯的不接人选,而是彻底否认朝堂所能提供的一切可能性。 “他要自举?”林志远低声,“可若举得不好,岂非自毁威信?” “他这是背水一战!”王擎重低声咬牙,“他若立得起,就真成了。” “可若立不起——那就別怪我翻船!” 朝堂前列已有几位新党官员按捺不住,隱隱躁动,似有出列爭辩之意。 许居正却按剑沉声,半步不动。他目光复杂,死死盯著高阶之上那年轻天子的背影,心中仿佛翻起巨浪。 他终於意识到—— 这个天子,不是在演戏。 不是求和,不是退让,更不是扮强。 他是,真要以一己之力,决一朝之势! “他根本不屑接受。”许居正低声喃喃,“不屑接台阶,不屑借势,甚至……不屑我们这些老臣递出来的『忠心』。” “他根本就要——自己,走出这一步。” “他这是,要把兵部之权,从两党之爭里,活生生剥出来,放回他自己手中。” 霍纲听得头皮发麻,几乎不敢置信。 “可……这也太险了!” “险?”魏瑞冷哼一声,“既然是帝王,那便不能怕险。怕险,还如何立威?” 许居正却摇头:“不怕险是好事,但此刻若无合適人选,逼得太狠,新党翻脸,便是群起而攻。清流也未必能再劝得住了。” “陛下……已至悬崖。” 他紧盯著萧寧,心中仿佛悬著一把刀—— 这一局,已无缓手之法。 天子,下一步如何走? 无人知晓。 而整个朝堂,皆在等那一步——或起风云,或震四方。 萧寧,静静负手。 忽有微风穿过朱柱金瓦,捲起衣袍微响。 他站於大殿之巔,却仿佛身在孤峰之上。 良久,他开口了。 “兵部尚书一职,朕已有定人。” 太和殿,瞬息凝固。 王擎重与林志远目光凛然,许居正与霍纲屏息凝神,魏瑞双眸微敛,神色冷峻。 太和殿中,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於那句“朕已有定人”之后。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思都高悬空中,眾臣之眼如潮水般涌向那道墨袍身影。 有人屏息静待,有人揣度猜想,有人悄然提防。 可就在萧寧似將道出答案前的一息之间,忽有一道身影自新党阵列中迈步而出,稳稳立于丹墀之下。 是王擎重。 他出列之势,沉稳而有力,似早有预谋,亦似心有所据。 他拱手施礼,目光却未如礼节所需般低垂,而是径直迎上高阶之上的天子眼眸,声音平稳,却字字含锋: “启稟陛下,臣不才,惶恐言諫,然朝政无常,职任不可虚,臣斗胆,再荐一人。” 此言一出,太和殿中波澜再起。 清流一列骤然微震,许居正眼神微敛,霍纲则低声轻嘆。 王擎重再荐之举,既非不敬,也非逾制,但在天子已明言“自有定人”的前提下强行插言,无疑是在当眾质疑天子的判断,更像是一场有意为之的掣肘之举。 而更让人警觉的,是王擎重那声“再荐”之后,並未急著报人名,而是稍作停顿,声音略低,却更显清晰: “臣所荐之人,乃刑部左侍郎卢修礼。卢侍郎歷任江北镇抚,督调三营兵事,久居京府刑政,素精文武,諳熟兵政条陈,既得军府之法,亦通庙堂之规。” “若得其任,或可胜兵部之任,为国分忧。” 语声平稳,辞章谨慎,但太和殿上真正引发波动的,却並非卢修礼其人。 而是他下一句—— “只是……卢侍郎今晨偶染风寒,未能入朝。” “臣斗胆代为荐举。” 顿了顿,王擎重语气不变,却又平添一语: “与卢侍郎同样抱恙之人,还有中书令裴景台、都察院右都御史陈荫仁,户部右侍郎顾延平等人,皆未能入朝。” 话音一落,清流中人脸色一变,连许居正眼底都隱现警色。 ——他这是在点名! 不仅点出卢修礼未到,还將今日未到朝的其他新党核心人物,一一列举在外,虽以“抱恙”为辞,实则分毫未掩其真实意图。 这不是单纯的告知,而是当眾陈列兵力,炫示实力。 一句“皆未能入朝”,將整个太和殿外那条空出的朝臣列位,描摹得无比清晰。 那一列列空缺的位置,今晨在许多朝臣眼中不过寻常偶然,但如今在王擎重之言下,便如一道横贯朝堂的黑线,突兀而具压迫。 “这些人不来,只是未发声而已。” “但他们,都认我为师,以我为先。” “即使如此,我自当为他们发声。” 王擎重的眼神深处,露出一丝藏不住的锋芒。 “陛下,”他语气不变,继续说道,“臣等自不敢言扰圣意,只是兵部久悬,眾望所系,若陛下所定之人尚未出列,臣等自当尽臣职,为陛下分忧。” “卢修礼虽未能亲至,然才具可观,请陛下——慎思。” 这一刻,连最迟钝的朝臣也终於意识到:王擎重不只是荐人,更不是纯粹的“忠諫”。 这是一次,正式的威慑。 他並未高声相逼,亦未张扬狂语,却用最平静的语调,暗中亮出最深沉的杀招: ——你若不纳我意,便试试看这半个朝堂少了人是何等景象。 魏瑞冷冷盯著王擎重,面色冰沉如水。 他咬牙低声:“他这是明晃晃地亮牌子了。” “再不制止,只怕下一步,就要直言胁政。” 霍纲亦沉声道:“王擎重这算盘打得好啊!不过,他也確实有底气!” 许居正却不动声色,轻轻一嘆:“不是底气,是威胁。” “兵部一职,是试探;今日空席,是兵法。” “他明知陛下要定人,还要出列荐举,无非是告诉陛下——你的『定人』,若不合我意,那朝堂之上,便无人与之共议。” “他这是,要逼陛下低头。” 朝堂再起轻响,隱隱可见几位新党官员眉眼间微动,有人似有意欲出列,却终未动身,只將目光投向王擎重,显然是等著他的下一句。 而王擎重果然没有停。 他眼角微挑,声音渐沉,忽地再进一步,拱手深揖,朗声道: “陛下,臣所荐之人,今日告病,诚是偶感寒疾。” “但臣心忧者,並非一人之病。” “若朝中诸臣,皆染寒风,长久不愈,朝堂之上空位日增,政事日繁,届时——恐怕陛下欲启议而无可议之人,欲成事而无人可任。” “臣斗胆直言——他们今日有病,是一日之病。” “但若明日仍病,后日仍缺……” 他缓缓抬首,语气已无一丝遮掩: “那只怕,朝堂將现大规模的人员缺失。” 一言既出,举殿震动! 这已不再是旁敲侧击,而是明刀明枪地威胁! ——若你萧寧仍执意其人,我新党便以“抱恙”为名,集体不朝,抽空政务,令你孤臣独坐,言而无听,令政事寸步难行! 这是明明白白的“朝中离席”。 王擎重话音甫落,太和殿內宛如陷入一瞬窒息的静默。 所有人都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御座,等著那位年轻的天子出声。 可萧寧,並未立刻回答。 他只是安坐其位,眼眸低垂,双手负於膝上,似是在细细咀嚼王擎重方才的每一句话。 外头晨光透过殿门,斜斜地洒在他墨色袍角上,映出一道沉静如铁的轮廓,周身金辉不动,仿佛雕塑。 他的面色平静得近乎冷漠,甚至没有半点波澜,眉眼如常,唇角亦不见动静。 唯有那一双眼,虽未抬起,却仿佛早已看透朝堂中所有人心中所思。 他在听——但不是在“听劝”。 他是在听一场威胁的尾音,在听一个老谋深算的臣子,如何一点一点试图將自己逼入死角。 时间仿佛在他的沉默中被拖长,王擎重站著,脸上还维持著那副“忠心可感”的神色,但眉眼间的锐气已隱隱浮现出一丝不耐。 可萧寧依旧未动。 他的指尖轻轻在扶手上敲了敲,很轻,殿中几不可闻。 只是这一点节奏的变化,却让许多本已屏气凝神的大臣驀然心头一跳。 他终於抬起了头。 一双乌黑冷静的眼眸,在这一刻缓缓望向王擎重。 没有怒,没有笑,更没有不安,只有一种叫人莫名发寒的静定。 “王卿之言,朕听得明白。”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平稳,不急不缓,如水中玉石落地。 “『今日有病,是一日之病;若明日仍病,后日仍缺』,此言,著实新颖。” 他望著王擎重,目光沉静,却如刀锋未出鞘,寒意暗藏。 …… 这一刻,清流中人几乎无不变色。 不是因为王擎重的威胁太过露骨,而是因为那位高座上的少年帝王,太沉静了。 静得不像话。 静得让人发慌。 许居正神色凝重,手中的奏板纹丝未动,却像被千钧之力压著。 他不是没见过朝堂爭锋,不是没见过人言逼宫,更不是没见过皇帝动怒。 可唯独眼前这个年轻天子,他太冷,太静,太无声。 那份静謐中藏著的情绪,不是退让,不是克制,更不像是在权衡,而是一种叫人发怵的——预谋。 魏瑞冷冷盯著王擎重的身影,喉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哼”,低声沉道:“这一手够狠。” “是狠。”许居正嘆息,“狠得不止是逼陛下,更是逼我们。” “若陛下真怒,今日朝堂必崩。” “新党绝不会留情,清流也无法全退,我们从前所谋的『稳』,从今朝起,就再也保不住了。” “你可曾想过?”他转头看向霍纲,声音低沉如压井古钟,“若陛下此刻发怒,罢斥王擎重,罢林志远,驱逐新党,那便等於拔刀断臂。” “清流虽愿辅政,但如今新旧对峙,谁都不是铁桶一块。” “若陛下此刻对新党开刀,那明日,满朝皆敌!” 霍纲神色一变:“可难道我们要让他威胁得逞?” “当然不能让。”许居正眸光一厉,“但——更不能乱。” “你看看那王擎重,步步为营,言辞不烈,句句有引。” “前面说的是荐人,中间提的是缺席,最后一段已然將新党人名一一道来,末了再以『空朝』相胁——他是故意压到这一步。” “他太清楚陛下此番所冒之险,也清楚我们心中顾虑。” “所以,他敢压。” “压得稳,压得准。” “陛下若不怒,那便被他牵著鼻子走;可一怒,便如火山喷发,连他许居正、我霍纲、甚至清流旧臣——都保不住这朝堂的格局了。” 霍纲咬牙,却不再言语。 他看得出许居正的顾虑,也明白如今的局势,远非剑拔弩张四字能描摹。 魏瑞此刻却是冷著脸,嗤然一声: “那陛下便什么都不做?就由著王擎重在殿上耀武扬威?让他逼人到此等地步,还要忍?” “忍到哪一天,整个朝堂都成他王擎重的戏台?” “许居正,你到底要保谁?” 这一句带著火气,直接点了名。 许居正眉头一皱,目光却未起波澜:“我不是在保王擎重,我是在保陛下。” 他语气很轻,却透著一股沉稳的力量: “不是人人都能担得起一朝之怒。” “不是人人都能顶得住一朝之战。” “你以为新党只有王擎重、林志远?” “你以为今天这些缺席之人,仅仅是巧合?” “你知道王擎重在等什么吗?” 魏瑞不语,却眼神冷然。 许居正低声道:“他在等陛下错手。” “只要陛下一言不当,他便可借势而起,倒打一口,说我皇帝刚愎自用,听不进劝諫,弃贤举私——” “到那时,不是兵部尚书一职之爭,而是整座朝廷的重洗。” “他已经布好局了。” “就看陛下,愿不愿跳。” …… 说到此处,清流阵中已然沉默。 他们都知道许居正说得没错。 王擎重今日站出来,並非为了一个兵部尚书的位子。 他要的,是试探天子的底线。 若得寸进尺,便掌权势於一手;若逼得反弹,便就此脱身,带人自立,反守为攻。 而他们这些清流,不管如何自詡忠直、不阿新党,此刻却也不得不承认: 若陛下此刻当场怒斥,那形势……极可能失控。 “唉……”魏瑞忽然苦笑一声。 “我总算明白了,许公適才为何再三劝『暂授参署』,不是为拖延时间,是为留一线迴旋之地。” “你是怕的不是新党,而是……这朝局崩坏。” “不是怕,而是知其可怕。”许居正声音低沉,“清流再挺,朝纲若断,也护不住陛下。” “我们是文臣,是朝臣,是辅政者,不是夺权者。” “倘若陛下真起怒火,放手一搏,那局便再无归路可走。” 魏瑞仍冷著脸,却也不再爭辩。他的性子本来便直,但並非愚忠。 而今见许居正已將情势明言,终是沉声一句:“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许居正微顿,眸光如寒星,凝望御阶之上那道年轻的背影。 “看陛下。” “若他真要破局,那我们便看他如何破。” “若他……真是那一步已定之人,我们清流,便也该守得住阵脚。” “你还信他?”魏瑞挑眉。 “事到如今,不信又能如何?”许居正轻声道,“他不是瞎赌,他若真想走这一步,必有他想用之人。” “更何况,新党之缺就算不能全补,我们也能补上一部分,壮士断腕罢了!” “只是我心中担忧的,不是他选谁,而是——这个人,够不够服眾。” “能不能,镇得住这份赌命的怒火。能不能,对的住这三荐三拒!” …… 这时,太和殿中的气氛愈发沉重。 王擎重仍立於殿前,低头不语,袖中笏板却缓缓滑动,似在无声地倒计时。 他在等。 等那少年皇帝动怒,等他说出一名“自定”之人,等自己可以再次將他拦下,彻底逼出最后一步。 可他没想到的是,清流並未落荒,也未隨之躁动。 他们在等。 等那个自信斩断三荐、无视逼宫的天子,到底有无真正的后招。 萧寧这边,却依旧云淡风轻。 他眼神缓缓收回,沉沉气息中,少年帝王的目光缓缓移开。 他並未立刻回应王擎重的“荐举”,更未接著宣布心中所定之人。 反而微微一顿,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那笑意不深,似乎还带著些许隨和与惋惜,可偏偏就这一点不加掩饰的“轻”,却叫人心头一紧。 眾臣心神陡然绷紧,却不知究竟要发生什么。 忽听萧寧缓缓开口,语调温和得几乎让人以为他已放下方才的暗流: “方才,王卿提到了诸多朝臣,身体抱恙!既然如此,朕倒是想要聊一聊这个问题!” “朕以为,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其实不过一事——体魄康健。” 第734章 全部罢免?! 太和殿中,气氛已然沉如千钧。 金柱高悬,青烟繚绕,朱红殿门微掩,晨光斜照而入,映得玉阶如霜。 沉沉天光里,金龙浮雕若隱若现,像隨时將腾跃出这静寂的朝局风暴。 而那御阶之上,墨袍少年帝王,正端坐龙椅,神色寡淡,目光低垂,指节轻敲扶手,一下,两下,节奏不紧不慢,仿佛世间喧囂皆与他无关。 这一刻,谁也无法忽视那份冷静所携带的锋芒。 他的面容依旧少年,唇线却冷,眉宇间藏锋。 他沉默的模样,比言辞更具威压;他平静的气息,像是在风暴之前划出的刀痕——清晰,锋锐,冷入骨髓。 而殿下百官,皆被这沉默所困。 方才天子只言片语,语气不重,却让整座朝堂陷入莫名的凝滯—— “朕以为,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其实不过一事——体魄康健。” 他说得缓慢、温和,语意轻飘,却忽然转了方向,脱离了兵部尚书之爭,仿佛无端扯出一条新线。 朝堂中,许多大臣一时间竟是面面相覷。 清流阵中,霍纲眉头紧锁,低声自语:“体魄……这与兵部之任有何干係?” 魏瑞冷著脸,双目半闔,眼神警惕,却也在心中隱隱发虚。 “陛下这……为何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更有几位年长清流,彼此交换目光,却谁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唯独许居正——他的手指已然暗暗握紧。 少年天子提“体魄”为重,不像是无的放矢。 他虽未点名,也未明示意图,但许居正已觉察出某种不安——那番话绝非隨口感慨,而是言中有锋,意有所指。 而新党阵中,反应则更加复杂。 林志远皱起眉头,一时未懂,低声询问身侧:“这『体魄』之说,莫非又是陛下转移话题?” 王擎重却不语,只轻轻闔眼,又睁开,神色仍旧从容。 “让他说。”他低声答道,“不外乎是转移锋芒。他自己都还没定下人选呢。” 在他看来,萧寧若真有棋,就不会拖至此刻才缓缓出招;若真有破局之策,也该顺水推舟,而不是绕来绕去讲一番“体魄”之语。 可王擎重低估了那份静默背后的力量。 大殿之上,少年天子缓缓抬头,视线从眾臣面上一一扫过。 他的眼神不怒不喜,却藏著锋利的温度。 他像是在注视,又像是在审视。 他的目光从清流扫过,停留在许居正的面上——微不可察地顿了片刻。 许居正神色微变,垂首不语,心底已然有了最坏的猜想。 然后,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朕以为,人最重要的,就是体魄。” 语气温和,声线如常。 可一字一句,却宛如叩响太和殿的铜钟,震得殿中眾臣呼吸一紧。 “若是体魄不佳,就算其他方面再优,也无济於事。” 他顿了顿,唇角微扬,似是笑了,却比不笑更寒。 “可是,听王卿所言,这些大人们……好像身体不佳啊。” 此话一出,满殿俱震! 本就紧绷的空气,顷刻间似被利刃割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天子这一句,並非閒语,更非感慨! ——这是反击! ——这是回马枪! 清流阵中,霍纲瞳孔骤缩,差点失声而出。 魏瑞则猛然直起身,额角青筋跳动,心中惊讶却生生按住。 他一眼看向许居正,却见后者双唇紧抿,神色异常凝重。 “他真敢啊……”霍纲喃喃低语,声音发颤。 许居正没有回应,目光却死死盯著那高坐其上的少年帝王,眼底泛出一丝从未有过的焦灼。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锋芒所指,直刺新党核心! “那些人,病了。” “他们抱恙。” “他们不堪重任。” 天子未明言废谁,亦未点名诛谁。 但只凭王擎重方才所说——卢修礼、裴景台、陈荫仁、顾延平……这些新党重臣,全数“抱病不朝”。 萧寧一语,便將这“抱病”,翻成了“不能胜任”。 不是不朝,而是不堪为官。 不是偶感风寒,而是应当罢免! 许居正心中冷汗直冒——他终於知道萧寧想做什么了。 他要,借王擎重之言,反手打出一道“革职令”! 而这一刀下去,新党必乱,朝堂必震! 可清流现在,偏偏不能让他动手。 不为新党,只为朝局。 “若一朝罢数人,新旧皆失衡,谁来补缺?” “我们?我们也不够啊……” “而且——陛下不该动这一手!不是不能动,而是现在不能!” 许居正眼神极为复杂,他既敬佩陛下心中早有杀招,又忧虑这杀招会斩断整个朝堂根骨——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欲出声劝阻,唇却又生生止住。 不行,若此刻阻止,便等於告诉朝堂眾臣——清流怕了,萧寧错了! 这一念生起,许居正咬紧牙关,只能强忍著那句到喉的话,退了回去。 殿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少年帝王话音未落,笑意已散。 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冷意,如冬日的薄霜,悄然落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新党一列中,林志远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从心底升起了惊悸之感。 他猛地转向王擎重,压低声音,声音里已带出一丝不加掩饰的慌张:“他这是要拿我们开刀!” “王兄,他要以『抱恙』为由,罢黜我们的人,打散我党根基!” “卢修礼、裴景台、陈荫仁、顾延平……一个都跑不掉!” “他要下手了!” 他声音虽小,但眼神中已满是焦灼。林志远本就是谨慎之人,又亲歷过多场朝爭之败,最懂得察觉风向。 当朝帝王话锋一转,毫无预兆地拿“体魄”说事,他便知事情不妙。 这不是閒话!这是—— “借病削权”! 王擎重却並未如林志远那般动容。 他只是垂眸,面上依旧平静,嘴角甚至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急什么?”他低声道,“他说得再响,也不敢真动。” “他若真要借『抱恙』之由罢人,那就先得想清楚——谁来补缺?” “你以为,清流真能接得起这半个朝廷?” “別忘了,清流那边怕得比我们还早。” 林志远神色仍慌:“可他若真不顾一切……” “他不敢。”王擎重斩钉截铁道。 他低声说著,眼神中却满是篤定与算计。 “陛下再如何意气用事,也不过是个刚亲政不久的少年,他能看见几步?我们不是不知他谋局,但这局棋下得越大,越无人敢落子。” “清流自己都不敢真看著朝堂崩盘。” “他若今日一怒废人,那清流第一时间就会出列劝阻。” “他们不敢放手。” “更何况——”他说著,眸光深沉,“我们缺席的,不是几个閒职,是整个新党的权核。若真拔掉这些人,朝堂將有一半空座。清流愿意上,他们敢吗?” “他们自己都怕。” 清流之中,果然如王擎重所料,已然开始动盪。 “……他真要动人?”霍纲低声道,声音几不可闻,带著一丝深深的不安,“若真动了新党那些要员,谁来补?” 魏瑞面色铁青:“不补也得动!放著他们抱病不朝,就当没事,那才是纵虎为患!” “可陛下不是才……三荐三斥?”霍纲转向许居正,声音压得极低,“你说,若今日再动新党,我们……还能压得住局面吗?” 许居正没有回应,只是眉头紧锁,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眼神却一片暗涌翻腾。 他当然知道,现在若借“抱恙”罢人,朝堂將会瞬间失去新党近半的中坚力量。裴景台、卢修礼、陈荫仁、顾延平……这四人,可不是朝中寻常清贵。 他们撑著的是吏、兵、都察、户四条主干。 任何一条断裂,便足以令日常政务停摆三日,若四人一併失位,整座朝堂的权责划分都要重新洗牌。 更何况,如今並无“可替之人”在手! 许居正再清楚不过,清流虽忠直,却根基未稳。 近年来遭新党压制,已是人手不足。 现今被推至风口浪尖的,仍不过魏瑞、霍纲、自己等几位老臣,尚无年轻接班之人可一手接过数部大权。 一旦新党被连根拔起,留下的,只是一地空缺。 而空缺,就是混乱,就是动盪。 这局,是萧寧主导的,但却逼得清流骑虎难下。 魏瑞虽性急,口中不忿,但这一刻也沉默了。 他也懂得局势的严重。 眼前这一局,不再是“站谁”或“斥谁”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撑住朝堂、不至倾覆的问题。 “他要真动手,谁能拦得住?”霍纲低声问。 “我们。”许居正闭了闭眼,终於低声回答。 “我们……得拦。” 霍纲愣住:“你说什么?” “我们得劝。”许居正缓缓道,“不是为新党,也不是为朝堂之和,而是为陛下。” “你可知,若他今日一言罢数人,將引来何等风波?” “天下文武,岂肯再信少年天子心有公道?中枢多空,州府难安,百官若生疑,谁还敢上殿言事?” “他再不顾这格局,天子之名也將不稳。” 魏瑞咬牙:“你是说——我们要劝他留著那帮人?!” 许居正神色凝重:“至少,不能一次罢得太多。朝堂之势,动一线而崩全盘。” “留一些?还是留全部?”魏瑞盯著他,眼神如刀。 许居正不语。 他不想说,但他心里很清楚——真正该做的,是稳住局势,哪怕得暂时“留全”。 魏瑞冷笑:“你这叫辅政?这叫跪政!” 许居正苦笑一声,目光却投向高坐上的少年天子。 他看见那双漆黑眼眸,沉静如夜,正在缓缓环视满殿。 不是虚偽的宽仁,也不是轻狂的怒意。 那眼中,只有深沉的寒光,像是在酝酿著一场从不属於少年之年的肃杀风暴。 许居正低声喃喃: “这么下去,就算有违本心,我们也必须拦啊,不拦,社稷將塌!” 而就在这死寂的片刻中,殿中气息沉得几欲凝固。 新党心惊、清流惶惑,而高阶之上,那少年帝王,终是缓缓起身。 他一只手扶著玉案,一只手负於身后,姿態平稳,神情冷静至极。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静静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御阶边缘,俯瞰满朝。 天光斜照在他身上,映得那一袭墨袍如寒夜沉冰,而眼底那一点漠然的光,在此刻,叫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新党一列中,林志远神色已彻底乱了。 他本就谨慎多疑,一向行事周密,今日又是主导王擎重上前“荐人”者之一。 方才还以为靠著那句“病中告假”,便能逼萧寧收手退让。 谁知转瞬之间,话锋突变,天子却忽然话中带刺,將这一“抱恙不朝”之事,反过来成了打击新党的藉口! 他望向高阶之上那道淡漠的身影,只觉如坠冰窖。 “他……如果真敢,咱们怎么办?”林志远喉中低语,声音都发著颤。 他无法相信,那个尚且年幼、不过方才御政不过月余的天子,竟敢以这般“绕指柔”的方式开战。 若真借“体魄不佳”为名,削掉今日缺席的几位新党要臣,那新党不止是顏面扫地,更是根基大动! 而今朝中形势,本就因“三荐三斥”而动盪,此刻再动人……林志远越想越怕,连手中笏板都几乎握不住了。 他试图侧身去看王擎重,想要寻求一个稳妥的对策,哪怕只是一句话安抚,可却见王擎重立在殿前,从容负手,神色依旧平稳。 甚至——隱隱带著一丝冷然的讥笑。 王擎重,依旧是一点也不惊慌。 “王大人,你还在赌……这会不会赌的有些大……不行,咱们就认个错吧!”林志远小声道。 可是,王擎重根本不为所动。 他不是不知道风险,而是篤定——萧寧不敢出手! 他赌,萧寧身后之人会劝,朝堂之势会拦,局势的代价太大,天子必定放手。 而这份赌注的支撑点——就在清流。 林志远心中惊疑交错,正在忐忑不安之时,忽然前排一人袍袖微动,缓缓出列。 那人一动,殿中无数目光隨之一震。 正是清流领袖之一:许居正。 少年天子尚未发话,而他已提前一步站出,神情庄重,眼神平静,拱手肃拜。 “启奏陛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磐,带著清流特有的清正与威重。 “臣闻陛下忧朝纲、虑人事,心繫社稷,实乃万民之福。” “方才王大人所言,朝中数位大臣抱病未朝,诚令人忧。然臣以为,偶感风寒,终非大病,待其病癒,当能復职尽责。” “倘因暂疾而断其参政之任,未免过急。” 他说得极为得体,一方面承认了“身体不佳”的確属实,另一方面又强调“此病非重”,“不足以损官德官能”,巧妙迴避了“是否罢官”的锋芒。 朝堂之上,许多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不是为新党说话,而是在拦天子的一刀。 清流列中,魏瑞脸色陡变,眸光寒如霜雪,几欲出声呵斥,却终究沉默不语。 他心中愤然,却也知道,这一步许居正若不出,天子真一怒削官,新党立刻倒戈,全局大乱。 清流虽志洁言正,却远非一夕之间可接管整个政务体系。 而此刻拦刀,不是心软,更不是妥协,是为了稳局,是为了——保住萧寧的“上局”。 御阶之上,萧寧静静俯瞰著许居正,未有言语。 他那张清雋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只是静静看著。 周遭安静到极致,仿佛连风都避让了片刻。 良久,他微一点头:“许卿之言,朕记下了。” 语气平平,无甚波澜,却叫所有人都鬆了口气。 林志远在这一刻,几乎腿软地靠了口气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离生死一线有多近,但许居正这一拦,让他从悬崖边退了半步,心中那根快要绷断的弦终於鬆开。 他立刻低头,装作不动声色,却手指微颤,冷汗已在额间渗出。 王擎重,则不动如山。 他从始至终都在观察许居正,眼底深意流转。 “果然。”他心中低语。 “他终究出手了。” 许居正这人,他最清楚不过——不擅权谋,却擅守大局,做得出自斩其臂的事,只为保一个“稳”字。 这时候站出,是意料之中,也是计划之內。 王擎重轻轻一笑,低头拱手不语,神情竟比適才更从容。 他不是不担心萧寧的狠劲,而是深知这场朝局的天平从未真正倒向谁。 清流不敢搏,天子不能孤。 只要他王擎重还站在这殿上,新党这条线,就没人能轻易斩断。 而高阶之上,萧寧缓缓回座,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扶手。 声音极轻,却仿佛落在每个人心头,敲出一声声未尽的迴响。 他眸中没有慍色,亦无讥誚,只是冷静、淡然,一如始终。 可就是那份淡然中,藏著的,却不是让步。 太和殿中,依旧一片死寂。 一炷香的时间,仿佛已在这沉默之中拉长成百年。 殿外天光明净,却无法照透这殿內一寸寒意。 高阶之上,萧寧重新坐回龙椅,眼眸平静如水,指节再度轻轻敲击扶手——一下,两下,三下。 像是钟声,又像是倒数。 那一声声极轻,落在王擎重耳中,却似雷霆振鼓,仿佛下一刻便將决断天下之局。 而此刻,许居正拦刀已毕,殿中稍缓,可那压抑的气氛却未见消解,反而更显诡异。 所有人都在等,等这位年少天子是否会顺势放过,或是,反手一击。 他却始终未动,未言。 直到这敲击声落至第五声,他才终於开口了。 “王卿。” 清淡两字,如风掠水,无澜无波,却直落在王擎重心头。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齐投向那新党第一人。 他自方才起便未曾出列,也未做更多解释。 此刻被天子点名,才终於缓缓拱手,半步而出。 “臣在。” 萧寧未曾多看他一眼,只缓缓道: “適才王卿言,朝中数位大臣抱病未朝,实乃忧虑之事。如今许卿劝朕,言不过一时小恙,尚不妨事。” “那你——以为呢?” 这句话,看似平淡询问,实则语锋再起,步步紧逼。 朝堂之上,人人一惊。 天子这是——逼问? 而且,逼问的不是旁人,正是王擎重! 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此刻王擎重顺著许居正之言说上几句,哪怕只说“尚可等候痊癒”、“陛下可再观察几日”,那便算是台阶,局势也便缓了。 可若他不接…… 那天子此问,便是战帖! 清流一列中,霍纲屏息,魏瑞死盯著王擎重,许居正则一手紧握笏板,眼神之中,已泛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焦急。 而王擎重,却依旧站得笔直。 他未动容,也未有丝毫慌乱,神色从容,声音平静: “臣以为,此事无须多论。” “陛下若有旨意,当依旨施行。” 言尽於此,似是顺从,实则不承。 他既未否定新党诸人抱恙,也未承认可继续参政,只说“全凭陛下旨意”。 这话,换而言之,就是:你要动,儘管动;你若不动,我们也不求情。 態度——硬得不能再硬。 满殿朝臣皆是一凛。 魏瑞几乎要冷笑出声,而许居正面色大变,低声嘆息。 ——果然,王擎重不肯退! 他要的,不是台阶,不是缓局,而是抗到底,甚至於藉此迫天子收手。 殿中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然而这一回,沉默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高阶之上,那位端坐的少年帝王,忽然轻轻一笑。 不讥,不怒,不怒反笑。 那笑容淡得几不可察,却叫眾臣心头骤然一跳。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不高: “好。” “王卿既言全凭朕之旨意,那——朕便旨意一下吧。” “这些日子里,朕心思再三,思之又思。” “新党之中,诸多大人抱恙不朝,確实令人担忧。许卿虽言无碍,可国政不可久空,兵权、户籍、刑名、军餉……皆不可或缓。” “既如此——” 他语声顿住,目光缓缓扫过王擎重、林志远,再到清流一列。 “——那便请他们,安心养病罢。” 第735章 西都之人?! 大殿寂如死水。 玉阶之上,少年帝王静坐龙椅,衣袍未动,面色如常。 那一句“安心养病罢”,吐出口时,不带起一丝波澜。 可落在眾臣耳中,却宛如九天惊雷,直劈在朝堂正中。 群臣面色尽变。 左列清流,中列中立,右列新党,皆在这一瞬噤若寒蝉。 那是决断已下的语气。 那不是试探。 不是嚇唬。 是刀,是斧,是旨意! 霍纲失声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笏板几乎脱落。 魏瑞身躯一震,双眼猛睁,瞳孔之中,儘是不可置信。 许居正眸光倏地一暗,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三分。 他知天子狠,知他谋。 可他未想到,这一步真的迈出得如此乾脆。 没有徵询,没有缓衝,甚至不等清流来劝。 他说了——就真成了! 右列新党诸臣,俱是面色剧变。 卢修礼虽未在殿中,但其子卢仲言早已跪坐当殿,此刻脸色惨白,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一半。 裴家、陈家、顾家几位世家子弟,皆隱身於后排,闻言俱是汗湿重襟,手指发颤。 他们本以为,那不过是朝堂常技,虚张声势。 谁曾料到,少年天子竟如此果断,一语封喉,毫不拖延! 王擎重站立如山。 他面容不变,可指间微动,藏在袖中的一线肌肉已紧绷如弦。 他不愿退。 他也不怕赌。 可这一下,是真输了。 那並非一步虚棋,不是萧寧借势试水,而是真刀真枪的动手。 他说要罢,那便罢了! “安心养病罢”四字落地,便等於一道“削职令”公开昭示—— 卢修礼、裴景台、陈荫仁、顾延平……全数停职! 右列中,林志远喉头滚动,低声道:“他疯了……” “他连接班人都没有,就敢把半个朝堂掀了?” “他不要朝廷了么?” 他想转头去看王擎重,却终究没有那个勇气。 因为他知道,连王擎重此刻也无法再言“不敢”。 他说了。 他动了。 新党的核心四臣,连名带姓,今日就此罢官! 朝中四部主骨全断,如何维繫政务?如何发布兵令?谁来统军理財? 林志远脑中一片混沌,只觉世界在顷刻之间倾覆。 那是新党苦心二十年的权网。 如今一夜之间,轰然崩塌! 而更令人惊惧的是—— 那龙椅上的少年帝王,却连眉都未挑一下。 清流阵中,亦是惶然四起。 霍纲心中乱成一团,脸色如纸,强作镇定,却终究掩不住声音发颤。 “许兄……”他低声道,“他……他怎么真下手了?” “我们不是劝住了吗?” 魏瑞此刻已无暇遮掩面容,低声咬牙道:“这才是拦刀的结果?!” “你去拦,他照动不误!” “他根本不信我们!” “他是……压根就决定要动,才故意给你个『拦』的机会罢了!” 许居正没有说话。 他仿佛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他方才的劝说,確实是基於大局之虑。 可也確实,被利用了。 ——被那个年纪尚轻的帝王,堂而皇之地,借来顺水推舟。 他想拦,却恰恰成了助推。 他用温和劝言做了盾,可对方借了这面盾,砍出了更锋利的一刀。 他闭了闭眼,喉头涩然。 “错了……”他心中低语,“我们错看了。” 错看了这个天子。 错看了这场博弈。 他並非初出茅庐的破局者。 他是蓄谋已久的斩网人。 一个人的杀意,远比百人推諉来得乾脆,也来得彻底。 清流再度陷入沉默。 他们不是没预见这一步。 只是——他们以为,这一步还在明日。 以为,这样的“破军之势”,至少该在人选有备、势可承接之时再动。 可萧寧没等。 他不愿等。 他也不会等。 他只要动手,便要一剑封喉。 左列中,几位清流年轻官员,神色惶惧。 有一人低声道:“我们怎么办?” “若四部之权空出,政务如何运行?” “若他们撂挑子……朝廷……朝廷怎么办?” 没人能答。 许居正缓缓睁眼,目光落在天子身上。 他忽然意识到,他们这些老臣——一直都在想“如何稳”。 唯独忘了,少年的天下,不该由他们来决定如何稳。 魏瑞死死咬牙,低声道:“现在怎么办?” “他要动了,我们接不接?” “不接,他朝堂空转,社稷危矣。” “若接,那就是全面与新党对立,我们……能扛得住吗?” 没人回应。 因为——不能。 清流如今確实元气未復,若一口吃下这半个朝堂,谁都明白,那不是吃饭,是吞刀。 许居正喉头微哽,半晌低声答道: “如今已非我们『愿不愿』的问题了。” “是陛下,已然替我们做了决定。” 魏瑞看他一眼,神色复杂。 “你后悔了?” 许居正摇头。 “我不后悔拦刀。” “我只后悔……没有更早知道,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我们拦的人。” 霍纲一时无言,转头望向御阶之上。 少年帝王负手而立,目光沉静,仿佛这殿中所有人的惶恐惊疑,都不能动他一丝衣角。 ——他是真的无所惧了。 这时,王擎重终於动了。 他一步缓步而出,身姿挺拔,拱手施礼。 “陛下既有旨意,臣——遵旨。” 话虽如此,语气却已不復之前的镇定,反倒像是交代,更像一份註脚。 那是一种放下,也是…… 一种准备。 殿中眾人俱是惊疑交加,谁都不知他这句“遵旨”之后,是要再图反扑,还是准备抽身避锋。 可唯有萧寧静静地看著他。 他轻声问道: “王卿以为,朕当如何处置这空出的位置?” 王擎重抬头,眸色不变: “此乃陛下之事,臣不敢置喙。” “但若无可继之人,臣建议——暂缓人事调整。” 萧寧淡笑。 “不必了。” 他站起身来,缓缓抬手,手中玉符亮起一线光芒。 “人选,朕早有安排。” “香山旧门,天下寒士,中军新锐,尚书故吏——朝廷岂真无人?” “朕不信。” “朕不惧。” “也不留。” 声音一落,殿中眾臣皆是一怔。 新党与清流,俱在这一瞬,心头齐震! 这几句话,若换个人说,还可以当作场面话,虚晃一枪。 可如今,是从这位方才罢人如断竹的少年帝王口中说出。 便再无人敢將其当作虚张声势。 他是真要换血! 不靠新党,不靠清流,连朝堂常规荐举都不听——他要自择人手,另起炉灶! 开始,那哪里还有人? 一时间,大殿內风声骤紧,气氛再度凝结成冰。 清流一列率先生出疑惧。 霍纲低声喃喃,眉头紧皱: “他这话……真能算数?” 他眼神浮动,“昔年出仕多已致仕;中军新锐?未必能理政;至於寒士、旧吏,哪里挑得出一批能接四部之权的中坚?” “此刻能担事的,早就在朝堂了!” 旁侧一位中年清流轻声应道:“说得轻巧,接得起的吗?” “政务、人事、兵马、户税,哪一样是好乾的?” “就连咱们清流自己都接不全,他却要从『天下寒士』中起人?” “陛下这是要做梦吗?” 魏瑞沉默不语,面色极沉。 他心里也清楚,此番虽斩旧党、起新权,看似破局,实则陷局! 此刻罢黜四部大员,等於將整个中枢中骨抽去。 若补不上人选,哪怕天子再有锋芒,也无处使力。 “他到底……准备了谁?”魏瑞低声问道。 “不会是……”霍纲嗓音一顿,忽然瞥向许居正,“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许居正却並不答,只是望向前方,眉头越锁越深。 他不是没想过—— 天子这一手棋,必有伏笔。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这局,要从哪里起人? 殿中右列,新党亦陷入一片沉寂。 起初是震惊,再是不安,紧接著——疑虑。 林志远低声咬牙:“寒门?” “那些世家子,早被新党斥退出局,留的不过些文弱庶子,有几个能堪大任?” “寒士?旧吏?不过是些边郡文案,怎配掌中枢重柄?” “他当真是疯了,还是只是在做样子?” 身侧一人应道:“若只是做样子,又何必提前罢人?” “现在连许居正都不知补谁……我们也想不到。” “除非……” “除非他,真的准备了!” 这句话一出口,林志远顿觉口乾舌燥。 若真如此…… 那天子,不是衝动,而是蓄谋! 王擎重静静站立,目光沉沉,袖中五指缓缓敛起。 他没开口,但眉眼间已有明显疑色。 他確实不信—— 短短数月,这少年真能绕过朝中两派,另建一套人事体系? 可此刻的萧寧,不像是在虚言恫嚇。 他是真的敢。 是真的准备好了。 是真的要—— 扶起一批全新的朝臣,与他们对抗到底! 王擎重眉头未皱,却心中波涛暗涌。 他最怕的,並非帝王不依他。 而是帝王有胆识,有谋略,有章法,又捨得赌! 那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若真如此,那接下来,便不只是“新党失权”,而是—— “新党失位”。 再不能主政,连人都留不下。 林志远像是想到这一层,猛地抬头,看向王擎重,声音几不可闻: “他若真有备而来……” “我们,还能撂挑子吗?” 王擎重目光未动,语气更冷: “他若真能补全中枢,我们撂也无用。” 清流一列中,几位年纪稍长的官员亦是面色惨白。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王擎重,眸光中儘是踌躇与慌乱。 他们怕的不是新党倒台。 是——新党撂挑子,天子竟也能撑得住! 到那时候,新党无话可说,清流不敢接,寒士不足信——这朝廷,便真成了萧寧的天下! 没人再能劝他。 没人能制他。 许居正深知此理,目光缓缓扫过殿內眾人,最终落在那高阶之上的帝王身上。 他忽然意识到—— 那双清冷的眼睛,一直在看著他们。 在看他们思索,看他们慌乱,看他们惶惑,看他们试图寻找破绽…… 看得极清极冷,极静极稳。 他是在——等他们思索完毕。 然后,再一剑封喉! 这时,萧寧终於开口了。 声音如水,语气平静,落入殿中,却如刀割石: “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 “朝中哪里还有人可用。” “既然如此,就先公布答案吧!”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一扫新党与清流眾人,眼神锋锐,声音依旧不高: “那——把名单,呈上来。” 萧寧站在高阶之上,手中玉符轻转,金丝符面在晨光中泛起淡淡光晕。 他话音甫落,便有內侍从殿后取出一方锦盒,步履轻快,恭敬送至龙案之前。 锦盒启开,一卷卷朱红封条密封的詔书,层层叠叠,整整齐齐。 殿中群臣齐齐望去,皆是一震。 这不是临时写就的纸条,也不是草擬章程。 那是——早就写好的官任詔书。 那一份份詔书上,清晰写明:谁调何部,谁承何权,谁替谁职,谁承谁任。 条目明晰,秩序分明。 不似仓促行军,反倒如早有章程。 魏瑞陡然皱眉,身子往前一步,像是想要看清那一行行名字。 许居正亦不动声色,眸光深沉地望向那锦盒之中。 他此刻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这並不是少年人一时意气的决定。 而是一场早已预谋的官员调令,一场全盘换血的清洗与重构。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轻微,却宛如释重千钧。 而就在这死寂之中,萧寧抬眸,目光扫过殿中眾臣,唇角微动,声音不高,却落在每个人心头: “人选,朕早已定下。” “你们既担心空缺,朕便叫你们看个明白。” 他转首轻点玉案,淡声道: “呈上来。” “是。”內侍恭声应下,跪地托举而上。 锦盒中的詔书被一封封展开,宣纸洁白,墨跡清晰,御璽鲜红,赫然在上。 第一封——调西都兵马副使林荀,任兵部右侍郎,暂摄兵事。 第二封——调西都转运使黄道庸,任户部左侍郎,兼理盐务。 第三封——调西都按察副使温介如,入都察院任左副都御史。 第四封——调西都户曹参军蒋韶,任吏部司务,兼理调授事宜。 …… 短短数封,已囊括四部之缺。 眾臣一看之下,顿时骇然! 这不是从京中调补,也不是自清流中提人,而是—— 自西都而来! 魏瑞面色大变,几乎脱口惊呼: “西都?!” 他身后霍纲亦是一惊,回头低声道:“这是……你的旧部?” 魏瑞眉头紧皱,脸色难看至极,喉头滚动,却一时答不上来。 许居正却已反应过来,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陛下……竟从西都调人。” “他真敢啊……” 殿下右列,新党一眾面色骤变! 林志远面如死灰,声音乾涩: “西都……他竟调西都!” “那几个……全是魏瑞在任西都时的同僚——” “这不是提拔清流,也不是用寒门——这是……绕过我们!” 王擎重目光微敛,神色沉稳,却未再言语。 他看著那一封封调任文书,心中已然起了极大的警觉。 这不是常规调补。 这是一次,自上而下、绕过新党和清流两派的越级徵召。 是绕开现有朝中权力的横向跳跃! 而这些人——若真是魏瑞旧部,那就绝非萧寧一时听信之选。 而是早早在西都时,便已暗中挑选、考察、酝酿! 这份名单,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是魏瑞调任前?还是魏瑞调任后? 更可怕的是,名单中的人,不偏清流,不倚新党,全是地方政务中层,名不见经传,却资歷乾净,政声尚清。 ——这是为“自建班底”铺路! 清流阵中一时更乱! 霍纲脸色煞白,低声道:“你知道这几人?” 魏瑞声音低沉: “林荀,黄道庸,温介如,蒋韶……” “我当然记得。” “我在西都任职三年,他们皆是旧部,虽未高位,却皆勤政恪职。” “陛下此举,是在……” 他话未说完,却已被许居正接了下去: “是另起炉灶。” 一句话落下,满殿皆惊。 清流眾人面面相覷,惊疑不定。 新党更是仿若五雷轰顶! ——另起炉灶! 这是朝廷之上,最忌之言。 比罢官、比夺权、比改制还要可怕。 这代表著:天子不再倚重既有班底,不愿再玩平衡之术,而是自立一系,从底层拔人,绕过旧制,重构权网! 霍纲低声喃喃:“他不是不用我们。” “是……他压根不打算靠我们。” “他,是要用自己的人了。” 想到这,他一时间心绪翻涌,喉头微哽: “可这几个,也就勉强接得起一两部,如今空了四部核心——你说他拿什么来撑?” “若新党真的彻底撂挑子,朝廷还能转得起来?” 眾人同时看向王擎重。 那目光之中,满是不安、忐忑与担忧。 不是担心新党,而是——担心他撂挑子。 此刻整个朝堂局势,如履薄冰。 只要王擎重一句话——“新党集体引咎辞官”——那整个中枢將立刻陷入瘫痪! 没人能接住这个窟窿! 清流不敢,寒士不敢,中立官僚更不敢! 可就在眾目聚焦之时,王擎重依旧负手而立,面色不变,连半分表態也无。 他没有退。 也没有战。 反而像是在看。 看天子,是否真有本事扶得起这一张新人之网。 他不说话,新党便不动。 他若点头,新党便会譁然辞职! 清流人人心惊,却无人敢劝。 唯有魏瑞,忽然一步出列,神色肃穆,声音沉沉: “臣……识林荀、识黄道庸、识温介如、识蒋韶。” “皆为政务老吏,虽无显职,但勤勉忠厚。” “臣以为,陛下此举——虽险,但未必不可为。” 话一出,殿中震动再起。 魏瑞……竟然支持! 竟然,不阻! 霍纲惊讶之极,忍不住低声道: “你疯了?” “你这是替他……逼死大尧朝廷!” “就算西都有人可用,又有多少人?” 魏瑞却没有看他,只是直视那高阶之上,静坐龙椅的少年帝王。 他忽然明白了。 天子不是莽撞。 也不是孤注一掷。 他是看透了——朝中无用,无人可托。 他要的不只是改革,不只是平衡。 他要真正属於他的班底。 ——不属新党。 ——不属清流。 ——只属他自己。 而自己呢? 不正是这一切的开端么? 既然如此,自己一开始,就应该站在这个阵营里才对啊! 魏瑞深吸一口气,再拜道: “臣,愿督此四人,辅其接职。” “若有懈怠,臣请罪。” “若能成事,社稷幸甚。” 殿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连许居正都为之一愣。 他低头望著魏瑞的背影,忽然意识到: 他们这些所谓清流老臣,已然落后了。 有人,比他们更早看清了风向。 王擎重一双眼睛,在魏瑞身上落了许久。 他忽然轻轻一笑。 像是讚许,又像是讥讽。 像是……看见了另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 萧寧端坐不动,只轻轻点头。 “魏卿之言,朕心甚慰。” “此四人,暂为署任,三月为期。” “若三月之后,政务清明、兵餉不误,户税不乱,监察得力——朕便以实职任之。” “若三月之內,有人尸位,有人敷衍,有人不堪——朕不只要罢他,还要罚荐者。” 他这话,是一面令。 也是——对魏瑞的“投名状”考验! 魏瑞神色肃然,毫不迟疑: “臣,领旨。” 大殿之中,金鑾高悬,香菸裊裊。 但这一刻,眾臣心头之气,却如结冰般沉鬱难解。 一封封詔书已然宣读完毕,魏瑞配合,兵、户、吏、都察四部之缺,悉数补足。 群臣神情未定。 不是不震惊。 也不是不疑惧。 而是——他们已经不敢再小覷这位少年帝王半分。 高阶之上,萧寧执玉符而立,面色沉定,唇角不带笑意,却有种无法言说的强势压迫,横贯大殿诸角。 他没有再开口。 他在等。 等眾人消化这一道惊雷。 等那接下来的暗潮,自己翻涌。 左列清流之间,一时陷入静默。 霍纲下意识拢了拢袖袍,抬眼望向许居正,二人目光一接,俱是眉头紧锁。 这一次,没有太多言语。 只是那一瞬之间,两位久居庙堂之人,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一个念头。 ——陛下,確实贏了。 第736章 十七人! 大殿之上,霍纲许居正对视。 是啊,確实贏了! 又是,贏了又如何呢?又能怎? 后果之大,可曾想过? 许居正轻轻呼出一口气,眉头却始终未展。 他並无异议。 也无牴触。 甚至心底还有几分隱隱的安慰。 这一步,走得果决,踏实,狠辣却不失章法。 若说朝中有人能破旧局、革顽弊,这个少年,便当之无愧。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担忧。 霍纲低声道:“虽能补得四部……可別忘了,这不过是开始。” “新党十数年之基,遍布九司六监、三台五府,地方节镇、漕运盐道、军粮马政……哪处无其人?” “此番若真伤了其筋骨,只怕他王擎重,未必肯就此罢手。” 许居正点头:“若他带头撂挑子,扯动中枢百官……” “就算把整个西都掏空,也不够补。” “非但不够,且是打乱原有布局,自损根基。” “这四人尚能站得住,是因魏瑞早年调教,且不染旧党之污。” “可若再调数十人、百人,恐便未必皆可任用。” 霍纲声音低了些,语气却凝重如铁:“我们不是担心陛下没胆子动,而是怕他——真就什么都不顾了。” 许居正沉默了一瞬。 他望向前方那抹沉静不动的帝王身影,心中忽然泛起一种极为复杂的滋味。 曾几何时,他们还以为,这位少年需要他们护持。 可现在看来,他们所能护的,不过是他暂时不愿碰触的部分。 而他真正要守护的东西——是这天下。 “他……其实早就明白得很。”许居正喃喃开口,语气极低。 “所以,他寧可亲手斩断一半朝局,也不愿再把这天下託付於不可信的人手中。” “可是,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是以大尧的朝局为赌注啊!” 霍纲神情微动,旋即明白了许居正话里的含义。 他们不是被弃。 他们是被提醒。 天子给了他们机会,试图一同前行。 可若他们犹豫不前、裹足不前——那他也会果断捨弃! 霍纲眉头紧蹙:“他这回,是动了真格的。” “若新党真敢逼他到绝境……” 他语声一顿,低低一嘆:“那便是鱼死网破之局了。” 许居正未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霍纲这句话,不是危言耸听。 是实情。 是他们都不愿见的实情。 而此时此刻,殿中右列,新党阵中气氛也已然凝成死水。 林志远立於第三列,原本沉静如山,此时却心乱如麻。 那封封詔书、那一张张调令,像是扔在他脸上的一记记响亮耳光,直打得他心神俱震。 从西都调人…… 从魏瑞旧部提人…… 不偏不倚,不倚清流,不借新党,甚至不宣示君恩、不问臣荐。 这是摆明了—— 要绕开所有人。 “真够狠。”他低声咬牙。 “他是当真不管了。” “连后果都不考虑了吗?” “还是说……他早料到,后果他也能扛得起?” 他转头看向一旁负手沉思的王擎重,语气低缓,却带了几分急切: “相爷。” “不能再硬撑了。” 王擎重眼中不动,似未听见。 林志远却不罢休,又靠前半步,声音更低: “您看清了——他不是虚张声势。” “这份名单……显然早就备好。” “他不是在赌。” “是来收帐的。” “再扛下去,不是他输,是咱们整个新党要彻底败光!” 他不再顾忌其他,言语中透著急迫。 “这一场,我们已经输了。” “该吃的亏,吃过了。” “別再执著於旧盘不放。” “只要您还在,新党就不算败。” “您若真带头撂挑子……” “別说四部,天子下一步要动的,怕是九卿、三法、御史、尚书——他真要一步步掀了全局!” 王擎重这才抬眼,淡淡望了他一眼。 目光深邃,却无惊怒之色。 他平静道:“你怕了。” 林志远顿了一下,强自辩道:“这不是怕,是清醒。” “形势如此,再不收手,后路就真断了。” “相爷,您是镇局之人——” “您若再硬抗,就是把整个新党当赌注。” “可现在,他连西都都能调,真逼急了……” “你以为他不敢调并州?调江南?调山东?” “他只要给魏瑞一个旨意,不出十日,清流就能再献一批名单!” 王擎重却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沉冷: “你还是没懂。” “这局……不是他贏了。” “是我们自乱了阵脚。” “我承认,他这一步走得快、狠、准。” “可他能补这四人之缺,就能补所有么?” “你以为西都人真能覆盖整个朝廷?你以为清流真敢吞下百官?” “你太看得起他,也太低估了朝堂这座山。” 林志远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 王擎重眸色如水,淡淡道:“他以为罢了四部,就能震慑天下?” “好。” “那我便陪他走一遭。” “让他看看,没有新党,这朝堂,能撑几日。” 他语声虽平,背脊却如铁石。 这是一句话。 也是一道誓言。 他已不打算退。 更不打算就此结束。 这一次,他要亲自踏入这局—— 以身入棋! 不只是要逼萧寧回应, 更要—— 让他在未来所有人事之变、朝局之动中, 都再也无法绕过自己! 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袖中玉笏,掌心一片冰冷。 他已下定决心。 接下来,他將亲自出场。 这不再是权谋之爭,而是权基之爭。 是他王擎重,要与那位少年帝王,在这权力的最中央,做一次—— 正面对撞! 忽有轻响。 那是玉履踏阶的声音。 王擎重,终於动了。 他从右列步出,行至丹陛之下,神色如常,步履稳重,一如往日。 新党眾人俱齐齐抬眼望他,眼中满是未知的情绪。 有人敬他稳重。 有人畏他沉静。 也有人在等待他,將这一局真正掀开。 他俯身施礼,声音不高,却足够压住整个大殿的寂静: “启稟陛下。” “卢修礼、裴景台、陈荫仁、顾延平等数人,今晨未临朝,確有其事。” “可此四人,皆是因身染微恙,或昨夜值务未歇,早已向值守內侍递呈请假之报。” “並无避朝之嫌。” “陛下骤下罢官之詔,臣不敢置喙。” “但朝廷命官,如此轻贬重夺,若无明因,恐惹朝野议论,寒天下人之心。” “臣斗胆进言。” 他语声落下,顿了顿,又道: “仅因一日未朝,便削四部主骨。” “此例一开,是否——太重了些?” 声音虽不激,却一字千钧。 满殿之中,眾人目光聚焦而来。 是的。 他终於说出了那句,所有人心中都隱隱疑虑、却又不敢言明的话: ——朝廷,是不是太重手了? ——若连一日不朝,都成了罢官之由,那这朝纲,是否还容得下人情? 一时之间,不少朝臣面色微变,神情浮动。 有些原本便未敢表態的新党官员,眼中悄然泛起几分希望。 他们明白,这一场压制之局中,唯有王擎重能与之爭锋。 而他,终於开口了。 龙椅之上,萧寧不言不动,静静望著他。 那目光冷静如水,未起一丝波澜,仿佛听到的,並非质疑,而是閒语。 良久,他轻轻一笑。 “王卿说得有理。” “今晨未临朝,自不该立为罢黜之因。” 他起身,玉袖微展,缓步行至御阶最前,居高临下地望著王擎重: “可王卿啊,你仔细看看朕这张名单——” “这名单上,有多少人?” 王擎重一怔。 他未料到,萧寧並不避锋,反倒迎势而上。 更未想到,回应他的,不是申辩,不是解释,而是反问—— 你数过,这名单上有多少人吗? 他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萧寧却已挥手。 “来人,把名单呈给王相。” 內侍立刻捧起锦盒,將那份主调任命的詔令逐一展卷,移至丹陛之下,递到王擎重面前。 王擎重抬手接过,目光落在纸卷之上。 笔锋沉稳,字跡如削铁。 他一行行扫过,一列列查阅。 很快—— 他读完了。 整整十七人。 从西都调任,共十七人。 正好是四部之缺,外加数位副职、文案、秘书、佐吏,各归其位,衔接紧凑。 这点没问题。 可—— 他不明白。 “陛下为何问这个?”他抬眼,语气平和,却带著一丝疑惑。 “臣数过,確有十七人。” “但……臣愚钝,未明陛下此问何意。” 萧寧不答。 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目光中透著一股令人难以直视的锋利。 “王卿確实不明白?” 他说得极慢,带著一种耐心,也像是在试探。 许居正的眉头,也隨之微微一动。 他亦在看那名单。 十七人。 兵部、户部、吏部、都察院皆在其列,尚属齐全。 但若说“有何意图”—— 他一时也想不出。 他与霍纲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满脸凝色。 那张名单他们也看过了。 没有什么特別的。 不偏不倚。 人数不过十七。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是“刚好补齐”,並无其他玄机。 这时,霍纲低声喃喃:“十七人……不多不少,恰补四部。” “难不成,他要借人数说事?” “可……如何说?” 许居正没接话。 他皱著眉头,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那份名单。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张名单,萧寧不仅早已擬好,甚至……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王擎重问出那个问题。 而他的问题,就是萧寧给出的引子。 是的。 他等著这个问话,引出后面真正的锋刃! 而就在这时—— 右列一角,林志远面色骤然一变! 他盯著那份名单,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整个人如被雷击,瞳孔剧震,脊背一僵,冷汗剎那间渗出衣襟! 他猛地抬头,望向萧寧的方向! 天子仍负手而立,目光淡然,面色无喜无怒。 可那种神情,林志远却再熟悉不过。 那是猎人看著笼中之兽的表情。 冷静。 从容。 胜券在握。 “他……”林志远心中惊呼,脑中电光火石地翻滚。 他明白了! 不——是似乎明白了! 那“十七人”的数字,绝不是偶然。 不是为了补缺,不是为了平衡。 是为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喉头哽住,几乎发不出声。 满殿依旧沉寂,许多人仍在揣测陛下话中的深意。 而林志远却仿佛看见了山雨欲来! 看见了那一剑之锋,正从容而来! 是故意的。 是布置的。 是早就等著,今日揭开的一局! 他身旁的新党官员尚未察觉异样,仍在低声商议。 可林志远却知道—— 一场真正的杀局,或许才刚刚开始! 这十七人,绝不是简单的“补职名单”。 萧寧真正想藉此传达的,是另一层、更狠的东西! 他目光微颤,再次望向王擎重。 那位沉稳如山的相国,此时手中握著那封名单,仍在细读,似乎未曾察觉。 可林志远却清楚地看到,他眼中,光芒微闪,指节绷紧。 他,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他,是不是也——明白了? 王擎重垂眸盯著那张名单。 不言,不动,神情沉著。 可內心,却早已翻涌如潮。 他的目光自第一行缓缓扫过,一行一行地读,一笔一画地看。 林荀。 黄道庸。 温介如。 蒋韶。 …… 十七人。 整整十七人。 这一数字,初看无异,充其量是“所需则调”的自然结果。 可当那“十七”这个数字,在他脑海中第二次出现时,却像是一柄冰刃,从心口骤然贯入。 他心中倏地一震,猛地抬头,目光再次投向那高阶之上静坐的身影。 萧寧仍然站在那里,未动分毫。 可当两人目光交匯的一瞬,王擎重却觉得,那少年眼中藏著某种深意。 一种等著他自己“明白”的神情。 而他也確实,明白了。 他猛然想起—— 今晨未临朝之人,也正是十七! 一个不少! 他自己安排的。 他亲手点的名字。 昨夜那一封封“请病之折”,是他安排门下亲信书写,用以示威。 藉口是病,实为按下不表的试探。 名为“养体”,实为“立势”。 是一次极其縝密、毫无痕跡的布局。 是他为新党爭得先手、敲山震虎的伏笔。 此举若能压得住天子,便可再谋分权之策。 若压不住,也无碍,藉口一纸,皆可回还。 可现在—— 这十七人,不仅没有给天子造成压迫感。 反倒仿佛成了天子所等之局。 他心中骤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不成…… 天子早知他要以“抱恙”示威? 早就料到了今晨这十七人会集体缺席? 这份名单,不是“补缺”之举,而是早已擬定的应对调令? ——不,甚至不是“应对”! 是早在他出手之前,便已摆在龙案之上的“回手一刀”! 想到这里,王擎重骤然背脊一僵。 寒气从骨缝里升起,瞬间透了脊樑。 那种被人看穿、布置、引导的感觉,如洪流般席捲而来,几乎叫他喘不过气。 他再看那张名单,心境已截然不同。 原先只是“天子能调之人”,如今却变成了“天子等人之策”。 若这是真的…… 那便不止是“预判”。 而是——洞察。 是连昨夜部署都一清二楚的心知肚明! 是对自己行动的毫无遗漏的掌控! 王擎重心神剧震,几欲开口,却竟失了语言。 他忽然觉得,自己並非走了入局。 而是——被人稳稳请入! 他原以为,新党仍可掌控朝纲风向,萧寧不过借“改风月”露些锋芒。 可如今看来,萧寧不仅不在控局之外。 他已然,是这局中唯一坐得稳、看得穿、行得准的人。 他想到昨夜亲自安排那十七人避朝的场景。 每一人都信誓旦旦,每一道告折都写得妥帖周全。 而天子,竟像早知此事一般,连人数、结构、布置,都已一应对应,连一人都不曾多给! 他猛地意识到,这不是“运气好”。 这是——早有防备。 是提早知道、提前预备、静等来招。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少年帝王的目光。 冷静,沉稳,淡淡的讽意。 仿佛那眼神之中,在告诉他—— 你做了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你想做什么,我早已布好结果。 你以为是威慑,我只当请你入瓮。 你以为是拿捏,我只需等你自陷。 王擎重呼吸一紧。 指尖微动。 掌心一片冰凉。 他的脑中快速倒推—— 若天子真的知道昨夜之策。 那这整场“对峙”,从一开始,就是他在主导! 他未曾吭声,却早已算定来势。 他未曾动笔,却早就写好了詔书。 他未曾爭论,却已调兵遣將,將朝局先行一步,做到了“无我即稳”。 那不是“少年一搏”。 是——稳坐局中人! 他浑身紧绷,盯著萧寧的身影,眼神之中渐渐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惊。 是疑。 是难以置信。 也是前所未有的……警惕。 王擎重的手指,自那张名单上缓缓抬起。 他没有再数,可那“十七”之数,却像钉子一样,悄然钉进了他的心头。 目光落回御阶,少年的帝王正静静地与他对视著,神情淡漠,眼神却沉如古井。 那是一种瞭然的注视。 仿佛早已知晓他在想什么,也仿佛根本不急著他想明白。 这一瞬,他忽然察觉了一种极不寻常的寒意,从足底蔓延至背脊。 王擎重眼中骤然紧缩,脑中空白一瞬,仿佛被惊雷劈中! 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自心底拔起! 他心中开始浮现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天子,从一开始,甚至更早的开始,就已经在注视著自己了! 不仅知他今日要借“抱恙”之名示威。 更知他要动用哪十七人! 甚至——早就在等他出手! 否则…… 这份名单如何解释? 十七封詔书,官印封好,调令齐全,兵、户、吏、察各部皆有! 纸上姓名一一对位,西都旧臣、寒门庶吏、中军旧属、六曹幕僚,既不偏清流,更不倚旧党,全是乾净之人! 若非事先早有布置,若非深思熟虑,怎可能早在昨夜,甚至更早时日,就备妥这一套完整人选? 不是应变。 而是早已等他来犯! 王擎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冷得像被冰雪浸透。 他喉头滚动,目光再度抬起,看向萧寧。 那少年帝王仍负手而立,衣袍不动,静静看著他。 淡然,平静,却带著一股叫人胆寒的篤定。 仿佛那目光中正说: “你这一步,我等了很久。” 他忽然明白了。 从一开始,主动的那一方就不是自己。 他所谓的“布局”,其实早已是对方预设的“验身石”。 天子不止未慌,反是静待此举,一剑封喉! 这一瞬,他浑身一僵,冷汗几乎从鬢边渗出! “王卿——” 那清淡如水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急不缓,不咄不迫,带著一种奇异的嘲意。 “你数清了么?” “名单上……是几人啊?” 王擎重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不知道该怎么答。 萧寧似笑非笑,缓缓抬了抬手,示意內侍將锦盒推至前列:“请王卿仔细看看,是否一一对应?” “可有什么差错?” 这声“差错”,说得极轻,落在耳中,却仿佛重锤擂鼓。 王擎重没有动,脸色却在微变之间,愈发难看。 他不再怀疑。 不再试图解释这只是“偶然”。 这绝不是偶然。 这……是明明白白地针对。 是直截了当的“知而后应”。 而他此刻还站在这大殿之上,对视著那位清冷的少年帝王,心中一阵恍然—— 原来,不是自己在压他。 是自己,早就走入了他布下的刀圈之中! 而就在这时,萧寧再次缓缓地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仿佛落在王擎重心头: “看来——” “王卿,是想通了。” 他未等回应,已自顾自接著说下去: “既然如此,那朕今日只换四人。” “其实已是给你们新党留足了面子。” “若不然——” 萧寧微微一笑。 那笑容冷静得几乎让人毛骨悚然: “就凭昨夜你们的『行径』——” “朕就算將你们全部罢免……” “也並不过分罢?” 第737章 逼宫 “看来——” “王卿,是想通了。” “既然如此,那朕今日只换四人。” “其实已是给你们新党留足了面子。” “若不然——” “就凭昨夜你们的『行径』——” “朕就算將你们全部罢免……” “也並不过分罢?” 王擎重心头剧震! “昨夜你们的行径。” 短短七字,却如针锥入心! 他咬牙不语,目光之中已有怒意翻涌。 这不是警告。 这是揭底。 是將“你们做过什么,我都知道”的话,直白地扔到了朝堂之上! 这一下,不止他听得分明。 殿中眾臣,亦是心中俱震! 清流霍纲骤然一抖,低声道:“他……昨夜?” 许居正抬眼望著萧寧,眉头深锁,声音低沉: “他已经掌握了。” “连昨夜他们安排谁请病、何人不上朝,恐怕……早在耳中。” 魏瑞亦是凝神不语,心中愈发沉重。 他忽然明白,萧寧今日不是“以势压人”。 他是——以局反將! 不止看穿王擎重。 还以此为契机,翻出名单,直言破局。 而王擎重…… 在这个时刻,竟一句辩驳都说不出。 他確实想辩。 想反击。 想说今日不朝之人,皆因身体不適,有医官作证,有符折存案。 可他张口的瞬间,忽然意识到—— 若那张名单上的十七人,真是天子早就准备好的应对。 那他所有的託词、解释、掩饰…… 都会显得如此可笑! 如此徒劳! 因为那並不是“被动反应”。 而是“主动掌控”。 他败了。 败在轻敌。 败在以为对方年幼可欺,以为“立威”可以掣肘皇威。 而他这一“威”,不但没立住。 反倒成了別人手中的刀柄! 他低下头,眼中黯然。 这一刻,他终於明白了一件事: 这位少年天子,不再是他们当初可以扶持、可以驾驭的少年了。 他已经有了真正的锋芒。 也有了真正的谋断。 最可怕的是—— 他还有远比眾臣所料更深的耐心。 与……篤定! 而这一份耐心与篤定,才是真正叫人胆寒的地方! ——今日,仅换四人。 ——是留面子。 但若天子不愿留呢? 他能换十七人。 也能换二十七人。 甚至能换……整个朝堂! 王擎重心头一沉,目光再度凝在萧寧身上。 那少年未言,却宛如千军万马自心底而来! 清流列中,气氛微微一滯。 许居正、霍纲、魏瑞三人,原本还在低声交换目光,心中诸念纷杂。 可就在那“昨夜你们的行径”七字落下之后,一种莫名的寒意,悄然在心底生出。 霍纲眨了眨眼,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低头,再望一眼那被传回的名单。 十七人。 再一数今早未临朝者。 恰是十七人。 这等巧合……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魏瑞眼神一震,抬头望向高阶之上那静坐的少年帝王,眉宇之间,凝起一丝骇然。 许居正也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骤然生出深重之色。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静静盯著那份名单,再一次,从头到尾看了过去。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官职、每一笔调令,都不是临时拼凑。 更像是……一早便准备好的刀锋。 刀不是为破局而生,而是专为应这“十七人之缺”而锻。 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惊疑: “十七人……” 霍纲喃喃:“就是……今晨未至者之数。” 魏瑞轻轻点头,声音有些发哑:“不会巧合的。” 许居正手中笏板微动,手指紧扣,指节泛白。 他从不信巧合。 更不会低估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人。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个细节—— 今晨至殿之前,侍卫曾说:“今日廷臣到殿者不满百人。” 他当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风寒流行,病者增多。 可现在想来…… 那句“不到百人”,其实正是萧寧早已知晓的结果。 甚至——他不等眾臣问,便自己主动揭出“名单上有多少人”这一茬,不也是有意引他们察觉? 是有意拋出破绽,让人顺藤摸瓜,自行意识到“他已知之久远”。 这不是威慑。 这是一种昭告。 一种对整个朝堂的明示—— 朕早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只是,现在才选择揭开。 许居正忽然有些口乾。 他望向龙椅之上的少年,那少年並未再言,似乎只是负手而立,静待眾臣消化眼前这份“巧合”。 可他眼中的沉稳,身姿的安然,却愈发凸显出一种不动如山的威仪。 他没有解释。 也无需解释。 只留下一地人心,在震惊中自行推断、自行慑服。 “他怎么知道的?”霍纲喃喃问道,像是问身旁之人,又像是问自己。 魏瑞沉默片刻,低声道:“要知道这十七人不会来,並不难。” “但要知道这十七人……是安排出来不来,那就太难了。” “这不是医官记事、不是门房抄录,这是动静之中,窥得其意。” 许居正缓缓点头。 “这不是有人告密那么简单。” “这是对整个局势、朝中风向、人事布置的——瞭然於胸。” “甚至……连王擎重昨夜之意图,他都识得清楚。” 霍纲听到这里,只觉脊背微凉。 他忽然想起,从那道“安心养病罢”的旨意落下,到如今“十七人名单”揭出,萧寧的每一步—— 都如铁轨早铺,刀口渐近。 没有偏差。 没有回头。 一步比一步稳。 一步比一步狠。 魏瑞轻声道:“他是在……逼王擎重承认。” “承认这一场不来,是一次布置。” “而非偶发。” “而这场布置,早在他手掌之中。” 许居正没有回答。 他望著那锦盒中的十七道调令詔书,脑中思绪翻涌如潮。 若这份名单,確是对十七人“缺席”的对应,那就代表—— 天子,早在昨日。 甚至更早。 就已经知悉了今日之变。 而且…… 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內,调出恰当之人,以弥其位,以应其局。 更有心志,在此事未成之时,便默然准备好詔书、御璽、籤押、命封,一应俱全。 並等在今日朝堂之上,择机而发,一举断局。 他忽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感受。 既有震撼。 又有敬服。 还有一丝深藏不露的战慄。 这一切,不是偶发之谋。 是通盘之局。 是少年帝王,稳坐朝纲,静看云起,一刀封喉的谋断。 许居正低声道:“我以为,他只是想动旧党,起新权。” “可如今看来,他想的远不止於此。” 霍纲回头望著他,眼神茫然。 许居正低声续道: “他想的,是掌控。” “是整个朝堂的脉搏。” “是朝臣一动,他便心知。” “你以为你在下棋,他却早已经坐在对面,看清你每一子落点。” 魏瑞亦低声补了一句: “且他有胆。” “更有备。” “你以为他在赌,其实……是你在赌。” “他不过是在等你翻牌。” 许居正垂下眸子,掌中笏板再度紧握。 他忽然明白,今日这场局,並不只是对王擎重的一次击打。 也不只是一次中枢调换。 而是天子向全体朝臣,宣示—— 他已知你们之心。 他也有自选之人。 你们可留,可走,朕皆可应对。 这是彻底的权力宣言。 霍纲喃喃道:“若不是今日亲见,我……都不信这是一位初登大位、还未理过朝政的天子。” 魏瑞轻声答道:“他不需要你信。” “他只需——让你服。” 话音未落,许居正眼神一动,忽然注意到,殿中不少中立官员,已悄然低下头去,不敢与天子目光相对。 他们不说话。 也不表態。 可那神色中的敬畏、迟疑与收敛,却已然说明一切。 这场朝堂之变,虽无兵戎。 但…… 已然胜负分明。 魏瑞轻声道:“今日之后……” “怕是,再无人敢小覷陛下了。” 许居正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带著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那是一种交织著敬意、惊嘆、心悸的敬重。 不是对年纪。 是对局势的掌控。 是对“心中有数”的尊崇。 他忽然觉得,自己此前所有的担忧、劝諫、护局…… 都落在了一个不需要他担忧的人身上。 ——这个少年,已然长成。 长到足以一人扛起整个朝堂的风暴。 朝堂之上,寂然无声。 御阶下,眾臣神色各异。 而在右列新党阵中,林志远却始终盯著那捲锦盒詔书不动,心跳之声仿佛轰鸣在耳,仿佛每一道封条都在自己心口上钉入一锥。 他心里明白,事情已经变了。 彻底变了。 当那十七封调任詔书展开的一刻,朝堂的主导权——便已彻底翻覆! 没人再敢说“天子年少”、无人再敢妄评“此子易控”。 那一纸纸调令,不只是补缺,而是宣战。 是天子对他们这场“抱恙示威”的正面回应! 不吵、不怒、不纠缠。 只以调人之实,一剑封喉! 他突然觉得脊背冰凉。 更觉得不寒而慄的是—— 他们从未將此事告知外人,昨夜也仅仅是极少数新党心腹在场,分派今日不上朝之人,符折、理由、口供一应准备周全。 可今日萧寧不仅“应人而补”,更是在殿前直言“昨夜你们的行径”。 这意味著—— 他们的布置,在天子眼中不过一纸戏文! 林志远咽了口唾沫,半晌才压下心头的悸动。 他偏头看了眼王擎重。 后者仍然面色沉定,仿若未动一丝情绪,只是低眉看著玉阶之上的少年,眼神冷冽如雪。 那一刻,林志远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深深的焦虑。 他缓缓向前半步,低声道:“王兄。” “此局,不可再拖了。” 王擎重未回头,只冷声问:“为何?” 林志远声音压得极低,却一字一顿:“因为他真的不怕。” “也真的准备好了。” 王擎重眉头微挑,终究转眸看向他,语气中多了些凉意: “你也怕了?” 林志远眼神一震,旋即道:“不是怕,是识时。” “你以为他只准备这十七人,可你知不知道——” “从他这番应对来看,他未必只备了十七人!” “他只是等著你出手。” “你出多少——他应多少!” “你撂几人——他换几人!” “王兄,他不是没准备。” “他是……准备多手。” 王擎重沉默半晌。 良久,他轻声一笑。 “林志远。”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怯了?” 林志远神色一僵,张口欲辩,却被王擎重抬手打断。 “那少年虽有心计,但终究年轻。” “你別被他几纸人事嚇住。” “这十七人,我不否认,准备得体,时机精准。” “可也只是十七人。” “你当整个朝堂都能靠一座西都撑起不成?” “他把西都掏空,又如何?” “他能填四部,能补都察、吏司、盐运、兵房、库司吗?” “能补宗人府、典膳局、宣课司、礼制坊、马政署吗?” 林志远一怔。 他当然知道,不能。 西都虽是地方重地,可也终归只是地方。 朝廷所有要害官署、各地节度使、六科十三司、五都督府、三监九署…… 这许多衙署、无数官职,靠著一地官员撑起,根本就是笑话! 王擎重声音不疾不徐,却有一种渗人寒意。 “他想做一口吞下朝堂的大梦。” “可梦是梦,人是人。” “你真以为,他能补全旧党、新党、清流之后的整个空壳?” “那你不如直接请他自己写詔书、批摺子、签帐本、统兵符、押国库——他来一人当百官罢了。” 林志远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王擎重转过身,眼神冷静如刀,凝视玉阶之上那安然立於晨光中的少年天子。 他忽然道: “他是在诈。” “他赌我们怕。” “可我偏不怕。” “他赌我们会退。” “那我偏不退。” “他想打这一仗,就得把全盘抖出来。” “我也想看看,他的牌,是不是比我们重。” 林志远忽然觉得有些发冷。 “你要继续撂?” “连今后……也一起撂?” 王擎重道:“不必撂得那么明显。” “只要他敢再补,我们就再退。” “他敢再起人,我们就再沉默。” “到时候,便是真空全局,看他如何动。” “若他真能一人独撑,天下自有明断。” “若他不能,那他今日之胜,便是明日之祸!” 林志远听到这番话,心中已隱隱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他明白—— 王擎重这是要破局。 不是爭权,也不是扳回一城。 是要赌天子支撑不了这张桌面。 是要一条路走到底,以身入局,不惜局散。 林志远沉声道:“那若他撑住了呢?” 王擎重眼神微动,语气却未变: “那我认输。” “新党下场。” “我,去看门写字。” “可若他撑不住……” “他便知,什么叫真正的执政!” 林志远终究低下头,不再劝说。 他知道。 王擎重已然心定。 这一刻,他再多劝一句,只会被视作懦弱与妥协。 他只能沉默,只能看著—— 看著这个新党最沉重的一枚棋,如何步步向前,试图与那少年帝王一爭高下。 可心底最深处,他却始终藏著一句话。 一句他不敢说出口的话: ——若他真撑住了呢? 若这少年天子,不仅应得了十七人之缺,还能接住十七人之后的断网、空壳、权移、压力…… 那你王擎重,倒逼者成,逼的不是败局,而是彻底退出歷史。 林志远喉头一哽,终是长嘆一声,收了眼神。 他知道。 这场棋,已不是他们可以隨意落子的閒局。 而是一子输贏,满盘翻覆。 他也知道,王擎重已经走到了“谁先回头,谁输到底”的绝路。 而对面那个身穿金绣蟒袍、面色平静的少年—— 正等著这一刀切下! 忽有风起於殿外,掠过阶前朱纱帘帐,轻颤而不响。 而殿內,气压已如雷霆將至,沉得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王擎重缓缓踏前一步。 他这一动,无人言语,满殿目光俱被他一人引去。 那是朝堂权势最重的一人。 新党之主,枢机中枢之眼,执政十余年,言出法隨。 他今日第一次低头。 却並非屈服,而是——请辞。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如裂帛: “陛下。” “方才罢免四人。” “说是因病不上朝,未听政务。” “可陛下也知,那四位,皆非庸人。” “卢相子从边镇、顾氏子弟於礼制、陈荫仁理財精明,裴景台统兵多年——” “俱为社稷栋樑,非一朝能替。” 他语声顿了顿,略带一丝沉重之意: “臣非为一派开脱。” “只是忧心,若朝廷处置忠臣,仅因今晨缺席,恐非长治之道。” “而若这等行事,便为失职之由——” “那臣,也请一併处置!” 语毕,忽听“篤”然一响,他手中笏板垂地,声音脆响,震人耳膜。 那是臣子主动请解官职的表示! 朝堂譁然! 这一刻,左列中立几位年长者眼皮一跳,霍然抬头。 而清流阵中,许居正脸色陡然一变! “他这是……”霍纲瞪大眼,低声嘶哑道:“逼宫?!” 魏瑞紧咬牙关,目光如铁,沉沉望著玉阶之上,却未轻动。 萧寧却未出声。 他没有震怒,也没有皱眉。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那方才一言不发、如今突然“请罪”的王擎重。 像是在等他把话说完。 王擎重低头,声音平稳,却带著一种令人胆寒的从容: “臣身为吏部尚书,十余年苦心,不敢怠慢。” “可既然今日,陛下已有新意,另择人选。” “那臣不敢多留,辞位谢政,以安天下之议。” 他顿了顿,忽然转头,望向身后新党一列。 “而且,陛下或许不知。” “臣之门下,尚有数人。” “亦是我多年提携、培养之人。” “若因臣而连累他们,將来或为詬病——” “那也一併辞去,乾净利落!” 他目光如电,轻轻一扫新党数位部郎、判司、都官,眼神之中隱有示意。 那不过一个极轻极细的眼神。 可新党中人皆会意。 这不是即兴之辞。 而是早已布置! 就在今晨! 就在昨夜之后,他们已做了最坏的准备—— 一旦萧寧反击,他们便集体辞官。 以退为攻,以压为令。 试探他的底线! 果然,王擎重话音一落,立於右列之下,率先跪地行礼者竟不止一人! “臣,陈德魁,愿与王公一同引咎辞职!” “臣,顾延清,请辞职务,惭愧难当!” “臣,沈亦周,无面再留朝堂,愿解枢机之任!” “臣……愿与王公一同谢罪,引咎辞位!” 一声又一声,如风中落叶,接连不断! 短短十息之间,新党一系的中坚大员,几乎尽数跪地! 他们脸上无悲无怨,语气平稳冷静,恍若早已认命。 可正是这种“认命”,却比爭辩更具压迫之力! 这是一次集体请辞! 是朝堂百年难遇之大事! 是政派主动示威,以求震慑之极策! 清流一列,霍纲脸色发白,连额角都渗出冷汗。 “他……他们真敢这样做……”他声音发颤。 魏瑞目光如刃,死死盯著前方,却未出声。 他知道,这是王擎重的最后一招。 ——以身殉派! ——以退逼进! 他赌,萧寧不敢真让中枢空悬! 他赌,这十余人辞职之后,朝务立即崩盘! 他赌,无人能接! 他用整个新党的班底,来压萧寧! 压他低头! 压他改旨! 压他认输! 而今朝堂之上,一时间竟陷入山雨欲来之势! 左右官员目光慌乱不定,有人低声窃语,有人紧攥笏板,有人面露惊惧! 这一刻,大尧朝的气运仿佛被人掐住咽喉! 谁都在等—— 等那位少年帝王开口。 而他,却依旧端坐不语。 龙袍未动,眉眼无波。 只是那双眼睛,自始至终,都静静看著王擎重。 那目光之中,既无愤怒,也无惧意。 仿佛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王擎重也在看他。 两人隔著一座金阶,隔著满殿风雷,目光交匯。 这一刻,是君与臣之间的角力。 是新党与皇权的生死一搏! 王擎重一语不发,却已將战鼓擂响! ——这,就是最后的决战! 若萧寧退一步,王擎重便胜! 若萧寧不退…… 那这满殿之中,便將血雨腥风,再无转圜! 第738章 全辞?! 金鑾殿內,跪地之人愈集愈多。 那是一列列披甲未卸、冠带整齐的朝臣。 新党之势,如海潮倒灌,几乎在瞬息之间铺满了右列前方。 他们口中齐声请辞,语气恭顺,礼数周全,不见半分反叛之意。 可这正是最锋利的地方。 没有喊冤。 没有反驳。 没有对抗。 只是——请辞。 礼下於威,语藏锋刃。 这才是逼宫的最高之术。 而此刻,这招已经使出! 左列清流之中,霍纲双目圆睁,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愣在那里,好一阵才低声道: “他们真……真就敢这么做?” “这不是辞官……这是逼位!” “这是拿整个朝局……赌天子!” 魏瑞脸色冷得发白,拳指紧攥,指背青筋尽露,一语未出,却可见那胸口因呼吸而一阵一阵起伏。 许居正也沉下脸来,眉头紧锁,像是要把殿內所有人的面孔一一看清,却终於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时间,清流阵中竟无一人出列。 不是不愿。 而是不敢。 这一刻,清流皆乱!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们一向自恃清正,不与人爭官,不与人斗利,不抢任、不揽权。 可眼下——这不是他们不爭便可避的局。 这不是“沉默”就能过关的棋局。 “辞官”,不是自保。 而是摊牌! 新党已不装了,直接將全部身家摆在桌面上: “要么听话,要么让我们走。” 这一走,走的是政务中枢,走的是国库军权,走的是庙堂中所有能办事的人! 霍纲咽了口唾沫,看向许居正:“怎么办?!” “真让他们走?!” “陛下虽有西都之人,可撑得住这一整条线?” “还是……劝陛下留人?” 魏瑞低声冷道:“他们这是明著斗天子!” “若陛下退一步,朝廷將再无天子威!” “今日若留,明日就能要位;明日再纵,后日就能夺柄!” 许居正闭了闭眼,喉头滚动,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我去劝。” “不是劝陛下让。” “是劝陛下稳。” “这一步……必须稳得住!” “不能失了威,但也不能乱了纲。” “天子之威可以立在今日,但朝廷之秩序,不能塌在今日!” 他说得极快,一边说,一边目光扫向殿前。 可正当他迈步欲出时,却忽然顿住。 他看见了萧寧。 那位高阶之上的少年帝王。 居於九重之上,身披冕服,目光沉沉,神情静如秋水。 他没有怒。 没有震。 也没有开口。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著那些跪地请辞的大臣们,眼底毫无波澜。 仿佛这一切,都不出意料。 仿佛他不是陷入局中,而是坐在棋盘之外。 许居正脚步生生收回,心中震动更甚。 他望著萧寧的侧影,一瞬间,竟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那不是他熟悉的少年。 那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霍纲也看到了。 他忍不住低声:“他……他怎么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这都撂了十几个堂官了!” “他再不说话,朝廷要散了!” 魏瑞却忽然轻轻吐了一口气,声音冷静了几分。 “不。” “他是在等。” “等什么?”霍纲心焦如焚。 “难不成,这么等下去,他们还能自己退?” 魏瑞低声一嘆,语气微微放缓。 “不是等他们退。” “是——避其锋芒。” 霍纲一怔,回头看他。 魏瑞没有移目,依旧望著那群跪地的新党臣子,一字一句道: “他们声势正盛,若此时正面交锋,必然掀起朝堂之乱。” “陛下不动,不是怕。” “是不理。” “不理,就是最大的打击。” “他们掏心掏肺演这场戏,可陛下连看都不看一眼……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这话如一缕清风,剎那吹散霍纲满脑惶急。 他愣愣地望著高阶之上那个身影,眼中情绪翻涌,半晌无语。 对啊。 这一招,不回应,才是真正的回应。 越是静,越叫人心慌。 越是不动,越叫人疑惧。 ——这不是无计可施。 ——而是胸有成竹。 霍纲喃喃低语: “我等在朝几十年……还不及陛下少年之断。” “若换我此刻居位……只怕早已急火攻心。” 魏瑞沉声道:“我们是久歷风雨,故而顾虑太多;他是正逢破局,方能一往无前。” 霍纲一顿,旋即轻轻点头。 他忽然明白了。 他们这些自詡“辅政栋樑”的老臣,固然阅歷丰富,可正因如此,往往瞻前顾后,缩手缩脚。 而萧寧——他没有羈绊,没有包袱,也没有“必须平衡”的歷史负担。 他只需问一件事: 这人可用否? 这局能贏否? 只需两个答案,便足够他落子。 “老了……”霍纲低声嘆息,“我们真老了。” “陛下,才是真正能撑起这天下的人。” 许居正亦是目光复杂。 他没有说话,却心中一沉。 他看著那位不动声色的天子,心中第一次,有了“卸担”的渴望。 他知道,自今日之后,他们再不能以“顾虑大局”为由,將少主的断意一再规劝、拖延。 ——此人已非藩王寄居之子。 ——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而另一边,新党阵中,王擎重仍跪地不动,神情不变。 可他眼角的余光,已多次扫向御阶之上。 他在等。 等一个怒意腾起的少年。 等一个气急反击的帝王。 只要萧寧动怒,他便可顺势而上,將“新党群起请辞”变为“忠臣被辱、寒心自退”。 只要天子有一丝动摇,他便可借势反唇相讥,將“罢官”之举反詰为“滥权压士”。 可他等了许久,仍是那一副沉静如水的神情。 没有怒色。 没有呵斥。 甚至连目光都未正眼投来。 那一身冕服,沉静如山岳。 那一抹眼神,冷静如止水。 王擎重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不是对局势,而是对……这个人。 ——他真的,一点都不慌? ——他真的,就准备好了下一步? 林志远跪在他旁侧,声音极低地凑近:“他若真有后手……我们这一跪,便是自掘根基。” “他不动声色,我们便像是在……自污。” “就算陛下真要留人,这面子我们也收不回来了。” 王擎重咬了咬牙,依旧没说话。 林志远低声又道: “现在收,还来得及。” “朝堂之上,谁先服软,未必是输。” “若我们退一步,未尝不能求得全局。” “若执意硬撑,若真如他早有准备,连你昨夜所布都在掌中……那今日这一场,便是给自己挖坑。” 王擎重低著头,目光如冰,手中关节缓缓发白。 他听得懂林志远的劝。 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他不信! 不信那个才登基不久的少年,能真把每一颗棋子都算得明明白白! 他知道西都確实有人可用。 他也知道那十七人请辞之举,是昨夜的暗筹。 可这事,不该被人洞悉! 更不该被人反用! 他死死盯著那高阶之上,心中忽然掠过一丝悔意: 自己,是不是—— 太快出手了? 可这念头刚起,又被他狠狠压下。 “他能补这十七人,”王擎重心中低语,“可他补不完的。” “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西都之人可调!” “我再逼一步,看他能不能撑到明日!” 这念头如铁锤重砸在心口。 他不再看林志远,也不答话,只是缓缓直起脊背,目光重回前方。 这一眼,再无退意。 而那玉阶之上,萧寧依旧未动。 静坐如山,目光如旧,仿若群臣纷扰,皆不入眼。 他早已看穿局势。 甚至,不屑与之交锋。 清流之中,许居正眼神幽深,霍纲胸膛起伏,魏瑞一言不发。 三人站於同列,却皆不言语。 因为他们知道—— 局已落定。 不是棋势,而是人心。 这金鑾殿上的天子,不再是“少年”两个字可以遮蔽的了。 他是主君。 是执权者。 是今日之后,真正名副其实的—— “朝纲之主”。 殿中风声无动,静如深潭。 玉阶之上,那一袭玄袍冕服,依旧沉稳如山,不动如磐。 而下首左列之中,许居正的眉头,已然锁得死紧。 他望著那一列列跪地的新党臣子,又回头看了看萧寧,眼中神色几番变幻,终于归於无言。 魏瑞面色如铁,唇角紧抿,指节泛白,眼神沉沉如铅。 霍纲则更不必言,先前的焦急尚未消散,眼下却已再无力开口。 他们明白了。 在这一局之中,已经没有他们能插手的位置了。 他们不是不想劝。 也不是不想救。 只是——无计可施。 朝堂如棋盘,子落定处,局势已成,落子无悔。 可他们这些清流,既不掌兵,不握钱,不通吏部调令,不知密室筹谋—— 他们拿什么去翻这盘棋? 靠道理? 靠情义? 靠规矩? 他们眼见的,就是规矩不再管用,就是情义成了筹码,就是道理被当作刀使。 许居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中一沉再沉。 这一刻,他忽然感到一种陌生的轻。 一种將一切“主心骨之责”卸去之后的轻。 因为他终於明白,他们已经不能,也不该,再替天子做决定了。 这个少年天子——他不再需要他们代言。 从今日起,他们该学会的,不是“帮他说”,而是“听他说”。 ——听他如何平定。 ——听他如何抉择。 ——听他如何回击这堂上逼来的风浪! 许居正默然地转头看了看身侧的霍纲。 霍纲脸色苍白,眼神涣乱,显然至今仍未从这一场“请辞潮”中回过神来。 他一直在等。 等新党回心转意,等陛下退一步,等局势缓和,等棋盘归於稳重。 可等来的是——新党骤起请辞,撂下半个朝廷! 是萧寧如山不动,连一言不回! 霍纲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明白了,他们的“顾虑”,他们的“情理”,他们的“世故”——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累赘。 不是不对,而是不合时宜。 “老许……”他低声喃喃,嗓音乾涩如沙。 “你说……我们还能做什么?” 许居正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低语: “……我们,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魏瑞闻声转目,冷峻的眉眼中多了一分复杂。 “不是我们不肯。”他说,“是我们已经不能。” “这一步,已超出我们的权柄,超出我们能劝、能挡、能解的范畴。” “这一局,是君臣之爭。” “我们,只能……看著。” 霍纲喉头哽住,半晌不语。 许久,才苦笑了一声:“看著?” “那不是我们最怕的吗?” “我们怕他出手太快,怕他收不回来,怕他孤注一掷——可现在我们全看明白了,他压根没想要我们来『稳』。” 魏瑞眼中光芒冷亮如刀锋。 “正因如此,”他说,“我们,才更该退。” “不是逃避。” “是归位。” “他不需要我们挡。” “他要的,是我们不挡。” 一句话,落地如钟。 许居正缓缓点头,霍纲闭目低头。 这一刻,三位清流重臣心中俱生出同一个念头: ——如今朝堂之局,已非旧日之棋。 ——我们所仰望、所守护的那位天子,已然站在风口浪尖,却依旧从容不动。 既如此,那便让他去斗! 让他去立! 让他去——贏! “我们……”许居正缓声道,“也只能信他了。” “信他手中之牌。” “信他心中之局。” “信他今日沉静之下,藏著真正的雷霆。” “此刻不该我们出声。” “只该我们……退后一步。” 魏瑞沉声应和:“我们一直在护他成长,如今他已可自立锋芒。” “这一步,若他扛得住,我们辅之。” “若他扛不住……”他话未说完,目光却已如霜如铁。 霍纲低声续道:“那也要等他亲口求援,我们再上。” “我们是臣。” “不是父。” 话音至此,三人俱都不语。 只是静静立於左列,看著那高阶之上,那个宛如定海神针的帝王之影。 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再焦急,不再犹疑。 而是——一种奇异的寧静。 一种,赌上的寧静。 另一侧,新党一列。 气势虽仍高涨,可神色已不復先前那般篤定。 他们也发现了。 天子——竟没有一点回应。 连一句言辞都未赐下。 那端坐龙椅的身影,像是根本没听见,也不打算听见。 他既不呵斥,也不安抚。 他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请辞闹剧。 林志远额角沁出冷汗。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切若是从头到尾,都在天子的预期之內—— 那他们的“逼宫”,便不是“立威”。 而是——献丑! 他们自以为破局。 可若天子从不將局给他们破? 林志远看向王擎重,压低声音劝道: “该止步了。” “再逼下去……不是我们动他,是他藉机动我们了。” 王擎重未言。 但那拧紧的眉心,已在悄悄泄露他心中的动摇。 天子仍不言。 不怒,不慌,不变色。 如天山雪峰,如冰川深海。 不屑动手,是因为早已胜之! 林志远闭了闭眼,忽然有一种直觉袭来—— 若这一刻他们不退,天子下一步,便是真要把他们一个个名字点出来了! 而那时,就不是请辞可以收场的了。 而那高阶之上,萧寧缓缓抬首。 他目光未动,神色如常。 只是在心中轻轻一笑: ——就等你们乱完了。 ——我,再落子。 金鑾殿內,剎那寂静。 所有人屏息。 所有声音都冻结。 唯有那高阶之上的少年帝王,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如水。 他端坐如山,不语。 眾臣翘首。 那些跪下的、请辞的,双膝皆触地,衣襟肃然,手中笏板一角,落地犹在。 举世皆惊。 唯他——未动声色。 许居正、霍纲、魏瑞三人对视一眼,皆觉心头猛颤。 他们明白: 这一刻, ── 要么,他放手让新党走。 ── 要么,他重手留人。 少年帝王,此刻即將给出答案。 乾坤逆转,就此一呼。 萧寧缓缓起身。 冕旒轻晃。 那一瞬,殿堂正气凝结。 一缕肃杀油然而生。 他目视前方,看向那跪列中的王擎重、林志远、顾延清等人。 语气仍旧温和,却字字如刀: “王卿既请辞。” “朕——便皆准了。” “你们辞情至诚。” “事出皆由。” “朕不怪。” 声音缓缓,却有不可违背的力度。 微风不动,他的声音自殿顶悬落,將所有声音封住。 新党眾臣猛然抬头。 先是错愕一秒,隨之而来的,是彻底的震骇! 那不是退让。 那不是犹豫。 那是—— 接受! 他们奏请辞官,他竟一句话都不拦!也不留! 亦不劝! 亦不恐惧! 这一刻的静默,比任何反驳都更轰然! 王擎重神色愣住。 他哽在喉头,舌头仿佛瞬间僵硬。 深枫般的目光久久无法离开那眼前的身影。 林志远脸色剧变,整个人抖得连声音都发不出。 他忍住恐惧,低声嘶喘著问自己: “他……真的给我们走了?” 顾延清和眾兄弟抬头对视,一时间,无声胜有声。 那是一片黯淡。 是恐惧。 更是彻底的意外。 数十年秩序一时崩塌,甚至连逃路如今也毫无痕跡。 殿中鸦雀无声。 唯有少年帝王平静语音仍在空气中迴荡: “罢,皆罢。” “你们若真去,便去。” 他停顿片刻,语气仍旧温厚: “若日后欲復,亦可呈奏,朕自有断。” 那一番话,好似抚慰,也似命运宣告。 那不是“恩赦”。 那是——“命运的宣告”! 新党眾臣如坠深渊。 这一刻,殿中数十人,皆觉地裂山崩。 新党高层从未想过: 他们的请辞会如此得手。 甚至……会得那么快。 一如少年帝王所预。 清流、內阁、百司、武卫…… 人人皆震惊万分。 新党这边,眾人彻底乱了阵脚! 林志远喉头滚动,忍不住低声:“他……疯了吗?” 他不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人。 顾延平亦是眉目剧颤,低声道:“他……竟敢如此轻率!” “若无人接任,这朝廷明日便要瘫了!” “他是在赌我们不敢真走吗?” “可我们都走了啊!” “我们都走了,他还敢——?” 他话语未尽,声音却已渐冷。 因为他终於意识到,那位帝王,从始至终,都不是在“赌”。 他根本就,不怕他们走。 他本就知道,他们要走。 更可怕的是——他早有准备! 王擎重死死盯著那少年,眼底震怒交杂,眉宇间血色暗浮。 他看不懂。 他真看不懂了! 这一步,是破局。 是一场“破军”之策,破的是权网,军的是旧局。 可如此轻描淡写地破,是疯子做法。 他原以为,少年再狠,也需顾虑政务空悬、社稷运转,顶多只是將四人罢黜,用以立威。 可如今——他竟全收! 全收辞呈。 不留一人! 这是在——以朝堂为筹,正面一搏! “他不怕乱吗?”林志远失声道。 “真无人可用了,他拿什么来维持朝纲?!” “真打算,把整个朝廷,换成那几个西都旧人不成?” 这一瞬,新党眾人俱都乱了。 不是不服。 而是惊。 他们原本信心篤定,认为天子不过声色示人,等他们摊牌,自会退让。 可如今,他们才发现,那人根本没有退。 他甚至——等著他们来辞! 而他们这一辞,就正中其下怀。 顾延平喃喃自语:“他这是……蓄谋?” “这不是赌。” “这……是埋局。” “他早想收我们了。” “只是,一直在等我们亲自开口罢了。” 林志远身形摇晃,只觉后背冷汗涔涔而下。 这不是“震怒”——而是“预判”。 不是“应激”——而是“回应”。 他忽然想起那日宫中密议,王擎重一语定下“明日之策”,十七人告病,以权势示威,逼天子妥协,迫其还权。 可如今看来—— 他们不过是自投罗网。 是自己,亲手送出了命脉,送到了那张龙案之前! 此刻的萧寧,依旧静静端坐,面色如常。 他看著跪在殿中的诸人,目光未曾波动,语气淡淡: “既言『请辞』,便该有辞之觉悟。” “既非不舍,便无需劝留。” “既然要走,便不要再回。” “朝廷无不可弃之臣,朕亦无不能弃之臣。” “今日之局,是你等自启。” “那便由朕,亲手收下。” 语毕,群臣皆惊! 王擎重闭上双目,一言未发。 他明白,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布局,低估了那人的胆魄。 可即便如此,他仍不肯服输! “不可能。”他在心底冷声道。 “他无人。” “他再狠,也补不齐十七个。” “撑不过三日。” “到时候,就该我们回来了!” “他今日要的是威势,明日要的是实际。” “空著的位,一日不补,便是一日削弱。” “削得不是我们,是他自己!” 可他终究不敢说出这话。 因为他忽然生出一丝怀疑。 ——万一,他真的补得上呢? 第739章 新吏部尚书,李安石?! 金鑾殿內,静得诡异。 玉阶无声,旒帘垂落,檐角风过,却无一丝动盪。 先前那番辞官潮涌,如雷声滚动,方才还压得殿中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这一刻,风停了。 连呼吸都仿佛凝固在檐下旌旄之间,沉沉压在人心之上。 新党一列仍跪,百官未起,殿中无人敢语。 那一袭冕服之下的少年帝王,仍坐在高阶之上。 他刚刚说了什么? “全部准奏?” 四字落下,如霜雪扑面,直入骨髓。 王擎重的身躯,虽依旧稳如磐石,可掌中笏板已被指节紧攥出一道白痕。 他听见了那句话。 也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停顿。 那一瞬,他脑中闪过一道寒芒。 “他……难不成……真的准备好了?” 一个念头,倏然而至。 宛如风中细针,细微,却刺破了原本的篤定。 他不是没想过。 只是从未真信。 可那少年的从容,那声音的镇定,那一张张请辞奏章被他毫无犹疑地应允…… 他不是怒。 也不是赌。 而是——知情之下,仍允之! 那份气度,绝非空手而来。 那一刻,王擎重背心突地一凉。 可这念头,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瞬。 隨即,便被他如猛兽般地吞了下去。 不可能。 他不能,绝不能,有如此准备。 他只是逞强,是在撑,是装腔作势,是嚇唬人! 十七人,请辞者之中,六人是枢机、五人是实务、三人是兵道、其余则握有钱粮、典律之权,换了谁都不可能一夜补全。 他能补得了一时,补得了一人,可他撑得过三日、五日、十日? 他能凭几个西都旧人、几个香山遗士,就重整这半座朝廷? 不! 绝不可能! 王擎重咬紧牙关,眼神再次定住,回归了原本的冰冷与果决。 那一点点浮动的惧意,在他心底生起,又在瞬息之间,被他亲手按下、压碎。 他一动不动,仍跪在玉阶之下,目不斜视,神色肃然。 身后,林志远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王擎重,不信! 不信这少年真有此胆魄。 更不信,他真有此筹码! 而这殿中,仍是一片死寂。 金鑾之上,那少年,俯瞰群臣,未再开口。 王擎重打量著那故作镇定的皇帝,冷冷一笑。 自己新党身后,是六部,是內阁,是中枢,是军政要地! 这群人一辞,留下的,不是几张空位,而是——朝廷的半壁江山! 就算萧寧有胆,也得有那个力! 就算他今日唬得过人,明日事到临头,兵部调度、吏部任命、户部经制……他靠什么顶? “他不过是赌我们不敢真走。”王擎重冷笑。 “可这场赌局,从一开始,他就输定了。” 这念头转瞬即成,一股冷意反倒从心头散去。 他心中那点短暂升起的忐忑,也在顷刻间被理智压下。 不是不怕。 而是——不信! 不信一个连根基都未稳的少年天子,真能一口吞下这整个朝局。 更不信,他早就筹好了接替之人! “若真有可用之人,又何必如此一再试探?”王擎重心中冷笑。 “他不过是强撑。” “强撑终会坍塌!” “撑得越久,塌得越狠!” 他霍然起身,躬身一揖。 “臣谢陛下成全。” 身后新党眾臣,也纷纷跟著起身,山呼齐声:“谢陛下成全!” 声音震堂。 却透著一股莫名的僵硬。 萧寧坐在高阶之上,神情未动,目光平静,未言一语。 目送那一列列朝臣,躬身而退。 步履整齐,簪缨不乱。 可那满身风骨与威仪背后,却仿佛掩藏著一丝……慌乱。 王擎重走在最前。 出了金鑾殿后,並未各自散去,而是直接领眾人回了王府。 天子未挽留。 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 这一点,让他心里越发不安。 可他不肯承认。 新党眾人一路沉默。 直到王府府门落锁,喧譁之声才渐渐浮出水面。 “这局太诡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不像是临时应对的?” “他从头到尾都没慌……难不成真准备好了?” “可他准备什么?” “他哪来这么多人补位?” “那是吏部!是內阁!不是从街边抓几个儒生就能顶上的!” 议论声一波接一波。 而站在门內的王擎重,神情却冷得仿佛结了冰。 他缓缓转过身来,抬手將诸人召入中堂。 “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有人若敢將朝中细节传出半句——” “休怪我王擎重,翻脸不认人。” 语气不重,却有几分铁血之意。 眾人纷纷应声:“是。” 屋內暂时静了。 片刻之后,林志远率先开口:“王大人,今日之事……您怎么看?” 王擎重望著面前满堂的旧部,眉头紧锁,却未立刻作答。 林志远低声续道:“陛下之態……我不敢妄言,但有一点我始终觉得——他不像是被动应对。” “他在等。” “他一直都在等我们说出『辞』。” 王擎重不语。 只是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阳光斜落,一缕光线落在他面上,却照不散那眉心的阴影。 “我知你们在想什么。” 他淡淡开口:“是,你们在怀疑,他可能早有准备。” “可我告诉你们,他没有。” “他根本不可能有!” “西都旧臣,虽有人可用,可那些人多年未仕,未入中枢,不通吏制,不熟兵法,不知京中派系。” “他若真想用这些人来顶上来——呵,等到他们熟悉朝务,恐怕半年都过去了。” “可朝廷,撑得了半年?” 他回身,目光炯炯:“撑不了!” “他今天看似贏了,其实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勇。” “再过三日,就该是他求我们了。” 眾人闻言,纷纷点头。 “王大人所言甚是。” “陛下初登大宝,志向虽远,却终归年轻。” “这世道不是一纸名单能撑得住的。” “咱们只需按兵不动,看他如何调度。” “兵部少了主事,他如何管军?” “户部无尚书,他如何发粮?” “吏部空位,他又如何启用新人?” “等他自己乱起来,到时我们再出手,反得主动。” 王擎重听著,神情逐渐恢復冷静。 “不错。” “他这一著,只是逼我们退。” “但这退,不过是暂退。” “只要他撑不住,我们便能借势而回。” “甚至……” 他话锋一顿,眼中掠过一抹寒意。 “回得比以前更深。” “这一次,是他出手。” “下一次,便轮到我们。” “天子未可欺,可若他无力服眾,便是咎由自取。” “到时,谁还敢扶他?” 话音落地,眾人皆沉默不语。 林志远却迟疑了一下。 “可王大人,若他真的……补上了呢?” “若他手中,真有一批人,是我们未曾料到的?” 话刚出口,王擎重眉头猛地皱起。 “不可能。” 他断然否定:“你以为我们眼睛瞎了?西都调人,一来时间短,二来人数少。” “他若真想补完今日之缺,除非天上掉人。” 林志远低下头,不再言语。 可他心头,却始终有个阴影挥之不去。 他回想起今日殿上。 那一袭玄袍的少年,坐在高阶之上,神色从容,目光沉稳。 不像是赌徒。 更像是——早已胜局在握的棋手。 他不是被动应变,而是引局入门。 他们这些人,仿佛不过是他筹谋中,一颗颗主动请辞的棋子。 而他,只是借势落子而已。 想到这里,林志远后背一凉。 那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叫人不寒而慄。 王擎重却已不再多想。 他挥了挥袖,道:“诸位且安心歇息,明日静观其变。” “他敢接,就看他如何接。” “他若接不住,咱们——再回来!” 王府中堂內,茶气幽幽。 新党诸人虽表面平静,心头却各怀鬼胎。 唯有一个声音,在每人心底悄然响起。 ——若他真有准备呢? ——若他真能补上这一切呢? 无人敢言。 可那份疑虑,如同一根针,扎在每个人的心头,久久不散。 金鑾殿內,沉如深渊。 昔日朝会时分,总有低语耳语,或笏板轻撞、或衣袂摩挲,如细雨微风,点点声息填满玉阶之上。 可今朝不同。 新党眾臣跪请辞官,皆得准奏,如水退潮般尽数而去。高闕之下、丹墀之上,竟空出半列大员。 剩下的,只余数十人。 在这座金光流转、旒帘垂落的大殿之中,这人数——空得令人胆寒。 一半山河,就这样塌了。 风从琉璃瓦上拂过,带著晨露的清凉,撩起旌旄一角。可这轻风之中,竟似卷著利刃,刺得人心惴惴不安。 许居正站在列中,目光在玉阶下缓缓扫过。 每一双眼睛都在看著那高位之上,那位端坐不语的少年天子。 可他们……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声。 一旁的霍纲喉结滚动,看了一眼左右空落落的朝列,低声自语:“……都走了。” “真都走了。” 声音不大,却犹如闷雷砸在眾人心头。 那些人可不是寻常文吏,那是一整个朝政系统的骨干所在! 兵部、户部、吏部,三司五库、中枢都官……他们一走,朝政便如断线风箏,直坠而下! 可他们还是走了。 他们真的走了。 而天子,竟真的——放了他们走! 魏瑞垂目站在列中,一语不发,指背青筋暴起。朝列空虚,他身为內廷资深御史,忽觉肩上之责沉如山岳。 “他怎能真允了?”他心中喃喃。 “便不怕,明日国政空转,京城震盪?” “便不怕,天下观之,疑其无谋?” “便不怕……这是动了朝根?” 可看向那高阶之上,那位少年帝王仍是神色沉静。 自始至终,他没有一丝犹疑。 这份沉稳,让人佩服。 也让人恐惧。 霍纲低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难道真由著朝政空著?” “可陛下都准奏了,我们若劝,岂不等於否了圣裁?” “若不劝……那接下来的政务,谁来担?” “清流中人虽尚存,可我们人手不够啊!关键还无人懂得各部章程!” “更无吏部在侧,谁来启用、任命、定职、调令?” “这不是毁了新党……是把朝廷打烂了啊!” 话一出口,列中数人都默然。 这一局,走得太狠。 狠得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向来奉天子为主,辅而不逆;可今日这一著,竟叫他们这些“臣子”,无计可施。 有心劝,却无言可说。 这不是他们能劝得了的局面。 ——骑虎难下。 这是许居正脑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他知道,这一步走得实在太险。 新党集体请辞,是逼。 陛下准奏所有,是破。 可破局之后呢? 怎么补? 谁来补? 这一列列空位,靠几个老臣、几个郡吏、几个学院清流,真的能补得上来? 更何况,大权要职,岂能隨意安插! 朝廷用人,有规制、有考核、有资歷、有勋绩,不是凭著一纸名单就能上殿封官。 真要如此,便是乱政! 许居正背脊微弓,仿佛承受著千斤重担,终於,缓缓迈步出列,声音沉稳,拱手奏道: “陛下。” 萧寧微抬眸,眸光静如止水。 “诸臣辞位,已成定局。”许居正沉声道,“然朝务空悬,百司待命,不可一日无主。” “臣斗胆,请问陛下——可已有补缺之筹?” 这句话说得小心至极。 没有责怪之意,没有质疑之词,只是將问题归於“当务之急”。 可朝堂上,所有人都在看向萧寧。 看他,如何应对这一场自己掀起的惊涛骇浪。 殿中风声再起,旌旗微颤。 那少年帝王静静看了许居正一眼,忽而点头: “有。” 言简意賅,却如重锤击心。 朝臣一震。 霍纲眼皮一跳:“真有?” 魏瑞一动未动,心中却已提起了三分神。 “补缺之人,皆在名单之中。”萧寧话音不紧不慢,如清泉缓缓流入石谷:“朕已有准备。” 他抬手一挥,一道圣旨由近侍高声念出: “吏部尚书一职,特命——李安石,代之。” 话音落地,大殿一震。 眾臣譁然! “李安石?” “谁?” “没听过!” “这是谁人?!” “从哪冒出来的?!” 清流阵中面面相覷。 不是因为这个名字惊艷天下。 恰恰相反,是因为——无人知晓! 这个名字,仿佛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朝中素未闻其名,坊间无人知其履歷。 ——这样的人,竟补了王擎重的位置? 那可是吏部尚书! 六部之首,掌天下官籍之任免、迁转、考绩、调令! 王擎重之人,虽有私心,但其履歷勛功皆在,曾主持三次官制、两度官规修正,熟稔天下官吏系统。 可这“李安石”是何人? 竟替得上? 霍纲张了张口,终究没问出来。 魏瑞神色如铁,虽惊,却未动。 许居正低头叩首,声音沉沉: “臣……明白了。” 他知道,眼下再多疑问,也不能问。 那是陛下之断。 他们只能听。 只能信。 只能看——这步棋,究竟是妙招,还是险棋。 殿中静了下来。 不是那种肃然恭敬的静,而是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静。 “李安石”这三个字,在空气中徘徊了许久,久久未散。 朝臣之中,不乏耆老宿望,更不乏见多识广者,可此刻,竟无一人能对这个名字报以应声。 不是无人识得。 而是——无人识得! 这是更可怕的一件事。 若是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庶僚、或者尚在试用中的言官,他们尚可凭记忆去追寻蛛丝马跡。 可若连名字都从未听闻——那说明,此人要么多年沉寂於庶僚之末,要么压根不在这座庙堂之中! 怎么会? 一个吏部尚书之位,竟给了个毫无根基、名声寂寂之人? 连最起码的“知人识面”都无法做到,这如何叫人心安? 此刻的朝臣心中五味杂陈,有惊愕,有迟疑,有不解,也有……微妙的不安。 左列之中,一名身著五品官服的老臣眉头紧蹙,低声喃喃:“从未听闻过此人……” “莫非,是西都之旧?” “可即便是旧臣,也不至於无一人识得其名吧?” “这可是吏部……吏部啊……” 低声交谈在清流阵中蔓延,有人皱眉,有人侧目,有人已开始彼此询问起身边之人是否知晓李安石来歷。 然而,所有的回答,都是摇头。 许居正虽未作声,脸色却已渐渐沉下。 他的眉间,浮起一抹难以遏制的忧色。 身旁的霍纲轻声道:“如此做法……太险了。” “吏部之位,重若千钧,非寻常之人可掌。” “若是失了威信,不但调令不能推行,恐怕各道州府也要生疑。” “朝廷官制之本,便是『名器不可轻授』,今陛下如此……只怕难服眾。” 魏瑞则冷冷望著殿中,没有出声。 他並不是在否定萧寧的决定,而是在权衡——此子究竟是在放手一搏,还是另有深意。 旁人可能心慌,他却从萧寧眼中,看不出一丝赌徒的疯狂。 有的,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篤定。 这份篤定,在大多数臣子的眼中,像是轻狂;可在魏瑞看来,那是经过权衡后的从容。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 ——一个“李安石”,实在是太轻了。 太轻了些。 没人知道这个人从哪来,也没人知道他有什么经歷,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得陛下倚重到“吏部尚书”的程度。 这不止是任命一个新臣,这是拔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陌生人至庙堂之巔! 这不像是正常的“补缺”,更像是——打破! 打破旧格,打破官场潜规,打破所有人的惯性思维。 这,究竟是少年天子的大胆不羈? 还是,他早有打算? 没人知道答案。 而此刻,萧寧依旧静坐在高位之上。 他並未急著宣人,也未迴避眾人的疑惑。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群臣,仿佛能透过那些朝服冠帽,看到每个人心底正在翻滚的念头。 然后,他开口了。 语调不高,不徐不疾,却如一缕清风,吹入人心: “诸卿——是在担心吗?” 没人答。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在回应。 回应他们眼神中的猜忌、脸上的惊讶、心底的担忧。 “朕知道,诸位心中有疑。” “李安石,名不显,资不厚,从未入朝,更未任要职。” “诸位会想——如此之人,怎能胜吏部之任?” “会想,朕是不是太轻率?” “会想,此举,是不是一意孤行?” 萧寧一字一句,说得极缓,像是在说给每个人听。 朝臣们屏息凝神,甚至不敢动。 “可朕要问一句。” 他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微扬: “诸卿既不识李安石,又何以断他不可用?” 殿中一震。 “只因不识,便断其无才?” “只因无名,便疑其无能?” “可这天下人才,何时规定,非得出身清贵、门第高华,才能入吏部堂堂之位?” “朕今日起用李安石,不是为惊世,也不是为夺名。” “是因为朕知——他能胜任!” “朕用人,不问出身。” “唯问可用。” 话音鏗鏘,声震四壁。 数名年老朝臣,面色已经微变。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震撼。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陛下的锋芒,可从未想到,他会在朝堂之上,当眾言明: “朕用人,不问出身。” 这是在动摇既有格局。 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破而后立”。 许居正目光一震,抬首望向殿上那道挺拔的身影。 只见那少年冕服之下,目光沉定,言辞如金石,一字一句,无可动摇。 “诸位若疑,不妨亲自看看。” 萧寧忽而低声一笑: “李安石之才,朕已见过。” “诸卿若不信——” “那便一同看看。” “宣——李安石,入殿听命!” 此言一出,大殿微震。 金鑾殿外,號角轻鸣。 一道洪亮的通报声隨即响起,似有侍卫自丹陛之外,高声应和: “宣——李安石!” 回音穿过檐角旌旗,激盪於紫宸玉阶之间,久久不散。 眾臣的视线,纷纷望向殿门。 那里,阳光正好,金辉落地。 可那门后之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是否真有天子所言之才? 能否坐稳那张尚书之椅? 无人知晓。 可所有人都在等。 只等,那个名字,在他们心头如疑云般盘旋的陌生人—— 李安石。 缓缓步入这座天下最尊贵的大殿。 第740章 殿试! 金鑾殿中,钟声已歇。 晨光透过宫檐琉璃,洒落在宽阔的丹墀上,投下长长斜影。 殿內人声已止,惟余旌旗猎猎轻响,与龙柱下两排盔带整齐的御前侍卫相对而立,如石刻般一动不动。 大殿空阔,显得格外沉寂。 新党一列,刚刚请辞离去,金鑾右列,几成空阵。 左列尚存者,不足半数。 一眾清流虽仍在位,却神色各异。 有踌躇不安者,有若有所思者,有仍旧望著殿门之外,似在等那被宣之人到来的身影。 而在高阶之上,天子端坐如初。 冕旒垂目,眼帘之下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眼。 他已下旨启用新人。 吏部尚书,王擎重之位,將由“李安石”补任。 这消息掷地有声,殿中却像是扔进了一块沉石,只激起一圈暗波——无语的讶然与茫然。 因为这个名字,於朝堂上下,从未听闻。 一名从未出现在三甲吏选、未掛过都堂名册、也不见於士林往来之中的名字——竟然要接任“吏部尚书”?! 六部之首,天下官制之纲纪所系,向来只由最资歷、最深諳朝章旧律之人执掌。 今日,却被一位无名之士取代? 这不是动一部之命。 这是动整个朝纲之本! 许居正拢袖垂目,心中虽已有预备,可那一刻依旧如临薄冰。 霍纲更是眉头微蹙,低声喃喃:“莫非……是陛下早年师友?” 魏瑞神情不显,但拇指与中指轻叩笏板,节奏微滯,心中亦是翻腾。 陛下当真如此托大?还是……另有所图? 忽而,殿外传来內侍高声通稟: “李安石,宣入!” 眾人精神微震,目光齐刷刷望向金鑾大门。 那宫门极高,重漆如铁,此刻缓缓开启,曦光自后而入,照出一道人影。 那人身形中等,衣履整洁,一袭素青朝服,头戴进贤巾,步履平稳,从容而行。 他並不急迫,也不显张扬。 走至玉阶前,恭敬一揖,躬身俯首,朗声启稟: “微臣李安石,奉旨赴朝。” 声音不高,却极清楚,稳中藏定。 一时间,整个朝堂静默。 眾臣望著这位新上殿的“吏部尚书”,心中思绪各异。 他看上去年约四十,肤色微暗,双目平和,神情肃穆。 鼻樑略塌,颧骨不高,嘴唇略薄,一看便是那种典型的江南文人模样。 不俊不峻,亦无凌厉之气,更无宦官之威。 从外形看来,实在寻常不过。 甚至可说——太寻常了。 如此模样,若行於街巷,便是那隨处可见、在坊间开馆授徒的落第秀才,也不会引人多看一眼。 他没有王擎重那般压迫气场,也无林志远那等沉稳大度,甚至连个高门望族出身的轮廓都没有。 在这雕樑画栋、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一位年迈御史,眯起眼望了他片刻,悄声低语: “便是此人?” “怎么看……都不像吏部尚书之才。” 他身旁之人轻声答道:“可能是陛下旧识?或曾在西都共事?” “可此人名不见於旧卷,连太常所录的文榜都无其名……哪来的背景?” “难不成,真是从野处请来的?” 一时之间,殿中低声议论不止。 “此人出自何方?” “可有旧职?” “吏部尚书,岂能如此轻授?” “陛下莫不是因昨日之变,仓促应对?” “这不是任人唯贤……这简直是任人唯空!” 议论虽不敢高声,但连绵不绝,如潮水暗涌。 连清流之中,也不免交头接耳。 “李安石……”霍纲轻声念了几遍,皱起眉头,“没印象。” 魏瑞面无表情:“未听闻。” 许居正也轻声道:“太静了。” “一个新上殿之人,不惊、不惧、不露锋芒。” “似有藏之意。” “可若只是个寒门文士,为何……如此沉稳?” 他看著李安石那副温顺平和的样子,心中疑云更重。 这不是寻常文人登朝之態。 这是……早已准备好的步伐与姿態。 可又不像早有权柄在手之人。 越是不显,越叫人心惊。 另一列中,一位年轻监察御史忽道:“也可能是,陛下实在无人可用了。” “才仓促间……捡了个可以驯服的人。” 这话一出,旁人都未接话,却都有几分默然。 不敢说,却不得不想。 ——陛下这是疯了不成? ——朝政空虚便罢,还要以这种名不见经传之人居六部之首? ——真是没选择了吗? ——还是说,乾脆不想再顾及名器与规制了? 就在眾人心念翻涌之间,李安石却始终站在原地。 既不多言,也不张扬。 他只是静静等著,像一个候命听训的寻常下臣。 面无异色,目光清正,身姿不动。 仿佛——早已知晓今日之位。 又仿佛,对这金鑾之重,毫无畏惧。 许久之后,天子萧寧终於缓缓启唇。 他微微一笑,淡淡道: “朕知,诸卿对李安石,有所疑。” “他其貌不扬,未显於前朝,名不见旧卷。” “诸卿心有忧虑,朕並不怪。” 殿中微动,眾臣悄然正身。 萧寧语气一转,却更显镇定: “只是,吏部尚书之职,不在名望,而在识人;不在外貌,而在胆略;不在门第,而在德才。” “李安石,有学识,有政见,有胆识,朕愿以此位,试其才。” “若其不堪,朕自有处断。” “若其可为,则诸卿当知——大尧用人,不拘一格。” 他话音未落,已微扬下頜: “宣李安石,上阶。” 眾臣愣然。 而李安石,神情未变,恭然应命: “臣——领旨。” 他拾阶而上,步伐不急不缓,稳如山林微风。 一个无名之人。 一个看似平凡之人。 一个不合旧规之人。 此刻,走上了那座代表朝廷权枢之位的高阶。 而朝堂之上,疑云未散。 眾臣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浮起无数念头。 有不屑,有质疑,有不安。 但也有少数人,目光微凝,心生奇异念头。 “也许……”魏瑞凝视那背影,低声喃喃,“这才是陛下要的。” 许居正未语,眸光深远。 霍纲拢袖,暗暗咬牙:“愿他当得起这一步。” 金鑾殿上,气氛陡然紧绷。 李安石立於阶前,身形瘦削,姿態沉静。 他不过三十上下年纪,身著一袭洗链青袍,衣襟系得端正,既无文臣常见的华饰蟒补,也无诸公常有的冠玉缨络,整个人就像是从某个偏僻学馆里被拉出来的儒生。 他站在那里,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拱手而立,目光坦然。 可也正是这份“太过寻常”的模样,使得群臣的疑虑愈发浓烈。 吏部尚书,是何等之位? 六部之首,位居政务枢纽,统领天下文官、主持考功政绩、督察任免迁转,可谓牵一髮而动全局。 而今,这个素未谋面、名不见经传之人,竟被提名为吏部尚书? 一时间,金鑾殿內鸦雀无声,却早已波涛暗涌。 霍纲首先出列,拱手一揖,声音低沉却不失恭敬: “陛下,吏部尚书,实乃天下官制之纲。” “朝廷百务,人事为先。” “臣並非质疑陛下眼力,只是眼下新党尽去,朝堂空悬,此时若以一无资歷、无履歷、无勛望之人当居重任,恐惹天下疑心。” “此人虽非无才,但也需歷磨练、观政务、知朝章、晓旧例,方可居重。” “若一朝擢之,使人疑天子驭政轻率,於新旧诸臣,皆非佳兆。” 话音落下,朝列之中,又有数人缓缓出列。 “陛下,李安石之名,臣等皆未曾耳闻。” “查其履歷,未见佐政,未见典章之功,未见前任之绩。” “既未为州县之长,亦非科举大魁,何来任尚书之资?” “陛下初掌大政,举措尤宜谨慎,切不可……飢不择食。” “吏部之任,万万不可轻易授人!” 说话者,皆是朝中耆旧之臣,有名望者有之,有清誉者有之,亦有一贯对皇帝忠心之人。 此时出言,並非反对萧寧本身,而是真心忧政——他们並不知萧寧是否有备用之人,但李安石的资歷,的確太薄了。 更有重臣低声道:“臣並非不信陛下识人之能,只是此人名声未著,若骤然擢之,恐令朝野惊疑,百官惴惴,恐非良策。” “吏部重任,若使不当,不但毁其人,更累陛下声誉。” 一时间,左列清流,右列旧臣,皆露出不同程度的忧色。 虽未有强言抗拒者,但这份集体“劝諫”,本身已代表朝臣心跡——这人不合適! 可高阶之上,那身披冕服的少年天子,却只是低低笑了一声,轻声道: “朕明白诸位之意。” “也不怪眾卿心中疑虑。” “李安石之名,昔日確实鲜有耳闻。” “朕若今日贸然任命,眾卿有所不服,也属情理之中。” 他说得平和坦率,没有半分怒意,也没有反唇相讥。 反倒带著一份坦然与自信。 “既然如此——” “那不如就於今日,在这金鑾殿上,设一道殿试。” “既是眾卿心中有疑,不如请诸位——亲自出题。” “以明其识。” “以试其能。” “诸位若胜,李安石自当退位;若李安石可应诸问、能答群疑,诸位又当如何?” 萧寧说著,目光一一扫过群臣,语气仍淡,可其中隱隱已有威仪荡漾: “朕既以此人为用,自有朕的看法。” “但既然用得是你们朝廷旧例,那就依你们旧例,诸卿出题,朕与其共听。” “以公正之法,平天下之心。” 这番话,说得正大光明。 不是强压眾议,不是专断用人,而是堂堂正正地摆出对阵之意。 你们若有不服,便来考他! 考得倒,自废任命! 考不倒,便不许再言! 殿中诸臣闻言,神色各异。 有几人对视一眼,心下倒也暗暗点头:如此设殿试,倒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方式,既不坏陛下威仪,也保群臣权责——若李安石真才,便是折服群议;若其空名,则仍有改弦之机。 只是—— 有人低声嘀咕:“可若他答得出来,陛下便可顺势確立其位……这岂非早就为他开好了路?” 也有沉思者思忖:“设此一试,虽是示眾,实则设局。此局若成,往后朝中再无可言之人。” 更有老臣皱眉喃喃:“少年天子……竟能走出此步?” 这些思绪尚在浮动,萧寧已一挥袖,道:“宣——设殿试!” 高声传下,旌旗震动,金鑾殿內,一时肃穆如霜。 朝臣面面相覷。 许居正拱手而出,低声一嘆:“既是陛下之意,臣愿先试。” 他看了一眼李安石,缓缓出列,道:“既为吏部之职,便考吏道之要。” “请李大人答我——” 这场大殿之上的殿试,终於拉开帷幕。 金鑾殿上,旒帘微晃,风过玉阶,如有无声之语,在空无的半列朝堂中悄然流转。 李安石静立丹墀之上,面如止水,青袍素净。 自入殿起,他便始终拱手垂立,不卑不亢,不张不扬。 站在那金闕之下,仿佛与这座恢弘堂宇格格不入,竟无半分显贵之气,反倒像是误闯朝堂的寒门士子。 许居正望了他一眼。 眼前这年轻人,眉目尚算清朗,骨架清癯,眼神平和,看不出任何紧张,亦看不出任何锋芒,神色既不像才高气傲之人,也无平民初登大殿的拘束与敬惧。 可也正因此,才越发叫人起疑。 这般平凡的人,如何担纲吏部尚书之任? 许居正缓缓拱手,面向萧寧,语声恭谨: “臣既蒙陛下信任,敢为首问。” “既为殿试,自当明题公问,不涉私情,不避公论。” 他目光一收,转向李安石,缓缓开口: “李大人,既受任於吏部,必掌天下百司、三班六选、九卿四辅之荐举。” “臣有一问:若三月春审在即,而南直隶淮安府中,临时传报有案牘不齐、刑部簿册错录,而主事者又因疫病伏床,不能启稟,若尔为吏部尚书,当如何处置此一政情,以保朝令之不误,又不致滥调之乱命?” 此题一出,群臣心中微动。 这道题不难,甚至可说是吏道中最基础的应急调度题,但其中涉及三部——吏部、刑部、户部,交错繁杂;处理不当,便是三政並乱。 故常作为部选初审的入格考题。 但“入格”不代表“容易”。 便是在座诸位,若当场被问,也需略作思索方能应对。而对李安石这样一个“从未露面”的新人来说——几乎无解。 果然,朝列之间,已有数人交换目光。 有人暗道:“这等题尚答不上来,陛下如何敢重任於他?” 也有人窃笑:“许阁老此举,是宽仁,是留路。” “李安石若能答,则胜之可服;若不能答,退得有理。” 甚至还有人在心中替这少年默哀。 吏部尚书之位,尚未坐热,就要灰飞烟灭了吗? 眾目睽睽之下,李安石抬眼看了许居正一眼,微微頷首,沉声作答: “回阁老大人之问。” “臣愚见,此事当三分而断、六步而行。” 此言一出,殿中一静。 李安石神情不变,继续徐徐道来: “第一,当立时命本部都事前往南直隶淮安,查验簿册错录之处,並令其同时携带本年大册原录,以作比勘,限五日往返,路中疾驱,由御史押送公函令状,以示公使之严。” “第二,所辖之郡若有疫,若无灾备名录,则应先遣地保署及通政司同函以查疫重区。” “主事既已病臥,吏部可行『官官代监』,令吏部中选郎中暂代三旬,以不误春审。” “第三——” 他目光平稳如镜,语调不紧不慢,却言语清晰,条分缕析: “审期既定,不宜挪后,否则刑部奏限將失。应上请户部核准送牒之数,以淮安原辖通报为准,不做普调。” “一旦调动,则需封府存案,日后朝堂核之,亦可免部扰之责。” “至於三月审限,按旧规定本月廿三日交三司簿册,若所辖主事失职,按律降半级,候补调任;若因病在身,则视属实程度、疫重之属与否,交御史中丞定案,再行报部。”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目光环视朝堂诸人,沉声道: “六步——查、调、派、核、代、定。” “但於其中最紧要者,非官非法,乃一『稳』字。” “若调而不稳、代而不明、核而不清,此事即会扰上下。” “若安而不动、令而不急、法而不行,春审又岂能如期?” “臣愚以为,吏政之本,不在才俊,不在聪慧,乃在一心能持『秩序』。” “只要秩序在,政令可下。” “若秩序一乱,便是黄金满殿,也不过乱铁。” 语声未止,朝堂已陷入短暂的寂静。 许居正眉眼一动。 他是最明白这道题的难点所在的人,便是朝中老吏,也需半盏茶思索清楚前因后果,再三斟酌调令。 可李安石答得却极快,且井然有序,不但对朝廷章程极熟,还对地方差使、主事代理、人事升降等细则嫻熟至极,几乎丝毫不差。 他甚至还提及了“六步”,不仅有条理,更带著极强的实务逻辑,符合朝中政务节奏。 许居正不语。 其他朝臣面面相覷,神色复杂。 他们原以为李安石就是一个“草包候补”,或许是陛下在西都时的故旧,亦或是香山学宫中的书生,仅因某种缘故得陛下提拔。 谁料,他竟然能这样条分缕析地处理一道真实模擬题,且处理逻辑、法条適用、人事调动、章程上报,环环相扣,无一不精。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死读书。 不是那种读过些书、会写策论、能做文章的士子,而是一个真正能上政堂、坐部台、批折发令、应急理务的人。 魏瑞眉头一挑,低声咕噥:“是个干才……” 霍纲喉头滚动,眼中惊色闪过。 有一朝臣轻声喃喃:“吏政之『稳』,若非在局多年,不会有这体悟。” “难不成……他真不是冒名?” 许居正抬手,缓缓垂下笏板,轻轻点头:“此答……可也。” 萧寧坐於高阶之上,一直没有出声,此刻却嘴角微扬,语声淡然: “如何?” “诸卿可尚有疑虑?” 朝堂无人应声。 第一题,答得太快,也太准。 非但答出,还答出章程、答出用人、答出调度思维,最难的是——答出了“態”。 那是一个当官的“態”。 一种,真正坐得住六部之首的沉稳与清明。 许居正望著那站在玉阶之下的青袍青年,忽然间,竟不知从何而来一丝恍惚。 似乎……这个李安石,不是今日才第一次上殿。 他像是—— 早就在这朝堂中,等了很久。 金鑾殿中,旌幡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沉寂得近乎压迫。 自李安石答毕第一题,朝堂上下便无一人再发一语。 那条分缕析的陈述,那六步分断的条理,仿佛不是初登朝堂之人的应对,而是久歷庙堂、身经政务的重臣所发之言。 最令人惊异的,却不是他“答上来”了,而是他答得那般自然,那般从容。 仿佛早已习惯这等场面,仿佛玉阶高台並非桎梏之地,而是他意在谋之、志在掌之的应许之座。 左列之中,一名老御史偷偷侧头低声道:“此人……不像作偽之態。” “这神情,这节奏,怕是熟政者。” 另一名郎中点头:“確实。他那番『秩序』之语,老夫在户部十余年,从未听哪位新进官员说过。可这位,却开口便切政理,刀刀入肉。” 再远处,一名典试使者则半带感慨:“陛下是何等慧眼,竟从荒处寻得此人。” 此刻,眾臣看向李安石的眼神,已不再只是讥讽或怀疑。 有的是凝重。 有的是探究。 也有的,是一种名为“警觉”的惶然。 毕竟,朝中罕有“来歷不明”之人能一步登堂,更罕有无门无派者,能在殿试中应对如流。 而此人——做到了。 丹墀之下,李安石仍拱手而立,身姿挺直,面色平稳。 他並未因一题得胜而显得骄傲,也未因群臣震惊而露出得意。 他的眼神始终如水,波澜不惊,仿佛这场殿试,本就应当如此,他所言所答,不过是分內之事。 那等沉静,不是强作镇定,而是真正源自胸有丘壑、心定如磐。 天子萧寧坐於龙榻之上,指间缓缓摩挲著金玉笏头,唇角勾出一抹近乎不可察的笑意。 第741章 三问三答! 金鑾殿內,气氛益发凝重。 许居正出题之后,李安石的答对並未平息眾人的疑虑,反倒像在平静水面投下一石,漾出更多不安与暗潮。 那答得確实妙,条理清晰、援引得法,不但中规中矩,更展现出极强的吏制熟识与文案功力。 若换作寻常官员,眾人或许已击节称嘆,点头讚许。 可问题正出在这“若换作寻常官员”四字。 ——李安石,並非寻常官员。 一个朝廷上下从未听闻其名的人物,竟在金鑾殿上应对如流,答题从容,不慌不忙,这未免显得太“不寻常”了。 太不真实,甚至让人心生狐疑。 许居正虽未再言,但他眸中光芒不减,显然还未真正信服;而朝列之间,低声交头接耳已起。 清流固然没有新党那样整齐划一的体系,可彼此之间素多往来,早年谁考进士,谁在何处为官,皆有耳闻。 可这李安石——从无只言片语。 如今却大言不惧,竟能立答吏部政务之事?真叫人难以接受。 霍纲沉吟片刻,终於迈步而出。 “陛下,”他先行一揖,而后目光转向李安石,“老臣也有一问,斗胆请教李大人。” “请。”李安石向前一步,躬身为礼。 声音依旧温和,气息不乱。 霍纲看著他,缓缓开口。 “今岁大考在即,六部需调配人手,配合礼部、都察院、御史台完成三批人选的试务、查核、榜定。” “若此时吏部中,因人员更替,尚未完全掌握最新推官名单与京中各衙门承文流程,李大人以为,应当如何统筹调度,使得诸司不至相互掣肘,而礼部之事亦不受影响?”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这是个难题。 比许居正方才那一问,难上数筹。 这不仅关乎吏部日常文案功夫,还牵连三法两台,內外协调,时限逼迫之下,更需极高统筹能力与对京中运行系统的深度了解。 一句话——非京官,不可能答得完整! 就算是许居正、霍纲自己,答此题时也需盘桓思索。 李安石,如何应对? 魏瑞眉头一动,目光凝起。 他本是不动声色之人,可此时也不由得注视起来。 朝列间,不少人也暗中点头。 ——霍纲这是“下死手”了。 这不是为难人,而是试底牌。若此人能应得过,或真有大才;若应不过,陛下自然理屈词穷。 可李安石却没有迟疑太久。 他听毕之后,先轻轻頷首,而后举目望向霍纲,答道: “承霍大人赐问,学生不才,略陈管见。” 他双手笏板轻轻一顿,语气沉静,却带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庄重感。 “礼部大考,关乎选士,为国之大事。” “凡三批人选,须经六部、三法、两台之合审,此乃例制。但因人事更迭,吏部对新推名单未及熟悉,若照旧流程执行,势必耽搁礼部进度,牵连考期。” 他顿了顿,隨即稳稳说道: “臣以为,先须分流,后设联署。” “所谓分流,是將三批人选,依来源地域、学派门类、政绩履歷分为六册,由吏部外曹之旧吏预先校核,避当下未熟之人掣肘。” “再设联署,令礼部每三日將擬议进度传与吏部一册,吏部则每日通报三法两台人员到位情况,令两司协调並进。” “倘遇人事不清,可先推衙门承文之『次优人选』,待定官人审定后补签。” “如此上下照应,虽非万全,却可保不误主期,不紊事章。” 他一番话说罢,殿中先是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魏瑞忽地轻轻咳了一声,像是想要掩饰什么。清流列中,有人皱眉,也有人抬首望来。 霍纲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著他。 良久,他点了点头,退身还列。 这举动,让不少人心中发出警铃。 霍纲竟没再追问! 这……算是默认了? 朝堂之上,静謐依旧。 可这静謐,却比方才更沉重。 两题,一易一难。 一文案常例,一实务统筹。 李安石皆答得沉稳老练,措辞得体,思路清晰,而且最重要的——没有丝毫迟疑! 这种应变能力,不是纸上得来,而是久经政事打磨方有。 可问题是——他不是官。 他没有任何仕途履歷! 没有任职记录! 一个从未在朝堂有过影子的陌生人,竟对吏部之章程、各部协作、內外对接如此熟悉? 许居正蹙眉,魏瑞眼神凌厉,霍纲低头不语。 而此刻,朝臣们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最初的不屑、怀疑,正一点点化为惊疑、警惕,甚至是——隱隱的不安。 他们无法確定,此人到底从哪里来。 他又是如何学得如此政务之术。 若说是天子亲自教的……未免太玄。 可若不是——那他到底在何处歷练多年,怎会如此从容老到? 一个无名之人,坐在殿中,一道一道题解答而出,竟叫整个朝堂之上的官员一时哑然。 再无一人敢轻言“他不配”。 可,也无人敢承认“他可任”。 他们心中甚至开始升起一种极危险的预感: ——若这人真能胜任吏部尚书…… ——那今日之后,朝廷格局,便要真正变了。 这才是最叫人忌惮的地方! 他不是权臣拥立的新贵,不是外戚提拔的嫡系,也不是某派暗中推送的嫡传。 他什么都不是。 可他一来,就坐在了风口浪尖上。 若他站得住…… 那接下来,天子还有什么不能任的? 殿中风起。 旌旄微动。 清流与新党对峙多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败在一个“没人听过的名字”手上。 李安石——这个名字,已彻底刻进所有人的心中。 而天子,依旧端坐上方,静静看著他。 未言一语。 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金鑾殿中,风声犹静。 许居正与霍纲的两问,已如重锤敲落於殿上群臣心头,而李安石两答俱稳,宛如无声之水,却不偏不倚地击中要害。 此时殿內气氛已由最初的不信、惊讶,渐渐凝成一种极难言的情绪——一种压迫而沉重的沉默。 许居正拱手退位之时,眼神仍不离李安石,只是那眼神中已无前时那般直刺的锋芒,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探测与思量。 霍纲亦未语,只低垂著目光,像在回忆方才那道答得无懈可击的统筹题,额角不觉沁出一丝细汗。 而就在这沉寂几欲凝结之时,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清流列。 魏瑞。 他不动则已,动则必有所图。 此刻,魏瑞缓步而出,未曾急言,亦无动怒,只在李安石面前停下,静立片刻,才缓缓拱手: “老臣魏瑞,斗胆一问。” 他声音不高,嗓音略显沙哑,却字字鏗鏘: “李大人既志在吏部,老臣便问一吏政积弊之难题。” “此题,非为刁难。” “乃是老臣亲歷五朝而未能解者,至今仍为诸部心腹之患。” 话音一落,殿中肃然。 “此题”一出,连许居正眉头也是一紧。 魏瑞口中的“五朝未解”之题,哪是寻常人敢答的?连他都从未听魏瑞如此公开开口试人,显见此次出题之重。 魏瑞不疾不徐,继续道: “自文昭大帝时起,吏部三班选官制沿袭至今,虽名为公议推选,实则因条章繁縟、荐举失据,致使各部司在推人之时,多有暗中串联、互挟恩义。” “六部以下,九寺七监之中,『以私赂调官』已成积习,虽吏曹年年督察,却始终如割水捉影,形在法外。” “尤以地方官人转任京司最为棘手。” “地方以功调京,本为奖优;而近十余年来,转任者多非真正政绩卓著之人,反是钻营有术、背后荐引。” “致使京中官箴沉浮,实务之官屈居下列,擅长迎合者居於其上。” 他顿了顿,微微仰首,看向李安石: “此弊久积,根深蒂固。陛下欲正朝纲,此事必不可迴避。” “李大人若为吏部尚书,如何应此一局?” 他这番话说得极重。 不仅点出了吏部旧弊,更直指今日大尧官制之“信任危机”根源所在——吏道之不清、荐举之不公! 这不是一道题,而是朝纲一隅的死结! 魏瑞一字一句极稳极准,许居正、霍纲等人听来,俱觉额心发沉。 霍纲低声咳了口:“这是魏公旧恨。” 他知晓得最清楚——魏瑞当年曾数次上疏欲整顿推官制,却始终无法根除权贵输送之风。 此题之难,不在答案,而在“答不得”—— 稍有偏颇,即落权臣之口实; 若不言改革,又等於默认陋习。 而此刻,李安石仍静静地站著,听罢,只是微一点头,目光平静如故。 他沉默片刻,而后举步上前一小阶。 “魏阁老之问,诚关吏政根本。” “臣不才,斗胆略陈一策,不敢言破局之法,惟以为先破其『影』,再逐其『形』,最后归之於『章』。” 这开口,殿中已然微动。 “吏政积弊,皆有三层。” “其一为『影』,即权势之所投、贿赂之所趋——譬如某部司主事荐举其子部调京;或地方有钱势之家与京吏暗通款曲。此『影』,最难缉查,因其隱於人情之下,藏於旧律之外。” “破之之法,在『阳署』。” “每岁部选三班,宜设『荐举台』,明列所举之人之荐人、所调之职、荐言之理,由公署附於选册末页,登榜三旬,不许改动。” “此举虽不能绝私举,却可借群议而逼使荐人自守。” “其二为『形』,即外形之实弊——如原州府之员,调至京司,往往未待三年即更任要职,未经逐级则骤然高升。此『形』之害,表面合制,实则违章。” “臣以为,当设『缓转例』。” “凡地方调任者,皆不得直升內阁中枢,须自外司、少曹起步,履歷一年方许升擢。” “如此一则可磨锐气,二则可杜后门。” “其三为『章』,即制度之乱。” “吏部所持选格,近年已屡改,不合一统。有人循例,有人特调,有人因恩典破格,有人因军功越位,久之章法紊乱,令民间及士子不知趋避。” “故臣建议,吏部须设『一统选卷』,三年为期,由都察院、太常寺、礼部共议一律,择定上下三阶之进阶標准,勿因人制格,反受其害。” 李安石语气不疾不徐,言辞虽有锐意,却极有节制,每句话后都略作停顿,便於群臣细思体会。 殿上安静得诡异。 魏瑞原本微蹙的眉,在他说到“阳署”与“缓转例”时微微一动,而当听至“选格统一”之议时,竟不自觉抬起头来,眼神中首次出现了动容。 “阳署”“缓转”“一统”三策——虽非彻底改革,但却避开了正面撼动权贵的锋芒,改以制度公开、节制晋升、规范章法三路並进,皆属可行之法,且有实际落地之可操作性! 最要紧的是—— 他说得坦然,答得克制,却又不迴避问题的核心。 他並不“討好”,亦不“绕路”,只就制度本身寻因析果。 魏瑞的眼神,渐渐变了。 他沉默良久,忽然对李安石躬身一揖: “老臣……受教了。” 这四字一出,许居正神情一震。 霍纲一抬头,魏瑞竟弯了腰! 这位清流首辅、三朝旧臣、德望高重之人,竟向一个无名之士致谢?! 这一揖,比任何赞语都要重。 金鑾殿上,寂然无声。 那一刻,李安石仍只是静立不动,双手持笏,神色如旧。 可这份平静,在眾人眼中,忽然变得深不可测。 而高阶之上,少年帝王唇角微扬,眼神却如深海之冰,澄澈却无波澜。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而朝堂之上,至此—— 再无人敢言“李安石不配”。 李安石之名,彻底深入人心! 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一朝立於庙堂,竟以三问三答之姿,彻底撼动了满朝文武的固有判断。 这份才识,这份从容,这份沉稳——无可挑剔,无可否认。 高阶之上,少年帝王缓缓起身。 他並未高声宣言,只是负手前立,眸光平淡地扫过殿中眾臣,语气温和而不失威仪: “李安石三答,诸卿可还有疑问?” 语声落地,静了一瞬,便有几位御史率先跪出,恭声高呼: “李大人政识老练,条陈有法,臣等以为,可担当吏部大任!” “臣等,心服!” 接著,又有数名郎中、大理寺丞、侍御史纷纷出列,整齐跪下: “李安石才识卓然,处事有度,臣等再无疑虑!” “请陛下重用!” “吏部尚书之位,他……配得上!” “配得上!” 金鑾殿中,这声声响应如潮涌而起,掀起沉重肃穆的空气,终於露出一缕明朗之意。 许居正默默看著这一幕,久久不语。 霍纲微嘆一声,亦隨之俯身,恭声道: “陛下所识,果非常人。” “臣等,惭愧。” 清流阵营——已然心服。 不是因皇命,不是因殿威,而是因李安石一问一答之间,所显露出来的那种真正“知政、解政、能政”的能力。 就算今日只是临阵受命,就算此人毫无名声,然才识所致、气度所成,非虚器也。 而天子萧寧,只淡淡頷首。 他早就知道这一步终將到来,只是在等他们“自己看到”。 然而——就在这片一片归心的氛围之中,又有人缓缓出列。 “陛下。” 声音不高,却清正清朗,带著一股理智克制的力量。 许居正。 他並未流露出不满之色,也无意驳斥李安石之才。 他站在眾臣之前,拱手道: “李安石大人之才,今日所见,臣已无疑。” “臣之初疑,是疑其名;而今再疑,却非其人。” “臣所忧者——非此人可不可用,而是『用此人』之后,朝局可否承受其果。” 殿中霎时静下来。 萧寧眉眼不动,淡声道:“讲。” 许居正目光扫过金鑾左右列,缓缓开口: “王擎重为吏部尚书多年,深得新党之力拥戴,不只是朝中权要,其弟子门人、旧部亲族,遍及五部三台。” “他之地位,不止是『一人之位』,更是『一党之纲』。” “今以李安石补其任,自然合乎政能之选。” “可问题在於——” “王擎重之位若动,便非『一人去职』而已。” “乃是新党动摇。” “新党自昨日起已多人请辞,此刻若陛下再明確以李安石取代王擎重,不啻於將『逐王』之意坐实。” “而王擎重一人去位,其余党人必將受其感召,再不肯赴朝。” “届时,六部三台將有半数空悬,李安石纵有千能,亦不足独撑朝纲。” “此非才与不才之辩,实乃『局』与『势』之忧。” 他说得斩钉截铁,条分缕析,態度诚恳,而不夹私心。 此言一出,霍纲亦上前半步,低声道: “臣……亦有此虑。” “陛下若以王擎重之位予人替代,便等同坐实新党失势。” “而朝廷根基,未必承受得起。” “如今情势已非『罢免数人』所能控制,而是牵一髮而动全身。” “李安石虽能胜任,却不能止乱。” 这句话传入殿中,使得群臣再次静默。 魏瑞拢袖而立,没有再出言,但他眼神微垂,显然也在权衡其中利弊。 果然,更多清流开始附声而出: “陛下,臣等亦无不敬李大人之意。” “只是,王擎重之位,乃朝纲所系,骤然替换,恐生动盪。” “倘若群臣不应召,陛下將何以理政?” “李大人之才,无疑;可陛下要思的是,『局势』。” “若新党悉数撂挑,朝廷半空,到时百政並出、无以接续,何以维纲?” 这不是反对李安石,而是在指出一个更可怕的现实: ——朝局非纸上谈兵。 ——这不是比谁才高一筹,而是谁能稳住根基。 清流们终於回到了他们一贯的主张上——保纲、保局、保序。 不是不改革,而是不能“骤变”。 更有一位年长太常少卿出言: “臣以为,可先以李大人署理吏部之权,待朝局稍稳,再以次第转任。” “若强行替位,只怕將动朝根。” 而此时此刻,殿中眾臣的心情亦再生变化。 先前一腔激昂,赞李安石之才;如今却被现实之墙重重一击。 是的,李安石能干——可他能干得了“王擎重的位置”吗? 能干得了“新党撑起的整个朝堂半壁江山”吗? 就一个人,就算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吏部尚书这位置,也不是一个人的官职。 它是一座桥樑,一道中枢,一道数十年构建的政治格局。 若真动了—— 便是王擎重退。 也是新党退! 新党退之后呢? 那一半的京官、六成的台吏、七成的言路、三成的监院,全都撤了…… 谁来补? 清流不够。 旧臣分散。 寒士未起。 而李安石——他孤身一人,又如何独承这万钧之重? 朝堂之上,这问题沉甸甸压落下来,哪怕是最先支持李安石的几位,也都不由低下头去,神色凝重。 他们不是退怯,而是被现实绊住了脚步。 少年天子,静静看著这一切,未发一言。 他端坐玉阶之上,仿佛早知他们终將提出这一问,也仿佛……早有准备。 而李安石,依旧站在殿中,无喜无惧,神情如水,不进不退。 他不辩解。 也不辩护。 仿佛一切爭论,与他无关。 那一刻,他仿佛已经不仅仅是李安石。 而是—— 一块试金石。 眾人如何看待他,如何质疑他,如何思索他的“可行”,实际上,是在思考萧寧这一局,是在审视少年帝王“扶持新人”的可能性。 李安石越是沉默,越显出这场爭议的本质所在。 不是他行不行。 而是“我们”敢不敢? 敢不敢,让一个无名之人,替代一派之首? 敢不敢,在旧秩序轰然欲倾时,承认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新变量,可能就是未来的支柱? 敢不敢——用“无”去替“有”,用“空”去压“满”,用“孤”去对“群”! 金鑾殿外,已然日升三竿。 朝堂之间,竟一时凝成寒意。 眾人望向御阶之上,等待少年帝王的回应。 萧寧依旧未语,只垂眸望著殿中眾臣,神情沉静,唇角一线。 第742章 陛下亲自考察的?! 金鑾殿內,暖光斜照,晨暉透过重檐之间的缝隙,在朱红色的地砖上绘出一线一线交错的光影,如织如网,笼罩在每一名立於朝堂之上的官员肩头。 大殿深远,寂静如空谷。 只余旌旗不动之声,如风掠帘纱,又如钟声余韵,在这恢弘肃穆的宫宇间缓缓迴荡。 空气仿佛凝固,落针可闻。 这一刻,距离新党一眾请辞退出,不过盏茶功夫;距离李安石临朝答试,三问三答,惊服群臣,也不过半柱香时间。 可整个朝堂的氛围,却已迥然不同。 先前,是震惊,是疑惑,是暗流潜涌的惊涛暗涌。 如今,则是沉思,是权衡,是在极度沉默中渐次成形的某种不安——一种关於“局势即將转变”的本能感知。 朝臣们仍整齐列立,然站姿却已有所变。 有人身体微前倾,似想听得更清晰;有人低眉垂目,神色不定;也有人藏於人列之后,悄悄交换眼神,似在暗中权衡利弊。 方才,李安石以惊人之姿一应三问,无一失手,展露出匹敌三阁重臣的吏制功力。 一时间,群情振奋,殿中不乏声援。 可隨后,许居正、霍纲等人冷静提出疑问——王擎重之位,真能轻动? 真能让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取而代之? 这不只是一次任命的调整,而是朝堂势力的一次剧烈撼动。 再好的人才,也要考虑其所在之局能否承接。 而今,清流几无组局之力,新党虽退,却犹如一座山,压在朝局根基之上。 若一动其首,便牵动全身,甚至可能使整个大尧的官制结构顷刻失衡。 便是在这种凝重之中,端坐高阶的天子,终於开口。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震入殿中每一人心头: “既然如此——” “眾卿,皆以为此位不可动,是也不是?” 言罢,他轻轻扫视四方,眸光依旧淡然无波。 殿中沉默了一息,又有一清流出列,拱手称: “回陛下,臣认为,许大人所担忧並不无道理。我等並非不信李大人之才。只是当前局势之下,吏部尚书实不可轻动。” “王擎重位高权重,掌新党纲目,其人去,则党散。党散,则朝纲乱,非是危言耸听,实属情理。” 其身后,很快又有一人上前,亦躬身应声: “是啊陛下,臣等非护党护人,实是忧大局不稳。” “新党掌吏治十年有余,人事、文官、京辅、各司衙门,皆其人主事。若一夕更换,不日便会百处断线,六曹停转,岂能不乱?” 另一位老臣隨之应声: “陛下,臣愚见,朝政如船。李大人虽才胜千人,但此时之局,不是才一人所能控也。” “倘若群臣不朝、群部不理,李大人纵有天才之学,也不过是孤舟一叶,奈何巨浪。” 此言一出,殿中附和者渐多。 “朝局实不可失其均衡。” “李安石可以为官,但尚不宜独挑尚书之纲。” “可以先试其能,再行升迁……” “新党虽退,然未崩溃,若此刻再削其首领,只怕——適得其反。” 言语虽各异,主旨却一致。 眾人並非否定李安石之能,而是在试图劝諫萧寧,不要以才乱政,不要以一子动全盘。 他们口中说的是“不可动”,实则是——“不可轻易开战”。 新党之权,並非可一朝掀翻。 就算此人堪用,天子也需衡量,是否真要“撕破脸”,开打这一局。 整个金鑾殿內,臣声如潮,却皆绕著同一核心转动——此位不可动,王擎重不能废,新党不可敌。 正当眾人以为,天子將做出某种妥协之时,却听高阶之上,那位年少帝王轻轻一笑。 他这一笑,极淡。 淡得几乎不带情绪,也不显轻狂,然而其中却带著一丝奇异的从容。 他只淡淡开口,道: “若——” “朕手中,並非只有一个李安石呢?”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剎那寂静。 鸦雀无声。 一眾朝臣纷纷抬首,满眼讶然与震惊。 萧寧的声音並不高,但这一句话,像是一道闷雷,在金鑾之內滚滚炸响。 若还有好几个李安石? 几个? 这是什么意思? 是隨口之言,还是有的放矢? 殿中眾臣一时神情各异,或惊、或疑、或愕、或惧。 许居正怔了一息,隨即皱眉道: “陛下所言……可是虚语?” 霍纲亦惊疑道:“莫非陛下,尚有另闢贤才?” 一名资深御史忍不住低声喃喃: “这世间还有几个李安石……?” 天子萧寧並未直接回答,只负手立於御阶之上,任晨光映在那身冕服之上,神情清明,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诸卿以为,朝廷无人。” “朕却以为,世上不缺人,只缺你们肯不用。” “新党擅权多年,堵塞言路,庙堂之外,有多少才俊从未得登朝堂?” “朕若只因他们『无名』,便弃之不用,那朕与歷朝之皇,有何异?” 他语声未高,然每一句皆带锋,犹如晨风破雾,刺骨而冷冽。 “朕若说,朕手中,还有三人,可立任三部之首,诸卿可信否?” 这回,群臣几乎屏息。 连许居正、霍纲、魏瑞三人,也都脸色骤然凝重。 他们不知该不该信。 因为若这话是真的,那便不是一场“意气之用人”,而是一场——有备而来的“布局”。 这少年天子,並非因王擎重请辞而一时起意,更不是为李安石一人孤注一掷,而是早有盘算,早有准备! 这等胆魄与谋略,不可小覷! 可若这话只是虚张声势,轻言託词…… 那么,便是另一种危险——天子不识轻重,以妄言惊政,以少年之气强执朝纲。 谁也不知这句话的分量。 正因如此,这一句“还有几个李安石”,才在眾人心头泛起无数波澜。 他们看著天子。 那位看似少年,实则自登基以来,处事步步有力、先后震新党、重整禁军、强推司礼之法、收回密谍司权的君王。 他没有笑。 没有辩解。 他只是说: “若朕还有好几个李安石呢?” 这一句,像是把所有质疑、所有顾虑、所有不安,一举拋向风口浪尖。 这一刻,眾人忽然意识到—— 今日这场殿试,並非只为李安石之位。 而是天子向整个朝堂,投下的“问”,乃至“宣”。 李安石,是一张牌。 可在他身后—— 或许还有更多张,尚未翻出。 萧寧静立高阶,衣袂无声,眸光中似藏星河。 那一刻,朝堂忽生异感。 金鑾殿上,风声不动,旌旗未摇,静寂仿佛凝固在每一寸金砖之上。 殿中诸臣仍未从方才那句“朕若还有几个李安石”中回神。 这话,不啻於当头棒喝。 不是一句玩笑,更不像虚声恫嚇——说这话的人,是君王,是真正能一言而动天下官制之人,是那坐在九五之位、刚刚罢去新党半朝重臣的萧寧。 而若这话是真的…… 那么,一切的权衡、权力、旧局,都將彻底翻覆。 高阶之上,萧寧目光微垂,像是在等待诸臣心神稍定,也像是在等一缕朝阳彻照殿宇每个角落。 直到寂静至极处,他方才抬手一挥。 “传人——上殿。” 声音不高,却仿若暮鼓晨钟,振得所有人神魂一颤。 殿门处,金饰沉扉微微开启。 在宫人肃立之中,四道身影,鱼贯而入。 他们並无张扬之姿,无夸饰之態,著一式素色官服,步履从容,缓缓行至玉阶之下,整肃衣冠,拱手施礼。 “臣等,奉詔赴殿,参试待问。” 音调不一,语声却一致地沉稳,恰如击石之声,不亢不卑。 朝中眾臣顿时神情一变。 他们看著这四人。 確是不同凡响。 年岁参差不齐,有四旬者,有尚不过而立者,面相各异,或方正,或清峻,或沉静,或坚毅,可无一人面带惶恐,也无一人露出矜骄。 最惹眼的,是那股从容气度。 不是见过大场面、在朝中久歷波澜的老成,也不是科举高第、意气风发的新进,而是一种沉稳踏实的气质。 一种——看似默默无闻,却如积蓄多年的江水,隨时可以衝决山口的气势。 许居正、霍纲、魏瑞等人对视一眼,心中俱是骇然。 ——果然不止李安石一人! ——而且,这些人看上去,同样不凡。 “这些人……何时入的天子视野?” “我等竟毫无所闻?” 朝列中,窃语不止。 可萧寧只是抬手一按,示意肃静,隨即微微頷首,道: “诸卿甫言:新党不可动,王擎重之位不可替。” “言下之意,是我无人可用,朕心之意气也好,李安石之孤才也罢,都难以敌眾人之力。” “既如此,那便请眾卿,一併评判。” 他话音不重,却处处带锋。 “李安石,尚不足以服眾。” “那么,若有四五人,与他相若,又当如何?” 言毕,他向下挥袖一指: “此四人,皆朕所擢。” “或为寒门士子,或为野处才俊,或曾为小吏,或旧为幕僚。” “今日一试,是为官可否,不问门第,不论旧党,只观其才。” “诸卿请。” 话已至此,许居正已无退路。 他抬眼看向那四人,一一端详,沉声说道: “既如此……老臣愿先试。” 他眼神微凝,拈鬚而问: “请问——倘有边镇节度使私置牙兵,隱匿兵籍,朝廷巡检不过,如何发觉?” “又若其上表称兵耗不赡,请兵部、户部支援口粮银两,当如何核查?” “又若此节度使为老臣宿將、资望极重,朝中无一人可动其位,又当如何处之?” 此问一出,朝堂微震。 许阁老出手,便是重题。 这是兵制、財政、朝局、边事四重交织之题,而且涉及“人情困局”。 答得不谨,则为轻言动武;答得太硬,则失朝局通达。 一人缓步上前,年约三十余,面容冷峻,声音却出奇地平稳: “此事,需从三分两断而行。” “第一,当查户兵之实数,非用兵部之录,而用巡防司之屯粮记录。以粮推兵,实为最明之计。” “第二,若其奏请兵粮,当由两部联合遣人暗访,走坊市米价、民间口粮之数,间比所报之耗,得其虚实。” “第三——” “若其人为宿將,资望深重,不可轻动,亦不可轻扰。” “则当以上官兵部尚书、次官兵马都督,使其『调入京问对』,名曰议政,实则暂离其地。” “再趁其不在,由僉事副使协兵自查,调御史侍从入镇。” “如此一出一入,刀锋不动,已得要情。” “且边臣不惊,朝堂不扰。” 眾臣闻言,皆目露异色。 答得不仅条分缕析,更知轻重缓急。 “此人名谁?”有人低声问。 “李安石之下,名为顾应辰。” “竟是顾氏门外一旁支,曾为庶吉士。”一位老臣悄声答道。 许居正轻轻点头,不再多言。 而紧接著,霍纲上前,面无表情,却忽然问了一个冷门题: “地方賑灾有误,拨粮迟疑,地方父母官已饿毙百姓数千,但该地总督有功在身,朝中多援,若是你为都察院御史,查此案而上,如何处置?” 这是一道伦理题,最难! 若从严处之,朝中必多阻力,甚至会动摇整条巡抚系统;若从宽而报,便与监察之责相违。 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出列,微微躬身: “此案当三折而议。” “賑灾无能,饿死百姓,是为天怒;但督抚有功,罪不至死,是为人情。” “故,臣以为应立三等之案。” “一,县令以下直接主政之吏,当降调、停俸、立诛。” “二,总督当罚一年俸禄,黜去一职,不得任粮道之职三年,以示警戒。” “三,若朝中再有人为之求情,可令其自请借补。” “公义之下,不避亲朋。” “如此,方可安民心、立法纪、护朝纲。” 霍纲不语。 他心知这题极难,但对方答得既合法制,又不失情理,甚至设立“求情转任”的补救措施,实是老练。 清流中人面色渐变。 第三位,应答关於“御史纠察之权”,第四位,则答“如何应对內库亏空”,无一不是三言两语入要害,言下皆有章法。 至此,眾人已不言语。 原本怀著质疑之心来观这场“天子硬塞人”的殿试,原本以为只是“李安石”的孤例,如今才发现…… 原来,真正的震撼,才刚刚开始。 这些人,虽非朝中所识,却確实皆非凡才。 天子,在这朝堂之外,竟暗藏了如此一支“才干之局”。 几位老臣额角泛汗,半因羞惭,半因心寒。 “他们藏在哪里?” “我们怎么从未听过?” “这才不是一人,而是一股潜流!” 最后,魏瑞嘆息一声,缓缓低声道: “陛下藏得深啊。” “他不是孤注一掷,而是蓄势待发。” 他看向高阶之上,那个端坐冕服中的青年。 那人神色平和,宛若初升朝阳,不急不躁,却已將一切笼罩在那光辉之下。 高阶之上,少年天子冕旒垂首,衣袍如水,神情淡然。 而金鑾殿下,朝列之中,却早已如沉雷滚滚,动盪不止。 眾臣虽立於位,身姿未乱,可那眼中惊色、心中疑云,却早已如百川匯流,奔腾不息。 那四位应召登殿之人,方才一一答题,各自应对高堂发问,或兵政並陈,或吏治详审,皆条理井然、识势分明。 若说李安石之才尚可归为孤例,那如今这四人连袂展露,不啻於惊雷连响,轰然震耳。 此时,便是朝中最稳重老成者,也难再维持平静如初。 “真是天降异才,竟能应答如流,不差分毫……” “这等才干,岂止吏部尚书……恐怕六部重任,亦可胜任一二。” “可为何从未听过其名?” 朝臣们心中惊嘆愈浓,疑虑也愈深。 终於,列中一道身影缓缓出列,是许居正。 这位年逾七旬的阁老,平素极重规矩,极讲时机。可今日之事,他却终究压不住心中震动,於百官俯首之际,朗声启问: “陛下。” 他一揖到底,声音沉沉: “方才诸位才俊出答,老臣佩服至极。” “然老臣有一疑问,实难按捺。” “敢问陛下,这数位大人,究竟出自何处?又是如何入陛下法眼,得以荐於殿前?” 此言一出,诸臣皆目视上阶。 霍纲亦隨之躬身: “陛下,臣等並非妄议,而是实有所惑。李大人也好,这几位才俊也罢……在此前,朝堂无一人有所闻,履歷之处皆似空白,查无所载。” “陛下若是早有储才之计,我等未识未知,实乃疏失,然其中经过,还望陛下明示。” 魏瑞亦嘆道: “是啊陛下,若今日之事非偶然,而是您早已筹谋,教养、察验、歷练有年……那朝臣不识其名,反而是我等之愚矣。” 三位朝中最德高望重之臣接连出声,其余大臣更不敢轻言,此刻亦皆躬身俯首,屏息静听。 而高阶之上,萧寧只是淡然一笑。 他並未立刻回答,而是將手中的玉笏缓缓搁於案上,抬目看向殿中眾人。 殿內金光斜洒,笏影冕影落於面前的玉阶上,映出两行深色阴影,笔直如界。 他缓缓启口,道: “诸卿疑惑,朕心知之。” “但诸卿若以为,这几人是朕偶然得之,是临时寻来、仓促命用,那便小看了朕。” 话音平静无波,却句句击人心骨。 “当皇帝的,若只知坐於殿上,看奏章、听稟报、听朝臣你言我语,那与傀儡何异?” “若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能知人於未起、察人於细节,又如何能理天下,驭群臣?” 他微微一顿,目光淡然扫过朝中一眾老臣: “诸卿皆是歷朝旧臣,自问识人之法,安民之道,为何便不思,陛下若真要亲政,怎会没有布置?” 他不等回应,自顾自地道: “这些人,非是朕一日之所识。” “亦非密探所报,更非旁人荐举。” “皆是朕,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亲自拔擢。” 眾臣一震。 “亲自?” “陛下所言……莫非是那次——” “缘会!” 魏瑞脱口而出,声音几不可闻。 萧寧点头一笑: “正是——朕缘会之行。” “当年,朕以『行巡缘会』之名,行遍西都、中州、南楚、东海,十有六府,三十八州,实则非为祭礼,不为祈福,只为寻才。” “朕一路微服而行,歷经驛站、乡校、巡司、吏舍,凡有所闻,必亲入其境;有所荐,必亲见其人。” “或与小吏对话於衙署之侧,或访塾师於乡馆之间,有者半夜灯下剖案,有者集市口论民田之利。” “彼时彼刻,他们皆不知朕为天子。” “但朕却记下了他们。” “因他们虽在泥泞中,目中仍有乾坤;虽身为草野,却心怀治国之略。” “朕返京后,便密命司礼监、內书院、兵马都察三司,暗中召试之,录其行,观其为。” “其后两年有余,朕不断以小事试之,以琐事磨之,不令他们相识,不令他们自满。” “如今——既是时机至了,自当引入朝堂,择其所任。” 话毕,满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沉默了。 萧寧站在高阶之上,身后是正午將至的阳光,那少年帝王的身影似被镀上一层金边,眼神中不带分毫炫耀,只有一种坦然之气。 朝中眾臣,一时竟无人敢言。 许居正喃喃道: “微服……亲试……磨链数月……” 他身为首辅,尚不知此事,可想天子行事何等隱密。 霍纲低声感慨: “原以为,今日不过是应急用人,权宜之策……哪想到,却是陛下早有筹谋,深埋伏线。” “非是孤注一掷,而是深谋远虑。” 许居正缓缓闭上双眼,额上沁出细汗。 他想起这一年多来,自己竟从未觉察宫中有此等动静——这批人,竟是在毫无声息中被育成、磨礪、布置! ——天子藏得如此之深。 而在他身后,那些原本还在暗自警惕、牴触之意未消的清流臣子们,此刻也都悄然起了变化。 “若真是陛下亲自察人、亲自育人,亲自任用……” “那便不是『胡乱起用』,而是——正该如此!” “这才是真正的知人善任,才是真正的——君王手段!” “可笑我等居朝为官,却不如一人微行,洞察实情。” 这下,全殿清流,已经彻底服了…… 第743章 名录 金鑾殿內,仍是那一片旌旄不动的肃穆景象,唯有晨光渐浓,从殿梁高处垂落下来,在那一道道红玉石砖上拉出细长的金影,宛若横亘大地的细线,悄然將朝局分割开来。 殿中列臣,衣袍整肃,姿態却已不再如先时那般逼仄或抗拒。 新党中人已尽数请辞而去,清流一派静立朝列之上,虽无形逼人之势,却有一股说不清的紧张暗流,缓缓在朝堂之中蔓延开来。 气氛並非压迫,倒更像是一种不知未来走向的沉默。 那是一种从未经歷过的“茫然的肃穆”。 朝堂上少了一半之人,声音亦隨之少了许多。可正因为这寂静,反倒衬得大殿更显空旷,也更显冷峻。 诸公沉默良久,终是许居正缓缓出列。 他身形不动,神色沉静,仿佛已在心中斟酌许久。 这一次,他没有再说“王擎重不可罢”,没有再言“新党不可动”,没有再提“操之过急”之语。 因为他明白,那些话如今说出来,只会徒增尷尬与软弱。 李安石三答惊眾,顾应辰等四人殿试立威,虽无人明说,却已將“人不可得”这一前提彻底打破。 从那一刻起,他们就再无藉口。 也正因此,许居正的语气转而沉稳,甚至显出几分罕见的主动: “陛下。” 他低首,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虽无波澜,却听得极清: “如今新党一系既已去职,其所掌之官署,从京畿中枢,到天下州府,从六部到十三司,从外省督抚、道台、府通判,再至各地布政、按察、兵备之使……” “其所控之人,其所掌之权,绝非四五职位可代。” “今一动新党,其所空之位,恐不止数十,而是数百,乃至千计。” 言及於此,他语气放缓,不是责难,更非忧急,而是极其现实、冷静的陈述。 “然方才诸人所展,才情可嘉,已足以撼动中枢。” “顾应辰之识边政、荆汶之通法纪、梁寧之一丝不苟、杨简之直抒胸臆、李安石之统纲执中——五人並列,或可为吏、为法、为兵、为御,皆称得上栋樑之材。” “至此,臣等亦不敢再言『无人可替』。” 他一顿,话锋一转,终於言归正意: “但事至此,仍需面上言清。” “主位虽稳,然千枝百杈,不可一人独干。” “臣斗胆问陛下——除却中枢数位之外,余下数百缺职,陛下可已有预备人选?”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这一问,说得极是分寸。 不是挑战,也非探底,而是提出一场极具现实性的“官治难题”。 霍纲闻声,也跟著出列,躬身说道: “许公所言甚是。若言兵部尚书、户部尚书、都察院掌院御史、京兆尹等一干中轴官位,今已有人补缺,確可安稳。” “但下至礼部诸司、各府文案主事、五城兵马、巡检察司、各地学政、库使、缉察司,皆由新党旧人任职。” “除却职位多寡,其架构亦非一朝一夕之功。” “若陛下已有长远安排,自是万民之幸。若尚有空悬之位,臣等不揣鄙陋,愿献所知。” 他话至此,亦自袖中取出一册,躬手奉上。 那册並不华贵,乃寻常蓝封官籍本,然纸角磨出老光,一看便知翻阅数次,绝非临时所制。 “此册所录,皆臣数年督政於外、稽察於中时所识之人。” “或为府县幕僚,或为贡监之士,亦有科场未登而才名素著者。” “臣不敢言人人堪任要职,然若为补缺分差,分署分衙之职,当可助朝局一时。” 霍纲一向严谨,此刻却语中颇有一股罕见的热切。 魏瑞亦缓缓躬身出列,双手捧上一函捲轴,神色肃然: “臣少言,然也常观人於细务之中。” “这卷中所录者,多为世间所不识之才。” “昔日大尧选人,往往重门第、重出处、重派別。臣虽非新党之属,然见新党数十年来蔽塞言路、遏绝外才,於心不忍。” “今朝局已动,臣愿以此卷荐贤,望陛下择而用之。” 此言一出,殿中眾臣再度譁然。 谁都没料到,一向少言如魏瑞,竟也藏有人才名录! 一时之间,不少中下位官员纷纷心动——纷纷暗忖: 若今朝此势成局,天子將旧党尽除、清流主事,那这朝堂之势——便是真正的“再造新秩序”! 而这“新秩序”所需之才,从上到下,从京至野,从兵至文,从吏至法——將是一场彻底的更替! 果不其然,数位地方出身的清流官员,也开始接连出列,自陈平日亦有所识。 “臣在江东时,见芜湖一吏,理粮政有法,断户口条理井然,年不过三十,实堪一用。” “臣之州郡旧友,有一士,连中三道试,竟屡因不諂而被拦,今尚未授职,可怜可嘆。” “臣曾主持贡院,考中一子,文法精熟、政道俱通,无一短处,惜因出身寒门,无门而入。若今日登堂,愿亲引荐。” 渐渐地,列臣之中,那些本以沉默观局者,也纷纷低声於同僚耳边道起所识之人。 或在市井为医,通吏章而不以科举为途; 或为边城小书吏,识图纸、知军备、办案有度,却终不得一迁。 如是诸才,若能登朝,或许真能成就“大治之基”。 而这一刻,便是那“真正朝局转向”的临界点—— 昨日尚为旧制所限,寒士无门; 而今日,朝堂列列,竟有清流重臣纷纷自荐、主劝、荐人,企图以“天下之贤”补“大尧之缺”。 这一幕,前所未有。 不是因为朝廷缺人,而是第一次,真正敞开了“择人不问门第”的那道门。 那些名册,那些卷宗,那些私录人物小传,平日不过藏於几人袖中。 可在今日,却成为了这“新朝”根基再塑的骨架。 而朝堂之上,那些尚未走出的中层小臣、典仪小官、校书郎中,也皆暗生震动。 他们意识到—— 真正的机会,来了。 金鑾殿中,气氛再起微妙波澜。 那些刚刚被朝臣郑重其事、满怀希冀地捧出的名录尚未传至御前,朝中各部官员才刚开始就人选的门第、资歷、出身一一道来。 朝堂一侧,几位年老清流已凑在一处,正低声磋议著某一位十年前因贪腐案株连受阻的士子是否可酌情启用。 另一侧,又有一名兵部郎中从袖中抽出一卷微皱之纸,语速飞快地向相熟的旧僚介绍某地驛丞如何审地册、定粮差、调马役,一一称奇。 人声不高,却如潜波细浪,逐渐扩散殿中。 这是一种“久不得用者”终於可被一言唤醒的氛围,也是一种重掌选官之权的振奋情绪。 许居正站在中列之首,静静看著这一切,眼中神色复杂。 他身后有文吏低声道: “许公,是否將那两年在西北访得的三人也一併纳入?臣记得那王焕之子、柳田那边的小孙……” 话未说完,许居正已缓缓抬手制止。 他望著御阶之上那位冕服端坐的帝王,隱隱感觉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那道年轻却已显森然威仪的声音缓缓响起: “诸卿不必急於举荐。” 声不高,却一落下便让整座大殿安静了几分。 “关於后续人选,朕自然已有所准备。” 萧寧一手负在身后,轻抬下頜,语气不快,却极有分量。 “这是朕所列之人选名录。” “大家不妨先看看,再举荐人才也不迟。说不定,诸位所荐之人,朕也识得。” 话音方落,大殿之中几乎是一瞬凝滯。 许居正原本已半张开的唇顿时顿住,霍纲转头看了他一眼,眉峰微动,似是也没料到这一变数。 “……陛下也识得?” 这一句话,轻描淡写,听来似调侃,又像无心插柳,但在在场的朝臣耳中,却如冷风扫顶,几欲令他们怀疑起自己的记忆与判断。 朝中眾人面面相覷,一时间竟无一人接话。 名录? 什么名录? 谁能想到,陛下竟早就有了准备,而且不是几人,而是一份足可应对“数百职位空悬”的“人选名录”? 这是怎么可能的事! 便是清流一系的老臣们,哪一个不是费数年乃至数十年,在外察政巡察、亲访寒门、私下观人,才能积攒下那寥寥十数名可堪大用的士子名册? 不是他们不肯举荐,而是真才难寻,况且这些年新党执政,门路难进、言路难开,即便有才之人,若非早早依附某派,又或有贵胄荫护,几乎无法跃身而起。 便是如此严苛之势,许居正、霍纲、魏瑞等人,才逐年私藏、暗记、筛选、磨礪,至今也不过寥寥数十名“或许可用”的候补之士。 而陛下呢? 陛下不过亲政不过一年! 更有甚者,这一年来,他多半时间皆处於宫中整飭禁军、设司礼、断密谍,哪有余力在广袤的天下中筛选寒门之才? 更莫说,此前他虽在缘会,但那也不过一载半时间,且多是隨行礼巡、勘灾賑恤,便是他心有所察,那也不过粗观民情,又怎会深入至一个个郡县之中? 更重要的是,这世间有的是浮名之士,便是才高八斗,也往往难辨真偽。 如何確保所列之人,皆非纸上风骨、口舌才情之徒,而是真能立职担事、兴官济民之人? 这一疑团,几乎瞬息之间,在每一个朝臣心头腾起,绵延不绝。 列队之中,有年轻官员瞪大了眼睛,想要从天子面上读出些许玩笑的意味,可偏偏——萧寧的神情却淡得出奇,语气平稳到近乎冷然。 他不像是在试探,也不像是在调侃。 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他们本该早就预料到的事实: “你们不知道,不等於朕没有。” “你们未见,不代表朕未寻。” 而正是这一点,才叫所有人更不安。 魏瑞目光一凝,不自觉地侧过头去看许居正。 他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 因为他也无法解释,这份名录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何陛下这般篤定,竟敢当眾言之? 列中,有人轻咳一声,却咽回欲言的话。 有文臣一脸错愕,微张的唇一合再合,终於只是低下头去,不知是羞惭,还是难堪。 “他……从哪儿得来的?” “陛下……他怎会认识这许多寒门贤才?” “难道……这名录里真有人是我们才甫擬荐的?” 更多的目光,开始彼此交换。 起初是疑,隨后便转作惴惴不安。 他们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这位年少帝王,这位曾以“未识政务”、“经验不足”而被新党诸臣轻视的天子。 或许早已在他们眼皮底下,行走得比任何人都远、都深、都沉。 他或许早就著手谋划,早就开始挑选、观察、积蓄。 他从未声张,却一击便可打中最深处的空虚。 在这一刻,“才俊之能”不再是问题,真正震动他们的,是“朕也识得”这四字之后,那个悄无声息布局天下的影子。 是那份几乎不合常理的掌控力。 是那一座藏於宫墙背后、並未隨新党退场而出现,却足以改变朝堂结构的“无形选官体系”。 他们一向自信自己才是庙堂人才储备的掌控者,是唯一的通道,是选贤任能的最终保证。 可现在,那份掌控权正悄悄地,被从他们手中剥离。 他们不敢相信。 但他们不得不信。 天子言之凿凿,从容不迫;若非真有实据,又怎敢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拋出如此惊人之言?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敢追问“那名录安在”。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因为他们害怕,若天子真一摊手,那名录上赫然写著他们方才提及之人、苦寻数年之才,那这朝堂上,还有什么不是陛下心知肚明的? 而他们,又究竟在为谁奔忙、为谁筹划、为谁倚重? 许居正的手,仍握在袖中,指节却微微收紧。 他想再说一句什么,终究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未发一语。 殿中,风声不起。 阳光微斜。 唯有天子端坐御阶,似笑非笑,眼底波澜无声。 金鑾殿上,风声未动,旌旗如雕。 晨光透过琉璃窗欞,在朱红色的丹柱之间流转,似流水覆玉,缓缓铺洒而下,在群臣身上投下斑驳光影。 肃穆之下,疑惑依旧未解。 自萧寧那句“诸位所荐之人,朕也识得”落下,整座朝堂便如被定在原地。 殿中没有人言语,但每一张面孔、每一双眼神,都在思索、在权衡、在等待。 这是一种近乎诡异的静默——不是出於敬畏,也不是出於迟疑,而是一种带著本能抗拒的、不愿相信的错愕。 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解释,等一个佐证,等那个看似不可能、却由天子亲口道出的“预备人选名录”的真实面貌。 萧寧缓缓起身,脚步未动,双袖一展,微笑著道: “我知道,诸位可能不敢轻信。” “亦或者,是担忧朕所准备之人,並不符合大尧之需。” “但既然今日已至此地,不如——大家便一同看看这份名录。” 话音甫落,一名司礼监內侍应声上前,从天子身侧案几上取出一册青玉封皮的文册,小心捧起,自御阶而下,步步平稳,缓缓行向列臣之首的许居正。 那名册不厚,封面素雅,只镶一圈银边,无名无签,无署无章。 可当它递到许居正手中时,这位阅尽庙堂风波、屹立朝纲三十载的阁老,却在触手那一刻,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低头翻开第一页,手指刚触及纸角,眉目便在下一瞬骤然一震。 只见第一页,便列有七人之名。 首名,便是“柳怀章”三字。 名字之下,小注依旧雋秀工整: “柳怀章,南岳人氏,家世清寒,少而好学。十五岁起隨乡中旧儒游学,刻苦攻读,三试乡试皆中解元,三赴京兆会试,俱为上第,却因家门寂寥、门路不通,久滯於贡籍之列。” “后曾短隨许阁老南巡,署为行幕,善於財赋章程、田地丈量、人丁抽征,一地之政,操理如线,不乱分毫。曾擬荐为户部主事,未及启用,便因朝局震盪而搁置。” 字里行间,不言激烈,却字字沉稳,昭示其才实具用、心性耐重。 许居正手中一颤,几乎失声。 他记得此人,记得太清楚了。 就在半月前,他还打算极力举荐此人入部任职,奈何朝中新党把持,终被冷落在外。 自此,此人去向无闻,许居正也以为他不过隱跡林泉,再难成用。 可如今,他的名字,竟赫然在天子之手所列名录上,而且……备註清晰,履歷详尽,连其曾遭拦阻、被搁置之职都一一在列! 许居正的手按在名录页上,久久未能翻动下一页,额间不觉沁出一丝细汗。 他抬眼望向萧寧,却见那位天子仍端坐高阶之上,眼神淡然,眸光不动,只神色之中,隱隱含著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 “许卿不妨继续往下看。” 萧寧的声音,在殿中幽幽响起。 许居正低下头,翻过第二页、第三页。 手指所至之处,每一个名字,皆令他震动。 “贾思远,原擬荐入都察院作试御史,因无背景,中止。” “谭霽,文法通达,三年前礼部乙榜首选,后因卷宗遗失,错失拔贡。” “宋渊之,旧岁考功郎中属吏,文案处置极速,年不过三十,识於京察间。” 每一人,都不是普通才子。 他们不一定是最耀眼的进士,也不一定是最显赫的门第,但他们每一个——都是清流们在各地巡视、在地方整政、在多年奏章之后,於尘沙中精挑细选出的“可堪器使之才”。 这些名字,从未被写入朝堂正式录用名簿,更不曾登台显贵,他们不过是潜藏在庙堂之下的一股暗流。 可如今——他们却全部出现在这份“天子自擬”的名单之中。 而这,仅仅是册之首三页! 许居正只觉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他无法说话。 他转头,將名录传给身后的霍纲。 霍纲接过之后,只翻了两页,便骤然收住了动作,神情剧震。 他目光死死盯著一人之名:“冉其安”。 这正是他任太学监试时,亲笔录下的弟子。 那年殿试失利,却为人沉稳持重,心有抱负。 他本想將其保举入礼部从九品吏职,怎奈冉其安家无一丝依靠,身份卑微,曾为仆读。消息一出,新党在礼部之人当即冷笑: “僕人子?监试错心了罢。” 此事让霍纲数月心头不忿,却无可奈何。 如今,这“僕人子”,却以雋然端正之字,出现在天子名单之中,旁註云: “观其行,胜过门户之名。” 霍纲唇线紧绷,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魏瑞拿过名录之后,也只看了几页,便眉心紧锁,手指轻轻在某一人名下註上点了点。 那是他任东南巡使时,在一个小驛站中遇见的一个驛丞之子。 名为“王期”。彼时不过十八岁,谈及漕运水文,张口便有通识。 魏瑞曾私访试之,惊为天人,本欲留名以备,怎奈此子后来因私出郡域被责,音讯杳然。 竟也在此列! 殿中列臣见三位重臣神色激动,也纷纷踮脚偷望,渐渐的,名录传至后列,一时间,不断传出低低惊嘆。 “怎么会有他……” “此人我也识得!” “这不是我两年前……在南镇时所见之人?” “我亲写过荐书,可惜压在衙中无人送出,怎会……” 惊声虽小,却不绝於耳。 而这一切,皆在天子眼中。 萧寧静静看著这一幕,不动声色。 他的目光穿过一张张错愕的面孔,看见那些自以为通晓朝局的人,在逐字逐句的名录中,逐渐被打破成见、动摇骄傲、惊诧不已。 他並未露出胜利的神情,亦未嘲笑谁的短视或无知。 他只是缓缓坐回御阶之上,眉眼平静,仿佛这不过是一场理所当然的揭晓。 要知道,这可是自己早早就在准备的名录了。 而今,这份名录,终於如惊雷压顶般落在朝臣面前。 谁还能说天子只是年少无识? 谁还能言朝局无人可用? 这一刻——朝堂上眾臣,心服者未言,震撼者无声。 金鑾殿中,鸦雀无声。 第744章 改科举 金鑾殿內,日光愈盛,已从东窗斜照至殿心中央,流金般洒落在那一方青玉御阶上,將萧寧的冕服镀上一层不可逼视的光泽。 这座朝堂,曾在大尧歷代天子手下,见证无数风波起落;而此刻,却仿佛静止在这一瞬之中。 名录已传阅一圈。 列臣皆无言,或低眉沉思,或面带震骇,或轻抚长须,面色复杂难明。 那是一种说不出口的钦服,又隱隱带著一丝难以置信的疑惑——天子究竟是如何,在他们都尚未有暇顾及之际,便悄然寻得这许多寒门俊杰? 更重要的是——他是如何做到,能將那一位位如落在尘埃中的真才实学之人,一一整理、详註、考核,最终聚录成这份几乎无可挑剔的名册? 而这份名单上,不仅有许居正、霍纲、魏瑞等人原欲举荐的数位心腹士子,更有不少名字,是他们虽耳闻,却未曾真正接触、亦不敢贸然推荐者。 这些人,有的出身低微到令人侧目,有的未曾一试科场便沉埋市井。 可在这册子里,却一一名贯履清,点评分明。 这已非“识人之明”,而更像是一场超越庙堂常理的系统搜罗与排查,是对朝廷体系之外那片人才荒野的惊雷一击。 而这份名单,仅仅只有三十七页,一百二十六人。 眾人尚未从这第一份名录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就在此时,御阶之上,萧寧却缓缓抬起手,再次轻轻一摆。 “除此之外——” 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尚有几份名录,诸位不妨一併看看。” 言罢,內侍再度出列,从案几旁的黑檀匣中,依次捧出整整五册名录。 每册封面皆不相同,或为玄铁封、或为蓝缎布、或为旧皮卷、或为竹简编綾、亦有书页显出多次翻阅后磨出的老痕。 五册,五式,內容未显,其形先震。 而当那一册册沉甸甸地送至许居正、霍纲、魏瑞等人手中时,原本已镇定许久的诸公,竟再一次神情陡变。 因为,这五册名录,加上先前那一册,共计六本,逐页点清之后,赫然將近一千一百三十七人! 是的—— 一千一百三十七! 那是足以编设五部官署、三道州府、十三司坊、四十余衙的完整官僚体系之数! 是足以替代半个朝堂、填补整个新党留下空位的“完全官制覆盖表”! 许居正手中微颤。 他虽然已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位陛下不是空口託词之人,可当这庞然数字真的摆在眼前时,他依旧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眩晕感。 “千人之数……”他喃喃低语。 一旁的霍纲额角浮现一层汗意,嘴唇紧抿,迟迟没有翻开。 魏瑞更是脸色微变,目光之中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震骇与警惕。 朝堂之中,那些中低阶文官、诸司主事、府丞州佐,亦皆听出了“千人名录”这几个字后所隱含的意味,纷纷变色。 有人低声倒抽冷气。 有人悄悄向身旁同僚示意,交换眼神,眼中满是未明的惊惧。 ——陛下竟已准备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还叫临时起意吗? ——莫非,从很久以前,他便已打定主意,要彻底清洗朝局?! 这一刻,所有朝臣都不禁生出一种不寒而慄的错觉:他们之前口口声声说朝中无才,说寒门难登堂,说无人可堪大任,而这位年仅弱冠的天子,却早在他们未曾察觉之时,已於四方密访、百工沉潜之间,悄然搭建出一个“与旧制並列”的隱形政才库! 而这份“政才库”,一旦解封,就如千军万马,浩浩荡荡,足可换血整个朝局。 金鑾殿上,鸦雀无声。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被这“千人名录”的分量,压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 是他们老了? 是他们看错了? 是他们真的,已经落后於这个帝王的布局了吗? 有年轻官员小心翼翼凑近许居正身旁,悄声道: “许公……这许多之人,难不成……都要直接任命?” 许居正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他確实不知道。 因为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这位看似尚在年少、尚在磨礪的天子,远比他所想像的,更加深沉、更为周密、更具掌控之心。 而殿上,那冕服之中端坐不动的少年君主,却在眾臣愕然目光中,缓缓开口。 声音平稳,却如晨钟暮鼓,直击人心: “诸卿所惊,朕亦能明。” “此千余人,並非皆属朕一人所寻,亦非临时起意。” “早在朕尚居缘会之时,便已命密司、察院、贡监、內廷诸部,於天下巡视之中,暗中记录各地寒士之才、文吏之能、郡县幕僚之行跡。” “更命典仪司、教坊、御史之属,择日不定,扮为平人,遍访於学塾、庠舍、山林、村塾、驛站之地。” “凡有志士,凡有所能者,皆不得遗。” “此非一朝一夕之事,亦非一人一手之功。” “朕不过匯总其志,辑其才,列之成册,以备朝局所需。” 此言一出,群臣更是骇然。 他们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萧寧从未亲口说过他“一个人”识得所有人。 但他却用另一种方式,让所有人不得不正视! 兴许! 他已在宫廷之外,悄然架起了一整套、独立於原有科举系统与举荐体制之外的“皇帝识人网络”! 那是一套遍布四方、深入基层、绕开官僚层层阻塞、直通寒士乡野的系统! 而这套系统的存在,已经远远顛覆了原有的朝政逻辑: 从今往后,士子登堂,未必只靠清流举荐、新党提携,亦未必非登科举不可! 只要入得天子之眼,只要榜上有名,便可得“朕心可用”之机! 这一点,才是最致命的! 金鑾殿中,光线已愈明亮。 可在列臣心中,却仿佛落下一道道看不见的深影。 那是震撼,是恐惧,是自我否定的颤慄。 那是他们第一次意识到—— 他们或许不再是天下士子的唯一门槛,不再是掌控朝局的唯一路径。 而那位少年的身影,在这片阳光之中,越来越高,越来越冷,越来越……遥不可及。 金鑾殿中,气氛已然凝重至极,而就在眾人仍沉浸在“千人名录”的震撼之中时,朝中竟骤然响起一阵低语杂音。 原本被镇住的文武百官,在翻阅完那五册巨卷之后,纷纷忍不住低声与左右交谈——起初只是几个幕职小臣凑在一处低语,但不多时,这窃窃私议竟逐渐匯聚成一股越发清晰的暗流,悄然在殿中蔓延。 “这等才识之士,怎能安排於杂署?此人可堪翰林!” “你说此子?我看未必。若说才学,其上者还有二十七人!” “你说那人出身医户,岂可列文曹?” “若论吏能,我看那徐恆远最堪財政!怎反而排在后列?” “但徐恆远少文名,不曾应考啊!” “正因如此,才需重加考核!” 声音起於私议,却很快高至可闻。 一位户部右侍郎率先出列,面色诚恳地奏道: “陛下所举诸才,实乃大尧之幸,万民之望。” “但千人之数,纷杂庞大,其才有別,其行难同,倘若不设分流之法,一时尽用,恐貽日后之患。” “臣斗胆建议,不若设官考之制,將此千人分流程试,以才授任、以事定职。” 其言一落,便有数人附议。 “不错!考之可明优劣。” “若不试而用,恐有错荐。” “陛下既已广纳寒才,正宜设章程加以统筹。” “昔年汉初察举,犹有典法;唐时科取,尚设殿试。今之名录虽佳,亦应循程而正。” 话语渐多,几近譁然。 一时间,朝中列位清流、新附文臣、地方官吏,竟纷纷各言其是,或爭论谁才应居上列,或质疑某人资歷不足,或主张以地域分类、按品试程——甚至已有御史中丞建议设“五道巡考”,由五部之首设问,十三司行核,分榜记名,三轮考復,方为公允。 原本静如深井的殿中,顷刻之间化作千帆爭渡之局。 许居正见状,眼角微微抽动,暗自嘆息。 方才还是“无人可任”,如今却成了“人太多难分”—— 他沉吟片刻,终於迈步出列。 “陛下。” 他的声音並不高,却如一记鏗鏘清钟,立时止住了殿中眾议。 “臣等本言『官无其人』,今陛下广纳才俊,反生爭夺、评议、执拗,实非臣等本意。” “然臣斗胆以为,既为补官、启新制,择人为本则不可草率。” “今千余人所列,虽皆履歷详明,才行可据,但若未试其志、验其能、辨其长短,便授以官秩,恐有偏举之虞。” “臣以为——不若设一大考。” “大考之前,分级设程,列其长短,归其属性,或文、或法、或吏、或兵、或杂艺、或机务——皆设命题。” “设考司、司案、总府三道相互钳制,既可公允公平,亦可避党私干政之忧。” “再由天子御定其法,择才而任。” 此言一出,朝中顿时一静。 诸多爭论者,皆在此刻神色一顿,似是终於找到了一个可以折中的方案。 “考!”这个字,如破局之剑,暂时止住了眾人的杂议。 不少官员纷纷点头。 “许公所言甚当。” “设考,既不徇情,又不误贤。” “朝廷原本即以科举立制,此为正本清源。” 殿中气氛似乎逐渐稳定下来。 可就在这时,萧寧忽然轻轻一笑,目光从许居正身上移开,扫过整个朝堂。 他语声不高,却带著一股让人莫名发寒的沉静。 “诸卿所议,朕正有此意。” “此千余人,既非一时之喜,亦非无据之荐,若要授官,朕自然不肯因私论而乱序。” “所以,这次大考——朕会设。” “不过,此番之考,与往日不同。” 他声音陡然一顿,话锋陡转,语气加重: “这一次,朕打算——这次要使用一些,不同以往的科举之制。” 话音落下,殿內譁然。 金鑾殿內,风声已歇。 先前还在彼此辩驳、爭论人选的列位大臣,此刻皆如石雕般凝立原地。 那句“朕打算使用一些不同以往的科举之制”,如天雷惊破静海,余音未散,已掀起朝堂上彻骨寒意。 千年来,科举之制,便是大尧立国之本。 从初设九品,到大整礼部,再至文榜、武榜分列,殿试、乡试、会试三道设程,凡入仕者,无不由此而出。 自文帝以降,歷朝歷代虽有小调,然皆不敢动其纲目一丝。 因其不仅为择士之道,更是天下寒门登堂之路,是士子之命脉,是社稷稳定之器,是大尧正统的象徵。 更何况,此制立成后,百年来已被诸国效仿。 无论是南楚、北黎,抑或蛮方小邦,皆派人入大尧贡监求习其法。 可以说,科举,不仅是朝政制度,更是文明之势象徵,是神川大陆政治上的“神明准绳”。 可如今,萧寧却於此堂之上,於眾臣之前,於天听昭昭之下,骤然说出“变制”二字。 一时之间,眾人心神震盪,呼吸急促,连空气都仿佛因这句话而凝结。 最先变色的,是礼部诸司之人。 掌典籍、司贡举、行试务、阅策题、编考录,这一整套流程下来的每一级官吏,都在此刻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寒意。 他们原本还在想著,如何依照大考名册调配场次,规整考纲,设临时试厅,如今这一切,似乎被一语击碎。 “改科举”三字,击中他们每一个人的立身根基。 隨后震惊的,是六部侍郎与內外台属。 他们不比礼部之人专事选士,反而更懂这“科举制”背后的权力结构与社会效应。 大尧文治之所以昌盛,固然有律法之精、制度之密,但其根本,便在於天下士子皆愿守制而为,不流於门第,不崇尚私荐,不倚仗权贵。 如今天子欲动其本,若无极慎之道,恐非“兴新制”,而是“掀旧局”。 许久之后,终於有人出列。 是霍纲。 他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声音並不高,却仿佛带著某种久经山雨之后的苍凉: “陛下,臣有不解,不知陛下此言『不同以往之制』,所指为何?若为考纲增改,倒也无伤大雅;但若是动其根本……臣……请陛下三思。” 他话未落,便听得身旁魏瑞一声低沉附和: “陛下,臣亦以为,科举之制,虽非天授,然其行千载,所定者纲,其守者道,所望者民心也。” “今改其法,若无深患、无疾根,不惟上扰礼部,下乱士子,亦恐动摇天下人心。” 魏瑞极少开口,此番却字字凝重,竟微有哽咽之意。 而紧隨其后站出的——便是许居正。 他行至殿前三阶之外,拱手一揖,再未抬头,声音沙哑,却字字沉稳: “陛下,此举,非小事也。” “臣明白陛下心忧朝政,欲以非常之法解非常之困,欲以新制收寒门以固根基,此志忠诚,天下共钦。” “但此科考之制,乃国本也。” “国本者,非可隨意更张者也。” 他顿了顿,忽而仰首,目光灼灼地望向御阶之上那冕服之人: “臣斗胆请问陛下——” “此时之变,是否因人多难选?” “若是如此,臣请以考纲为主、殿试为裁、分流设局,仍守旧制之体而广开其用。” “若陛下不愿以旧制衡才,是担其考题之浅、形制之僵、门槛之高?——臣以为,制度可修,体制可调,然不宜弃。” “若陛下欲彻底推翻,另立一制——那臣请陛下慎之又慎。” “万一新制未成,旧纲已废,到时天下士林无所適从,名不知归、才不知往、志士茫然、礼部失据,那大尧朝局,不乱则诡,不诡则崩。”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因为许居正一向为中和之士,少言极辞,此刻却几乎言及“朝局崩坏”之危,足见其忧虑至极。 不少朝臣也隨之附和: “陛下,非臣等固执旧制,实是忧其根本。” “千载制度,非可轻议。” “若陛下真欲另开新章,臣请陛下设明制,循试行之法,慎行勿躁。” “陛下此意,望再议。” 语声重重,殿內似风雨骤起。 其中不乏年轻官员亦暗暗生惧。 ——若是朝廷推翻旧制,他们这些曾苦读数年,只为三试入仕的士子,又当何去何从? ——他们原本以为,这场大考不过是“广纳寒门”的新政,却不料竟触及整个体制的根本! 这份惊恐,源自於对於未来路径的彻底未知。 可也有极少数,眼中却燃起炽热的光。 他们曾困於乡野,困於门第,困於那一纸捲轴之外。 他们最明白,旧制虽成,却亦有其壅蔽之处;若陛下真能开一新路,或许,他们將是最大受益者。 但正因如此,他们更清楚——此事绝非轻启可行。 金鑾殿內,殿门紧闭,外头的阳光正烈,却照不进这座深宫之中眾人心头的阴影。 萧寧那句“要使用不同以往的科举之制”仍在空气中迴荡未散,而大殿之中,已如沸水渐起,层层气浪翻腾不已。 便在许居正那番恳切之言之后,一道熟悉的声音紧隨其后,响於朝堂之上。 “陛下!”那声音並不高,却自有一种沉稳的节奏,带著几分不易忽视的篤定。 眾臣回首望去,是郭仪。 他缓步出列,神色严肃,眉眼间已不见从前的平和笑意,而多出几分不易掩饰的忧色。 他並未绕圈斡旋,更未曲笔相諫,而是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陛下所言变制,臣听之,心惊耳热。” “然臣以为,今日之科举,非但为大尧所恃之根基,更为天下所共仰之制度。” “其法之完备,程式之严整,已非昔年察举所能比擬。” 他举目四望,目光掠过列位同僚,又落回那青玉御阶之上,沉声再道: “若论天下制度之最为周密者,非大尧之科举莫属。其制已行五百余年,期间虽有修整,然无一废纲弃本。” “陛下今欲改之,却不示新制为何、不明患根何在,臣实难心安。” 他一语未了,又有一道低沉之声紧隨而上。 “郭公之言,臣深以为然。”魏瑞迈步上前,声音微哑却不迟疑。 他缓缓开口,言辞坦率:“陛下,世间之法,或可因时而革,惟科举独不可轻动。” “盖因此法所系者,不独朝堂官吏之选,更系天下士林之心、寒门子弟之命、社稷风骨之纲。” “臣实未能想像,若將此制改去,又当立何为法?是刪其策问?还是弃其殿试?若欲加之以別途,又岂非画蛇添足、自乱章法?” 他停顿一下,抬头望向那沉默不语的帝王。 “陛下,今朝之士,皆以科举为阶而进,寒门之子无门第之助,惟此一途以自立。” “若將其改废,何以慰其志?何以服其心?何以令万邦之士,仍愿朝大尧之廷?” 郭仪、魏瑞相继发声,句句皆重,殿中气氛也再次凝紧。 就在这沉声之间,忽有轻轻一声嘆息传来。 这声嘆息,带著几分出神之意,又有几分迟疑未决。 眾人望去,只见那人缓缓出列,青衫素带,神色间不见恭维、不见怯意,惟一股难掩的沉静思量——是李安石。 先前他一直沉默,不言不语,旁人还以为他未生疑虑,可这一刻,他终於站了出来。 他朝萧寧一揖,行礼毕,才道:“臣知陛下胸怀远志,志图变法以立新功,此等魄力,臣心所敬。” “臣亦知,陛下所念,非徒改制之虚名,实欲矫旧弊而兴时用,开广路而取天下英才,非为一己之私,乃为百年之后计。” “但臣……仍不敢苟同。” 此言一出,眾臣面色皆变——连李安石也出言反对了。 李安石的能力,在场的眾人可都是见识过的! 可以说,他的见识、才学,绝不在他人之下! 最重要的是,他可是萧寧亲自选上来的人啊! 第745章 实用之试 大殿之上。 李安石徐徐向前,又进两步,直至距御阶不足十丈之地,方才再启口: “陛下,臣年尚轻,或许见识尚浅,然读经史所久,粗知祖宗之法。” “千载之中,凡欲立国者,皆重三纲:礼典、律法、取士之道。” “前二者可修缮,可时调,惟第三者——取士之法,最不可轻改。” “它系寒门之望,系士林之誉,系士德之流续,系社稷人才之源。” “而今日之大尧,恰恰因其制严而名传神川,因其公而为列邦效仿。” “臣实不敢妄称其『尽善尽美』,但也实难想像,若非有大弊、巨患,陛下欲从何处革起?” 他说至此处,顿了顿,目光缓缓落在殿中那数千名录之上: “若是因人数太多而难定优劣,臣以为许公之策足矣。” “若是因近年中举者才不堪任,臣亦请由考纲加深、策题加难,朝廷增设实务之问、简策之比。” “若是因寒士难入仕途,则当增设贡额、设特试而非废其全制。” 他转身,朝向诸位群臣: “诸位皆是经歷三试五程、六阅九问而立於斯者,亦皆知此法之艰辛、公允、威望、约束之所在。” “试问一句,若陛下今日一言改制,明日那万千士子將持何心苦读?又以何法自处?” 殿中寂然。 无人作声。 是的,李安石所言正中他们心头之痛。 此刻站在金鑾之中者,谁人不是寒窗十载、一试成名?谁人不是靠那一纸策题步入庙堂? 若是制度一朝尽废,那这“士道”二字,又何以继往开来? “陛下,”李安石终究还是低头一拜,声音变得低缓却坚决: “臣请陛下三思。” 话音落处,殿中再起轰然附议之声: “李公所言极是!”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陛下慎之!” “万不可因一念之勇,而弃百年之基!” “此事,非小议。” 一道道声音,如山涛奔涌,层层叠叠,滚滚而来。 金鑾殿中,气氛陡然变得肃杀而凝重。 萧寧却不言不动,仍是那般静坐於御阶之上,面无怒容,唇无波澜。 唯有他垂落的手指,在龙案之上缓缓扣著木纹,一下接一下。 节奏不急不躁,犹如山中钟声,迴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压抑將至顶点之际,少年天子缓缓起身。 冕旒轻落,身影被朝光拉得修长而冷峻。他俯瞰群臣,目光不冷不怒,却胜过千言万语。 “诸卿所言,”他的声音终於响起,字字平稳,带著天子少有的肃然,“朕听到了。” “但——” 他的语调忽而一顿,眼神骤冷。 “朕尚未言改何制、变何法,诸卿便群起而攻之,举祖宗之训,搬前贤之鑑,尽以危言劝止。” “这,便是尔等辅政之道?”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面色齐变。 许居正眉头陡皱,霍纲神色动容,连李安石都悄然垂首,一言未发。 “朕不过言『欲改科举』,便如此反应。”萧寧目光淡淡扫过朝列,“若今日朕真欲废举设荐,恐怕诸卿便要言及宗庙动摇、社稷倾覆了罢。” 眾臣面面相覷,无一人应声。 许久,许居正再度出列,神情凝重: “陛下,臣非妄议,实为忧深虑远。” “臣辈所忧,並非改革之志,而是改制之果。” “前代有言:『制度者,积百年而立,毁一朝而不可復也。』” “臣敢言,非是今日之臣拘於旧俗,而是千年来已有三次动科举之变,皆以失败而终。” “第一,文宣帝时,欲以策对减赋为纲,试士务实,不试词章。百日而止。” “第二,贞平末年,定士科曰『重行艺、轻浮文』,以吏能取士,不分文榜。三年之后,举者失望、官场混乱,礼部復旧章。” “第三,太初初年,一度试以问政、经事、调兵为题,然士子无所措手,举者寥寥,主考自请削秩,终归典籍之问。” “故而今日朝堂之上,但凡经歷风波者,皆知一事——” “科举之制,不怕细修细调,但忌大破大立。” “歷代三次改革,皆有志者出,皆无一成事。” “所以,陛下欲改之言,臣等不敢轻听,更不敢轻信。” 霍纲亦道: “陛下,若陛下所言之『改』,果真为去其弊、补其缺,诸臣自当扶持。” “但倘若变其根本,改其取士之门槛,则非一家之议,非一朝之利,而是关乎百年之基。” 郭仪隨之出列,神色肃然,沉声道: “臣並非不信陛下之志,只是实不明白——此制行久,民心所归,士林信奉,为何非改不可?” “臣愚见,如今士子入仕,虽歷年苦读,然终有门可入。” “倘若一朝破旧制,立新法,试题变其本体,恐士子茫然无所適从,反致怨声载道。” “旧法虽陈,但天下得以循之;新法虽新,若无章程成体,只怕画蛇添足。” 魏瑞亦点头: “陛下,这数百年来,无一邻国能超越大尧之制,便因我之科举典章最精,试题设问最合事理。” “臣实难想像,还有何等更优之法,能胜如今之制?” “若真有,臣愿一听其详。” 眾臣齐声附议,殿中再度起伏一片。 萧寧不语。 他静静听完所有人之言,只是神色愈发淡然。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所以,诸卿之意,是天下再无可变之制,是千年既定之法便是人间至理,不可逾越?” 无人答话。 但那一张张凝重之面孔,无不写著“默认”二字。 萧寧眼神微眯,手中轻轻转动一方墨玉镇纸,半晌后,语调忽而低沉: “朕非不识旧法之妙,亦非不知变制之险。” “但今日要改者——並非举制,不废殿试,不毁乡会三程,不破礼部贡籍之纲。” “朕所欲变者,唯有一事。” “便是——试题。” 话音一落,殿中震动。 许居正怔了怔,霍纲一愣,李安石猛然抬头,其余官员更是惊诧失色。 “改试题?” 有人低声自语,面带迷惘。 殿中倏然寂静。 沉默如潮水退去,捲走了先前的纷爭与喧譁,留下的是一片凝结了数息的茫然。 眾臣面面相覷,不少人眉头紧锁,似听得分明,又似完全无法理解。 站在朝堂上的人,哪个不是歷经三试五关、数度挑灯夜读、以一纸诗策换来身上朝服的士林中人? 他们熟悉礼部的考程,熟悉乡试的规矩,熟悉殿试的体例,也熟悉那一道道自千年前便已定下的命题范式。 “改试题?” 这三个字,从未以如此突兀的姿態,横亘在他们面前。 从未有人认真地想过,这件看似“小而细微”的事情,其实牵动的,可能是整个朝堂之根、天下士林之本。 不出数息,数道身影缓缓迈出朝列,神情复杂。 霍纲首当其衝,沉声出列: “陛下,臣斗胆请言。” 他顿了一下,目光望向御阶之上那道纤瘦却高峻的帝王身影,神情中既有敬畏,也有几分隱约的忧惧: “试题之设,固属小道,但其背后,系之者极大。” “自文宗以来,四书五经、诗赋策论,已为士子取仕之范。其设题之法、评卷之规、比试之序,皆由礼部严守,內廷监阅。” “其所以延续至今者,正因其所问之道,不离儒典、不离理法、不离治术,是为士道之根基。” 他微微抬头,眼神愈发凝重: “试问陛下——” “若不问经义、不问礼治、不问法理,那天下读书之人,所学何在?其志何往?其言行何依?” 边孟广紧隨其后,亦出班拱手: “陛下,臣年少不才,昔年应试,三年四举方得一第。” “深知士子之苦,亦知考题之规矩,虽陈旧,实为所宜。” “若非四书五经、典策诗文,那陛下欲考何题?” 他顿了顿,语声愈加低沉: “若问时政,则恐论空泛无据;若问吏事,则眾人未歷其职,难辨可否;若问异书杂论,又恐离圣道正宗,引天下士子风气之偏。” “若真欲改题,臣请陛下慎之,慎之。” 此言一出,朝中一眾旧臣、清流之士、礼部官属,纷纷低语附和。 “是啊,题可改小,不可改体。” “此千年来,试题虽常小调,然未有废经弃义者。” “若一朝变题,恐朝纲不明,士道混乱。” “试题虽小,实则大患。” 连那些新近入仕的年轻文官,也不禁面露犹疑之色。 他们读的是儒家经典,学的是旧时题目,胸中装著的是子曰诗云。 若一朝换题,他们昔日所学,是否就此成空? 他们原本引以为傲的答策之术,是否再无用武之地?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莫可名状的不安与牴触,宛如初春夜雨之前沉沉的压气,凝在金鑾殿穹顶,久久不散。 御阶之上,萧寧仍未言。 他神情平静,目光缓缓扫过朝臣,每一位都未曾错过。他们眼中或迷惘、或惧意、或不解、或质疑……皆被他一一收於心中,却始终未做一语回应。 沉默愈长,殿中愈是忐忑。 最终,许居正缓缓出列。 他年事已高,白须垂胸,步履却依旧沉稳,每一步都似將这千年的规矩踏碎,每一步也似压著百年之基沉沉而来。 他止步於阶前七步之外,拱手而立,神情平和却无退意。 “陛下。” 他语声不高,甚至带著几分疲惫与苍老。 “臣知陛下志非凡流,欲建非常之业,开非常之局。” “臣也知,此番大考非寻常,所选之才,亦非庸常之辈。” “然——” 他语音一转,神色变得肃穆: “臣敢请问陛下。” “陛下欲改之『试题』,究竟擬改何端?” “是改其內容?抑或形式?改其答法?抑或出题之主?” “若只调轻重、增设时政,臣可助之;若欲另立一套体系而推陈出新,臣请陛下再思再议。” “士子寒窗十年,皆为应试;万一一朝尽非,所读不符,所学无用,所志不立——陛下可知,此为何等之变?” 他说到此处,缓缓抬眼,目光深深望向那一袭冕服下的少年帝王: “若非慎之又慎,恐陛下之志,虽诚而激切,所引之变,未必为益。” 一席话落地,殿中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 御阶之上。 许居正那句沉声而来的质问犹在耳边,金鑾殿中却已悄然陷入一片寂静。 诸臣屏息,群目如炬,皆盯著那一袭冕服之下的少年天子,等他给出一个答案,一个足以对千年制度动刀的答案。 萧寧神情不变。 他静立阶前,双手负於身后,微垂的眼帘下,是一片古井无波的沉静。 须臾,他缓缓开口,语气温和而坚定。 “许相之问,问得极好。”他道,“朕既有意更改试题,自不会无的放矢。” “而今日之变,不为戏法,不为样,也绝非为一时惊世之名。” 他顿了顿,抬眼,语声忽而沉凝: “朕,是要改这世间纸上谈兵之风,是要改那千人一面的空口之言,是要改这套——早已脱离政务、远离百姓的科举套路。” 殿中有人动容,有人蹙眉,但无人出声。 萧寧轻轻前行两步,站在御阶最高一级,俯瞰满殿朝臣。 “诸卿皆是寒窗十年,试锋数载方登此位,”他徐徐开口,“朕不疑你们的学识,不疑你们的记诵,不疑你们能写一篇对仗工整、义理无误的时务策论。” “可朕要问的,不是你们会不会四书章句,不是你们识不识什么文学大儒,不是你们能不能在纸上作一篇应制之文。” 他语调一顿,眉眼微冷: “朕要问的,是你们——会不会当官。”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鸦雀无声。 萧寧目光微转,落在近侧两列的几位中年大臣身上: “礼部侍郎秦鸿。” 那人心头一震,躬身应声:“臣在。” “若你所在之州,春旱不雨,田地龟裂,十万亩农田將绝收。百姓哀嚎,州府粮仓不足五成,附近郡县亦难支援。”萧寧目光冷静如刃,“你,作何决断?” 秦鸿愣住了。 他喉头微动,眼神一瞬间飘忽不定,片刻后,才低声道:“臣……当奏请户部增拨賑粮,再命县吏丈量灾区,酌减田赋,开仓賑济……” “如何丈量?”萧寧立刻问。 秦鸿一顿。 “开仓之后,分粮若有哄抢,谁来维持?若邻县不支,何以调拨?若奏请被驳,粮路被阻,百姓饿死於途,又当何解?” 他一句连问,声声追击,犹如山风卷竹林,连根拔起。 秦鸿脸色愈发苍白,口中喃喃,却无言以对。 萧寧不再看他,转向另一侧: “工部郎中郑慎。” “臣在。”那人亦仓皇而应。 “你署下方才调任河东郡,工匠营中帐目混乱,前任主事溺死於河,尸检无果,工期拖延三月。”萧寧盯著他,“你到任第一日,左右诸吏皆不服调遣,匠人游手好閒。你该如何处置?” 郑慎脸色煞白,支吾片刻,竟然道不出一句成理之策。 朝堂诸臣,愈听愈惊。 这不是策问!这不是章句辨析! 这是政务现场,是活生生的施政难题,是他们过往数十年从未在试题中见过的“考”。 萧寧缓缓走下一级御阶,语声沉稳有力: “这,便是朕要改的原因。” “今日科举,试问者皆谈仁义礼智,四书五经,诗赋策论,但若一旦应任,便要管钱、管粮、管人、管命。” “朕不禁要问,单凭那几篇策论,就能断人生死、治一方民、理千石粮么?” 他说著,猛然转身,指向朝堂之上那几千份寒门名录。 “这些人,若中进士,便是三年后为官之人。”他冷声道,“若他们仍考诗赋、答经义,却不知仓储何谓、法条何处、案卷如何,则三年后,他们仍是纸上之才,无补於政。” 萧寧站定,拱手於背,目光冷峻如霜: “试问诸卿——” “你们今日能否答朕刚才所问?” “你们昔日策题之中,可有一句是为旱灾解困、为吏治清理、为民命施政?” 无一人应声。 李安石低头沉思,霍纲紧握衣袖,许居正面色难明。 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他们走上仕途,用的是一套方法;而真正在朝理政、在野为官,靠的却是另一套技艺。 科举与政务,早已脱节。 这套制度,选的是能作文的文士,而非能治民的能吏。 萧寧再登御阶,缓缓转身,一字一句地道: “朕所欲改者,不是让士子不学四书,而是要他们既读四书,也读律法、政务、民情、钱穀、兵制。” “朕所欲改者,不是让他们弃章句之美,而是让他们在诗赋之外,也能写一纸公文、擬一份奏摺、查一宗卷宗。” “朕所欲改者——” 他顿了一下,环视四座: “是让科举从空谈回归实政。” “是让士子不止能言,更能治事。” 殿中沉默如死。 这番话太过沉重,也太过锋利,宛如刀斧,將那千年制度最隱秘的软肋,一寸寸剖开。 有人低头,有人神色凝重。 甚至有人,嘴唇轻颤,却说不出半字反驳。 因为他们皆知——他说的是实话。 他们也曾在任上手足无措,也曾在案牘堆中茫然无依,也曾因不諳政务而误事误民。 只是,那些尷尬与无能,被他们掩在礼仪制度的外壳之下,从未真正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而今,少年天子將它揭开了。 许居正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看著那一身冕服、神情冷峻的天子,眼中第一次露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感慨。 “陛下……”他喃喃道。 但最终,仍未说出反驳之言。 因为他明白,从此刻开始,这场爭论,已然到了另一重层次。 不是守旧与革新之辩,而是“虚”与“实”之爭。 金鑾殿內,风声静止,群臣默然。 唯有那少年帝王,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衣袂微动,神色沉静。 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冷静而坚定,透过朝堂,似要传入千千万万士子的耳中: “从今往后,大尧的试题,要为政而设,为民而设,为天下百姓而设。” “非是空谈玄理者可登堂,乃是能治百姓者,方可为官。” 金鑾殿內,仍是一片静默。 朝阳自东窗斜照而入,照在那御阶之上冕旒低垂的少年帝王身上,金丝龙纹隱约生辉。 满殿群臣,皆沉默不语,神色凝重。 那一番番考问,已將眾人心头最不愿直面的真相击出裂痕;而“空谈不治国,诗赋不能救民”之言,更如千钧重锤,將千年惯制猛然撼动。 此刻,空气仿佛凝滯,群臣不敢轻言,不忍直视。许久,许居正终於再度缓步出列。 他沉声开口,声音虽低,却稳若磐石。 “陛下之言……诚然有理。” 一句话,引得不少人轻轻吸气,纷纷转眸。 “臣辈多在朝堂行走,亦非不知地方之艰、施政之难。” 许居正徐徐而语,“若以往日所学之法问之於政务,確是常有无所措手之时。” 他顿了顿,望向御阶上的萧寧,神情肃然。 “陛下所欲改之意,不在於革法之名,而在於补其不足、通其滯弊。” “此志非为矫情,实为政理。” “臣……拜服。” 说罢,他身躯微躬,一揖到地。 霍纲也隨之出列,朗声而言:“陛下所提,不在破制,而在正本。此等胆识,诚非常人所能,臣亦佩服。” 郭仪隨之而至,低声言道:“旧题流弊,非一朝所积,陛下洞见根本,臣心有戚戚焉。” 殿中渐有响应。 一时之间,那些先前面色凝重、满腹质疑的官员,或徐徐点头,或面露动容,纷纷低声相附。 但议论声中,忽又有人轻嘆一声,道: “可就算再赞同,陛下所言之法,终究也太难了……” 语声不高,却如沉石入水,激起波澜。 许居正亦是眉头微蹙,继而再度直身而立,朝上奏言: “陛下,臣虽佩服天子远见,但此事——非朝夕之功。” “自文宗以降,试题之定已成体系,出题、监考、评卷、阅文、誊录、誊读,皆有规矩、程序、专职之人。” “今若改题,则各司官署皆需改制,法程需重定,士林亦需有缓衝时日。” “此非朝议两次可定,非一二月可备。” 第746章 科举新科目? 金鑾殿內。 一时沉静如水,谁也未曾率先开口。天子所言鏗鏘在耳,那句“试题回归实政”,重若山岳,压得眾臣心头髮沉,却也无从驳斥。 许居正的一番陈词,既是退让,又含忧虑,终究点出一语:此事,非朝夕可定。 此言一出,似也打开了朝堂沉默之壳。 旋即,便有大臣低声上前,抱拳而奏: “陛下,臣斗胆请问——” “欲改试题,需先改纲目。如今考题之设,三年一修,乃由国子监与礼部合议而成,其大纲所据,无非诗书礼乐、春秋礼法。若欲增改实政时务、政令条目,非得先重编纲领不可。” “然则纲目未修,便难以立题;纲目欲修,须得参酌史官、吏部、户部、兵部诸司政务之要。纲定之后,尚须由学官试擬题例、测试流传,观其能否为世所解、士子所答。” “此番整理,不啻於另建一部学统!” 另一位年长朝臣亦步出班列,肃然言道: “臣为朝试阅卷十余载,深知题设之难。” “若问民政之事,尚可据史;若问实务政令,则不可无纲。” “更兼各地州县,所行法条不一,户籍不一、仓储不一、吏治不一——若无一统之制,题设易偏;若不通用之策,阅卷易乱。” “诸多门槛,非一朝一夕可越。” 一语未尽,旁侧又有礼部侍郎出列: “臣斗胆直言,陛下之意虽佳,但若欲改题、改纲、改试,非只礼部所能承也。此事牵连之广、门类之繁、环节之密,几可谓牵一髮而动全身。” “且不说朝中之力能否一时齐聚,就算能,试题一改,便要考前试行。” “此试非为取士,而为试其是否可行。试行者,须有模擬场,须有士子试读其纲、应答其题,须设专员判卷、统分、评议、修订。” “此等流程,纵令一省独试,亦需三年;若欲推及天下,未五年,不可成事。” 礼部尚书亦轻嘆出列: “臣愚见,若朝廷真欲推行新题,须当设『预考』,名曰『试章』,於原有乡试之外增列一试,不计入功名,仅为政务考评。” “如此,方能观士子应对政事之能,亦能为天下士林指明新路。” “但此法一出,纲目须重编、学规须定章、讲解须广布。又须设官司以专司新题编纂、评审、试验、传授之务。” “诸般事宜,最少数年方可见效。” 语罢,殿中议声愈起,眾臣低语不绝。 “陛下此举,志诚可敬,然实难推行。” “纲目不立,何以设题?设题不备,何以行考?” “若无三五年筹备,此事空谈耳。” …… 一时之间,大殿之中,眾臣皆以同一忧虑为中心,纷纷进言劝諫。 若非多部合力,纲举目张,岂能动摇千年制度之根? 而天子所言“即將推行”,未免过於突进——这非止一纸詔令之事,实乃学统之重建,士林之重铸,岂容操切? 许居正眼观群臣渐躁,復而躬身奏道: “陛下,非臣等不愿从命,而此事实难仓促。” “就算陛下圣心已定,臣等愿奉詔督办,恐怕从纲目到章程,再到考纲训练、阅卷制度、士子过渡、官署协调,亦得两载以上。” “若要无缺之制、无讹之纲、无怨之声,再行三载亦不足奇。” “臣请陛下慎重定下时限,切莫催急图速,以至貽误正道。” 此言,似已將萧寧推进了进退维谷之境。 然,眾臣话音方落,天子却未有片刻迟疑。 只见他负手缓行至御阶前,衣袂无声拂动,似一阵悄然风起。 他並未动怒,亦无讥讽,目光只淡淡掠过下方百官,语声徐徐,却坚定如山: “诸位之忧,朕尽知。” “你们担心纲目未立、制度未成、试题未备、士子不从,朕皆知。” “然诸位既以为朕此念,才起於今日,志出於一时,那便错了。” 眾臣齐齐一怔。 萧寧站於御阶之上,衣袍无风自展,神色沉稳如山川。 他目光扫过满殿朝臣,语声平静,却句句如金石落地: “朕筹此一事,非一月,非一岁,乃——五年。” “自朕尚在王府之时,便已起心动念,谋此一局。” “彼时天下尚安,朝局未动,士林犹自歌咏旧制。” “可朕看过的一些阅歷旧卷,见诸士人应试文章,皆词藻堆砌、义理空谈,不涉政事、不知百姓。” “於是,朕便立下心意——要取能治天下之才,便须问天下之事。” “自那一年起,朕遣人遍查旧案、政牘、公移、部文,命王府幕僚旁搜典章、编录杂誌。” “至今,朕所擬新试之制,共分五科:国学、术算、地学、政学、格物。” “其大纲条分缕析,各科所考內容、题型形式,已有章可循。” “纲目二十一卷,五科分设;策题六百九十有余,皆系实政所需;试卷评阅五百五十篇,皆由寒门士子亲身试写。” “非纸上谈兵,皆有案卷为证。” 话音落地,大殿之中倏地一静。 紧接著,一阵低哗骤起! 金鑾殿內。 五年。 五年! 这个数字,一经吐出,殿中眾臣便仿佛被重锤击中眉心,神色纷纷一变。 一时间,殿中先是一片静默,旋即便有低声私语自角落处悄然升起,如水波在静湖之上泛开。 “他方才说……五年?” “自王府起,便已起意编纂?可是……怎可能?” “一个人,五年时间,编成五部纲目,设数百策题,还试阅五百余卷?” “这……哪是人力所及?” 一连串低语如同潜涌的浪潮,从朝列最外侧迅速席捲而来,转眼之间便已遍布殿堂。 许居正微微一震,神情凝肃,霍纲亦眉头紧皱,悄然转眸望向御阶之上,眼底满是不解与困惑。 而李安石,则更是皱眉无言,片刻后,竟轻声自语一句:“若此言为实,那……那便太不可思议了。” 无他。 大尧礼部所用的考试纲目,沿袭自文宗年间旧制,三年一修,由国子监、太学学正、礼部侍郎等数十人轮流会商,需经三重校阅、两重问难,方得定稿。 即便如此,一次修订,往往也不过增刪数条而已。 若要重编纲目,必先確立科目分支,釐清所涉领域,再由学官採录旧典,遴选新材,匯总、校订、排比、解注,终成“纲目原稿”。 继而还须对其中试题进行实测,以证其可行;最后,方得缮写入册、刊刻流布。 此过程,往往需耗费两三年乃至五六年之久。 而这,还是礼部十数官员、国子监五六讲官与太学博士联手之成果。 ——可陛下方才所言,竟称此等之事,皆由一人独力完成? 而且,是在未登基之前? 这是何等天方夜谭! 不单单是群臣震惊,便是连习惯沉稳的许居正,此刻眼角也微不可查地一跳。 他不疑陛下之志,但却不得不怀疑,这份“独自一人、五年成典”的说法……实在太不真实了。 “若真如此……”他脑海中掠过念头,“那我们这些人,又算什么?” 果不其然,殿中已有人按捺不住,当即出列奏道: “陛下,臣斗胆请奏。” “臣对陛下之志,心服口服,然对『一人五年成五纲』之说,实难尽信。” “此等学典所需,不止熟稔政务,还须通晓文法、歷算、地理、吏治。即便每日不眠不休,徒手编纂五门纲目,亦是……难如登天。” 其语虽极恭敬,然语气之中难掩怀疑之意。 这怀疑一开口,殿中顿时响起一连串附议之声。 “正是!” “陛下登基不过一年,先前更久居王府,不理朝政,何以兼顾编典之功?” “而且,这五科尚未公开內容,是否重合?是否实用?是否可教可学?” “臣非敢质疑陛下之志,而是忧其效。” “礼部修纲三年未成一卷,而陛下一人五年便成五纲,此事……实难不令人怀疑其可行性。” 议声如浪潮,接踵而至。 一时之间,朝堂风向又生波澜。 ——敬其志而疑其力。 这已非初议试题之时那般激烈反对,而是一种近乎温和却更具力量的怀疑。 他们不再否定萧寧变革科举的初衷,也不再一味抱守旧制,而是对他宣称的“个人之力编撰五纲”一事,发出了强烈的不信。 这不信,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相信陛下,而是因为他们更相信现实的残酷与制度的复杂。 五门纲目?五年独撰? 这话说出来,简直像是一种对他们这些朝官集体智力的挑战。 而御阶之上,少年帝王静静立著,神情並未因眾臣的质疑而有丝毫波动。 他只是微微一笑,目光淡然如水。 隨即,他缓缓举手,向殿外一挥。 “传。” 一声轻言落下,大殿之外顿时脚步响动。 片刻之后,两名太监与三名內书房小吏合力抬入五只漆黑乌木匣子。 五只匣子,每只都有半人之高,沉重非常。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其中何物。 等到匣盖打开,霎时间,满殿皆惊。 赫然是五部卷帙——每一部皆由青竹纸装帧,封面以朱漆题写,厚度均不下五百页。 最上一本,写著: 《大尧新科·国学纲目》。 其下依次为: 《大尧新科·术算纲目》、 《大尧新科·地学纲目》、 《大尧新科·政学纲目》、 《大尧新科·格物纲目》。 五部纲目,整整齐齐地陈列在群臣面前,纸页未翻,威势已现。 静默。 死一般的静默。 许久之后,有人低声喃喃一句: “这……这当真是陛下……亲编之典?” 萧寧淡淡点头,目光从殿中诸臣脸上缓缓扫过,平静却不容置疑地道: “诸位不是怀疑朕言虚么?” “那便——请看。” 御阶之下,许居正率先上前,在礼监引领之下,从第一卷《国学纲目》启封。 轻翻数页,他便微微一震。 书页之上所列,不再是单纯的章句索引或四书题纲,而是按“经义溯本”“史策通验”“治术研例”“文辞考论”等四类分类,系统排比,详列考点,並附“政务实参”与“史实论断”两节。 翻至末页,更有“问题演习”、“士人答卷精选”、“点评摘要”诸类,显然已非空架设想,而是真真切切已然试行的完整教学纲要! “这……”许居正喉头微动,猛然抬眼望向萧寧。 不止他一人。 霍纲、李安石、郭仪等人,也纷纷取卷翻阅,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皆脸色骤变。 每一卷,粗略的读上去,皆有縝密脉络,体例严整。 文句简明,主旨清晰,不惟可读,更可讲、可试、可考。 不仅如此,每部纲目后部,尚附“题库试例”,隨卷附有评析答题示范,可供阅卷之用。 这哪里像是空谈之作? 分明是……早已准备完备,只待施行之纲! “这是……真的?”边上有人低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几乎无法置信的颤抖,“这当真是陛下……独撰?” 无人回答。 因为此刻,翻过卷宗的每一个人,心头都已被彻底击穿。 他们曾自詡天下士林之表率,自视熟通典章,才具冠时,手握实权。 可眼前的这五部纲目,却像一面镜子,將他们那份“习以为常的自信”,毫不留情地击碎在金鑾之上。 他们做不到的事,陛下一个人……真的做成了。 萧寧负手而立,目光深沉,语声低缓: “朕並不妄自尊大,也不盼以此惊世骇俗。” “朕不过是履其志,践其心,能尽其道而已。” “此五纲,既成於昔,今当付之於世。” “从今往后,士子不独读四书,还需知政务;不独习策论,还须解实事。” “若为仕者,便当先为民者。” 他语声未尽,大殿之中,群臣已不知是愧是惧、是惊是佩。 这一刻,他们忽然意识到—— 那个他们曾以为尚需磨练的少年天子,或许早已在他们未曾注意的角落里,走得比他们所有人都远。 甚至,已悄然走到了另一个时代的门槛之前。 金鑾殿外,清风忽至,吹动御阶金龙幡角轻摇。 晨光初透,映照在那五部卷帙之上,金光闪耀。 萧寧步至御阶之前,语声再起,沉稳中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诸卿今日所观五纲之卷,皆为朕与幕僚累年所修,然非完璧。” “纲目虽备,尚未有朝议详审、官署试用;策题虽全,亦未得学官参定、太学质疑。” “若欲推行於天下,必先精其义例,补其瑕漏,立章设制,使士林有所循、诸部有所依。” 说到此处,他將目光缓缓投向朝列,尤其定定停留於许居正身上。 “许相。” 许居正再度出列,肃容拜伏:“臣在。” 萧寧徐徐道:“自明日起,由你总领此事。” “將五纲之卷、策题之录,交付翰林院、国子监、太学、礼部、工部、吏部有学识者等,共选二十人编列一阁,专司审定五纲。” “纲目之中,凡所述不清者,责令增注;条分不细者,著令分修;可行否,宜广采公议;未完稿处,由翰林补成。” “策题一事,试予推敲,择数题试答其法,观其適於时政、合於士人之学否。” “此一阁,名曰『定纲阁』,暂设於翰林之署,每日议事不得少於五人,十日一报,旬旬有录,月满呈朕。” 此言一落,殿中不少人悄然动容。 设阁审纲、集官共议,昭示此五门之科並非天子一言独断之法,而是要逐条检阅、详加斟酌、审慎试行——此举,无疑是將皇权所立之变,引入庙堂共筹之程。 许居正闻言,垂首再拜,沉声道: “臣受命。” “臣將择人明日集议,召集翰林、博士、典籍编修、礼部主事以上诸官,同列一阁。” “若能查其所漏、补其所闕,釐清纲条、校正文理,再传诸学府为士子所学——则陛下之志,可望稳行。” 他说罢,稍作停顿,又低声加奏: “臣斗胆再请,朝议既定,臣能否奏请赐副本十份,分送六部与三院所掌学事诸司,亦可参读斟酌。” 萧寧点头:“准奏。” “诸卿亦可上奏各自所见所疑,朕皆令阁中记录在案。” “七日之后,朕將召定纲阁所议官员入朝,面问所疑,復论所可。” “若七日之后,纲目依旧可立、策题未有根本大疵,则朕將命礼部另列新科名目,三载內选一地试行。” “此试之成败,將定后世取士之道。” 言罢,他拢袖一揖,目光沉如山川,终落一句: “望诸卿竭力,勿使朕一人筹谋五年之志,弃於朝堂之议。”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躬身如林,应声若雷: “臣等,谨遵圣命。” 一场席捲天下士道之变,终於在此刻,真正踏出了朝堂之外的第一步。 金鑾殿上,晨光愈发明亮,照耀在那五部纲目卷帙之上,纸页轻动,宛如无声的鼓角,振盪人心。 朝臣们的神情仍未从震惊中缓过来,许多人手中还拿著那捲宗,低头翻读,又復抬眼沉思,神色或惘然、或动容、或复杂难名。 就在这肃静如洗的氛围之中,萧寧立於御阶之上,缓缓拢袖,语声不高,却如晨钟暮鼓,缓而不失威严。 “朕今日言多,已扰诸卿清听。” “朝议至此,便到此为止。” 殿中眾臣闻言,神情纷纷一震,不少人悄然吐出一口浊气。 今日之朝,实在过於沉重。 从罢黜新党,到李安石之流入殿,从试题之改到纲目之揭,再到那五年孤力成章的惊人之语,一环紧扣一环,每一次发言,皆如山崩水涌,难以喘息。 “退朝”二字一落,殿中如释重负者甚眾。可正当眾人以为天子將御前而去之际,萧寧却忽而转眸,语调一转: “然——” 他语气虽平静,那一字一顿,却令殿中眾臣心头微紧,几欲出口的呼吸亦陡然收回。 “在退朝之前,尚有一事——需定。” 此言一出,大殿重归肃静。 许居正微微抬头,眼底微闪,似有所感。 李安石、霍纲亦自原处挺身,神情隨之一敛,朝中诸官,也皆不自觉地屏息凝神,望向御阶之上。 今日之议已至惊心动魄,陛下所言“尚有一事”,岂是寻常小事? 果然,萧寧语气不急,却如锋刃划过玉石,字字沉稳: “边孟广已升左相,兵部尚书之位,便已空缺。” 他缓缓环视群臣,语声愈加深沉: 此言一出,群臣神情各异,有几位目光一闪,显然曾密奏上达;也有数人微蹙眉头,似因事涉军务而心生顾忌。 萧寧却未理会诸人反应,只缓缓向前迈出半步,语气如常,却不容置疑: “今日,在退朝前,须定下这兵部尚书人选。” 此话落地,朝堂骤然寂静。 谁都知道,兵部尚书之职,向来非比寻常。 大尧朝分六部,兵部之责,尤为要紧,不仅执掌军务徵调、兵籍编订、调令发出,且事涉將帅进退、军械钱粮,堪称庙堂与边疆之间之枢纽。 此职若由文臣兼任,往往多循例规避,调兵遣將皆仰赖边帅;若由武臣出掌,则需通达军务、熟识庙堂之法度,方可胜任。 今日陛下再言此官职,而不是等到所谓新科举后,一併筛选。 眾臣心中便多生揣测。 “莫非,竟是启用旧部?” “又或是……陛下所倚重的寒门中人?” 流言翻涌,然无人敢妄动开口,唯有眼神交错、猜测无声。 而萧寧,站在御阶之上,略顿了顿,终於开口宣示那四字之名: “庄奎。” ——瞬时,殿中譁然。 那如暗流潜涌的私语,顿时如同泉眼突涌,齐齐破开寂静,炸裂在整座金鑾殿之上。 “庄奎?” “陛下……竟选的是他?” “竟不是中朝之臣?!庄奎好像,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升过了吧!” 许多人下意识地望向中列,却见那里並无人应声起立,显然此人並未在朝。 第747章 临州之盼! 金鑾殿上,晨光映照金顶,檐下鸞凤浮影,百官列班而立。 殿中气氛本已因新科之议而沉重,至此又再添一层异样的凝结。 萧寧登阶临座之后,话锋一转,忽言兵部尚书之事未定,顿时引起朝臣间一阵微妙的骚动。 兵部尚书之位悬而未决已有时日,自旧任罢黜之后,诸多官员曾暗自揣测天子意向,有人望荐旧臣,有人自请入局,亦有人劝天子从军中拔擢——但任谁也料想不到,在这场朝纲革新的余波未平之际,天子竟会突然將此议题拋出,显然是有备而来,意欲一锤定音。 “兵部尚书之位——”萧寧的声音清清冷冷,自御座上缓缓传来。 朝臣们齐齐抬眼,殿中一时鸦雀无声,连先前低声私语的几位年轻官员也屏住了呼吸。 萧寧略顿,缓声道:“朕意已决,此位——擬授庄奎。” 此话一出,大殿之內不啻投下惊雷。 原本沉凝的空气顷刻间炸裂,有人倒吸冷气,有人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也有人悄然侧首与同列低语交换眼色。片刻之后,殿中果然如意料般泛起一层难以遮掩的躁动。 “庄奎?!” 数位中年官员脸上满是错愕之色。 他们低声议论,声音虽小,却难掩震惊: “庄奎一向性格刚烈,从不服调,竟……竟要领兵部?” “他虽有战功,但从未歷吏职,何以理部务?” “此人一旦入阁,只怕必起风波。” “以往朝议,有数次上諭,他皆面色不改,当眾顶撞……” 越议越多,声音也越发浮动。 其中一位出自吏部的年资官员再也按捺不住,跨步而出,抱拳道: “陛下,臣有一言,望陛下慎思。” 萧寧目光一转,落在那人身上,未语,只静看著。 那人顿了顿,声音虽不高,却带著一种委婉而坚决的忧色: “庄奎將军素有边功,军中亦多仰之,但其性情耿介,行事偏执,素不善与文臣协调。陛下若擢之为兵部尚书,恐朝中诸务难协、议政多生齟齬,诚恐非幸。” 此言一出,另有几位官员亦出列附和,纷纷言道: “庄奎此人,乃驍勇之將,非理政之臣。” “兵部掌兵制调度、征补之要,与地方调拨、户部配粮密切相关,非独勇可任。” “且庄將军歷来不喜掣肘,陛下若委之重任,恐其刚愎自用,壅蔽政令,难从朝议。” “尚望陛下三思。” 殿中渐起波澜。 但萧寧闻言,却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 他只淡淡地抬眼看了那几人一瞬,眸中无怒、无疑,唯有冷意微凝,如冰刃缓缓拂面: “庄奎,是朕的亲兵。” 语声不高,却直入心骨。 朝臣一震,不少人脸色微变。 “此事,无需多议。” 语毕,少年天子垂袖而坐,目光再不扫过眾臣一眼。 一锤定音,绝无迴转之意。 整个金鑾殿,隨即陷入死寂。 风从朱门外缓缓拂入,捲动幡旗,却无人敢再作声。 许居正却是默然不语。他比旁人更清楚,萧寧这句“亲兵”,並不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卫士亲隨。 那是六王爭储时便生死与共之人,是在最黑暗、最孤立、最无希望的时候,仍然站在萧寧身边、不弃不离之人。 那时萧寧不过是个披著紈絝皮的閒散王爷,大尧人人耻笑、宫中不屑,连最忠的旧部也都观望迟疑。 唯有庄奎,不曾犹豫。 这等情谊,岂是旁人一句“刚愎自用”可以动摇? 许久,他才缓缓嘆了口气,抬目看向天子,只轻声一言: “臣,谨奉詔。” 霍纲亦隨之出列,低头应道:“谨遵圣旨。” 殿中几位老臣见状,面色复杂,终究不再多言,只是退下。 而那些年少气盛、尚不识天子脾性的文官,脸上或有不平之色,却也在萧寧冰冷目光扫视之下,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一句。 庄奎之名,已定。 兵部尚书一职,自此归位。 而就在这沉重气氛还未散去之时,萧寧再度起身。 冕旒垂落,衣袂翻飞,少年帝王神色平静,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威严。 烈日当空,军旗猎猎。 临州西郊,校场之上,正午將近,却仍鼓声震耳,铁甲森然。 数千甲士列阵为方,肩背挺直、步伐整齐,每一脚踏地都如震雷滚动,似要將这片原野踏出沟壑来。 庄奎立於阵前高台之上,手执铁鞭,腰身笔直如標枪。 他未著锦袍,不披元戎之甲,仍是一身旧年征战所穿黑鳞战衣,遍布裂痕与补缀,显出岁月斑驳。 烈阳晒得皮肤铁赤,他却恍若未觉,目光沉沉,牢牢盯著场中每一个动作、每一处错漏。 一旁副將徐学忠拱手低声:“將军,时辰已至,是否稍作歇息?” 庄奎未回头,只沉声一句:“操练还未过半。” 声音不高,却如一块山石拋入水中,压得人胸口一沉。 徐学忠默然,退下半步,不再多言。 那是他追隨庄奎十余年所熟悉的语气,沉稳、肃穆,带著一种不容置喙的锋利——哪怕已不在战场。 校场尘沙飞扬,阳光刺眼,汗水如线滑落士兵脸颊,但却无一人擅动。 有將领一声怒喝,军阵中一个步伐慢了半拍的士兵立刻跪地自责,队列之间,气息整齐如鼓,如同战时。 徐学忠站在高台下,望著庄奎那道沉默的背影,不由得心头一阵感嘆。 ——將军,怕是真的要失望了吧…… 自那一战大胜、王爷登基以来,朝廷风云变幻,几乎每一个曾隨陛下征战沙场、扶助登基的旧人都已有封赏,或迁京官,或赐爵位,独庄奎依旧镇守临州,无詔无书,沉寂如山。 营中上下,虽不敢明言,却早有怨气。 昔年刀头舔血、万里奔袭,主將庄奎以一旅横扫三州,战功赫赫,立下不世之劳。 可如今朝堂却毫无表示。 无论將官或卒伍,皆心知肚明——若庄將军不是因性格耿烈、不喜权谋,如今已不止这区区一营之帅了。 但也正因如此,才更让人心生不平。 “狡兔死,走狗烹。”这话不知从何时起,悄然在军中低声传开。 有人悄声议论:朝廷怕是忘了这位旧將了。 也有人暗自咬牙:打仗时求你死战,打完仗就把你晾著不管了。 更多的人,却只是沉默著,在心里为將军不值。 只是,他们知庄奎之性,岂容人前妄议此事? 於是营中虽多不平,却也无人敢明言。 唯有徐学忠,每每看见庄奎练兵如昔、从无怨言之时,心中越发酸楚。 他知道,这位主帅看似如旧,实则每日必早起披甲、巡视每一营帐、亲点每一班点,未曾有一日懈怠。 哪怕至今未见一纸詔令,他依旧严守军律,毫无怨尤。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发担心。 毕竟,將军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他怎会不知——如今自己,早已被遗忘在这临州之外? “將军……”徐学忠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句,似欲再言。 却见庄奎已转身而来,眼中毫无波澜。 “后营射阵已备否?”他问道。 徐学忠一怔,旋即抱拳道:“已齐,正候將军检阅。” 庄奎微一点头,翻身下台,铁靴踏地,尘沙四起,一言不发,便朝后阵而去。 徐学忠望著他背影,低声一嘆:“……终是无一言及京事。” 是的,自陛下登基以来,庄奎从未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刻提及朝中人事,哪怕只字只语。 別的將帅或许会怨、会嘆、会问个消息,可庄奎不问、不听、不议。 这一份自守,已近於沉默至极。 可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苦涩。 ——若將军心中真无所念,又为何每日披甲而起,操演如战时? ——若將军心中真无所盼,又为何每每阅兵之余,独立山台之上,望向远方,久久不语? 远方,是京城的方向。 也正因这份沉默,才让军中將士愈发沉默。 他们心中早已明了:陛下若要重用庄將军,早便赐詔入京。 可这份沉寂,已拖过初春、晚春,又至初夏。如今时节,已快入秋。 ——这已经不是“未顾及”,而是“被忘记”了。 校场后营,箭阵已列。 庄奎登台,未言一语,只持红旗一挥。 “放!” 话音未落,万箭齐发,破空裂风,直指靶心。 “復阵,步前十丈!” “左弓三列,右翼防守!” “加速!” 一声声军令响彻天际,將士们奔走如风,动如山岳,汗水早已浸透军服,却无人懈怠。 徐学忠立於台后,看著阵中井然如故,忽然觉得,或许……將军从未有片刻动摇过信念。 是他们这些旁人,心浮气躁、未稳其志罢了。 暮色渐沉,天边晚霞如燃,薄红映染临州军营四周的山岭与旷野,仿佛连那长年肃杀的风声都染了几分温意。 操练已毕,阵列退下,营门缓闔,甲士散去,走卒各归所司。 营中饭棚下炊烟四起,一锅锅热饭热汤翻滚蒸腾,士卒们三五围坐,捧碗而食,交头接耳,谈笑声虽不大,却绵密不绝。 有人啃著乾粮咬牙低声道:“咱们將军,功劳写满三卷公牒,怎么就换不来一道旨意?” 另一人哼了一声:“你傻啊?京城那帮人,最怕的就是我们將军进城。庄將军要是真坐了兵部,谁还能压得住?” 也有人嘆道:“可他不是那种人啊,寧愿窝在这儿练兵,也不去拍马结交……可就因为这样,就活该被冷落了?” 更有年少士卒满面忿忿:“若不是將军,我们临州哪能平定匪患?如今太平了,倒把咱们主帅晾在一边,什么世道!” 眾人愈谈愈气,渐渐便连饭也吃不下,箸声变稀。 这时却有老卒低声打断:“少说两句,这种话传出去,要是让將军听了,谁都討不了好。” 顿时鸦雀无声,连锅中的汤滚声都显得刺耳起来。 ……… 而此时的中军大帐內,却是另一番静寂光景。 庄奎一人坐於案前,卸去甲衣,只穿一袭粗布深青单袍,面前一盏灯火,照出他满是风霜的面庞。 案上是一幅未完的地图,军情、道路、水线、粮道,一笔一画皆標得整整齐齐。 他目不斜视,笔势凝稳,一边写著,一边將最后一丝余热从今日的操典中榨尽。 帐帘忽而一动,一阵风隨人入。 庄奎头也不抬:“又来了。” 徐学忠拎著一个食盒,笑意无奈:“將军,我这次不是来劝你的,就是想一起吃口饭。” 庄奎淡淡“嗯”了一声,笔却未停。 徐学忠也不客气,盘腿坐在案对面,將盒中饭菜一一摆出。 “今天伙房做得不错,酱牛肉、糯米鸡、豆腐煨菜,还有这罈子酒——老秦家酿的新醅,你不是最爱喝这口么?” 庄奎闻言,终於放下了笔,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说过了,你们心里那些事,我知道。觉得我没赏赐,心里不痛快,怕我失落,怕我看不开,怕我一腔血白流……可我不需要。” 他说著,语声平静:“我若图那些,就不会在当年站到王爷身后。” 他未说“陛下”,而仍唤一声“王爷”,那语气沉稳,像是习惯,也像是执念。 徐学忠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正欲开口,却被庄奎抬手止住。 “我明白你们什么意思,也明白你每晚来找我饮酒的由头。” “可我早习惯了。”庄奎语气低沉,像是一口老井藏著岁月的沉静,“从当年守北关,到走临州,再到这几年未动封赏,我心里清清楚楚。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徐学忠面露羞赧,半晌才低头訕訕道:“……那我走罢,不搅將军清静。” 他起身欲收酒罈,却被庄奎一把按住手腕。 “来都来了。”庄奎语气转淡,抬手拨开酒封,“喝点吧。” 两人重新坐下,先各饮一杯,酒是糯香微酸的新酿,入喉爽烈,醉意却潜得很深。 三巡之后,帐內已有些微酒气飘散。 庄奎未再开口,只默默饮著,看著面前酒盏中斑驳的光影,似在回忆,又似早已断念。 徐学忠却撑不住了。 他本酒量浅,又因胸中有怨,饮得快,醉得也快,到第四盏时,眼中已有点红。 “將军。”他忽地一顿,重重一嘆,低声开口: “你说……陛下真不记得你了吗?” 庄奎不答,只饮酒。 徐学忠酒意上头,话便多了,声音也压不住。 “想想当年,咱们面对聂如空,几经辗转入京城的时候,咱们一起,並肩作战的时刻!”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俩人以后一定能並肩一世……谁知现在,一封詔书都没送过来。” 他说著,拍了一下酒盏,带著几分醉意,又几分真意,喃喃咕噥道: “打仗时,陛下最信你;如今不打仗了,就……忘了你。” “这天下人都说,狡兔死,良弓藏……將军,我看陛下也差不多了。” 话一出口,帐中沉寂。 风吹帐帘一角,摇晃如影。 庄奎放下盏,眉头微蹙,却並未有怒意。 他只是静静望著徐学忠,好半晌,才道: “你醉了。” “我没醉!”徐学忠挺直了腰,却险些一头歪倒。 “我只是替你不值。”他苦笑一声,“你为王爷出生入死,到头来,什么名分都没有,甚至连个赏赐也没有……” 庄奎终於轻轻一笑。 那一笑,不似嘲讽,不似悲愴,只似刀锋摩擦甲鞘的轻响,冷静、清绝、无喜无悲。 “什么都没有……”他喃喃重复了一句,“这也挺好的。这么多年,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而且,没有赏赐,总比被人惦记被人嫉妒强。” “我就是个粗人,可不喜欢这些。” 他举盏一饮而尽,將空盏轻轻放在案上,语气淡淡: “你不用替我抱怨,也不用为我忿怒。” “我是军人,不是朝臣。” “军人,听命,不问赏。” “这一路走来,能还活著,能穿著甲、持著剑,还能带你们这帮兄弟站在营中,就已是最大的回报。” “至於其余……”他顿了顿,抬眼望向帐外如墨的夜色,淡然道: “隨他去罢。” 此话一出,徐学忠满脸错愕,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他只觉得那帐內灯光忽然变得遥远而苍白,庄奎坐在其中,背影如山,身影如刃,凛然而立,却孤绝如峰。 他低头默然,只觉喉头微涩,心中发紧。 庄奎却再未说话。 他只是又添了一盏酒,推到徐学忠面前: “別废话了,继续喝。” 夜色渐沉,酒盏復满,旧友对坐,无言也成杯盏。 帐外,临州之风缓缓而过,吹散了几分酒意,却未能吹散心头沉沉之思。 夜深了。 营帐外,风吹旌旗猎猎作响,如远山野兽沉沉喘息。营火燃烧的赤光透过帐布缝隙映入,映得帐內昏昏沉沉,光影晃动,如旧梦初醒。 酒罈已空两只,案上的菜餚早凉,汤汁泛著一层浮油,碗碟杂乱摆著,像极了两人此刻的心绪。 徐学忠坐在那儿,倚著案角,衣襟半敞,脸色泛红,眼中醉意如雾。 庄奎也难得露出几分醉態,虽未失言失態,但那背脊终究不再挺如山岳,坐姿微微前倾,手指缓缓摩挲著酒盏的边沿,神色淡漠中,似藏著什么被埋了许久的疲惫与沉默。 良久,他忽然轻轻出声。 声音並不高,却透著一种说不清的沧桑: “学忠。” “是。”徐学忠一激灵,坐直了几分。 庄奎没有看他,只是低头望著桌面那枚酒渍浸透的盏痕,半晌方又道: “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其实也不是我没想过。” 他这句话一出,帐內一下安静下来。 徐学忠不敢打断,只睁大眼睛盯著將军,仿佛生怕漏听了任何一个字。 庄奎语声低缓,带著微微的嘶哑: “要说没想过……我也不是那般彻底死心的人。” “陛下登基的那年,我其实是盼过的。” “盼著哪怕只是一纸詔书,一个口諭,哪怕只是隨便封个閒职,授个虚名,也算是个念想,也算是陛下还记得,我不是他的兵,是他一起打下天下的人。” “我不贪那点赏,不图那点权……可人心是肉做的。” “咱们一刀一枪砍下来的江山,总得知道,那刀砍在自己身上值不值。” 他顿了顿,仰头將杯中余酒一饮而尽,喉头滚动,神色却无悲喜。 徐学忠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插话,只觉得心里发苦。 “我不是要跟別人爭个官帽子,也不是妄想著进京捞个兵部。”庄奎低声笑了笑,那笑意带著三分自嘲,七分死寂,“只是想知道……在他心里,我还算个兄弟,还是个值得交託的將军。” “可你看现在——”他摊开手,掌心粗茧如石,仿佛是这一生披甲不下的印记,“天下太平,我在临州演阵如此之久了,他连句话都没带过来。” 帐內灯影摇曳,將庄奎的脸照得忽明忽暗,那些年来被风雪蚀刻出的稜角清晰可见,却也格外孤单。 他声音低下去,几乎听不清: “原想著,若真有封赏,也该轮到我了。” “可到如今——” 他摇了摇头。 “看来有些人,是能共苦,不能同甘的。” 这话一出,帐內沉默到极点。 徐学忠只觉一阵酸意直衝鼻腔,眼中竟泛起热意。 他跟著庄奎这些年,从生死沙场到冷宫王府,一路从尸山血海杀出,如今听庄奎说出这等话,只觉得像是铁铸的山岳也终於出现了裂缝。 那是一种真正的死心。 “不过……”庄奎忽然又开了口,语气却转得淡了些。 “要说这几年陛下就真不记得我?我也不信。” “他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他自问自答,眼中浮现短暂的思绪之光。 “我猜,他是想给的。” “只是,他给不了。” 他语气很轻,却格外篤定: “他在京里,没有人脉能替我说话。朝中那帮文臣,哪个喜欢我?” “那些人见我就烦——粗人一个,不讲章法,不守规矩,动輒顶撞,难管,难驭。” “你也知道,之前有一次朝廷调兵,我不愿听调,还写了封斥奏回去,连带著几个兵曹也被我骂得灰头土脸。” “那帮人,怕是把我恨得牙痒痒。” “陛下一旦提我,定然百般劝諫,处处掣肘。” “那孩子……他一个人站在朝堂上,对著一群身经百战的老狐狸,我想,他也是举步维艰。” “所以,我不能怪他。” 第748章 国学总纲! 临州军营內。 说到这儿,庄奎终於抬头,看向徐学忠,眼中却已没了醉意,只有沉静: “朝廷这局,他自己都还未坐稳,我又如何能去添乱?” “也许哪天真用得上我,我再出山便是。” “若永远用不上……”他声音轻了,“我也认了。” “人一生,图什么?能干该干的事,能保清白良心,能死而无愧……足矣。” 他举盏,朝自己默默敬了一杯。 “至於那点封赏、那点期待,咱们別想了。” “將军封我,不封我,也不耽误我练兵。” “陛下赏我,不赏我,也不耽误我敬他一杯。” 徐学忠听得眼眶通红,咬牙想劝,却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將军这番话不是愤怒,不是怨懟,而是真正地,看透了,看轻了,看淡了。 这一晚的酒,终於將那份十年未动的期盼,灌得彻底熄灭。 帐外,风声吹响,旌旗譁然。 庄奎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脚步沉稳如昔。 他忽然回头,语气已是恢復了那般不容置喙的威严: “別告诉他们这些。” “他们心里还信著我、盼著我,我不能让他们也跟著失望。” “再说了——”他嘴角微挑,似笑非笑,“我还没死呢。” 说完,庄奎掀开帐帘,走入夜色之中。 徐学忠望著那道身影,心头沉沉,只觉鼻中酸意更甚。 “將军……”他低声唤了一句,却无人回应。 帐外,冷风凛冽,吹动旌旗猎猎,一如多年前战场上的鼓角连声。 那是將军未灭的军心。 也是他早已放下的念想。 ——但愿朝中那个少年天子,也能记得临州这位仍披甲执戟的亲兵。 也愿有朝一日,那一纸詔书,不再来得太晚。 另外一边。 许府之內,灯火通明。 暮色未尽,朝阳方斜,金鑾殿上方散百官,京中政要却纷纷转道许府。 此刻堂中已聚集十余人,皆是朝中宿老与清望之臣,其中不乏翰林大学士、礼部主官、国子监祭酒数人。 案上摆列的,正是那五本科举纲目中的第一册——《国学总纲》。 许居正高坐主位,捋须不语。 霍纲斜倚榻边,一手执书,一手持盏,神情颇显悠然。 李安石倚案而坐,眉头微蹙,右手缓缓翻动书页。 郭仪、魏瑞亦在其中,神色皆显凝重。 而这本《国学总纲》,正静静摊在他们面前,纸页新润、字跡工整,封面上“国学”二字龙飞凤舞,端庄古雅,乃是天子御笔亲书。 “依陛下所言,《国学》一科,应承接旧时经义之风,”许居正望著案上书册,沉声道,“四书五经为主,旁及诸子,按理说,此纲最不必革新。” “然此书为陛下一人所编,五年之功,一人而五科……难免掛一漏万。”霍纲轻抿酒盏,语中含笑,却不乏试探,“我总觉其中,怕要错漏处处。” 李安石翻阅片刻,神色也未舒展,低声道:“此书纲目编列虽详,但若问是否深究义理、典章准確,仍需细加研读。” “不错。”许居正点头,“先看再说。” 一语落下,眾人纷纷摊卷,各取所需,安坐案前,分列两案而坐,展开对这本《国学总纲》的初次研读。 起初,眾人皆未多言。 第一页为《大衍论序》,其篇幅虽短,文理却极清,开宗明义,言明科举设“国学”之意,乃为“端士道之始,正心术之本”。 诸如“士不明义理,何以为礼?士不识仁恕,何以牧民?”等语句,既引前贤遗训,又切今时之弊,文风庄雅而不失锋锐,一开篇便极具风骨。 霍纲挑眉一看,只觉这“序文”与他过往见的那些讲章大异其趣。 常见那些书,开口便是“奉圣训以明纲常”,要么就是空引“中仁正义”,说一通无用大话,但这篇《大衍论序》却直指根本,不言空义,而重实修,令人耳目一新。 他不由翻至第二页,目光一扫,只见標题赫然写著:“四书旨要纲”。 再往下,是对“文德篇”“仁道篇”“明政篇”“修身篇”的细致分类,每一篇又分数十小节。 各节所引皆为经典片语,其后自注“章旨”,再附“今解”,最后设“一问一答”,以设策问之体,挑明经义应用之处。 李安石翻至第三章“明政篇”,只见其中引“正諭书·政本章”一言:“君子为政,必本於仁,仁本於察,察本於听。”下有章旨解读,又设“案问”如下: “士为郡丞,闻百户讼母不孝,民声多疑。问:应先审案耶?应先息民声耶?” 李安石微一蹙眉,却不由自主再往下看,只见答曰: “夫不孝,乱伦之始;轻讼,乱政之源。郡丞之责,在审实而非从眾。审案者,存理也;息声者,图和也。和而不理,是流俗之弊。理而不和,是法吏之偏。故当先理事、復施教,令民知理而息讼,是为仁政。” “好。”李安石轻吐一字,放下书卷。 “怎的?”许居正挑眉问。 “此题虽为章句所设,然立意之正、章旨之明、设问之实,皆远胜礼部旧题。” 李安石语声不高,却字字斩钉,“我等阅歷科举多年,从未见过此等將经义与政务並举之例。” “不止。”霍纲也道,“你看这一节『修身篇』第二十三条,讲的是『君子处官,首慎其私』。设问曰:若友人求请,牵涉属官妻弟之事,应如何自处?” 郭仪凑过一看,只见答曰:“亲不避礼,礼不避法,士有友朋,义不失廉。为官者,当明法度於情义之间。能持正者,乃为贤吏。” “陛下这笔答,真不像出自紈絝之手。”魏瑞在旁低声道。 “陛下何时还是『紈絝』了?”郭仪斜睨他一眼,淡淡道,“那不过是他愿意让人这么以为罢了。” 厅內气氛逐渐沉了下来。 数十卷页,数百条纲,皆无丝毫错漏之处。 每一节皆有法可依、理可循;每一注皆引前典、解今事,纵非正史所录,亦多见於官文奏牘、公案判语之间,既不失儒家大义,又契合政务实理。 这並非草率成章之作,而是一部兼容古今、取精用宏、独具一格的完整“教科书”。 “这哪里是纲目!”霍纲將书一合,语声中难掩震惊,“简直是经世巨典!” 魏瑞也皱眉:“这不是一人五年之功,便是数人合力,十年亦未必能成。” 许居正神色却愈发凝重。 他手执那部《国学总纲》,指间微颤,一页页翻过,又一页页停下。 从“政德纲”至“心法篇”,再至“讲礼篇”“御史纲”“齐家篇”,没有一章流於空谈,亦无一字虚饰堆砌。 他翻到卷末,见有一行细字: “自尧洪年三十七年起,起稿於王府东阁,完於戊寅冬。” 这一行小字,似轻风,却震得他胸中百感交集。 “洪三十七年……那是陛下方为王爷之时。”他低声呢喃,抬首望向眾人,“诸位可知,陛下那时,在朝堂上是何等地位?” “眾王之末。”郭仪应道,“被称为『第一紈絝』。” “不错。”许居正缓缓点头,“就是那样的名声、那样的境地。他却在无人知晓之时,一笔一笔,写下此书。” “这本《国学纲》,我看,不但无错,还极可能……胜於旧制。”他说至此处,语声顿住,却语锋更肃。 一时之间,厅中眾臣面面相覷,无人再言质疑之语。 良久,霍纲低声一嘆:“若其余四科亦是如此……那这一场『改题』,可就真不是空口画饼了。” 许居正沉声道:“明日,我请翰林、太学博士、典籍司、校文院诸人入府,再议其余四科之纲。” 他顿了顿,又道:“但今日之论,诸君当谨守勿泄,朝中风声未稳,不可为旁人所乘。” “谨记。”眾人齐声应诺。 烛光在堂中摇曳,影绰之间,几位老臣皆神情复杂。 一册书卷,带起的,已不仅是一场科举之革,更是一场掀开旧制、推新之理的风暴。 谁也未曾料到,这风暴的源头,不是庙堂宿儒,不是礼部翰林,而是那位曾被视作笑柄的——少帝萧寧。 他们忽然意识到: 这一场大尧士道之变,或许,真的来了。 厅中烛火摇曳,帷幔低垂,眾人或坐或立,案前竹简纸卷交错铺陈,一时只闻翻卷之声,如风过林梢,时有低声而语,皆是带著不可思议的神色。 霍纲已翻至《君体章》第三节,原本半倚在座,待瞧见页中註解,忽而坐直了身子。 他低声读出:“『君,不在权其威,而在立其矩。矩立则威自生;矩失则权为祸。』” 他的声音本不高,读至此处却一顿,眼神凝住良久。 “这註解……分明是借《君论》旧义,衍出『威权自矩』之说,已超出传统註疏之范围。” 他翻过一页,又读:“『昔有贤主,宽以容人,亦因宽而败。亦有明主,严以治官,亦因严而亡。何哉?盖宽无矩者生骄,严无矩者致怒。君之一言,须知可传百吏,故『矩』不立,一宽一严皆为祸根。』” 一旁的魏瑞亦听得发怔:“这哪里是少年帝王笔下之语?分明是阅遍人事、通晓庙堂者方能写下。” “且你们看,”他又翻出卷首一节“正德篇”中一段,“注中有言:『德之为政,不在形诸外仪,而在制诸私心。』听起来寻常,实则立意极高。” “这话若出自诸子,尚可理会;但此书却进一步接道:『德若徒然口说,便如水上文字。士若心无立处,其行不堪事政。』此等言,直击士风之虚浮,简直犀利。” “此非文士气质,倒像是受尽官场磋磨之后的反思之语。” 郭仪翻到“问仁篇”,其中一节设问:“或问:仁为政首,何以御残吏?” 答曰:“仁不妨法,仁能使法不为私用。残吏之横,在法不清,非仁之咎;故仁主尚法,法主明仁,此二者相生。若有官者,以仁为缓刑之词、以法为酷吏之饰,皆失其本也。” 郭仪一时沉默,良久才低声道:“竟能將『仁』与『法』並论不悖,尤能识其相生之理……这样的理解,已非儒生之常讲,反是法家与儒理之会通。” 李安石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郭仪缓缓放下卷册,神色凝重,语气低沉:“我想,若此书真是陛下独撰……那他心中之士道,恐怕早已脱离了『科场出士、朝堂见才』的旧道了。” 这话一出,眾人一时无语。 因为他们也看出来了。 这一部《国学纲要》,並非单纯为“取士”之用,它更多地在写“如何为官”“如何为人”“如何立身”“如何驭下”。 更像是—— 一部“为天下立教”的志书。 霍纲重新合起一卷,忽而道:“你们方才是否见到『行礼篇』下卷的註解?” 眾人回首看他。 “那一节原是讲『乡饮酒礼』,常见於旧制,往年考题中多取其章法仪序,不出『尊卑有序』四字。” “但这本《纲要》却在注中写道:『乡饮之礼,实非饮也,乃观德也。礼设於饮,不为酒也,为问答;问答者,察士志也。』” “又曰:『今之士子,入朝爭爵,不知乡礼;入官视政,不知下情。此风不改,名与实终隔。』” 他语气本平淡,至此却低声一嘆:“这一笔……既刺士林,又讽朝制。” “可他並未激烈,只是点到为止,却令人无法辩驳。” “……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写出来的。” 许居正闻言,只低低念了一句:“『为问答者,察士志也』……真好。” “陛下这是在说:礼,不是为外形而设,是为识人而设。” “朝堂诸官若皆只识礼仪而不识人心,那就等於背了书却不解其义。” 他缓缓放下捲轴,沉声道:“今日之读,犹如照镜。我看这《国学纲要》,不止是写给士子的,恐怕,也是在写给我们这些当官之人。” 一旁国子监祭酒年纪最长,眼睛虽,然精神极振。 他轻轻合上所阅的那捲“礼正篇”,语声缓缓:“许公之言极是。” “这本书,其实是要我们正本清源。” “科场之弊,不止在士子不学实事,也在我们这些主事者,早已忘了取士为何、教士为何。” “我们教他们记诵、教他们写策,却从未教他们如何入官、如何持己。” “而陛下写了。” 他说著,语气已低沉至极。 “我一生教书育人,讲四书、讲五经,从未有一日想过,竟要由一位帝王,反过来教我们『何谓教育』。” 一句话出,厅中诸人皆肃。 谁也未曾料到,原本以为是皇帝一时心血之作的《纲要》,竟真真切切在內容上打动了他们,在立意上压服了他们,在格局上超越了他们。 这一夜。 许府西厢之中,纸卷未收,灯火通明。 案前之人再无一人以“质疑之眼”看待这本书,只余敬意与佩服。 他们皆知: 这是陛下五年沉潜之后的第一击。 也是给千年士道,重开大门的第一声雷。 王府之內,灯影交错,香气四溢。 深夏的傍晚热意未消,王擎重府中却是一片热闹。朱漆大门洞开,乐声悠扬,席设廊下庭前,十数张红漆长案横陈,玉盘珍饈,觥筹交错。 新党诸人皆聚於此,俱著便服,席上无拘无束,谈笑自若,似乎並不將今晨朝堂上的风波放在心上。 王擎重居中主位,满面红光,手执银盏,一饮而尽,朗声笑道:“诸位,今日这一仗,打得漂亮!” “若论气势,咱们虽是『请辞』,可在朝中,在天下人眼中,这可是堂堂正正的『不与为伍』!”他拍案而起,笑声震天,“你看那小皇帝,如何能应得过来?礼部空了,兵部空了,三省六部,朝议堂堂,竟一夕成空。” “他,拿什么来撑?” 一眾新党成员哄堂大笑,卢修礼斜倚席侧,扯著酒巾抹了把嘴,道:“王公此言极是。那小儿不过一介毛头小儿,今日还敢罢我等?哼,等他明日就知天高地厚。” “正是。”裴景台將酒一举而尽,神色满是痛快,“我等今日这一步,实为退中之进。叫他短短数日,便自知朝政无人,焦头烂额,不来求咱们才怪。” 陈荫仁亦笑:“且看陛下,能忍得几日?三日之內,若无我等调度,户部银帐定乱,礼部贡籍断线,六部之中,能独立行走者,寥寥可数。” 顾延平拈著一筷子酒肴,摇头嘆道:“这不是咱们夸口,实事如此。如今朝堂之上,有几人敢不经咱们首肯行事?旧制在咱们手里,朝纲也在咱们手里。他若真想改朝换代,就得先问问这条龙椅肯不肯答应。” 眾人闻言,皆抚掌大笑。 席间酒香四溢,牛肉酥嫩,鱸鱼蒸得喷香扑鼻,酒过数巡,气氛越发热烈。原本今朝刚被“罢黜”的一眾大员,此刻却如庆功之时,怡然自得,笑语盈庭。 林志远虽亦在座,却显得格格不入。他手中酒杯始终未举,面色虽不似往日紧张,却也难言放鬆。许是酒气薰人,他的额头隱隱冒汗,始终未说话。 王擎重见状,眯眼一笑,道:“志远,你这是作何神情?今日之举,是咱们压制旧儒、夺得天子主动的第一步,你怎还忧心忡忡?” 林志远迟疑了下,终究还是低声道:“非是我不信王公,只是……天子此人,与传言大不相同。” 话音一落,眾人眉头微挑。 卢修礼讥笑一声,道:“不过一个少年,侥倖得位而已。陛下昔日在王府何等名声?你我心中皆知。纵是如今披了龙袍,骨子里还是那副紈絝性子,怎敌得过我等筹谋多年?” “是啊,”顾延平举杯相劝,“你我如今不在朝中,他便无將可用、无吏可依。除了向咱们低头,他还能做什么?” 林志远眉头仍皱,却不再言语。 而王擎重则大笑一声,道:“无妨,志远谨慎是好,但你且看好了——陛下顶多三五日,便得让人来请我重归朝中。我已吩咐下去,若他来请,便要当堂谢罪、三道圣旨、昭告天下,不然,此门不入!” 眾人闻言,再度鼓掌拍案,兴致高涨。 王擎重將酒高高举起:“来!为今日之局,为新党之势——饮!” “饮!”眾人齐声高呼。 杯盏碰撞如山响,宫灯下酒色斑斕,一如眾人心头豪气,正酣畅淋漓。 庭中,竹影摇曳,风动帘帐,暑意似也被这番热情驱散。 然而,就在此刻,一阵急促脚步自廊下传来。 “王公——王公在否?” 来者乃是王府小廝,年不过十七八,脸色发白,跑得气喘吁吁。席间眾人皆不以为意,以为不过是府中琐事,仍笑语不断。 小廝却径直衝至王擎重身旁,俯身低声在他耳边耳语了数句。 只见王擎重原本红光满面的脸色,顷刻间化作惨白,手中酒盏“叮”一声,自指间滑落,重重坠地,摔得粉碎。 那一剎那,厅中仿佛有人掐住了琴弦,笑声、乐声、议论声,统统断成了无声。 顾延平最先反应过来,皱眉问道:“王公,出了何事?” 王擎重唇角轻轻颤动,似是想开口,又生生忍住。目光紧盯案几,却仿佛看穿了整座京城,神情沉沉,唇线绷紧。 卢修礼亦觉异样,起身道:“王公,可是陛下有詔?还是朝中有变?” 王擎重仍未作声。 裴景台凑上前一步,欲问之再详,却见王擎重一抬手,將身前酒席尽数扫落於地,瓷器碎裂之声清脆刺耳,如冷雨击窗,惊醒眾人。 “……散了。” 王擎重低声开口,只吐出两个字。 眾人皆怔住。 卢修礼皱眉:“王公,您——” “我说——散了。”王擎重忽地猛然起身,面色铁青,转身便走,背影如覆霜之石,冷硬至极。 席间所有人面面相覷。 一人低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人作答,连那小廝也早被带走,空气仿佛冻结,杯盘狼藉一地,热闹一场,瞬息化为死寂。 庭中风过,酒香尽散。 而那“得意”的新党诸人,脸上残留的笑意,尚未褪去,却已成惊愕的面具,僵在原地——如一场错判天下的梦,正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拦腰斩断。 变局之风,似已从宫门之外,悄然吹入王府之內。 第749章 奇书 王府之內,本是酒气腾腾,灯火辉煌。 厅中眾人,或高坐饮酒,或衣襟敞开,开怀痛饮,正是意气风发、洋洋自得之时。 然那一道耳语传入王擎重耳中之后,一切戛然而止。 王擎重脸色变了,唇角原本掛著的笑意,仿佛瞬间被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极快爬满脸颊的惊疑与苍白。 他目光陡然收紧,一只手重重按在案几之上,酒盏倾倒,玉盏滚地而碎,眾人这才察觉气氛不对,纷纷停下杯盏、回首望来。 “王阁老?”裴景台最先出声,声音里带著几分不安。 “怎么了?”卢修礼坐在另一侧,眉头皱起,“是谁的消息?出了何事?” “出了什么事?”顾延平將杯放下,神情沉凝,转向那脸色发白的小廝,“你刚才究竟同王大人说了什么?” “到底怎么了?”陈荫仁一向稳重,此刻语气也急切了几分。 林志远原本正低头细抿杯中清酒,此时也仿佛忽然坐不住了,猛地放下杯盏,目光死死盯著王擎重:“莫不是——宫中有什么风声?” 王擎重沉默了好一会儿,仿佛在拼命克制心中那阵突如其来的失衡与惊惧。 他的手指扣在桌案之上,指节发白,良久,他方才缓缓抬头,看向在座诸人,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从喉底挤出: “散了。” 一言既出,眾人尽皆失声。 “……散了?”卢修礼蹙眉,一时未能反应,“何意?” “你是说,那些原本被我们空出来的位置,散了?”陈荫仁猛地一震。 “怎可能?”顾延平大惊失色,“我们这边才全数辞罢不过半日!礼部、中书、户部、都察院、刑部……几十处关键职位!谁能在这么短时间全部补上?难道陛下早有预备?” 林志远脸色惨白,一时间语塞,喃喃低声:“不……这不可能……不是说,没人可用吗?” 眾人全都站起了身,一瞬间,原本满堂春意的王府大堂,竟如夜坠冰窖,寒气逼人。 王擎重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道:“我也不知道人是从哪来的,但宫里传出的確凿消息是——礼部、刑部、户部、翰林院、通政司、宗正寺、鸿臚寺、太常、太僕……都已经新任命了。” 他顿了顿,仿佛连自己也觉得荒谬至极,缓缓坐下,喉中发涩:“还有——” “还有什么?”裴景台颤声问道。 王擎重声音低如蚊蝇,却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钉入每个人的心里:“还有一份名单,一份……寒门官员的备选名录——上千人。” 轰! 厅中眾人皆变色。 “上千人?”卢修礼失声喊出,“这怎么可能?一朝之中,哪里冒得出上千名可用之士?” “且不论数量,陛下如何得知这些人选?这些人是何出身?谁荐之?何时考核?”顾延平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些职位,非三年五年不能识人!怎能一朝间便遍补百职?!” “更何况……若真是寒门出身,又有几人识律法,通经义,擅文策?” 林志远额上冷汗涔涔,竟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颤声开口:“我听说……今日早朝之后,陛下召诸翰林、典籍司、礼部主事等,命其商议一道新制——要改科举之法,设五科之考。” “此言非虚?”陈荫仁大骇。 林志远点头,喉中仿佛被噎住:“不是空谈——是……已成书了!” 顿时,厅中眾人宛如群鸟惊飞,目瞪口呆地看著王擎重,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王擎重闭目垂首,半晌才喃喃开口:“这盘棋……咱们输了。” 四字出口,如雷贯耳。 卢修礼身体微晃,踉蹌后退一步,失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输了?我们才刚掀了桌子——他哪里来的牌应对?!” “对!”裴景台猛拍桌案,“我们不过是合力请辞,再掀几句狠话,本以为他撑不过三日,必来挽留,可他不但没来,还、还……” “还早早就筹好了替代之人。”陈荫仁声音苦涩,低头苦笑,“我们自以为以退为进,其实人家根本不需要再请我们进来。” “我们在赌局上翻了牌,人家……早就把我们除名出局。” 空气仿佛凝住了。 大厅中,再无饮宴之声,剩下的,只有数十名大尧权臣,一个个失神失色、冷汗涔涔。 方才那“后顾无忧、待价而沽”的自信,此刻已化作碎裂的痴心妄想。 酒未冷,肉未凉,杯盏狼藉之间,他们如梦方醒,却已悔之晚矣。 林志远忽然喃喃开口,声音带著微微颤意:“若……若那五科新制,真能行得通,我们……真的,再无立锥之地了。” 王擎重却突然站起,眼神如火,咬牙低吼一声:“我不信!” “我不信这世上真有人能未登基时便备下千人官员之名、不声不响备好五科纲目,更不信……一个自幼为紈絝的王爷,能设此局、行此策!” 但话音一落,他自己却也再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眼中原本的怒意,已经渐渐被一种更深的东西取代了——惶恐。 他知道,不论自己信不信,那些名单,那些人,那些新制……已摆在朝堂之上。 天子不再是那个人人可欺的閒散王爷,而他们,也不再是无可替代的“栋樑之臣”。 沉默之中,酒宴散尽,王府之內,再无欢声。 只余席间冷酒未尽,油腻翻盘,一如新党眾人此刻的心境:满是余腥苦味,却已难以下咽。 这一局,確实输了。 而这一败,或许,再无翻盘之日。 沉默,在王府中蔓延开来,宛如潮水褪去后留下的一地死寂。 酒香犹在,炙肉未凉,可厅中眾人却再也举不起手中的酒盏。 林志远第一个开口,那声音听上去竟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喃喃道:“若早知如此,今日早朝,我便不该站出来附和。” 卢修礼坐在原处,脸色苍白如纸,一手扶著额角,仿佛要压住突如其来的悔意:“我们自以为把控了天子孤立无援,却不知他早已蓄谋已久。今朝辞官之举……是自绝之刀啊。” 裴景台低头不语,面前的杯中酒波轻晃,映著他的脸,疲惫而苍老。 半晌,他苦笑一声,喃喃道:“我们这些人,在朝中自詡谋略、官场老狐,到了这一局,却比不过一个曾被称为『第一紈絝』的王爷。” 顾延平眼中满是懊悔之色,他低声开口:“我们是太傲了。” “是啊。”陈荫仁苦涩点头,“我们太相信朝廷离不开我们,太小看天子的魄力。” 他一边说,一边將自己面前那只热汤尚存的银盏一把推开,汤汁泼溅在衣袍之上,却也毫不在意。 厅中气氛如死水沉沉,谁也不再说笑,谁也不再劝酒,先前那些豪言壮语,如今皆成讽刺。 “我回去了。”卢修礼第一个起身。 他脸色难看至极,拱了拱手,连告辞都懒得说一句,便快步出了门,仿佛再多待一息都令他窒息。 顾延平亦站起,长嘆一声:“这顿酒,喝得值了,喝醒了我这二十年的迷梦。”说罢,也转身而去。 裴景台紧隨其后,摇头苦笑:“唉……『一朝天子一朝臣』之言,果然古人不欺我。” “走了,走了。”陈荫仁嘆息著,慢吞吞起身,一步三回头,最后竟没忍住回望王擎重一眼,似欲言又止,终究无言。 林志远最后一个起身,他走得很慢,似仍抱著某种侥倖:“王大人……若若若……若还有转圜之地,咱们是否……” 王擎重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说。 林志远苦笑一声,再不多言,低头出了门。 顷刻之间,厅中再无半人。 满席杯盘狼藉、佳酿洒地,炙肉冷硬、灯烛半明,连先前奏乐的小乐工也早被嚇得溜走。 只剩王擎重一人,沉默地坐著,眼神空落。 他缓缓起身,步履沉重如铁靴入泥,一步一顿地往后院书房走去。 那间书房极为静謐,朱木雕栏,青瓦遮檐,墙上悬著一轴残墨山图,是他早年尚在礼部任职时,一位江南画师赠予。 王擎重推门入內,反手关上门扉,室內光线幽暗,连风都似乎被隔绝。 他走到墙角,掀开一块地板暗格,露出一只铁匣。 那铁匣上覆著厚厚一层灰尘,可见许久未曾动过。 他小心地將匣子取出,拨开封扣,缓缓打开。 里面只有一封信,黑底红封,封口之处,绘著一只羽翼张开的朱雀。 他取出信函,盯著那朱雀印记看了许久,指尖一寸寸地摩挲而过,仿佛要將旧年记忆重新唤醒。 他的眼中,浮起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 既有愤懣,亦有隱隱的挣扎,甚至……还有一丝不甘。 终於,他低声开口。 声音沉如哑钟,迴荡在空荡的书房中: “难道……真的要走这一步么?” 他缓缓坐下,凝视著手中那封信。 良久,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低笑了一声,却比哭还要难听。 “原以为……此局是我收手之计。” “如今看来……却成了最后的退路。” 他將信放在案上,手掌覆上,却迟迟没有揭开封口。 风从窗缝挤入,吹动案上灯烛,烛焰摇晃,那朱雀之影仿佛也在无声舞动。 王擎重闭上了眼,良久,良久。 那信封依旧未开,可他的神色,已然不再是方才宴上的自负,也不再是厅中眾人散去时的惊惧。 那是一种极深的、决绝的静。 仿佛棋局已穷,剑已出鞘。 他喃喃低语,几不可闻: “既然你贏了这一局……既然你要斩尽杀绝,那就不要怪我了。” 书房之外,夜色已深,远处宫灯渐起,钟鸣隱隱。 这一夜,王府再无灯宴。 唯有那枚信封,静静躺在灯影之中,等候著一个无人知晓的命运迴响。 夜深灯寒,许府堂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书案上堆满书卷,书卷之间夹著细密批註与翻阅痕跡,几案之旁,茶盏冷却未换,数人仍捧卷凝神,竟无一人倦意生起。 正堂之內,早已不见最初翻书时的轻蔑与狐疑,眾人神情肃然,气氛如同早朝之上一般凝重。 他们——都沉浸在这本名为《国学纲要》的书册之中。 许居正最后翻完一卷,轻轻將书合上,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心头压著的一块巨石终於落地,却又像是忽而登临高峰,远眺云海之巔,有震撼,有敬畏,有久久难以言喻的澎湃。 他放下书卷,抬起头来,目光扫过一屋老臣,声音低沉却坚定:“此书……无一错字,无一疏漏。” 霍纲闻言,正好翻至末篇“问礼总览”,长篇文义將百家礼制杂而合之,归为三统九纲,一目了然,几近成体系之大观。他拈起书角,轻轻一弹,发出纸脆之音,感嘆道: “不仅无误,且篇篇皆可称精妙。我翻阅了整整七卷,竟未能找到一处值得刪改之语。” 李安石倚案而坐,指间的笔在桌上轻敲两下,低声喃喃: “最难得的,不在於文理周全、架构完备,而在於其註解独出机杼,非寻常记诵之言,而是自有真义——是『读过』,更是『悟透』。” 他將一页书摊开放在案上,那是《礼制本心》一篇中的註解条目,其引“太仪·宗法”一章,简述先王以宗法定礼之意。萧寧所附註语云: “人礼之始,本於亲亲;而政礼之极,归於敬上。若只知以等差为纲,而不知亲情之本,便失其仁;若只以仁义施下,而不明上下之序,便失其法。君子为政,当以亲为始,以敬为终。” 这段註解,既不以文华取胜,也无旁徵博引,却將古礼之精髓以极简之语剖析而出,字字如刀,直透士人治政之本心。 李安石面露沉思之色,低声道:“此章一出,我这十年来研《太仪》,竟似未曾真懂。” 他语音虽轻,言辞却足以令堂中震动。 李安石何人?他的实力,大家在朝堂之上,可是见过的! 如今竟当著眾人之面承认“未曾真懂”,其中分量,可想而知。 魏瑞则將手中书卷缓缓合上,正色道:“我曾阅注本不下十数种,但这本《国学纲要》却令我第一次觉得:『解经』之义,不在引言,而在对时。陛下之注,皆有今用,不失其古,而合其今。” 郭仪也轻嘆道: “他不仅知『何以言』,更知『何为政』,这是读经者中极难得之悟。我翻至《义礼通变》一篇,其中论『礼不可泥古,亦不可逐俗』一条,其引旧例又附今议,竟將礼法演进说得如此通透,实是前所未见。” 他抬起头来,目光严肃:“若此书面世,世人知之,必將传为士林之范本。” “陛下之能,非止为君也。”霍纲道,“此书之下,便是名师。” 许居正沉默不语,良久,他轻轻起身,绕案数步,最终回身立於堂中中央,望向桌案之上那本《国学纲要》。 沉思片刻,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著一丝近乎感慨的敬佩: “我许某人,半生於经义之中浮沉,身为礼部尚政十余载,自以为已读遍诸注,精通义理。” “可今日细观此纲,方知自己不过读熟旧说,未曾真得其中要义。” “此书,不止为科举而作,实乃一部——通古达今之奇书。” 此言一出,堂中数人皆抬首,眼中俱露异色。 奇书! 这是何等评价? 能得“奇书”二字者,千年来不过寥寥。今由许居正而出,又是在这场惊世变革之际,更添一份分量。 “许公所言极是。”李安石神色郑重,“此书之后,陛下改题之策,便不再是空谈妄改,而是有所本、有所成、有所据。” 魏瑞亦道: “我在翰林所中试阅策文多年,常见士子空谈仁义,不知礼仪为何;论政亦脱离时务,不识法条为何物。此书若能列入讲读纲本,必可整顿士风,定士心。” “这便是『为官之本』与『读书之道』的合一。”郭仪喃喃道,“我甚至觉得,將来朝中官员皆应试读此纲,再予任用。” 堂中诸人交相发言,一时之间,竟似在策划一场极大的制度革新。 就在眾人激辩之际,许居正却倏然抬手,一言截断诸声。 “此书,我要亲自摘录一遍。” 眾人一怔。 霍纲疑道:“许公何意?” 许居正淡淡一笑,眼中却有一抹隱隱敬畏之色: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我阅此书,如饮醍醐,字字灌顶,却又有一层深意,每阅一章,便觉自己心有所动。此书,非但可教人,也可警己。”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若不亲手抄录一遍,只怕记不全、悟不透。” 这一番话,听得眾人神色皆变。 魏瑞喟然道:“许公已年近七旬,竟愿亲手抄录全文……如此敬意,我等岂敢怠慢。” 李安石笑道:“那我便陪许公一道。许公摘录,我注旁批,逐句详议,日后传予我等门生,亦是福泽。” 霍纲捧腹笑道:“好!我虽不擅章句之辨,但若有笔墨之需,我来研墨添纸,也算尽份力。” 堂中顿时笑声四起,却无一人嘲笑,皆是肃然附和。 一时间,竟似回到了那些年少年登科时,那些纯粹为义理、为经义、为理想而伏案抄书、秉烛夜读的清苦岁月。 这本《国学纲要》,不止打开了一个全新的科举制度,更唤醒了这些老臣心中,那个早已沉睡的“士心”。 窗外夜色已深。 却无人思归。 烛火在案前摇曳,映著那本沉静安坐的书卷,仿佛金光流转,照亮了即將到来的风云巨变。 许府之內,夜深更静。 案上灯火犹盛,烛影映照著眾人神色,疲惫虽有,兴致却未减分毫。 自《国学纲要》通读完毕后,堂中几位宿老皆神情凝重而兴奋。 一部纲要,竟能让他们这些读经数十年、註解数十卷的老臣,生出“重新读书”的衝动——这样的奇书,已不知多少年未曾一见。 “这一部《国学》,已叫人不能再以『少年天子』视之。”郭仪轻声道,语气里,竟多了几分难掩的敬畏。 “如此气象,恐怕不只是早年蓄意布局。”李安石拈鬚沉吟,“能通经义、晓政事,兼解礼制人伦,三者皆成者……古来有几?” “他不只是將国学之纲写成了讲义之本,更把百年弊病,一一贯通揭示,”霍纲缓缓点头,“此人,若非天子,只怕也是大儒。” 此话一出,堂中再无人接话,唯有一室静默,皆是沉思。 须臾之后,许居正起身,踱步至书案之前,目光落在另一堆厚重书册之上。 那正是——《术算纲要》。 相比《国学纲要》的典雅素净,这一册封面以黑墨书就“术算”二字,笔画遒劲,锋锋带角,宛如鉤戟交错,寒气逼人。 “既然国学已阅,”许居正缓缓道,“那接下来,便看这《术算》一科。” “算学之道,自太宗年间始列贡试,从未为正科。”魏瑞轻嘆道,“如今竟列为五科之一……可见陛下志在『实用』,非但『风教』。” “可即便如此,若所编之纲无所成体,只怕『列而无用』,反引讥评。”郭仪仍存几分谨慎,“这术算一道,难者在『不可虚讲』,陛下真能以一人之力,撰成其纲乎?” “若非亲眼所见,我亦不信。”霍纲露齿而笑,“可既然《国学》已胜我等数十年所作,那这一部术算,不妨再赌一把。” 李安石亦道:“国学一册,既有破空之势;那这一部术算,又会给我等,带来何等新意?” “诸君,”许居正转身坐回席中,语声平稳却藏著隱隱期待,“翻阅罢。” 眾人纷纷上前,各自抽出一册翻阅。 书页甫开,赫然便见一行小字: “世之为政者,不识钱粮之数,不知仓库之术,不知测量、权衡、工数、律歷之用,虽以『仁义』自命,然实空谈也。” “术算者,非独度量权衡之学,实治政用事之基。” 一眾老臣默然无言。 光是这一段序文,已远胜过千篇空话。 李安石捧卷,眼神微动,喃喃低语:“若陛下真能將『数』之学立为本科,纲目完备,篇章清晰,那这大尧之世,恐真要翻一页新章。” 堂中人皆静下心来,翻开第一页。 笔墨未乾之气犹在,但他们已顾不得了。 一门《国学》,已惊动士林; 这一部《术算》,又將掀起怎样的风雷? 他们不知。 但他们,已无法不期待。 就此,夜更深了。 第750章 五道术算题 许府庭深。 夜风潜入院落,吹动屋檐下风铃轻响,金石之音,如水滴石,潺潺不绝。 几丛石竹斜生窗外,微风拂叶,倦雀归林。庭中灯笼映照砖石斑驳,仿佛千载古梦正於静夜之中缓缓沉浮。 堂內,案几错列,帘帐低垂,灯火如豆,一眾大臣却依旧凝神於书卷之前,毫无困意。 刚阅罢《国学》,眾人心头仍翻涌不息。 而此刻,隨著翻至《术算纲要》的总纲之后,那几道以“策题”列出的设问横亘眼前,却又將他们从儒义词章的沉思之中,猛然拽入一片更为陌生、艰涩的天地。 许居正一手执书,一手执笔,目光落在卷首那几条“纲下设问”之上,眉头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霍纲低声念道:“若负粮三百,又借百斗,还之五百,问其所亏为何……『负粮』?还『五百』?此中逻辑……竟如反数?” “难道此题,乃是以『借』为负、『还』为正?”郭仪轻声反问,“可如是,则此法恐非古法所载。” “確实,我观《算经》《筹海》《歷数纪略》诸书,皆未有『负数』之法,若强解此题,必生悖论。” “再看这一题。”魏瑞接过一卷,朗声念出,“『若得数九十五,未知其本,唯知其乘於本为九千零二十五,问:本数几何?』”他顿了顿,面露疑色,“乘积归本,此法需——开方?” “开方?”李安石忽然接口,眼神微亮。 “不错。”霍纲思索著,“然我观旧法,止於九九乘除表,再难一寸者,皆以筹策试算。” “再往后……”魏瑞翻至第三题,语气顿低,“『若一轮车,走八丈自回,今两车相对行,轮径二尺,相遇九百五十次,问所行若干?』” 眾人皆是一怔。 霍纲皱眉,喃喃念著那题目,一时面露茫然:“这是……算轮转之积?或是求——圆之周?” 他话音顿住,面上神色愈发凝重,缓缓摇头:“不……这应是以轮径推其行路,所需之术,乃测『轮行一周』之长——陛下这是问……周之术。” 许居正眉心微蹙,低声道:“莫非是那尚未成书的『圆行定法』?” 他看向郭仪:“前月典籍司曾送来一封私函,言我大尧术算大师,石宗方近日有所悟,擬以绳度圆,以定其周长。” “並在其后,推算出了一常数,为圆周常数!” 郭仪点头:“正是。但其法尚处推演,未经实测,至今未敢公论。” “换而言之,”霍纲苦笑著合上案前简册,“至今尚无人知一轮之周可得几何。陛下此题,实已超出术算之所及,我等……当真无解。” 堂中一静。 魏瑞喃喃道:“是啊!若无周率,何以测距?若不能测距,又何以知行?可若当真如此推演……那此术已非记帐量地之数,而是……测天下之数。” 霍纲长嘆一声:“我原以为此类术法不过用以仓库、户册,如今才知,陛下此问,竟逼我等——从算穰入天下。” 几人面面相覷。 本以为术算一科,虽不若《国学》那般讲究义理辞章,但凭诸人阅歷学识,揣摩其中章法,终能通达。 不想才翻不过三题,便已陷入重重迷雾。 这哪里是什么“文官入仕之策题”?简直是“算学巨匠之试问”。 而更令他们感到沉重的,是这几题本身所呈现出的体系、结构、解法思路,竟並非简单沿袭古算,而是有著截然不同的数学观念—— 负数、开方、几何比算、概率权衡……这不是官府吏目学用的“算法”,而是自成一体、仿佛来自未来的“数理学”。 “我更看不懂这一题。”陈章谨眉心紧皱,手中所翻那题写道: “甲乙同掷六子,问:甲得五点三子之数,乙得六点二子之数,问甲胜乙之机率几何?” “『机率』……竟问胜负之可然比例?”他抬眼望向诸人,“这分明是天数之机,陛下竟也问这个?” “恐怕不是问命数,而是权衡人事——以投机、兵战、调兵为例,知敌之胜率,可谋其偏锋。”许居正轻声一语,眾人齐齐望去。 “算学本为理政所设,而非私计。”他说,“只是我们早年所学所习,拘於四则、筹术、田畴亩量,未及此深。” 说罢,他抬眼望向眾人,沉声一嘆: “此数题,我等竟无一解……恐为士林耻笑。” 空气中一时沉重如铅。 眾臣皆低头沉思,有人频频翻页比照旧册,有人捏笔欲试、却笔落无字。 他们並非无才之辈,个个都是朝中宿望,兵农礼数政皆有深识,纵不至通晓百艺,但此刻,面对术算之题,却宛如一眾蒙童。 霍纲抚额而笑,乾笑中难掩惭意:“还是我们太天真了,还以为算术一道,不过测田记帐之末艺,如今才知——这才是真章。” 一语落地,眾人皆嘆。 这时,却听得角落中忽有人轻咳一声。 “若问九千零二十五之数,是为何数自乘之积……” 眾人一震,纷纷抬眼望去,只见李安石不知何时已伏案演算,案前竹筹错落,指节染墨,正凝神於简牘之上。 他低声道: “可先试七十乘七十,为四千九百;八十乘八十,得六千四百;九十自乘,为八千一百……未及也。” 他说著,手中筹算不停,神色自若。 “若试九十五乘九十五,得积九千零二十五,恰与题中之数相合。” 他顿了顿,抬首看向眾人:“则此题之『本数』,应为九十五。” 厅中一静。 片刻之后,霍纲低低一声:“你……解出来了?” 李安石起身拱手,道:“此非奇法,只是常用之逆演耳。昔年隨乡师读《算图》,尝学『自乘求本』之术,乃度之法之一也。” 许居正含笑点头,语气温和中带著几分欣慰:“不必自谦,李大人能以筹策逆推,得数无误,此即术算之真解。” 魏瑞嘆道:“我等只晓正乘,未曾习过逆解之法。今得一示,茅塞顿开。” “我观此题,虽不以艰深为难,却胜在推演之思、心算之稳。”郭仪沉声道,“若从前此法早列乡试,恐士子十人,九人皆墮。” 霍纲朗声一笑:“果不愧是陛下钦点之才,一出民间,便胜庙堂旧儒!” “那你再说说第一题……”许居正还在被另外一个问题困惑,正好奇著,忙道。 李安石摇头:“负数一题,我尚无思路。那是我未识之法。” “但你能解此一道,已胜我等诸人。”许居正感慨道,“陛下所言『试题回归实政』,若术算皆如是设题,那十年寒窗,岂能徒背章句而中第?” “恐怕以后真要会『数』,才堪为官了。”郭仪苦笑。 “若士子之中,十人能解其一题,便已难得。”霍纲摇头,“可陛下偏偏將此列为『正科』,这不是为难士子么?” “错了。”许居正沉声道,“这是逼他们跳出章句之囿,逼他们走入人间之事。” 眾人默然。 外头夜风骤响,吹开窗格,灯焰微颤。 一页页翻动的纸声响起,仿佛旧律將崩,新章將启。 “好。”许居正敛容正色,“明日,我將命太学设专人解此『术算纲目』,並召几位算学高士前来,通解七题。若其中真可贯通成法,或可为新题立章。” “诸位亦各自记录思路,数日后再议。”他说完这句,合上了手中术算一册,眼中却多了几分郑重与战意。 “此一道,不能败。” 堂內烛火明明灭灭,影动而志明。 一门《术算》,翻开的是纸上的题,却也悄然翻开了大尧千年以来,取士从未涉足的另一卷天地。 而这卷天地,从今夜起,终於有了它的名字: 实学。 许府书堂之內,灯火未熄。 夜色已浓,堂外风声潺潺,偶有鸟雀惊飞而起,扑簌於屋檐间。风过竹影斜,灯影亦摇,映得墙上案前眾人,轮廓沉沉如刻。 而几案之上,那册尚未读尽的《术算纲要》正摊於中央,一页页翻阅之下,愈显沉重。 “罢了,”魏瑞放下笔,轻声嘆息,“此番设问,我等实难力敌。” “既如此,不如观其所设之『解』。”霍纲拈鬚而语,“看陛下究竟是空谈设难,还是实有所成。” 许居正点头:“也好。咱们至今一题未破,若不解惑,只怕日夜困於此术中,不得解脱。” 他一挥手,道:“翻至答卷一栏。” 眾人闻言,纷纷將书册向后翻阅,果然,在《术算纲要》后卷处,另附小册一册,名曰《术算解说》。共七题,仅录四题之解,其下皆有批註、图解、术式、法程、算法推导之细条,整齐如文献,详密如经策。 李安石最先取过那本《解说》,翻至第一题:“负粮三百,又借百斗,还之五百,问亏几何。” 他眼神一凝,默默扫视其下列解: “此题设,需建算格: 以『负三百』为初,『借百』为加,则所得为『负二百』; 以『还五百』为减,即负二百减五百,等於负七百。 若借者为正,偿为负,则总亏为七百斗。” 一段之后,隨附旁註: “是谓负数之用,借贷盈亏之间,非正即负。 其法源自物理计重,取数之向,初列於《边地货律》,今用於政务出纳。” “好法!”魏瑞脱口而出。 “此解虽简,却立法明晰。以正负之向解借贷盈余,清简明快,比我等以筹推之、文解之,快上十倍。”郭仪不禁赞道。 “再看第二题。”霍纲指向那道自乘之积。 眾人目光投向下方,只见其解条中写道: “问得积九千零二十五,求其本。 逆演之法曰:可设为『某数乘自身』,即令数x数=九千零二十五。 先试九十,得八千一百;再试九十五,得其数。 若数未知,可用『开方术』。列乘格於纸上,自右至左,每二数为一节,以逐级试测其平方根,曰『方术九章』。” “这不只是试数,分明是有一整套开方法则!”陈章谨惊道。 郭仪翻看其附图,只见其所绘“开方格”如楼梯向下,每层设数、减数、余数、试数,层层归一,严密非常。 “此术若传入州县,可解数库、仓帐、民赋之弊。”霍纲语中含敬,“我以为此术,今后当为政事所必学。” 许居正沉声问道:“其下第三题,轮车行距者,亦有解乎?” 李安石缓缓翻页,神色微凝,良久嘆道:“未录。” “未录?”眾人惊讶。 “此题之后,没有內容,想来应是陛下也无解法吧。毕竟,那术算大家,如今也是方有一思路,以圆周常数为解。” 一语落地,眾人默然。 “果然,此题之难,不在算,而在『未知常数』。”郭仪点头,“这便是我们方才所论『圆周之术』未成法,故连陛下亦未录答案。” “可见其诚。”许居正沉声道,“此非敷衍塞责之书,凡有未解者,即不妄答。” 魏瑞忽道:“如此说来,陛下此术算,既设难题,又坦承未解之处,其志、其识、其行,当真令人敬佩。” “再看那投子之策题。”霍纲翻至第四问。 只见下文云: “甲掷三子,皆得五点,乙掷二子,皆得六点,问其胜算。 解曰: 甲得十五之概率,需列三子五点之乘积,为6x6x6之中取其一,概率为一於二百一十六。 乙得十二之概率,则为36之中之一。 然胜负不止一局,需以全局胜率测算之,须设『全谱』,合併三子所有组合与二子所有组合,以总相较,方可定『甲胜』之机率。” 下附一图,名曰《掷点全谱表》,其列密密麻麻,自一至十八皆有,加注甲乙差点。 许居正读罢,心头如翻江倒海,愈发难安。 他缓缓道:“这不是命数之占,而是权谋之理。” “在那等混沌之中,陛下竟可列出一谱,以一一比对,折合胜率——此法,便是將『运气』量化为『事理』。” “非神也,非鬼也,实可算之事。”霍纲点头,“此术若用於战场推演、仓储调度,其变数虽多,但知其大概者,亦可胜人一步。” “我从未想过,原来兵政之事,竟也可纳入算学。”魏瑞低声道。 许居正闔卷,轻声道:“如此观之,『术算』一科,並非庶务枝节,而是天下之根。” 眾人齐齐頷首,神色之中,儘是震动与沉思。 而这一夜,他们的世界,悄然裂开一道口子。 ——旧日所学,已不能应今时之问; ——而此新法新术,若真推广开来,將彻底改变千年来的治学、治政之基。 “诸君,”许居正沉声道,“我们必须承认,陛下的术算,不但立得住,且有可能改朝换代之学。” “我观此书,实可谓一术定邦。”霍纲嘆道。 “而陛下,已非昔日紈絝。”魏瑞轻声道,“他是以一人之力,重开千年之门。” 堂內一静。 烛火摇曳之间,眾人再无嘲笑、再无疑虑。 有的只是敬畏,和隱隱而生的危机感—— 若天下士子皆学此术, 若五科皆如《术算》、《国学》这般, 那今后的官道士路, 恐怕將不再属於他们这些“旧朝读书人”。 而是属於那千人寒门, 属於那纸卷之中,另起山河的新世代。 夜更深了,烛影斜斜,书页翻动。 许府之內,十余人伏案沉思,无人再言语。 他们知道—— 这是一个分水岭, 自此之后,大尧士林,再无回头之路。 许府,堂中沉默。 李安石合上《术算解说》,手指略顿於卷末那道“圆轮交行”之题。 他又在这一页上,翻看了一番。 前面四题,皆是有答案在这一页,唯有那圆周之题,后面空留数行,无批註、无图解。 “看来,確是无解了。”霍纲低声道,语中並无讥讽,反而有几分唏嘘。 “不是陛下无能为答。”魏瑞轻声接道,“而是此题本身,怕是当今世上……本就无人能解。” “石宗方才提出圆行常数未久,亦不过是绳测之说,连实测之值尚未有定。” 陈章谨摇头嘆息,“以此推行距、列程式,难於登天。陛下设此题,或是为考思路,未必当真求其解也。” “是啊。”郭仪点头,“可即便如此,此题亦极具价值——它教人知『不可知』,知学问有涯,更知有些疑难,尚待后人。” “从这四题可解、一题未答,我竟看到了另一种气魄。”许居正放下书卷,声音沉静,“设者有胆、有识、有据、有敬——而不妄。” “就这份『有所不答』的诚实,便胜过庙堂上无数妄谈空谈之徒。” 眾人点头称是,气氛由初时的震惊与困惑,慢慢过渡成一种——被压服之后的敬服之感。 他们虽误以为《术算》之篇已阅尽,最后一题確无解法;但那前四题所带来的衝击,依然足够顛覆他们旧有的认知。 “更何况,他前四题之解,不仅可通,更能用。” 他说著,指了指案上的开方题:“我方才试以『开方格』之法,推一六千四百之数,依法而行,竟果然求得八十整数,与旧法杂乱试除大异其趣。” “这哪里是术数之戏?这分明是新学之本。” 郭仪接道:“那负数一题,亦极令人震动。我原本不信世间有『负物』之说,然陛下以『物之去』为负、『物之得』为正,取数之向,实有物理之据,合政务出纳之理。” “从此以后,借贷、帐务、流量,皆可一式而解。” “这可不止是科举之题,”魏瑞沉声道,“此四题,若传於州县吏部,足解千万繁务;若用於军械粮储,亦可节百名吏之力。” 陈章谨罕有地开口:“我尤敬那『胜率』一题。” 他声音一向不高,今夜却言辞少见之坚定:“兵道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可何谓『知彼』?彼兵几何?几强?几险?几胜?” “以往不过凭直觉估计,如今陛下教我们——连运数也可设谱测率,非猜,乃知。” 他指了指那张厚厚的“全谱表”,深吸一口气:“此一题,不为士子设,乃为將帅设也。” 眾人闻言,不由齐齐点头。 “是啊……”霍纲喃喃道,“我原先总以为,术算是乡校之技、是工匠之事,与我等读书人无关。” “如今才知,这才是真正为『政』而生的学问。” “文以载道,术以载政。”许居正此刻终於发声,一字一句,极其郑重。 他双手交叠置於案前,面上神色已不復先前的疑惧或震惊,而是一种近乎肃穆的敬意。 “诸位。”他目光一扫堂中诸臣,“陛下以一人之力,设五科纲目,今我等只观两科,便已心服。此乃千年以来,未有之功。” “《国学纲》引经据典、章法井然、义理精微,已可视为士道之纲。” “而此《术算纲要》,更非凡工之巧技,而是……一部可以正天下政务、革旧法之成书。” 他目光缓缓落在那册书卷上,低声道:“我有些想不通……陛下何时学得这些?” “是啊。”霍纲跟著轻声开口,声音中竟微带一丝茫然,“那时候他还是王爷,尚未立储,朝中讥之为『第一紈絝』。” “我也笑过他,喝酒打马、无心朝政,终日与三五狂士纵游京中……”他自嘲一笑,“可今日看来,我们这等自詡贤达之人,谁能写得出这样一部术算纲?” “莫说写,能解出其中两题者,已堪为一县主簿!” “而他,却设题、编纲、解法、注式,皆由一人独成。”郭仪望著案上的字跡,低声道,“他不是在修一门『科举』,他在修一部学统。” “这是在为天下重立学问之本。” 话落,眾人无言。 第751章 圆周常数! 许府之內,眾人久久不能平静。 有风入窗,轻拂帘角,仿佛有人轻声低语:天子心志,岂可轻测? 许久,许居正方才喃喃开口:“我观此书,异於以往所有典籍。比之以往所修官书、公卷、经解,此书之妙,在其既有法度之严,又有思路之活。” “它不仅在教人『怎么算』,更在教人『如何思考』。” “设题处处逼人跳脱旧法,解法处处引人入新境……如此法门,已非『算』之范畴,而近乎一门全新的『理』学。” 李安石忽低声一语:“我记得,在序文之中,陛下曾写:『数者,理之一也;理者,事之本也;士而不学数,是不识政之本也。』” 眾人一惊。 魏瑞望向他:“你背得住?” 李安石点头:“我记得……那一段话极有意味,所以默记下来。” 他再復诵:“『数者,理之一也;理者,事之本也;士而不学数,是不识政之本也。』” “好一句『士而不学数,是不识政之本也』。”许居正点头,“是训,是责,是策。” 烛光下,一眾大臣神情肃穆,仿佛此刻已非在读一册书卷,而是在聆听大尧未来的脉搏跳动。 终於,有人轻声笑道:“若诸科皆如《国学》《术算》两卷……我等可要被后进小儿比下去了。” “若后进小儿都学此书,那便胜得其所。”许居正一语斩钉截铁,“学非为名,仕非为利。陛下此举,虽开士道新章,实也为天下开一光明正道。” 他顿了顿,又道:“我已年近六十,但此《术算纲要》,来日我愿逐题攻解,立志通篇。非为应考,而是——愿重学为人之道。” 话落,眾人纷纷起身,齐声称是。 这一刻,许府书堂內,没有高官、没有宿老,只有一群被《术算》所震撼、重新唤起求知之志的士人。 烛影长明,灯火不息。 在这沉沉夜色中,一部书卷唤醒了人心深处久被压下的渴望。 不为名,不为位,只为知。 只为,重新踏入那条——通往新世的道路。 许府书堂,烛光渐沉,夜已將尽。 堂內诸人皆沉於术算之思,片刻前还议论纷纷的声音,早已归於静默,只余翻页声与偶尔低语。 魏瑞手指轻触案前书册,正欲合卷,却忽觉纸页之下尚有余文未展。他神情一动,缓缓再翻一页。 “咦?”他低声一呼,眼神变了。 “怎么了?”霍纲转头看他。 魏瑞却未即刻答话,而是死盯著那页纸上数行小字,眉头一挑,半晌才吐出一句:“……竟有解?” “哪一题?”郭仪凑上前来,见魏瑞指处,赫然正是那道曾令诸人束手无策的轮车相遇题——亦即“圆周之题”。 “这不是空留注语、尚无解答么?”陈章谨立刻也惊了,“方才我们翻到第四题便止,记得那一题之下確实未见解式,怎么如今……” “原来是另起一页。”魏瑞声音低沉,“我们以为那是终卷,其实还有附页。” 眾人神色一紧,齐齐围上案前,望向那一页新展之纸。 只见题號標明“第五题”,题干无异,仍是:“若一轮车走八丈自回,今两车相对行,轮径二尺,相遇九百五十次,问所行若干。” 而其下解说,却不似前几题那般简略,反而自题目之后,另开正文,以小字密密排出,將近千言! 一时之间,案前诸人纷纷屏息,竟生出一种不敢妄读之感。 “竟真有解……”郭仪喃喃道。 “且看下去。”许居正一言落,眾人顿时肃静。 李安石率先俯身细读,隨即面露诧异之色:“陛下此题之解,竟非寻常以丈量代入,而是……自圆而推。” “自圆而推?”霍纲皱眉,“如何推法?” “他说:『既知轮径,则知其半径为一尺。』” “『若得其圆行之周,即知一转之行;以相遇次数乘之,得其总行之数。』” 许居正闻言,眉头一紧:“可若不知周长,如何得一转之行?” “……正是。”李安石神色古怪,抬起头来,眼神深深望向眾人,“他接著写道——『周以径计,率为三又一百四十一分之十六,凡遇圆事皆可据之。』” “此数……他將之称为——圆周率。” 一句“圆周率”出口,眾人瞬间如遭雷击,脸色尽皆变了。 “圆周率?”许居正第一时间重复了一遍,声音微颤。 “是陛下亲书之名。”李安石低声道,“我从未听说。” “我也从未听过此名。”霍纲失声而道。 “等等!”郭仪猛地转头,看向许居正,“此前典籍司送来的石宗方所述,不正是尝试以绳测圆、欲得一常数,以定周径之比么?” “不错。”魏瑞接口,“石宗方所著,只言『常数未明』,尚未有初稿定稿,更无成数可循。” “可陛下在此处——不仅推算其数,且命名曰『圆周率』?”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的,若石宗方所谋者尚在设想之中,那么陛下眼前这一数,岂非已成定式?若为真,那便是天子在未见测验之时,便以一人之力,超越当世术算第一人。 太快了。 快得不可思议。 快得令人——难以相信。 “这……真的可信吗?”陈章谨一向谨慎,此时已难掩心中震惊,“此数之得,当凭实测,如何可空言而成?” “若仅以一尺径、九百五十转推算全行,又据何得此『率』?” 他话音微颤,言下之意已然透出质疑。 魏瑞眼神复杂,半晌道:“不怪陈大人有疑,此数之设,確为惊世之举。即便在石宗方门中,也尚未有如此之断言。” “而且……”他顿了顿,喃喃补了一句,“圆之道,自古难精。莫说推率,便是定周,也未有一法为公。” “更何况……”郭仪紧紧盯著那数字,“三又一百四十一分之十六……这数,非整,非常。不是三,不是三又一七,不是三又一五,而是——三点一四一六……” 他喉头动了动,竟觉唇舌发乾:“这数如此之细,如此之准……若非乱言,那便是……” “……窥天之数。”霍纲接声,低低说出四字。 堂中落针可闻。 许久,还是许居正打破沉默。 他眼神沉沉,看著那书页,忽然轻轻嘆了一声,低语道: “看来,这一题,並非无解。” “只是我们……翻得太慢,看得太浅。” “我们以为,陛下不过设一难题,强人所难;可事实上,他早已有解,只是不在我们预期之处。” “他不是不答,而是另起一页。”许居正声音低缓,仿佛在自语,“另起一页……” 这句话说出,几位年迈的大臣齐齐陷入沉思。 他们这才意识到,真正让他们震撼的,並非只是“圆周率”这三个字,不只是一个新的名词、新的数字,而是—— 这个答案,从未在他们的认知中存在。 这个答案,甚至超出了当今术算大家的想像。 这个答案,是天子以己身所创,堂而皇之地写在了他们这些读书人、权臣、士林领袖的案头。 而他们——竟都未料到。 “诸君,”许居正缓缓直起身来,语气肃然,“这不是一场小术之胜,也不仅是四题五解的工巧之能。” “这是……天子之志。” “是他以一人之力,撬动千年之旧学。” 堂中一片静默,无人反驳。 因为他们都明白,许大人说得对。 他们曾以为,这本《术算纲要》,最多只是一次“改革试题”的尝试,或许出格,或许惊奇,但终归还是“朝政之用”。 他们甚至一度以为,设这几题,是为了给寒门士子腾路,是一场策略、一场博弈。 可现在,他们终於明白了。 这不是“改革试题”。 这是一场——彻底重写世界的尝试。 他们並不知道这“圆周率”究竟如何得出,不知其是否精准,不知其是否可验。但他们知道,眼下这五题之中,最难者已有答案。 而这一页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分水岭。 一道將“疑问”与“答案”分开的界限。 一道將“质疑”与“信服”分开的界限。 一道,將旧学旧人,与新道新世分开的界限。 眾人缓缓坐回席中,未语。 纸页微微翻动,仿佛夜风也在悄悄说著什么: ——原来,那道题,是他解出来了啊。 堂中一片沉默。 一页纸的翻转,犹如天地倒转,將眾人从“无解”的深渊,猛然带入“已解”的震骇。 圆周率——这三个字仍旧盘旋在眾人心头,如巨石般难以移开。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词汇,而是横在他们一生学识与认知之间的一道天堑。 “这个……『圆周率』……”许久,魏瑞低声开口,目光仍定在案前那行数字上,“陛下真能算得出这般常数?未测之物,他怎敢定名?又怎敢定数?” “我也心下难安。”陈章谨紧皱眉头,“此数太精太巧,非寻常巧合。况且,方今算界,连石宗方那样的人物,也才堪堪设想出一法,连丈量都未成……陛下一人,如何走到此步?” “说不通。”郭仪也道,“我们皆知,这圆与直之间之比,非凡法可求。若真有人能定其常数,算界必传为异谈。陛下此前何时露过半点术数之才?” “又何曾听闻,他拜过哪位大匠为师?”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满腹狐疑与动摇,惊嘆之余,更多的却是不能相信。 他们不是不愿相信,而是……这结果实在太过超越常识。 “如此常数,不经实测,终究只是妄谈。”魏瑞沉声道,“莫非……陛下也是设想推演,未有凭据?” “未可妄断。”许居正轻叩几案,止住几人的议论,“陛下能设此数,並非空言妄语。我想,他之所以另起一页书写,或许正是为了昭告:此题可解,但解者,须先有勇破旧法之心。” “那你信他得出了这个数?”霍纲转头望向许居正。 许居正沉吟一瞬,却未作答。 堂中又是一静。 忽而一声轻笑响起,是李安石。 他坐於几案一侧,捻卷低头,却嘴角含笑,语气平平:“与其爭论可信与否,不若试上一试。” 眾人一怔,纷纷望来。 “如何试?”魏瑞问。 “许大人府中,不正有井盘、瓷盘?”李安石抬头看向许居正,“何不取一尺木绳,绕之一圈,再依陛下之法,以径乘其『圆周率』,算其周长,再量实数,略比之即可。” “测量之术本在於用。”他顿了顿,笑道,“或许这『圆周率』,是否精確,不必问石宗方,也不必论典籍,只看盘上一圈,便知分晓。” 他这番话说得轻鬆,却落地有声。 一眾大臣先是错愕,旋即纷纷点头,觉得此言颇为有理。 “说得不错。”霍纲第一个起身,“咱们若真想知道,算它一回,不就瞭然?” “可否借府中器物一用?”魏瑞看向许居正。 许居正也被点醒,轻笑道:“老夫府中確有一瓷盘,外沿正好一尺有余,昔年为小女婚宴所制,尚存案后。” 他转头吩咐老僕:“去库中取来旧日那蓝釉描金大盘,再取一卷细绳,一桿小秤,一柄直尺来。” 老僕躬身应命,不多时便將物品一一奉上。 几人围坐书案,將盘置中,轻轻放稳。又將细绳从盘径中平拉而过,测得正是一尺六寸,再以尺量绳,丈量盘边一周。 魏瑞扶绳对口,陈章谨持秤按长,李安石则执纸记数,一边推算一边照书中所载之法,逐步代入。 许久,眾人合力得一结果: “依盘径为一尺六,乘三又一百四十一分之十六,得五尺〇三厘。” 再测实周—— “……五尺〇三厘。” 一时之间,堂中寂然。 “竟……相差无毫?”霍纲难以置信。 “再试另盘!”魏瑞急声。 於是又换了小盘一只,径为七寸,再以绳绕、以尺量、以率乘—— 所得周长为二尺二厘,实测亦二尺二厘! 再换一井盘,径为一尺三寸四分,推得周长四尺二分……测之,无偏! “这……”郭仪喃喃开口,声音竟有些发颤,“这数……当真……不是猜出来的?” “不是猜的。”李安石缓缓直起身,望著案上的纸与盘,面色不再讶异,反而多出几分敬意与庄重。 他轻声道:“此法非徒测周,更是一种……以『率』立法之心。” “以常数破变量,以理律混沌。” “而我们……”他回头看向眾人,“竟连此心也不曾想过。” 眾人静默。 厅中一灯如豆,微微晃动,將每一人的神情照得明明灭灭——震惊、敬服、动摇、惶然……层层叠叠,如潮涌上来。 魏瑞哑声道:“如此……这『圆周率』,真是他……自己推出来的?” “不是石宗方,不是算术之士,不是千年旧典……竟是天子,独自一人,写下此数?” “他,怎么做到的?” 无人能答。 因为他们也在问—— 他,怎么做到的? 书案之上,纸页尚未合起,圆率之数清清楚楚列在案头。那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却如刀如锋,如雷贯耳。 “周以径计,率为三又一百四十一分之十六。” 此一率,若为真,不仅是术算之大成,更是理性之光,照彻千年之夜。 而那写下这一率的人,不是学士,不是宗匠,不是算家,而是—— 大尧天子,萧寧。 案上书卷尚未闔合,瓷盘之侧,绳尺犹在。 静默许久,许府书堂內,眾人仿佛仍沉浸於方才那场匪夷所思的“验证”之中。 “……若非亲手所测,我断不敢信。”魏瑞轻声呢喃,喉间微涩,像是还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確实如此。”霍纲长出一口气,缓缓坐回席间,“这圆周之数……若非我等手中器物亲量亲算,只怕终生难信。”他望向窗外微曦天色,眉头却仍紧锁,“可话又说回来——我们测的是几寸几尺的器物,圆率之精,真可推至极细?若大用之时,其值可否不差毫釐?” “你是说,仍须再验?” “非唯再验。”霍纲顿了顿,眸光微动,“这书中设问,不止圆周一题。我方才再翻至后页,又见诸如『乘方逆推』、『双变量联算』、『弧影相切』等题……竟更深一层。” 他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题,不止我一人,恐怕在座各位……皆束手无策。” 此言一出,几人相对无言。 陈章谨轻轻点头:“不错。我亦翻到一题,设二人互相借粮,隔期以两倍所还,叠加六期,问其总还之数。细算起来,似乎牵涉一套『倍数递进之式』,但我竟不识所设之数列。” 郭仪道:“我也见一题,问某地仓储四品军械之调度法,仓有四仓、器有五类,按时、按地、按战备权重分配……此题非止於术算,似更涉『策规』之法。” “其法已非我等所习。” 眾人默然。 片刻后,许居正低声道:“此卷初阅,如登一山;再翻,乃见山后更有群峰叠嶂。”他望向案上一册仍未尽的《术算纲要》,语声中多了一层审慎与敬意,“恐怕,我们所识,止步於前山;而此卷之深,尚藏於云中。” “许大人,”魏瑞顿然开口,“老夫有一念——此刻观此书,仅凭我等学力,或能悟一二,然若欲穷究根本,彻解其法,恐非凡人所能。” 许居正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是想——请人助阅?” “正是。”魏瑞沉声道,“若说天下精通术算之人,大尧不过数人;若推其中尤者,当首推石宗方。” “唯有他。”霍纲接声,“能与此书相对无惧。” “不错。”郭仪点头,“石宗方於算术一道,素有奇才之誉。旧年曾以一题『八仓分賑』引三学之人爭论数日,而他一夜而解,至今犹为算士敬仰。” “且……”他话锋一转,“石宗方正是近日公开提及『圆径之比』、擬测常数之人。” “若让他亲阅此『圆周率』之设,亦可验证一二。” 许居正沉思片刻,终点头:“可行。”他望向眾人,“不止是为求解更深策题,亦是为此圆率之数寻一评说。” “天子所作,终归不能轻信於臣;若能得石宗方之首肯,此书之威,可服於天下。” “许大人,”魏瑞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不过石宗方素有孤傲之性,平日不入官署,不赴朝聘,闭门谢客……此番邀之入府,恐不易。” “我与他旧识。”许居正目光微亮,“二十年前,我初任翰林,曾校勘《算经通谱》,邀他评点一章,他虽不屑为官,却肯赠我三言五语。” 他语气一顿,“我写信,他或许愿来。” “若许大人肯亲书一信,我等再附联名拜请之帖,当更具诚意。” “再附此《术算纲要》一册。”霍纲忽道,“石宗方若阅此一卷,即便再傲,也当动容。” “也好。”许居正点头。 他起身而立,衣袖轻拂,目光落在案上尚未合起的书卷之上。 “诸位,今晚所见,不过五题;但书中策问尚有数十,若不解此书,岂不负陛下苦心?” “我等为臣为士,岂能只惊服其表,而不能通其意?” “请石宗方来,不仅是为此『圆周率』,更为此书,探得根本。” 眾人闻言,齐声称是。 许居正当即命人研墨,亲手执笔,提笔书写。 笔锋苍劲,落字如铁:“宗方老友:久別二十载,今有天子设卷一册,命题七十有余,皆为实政、数理之事。吾等初阅两章,已知非旧日术可解。夜不能寐,特奉此书一册,祈老友垂阅……倘能至吾府,共论此策,尤为幸甚。” 末了,落款“许居正拜上”。 又附魏瑞、郭仪、霍纲、陈章谨、李安石等六人联名拜帖。 堂中人肃立,目送书信装入玉匣,再由老僕封存,明日一早,即刻递往石宗方隱居之所——钟山静舍。 许居正缓缓坐下,望著那封书信,喃喃低语:“石宗方若来,大尧便將迎来一次真正的——『算学之会』。” 灯火渐暗,烛影轻晃。 此夜,他们虽不能彻悟《术算纲要》,却已做出一个决定—— 要將这条理政之路,彻底走下去。 无论前方,是算术,是科学,或是全新的天地。 第752章 术算大师,石宗方! 许府书堂之內,灯火已熄而復燃。 夜深未歇,晨曦未至,天光犹在远山之外酝酿,一层薄暮灰青悄悄浮上高檐窗欞,宛若一抹將启未启的梦。 案几之上,墨跡犹新,书卷翻覆,箴题密密麻麻堆叠如山,硃笔勾圈標註处,更是层层交错,似早已阅至心力交瘁。 屋中诸人皆神情睏倦,或倚椅,或伏案,或抱卷沉吟,眉头深锁,不语亦不动。 这一夜,许府內无歌无舞,无酒无觴,有的只是沉沉烛影下,一场前所未有的文字之战。 他们原以为,不过数道算题,纵有新法,也终有理可循,凭他们数十年积学,总不至束手无策。 可这一夜之后,他们才真正知晓“术算纲要”之险、之广、之深。 五题之外,纲要正文所载策问更达数十,初观尚觉浅显,细读之下,却步步皆机巧,题中往往暗藏变数、逻辑翻转、图形抽象,稍一疏忽,便墮入推演误区而不自知。 “这哪里是常用之数啊……”霍纲几度欲言又止,终还是重重一嘆,“这是逼人走一遭虚空生妙,硬生生把吏目所学,拉到天算之境。” 魏瑞更是直接伏在桌上,声音嘶哑道:“我昨夜用筹演三题,两次以为得解,结果前后算来,数相背离……越算越乱,越乱越烦。” “他这纲目,是要考算术?还是考心志?”陈章谨虽寡言,此刻亦忍不住道,“看似数题,实则一念走错,便全盘皆输。” “我昨夜甚至梦见被『椭圆』『復率』『开根』之数所追……”郭仪揉著额角,苦笑著摇头,“一梦醒来,笔都还握在手中。” 许居正此刻则坐在主位,闭目半晌,忽而睁眼,望向堂中眾人,语声虽低,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之意: “诸位,歇一歇吧。” “这一夜,我等已尽力。”他说著,自案几上拈起一本折角甚多的《术算纲要》,轻轻合上,“陛下所设之题,非但意深法新,其术理亦大有超出吾辈所习,若强读以求速解,只恐误读误断。” “再战下去,非策题之解,恐是我等身心先崩。” 眾人皆默。 许久,霍纲率先低声道:“许大人之言正是。我等毕竟非算士出身,能破一二题,已尽心智。其余者……恐需更深之学。” 魏瑞也隨即附和:“若能请得石宗方来,或可代我等拨开此中诸多迷障。” “说到这位石宗方……”郭仪忽然想起什么,抬眼道:“昨日议定之时,大人曾言早已备好书信,今可送否?” “当然。”许居正点头,自袖中取出一道封封紧密的函简,放於案上,“昨夜观纲之后,我便知,若无真正精於算道者为伴,休言通篇,即便再破一题,也极其艰难。” 他转身唤道:“福来。” 堂外立候多时的小廝应声而入:“老爷?” “將此信送至石宗方府上。”许居正將信函递出,又道,“不许迟延,立刻便去。快马,经后街走,不入闹巷。” “是。”福来应声退下,片刻之后,便闻中庭一骑疾驰而出,马蹄碎响,在晨色微茫中掠过高墙,去往那术算之家的方向。 许府书堂內,终於恢復片刻安静。 “石宗方既居洛陵,离府不过半日程,若顺路直去,午后当可至也。”许居正语气平和,“等他来了,我们再逐条细问,也好请他以术眼审纲,通讲诸理。” 眾人皆頷首。 “的確。”魏瑞道,“我昨夜见一题,言『重率之偏』,所涉非但概率,更有推演极限之法。此种思路,於我等是无中生有,唯石宗方或可一言破之。” “且此书有许多法式、算法,皆以『列阵』『换形』『对映』为本,观之颇似石家旧法,却又远胜其繁简。”郭仪神色凝重,“若陛下真曾拜其书而成,则今之术算之道,已非旧学可比。” “这便是我们必须请他来之由。”许居正一语断定。 他语音方落,天光也终於破开重重夜幕,自高窗而入,映得堂內几人面庞清晰可见。 他们皆面带疲態,眼中却各有一抹难以掩饰的光——那是兴奋、敬惧、与隱隱不安交织的神色。 兴奋者,为新知之广、为术理之妙、为一国之主居然能设如此体系而惊嘆不已; 敬惧者,为己力不足、才学不逮、而偏偏被天子以纲目推问,恐失於不察、辱国士之名; 而那一丝不安……则是从“术算之纲”背后,隱隱窥见的另一个事实: 天子不只是在设试题,不只是在开科取士。 他是在造一座全新的士人阶梯。 旧学不通新题,旧法不能破局,若不能应此一变,朝中旧人,恐將逐渐脱轨、边缘、直至退出新世。 这,才是真正让他们不安的源头。 许居正並未言破,但他已知,这些人都已明白。 他起身,轻轻理了理衣冠,道:“天光已至,该上朝了。” 眾人亦纷纷起身,整袍束冠,一夜无眠,却无一人敢怠慢。外头晨风乍起,枝叶轻响,烛火不熄,天子所启之道,仍在前方等待他们继续前行。 那一页页难解的题目,那一个个未知的符號,那一道道令人震撼的答案—— 皆如山门之外遥遥呼唤之声。 唯待有人,敢於踏步登临。 紫宸殿上,钟鼓初鸣。 秋霽初晴,天光澄净,晨光自殿外广阶斜斜洒入,映得朝服如墨,仪容肃穆。 群臣分列班位,静候天子登座。 片刻之后,隨一声“驾到”,萧寧缓步升阶,神色平澹,衣袂不动声色间,却自有威仪笼罩殿宇。 行至御座之下,徐徐坐定,他扫视殿中一周,目光落在左列许居正、霍纲等人身上,淡然开口: “昨命诸卿检阅五门纲要,不知进展如何?” 此言一出,殿中眾臣神情俱是一动。 五门纲要——这几个字,自昨日,天子在金鑾殿上宣布科举即將改新制之后,已成朝野最为热议之事。 然群臣虽多耳闻,实见者不过少数。 此刻陛下亲口提问,顿令殿中气氛微微紧张。 许居正缓缓出列,躬身奏道: “启稟陛下,臣等遵旨,於昨日起检阅《国学纲目》《术算纲要》两卷,夜以继日,不敢懈怠。” 他语气沉著,却不掩其中激动之意,“臣斗胆奏陈——陛下所制《国学》《术算》两纲,仅是开篇数卷,已令臣等……嘆为观止。” 朝堂上顿时响起低低的嗡动声。 坐在右列的户部尚书拱手道:“许相所言莫非夸大?此纲为陛下一人所编,又非朝中文士共议,若真能『嘆为观止』,那可太骇人了。” “是啊,”工部侍郎亦接声道,“术算一道,素属小技。国学又皆儒门旧义,何来翻新惊世之说?” “何况,诸位昨夜不过阅卷一夕,便言受益匪浅,是否言之尚早?” “诸公此言,”霍纲出列,神色肃然,“恐未识其书而妄言其轻。” “我等观此《国学纲目》,体例新奇,法脉清明,其所引经据典,虽不出旧章,却能自成条贯,义理分明,解注多有独到之处。” “而《术算纲要》更甚,题设之妙,法度之整,非旧日帐册筹术可比。臣自入仕以来,未曾见过如此明晰而通政用之数法。” 殿下群臣面面相覷。 御史中丞皱眉道:“听霍侍郎之言,似乎术算一卷竟胜於文经?这也太过骇人了。” “非胜於文经。”魏瑞也出列,“而是补文经之所未及。” 他拱手道:“陛下之书,设问精妙,不止在『术』上,而在『用』上。四则不止於算物,更用於测地量粮、定军行、评胜负,皆可通政理、济民事。” “如此纲目,非市井术匠可为,亦非翰林词臣之笔,而是……兼理政事、通百家而得。” “魏大人所言属实。”郭仪隨后出列,道:“臣等最初亦有疑,以为不过求新奇之书,但细研之后,始知所见太浅。” 他面色郑重,声音低沉而缓缓有力: “臣等不过阅两纲便觉不胜其深,若再读三卷,恐怕心智都要被洗换一遍。” 此言一出,群臣震动。 “这……”吏部侍郎低声道,“究竟是何等之书?” “真有此言?不过两夜便如此称颂?恐怕是过誉之词罢。” “是啊,五门纲要竟能令许相等人如获至宝?岂非言过其实?” 耳语杂陈,疑声四起。 而端坐御座之上的萧寧,却始终未动,只静静听著。 他目光一转,落在许居正身上,淡淡问道:“许卿所言『嘆为观止』,可否再细说一二?” 许居正略一沉吟,缓缓开口: “回陛下,《国学纲目》之妙,在其以义统经,以纲摄卷,不为辞藻束缚,不为旧注所囿。” “其设问之法,每一策题皆出於一理、一事,所问非死章而是活义。” “臣以为,陛下此书,已然开出一条——去空谈、归实解之路。” 顿了顿,他再道:“至於《术算纲要》……更非常书。” “臣观其设题之法,首题便涉逆乘求本,次题测贷盈亏,三题以径求周,四题涉概率胜算——每一道皆可入政,每一算皆有据用。” “最震惊者,乃第五题,陛下於其下亲述圆道之法,自列常数曰『圆周率』。臣等初不信,后以法试测,竟与实数无二。” 话音一落,朝堂陡然一静。 圆周率? 以尺定周,言其常数? 此言之惊,不啻天雷乍响。 工部侍郎再也忍不住,失声问道:“许大人所言『圆周率』,可是测圆之常数?难道此数已可得耶?” “未曾耳闻,石宗方尚未成稿,陛下竟已成数?” 许居正不答,只微一抬手,示意李安石上前。 李安石拱手,一语不发,將一页摘录呈上御前,道:“陛下所设此题,设以轮转、径周、频率为端,推一车行距,其下解法,自明此数。” “臣等尝试以实器测验,果与所得数不差分毫。” 萧寧未语,宫中宦官已接过书页送至御案。萧寧低头扫一眼,眼角轻挑,目光微微闪动,仍未作言语。 反倒是右列几位年长大员忽然神色剧变,窃语连连。 “这……莫非是真的?” “若此数真可恆用,则轮法、测地、造械……皆可定製精度!” “竟是天子亲自所创?简直……简直匪夷所思!” “我原以为此纲目不过『新制』,现今看来,却是大术。” 议论之声渐起,而萧寧终於抬头,望向全殿,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令人不容抗拒的坚定: “朕之意,从来不是为文设文,而是以文济政。” “此纲所录,不过五门耳,非为策士所作,而为治国而作。” “朕不求诸位惊嘆,但求诸位能思——若天下士子皆通此五门,百官皆明其中一策,则大尧之政,何患不治?” 朝堂一时静默。 无人再言语。 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天子的一次“试卷改革”,也不是一场寒门之策,而是—— 天子要以一人之力,重塑士道,重建治术。 此为纲目,亦为纲纪。 此为策题,亦为治国之策。 晨光再度透入紫宸殿,照在那五门纲要册影之上。 群臣静立其下,或惊,或敬,或迷惘,而那端坐於御座之上的青年天子,只是静静望著他们,等待——他们真正看懂那五卷书的那一日。 洛陵城东,百工巷。 这里原是工匠、书坊、笔庄聚居之地,多为泥墙旧瓦、青砖斑驳,街中皆是推车走卒、叫卖声不绝,最不显赫,也最不起眼。 然在巷尾尽头,有一座极不起眼的宅院,门额未题,门前无匾,只有一块巴掌大的木牌,漆得斑驳,隱约可见三个字:“石氏居”。 府门常掩,外人不知內中居者何人,偶有好事者来访,多是不得其门而返。然朝中识术之士皆知,居於此处者,正是大尧术算宗师——石宗方。 石氏一门,世以术数为业。然石宗方自小弃家学之俗务,不喜卜筮、不通星术,惟独痴迷“实算”。他曾言:“天象莫测,阴阳难全,唯数术为实;既不可决天命,便求明人事。” 从弱冠至今,三十载寒暑,他几乎未离洛陵一步,闭门於此,沉心於“术算一道”,足不出户,手不释卷,名满朝野,世人却无一人真正知晓其人其貌。 今日清晨,府中寂静如常。 天色微亮,鸡鸣方响,石府之內却早已亮起昏黄灯火。 推门而入,便可见室中布置极其简朴。 无名贵摆件,无雅玩器物,除去案几几张、书架三列,再就是那堆得几欲塌落的书卷和纸张。 宣纸堆叠如山,笔墨散置,砚台枯涸亦无人理,满室墨香扑鼻,却非文士书卷之香,反而带著一种混杂著土石灰尘、算筹旧木的沉重气息。 正堂案上,摊著十数卷旧稿,皆为术算之题——有勾股、开方、盈亏、推率、运筹之术,也有他近年所著新算《测地通略》《商差纪要》等残页,边角皆已卷翘,写满註脚。 窗边一隅摆著两物:一者,陶盘;一者,旧井尺。 井尺者,乃当年工部造井所遗,长八尺,寸分精確;陶盘者,直径盈尺,边缘浑圆,线痕不见,乃他亲自督造、为试圆而成之器。 而此刻,石宗方便坐於其中。 他身材頎长,面色清癯,鬚髮已染霜白,却无衰老之態;一双眼深陷而神采湛然,犹如沉於黑夜中的星芒,隨时可能燃起火光。 衣衫极旧,墨跡斑驳,袖口泛白,显是多年未添新衣,然衣领整齐,纤尘不染。 面前案上,列著竹筹二十有余,他手中执一枚长筹,正沿陶盘边缘缓缓划动,嘴中呢喃低语,似在復诵某段法则。 “径为一,周几何?” “若四为约,三不足。若五为约,三有余。” “圆不可取整,须以小数细推。然……此数何穷?可取几至而足?可得恆常之式否?” 他忽地顿住笔尖,眯眼盯著盘沿,缓缓自言自语道: “圆周之数,自古有之。然或取三,或取三一七,皆为近似。东境有言三又七分之一,南儒尝言三又十六分之一……皆非正比。” “我曾以三百绳测之,得三一四一之值,若依此比为『率』,是否可得法则之始?” 说罢,起身,从一旁小橱中取出一卷簿册。 那册早已卷边,封皮漆黑,上题三字:圆解草。 內中写满数式、图表、量测数十例,字跡或粗或密,显然非一时所成,而是多年来积累之痕。 他展开其中一页,指尖略过,轻声道: “以一为径,求其周——得三又百四十一分之十六者,若近取之,乃三点一四一六。此数若恆,当可定器形、算车转、布攻防。” “然……此『恆』安在?可证否?” 他转身看向那尺与盘,忽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或可,再测一回。” 言罢,便再次俯身,取绳度圆,指掐分寸,反覆运算。 晨曦透窗,映得他斜影长长,落在书案之上,仿佛与那无尽的数符、线图融为一体。 此刻的石宗方,心中无他,无人,无时光,唯有那一个问题: 圆之常数,能否为世所共知? 这问题,他已经思考了十数年了。 当年他初习术算,便对圆道痴迷不已。他不信“圆无定数”,亦不信“不可量度”。 他曾以米盘试测,以井口计弧,又向造轮匠学造器,向军营步卒习步距,凡一切可用者,无所不试。 他曾於三冬雪夜测量百盘,也曾在盛夏烈日下反覆步距,哪怕汗透衣衫、双手生疮,也绝不罢手。 为求此常数,他断交朋侣,绝不赴宴,连朝廷徵召为国子监术师之位亦辞谢三次,只求得一“术算之道”而已。 旁人皆称其“怪者”“痴人”,唯洛陵数百术士,皆以他为宗。 他们说:石宗方,是活在数中的人。 他不是在算术,而是以生命丈量真理。 而此刻,这个“活在数中的人”,竟不知,他所追索多年的“常数”,已有一人先行而至。 他並未得知许府昨夜通宵点灯,也未得知那本《术算纲要》中,已有人先他而设“圆周率”之名。 他也未得知,那一封来自许府的密信,正由快马加鞭奔赴洛陵,穿越晨雾与街市,朝这座无声而寂寞的小院疾驰而来。 他只是,依旧俯身於圆盘与绳影之上,低声呢喃: “周何比於径?若有其率,何其名?何其式?可復用否?” “此为术中大问,不得不解。” 他目光渐炽,手上筹划更紧,额上汗渍未乾,却浑然不觉。 窗外晨光愈亮,而石氏小院,却仿佛隔绝於尘世之外。 这是个算术狂人。 他不图功名,不求显达,只为破解那千古之谜,哪怕以一生为代价,也无怨无悔。 而他不知道,一场將顛覆天下学术与政务的变革,正在缓缓向他靠近。 ——就在今天上午时分,他会收到那封许府来信。 那封信中,有一行字,会令他久久不能平静: “术算纲要卷中第五题,天子设『圆周率』之名,並以其法推演周长,近得数:三又百四十一分之十六。请公详审。” 他会明白,自己並不孤单。 而在那遥远的紫宸殿上,有人已经先一步,走进了“数”的深处。 巷尾石府门前,晨光已亮。 那条被晨市嘈杂所遗忘的青石路,因夜露未乾而泛著点点银光,小廝福来一路快马奔袭,自西而来,绕过几条短巷陡阶,终於在日头尚未完全跃出屋脊之时,停驻在了这座寂静小院门前。 他翻身下马,甩落衣摆上的尘土,双手一拢,紧紧握住怀中那封密信,深吸一口气。 面前这户门庭,不似达官,也无府第气象,若非许大人亲口所嘱,他根本不敢想像,这等宅子,竟住著大尧朝堂上赫赫有名的术算宗师。 石宗方,朝中官员闻名的“数中仙人”。 此刻,这位“仙人”是否仍在案前演算?是否已窥见千古圆数之秘? 是否……已预感到今晨的访客,將带来一段新命的启程? 福来静立片刻。 屋內寂静无声,唯有几声纸卷翻动的细响,仿佛在低语、在思索、在与某种无形的规则角力。 他不敢贸然惊扰,先是整了整衣冠,正身抬手,敲响了门环。 第753章 闭门羹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洛陵东城的巷尾依旧静謐。 石宗方的宅院深处,一盏孤灯在晨色中犹亮,透过半掩的窗欞,映出他瘦削的背影。 他正坐在一张被墨痕染得斑驳的长案前,案上堆著竹筹、绳尺、陶盘与满纸的演算稿,仿佛昨日的夜色並未在此处褪去。 长案最中央放著一只直径盈尺的素陶圆盘,盘缘光滑如水,映著窗外微弱的天光。 石宗方半俯著身,手里握著一截竹筹,指尖在盘沿缓缓游走,目光死死锁在绳与盘之间的接触点上,仿佛那上面隱藏著世间最重要的秘密。 他面色沉凝,眉心紧锁,唇边不时低低吐出几个字:“径……周……何比?” 声音细到几乎被晨风吞没。 旁边的竹简上,写满了各式各样的数字与比例,有的被重重划去,有的被反覆圈点,显然是他数度推翻又重来的计算痕跡。 纸边因摩挲过多而捲起,墨跡深浅不一,足见这些推算並非一日之功,而是积累多年的执念。 屋后的小厨房里,柴火烧得噼啪作响,一阵阵米粥的清香溢出,顺著院廊飘进书屋。 一名身著浅青布衣的妇人端著木盘站在门口,脸上带著几分无奈。 “相公,早饭都要凉了。”她轻声唤道。 石宗方仿佛没听见,仍旧在盘沿处比划著名,另一只手在纸上记下一个比值,紧接著便又摇了摇头,把那一行数字用力划掉。 妇人走近几步,放下木盘,又道:“一宿未眠,你这身子骨如何经得起?先吃些,再算不迟。” 然而石宗方只是微微抬头,目光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又立刻低回到案上的陶盘与竹筹之上,似乎眼前这副器物才是唯一值得注视的存在。 “不可停。”他淡淡说了一句,仿佛是在回应,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妇人嘆了口气,知他性子一旦沉入算道,旁人纵有千言万语,也插不进去一丝。她只得摇摇头,轻轻退出了屋子。 屋中再次恢復了寂静,只有竹筹在陶盘边缘轻轻敲击的声音,和石宗方细微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他重新取过一条细绳,將绳的一端固定在圆盘中心,用井尺量好长度,然后將绳沿著盘缘缓缓绕行一圈,测得全长,再比对纸上所记的直径值。 可无论他如何测量,所得比值总有细微差异——有时多了一丝,有时少了一缕,仿佛那条比例线在和他捉迷藏。 “既然圆的周是定的,那应当与某个数值相连。”他在心中反覆琢磨,“是与径之长成比?还是与半径?抑或另有隱藏的度量?” 他放下绳,又在竹简上画起了各种圆形——有整圆,有半圆,有多边形逼近圆的形状——每画一个,就在旁边標上周长与直径的比值。可这些比值虽相近,却总有微妙出入,这种若即若离的结果,让他心中愈加烦躁。 “若此数恆在,必能推得常式;若不恆,便是我取法有误……” 他喃喃低语,目光如鹰隼般紧盯著那行数字,仿佛要用眼神將它们刻进石头里。 外头的晨光渐渐明亮,映在他瘦削的脸上,照出了几道深深的皱纹,那是多年心力耗在数理上的印记。 时间悄然过去,不知何时,陶盘边缘已被竹筹划得发热,井尺上的刻痕都被他看得生了。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碎石被蹄子崩得噼啪作响,打破了这院中长久的静謐。 石宗方手中竹筹微微一顿,但下一刻,他又低头继续在纸上写下一个新的比值,眉心依旧紧锁,仿佛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 马蹄声在门前骤然停下,紧接著是一阵利落的下马声和脚步声,踩在青石路上,急促而坚定。 他本能地抬了抬头,但目光只是在窗外掠过,便又落回纸面——直到那一声沉重的敲门声响起,才终於让他完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咚——咚——咚——” 那声音並不多急,却带著一种不容忽视的分量,仿佛是为了解开某个重要谜题而来。 院门外,一个年轻的声音朗声而起—— “许府来信,求见石宗方石先生!” 石宗方怔了一息,手中竹筹缓缓放下,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 他没立刻起身,而是先低头看了一眼案上的陶盘与数字,那是他此刻仍未得出的答案。 良久,他才缓缓站起,眉头跟著深深皱了起来。 他原本正沉在那串绕在心头多年的数字中,脑子里的思绪像是盘旋在半空的鹰,正要俯衝抓住猎物,忽然被人硬生生打断。 那种突兀的扰动,让他心口仿佛被人塞进一把细沙——又涩又痒,又无法驱散。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门口的方向,目光中已有几分冷意。 “又是他们。”他在心里暗暗道。 这几年,朝中不知怎的,仿佛忽然记起洛陵东城还有这么一个石宗方。 前后派来的人,或是工部的、或是礼部的,甚至还有从京城直奔而来的中使,口风虽各不相同,但落到最后,都是一个意思——请他入朝为官,或掌国子监算学,或入翰林院编撰,或任工部参议。 他一概不理。 世上做官的术士多了去了,可肯真心钻研算道、愿意耗尽一生去为数字求个准、为天地求个衡的,能有几个? 他自问,自己若一头扎进那官场的规矩与文书之中,必然再无今日的清净与专心。 到那时,不消三年,他手上的竹筹会落灰,他案上的陶盘会生尘,而他自己,也会被那些虚礼与俗事磨成一个空有名头的官员。 这种日子,他想都不愿去想。 於是,哪怕是工部尚书亲笔写信,他也不过淡淡一笑,连拆都不拆就让人原封送回。 想到这些,石宗方心中那股不耐越发明显,额角隱隱有青筋微突。 他並没有立刻起身去应门,而是將手中的竹筹在陶盘边缘轻轻一敲,像是给自己下了个结论——这次,也和前几次一样,不必理会。 他正要继续低头写数字,脚步声却从屋后传来。 是妻子。 她穿著一身旧青衫,神色平淡,却有一种常年相处才养出来的洞察力——一看他这神情,便知道门外的是外客,而且极可能是他不愿见的那类人。 “相公,”她走到门槛外,朝他看了一眼,轻声道,“我去应门吧?” 石宗方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妻子绕过院廊,推开了前院的木门。 一阵新鲜的晨雾伴著马的气息涌了进来,站在门外的小廝福来拱著手,正恭恭敬敬地行礼。 “夫人安好,鄙人是许府差来的,特来给石先生送信。” 妻子一听“许府”,眉心微微动了动。 许居正的名头,她自然是知道的,那是朝中位极人臣、名声极重的人物。 只是,这样的人家派人来找自家相公,十有八九还是为了做官。 想到这里,她已经有了几分防备,语气却依旧温和: “小哥,实不相瞒,我家相公向来不问世事,也无做官的打算。你这封信,怕是白跑一趟了。” 院中,石宗方听到这一句,心中暗暗一声讚嘆——还是自己娘子懂他,省得自己亲口回绝。 然而,门外的福来却连忙摇头,神情颇为郑重:“夫人误会了,这次不是请石先生做官。” 妻子微微一怔,面色依旧淡淡:“那又是何事?” “这几日,陛下下旨,打算改动科举之制,新增五门之学,其中有一门《术算纲要》。” 福来说著,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封用红封綾带缚住的信。 “我家老爷说,这书虽是陛下亲自编定,但术算一道精深复杂,非一人之力可尽,特想请石先生过目勘误,以正其法。” 妻子听罢,眉头微蹙,下意识回头看向屋內。 果不其然,案前的石宗方已经抬起了眼,眼神中那股不耐,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加深了几分。 他最厌旁人打断自己的推算,其次厌的,就是別人拿著所谓的“新编”来考教他——尤其还是官家出的书。 他心里冷笑了一声:改科举?把术算纳入科考?这听起来不过又是一次样翻新的政令而已。 再说了,什么“勘误”?他连看都没看过,別人就先来求他改正,这不是耽误他工夫吗? 他不想听妻子和来人继续说下去,便直接抬手朝妻子摆了摆,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妻子心领神会,转过头对福来说: “小哥,我家相公如今正忙著研算,不便分心。这件事,恕我们不能答应。你还是请回吧。” 福来还待再劝,目光却与屋內那双冷淡而锐利的眼睛对上——石宗方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但那一瞬间的神情,分明已经在告诉他:多说无益,速速离开。 院门口的空气,似乎也因为这一瞬的沉默而凝滯了片刻。 福来只好抱拳,压低声音道:“既如此,在下不便多扰,告辞。” 福来在门口站了片刻,见屋內那位石先生连正眼都不愿给他一个,心中虽有一肚子话想说,却也明白——这等脾性的人,越是多言,只会越招人厌。 何况许大人早就叮嘱过他,务必以诚相待,若不能请得石宗方,也切莫生出半点口舌之爭。 於是,他深吸一口气,將那封红封綾带束好的信,轻轻放在门槛之內,向著屋里作了一个標准的拱手礼,沉声道: “不过,石先生,信我放在这里。是否过目,全凭先生之意。” 话音落下,他转身跨出院门,牵马而行。马蹄敲击青石巷面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被晨雾吞没。 院门轻轻合上,四下又恢復了清寂,只剩下檐下微微垂落的露水,顺著瓦角滴落在青石上,发出细微而均匀的声响。 石宗方目光冷淡地扫了那封信一眼,没有伸手去拿,只是转回身,继续坐到那张斑驳的长案前。 那红封綾带,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条碍眼的顏色——仿佛有人硬要在他的演算图中间泼上一道鲜红,让他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排斥感。 他低低哼了一声,心道: “许居正……朝中那位宰辅?他倒也算有些学问,奈何终究是仕途之人,心思都在权术与章奏上。此番来信,恐怕也是被圣上差了话,奉旨而行罢了。” 他並没有任何要拆开的意思。 对石宗方来说,眼前的陶盘、竹筹、井尺,才是能触碰到真实的器物;纸上的比值、比例,才是能让人窥见天地秩序的线索。至於那封信,不过是一叠写满虚言的纸罢了。 更何况——那信里要谈的事,他心中已有了猜测。 “改科举……”他在心中默默咀嚼著这几个字,嘴角浮出一丝不屑的弧度,“不知是哪个朝廷的閒人想出的主意。” 他年少时便听闻,大尧自开国以来,科举之制行之已久,且在百余年前歷经两次大改,每一次都牵动天下士林、动摇朝堂根基。那两次改动,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財力,听取了多少士人献策,最后却仍旧被时人骂得体无完肤,连累主张者或被贬逐,或鬱鬱而终。 自那以后,便再无朝廷敢轻易动科举的根本。歷朝歷代,虽有人在细节上作些修补,但“取士之法”四字,几乎成了不可撼动的根基。 如今,一个当年的紈絝子弟——那个以纵酒斗鸡、声色犬马闻名的萧寧——竟要来改科举? “笑话。”石宗方心底浮出两个冷字。 他並不是什么八卦之人,可萧寧的荒唐事跡,当年在洛陵、在天下士林里,可谓是耳熟能详。 年少时,不读经史,不理家业,整日混跡於瓦肆酒楼,与市井无赖为伍;最夸张的一次,竟在洛陵南街设擂,赌马换玉,惹得城中父老摇头不已。 那样的人物,哪怕后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登上皇位,在石宗方眼里,也绝不会脱胎换骨。 “紈絝便是紈絝,穿了龙袍也只是换了一身外衣。”他心中冷笑,“一个紈絝,懂什么是科举?懂什么是取士之道?他能写出什么『纲目』?怕不过是隨手摘抄、东拼西凑,拿来糊弄人的。” 想到这里,他连看那封信的兴趣都没有。 他甚至觉得,这所谓的“术算纲要”,十有八九只是陛下为了显摆一番、或者討好某派士林而出的招——或许连题目都未必出得严谨,更遑论什么精义奥理。 “想让我去勘误?”石宗方低低一声嗤笑,“这世道,也有人会在狗皮画上添金粉,指望旁人夸它是名画的。” 他伸手拂了拂案上的纸简,將那一道未竟的圆周题重新推到面前,握竹筹、取细绳,继续他的推算。 在他看来,这才是实事——不与人爭功,不与人爭锋,只求一个真数。 至於外面那位皇帝的心思,他既不关心,也懒得揣测。 不过是朝堂上的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改科举?”他再次在心底重复这几个字,神情淡漠,“等他折腾个三五年,累了、倦了,自会有人收场。到那时,天下依旧是原来的天下,科举依旧是原来的科举。” 他的竹筹轻轻敲在陶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为他的判断落了个无声的定论。 外头的雾气渐渐淡去,阳光透过窗欞,落在那封被遗在门槛里的红封信上,映得它鲜亮刺目。 可无论它如何显眼,在石宗方眼中,都不过是一块碍事的红布。 他甚至起了个念头——待会儿让妻子把它收起,別放在眼前晃悠,免得影响心绪。 一念至此,他已將那信彻底拋诸脑后,手腕微转,继续在竹简上刻下新的比例…… 院外的雾色渐渐被初升的朝阳撕开,露出斑驳的院墙与瓦檐。 石宗方的妻子送走了福来,关上院门,心里原本已生了个决定——这信留在门口,等相公自己想看时再说。 可她站在门槛前,看著那抹鲜红的封綾在晨光下越发显眼,心底却隱隱生出几分犹豫。 她很清楚自己夫君的性子,一旦有人提“朝廷”“为官”之类的事,他便像墙一样,任凭你怎么敲都纹丝不动。 但今日这来信,却是许居正亲手所写——朝中位极人臣的人物,绝不会无的放矢。 “会不会……並不如他说的那般无关紧要?”她在心底暗暗嘀咕。 毕竟,许居正並不是那些爱邀人入仕的部院官僚,而是能与天子並肩议政的大臣。若真只是寻常的劝仕之事,他断不会派心腹专程送来。 思量片刻,她俯身捡起那封信,指尖触到封綾,微微一凉,似乎带著一股沉甸甸的分量。 她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抱著一丝好奇,將信捧进了屋。 石宗方依旧坐在长案前,手中竹筹与细绳在陶盘上缓缓游走,神情专注如初。 她没有立刻惊扰他,而是走到一旁的炭炉边,轻轻坐下,將信放在膝上,仔细端详。 信封上,端端正正写著“洛陵石宗方先生亲拆”八个墨字,字跡遒劲,显然是出自许居正之手。 她咬了咬唇,伸手拆开封綾,抽出里面的信纸。 纸张是上好的贡纸,薄如蝉翼,触感细腻;墨香未散,显然是近日所写。她小心展开,目光落在首行—— “近奉圣旨,改科举之制,增设五门纲要,其中《术算纲要》一卷,虽陛下亲为策定,然术算奥理,非一人所能穷尽,特请先生过目,指其未当之处,以备修正。” 看到这里,她本想合上信纸——果然,还是朝廷的事。可下一句,却让她的心口猛地一紧: “纲要卷中,有圆周之题,推得一常数,陛下命名为圆周率。然此数虽近精,尚虑有微差,愿得先生之高明,测之、证之。” 她的眼睛在“圆周率”三个字上停住,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圆周……常数? 她不是术算中人,自然说不出其义理,但日日与相公同住,耳濡目染之下,她知道,夫君近月来废寢忘食钻研的,正是圆周与径长的比例。 他甚至为此亲手制了好几种大小不同的陶盘,案上的细绳更是磨损得不成样子。 这封信里说的“圆周率”,莫不是……正是相公一直追寻的那个数? 她心底掠过一丝震惊。 更令她意外的是,许居正言道,这个常数竟是陛下亲自推得? 她皱起眉,脑中闪过这些年在街市茶肆里听到的那些传闻——说当今天子萧寧年少荒唐,不读书、不理政,曾在洛陵城里闹出过无数笑话;说他登基之前,只知纵马斗鸡,不懂半点治国安民的道理。 这样的一个人,能算出什么圆周常数? 她本能地怀疑——或许是旁人算得的,被冠在陛下名下,好藉此彰显圣明? 但隨即,她又想到一层:即便如此,这圆周常数也是夫君梦寐以求的数啊! 哪怕这只是个接近值,也足够让他省去无数的推算与试验。 她的心思忽然急切起来,手里那封信似乎变得滚烫,催促她立刻將它送到夫君案前。 她站起身,轻轻走到石宗方背后,忍了忍,终究开口道: “相公。” 石宗方头也不抬,只嗯了一声,手中竹筹依旧在陶盘上转动。 她將信举到他眼前,儘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我看了许居正的信。” 石宗方眉头一皱,目光扫过那封纸,“我不是说了——” “信里提到了圆周常数。”她打断了他的话。 石宗方手里的竹筹,忽地停在了半空。 那一瞬间,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露水滴落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定定地落在她手中的信上。 “什么常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自己听错。 “圆周常数。”她一字一顿地说,“他们叫它……圆周率。” 石宗方的眼神在那一刻明显凝住,仿佛竹简上的笔画忽然活了过来,直直撞进他的脑海。 她看见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咽下一口迟疑。 片刻后,他伸出手来——那是一双常年磨著竹筹、拂著纸面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掌心有著细密的老茧。 “给我。”他说。 第754章 石算疯出山了?! 清晨的光透过薄雾,缓缓泻进石宗方的宅院。 这是一处极为简陋的院落,青砖砌成的院墙並不高,墙脚处爬著几丛野藤,叶上还掛著夜里未散尽的露珠。 正院的屋檐下掛著一排竹帘,因岁月久远,竹色已经泛黄,边角有几处毛刺翘起。 院子中间是一条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通向正屋门前。 青石板间的缝隙里生著细细的青苔,踩上去微微打滑,显见主人平日里並不在意打理这些细节。 小径两侧,没有圃,也没有什物摆设,只在角落里立著两口水缸,半缸清水在晨光中映出天色。 正屋的门是老杉木做的,顏色沉暗,门槛处被多年进出的鞋底磨得光亮。 推门而入,便是一股淡淡的墨香与纸卷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带著乾燥而略微发涩的味道,像是尘封已久的书库。 屋內的陈设简直到了寒素的地步。 靠南墙摆著一张长案,案面被墨汁、刻刀和竹筹的痕跡弄得斑斑驳驳。 案上堆著竹简、演算稿、绳尺、陶盘、木规、墨斗等物,零零散散,像是隨时都在使用,根本顾不上收拾。 屋角的木架上放著几卷厚厚的旧帛书,帛面已被翻得起毛,边缘有些泛黄。 地面是未经打磨的青砖,冷硬而粗糙,走在上面会微微咯脚。 唯一像样的摆设,是靠西窗放著的一只笔筒,里面插著五六支磨得极短的狼毫,毛尖染著墨色,显然它们的寿命快要走到尽头。 空气中很安静,只能听见外头偶尔传来的鸟鸣声,还有屋內极轻的呼吸与翻纸声。 这就是石宗方的世界——没有金玉装饰,没有绣帘香案,甚至连几件体面的器物都难寻踪跡。可在他看来,这才是最適合他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坐在长案后,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更加单薄,却透著一种长年累月与数字较劲所积淀出的沉静力量。 此时,案前的桌面上多了一物——那封用红封綾束好的信,顏色在满屋素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石宗方伸手接过信的瞬间,指尖触到封綾,微凉的触感像是让他心头一颤。 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凝视著信封上那一行笔力沉稳的字——“洛陵石宗方先生亲拆”。 他当然认得这是许居正的字。那是只有多年运笔、胸中有丘壑的人才能写出的笔势,力透纸背,连最后一个“拆”字的捺脚都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度。 片刻的凝视后,他才慢慢解开封綾,將信纸抽出。贡纸在他手中发出极轻的摩擦声,像是被呼吸唤醒的沉睡之物。 他的目光从信首滑下,不多时便停住了。 “……圆周之题,推得一常数,陛下命名为圆周率。” 这短短的一行字,在他心里掀起的波澜,却像骤雨击中平湖,瞬间炸开。 圆周常数——这不是寻常人口中能说出的词,更不是那些只会吟风弄月、醉心章句之士能理解的道理。 要说出这几个字,必然要在术算中涉足极深,且真正触碰过圆径比例的核心奥义。 而信中说,这个数是“陛下”亲算得出? 石宗方的手在那一刻紧了紧,信纸被他的指节微微压皱。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人传闻中的模样——锦衣玉带,目光轻佻,举杯间满是紈絝气息。一个这样的人,能明白圆周常数的意义?能有心力去算它? “荒唐。”这是他本能的第一反应。 可那三个字,却在他脑海里像是烙印一般挥之不去。 他清楚,这不是市井閒谈中常见的“圆的周长除以直径”等粗浅说法,而是真正进入了测度的领域。 信中说此数“虽近精,尚虑有微差”,这句话分明是在承认不完美,却又带著求真之意。 这不是摆架子的口吻,也不是虚张声势的辞令。 他心头的怀疑,与一种莫名的衝击感混杂在一起。 ——若这是真的呢? 他甚至不愿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可那种被人不声不响走近自己多年执念核心的感觉。 就像有人闯进了他的密室,在他最珍视的案卷上留下了一行字,而且还恰恰写在他反覆推算、尚未定论的那一页。 石宗方的呼吸变得微深,他能感到心口有一丝异样的热。 他试著安慰自己——或许,这不过是许居正为了请他出山,故意拋下的诱饵,把“圆周率”三个字放在信中,就是为了激他的好奇心。 但他又很清楚,许居正这种人,不会轻易在学术的事上胡乱作假,更不会用术算来骗人——那是自毁名声的做法。 信纸上的墨色仍旧微湿,映著晨光泛著柔和的光泽。他的目光在那几个字上来回停留,每一次呼吸,胸腔里那股被撩动的衝动都更强一分。 他抬起头,看向案上的陶盘与绳尺,忽然生出一个极不情愿承认的念头——他想看看,那所谓的“圆周率”,究竟是多少。 若它真如信中所说,“虽近精,尚虑有微差”,那他便要用自己的方法去证它、改它、磨它至精。 可与此同时,另一股倔强的念头又在心里冒出来——他不该被牵著走,更不该在圣旨和宰辅的名头下屈服。 於是,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目光深处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拉扯,一边是术算的本能与求真的执念,一边是对官场和权力的本能排斥。 信纸在他指间慢慢折起又展开,反覆了几次,像是在替他承受这种难以言说的挣扎。 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竹帘,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屋子里的空气有些凝滯,仿佛连尘埃都在静静等待他的决定。 他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只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说了一句—— “无论是谁算的,这个数,我要亲手试一试。” 屋內的光影隨著时辰的推移渐渐移动,晨雾散尽,窗欞投下的斜线缓缓爬上了长案的一角。 石宗方依旧坐在那里,信纸摊在他面前,红封綾带被隨手放在一旁,搭在墨砚边缘,衬得墨色更为沉重。 他的指节缓慢地摩挲著那行写有“圆周常数”的字,动作极轻,像是在触摸一块既熟悉又陌生的石头。 心口那阵最初被惊起的涟漪,终於在一息一息间渐渐平復下去。 他不是没有被外物撩动过心弦的人,可多年来潜心算道,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凡事不凭一时情绪下结论。即便是术算中最闪耀的发现,也需反覆推演、试证,方能得其真。 此刻,他便在用同样的法子平息自己。 那股被信中字句激起的衝动,经过一番冷静的內心自问,已被重新压入心底。 “陛下……圆周常数……”他在心中反覆默念,眉头轻轻皱著。 那人自幼的种种事跡,他虽未亲眼见过,却听过得太多了。 市井茶肆,士人雅集,偶有一提当今圣上的过往,总少不了摇头嗤笑。 纵然他平日不喜参与这些谈论,可耳朵毕竟长在头上,这些故事便像细沙一样,日积月累地渗入了心底。 他记得,有人说萧寧少年时,曾为一匹白鬃马,在大街上与人赌棋,连连出昏著,最后还当眾推翻棋盘; 也有人说他曾在洛陵南街设酒擂,赌酒换玉,醉倒之后竟在酒肆门口呼呼大睡; 更有甚者,说他少年时曾有一年几乎整月未读一页书,反倒日日钻在瓦舍听说书先生编排侠客奇谈。 这些事是真是假,石宗方无意深究,可从这些传闻里,他捕捉到的是一个荒唐、轻浮、不学无术的影子——与“圆周常数”这样的词,简直像是分属两个天地。 他冷冷一笑,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或许,这不过是那位陛下听到了些关於自己的传闻——知道他石宗方多年钻研圆与径的比例——於是命人將此题写进所谓《术算纲要》,好藉机招徠、甚至借自己的名头为那套新科举添一分声势。 至於信中所谓“陛下亲算”,十之八九只是用来譁眾取宠的说法。 皇帝自有无数能人替他效力,真要有了什么数字,冠以“亲算”二字並不稀奇。 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又添了几分冷意。 在他看来,算道是天地之学,不容沾染半分粉饰与虚名。 一旦將它与权势、名誉混为一谈,那便离真理越走越远。 他缓缓地將信纸折好,放到长案一角,不再去看。 手边的竹筹被他重新握起,仿佛那才是他心中唯一值得信赖的器物。 可就在竹筹触到指尖的那一刻,他的心思却並未完全回到陶盘与比例上去。 那行字——“圆周常数”——仍旧在脑海深处闪著光。 不论他如何怀疑、不屑,那都是他近月来废寢忘食所求的数。 哪怕这只是个噱头,他也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石宗方轻轻吐出一口气,抬手按住了额头。 他明白,自己的倔强与好奇此刻正在交锋,而这一次,好奇已经占了上风。 他在心中默默盘算: 如果这的確只是场虚张声势的招揽,他大可当面拆穿,了此一事; 若是意外地有几分道理……他也能藉此印证自己推算的方向,未必是坏事。 屋外传来几声鸟啼,带著清晨独有的清脆与疏朗。 阳光已完全洒进院中,映得那封信上的红封綾带更为鲜艷,像是在无声地催促著什么。 石宗方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 他的脚步很稳,没有一丝犹豫。 在多年独居的院子里,他早已习惯了静坐苦思,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不在陶盘上,也不在竹简里,而是在许居正手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长案,那上面散乱的绳尺、竹筹、陶盘在晨光中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无声地注视著他的背影。 他轻声对自己说了一句:“只是去看一看。” 语气平淡,甚至带著一丝自我安慰的意味。 隨后,他吩咐妻子:“收拾一下,我要出门一趟。” 妻子並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替他在柜中取出一件乾净的青色直裰。 这直裰虽旧,却洗得极净,领口袖口都被熨得平平整整。 换好衣衫后,他系上一条素色的布带,將头髮束成一髻,用一枚木簪固定。 他的装束很简单,既不似朝中士人那般讲究,也无半分寒酸,正如他本人——不求外饰,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 走到院门前,他停了一瞬,像是在与这片安静的小院作別。 清晨的风带著露气扑面而来,拂动他衣襟的同时,也拂去了昨夜的些许疲惫。 他推开院门,青石巷在阳光下泛著温润的光泽,巷尾的转角处,隱约有行人的脚步声传来。 他並没有立刻迈步,而是稍稍仰头,看了看那一方被晨曦照亮的天——那是他多年在院中仰望的天色,如今似乎比往日更亮一些。 终於,他抬脚,走入阳光中。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带著一种要去探究、要去印证的决心。 不论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要亲眼看一看——那所谓的“圆周常数”,到底是噱头,还是……真有几分真意。 石宗方的身影在巷口渐渐远去,只留下他的小院静静佇立在晨光里,仿佛那里面的陶盘与竹筹,还在等待主人归来,继续未尽的推算。 晨光才刚透过朱漆大门,映进许府的前院,廊下的台阶已被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踏得微微湿亮。 院內设了一张长案,案上铺满了《术算纲要》的抄本、竹尺、演算简册与笔墨砚具,几名穿著青袍的官员正围著案子各自翻看,或低声与旁人切磋,或凝神在纸上比比划划。 今日许府格外热闹,不仅翰林院的编修与国子监的博士来帮忙,许居正还特意请了两位工部出身、精通度量与工程的郎中。 这些人都在朝中以术算见长,平日不常聚到一处,如今却齐聚许府,倒显得厅堂里气息紧张而充实。 许居正一身素色朝服,袖口微卷,正俯身在一份稿卷上审阅。 那捲子上写的,是五科之中的《术算纲要》第二卷“比与积”部分,字句细密,旁边密密麻麻写著勘误批註。 案头一角,还留著一封红封綾带的信——那是早上福来回府时,放在许居正案上的,说是已送到石宗方家。 许居正抬手压了压那封信,仿佛藉此稳定自己心中的篤定,隨口说道: “福来已去洛陵东城,將信送至石先生府上,想必午后之前,就能见到他本人。” 此话一出,原本埋头在纸卷上的几名官员相视一眼,先是微愣,隨即几乎是同时露出一抹颇有意味的笑——那笑里带著些无奈,也带著几分不以为然。 其中一位鬚髮皆白、瘦削如竹的工部郎中放下手里的竹尺,轻轻摇了摇头,道: “许公,莫怪老夫直言——石宗方……怕是请不来。” 一名国子监博士闻言,也推了推鼻樑上的铜边眼镜,嘆道: “石先生的性子,许公可能还不大清楚。他这人,平日除了钻在自家书屋推演,几乎不踏出家门一步。別说出门赴会,就是街头巷尾的邻里酒宴,也从不参与。” 另一位翰林编修接过话茬,带著几分调侃的意味: “我记得前年工部要修测洛陵水渠的弯度,特意请他出山帮忙测算,工部尚书亲自登门,他连门都没开” “就遣个小童出来回话——说他正在推一道比例题,不能耽搁,渠弯的数值,诸君自去量便是。” 工部郎中闻言,忍不住失笑: “不只是那一次。上次测定新城城墙倾角,咱们工部用尽办法算出来的数,他只在信上写了两行——『角差二分,须改』——便又没下文了。你们说,这性子……若不是术算痴人,哪会如此?” 厅中眾人听得连连点头,有人忍不住低声道: “若论术算之才,大尧上下,石宗方当得上第一。但若论好请易请,他怕是连百名之外都排不上。” 有人又补充道: “许公有所不知,石先生在洛陵有个外號,叫『闭门算客』——一闭门,就是十天半月不出院。他的邻居都说,有时候天寒地冻、院里积雪半尺,他也不肯跨出院门一步。倒不是他懒,而是满脑子只有竹筹与纸卷。” 翰林编修闻言,摇了摇头笑道: “这样的人,別说许公派个小廝送信,就是陛下御旨亲征,他未必也肯立刻来见。若是他正推到要紧处,保不齐会让陛下也在门外候著。” 这话虽带笑意,可几人都没觉得夸张——因为他们都听说过类似的事。 那位白须工部郎中眯了眯眼,像是在翻找记忆: “我记得有一年,朝廷突调术士测量边关军道的长短,非要他出手。” “那是兵部尚书亲书急牒,派人连夜驰送,军令如山,可到他家门口时,他只是隔著门板说了句——『一题未尽,身不可动』” “然后,就让人原路送回军令,硬生生拖了半个月才动身。你们说,这样的人,怎能用寻常之法请来?” 许居正听著,神色依旧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可旁边一位年轻些的国子监博士却忍不住问道: “那依几位所见,石先生既然如此难请,我们这封信,他会拆么?” 白须郎中“呵”地一声笑了: “怕是未必。依我所知,凡带著『朝廷』二字的信,他多数连看都不看,直接退回去——哪怕是工部、兵部的公牘,他也敢不拆。” “是啊,”翰林编修接道。 “他最不喜被人用官衔名位来压他,越是提『朝廷请』,他越是不理。许公的信虽是以个人名义写的,可毕竟提到了圣旨、科举……依我揣测,他只怕看两行,就会皱眉。” 国子监博士闻言,笑了笑:“听诸位这么一说,我倒真好奇,他若真见到这卷《术算纲要》,会是何神色。只不过……怕是等不到这一步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虽不是刻意打击,可话里那份篤定,却像是铁板钉钉般——石宗方,绝不是那种一请就来的角色。 许居正听在耳里,反倒露出一抹浅笑,不置可否,只淡淡道: “诸位放心,该来的,自会来。” 他这话平静而篤定,反倒让厅中眾人一时无语。 有人暗想,许公怕是对自己那封信有很大信心,否则怎会如此篤定? 可对石宗方的性情,大家又都心知肚明—— 那人守著院子过活,竹筹、陶盘就是他的天地;外面的朝堂风云、京洛喧囂,似乎从未真正踏进他的世界一步。 若真要用一句话形容,那便是——“寧在院里算一题,不在殿上听三日”。 厅堂外,晨光渐盛,阳光照在案上的卷册与竹尺上,映出一片明亮的光斑。 而眾人的议论,也在这光影之间慢慢散去,各自又埋头於《术算纲要》的勘校之中。 只是,在他们心底,多多少少都有一个相同的判断—— 这一趟洛陵东城之行,十有八九会无功而返。 巷外的天色已由清晨的银白渐转成了明澈的蓝,阳光在瓦脊间跳跃,落到青石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东城这一带,街巷窄而幽,屋檐低垂,晨市的摊贩才刚开始摆货,吆喝声尚未热闹起来。 然而,就在这片一向安静的街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並不算沉重,却极有节奏,像是骑者极力控著速度,又不肯耽搁分毫。 “咦,那不是……石算疯?”一个挑著鱼篓的中年汉子眯起眼,惊疑地望著来路。 只见街尽头,一匹鬃毛乌亮的青驄正疾驰而来,马背上坐著一人,青色直裰,腰系素带,背影清瘦挺拔,袖摆被风扬起,露出握著韁绳的骨节分明的手。 再看那张脸——瘦削,神情专注,目光笔直望向前方,连街边的叫卖声都没往耳里放半分。 “果然是他!老天爷,石算疯出山了!”卖豆的老妇一拍膝盖,声音都高了半度。 第755章 石宗方真来了! 石算疯子! 这绰號,在这一带的街坊中可谓无人不知。 有识之士称他“算术宗师”,但在市井百姓嘴里,他就是那个整日关著门,连过年都不出门拜年的“算疯子”。 他每年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且多是去邻巷买些宣纸、墨块,很快就回。 谁也没见过他这样,一大早骑马直奔城西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连他都急成这样?”有个挑柴的小伙子忍不住问旁人。 无人能答。 只是目送著那匹青驄踏过石板路,带起蹄下细碎的水珠,在晨光中如同一串短暂的珠链。 石宗方的神色未有丝毫波动,青驄的速度被他控在极限之內——既要快马加鞭,又不让马力散乱。 他腰背笔直,眼底却透著一股冷定的光,像是在心里一遍遍演算著什么。 路过城隍庙时,庙前晨课的钟声正悠悠敲响,他连头都未抬一下。 有人向他招呼,也只见他目不斜视而去,留下一串“噠噠噠”的马蹄声消失在拐角。 青驄在他的催策下,穿过东城的狭巷,沿著主街一路向西,越过南市,再折入西廊大街。 沿途的摊贩与行人,皆被那熟悉而稀罕的面孔惊得侧目。 “算疯子出门了……”这样的低语一路相隨,仿佛比马蹄声还快一步传遍街巷。 而石宗方全然不顾,心神紧紧锁在一个方向——许府所在的城西。 他心底那股被信中几个字激起的执念,此刻已转化为一种急迫,驱动著他催马前行。 阳光越发明亮,照得青驄鬃毛生辉,照得他眼底那抹锐光更显清晰。 不论前方等待的是什么,他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內,去面对,去验证。 青石路尽头,许府高大的朱门已在晨雾之外隱隱可见。 石宗方的手指在韁绳上微一收紧,马速再提一分,像是一笔將落未落的重墨,即將在那扇朱门前定格。 许府的正厅內,光影静謐。 晨光自雕槅窗透入,落在铺著青纹锦面的长案上,把案上堆叠的卷册、竹尺与墨砚映得分外分明。 几位受邀而来的客人正围坐左右。 翰林院的编修身材頎长,鬢角微白,双手交叠在袖中,神情虽稳,但眼中隱约透著一股藏不住的好奇。 国子监的博士年纪略长,鼻樑高耸,铜框眼镜在阳光下闪著微光,他偶尔抬手轻轻捋须,目光在案上的稿卷间游移。 另外两位工部郎中,一位瘦削如竹,面色沉稳,手背布满细密的青筋;另一位肩宽背厚,皮肤被风日熏得暗沉,眉宇间透著一股久经工事的硬气。 他们今日虽是奉请而来,却都带著一点心底的疑虑——不为別的,只因听闻许居正对那《术算纲要》的评价,实在惊人。 消息最早是从朝中传出来的。 虽然他们平日並不上朝,可朝堂上那些爭论与少见的盛讚,很快便被传进了他们耳中。 尤其是那句——“奇书,可开术算新天地”——更是叫他们忍不住在心底反覆琢磨。 “奇书”二字已是极高之誉,而“可开新天地”,更不是轻易能说出口的评语。 他们都是浸淫数理多年的行家,深知术算之道何其艰难,能称得上“开新天地”的著述,至少在思路上要有前所未有的突破,在推演中要能开闢全新的法门。 这等评价,放在任何一本新书上,都足以震动术算之林。 然而,这卷纲要的来源,却让他们难以完全信服—— 那是当今天子所作。 几人虽然没有与萧寧直接打过交道,但对他的名声並不陌生。 早年间的传闻,几乎是洛陵城中茶肆酒楼的谈资:少年天子未登基前,身为王爷,常出入市井,不拘形跡,好马好酒,甚至一度被称作“第一紈絝”。 这种过往传闻,再怎么说,都与“奇书”“术算”四字隔著十万八千里。 更何况,歷朝歷代的帝王,多在经史策论、治国之术上用心,即便通些算法,也只是为政务所需,不会沉入精深到能“开新天地”的地步。 因此,当许居正在朝堂上用“奇书”“新天地”来形容《术算纲要》时,这几位今日坐在许府的术算行家,都在心里升起了一个差不多的念头—— ——这书真有那么好吗? 若是出自翰林、出自工部精算司,他们愿意相信。 可若真是天子亲作,那其中的分寸……未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许居正一番“托举”在內。 毕竟,许居正是当朝清流之首,与陛下关係密切,在新政推行之际,推出一卷“奇书”,正是凝聚人心、彰显威望的好时机。 他们虽不好在外人面前说这些疑虑,可在心底,却都或多或少有著这样的推测。 不过,这推测並不妨碍他们心生好奇。 若真如传闻中那般別开生面,他们愿意折服;若不过如此,他们也要看一看,这所谓的“新天地”,究竟新在何处。 厅中气氛並不喧譁,几人各自端坐,偶尔以目光交换几句无声的揣测。 就在这时,许居正从案后起身,神情如常,却带著一丝篤定的沉稳。 他缓缓扫视了一圈眾人,开口道: “福来送信去洛陵东城,还需些时辰才能回来。既然诸位难得齐聚,不必空坐著等,不如先看看这卷《术算纲要》。” 他顿了顿,又道: “我让人抄录了几份,今日便在此分发。诸位看看,且自行评议。” 说罢,他微微抬手,旁边的家童立刻捧著一叠薄薄的册子上前。 那是用上好贡纸誊写的抄本,纸面泛著细腻的温润光泽,墨色沉稳而不晕,封面以小楷题著《术算纲要》四字,笔力遒劲。 抄本数量不多,却足以让在座之人各取一卷。 家童按著顺序,將册子递到每位客人手中。 几人接过时,下意识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纸面,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封面上的几个字上。 “《术算纲要》……”国子监博士在心中默念,眼底闪过一丝审慎——他知道,这接下来的每一页,都足以让他们判断许居正的夸讚是否名副其实。 翰林编修则是微微眯起眼,像是要在翻开之前,先將这封面上的笔意看个透。 两位工部郎中也不动声色地互看了一眼——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卷书里,若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必然会在度量、比例、积算之类的篇章中显露无遗。 厅中气息变得微妙起来。 阳光照在几人手中的纲要抄本上,白纸黑字在光影之间显得分外清晰,却像是一扇尚未开启的门——门后,是托举出来的虚名,还是足以“开新天地”的真才,很快便会见分晓。 厅中静了一瞬。 阳光透过雕槅窗的细缝,斜斜地洒在几案上的《术算纲要》抄本上,纸面泛著温润的光泽,墨跡沉稳,像是在等待下一刻被翻开。 受邀而来的几位术算行家,手中都已攥著那份抄本,神情各异,却都有一股隱隱的凝重。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不似僕人日常走动那般从容,而是带著点急意,甚至夹著一丝尘气。 “许大人——”声音在院口响起,带著微微的喘息。 接著,脚步越过影壁,踏上青砖甬道,直奔厅前。 福来匆匆踏进厅门时,额角还掛著细细的汗珠,呼吸略有些不匀。 他一脚跨进门,就直直走到许居正面前,拱手作揖,声音里透著几分懊恼: “大人……没请来!” 厅內微微一静。 几位手持抄本的客人目光微抬,但神色並未露出惊讶。 许居正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平:“没请来?” 福来低下头,像是自觉失职,压低了声:“是。小人去了石府,通了姓名,也捧上了大人的信。可那位石先生在屋里……就是不肯出来。门口的小童说,石先生正推算要紧之事,不便见客,让我先回。”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还想补一句辩解,最后只嘆了口气:“大人,这一次,只怕是真的请不动。” 许居正指尖轻轻敲了敲案面,没有立刻作声。 屋內那几位客人,神色平淡得几乎与方才无异。 他们对视一眼,眼神中没有半分意外——仿佛早已將这样的结果收入预料之中。 翰林编修微微一笑,把手中抄本往前推了推,淡淡道:“许公,咱们且翻看便是。” 国子监博士捋须点头:“是啊,石先生若真不肯来,强之无益。” 白须的工部郎中也放下手边的竹尺,接著道:“老夫先前便说,这位石先生,闭门不出是常事。既然如此,何必耽搁工夫?咱们开始吧,不必请他了。” 另一位工部郎中笑了一声:“许公方才分下的《术算纲要》,正是今日之要。石宗方若看不上官场俗务,任他去也,不碍咱们手里的事。” 他们的语气平淡,从容之中带著几分篤定。 像这种“请不来”的事,早在他们心中,是与“水向下流”一般自然的道理——无需惊讶,也无需感慨。 许居正微微頷首,正要开口,就在此时—— 廊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比方才福来的还快,甚至带著一点慌乱。 紧接著,一个年轻的僕人从外头疾步跑进来,几乎是跨过门槛就急急俯身行礼,声音还带著没来得及收住的气息: “大人——门外……石宗方求见!” 厅堂里,那声“石宗方求见”落下的瞬间,仿佛空气都被定住了。 阳光透过槅窗,静静落在几案上,照亮摊开的《术算纲要》抄本,可此刻再无人低头去看。 翰林编修本是手执竹简,正要展开第一页,听得这话时,手中竹简微微一滯,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道推住,半晌没能翻下去。 国子监博士原本斜倚著椅背,神情悠然,可那一刻,背脊猛地绷直,眼中闪过一丝不確定,甚至还下意识地去看身边的同僚,仿佛想从別人的眼里找到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白须工部郎中眉毛一抖,抬起的目光像是钉子一样钉在来报的僕人脸上,盯得那小廝有些发怵。 “你……你说谁?”他的声音微哑,像是嗓子里生了锈,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名字。 那僕人屏著气,恭恭敬敬地重复了一遍:“石宗方……就在门外。” 短短七个字,却像在这厅中投下了一枚沉重的石子。 先是片刻的死寂,隨即一股难以言喻的震盪感,从每个人心底慢慢升起。 他们这些人,方才还在几乎一致地断言——请不来。 那语气中的篤定,就像是说“冬天会下雪”那样毋庸置疑。 可现在,这个固若金汤的预设,被一声“求见”击得粉碎。 那位翰林编修忽地放下竹简,椅子在青砖地上发出一声轻响,他整个人竟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朝著厅门的方向望去。 目光越过廊柱,落到那片被阳光笼罩的院落,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惊异——像是看见了一只从未见过的飞禽,竟然就这么停在了自家门槛上。 另一位国子监博士嘴角微张,却迟迟没发出声音,心中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同名同姓? 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洛陵城里,能配得上“石宗方”三字的,只有那位闭门算客。 白须工部郎中手掌撑在案上,缓缓起身,胸口因呼吸急促而微微起伏。 他的脑中浮现出过往数次请石宗方出山的情景——无一不是空手而归。 那种总是被拒之门外的冷淡,早已让他认定此人是“院墙里的隱士”,外界再热闹,也扰不动他一丝。 可如今,那个传说中寧肯让兵部军令在门外冻上十日、也不肯放下竹筹的术算狂人,竟亲自踏进了许府的门槛。 这意味著什么? 一旁年纪稍轻的工部郎中不由低声喃喃:“不会是假的吧……?” 可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虚飘飘的——院门就在外廊不远处,脚步声、衣袂声,顷刻便能传进来。 若是假的,岂不顷刻便被拆穿? 厅堂內的气息陡然变得紧张,几人下意识地交换眼神,像是每个人都在对方的眼里寻找解释,可无一例外,找到的都是同样的震动与茫然。 他们早就习惯了石宗方的“不动如山”,习惯了他將术算之外的一切拒之门外。 这种习惯一旦扎根,就如同顽石——没人会去怀疑顽石会忽然自己跳起来。 可是,现在顽石不仅动了,还朝他们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翰林编修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襟,动作间还带著一种莫名的侷促——他並非没见过高位之人,可这种多年传闻中的人物,骤然出现在眼前,那份心理衝击,和见皇帝也不同。 国子监博士抬起手,像是要按住胸口那股突然而起的鼓动。 他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许居正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所有人此刻心中共同的疑问。 方才他们的言语中,其实对许居正的执拗多少带著几分善意的揶揄——那种“你啊,白费功夫”的篤定。 可此刻,那份篤定反过来成了他们心底的惊愕来源。 白须工部郎中眯起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暗暗盘算: 能把石宗方从院子里请出来,这不只是情面的问题,怕是还得在术算上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那么……这个理由,会是什么? 他的思绪翻涌著,可目光却紧紧盯著厅门的方向,像是在等一个能解答所有疑问的画面出现。 那年轻的工部郎中则微微前倾了身体,脖颈下意识地伸长,像是想藉此提前捕捉到外头的动静。 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竟有些迫不及待——而在方才,他还断言“请不来”。 这份心理的落差,让他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心中有一种被轻轻击中的羞赧。 翰林编修依旧站著,双手负在身后,眼神凝聚得仿佛要穿透廊下的空气去看那个人的身影。 他的心头莫名有一种被挑战的感觉——不是来自石宗方,而是来自许居正。 因为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许公的手段,远比他们想像的更深。 厅堂里的时间,似乎被这短短的几个呼吸拉得极长。 连窗外的鸟鸣,都显得有些突兀。 那报信的僕人仍旧垂著头,静静地等著许居正的吩咐。 可在厅內几位术算行家的耳中,这短短的静止,却像是在等待某个要改变全局的瞬间到来。 就这样,他们一个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或缓或急,却都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投向厅外。 有人已经走到廊下,试图越过门槛望向院门方向; 有人微微侧身,竖起耳朵捕捉外头的脚步声; 有人依旧站在原地,却已经屏住呼吸,像是怕错过了那人出现的第一眼。 他们不敢相信,石宗方真的来了——可他们又清楚,这一刻,他真的就在外面。 厅堂中的空气,依旧带著那一丝不真实的凝滯感。 外廊那道身影虽还未真正走进来,可仅仅是“石宗方求见”这几个字,已经足够將所有人心中的认知翻了个底朝天。 白须工部郎中率先回过神来,眼神像是要从许居正的脸上找出答案。 他眯起眼,带著一种半探询半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道: “许公……石宗方,您……是怎么请来的?” 这问题一出口,便像是给厅中其他几人打开了闸门。 “是啊许公,石宗方这人,咱们都清楚,平日里……那叫一个闭门不出。”翰林编修紧接著说道,声音里带著压不住的好奇。 “没错,他那院子,十年如一日,连街坊的酒席都不踏足一步。”国子监博士接茬道,语速比平日快了几分,“就算工部、兵部联名的请牒,他也能置之不理。如今……如今竟为许公而来?” 年纪稍轻的工部郎中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眼里闪著一种近乎孩子般的渴望:“许公,可得告诉我们——这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是陛下的旨意?还是许公亲自登门?”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许居正身上,那眼神中,除了好奇,还有一种被彻底顛覆了成见后的茫然。 在他们看来,要把石宗方从院子里“拔”出来,难度堪比从悬崖上生生凿出一条平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这一切,刚刚就这样发生了,而且还发生在他们眼前。 许居正却並没有立刻解答,反而先抬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他的神色很平静,像是在谈一件並不算稀奇的事。 “並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子。”他语气缓慢,却带著一种毋庸置疑的篤定,“只是用了陛下《术算纲要》里的一个小点而已。” 一句“一个小点”,像是一道无形的雷,劈进了在座几人的耳中。 一瞬间,厅堂中鸦雀无声。 翰林编修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个……小点?” 国子监博士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仿佛怀疑自己的耳膜在捉弄自己:“您是说,就纲要里的一个算术上的小点,就……就请动了他?” 白须工部郎中嘴角微微抽了抽,像是在和自己的认知死磕:“许公,这可不是说笑?石宗方啊……一个小点?” 年轻的工部郎中更是瞪大了眼,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不会吧……不会吧?!光是纲要里的一个小点,就能让他亲自出门?要不要这么夸张?!” 他们的心里,此刻几乎是同时涌起同一个念头——这事太不合常理了! 在他们的经验中,石宗方不是没有被世事触动过,可那必然是震撼到他学术根基的大事,比如某个极端复杂的比例被推翻,或者某种旧有的测量法被彻底革新。 而即便如此,他也往往只是闭门自证,未必肯出门会人。 可现在,许居正竟然说,只是术算纲要里的一个小点,就把他从院子里“勾”了出来?! 这在他们脑子里简直比“陛下亲自推算圆周常数”还要荒唐。 第756章 一个数字征服石宗方?! 许府內。 翰林编修忍不住压低声音,似是自言自语:“一个小点啊……那得是多锋利的一针,才能扎得动那块铁板似的石宗方?” 国子监博士则微微偏头,看著许居正,眼底是掩不住的狐疑与惊嘆交织。 他一向认为,自己对术算之道的触类旁通已算颇深,可若真有这样一个小点,能让石宗方立刻起身赶来……那必然不是寻常人眼里的“小点”。 白须工部郎中心头的震动更甚,他不止一次与石宗方交过手——不是在棋盘上,而是在纸卷和竹筹之间的数列、公式里。 每一次,他都觉得这人像一块寒铁,烧不热、软不化,世间少有的执拗。 如今,这块寒铁竟被许居正用一粒“纲要里的小点”敲得动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去想,这粒“小点”究竟是怎样的。 年轻的工部郎中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低声问:“许公,这……真的假的?”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可心底那份难以抑制的好奇,却让他顾不上言辞的轻重。 许居正看著他们,淡淡一笑:“真不真,一会儿你们见了石宗方,自然就知道了。” 他这话不疾不徐,却像是在心底篤定著某件事——不仅是真的,而且一旦见到石宗方本人,所有疑问都会自行烟消云散。 几人对视一眼,心头的惊骇反倒被更浓的好奇压了下去。 可这种好奇,带著一种微微发麻的感觉——那是头皮因衝击而紧缩的反应,仿佛下一刻真相揭开,就会有更大的震动扑面而来。 他们忽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个“一个小点”,究竟是什么样的锋芒,能穿透石宗方那层固若金汤的心墙。 可与此同时,他们心底还有另一重难以名状的感受—— 那就是对许居正手段的重新审视。 方才他们在议论石宗方时,虽然语气中对许公多有尊重,但骨子里难免有几分“你这是白费心力”的篤定。 如今这一幕,不仅推翻了他们的判断,还让他们意识到——许公在术算上的眼界,或许比他们想像的还要高得多。 厅堂里,几人的呼吸声都变得轻了。 外头的脚步声似乎渐渐近了,廊下传来布履踏在青砖上的细微声响。 那声音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他们的心口——不是石宗方的脚步声有多重,而是他们心里的期待与震惊,已经被许居正这句“一个小点”放大到了极致。 他们已经准备好去迎接那个答案,儘管——他们依旧半信半疑,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事。 廊下的脚步声渐近。 起初还隔著院门,带著些不甚分明的迴响,可当它踏上前廊的青石台阶时,那种节奏与力度,已经清晰得仿佛能透过空气直传到厅中每个人的耳里。 这不是寻常的应酬之步——没有半分虚浮,也不带丝毫的拖沓,像是每一步都丈量过距离,又像是每一步都踩在心底的那条直线上。 白须工部郎中忍不住微微探身,目光越过厅口,望向廊下的阴影处。 那一瞬间,他几乎怀疑自己看了眼。 一个极为简单的身影映入眼帘——青色直裰,素布腰带,鬢角有些微乱,却被木簪束得极稳。 阳光从侧方透过廊柱的缝隙,落在他半边面庞上,把那轮廓映得格外分明:瘦削而硬朗,眉眼间透著一种与世隔绝的清冷。 ——石宗方。 三个字,像是刻在了在场所有人心里。 翰林编修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椅脚在青砖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的眼睛像是被什么牢牢吸住,甚至忘了收回。 方才那句“请不来”的篤定,此刻在心里忽然像一张纸,被轻轻一捏,便皱成了一团。 国子监博士也跟著直起了腰,双手不自觉地扣在一起,指节有些微凉。 他见过石宗方的画影,却从未在这种场合亲眼见过本人——那种长年只对竹筹与纸捲动情的气息,不带半分人情世故的温度,如今真实地站在他们面前。 年轻的工部郎中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在心底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许公说的是真的。 一个小点,就真的把这座“术算铁山”搬来了。 白须工部郎中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维持住面上的镇定,可眼底的震动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看著石宗方缓步踏进厅堂,心里那份不信,终於被眼前的现实一点点推翻得乾乾净净。 石宗方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进了厅便微微拱手,神色冷静,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没有四处打量,也没有寒暄——那双眼睛平直地落在许居正身上,就像一道直线,准確无误地落在目標上。 许居正起身还礼,神色如常,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来。 那一瞬间,几人心底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们方才还在怀疑的事,在许居正这里,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 厅中气息凝滯,谁也没有先开口。 他们只是用各自的方式盯著石宗方:有人屏住呼吸,有人心头髮麻,有人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在见证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方才那句“一个小点”,此刻在他们耳中,已不再是夸张的说辞,而是一种带著锋芒的事实—— 能把石宗方亲自请来的,不论是何物,都已超出他们的想像。 厅中寂静了片刻。 那是石宗方踏入之后,气息与眼神带来的短暂震动。 可还不等谁先开口,他便自己打破了这份沉默—— “许公,” 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笔直逼人的力量, “信中所言之『圆周常数』,数为何值?” 眾人一怔。 白须工部郎中眉毛几乎要跳起来,他原本以为石宗方此来,多半是许公再三请託、情面难却,才勉强走这一趟。 可现在一听,那语气,不像是被动来客,更像是——迫不及待要印证某件心头大事。 国子监博士眯了眯眼,忍不住去看许居正。 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许公所说的“一个小点”? 可是,圆周率? 这三个字,光是从石宗方口中吐出来,就已让他心头泛起微妙的惊意——那可是当今算学中极难啃动的一块硬骨。 许居正不答,反倒是淡淡一笑,像是早料到他会先问这个。 “石先生果然是算道中人,第一问便中关键。” 石宗方眉心一凝,身子微微前倾:“数为何值?” 这一刻,他的目光如鹰般锐利,仿佛生怕那答案再被任何閒话拖延一息。 厅堂里的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看,心里同时有个东西落了地—— 原来许公所说的“一个小点”,竟是圆周率。 他们在术算之学的积累各有深浅,可都明白,这一题在当世有多难。 它並非寻常的加减乘除,不是工部丈量一条河渠、一堵城墙那种可以靠反覆取样逼近的数值; 它牵涉的是圆与直径的恆比,是几何与测度中最根本、也最神秘的一环。 白须工部郎中心头顿时掠过一阵战慄—— 原来,这就是把石宗方从院里请出来的钥匙。 难怪,难怪! 若有人能在这题上拋出一个新值,不论对错,都足够让这位闭门不出的“算疯子”亲自来见。 翰林编修嘴唇动了动,忍住了没问出口的话。 他原本半信半疑——一个小点,如何请动石宗方? 可如今才明白,这所谓的“小点”,对石宗方来说根本不是小点,而是压在心头多年、日日不肯鬆手的大山。 年轻的工部郎中呼吸变得浅了些,他的眼睛不再看石宗方,而是盯著许居正—— 如果圆周率,只是《术算纲要》里的一个细节…… 那么,这卷书的广博与深度,又该到何种程度? 单是边角的一粒砂,就能砸出如此惊天的波澜。 许居正见厅中眾人神色各异,淡淡道:“数,暂且不说。石先生既已来了,不若先坐下,一同翻看。” 这语气既稳,又带著一丝刻意的留白,像是在吊一口已经燃得正旺的火。 石宗方的眼神微闪,他能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许居正並不是不答,而是要他亲自去看,去验。 这种做法,比直接告诉他数值更让人心痒难耐。 “好。”他只吐出一个字,便在案边坐下。 他坐得很直,双手放在膝上,却全身都透著一股隨时准备探向卷册的急迫。 厅中的几位来客此刻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先前的半分怀疑全都被这股气息衝散。 他们心中很清楚——石宗方这一来,不是被礼数请动,不是情面换来,而是被《术算纲要》里的一个数值勾了魂。 白须工部郎中默默想: 如果这卷书真如许公所言,是“可开术算新天地”的奇作…… 那它的篇幅中,该还埋藏著多少比圆周率更难、或至少同等份量的题? 又会有多少沉睡在各处的算学之士,被它一字一句惊醒? 翰林编修心头也是波涛起伏。 他素来不轻信夸讚之词,可刚才许公说的“奇书”二字,如今再回味,竟不觉有半分虚夸。 若一个“边角小点”就是圆周率,那正文中的要义,岂不是连石宗方这样的人都要心驰神往? 国子监博士的目光微微发亮。 他想起自己来前的那份好奇——陛下不过是个紈絝,怎会写术算? 可此刻,他忽然有些动摇——若这卷书真能连圆周率都写进去,还敢直言“尚虑有微差”,那它背后究竟是怎样的思路与胆魄? 年轻的工部郎中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他有一种直觉——这卷《术算纲要》,恐怕不仅会刷新他们的术算认知,更可能改写整个大尧的取士之法。 否则,许公也不可能用一个“小点”就请来石宗方。 厅中,烛影轻摇,光线打在案上的卷册封面,墨色沉沉。 那沉静的书卷,此刻在每个人眼中,都像是一口深井,井底藏著的不只是水,而是能照见他们术算世界边界的镜面。 而圆周率——只是井口透出来的一点微光。 他们不知道,这井底还有多少光,多少震动心魂的“数”,正等待被翻到眼前。 厅堂里,气息凝滯到连檐外的鸟鸣都像被压低了声。 案上的卷册静静地摊著,封皮微卷,墨跡在晨光下泛著微光。 许居正伸手,將最上面的一卷轻轻抽出。那动作带著一分极自然的篤定,好似这卷书本就该在此刻落到石宗方面前。 “石先生既问,便先从此卷看起。”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只是隨手翻书,可眼神中却带著一种清楚——此卷,正是圆周率所在之处。 石宗方的指尖微微收紧,那是多年习惯性的动作——他一旦进入推算状態,总会这样,像要將手中之物牢牢攥住,不让它溜走。 卷册缓缓展开,纸张的摩擦声细如丝缕,在厅中却像一记轻雷。 第一行的题头,是“圆径恆比考”。 几个字一入眼,石宗方的瞳孔就明显收缩了一瞬。 旁侧的白须工部郎中见了,心底暗暗惊嘆:这卷真是直指要害。 石宗方的目光从头逐行滑下。 先是列述歷代度量之法——有以多边逼近,有以弦割取差,有以方圆互换; 接著,又写到“古法多近似,差互有大,今试以小术取真”——这句一出,他的心口像被针尖轻轻刺了一下。 他看得极快,甚至连旁人如何翻页都没留意。 那些演算的文字,在他眼中不是墨跡,而是一条条他熟得不能再熟的推导路线;只是这些路线,彼此衔接的方式,却与他自己习惯的不同——更简洁、更直接,甚至有些地方省去了他以往认为不可或缺的中段。 当那一行关键的数值跃入眼底—— “圆径恆比,得三又一百四十一千分之五百九十二” ——他的呼吸,明显顿住了半息。 厅中几人都在看他,没人说话,可空气中像是同时响起了一声“嘭”——那是心底某根弦被绷断的声音。 石宗方盯著那行数字,像是要把它刻进骨子里。 他下意识抬手,在空中比了个圆,然后用拇指与食指虚虚捏了个直径的长度。 这动作太熟稔,熟稔到像是刻进了他的筋骨——这是他每次试算时必然做的姿势。 厅堂里,气息凝若凝冰,连落在案上的尘埃,都像是静止不动。 卷册已在石宗方面前摊开。 纸张边缘因多次翻阅略有起伏,淡淡的墨香伴著晨光,从案面缓缓溢出。 “三又一百四十一千分之五百九十二。” 这一刻,他的呼吸猛地收紧。 这是他苦思多年,始终在逼近,却始终没能“扣准”的数。 他近年虽已有数种不同的推测方法,可它们总在不同精度上徘徊——时而多出一丝,时而少去一毫。 而眼前这个数,几乎正好嵌在他反覆推演的区间之中,像是一枚精准落在靶心的箭。 他没有说话,只是飞快扫了一眼下方的演算步骤。 那些手法並不全是他熟悉的,却精巧得让人心生不甘——尤其在逼近误差的环节,运用的比例转化与弦长拆分,竟恰好避开了他最头疼的累积偏差。 石宗方的眼底,闪过一丝急促的光。 那是多年钻研之人,遇到真正可能通向答案的路径时,才会出现的神色。 “此数……”他低声喃喃了一句,便忽然直起身,转头扫了一眼案角堆著的器具——陶盘、竹尺、绳规,一应俱全。 “许公——”他抬头,目光炯然,“借你院中空地一用。” 许居正一怔,隨即明白过来,嘴角微微含笑:“石先生莫急,此数,昨夜我们已试验过——与实测几乎无差。” “不。”石宗方打断他,语声带著极强的专注与倔强,“我需亲手验算。” 那一刻,他的神情几乎与外人隔绝,仿佛许府的厅堂、诸位官员、晨光与喧囂,都化为了一片虚无,眼中只有那行数字与案上的陶盘。 他快步走到院中,几名官员连忙跟隨出去,只见他一到空地,便命僕人取来井盘与细绳,又翻出几支削得尖细的竹筹。 他没有半句多余的话,俯身、测径、绕周、记数,每一个动作都熟练至极——像是雕刻在肌肉里的技艺。 许居正等人站在廊下,看著他俯身在地,手持竹筹与绳尺,不时用拇指与食指虚虚比量直径,又蹲下记录每一段测得的弦长。 阳光在他鬢角投下一道微斜的光痕,映得那双专注的眼睛更显深邃。 偶尔一阵风吹起衣襟,却全然扰不动他的心神。 一刻、两刻……他从井盘转到瓷盘,又从瓷盘换到工部制的铜规,反覆测取、累加、除算,整个人就像一台精確的机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几个工部郎中看得暗暗点头——单是这手法的严谨与熟稔,就足以说明,他不是那种闭门空谈的人,而是真將数理落到实物的人。 终於,石宗方直起身,额角渗著细汗,却全然不顾,低头飞快在竹简上写下最终的比值。 “三又一百四十一千分之五百九十二。” 这串数字再次出现在眼前时,他的手微微一颤。 他盯著它,像盯著一条从未见过、却梦中无数次想像过的河——而此刻,这条河就真实地流淌在他脚下。 没有误差。 几乎没有。 就连他最苛刻的精度要求,在这个数面前,也找不到挑剔的理由。 他愣了半息,才缓缓抬头,望向厅中站著的许居正。 眼中那份震动,不再是怀疑,而是——彻底的惊服。 许久,他才低声开口,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脆弱的东西:“此数……真成了。” 四周几位官员对视一眼,虽不及他那般痴迷圆周率,却也明白——刚才这一幕,足以改写大尧术算史上的一页。 廊下的风,吹动了案上摊开的卷册,发出细细的翻页声。 厅中,几双眼睛却牢牢落在院中的那道人影上。 石宗方收起竹简的瞬间,那股由內而外的震动与凝神,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绝不是敷衍之辞,更不是装出来的惊讶,而是一个术算痴人,在亲眼印证结果之后,心底最真切的折服。 几位本就熟知石宗方性情的官员几乎同时对视了一眼,眼中儘是骇然。 在他们心里,这位“闭门算客”向来是眼高於顶,凡术算之事,不亲手测算,便连听都懒得听。 別说是朝廷要他出力,就是工部尚书、兵部尚书亲来,也未必换得他一个痛快的点头。 可如今,不过一串数字,就令他彻底信服——这在他们的认知里,简直比劝他出门还难。 “一个数而已……”有工部郎中低低喃喃,可声音里分明透著一丝髮紧,“陛下,便凭著它,便將石宗方……请来了。” 那位国子监博士手心微微出汗,心里飞快翻著念头—— 他们这些年劝请石宗方,费尽口舌,结果全败在“他不信”三个字上。 而现在,萧寧甚至没亲自开口,只用《术算纲要》里的一个推算结果,便让石宗方亲自上门。 这已不是简单的术算本事,而是一种足以震动整个大尧术算界的手段。 “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翰林编修的嗓音有些发乾。 他自詡通晓比例与几何,可圆周常数一事,他自己都知其难——要得此精度,非十数年累积推演不可。 而陛下……传闻中不过是个风雪月、纵酒逐马的紈絝王爷,何曾与这等算道扯上半分关係? 可眼前的事实,像一柄锋利的刀,將他们心中多年定下的印象劈得粉碎。 有一人甚至下意识地在心底自问: ——若陛下真有此术算之才,那他过去的荒唐传闻,又该如何解释? ——还是说,那些传闻,从一开始便只是障眼的烟雾? 院中,石宗方正將竹筹一根根放回竹筒,动作谨慎得像在归位珍宝。 阳光从他的肩头滑过,在地上投下一道清晰的影子,那影子与厅中几人的视线交匯在一起,静静地映出了一个无可迴避的事实—— 陛下,靠著一个数字,征服了石宗方。 而这一刻,厅中诸人的心思,已不再只是惊讶那么简单——他们开始想知道,这个年轻的天子,还藏著多少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第757章 格物! 许府的正厅宽敞却並不奢华,樑柱以老檀木为骨,暗色木纹中带著岁月打磨出的温润光泽。 厅堂正中悬著一方素色帷幕,隔开了外院的喧囂,帷幕后方的案几上,铺陈著满满的竹简与册卷。案几两端,各置一盏铜灯,灯盏中燃著清油,油焰细小而稳,散发出淡淡的暖光,映得卷页的墨色更深。 墙边的高架上整齐列放著文房四宝与各种测量器具——竹尺、绳盘、铜规、陶盘——与案几上的《术算纲要》抄本相互呼应,让整个厅堂的气息既有士人的沉稳,又带著工匠般的精密。 此刻,厅堂中的空气静得出奇,连铜灯里的油焰细响都能听见。 石宗方站在案前,手边还放著他方才用来推算的竹筹与绳尺。额角的髮丝微微散乱,额前的细汗未曾拭去,显然方才那一番演算耗去了他极多心神。 他盯著那捲《术算纲要》中的推算,心口起伏剧烈。 ——是真的。 他再也无法否认,方才他按自己的法子验算过三次,每一次的结果都与卷中所列的圆周常数相去无几,差距小得几乎可以忽略。 他这些年无数次在陶盘上丈量,在竹筹中换算,顶多只能逼近某个范围,却从未能將差距压到如此之小。这个数,就像有人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让他看见了更深一层的天光。 震惊之后,是一种几乎要让他忘记呼吸的衝击感。 他自问这些年在圆周问题上的钻研,已达到了术算士人中极少有人能企及的地步。可今日,他第一次生出一种明確的感觉——有人,走在了他前面。 石宗方握著竹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在微颤。 他压下胸中的滚烫,抬眼望向案后的许居正,声音低沉而急切: “此法,是何人所出?此数……又是何人算得?” 厅中的几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许居正看著石宗方那双眼睛,清楚地知道,这一刻他是真的动了心,是真的被眼前这个数征服了。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如铜锤敲在厅堂的静气上—— “陛下。” 这两个字落下,厅中似乎连油灯的火焰都轻轻一颤。 石宗方怔了片刻,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从许居正那目光中的篤定,他知道,自己並没有听错。 石宗方那一瞬的沉默,仿佛比方才的推算还要漫长。 他的脑海中,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浮现出那些关於萧寧的传闻——锦袍玉带,纵马饮酒,赌棋推盘,醉臥街头。一个惯被世人称为“紈絝”的帝王,与眼前这条精妙至极的推算公式,之间隔著天与地的距离。 可偏偏,许居正那两个字——“陛下”——说得如此平静而篤定,没有半分玩笑,也没有虚饰,甚至连应付敷衍的气息都不带。 那一刻,他有种说不清的错位感。 仿佛自己多年苦钻的竹筹、陶盘和比例尺,忽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动,让他不得不承认——在某个他未曾想到的角落,竟有人先一步踏入了这道门槛。 “陛下……” 他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称呼,声音仿佛从喉间深处滚出来,沉甸甸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旁边几位翰林编修、国子监博士与工部郎中彼此交换了眼神,那眼神中有著浓烈的不可置信—— 谁能想到,能让石宗方放下架子、亲自来许府的,不是金银厚礼,不是圣旨压顶,而是陛下在《术算纲要》里写下的一个数字。 一个数字。 就足够了。 他们亲眼看著石宗方的神情,从起初的谨慎怀疑,到验算后的震惊,再到此刻的沉默凝视。 那份变化真实到令人发怵——因为他们很清楚,能让这个术算痴人动容的东西,世上不多见。 其中一位鬚髮皆白的工部郎中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仅凭一个圆周常数,便请来了石宗方……这已不是请人,而是征服。 另一位翰林编修则在心底默默想著: 如果圆周率只是纲要中的“一个小点”,那这卷纲要里,到底还埋著多少惊人的算理? 这种念头一旦生出,就像火星落在乾草里,瞬间燎遍他们的好奇与战慄—— 陛下,真有这样的学识吗? 那个曾在酒楼赌酒的青年帝王,真能推得出石宗方求之多年而未得的数吗? 厅堂里,油灯的焰心微微跳动,映著眾人眼底的光。 可那光,已不只是铜灯的亮度,而是被一个数字、一个答案、一个身份同时点燃的震撼。 而在正案之前,石宗方的手指轻轻摩挲著卷册上那一行数字。 他的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分量极重的敬意。 许府的书房中,空气里瀰漫著淡淡的墨香与纸卷味,沉稳而安静。 窗外的日光透过雕的木格窗,落在案几上,映得竹尺、墨砚、简册的边缘泛著细亮的光泽。长案两端铺满了《术算纲要》的抄本,厚薄不一的卷册叠得如小山般,旁边还摆著绳尺、竹筹、陶盘与各种度量器具。 许居正坐在案首,缓缓將一卷术算纲推向几位工部郎中与翰林编修,淡淡道:“诸位,这卷是『比例与曲度』之纲,烦请细细过目。” 几人对视一眼,各自小心展开卷册。字跡工整如刀刻,公式与推算细列行间,每一节下都附有註解与算例。 才翻到第三页,便有人暗暗皱起眉——这里的推算符號与公式,与他们以往见过的全然不同,似乎是一种自成体系的记述方式,虽然符號旁附有注释,可一旦进入到后面复杂的推导,注释也显得力不从心。 “此处……是求弧长?”一名国子监博士低声自语,目光扫到卷页下方那一行复杂的比例式,眉心越锁越紧。 “像是弧长,但又多了数步——这数步的逻辑,我……暂且未得要领。”另一位工部郎中放下竹尺,轻嘆一声。 几人再往下翻,翻得越多,眼神里的疑惑就越重。那种感觉,就像在读一篇完全陌生的文字,即使认得每一个字,组合在一起却完全看不懂作者在说什么。 而在他们一旁,石宗方已经將另一卷《术算纲要》摊开在面前——这是“曲线与方域”之卷。 他先是微微眯眼,像是在辨认卷中的符號与公式,可没过多久,他的眼神便骤然亮了起来。 卷中所用的符號记述方式,与他自创的记號体系竟有数分相似之处,尤其是在处理弧线与方域转化的问题上,几乎与他近年反覆推演的思路暗暗契合。 他向下一页,看到一段推算关於“圆域分割法”,竟將圆面拆分成无数细微的曲边条形,再將其面积换算为近似矩形之和——这种近乎极限逼近的思路,让他情不自禁地低低“哦”了一声,眼神中闪过抑制不住的惊喜。 “妙,真妙!”他忍不住出声,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兴奋到极点的颤动。 案旁几位仍在艰难阅读的官员闻声抬头,看见他神情专注如痴,眉宇间那种喜悦与狂热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这一步……原来可以如此转折!”石宗方喃喃,指尖在卷页上疾速点动,仿佛在心中快速復现推算过程。 他已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在许府、是在一群同僚面前,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礼数。 许居正静静看著他,眼中带著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另一边的几位工部郎中和翰林编修,早已放下了手中卷册——他们是真看不下去了。 “此处的推算,已非我等所能解。”一位白须郎中摇了摇头,將卷册轻轻放回案上,语气里带著一种无奈的佩服,“只怕,除了石宗方,朝中能看懂这卷的人,屈指可数。” “何止屈指可数,我看一个也没有。”另一位国子监博士苦笑,“我们这些在度量之法上自詡有成的人,在此书面前,不过是瞪眼看天书。” 与他们的苦笑相比,石宗方的神情却越来越像一个深陷珍宝库的探寻者——每翻一页,他都要停下来仔细推算,生怕漏过一个细节。 当他读到“曲度积之求”一节时,忽然用力拍案,竹筹应声跳起,叮噹落地。 “原来如此!”他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醍醐灌顶的畅快,“此法若运用得当,可解余我多年未尽之惑!” 说完,他索性席地而坐,將卷册铺在膝前,抽出自己的竹筹与绳尺,直接在厅中演算起来。 那神情,那姿態,仿佛整个天地只剩下他与手中的算题。 厅中其他人一时间面面相覷——他们早就听说石宗方痴於术算,闭门不出,可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 他全然不关心旁人的目光,不关心厅堂里还有谁,也不关心案上的茶水早已凉透。 阳光缓缓移过窗欞,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又慢慢挪向另一侧。时间流逝的痕跡,在厅中几乎无声无息,可石宗方却连一次抬头都没有。 几位官员渐渐不再尝试阅读手中的卷册,而是乾脆將注意力转向石宗方——他们好奇,这本《术算纲要》究竟有何魔力,能让一个平日连工部尚书都懒得搭理的人,沉迷到这般地步。 许居正坐在案首,目光沉稳,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心里清楚,这卷《术算纲要》不仅仅是术算之法的合集,更是一座真正的新天地。 而此刻,石宗方已经踏入了那座天地,並且走得越来越深,深到再无他物能將他拉回。 厅堂內,笔墨的香气、纸卷的质感、竹筹的轻响交织在一起,化成一片静謐的乐音——这是只有真正沉入术算之道的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从这一刻起,石宗方已不再是许府的客,而是这卷《术算纲要》里,最忠实的旅人。 午时將近,许府的厨房里早已炊烟裊裊,檐角下飘出的饭香夹著淡淡的汤气,沿著廊道一路散进书房。 书房里,日光已从东窗转到了西窗,斜斜照在案几与地面上,竹影在墙壁上轻轻摇动。厅中的卷册、竹尺、陶盘依旧如晨间般铺满案面,只是桌案的另一端,多了一盏早已凉透的茶,杯壁上浮著一层细细的茶垢。 石宗方仍旧盘膝坐在卷册前,身子微微前倾,双眼灼灼,像是生怕下一瞬就要错过什么珍贵的景象。 他的指尖翻卷如风,纸页在手下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快得让旁人都替他担心会不会漏过什么,可每一页,他又都在极短的时间里勾下几笔註记,公式、比例、符號密密麻麻。 “妙哉!”忽而,他低低一嘆,声音里透著无法压抑的兴奋。 接著不过一息,又是“精绝!”、“奇思!”——这些讚嘆不时从他嘴里溢出,就像是推算间的本能反应,甚至连语调都带著一种被震动后的颤音。 厅中其他几人早已停下了手中的勘校,原本他们还想著能不能挑出几处瑕疵,好在许居正面前立点功,如今却全都转为观望。 他们甚至渐渐有一种微妙的感受——这卷《术算纲要》,在他们手中不过是一座深不可测的迷宫,可在石宗方手里,却仿佛是一条笔直的长河,他不但看得快,还能顺著水势一路追寻下去,时不时还在沿途採到金子般的发现。 阳光一点点往外挪,厅堂的光影也隨之变换。 终於,外头传来脚步声,许居正的管家亲自推门进来,躬身道:“老爷,饭已摆好,请诸位移步前厅用膳。” 许居正抬头,目光先落在石宗方身上。 “石先生,先用饭吧。”许居正语气平缓,带著一丝招呼的温和。 可石宗方全然没有听见似的,指尖依旧在卷册上飞快划动,眼睛盯著那一列复杂的比式,嘴里喃喃自语:“此式若拆为三段,可省去一步转化……啊,奇绝,奇绝!” 许居正只得加大声量:“石先生,先用饭。” 石宗方依旧没抬头,只是摆了摆手,像是要驱散扰人的声响。 几位官员互相对视,眼神里全是无奈——他们这才真正见识到“算疯子”三个字不是虚名。 许居正盯著他片刻,见他毫无回应,只能轻轻摇头,与一旁的国子监博士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目光里读出了同样的意思——这人,怕是要把自己关在这卷书里出不来了。 “罢了,”许居正收回目光,淡淡笑道,“看来,这《术算纲要》用不到我们了。” 他的语气里並无讥讽,反倒带著一丝欣慰与篤定。 白须的工部郎中听了,也笑出声来:“有石先生在,这一卷自是妥当得很。我们这些人,怕是插不上手。” “既如此,”许居正看了看案侧,伸手將另一摞卷册推到中间,“我们也不必閒著——既然术算有人钻研,那我们就先看下一本。” 许居正见石宗方根本不肯挪开半分注意力,心中也早有了打算。 他略略收了收手边的卷册,对厅中眾人笑道:“好了,先別盯著卷子了。午膳已备下,吃完饭,咱们再看下一本。” 说著,他朝管家点点头,示意去吩咐厨房添些热菜。 眾人闻言,也纷纷从案旁起身,伸了伸酸麻的胳膊腿。自早晨起,他们几乎没有离开这正厅半步,眼睛一直盯著纸卷上的符號与图样,早已疲惫。 石宗方依旧低头疾翻,仿佛这世上除了眼前的术算,就再没有別的能入得了他的心。许居正也不再强求,只淡淡道:“石先生,午膳就在前厅,等你饿了自去便是。” 於是,眾人陆续走出正厅,穿过帷幕,踏上通往前厅的长廊。檐下掛著的风铃被微风轻轻一吹,发出细细的金属脆响。 午膳时分,餐桌上早已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餚。几碟小炒色泽鲜亮,汤盅里翻滚著鸡肉与药材的香味,几道热腾腾的蒸馏鱼与烩菜让人食指大动。 席间,眾人小声议论著上午的情形,不免又提到石宗方那副“算疯子”的模样。 “这人怕是真能一日不食,沉在算题里也不觉得饿。”一位翰林编修摇头感嘆。 “有他在,《术算纲要》怕是比我们想像的还要精。”国子监博士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我们看不懂的地方,兴许在他眼里全是妙法。” 许居正只是微笑,不多言。他心中早已有了安排——术算有石宗方在,他们便不必再死磕下去,反倒可以將心思转向下一科。 一顿饭吃得並不算慢,但眾人明显心思不全在食物上。等到茶水续上最后一次,许居正放下茶盏,道:“好了,歇过这阵,咱们去看《格物纲要》。” 眾人齐声应下,重新返回正厅。 推开帷幕,厅中依旧是那股浓郁的墨香与纸卷气息,唯一的不同,是西侧案上的一摞新卷——《格物纲要》。 许居正亲手將卷册推到中间,手掌轻轻抚过封皮。 “格物一科,与术算不同,不在於空言数理,而在於识物、用物、造物。”他缓缓道,“你们当以新眼去看,不要被旧习束住了思路。” 几人对视一眼,伸手揭开封皮。 第一页的图,就让所有人微微一怔。 只见画面上,並非寻常的车、舟、农器,而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造物:有似箱匣,却通体金属,四角皆覆奇异的纹饰,旁边的註解写著“通电而鸣,可传声千里”。 “传声千里?”一位工部郎中下意识低呼一声。 这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驛骑疾驰、烽火相传才能略近千里通信,如何能靠一个箱子便做到? 翻到第二页,又见一种形状奇特的圆盘器,盘面分割成无数细格,格上刻著密密数字与符號,旁有一长柄,注云:“此盘以电为力,能自行旋转,推算万象。” 翰林编修眯起眼,看了半天,仍不明所以。 第三页,则描绘了一种细长的灯管,外裹透明之物,管內却画著闪烁的光点。旁註:“以电御光,可照数十丈,无烟无焰。” “无烟无焰?”国子监博士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岂非无火之灯?” 第四页,出现的则是一种方形平台,其上布满细丝与轮齿,旁有一图示,显示它能驱动数十件小器同时运作。注曰:“动力之机,通电而行,可代百人之力。” 这一连串的描绘,看得眾人头皮发麻。 他们不是不懂机械,也不是没见过匠人巧思,可这种图景,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常识。 “这……莫非是虚妄之谈?”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 可隨著卷册继续摊开,越来越多的奇器出现在眼前—— 有能凭空生出清凉之风的“风御匣”,有能使舟逆水疾行的“逆流轮”,有能將文字与图画转印百份的“印影机”,甚至还有一种细小如豆的珠,註解中说它能储存海量之书,须借专器方能阅览。 “储……储书於珠?”工部郎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颗珠子,能比得过国子监藏书阁?” 这种说法,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荒诞。 可偏偏,《格物纲要》不仅画了图,还细细列出了每一部件的形制、材质、尺寸,甚至连装配的顺序都详明无比,严谨得不像是在编造。 许久,翰林编修才压低嗓子道:“这……陛下当真是……亲手写的?” 许居正神色平静,只是淡淡道:“此卷,与术算纲要,同出一手。” 几人闻言,不禁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们方才还在心里想著,术算已让石宗方惊嘆不已,格物至少该接近他们的理解范围。 可没想到,格物的第一页,就將他们的世界观击得粉碎——这些器物,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想像的。 在那一页页线条精细、比例严谨的图纸前,他们忽然有种难言的荒凉感——原来,自己以为已熟稔的“工巧之学”,在某些人眼里,不过是孩童的木块堆砌。 厅中的空气,渐渐沉重下来,只有翻页的沙沙声在静静迴荡。 每翻一页,他们的认知就被撕开一次,而这种震惊,竟与上午看《术算纲要》时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次,不是被公式和推算的深度所震,而是被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未来感狠狠压住了呼吸。 这上面所记载的,是认真的么?! 第758章 兵部尚书!庄奎! 初春的临州,晨雾尚未尽散,营外的山林隱隱约约,枝头仍掛著未乾的露水。 临州军的大营依旧照著惯例运转,晨鼓一响,號角隨之拉长地吹起。 营门两侧的旗杆上,悬掛著的“临”字军旗在风中猎猎翻卷,映著半空中淡白的晨光,像在低声催促著每一个人去应操。 校场上,数百名甲士列成方阵,刀枪林立。 庄奎立在阵前,身披旧年征战时留下的铁甲,甲片经年打磨,虽暗却沉稳。 刀柄垂在手侧,他的眼神一如往常,冷静而沉默,只在巡视过队列时偶尔頷首。 这一年多来,关於朝廷封赏的消息他早已听过无数次,也看过那些来去如风的文官传令。初时,营中將士还会在背后窃窃议论,猜测主帅何时能得朝中重任,可日子一长,连议论都淡了。 庄奎自己更是淡漠如水。 他深知,不问、不盼,反倒能省去许多无谓的心绪。 晨操进行到一半,营外西门的岗楼上,几个守卫的军士正在换班。 “今日的雾,比昨日稀了些。”年纪稍长的伍长倚著枪桿,眯眼望向远处蜿蜒的官道。 忽然,值守在箭垛旁的年轻军士发出一声轻咦:“咦?那是……马队?” 伍长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晨雾中,隱隱有黑影闪动,似一线黑流正由西而来。雾气之间,那些黑影的轮廓极为整齐,似乎是一支骑队,且奔行的速度极快。 “官道上常有商贾来往,不足为怪。”伍长淡淡说道,可年轻军士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是……看那前阵的旗,像是……禁军卫队啊。” 伍长闻言一怔,隨即冷笑:“胡说,禁军护卫只驻京城,哪会跑到临州来?怕不是你眼——” 话未说完,那骑队已穿出雾幕,旗面清晰地在晨光中展开——玄底绣金纹的旗面,正中央是一只展翅金雕,金线在日光下耀目生辉。 伍长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与那年轻军士对视一眼,竟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真……真是禁军卫队?”年轻军士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玄底金雕旗,他们再熟悉不过——这是皇城的亲卫標誌,只有奉旨而行、直隶天子的护卫军,才会在出行时悬掛。 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隨著骑队的逼近,马蹄声如同密鼓敲击大地,震得岗楼下的碎石簌簌滚落。铁甲摩擦、韁绳抖动的声音混成一片,压得人心口发紧。 等到先头的几骑逼近西门,伍长与年轻军士已能清楚看见马队前列那名高大的骑將——他一袭黑甲,腰悬弯刀,刀鞘上雕刻著云纹,鬢角的发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更显眼的,是那名骑將身侧紧跟的一乘小輦,輦上端坐著一名內侍装束的男子,头戴翎帽,手执象牙笏板,面色肃然。 伍长心头猛地一跳——这装束,这神情,这气度……那不是寻常內侍,而是御前传旨的太监! 他顿时觉得嗓子发乾:“这……这是要下旨啊!” 年轻军士也已反应过来,脸色涨得通红,连忙往岗楼下跑去:“快!快稟报大营——禁军到了!御前太监到了!” 隨著他的喊声,岗楼上的铜铃被急促地敲响,清脆的声响瞬间传遍营门一线。 门內执戟的守卫闻声赶来,刚要询问,便听年轻军士带著未褪的激动连声道:“是禁军!是御前太监!就在外头!” “什么?!”几名老卒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看见伍长那沉凝的神情,心里顿时掀起了波澜。 临州军营向来与京城相隔数百里,哪怕是朝廷急令,也多由地方驛传文书,从未有过御前太监亲至的先例。 可如今,那玄底金雕旗已近在眼前,骑队整肃,威势逼人——这等阵仗,只有一个可能: 这道旨意,关係重大。 几名军士你看我我看你,眼底的震惊很快化成了按捺不住的兴奋与不安。 “去!去稟报大帅!”伍长一声断喝,打破了短暂的僵滯。 年轻军士像被弦弹出的箭一般,转身冲向营內,沿途边跑边喊:“快稟报大帅——禁军到了!” 他的喊声掀开了大营內的一层涟漪,原本正在校场上操练的队列开始窃窃议论,更多的目光朝营门方向望去。 远处,马蹄声仍在逼近,带著不可逆转的气势,直扑临州军的心口而来。 年轻军士从西门衝进大营,脚下几乎没沾地。 他一边奔,一边高声喊著:“禁军到了!御前太监到了!” 他的声音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溅起最初的涟漪,转瞬就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营门附近的执戟兵先是一怔,隨即面色陡变—— “什么?禁军?!” 年轻军士来不及细说,早已衝过他们,沿著通向校场的长道一路疾跑。 营道两侧的輜重营里,几个正搬运箭箱的甲士被他的喊声惊得直起身来,手里的木箱差点掉在地上。 “他刚才说……禁军?” “不会听错吧?怎么可能——” 还未等质疑出口,另一声急促的呼喊已经在道的另一端响起:“禁军到了——!” 这一下,搬箭的士卒再也顾不得手里的活,直接把箱子放下,朝校场的方向追著跑去。 年轻军士气息急促,可声音却愈发高亢:“快报大帅!禁军到了!” 校场上,方阵中正在演练刀阵的甲士闻声纷纷侧目,队列里有人忍不住低声道: “禁军?是京城来的那支?!” “你胡说,京城到临州要十日,他们怎会——” 然而,年轻军士的身影已经冲入校场中央,打断了所有的推测。 他立在阵前,大口喘著气,却还是努力压住胸口的起伏,朝场边那持旗的都尉高声道: “快——快报大帅!禁军卫队到了!御前太监亲自带旨!” 这一句如同一声惊雷,轰在所有人的耳边。 阵中的甲士原本还在挥刀,如今动作齐齐一顿,连刀锋的寒光都像是凝固在空中。 那持旗的都尉更是怔了足足一息,才猛地回神,拔腿就朝帅帐的方向跑去。 沿途,所有被他惊动的军士都面露惊色—— 京城的禁军,那是天子脚下的亲卫军,能到临州来,只有一种可能: 这道旨意,直接关乎临州军的主帅! 没多久,消息像带了风一般,沿著营中的小道、帐幕之间迅速蔓延—— “你听说了吗?禁军到了!” “什么?禁军?真的禁军?” “御前太监亲自带旨!就在营门外!” 惊讶与激动交织著,从最外层的岗楼传到輜重营,再传到校场边,最后直直涌向中军大帐。 此时,大帐中,庄奎正站在沙盘前,听副將徐学忠稟报操练进度。 他一如往常,神情沉稳,声音低沉,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拈著一桿木製小旗,在沙盘上挪动位置,標示著下一步的阵列变化。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著,旗都尉几乎是掀著门帘冲了进来,连行军礼都顾不得,直接大声道: “大帅!营门来报——京城禁军卫队到了!御前太监亲自带旨!” 这句话仿佛带著一股实质的力量,在帐內炸开。 徐学忠猛地转头,眼中闪过不可思议。 庄奎的手也在半空顿了顿,那杆木旗悬在沙盘上方,未曾落下。 他愣了片刻,眉头微蹙,似是在確认自己没有听错:“……禁军?” 旗都尉重重点头,眼中还带著因为奔跑和激动而泛起的血丝:“千真万確!玄底金雕旗,御前太监就在輦上,已到西门外!” 庄奎的目光微微一震,那份多年战阵中炼就的沉稳,第一次出现了鬆动。 他原本早已对所谓的封赏不抱任何希望,甚至从心底將这件事封存不提,可这一刻,那道尘封的心门仿佛被人从外狠狠推开了一线。 他的胸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血液骤然加快。 “禁军……御前太监……”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透出一丝未曾有过的颤动。 一瞬间,那些早年立下的战功、那些隨风沙一併埋进骨子里的渴望,像潮水一样从心底涌上来。 庄奎抬头,看向帐外,那一抹晨光正透过门缝照进来,像是带著远方京城的气息。 他的眼神深处,终於有了一丝不加掩饰的激动——多年戎马、冷眼以对朝局的他,第一次真切感到,京城,离自己如此之近。 西门外,晨光正好,映得鎧甲金亮。 那支禁军卫队的旗帜最先出现——玄底绣金雕,迎风猎猎,旗杆上悬著的铜铃隨马蹄轻晃,发出清脆而沉稳的声响。 紧隨其后的,是二十余骑身披黑甲的骑兵,黑甲如墨,甲面上覆著细密的暗金纹路,宛如流动的水波,在阳光下闪烁著沉静的光泽。 为首两骑,一左一右,胯下皆是高头骏马,鬃毛修剪得整齐利落,蹄声沉重有力。马背上的骑士腰间悬著制式长刀,刀鞘包著黑色鮫革,刀首嵌著金纽,隨著马的起伏,微微晃动。 在骑兵之后,是一乘小巧而华丽的輦车,车身漆成黑色,边角包著鎏金铜饰,车帘垂下绣著金云纹,帘缝间隱约可见一抹亮色的衣袖——那是御前太监的衣料,只有在天子面前侍立之人,才用得上这样细密的织金。 大营西门的守卫军士早已站成两列,戟锋如林。 最初的肃穆在看见那面玄底金雕旗的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衝破。 有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握戟的手心渗出细汗;有人呼吸变得急促,眼神追著那抹金雕的旗影不放。 “真是禁军……真是京城来的禁军啊!”不知是谁压低了声音,却依旧带著抑制不住的颤音。 这一声低语像火星一般,在两列军士的心口同时点燃了什么。 自西门到中军大帐,营道笔直,两侧是排列整齐的营帐与器械架。 沿途的甲士听见动静,纷纷探出身子,看到那支黑甲金雕的队伍逼近时,一个个目光炽热、神色振奋。 “是为了大帅来的!”有人几乎是下意识说出口。 “还能有谁?咱们临州,除了大帅,还有哪个能让京城派禁军来传旨?”另一人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语气里的自豪。 禁军骑兵的马蹄声沉稳而有节奏,每一步都像在击打军士们的心弦。 輦车在骑兵的护卫下缓缓行进,沿途的甲士纷纷收身立正,目光炯炯地注视著它经过。 那一刻,他们心里全都在想同一件事——这道旨意,必是封赏!必是天子对庄大帅多年征战的回报! 消息像潮水一样在营中涌动著,比早前年轻军士的呼喊更急更热。甚至有几个輜重营的小兵,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计,跟在队伍的后方远远跟著,只为亲眼看一眼那金雕旗在大帅面前停下的时刻。 沿途的空气似乎都带著一种燥热的涌动,连晨风吹过,都带著不安分的暖意。 禁军很快抵达中军所在的內营。 营门內外,已经有副將、校尉带人候著,他们神情恭谨,却掩不住眼底的激动。为首的副將迎上前去,低声稟道:“劳烦公公,请隨末將入內,大帅在帐中候著。” 輦车微微一晃,帘內传出一声带著尖韵的“嗯”,隨后,前方骑兵一拨人先行策马入內,輦车隨之后行。 这一刻,整个內营的军士都屏住了呼吸。那金雕旗像一抹移动的阳光,在他们眼中比任何战场上的军旗都要耀眼。 ——这是来自天子的旗。 輦车缓缓驶向帅帐前的空地,马蹄、车轮与盔甲的声响匯在一起,厚重而庄严。 帐前,庄奎与徐学忠已迎了出来。 庄奎一身铁灰色鎧甲,腰间的佩刀稳稳垂著,面色沉静如常。 只是当他看见那面玄底金雕旗时,瞳孔轻轻一缩,那抹深沉的光从眼底一闪而过。 輦车停下,禁军骑兵在两侧勒马列阵,盔甲摩擦发出细细的脆声,整齐而肃然。 帘子被人自內掀开,御前太监缓步走下,衣袖曳地,金线在阳光下闪烁。 他目光一转,便落在庄奎身上,唇角带出一丝惯常的笑意,却不多言,只抬高声音,清清楚楚地喊了两个字—— “接旨!” 这两个字像一声闷雷,在庄奎的耳中炸开。 徐学忠的心口陡然一震,下意识地握紧了拳,眼底涌起压不住的兴奋。 庄奎本人则在那一刻微微怔住,仿佛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他听得真真切切——接旨。 可这一声,却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让他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恍惚。 他曾在战场上面对数倍於己的敌军,也曾在风雪中负伤死守,却从未有过此刻这样的心境——血脉在耳边轰鸣,胸口像有火在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数息,或许是更长的沉默,庄奎才缓缓回神。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膝盖在坚实的土地上沉沉落下,脊背如山般挺直,双拳抱在胸前,低声而郑重地道: “末將庄奎——接旨!” 帐前的空气顿时凝固了一瞬,仿佛整个大营都在这一刻屏息。 “奉——天——承——运——” 尖韵而清亮的声音,从御前太监的口中缓缓吐出,如同晨钟暮鼓般在帅帐前的空地上迴荡开来。 那声音带著一种极熟练的抑扬顿挫,每一个字都像是有重量,从空气中落下,砸进每个人的耳中、心中。 輦车前,禁军刀锋映著晨光,闪出冷冽的光芒。阵列笔直如削,黑甲下的肩背齐齐绷紧,连马匹似乎都感受到这份凝重,蹄声不再急躁,只在原地轻轻顿踏。 围观在帅帐外的甲士们,已然是鸦雀无声。先前沿途的喧沸与窃语早已退去,此刻只剩一片屏息凝神的静。 “皇帝詔曰——” 太监的声调微微一抬,像是將眾人的心也一同提起。 阳光从他的肩后照来,將那一卷明黄的圣旨映得璀璨夺目。綾罗的细纹在光下清晰可见,宛若波纹轻盪,金粉勾勒的纹隱隱闪烁著皇家独有的威严。 庄奎跪在中间,身形巍然如山。 他本是久经沙场的铁血將领,可在这明黄圣旨面前,那份沉稳之中,仍有压抑不住的情绪暗暗涌动。心跳有力而急促,血液仿佛在全身奔涌。 “临州军统帅庄奎——”太监一字一顿地念著,声音在眾人耳中迴荡得分外清晰,“歷年戍边,忠勇为先,屡立战功,保境安民,镇慑外敌,功勋卓著。” 这一句“功勋卓著”,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在场所有临州军將士的心。 “自即日起——”太监稍作停顿,抬起眼,扫了跪在地上的庄奎一眼,然后以更洪亮的声调宣道: “封汝为——兵部尚书!” 那一瞬,仿佛整个帅帐前的空气都炸开了。 庄奎脑海中先是“嗡”的一声空白,紧接著是热浪一般的衝击,瞬间从心口直衝头顶。 ——兵部尚书。 这是何等的职位! 那是掌天下兵马调度之权的枢要之位,是京中朝堂上最具分量的几柄权柄之一。 他这一生,纵横战场,鲜血与功劳俱在,可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从临州的军营,直接踏入那权力的中枢! “谢——陛——下——隆——恩——!” 他的声音低沉而滚烫,透著战场铁血般的厚重,却又带著无法掩饰的激动与颤抖。 这一拜,不只是对天子的谢恩,更是对他多年征战、风雪不弃的最好註脚。 在场的將士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像潮水一样同时跪下,高声呼道: “恭贺大帅——恭贺兵部尚书大人!” 呼喊声震天,压得空气都在颤动,像是战场上衝锋的吶喊一般,带著热血与骄傲。 徐学忠双拳紧握,眼中有热光在闪烁。他跟隨庄奎多年,知道大帅是何等的人——寡言、沉稳、心怀大义,却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若真有谁配得上这兵部尚书之位,那必是庄奎无疑! 禁军卫士的面色依旧沉稳,然而他们眼底的光却掩不住,那是一种对真正將才的敬意。 宣旨的太监缓缓將圣旨收拢,走上前两步,双手恭敬地递向庄奎。 庄奎伸出双手接过,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力气不够,而是那圣旨的重量,不只是綾罗与金粉的分量,更是帝王信任与天下兵权的託付。 “末將——领命!” 四字出口,沉如山岳。 围成一圈的军士们眼眶都红了,有人悄悄抬手抹去泪水,有人咬牙忍著喉间涌上的酸意——那不是悲伤,而是骄傲到极点的激动。 自此刻起,临州军的统帅,不再只是他们的“大帅”,更是京中朝堂的兵部尚书,是整个大尧兵权的掌舵之人! 帅帐前的风猎猎作响,金雕旗在阳光下高高飘扬,仿佛在为这位新任兵部尚书欢呼。 整个临州军营,在这一刻,心与声同动。 圣旨一收,太监的声音方才停下,可那份庄重的余音,仍在眾人耳中迴荡。 片刻的静寂之后,军营像是被什么引燃了一般,瞬间炸开。 “兵部尚书大人——!” “不愧是咱们大帅!” “我就说嘛,大帅的功劳,天子岂会不知!” 呼喊声此起彼伏,原本整齐肃立的队列在激动之下再难维持,军士们顾不上礼仪,一个个攥紧拳头,面色通红,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仰天长啸。 自临州军建营以来,他们便是边陲屏障,是朝廷和天下的最后一道钢铁长城。 年復一年的风雪、血战、饥寒,他们都挺了过来——可那些年,边军被轻视,被忽略,战功往往化作京中几句冷淡的“有劳”。 今日不同。 今日,临州军的旗帜上,真正插上了京中的权力印记——他们的统帅,从此是兵部尚书! 那份激动,不只是为庄奎,更是为整个临州军的尊严。 徐学忠上前一步,满脸通红,重重地抱拳:“恭贺大帅!自今日起,您是在京有座的尚书大人了!” 庄奎接过圣旨,缓缓起身,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面孔,有的在战场上与他並肩杀敌,有的在深冬寒夜与他围炉饮过热酒;有的曾在箭雨中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有的曾在尸山血海中背著他突围而出。 “诸位。”他的声音並不高,却穿透了所有人的喧囂,“这兵部尚书之位,不是只属於我一个人的。” 他顿了顿,举起手中的圣旨,沉声道: “这是咱们临州军的荣耀!” 军士们齐齐昂首,胸膛像要被那句话撑破。有人忍不住吼了一声:“临州军——威武!” 紧接著,这一声如同滚雷般传开,数百人同时高呼: “临州军——威武!” “临州军——威武!” 第759章 火銃 许府的夜色,安静得仿佛一口深井。 院外的竹影被风吹得轻轻摇曳,竹叶彼此摩挲,发出细微而悠长的“簌簌”声,与不远处廊角灯盏里的油焰轻爆声交织在一起。 夜空澄澈,月光透过雕的木格窗筛落在厅堂的地面,铺成一块淡淡的银毯,將卷册、器具的轮廓衬得分外清晰。 厅堂中央,案几依旧铺满了两类不同的卷册——一边是《术算纲要》,另一边是《格物纲要》。 案几两端,各燃著一盏铜灯,灯焰明黄,光色与月华交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 石宗方就坐在《术算纲要》那一侧,腰背微弓,双肘撑案,手指不停地翻卷、拨动竹筹。时而,他会突然停下,垂首在案纸上飞快地勾画数字与比例式。 时而,他又会抬头望向半空,像是在心中推演某段公式的前后呼应。 偶尔,他会低低吐出一句“奇哉!”、“此法绝妙!”、“省去一步,直抵要害!” 声音並不大,但在这静夜之中,每一声都带著抑制不住的颤意,仿佛连他自己都被卷中隱藏的算理震得浑身发麻。 他已经不知这是第几次停下验算了。竹筹在他指间翻飞,铜规在卷边轻轻敲击,他整个人完全沉入数字与形的世界,耳边再无別的声息。 连屋外巡夜的脚步声,仿佛都隔了好几重帷幕传来。 另一侧,许居正、几名翰林编修与工部郎中,则是围著《格物纲要》翻看。 不同於《术算纲要》的清冷精密,《格物纲要》的篇章里,图像与文字交错——有详尽的构造剖面图,有层层拆解的零件结构示意,也有长篇的原理阐述与製造流程。 许居正最初翻开第一页时,还以为不过是一些改良农具、改进度量器具之类的东西,可隨著视线滑向图纸的深处,他的神情渐渐凝固。 图中出现的器物,他甚至连形状都未曾见过,更遑论用途——有的像一列装著齿轮与铁桿的庞然之物,底部似乎是轮轴,旁边的注释写著“蒸汽机”; 有的通体细长,內部以金属筒节层层相套,附图標註“火药推发机理”; 更有一种由无数金属薄片叠合成的奇异器物,说明上称其可“蓄电储力”,能於顷刻间激发强光与热流。 “这……简直……”一名年轻的翰林编修喉结滚动了几下,竟接不上话。 另一位工部郎中皱著眉,视线在文字与图纸间来回切换,嘴里低低念著:“蒸汽机……火药军械……传力轮系……这……这岂非在说梦话?世间怎会有这种东西?” 许居正的手指在卷页上轻轻摩挲,眼神复杂得很。他並非不懂製造之理,甚至在工部尚有任时,曾经主持过几项大型的水车与城防改造工程,可眼前这些图纸与构想,已完全超出了他的经验与想像。 更诡异的是——卷中並非只是空泛的幻想,还配有相当具体的製造路径与理论依据。 比如蒸汽机一节,详细绘出锅炉、活塞、连杆、轮系的配合关係,还说明如何利用水受热膨胀成汽、推动活塞转化为动力。 火药军械的篇章中,则附有火药配比、点燃结构、拋射轨跡的计算公式…… 这些细节,若是纯粹胡诌,绝不可能如此环环相扣、前后呼应。可偏偏,这些东西从未有人製造出来过。 “许大人……”一位国子监博士轻声开口,语调中带著小心翼翼的疑惑,“这《格物纲要》……可是陛下亲撰?” 许居正微微頷首。 几人对视一眼,眼中震惊之色愈甚—— 陛下……能想出这些东西? “可……这些东西,真的能造得出来么?”那名翰林编修忍不住又问,手指指著一张標有“远程发力车”的图纸。 图上所绘,像是一辆大型车架,车身中央设有弯臂与轮齿,似乎能將某种巨大力量积蓄於车体,再一举释放出去。 许居正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片刻,道:“此卷中,確有不少內容,未必以我等之知能判其虚实。蒸汽机、蓄电器、火药机括……或许只是设想,或许真有可行之路。” “可行?这不是胡话么?”一位工部郎中忍不住摇头,“陛下……莫非真想让工部去造这些?” “未必。”许居正放下卷册,抬眼看向眾人,“可陛下既將这些记在纲要中,必有其用意。若是虚妄之想,何必绘得如此详尽?若是纯为博人眼目,何必配以术算精確的推导公式?” 他的话,让厅中又一次陷入沉默。 烛火微摇,铜灯的焰心在夜风中微微晃动,影子拉得长长短短,像是在眾人心头拨动的那根弦。 许久,还是许居正打破了寂静:“看来,此卷我们是看不透了。能否实现,非我等所知。此事……只能明日早朝,亲问陛下。” 眾人纷纷頷首。 是啊,若是不问,又怎能知道,这些近乎幻想的技艺,究竟是帝王的奇想,还是藏在未来的真实? 案几上的《格物纲要》被轻轻合上,卷角的阴影落在地面,像一扇未完全闭合的门。 门外,是未知,是不可测的深渊——也是可能通向新世界的道路。 而在厅的另一侧,石宗方依旧埋首在《术算纲要》里,竹筹轻响,笔墨纷飞,全然不闻眾人的议论。 他沉浸在自己的数字长河里,而他们,则陷入了另一条无法看清尽头的格物之路。 夜,越发静了。 可每个人的心底,都燃起了一丝说不清的热。 御书房內,檀香繚绕,香菸在青铜鏤香炉中缓缓升起,弥散在厚重的空气里。 透过雕的乌木窗欞,可以看见外头天色刚亮,晨光被云雾过滤,投下一片淡金色的光辉。 案几正中,几卷摊开的兵书被隨意推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长约三尺的木匣。 木匣半开,內里衬著细软的锦绒,其上静静躺著一柄造型陌生的器物——通体乌亮,铁质厚重,形制狭长,前端微微外扩,后部则嵌著打磨光滑的木柄,握处与铁质结合得天衣无缝。 萧寧正坐在案后,神情专注,两指捏著一枚铜黄色的圆形物,仔细检查其表面的刻痕。 那物被他从木匣中取出后,便一一检查、拭去微尘,又將其推入器物的中段,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碰击声。 铁拳站在一旁,看著主子这一连串细致入微的动作,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陛下……”铁拳忍了半晌,终究还是开口,声音里带著抑不住的疑惑,“您这是在做什么?这玩意儿,看著像是……嗯,一根小炮管,可又比袖箭重多了。” 萧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继续检查那根乌亮的金属管,手指在金属表面轻轻摩挲,仿佛在確认每一处衔接是否紧密。 “此物,不是袖箭。”萧寧抬眼,目光中闪过一抹若隱若现的笑意,“它是一件兵器,一件威力巨大的兵器。” “兵器?”铁拳忍不住挑眉,走近两步,仔细打量那铁器,“这东西……顶多能当个短棍使吧?威力能大到哪去?” 他上下打量一圈,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別说我小瞧它,这么小巧的玩意儿,真能杀敌?陛下莫不是被江湖术士骗了?” 萧寧轻笑一声,並不恼,反而缓缓合上木匣,將那柄铁器托在手中,让晨光落在乌亮的金属上,泛出一层冷冽的光泽。 “威力之大……”他顿了顿,声音中带著几分篤定,“比刀剑强了数百倍不止。” 这句话落下,铁拳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里带著几分不信与调侃:“陛下,刀剑可是杀敌之本,这玩意儿……数百倍?怕不是连鸡都打不死吧?” 萧寧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笑意更深,却没有与他辩驳,只是淡淡道: “不信?正好——”他將那器物稳稳握在掌中,像是握住一柄宝剑,“我正打算测试一下它的威力。既然你来了,便一道去看看吧。” 铁拳一怔,旋即眉头舒展开来,咧嘴一笑:“好啊!属下倒要看看,这小东西如何能胜过刀剑数百倍。” 萧寧起身,衣袖微扬,袍角在空中划过一个乾净的弧线。他吩咐一声:“备马,去演武场。” 宫门外,晨曦已铺满金砖甬道,御林军早早列队,手持长戟,肃立两旁。 侍从匆匆牵来两匹骏马,鬃毛光亮,气息沉稳。 萧寧翻身上马,铁拳紧隨其后,几名內侍提著木匣隨行,跟在二人身后。 马蹄踏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迴荡在静謐的宫道之间。宫人们见到萧寧,尽皆跪拜於路侧,目送那一抹青色身影渐渐远去。 铁拳侧首,看著萧寧怀中抱著的木匣,心里仍旧半信半疑——他见过的兵器无数,什么狼牙棒、破城锤、大弩床……无一不是庞然大物,威力与重量成正比。 可眼前这件,比他手臂还细,连弩机都算不上,却被主子说成能胜刀剑数百倍……实在玄得很。 “陛下,”铁拳忍不住又问,“此物真是用来杀敌的?如何用?砸?还是丟?” 萧寧只是笑笑,不答,反倒催马加快了速度。 沿途的宫道蜿蜒,转过两道朱漆宫门后,前方便是宽阔的演武场。此地四周建有高高的围墙,墙上悬著数十面黄底黑纹的大尧军旗,隨晨风猎猎作响。 演武场內的晨雾已经被风驱散得七七八八,露出那片宽阔平整的青石地面,仿佛一张静候检验的试卷。 四角的观旗台上,悬著尚未收起的鼓旗,布面在风中猎猎作响,和偶尔传来的铁甲轻撞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庄重而肃杀。 可在这肃杀之间,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立在演武场中央的那块巨石。 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高约一丈二,宽有三丈余,形状嶙峋,却无一丝风化之痕,仿佛天生就是为抵御一切衝击而生的。表面呈现出一种铁青色,细看之下能见到细密如鱼鳞的纹理,反射著冷光。 这是罗州石。 铁拳的目光刚落在那巨石上时,眼神便倏地一紧,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在军中混跡多年,自然知晓罗州石的分量与名头——这是天下公认最坚硬的石材,不仅沉重如山,而且质地密实得匪夷所思。 在边关的军营里,这东西常被当成绝佳的试力石,许多苦修多年的高手,都会以它作为衡量自己武艺的最后一关。 他自己也曾在十余年前的临州军中,凭藉全力一击,在罗州石上留下过一道不过寸许深的凹痕——那已是令军中无数人咋舌的壮举。 而更多的兵器,哪怕是边关所用的巨弩铁锤,稍一碰到它,便要么崩口,要么直接折断。 如今,这样一块石头,却堂而皇之地立在演武场中央,孤峰般的存在感,让铁拳心里莫名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扭头看向萧寧,眼中已经带了几分迟疑:“陛下……您这是……莫非要用这玩意儿,试那火銃的威力?” 萧寧只是牵了牵嘴角,没有立即作答。 铁拳顿时瞪圆了眼睛,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像是刚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冰水——震惊之余,更多的是荒唐感。 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生怕自己说得太大声显得对陛下不敬: “陛下,这罗州石可不是寻常顽石……这小东西能有多大威力?您……这是不是有些太……” “太不现实了”四个字,他没好意思说出口,但话里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能在罗州石上留痕的东西,不是庞然的军械,就是炼体有成、以真力灌注的高手。眼前这根乌亮的短管,比寻常的刀还要小一圈,连挥动的气势都没有,谈何在这种坚石上立功? 而且,这可不是私下里的玩笑试验,这是在演武场,在御林军与侍卫们的眼皮底下——若真什么痕跡都没打出来,那岂不是要当眾出丑? 铁拳的心思,旁人未必知道,可演武场周围的数十名军士,早已注意到了中央那块罗州石,以及正向它走去的皇帝和铁拳。 “那是罗州石吧?” “废话,不是罗州石,还能有哪种石头这么大块、这么沉?” “可这石头怎么搬到演武场的?这是要干什么?” “听说陛下最近弄了个什么新兵器,今天要试验。” “新兵器?能对付罗州石?別开玩笑了吧!” 窃窃私语在队列间传开,很快就有更多人探出头去看,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怀疑。 这些军士中,也不乏见识过罗州石威力的老兵,甚至有几个曾亲眼看过铁拳当年试石的场面——那可是动用了全部力气,才在石上留下细微的凹陷。 他们知道那是何等难度,所以此刻听到要用新兵器对付它,无一不觉得荒谬。 有年纪稍长的老兵悄声道:“別说是这等小器械,便是咱们军中最重的撞车、最硬的巨斧,砸下去也不过崩几颗火星。这玩意儿……怕是连火星都崩不出来吧?” 有人跟著点头:“是啊,这罗州石的硬度,比咱们打的铁还要高。用它试兵器,不就是让兵器找死么?” 议论声虽压得很低,可那股不信任的意味,却像风一样在场中瀰漫开来。 铁拳耳尖,本就听得清楚,他不由皱了皱眉,却又找不到理由去驳这些人——因为他心底,其实也有著同样的怀疑。 萧寧走在前面,脚步从容,似乎没有听到那些议论,或是压根不在意。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一种近乎自信到傲然的神情。 他手中抱著的木匣,被隨行的內侍托得稳稳噹噹,那柄火銃静静地躺在锦绒之上,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铁拳的心情,却愈发复杂起来。 他是萧寧的心腹,深知主子不是轻易夸口之人——可这一次,夸得未免也太离谱了。 一想到自己待会儿也要亲眼见证结果,他甚至有些隱隱的紧张,像是在替主子担心。 四周的军士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目光聚焦在那块罗州石与缓缓靠近的皇帝身上。 有人小声笑了两声,带著点看热闹的调侃:“嘿,要真打出个窟窿来,我立马去给陛下磕三个响头。” 另一人跟著回道:“你可別说得太早,到时候打不出来,你得倒著走回营去。” 笑声不大,却让周围的气氛更添一丝不信与嘲弄。 而那块罗州石,在阳光下纹理分明,如同沉默的巨兽,冷冷地俯视著这一切。 它似乎在无声地宣告:无论是谁,想在我身上留下痕跡,都得付出代价。 此刻,所有的视线、议论与怀疑,都集中在了即將发生的那一击上—— 只等萧寧下令,试验便会开始。 萧寧缓缓转过身,背对著阳光,目光落在那块罗州石上,又落在铁拳身上。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分量:“铁拳,你近日修为精进,听说已稳固在神游境界,不如先来试一试这罗州石。” 铁拳猛地怔住了。 他本就以为陛下是要直接试那柄所谓的火銃,却没想到第一句话竟是要自己先出手。 “陛下……”他的声音里带著下意识的迟疑与不解,“您的意思是……不但要用这罗州石试您的火銃,还要……跟属下的拳力作个比较?” 话到这儿,他自己都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眉间露出几分哭笑不得的神色。 这事,在他看来简直荒谬。 罗州石的硬度,连军中重兵器都要避其锋芒;火銃的大小……呵,比他的前臂还细短一些。 一边是自身真力灌注的极致拳劲,一边是看起来连榔头都算不上的小东西——这两者能放在一起比较么? “陛下,这……怕是没有可比性啊。”铁拳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他並不是故意质疑,只是觉得这其中的差距大得可笑,真拿出来比,不是让陛下难堪么? 可萧寧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神色安然,仿佛根本不在乎他这番“好心提醒”。 “儘管轰拳。”他的语气依旧平平,像是在吩咐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我需要一个对照。” 铁拳微微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可对上萧寧那一双似笑非笑、却深不见底的眼睛时,心头忽然一震。 这些年来,他见过陛下许多表情——在军中爭锋的凌厉,在朝堂博弈的沉稳,在酒宴玩笑中的隨意——但像此刻这样篤定而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只在极少数几次真正的大事中见过。 “好。”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既然陛下开口,那就轰上一拳。 神游之境的拳劲,不仅是力道的积蓄,更是精神与真气的凝练结合——这一拳,足够在大多数坚物上打出裂痕。 铁拳缓缓走向那块罗州石。 他的脚步並不急,然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在场军士们的心口上,让周围的气氛渐渐凝固。 那些方才还低声议论火銃能否伤石的军士,此刻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铁拳的实力,他们是见过的,今日能亲眼看到他全力一击罗州石,已经是少见的机会。 他停在石前半丈的位置,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这块巨石的表面。 罗州石的纹理细腻而坚韧,光是用眼睛看,就能感觉到那股不容侵犯的坚硬气息。 铁拳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专注,身上原本隨意的气势一点点收敛,凝成一股压迫感。 “陛下,得罪了。”他低声说道。 话音未落,右脚微微滑步,重心下沉,腰背蓄力如弯弓,双肩隨之轻轻抖动,拳峰在微抖之间似乎泛起一层淡淡的光影——那是內力与真气匯聚的跡象。 忽然,他一声低喝,身形猛然前冲,拳头带著狂猛的劲风砸向石面! “轰——!” 沉闷的撞击声伴著一股刺耳的爆裂之音响彻整个演武场,连观旗台上的鼓旗都被震得轻轻一颤。 瞬间,衝击產生的尘屑自拳峰下炸开,化作一圈肉眼可见的灰白气浪,向四周扩散开来。 第760章 让小莲来试验?! 等灰屑稍稍散去,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块罗州石。 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从石面的中央向下蔓延开来,深可及指,足有半尺长! 那裂痕的边缘乾净利落,没有半分剥落,像是被利器划开,却又透出罗州石特有的坚韧光泽。 “嘶——!” 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 “好!” “铁拳將军威武!” 演武场四周,先前还带著几分怀疑的军士们,此刻纷纷惊嘆出声。 罗州石上能留下这样一道裂痕,足以说明这拳力的恐怖——更何况这是在无任何兵器辅助的情况下纯凭肉体与真力轰出的。 一些年轻军士眼中甚至闪烁著炽热的光,似乎在幻想自己若有一日也能达到这种境界。 老兵们则暗暗点头,心中生出一股由衷的敬意——无愧“铁拳”之名。 铁拳收回拳头,手背微微泛红,呼吸稍显沉重,却带著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回头看向萧寧,似是在说:陛下,属下已经竭尽全力,接下来——该您那件火銃上场了。 而萧寧依旧神色如常,仿佛对这裂痕並不意外,只是微微頷首。 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铁拳,落在那柄静静躺在锦绒上的火銃上。 铁拳收拳后的余韵尚在,演武场上眾军士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带著敬畏与振奋的气息久久不散。 然而,在这气氛高涨的瞬间,铁拳却缓缓转过身,望向萧寧,眉头轻蹙,眼底透出一丝犹豫。 他拱手躬身,语调郑重,却带著些难以启齿的迟疑:“陛下……属下绝非不信您。只是……这等事情,实在太过骇人听闻。罗州石的坚硬,天下皆知,连军中巨斧都难以伤其分毫。属下方才竭尽全力,不过在其表面留下一道裂痕而已。” 他顿了顿,微微抬起头,望向那柄静静躺在锦绒里的火銃。 那东西纤小而冷硬,铁拳怎么看,怎么看都像是江湖奇巧之物,或许能嚇唬一下愚夫愚妇,但真说能与神游之境的拳力相较?实在是荒唐得近乎笑话。 “陛下,”铁拳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让萧寧听到,“这物件若真要试,属下斗胆建议,不必与罗州石比。换一块青石、玄武岩之类的石头,足以见其锋芒。如此,陛下的威仪亦无损。” 他这话,既是实心实意的劝諫,也是出於对萧寧的护持。 他清楚,在场的军士们一个个目光炽烈,心中对罗州石有多么清楚。若那火銃一击无果,陛下的顏面如何保得住? 因此,他寧愿自己背上“不信圣物”的嫌疑,也想为萧寧留一条退路。 然而,萧寧却只是淡淡一笑,神情篤定,目光清亮。 “铁拳。”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却如同千斤巨石般压下,让铁拳再无推辞的余地。 “朕要试的,便是罗州石。” 这一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隨之凝固。 萧寧迈步上前,袍角在晨风里轻轻摆动,鞋底踏在演武场坚实的地面上,声声沉稳而清晰。 他缓缓走到那块罗州石前,俯身察看铁拳方才轰出的裂痕。 那裂痕蜿蜒如蛇,却笔直深入,证明了铁拳的修为与力道。 萧寧伸出手,轻轻抚过那裂口,指尖摩挲著那冰冷而坚硬的石面,眼底却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 “神游之境的一拳。”他低声道,仿佛自言自语,“果然不凡。” 话锋一转,他忽然直起身,目光扫过铁拳与在场的军士,淡然开口: “可若换作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持此火銃出手——便能造成比你这一拳更大的破坏。” 这话一落,铁拳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他猛地抬起头,望著萧寧,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一种近乎不可置信的愕然。 “陛下!”铁拳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都有些变了调,“这……这岂不是笑谈?属下纵非世间第一高手,可拳力之强,旁人皆知。怎么可能,一个妇人……竟能比属下还要厉害?!” 他的声音愈发急切,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 不止是铁拳,演武场周围的军士们听到这句话时,一个个也像是被雷劈中似的,全都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错愕与茫然。 “妇人?” “陛下说笑吧?!” “开什么玩笑啊……” 低声的议论声迅速在场边蔓延开来,像一阵窸窣的风。 但没有一个人敢大声笑出声,因为他们看到萧寧的神色並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从容的。 铁拳额头渗出几滴细汗,胸膛起伏不定,他紧紧盯著萧寧,声音沉沉:“陛下……属下,实在不敢信。” 萧寧却只是负手而立,神色不变,嘴角微微一抹笑意,既不多言,也不解释。 他转过身,吩咐隨侍的小內侍:“去,传话,把小莲找来。” 那名小內侍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躬身疾步退下。 片刻后,清脆的脚步声已渐渐远去,消失在演武场外的甬道尽头。 此刻,场中寂静得仿佛连风声都停了。 铁拳呆立原地,只觉得心头翻涌,难以自抑。 而在四周的军士们心底,则是一片惊疑与期待交错的波涛—— 陛下……真要让一个妇人来,破坏罗州石?! 温室里沉著一层柔暖的光。 初春新进的缎、綺、罗,按色分叠在长案上:有雨过天青的绸,有霜雪初消的素缎,也有一卷细密暗纹的墨色云锦。 窗外的梅枝尚衔著未化的冰痕,薄风穿过廊柱,掠动檐下风铃,叮咚极轻。 卫清挽著一身月白常服,乌云般的发以步摇挽起,垂下一缕细碎的鬢丝。 她坐在几案前,正以细针缀领,指法稳而细,针尖在缎面上挑起一粒微光。 她向来不喜太艷的纹样,今日却亲自裁描,是要给萧寧做一袭新衣——新入宫的布匹色泽清雅,耐得住近看,她便选了那匹雨青,打算以浅银线绣隱纹,低调而不失分寸。 小莲在旁俯身取样,细细按著尺规描边,嘴角含笑,时而轻声请示: “娘娘,肩缝要不要略放半分?陛下近来添了几分筋骨,若按旧尺恐怕妨碍曲臂。” “放三分。”卫清挽不抬眸,针尾一转,银线利落收住,“袖口不要绣卷草,改成折枝海棠。陛下嫌卷草繁。” “喳。”小莲应得乾脆,取来另一匣线色,挑了两股更浅的银丝与一股极细的雪线並缠,凑近灯下比对。 她生得清秀,手极巧,动作如飞燕点水,偏又不乱,活像一阵细雨落在枝头。 冰蝶不言不语,半立半侍地守在右侧。她与小莲同为皇后近侍,却是另一番气度:肤色微冷,眼尾略挑,素常寡言。 她手中执著剪与尺,间或前移半步,替皇后拂去缎面浮尘,或顺手添灯、扶案,动作尽合规矩,不越半分分寸。 她身上有练家子的劲骨,却用极稳极轻的节奏掩住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总把“奴婢”二字记在心里。 一室安寧。案上香盏里一缕白烟,细细直上。御衣的领口已成了半个轮廓,海棠暗纹只刺了两朵,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起落。 卫清挽忽然停针,目光在云锦与雨青间游移片刻,低声道:“再取一段细缎做里襟,夜里风大,他出行不耐寒。” 小莲“嗯”了一声,转身去柜中拣布。冰蝶见状,已提前將细弱的丝线捻好,递上时只俯身一句:“娘娘小心针。”便退回侧后。 这时,殿外忽有靴尖轻踏石阶的急响,隨之是太监特有的细亮嗓音,隔著帘先唱道: “启稟娘娘——”声音被帷帐与温室的暖意压得柔了些,却仍带著公事上身的紧张。 帘鉤轻挑,小太监小步入內,膝行至案前,垂首不敢仰视: “娘娘恕罪,陛下有口諭传来——请小莲姑娘,速往演武场。” 针尖在这一刻停在空中。 小莲怔住了,掌心的丝线差点滑落。 卫清挽抬眸,眼里先是一闪而过的讶异,隨即平静:“演武场?” 她將针稳稳別在布侧,“小莲不过一个侍女,也不通武学,陛下唤她去作甚?” “就算是找,也得是冰蝶才对啊!” 小太监连忙俯身,声音压得更低: “回娘娘,陛下新得一件器物,欲试其威。先前召铁拳將军试过罗州石,今又点名,要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亲手试验……陛下言,小莲伶俐本分,可作其证。” 室內一静。 罗州石三字,像一粒冷砂落在温好的水里,微微一沉。 卫清挽当然知道那是何物——御前曾陈过一方作镇纸,坚如铁骨,连工部的重锤都不过敲出浅白印痕。 她侧过身,指尖轻压在缎面,语气却无惊无诧:“小莲。” 小莲忙伏身:“奴婢在。” “莫慌。”卫清挽安慰她。 “陛下既点名,不会叫你涉险。只是……”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问向小太监,“陛下所谓新器,何物?如何试?” 小太监犹豫半瞬,终將所闻如实低声稟道: “回娘娘,是——火銃。陛下称其『火药推发』,可凭细小之力发巨响、击坚铁。先前铁拳將军以拳试石,已见裂痕,陛下又说:要以『手无缚鸡之力』者试其一发,做个比照。” “火銃……” 卫清挽把这个陌生名目在舌尖轻轻滚过,眸色如水,深了半分。 她不是不识兵器,但“銃”字久不见於眼前,坊间所闻又多是走漏风声的杂谈,“可凭细小之力击坚铁”的说法,更近乎奇谈。 小莲脸色白了一瞬,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娘娘,奴婢……奴婢怕手笨,坏了陛下东西。”她不敢直言惧怕,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冰蝶在旁侧头,眸光微沉,却仍维持著应有的恭顺。 她踟躕一瞬,方压低声音道: “娘娘恕罪,奴婢多嘴——罗州石之坚,奴婢……曾以神游之力试过,难伤其肤。若真要小莲动手,恐有不妥。陛下或许另有安排,但……此事终究不同於寻常。” 她每一个字都放得很轻,既不逾矩,也不露怯,只將“担忧”二字掩在“规劝”里。 以她的身份,不该评议陛下的手段,因而话只点到即止。 卫清挽静静听著,未曾斥责。她向来懂冰蝶的性子——冷、稳,且不轻易多言。 她忽而记起前一日清晨,萧寧在御书房里说起《格物纲要》时眼中一掠而过的光,那光是少年才会有的兴奋,却被帝王的定力压成了一条细线。 她轻轻拢了拢袖,做了个决断:“小莲,你跟著去。冰蝶,本宫也去。” 小太监连忙应诺:“是。” 小莲忙跪下请罪:“娘娘,奴婢——” “无碍。”卫清挽扶起她,指尖暖而有力。 “你只按陛下吩咐行事,不必多想。若有不便,本宫在旁。” 一句“在旁”,像是在她背后撑起一堵稳当的墙。小莲心里的慌意这才落了些,重重应了声。 冰蝶默默退后一步,躬身道: “奴婢去备披风与软底靴,演武场风大地硬,娘娘著意。” 语毕不待吩咐,已利落转身,吩咐宫人取物、掩门、收针,动作乾净利索。 顷刻,几案上散著的线轴、针匣都归了位。卫清挽將未完成的领口整整叠好,亲手收入漆匣。 她站起身,披了冰蝶递来的月白斗篷,领口扣一枚素银扣,便见小莲也换了便於行走的宫鞋,目光还带著怯,却尽力绷紧了背脊。 “走吧。”卫清挽抬手,薄薄一笑,转身出殿。 殿外的天色已经由晨灰渐转莹青。 廊下的宫灯还未尽灭,火舌伏在琉璃罩中,像將熄未熄的星。 宫道上撒著昨夜风吹落的松针,脚步轻踏过去,发出极细的响。 队前的小太监举灯引路,绕过迴廊,过了两道拱门,光便亮了开来。 一路行去,偶有內侍、宫娥迎面而来,见皇后,俱伏身行礼。 小莲垂目隨在侧后,心跳得很快,耳边是自己的血声与风声掺在一处。 她忍不住微侧目,看了眼卫清挽,只见娘娘神色如常,步伐从容,一双眼却比平日更亮些。 冰蝶走在殿后半步,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阴影、转角、檐下,凡是护卫应看的,她一项不漏。 她心底仍有疑云——“火銃”二字太陌生,陌生到她这样的练武之人都感到本能的牴触。 但她並不言,只將那份警惕化作脚尖的力度与腰背的绷直。 “娘娘。”小莲终於忍不住,用极轻的声音开口。 “陛下说……手无缚鸡之力。奴婢当真……能成么?” 卫清挽侧目看她,眼神里有笑,也有安抚: “你不需成,也不需败。陛下要看的,多半不是你。你只记一句——握得稳,心不乱。” “是。” 小莲用力点头。她知道皇后素来言简而中肯,既不哄她,也不嚇她,这一句话,竟比千百句安慰更能镇住心神。 过长廊,至月门外,风更清了些。远远的,能听见演武场方向传来槊影翻飞、號子齐发的回声。 那一片广阔之地,是属於兵与刃、血与汗的,平日里与司衣女官並不相干。 小莲握紧了手里的绸袋,绸袋里装的是她惯用的银针与小剪——她突然觉得可笑:一袋针线,能派上什么用场? 冰蝶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自嘲,忽地低声道: “別怕。”她依旧用“奴婢”的口吻,语气却极稳。 “到了场上便看陛下,莫看四围人。眼只需落在陛下一人身上。” 小莲轻声应了“好”。 又过一处甬道,前方忽有御林军换岗。大內侍卫见皇后车步至,齐齐执戟避让。 小太监上前通传,片刻,一名年长的內侍快步来迎,行礼后道: “娘娘,陛下已在演武场候著,说——请娘娘不必急,缓步移驾。” 卫清挽点头,说声“有劳”。 她並不加快脚步,仍维持著从容的速度,却明显把肩笼束紧了些。 她的心也在疑问,但她是皇后,千人注目之地,第一件当守住的,是风度与分寸。 一路折至东偏门,晨光已彻底铺开。 宫墙投下的阴影像一方规整的棋子,与天光交缠在地。 风里忽然带了点火药气息——淡淡的,若有若无。 冰蝶的步子微不可察地一顿,眸光收紧,却又恢復如常。 她看见前方岗亭旁立著几只长形木箱,箱面烙著新的烫印,铁扣不似工部旧制。 “娘娘。”小莲又小小地唤了一声。卫清挽不语,只抬手握了握她的手背,示意她稳住。 至此,温室里的针线、香盏与细语全都被留在身后。 三人一前两后,带著不尽的疑惑与各自的镇定,隨引路內侍向演武场方向转入——一场將让她们见识“火銃”的试验,正在那边等著。 廊尽处,日色如洗。 她们的身影被拉得修长,静静掠过青砖、红墙与金饰的交界,步履无声,却带著无法言明的紧张与好奇。 演武场內,晨光正烈。 卫清挽踏入场中时,便已感受到一种与宫中完全不同的气息。 那是铁与血凝成的沉厚威势,伴隨著军士们火热的呼吸,直扑而来。 她月白斗篷在风里微微掀动,衬得她神色寧静,却目光锐利。 小莲紧隨其后,心口怦怦直跳,指尖早已因紧张而发凉。冰蝶则面无表情,步伐沉稳,像隨时准备拔剑护主的冷刃。 萧寧已等在场中。他负手而立,衣袍猎猎,清晨的光映照在他眉目间,整个人沉稳又锐利。 见她们到来,他脸上的冷意顿时散去,唇角勾出一丝笑意。 “挽儿,你来的正好。” 语气里带著几分亲昵与理所当然,像是邀她一同见证某件趣事。 卫清挽上前,目光落在那块裂痕深深的罗州石上,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袖口。 她抬眸看他,眼神里满是疑惑: “陛下,这……是铁拳打出来的?” 萧寧点头,笑意不减:“嗯,一拳之力,果然不凡。” 卫清挽轻轻蹙眉,回头看了看锦绒案上的火銃,终於忍不住轻声道: “你不会是……真想拿这小东西去比罗州石吧?” 她语气虽柔,却掩不住惊讶。 萧寧看著她,眸子里闪过一点调侃:“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在说笑?” 卫清挽微微一愣,隨即无奈摇头,低声道: “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要小莲来试,未免太荒唐了些。” 说到这里,她伸手轻轻將小莲拉到身侧,眼神柔和: “小莲不过一个做针线的孩子,让她对著罗州石动手,你叫我如何放心?” 小莲本就紧张,此刻更是低下头,嗓音细若蚊声: “娘娘说的是,奴、奴婢怕坏了陛下的宝物。” 萧寧见状,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他走上前,伸手揉了揉小莲的发顶,语气极为温和: “傻丫头,坏不了。这火銃,可不是你想像的那般脆弱。” 小莲怔住,眼睛眨了眨,心底那份惶恐竟莫名散去了几分。 冰蝶见状,终究还是出声了。她上前半步,声音冷静,却带著一丝难得的执拗: “陛下,娘娘担忧並非无理。罗州石之坚,奴婢亲自试过,连真力全开也难伤其表。若说这东西能在妇人手中超越铁拳將军之力……奴婢斗胆直言,绝无可能。” 她眼神篤定,话虽直接,却並不带半分无礼。 萧寧转头看她,唇角弯起:“冰蝶,你也不信?” 冰蝶眉眼冷肃,果断点头:“奴婢不信。” “哈哈。”萧寧忽然笑出声来。笑意里没有半点恼怒,反而像是对家人固执不信的纵容。 他转过头,看向卫清挽,眉眼间带著几分少年气的顽意:“你瞧,不光是你,就连冰蝶也不信我。” 卫清挽见他这样,心头一阵哭笑不得。她嘆了口气:“你呀……从小就是这样,越没人信你,你偏要做给人看。” 萧寧眸色一亮,轻声却坚定:“正是如此。” 他说到这里,收了笑,语气忽然一转,透出帝王独有的决绝与自信。 “既然你们都说不可能,那——就来试试吧。” 话音落下,演武场內气氛瞬间凝固。 第761章 真的碎了?! 演武场上的风,卷著砂砾吹过,带著几分乾涩。 四周军士环列成圈,眼神灼灼,却神情各异。 有人嘴角带著笑,显然是不信;有人微微皱眉,像是在琢磨其中可能的玄机;更多人,则乾脆在心里把这当成了一场荒诞的玩笑。 “妇人用兵器破罗州石?这……这不是笑话么?” “你可別忘了,方才铁拳將军神游一拳,也不过打出一道裂痕。” “对啊!这罗州石,天下最坚,连工部的大铁锤都砸不动!怎么可能,一个小小的……火銃,就能打出比铁拳更深的伤口?” “这物件,看著也不像什么厉害兵器啊……顶多是个嚇唬人的玩意儿。” 低声的议论此起彼伏,犹如波涛在军阵里蔓延。 哪怕是最恭谨的老兵,也不由自主地交换眼神。 心底的想法出奇一致: 陛下这回,怕是被江湖奇巧蒙蔽了吧? 他们心中敬畏天子,不敢妄言,但眼神却泄露了那份质疑。 铁拳站在一侧,眉头紧蹙,心情复杂。 他並非怀疑陛下的智慧,只是,这等荒唐的事,实在无法想像。 而在眾人议论之时,萧寧神色不改,仿佛全未听见一般。 他负手站在火銃前,等场中的喧譁渐渐落下,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四面八方都听得清清楚楚: “世间之理,从来不是你们眼见为实,便能断定真偽。今日——便让你们亲眼看看,何为新道。” 话音落下,他转过身,招手唤小莲上前。 小莲小步走出,裙角微颤,脸色白了些。周围无数双眼盯著她,让她心跳得像擂鼓。她咬紧唇瓣,低垂著眼睫,生怕自己失仪。 “別怕。” 萧寧看著她,语气比方才柔和了许多,眉眼间透出几分宠溺,像是对待自家妹妹一般。 “过来。” 小莲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到萧寧面前。 只见锦绒上静静摆放著那柄火銃,黑铁铸成,线条古拙,却透著一股冷冽的气息。 她怔怔望著那东西,心中惴惴: 这……真能胜过铁拳將军的神力? 萧寧伸手,轻轻將火銃托起。 “来,伸手。” 小莲犹豫片刻,才缓缓伸出双手。 火銃入手的那一瞬间,她立刻被那股沉甸甸的重量嚇了一跳。比想像中要重得多,几乎压得她手臂一沉。 她慌乱之下差点没拿稳,萧寧眼疾手快,伸手在她手背上一托,稳住了火銃。 “嗯,不错。”萧寧语调平缓,“比你想像中要重些吧?” 小莲红著脸点了点头,轻声应:“是。” “这便对了。” 萧寧伸手,替她理顺姿势,將她的双手慢慢摆正: “记住,火銃不可只用手臂端著,要靠腰背撑住。手不过是支点,力要沉在腰上。来,我教你。” 他的手覆在小莲纤细的手背上,温和而有力。那一瞬间,小莲心口怦怦跳得更厉害,耳尖都泛起红意。 “这边,握紧。別怕。”萧寧轻声道。 “肩要抬起,贴住枪托,不然发射时会被震得手麻。” “眼睛,不要乱飘。只盯著你要击打的地方。” 一条一条教导下来,萧寧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小莲本还紧张得发抖,渐渐在他平静的语气里安定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照著他的指点,缓缓调整动作。 周围军士们看得目瞪口呆。 在他们眼中,一个宫女,一个侍奉绣房的弱女子,如今竟被陛下亲自指导兵器之法! 这画面说出去,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天子亲自……教一个侍女用兵器?” “这火銃,莫非真有奇效?” “不然怎会这般郑重其事……” 低声的惊疑再次响起,却带著一丝新的意味: 他们开始犹豫了。 铁拳在旁紧紧盯著,眼底闪过复杂神色。 他看见萧寧神情篤定,没有一丝玩笑。 他心头那份怀疑,被生生压下几分,却依旧难以全然相信。 卫清挽静静站在场边,目光柔和却专注。 她看得出萧寧並不是在逗弄,而是极为认真。於是,她轻轻开口,声音温婉,却带著一丝调侃: “陛下,小莲手小,你別教得太急。” 萧寧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子里闪过笑意:“放心,我会慢慢来。” 小莲脸更红了,低声道:“娘娘……” 卫清挽只是笑,不再言语。 萧寧收回目光,继续教导:“好,现在,你试著抬起枪口,对准前方的石面。” 小莲深吸一口气,双臂微颤,却还是照做。 火銃的重量压得她呼吸急促,额头渗出细汗。 “稳住。” 萧寧伸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按,帮她定住姿势。 “很好。” “记住,发射的时候,你只需扣下扳机,其余的都不用管。至於火药、引线,这些我来为你准备。你只需稳住自己。” 小莲点了点头,眼神渐渐凝定。 周围军士们看得愈发震动。 一个宫女,在陛下亲手教导下,正要以火銃击打罗州石! 一股说不出的紧张感,在演武场瀰漫开来。 人们屏住呼吸,眼神死死盯著那柄黑铁火銃,仿佛下一刻,便要见证奇蹟或笑柄。 而在场中央,萧寧神色如常,目光坚定。 他低声对小莲道:“別怕。你要记住,这不是你在试,而是朕在试。若真有差错,自然算在我头上。” 小莲眼眶微热,重重点头:“奴婢……明白。” 火銃在她手中渐渐稳住,枪口黑洞洞的开口,已然对准前方那块坚不可摧的罗州石。 演武场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四面环立的军士,目光死死盯著场中央的小莲。 她双手托著那沉甸甸的火銃,指节因紧张而泛白,呼吸急促,却仍旧依照萧寧的教导,把枪口稳稳对准前方的罗州石。 铁拳站在侧后,拳头缓缓攥紧,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那裂痕还在眼前,深可及指,昭示著自己全力一拳的力量。 可陛下竟说,一个侍女,能以手中这小小之物打出更大的破坏……这实在太荒唐。可此刻,事情已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 卫清挽的目光极为专注。 她虽素日温婉,却是知晓陛下性子的——他绝不会在朝堂与军前说笑。可即便如此,心底依旧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冰蝶站在皇后身后,眼神冷静而锋锐。她对武道有著天生的敏感,而此刻,她的眉头紧紧拧起。心中一个声音不断低语: 绝无可能。 然而,萧寧的神情始终不改。 他缓缓从锦匣中取出一撮黑色的火药,熟练地装入火銃的膛口,又以铁桿捣实。动作不急不缓,仿佛是演武场上唯一的节奏。 他再將火銃递迴小莲手中,低声道:“记住,肩稳,眼稳,手稳。其余的,都交给火銃去做。” 小莲点了点头,嘴唇轻轻颤抖。 萧寧伸手,替她点燃火绳,將之插入火门。火光微微跃动,带著淡淡的火药味。 演武场上,气氛陡然紧绷到极点。 数百双眼睛,盯著那柄黑铁火銃,盯著小莲那双颤抖却倔强的手。 萧寧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仿佛带著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所有人心头: “现在——扣下去。” “砰!!!” 火光骤然乍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犹如雷霆劈落,整个演武场在一瞬间被这股声浪掀得嗡嗡作响! 伴隨著轰鸣,一道赤红的火舌从火銃口喷射而出,卷著黑烟与炽烈的火光,狠狠击中了前方的罗州石! 剎那之间,火石相撞,火四溅! “咔——嚓!” 一道清晰的碎裂声,紧隨其后在寂静的空气里炸开。 眾人眼睁睁看著,那坚硬无比、几乎被视作“不破之物”的罗州石,在火光轰击之下,竟然直接崩裂开来! 不是裂痕,不是缺口,而是—— 彻底粉碎! 巨石的正面,硬生生被轰开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碎石与灰屑伴著浓烟迸散四周,溅得最近的几名军士连忙挥臂遮挡。 而那窟窿周围的石面,寸寸崩裂,整个上半部分竟在轰鸣声中,轰然塌落! “轰隆——!” 石块砸落在地,激起滚滚尘埃! 一瞬间,天地之间,唯余震耳的迴响与呛人的火药味。 全场寂静无声。 连风,都仿佛被那声巨响震得停顿。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瞪大眼睛,嘴巴微张,像是连呼吸都忘了。 铁拳浑身僵硬,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他看著那被粉碎的罗州石,再低头看自己手背上还残留著的红痕,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不可能! 他神游之力,全力一拳,也只在石面上留下一道裂痕。 可眼前,一个弱女子,凭著手中那柄火銃,竟然直接將罗州石轰碎成渣! 卫清挽倒吸了一口凉气,素来沉静的面容此刻也露出难以置信。 她本就半信半疑,可真正见到这一幕时,仍旧觉得心跳急促,几乎要失控。 “这……这就是陛下说的……”她喃喃自语,眼底深处涌起骇然。 冰蝶呼吸一窒。 她练武多年,深知肉体之力的极限。 罗州石之坚,非人力所及,她自己全力一击,也不过留痕。 可眼前这一幕,却直接將她的认知顛覆。 她猛然攥紧手心,手背青筋暴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四周的军士们更是彻底傻眼。 他们一个个张大嘴巴,眼珠子瞪得滚圆,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有人本能地喃喃出声:“……碎了?” “罗州石……碎了?!” 下一刻,仿佛山洪决堤般,惊呼声、倒吸凉气声,在演武场上炸开! “天啊——真碎了!” “这……这怎么可能?!” “铁拳神游之力,也只打出一道裂痕……可这火銃……竟然、竟然一击就——”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声音乱作一团,却无一不是震惊与骇然。 小莲还维持著发射的姿势,整个人被震得愣在原地。 她的肩膀因为后坐力微微发麻,掌心被震得生疼,可她根本顾不得这些。 她睁大眼睛,呆呆看著前方那片碎裂成渣的罗州石,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是我……打的?” 她难以置信地低声呢喃,仿佛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萧寧伸手,轻轻扶住她的肩,替她稳住摇晃的身子,低声道:“不错,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股篤定与安抚。 小莲猛地红了眼眶,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卫清挽看在眼里,心底百感交集。 她既为小莲心疼,又因陛下的淡定而心潮起伏。 她忽然明白,他早已胸有成竹,只是要等这一刻,让所有人亲眼见证。 铁拳深吸一口气,却依旧觉得胸口剧烈起伏。 他忍不住走上前,盯著那堆碎石,低声喃喃:“比我还……强?” 他抬起头,望向萧寧,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几分近乎敬畏的色彩。 “陛下……这……便是火銃的力量?” 萧寧负手而立,神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他环顾四周,目光一扫,落在震惊失措的眾军士脸上,淡淡开口: “你们亲眼所见——一名妇人,凭著火銃,便能破碎罗州石。此物若列入军阵,威力几何,你们自己去想。” 他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震得所有人心神巨震! 演武场上,鸦雀无声。 唯有火药的硝烟尚未散尽,在风中裊裊升腾,带著刺鼻的气味,昭示著那惊心动魄的一击。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刻,他们见证了某种全新的力量! 第762章 陛下亲手所制?! 火药的刺鼻气味尚未散去,碎石滚落的声响还在空气里迴荡。 演武场上的寂静,沉重得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所有军士,所有目光,都盯著那堆已经化作石屑的残骸。 他们的胸膛一起一伏,呼吸急促,却没有人说出声来。 因为这一刻,他们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心头翻江倒海,明明眼睛亲眼看见,可那份震撼,远远超出语言所能承载。 …… 终於,有一名年纪不大的军士,喉咙里挤出一声颤抖的低语: “碎了……真的碎了……” 声音不大,却像是打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更多的低声隨之冒出。 “天啊……这是真的,不是幻术。” “我亲眼看见的……一枪,就碎了!” “铁拳將军全力一拳,都只是裂痕……可这……直接粉碎!” 他们互相望著彼此的眼睛,看到的都是同样的骇然与震撼。 那震撼之中,逐渐混入了另一种情绪。 热。 炽烈的热。 仿佛火药的火焰,从那柄火銃的枪口喷薄而出后,已经点燃了他们每个人的血。 “神兵……” 终於,有人忍不住喃喃开口。 “此乃神兵利器……” 那声音一开始很轻,几乎被风吹散。可下一刻,仿佛所有军士心里同一根弦被触动,纷纷跟著喊出声来。 “神兵利器!” “神兵利器!” “神兵利器——!” 声浪一波比一波高昂,逐渐匯聚成滔天巨浪! 数百名军士,一起呼喊著这四个字,声音直衝云霄,震得整座演武场都在轰鸣! 他们的眼睛里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信念。 怀疑、质疑、讥讽,已在这一刻彻底被碾碎。 他们全然相信——这不是幻术,不是奇巧,而是真正的神兵! 能让弱女子粉碎罗州石的神兵! 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军中若有此物,哪怕最平凡的士卒,也能拥有堪比神游境的力量! 这是一种足以改变战场格局、甚至顛覆天下格局的力量! …… 卫清挽站在场边,纤指紧紧攥著衣袖,胸口起伏不定。 她素日最懂萧寧,知他深沉,知他机智,可这一刻,她心底依旧涌起难以抑制的震动。 陛下……竟真的做到了。 她看著小莲仍在微微颤抖的背影,看著那堆碎石,心头百感交集。 一方面,她为萧寧而骄傲,觉得自己心中之人远非常人所能揣度。 另一方面,她心中也生出浓烈的疑问: ——这等神兵,究竟从何而来? 她轻轻抿唇,眼底闪烁著复杂的光。 冰蝶的心境,比卫清挽更加动盪。 她自小苦练武艺,坚信武道才是天下至强。 可如今,一个弱女子,一枪之力,便超越了她所苦修数十年的拳掌。 这一刻,她第一次生出自我怀疑。 若人人皆持火銃,修武还有何意义? 她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仿佛自己所立足的天地,在此刻被人轻易推翻。 她的唇瓣抿得发白,眼神凝重,久久不能释怀。 铁拳则是最为直接的那一个。 他还保持著方才全力出拳的余劲,手背的红痕刺痛,却比不上心底那份震撼。 他望著那堆碎石,望著手中拳头,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自己的一拳,不及小莲的一枪! 他第一次体会到真正的挫败感。 可与此同时,那份挫败,又被更炽烈的情绪覆盖——敬畏! 他望向萧寧,眼神中第一次多了几分由衷的敬服。 “陛下……”他喃喃,心中无比篤定: 陛下所做之事,远非常人所能揣测。 小莲则是完全的茫然。 她还保持著半跪的姿势,双手僵硬,掌心麻木发酸,耳边全是震耳欲聋的呼喊。 可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真的做到了? 她怔怔望著自己的手,心头满是不可思议。 一个绣房里头的侍女,竟能当眾击碎罗州石? 这一切,仿佛梦境。 可偏偏,那股硝烟的气息,那碎石的飞溅,真实得令人无法否认。 小莲眼眶发红,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衝击感。 她明白,这一切不是她的力量,而是那柄火銃的力量。 可正因如此,她心底同样生出无尽的疑问: 这等神兵,究竟从何而来? …… 演武场上,呼喊声如山如海。 “神兵利器!” “神兵利器!” 军士们挥舞著手臂,热血沸腾,仿佛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他们便能立刻执火銃,衝锋陷阵,摧枯拉朽! 这一刻,他们完全被征服了。 而在这狂热的声浪中,卫清挽、冰蝶、铁拳、小莲四人,却同时心中生出同一个念头。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萧寧,眼神中带著震撼与探寻。 ——如此神兵,威力骇世,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若真是工部,那为何天下从无风声? 若真是江湖奇人,那又怎会为陛下独得? 种种疑问,重重叠叠。 唯一的答案,只有萧寧自己能给出。 可此刻的萧寧,依旧负手而立,神情平静,任凭狂热的呼喊在耳边翻涌。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看透了一切,又像在等待著什么。 四人心头的好奇与震撼,在这一刻,化为浓烈的疑问,紧紧悬在心间。 他们隱隱觉得,陛下手中的秘密,远比眼前的火銃还要惊人! 演武场的狂呼声,犹如惊涛骇浪般席捲整个天地。 “神兵利器!” “神兵利器!” “神兵利器——!” 声浪震耳欲聋,久久不息。 直到尘烟渐渐散去,直到嗓音逐渐嘶哑,那呼喊才慢慢沉寂下来。 可军士们眼底的狂热並未消退,反而愈发炽烈。 他们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沉重,眼神死死盯著那柄火銃,仿佛那不是冰冷的铁器,而是一件能改变命运的神跡。 …… 铁拳最先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看著那被轰碎的罗州石,又看著小莲怀中仍有余温的火銃,胸膛起伏,心中久久难平。 他终於忍不住,走上前一步,抱拳开口,声音低沉,却带著抑制不住的激盪: “陛下……属下斗胆一问,此物……究竟从何而来?是谁人……所制?” 他一开口,四周瞬间静了下来。 所有军士,所有耳朵,都竖了起来。 他们心中的震撼与狂热,並不妨碍他们生出新的渴望。 既然这是神兵,那便必须知道:这神兵,究竟从何而来? 若能得见其源,哪怕死,也值了! 卫清挽也轻轻抿唇,心底疑问早已堆积成山。 她望著萧寧,眼神温柔,却忍不住低声开口:“陛下,这火銃……真的是……” 她话音未完,已经停住。 她素来聪慧,知晓天子所言分寸。若不是亲口所说,她也难以轻信。 冰蝶站在一旁,沉默半晌,终於也低声道:“陛下,此物之力,已然超出常理。若无名师奇匠,绝不能为。请陛下明示。” 三人皆开口,小莲则是微微咬唇,虽不敢出声,却眼中满是困惑与茫然。 她心里一遍遍迴荡著同一个念头: 若非陛下……我,一个弱女子,怎可能造成这等破坏? …… 第763章 格物之世! 临州军营,大帐之中。 火光映照下,空气中仍瀰漫著激盪的气息。 自太监高声宣读圣旨,庄奎被封兵部尚书的那一刻起,整个军营便如同被投入烈火,热浪翻滚,轰然炸响! “兵部尚书!” “將军为尚书!” “陛下圣明!”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震得营门旗帜猎猎作响。 无数军士泪水夺眶而出,他们亲眼见证,自己这位浴血奋战、孤悬边陲的主帅,终於被天子看见,被天子重用! 庄奎神色复杂,胸膛起伏,半晌无言。 他素来寡言,纵有万般情绪,也尽数压在心底。可此刻,眼眶终究还是泛了红。 徐学忠站在他身侧,心中同样激动,眼角湿润。 就在眾人沸腾不已时,忽然,宣旨的太监又清了清嗓子。 “诸位安静——圣上还有旨意。” 他声音虽不高,却如同重锤击打在所有人心头。 瞬间,原本喧譁如雷的营帐里,寂静如死。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望向那名太监,呼吸屏住,仿佛下一刻要迎来天崩地裂的宣告。 “还有旨意?” “天子……还要封谁?” 心潮翻涌,气氛紧绷到极点。 太监展詔,高声朗读: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临州军副帅徐学忠,戎马十载,功勋卓著,忠勇可嘉。今特晋升——临州主帅,赐银万两,封綬锦缎,以彰功烈!”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全营譁然,隨后爆发出比之前更为狂烈的欢呼! “徐將军——主帅!” “主帅万岁!” “主帅威武!” 军士们疯狂高呼,声音几乎要震碎营帐顶梁! 徐学忠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眼神呆滯,似乎根本没有听懂那圣旨的含义。 直到庄奎伸手用力拍在他肩上,沉声道:“徐兄,天子点你为主帅,该谢恩了。” 徐学忠猛然回神,心口一震,双膝重重跪地! “臣徐学忠,谢主隆恩!誓死效忠大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著撕心裂肺的力量,震得所有人心头一紧。 不少老兵,忍不住掩面而泣。 他们跟隨徐学忠多年,知他劳苦功高,却始终被埋没在军中,不曾受过这等大封。 今日圣旨一出,终於扬眉吐气! …… 太监见眾人情绪已然燃至顶点,微微一笑,继续高声道: “此外,临州军中大小將士,凡有功者,皆加封赐赏!” “有名册在此,按序宣读——” 话音落下,大帐之內,呼吸声骤然急促! 加封赐赏?! 不仅是庄奎,不仅是徐学忠,连他们这些无名小卒……也在圣心之中?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著那名太监,眼神炽烈到几乎要燃烧。 隨著名字一一被念出—— “偏將张烈,赐银五百两,加官从五品!” “校尉陈广,赐银三百两,升正六品!” “百夫长黄峰,赐银百两,加正七品!” “凡有军功之士,加俸三月!” ——一个接一个! 名字不断响起,赏赐不断落下,军帐里一阵阵惊呼与哽咽声此起彼伏! 有人喜极而泣,当场扑倒在地,泣声嘶哑。 有人满脸通红,眼泪鼻涕一併流下,却拼命磕头。 有人掩面而哭,声音低沉,却抑制不住全身颤抖。 他们终於明白了。 圣上,真的没有忘记他们! 哪怕远在临州,哪怕多年征战不回,哪怕尘封在荒凉边陲,哪怕他们以为自己被朝廷拋弃…… 圣上,仍记得! “天子圣明!” “陛下万岁!” “愿隨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军士们跪倒一片,泪水打湿了尘土,喊声震天动地! 庄奎默默看著,眼眶也湿了。 他身为统帅,见惯生死,素来冷硬,可此刻,他心底却有一股酸楚与骄傲齐涌上来。 徐学忠更是老泪纵横,双手死死按著地面,泣不成声。 他这些年,多少次在心底暗暗嘆息:自己和兄弟们拼死拼活,或许终究只是无人问津的弃子。 可今天,圣旨宣下,他们所有的血汗、所有的牺牲,都有了迴响! 那一刻,整个临州军,心如铁石的汉子们,一个个哭得像孩童。 …… 宣旨的太监看著这一幕,心底暗暗感嘆。 这是他见过最激烈的军心迴响。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纸圣旨,意味著什么。 它不只是封赏,不只是加俸,而是天子亲手將一根绳索,牢牢系在了临州军的心上! 从此之后,临州军,不再只是庄奎的军。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天子的军! …… 良久,哭声、呼声,渐渐化作整齐的山呼: “愿隨陛下,誓死效忠!” “愿隨陛下,誓死效忠!” “愿隨陛下,誓死效忠——!” 天地为之震颤,星月为之低垂! 庄奎与徐学忠並肩而立,望著呼喊的將士们,眼神炽烈。 他们都明白: 今日之后,临州军再不是边陲孤军。 他们背后,是真正的圣心,是整个大尧的中枢! 而他们,也必將以热血与生命,去回应这份恩遇! ——这,便是军心! …… 夜幕低垂,星河浩荡。 临州军大营之中,却是灯火通明,火光冲天,犹如白昼。 数十堆篝火燃烧著,映红了每一张粗獷的面庞。 铁锅里肉汤翻滚,酒罈成堆,香气混合著火焰与夜风,瀰漫整片军营。 这是临州军多年未有的盛景。 “哈哈——来!兄弟们,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喝!喝!这是圣上的恩典,若不畅饮一番,怎对得起这份厚赐!” “再唱!再唱!把咱们临州军的威风都唱出来!” 大帐之外,歌声、笑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无数军士推杯换盏,脸上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狂喜。 有人仰头灌下烈酒,泪水却混著酒液从嘴角流下;有人笑著拥抱身旁的兄弟,声音嘶哑;还有人拍著胸口,大声嚷嚷:“这辈子值了!值了!” 庄奎坐在中帐上首,眉宇之间仍透著几分沉重。 他平日从不多言,今日被推到宴席正中,军士们一个个端著酒来敬,他只是默默受下,举杯饮尽。 酒下肚,胸口翻涌,却不是畅快,而是难以言说的感慨。 徐学忠坐在他身侧,神色也並不似寻常的狂喜。 他虽也畅饮几杯,可神情却凝重,直到第四个前来敬酒的偏將退下,他才低声道:“將军,您可曾想过……陛下要封您为尚书,这一步,在朝堂上得顶著多大的风浪?” 庄奎闻言,沉默片刻,方缓缓点头。 “是啊,当初我们还说过,陛下不封赏,很大概率就是朝中的原因啊!” 他声音低沉,眼神却闪过一抹复杂的光。 ——他不是不懂。 以他一个边陲武夫,在朝中毫无根基,歷来被士林视作粗鄙之人,何德何能,直登兵部尚书之位? 这等任命,绝非轻而易举之事。 背后必是圣上力排眾议,冒天下之大不韙,才硬生生拍板下来! 徐学忠也沉声接道: “是啊!若无圣上撑腰,哪怕咱们立下再大功劳,也顶多是赐金银、加俸禄,岂能官至尚书?更何况,连我这副帅也得了晋升,兄弟们一个个都有封赏……这份情分,咱们哪敢忘啊!” 他声音渐高,到了最后,眼中已然泛著泪光。 庄奎端起酒盏,猛然一饮而尽,低声道:“此生,唯有一死以报。” 两人对视,胸口皆涌起滚烫热意。 …… 另一边,席间眾军士同样低声议论。 “你们说,尚书大人能封上去,是不是圣上……和那群老臣们吵翻了?” “废话!庄將军在朝里没根没底,士大夫们哪会认?这圣旨一出,肯定有人跺脚捶胸!” “可圣上硬是下了旨!兄弟们,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没忘咱们!咱们流血牺牲,不是白白送命!” “对!圣上是记得咱们的!” 有人说到激动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却又哈哈大笑。 “来!喝!咱们为圣上干一杯!” “为圣上乾杯!” 瞬间,酒盏齐举,数百人一齐吶喊,震得帐篷簌簌作响。 那一声声“为圣上”,从喉咙里吼出,带著泣音,也带著滔天的忠诚! …… 酒过三巡,肉过五味,军士们一个个喝得满脸通红,情绪愈发高涨。 有人扯开嗓子唱起战歌,声音粗獷沙哑,却震彻夜空;有人把酒罈高高举起,仰头一泼,酒水如雨洒下,砸在盔甲上,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年轻军士们更是激动,围成一圈,手舞足蹈地比划著名刀枪,口中高呼:“杀敌!杀敌!” 老兵们则抚著残缺的手臂、伤痕累累的躯体,默默仰望星空,眼中泪光闪烁。 他们在心底默声叨念:圣上记得我们了,记得我们了啊…… …… 帐內,庄奎与徐学忠並肩而坐。 庄奎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徐兄,你记住,圣上待咱们这般厚重,日后若有命令,不论何事,咱们绝不能有半分迟疑。” 徐学忠重重点头,声音哑得发抖:“嗯!就算是让咱们赴死,也得抢在最前头!” 二人话音落下,四周军士恰好听见,纷纷扭头过来,齐声高呼: “赴死在所不辞!” “赴死在所不辞!” 呼声如潮,一浪接一浪,最终匯成震耳欲聋的誓言! …… 夜色深沉,临州军的庆功宴仍在继续。 火焰照亮了无数张泪水与笑意交织的面庞,酒水在盔甲上流淌,映出璀璨的光。 而每一颗心,都在此刻与京城的圣心紧紧相连。 他们清楚,圣上以一己之力,替他们硬生生闯出了一条生路。 他们更清楚,从今往后,他们的血与命,唯有一处归属—— ——那便是圣上! 演武场內。 萧寧负手而立,神情淡然。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环顾四周。 军士们的呼吸急促,铁拳、卫清挽、冰蝶三人眼神炽烈,连小莲都忍不住轻轻抬起头,满眼渴望。 四面皆寂。 终於,萧寧缓缓开口。 “你们想知道,此物从何而来?” 他的声音並不高,却在寂静中显得极为清晰。 所有人同时屏住呼吸。 萧寧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淡的弧度,声音平缓,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篤定: “此物,名曰火銃。並非旁人所赐,也非江湖奇巧,而是出自——朕亲手所著的《格物纲要》。” 一语落下,全场死寂! 连呼吸声都似乎消失! 演武场上数百双眼睛,齐齐瞪圆,像是被雷霆劈中一般,呆呆盯著萧寧。 铁拳猛地一震,仿佛被人一拳砸在胸口。 “陛下……亲手所著?” 他的声音都变得沙哑,喉咙滚动,却几乎不敢置信。 卫清挽縴手微颤,心口剧烈起伏。 她与萧寧自幼青梅竹马,最了解他的性子,知他聪慧,知他深藏不露。 可聪慧归聪慧,这等能撼动天下格局的神兵,竟然出自陛下之手? 她明眸中涌起浓烈的震惊,甚至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 冰蝶更是脸色大变,心中翻江倒海! 她一生沉浸武道,从未將所谓“紈絝王爷”放在眼里。 可眼前的天子,口中却淡淡吐出一句,硬生生將她的认知撕裂开来! 若真如此,那她所信奉的武道之力,又算得了什么? 小莲则是心头“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她手里还残留著火銃的余温,耳边縈绕著那震耳的轰鸣声。 可她从未想过,这等东西,竟是陛下亲手所造! 她心中无比骇然,甚至有种说不出的骄傲与恍惚: 我……竟亲手用过陛下所造的神兵? …… 寂静中,萧寧缓缓继续开口。 “诸位或许要问,朕何以有此本事?” “答案很简单。” 他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声音平静而坚定: “《格物纲要》所载,乃朕十余年来所思所悟。朕知,世人必然质疑,必然不信,必然以为荒诞。今日朕亲手以火銃试之,正是为將来作证。” “等你们细读格物之篇,必定会疑其真偽。那时,你们便当记得——火銃,已在你们眼前。” 话音落下,整个演武场依旧沉默。 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怀疑,而是因为……震惊太甚! 铁拳心臟剧烈跳动,双拳紧攥,喉咙滚动,声音颤抖:“火銃……是陛下所造……那……那岂不是说,《格物纲要》上记载的一切,都是真的?!” 卫清挽双眸微湿,心底情绪翻涌。 她终於明白,为何陛下敢於在朝堂上掷地有声,为何他敢於对群臣言“此书非虚”。 因为他早已胸有成竹。 冰蝶呼吸急促,心底天翻地覆。 她低声喃喃:“竟真是……陛下……” 她望著萧寧,眼神里第一次多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小莲则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心头涌起热流。 她从未想过,自己侍奉的陛下,竟能亲手开创这般奇蹟。 她忽然觉得,能追隨在萧寧身边,是天底下最荣耀的事。 …… 寂静良久。 终於,有老兵忍不住,重重跪倒在地,声音嘶哑而炽烈: “陛下神机无双,开万世之先!此乃真神兵,必可定天下!”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人跪,万人应! 演武场上,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再次响起,比方才更加激昂,更加炽烈! 这一次,不只是因火銃,而是因那份无与伦比的信念—— 这位年轻的天子,不仅手握神兵,更是神兵的缔造者! 这意味著,未来的一切,都將因他而改变! 而铁拳、卫清挽、冰蝶与小莲四人,在山呼声中,心底的震撼无以言表。 他们明白了一件事: 这位曾被称为“紈絝王爷”的少年天子,早已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模样。 他正一步一步,以无人能及的步伐,踏上属於他的帝王之路! 演武场內,呼喊声如潮,山呼海啸般久久不绝。 可渐渐地,那狂热的声浪却还是缓缓平息下来。 所有人目光,再一次落到萧寧的身上。 卫清挽站在离萧寧不远处,她纤纤素手微微颤抖,眼波盈盈,似要將眼前这个人看透。 片刻沉吟,她终於开口,声音里带著一丝不安,却更有压抑不住的好奇: “陛下……您方才说的那本《格物纲要》,究竟是何物?是……一本怎样的书?” 她声音不高,却极为清晰。 此言一出,眾人心神齐震。 铁拳、冰蝶、小莲乃至四周军士,无一不是目光炯炯地望来。 他们也都想知道。 ——这本书,究竟是什么? 萧寧负手而立,静静望向夜空,片刻之后,才低下头来,神情深邃。 他语声平缓,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从容。 “《格物纲要》……是朕十余年来所思所悟,是將世间万象拆解,以求其理,以定其器,以成其用。” 他顿了顿,眼神微微一亮,语气低沉而有力。 “若要说白些,它是一部器物之书,是未来天下之势的根本。” 四周一片寂静,连呼吸都似乎停滯。 萧寧缓缓举手,指了指地上那被火銃击得粉碎的罗州石。 “火銃,不过是纲要中最浅最初的一篇。若书中所载尽数成真,今日你们所见,不过沧海之一粟。” 铁拳瞳孔骤缩,心口像是被重锤砸中,眼神死死盯著萧寧。 他想开口,却生生被那份篤定的语气压得说不出话。 卫清挽却忍不住追问,声音几乎带上颤意:“陛下……那书中,还记载了些什么?” 萧寧眼中光芒闪烁,语气渐渐沉雄,带著一股宏阔气魄: “书中有火器,有战具,有舟船,有机巧。若能尽行,则天下山川不再阻隔,人力可抵万钧,凡铁石之坚,皆可摧毁。” 他低声一笑,仿佛在诉说一个未来的天下图景: “纲要之中,有『蒸汽机』,可聚沸水之力,驱铁车千里不息。到那时,山河再广,也可一日而过。” “有『铁甲巨舰』,可载千军万石,浮海而行。炮火齐发,江海皆可封锁。” “有『飞舟』,可乘风破空,越千里江山,视地界如掌上之物。” “有『千里传声』,可令言语不隔山川,朝发夕至,命令直下四方。” “更有『火药军械』,威力远胜今日火銃,千军对垒之间,只需一击,便能山崩地裂!” 他每说出一个名目,声音便更低沉一分。 四周眾人听著,只觉胸口轰鸣,耳边仿佛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铁拳脸色涨红,喉咙滚动,半晌才挤出一句:“蒸汽……铁车……飞舟……这……这世上当真可能?” 萧寧淡淡一笑:“火銃已在你眼前,何以飞舟不可?格物之理,不过是寻常之物,换个思路而已。” 这句话,如同惊雷,生生砸在所有人心头! …… 卫清挽心口急促起伏,胸中久久难以平静。 她素来聪慧,懂得宫闈之道,更见惯权谋冷暖。 可此刻,她眼前浮现的,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画面—— 铁车轰鸣,巨舰横江,飞舟破空,千里传声…… 那是一个她根本无法想像的世界,一个彻底不同於眼下的天下! 她睫毛微颤,唇瓣轻启,却只吐出两个字:“不可思议……” 小莲更是小嘴微张,怔怔望著萧寧,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出身卑微,哪里能理解什么蒸汽机、飞舟? 可她记得——方才她那颤抖的双手,扣动扳机,就让坚不可摧的罗州石粉碎! 若真有陛下所言之物,那世道会变成什么样? 冰蝶心神大震,整个人仿佛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她自恃神游境界,肉体强横无双,可在“铁车千里”“炮火齐发”的想像中,却忽然觉得自己渺小至极。 那岂是武道之力可以抵御的? “这……若真能成……岂不是……岂不是凡人之力,也能敌得过神游、天人之辈?” 她心底掀起滔天巨浪,眼神中第一次浮现出深深的惶恐! …… 铁拳则是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跳。 他一向倚仗肉身与拳力,认为天下无敌,皆在武道。 可萧寧方才寥寥数语,却让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赖以立身的拳头,或许有一日也会失去意义! 他咬紧牙关,心口涌起前所未有的震动。 “若真如陛下所言……那这世道,还能是现在的模样么?” 声音低沉沙哑,透著一股深深的茫然与震撼。 第764章 火銃惊群臣! 演武场上,所有人面面相覷,却无一人敢质疑。 火銃的轰鸣声,犹在耳边震盪。 它已然证明,所谓“荒诞”,並非虚妄。 卫清挽缓缓走上一步,眼神凝在萧寧脸上,轻声开口,却字字颤抖: “陛下……若真有一日,《格物纲要》尽数成真,那……那时的大尧,会是何等天下?” 萧寧深吸一口气,目光遥望远方,声音沉雄而冷峻: “那时的大尧,山川不再有阻,江海不再有险。凡有铁甲巨舰,万里可横行;凡有千里传声,號令可直下四方。” “兵甲所至,敌无可当!百姓所需,顷刻可至!那便是——天下无敌之大尧!”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如惊雷滚滚! 所有人心神皆为之一震,浑身血液翻涌,竟无一人再能出声。 他们终於明白。 这位年少天子,他要改变的,不仅是科举,不仅是朝堂…… 而是整个天下的格局! ——他要亲手,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道! …… 演武场內,寂静无声。 但在所有人的胸膛之中,却有一道无形的火焰,悄然点燃,熊熊燃烧! 翌日,晨钟三响。 金鑾殿上,瑞烟裊裊,百官肃立。晨光透过殿宇高窗,斑驳洒落在朱红御阶之上,映照得文武群臣衣冠皆肃。 然而今日的气氛,与往日不同。 不少大臣眼下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昨夜,他们於许居正、霍纲等清流家中聚集,或独自挑灯,研读那部圣上亲自交予的《格物纲要》。 初展卷时,他们尚以为不过一部士子所编之器用杂录。可愈往下读,愈发惊骇,心境翻涌,几近难以自持。 此时站在殿中,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御座上的那位年轻天子身上,心头更添复杂。 …… 鼓声止歇。 “有事启奏。” 隨著传呼,群臣本该依序而出,然今日却无人开口,反倒互相观望。 最终,许居正缓缓出班,长揖及地。 “陛下,您前几日所赐《格物纲要》,臣等已细读通篇。” 他声音沉稳,却压不住胸中惊疑。 “书中所载,诚然体例完备,推理谨严,然……其所绘世景,实在超越人心所能想像。臣今直言,恐有荒唐之嫌。” 此言一出,殿內顿时一片窸窣声。 果然如圣上所料,质疑之声最先自许居正等人而起。 …… 萧寧负手端坐,神情不动,微抬下頜。 “何为荒唐?许卿但说无妨。” 许居正深吸一口气,抬起双眼,目光坚定。 “书中有言:可制铁车,以火为力,载数十人,千里奔行,不劳人畜。臣以为,此事无稽。世间车马行走,尚需道路通畅,更需人力畜力。若以火驱动,何以不焚其体?千里奔驰,简直妄谈!” 他话音鏗鏘,殿內不少人闻言,忍不住低声附和。 “火为烈物,岂能驭车?” “许公言之有理,臣昨夜亦见此段,直觉荒唐。” “火若能使车行,天下百工岂非都成妖术?” 群臣窃语,声音渐高。 许居正躬身退后一步,霍纲隨之出班。 “陛下,书中所绘,诚然处处匪夷所思。臣昨夜读及『铁甲巨舰』一节,尤为惊愕。纲要言,若以巨木巨铁造舰,外覆厚甲,再以火力驱动,能破海上万舟。臣以愚见,此言纯属妄诞。” “海舟以木为骨,尚需精工良材,方能浮于波涛。若真覆铁厚甲,岂不是自沉大海?此理根本不通!” 他抬起头,神情肃然。 “陛下,若此书流布,恐世人误信,妄耗心力於无稽之谈,荒废士学实务。” …… 霍纲言罢,群臣譁然,纷纷交头接耳。 “铁甲巨舰?岂有此理!” “巨舰载铁,何以不沉?荒唐!荒唐!” “圣上之书,若儘是如此,岂不误国?” 有的低声嘀咕,有的忍不住冷笑。 而那些未曾得见《纲要》全文的官员,此刻更是满腹狐疑,只觉愈听愈荒诞。 ——铁车、铁舰,这哪里是人世所能造之物? …… 隨著窃语渐盛,又有翰林学士出班。 “臣昨夜翻阅,更见『飞舟』一节。书中言,若有巨舟,以机巧为翼,以火力为驱,可破空而行,越山川江海,如履平地。” 他声音微颤,神色难掩惊惶。 “臣读至此,几乎以为是妖人所撰荒书!飞於空中?此非人力所能及,简直与神怪无异!” 此言一出,朝堂彻底譁然! “飞舟?此岂非妖术?” “此书若流布,必惑乱人心!” “臣断言,世间不可能有此物!” “何止不可能,简直荒谬绝伦!” 声音此起彼伏,殿內竟似失了次序,群臣爭相发言,满是不可置信与否定。 …… 萧寧依旧沉稳如山,面色无喜无怒。 他只是抬手轻按,殿內渐渐安静。 “还有谁要言?” …… 郭仪咳嗽一声,缓缓出列。 “陛下,臣夜读至『千里传声』一节,心下震骇。纲要言,设机巧铜丝,通於远方,声息入之,千里之外亦能闻之。臣以为,天地之音,隨风而行,风止则息,岂能越山川而传?此简直是欺天之言。” 他语声坚决,神情冷峻。 “臣以为,此书若广传,必致天下士林耻笑,以为朝廷纵容虚妄之学。此非国之幸也!” 此话掷地有声,殿中又是一阵低嘆。 …… 接著,又有大臣轮番出列,言辞或激烈,或忧心: “陛下,《纲要》所言,固然条理分明,但事事超越人能,臣恐误导后学。” “昔年方士言链石为金,终成虚妄。今日纲要再来,莫非重蹈覆辙?” “臣请陛下以火銃一类为实,其余皆弃之,以免惑眾!” “此书若真以正学示人,恐天下士子尽弃经义而逐虚妄,国基动摇!” …… 满殿之中,声音渐渐匯成一个主调—— 不信。 不能信。 太荒唐,不可思议! 殿內气氛震盪不休,朝臣们的目光交织,既有质疑、冷笑,也有震动与惧意。 因为他们心底都明白: 若书中之言有一分可能成真,便足以顛覆天下格局。 而他们——根本无法接受这种顛覆! …… 御座之上,萧寧静静听著,眸光深沉,仿佛一切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群臣的质疑、震骇、否定,如潮水般涌来,却未能撼动他分毫。 殿中声音渐息,最终只余下厚重的寂静。 所有人屏息,心头不安。 他们都在等,等这位年轻的天子——將如何回应。 殿中沉寂良久,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群臣一个个屏住呼吸,等著那位年轻天子开口。 御座之上,萧寧负手而立,眉目沉静,神情中看不出喜怒。 终於,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透著不可抗拒的坚定。 “卿等皆言,纲要所绘,荒唐不经,难以实现。” “然朕要告诉你们——此书中所言,皆可成真。” “皆,可。成。真。” 三个字如雷霆滚落,震得殿內一片死寂! …… 群臣面面相覷,皆以为自己听错。 霍纲率先失声:“皆可成真?!陛下,此岂非妄谈?” 萧寧目光一扫,冷然一笑。 “妄谈?朕从不妄言。” 他步下御阶,衣袍曳地,声如洪钟: “你们所疑,不外乎是火为车力、铁覆巨舰、舟能飞空、声可传千里。此等种种,於你们看来,乃天方夜谭。” “可朕要告诉你们——朕手中,已有一物,足以令你们彻底信服。” “此物,名曰——火銃!” 话音落下,全殿轰然! “火銃?” “陛下所言火銃,又是何物?” “难不成,真能成书中所言之器?” 文臣们交头接耳,尽皆茫然。 …… 萧寧却不理他们的喧譁,只负手冷声道: “火銃所发,可碎罗州石,威力不下神游境界之力!” 此言一出,殿內瞬间炸开! “什么?!” “击碎罗州石?!” “陛下,恕臣愚钝,罗州石……又是何物?” 大多数文臣神色茫然,低声议论,他们熟读经史,饱学经义,却未曾涉足军伍,对所谓“罗州石”闻所未闻。 反倒是几位久歷沙场的武將,听到这一句,脸色倏然大变! 一人忍不住大声惊呼:“陛下,此言当真?火銃能碎罗州石?!” 萧寧目光冷冽,淡淡点头:“不错。” …… 武將呼吸急促,脸色涨红,终於忍不住转身,朝满朝文臣高声解释: “罗州石,出產於南疆罗州,坚硬无比!铁斧斩之,留痕如丝!烈火焚之,岁月磨之,依旧不损!昔年大尧欲铸军器,以罗州石作炉基,三十年不裂!” “此石,坚逾精铁!莫说寻常兵刃,便是神游境的高手,也需全力以赴,方能在上面留痕!” 此言一出,殿內顿时一片惊呼! “什么?竟有如此坚石?” “神游境全力,才能留痕?!” “那岂非……已经超乎凡力?” 群臣们面面相覷,一个个失声。 他们虽多不识武途,却都听说过神游境的可怕,那是武道巔峰之境,已非凡人可敌。 若说火銃之威,竟可堪比神游境?! 这……怎可能?! …… 霍纲脸色大变,忍不住颤声道:“陛下,若真如所言……那岂非此物,可与神游之力比肩?!” 萧寧负手而立,衣袍隨风微扬,神情冷峻。 “不错。” “火銃之威,正可堪比神游!” 殿內气氛凝滯到了极点。 年轻天子的话声,余韵尚在金碧辉煌的殿宇之间迴荡,却无人敢再开口。 群臣的眼神交错,在这片寂静中愈发沉重。 他们的嘴唇紧紧抿著,似乎生怕一旦发声,就显得是在质疑圣意。 可心底的波涛,却几乎要將胸膛撑裂。 ——神游境! 这是武道巔峰,是人间最强的武力象徵。 天下多少英雄,穷其一生,只求窥见神游门径半分。 如今圣上竟说,一柄火銃,便能与之比肩?! 怎能信? 怎敢信? …… 许居正垂下眼帘,指尖在袖中微微颤抖。 他年逾甲,自问阅歷丰富,凡事都能冷眼以对。 可此刻,他的心跳却如战鼓敲击,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在心中一遍遍自问: ——可能么? ——真有这样的东西么? 他曾亲眼见过武道高手全力出手,那股力道,能震碎数丈厚的城墙。 而那,是人力所能为。 若火銃真能媲美神游,那岂非意味著……这世上再无武夫立身之地? 许居正心底骤然生出一种难言的惶恐。 可圣上之言,又让他无法在此刻反驳。 因为那目光,那语气,根本不像是在虚张声势。 …… 霍纲站在他身侧,双拳紧握。 他的脸色忽青忽白,心底如有万千思绪乱窜,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不信。 或者说,不敢信。 他出身清流,讲究“以理立世”,可理智告诉他:这绝不可能! 一件器具,如何能比得上苦修数十年的神游境? 简直荒诞。 然而,眼前的天子,却用那篤定的眼神,將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霍纲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若此刻贸然驳斥,反倒显得自己愚钝短浅。 於是他沉默了,沉默中带著难以置信的压抑。 …… 群臣之中,也有年轻士子出身的官员。 他们本该血气方刚,可此刻一个个却低著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们心中同样翻涌不安。 昨夜读《格物纲要》,他们便觉得其中之言匪夷所思。 如今陛下更言“火銃堪比神游”,简直比书中的“飞舟”还要震撼。 可他们哪里敢当面嘲讽? 纵然心底千般不信,面上也只能佯装恭谨,生怕一句冒犯,被视作对圣上的不敬。 於是,整个金鑾殿,表面一派肃然,实则人人心头惊涛骇浪。 …… 萧寧缓缓环视群臣。 他看见他们的神情,看见他们的呼吸,看见他们眼底藏不住的慌乱与疑惧。 这一切,尽数落入他眼中。 他心中冷笑: ——果然如此。 纵然自己言之凿凿,他们也绝不会真心相信。 因为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超出了他们的胆魄。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信服? 他迈步向前,声音冷厉,却带著凌然自信: “你们心底的不信,朕皆看得清楚。” “不要以为藏在心里,朕便不知晓。” “朕知道,你们在想——此等言辞,荒诞无稽,不可採信。” “是也不是?” 他抬眼,视线如利剑般扫过群臣。 所有被目光扫过之人,皆心头一震,下意识避开眼神。 殿內的寂静,比方才更甚。 …… 良久,萧寧缓缓吐出一句话: “既然你们不信。” “那便由朕,亲自为你们证之!” 他声音骤然拔高,震得殿宇樑柱微微迴响: “隨朕去演武场!” “当面一试!” 话落,全殿心神俱震! 无数官员面色骤变,心头更是掀起骇浪。 他们原以为圣上只是口头宣言,未料竟要当场试验! 这一刻,他们再无言语,只有复杂到极点的心思在胸腔中翻腾。 既盼望能一睹所谓“火銃”,又惧怕那一旦成真,將顛覆他们的世界。 …… 於是,群臣沉默著,低下头,恭声齐应: “谨遵圣命。” 他们心中千疑万惑,却无一人再敢反驳。 因为,他们知道,今日之后,这座大尧的金鑾殿,必將见证一场足以改写天下的震撼! 金鑾殿內的圣旨甫一落下,群臣齐声应诺,声音整齐,却掩不住心底的疑惑与不安。 当御阶前的黄门太监高声宣令,宣布圣驾移往演武场之时,整座大殿的气氛,陡然紧绷到了极点。 殿门缓缓开启,晨光倾洒而入,映照著金甲执戟的禁军,肃穆如铁。 萧寧在禁军簇拥之下起驾,衣袍隨风而扬,神情冷峻而从容。 群臣们分列两侧,隨著御輦而出。 殿外丹墀广阔,青石阶铺展,金光映照下,文武百官的影子被拉得修长,宛若一道又一道沉重的问號。 他们跟隨圣驾而下,却几乎无人开口。 只是空气中,瀰漫著一种隱隱的压抑,仿佛风声都带著肃杀。 …… 终於,在走过御道、转过曲折的宫墙之后,有人低声开口。 那是一位年近甲的侍郎,他眼角微微抽动,压低嗓音对身旁同僚道: “诸公以为……圣上此言,真能成么?” 他声音极轻,仿佛生怕被前方的圣驾听见。 同列的官员顿了顿,嘆了口气:“我读《格物纲要》,只觉荒唐。今又言火銃可碎罗州石,简直天方夜谭。” “可陛下竟要亲自证之……” 这名官员说到一半,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 走在稍后的霍纲,耳尖听见这窃语,忍不住插言。 “诸位,慎言!” 他目光冷峻,声音虽低,却带著几分斥责。 “圣上亲口所言,自有其道。纵然匪夷所思,也不容轻易妄议。” 可霍纲心中,又何尝不是惊疑重重? 他明白自己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信,却不敢说不信。 …… 另一边,有年轻翰林忍不住低声问:“许公,您看——圣上真能以此物破石?” 许居正面色凝重,鬚眉颤抖,良久才缓缓摇头。 “老夫……不敢妄下断言。” “然此事,若非亲眼所见,老夫断不信。” 他说完,心底却在暗暗翻涌。 不信,却又隱隱期待。 毕竟圣上已非往日紈絝。 科举一改,术算一出,格物纲要又在手中——这位年轻天子,一步步都出乎所有人意料。 若火銃真能碎石……那便意味著,圣上所言格物之学,或许並非虚妄! 许居正想到这里,心口怦然一跳,几乎连步伐都乱了半分。 …… 行进的队伍,延绵在曲折宫道之间。 一路上,青砖红墙,高檐朱瓦,御道两侧的禁军肃然而立。 然而群臣心思各异。 有的紧锁眉头,不断在袖中攥紧手指; 有的低声交谈,反覆推敲其中可能的玄机; 有的索性噤声不语,只把所有惊惧都压在心底。 …… “哼,什么火銃能碎罗州石。” 终於,有脾气火爆的武將忍不住低声冷笑。 “老夫练武数十年,深知神游之难。若真有此物,岂不是要我等武夫皆成废物?荒谬!” 他话虽重,却不敢抬声。 身旁同僚急忙按住他手臂,压低声音:“莫言!慎之!” 那武將愣了愣,终是沉下脸,不再多说。 可心底的震动,却半点没减。 …… 渐渐地,窃语声连成片段,在长长的队伍中若隱若现。 “你信吗?” “不敢信。” “若成真呢?” “若成真……” 这最后三个字,便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让人心头髮凉。 因为他们不敢细想。 一旦成真,武道会否被顛覆? 军制会否重铸? 士林会否弃经学而趋格物? 朝堂会否从此天翻地覆? 他们不知。 也不敢知。 …… 隨著御驾临近演武场,天色渐亮,晨光愈发耀眼。 可在群臣眼中,那道光却不是温暖,而是刺目。 他们越是逼近,心底的疑惑与不安便越是汹涌。 每一步,仿佛都踏在未知的边缘。 直到前方,雄阔的演武场高墙渐渐映入眼帘,旗帜猎猎作响,金戈铁甲之声传来。 他们心头齐齐一震。 演武场……真的近了! 圣上真的要验证! …… 一时间,群臣目光交织,或惊疑,或惶惧,或隱隱的亢奋。 他们终於明白: 今日之后,大尧,或许再不復往日。 演武场高墙巍峨,旌旗猎猎。晨风自四方捲来,携著尚未散尽的寒意,也带来阵阵肃杀之气。 当御驾抵达时,四周早已列阵的禁军轰然齐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如雷霆,震动天地。 百官隨著圣驾而入,衣袍翻飞,心头却各自沉重。 文臣多半面色苍白,他们生平极少踏足军中,更遑论置身如此威武森然之地。每一步踏入,都仿佛走进一个陌生世界。 武將们则神色凝重,心底隱隱激盪。演武场是他们的主场,而今日圣上要在此处立誓试验,意义非凡。 …… 萧寧负手而立,眸光冷冽,步入场心。 “传朕令。” 声音淡漠,却震彻全场。 禁军统领立刻应声,挥手示意。 不多时,只见四名壮士肩抬铁索,缓缓走来。 他们所抬之物,赫然是一块黑沉沉的巨石! 石体高及半人,表面坚实如铁,映著晨光,透出冷森的光泽。 “罗州石!” 第765章 许居正击穿罗州石?! “罗州石!” 几名武將几乎同时失声,眼神瞬间炽烈。 他们纵横沙场,久闻罗州石之名,却极少有机会亲见。 此刻石头被抬到场中,落地之时,轰然一声,尘土飞扬,石屑崩散,坚硬之势显露无遗。 文臣们目光齐刷刷落在那块巨石上,却大多神色茫然。 有人低声问:“这便是罗州石?” 一旁的武將冷声回道:“不错。你们看其色泽,如铁非铁。此石坚逾精铁,寻常兵器难留痕跡。” “昔年大尧铸军炉,便以罗州石为基,三十年不裂。” 此言一出,眾多文臣心头俱是一震。 他们此前只闻其名,不识其形,今见此石,再听此说,不由得心底一沉。 若真如武將所言,那陛下所说“火銃能碎罗州石”,岂非更显荒唐? …… 军士们將罗州石安置在场心,重重一声巨响,似乎连大地都为之震动。 四周禁军立刻围列,长戟森森,旌旗招展。 整个演武场內,肃杀之气顿时浓烈到了极点。 百官们屏息凝神,望著那块巨石,心情复杂。 有人额头渗出细汗;有人心底暗暗摇头;有人眼神闪烁,似乎在期待奇蹟。 …… 萧寧缓缓转身,目光扫过群臣,声音沉稳而冷峻: “此石,乃罗州石。” “坚硬无比,非凡力可损。尔等若不信,可自试之。” 他话音落下,演武场顷刻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无人敢轻易上前。 因为他们都明白,若连神游境都难伤此石,自己徒然试之,只会出丑。 半晌,终於有一位性情豪爽的武將躬身而出,拱手请命:“陛下,臣愿试之!” 萧寧微微頷首:“准。” 武將上前,拔刀出鞘,刀光森寒,直劈而下! “当!” 清脆的声响迴荡全场,火星飞溅。 可当眾人再看时,却见那罗州石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嘶——!” 倒吸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那武將额头汗水滚落,心中又惊又愧,抱拳退下,不敢再言。 而这一幕,更让文臣们心中越发坚定:此石坚不可摧。 既如此,火銃更不可能击碎! …… 场內一切已然布置停当。 罗州石立於场心,巍峨冷峻。 萧寧负手而立,神色淡漠,却透著无可置疑的威势。 禁军森然列阵,百官屏息以待。 一切准备,已经就绪。 空气仿佛凝固,只等那一声震天巨响,將这场关乎天下格局的试验揭晓! 演武场內,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屏息以待。 罗州石巍然立在场心,仿佛一头沉默的巨兽,冷冷俯视著眾人。 它的存在,就像是一道屏障,让所有怀疑火銃的声音都显得底气十足。 就在眾人心中揣测,猜想圣上会点哪位武將来试火銃之时,只见萧寧负手而立,神情淡然,目光微抬,缓缓开口: “许卿。”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眾人耳边炸开。 “许卿——便由你来,试试火銃吧。” …… 寂静。 整个演武场顷刻安静到极点,连风声都似乎停滯了。 一双双目光齐刷刷望向许居正,表情从震惊到错愕,再到难以置信。 许居正整个人愣在原地,仿佛被雷击中一般。 他身子微微僵直,鬚髮微颤,眼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陛……陛下说什么?” 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带著迟疑与慌乱。 他是大尧名臣,身负清望,满朝公认的士林领袖,但若论筋骨力气,他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加之年岁已高,已近耳顺之年。 让他去试火銃? ——还是对著那块罗州石?! 这一刻,他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竟然有些恍惚。 …… 群臣们反应更为激烈。 “陛下要让许公去试?” “怎……怎么可能!” “许公年逾甲,手臂瘦弱,连石锁都举不起,如何能试此火銃?” “就算火銃有奇效,也该让武將来试啊!怎能让许公上前!” 低声窃语此起彼伏。 一部分大臣眼睛瞪得滚圆,满是惊惶;一部分则下意识觉得荒诞不经,甚至怀疑圣意是否有误。 更有人心头暗想: “这火銃究竟是真是假,难道圣上真要拿许公做试验?倘若出了差池,许公年老体弱,岂能承受?!” 他们一个个看向御座前那道年轻的身影,却见萧寧神情沉静,眼底一片清明,仿佛一切都在掌控。 这份自信,让人心头更添疑惑——陛下到底想什么? …… 许居正半晌没有动,他的手下意识抚摸著宽大的官袍袖口,指尖微微颤抖。 他心中翻江倒海: “这……这叫老夫如何能应?!” “老夫一介书生,自少年登科以来,手中执笔无数,唯独从未执过兵刃。哪怕年轻时,也算不得强壮。如今已然甲之年,筋骨衰败,呼吸都不及壮年。要老夫来对付这等坚石?” “哪怕火銃真有奇效,也需力气运用。老夫这副骨头,怕是还没等火銃响,就已两手发颤。” 心中惊惧交加,冷汗顺著脊背缓缓沁出。 可偏偏,那是圣意! 圣上亲口点名,他岂能拒绝? 拒绝,等若拂逆天子,轻则失圣眷,重则毁清誉! 许居正呼吸急促,心口仿佛压著千斤巨石。 他缓缓抬头,看向御阶之上,那道年轻而威严的身影。 萧寧神色淡然,双眸如寒星般清亮,似乎在静静注视著他的一举一动。 四目相对之时,许居正心头忽然一震,仿佛被洞穿。 圣上的眼神,並无半分戏謔,而是满满的篤定与自信。 那眼神似乎在告诉他: ——许卿,你不必怀疑。 ——你能行。 …… “这……” 许居正喉咙发乾,想要开口,却发觉嗓音已经哑涩。 他想说,自己老了,不堪重任。 他想说,自己力气有限,恐怕丟人现眼。 可这些话终究没能出口。 他深吸一口气,眼眸闪烁,心神剧烈挣扎。 …… 殿外,群臣们却已炸开了锅。 “荒唐!” “这绝对荒唐!” “许公乃当世名臣,陛下怎能如此差遣?” “火銃若真是兵器,何不让铁拳將军上前?他有神游之力,岂不更合適?!” “不!正因如此,圣上才要让许公试!倘若连许公这般书生都能用,那才是真正的神器!” “这……” “难道真是这样?” 眾人面面相覷,议论声四起。 有的心头怒火涌动,觉得圣上不近人情;有的却忽然意识到其中深意,心头震撼。 若此火銃真能让一个老態龙钟的文臣,击碎坚逾精铁的罗州石…… 那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这世间人人可执兵器! 意味著——火銃在手,文弱之人,也能有摧山裂石之威! 这简直是顛覆性的可怕! 想到这里,许多大臣心头骤然发冷,背脊寒毛尽竖。 他们忽然意识到,圣上的安排,或许並非戏言,而是蕴含著深意! …… 然而不论群臣如何议论,圣意既出,无人敢拂。 整个演武场,一时之间,寂静与喧譁交错,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许居正做出抉择。 等待这一刻的试验,能否顛覆他们所有的认知! 演武场上,风声猎猎,旌旗猎动。 罗州石孤立场心,犹如一头沉默的荒古巨兽,冷冷俯瞰著人间的试探。 群臣屏息凝视,所有的目光,尽数落在御座下那一老一少的身影之上。 许居正还站在原地,脸色微微发白,仿佛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不敢上前。 不仅是因为年老力衰,更因为心底那份难以消解的荒诞感。 他是大尧最负盛名的清流之首,一生以清直见称,歷经风雨,敢於直言。可这一刻,他却第一次在圣上的亲口命令下,生出了迟疑与犹豫。 只因,这命令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就在这片死寂与紧张交错的氛围中,萧寧终於开口了。 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落在所有人心头。 “许卿,毋须惧怕。” 他缓缓走下御阶,衣袂隨风扬起,步履从容而坚定。 “此物,乃是神器。” 他的眼神清冷而坚定,透著一种让人无法移开的力量。 “朕告诉你——哪怕是妇人孺子,只要手持此火銃,皆可一击之下,碎裂罗州石!” 轰—— 此言一出,演武场顿时如被投下一块巨石,激起万丈波澜! “什么?!妇人孺子?!” “荒唐!简直荒唐!” “怎可能?罗州石坚逾精铁,连神游境全力也难以破开,竟说区区妇孺能碎?!” 文臣们一个个倒吸凉气,面色骤变,议论之声顷刻间炸开。 他们本就怀疑火銃的存在,如今陛下竟然扬言妇孺可碎罗州石,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圣上此言……未免过於夸大?” “莫非圣上被方士迷惑,信了虚妄?” “难道……真有此等神器?” 他们的声音交错,或震惊,或怀疑,或茫然。 而武將们也忍不住脸色变幻。 他们知道罗州石的坚硬,深知就算他们拼尽全力,也不过能在石面上留一道细痕。 若真如圣上所言,连妇孺也能一击击碎……那岂不是代表,世间人人皆可拥兵力?! 这背后隱藏的深意,让人心惊胆战! …… 许居正心头也是一震。 他原本就心虚胆怯,此刻听圣上如此篤定,反而更觉不可思议。 他喉结滚动,额头渗出细密冷汗。 “妇孺……妇孺也能碎罗州石?” 这句话在他脑中不断迴荡,仿佛有千斤重锤在敲击心神。 他望著场心那块黝黑厚重的罗州石,只觉它在此刻变得高不可攀,仿佛在冷笑自己这副老骨头的无能。 他心中一遍遍挣扎: “要是我失败了……要是火銃真是虚妄之物,我岂不当眾出丑?圣上威望也会被折损!” “可若不应圣命,岂非是抗旨?我一生清节,岂能有抗旨之名?” “圣上……他眼神如此坚定,他怎会虚言?” …… 萧寧见他迟疑,缓缓走到近前,伸手按住他微微颤抖的手臂。 “许卿,你是朕最信赖之人。” “此火銃,不需你运功,不需你用力。你只需照朕所言,按下机关即可。” “其余,皆由此物去做。” 声音低沉,却带著一股不可动摇的自信。 那股自信,仿佛能渗入人心,压下所有的不安。 许居正愣住了,他怔怔看著眼前这位年轻的天子。 眼眸清澈,神情坚毅。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篤定,不容置疑。 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初入朝堂时的场景。 那时的天子,暮气沉沉,宦官弄权,群臣皆畏首畏尾。 而如今,这位少年天子,竟敢言要开创一个新世道! 许居正眼眶微微一热,胸口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终於頷首。 “臣……遵旨。” 声音沙哑,却带著一丝坚定。 …… 全场瞬间再次譁然! “许公真要试?!” “这……这怎可能!” “难道圣上说的是真的?!” 群臣心神震盪,目光全都聚焦在那两人身上,屏息以待。 …… 萧寧微微頷首,转身示意。 隨即,锦匣开启,那柄形制古怪的小巧兵器,被捧上前来。 它静静躺在红绒之上,铁质泛著冷光,奇异而陌生。 “这……就是火銃?” “竟如此小巧?” “怎会有摧山裂石之能?” 窃语再度涌动,但无论是谁,此刻目光都被那柄火銃牢牢吸引。 …… 萧寧亲自將火銃取出,递到许居正面前。 “许卿,接著。” 许居正伸出双手,手指微微颤抖。 那一瞬间,他竟有种荒诞的错觉,仿佛不是在接过一件兵器,而是在接过某种沉重的命运。 火銃入手,冰凉而沉重。 与他想像中的轻巧不同,这份分量让他心头微震。 “这……真能击碎罗州石?” 他抬头望向萧寧。 萧寧神色篤定,声音沉静而有力: “不错。” 他伸手,耐心为许居正示范。 指著火銃机括与铁口,一一解释: “此处为膛口,弹丸自此而出;此处为机簧,扣下便可发射。你只需双手握稳,对准石面,按下此处即可。” 语气简明,却无比坚定,仿佛在传递一种无形的力量。 …… 许居正额头冷汗直落,手臂微颤。 他年事已高,握火銃的姿势略显僵硬。 可在萧寧的注视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 “好。” 他缓缓抬起火銃,双臂伸直,颤抖著对准了那块巍然不动的罗州石。 空气,瞬间安静到极点。 所有人目光死死盯著他,连呼吸都似乎停滯。 有人心中暗暗祈祷,有人满心冷笑,有人惊惶莫名。 而许居正自己,只觉得心臟剧烈跳动,仿佛要衝破胸膛。 “老夫……这一生,未曾想过,会有今日之事。” 他心中喃喃,目光却渐渐坚定下来。 终於,他的手指,缓缓按上了机簧。 ——试验,就在眼前! 演武场上,天地寂然。 风声仿佛也在此刻止歇,旌旗猎猎作响,却被压得低伏。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在那一柄被许居正颤抖双手托起的火銃之上。 “呼……” 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喉咙紧绷,仿佛乾裂的砂砾在摩擦。 他心中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遵循陛下的教诲,双臂伸直,指尖扣在那冰冷的机簧之上。 空气凝固。 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下一瞬! “轰!!!” 一道惊天动地的炸响,宛如雷霆霹雳,从火銃口骤然炸裂开来! 炽烈的火光伴著浓烈硝烟猛然喷涌,瞬息间照亮了许居正白的鬢髮,也映得他满是沟壑的面容通红一片! 气浪轰然扩散,掀起一股灼热的风压,將他胸口震得一阵发闷,耳膜嗡嗡作响,几乎失去听觉! 在那雷鸣般的巨响之中,一枚铁丸破空而出,携著毁天灭地般的势能,狠狠砸向场心那块巍峨沉重的罗州石! “轰!!!” 又是一声巨响! 只见罗州石表面猛然一震,隨即骤然迸裂! 一道裂痕瞬间贯穿石身,比先前铁拳全力一击留下的痕跡深上数倍! 而且裂痕未止,而是如蛛网般疯狂蔓延,肉眼可见的速度席捲整块石体!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接连响起! 下一刻—— “砰!!!” 整块罗州石,竟轰然粉碎,碎石四溅,尘土冲天! 那原本坚不可摧、象徵顽石之极的罗州石,在一瞬之间,化为无数残块,滚落在地,叮噹作响! ——彻底崩碎! …… 演武场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皆被震得目瞪口呆,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劈得神魂出窍! “嘶——!” 不知是谁,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不可能……” “罗州石……竟……碎了?!” 文臣们一个个张大了嘴,仿佛失了声的木偶。 他们原本满怀怀疑与不信,甚至暗暗等著看许居正如何当眾出丑。 可此刻,他们眼睁睁看著那坚逾精铁的罗州石,竟在火銃下一击之下彻底粉碎! 这根本不是他们认知中的人力之能。 而且……是许居正,一个年老体衰的文臣,根本没有半分武力的人,亲手做到的! 这种顛覆常识的衝击,简直令他们心神摇撼,无法接受。 …… 武將们也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比文臣更清楚罗州石的可怕。 曾经多少战阵勇將,以钢刀猛斧劈砍,最终不过留下一道细细浅痕。 而今,这块罗州石竟在顷刻之间,彻底化为齏粉! 他们震惊到极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神兵……这真是神兵!” “堪比神游之力,甚至犹有过之!” 声音颤抖,却带著前所未有的狂热! …… 而在所有人中,最震惊的,莫过於许居正本人! 他手中火銃依旧冒著一缕青烟,铁质的机身还在微微震颤,传来灼热的余温。 耳边轰鸣尚未散去,嗡嗡作响,仿佛天地间一切声音都被掩盖。 可他清清楚楚看到——那块坚硬无比、象徵不可撼动的罗州石,已然化为碎石满地! “这……这是我……做到的?” 他瞪大了眼,浑浊的双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如鼓,满脸的震骇与茫然,像是被整个天地所捉弄。 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所有的学识与认知,都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我……不过是一个两袖清风、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臣啊……” “可刚才,是我的手,扣下了机簧。” “是我的手,击碎了罗州石?!” 他低头盯著手中沉重的火銃,指尖还在轻微颤抖,额头的冷汗一滴滴落下。 “不……这绝不可能!” “可眼前的石头,確实……碎了……” 那股无法言说的矛盾感,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撕裂! 他甚至伸出颤抖的手,抓起一块碎裂的石块,死死攥住,指尖刺痛,才让自己確认这一切不是幻觉。 “真……真碎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带著无法置信的惊惧与震撼。 …… 场內沉寂良久,才终於爆发出一阵喧囂! “神兵!此乃神兵利器!” “若能普及天下,我大尧无敌矣!” “天子英明,竟能造出此等神器!” 声音从低沉到沸腾,逐渐匯聚成狂热的浪潮。 他们目光火热,面色涨红,甚至不自觉握拳,血液在这一刻彻底沸腾! …… 萧寧负手而立,衣袂隨风鼓盪,神色冷静而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望著满地碎石,又望著手中瑟瑟发抖的许居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心中暗道: “如今,群臣再无怀疑之余地。” …… 而许居正却依旧怔怔佇立。 他紧紧握著火銃,喉咙乾涩,唇角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一刻,他终於彻底明白—— 所谓“匪夷所思”,所谓“天方夜谭”,在这位年轻的天子手中,竟能化为铁銃烈火,化为粉碎石壁的真实! 他眼眶渐渐泛红,胸口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既是震撼,又是狂热,既是恐惧,又是无比的激动! “陛下……果真要开创一个新的世道啊……” 他喃喃出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著由衷的敬畏。 ——他终於,信了! …… 演武场上,火光余烬渐散,碎石满地,尘烟尚未完全落下。 然而在所有人的心头,却已燃起了一团火焰,轰然燎原,无法熄灭! 这一日,他们亲眼见证了。 《格物纲要》中所谓的“幻想”,並非虚妄。 而是,正在降临人世的未来! 第766章 机会来了! 演武场內,碎石满地,硝烟犹未散尽。 群臣心神剧震,久久不能平復。 萧寧负手立於御台之上,目光如炬,环视群臣。 火銃的轰鸣声,似犹在天地间迴荡,震盪著每个人的心魂。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雄有力,仿佛金石撞击: “今日,尔等亲眼所见,便知《格物纲要》绝非虚妄。” “此等之学,若能推行天下,將使我大尧之国,兵甲所向无敌,百姓所用无忧!” 话音落下,群臣屏息,殿內再无人敢贸然言语。 萧寧目光一沉,继续道: “朕已决意——自今日起,设立『格物监』!” “凡我大尧境內,不论贵贱,不分门第,凡有技艺,能思巧术,皆可入格物监,供养於国,专心钻研!” “格物监直隶於中枢,监正由朕亲自任命。” “格物之学,自此为我大尧国策,永不废弃!” ——最后一句话,如惊雷滚落,震得群臣浑身一震! 殿中顿时喧然大哗! “格物监?!” “竟要另设专司此事的机构?!” “这……这岂非与六部並列?” 他们心中震惊无比。 大尧自祖制以来,机构森严,六部分掌政务,尚书省总摄百官。 而今,圣上竟亲自宣布,要设立全新的“格物监”,而且还要直隶於中枢! 这意味著,格物之学將与吏治、户籍、兵戎並列,成为国政根本! …… 许居正心头剧震。 他昨日方才对《纲要》抱持怀疑,今日却亲眼见证火銃击碎罗州石,心境已然翻转。 而此刻再听圣上振声宣布“格物监”,他胸中不知该是忧惧,还是振奋。 “圣上这是……要以一己之力,重定国运!” 霍纲目光闪烁,脸色阴晴不定。 他心中虽对火銃威力深感震撼,但“格物监”的设立,未免太过冒进。 朝廷內忧未平,外患方炽,如今骤然开设新政,是否会掀起更大风波? 然而他终究未敢出声。 因为他知道,天子心意已决,谁敢阻拦? …… 萧寧见群臣震动,神色冷峻,朗声道: “尔等或心存疑虑,以为此举过於仓促。” “但朕要告诉你们——朕已筹谋多年,纲目二十一卷,策题六百余,皆有次第,不是虚谈!” “朕要的,不是纸上空言,而是实实在在的铁与火,器与械!” “此乃国之利器,此乃民之福泽!谁敢阻我,便是与天下为敌!” 言罢,他衣袖一拂,目光如剑。 群臣齐齐低头,再无人敢出声。 他们已然明白: 这位年轻天子,铁心要行此事! …… 政令很快擬出,隨即颁布天下。 鼓声三震,金鑾殿外,黄榜高悬,御史大夫亲自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朕览古今,知百工之艺,皆国之根本。然世所重者,不过章句之学,轻器用之道。是以技艺埋没,巧匠不彰,国用之力未展。 今特设『格物监』,直隶中枢,以广求天下奇士异能。凡有器术之思、机巧之技,不问出身,不问门第,皆可上书自荐,或由官府举荐。 格物监所需费用,户部专支,不得稽缓。其监中人才,皆由朕亲任,不归诸部节制。 钦此!” …… 政令一出,京城轰动! 朝堂之外,士林震骇,坊间传言如潮。 “格物监?竟是新设的衙门,专管器物之学!” “圣上竟言,不问门第,不论贵贱?岂非市井匠人也可受官养?” “若真如此,岂不是与士大夫平起平坐?” 一时间,京城的士子们或愕然,或嗤笑,或沉默不语。 他们向来以诗书为尊,如今竟要与匠人共列?心头自然难以接受。 但也有寒门学子,闻言心潮澎湃,面色涨红。 他们或许家贫无力,诗书不通,却在木工、铁艺上颇有天赋。 此刻,竟看见了天子亲手打开的一道天门! “若我能入格物监,岂非能一展所学,光耀门楣?” “圣上英明,竟不拘门第!” “这才是真正的圣君啊!” …… 京中匠户,工坊之中,更是轰动不已! “什么?陛下要招收匠人,亲自供养?” “还能直入格物监?那可是比六部还尊贵的衙门啊!”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许多匠人一夜之间彻夜难眠,双手摩挲著自己打造的器具,眼中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们原本终生不过隱於市井,被士林不屑,被世族轻贱。 而今,天子亲自召他们出山! “陛下,真乃圣明之君!” …… 京城之外,消息更是迅速传遍各地。 在各州府学宫,士子们或摇头冷笑,称圣上少不更事,被虚妄之学所惑。 也有人眼中闪著火光,暗暗立志,要研习此术,以待举荐。 在军营之中,將士们议论纷纷。 他们亲歷沙场,更明白火銃之威。 一旦此物普及,战阵何忧? “有此神兵,我大尧真能横扫八荒!” 在江湖坊间,更有传说夸张流布: “圣上得神兵在手,连顽石也能轰成齏粉!” “格物监乃天工之府,能造飞舟铁舰,未来直上青天!” 百姓们听来,虽半信半疑,却也心潮澎湃,隱隱觉得,这位年轻天子,或真要开一番从未有过的新世道! …… 京城御书房中,萧寧独坐御案,翻开《格物纲要》,神色冷峻。 窗外夜风猎猎,火光摇曳,他的眼眸中,却燃烧著比火更炽烈的光芒。 他缓缓合上书卷,低声自语: “格物监既立,天下之变,自此始矣。” 中山王府。 夜幕沉沉,灯火照彻雕樑画栋。 府门深闭,重重守卫森然佇立。 与京城內因格物监而掀起的议论狂潮不同,这里气氛冷寂,仿佛与天下喧囂隔绝。 正堂之上,香炉烟裊,檐下风铃微微作响。 中山王萧业半倚在太师椅上,身著宽袍,姿態閒散,眉目间却有一种不动声色的阴沉之气。 冯忠恭敬而立,手中捧著一封快马加急送来的奏报,声音低沉: “王爷,京城来信,圣上已正式下令,成立格物监。詔告天下,凡有技艺者,不论出身,皆可举荐入监。如今京城士林大哗,坊间议论纷纷。” 萧业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伸手接过奏报,粗粗瞥了两眼,隨即“啪”地一声丟在案上,淡淡吐出几个字: “格物监……呵,大张旗鼓,不过一场折腾罢了。” 他的语气带著轻蔑与讥讽。 “也不知道,咱们这位新帝,还能折腾几日。朝局如此,他若真以为靠几个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就能稳固天下,未免太天真了。” 冯忠低声附和:“王爷说得极是。圣上此举,恐怕是少年心性,妄想一蹴而就。格物之事,终究虚妄,哪里顶得住朝廷根基?” 萧业“哼”了一声,手指在椅扶上轻敲,眼神深邃幽暗。 他心中,却已有另一番盘算。 …… 这时,偏厅里传来脚步声。 不多时,一个身影快步走入正堂。 此人正是前吏部尚书王擎重。 他满脸倦色,神情憔悴,眉宇间却带著一抹不甘的狠劲。 一见萧业,他几乎是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著压抑不住的焦躁: “王爷!前几日您密信招我入府,说有大计可商。可如今我已在府中滯留多日,您却始终不曾明言。今日又听闻格物监之事,京城上下皆轰动,您仍按兵不动。王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言辞虽克制,却难掩愤懣。 …… 王擎重心头的积鬱,已是压抑许久。 自被圣上当廷贬斥、罢官归乡以来,他一夕之间,从权倾朝纲的吏部尚书,沦为孤臣败局。 往日门前车马盈门,如今冷落萧条,昔日附庸者,避之唯恐不及。 起初,他心中尚有一丝侥倖,想著或许不过权力更迭,待新帝怒意稍歇,还能重新起用。 可等到圣旨真正下达,他的仕途已然断绝。 那一夜,他独坐书房,翻出那封早就收到、却一直冷置的密信。 信中言辞隱晦,却足以点明:中山王有意与他共谋。 他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决定一搏。 “狭路无退路。既然天子弃我,我又何必再为天子守规矩?” 於是,他终於赴中山王府,与萧业密议。 然而,来了之后,他却发现——中山王萧业半点没有急切之意。 整日里閒適如常,言谈含糊,既不谈谋划,也不定章程。 王擎重心中焦躁无比。 他一向是朝堂中呼风唤雨的人物,如今却像被晾在一边的棋子,怎能受得了? …… 面对他的质问,萧业却只是笑了。 笑容不带火气,反倒像是胸有成竹。 “王尚书,何必心急?” 萧业端起茶盏,悠悠抿了一口,才慢吞吞地道, “做大事者,最忌躁进。你我皆在局中,岂能像棋盘上的小卒,乱闯乱撞?” 他把茶盏轻轻放下,眼中闪过一抹阴鷙的寒意。 “机会,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了机会,一击必成。若时机未至,仓促举事,岂不是自投罗网?” …… “机会,机会!” 王擎重心头愈发烦躁,冷声道: “王爷,这几日您口中说的,儘是机会二字。可天下哪有那么多机会?朝堂已尽入圣上之手。您若再拖延,怕是连最后的余地都要失了!” 他心中更暗暗愤恨。 “我冒著满门之险,来投奔你,却换来这般敷衍?中山王,难道你也只是嘴上说说的大言不惭之辈?” …… 萧业却丝毫不受影响,只是笑了笑,缓缓起身,背手踱步。 “王尚书,正因为你是吏部旧臣,才会觉得一切都该立刻定夺。可你忘了,天下之局,不止在朝堂。” 他回过身来,盯著王擎重,目光如刀: “机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要等別人自己做出来。如今这位圣上,正大张旗鼓设什么格物监……哼,折腾吧。折腾得越厉害,局势越乱,我们的机会,也就越大。” 说到这里,他眼神幽冷,透出一抹凌厉的锋芒。 “你放心。只要等他折腾到极处,疲弊尽显——那时,便是我们动手的时机!” …… 堂中一时沉寂。 王擎重面色阴沉,心头翻涌,既不信服,又不敢全然否认。 他紧紧攥著衣袖,心中暗道: “机会?呵,若是等不来呢?你中山王到底是真有谋算,还是虚与委蛇?” 冯忠则在旁静静侍立,目光却闪烁著狡黠光芒。 他心里很清楚:王爷的话虽未尽吐,却已表明,真正的大戏,还未开场。 ——夜色更深,府外风声猎猎。 中山王府內,暗流悄然涌动。 夜色如墨,静謐的中山王府中,却並不平静。 殿堂之內烛火摇曳,光影在墙上浮动,似在无声地诉说一场即將揭开的暗潮。 萧业与王擎重尚在对坐,话语之间暗含锋芒,气氛微妙。 忽而,急促的脚步声自外而来。 “王爷——” 一名亲隨快步入內,双膝著地,双手高举著一封封缄完好的密信。 “有关北境有异动的紧急军报,已由边军飞骑送抵,今日即可入京城!” 萧业眼神一亮,猛地坐直了身子。 他伸手接过那封密信,熟练地揭开火漆。 片刻的寂静之后,他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呵——” 他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低笑,转头看向王擎重。 “王尚书,你方才不是还在问,天下哪来那么多机会吗?” 他將手中的密信抖了抖,眸光中闪烁著森冷光辉。 “机会,就在眼前!” 王擎重一怔,不解地皱眉。 “王爷,此言何意?” 萧业却不急著解释,只是將信纸递了过去。 “自己看。” …… 王擎重伸手接过,心头突突直跳。 他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字跡匆急,却字字透著肃杀。 ——大疆骑军数万,自北境骤然南下,连破两处关隘,声势浩大。 ——边军奋死抵抗,却节节败退。 ——今晨传来军报,北境总督急令加派援军,否则危机难测。 消息,今日即可传入京城! 王擎重看得呼吸急促,额头渗出冷汗。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口剧烈起伏。 “大疆……北境……竟在此时突袭?!”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 然而下一刻,这份骇然便迅速转化为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狂喜。 ——这確实是天赐良机! 若北境告急,圣上必然要倾尽全力调度兵马、賑恤百姓。 一旦战事蔓延,京城政局动盪,在这等內忧外患之际,正是他们借势翻盘的最好时机! 王擎重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著,信纸几乎要从指间滑落。 他望著萧业,呼吸急促,声音低沉而嘶哑: “这……这……真是老天眷顾!” …… 萧业负手而立,眼神幽冷而凌厉,缓缓踱步至窗前,望著夜色深处,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 “是啊,天命在我。” 他轻声呢喃,却带著掷地有声的篤定。 转身之际,他目光直直盯向王擎重,语调低沉,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势: “这就是我要等的机会!消息入京,到时候,咱们的陛下无暇其他,就是咱们动手之时!” 他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炸在王擎重心头。 …… 王擎重只觉血液在胸腔內翻涌,仿佛要燃烧起来。 从被罢黜、受辱、孤立无援,到此刻看到翻盘的契机,他心中积压的愤懣与怨恨,在一瞬间全都化作了狂烈的衝动。 “对!王爷说得对!” 他声音颤抖,几乎带著嘶吼, “这正是良机!若借北境之乱,圣上必顾此失彼。届时朝廷內外必有空隙!若再配合王爷之兵马,京城必能动摇!” 他的眼睛通红,呼吸急促,心中久久积压的阴霾终於找到了出口。 …… 萧业冷笑,走回案前,缓缓坐下,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声音沉稳。 “王尚书,你终於看明白了吧?做大事者,耐得住性子,等得了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他顿了顿,抬手一挥,语气凌厉: “行了!你该回京了!” 王擎重愣住,眼神微微一滯。 “回京……?” 萧业冷声道: “京城需要你。朝堂中,你虽已罢官,但余威犹在,人脉未散。只要你一声召唤,昔日门生旧党,必有应和。待局势一乱,你便是火种!” “而我——” 萧业眼神幽冷,目光扫向远方, “我在京外掌握大军,若局势一旦失控,必能以兵势呼应。內外相合,顺势而起,此事便可成!” 他话音鏗鏘,杀伐之气在空中迴荡,令堂內烛火都似微微跳动。 …… 王擎重心口狂跳,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一生仕途,纵横朝纲,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走到谋逆的道路。 可此刻,他已无退路。 圣上弃之如敝屣,昔日同僚避之如蛇蝎。 他若不拼,便只能在沉寂中老死,甚至祸及满门。 而眼下,机会就在眼前! “王爷……” 他喉咙滚动,声音嘶哑, “好……好!臣……愿隨王爷一搏!” 他的目光中,已不再有迟疑,而是燃烧起疯狂的光。 ——此路虽险,却是唯一的生路! …… 萧业看著他,嘴角缓缓勾起,眼神冷漠而锋锐。 “很好。” 他声音低沉,却带著无形的掌控感。 “既然如此,就按我所言。京城有你,京外有我……你我携手,足以撼动这位年少天子!” 他忽然冷笑一声,语气森寒: “圣上啊圣上,你不是要开格物监么?你不是要折腾天下么?等到北疆烽烟四起,朝堂动盪,看你如何支撑!” “到时候,天子的位置……未必还是你的了!” …… 堂內气氛陡然凝重。 烛火摇曳,似在隨风战慄。 王擎重屏住呼吸,心中震盪不已。 他已然明白—— 自己,已经踏入了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道路。 翌日。 晨钟三响。 晨曦方才透过宫闕高窗,金鑾殿內已是灯火辉煌。群臣依例肃立,衣冠整飭,等待那位年轻天子的临朝。 与往日不同,今日殿中气息似乎更为凝重,空气中仿佛隱隱压著一股难言的躁动。 太监尖声唱报:“圣驾到——” 群臣齐齐俯首,口呼万岁。 萧寧步履稳健地登上御阶,神色沉静,衣袍曳地而行,未有丝毫慌乱。只是坐定片刻,他微微抬手,沉声道: “有事启奏。” 话音未落,殿外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持节的內侍疾步而入,双手捧著一封封缄的军报,声音带著尚未掩去的颤抖: “启奏陛下,北境军报——大疆铁骑骤然南下,一路势如破竹,连下两州!边军节节败退,急请援兵!” 话音落下,殿內瞬间寂静,旋即炸开! “什么?!” “大疆入侵?!” “竟已破两州?!” 群臣们的低呼与惊嘆接连响起,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层层涟漪。 “胡虏竟敢大举南犯!” “边军怎会如此不堪?” “破两州?这才几日光景!” 殿內譁然一片。 …… 许居正脸色霎时惨白,急步出班,长揖及地,声音沉重: “陛下,大疆之兵驍勇善战,然自太祖开国以来,北境设重兵防守,歷代皆能御敌於外。今日竟破两州,恐非寻常小股试探,而是倾国之战!臣请陛下速召群臣,共商调兵之策!” 他声音鏗鏘,带著焦灼之意。 霍纲亦隨之出列,拱手大声道: “臣以为,军情危急,北境若再失守,敌骑长驱直下,直逼京畿!此事不可缓!请陛下立刻下旨,调京师禁军与诸路劲旅驰援北境!” 声音尚未落下,另一侧却有人冷哼出声。 “霍公言之过急!” 说话的是御史中丞郭仪,他眉头紧锁,语带怀疑。 “边军素来报功不报过,今忽然言敌势如破竹,连失两州,未免过於夸张!此等军报,未必尽信。” “若仓促调动京师重兵,岂非动摇根本?臣以为,当再派人核实,以免误判军情!” 他话音一起,顿时有人附和。 “郭公所言不无道理,昔年边將多有虚报,以邀军餉。此事岂可草率!” “边境小乱,若动摇京畿根本,实为得不偿失!” 顷刻之间,殿內议论声此起彼伏。 有人主张立刻发兵驰援,也有人坚持谨慎,不肯轻易相信军报。 第767章 御驾亲征 殿內,压抑的沉默延续了足足一刻钟。 直到御阶之上,年轻的天子缓缓开口。 “卿等之疑,朕皆听得清楚。” 萧寧负手而立,目光如炬,扫过群臣,声音平静,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令所有人屏息凝神。 “有人言,军报夸大;有人言,边军无能;更有人言,此乃小题大做。” 他停顿片刻,缓缓道: “朕问你们——天下,真有小题大做之战乎?” 殿內无人敢答,唯有风声透过殿阁,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冷意。 萧寧继续开口,声音沉雄,透著铁一般的锋芒: “朕告诉你们——这军报,不仅不夸大,甚至可能还未言尽其险!” 此言一出,群臣面面相覷,皆露出震惊之色。 “陛下何以断言如此?” 终於,许居正忍不住出声,语气仍带著一丝颤意。 萧寧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开口: “其一,朕问你们,大尧境內,方才经歷何事?” “……” “是五王之乱。” 他自己答了出来,声音低沉,却如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口。 “內乱方平,百废待举,朝纲未稳,边防未修,天下最虚弱之时,便是此时。” 他话音一顿,继续道: “其二,大疆新皇登基未久,正需功绩以立威。你们皆读史,哪一位草莽之君,不以血战来证明自身?大疆素尚强武,其皇更是好大喜功,何况,此次出兵,若能击破我北境,便可扬威天下!” 殿內,眾臣面色渐渐凝重,心头一片冰凉。 萧寧缓缓抬手,重重一按御案,声音陡然一沉: “此二者加之,朕敢断,此战必为倾国之战!非边塞小扰,非偶发之乱,而是——大疆志在我河山!”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震得殿梁微颤,群臣心中俱是一凛,脸上再无半分轻慢之色。 他们终於明白,方才那些所谓的“夸大其词”“小题大做”,何等可笑! 许居正深深俯身,神情肃然: “陛下所言极是,臣等惭愧,先前竟未能看透此局!” 霍纲紧隨其后,长揖至地,声音中带著发自肺腑的敬意: “陛下洞见,非臣等可及!此战,確为国之存亡,容不得一丝侥倖!” 一时间,殿內低声附和之音四起,群臣心態悄然转变,从最初的慌乱、怀疑,变为沉重的警醒,甚至隱隱带上几分佩服。 ——年仅弱冠的天子,竟能一眼看破大势,这份沉稳与洞察,岂是寻常帝王可比? …… “诸卿既已明白,便不必再空论虚词。” 萧寧缓缓落座,神色淡然,仿佛方才那一番震慑群臣的言语,不过隨口而出。 “当务之急,是筹划应对之策。” 他目光扫过殿中,声音缓缓扬起: “敌军南下,连破两州,势若破竹。此战非一將一军可挡,须统筹全局。朕要问你们——谁可为北境统帅?” 此言一出,殿內鸦雀无声。 …… 许居正眉头紧锁,缓缓出声: “若论北境防务,素以林川侯最熟,然林侯年逾甲,且旧伤未愈,恐难堪此任。” “昔年统北边之沈仲方,武略不凡,惜已致仕归山。” 霍纲沉声补充, “京中能镇边疆者……臣一时竟无所举。” 郭仪迟疑片刻,终於低声道: “若论声望与资歷,王擎重最为合適……可惜,王尚书已去职。” 此言一出,殿內气氛更是一滯。 王擎重之名,犹如一块烫手的炭,连提及都带著灼意。 无人敢再开口,唯恐被牵连其中。 萧寧面色不变,仿佛未闻此言,目光缓缓扫过满朝文武,声音低沉: “诸卿,无人可举?” 寂静,再度笼罩殿內。 一名兵部侍郎试探著开口:“陛下,或可再择宗室勛戚,以壮军心……” 话未说完,便被萧寧凌厉的目光生生逼住,余音哽在喉间,冷汗顺著脊背滑下。 半晌,无人再敢言语。 萧寧缓缓起身,负手而立,声音清冷,却带著雷霆般的决断: “既无可用之將,便不必再议。” “此战,北境重地,朕熟於其险易。自即日起——” 他抬起头,眸光灼灼,字字如金石: “朕,御驾亲征!” 轰—— 殿內一片譁然! “御驾亲征?!” “陛下万万不可!” “自古帝王亲征,十无一全!此举太过凶险!” 群臣脸色骇然,声音震动殿宇,几乎要掀翻屋顶! “陛下,您乃天下之主,岂可轻蹈锋芒?” “若万一有失,宗庙何以为计?百姓何以为安?” “臣等死罪!请陛下收回成命!” 声音一波高过一波,几乎要將整个金鑾殿淹没。 …… 许居正更是面色惨白,疾步出班,双膝重重叩地,泪声俱下: “陛下,万不可行此险策!自古凡帝亲征,动輒万乘,举国震盪!若有不测,天下必乱,臣等罪无可赦!” 霍纲、魏瑞紧隨其后,亦是声声恳请,语带悲切。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事绝不可为!” 顷刻之间,殿內百官齐齐伏地,山呼万岁,恳请天子收回成命。 那呼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將殿顶掀翻。 …… 御阶之上,萧寧负手而立,衣袍猎猎,神情沉静如铁。 他的目光,越过一张张满是惊惶与惧意的面孔,落在那远方的殿门之外,仿佛穿越九重宫闕,望向千里之外的北疆。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有一股不可撼动的威严: “朕已决意,不必再劝。” “此战,非胜不可。” “若北境失守,敌骑犯闕,宗庙社稷將焉附?!” “朕非不知其险。” “但天下人皆可死,朕不可退!” 最后一句,犹如惊雷滚落,震得群臣心神俱裂,一时间,无人再敢出声,只余下殿內厚重的迴响。 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 这位年轻的天子,已不只是坐在御座上的少年,而是……真正的帝王。 ——哪怕以身犯险,也要守护这片山河! 殿內,百官伏地,泪声交织,却再无人敢违逆圣意。 只因他们从那目光中,看到了比铁更坚的决心。 这一刻,大尧的命运,已隨他一人,踏上无回之路! 金鑾殿外,晨光渐明,殿门巍峨,琉璃瓦上映照出一抹刺目的辉光。 百官缓缓鱼贯而出,长长的御道上,衣袍翻卷,步履或急或缓,却无人能掩面上的震动。 方才那一幕,犹在眼前—— 天子一言,定天下之策。 御驾亲征,震彻朝堂! “圣上……竟要亲征……” 有人低声呢喃,仿佛仍在確认,声音里透著一丝颤抖。 “此举,实在……” 一名中年给事中收住话头,眼角余光扫过身侧人群,见无人应声,才压低声音继续道: “实在太过冒险!” “冒险?” 旁边一位翰林不以为然,目光中带著狂热:“国有大敌当前,圣上御驾亲征,此乃雄略之举!若能大破大疆,必名垂青史,百世称颂!”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点头附和: “是啊,五王之乱,圣上力挽狂澜,今又誓师北伐,胸襟何等恢宏!” 然而,也有人冷笑一声,压得极低: “恢宏?哼,若一旦有失,你们所谓的恢宏,能救宗庙乎?能救天下乎?” 此语如暗针,刺在几人心口,一时间,无人再敢言语,只剩衣袂拂地之声,在长御道间荡漾。 更多人心头,都在翻涌著同一个念头: ——这是帝王的英断,还是少年的孤注一掷? …… 行至丹墀外,许多朝臣自发聚在一处,低声议论。 有担忧者,面色惨澹: “內乱方平,百业未復,圣上若出京,此后宫廷谁主?” “霍阁老尚在,许阁老尚在,自能镇压。” 有人反驳,却语气並不坚定。 “呵,镇压?五王虽死,但剩下的中山王,真会就此安分?” 一名老成持重的諫臣冷冷开口,目光幽深: “我大尧百年之基,最怕的,不是外患,而是內乱!”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沉默。 这声音,像一缕阴影,悄然笼罩在眾人心头,让人透不过气。 有人想说“君王当以身殉社稷”,却终究未敢出口。 因为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心底的忧虑,並非无端。 ——圣上御驾亲征,的確有风险。 而这个风险,一旦落地,將是山河震动,社稷崩塌! …… 片刻后,朝臣们散作数股,消失在宫门外,议论之声却仍在宫城之中迴荡。 与此同时,御书房內。 厚重的殿门闭合,隔绝了外界的喧譁,屋內却瀰漫著一股压抑的气息。 萧寧负手立於御案前,神情冷峻,目光落在御案上铺开的边防图册,指尖轻轻点在那一道红线之上。 那红线,仿佛是一道灼人的伤口,从北疆一路蜿蜒,直逼京畿。 殿中,只余三人:许居正、霍纲、魏瑞。 这三人,是朝中最得圣上信任的心腹重臣。 可此刻,他们的脸色,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陛下,此事……万不可行!” 许居正率先开口,声音带著抑不住的焦急。 “御驾亲征,虽显帝王威武,但其险万倍於旁人!宗庙社稷,何以为重?天下百姓,何以为安?” 霍纲紧隨其后,重重点头: “陛下,若此战有失,非独北境,整个大尧都將陷入深渊!臣请陛下三思!” 魏瑞虽未多言,却紧锁双眉,缓缓躬身,显然心意与二人一致。 …… 萧寧缓缓抬眼,目光如寒星,扫过三人,声音却极为平静: “你们以为,朕未曾思量此事?” “……” 三人一怔,隨即俯首,不敢作声。 萧寧缓缓绕过御案,步伐沉稳,声音一字一句,鏗鏘落地: “此战若败,后果,朕比你们更清楚。” “但朕问你们——谁能领此军?” 他猛然止步,目光直直落在许居正身上,冷声喝问: “谁,能镇北境?!” 话音如雷,震得三人心头一颤,呼吸一窒。 御书房內,空气仿佛凝固。 半晌,霍纲硬著头皮开口:“庄奎如何?他乃临州统帅,战功赫赫,今又任兵部尚书,威望不凡,若由他统军,边將必服!” 此言一出,魏瑞连连点头:“庄奎铁血忠勇,陛下若信重,必能死战沙场!” 然而,萧寧只是淡淡一笑,笑意中却带著一抹冷厉: “庄奎,朕岂不知其忠勇?可此战非止沙场拼杀,而是全局之战!” 他缓缓走回御案,指尖轻轻敲击地图上的北境之地,声音低沉,却带著无可撼动的威势: “庄奎一生镇守临州,熟於西境,却对北境山川兵势毫不諳熟!贸然用之,便是让他以盲目之眼对抗狡猾之敌!” “更何况,北境之战,不止要破敌,还要稳人心!五王之乱方息,诸侯人心未定,朕若不亲临,谁能令百万將士,死战不退?” 一句一句,如刀刃般凌厉,逼得三人再无言以对。 许居正面色惨白,低声喃喃:“陛下,亲出之险,终究太大……” “险?” 萧寧忽地冷笑一声,眼底光芒如电: “天下哪一桩成大事,不涉险?” 他缓缓抬头,目光灼灼,望向御书房高悬的“安社稷”三字,声音沉雄如洪钟: “朕既坐此御座,便该知生死已非己有!若因畏险而退,何以为君?何以为大尧之主?!” 此言一出,三人心头俱震,竟无言以对,只觉胸中一片滚烫,压抑得近乎窒息。 ——这不是逞强,而是一种彻骨的决绝。 萧寧缓缓转身,背影被晨光拉得修长,衣袂猎猎,仿佛一尊铁铸的神像,屹立不动。 “诸卿,朕意已决。” 声音平静,却如千钧之石,落地生根,不容撼动。 许居正、霍纲、魏瑞三人对视一眼,只觉唇齿发乾,胸中百般言语,终化作一声沉重的长嘆。 ——他们劝不动,也不能再劝。 此刻,他们只能俯身,重重一拜,声音哽在喉间: “臣,遵旨。” 御书房內,再无声息,唯有风声自轩窗掠过,捲起御案上的边防图,猎猎作响。 那声音,仿佛在昭示著—— 一场足以改写大尧命运的风暴,已然酝酿,將席捲天下! 夜幕沉沉,寒风掠过京畿的街道,捲起廊檐下的红灯,摇曳不休。 许府深院,灯火却依旧通明。 书房內,炉火微熏,铜炉中檀香裊裊,一缕烟影缓缓升起,却难掩室內的压抑气息。 许居正端坐在案前,衣冠未解,神情沉凝,手中一卷军情奏疏,却翻到一半便静止不动。 案上烛火噼啪作响,將他脸上的沟壑映得更深,仿佛每一道纹路,都刻著忧虑。 霍纲缓缓踱步而入,身影在门影中一顿,抬眼望见许居正,眉心微蹙。 “许相,仍未歇下?” 许居正抬头,勉强一笑,摇了摇头。 “此刻……哪能安睡?” 他放下手中的奏疏,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 “霍大人,方才在殿上,你我皆知陛下之心,铁石难撼。” 霍纲沉默片刻,缓缓上前,在旁侧坐下,语声低沉: “许相,是在忧心大疆?” “非也。” 许居正抬眸,目光深沉,缓缓吐出两个字: “中山。” 霍纲心头一震,眯起双眼,半晌才缓缓吐气。 “果然……你也是此念。”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的心思,在那一瞬间,无需言语,已然洞穿。 霍纲压低声音,缓缓道: “今日殿上,不少人暗暗忧虑外战,而我却觉得,真正可怕的,未必在北境。” 他顿了顿,眼神凌厉,直射向许居正: “而在京中——在那中山王身上。” 许居正神色不变,只是手指缓缓扣在案上,发出低沉的声响。 “不错。” 他轻声吐出两个字,隨即沉吟,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你可还记得,五王之乱后,余者尽诛,唯有中山一脉,仍苟延残喘?” 霍纲冷哼一声,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屑,却並未掩饰忌惮: “苟延残喘?哼,外人或信此言,我却不信。” “为何?” 许居正转首,望向他。 霍纲缓缓起身,背负双手,踱至窗前,望著院外深夜沉沉的天幕,缓缓吐出一句话: “若他真是庸碌之辈,怎能在那场乱局中,独善其身?” 这一句话,如锋刃般,直刺心底。 许居正闭了闭眼,低声接道: “是啊,五王並起,刀光血雨,宫廷之內,尸骸盈道,偏他安然无恙,甚至在乱后,仍能留居王府,享王爵不削……此等『无能』,只怕是天下最深的能耐。” 霍纲闻言,心头一沉,转身回望,神情冷峻: “许相,外人传言,中山王萧业不过个养猫逗狗的閒散之徒,一日到晚,不理政事,不涉人事,府中宾客寥寥,几近废人。可若真如此,今日的大尧,怕早已无此人踪影。” 许居正缓缓点头,目光冷冽: “所谓废物,往往是最精妙的偽装。世人以为他痴於游乐,不问世事,反倒无人戒备。” 他指尖轻轻叩案,发出沉闷的声响,字字如铁: “可一旦他出手,必是惊天动地!” 话落,书房內陷入一片死寂,只余烛火轻轻摇曳,映出两人凝重的脸庞。 霍纲忽然低声开口:“许相方才殿上沉默,不多言劝阻,可心中,是料到这一层?” 许居正苦笑一声,眼底满是疲惫:“何止料到?在殿前,我看著圣上那一双眼,便知一切言辞,皆是徒劳。” 他抬手,扶住额角,喟然长嘆: “萧寧此人,非逞一时之勇,而是真有吞天下之志。自古帝王,能有此志者,不多;可这等志,若遇时势不济,往往化作烈焰,將一切焚尽。” 霍纲闻言,心头一凛,沉声问:“许相之意,陛下此去,若战不捷,后方必乱?” 许居正缓缓抬眸,目光冷峻,吐出四个字: “必乱无疑!” 霍纲面色骤变,呼吸微急:“那我们……如何防?” 许居正沉默良久,缓缓道: “防?谈何容易?一旦圣上启鑾,朝局之权,必归於內阁与六部,而以今日之势,最该掌兵镇局者,乃庄奎。” 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可庄奎虽忠勇,终究粗豪,不諳朝堂弈局。若有人暗中挑拨,恐怕连京城的门槛,都守不住。” 霍纲双眉紧锁,缓缓吐出一句:“你是说……中山王,会藉机发难?” 许居正微微頷首,眼底闪过森冷的光: “若我猜得不错,他必有此念!今日之大尧,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中山一系,表面上缩在王府,毫无动静,可你我皆知,他府中尚有旧部潜伏,私下又与罢官之人暗通声气。” 霍纲神情倏然一变,沉声道:“你说的是——王擎重?” “不错!” 许居正霍然起身,袖袍猎猎,语声低沉,带著一抹森然冷意: “昔日五王之乱,王擎重虽未显身,却以吏部之权,暗助王党,罪不容诛!陛下罢黜此人,乃是手起刀落;可惜……罢黜,不等於剷除!” “此人,心高气傲,如今失势,若再遇有人怂恿,必成祸患!” 书房內,烛火噼啪,火光映照下,两人面色皆已铁青,仿佛望见那不远的血光之兆。 许居正缓缓收声,沉重如铁:“霍侍郎,圣上此去,北境刀兵在外,京城暗潮在內,大尧將临百年未有之危!你我……须早作准备!” 霍纲深深吸气,重重点头,声音低沉而决绝: “谨遵许相之言!” 二人对视,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抹同样的光。 那光芒,既是焦虑,也是决然—— ——为了守住这江山,他们,已无退路! …… 夜,更深了。 风吹过檐角,捲起案上的奏疏,轻轻颤动,似在低语: 风雨將至,乱世之门,已悄然开启。 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辉透过云靄,铺满了京城的屋脊,映照得瓦面生辉。 一声晨钟自宫城传出,三声相续,悠悠荡荡,落在京畿內外,犹如平日一般。 然而,就在钟声余韵尚未散尽,一道惊动天下的消息,却已悄然传开,犹如烈火,点燃了整座京城。 ——陛下御驾亲征! 此言一出,京城沸腾! 第768章 出征 宣德坊东口,一座茶肆里,人声喧譁,热气蒸腾。 几个脚夫围著一张案桌,手里还捏著半块馒头,却已顾不得吃,只瞪圆眼睛,盯著那刚贴在墙上的告示。 “什么?圣上要亲征?!” “不是说错了吧?这可是天子!哪有陛下亲冒矢石的道理?” 一个鬍子拉碴的车夫瞪眼,喉结一滚,半晌挤出一句:“可那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三日后,御驾北上!” 说著,他狠狠吸了口凉气,回头望著同伴,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咱大尧……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天子了?” 一句话,顿时引起一片附和。 “多少年?我爹说,先帝一生未出京城半步。” “別说先帝,前两朝的天子,听说战事一起,第一件事就是加固宫门,哪里敢御驾?” “可如今……圣上才登基多久?就要亲征边关?” “圣上……真是好样的!” “对得起老百姓!” “对得起咱们流的粮税银钱!” 说到这里,几个汉子忽然一拍桌案,眼圈竟微微泛红。 茶肆老板端著壶站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热,脱口而出:“百年难遇的明主啊!” 一句话,茶肆內一阵轰然,应和声此起彼伏。 …… 与此同时,西市酒楼之上。 数名锦衣玉带的士子围坐於雅间,桌上酒盏斟得半满,气氛却非饮宴,而是满桌议论声。 “诸君以为,此举当如何评说?” 一位须髯微卷的中年文士,捻须低问,神情凝重。 “评说?还用评?此乃千古罕见之英断!” 对面一位年少气盛的举子猛地击案,目光炯炯:“试问古今,多少帝王躲在深宫,任边关流血?如今圣上,亲御鑾舆,躬赴沙场,此心,此胆,不啻秦皇、汉武!” “然则……”一名老儒缓缓摇头,目光中却隱有忧色:“圣上此举,虽是大勇,未免涉险。” “何险之有?”那举子倏然转首,眸中燃火:“战事倘若失,边疆丧土,岂非国耻?圣上此去,不过是以身作率,励將士心!此一战,必克大疆!” 老儒沉吟,手指微微颤动,缓缓吐出四字: “后方……无人。” 此言一出,雅间霎时一静,眾人对视,皆陷沉思。 片刻,仍是那少年拍案而起,朗声道: “后方之事,自有阁臣!吾辈士子,唯当庆幸,今日之大尧,终於出了个真天子!” 说罢,他提盏仰饮,酒光映在眼底,炽烈如火。 窗外,风卷红旗,阳光铺满街市,楼下人声鼎沸,消息正以不可遏止之势,席捲每一条街巷。 …… 午后,皇城脚下,长街拥挤,人山人海。 告示前,百姓簇拥,指点低语,或惊或喜,或激动难抑。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农挤到人群最前,颤巍巍仰头望著告示,半晌,泪水滚落脸颊,哽声喃喃: “老天开眼吶……这才是真正的天子!百姓苦啊,苦这些年,总算盼到一个捨命护国的主子!” 他这一声,顿时惹得周围眾人鼻头髮酸,纷纷抹泪。 一名妇人抱著孩子,轻声对身侧的夫君道: “官家若在边关,兵打得快,也能早早回来,我们也能安生过日子了。” 街头,不知何人高声呼喊:“圣上千岁!” 人群顿时如沸,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长街,直衝云霄。 京城,自这一日,彻底燃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潮。 …… 然而,就在热烈的呼声之外,某条幽深的巷陌里,风吹破旧的青瓦,捲起灰尘。 两个身著灰衣的男子並肩而行,声音低沉而冷厉。 “圣上北征,京城空虚,时机,快到了。” “不错。传信王府,吩咐——一切,按计而行。” 一只麻雀掠过巷口,惊起一阵碎响,隨即,一切归於寂静。 可在这看似平静的长街之外,阴影,已悄然蔓延。 王府深院,阴影森冷。 秋风卷过,吹动丹墀下枯黄的落叶。 铜灯昏黄,光影在廊下摇曳,似在无声颤抖。 王擎重静坐厅中,双手拢袖,眉目间透著一抹阴鬱。 他面前的茶盏早已凉透,茶麵结了一层淡淡的薄膜。 空气沉闷,仿佛连呼吸都带著一股压抑的凉意。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稟……稟老爷——” 声音颤抖,却带著难掩的兴奋。 王擎重眼皮一抬,锐利的目光射出,盯住门口那名亲信。 “何事慌张?” 声音不高,却带著森冷的锋锐,令那人背脊一僵,冷汗涔涔。 亲信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喘息片刻,方压下喉中翻涌的激动,颤声道: “老爷,大喜!圣上……圣上要御驾亲征!”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 烛火轻轻一跳,映在王擎重骤然亮起的双眸中,闪烁著锐利光芒。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喉底挤出,每一个字都透著不敢置信。 亲信猛然抬头,咬牙大声重复: “圣旨已下,三日后,圣上御驾北征,亲统禁军,驰援北境!” 轰—— 王擎重只觉胸口仿佛被雷霆击中,整个人霍然起身,衣袖翻卷,茶盏“啪”地一声跌碎在地,碎瓷溅起细碎光影。 他盯著亲信,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先是惊愕,继而狂喜,一抹狠戾的笑意缓缓爬上嘴角。 “御驾……亲征?” 他喃喃復诵,声音低沉,带著一丝沙哑,像是从胸腔深处滚出。 下一瞬,他猛地仰首,长笑破空! “哈哈哈——天助我也!哈哈哈!” 笑声迴荡在寂静的厅堂,震得案几微微颤动,烛火狂乱跳跃。 亲信伏地,不敢出声,却心头骇然。 他跟隨王擎重多年,从未见过他此刻这般失態狂喜。 笑声渐渐止歇,王擎重缓缓收敛笑容,面色却愈发森冷,目光中闪烁著狠毒的光芒。 他一步步走到亲信面前,居高临下,声音低沉,却带著无法掩饰的狂热: “你可知,这意味著什么?” 亲信屏息,不敢作声。 王擎重缓缓俯身,咬牙吐出几个字: “意味著——那少年,离死不远!” 他猛然转身,双袖一振,衣袍猎猎作响,仿佛整个人都燃起无形的火焰。 “御驾亲征?哼,萧寧,你自以为英武果断,却不知,这一步,正是踏入深渊!” 他眼底闪过一道森冷光芒,低声喃喃: “圣上啊圣上,你喜欢名声,不惜以身犯险,想博百世之誉?那好……本相,便成全你!” 话音落下,他猛地转身,大喝一声: “来人——传我旨意!立即召集门生旧部,速来议事!” 一声令下,亲信连滚带爬而出。 廊外脚步急响,一道道暗影,迅速掠向王府四方。 …… 厅內,只余王擎重负手而立,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墙上悬掛的大尧地图。 那条红线,从北境蜿蜒至京畿,像一条张开血口的毒蛇。 他缓缓抬手,指尖落在那“北境”二字之上,轻轻一划,低声冷笑: “萧寧,此去,你必死无疑!” …… 未几,厅门缓缓开启,一阵衣袂翻动声,数名面色肃然的宾客鱼贯而入。 这些人,皆是昔日吏部旧僚,或科场门生。 他们曾在朝堂呼风唤雨,如今,却隱伏於暗处,静待时机。 王擎重缓缓转身,神情阴冷,目光掠过眾人,一字一句,声音鏗鏘: “诸位——时机,到了!” 他顿了顿,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带著狰狞: “圣上御驾亲征,三日后北上。京中,將空!” 此言一出,眾人心头俱是一震,呼吸急促,眼底闪过惊骇与炽热。 其他人,皆是心神剧震,面面相覷,呼吸急促。 “御驾亲征……竟真是御驾亲征……” 有人低声呢喃,声音带著无法掩饰的狂喜: “若此举有变……天下必乱!” 王擎重缓缓抬手,压下眾人的喧譁,目光森冷,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 “诸位,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而这场乱,由我们引发!” 他猛地一掌拍案,茶盏震碎,瓷屑飞溅。 “此去,圣上身陷北境,朝堂空虚,中山王府,兵甲暗聚。只要咱们一声令下,京中必乱!乱起之时,便是我等翻身之日!” 他猛地俯身,目光凌厉,死死盯著眾人,低声吐出四个字: “成则封侯!” 厅內,鸦雀无声,唯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像一柄柄暗藏锋芒的刀,在黑暗中悄然出鞘。 …… 与此同时,中山王府。 夜幕方临,府內却灯火通明,珠帘玉案,金碧辉煌。 一阵低沉的琴声自偏厅传来,旋律婉转,带著说不尽的慵懒与冷意。 中山王萧业负手立於窗前,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俊美无瑕。 可那双眼,却深邃如渊,藏著不为人知的冷冽杀机。 冯忠疾步入內,拱手俯首,低声稟报: “王爷,圣上御驾亲征的消息,已传遍京城。” 萧业淡淡一笑,唇角勾起,笑意里却带著讥讽与不屑。 “御驾亲征……” 他缓缓转身,拾起几枚棋子,指尖轻轻一弹,落在棋盘之上,发出清脆之声。 “早在朕意料之中。” 他轻声呢喃,语气漫不经心,却带著森寒的杀机。 “那少年,最喜欢的,就是博取名声。” 他缓缓走到榻前,拾起一只酒盏,轻轻晃动,酒光映在他眼底,仿佛一簇冷焰。 “为博声名,不惜亲冒矢石……呵,真是可笑。” 他抬手,轻轻拋出酒盏,听那清脆的碎裂声在空中炸开,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阴鷙笑意: “既然如此,就让他死在名声之中吧。” 冯忠屏息,低声问: “王爷,可要立刻部署?” “部署?” 萧业轻轻一笑,抬眸,眼神幽冷,似有刀锋在其中闪烁。 “早已部署。” 他缓缓抬手,指尖落在案上的地图之上,轻轻一点,指甲划过京城,再落在北境,低声吐出一句话: “待他一离京……京畿之內,风雷自起。” 三日后。 京郊大营,旌旗如林。 晨雾未散,天边染出一抹冷金。 號角声自云间滚落,震彻山河。 誓师台巍然高耸,朱漆映日,金龙盘柱,威严肃穆。 台下,铁甲森列,战马嘶鸣,刀光映日。 三军列阵,旌旗招展,赤红如火,猎猎作响。 京城百姓,黑压压一片,远近皆聚。 男儿攀墙,妇人抱子,老者拄杖,皆伸颈而望。 他们眼中,燃著火一般的光。 一队御林军肃然而出,金甲耀眼,气势森然。 紧隨其后,是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鬃毛翻飞。 马上之人,玄甲金缀,长发高束,眉目冷峻,气息凌厉如锋。 “圣上驾到——” 一声尖锐的传呼,刺破天际。 声如惊雷,滚入山川。 百姓山呼,声浪如潮。 “吾皇万岁——” 呼声震天,久久不息。 萧寧缓缓下马,脚步沉稳,直上誓师台。 甲冑映日,寒光四射,风卷衣袂猎猎。 他佇立高台之巔,俯瞰眾生,眸中寒芒闪烁。 风自北来,捲起旌旗猎猎作响,似万马奔腾。 尘土飞扬,战鼓擂响,低沉如雷,震得胸膛生疼。 一瞬间,天地俱寂,只余那道白甲玄衣的人影。 他仿佛一柄利剑,直刺苍穹。 萧寧开口,声音洪亮,透过风声,透过鼓声,直击人心。 “朕,今日誓师——” 短短数语,却沉似铁石,压入每个人耳中。 “北疆告急,山河危殆。” “此战,不退!” “誓斩大疆,雪我国耻!” 每一个字,重如千钧,击得人心血脉賁张。 寂静片刻,声浪轰然爆发,山呼海啸般,席捲四野。 “必胜——” “必胜——” 整整十万军声,和著百姓呼声,匯成惊天巨浪,撕裂长空。 无数人热泪盈眶。 他们想起过去的皇帝,想起那些高坐深宫,不问前线死生的人。 哪一位,如今这位圣上? “百年了,无此景。” 老者哽咽,泪水顺著沟壑纵横的面庞流下,打湿衣襟。 “百年,才出此一人!” “此战若胜,必载史册!” “圣上真龙天子!” 无数人吶喊,声嘶力竭。 然而,朝臣中,却无一人欢顏。 许居正垂目,指尖微颤,袖中一封奏章,被他攥得死死的。 他的目光,掠过那道矗立於誓师台的年轻身影,深深凝滯。 “陛下……” 心底一声嘆息,却如铁石压胸,令他透不过气。 霍纲站在他身侧,眉目森冷,唇角紧抿,眼底闪烁著沉重。 “圣驾一去,京师空虚。” “中山王……王擎重……” 他目光微转,落在朝列深处几道身影,那些人面色恭顺,眸底却藏著一抹难掩的暗光。 许居正缓缓闭目,心如坠冰谷。 这场誓师,震彻天下,却也將京城置於无形的险渊。 圣上算无遗策,还是……真以为,以一己之身,可定乾坤? 风更烈了,捲起旌旗,捲起黄沙,猎猎作响,仿佛无数战魂在咆哮。 萧寧佇立高台之巔,衣甲生辉,眉目如刃,仿佛金戈化身,立在苍穹之下。 他的目光,深远冷冽,越过百官,越过人潮,落向无边的北境。 那双眸,似在穿越千山万壑,望见血火连天,望见杀机四伏。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冷峻,森寒,却又透著一丝淡淡的讥讽。 “尔等以为,朕只为名?” “可笑。” 心底低语,寒意森然。 风卷战鼓,旌旗乱舞,马嘶声震彻云霄。 萧寧高举长戟,金光流转,烈日映照,杀意破空。 “出征——” 一声暴喝,长空震盪,声若雷霆,滚入天际,直击人心。 三军轰然齐呼:“出征——” 声浪如潮,天河震动,仿佛九霄神雷,怒劈大地。 战鼓如雷,铁蹄如奔潮,浩荡大军,缓缓启行。 甲光映日,刀锋森寒,滚滚杀气,直卷九霄。 十万铁骑,长龙一般,蜿蜒北去,捲起漫天尘土,遮天蔽日。 百姓跪地,泪水涌出,呼声震天,长送君王。 “圣上千岁——” “圣上凯旋——” 许居正静立不动,袖中指节发白,眼底沉光似冰。 霍纲缓缓转首,望向那条尘沙吞没的长龙,心口骤然一紧。 “陛下……” 低低一声喃喃,似溺水之人,挣扎在深渊边缘。 尘沙漫天,旌旗卷天,金戈铁马,如洪流奔涌,席捲北方。 而京城之內,静极,深极,暗极。 一阵风吹过,吹灭殿前一盏孤灯。 昏影摇曳,似一张森冷的笑顏,在暗处缓缓绽开。 夜,深。 京城沉入死寂,唯有寒风,卷过朱墙,卷过长街。 月色惨白,斜斜落在屋脊,似一柄森冷的刀。 许府,重门紧闭。 影影绰绰的灯火,映在朱漆门扉上,仿佛跳动的心脉。 夜风穿廊,吹得灯影摇曳,似无形之手,拨动一根根暗弦。 厅中,炉火微熏,暖意不足以驱走那股深藏的寒意。 烛火映照下,几道身影围坐案前,衣袍暗沉,神色凝重。 许居正端坐主位,眉头紧锁,鬢角在烛光中泛出几缕银白。 他手指轻轻扣案,却未发一言,目光垂在茶盏,却透出千重思绪。 他似仍看见白日的光景。 旌旗如林,战鼓如雷,圣上高台立誓,声震山河。 那一刻,万眾狂呼,声潮涌天,群情激盪。 可热浪褪尽,余下的,只有冷冰冰的现实。 京城,空虚如削骨之躯,风一吹,就能裂开一道口子。 “陛下……” 心底一声嘆息,重如铁石,压在胸膛,让他透不过气。 忽然,一声低沉的嗓音,打破死寂。 “许相!” 霍纲坐在右列,眉目森寒,声音冷硬,带著几分压抑不住的锐气。 “禁军,只余万人守城。” 此言落地,厅中气息微窒,连火焰都似一瞬凝固。 郭仪抬眼,眼底闪过一抹焦躁,沉声应道: “且不说外患,京师之中,怕也未必太平。” 魏瑞缓缓点头,神情阴鬱,唇角抿得发白。 “中山王未死心,王擎重旧党未绝,陛下此去……” 话音顿住,却比说尽更令人心惊。 许居正抬眸,缓缓扫过眾人,眼底沉光如冰。 “诸位,各言所虑。” 声音低沉,缓缓,却似压著一座山,让空气愈发凝重。 霍纲拧眉,冷声道: “守城,非我所长。” “咱们这些人,擅的是章奏条陈,不是排兵布阵。” “这京防之任,叫谁担?” 一语问出,眾人俱默。 烛影晃动,映出几张凝滯的面孔,映出暗暗交错的忧色。 “昔日有禁军五万,京防固若金汤。” 魏瑞低声,嗓音沙哑,仿佛透出一丝哀意。 “如今,所余万人,且统帅蒙尚元,亦隨驾北征。” 郭仪冷笑,笑意却无半分温度,反透出一股森寒: “守城將何人?坊市传言,禁军主將,只余一名副指挥,才升任未久。” “兵微將寡。” 霍纲吐出四字,声若利刃,直割人心。 厅中气息,愈加压抑。 炉火噼啪,却仿佛烧在眾人心口,溅起的火星,是一缕缕焦灼。 许居正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著一抹久藏的疲惫。 “圣上调走二十万兵马,此举,必有深意。” “可京防之虚,確是天大隱患。” 他目光一转,落在霍纲身上,缓缓吐出几个字: “霍公,若敌人此时犯京,能守否?” 霍纲沉默,须臾,冷声二字: “难。” 仅此一字,却似铁锤击在厅中,溅起无声的火,带著彻骨的凉意。 死寂,悄然瀰漫。 窗外风声猎猎,捲动帷幕,吹灭一角烛火,烟雾裊裊,像一缕青蛇,在暗中游走。 片刻,霍纲忽开口,声调一沉,字字鏗然: “不过——” “圣上提拔庄奎,乃兵部新尚书。” “此人,若能速至京师,或能支撑一面。” 庄奎。 二字落下,似在暗水中投入一枚铁石,激起层层涟漪。 郭仪抬眉,眼底闪过一抹怀疑。 “庄奎?昔日临州军中统帅?” “只闻其驍勇,未闻其治兵之能。” 魏瑞冷笑,嗓音带著一丝讥讽: “驍勇者,能统万人,可统百万?” “陛下,是否过於倚信旧部?” 霍纲冷声截断,语气森硬: “庄奎,不是寻常武夫。” “他手下临州铁骑,十年无一溃败。” “其人,寡言,冷峻,不徇私,不卖情。” 许居正缓缓点头,眉间阴影却更深。 “待其至,再议防务。”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缓缓道: “但诸位,须早作准备。” 第769章 宴会 许府內。 郭仪凝声问:“许相所指,为何?” 许居正缓缓抬眸,目光一寸寸扫过眾人,低沉如铁: “若京城动乱,须以迅雷之势,先行镇压!” 此言一出,霍纲眼底闪过一抹厉色,袖中五指缓缓收紧。 郭仪、魏瑞对视,目光深处,浮出一抹寒意,凝而不散。 厅外,风更急了,捲起长街枯叶,似无数幽影,匍匐而来。 帷幕鼓动,烛影摇曳,在墙上拉出长长的黑影,仿佛一柄柄森冷的刀。 许居正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在案上轻敲,声音低沉,却似暗鼓擂心: “这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 “中山王,王擎重……不会坐视。” 霍纲缓缓点头,眸光如刃,低声喃喃: “且看,庄奎能否握住这柄刀。” 风声,猎猎。 夜,更深了。 烛火,忽明忽暗,似隨时都会熄灭。 许府厅堂,沉沉死寂,只有那几道身影,定在灯影下,仿佛一座座雕像,心底却翻涌著无尽暗流。 翌日。 晨光微冷。 洛陵的天,还带著一抹淡灰,未散的雾气,笼在城墙之巔。 铁锁摩擦声自城门响起,厚重低沉,仿佛推开沉睡的大地。 灰白的光透过门洞,映出一队缓缓行来的铁骑。 庄奎骑在最前,戎甲覆身,甲片间鐫刻著斑驳战痕,寒光在雾气里一闪即逝。 鬃毛间裹著霜白,战马鼻息喷薄,化作缕缕白雾,隨风散去。 他的面容冷峻,眉目深刻,唇线紧抿,不带一丝多余神色。 风捲起他鬢边的发,带著北地的寒气,割面似刀。 身后十余骑並列,戎装肃然,长刀横掛,马蹄声鏗然,叩击青石,像一柄柄铁锤砸在洛陵的心口。 寒风裹著铁意,一寸寸渗透进这座城的街巷。 候在城下的兵部官吏已立多时,衣袍整肃,却掩不住几分紧张与探询。 “庄尚书——” 呼声响起,恭谨而高,带著刻意压下的热意。 庄奎垂眸,只略一点首,翻身下马,甲片交击,声声沉闷,似远雷滚过空旷山谷。 马嘶长鸣,溅起地上冰水,沾湿了他的靴面,他未曾低眼。 风更急,捲起旌旗,吹得街角檐兽颤颤作响,寒声入耳。 庄奎负手,脚步稳重,隨领路官吏直入城门。 沿途,洛陵的街市方才甦醒,摊贩未开,市声未起,只有远处晨钟迴荡,悠悠敲碎雾色。 偶有百姓探首,衣角半掩门缝,目光闪过惊诧,却无人敢多语。 “临州铁骑……” 有人低低吐出四字,隨即缩回檐下,声息全无,像从未出现。 庄奎神情未动,唯有眸光在檐角一掠,冷光若刃,令风都顿了一顿。 那一瞬,连远处鸟雀,也惊起成群,扑翅振羽,飞向灰白天际。 —— 尚书府邸,朱门高耸,金钉森列,檐角兽影斜映,威严沉冷。 石阶上积著一层淡霜,踩上去,发出轻脆声,碎成白粉,隨风扬起。 庄奎踏过廊檐,甲冑未卸,背影冷硬,像一柄刀,直刺厅堂深处。 僕役们齐齐俯首,屏息,不敢让呼吸溢出丝毫声息。 厅中,陈设肃穆,案几横陈,香炉中檀烟裊裊,氤氳在半空,带著淡淡木香,却压不住瀰漫的冷气。 庄奎立於中央,目光略略一掠,落在墙上的悬轴,笔墨纵横,画意苍然,却未多看一瞬。 侍者趋前,低声呈上帛巾。 庄奎抬手拭面,隨即脱下覆满风霜的战甲。 甲片相叠,重重落地,声声钝响,像铁锤砸进静水,迸起无声的涟漪,却逼得人心一点点沉下去。 卸甲之际,他的肩脊显露出来,线条冷硬,背肌隆起,像积年刀锋淬链出的钢铁。 换上素袍,衣纹宽阔,却掩不住那股寒意与凌厉,仿佛连布帛都压不平他骨血里的锋芒。 厅外的光透进来,淡金微斜,投在石板上,斑驳摇曳,隨帷幕的摆动,似呼吸般忽暗忽明。 庄奎踱步至案前,目光沉稳,手指轻扣案面,声声分明,带著节律,像战鼓的余韵,悄悄敲进耳鼓。 案上早备了茶,白瓷映光,茶汤微碧,氤氳蒸腾。 他抬盏,动作缓慢,指节青筋隱现,像一根根铁索拧在皮下。 唇触盏沿,稍抿一口,热气自喉间淌下,落进胸膛,却未带走分毫寒意。 放盏。 他抬眸,透过半掩的雕窗,望见洛陵的瓦黛屋檐,一线天光在灰云间勉强撑开,似一柄利剑,逼仄,孤冷。 帷幕忽然一拂,轻响微颤,风携著檐角铃声,叮然入耳,像无形之弦,拨动空气,绷得更紧。 脚步声隨之压近,急促,却极力收敛,生怕惊扰这方沉静。 “尚书大人——” 嗓音低沉,带著几分拘谨,又藏不住一抹急色。 庄奎缓缓转眸,黑瞳深沉,冷光从眼底一点一点浮起,像刀锋在鞘中,摩出一线锋芒。 “说。” 声低而缓,像铁自岩缝挤出,沙砾摩挲,沉而压喉。 侍从俯身,將一方雕漆锦盒奉上,盒面乌亮,雕纹盘旋,映著斜光,泛起暗金的冷辉。 “许相府遣人送来请柬。” 言辞恭谨,却因屏息过久,尾音微颤。 盒盖轻启,红帖静臥其上,墨跡森然,笔锋凌厉,仿佛透出纸面,直逼眼目。 八个大字,钉入人心: “今夜设宴,共议军国大计。” 庄奎垂睫,指尖轻轻掠过字面,纸张的涩感,像旧铁上凝结的锈,粗糲,冷硬。 他眉弦微动,却未出声,胸膛起伏极缓,像积压著千钧巨石,沉默,却在无声震盪。 片刻,他低低吐出两个字: “备车。” 声如斩铁,冷冽直透檐梁,震得风声一顿。 侍从应声,疾步而退,足音没入帷幕后,静得连风也收了息。 厅堂重归寂静,只余檐铃轻摆,断断续续,似遥远的金铁之声,响在深渊底。 庄奎独立案前,肩影被暮光拉长,冷硬如戟,钉在青砖上,直贯到堂心深处。 那背影,像一柄横空出世的刀,尚未出鞘,却已逼得四野寒生。 他缓缓伸手,將盏再度举起,茶已凉,入口,涩若刀锋。 他吞下,喉结滚动,眉弦微敛,眸光却一寸寸冷下,像天边暗压的雷云,无声,却积满霹雳。 许府深庭,灯火静燃。 檐角垂铃轻颤,风声似从廊下潜入,带著未散的寒意。 正厅宽阔,樑柱高耸,雕龙盘绕,阴影在壁上蜿蜒如蛇。 席案早已铺妥,玉盘未设,只列茶盏,水气氤氳,轻繚如雾。 檀炉中菸丝裊裊,香味极淡,却透著一缕压不住的冷意。 廊外风声捲帘,烛焰一颤,光影摇晃,似无形之手拨弄眾心。 许居正端坐上首,面色平静,眼神却沉入光影之下,似深潭无波。 衣袖铺展,手指缓缓摩挲茶盏,盏声极轻,却像刻意的节奏,扣在人心。 座侧,霍纲坐得笔直,双眉紧蹙,像一柄未入鞘的刀,隱隱带锋。 魏瑞低垂著眼,指尖轻触盏沿,神情淡漠,却像一泓静水,暗藏暗流。 郭仪半倚,唇角带笑,却冷得不近人情,笑意像薄刃,隨时能割断空气。 几人无语,只有炉火劈啪,偶尔溅出一抹火星,迅疾即灭。 那一声,清脆,却像夜深的鼓点,提醒著每个人心底未吐出的锋芒。 许居正缓缓抬眼,目光在案上掠过,最终停在边孟广身上。 “边公。” 他声音极轻,却透著不可忽略的沉稳: “你曾执兵部,庄奎,你可知底细?” 话音一落,厅內一静,风声仿佛在檐角也顿住,烛焰不再摇。 眾人的眼,齐齐落在边孟广脸上,带著各自难测的意绪。 边孟广神情未变,只缓缓抬手,將茶盏放回案上,声音沉缓: “此人……我自是识得。” 他略一顿,似在翻检记忆,眉宇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临州守將,镇边十余载。 性情寡言,行事极硬,不喜迎合。” 霍纲冷哼,声中带锋,仿佛刀尖轻磕案几: “硬? 怕是死硬吧。” 边孟广不理,只缓缓续言: “调令数下,迟迟不动。 上封諭旨,他敢爭辩。 兵部催檄,他置若罔闻。” 魏瑞眉梢微挑,唇角泛出一丝淡笑,语声极缓,却每个字都带著冷意: “若非倚恃兵权,此举,何异於逆命?” 霍纲低声冷笑,像刀刃摩挲,语气更重: “逆? 我看是狂!” 边孟广抬眼,神情仍平,语调淡淡,却藏不住深处一缕压抑的厌意: “他有军功,不假。 临州兵马整肃,边防稳固,亦是实情。 只是——” 他顿住,手指缓缓扣案,声轻,却在厅內显得格外清晰: “只是,此人认死理,不通权变。” 霍纲截声而入,语调凌厉: “不通权变,便是顽石! 顽石如何压得住这洛陵的军柄?” 魏瑞低声一笑,眼底冷光一闪,缓缓吐出: “顽石,若真蕴玉,自会显光。 可诸公细想,这十余载,他何曾显过一分锋芒?” 郭仪轻敲茶盏,声音清脆,唇角讥誚之意更深: “是啊,十余年守一隅,无荐举,无封赏。 金若真光,能埋得住么?” 霍纲冷笑,肩头一震,衣袍暗纹在灯下折出寒光: “金? 哼,我看是顽铁。 敲之,不动,重敲,碎!” 魏瑞垂眸,指尖摩挲盏沿,语气更淡,却冷得逼人: “若真有统兵之能,朝堂怎会弃之十载? 此番擢升,只怕,不是才名。” 郭仪低声接道,笑意更寒,像一柄暗针,缓缓扎入空气: “许公可知,为何?” 许居正眉梢微挑,未言,只静静注视案上烛焰,光影映在瞳底,深得看不透。 郭仪唇角缓缓弯起,笑意极淡,吐出两个字: “报恩。” 霍纲哼声一震,冷意森然: “报恩? 朝堂岂是施惠之所!” 魏瑞轻轻应和,声调低缓,却字字如锥: “若因旧情而授兵权…… 后果,不堪设想。” 烛泪忽然坠下,落入铜盘,声极轻,却像一粒火星,溅在眾人心头。 空气,沉得仿佛能碎。 许居正缓缓抬眼,眼神平静,唇边掠过一抹淡淡的弧度,却不及眼底。 “诸公言之有理。” 他顿了顿,语声更轻,却像刀刃轻切绢丝: “是金是石,今夜见分晓。” 话落,厅中寂然,只余风声自檐下潜入,绕过廊柱,吹动帷幕,掠起一片微颤的影。 那些影,交错在地,像无声的暗网,一寸寸收紧,將空气都缚住。 炉中火舌忽然爆裂,火星四溅,映出眾人眼底各自的光。 那光,或冷,或暗,或深不可测,却都带著同一个意味—— 今夜,绝不会平静。 夜幕垂落,许府灯火尽燃。 珠帘半卷,风从帷下潜入,吹得烛焰轻轻一颤。 檀炉烟气翻卷,香味浓了几分,似压住席间的冷意,却未能熄灭暗锋。 长案早设,玉盘列列,金壶泛光,映出琉璃灯影。 几人静坐。 霍纲眉目凌厉,手指扣案,声未发,却带著潜伏的躁。 魏瑞半垂眼,笑意若隱,唇角轻弯,似在掩讽。 郭仪偶尔摩盏,眼底冷光一闪即灭,像深水里游弋的刀。 “来了。” 廊外一声低报,带著几分紧。 帷幕掀起,风声灌入,烛火倏然一晃,影在壁上摇动,长得像一柄柄刀。 脚步声沉,极稳,却带著兵甲的冷意,不似朝臣习惯的轻缓。 庄奎进来了。 他穿著一袭玄青常服,衣料粗厚,未见雕饰,袖口甚至磨出细毛。 腰间悬一短刀,刀鞘漆黑,纹饰简陋,却冷意逼人。 他步履极直,每一步都像钉进地板,声声重实,震得檐铃微颤。 没有躬身,没有缓行,只抬眼,环视一周,目光冷沉,似寒铁无光。 厅內气息一滯。 霍纲眉梢一挑,唇角冷笑,却未出声,只用眼角扫了魏瑞一眼,似在说: “果然。” 庄奎停步,面色冷硬,眉骨高耸,颧角略凸,像被刀斧劈过的岩石。 他抱拳,弯腰,却只是略一躬,声音粗哑,透著风霜的涩: “许相,诸公。 庄某,来迟。” 没有长揖,没有恭词,只八个字,沉沉坠下,像一块顽石,砸进静水。 郭仪唇角掠过一丝笑,极淡,却锋利,像刃尖挑开绸缎。 “庄公客气。 请。” 他一抬手,语声轻缓,笑意不至眼底。 庄奎径直上前,坐入宾席,衣角一拂,带起一阵微风,掠动案上烛焰。 霍纲目光一紧,唇角笑意更冷,眼底的锋芒却藏得极深。 席上僕役奉酒,庄奎接过,不谢,不揖,只一仰,酒光一线,顺颈而下。 酒盏空声落案,发出一声清脆,像石子敲碎冰面。 魏瑞缓缓抬眼,目光掠过庄奎的手,粗壮,关节凸起,虎口生茧。 像极了兵卒,不像朝堂尚书。 “庄公久镇临州,辛苦。” 魏瑞淡笑开口,声缓,却带著不易察觉的暗意: “此番擢升,洛陵多士,皆以为幸。” 庄奎抬眼,目光直直,冷得无波,淡淡应了一句: “职在身,何言幸。” 霍纲冷哼,肩头一震,衣纹在灯影下折出一抹寒光。 “洛陵诸务,与临州不同。 庄公可曾细筹?” 庄奎目光微沉,却不闪避,声更缓,却似寒铁敲在石上: “军令如山。 无论何处,理当如此。” 霍纲唇角一抿,冷笑一声,未再言,却指尖缓缓敲案,声声若鼓,带著压抑的躁意。 魏瑞低垂眼,唇角弯得更深,笑意冷得像霜。 郭仪忽然开口,声调缓,带著几分漫不经心: “庄公,自临州调来,沿路可曾见百姓疾苦?” 庄奎略一顿,眉峰微蹙,似在权衡,却淡淡吐出四字: “安,尚可。” “尚可?” 魏瑞低声轻笑,笑意掠过唇角,带著一抹极轻的讥: “庄公之言,真可称精详。” 霍纲冷声一插,语锋直逼: “兵部非临州。 此处非独执刀剑,更须通文墨,善筹度,调度粮械,安抚军心,皆不可失。” 庄奎神情未变,只缓缓端起酒,再饮,再落盏,声沉如故: “军心在令,不在词。” 话落,厅中一静,风声自帷下潜入,捲起案上烛焰,火光颤动,影子拉得极长。 霍纲眉梢一挑,冷笑未语,却在眼底压下一抹锋芒,似在说: “果然,顽石。” 魏瑞轻嘆,手指缓缓摩挲盏沿,语声淡淡,却暗藏不屑: “顽石,纵坚,难建宫墙。” 郭仪抬眼,笑意更深,却冷得透骨,缓缓吐出一句: “或许……只是陛下旧情难忘,非才之所取。” 这话未出口,已在眾人心底盘旋,如毒蛇潜入暗水,悄然游弋,却冷得刺骨。 许居正一直静坐,未发一言,只在案下缓缓扣指,声轻,却一下一下,如鼓擂心。 他抬眼,目光在庄奎脸上掠过,深沉无波,却似藏著锋芒未启的剑。 席上气氛,沉得像压在石缝里的风。 烛焰闪动,光影在案上游移,映出金壶银盏,却映不出半分温意。 僕役们低首穿行,奉上最后一壶温酒,袖影轻掠,却无人抬眼。 茶香淡淡,酒气微散,弥合不了这无声的冷意。 许居正缓缓放下茶盏,指尖仍在盏沿摩挲,动作极轻,却像在暗里衡度什么。 他抬眼,眸光掠过庄奎的脸,冷硬如铁,不见波澜。 片刻,他目光移开,淡淡道: “时已不早,诸公,请坐。” 一声落下,霍纲微微一挑眉,唇角似笑非笑,隨即敛去锋芒,只静静端起盏中酒。 魏瑞轻轻一声“是”,却不掩唇角冷意,眼底讥誚一闪而过,如影即隱。 郭仪低笑一声,掀袍而坐,衣纹在灯影下折成一道锐光。 眾人依次落座,长案前,杯盏交错,炉烟翻卷,却无人开口谈事。 一阵细碎的盏声响起,仿佛暗里压下了所有话锋。 许居正心底已作定论。 这庄奎,寡言,不諳权变,目光虽硬,却无锋芒外露。 更无半分揣度之心。 如此人…… 能统洛陵兵? 能调十万之柄? 笑话。 他抬手,示意上菜,语气淡淡,仿佛一切已定: “诸公,不必拘礼,先用些膳。” 霍纲抿了口酒,目光却不曾移开庄奎,眉间的冷意更深,似在心底冷笑: “果然,不过是顽石。” 魏瑞垂眸,指尖轻敲盏沿,声声清脆,却透著不耐: “报恩之举,能撑几时?” 郭仪唇角的笑意,更讥誚,像一柄藏在袖中的匕首,悄然出鞘,光冷而无声。 “连席上谈事都省了,可见——此人,无可谈。” 檀炉中,香屑崩裂,火星一闪即灭,仿佛连空气,都失了温度。 庄奎一直静坐。 面色冷硬,眉峰如削,双眸沉得像刀砥过的铁,未起一丝波澜。 他未语,手却在案上缓缓收紧,指骨一寸寸绷白,像压下无声的寒意。 酒再次斟满,金壶倾下,琥珀光线折进杯中,似映出暗色的锋芒。 案上一片静,只有碟盏轻响,和风卷帷幕,带来夜色中未散的冷。 许居正举箸,缓缓开口,声调极轻,却压住一切: “庄公,此席为宴,不涉繁务。 诸公,莫再拘束。” 话音落,霍纲轻哼一声,低低道: “如此,甚好。” 语里讥意,浓得似酒气,溢而不掩。 魏瑞与郭仪对视一眼,眼底皆闪过一抹冷光,笑意却极淡,像掠过冰面的影子。 此时,僕役们已上齐首席菜餚,香气氤氳,却无人真正动箸。 长案之上,静得能听见烛泪滴落铜盘的轻响,声声入耳,如敲在心弦。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低沉,却清晰得像一柄铁锤,猛然击断空气。 “怎么?” 庄奎抬眼,眸光冷厉,声线粗沉,却每个字都带著钉铁般的重: “许大人这次——” 他略一顿,唇角微抿,眼底冷光乍现,像风卷寒刃,直逼席上诸人: “真的就只是请我吃顿饭?” 话落,厅內一静,风声似乎都在檐角顿住,烛焰颤动,光影在壁上猛然拉长,交错如网。 眾人神情一僵,盏声未再响,空气,冷得仿佛能碎。 帷幕轻动,风声再起,吹得烛焰横倾,影子在墙上裂成锋刃。 许居正指尖微颤,却不显於色,只缓缓合掌,压住案上冷意。 霍纲眸中寒光一闪,唇角那抹笑,锐得仿佛要割破寂静。 魏瑞、郭仪皆垂目,笑意似隱非隱,仿佛暗中藏刀,等著破局的第一声响。 长案之间,酒盏轻晃,琥珀光线冷冷流动,却无人再举箸。 空气沉得像凝成铁,连炉火,都在悄然敛光。 第751章 內紧外松之策 帷幕低垂,檀炉烟气繚绕,似淡墨翻卷,弥散在宽阔的厅堂之內。 朱漆的樑柱沉沉佇立,烛火在风影中摇曳,光与影交错,投在雕刻的龙纹上,像一条条暗中游弋的蛇。 席案之上,玉盘未动,酒盏静置,几道轻微的呼吸声交织在一处,却压不住席间那股愈积愈重的冷意。 僕役们早退,只余炉火轻爆,檐铃在风中断断续续,发出一声声细碎的颤响。 许居正端坐上首,指尖缓缓扣著茶盏,声极轻,却似在无声敲击眾人的心弦。 霍纲双眉紧蹙,眉峰压出凌厉的阴影,身姿笔直,肩头的纹理在烛光下折射出一抹冷硬之光。 魏瑞微垂著眼,唇角似弯非弯,指尖轻轻摩挲盏沿,动作缓慢,仿佛无意,却透著一抹耐人寻味的讥誚。 郭仪半倚席侧,衣袍在灯影里拖出长长一抹暗纹,眉宇间笑意淡淡,却冷得像浸了霜。 这一刻,整个厅堂,静得只剩风声卷帷,炉火偶然爆裂。 那火星一闪,映在每个人眼底,却点不亮那片深沉的冷色。 就在这死寂之中,庄奎缓缓放下盏子,瓷声轻响,却仿佛铁锤砸碎暗水。 他抬眼,目光直直,冷得无波,却像一柄藏锋已久的刀,忽然横在案上。 “怎么?” 嗓音粗沉,像风卷铁屑,挟著寒意,直刺席间每个人的耳鼓。 “许大人这次——” 他略一顿,唇角微抿,眉峰紧锁,眼底寒光一寸寸泛起,像暗夜中破开的锋芒。 “真的,就只是请我吃顿饭?”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一紧,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 烛火倏然一颤,光影在墙壁间拉得极长,交错如网,锋刃般森冷。 霍纲眉梢一挑,唇角冷笑,指节缓缓收紧,衣袖下的掌纹在灯下浮出,像一条条压抑的暗雷。 魏瑞眼睫微抖,垂眸,唇边那抹笑更深,却冷得像雪落铁刃,无声,却割得空气作痛。 郭仪则缓缓抬眼,唇角弯起弧度极细,笑意如针,藏在暗水中,轻轻划破一丝波痕。 许居正眉宇未动,手指在盏沿一顿,轻声,仿佛击在深井之底,响得极轻,却沉得叫人心口一窒。 他缓缓抬眼,眸色深冷,语调低缓,却带著一抹极轻的弧度: “庄公此言,从何而来?” 庄奎目光一收,冷意更沉,唇角微弯,像是笑,却比不笑更冷。 他缓缓起身,宽袍一拂,带起案上微微的风,烛焰骤颤,火光在壁上扭曲,映出一抹极锋利的影。 庄奎的声音,隨之落下—— “许大人。” 语声不急,却带著金石之质,字字钉入耳鼓,震得空气嗡然一响。 “洛陵设宴——不为膳食。” 他目光直贯许居正,眼底冷光一寸寸逼近,似风雪裹刀,硬生生剖开席间那层沉默。 “是为了城防。” 话落,霍纲手中盏子一顿,瓷声极轻,却像一柄暗刃敲在案上。 魏瑞抬眼,唇角笑意微敛,眉宇间寒光一闪即没,像深潭里一条潜伏的鱼,忽然翻起水鳞。 郭仪的笑,凝在唇边,片刻,才缓缓散去,像冰在火上,化得极慢,却冷得刺骨。 庄奎收回目光,缓缓踱步,衣袍摩挲声极轻,却像铁甲摩擦,生出一丝沙哑的涩响。 他立在案前,背影冷硬,像一柄横在厅堂之中的刀,暗光在那一刻,彻底显露。 “陛下远征北境,统御十万。” 他缓缓吐字,声沉如铁,带著隱隱的战鼓之意,一下下敲击在眾人心头。 “又调十万自西路驰援。” “洛陵,空虚。” 他吐出最后两个字,气声暗卷,像风雪卷过廊下,带著彻骨的冷意,直透每个人的骨缝。 这一刻,厅中静得连炉火都似乎屏息,菸丝悬在半空,不再翻卷。 许居正眉头一沉,指尖在案上轻扣,声声微颤,仿佛鼓点,急而暗。 霍纲目光一闪,肩头微动,却未出声,唇角的冷弧却一寸寸消隱,似在暗中收锋。 魏瑞轻抿双唇,呼吸极缓,眼底那抹讥誚,终於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重的凝色。 郭仪倚在席侧,唇角的笑彻底敛尽,手指无声地扣著盏沿,指节在灯影里绷出一抹死白。 庄奎缓缓转身,目光从眾人脸上一掠而过。 那一瞬,空气似被刀锋剖开,冷得透骨,却压下了一切暗意与讥讽。 他低声,缓缓落下最后一记重锤: “此番——设宴,非为言笑。” “而是……为未雨绸繆。” 帷幕再度被风捲起,檐铃惊颤,声声清脆,却带著一丝刺耳的锐。 烛焰猛然一闪,火光摇曳,將庄奎的影子拉得极长,直贯厅堂深处,像一柄长刀,寒意森然。 —— 席间,再无人言笑。 许居正指尖一顿,缓缓抬眼,眸色深沉,像暗水之下,忽然裂出一道幽光。 他的声音低缓,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庄公……此言何意?” 庄奎缓缓合袖,腰背笔直,目光冷硬,却压著暗潮涌动的锋芒。 “许大人。” 他唇角微抿,吐字一寸寸,像刀锋从鞘中抽出,錚然作响。 “陛下未走之前,已察此机。” “如今,我亦察此机。” 他的目光,冷光一闪,仿佛风雪中的铁刃,倏然照进席间每个人的眼底。 “若有人……欲借北征之机,乱我京畿——” 他顿住,胸膛微微起伏,衣袍拂动,风声掠入,带起一阵冷冽的颤响。 片刻,低沉如铁的声音,再次落下: “此刻,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轰—— 这一声,未必真响,却似在每个人心口,猛然坠下一块千钧巨石。 席间气息一窒,盏声未响,烛泪滴落,溅入铜盘,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像暗夜里一柄刀,割破最后一层死寂。 —— 此时,许居正的手,终於停下了扣案的动作。 他缓缓合掌,目光深沉,眸底一抹暗色,如同檐下的风,骤然转急。 霍纲唇角那一抹冷笑,彻底消散,眼底的寒光,终於显露出来,逼人如锋。 魏瑞轻吐一口气,指尖离开盏沿,眉弦微紧,像弓弦在暗中拉到极限。 郭仪低低一笑,却无半分讥讽,笑声淡得像雪落,却冷得叫人心底一颤。 这一刻,席间那层讥誚、冷意,尽数崩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暗流涌动的肃杀,像无声的风,潜入厅堂每一处角落。 庄奎的身影,立在灯火之中,冷硬,锋利,仿佛一柄横贯厅堂的刀。 而那刀的刃口,正缓缓亮起寒光,映在眾人的眼底,一寸寸,逼近心弦。 帷幕在风声里微颤,檐铃的声响,清脆中带著一抹冷意,仿佛隨时会崩断在夜色深处。 席间,一片死寂。炉火在铜盘中燃烧,偶尔爆出一声脆响,却像压在眾人心弦上的锤音,低沉、急促。 许居正缓缓放下茶盏,指尖停在案沿,久久未动,仿佛在將心底那股暗潮压回深渊。 他抬眼,目光沉凝,直直落在庄奎身上,语声平缓,却带著一抹掩不住的凝重: “庄公一语,切中要害。” 他的声音极轻,却像一柄暗剑,破开死寂。 片刻后,他再缓缓续道: “许某,確有此意。此番请庄公前来,正因洛陵城防一事。如今京畿空虚,陛下北上,天下人皆盯著这里。若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落下,席间诸人目光一齐收拢,齐齐落向庄奎。 霍纲肩头微微一震,唇线紧绷,眼底那一抹冷意,终於染上几分迫切。 魏瑞垂下眼,指尖摩挲案沿,呼吸极缓,似在等待那一句重音。 郭仪眉梢一挑,唇角那抹淡笑彻底敛去,只剩目光深处,一点若有若无的锋光闪烁。 庄奎静默片刻,烛光映在他冷硬的眉峰上,拉出一抹斜光,似刀锋在夜色中闪亮。 忽然,他微微俯身,指尖扣在案上,声如金铁,沉缓却极清晰: “许大人问我,洛陵之防——” 他顿了顿,缓缓抬眼,目光冷厉如铁,直射席上诸人:“庄某,来前,略带观察了一路。” 此言一出,席中无声,却有一股无形的寒意,从脚底一点点涌上,逼得几人心弦微颤。 霍纲眉梢一挑,魏瑞手中的盏,微微一抖,盏沿在灯影里溢出一线冷光,郭仪神色不动,却已收敛了眼底那一抹讥誚。 庄奎缓缓开口,嗓音低沉,仿佛风卷过铁甲,带著压不住的重量,一字一字,钉在席上: “洛陵,的確有变。” 他缓缓抬手,指尖在案上敲出三声,声声冷硬,仿佛战鼓自远方传来,敲击在眾人耳鼓: “沿途城门——收紧。驛站之兵——骤增。巡逻之队,日夜不息。” 他抬眼,目光森冷,落在许居正面上,唇角微抿,带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却冷得叫人心底发紧: “此非寻常防务。许大人,此举,可不是为了防北疆。” 厅內一静,空气似凝成铁。 霍纲手中袖口微颤,指节在衣內死死扣紧,魏瑞垂下眼,唇角的弧度彻底消失,郭仪缓缓抬首,目光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锋光。 庄奎缓缓转身,衣袍摩挲声极轻,却像刀锋在夜色中掠过,带出一阵凉意。 他背手而立,低沉的声音,缓缓倾泻在厅堂之中: “我一路而来,瞧得极明白。” “此防,非对外,而是对內。” 他唇角微勾,声音低沉,带著冷厉的金属感:“驛站之兵多设在中山往洛陵的沿线,边关之急,尚未来及,但中山一动,必扰京畿。” “许大人此举——” 庄奎缓缓转身,目光如刀,直刺席间每一双眼:“是因担忧中山王吧?” 此言一出,厅堂似骤然塌下一片死寂。 炉火在铜盘中猛然炸开一朵火星,迸落在檀案边缘,溅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却像战场之上,长矛折断的声,冷得彻骨。 许居正眉梢一震,指尖在盏沿顿住,像被无形之力钉住。 霍纲胸膛急剧起伏,衣袖之下的手,死死握成拳,指节几乎嵌进掌心。 魏瑞呼吸极轻,目光却悄然收敛,眉宇间那一抹淡漠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凝重。 郭仪低低一笑,却没有半分讥誚,声音淡淡,却沉得仿佛坠了一块铁:“好眼力。” 庄奎负手而立,眉峰如削,目光冷锐,嗓音带著一抹森寒的锐意:“若庄某未猜错,此番防务,加兵巡哨,皆是许大人手笔。” 他略一顿,低沉之声,如铁锤缓缓砸下:“许大人此策,虽密,却终究难掩痕跡。” 烛焰微颤,火影在厅堂之內铺展开去,映得每一双眼底都浮起冷色。 许居正缓缓呼出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终於抬眼,目光深沉如渊,落在庄奎身上,像盯住一柄初露锋芒的刀。 “庄公。” 他声音低缓,却带著一丝罕见的凝重:“此事,果然瞒不过你。” 他缓缓起身,长袖一拂,衣袍声在寂静中落下,似夜风穿过枯林:“许某原以为,洛陵防务之机,非一朝一夕之患。然今日观庄公言辞——” 他唇角微抿,眉宇一寸寸压下,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许某,失算了。” 席间无声,唯余风声卷过帷幕,带起檐铃一声声清脆的颤响。 霍纲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死死盯著庄奎,像盯住一柄藏锋至今、忽然出鞘的刀。魏瑞垂首,指尖无声扣在盏沿,心底那抹轻慢,彻底被一股说不清的寒意取代。郭仪眉宇间,闪过一抹罕见的凝色,唇角的笑,已彻底隱没在阴影深处。 庄奎缓缓收回目光,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像铁锤敲击在眾人耳鼓之上: “此防之策,已布。” “然若有人,真敢借北征之机,动中山,乱京畿——” 他顿了顿,胸膛微微起伏,冷光一寸寸淬在眉梢,落入那一句: “洛陵,能守否?此非虚谈。” 话音落,席间再无人言笑。 许居正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目光深沉似渊,却在那一刻,暗暗鬆开了眉弦,唇角微不可察地抿紧,像在压住心底翻涌的惊涛。 —— 这一刻,所有轻视,尽数崩碎。 霍纲心底一凛,暗暗低声自语:“此人,不可小覷。” 魏瑞抬眼,神情阴凝,唇角却微微牵出一抹意味莫名的弧度:“原来,陛下所倚,非人情。” 郭仪低低一笑,声音极轻,却沉得叫人心底发颤:“此刀,锋利得很。” 庄奎,仍旧负手而立,宽袍暗影在烛焰下微微晃动,仿佛一柄寒刀,横贯厅堂,冷光森然。 这一夜,许府厅中,风声未止,却有一种无形的锋芒,悄然悬在每个人心弦之上—— 冷得,叫人不敢轻言。 檀香菸气在空中缓缓盘旋,烛焰映在雕樑画栋上,投出一片重重交叠的暗影。 厅內,静得仿佛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盏中酒液未动,沉默压得空气仿佛凝固。 许居正目光收回,从那片冷光森然的影中抽出,缓缓落回庄奎的身上。 片刻,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唇角轻轻抿紧,指尖在案沿扣了三下,声音低沉,透著掩不住的凝重: “庄公既能看破我等之意,且能一眼识得洛陵布防,许某……倒不必再虚言相试。” 他的目光缓缓抬起,直视庄奎,声线带著几分压抑不住的探询:“既如此,庄公心中,可有对策?如何守此洛陵?” 话音落下,厅中气息骤紧。 霍纲背脊挺直,肩线冷硬,目光死死盯在庄奎脸上,眉弦一寸寸绷紧。 魏瑞微微抬眼,指尖在盏沿缓缓摩挲,眼底暗光翻涌,如同潜流在夜底翻卷。 郭仪眸色深深,笑意早已尽敛,唇角却似压著一抹不易察觉的锋芒。 庄奎负手而立,目光在席案之上缓缓掠过,停在那幅未曾铺开的地图卷边,唇角微微一勾,却不带半分笑意。 他缓缓转身,衣袍拂过案沿,带起一阵细微的沙声,像刀锋在鞘中摩挲,寒意渐生。 “洛陵之防……” 他缓缓启唇,嗓音低沉,似金铁交击,直直敲在每个人耳鼓:“许大人目前的布置,虽紧,却显痕跡。” 此言一出,霍纲眉梢一动,呼吸倏然一窒。 魏瑞指尖在盏沿顿了顿,细微的瓷声,仿佛割开这层死寂。 郭仪缓缓抬眼,目光一寸寸凝住庄奎的面庞,眸底那抹暗光,骤然逼亮。 庄奎缓缓抬手,手指扣在案上,声声鏗然,仿佛战鼓低沉的节拍,一下下砸进眾人心弦: “许大人加强巡防,暗换城兵,此策非误。” “但——” 他陡然抬眼,眉锋冷厉,声线骤沉:“动静过大。” 话锋一转,如同刀刃,直直刺破空气。 庄奎缓缓迈步,脚步声沉稳,落在廊木之上,发出低低的迴响,像风声捲起夜底的暗潮。 “如今,洛陵街巷,城门之外,稍有眼力之人,皆能看出异样。” 他缓缓回身,眉目森冷,唇角压出一抹凌厉的弧线:“许大人,可知这意味著什么?” 他顿住,嗓音骤冷,似铁刃轻轻敲击案沿,溅出火星: “意味著——你怕。” 此言一出,席间骤然一静,连炉火的轻爆声都像被扼住,空气沉得叫人胸口发紧。 霍纲眉梢猛地一挑,眸底闪过一抹森冷,魏瑞指节收紧,盏中酒液微微盪出一圈波痕,郭仪眉心一压,唇角弧度淡去,眼底寒光更盛。 庄奎冷冷一笑,嗓音带著一抹不易察觉的轻哂:“你一怕,外人便知,洛陵兵力不足。” “你一显,野心之徒,便知,大尧虚实。” 他的手掌,缓缓摊开,仿佛在空气中轻轻划过一道锋利的线,语声沉缓而冷厉:“如此,何异於示敌以隙?” 许居正眉峰一紧,指尖无声扣案,呼吸却在剎那压得极低,沉得像山雨欲来。 霍纲目光骤厉,唇角抿紧,魏瑞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暗光,郭仪轻轻吐息,眸底那抹惊意,压入更深的阴影中。 庄奎缓缓收手,负於身后,衣袖垂下,带起一阵极轻的风声。 嗓音再起,鏗然如金石之声,却低沉得仿佛从铁血的战场深处传来: “洛陵之防,不在显。” “当在隱。” 他缓缓闔目,片刻,睁开,目光如刀,冷光一寸寸淬入眸底,落入每个人的心弦: “內紧,外松。” 四字一落,厅堂之中,烛焰骤然一颤,火影横斜,映得那一抹冷光,更似刀刃破鞘。 庄奎缓缓迈步,来到厅侧,指尖一挑,將案上的地图长卷拂开,丝丝卷边在空气中扬起,落下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摩擦声,像弓弦在暗夜中轻轻拉开。 地图摊开,洛陵至中山的山川道线,清晰铺展在灯火之下,影影绰绰,宛若战场未燃的硝烟。 庄奎手掌按在地图之上,指尖缓缓移过洛陵的城廓,语声冷硬,带著不可撼动的坚决: “暗中,添兵;明里,不动。” “街巷巡防,撤去三成,回归旧制。” “城门换防,不必显形,夜间更替,昼间如常。” 他低低一笑,嗓音冷得似裹著霜雪:“叫他们看不透,猜不准。此之谓虚实之机。” 话音未落,霍纲已猛然一震,肩头僵直,眼底寒光骤亮。 魏瑞的指尖,缓缓停在盏沿,呼吸一窒,郭仪唇角那抹弧度,再度浮起,却不带半分轻慢,只余一抹深不可测的冷意。 庄奎缓缓移指,沿著洛陵至中山的要道,一寸寸,落下沉重的声: “除此之外,中山之地若起兵,自此三路。” “第一——云岭关。” 指尖一顿,轻敲在地图的山脊,声声鏗然:“关隘险要,控东西之脉,一旦失守,洛陵门户洞开。” “第二——澜河渡。” 他缓缓移指,眉锋冷凝,嗓音沉得仿佛千钧坠石:“河面宽阔,可舟渡,可浮桥,一旦兵马从此而来,洛陵半日之內,必燃战火。” “第三——青石岗。” 指尖停下,重重一击,似钉铁入木:“此处虽偏,却直指洛陵北门。若敌以奇兵潜袭,內防未及,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一声,重得仿佛一锤敲在每个人心上,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烛焰被风捲起,影子在墙上疯长,像一柄柄森冷的刀,横陈在厅堂每一处角落。 第752章 是时候了!起兵! 烛焰在铜盘中轻轻摇曳,光影交错,把厅堂映得忽明忽暗。 空气里弥散著檀香,却不再压抑,反倒带著一抹说不清的畅快。 庄奎最后一句话落下,厅堂之內沉默良久,才听得许居正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带著几分异样的意味: “好——” 他的手掌在案上轻轻一拍,瓷盏微颤,琥珀酒液盪起细碎的光纹,映在他深沉的眉宇之下,透出几分亮色。 “庄公之策,深中机宜,许某,折服。” 这一声“折服”,压得极重,却没有丝毫虚言。 他眉目间那抹凌厉的冷色,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透彻骨髓的敬意。 霍纲肩背微微一震,眼底寒光一寸寸暗去,深处,却亮起一抹锋利的光彩,像久压的刃,骤然磨亮。 他缓缓抬首,低声吐字,沉稳如金石:“庄公此计,方显兵部尚书之名。” 魏瑞目光一闪,唇角那抹冷弧,在灯影之下缓缓散开,变作极淡的一丝笑意,却不再带半分讥讽。 “有此一策,洛陵可安。” 他举起酒盏,腕骨微旋,琥珀液在光影中晃出冷艷的弧度,嗓音低低,却带著几分畅意:“萧陛下……好手段。” 郭仪缓缓倚身,长袖拂过案面,唇角弯起极细的弧度,声线清冷,却藏著几分暗暗的佩服:“许大人,看来,陛下此番用人,远非情面。”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庄奎,眸底那抹笑意,淡得像霜,却不再尖锐:“庄公,洛陵安危,全繫於你。” 庄奎负手而立,眉锋森冷,听到这话,只淡淡頷首,未多言辞。 他的目光,依旧冷硬,却在灯焰的一瞬跳动中,透出极细的亮光,像风雪之夜里,火星骤然一闪,便足以映亮一片铁血。 —— 气氛,至此,骤然一松。 那一层沉沉的压抑,如铁链般的死寂,似被刀锋斩开,风从帷幕缝隙间钻入,带著一丝清冷,却不再森寒。 炉火“噼啪”轻爆,溅起一星星火屑,映在酒盏上,像极了破空的金芒。 许居正缓缓坐回席位,衣袍铺展,声线缓和,却仍压著一抹暗暗的力度:“今日之议,算是定下。” “来——” 他一抬手,袖影翻动,目光掠过侍立在侧的僕役:“上菜,斟酒。” 帷幕微动,僕役们鱼贯而入,足音轻柔,铜盘错落,香气隨之弥散,衝散了那股森冷的气息。 鸞刀切肉,细细的声响,带著一丝悠长的韵律,像夜底的琴弦,拨开压抑的静默。 片刻,席案之上,已铺满山珍海味。 银丝笋燉鹿筋,乳酪封鸭,炙烤的鹿肉在碧玉盘中泛著诱人的油光,温酒盏中,琥珀酒液氤氳轻烟,香气縈绕,带著一抹微甘的清冽。 灯火之下,眾人缓缓举盏,指节在盏身上敲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像一柄锋刃,终於在血色之外,映出酒光。 许居正微抬酒盏,目光一寸寸扫过席间眾人,声线缓缓,却透著一抹前所未有的坦然:“今夜,既定洛陵之策,诸位,皆为共谋之人。” “此盏——敬诸君。” 盏声相触,脆响如金,直贯檐铃,在风声中叮然作响,久久不散。 霍纲仰首一饮,喉结微滚,放下盏时,唇角微微一勾,笑意不再冷硬,反带著几分舒朗:“庄公,霍某先前,算是小覷你了。” 他的嗓音沉稳,却透著一丝带血的真诚:“此番一言,胜过万人之军。” 魏瑞轻轻一笑,眉梢舒展,举盏微晃,酒光摇曳,映出他眼底那抹难得的亮色:“原本以为,洛陵今夜,难得一安。” 他顿了顿,眸光掠过庄奎,嗓音轻冷,却藏著一丝暗暗的钦佩:“如今看来,不仅能安,还能震。” 郭仪缓缓放下盏,手指摩挲杯沿,嗓音清润,低低一笑:“世人常说,武夫多寡智。” 他抬眼,眉梢一挑,笑意淡淡,却不再带锋:“今夜一见,才知,武夫之锋,不在口舌,而在心胆。” 庄奎面色冷峻,唇角微抿,举盏而饮,动作乾脆,不带半分拖泥带水。 酒入喉,喉结一滚,他放下盏,嗓音低沉,却清晰带著一抹铁血般的决断:“洛陵若失,庄某谢罪此堂。” 此言一出,厅堂一震,眾人神色一变,隨即,盏声再度齐起,脆响在空中交织,像锋刃撞击,火星迸溅。 —— 酒过三巡,气氛已彻底翻转。 方才那股森冷的暗流,如厚雪般覆压在眾人心头,如今尽数融化,换作炉火边的热意,映在每个人眼底,亮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许居正亲自举箸,拈起一片鹿肉,落在庄奎案前,声线沉稳,却带著一抹罕见的笑意:“庄公,今日之功,不在战场,却胜战场。” “来,许某先敬一箸。” 庄奎眉锋微挑,略一頷首,手指缓缓提箸,接过那一片鹿肉,唇角,微不可察地牵起一抹弧线。 那笑极淡,却在灯火中,亮得仿佛一线锋光,破开了连日的阴霾。 酒再斟,案上笑声渐起,却不喧譁,带著一种暗暗的豪情,如刀光过处,风声猎猎,却令人血脉翻涌。 这一刻,嫌隙尽消,隔阂全断。 厅堂之中,眾人再无彼此的试探与讥誚,唯余肩並肩的沉重呼吸,和那在酒盏碰撞间盪开的烈烈杀机—— 那不是敌意,而是同仇之锋,冷冽,却炙热。 檐铃隨风轻响,帷幕在风声里缓缓掀动,月影投下冷光,落在那一案交错的盏影上,映得每一滴酒,都像战场未燃的火。 —— 洛陵之夜,火光正盛,风声却已捲起暗潮。 这一席酒,饮下的不是欢笑,而是同心共誓,是风雨欲来的前奏,是刀剑未鸣的低吟。 而庄奎,负手立於灯影之下,眉目冷峻,眼底却有一抹锋芒,悄然亮起,像极了深山夜底,那柄尚未出鞘的刀,静静等待著,等一声风起,等一场雷霆。 晨雾瀰漫,洛陵城在一片灰白中缓缓显出轮廓,城墙如臥龙般横亘,镶嵌在雾气里,朦朧而沉重。 晨钟声从城东缓缓传来,低沉绵长,震得檐铃微颤,声波在雾中盪开,带著一抹肃杀的寒意。 城门缓缓开启,厚重的闸木发出低低的摩擦声,像远古的巨兽在咆哮。 军士列队而出,盔甲在雾中泛著一层暗淡的冷光,刀枪林立,却不再如昨日那般森严。 明面上的戍守,看似放缓了紧绷的弦,城门口的刀刃角度微微收敛,巡逻的阵列,比昨日疏鬆了几分。 但暗处,却已翻天覆地。 在角楼的阴影下,弩手的身影隱隱浮现,眼光冷厉,弦已上,杀机潜伏。 在雾气深处,那些巡城的身影频繁换班,却多了眼神的示意,脚步的暗號。 最外层的缓和,只是表象,暗线却已织得密不透风,像一张无声的罗网,紧紧笼罩在洛陵每一寸街道。 —— 巷口的茶肆,清晨已开门,茶香在薄雾中氤氳,却无人注意到,那持壶的小二,眼神偶尔会望向街角的暗处。 暗处,一抹甲影一闪即没,像野兽掠过林间,悄然无声,却杀意藏骨。 驛道之上,马蹄声自东而来,带起薄雾捲动,晨光穿过雾帘,映出一条金线,落在骑者的刀鞘上,亮得刺眼。 驛卒出迎,神情恭谨,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光。 沿途的驛站,人数悄然调换,昨日还是老面孔的驛夫,今日却换作冷麵劲装的陌生人,手指微曲,指节上薄茧隱约,显然久握兵刃。 中山道——洛陵之北最险要的驛路,此刻静得出奇。 雾气瀰漫,鸟雀都不曾鸣叫,唯有不远处的林中,传来极轻的一声弩机绷紧的脆响,却在瞬间被风吞没。 枝叶轻晃,暗哨的眼光,如刀锋般一寸寸扫过林间。 这些人,都是庄奎连夜调来的死士,面容冷硬,气息收敛,身影隱在阴翳之中,仿佛与林木融为一体。 —— 洛陵城內,大街依旧喧闹。 车马轔轔,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仿佛一切与昨日无异,甚至,比昨日更显繁华,市井的烟火气卷过街角,把昨夜的紧张悄然掩住。 但在屋檐之上,却已多了几道轻灵的黑影,负弩而伏,衣色与瓦面浑然一色,连一丝光影都未露出。 他们的眼,死死盯著人群,连最细微的可疑,都不会放过。 酒肆之中,几名青衫客对饮,笑声爽朗,话语间偶尔提及北境战事,仿佛只是寻常文士的议论。 但若有人细看,便会发现,他们袖口绣著极细的暗纹,指尖却带著刀茧。 这些,都是庄奎安排在市井中的眼线,言笑间,目光已扫过每一名陌生面孔。 —— 洛陵东城门外,一队商旅缓缓进城,牛车轔轔,车上堆满布匹、药材,隨风捲起淡淡药香。 守城军士照例盘查,口气比昨日缓和,甚至带了一丝漫不经心。 然而,就在那几句閒谈的空隙里,距城门二十步之外,一名披甲军士缓缓立定,眼神冷厉,指间轻轻扣在刀柄上。 再远处,几名骑士分散在人群之外,衣袍宽大,暗藏弩矢,宛如潜伏在雾中的利刃,静静俯视著整条大道。 这一切,看似隨意,实则森冷至极。 內紧外松——庄奎一语中的,如今已化作洛陵城中每一寸空气里的杀机。 —— 许府之內,晨光透过廊下珠帘,斑驳落地,映得青石板泛起细碎的光影。 许居正负手立在长廊之端,目光透过帷幕,遥望城楼,眉宇间压著一抹暗暗的沉色,却带著一丝极轻的舒缓。 “庄公之策,已行。” 他的嗓音极低,却沉得像铁块,落在心头,溅起一阵冷意。 霍纲立在一侧,负手而立,神情不再冷硬,眼底那抹深意,像暗流在石下缓缓流淌,带著锋芒,却也带著一种隱隱的信服。 魏瑞缓缓抬眼,目光掠过远方的雾靄,轻轻吐出一口气,唇角一弯,嗓音淡淡,却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此人……不像传闻中那般粗莽。” 郭仪微笑不语,只抬手拢了拢袖口,指尖轻扣在玉案之上,发出极轻的一声脆响,像暗中刀锋轻轻摩挲鞘口,冷光未露,却锋芒毕现。 许居正回首,眸色沉如积霜,缓缓落声:“洛陵已按策布防。” 他顿了顿,指尖轻扣案沿,声音低得像压在井底:“只是……不知,此局能瞒多久。” 霍纲神情一凝,眼底掠过一抹冷光,缓声道:“但愿那些人,永远看不破。” 魏瑞抿唇未语,眉峰却沉得仿佛刀刃,紧紧压住心头那缕不安。 郭仪微微俯首,手指在袖中一紧,眸底暗意如潮,却终究没有吐出一字。 檐铃颤响,风声卷帷,炉火轻爆,火星映在几人眉目,像压在心底的一线寒光,忽明忽暗,却始终未散。 …… 厅堂静坐,檐下的风卷过帷幕,捲起一线低沉的沙响,仿佛在暗暗提醒,这夜並不平静。 王擎重负手立於案前,面色凝沉,眉宇间隱隱压下一层阴影。烛火映在他鬢角,几缕白髮清晰可见,仿佛隨著时间的流逝,更添一分冷厉。 案上酒壶温著,热气裊裊升起,带著淡淡的酒香,却驱不散堂中那股无声的紧张。 王斌缓缓走入,脚步沉稳,眼底却藏不住躁动。 “父亲,这几日,你寢食皆少。” 他低声道,语调含著几分压抑的急意,“举事……就要近在眼前了吧?” 王擎重转眸,目光深沉,缓缓落在儿子身上,良久,才吐出一口气,声音低缓,却像石块坠入井底,沉闷至极。 “是,该到了该走这一步的时候了。” 话音一落,堂中那股压抑,瞬间重了几分。 王擎重缓缓抬手,执壶,注酒,清声入盏,琥珀之液在灯下泛著微光,宛若暗潮翻涌。 他將一盏递至王斌面前,唇角勾出一抹淡而冷的弧度。 “斌儿。” “此杯之后——再无回头。” 王斌双眉一凝,指尖微颤,却终究缓缓接过。目光沉似铁,呼吸急促,心口却如擂鼓。 “父亲,既已至此,何谈回头?” 他仰首,一饮而尽,酒液顺喉而下,灼得心口生疼,却带来一股撕裂般的快意。 王擎重凝望他,目光深处闪过一抹莫名的光。 他仰盏,將酒缓缓吞入腹中,烛焰映在他眼底,像两簇暗火,燃著隱隱的光。 “好。” 他低声吐出一字,手指微抖,却在桌沿紧扣,压住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今日之后,你我父子,便是背水之人。” 正此时,门外脚步急促,帷幕被风掀起,一抹暗影疾步而入,俯身抱拳。 “老爷,信来了。” 声音低沉,却透著一抹焦急。 王擎重抬眼,目光一沉,盯住那来人,缓缓问道: “何人送信?” “是……中山王府的急递。” 来人俯首,双手奉上,封蜡朱红,仍带著一丝未散的余温,仿佛信中之意,炙烫非常。 王擎重接过,指尖微紧,目光扫过封缝,眸底的光更暗了几分。 他缓缓拆开,展开纸卷,目光一寸寸掠过,呼吸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片刻,他將信缓缓放下,唇角抿紧,眉宇间的沟壑更深。 “中山王,问洛陵局势。” 声音低沉,带著一丝沙哑,仿佛从喉底碾出。 王斌目光一凝,身子前倾,低声道: “父亲,他担心什么?” 王擎重冷哼一声,眉头却未展,抬手指向窗外夜幕,眸色深得像墨。 “他担心许居正设防。 担心洛陵暗藏兵力,布防森严。 担心举事之机被断於初始。” 王斌眉宇紧锁,沉声道: “那洛陵,是否真有异动?” 王擎重缓缓起身,负手踱至窗前,夜色压城,远处楼宇灯影稀疏,街巷无声,偶有巡防灯影掠过,却未显慌乱。 他凝望良久,目光中闪过一抹冷色,低低吐出一句: “无。” 他转身,目光一寸寸扫过案上酒盏,缓缓落在王斌脸上,声音如铁: “坊市如常,巡防依旧,未见调兵之兆。 洛陵……仍是旧模样。” 王斌皱眉,仍有疑色,低声道: “若他们暗中布防呢?” 王擎重沉默半瞬,目光幽幽,忽然抬手,指节扣在案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 “若真有暗防,绝不如此平静。 许居正若慌,他定会收市、戒严、巡查倍增,城中不会这般安稳。” 王擎重缓缓呼出一口气,唇角牵出一抹冷弧,嗓音低沉,像是从喉底滚过锋刃: “如今,他装得波澜不惊,只有一种可能。” 他顿住,抬眼,目光锐利得像刀尖,直直刺向王斌: “洛陵,有底牌。” 王斌瞳孔骤缩,呼吸一窒,隨即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 “父亲是说……他们仍留有重兵?” 王擎重缓缓頷首,眼底的寒光一寸寸凝成: “若洛陵真空虚,许居正岂能如此镇定? 越是表面无防,越显暗中森寒。 他不动,便是因为,他握著刀,藏在袖中!” 他抬手,一把抓过酒壶,猛然注入二人面前的盏中,酒液翻涌,溅起几缕冷光。 “这就是老狐狸的手段——让人以为他懈怠,实则將利刃藏在帷幕后。 举事之时,若这一刀自暗中劈下,便是破局之祸!” 王斌握盏的手指一紧,声低如铁: “如此说来,中山王更该谨慎。” “谨慎?” 王擎重忽然一笑,那笑意冷得似霜,“事到如今,何谈谨慎? 我们已踏上这条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抬手,盏与王斌轻轻一碰,清声脆响,像夜空里骤然裂开的雷: “来,父子共饮! 此杯之后,再无回头。” 王斌仰首,烈酒灼喉,胸中却生出一股热流,血脉鼓动,像有战鼓在胸膛擂响。 他將盏重重搁下,眼底燃起冷光,声沉如铁: “父亲放心,儿子与你並肩,纵是万刃加身,也不退半步!” 王擎重凝望他,唇角一抹森冷的弧度,缓缓落座,目光投向案上那封信,手指扣了扣桌面,发出低沉的响声: “回信,照实回报:洛陵无异,城防如旧,未见一丝收紧。 再暗示他一句——许居正不慌,怕是暗藏重兵。 叫他放心——这刀,握在我们手中,不在许居正手里。” 赵世德俯身领命,脚步迅疾,帷幕轻掀,夜风捲入,带来一阵冷意,吹得烛焰猛然一颤,光影在墙壁间狂乱舞动,映得二人面庞冷硬,像铁铸的刀锋。 王擎重缓缓闭眼,指尖在案上缓缓摩挲,嗓音低低,仿佛自喉底溢出: “既然他们要藏,我们便逼他露。 一著不慎,便是血光漫城。” 王斌望著父亲,胸膛起伏,指节死死扣住盏沿,目光森冷,似乎那一杯烈酒,已將他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尽数焚烧殆尽。 檐铃在风中碎响,声声清脆,却似无形的战鼓,在这压抑的夜里,愈敲愈急,催得人心弦绷到极限。 烛泪一滴滴落下,溅在铜盘里,发出极轻的声响,像暗夜深处,一柄柄刀,正缓缓出鞘。 夜色沉沉,幕帐垂落,烛影在风中轻颤,將殿內光影切割成斑驳的冷纹。 中山王负手立於长案之前,黑缎宽袖垂至膝下,衣袍在微风里轻轻摆动,却掩不住他身上那股森寒的气息。 赵管家俯身呈上密信,封蜡尚温,隱约透著一抹焦灼的急意。 中山王缓缓伸手,指尖收紧,將那封信捏在掌中,唇角微抿,眸底深色如墨,一寸寸沉了下去。 封蜡轻碎,信纸展开,烛火映在黑白字跡之上,冷光闪烁,仿佛一条暗蛇蜿蜒游走。 他目光缓缓扫过,一字一句,眸色愈沉,却在最后一行时,猛地顿住,眼底忽然迸出一抹幽光,似夜空骤然划过的闪电。 片刻沉默,他的唇角,缓缓牵起一抹弧度,那弧度极轻,极慢,却带著一股令人心底生寒的锋利。 “洛陵……无异。” 他低声,嗓音压得极低,却像刀锋在石上轻轻碾过,沙哑中透著一丝森冷。 “许居正,你这老狐……” 中山王缓缓合起信,指尖在纸面轻轻摩挲,眸底那抹光,愈加幽暗而深沉。 “既然你无惧,我便成全你这份镇定。” 他低低一笑,笑意淡得像冰,却锋利得能割破空气。 缓缓抬首,他望向殿外的夜,烛焰的暗光映入眼底,宛若一团冷火在深潭中燃烧。 “看来——” 他吐字极轻,却字字如锋,穿透这死寂的夜色。 “是时候了啊。” 最后一字落下,烛焰忽然一颤,火光骤然跳动,將他的影子拉得极长,直贯殿壁,仿佛一柄藏锋出鞘的刀,悄然横在夜幕之下。 殿外的檐铃,隨风碎响,声声清脆,却像无形的战鼓,催促著一场风暴,在黑暗的深处,悄然酝酿。 第753章 中山终变! 夜幕沉沉,重檐压下,整座王府笼罩在一片森冷的静謐之中。 檐铃隨风断续,发出细细的脆响,像夜色中一曲阴冷的前奏,昭示著某种暗潮正在悄然翻涌。 正厅高阔,朱梁漆柱在烛火的映照下,拉出一条条暗色的长影,似潜伏在墙角的蛇,静静等待著一击致命的时机。 檀炉里烟气裊裊,香灰翻卷,淡淡的檀香弥散,混合著某种压抑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流转,似乎连呼吸都染上了一抹冷涩。 案上罗列的不是宴饮的珍饈,而是一卷卷標註严整的兵图军策,红黑交错,勾勒出洛陵周边的山川河道,城门要隘,在烛火下显得格外阴沉。 地图边缘,一柄铁尺横陈,寒光微闪,宛若一条冷刃,静静割裂著夜色的沉寂。 中山王独坐上首,广袖垂落,指节扣在案沿,节骨一寸寸泛白,似乎压抑著胸腔內涌动的暗火。 他的面色被烛光映出深重的明暗,眉峰阴影如刀,唇角抿得极紧,眼底的幽光,却像夜空深处的一抹星芒,沉而不灭,冷而犀利。 他凝视著案前摊开的那封信,朱红封蜡已碎,纸面微微起卷,仿佛也因承载了这惊心动魄的讯息,而颤抖不安。 烛焰在他眼底一闪一灭,將那抹幽光切割得如锋刃般锐利,仿佛下一刻,便能刺破这满堂死寂的空气。 脚步声自廊下传来,轻,却带著一丝刻意压抑的急促。 帷幕轻动,一人缓步而入,衣袍无声拖曳,影子被烛光拉得极长,像一条蛇悄然游入厅中。 “王爷。” 来人弯身,声音压得极低,带著一丝谨慎的沙哑,“冯忠请示。” 中山王並未抬眼,指尖仍在案上轻扣,节奏极慢,却像战鼓在暗中一下一下擂响,震得人心口发紧。 良久,他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如暗流般转向来人,嗓音低沉: “何事?” 冯忠弯腰,身形谦卑,语声小得几不可闻,却清晰击入寂静的厅堂: “属下见王爷神色不同,似有喜意,却不知因何。” 他略一顿,目光垂下,不敢直视那双冷冽的眼,低低续道: “方才看王爷展信,本以为其中有利我之机,可依信中所载……洛陵城防,並无异动。” 说到此处,他眉峰轻蹙,压低嗓音,带著一抹迟疑: “按理,城防未乱,举事难行,王爷为何反倒……笑意在目?” 烛火映在中山王的面庞,明暗交错间,那一抹弧度缓缓浮现,极淡,极冷,却比寒刃更锋利。 他缓缓伸手,將案上那封信推向冯忠,声音低缓,却透著一股森寒的锐意: “你自己看。” 冯忠俯身,双手恭敬接过,指尖略带微颤,缓缓展开那信,目光一寸寸掠过,神情从凝重,到疑惑,再到迟疑,最终在烛光下,凝固成一片深深的不解。 “王爷……” 他抬眼,眸色微乱,嗓音里带出一丝试探: “信中所述,坊市如常,巡防无异,城中並未见调兵,甚至连禁军巡哨,都未显紧张之態。 如此一来,咱们更难窥探虚实,更难撕开洛陵之防……可为何,王爷反倒言『是时候了』?” 话音一落,厅中寂静更重,仿佛连檀炉中的烟,都在这一刻凝住,不再翻卷。 中山王缓缓抬眸,目光冷光一闪,直贯冯忠,仿佛要將他整个人,钉死在这片森冷的空气里。 “冯忠。” 他缓缓起身,衣袍一拂,风声暗卷,烛焰剧烈一颤,火光投在壁上,拉出一抹森森长影。 他负手而立,眸光如刀,字字带著冷冽之锋: “这信,最该让你疑的,不是他们未动,而是他们为何未动。” 冯忠身子一震,额角渗出一层冷汗,低声道: “王爷之意是……” “十万北征,十万驰援。” 中山王缓缓吐字,声沉如鼓,仿佛在这静夜里,击响了某种不祥的节奏。 “整个大尧,几乎空出二十万劲旅,而此刻,京畿门户,洛陵城,本应如临大敌——可他们,却一动不动。” 他冷笑,笑意极淡,却锋利到令人心底发寒: “这世上,真有如此无忧之人?抑或……他们,是故意如此,让我们误以为,他们无所顾忌?” 冯忠呼吸一窒,背脊一寸寸僵直,低声喃喃: “王爷是说……这是假象?” “哼。” 中山王抬手,指尖轻轻叩在案上的兵图之上,烛光映在那根指节,泛出一抹冷硬的光。 “庄奎入洛陵,我是知道的。” 他缓缓吐字,眼底那抹冷光骤然锐利起来,仿佛铁刃破鞘,映得冯忠心弦一紧。 “庄奎此人,手腕极硬,心思极冷,绝不是个蠢人。” “若许居正真虚,他断不会放任洛陵如旧,而会暗布重兵,封锁要隘,绝不给我们一丝可乘之机。” 他缓缓移步,衣袍摩挲,声极轻,却仿佛暗潮拍击,带著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冯忠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可如今呢?” 他唇角微抿,低低吐出一声冷笑: “坊市如常,街巷安稳,连驛路巡哨,都未增一人。 这,不是心中无忧,而是刻意为之。” 冯忠眉峰紧锁,眼底闪过一抹惊色,压低嗓音: “王爷的意思……他们在虚张声势?” “正是。” 中山王缓缓抬眸,目光冷光迸射,似夜空深处骤然亮起的一道雷。 “庄奎此人,惯用兵法之道,最擅疑兵之术。 他要的,不是加强防守,而是以『不动』,扰乱我等的判断。 让我们不知他们是虚是实,不敢轻举妄动。 可笑……这等手段,在旁人或可奏效,於我,却只是……笑谈。” 冯忠胸膛微震,低声喃喃: “可若洛陵真仍有精兵暗藏……” “那又如何?” 中山王猛地转身,衣袍一掠,火光在空气里骤然炸开一朵冷焰,映在他凌厉的眉眼间,仿佛一柄森寒的刀,横贯长空。 “二十万劲旅远征,洛陵纵有暗防,又能剩几何? 十万? 五万? 哼,即便五万,我亦敢一击破之!” 他声如铁,字字鏗然,震得厅堂檐铃一阵乱颤,风声捲入,带起帷幕呼啦作响,仿佛在为这场酝酿的风暴,吹响前奏。 片刻,他缓缓抬手,指尖重重一按兵图之上,那一声脆响,宛若战鼓初擂,惊醒暗夜: “冯忠——” “传令下去,调兵!遣將!” 冯忠身子一震,猛然俯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著一丝止不住的颤意: “诺!” 中山王负手立於烛火之中,影子拉得极长,横贯整座厅堂,仿佛一柄出鞘的长刀,寒光逼人。 他的唇角,缓缓牵起一抹弧度,那弧度极轻,却像冰下的裂隙,预示著一场无法挽回的崩裂。 “洛陵啊洛陵——” 他低声,语调缓慢,却带著森冷的笑意: “你们以为,能以不变扰我心志?” “可惜……你们,低估了本王的决心。” 烛焰狂颤,火光映在兵图之上,红线交错,宛若血痕,横贯山河。 那一瞬,整座王府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战意撕裂,森冷,肃杀,暗潮汹涌。 帷幕重重掀起,风声如怒,檐铃碎响,宛若千军万马,在夜色深处,正缓缓甦醒。 夜色深沉,檐铃在冷风中断断续续作响,像是暗潮拍击礁石,敲击著整个王府的寂静。 冯忠立於廊下,手中提著一盏风灯,光影摇曳,在他冷峻的面庞上拖出一抹暗影。灯焰一跳,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竹简,指节微微收紧,眉宇间的肃意愈加浓烈。 王爷的命令,半个时辰前已下,如今,便该动手了。 他缓缓踏入偏厅,推开朱漆暗门,厚重的门轴发出一声低沉的嘎吱,仿佛老兽在夜中缓缓甦醒。 厅內,十余只檀木匣子整齐陈列,盖面朱漆微剥,显露出岁月侵蚀的斑痕,却也遮不住那股暗藏的森冷杀气。 每一只匣子里,皆是事关生死的信函,落在不该落的眼睛里,足以让整个中山府万劫不復。 冯忠屏住呼吸,轻轻掀开第一只匣子,取出一卷羊皮信纸。 灯火映照下,字跡隱隱,墨色深重,透著寒意。他执笔,蘸墨,手腕沉稳,每一笔都像刀刻石上,冷厉、决绝。 “时机已至。” 短短四字,便是这场巨变的序曲。他再提笔,写下调兵的密令,將信拆作三段,夹入不同的密封中,用以防备外泄。 落款之处,他未署中山王之名,只留一个极简的暗號——一枚朱色方印,印面无字,只有一道极细的裂痕,犹如破月。 这枚暗號,只有真正的亲信方能识得。 一封封信,像一枚枚暗铁钉,钉入这片静謐的夜色,直至將它彻底錮死。 冯忠召来三名死士,皆是黑衣蒙面,面容隱没在阴影之中,唯有眼底,闪著冷硬的光。他低声下令: “此信,速送雍岭、东渊、澹州三镇,务必亲手交予镇將之手,见不到本人,不得交信,不得回报。” 三人抱拳,无声退下,身影掠入夜色,像三缕森冷的风,转瞬消失无踪。 冯忠目光一收,又展第二匣,信件整齐排列,署名皆是蛰伏於各地的军中牙將与粮道提举,都是这些年暗暗经营,才在军中布下的网。 十余年来,这张网深埋沙砾,不显一丝锋芒,如今,终於要收拢成一柄刀,直指洛陵的咽喉。 烛影摇曳,冯忠的身影在墙上扭曲,像一头伏地蓄势的猛兽,隨时可能撕裂黑暗。他执笔如铁,飞快写下第二批密信,內容无一字废话: “听令:三日內,集所部精锐,隱密向中山靠拢,不得走驛路,不得惊动州县。” 末尾又补上一句: “王旗一展,举火为號。” 冯忠封好信,滴蜡、盖印,动作一丝不苟,眉心却渗出冷汗。他深知,这一步若稍有差池,便是满门血溅,尸骨无存。但他更知道,这一夜,已无退路。 …… 三日,悄无声息地过去,夜与夜相连,像一匹无边的黑布,將整个中山府紧紧裹住,暗流在其下奔腾,却无人能窥见半分。 直至第四日的清晨,府门缓缓洞开,踏入门槛的,已不再是送菜的僕役,而是一双双沾著泥尘的靴,一张张面容被岁月与风沙磨礪得冷硬的脸。 偏厅之內,烛火昼夜不熄,厚重的帷幕垂下,將外界一切窥探隔绝。中山王端坐主位,衣袍宽大,黑缎暗纹在火光中折射出一抹冷光。他的面色冷峻,眉宇间压著沉沉杀机,指尖扣在案上,节奏缓慢,却似战鼓擂击,击在在场每一人的心弦之上。 冯忠立於其后,手中持著一卷新绘的兵图,红墨勾勒的线路,蜿蜒如血脉,最终匯入一处——洛陵。 厅堂之中,十余人依次入座,皆是军中宿將或握兵牙门的悍將,他们或负手,或拈鬚,或沉默如铁,或低声交谈,气息沉沉,凝成一片无形的压迫。 中山王缓缓抬眸,目光如刃,扫过在座诸人,声音低沉,像铁锤击在铜鼓上: “诸位。” “这一日,本王,盼了二十年。” 话音落下,厅中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像被压在刀锋之下,轻得几不可闻。 中山王抬手,案上的兵图“啪”地展开,烛光映在那一条条血线之上,宛若一幅杀机四伏的画卷。 “冯忠,报。” 冯忠上前一步,低头,声音鏗鏘: “稟王爷,三日之期已满,冯某所联络之人,今皆已至。雍岭王怀远,应召,统四万;东渊韩淮,率三万;澹州沈祚,挟二万五千;再加吾等暗系牙將所部,三万余。合计——十三万精锐,听候王命!” 厅中一阵低低的抽气声,如风卷残火。有人抬眼,眼底闪过骇色与炽热交织的光,更多的是那股隱忍太久的亢奋,终於压不住,透出一抹锋利的寒芒。 十三万! 这个数字,在任何一方,都足以搅动山河,更何况,这股兵锋,一旦南下,直指洛陵,那便是风暴骤起,雷霆一击! 中山王缓缓闔眼,胸膛起伏极轻,良久,才睁开眼,那双眸,幽光森冷,仿佛一片深渊之底,忽然亮出两点寒星。 “十三万。” 他缓缓吐字,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比刀锋更寒: “足矣。” 他负手立起,衣袍一拂,案上的兵图微微颤动,纸面红线摇曳,宛若血蛇翻腾。 “洛陵之防,本王早已看透。” “他们以为,凭几道虚线,几处暗防,便能惑我心智?” “笑话!” 他陡然转身,目光如锋,斩在眾人脸上,一字一顿,低沉如雷: “洛陵,最多不过五万守军,且分散於诸门要隘,顾首失尾。更何况——” 他唇角微抿,吐出一声冷笑: “城中,还有王擎重。” 此言一出,厅堂骤然一静,紧接著,几抹隱隱的笑意在眉眼间浮现,森冷而兴奋,如刀锋在鞘中轻轻摩擦,溢出细微的錚响。 中山王缓缓收回目光,重新坐定,抬手示意,冯忠即刻取来硃笔,铺开厚纸,滴蜡、压印。 “书信一封,速送王擎重——” 他低沉开口,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铁意: “告诉他,时机已至。” 冯忠低首,疾笔如飞,信上字字森寒,犹如刀刻。封好信,他亲手將封缄递给一名心腹,目光凌厉,冷声道: “三日之內,务必送到,见不到王擎重本人,不得泄半字!” 心腹俯首,领命而去,身影掠过檐下,消失在深深夜幕中。 中山王缓缓抬眸,眸光穿过厚重的帷幕,仿佛看见那远在百里之外的洛陵城墙,巍巍而立,城火摇曳。 他唇角,缓缓牵起一抹笑,那笑意极淡,却像深渊之下,翻卷的一抹森冷涌潮: “洛陵啊……你自以为布下疑阵,以静制动。” “可惜,本王最懂的,便是何时以雷霆,破你这场虚偽的平静。” 烛火“噼啪”炸响,火溅落铜盘,发出一声清脆的脆响,仿佛为这场暗潮,吹响了无声的战號。 夜深风紧,乌云压城,月色被吞噬在厚重的阴影之中,偶有一缕微光掠过,却立刻被黑暗撕碎,连星子都仿佛躲入无边夜幕。 中山王府偏厅,灯火通明,檐下悬著数十盏宫灯,火焰摇曳,宛如一簇簇潜藏杀机的鬼火,映得厅堂內红影翻滚,血光般刺眼。 檀木长案横贯厅心,上列玉盏、铜壶,珍饈罗列,香气扑鼻,却掩不住瀰漫席间的肃杀之意。 数十名悍將、牙门主將齐聚一堂,甲冑未解,刀佩在侧,肩上的寒光,隨著灯焰忽明忽暗,宛如一丛丛待出鞘的锋刃。 每一双眼睛,都燃著炽烈的光,像被压抑了多年,终於得以一吐胸中积火。 主位之上,中山王萧业负手而立,宽袍黑綾,金线暗纹在火光下闪著森冷的光。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眾人,沉静如夜海,却在最深处,隱隱翻卷著即將喷薄的风暴。 冯忠悄然立於一侧,双手奉壶,將温好的烈酒一一斟满,酒液倾入杯中的剎那,发出低沉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將到来的杀伐,奏响无声的战曲。 萧业缓缓抬手,压下席间的低声私语,声音低沉,却透著铁石般的坚硬: “诸位。” 这一声,顿如铁锤击鼓,重重落在每个人心头,所有人齐齐收声,数十道炯炯的目光,凝在那一袭漆黑衣袍之上。 萧业缓缓移步,衣袍拂过席案,带起一阵轻响,宛若风卷旌旗。 他走到案前,手掌一按,沉声开口: “二十年——” 他顿了顿,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比刀锋更寒: “本王,等了整整二十年!” 厅堂一震,烛火猛然一跳,火光在每一张面庞上剧烈闪烁,映出一抹抑制不住的血性与亢奋。 萧业目光如刃,一寸寸割过在场诸人,声调陡然拔高,带著山崩地裂般的气势: “今日之后,再无退路!” “诸位,愿与本王,同饮此杯,同破此局?” 他猛然执壶,酒液如练,倾入巨盏,杯身颤动,映出火光与血影交织的辉芒。 “干!” 王府的石樑,仿佛在这一刻震裂,数十名將领齐声暴喝,声震如雷,盏声交击,烈酒一饮而尽,辛辣入喉,烧得胸膛似要裂开,却点燃了每一寸血脉。 萧业仰首,將杯中最后一滴酒吞入腹,重重一掷,杯碎声脆响,在厅中炸开,宛若战鼓擂动,催促著杀机狂澜。 他抬手一挥,衣袖猎猎生风,厉声喝道: “去吧!回营整军,十日之內,本王要十三万铁骑,匯於中山!” “號令一出,兵锋直指洛陵——先从气势上,踏碎他们的心胆!” “诺!!” 应声如雷霆炸裂,席间数十人齐齐起身,盔甲交击,声如奔雷,震得厅堂樑柱嗡然作响。 他们抱拳,齐齐俯首,眼中战光炽盛,杀意滔天。下一刻,重靴踏地,刀佩錚鸣,数十名悍將掠出偏厅,化作一道道暗影,疾驰入深沉的夜幕。 廊外风声猎猎,檐铃碎响,似在为这场惊天风暴,奏响无声的战歌。 —— 十日后,中山。 晨雾笼罩大地,风卷旌旗,猎猎作响,铁骑之声如惊雷轰鸣,震得群山迴响不绝。山谷之间,营帐如林,旗帜如海,绵延不绝,直至天际,血红的“中山”字大旗,在狂风中张牙舞爪,仿佛一头甦醒的巨兽,吞噬著天地的光。 战马嘶鸣,甲冑森寒,十三万大军,铁流滚滚,如潮般匯聚在这片古老的中山平原。刀锋闪烁,弓弦绷紧,弩机森然,每一双眼睛,都燃著燎原之火,胸膛起伏间,喷吐的白雾,仿佛战场初升的硝烟。 中山王萧业立於点將台之上,黑甲映日,披风翻卷,宛若一桿擎天血旗。他缓缓举起长刀,刀锋反射著天际微光,照亮那双幽深的眸。 “儿郎们——” 他的声音,如雷霆滚动,轰入铁甲如林的大地,震得山川俱颤。 “二十年的隱忍等待,今日正是其时!” “洛陵,我们势在必得,此乃天意,本王誓破其城!” “破城!破城!破城——!” 十三万铁流齐声暴吼,声浪翻滚,犹如惊涛骇浪,撕裂天幕,惊碎群山。旌旗猎猎,甲光照野,杀意冲霄,连天际的飞鸟都被这股凌厉的气息,惊得振翅逃遁。 冯忠立在侧,目光冷厉,手执令箭,声震如钟: “听令!诸军三日內,饮马中山河!” “號角一响,铁骑疾行,兵临洛陵城下!” 中山王萧业长刀一挥,厉喝如雷: “號角——鸣!” 轰—— 战鼓雷动,角声嘶裂,如同猛兽咆哮,震彻长空,十三万铁骑,齐齐擎枪,刀光寒芒,化作一片汪洋血海,滚滚向前,踏碎中山的大地,踏开一条直指洛陵的血路! 风卷杀意,天色骤暗,旌旗猎猎,宛若地狱张开血盆大口,將整片大地吞噬。 战马嘶鸣,山川颤抖,血色的朝阳缓缓爬上天际,照亮那一片铁甲洪流,也照亮萧业眼底,深沉到极致的杀机。 洛陵,仍在沉睡,不知这场足以撕裂天下的风暴,已在中山,轰然成形,雷霆將至! 第754章 风暴將至! 北风呼號,大地震颤。 自中山起兵以来,不过半日,十余万铁甲已似洪流奔腾。 旌旗蔽日,战马嘶鸣,铁蹄踏碎黄土,捲起漫天尘烟。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如云似海,直扑南方。 先头部队,铁甲骑士刀枪森寒,马蹄落下之时,仿佛千锤击鼓,震得山川俱颤。 后方輜重车队绵延数十里,粮秣堆积如山,犹如移动的城池。 旌旗猎猎,鼓角齐鸣,声震八荒,天地之间似只余这一股压迫人心的铁流。 中山王萧业披甲骑马,立於中军高台之上。 黑甲映著寒光,眼神冷厉如鹰,纵目四顾,十余万大军尽收眼底。风卷战旗,猎猎如龙,声势浩荡,锐不可当。 冯忠在侧,低声稟报:“王爷,诸部已按日程行军,半月內必抵洛陵之境。” 萧业抬眼,远眺南方天际,唇角勾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好。” 一字吐出,仿佛铁石坠地。 —— 北风猎猎,旌旗漫天。 叛军十三万,自中山南下,声势如洪流决堤,一路捲来,吞噬山川原野。战马嘶鸣,刀枪映日,战鼓擂动如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尘沙翻滚,连远山都被遮蔽了半边。 两日之后,叛军抵至清河城。 这是一座位於中山与洛陵之间的小城,地势不高,城墙不厚,却是必经之地。若要入洛陵,必须经由此城。 清晨,叛军先头抵达,铁甲如山,旌旗似海。中山王萧业立於中军之上,冷眼远眺。只见城楼之上,旌旗萧索,守军不过三千。 鼓角声未起,叛军大阵已展开。十万铁流自北方压下,漫天烟尘,犹如黑云覆城。 城楼之上,清河守將名唤陈福,面色苍白,满身甲冑,却手脚发抖。眼望城下那遮天蔽日的兵马,仿佛一瞬间,整个人的魂魄都被抽走。 “將军……怎、怎么办?”副將战战兢兢,声音发颤。 陈福喉结滚动,手心早已被冷汗湿透。城中不过三千兵丁,且多为老弱,粮草不足,弓弩残缺。眼前这等大军,若真攻城,不过片刻,就能把清河踏平。 “传令……传令坚守!”他声音颤抖,虚弱无力。可话音未落,城下战鼓已如雷声滚动。 “轰——!” 十万大军同时起动,战鼓声震耳欲聋。 铁骑如潮水般涌向城下,战车轰鸣,攻城梯、云梯一齐推至。弓箭手张弓搭箭,万箭齐发,遮天蔽日。箭雨如蝗,落在城头,瞬间將数十名守军射翻在地。 “杀——!” 喊杀声如山呼海啸,震得城墙都在颤。 陈福几乎跪倒在地,耳边全是杀声。副將惊恐地看向他,却只见他浑身发抖,眼神中满是惊惧。 “不……不能守了!”他几乎是嘶吼著,猛然丟掉手中长刀。 片刻之间,城头乱作一团。守军心胆皆裂,在那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中,士气瞬间崩溃。有人扔掉兵器,直接跳下城头;有人拼命往城中逃窜;有人乾脆跪在地上,哭喊投降。 未及半个时辰,城门大开。 叛军铁流长驱直入,轻而易举地踏入城中。十万大军,势若破竹,刀枪如林,喊杀如雷。清河三千守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陈福在乱军之中被拖下城楼,跪地求饶。萧业只是冷冷一瞥,抬手一挥:“斩。” 刀光一闪,血溅当场。 清河城陷。 —— 叛军未作片刻停留,继续南下。大军行至涿溪城。 涿溪比清河更小,城墙低矮,城中守军不过两千,且多为民兵临时拼凑。城中百姓早闻叛军十三万之声势,人人心惊胆战,未及大军抵至,街头巷尾便已人心惶惶。 当叛军旌旗出现在城外时,整座城瞬间陷入绝望。 城楼之上,守將孙全望著那漫天的尘沙,双腿发抖,几乎立不住。身旁副將急声道:“將军,是否抵抗?” 孙全脸色惨白,喉咙发紧,眼睛死死盯著那浩浩荡荡的黑甲洪流。十三万人马,如同一片移动的山海,將整个涿溪吞没在阴影之下。 他猛然转身,声音嘶哑:“抵抗?抵抗个屁!投降!快,快举白旗投降!” 话音一出,副將愣住了,可很快,看到城下滚滚铁流,心头的血气也瞬间熄灭。 “对,对!投降!” 没过片刻,城头之上,白旗高高举起。 叛军尚未发动攻城,便见城门缓缓开启。孙全率眾跪伏城下,高声呼喊:“我等愿降!求中山王开恩!” 萧业端坐於高台之上,冷冷俯瞰。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降者,留之。” 他一抬手,大军潮水般涌入涿溪城。没有血腥的杀戮,城中百姓虽心惧,却不敢多言,只是瑟瑟躲避,目送叛军铁甲呼啸而过。 就这样,涿溪城在叛军未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拱手而降。 —— 短短三日,叛军连破两城。 清河城稍有抵抗,顷刻陷落;涿溪城乾脆不战,直接开门投降。 一路南下,十三万大军势如破竹,城池接连崩溃。消息如疾风骤雨般,传入洛陵。 城中百姓惶恐不安,市井之中儘是流言:“清河已陷,涿溪开门!十三万大军压境,洛陵能守得住吗?” 而在许府议事厅,许居正等人面色沉重,静默无言。那股压迫,已如风暴临门,令人透不过气来。 洛陵城头,风声猎猎,鼓角未鸣。 可所有人心底都清楚——叛军的铁流,正一寸寸逼近。 洛陵危机,已在眼前。 …… 叛军行进的消息,未过数日,便如烈火燎原般,传入洛陵。 洛陵城中,晨钟方落,鼓声犹在迴荡。衙署中,传报之卒满身尘土,面色慌张,闯入议事厅,声嘶力竭: “报——!中山王举兵!兵锋已出中山界!大军十余万,浩浩荡荡,直逼洛陵!” 这一声炸响,犹如霹雳劈在堂中。 许居正手中茶盏一颤,瓷声轻碎,茶水溅落案上,却无人敢出声。 霍纲猛然起身,眉目间寒光逼人,声音沉如雷:“十余万?!” “是!”传报军士双膝一跪,满身尘灰,声音颤抖。 “所探確切,兵马多达十三万之数!” 厅堂霎时鸦雀无声。 眾臣面面相覷,神色或惊惧,或难以置信。魏瑞的唇角抽动,似要言语,却终究只是低低吐出一声嘆息: “十三万……这不是小股叛乱,这是要倾国而来啊!” 郭仪眉宇紧蹙,长袖轻拂,目光冷沉:“果然不出所料,中山王多年蛰伏,今日一动,便是雷霆之势。” 许居正双眉深锁,心口仿佛被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沉重。 “十三万……”他低声自语,手指死死扣在案上,指节泛白。 洛陵城內守军虽经调补,城防也依庄奎之计改作“內紧外松”,但纵然如此,明里不过五万余兵,暗藏可调动的,也不过七万。与对方十三万硬碰硬,胜负立见。 而更让人心头沉重的是——这十三万,並非空號,而是真真切切的铁甲洪流,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南下! “中山王此举,必是早有谋划!”霍纲厉声道,眸色如刃,“十三万大军岂是一朝一夕能聚?他这是蓄谋已久!” 魏瑞冷笑一声,掩不住心中慌乱:“许公,先前庄奎所言『內紧外松』,虽能惑敌,但……如今敌军压境,真能惑得住吗?” 他目光闪烁,低声又道:“倘若被识破,洛陵……只怕危矣!” 一时之间,群臣心弦俱紧。 许居正长嘆,面色沉如死灰,却仍强自镇定。他缓缓抬起手,按下案几,沉声道: “静。” 厅堂渐渐归於肃寂,只余外头风声猎猎,仿佛战鼓未起先已惊心。 许居正环视一圈,沉声开口: “陛下北征,京畿空虚,这是不爭之实。庄奎所言內紧外松,意在惑敌,果然使中山王未能探得虚实,才有今日仓促举兵。此,乃我等之机。只是……” 他说到这里,眉宇间一抹凝重之色更深,声音一顿,仿佛千斤重石压在舌尖。 “只是如今,敌军大势已起,声势汹汹,纵有机变,亦难保无失。” 霍纲冷哼,沉声接道:“敌军若真十三万,兵临城下之日,城门能否撑住,都是问题。” 魏瑞抿唇,额角冷汗渗出,声音低沉:“十三万对五万……纵使死守,怕也撑不久。” 郭仪摇头,目光幽冷:“不可妄自菲薄。许公既有筹划,当有后手。” 眾臣的目光齐齐落在许居正身上。 许居正胸口微微起伏,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庄奎……此时,当请庄奎共议。” 话音一落,厅堂之內,几人神色微动。 先前,他们虽已对庄奎刮目相看,却也未曾真心託付。 可如今敌军压境,十三万铁骑南下,局势之危,非同以往。 能在途中过眼便窥破他们布防之人,若不能再用,只怕真要困死洛陵。 霍纲沉声道:“许公言之有理。洛陵能否存亡,今日起,已与庄奎紧紧相系。” 魏瑞轻嘆,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气氛沉重如山,烛火摇曳,映出眾人脸上或凝重、或忧虑的神色。 就在这沉寂的气氛里,檐铃又被风吹动,叮咚作响,似在提醒:风暴,已至门前。 —— 城中,很快传开消息:中山王举兵十三万,浩浩荡荡,直逼洛陵。 坊市间人心惶惶,百姓夜不能寐。 酒肆茶楼中,议论纷纷。 有人面色苍白,低声道:“十三万兵马啊……这洛陵,守得住么?”有人愤然反驳:“大尧城池巍然,岂会轻易沦陷!” 也有人摇头:“若陛下不回援,怕是……” 忧声叠起,市井喧譁,城池之上,风声更急。 城楼高处,守军执戈而立,眼望北方尘烟滚滚,心弦俱紧。 鼓角未鸣,战意却已瀰漫在空气中,带著一股窒息的压迫。 洛陵,这座千年帝都,在这一刻,终於感受到了真正的危机。 而议事厅內,许居正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底喃喃: “萧寧……陛下,你北征未返,洛陵……唯有我等死守。” 他缓缓睁眼,目光如铁,落在案上地图之上,声如雷霆: “召庄奎入府,共议城防!” 洛陵的夜,阴云密布。 议事厅中灯火通明,烛光摇曳,將眾臣的影子拉得修长而扭曲。案上铺著一幅洛陵至中山的军略图,几枚铜筹压在其上,映著红烛之光,仿佛一片暗血淋漓。 庄奎推门而入。 他一身铁甲未解,靴履上还沾著尘土,面容冷峻,眉目间透著肃杀的气息。眾人齐齐转首,目光纷纷投向他。 许居正深吸一口气,起身相迎,拱手沉声道:“庄尚书,你可听闻叛军之势?” 庄奎走至案前,扫了一眼图上诸城关隘,眉头紧蹙,声音低沉而沉稳:“十三万,声势如潮。此战……非同小可。” 霍纲沉声道:“如今洛陵可调之兵,合共不过三万余。虽內紧外松,可敌军既已压境,三万守军如何挡住十数万铁流?” 魏瑞面色发白,冷汗自鬢间滑落:“临州军原本是京畿门户,如今大半调往北境,留守者寥寥。叛军一旦逼近,洛陵……能守几日?” 议事厅中一阵沉默,只有烛火劈啪作响。 庄奎抬手,指向地图。手指一路自北方按下,停在清河、涿溪一带,声音冷硬如铁:“叛军已连破两城。一路南下,锐不可当。若再不设法消耗,他们抵达洛陵时,仍將保持十余万之势。” 许居正神色沉重,拈鬚良久,缓缓点头:“正是此理。” 霍纲眉目一寒:“可如今,我们手里能动用的,唯有这三万守军。若要派兵阻截,恐怕还未见敌锋,就已被撕碎。” 庄奎沉声道:“所以……只能死守洛陵。” 厅堂骤然一静。 庄奎的话,像一口重锤砸下,压得眾人心口发沉。 魏瑞神色惨白,喃喃道:“死守……若敌军围城,断粮绝水,三万兵丁,百万百姓……如何支撑?” 庄奎直直看著他,目光冷如刀锋:“不守,便是亡国。守,尚有一线生机。” 郭仪长嘆一声,袖中手指却紧紧攥住:“三万对十三万,若非绝境,谁愿背水?” 许居正缓缓抬首,眼神如铁,沉声开口:“庄奎所言极是。守,虽九死一生,却尚有望。弃,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指著地图,手指在洛陵之外的一城一地缓缓划过:“但愿沿途诸城,能多拖住叛军几日,消耗他们一些兵力。哪怕只是千余人,万余人,都是我洛陵的生机。” 霍纲低声冷笑,带著一抹自嘲:“清河不过半日陷落,涿溪更是直接开门投降。许公,你真觉得其余城池,能抵挡叛军?” 厅內空气更沉重了,连烛火都似被压得暗了几分。 庄奎忽然开口,声音鏗鏘:“城池守不住,不怪他们。十三万大军压境,任何小城都不堪重负。但正因如此,洛陵必须死守。若连这里也失,整个大尧再无立锥之地。” 话音落下,厅中眾人纷纷沉默。 片刻,许居正目光一凝,转身看向眾臣,沉声道:“诸位!此刻,我等唯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死守洛陵!三万兵丁,百万百姓,皆繫於此城之上。若能守,尚可待陛下凯旋。若守不住……大尧亡矣!” 此言如雷,震得眾人心弦俱颤。 魏瑞咬牙,额上青筋暴起,终是狠狠一点头:“许公之言,魏某谨遵!” 霍纲眸色森冷,长嘆一声:“既无他法,唯有与城共存亡。” 郭仪抚袖而立,低声而坚决:“便以我等之血,换大尧之存。” 庄奎面色肃然,缓缓点头,目光如炬:“我庄奎愿率兵死守,不退一步!” 议事厅中,眾人面色或苍白、或决绝,但那份无奈与悲壮,却在这一刻凝为一体。 洛陵城,三万守军,百万百姓。 敌军十三万,兵临城下。 生死存亡,皆在此一役。 厅外的风卷著檐铃,叮咚作响,似在为这座古城低声鸣哭。 —— 而在城楼之上,號角已然备好,弓弩上弦,士卒神情紧绷。 他们或许尚不知,自己面对的,將是比天更沉重的洪流。 但他们知道,这一城,已是最后的屏障。 无退路。 唯死守。 北风愈加凌冽,仿佛为这场即將席捲天下的浩劫而呜咽。 叛军铁流,自清河、涿溪一路南下,势若狂潮。十三万大军,旌旗漫天,尘沙蔽日,所过之处,万物俱震。百里之內,风声鹤唳,人人噤声。 —— 三日之后,大军抵达广平。 广平城较清河更为坚固,城墙三丈有余,城中守兵五千,乃是沿途规模最大的一城。若能坚守数日,尚可拖缓叛军脚步。 然而,当叛军如潮水般自北而来,铁骑滚滚,旌旗蔽日之时,城头守卒已心胆俱裂。 守將周驤本是久经沙场之人,披甲立於城头,望著那一望无际的铁流,额头已渗出冷汗。 副將慌声问道:“將军,是否立刻下令死守?” 周驤喉咙滚动,手中长刀颤抖不止。他知道,五千对十三万,不过螳臂当车。可若弃守,他背上便是千古骂名。 他还未答话,城外战鼓已然轰鸣。 “轰——轰——轰——!” 鼓声震耳欲聋,声浪如雷,滚滚压下。叛军攻车、攻梯一齐推进,十万铁甲呼啸而来,箭雨如蝗,剎那间便笼罩了整个城头。 广平守军虽奋力反击,但战意早已动摇。短短一炷香,城头便横尸遍地。 周驤眼见大势已去,拼命高喊:“坚守!坚守——!” 然而喊声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至,直入咽喉。他喉头一甜,鲜血狂涌,双目圆睁,轰然倒地。 群龙无首,军心顿溃。 不到两个时辰,广平城陷。 叛军长驱直入,刀枪如林,呼声震天。城中五千守军,伤亡大半,其余尽数溃散。广平城顷刻间,化作铁流之下的尘土。 —— 广平方破,叛军不做停留,马不停蹄,直扑南方。 仅两日之后,高原城已在望。 高原城规模不大,不过三千守兵。消息早在前一日传入,百姓惶惶,城內人心大乱。 当叛军旌旗遮天蔽日而来时,城中早已乱作一团。 守將石毅登上城楼,望著那扑天盖地的铁甲洪流,心中只剩下绝望。 他浑身颤抖,长刀几乎握不住,口中低喃:“守……如何守?” 副將咬牙怒喝:“將军!此城乃洛陵前沿!若不守,便是弃帝都於敌锋之下!” 石毅眼神一滯,隨后猛然转身,疯狂大喊:“开门!举白旗!我石毅不与全城百姓共葬!” 城头一阵喧譁,士卒皆面面相覷。副將气得咆哮,却终究无力回天。 很快,白旗高举,城门缓缓洞开。 叛军大队压境,铁甲如山。萧业立於中军之上,冷冷一瞥,唇角勾出一抹讥冷。 “开门者,留之。抗拒者,杀无赦。” 铁骑呼啸而入,高原城不战而降。 石毅战战兢兢,率眾跪地。萧业只是挥手,不加理会,铁流已然掠过,直指南方。 —— 短短五日,叛军连下四城。 清河、涿溪、广平、高原,尽皆崩溃。或血战而亡,或不战自降。 十三万大军锐不可当,声势如虹,势若山海。 而至此,叛军已然直逼洛陵前沿! 再有五日,便可抵达帝都城下! —— 洛陵城中,军报如疾风骤雨般接连而至。 许居正手捧军报,面色铁青。厅堂之內,群臣噤若寒蝉。 霍纲怒声道:“短短数日,四城皆陷!叛军锐势,实在骇人!” 魏瑞额上冷汗涔涔,声音颤抖:“若再五日,洛陵……便要迎来这铁流山海……” 庄奎站在一旁,神色沉冷,目光如刀锋般刺向军报,声音冷硬:“五日之內,洛陵必战。此城若破,大尧亡矣。” 许居正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 “传令下去,全城戒严。自此一刻起,洛陵只许生,不许降。” 话音落下,厅堂內外,死寂如铁。 所有人心底都明白——风暴,终於將要抵达帝都。 第755章 一万五兵马! 夜幕沉沉,洛陵城上空的阴云愈发低垂,压得人透不过气。 军报一封接一封地送到许府议事厅。烛火摇曳,映照著案上摊开的地图,几枚铜筹已密密麻麻插在洛陵以北。 每插下一枚,便意味著一城失守,一路大军直扑而来。 “报——!” 传令军士跪地高呼,声音急切,满身尘土,汗水与血跡混作一片。 许居正猛然抬首,心弦一紧:“何事?” “启稟许相——广平陷!守將周驤战死,军溃五千,城破!” 厅中顿时一片死寂。 魏瑞喉咙一动,艰难吐出:“广平……也守不住?” 许居正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摔落,瓷片滚落案上,茶水迅速浸透了军图。他却恍若未觉,眼神死死盯著地图上那一点。 庄奎眉头紧锁,眼中寒光闪烁,声音低沉:“广平若破,则北线已无险可守。叛军势如破竹,再无障碍。” “这……”魏瑞喉头乾涩,抬手拂袖擦汗,“我们原本还寄望广平能拖上三五日,哪怕只消耗敌军数千,亦能缓解洛陵之危。如今……” 他未说下去,声音已渐渐颤抖。 郭仪长嘆,摇首喃喃:“敌军锋锐至此,连广平都不能支撑,其他诸城……又能撑几日?” 话音未落,外头急促的脚步声再至。 “报——!” 又是一名军士跌扑而入,跪在地上,声若雷霆:“启稟诸公!高原城守將石毅举白旗投降!叛军全师入城!” 此言一出,厅中瞬时炸响。 魏瑞脸色惨白,几乎失声:“投降?!” 霍纲一拍案几,怒声如雷:“匹夫之辈!弃城投降,岂不將帝都推向绝境!”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但愤怒过后,心底那股冰凉却愈发浓烈。 许居正缓缓闭上眼,胸口起伏剧烈,仿佛一口气鬱结在心头,久久吐不出。 广平陷,高原降。 洛陵与中山之间,再无险阻。 —— 一夜之间,整个议事厅的气氛沉到极点。 庄奎立在地图之前,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从清河至高原,四城相继陷落。原本十三万叛军,因沿途收编降卒,已达十五万之数。” 话音落下,厅內鸦雀无声。 许居正只觉耳畔嗡鸣,心口如被巨石碾压。 十五万。 这已不是普通叛乱,而是倾国而来。 “十五万……”魏瑞声音低低,带著颤抖,“而我洛陵能动之兵,不过三万余。此消彼长,胜负已见。” 霍纲一向坚毅,此刻脸色也铁青,喉咙里挤出一句:“原以为叛军仓促举兵,未必能久持。谁料……他们不但势盛如初,反而越战越多。” 郭仪苦笑一声:“一旦城池开门投降,叛军便几乎不耗一兵一卒。兵力反增,声势更盛。此局……如何能解?” 庄奎双手负於身后,眉目冷厉,却也是沉默无言。 他明白,大军南下势如破竹,沿途百姓皆闻风而动。城池守將心胆俱裂,稍见铁甲洪流,便自乱阵脚。纵然有血性之人,兵少粮短,也撑不过片刻。 洛陵……真能守得住吗? 这是他心底第一次浮现出的疑问。 —— 军报依旧源源不断地送入。 “报!叛军越过涿溪,声势未衰!” “报!广平陷落,守將战死!” “报!高原开门投降,叛军不费一兵一卒!” “报!叛军收编降卒数万,兵马已逾十五万!” 每一声“报”字,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眾臣心头。 到最后,厅中竟无一人再出声。 许久,魏瑞仿佛失了魂,喃喃开口:“连日军报,无一利好。皆是溃败、投降。此局……此局已不可解矣。” 他声音低沉,却带著深切的绝望。 霍纲双拳紧握,指节泛白,额上青筋鼓起,低声怒吼:“即便如此,也不能坐以待毙!洛陵城墙巍峨,百万百姓同心,未必不可一战!” 可这声怒吼,却无人回应。 许居正缓缓睁眼,目光深陷,声音疲惫:“霍公所言虽烈,然三万对十五万,此战……谁敢言必胜?” 他目光扫过眾臣,一一落在他们身上,却无人敢直视。 那股压抑的沉默,几乎让人窒息。 —— 夜色渐深,议事厅內烛火摇曳,映照著眾人苍白的面容。 庄奎终於开口,声音低沉如铁:“若无外援,洛陵城破,已是必然。” 魏瑞心神一震,抬头望向他:“庄尚书此言……可是认定,洛陵守不住?” 庄奎沉默片刻,目光冷厉:“守,未必立亡;弃,则必死。虽万难,但我庄奎仍愿以血肉之躯,守此一城。” 许居正心头一震,双目微红。 他知庄奎所言是真。但即便如此,那股深重的无力感仍无法驱散。 自古以来,守城之战,讲究“兵在城前,心在城中”。可今时今日,叛军势大,城池望风而降,己方连一线捷报都无。此情此景,如何能聚民心?如何能聚士气? 这一刻,许居正终於明白:纵然他再镇定,內心深处,信心也已动摇。 —— 烛火渐渐燃尽,烛泪滴落案上,融入那片被茶水浸透的军图。 许居正抬手按住额头,声音沙哑:“我等所寄望者,乃是沿途诸城能稍作抵抗,拖缓敌势。如今,非但未能拖住,反倒令叛军声势愈盛。此局……已无可解之法。” 说到最后,他声音已低不可闻。 眾人皆陷入沉默。 那种沉默,不是镇定,而是绝望。 庄奎站在案前,紧紧盯著那幅地图,喉头滚动,终究未再言语。 魏瑞低首,双手紧攥衣袖,指尖几乎陷入掌心。 霍纲怒极,胸膛剧烈起伏,却也再无言语。 郭仪面色灰败,目光空洞。 —— 这一夜,议事厅中无人离去,却无一人再开口。 外头的风声呼啸,檐铃叮咚,仿佛在为这座古城低声呜咽。 他们都明白——叛军的铁流,已不可阻挡。 再五日,洛陵城下,必是血与火的修罗场。 而此刻,他们手中已无一策可用。 唯余死守。 可“死守”二字,真的能换来生机吗? 夜幕沉沉,冷风自北而来,呼啸穿过洛陵北营,卷得营帐猎猎作响。 自两日前得知叛军连破诸城的消息,军营之中便再无片刻寧寧。帐外火光连绵,士卒昼夜奔走,传令者来往不绝,马蹄踏得泥地儘是乱痕,犹如一片被乱刀割裂的战场。 士卒们或忙於修缮兵械,或肩挑粮秣奔走,或在昏暗灯火下擦拭长刀,神色却皆紧绷,眼底隱有惶然。远远望去,似一群在风暴来临前瑟缩的鸟雀,竭力拍翼,却无从飞去。 大帐之內,气息更是凝重。烛火虽高高燃烧,却因帐门不断被风掀开而摇曳不定。空气中瀰漫著汗味与灯油的刺鼻气息,连呼吸都带著沉重。 许居正坐於一侧,连日未曾合眼,眼下青黑,鬚髮散乱,整个人似憔悴了十余岁。他手中竹筹翻覆,置於地图之上,却始终不落下去。 庄奎则仍是一身铁甲,盔甲上积了层层尘土,未曾换下。他立於地图前,双手撑在案几上,指关节绷得泛白。眉头自始至终紧蹙,仿佛要將整幅军图生生揉碎。 “许公。”他沉声开口,嗓音因沙哑而带著金铁之感。 许居正抬眼,神色疲惫。 庄奎伸手,指向地图北缘一处:“叛军已连下清河、涿溪、漳州、寒陘。此刻行军之速,半日可行数百里。照此势头,再有三日,便可抵洛陵。” 话音落下,帐中鸦雀无声。 眾人呼吸一滯,仿佛心口被压了巨石。 三日。 这意味著,他们再无转圜之地。 许居正拈鬚,手指缓缓敲击案几,声音低沉:“三日……” 烛火映照下,他面色愈发灰白,双目失神,仿佛透过这幅地图,已看见城头硝烟滚滚、叛军铁流扑来的场景。 偏在此时,帐门忽地被掀开,一名小兵跌跌撞撞闯入,满脸尘土,衣甲破损,显然是连夜急行而至。 “报——!”他扑倒在地,声音颤抖如同撕裂:“启稟许相、庄尚书!平川城失守!” 话音如雷,击得帐內眾人尽皆色变。 “怎么会如此之快?”魏瑞骤然站起,脸色惨白,“平川城距漳州尚有百余里,不到两日,竟……竟已陷落!” 小兵匍匐在地,泣声道:“平川守將开城投降,未及抵抗,便……便迎叛军入城。” 此言一出,大帐內更是死寂。 许居正双唇颤抖,喉咙发紧,终於只吐出一句:“又一座……” 庄奎目光森冷,眸中杀意骤现,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之上,军图剧烈一颤,铜筹滚落案边。 “再如此下去,怕是等不到叛军临城,沿途诸城已尽皆开门!死守洛陵,只会坐困待毙!” 他声音如雷,震得眾人心头俱颤。 许居正却缓缓摇头,声音嘶哑:“尚书以为不死守,便有別法么?大尧空虚,陛下远征未返,宫中所余不过数万兵马。纵慾出击,何以与十五万敌军爭锋?” 庄奎厉声道:“总不能眼睁睁待他们压至城下!纵死,也该搏一线!” “搏?”许居正忽然抬眼,眼神血丝密布,声音却透著无力的嘶哑,“拿什么搏?兵马?兵马不过三万!粮草?洛陵一城供养百万百姓,如何支撑持久?再搏,不过是以卵击石!” 一时之间,二人针锋相对,气氛紧绷。 魏瑞急声插话:“若出击,怕是尚未交锋,便被撕碎。若死守,亦不过困兽之斗!” 郭仪袖中手指颤动,低声嘆息:“是守是战,皆无胜算。” 此言落下,帐中彻底陷入绝望的沉默。 风声猎猎灌入,掀得烛火摇曳,照在眾人脸上,皆是疲惫与无助。 许居正胸口剧烈起伏,终於长长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三日。叛军三日可至。我们能做的,唯有尽力整顿军备,待之。” 庄奎眼底寒光一闪,声音沉冷:“若真三日后兵临城下,洛陵之劫,便要血流成河。” 帐內一阵死寂。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无一策可定。有人主张死守,有人言应突围,有人提及乞援。可一番爭论下来,却皆如空谈,未有半点可行之法。 外头號角声忽起,似在催促这座古城加速走向风暴。 而在这黑夜里,洛陵营帐之中,群臣对坐,皆面色灰败,心底清楚:无论如何筹谋,兵力不济的事实,如一座高山横亘在前,不可动摇。 三日。 三日之后,生死存亡,便在眼前。 烛光映照下,几人的影子拉得修长而佝僂,仿佛整个大尧的希望都压在这座孤城,却又显得摇摇欲坠。 就在这死寂之时,忽有传报声骤起: “皇后娘娘驾到!” 厅內一片错愕。庄奎与许居正猛地转身,面面相覷。此时此刻,皇后竟会出现在军营? 片刻后,珠帘轻启,一袭素白宫装的卫清挽缓步而入。她眉目冷峻,神色沉静,虽无甲冑,却自有一股不容轻视的威势。 “参见皇后娘娘!” 庄奎与许居正齐齐躬身,声音沉肃。 卫清挽微微頷首,目光掠过案上的军图,又看向两人,淡声开口:“二位,莫要多礼。” 她缓步走至军案前,纤指轻抚那摊开的地图,片刻沉默,忽然道:“这中山王之乱——便交由本宫吧。” 话音落下,厅堂一片寂静。 庄奎与许居正神色大变,齐齐抬头。 “娘娘?” 卫清挽目光微沉,缓缓道:“陛下北征之前,曾料到后方未必太平,因此暗中留下一支兵马,由本宫掌握,以备不时之需。如今,中山王果然叛乱,这支兵马,便可一用。” “兵马?” 庄奎猛然一震,眼神倏然亮起。 许居正亦是屏住呼吸,胸口剧烈起伏。此刻他们最缺的,便是兵!若真能有援军到来,哪怕只是三五万,也足以为洛陵续命。 “娘娘,陛下留有兵马?”许居正迫不及待问道,“多少人马?” 卫清挽垂眸,语气淡淡:“一万五千。” 这一瞬间,厅內寂然无声。 庄奎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心头仿佛被冷水浇透。他下意识攥紧拳头,却终究无言。 许居正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低下头去。 一万五千。 仅此而已。 在十五万叛军面前,这点兵力,形同杯水车薪。纵使用得其妙,也难改变大局。 他们心中再清楚不过:当年大尧穆家军,以一万人破五万,传为奇蹟。但穆家军已隨穆侯陨灭,不復存在。如今洛陵所余兵马,绝不可能再造那等传奇。 “一万五千人……”庄奎心中暗嘆,面色却依旧恭谨。 他与许居正心里都明白——这兵马虽不足以救亡,但有总胜於无。至少,能撑上一时。 卫清挽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冷冷一笑,声音凌厉:“二位何必如此?虽只一万五千,但胜在精锐。且此军自成一体,未被叛贼所察,正可出其不意。待叛军至洛陵,本宫自会调度。” 许居正心头微颤,仍忍不住低声道:“娘娘,叛军兵锋浩荡,沿途城池几无抵抗,声势已达十五万之眾。区区一万五千,恐难以……” 话未说完,卫清挽已冷冷截断:“难以?许相,世上之事,岂能只凭数目衡量?本宫既言可为,便必有其法。” 声音虽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势。 庄奎眉头紧蹙,眼神冷厉,沉声道:“娘娘,此战非儿戏。中山王军中多为精锐,连破数城,锋锐正盛。若仅凭这点兵马,恐怕……” 卫清挽目光转向他,带著一抹寒意:“庄尚书,本宫知你久歷沙场,但莫忘了,本宫同样不是庸碌之辈。中山王……是本宫的老对手了。” 这一句话,令厅內气氛骤然一滯。 庄奎与许居正同时心头一震,目光齐齐投向卫清挽。 只见她神情平静,眼眸深处却闪烁著一种凌厉的锋芒,仿佛早已將这场叛乱视为必胜的博弈。 “十五万也好,二十万也罢。”卫清挽声音冷厉而篤定,“此战,本宫来接管。” 她轻轻抬手,落在案上地图之上,指尖一点,正是洛陵城。 “此地,必不可破。” 烛火摇曳中,她的影子被拉得修长而坚定,仿佛在黑暗中独自支撑著一座大厦。 —— 庄奎与许居正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虑与复杂。 他们清楚,这一万五千兵马,於十五万叛军的汪洋洪流面前,不过如沧海一粟。可此刻,他们已別无他选。 即便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只能將希望寄托在这位皇后身上。 他们低下头,齐声拱手:“谨遵娘娘之命。” 卫清挽目光微敛,冷冽一笑:“很好。自此一役,便由本宫主持。二位,助我即可。” 她的声音鏗鏘而凌厉,迴荡在厅堂之中,似一柄锋锐之剑,刺破了那层笼罩在眾人心头的阴霾。 然而,在庄奎与许居正心底,那份压抑与不安,却依旧挥之不去。 因为他们明白——信心与气势,並不能替代兵马。 而这一战,决定的不是谁更自信,而是谁能在血与火中撑到最后。 洛陵城,生死未卜。 夜幕低垂,战火的余烬还在半空翻滚。 城池已破,城门残垣之上掛满了破裂的旌旗,血跡与火光交织,將夜空染得如地狱般通红。 尸首横陈於街巷之间,硝烟未散,空气中瀰漫著铁锈与焦糊的气息。 然而在中山王的营帐內,却是一片欢腾。 鼓角齐鸣,军士大笑,酒肉声喧。 十余万大军席捲南下,几乎未遇像样抵抗,沿途城池或是仓促抵挡便溃,或乾脆开门投降。 大尧帝国昔日威名,在这浩浩荡荡的兵锋面前,已如同纸糊,轻轻一戳,便支离破碎。 中山王萧业披著黑甲,端坐在中军高台之上,眼神凌厉如鹰隼。火光映照下,他面色泛著红光,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冯忠。” 声音不高,却在鼓譟声中清晰入耳。 冯忠快步上前,俯身恭敬而立。 萧业目光一转,落在案上的军图之上。厚重的铁指甲缓缓在洛陵城处停住,声音低沉却带著难掩的兴奋: “五日。” 他抬起眼,冷冽的眸子盯住冯忠:“传信王擎重,五日后,本王必至洛陵城下!届时,他须开內门,与我大军里应外合!若迟疑片刻,便是自取灭亡!” 冯忠心头一震,低声领命:“是,王爷!” 他转身便退去,亲自执笔写信。灯火摇曳中,笔锋如刀,字字凌厉。信中开门见山,直言叛军五日后必抵洛陵,要求王擎重届时举火为號,打开北门,以迎十三万铁骑长驱直入。 冯忠落笔之后,仔细封好,重重打上中山王的私印,旋即召来心腹死士,命其星夜兼程,务必於三日之內送至王擎重手中。 帐內,萧业却已重新仰头饮下满盏烈酒,喉结滚动,豪气勃发。 他猛然將酒盏掷下,笑声震彻整个营帐。 “哈哈哈哈!天命如此,天命如此!诸城不堪一击,大尧空虚至此,洛陵岂能不破?” 他的笑声震得甲冑叮噹,周围亲將也齐声附和。 “王爷神武!” “洛陵已在眼前!” “此番举兵,必成大业!” 火光跳跃间,萧业目光再次落在军图上。几枚铜筹代表著叛军的进军路线,一路如破竹般压到洛陵近前。而洛陵之外的诸多小城,已经尽数化为他麾下的猎物,甚至未能为敌军爭取一日工夫。 “好一个空虚的帝都。”萧业冷笑,眼神中透出一种狂妄的自信。 他心知,当年夺嫡之爭,自己一度被逼到绝境,退守中山蛰伏十余年。旁人皆以为他已无力翻身,哪知今日一举发难,便是雷霆万钧! 十余年隱忍,终换来今日誌得意满。 帐外夜风呼啸,仿佛在为他的凯歌伴奏。 萧业转身,目光扫过身旁的诸將,声音鏗鏘有力: “传令下去!全军五日之內,必达洛陵!不论途中有无阻拦,都要以最快速度压上去!” “诺!”將士齐声,声震夜空。 冯忠在一旁轻声道:“王爷,若真能与王擎重里应外合,洛陵守军纵有万余,也將土崩瓦解。届时城门一开,百万百姓,皆在我等掌中!” 萧业闻言,神色间更添一分傲然。 “王擎重此人,虽失势,却根基未绝。朝堂之上,仍有旧部暗助。若他此番能配合得当,不日之后,本王便可直入皇宫,登上那至尊之位!” 他语气狂烈,面上满是激动之色。 酒过三巡,帐中气氛愈发高昂。眾將谈笑间,仿佛胜利已近在眼前。有人甚至提起,待洛陵陷落之后,当如何封侯拜爵,如何迎接天下臣民的朝拜。 萧业只是微微抬手,眼神冷峻而骄傲:“此事不急,待洛陵城破,自有天下臣民为我加冕!” —— 翌日清晨,营帐之外鼓角大作。十三万大军重新整顿,旌旗猎猎,铁甲闪烁寒光。萧业骑马立於最前方,黑甲映日,威势赫赫。 他高举长刀,刀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指向南方。 “洛陵!” 两字出口,整座大军轰然呼应。 “洛陵!洛陵!” 喊声如雷,滚滚奔腾,直衝九霄。 萧业眼神炽烈,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五日之后,洛陵必破,大尧必改!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立於皇城金鑾殿上,群臣跪伏,山呼万岁的场景。 这一刻,他的信心,已达巔峰。 天地之间,似乎已为他让路。 洛陵,不过囊中之物。 …… 第756章 北境危局 北风卷雪,夜色如墨。 燕门关外,烽火连天,战鼓如雷。三十万敌军压境,黑压压如同无穷尽的潮水,自天际铺开,连夜空都被这滚滚烟尘遮蔽。 而在关隘之上,大尧將士们已浴血奋战三日三夜。城楼残破,箭矢如雨,血跡凝结在城砖之间,空气里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燕门——大尧北境的最后屏障。 若此关失守,敌军一路南下,再无险可守,直逼洛陵。 主帅沈铁崖,年近五十,满脸风霜,黑甲早已斑驳。 他立在城楼之上,手执长戟,眸色沉冷如铁。 鬍鬚染血,盔甲裂口,但那双眼,却依旧炯炯发光。 副將赵烈急急上前,满身尘土,声音沙哑而焦急: “主帅!再这样下去,兄弟们撑不住了!敌军三十万,我等不过区区五万!燕门虽险,可终究……守不住啊!” 沈铁崖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著城下那一望无际的铁甲洪流。他的声音沉稳,却透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守不住,也要守!” “但主帅——”赵烈还想再劝,却被沈铁崖打断。 “燕门一退,敌军直下平原!洛陵再无险可守!” 他回首,眼神炯炯,“大尧千万百姓,皆在我等一肩之上!若我等今日退了,何顏以对天下人?!” 这声斥喝,如雷霆震响,压下了所有的喧囂。 赵烈张了张嘴,却终究无言。他喉间翻滚,眼圈微红,终於只是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 “诺!末將,誓死隨主帅守燕门!” 城楼之上,几名副將也纷纷跪下,齐声高呼:“誓死守关!” 沈铁崖环视一圈,目光中有一抹悲凉,却更有一股慷慨激昂的烈意。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举起长戟,嘶吼道: “誓死守关!” —— 城下,敌军攻势再起。 战鼓轰鸣,云梯如林,数不清的敌军攀附而上。 箭矢如蝗虫般扑来,遮天蔽日。火油泼洒,烈焰腾空,燕门城楼在火光下摇曳。 大尧將士们早已力竭,却仍旧咬紧牙关,挥刀砍杀。 他们的手臂早已麻木,眼睛被血汗模糊,但仍一寸不退。 有人中箭倒下,却死死抱住敌军的腿,將其拖下城楼。 有人血流满面,仍用残破的刀刃劈砍,直到自己被乱枪刺穿。 “杀——!” 怒吼声震天,仿佛要撕裂长空。 沈铁崖亲自提戟衝杀,连挑数人。 敌军蜂拥而至,他却一步不退。 长戟翻飞,鲜血溅落,溅在他满是血跡的黑甲之上。他浑身浴血,宛如一尊杀神。 然而,敌军的攻势却一波接一波,仿佛无穷无尽。 副將赵烈浑身染血,喘息声粗重。他拼命劈倒一个敌兵,急声道:“主帅!再这样下去,城恐怕——” 沈铁崖忽然厉喝,声音如雷:“闭嘴!” 他猛然一戟刺穿敌军,將尸体甩下城楼,眼神如刀锋般凌厉。 “燕门在,洛陵在!燕门亡,洛陵亡!” “若我沈铁崖退半步,天诛地灭!” 这声音,传遍全城。 將士们眼中瞬间涌起热泪,心中那股压抑的惶恐,也被硬生生压下。 “誓死守燕门!” 喊声震天,化作震动天地的吼声。 —— 夜渐深,杀声渐歇。 敌军攻势终於稍稍平息,留下满地尸首。战场寂静,只有血水顺著石阶缓缓流淌。 燕门城楼残破,守军伤亡惨重,却仍然屹立。 沈铁崖一身血污,背靠残墙,手中长戟依旧紧握。 他气喘如牛,眼神却依旧炯炯。副將赵烈走来,神色沉重,声音低哑:“主帅……撑住了一波。” 沈铁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撑住了一波。”他喃喃道,声音低沉而沙哑,“但……下一波呢?” 赵烈一震,喉头髮紧。 几名副將也围了上来,个个面色苍白,浑身带伤。 有人忍不住低声道:“主帅……我们拼死守住,可是,陛下可知此战之险?朝中……可有人派兵来援?” 这句话问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 风声呼啸,吹得残破的旌旗猎猎作响。 沈铁崖睁开眼,目光深沉,却带著一抹苍凉。 他望向南方,声音沙哑而坚定: “不知陛下可否知晓……可知晓又如何?燕门在我等手中,便一寸不退!哪怕陛下不知,哪怕无人援助,也要守!” 副將们心头一震,眼眶发红。 有人忍不住低声道:“主帅若战死,谁还能守得住?” 沈铁崖大笑,笑声中透著豪烈与悲壮:“燕门若亡,沈铁崖死亦无憾!今日之血,必刻在大尧山河之上!” 笑声传遍残破的城楼。 夜色深沉,星光寥落。將士们枕戈待旦,眼中透出疲惫与不安。 没有人知道,下一波攻势到来时,他们还能不能守得住。 但他们知道——哪怕死,也要死在这座城墙之上。 燕门,尚在。 夜幕沉沉,风声呜咽,仿佛山河都在隨之低泣。 燕门关內,经歷了一日的廝杀后,军中大半將士都已疲惫至极。 杀伐之气尚未散去,血腥的气息混杂著火油焦臭,飘荡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饭房內,火盆摇曳著昏黄的光。 粗糙的木桌上摆著热气腾腾的麦饭和醃肉,那是將士们唯一能稍解飢肠的口粮。 赵烈端著木碗,坐在角落里,沉默地扒拉著嘴里的乾饭。 他的盔甲尚未卸下,衣襟上还残留著血跡,脸庞憔悴却坚毅。 他的手因长时间执刀而生满血泡,握勺的动作僵硬而迟缓。 他一口口艰难咀嚼,耳边却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 那笑声在寂静的饭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赵烈偏过头,见一旁的桌上坐著几名“同僚”——他们也穿著军甲,只不过甲冑早已光鲜,几乎没有染血痕跡。 脸庞红润,嘴角油光,显然並未经今日生死鏖战。 这些人,正是北境一些城池的败將。 几日前,敌军三十万大军压境,他们的城池未及片刻,就弃城而逃。 如今退至燕门,按理应当协助守关,却整日里游手好閒,反倒在营中饮食无度。 此刻,他们正端著肉碗大嚼,言语轻佻,眼神中带著几分嘲讽。 其中一人姓韩,昔日镇守怀州,如今却最先弃城。他边大口嚼肉,边摇头冷笑: “哼,真是笑话!区区五万兵,要守三十万敌军?沈铁崖怕是疯了!” 另一人姓杜,原本镇守广野,如今亦是灰头土脸地退到这里。 他一口酒喷在桌上,哈哈大笑: “疯?哪里是疯?分明是装!我们都弃了城,他偏要死守,不就是想显得自己忠勇过人么?好让朝廷日后记他一功!” 第三人姓梁,嘴角油光,语气满是讥刺: “不错!我们各城兵力分散,敌军势大,挡也挡不住。退下来,才是识时务。可沈铁崖偏偏要装硬骨头,非要誓死不退,还让我们把残兵交给他调度?哼,他倒是好打算,想拿我们这些兵去填城墙,自己名声传出去,日后好居功自傲!”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兴起,连筷子都在桌上敲打,笑声满堂。 赵烈手中的勺子顿时停住,眉头骤然皱紧。 他的胸膛急剧起伏,心口的血气翻腾,几欲喷薄而出。 他怎么都想不到,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竟有人还在这般幸灾乐祸。 他们弃城逃命也就罢了,竟还冷嘲热讽,把誓死守关的主帅当作“作秀”? 赵烈指节发白,眼中透著森冷之色。 韩某喝了口酒,继续讥笑: “哼哼,你们看著吧,三十万大军压境,燕门能撑几日?三日?五日?到时沈铁崖必然也得灰溜溜撤退。到那时,他就是再死撑,也得和我们一样,落个败將之名。” 杜某拍桌大笑:“说得好!他若真死守到底,只怕连小命也得丟了。我们还能苟活,他倒要装什么烈士?哈哈哈!” 梁某冷冷一笑:“老实说,我巴不得他早点败。到时看他还能不能装得过我们!” 这几句话,彻底点燃了赵烈胸中怒火。 他猛地將木碗砸在桌上,碗里残饭溅出,哐啷一声,在寂静的饭房里震得人心一颤。 几个败將一愣,转头看去。 赵烈猛然起身,双目血红,指著他们,声音如雷霆般炸响: “住口!!” 饭房霎时寂静。 所有人都怔住,看著这一幕。 赵烈浑身浴血,神情狰狞,声音嘶吼: “你们弃城而逃,也就罢了!如今还敢在这里讥讽沈主帅?!你们知不知道,若燕门一退,洛陵再无险可守?!那是大尧万民的生死!!” 韩某脸色一僵,隨即冷笑,带著几分不屑: “赵副將,你不过是沈铁崖的心腹,才替他说话。可事实摆在眼前,你们这五万残兵,能挡住三十万吗?笑话!” 杜某也接口,满是讥讽:“忠勇是好,可忠勇能当饭吃吗?能抵三十万铁骑吗?呵,没用!” 梁某眯起眼,目光阴鷙:“赵副將,你这是在教训我们么?別忘了,我们也都是朝廷命官,你一个副將,还不够资格!” 赵烈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一步步逼近,眼神冷冽:“你们若还有半点羞耻,就该闭上嘴,提刀上城!你们若只想著苟活,就別在这里玷污军心!” 话音如雷,震得饭房中的空气都凝固了。 几名败將脸色铁青,却不敢迎视赵烈那双炯炯的眼睛。 良久,韩某冷哼一声,低声嘟囔:“呸!井底之蛙,不识时务!” 几人互相对视,端起酒碗,訕訕地移到另一张桌子,声音压低了几分,却依旧带著讥笑。 赵烈盯著他们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知道,这些人心中已无忠义,只想著苟延残喘。他更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多一个,不如少一个。 可他不能杀,不能逐。 因为现在,是燕门最后的屏障。哪怕这些人再废,再苟,也仍披著“大尧守將”的身份。真要动手,只会更乱军心。 赵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寒光渐渐敛去。 他转身,重新坐回角落,捡起那只破碎的木碗,把残饭一点点吃下。 心中却默默想著: “沈主帅……你誓死守关,可有人却盼你早亡。若天可怜我大尧,但愿能让燕门,再撑久一些……” 饭房外,风声呼啸。 远处敌营的战鼓又一次擂响,低沉而冷厉。 將士们纷纷起身,披甲执戈。 赵烈咬紧牙关,提刀而起。 那群败將却仍旧在角落,举杯饮酒,冷笑不止。 饭房的光影里,两个世界,涇渭分明。 饭房里的空气依旧沉闷。 赵烈的背影渐渐远去,鎧甲摩擦的声音在走廊中消失,留下一片压抑的寂静。火盆的火光在木桌上摇曳,把几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韩、杜、梁三人互相对视,脸色阴沉,先是沉默了一瞬,隨即,韩某冷冷一哼,放下酒碗,压低声音开口: “装模作样。” 杜某立刻附和,嘴角勾起一丝讥笑: “没错,赵烈那条疯狗,还真当我们怕了他?不过仗著沈铁崖庇护,逞什么威风?他口口声声说我们无耻,说我们苟活,可他主帅又算什么?” “不就是想踩著咱们这些『弃城败將』的名声,好显得自己高义吗?” 梁某眼神阴鷙,抬手在桌上一拍,瓷碗里的汤汁溅出,他冷声道: “不错!咱们守不住城,明智撤退,这是权衡之举,是识大体!可他偏偏要死守,还非要拿咱们几个人来衬托。” “到时候,若真能撑几日,他沈铁崖就是大忠大勇,咱们就是无能懦夫。他的功劳,岂不是踩在咱们身上?他这是存心要让咱们没脸!” 韩某冷笑一声,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隨手砸在地上: “他若真有本事,也该独自守关,为何偏要拉咱们?分明是想借咱们残兵的血,成全他一个人的威名!” 杜某嘴里嚼著肉,含糊不清地笑道: “哈哈,说得好!若不是要作秀,他怎会死守?只要他一退,咱们几人也就显不出弃城是过错。他非要守,那就是要往咱们脸上泼脏水!” 三人越说越是激烈,仿佛將心底积攒的怨气一股脑宣泄出来。 “再说了,”梁某冷哼一声,语气愈发不屑。 “守个屁!五万人对三十万,谁不知道是必败之局?就算燕门再险,能多撑几日?终归要亡!他沈铁崖再硬骨头,也撑不住的!” 韩某连声附和,满脸讥讽: “正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燕门必破!所以我们退得早,才是明智。可偏偏他要硬撑,到头来,不过是白白搭上性命。笑话!” 杜某摇头冷笑,举杯自斟: “到那时候,他战死也就战死了。换来个烈士的名声,可咱们呢?咱们是活下来的,日后还能做官,还能享福。他若死了,也不过是尸骨一堆。名声能当饭吃么?他真当自己那点忠义能救天下百姓?” 三人冷嘲热讽,言语之间儘是对沈铁崖的詆毁。 火光摇曳,他们的眼神在阴影里愈发狰狞。 忽然,梁某压低声音,冷冷一笑:“说到底,他就算拼死,也未必有人记得。” 此言一出,韩某和杜某皆是一愣,隨即同时冷笑。 梁某咬牙切齿,话音压得极低,却透著咄咄逼人的恨意: “京城那位陛下是什么人?登基前,还不是个紈絝子弟?游手好閒,纸醉金迷。这样的人,哪里会在意北境生死?若不是叛军犯到洛陵,他只怕还在宫中享乐,根本不会知道燕门有多惨烈!” 杜某顿时大笑,狠狠一拍桌子: “对!这才是实话!朝廷那帮人,最会做的就是推諉卸责。燕门就是血流成河,他们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铁崖就算拼了命,拼到最后一兵一卒,朝廷也未必会记得他的功劳!” 韩某冷声道: “嘿,所谓忠勇,不过是愚蠢。他以为守住燕门,能让陛下动容?笑话!皇帝若真是明主,又怎会让北境孤军奋战?今日不派援兵,明日也未必派。沈铁崖拼到最后,也不过是枉死!连个追封都未必有!” 三人言辞激烈,满是阴狠讥讽,火盆的光映在他们脸上,把他们的嘴角拉扯得狰狞而可憎。 他们的声音逐渐高昂,渐渐传到门外。 赵烈的脚步,在黑暗中骤然停下。 他的身形一震,背脊骤然僵直,浑身的血气涌上头顶。 胸中那股怒火,如同火山般喷薄。 他缓缓转过身,眼神森冷,缓缓推开饭房的木门。 吱呀一声,木门在寂静中被推开。 火光摇曳,照亮了赵烈满是血污的脸。他的眼睛,赤红如烈焰。 三人愣了一瞬,隨即心虚地偏过头,却仍旧嘴硬。 梁某冷冷哼道:“赵副將,你又来作甚?莫非还要替你家主帅护短?” 话音未落,只听“錚”的一声。 赵烈腰间长刀出鞘,刀光一闪,寒芒如雪。 电光火石之间,刀锋已划过韩某的咽喉。 噗—— 鲜血喷溅,染红了木桌。韩某双眼骤然瞪圆,脖颈一歪,重重倒地,血流横溢。 饭房內,空气骤然凝固。 杜某与梁某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惨白,手中酒碗“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们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个字。 赵烈缓缓收刀,眼神森冷,声音低沉而冰寒: “沈主帅浴血守关,不是为了功名,不是为了踩著你们几个无耻之徒。是为了大尧百姓,是为了山河社稷!” 他一步步逼近,两人被逼得连连后退,背脊紧贴冰冷的墙壁,额头冷汗直流。 赵烈的声音如雷霆轰鸣,震得两人心胆俱裂: “你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主帅的忠勇,岂是你们卑鄙齷齪能懂?!” “以后,若再敢在军中散播半句怯言,再敢污衊主帅半句……” 他猛地抬刀,刀锋寒光闪烁,直指二人喉咙。 “別怪我赵烈,不客气!” 话音如雷,寒气四溢。 杜某与梁某只觉一股冰冷的杀意扑面而来,双腿发软,几欲跪倒。 他们颤抖著点头,连声低呼:“不敢了!不敢了!” 赵烈冷哼一声,猛然收刀,转身而去。 那一身血跡与杀气,仿佛將整间饭房压得透不过气。 火光下,韩某的尸体横陈,鲜血顺著木桌流淌成一条血线,映得房中光影忽明忽暗。 杜某与梁某浑身颤抖,脸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终於明白——在这血与火的关隘上,赵烈是真正的刀锋,是誓死不退的铁骨。 而他们,不过是一群苟且偷生的懦夫。 —— 饭房之外,夜风呼啸,战鼓再起。 赵烈提刀而行,眼神坚定如铁。 他心中低声喃喃: “沈主帅……末將誓死隨你,不退半步!” 风声猎猎,杀伐將临。 燕门,仍在燃烧的火光中,巍然不动。 深夜,燕门关上。 夜风呼啸,卷著北地的冰雪扑打在甲冑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残破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一只只濒死的野兽,在寒风里发出最后的低吼。 赵烈披著鎧甲,独自立在城头。 烽火早已熄灭,可天地之间依旧残留著白日廝杀的气息。 城楼上的石砖,被血水浸透,泛著暗黑的顏色。残尸早已拖下去掩埋,可那种深入骨髓的血腥味,却在夜风中久久不散。 他抬眼望去。 城下,对面的大营,灯火连成一片,宛若铺满大地的繁星。 那是三十万敌军的军帐,密密麻麻,一望无垠。鼓声虽停,喧囂却未散。 远远传来铁甲撞击的声响、马嘶的低鸣,像是无数恶兽潜伏在黑暗之中,隨时都会扑来,將这道孤零零的关隘撕碎。 三十万…… 赵烈心中默念,手指却因寒冷与愤懣而微微发颤。 他转身,看向南方。 城关之外,是漆黑的夜幕。那是大尧的腹地,是洛陵所在的方向。只是,此刻,他看不到一丝援军的影子。 只有风。 只有雪。 只有这座破败不堪、血跡斑驳的燕门,孤零零地立在北境最前沿。 赵烈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却闷得发紧。今日饭房里的爭执,犹如一根刺,死死扎在他心口,至今未曾拔去。 真的,是这样么? 第757章 燕门陷落! 真的是这般么? 那三人的冷言冷语,他原本不屑理会,可到了此时此刻,在这夜风之中,在这三十万敌军灯火的映照下,那些话却像毒蛇一般,一次次在他脑海里嘶鸣。 “沈铁崖死守,不过是装忠勇。” “燕门五万,怎敌三十万?必亡!” “京城的皇帝,是个紈絝,哪里会管你们的死活?” 赵烈咬紧牙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狠狠摇头,似乎要把那些声音从脑海里甩出去。 然而……它们却死死黏在心头,甩不掉。 是啊。 他赵烈,可以誓死追隨沈铁崖,可以与五万將士同生共死,可以不顾生死,只为守护大尧的山河百姓。 可—— 那位天子呢? 他真的会在意吗? 赵烈抬起头,望著那南方的夜空。黑压压的云层遮蔽了星辰,连一丝月光都没有。天地寂寂,仿佛整个北境都被遗弃。 心口传来一阵隱隱的酸楚。 自从大敌压境,他们浴血鏖战已不止三日。消息该早已传入京城。可至今,未见半点援军的影子。 他曾无数次告诉自己——援军会来的,陛下不会坐视不理。可此刻,当黑暗笼罩,敌军灯火照耀大地,他的心头,却第一次生出了动摇。 陛下…… 那位如今坐在洛陵金鑾殿上的天子,登基前,何许人也? 一个荒唐的紈絝。 纵马游街,沉迷声色,世人皆知。 这样的人,会为了北境五万残兵,冒天下风险吗? 会为了这道孤零零的燕门,捨得调出援军吗? 会为了他们的死活,而彻夜难眠吗? 赵烈闭上眼,呼出的白气在风中迅速消散。心中某处似被撕扯开一道缝隙,刺骨的寒意涌入心底。 他想起了今日白日的廝杀。 城墙之上,血流成河,兄弟们一个个倒在身旁,有人死前仍在嘶吼“誓死守关”。 他想起了沈铁崖,浑身浴血,却仍旧站在最前方,一戟挑杀十数敌军,高声怒吼“燕门在,大尧在”。 那一幕幕,让他热血沸腾,让他心甘情愿拼死追隨。 可是现在,当夜色寂寂,他孤身立在这破败的城头,面对三十万敌军无穷无尽的灯火时,那些败將的话,却偏偏在耳边迴响,犹如魔音绕耳。 “就算战死,京城也不会记得。” “陛下是紈絝,不会理你们。” “忠勇,不过是愚蠢。” 赵烈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肉。 他低声自语,声音嘶哑: “真的是……这样么?” 夜风呼啸,却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城下的灯火,像汹涌的潮水,一点点吞噬著他的眼眸。 赵烈忽然笑了,笑容里透著几分苦涩。 “笑话。” “就算那位陛下真是紈絝,就算他不在意北境,就算他真要弃我等於不顾……” “那又如何?” “我赵烈,誓死隨沈主帅,誓死守大尧!” 话音虽鏗鏘,可心底那一抹酸楚,却怎么也驱散不去。 他知道,自己不会退,也不能退。可他也清楚,若援军真的不来,这座燕门……能撑多久? 三日?五日? 抑或——明日黎明,便是最后? 赵烈仰头,望著漆黑的夜空,眼角微微泛红。 他心里默默地问了一句: “陛下……您可知,燕门此刻正在拼死守护的,正是您的江山?” 风声呼啸,吞没了他的低语。 南方,依旧一片漆黑,无一丝火光。 赵烈咬紧牙关,將手放在刀柄上,任由寒风吹过,任由孤寂啃噬心头。 直到天明,他都不会离开这城头一步。 因为他明白——不管陛下知不知,不管援军来不来,燕门……只能守。 哪怕,他心底,已悄然生出第一丝怀疑。 次日清晨,燕门的天空阴沉如铁。 寒风呼啸,吹得残破的旌旗几乎断裂。 昨夜一战之后,守军伤亡惨重,城楼上的血跡尚未来得及清洗,空气中仍瀰漫著浓重的血腥气。 赵烈披甲立在校场之侧,眼神冷厉,却能敏锐感觉到营中气氛的异样。 昨日刀斩败將之事,已如野火般传遍全军。 消息最初在饭房间流出,隨后被夸大成不同版本: 有人说赵烈怒斩三人;有人说沈主帅暗令清洗败將;甚至还有人添油加醋,说这是“杀人立威”,意在强逼眾人陪葬。 传言四起,愈演愈烈。 营帐之间,士卒们低声议论,眼神惶惑。 “你听说了么?赵副將昨夜在饭房里,当场一刀劈了韩守將!” “怎么会?都是自家人,怎么能杀?” “哼,这你就不懂了。沈主帅要死守燕门,可我们兄弟们都知道守不住。那几个守將说了实话,结果就被杀了!” “若真如此,那我们算什么?是被强逼著上阵送死么?” 一句句窃语,像毒雾般在营中蔓延。 有人愤愤不平,有人心生惶恐。 “这燕门,怎么守?昨日打退一波,死伤过半。再来一波,我们拿什么挡?!” “就是!京城那位天子,还不如咱们的沈主帅来得可靠。可惜啊,陛下登基前就是个紈絝,哪懂军务?他会不会早就忘了咱们这些苦命兄弟?” “呵,说不定早在洛陵饮酒听曲,哪管咱们死活!” 言语中,已带上了赤裸的讥嘲。 赵烈听得心口发紧,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他望向四周,那些曾经誓死不退的兄弟们,此刻眼神里已多了动摇与惧色。 有人埋怨,有人摇头嘆息,有人甚至在暗暗盘算退路。 忠勇之火,正在一点点熄灭。 —— 午后,天色更暗,仿佛大雪將至。 营中,流言如同疯长的野草般蔓延。 “昨夜那三人说得没错。守住也无用,京城看不见,朝廷不记功!” “守不住,就该退!咱们拼了命,陛下不闻不问,岂不是白死?” “你们还不明白么?燕门是要我们陪葬!沈主帅是想成全自己,咱们却要替他去死!” “可他再怎么忠勇,死在这儿,谁记得?京里的官老爷们只怕还在笑咱们愚蠢呢!” 言语间,讥讽、悲凉、怨毒,交织在一起。 有士卒悄悄脱下盔甲,倚在营帐旁嘆息: “我家里还有老母妻儿……若是死在这儿,谁来收尸?谁来养活他们?” 有人却冷笑:“別痴心妄想了!就算你死得再惨,朝廷也不会管你家。咱们不过是草芥而已!” 这般话语,如刀割般刺进每一个士卒的心。 本就伤痕累累的军心,在流言与恐惧中,迅速涣散。 —— 沈铁崖察觉到了。 当日傍晚,他巡视营中,望见士卒们神色萎靡,议论不断,眼神中已无昨日的炽烈,心头顿时沉重如山。 他停下脚步,眼神森冷。 “传赵烈来见我。” 片刻后,赵烈疾步而入,单膝跪下。 沈铁崖眯起眼,声音低沉:“昨夜,你斩了韩某?” 赵烈沉声道:“是。那人公然讥讽主帅,詆毁军心。属下忍无可忍,故此斩之。” “哼。”沈铁崖冷笑,却並未动怒。他望向远处阴沉的天色,良久,缓缓道:“你斩得对。但……军心已乱。” 赵烈沉默,低下头。 他心里明白,今晨传言已四处滋长。士卒们不再信誓旦旦,而是陷入惶恐与怀疑。 那怀疑,不只是对燕门是否能守,更是对天子的冷漠,对朝廷的无视。 这是最致命的。 —— 夜幕再次降临。 营火摇曳,士卒们围在火堆旁,低声议论声却不绝於耳。 “听说今日敌军还在整顿兵马,明日再攻一波。咱们还能守得住么?” “別做梦了!三十万啊!咱们不过残兵,撑不了几日。” “何苦呢?要是早些弃城,或许还能保命。死守,谁记得?” “哈哈,別天真了。就算咱们真死守到底,陛下也只会觉得理所应当。紈絝嘛,哪懂得什么忠烈?” “忠勇……是笑话。” 一句句冷言冷语,飘荡在夜色里,像毒液,缓缓腐蚀著每个人的心。 赵烈坐在火堆旁,默默不语。 他的眼神冷冽,却掩不住內心的悲凉。 他曾以为,將士们能同心守关,哪怕血战至死,也能换得一份壮烈。 可如今,他们的心,已被怀疑与绝望吞噬。 三十万敌军未至,军心,已先垮了一半。 赵烈喉咙一紧,胸中翻涌著怒火与悲哀。 “主帅……”他低声喃喃,“咱们还能撑多久?” 城外,鼓声远远传来,低沉而冷厉,犹如战神在叩门。 燕门,依旧孤零零立在黑暗中。 可它的根基,正在悄然崩塌。 —— 沈铁崖立於城楼之上,望著漫天的敌营灯火,神色如铁。 他知道,燕门未亡,敌军未破,可大尧北境,已到最危急的时刻。 敌军在城外。 怀疑,在城內。 外患与內乱,如双刃之剑,正一点点压向这座孤城。 而援军……至今无跡。 沈铁崖心中,亦泛起一抹苍凉。 但他眼神依旧坚定如初。 因为他明白——哪怕眾人不信,哪怕君上不知,哪怕军心涣散,他也要以血肉之躯,守住这最后一道屏障。 “燕门若亡,大尧必危。” 他在心底默默念道,声音如誓。 —— 营火摇曳,夜风呼啸。 三十万敌军灯火如星海。 五万守军,却在流言与惶恐中渐渐沉沦。 这一夜,燕门更显孤绝。 谁也不知,明日晨曦,还能否再见到这道关隘。 深夜。 黑云压境,月色全无。 敌营的战鼓,轰然炸响,如同惊雷,震得城楼石砖都微微颤动。 “三十万大军,要动了!” 尖锐的號角声在夜空迴荡,犹如死亡的號令。 赵烈猛然抬头,只见城外,火光连绵,宛如燃烧的海洋。无数敌军执火而来,黑甲在火光下闪烁,云梯、衝车、投石器,齐齐推上前,声势骇人。 这一刻,整个天地都仿佛在震动。 —— “杀!” 敌军喊声如雷,浪潮般涌向燕门。 箭雨再度倾泻,漫天黑影扑向城楼。巨石呼啸而至,砸得城砖纷飞。 沈铁崖立於城头,长戟直指前方,声音如雷霆: “儿郎们!隨我杀敌!” 他怒吼一声,亲自提戟上前,戟刃翻飞,连挑数人。血溅长空,他浑身浴火一般,像一尊不倒的铁塔。 可身后的將士们,却再无昨日的炽烈。 箭雨扑来,他们抬起盾牌,却眼神怯懦,脚步迟疑。 云梯搭上城头,不少人第一时间不是上前砍断,而是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赵烈急急挥刀,怒吼:“杀!杀敌!守住城头!” 可他看得分明,昨日那群誓死不退的兄弟们,眼中已无血光,只有疲惫与惊恐。 有士卒丟了刀,转身就逃,被敌军一戟刺穿。 有士卒高呼“挡不住了”,在慌乱中跌下城墙。 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挥刀,却毫无气力。 城头血战,已不復昨日的慷慨,反倒像是一场被迫的溃逃。 —— “主帅!退吧!” 赵烈一刀劈倒敌兵,转身嘶吼。 “兄弟们已无力再战,再这样下去,燕门要塌了!咱们退吧!只要主帅在,就还有希望再聚兵马!” 沈铁崖猛然一戟,挑飞两个敌军,背影高大如山。 他回首,眼神如雷,厉声喝道: “退?!退到哪里?!” 赵烈一怔。 沈铁崖怒吼,声震四野: “燕门一退,洛陵再无险可守!退了,三十万敌军直入腹地,大尧百姓尸骨遍野!你要我退?!我退给谁看?!” 赵烈满身是血,眼神悲痛,声音嘶哑: “可兄弟们已经撑不住了!主帅,您再不退,必死在此!您若死了,大尧就真没了希望!” “闭嘴!” 沈铁崖怒喝,长戟横扫,將数名敌军轰然扫下城楼。 他背对眾人,声音如铁: “我沈铁崖誓与燕门共存亡!退一步,天诛地灭!” 轰然一声,他亲自冲向最前方,长戟劈断敌军云梯,血洒长空。 —— 赵烈眼中热泪涌出。 他明白,主帅这是要以命来守。 可他心中又无比清楚,如今的士卒们,已再无斗志。流言、惧意、伤亡,像三柄钝刀,慢慢割去了军心。 昨日还能拼死杀敌,今日,却只剩一群身心俱疲、心怀绝望的残兵。 他心口剧烈起伏,喉咙几乎要喊破。 “兄弟们!若燕门不守,大尧必亡!你们寧愿退回去,看家乡被屠戮吗?!” 喊声悲烈,响彻夜空。 可身后,回应的,却是死一般的沉默。 士卒们眼神游移,有人握刀手在颤抖,有人低头不语,有人乾脆后退一步,不敢与敌军正面相搏。 赵烈心如刀割。 —— 敌军攻势愈盛。 无数火箭射来,点燃了城楼的木樑。烈焰冲天,將夜空映得通红。 三十万大军呼声震天,黑潮一波波拍击城墙。 守军步步后退,阵脚渐乱。 “顶不住了!”有人嘶声喊。 “撤吧!再守就是死!” 混乱的声音,响彻城头。 赵烈拼命挥刀,斩倒衝上来的敌兵,嘶吼:“守住!都给我守住!” 可他的声音,已再难唤起昨日的热血。 他忽然转头,望见沈铁崖浑身浴血,却仍在最前方,长戟如雷,杀得敌军不敢近身。 那身影高大,却也孤独。 孤独得仿佛整个燕门,只剩下他一人。 —— “主帅!退吧!再不退,您真要死在这里了!” 赵烈再次嘶吼,眼角泛红。 “只要您在,我们还能再聚兵马,北境就还有希望!” 沈铁崖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却鏗鏘: “赵烈,记住!人可死,关不可亡!燕门若失,大尧百姓,谁来守?!陛下可远在京城,可这关,这百姓,就在我等眼前!” “我若今日退,何顏面对天下苍生!” 长戟横扫,火光中,沈铁崖浴血的身影,犹如一座孤山,巍然不倒。 赵烈泪水滚落,胸口几乎要裂开。 他嘶吼:“主帅——!” 可沈铁崖已无退意。 他是铁崖。 他要以血肉,铸燕门最后的城墙。 —— 夜色下,城楼烈焰冲天,喊杀震动山河。 三十万大军汹涌而至,五万残兵,军心涣散,节节败退。 唯有沈铁崖,独自屹立,以一人之力,强撑燕门。 赵烈满身是血,心头痛苦如绞,却只能咬牙提刀,紧隨其后。 他明白,这一夜,燕门或许就要塌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要与主帅,共存亡! “杀!” 怒吼震天。 哪怕无人再信,哪怕军心已散,哪怕生机渺茫。 沈铁崖与赵烈,仍誓死不退。 —— 这夜,燕门血战,山河同悲。 火光下,铁与血铸成的城墙,正在崩裂,却也在最后的悲壮中,熠熠生辉。 火光映天。 燕门关上,血水顺著残破的石阶流淌,像一条红色的溪流,蜿蜒至黑暗之中。烈焰翻滚,木樑崩塌,滚滚浓烟笼罩城头。 沈铁崖站在最前方,浑身浴血。 长戟早已缺口累累,手臂的血肉被割裂,肩膀插著一支箭矢,却仿佛全然无觉。他仍旧挥戟,如同铁塔般,挡住一波又一波敌军。 然而,铁血之躯,也终有力竭时。 “啊——!” 伴隨著一声嘶吼,他一戟挑飞敌军,却猛然闷哼,胸口被一矛重重刺中。鲜血狂涌,他踉蹌几步,终於再也撑不住,轰然倒下。 “主帅——!” 赵烈眼眶欲裂,怒吼著衝过去,双刀乱舞,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將沈铁崖拖到背后。 沈铁崖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眼皮颤抖,却再无力睁开。 “主帅!主帅!” 赵烈声嘶力竭,可回应他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 他心头猛然一寒——沈铁崖,昏死过去了。 —— “副將大人!守不住了!兄弟们都退下去了!” 城头另一边,有士卒慌乱奔来,声音带著哭腔。 赵烈猛然抬头,眼见火光中,守军已然溃乱。三十万大军蜂拥而至,残兵已无力抵抗。 有士卒丟下兵刃,抱头鼠窜;有人被火光烧红了盔甲,惨叫著跌下城墙;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后退,再无斗志。 燕门——已是最后一息。 赵烈心口剧烈起伏,喉咙像被利刃生生割开。 他知道,如果此刻还要死守,结果只会是全军覆没。 可主帅曾言——“燕门一退,大尧再无险可守!” 退,即是背叛主帅遗志;守,则是送兄弟们去死。 赵烈满身冷汗,手指死死攥紧,骨节发白。 “我……该怎么办?” 心口的嘶吼,几乎要把他撕裂。 —— 背后,沈铁崖的呼吸越来越弱。 赵烈猛地转身,看著那张苍白而满是血污的脸庞。 “主帅……您不是说过,要与燕门共存亡吗?” 他声音颤抖,眼泪终於夺眶而出。 “可您如今,若死在这里,大尧就真没了希望啊!” “若您能活下去,还能再聚兵马!可您若死了,一切都没了!” 他猛然抬头,看著那片被火光染红的夜空。 “三十万……我们五万,守不住的!守不住的啊!” 他的嘶吼,撕裂了喉咙。 —— “副將大人!兄弟们都等您的命令!” 有人跌跌撞撞跑来,眼神满是绝望。 “再不撤……所有人都要死!” 赵烈浑身颤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良久,他猛然咬破舌尖,口中血腥瀰漫。 他终於嘶吼一声: “撤!” 声音震彻城楼。 “全军撤退!弃守燕门!” 这一声,犹如惊雷。 士卒们先是一愣,旋即狂奔。有人哭喊著丟下兵刃,有人跪倒在地,叩头高呼“谢副將救命”。更多的人,带著解脱般的神情,仓皇而下。 赵烈眼神赤红,死死背起沈铁崖,转身一步步下城。 —— 火光熊熊,敌军吶喊震天。 城墙轰然崩塌,木石坠落,燕门——这座大尧北境最后的屏障,终於陷落! 赵烈背著沈铁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口上。 他眼泪滚滚而落,咬牙低吼: “主帅……属下对不住您!我放弃了燕门,可我不能放弃您!” “您若死,大尧便真无一线希望了!” —— 夜色之中,残兵如潮水般撤离。 哭喊声、怒吼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杂乱而悽惨。 赵烈背著沈铁崖,一步不敢停。烈焰在他背后吞噬城楼,爆裂声轰然不断。 他心头却只有一个声音: “燕门亡了……亡了啊!” 第758章 退守平阳 泪水模糊了双眼,赵烈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可背上的沈铁崖,呼吸尚在。 他咬牙,踉蹌而行。 “主帅,您不能死!哪怕燕门亡了,您也要活!您若活,大尧就还有希望!” 这一夜,北境风雪呜咽。 燕门陷落。 赵烈背著沈铁崖,在无尽的黑暗中,带著残军,狼狈而逃。 他知道,从此刻起,他背负上了“弃关之罪”。 可他无悔。 因为他寧愿背负千秋骂名,也要护主帅一命。 —— 远处,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夜空。 那是燕门的火,那是北境最后的血。 赵烈背著沈铁崖,回首望去,泪水如雨,低声喃喃: “燕门……对不住了。” “可大尧,不能亡在此夜。” —— 此时此刻,北境已裂,江山將崩。 可赵烈心中,却唯有一个信念: 只要主帅还活著,哪怕背负骂名,他也要撑起大尧最后的希望! 夜风呜咽,天地漆黑。 残军拖著疲惫的脚步,沿著山道一步步南撤。 雪地被鲜血染红,留下斑驳的痕跡,仿佛一条条正在消散的生命之线。 赵烈背著沈铁崖,身躯摇摇欲坠。 主帅的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胸口的伤口血跡早已凝结,却仍不断渗出,浸透了他的战甲。 “主帅,坚持住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仿佛是对沈铁崖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身后,数千残军缓缓行进。 五万守军,经过数日鏖战,再加上今夜的溃败,能跟隨撤出的,已不足两万。 他们的盔甲残破,长刀折断,脸上满是血污与灰烬。 有人断臂失明,却仍强撑著走;有人步履蹣跚,倒地不起,隨即再也没能站起。 惨叫声、呻吟声、哭泣声,交织在夜色里,仿佛一曲破碎的丧歌。 “水……给口水……” “娘子……我不行了……” “兄弟们……你们先走,我走不动了……”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绝境之上。 赵烈听著这些声音,心口一阵阵刀割般的疼。 他知道,这支残军已彻底失去了斗志。 燕门失守,不仅是城墙的崩塌,更是人心的崩塌。 那些还活著的兵卒,眼神早已空洞。 他们走,不是为了再战,而是为了苟延残喘。 行至山谷,夜雪更急。 风颳得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生疼。飢饿与寒冷,让人心神俱疲。 赵烈咬紧牙关,背著沈铁崖一步步踏雪而行。 他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肩膀像被千钧巨石压住,可他不敢停。 因为他知道,只要停下,背上的沈铁崖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副將大人……我们,这是往哪去啊?” 一名浑身是血的老兵艰难开口,声音中透著茫然。 赵烈沉默片刻,低声道: “前方还有一座城,先退到那里。” “那城……能守住吗?” 老兵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希冀。 赵烈没有回答,只是低头,脚步更沉重了几分。 他知道,那城只是平原小城,没有险关高壁。失了燕门,再往南,就是坦途。 叛军若至,那城池不过囊中之物。 可他不能说。 因为此刻,这些残兵若再失了希望,恐怕就连最后的行军之力也会消散。 —— 路途愈发艰险。 溃兵们饥寒交迫,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 有年轻的兵士抱著战死的兄弟痛哭,却被硬生生拉走;有老兵看著倒在雪中的儿子,眼泪流干,喉咙里只剩下嘶哑的嚎叫。 “走!都给我走!只要主帅在,只要我们还活著,就还有一线生机!” 赵烈嘶吼著,声嘶力竭。 可他自己心里最清楚,那所谓的“一线生机”,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 —— 行了整整一夜,残军终於在天蒙蒙亮时,抵达了那座城池。 它名为阳平,不过是一处百姓聚居的城镇,城墙低矮,护城河浅窄。 在平日,或许足以抵御盗匪。可在三十万铁骑面前,它脆弱得如同一张纸。 赵烈站在城下,望著那座城池,心口瞬间沉入谷底。 他知道,燕门已失,大尧北境再无险关。 此刻的阳平,不过是叛军南下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只要他们追来,这城池——顷刻即破! “完了……” 身边,有士卒低声呢喃。 赵烈猛地回头,厉声喝斥:“闭嘴!阳平未必守不住!只要我等还有一口气,就要死守到底!” 声音如雷,震得士卒们一震,纷纷闭嘴。 可他们眼神里的那抹绝望,却如何都掩不住。 —— 赵烈缓缓抬头,看著被晨曦照亮的天空。 泪水,悄然模糊了双眼。 “燕门亡了……阳平也守不住……” “只怕,这一次,大尧是真的要亡了啊。” 他心中喃喃,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心头,几乎要將他碾碎。 可他仍旧死死咬牙,背著沈铁崖,走进那座脆弱的城池。 因为他知道——只要主帅还活著,他便不能倒下。 哪怕前路是深渊,他也要背著这份希望,走到最后。 —— 阳平的城门缓缓关闭,残军涌入,拖著疲惫的躯壳。 城中百姓惶惶不安,哭声与嘈杂声响彻街巷。 赵烈踏入城门的剎那,心口却像被刀狠狠割裂。 他明白——从此刻起,大尧北境,已彻底敞开门户。 三十万叛军南下,如入无人之境。 而大尧……恐怕真的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阳平城,晨雾未散。 残军涌入的那一刻,城內便如沸水一般炸开。 街巷里,百姓惊恐失措,抱著孩童的妇人哭声不断,老者颤巍巍地跪在街口,向著残军叩头求问:“將军,燕门……燕门还在么?” 无人敢回答。 因为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若燕门仍在,怎会退到这偏僻小城? 哭喊声在街巷间扩散,传言隨之而起。 “燕门没了!” “完了,大尧完了!” “叛军三十万,谁能挡得住?阳平这城,怕是顷刻就要破了!” 惶恐如同瘟疫般蔓延,连空气都透出压抑的窒息感。 —— 残军更是狼狈至极。 士卒们跌跌撞撞地进了城,早已饥渴交加,见到百姓的粮袋,便有人红了眼。 “快,快点,给我口水!” “给我点吃的!我快不行了!” 有的士卒闯入民宅,翻箱倒柜,只为找一口乾粮。有人拦阻,立刻引发爭执,拳脚相加。 很快,城內便传来哭喊与怒骂之声。 更有些士卒乾脆丟了兵器,抱著脑袋蹲在街角,喃喃自语:“守不住的……都守不住的……燕门都没了,咱们还打什么?” 军心散乱,百姓惶恐,整个阳平如一只被丟进火炉的锅,沸腾而失控。 —— 赵烈拖著疲惫的身躯,背著沈铁崖进入城中。 主帅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呼吸微弱。他安置主帅后,尚未来得及歇息,耳边便传来一阵喧譁。 “快拦住他们!这是民宅,不准抢!” “放手!不给吃的,我们都得饿死!” “主帅昏迷了,还打什么仗?散了吧!各自逃命去吧!” 赵烈眼神瞬间冷冽。 他猛然拔刀,带著几名亲卫闯入人群。只见几个士卒正推搡著一户百姓,欲夺粮袋。百姓抱著孩子,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赵烈二话不说,长刀寒光一闪。 “噗嗤!” 为首士卒的脑袋被硬生生劈开,鲜血溅了满地。 眾人愣住,城中一片寂静。 赵烈满身血污,目光如刀,声音低沉而森冷: “谁再敢动百姓一分粮食,便是此人下场!” 他一脚踢翻尸体,刀锋上还滴著血,整个人宛若从地狱中走出。 残军们一个个心头一颤,不敢再动。 赵烈环顾四周,高声厉喝: “主帅未亡!燕门虽失,但我等尚在!只要一日披甲,就该守护百姓!” “谁敢临阵逃命,谁敢乱我军心——斩!” 最后一个字,宛如惊雷炸响,震得人群噤若寒蝉。 —— 他深知,这不是劝,而是必须以血立威。 若没有铁血镇压,这些残军很快就会化为乌合之眾,彻底崩散。 斩杀一人之后,军心虽仍未稳固,但至少没有再当场譁变。 赵烈趁势下令,命亲卫接管城门,重新整队,將残军分散安置。 他又召集百姓长老,收拢城中粮草。 “百姓先安置,老弱先食。余下粮草,由军中统一分配。” “若有人敢私取——杀无赦!” 他的声音冷冽到极致,透著杀伐决断。 百姓们虽心中仍惶惶不安,但至少有人出面镇住局面。渐渐地,哭喊声小了些,乱兵也被重新压制。 —— 夜幕降临,赵烈独自坐在破败的衙门中,背影孤寂。 白日里的铁血杀伐,不过是硬撑出来的。 事实上,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阳平无险可守,残军无心再战。 就算此刻秩序暂时稳定,一旦叛军压境,这城池依旧是纸糊的防线。 他看著昏迷中的沈铁崖,眼眶悄然发红。 “主帅啊……我拼命守住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可这一口气,能撑多久呢?” 风声呼啸,仿佛在回答他:不久,不久。 赵烈垂下眼,紧紧握住腰间的长刀。 —— 此时的阳平城,表面上似乎恢復了一丝秩序。 街道上,巡逻的士卒维持著安寧;百姓蜷缩在家中,心中满是恐惧。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寧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安抚。 三十万敌军,南下如潮。 而他们,只有残破的两万。 阳平,迟早要沦为敌手的囊中之物。 赵烈背负长刀,佇立在城头,看著北方夜空的火光与烟尘,心口沉甸甸地落下一个念头: ——大尧,怕是真要亡了。 夜幕低垂,平阳城內的一处酒肆灯火昏暗。 风声呜咽,夹带著北境战火的气息,透过城楼的缝隙钻入街巷。 百姓们缩在自家屋舍,噤若寒蝉,不敢议论半句。 但在这酒肆之中,却是一片喧闹与狂笑。 几张木桌拼在一块,上面堆著坛坛酒水和几盘肉食。 几名身披甲冑的武將斜坐在座位上,一个个面色酡红,举杯豪饮,笑声震天,完全不似身处亡国危局。 他们,正是数日前自北境弃城而逃的败將。 韩守义,昔日怀州守將,最先丟城,落得个“弃关之人”的骂名。 杜崇武,广野镇守,开战未久便弃械退走。 梁敬宗,本该把守偏西一隅的小要地,却在敌军尚未来袭时,提前闭门撤兵。 三人狼狈退至燕门时,本以为会因弃城遭到主帅沈铁崖斥责,甚至难逃军法。 可谁知,沈铁崖誓死死守,反倒让他们暂时混过去。 如今燕门已陷,沈铁崖身受重伤,残军也被逼至平阳,他们心中那块压在头顶的石头,终於落了地。 “哈哈哈——” 韩守义一口酒喷了出来,拍著桌子大笑,声音充满得意与解气: “我就说吧!什么狗屁铁骨錚錚,什么誓死守关,到头来,不还是和咱们一样?燕门都丟了!沈铁崖,能耐到哪里去?!” 杜崇武也跟著哈哈大笑,抓起一块油腻的肉大嚼,口齿不清地说道: “是啊!那日赵烈在饭房里还敢拔刀斩我兄弟,扬言要守到最后。如今呢?如今不还是跟著败退到了这平阳?他倒是威风啊!今日呢?呵呵,落得和我们一样的下场!” 梁敬宗冷笑一声,举起酒杯,眼神阴冷: “赵烈那小子,当日仗著沈铁崖撑腰,几乎要將我们逼到绝境。如今他再有本事,也只是个守不住的丧家之犬。我看他早晚得和他主帅一同死在平阳!”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笑声中,竟带著几分报復的快意。 —— 酒肆的掌柜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外头城內一片死寂,百姓人人忧惧,唯恐敌军压境。 可这几名本应守护疆土的守將,却在此饮酒作乐,讥讽同袍的拼死抵抗。 韩守义放下酒碗,长长舒了口气,神色中带著几分幸灾乐祸: “老实说,兄弟们,我这些日子一直提心弔胆,怕上头追责。咱们弃城退走,可是要按军法问斩的。” “若不是沈铁崖硬撑著,还真不知如何自处。可如今可好,他一败,就把咱们都掩盖过去了!” 杜崇武一拍大腿,笑得眼泪都出来: “妙极!说得妙极!原本我们是弃城败將,如今沈铁崖比咱们更惨。他可是主帅啊,手握五万,硬是没守住!” “咱们跟著他,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残兵败將。这样一来,天子若真要问罪,也只能先问他,哪里还轮得到咱们!” 梁敬宗冷哼: “问罪?那紈絝天子有那个胆子么?自古紈絝称帝的,多半只知道享乐,哪里敢惹动军中?” “更何况,如今北境已乱成这样,他怕是巴不得有人挡在前头,替他多撑一日。他若真敢杀我们,谁还肯替他卖命?哼,我看他只会装聋作哑,等著这江山自破!” 三人越说越畅快,仿佛眼前残兵溃散、百姓惶惶,都是旁人的笑话,与己无关。 韩守义喝了一大口酒,打了个酒嗝,斜眼望著窗外: “说实话,咱们早就知道,这仗守不住。三十万大军压境,燕门都守不住,更何况这平阳?” “此城连险关都算不上,一片平野,敌军若真来,轻易就能踏平。哈哈,我看用不了多久,就得再退!” 杜崇武伸了个懒腰,神態颓然,却带著一种“明哲保身”的自得: “那就退唄!咱们守不住是常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说,咱们若是继续跟著沈铁崖死守,最后不是白白送命?他拼到这个地步,自己半死不活,功劳也没人看得见。哼,这叫愚蠢。” 梁敬宗冷声附和: “不错!所谓忠勇,到头来不过是一个笑话。你看,他现在重伤昏迷,连命都悬了。等他真死了,朝廷里那些大臣,谁会替他说话?” “皇帝更不可能记他半分功劳!倒是咱们这些人,懂得『识时务』。战局已定,何必再拿命去填?!” 三人说到这里,纷纷仰头痛饮,畅快无比。 —— 赵烈若在此处,必定气得吐血。 因为这几人眼中,燕门的血战,不过是笑话; 沈铁崖的重伤,不过是愚蠢;他们所追求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保命”而已。 可在这间酒肆之中,他们却越说越自豪,仿佛正是这种“明哲保身”,才是真正的聪明。 “哈哈哈——”韩守义放声大笑,拍著桌子,笑声中带著几分幸灾乐祸。 “我看啊,赵烈那个狂妄小子,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当日他若识时务,咱们说不定还能带著残兵早早撤退,哪里用得著在燕门拼到这般地步?” “如今好啦,燕门陷落,沈铁崖重伤,残兵全散!他一个人,背著满城骂名,怕是要活活憋死!” 杜崇武仰天哈哈大笑,手里的酒水都洒了出来: “活该!当日若不是他拔刀相逼,咱们也不至於落得那般尷尬。如今看他狼狈,我心里畅快得很!” 梁敬宗眼神阴沉,却嘴角勾著冷笑: “可別高兴得太早。此城一旦破了,咱们也得隨军退走。要想活下去,还得再想好退路才行。” “退路?”韩守义冷笑。 “退到哪儿都好,总比死守好!沈铁崖和赵烈是烈火,咱们是灰烬。烈火烧尽,灰烬却还在风中飘。哈哈,兄弟们,咱们就看著他们去死吧!” 说罢,他举起酒碗,豪声大笑:“来,为咱们的聪明,干一杯!” 几人同时举杯,酒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酒香瀰漫,笑声迴荡,仿佛外头那濒临崩溃的平阳,与他们毫无干係。 —— 然而,酒肆之外,街道寂寂。百姓惶恐,残军疲敝。 北风呼啸,吹动残破的旌旗。夜空之下,远方敌军的烽火隱约可见,像是一条隨时吞噬而来的火龙。 那一刻,平阳城的命运,已经註定。 但酒肆中的败將们,却仍在自得自乐。 他们举杯相碰,讥讽忠勇,讚嘆苟活,笑声在昏暗的屋舍中不断迴荡,仿佛这是他们最后的胜利。 只是,这样的胜利,不过是苟延残喘的虚影。 而在城头之上,赵烈独自一人,正披甲立於寒风,眸色冷冽如铁,守望著那逼近的敌火。 两个世界,涇渭分明。 一个是沉醉於自我麻醉的败將狂笑。 一个是背负千钧血债的孤勇铁骨。 风雪之夜,大尧的命运,正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態里,缓缓倾斜。 另外一边,衙门偏院的暗影下,赵烈拳头死死攥紧。 那些声音从酒肆里飘出,每一句都如刀子般刺入耳中。 “弃关之將,苟且之徒!” “还敢讥讽主帅和兄弟们的血!” 赵烈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几乎忍不住想衝进去,將那些败將的头颅全都斩下。 可理智死死拉住了他。 如今军心已乱,若因私愤开杀,残军必然彻底崩溃。 赵烈咬紧牙关,嘴里几乎要咬出血来。 “卑鄙小人。” “你们怎配与主帅並肩!” 他转身离开,脚步沉重,像踩在自己的心口上。 风声猎猎,夜色更冷。 赵烈抬头,看见城墙上残破的旗帜在风中飘荡。 那旗帜血跡斑斑,却仍顽强未断。 他眼中一阵酸楚。 燕门的血火,他还歷歷在目。 而此刻,却有人在城中饮酒取乐。 赵烈心口压著一股滔天怒火,却只能深埋。 因为他知道,这一夜,平阳必须有人站在城头。 若无人站立,明日天亮时,这城就不復存在。 他缓缓踏上城阶,脚步沉稳而有力。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铁砧上,鏗鏘作响。 夜风扑面,带著刺骨的寒意。 赵烈披甲而立,站在城垛上,眸色冷冽如铁。 城下漆黑一片,只有远方隱隱火光。 那是敌军三十万的营火,连绵不绝。 像无尽的猛兽,隨时可能扑来。 赵烈手握长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胸口的愤怒,化作冰冷的决绝。 “守住。” “哪怕只有一口气,也要守住。” 他的声音低沉,却像铁石般坚硬。 背影孤独,却挺直如枪。 寒风呼啸,吹动他满身血跡斑斑的战甲。 他像一尊孤立的铁像,死死钉在城头。 纵使城內流言四起,他也无暇再顾。 因为他深知,守住今夜,才有明日。 哪怕所有人都在退缩,他也不能退。 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要守。 赵烈眸中闪烁著冷光,死死望向远方的敌火。 风雪扑面,他的眼神却愈发坚硬。 第759章 答案 夜色深沉,风如刀割。 赵烈缓缓走到城墙最高处,盯著下方那些守城的军士。 火把的光影映照在他们脸上,那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面孔,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有的眼神麻木,茫然望著黑夜;有的倚著城垛,呼吸粗重,似乎隨时可能倒下;还有人偷偷把手缩在怀里,瑟瑟发抖。 赵烈看著他们,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疲惫,一样迷茫。 ——真的值得么?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赵烈呼吸微滯,背脊僵直。 他咬了咬牙,试图將这个念头压下去,可心底那份摇晃,却愈发明显。 他低头看著脚下的城砖。那砖石原本光滑坚固,如今却布满裂痕。仿佛整座城池,都在宣告自己的脆弱。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平阳城不同於燕门。 燕门有天险,有厚壁,有可守之势。 可这里,不过是一片平野小城。 敌军若至,不过须臾便能攻破。 他当然清楚。 也正因为清楚,他才更不安。 他抬头,望向远处。夜色中,敌军的营火像一片无边的星海,连绵起伏。 三十万。 他们有三十万。 而自己手里,只有两万残兵。 还是一群被恐惧、飢饿和疲惫压垮了意志的兵。 赵烈眼皮沉重,心口像压著千斤巨石。 “凭这些人……真的能守住么?” 他心中默默问自己。 可没有人能回答。 唯有风声呼啸,吹得他脸颊生疼。 他忽然想起了燕门的夜。 那一夜,沈铁崖站在城头,背影如山,喊得声嘶力竭: “燕门一日不破,我等一日不退!” 是啊。 那一夜,他和兄弟们拼尽全力,死守到最后。 鲜血溅在城砖上,喊杀声震动山河。 那是怎样的壮烈! 可结果呢? 燕门,还是破了。 沈铁崖,还是重伤倒下。 五万大军,最后能活下来的,只剩两万不到。 赵烈眼角微微颤抖。 他忽然觉得胸口涌上一股无力感。 就算拼死守下去,结局,不还是一样么? 北境没有险关了。 阳平只是个脆弱的纸壳子。 他们守在这里,不过是拿命去填。 能撑一日,能撑两日,可三日之后呢? 敌军南下如潮水,怎能凭血肉阻挡? 赵烈呼吸急促,胸口起伏。 他握著长刀的手,微微发颤。 “值得么?” 这个念头,再一次浮现。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明白了。 ——是啊,值得么? 他抬眼,看著城下的军士。 这些人,有的不过十七八岁,还没娶妻生子;有的早已有家小,在家中等著他们归来。 他们眼神空洞,却仍旧硬撑著立在风雪之中。 若是明日城破,他们会如何? 是战死?是被屠?还是和百姓一道,沦为敌军刀下的冤魂? 赵烈心中一阵刺痛。 他不是不知结局。 相反,他太清楚了。 可既然如此,这些人为什么还要跟著自己? 是因为他们真愿意? 还是因为他们无路可退? 赵烈苦笑了一声。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喊的“誓死守护”,在此刻,竟有几分空洞。 因为,他自己心中,也在动摇。 “真的值得么?” 这个声音一次次在他心底响起。 他想起了那些在酒肆中饮酒的败將。 他们的嘴脸卑鄙不堪,可话,却也像钉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燕门都守不住,平阳怎么守?” “拼到最后,也是白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烈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眼神一片赤红。 他恨他们! 恨他们苟且偷生,背叛军魂! 可他更恨自己。 因为此刻,他竟然也生出了一丝相似的念头。 他仰头,看向黑暗的天空。 雪飘落,轻轻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冰凉的水滴。 那水滴,顺著脸颊滑落,像是泪。 赵烈心中一阵苦涩。 “主帅啊……若是你在,你会如何?” “你会说,誓死不退。” “可我呢……我却在犹疑。” 他心中喃喃,喉咙紧得发不出声。 他想起沈铁崖的背影,那如山般的决绝。 他也想起沈铁崖倒下的那一刻,鲜血染红甲冑,呼吸微弱。 赵烈背著他,踉蹌而行。 一路上,他对自己说: “只要主帅还活著,大尧就还有希望!” 可如今呢? 主帅昏迷未醒,北境门户已失。 阳平孤城,如何当三十万之敌? 赵烈忽然觉得,自己连那句话也快说不出口了。 希望? 什么希望? 这世上,真的还剩下希望么? 赵烈双眼发红,紧紧攥住刀柄。 “值得么?” 这个声音,再一次迴荡在耳畔。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冷冽下来。 “或许不值得。” “可若我此刻退了,那主帅拼死守下的意义,岂不全都化作泡影?” “若我退了,那些战死的兄弟,岂不都成了笑话?” “若我退了,那百姓……他们往哪逃?” 赵烈眼神一点点坚定。 是啊。 他可以怀疑,可以犹疑,可以绝望。 但唯独不能退。 因为他若退了,就再无人能扛起这份责任。 哪怕结局早已註定,哪怕最终仍是死。 至少,他死得问心无愧。 至少,他能对著主帅、对著兄弟、对著这片土地说一句: “我没有退。” 赵烈缓缓闭上眼,呼吸沉重。 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无半分动摇。 他转身,看著那些疲惫的守军。 他们的眼神空洞,却仍旧握著兵器。 他们的身影佝僂,却依旧站在城头。 赵烈喉咙一紧,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沉痛的感慨。 ——他们何尝不也在问:值得么?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在。 哪怕他们心里明白,这不过是赴死。 可他们还在。 赵烈胸口一热,像是有一股火在燃烧。 “对。” “未必值得。” “可至少——不退!” 他咬紧牙关,死死握住长刀,迎著风雪挺直了身躯。 纵使心中仍有无数疑问与不安,他也要守下去。 因为他明白,有些时候,“值得”与否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赵烈。 是沈铁崖的副將,是北境残军最后的脊樑。 纵死不退。 这一夜,赵烈佇立在城头,心中风雪翻涌。 但他终於,压下了所有的疑问与犹豫。 他知道,明日或许便是末日。 可至少今夜,他还要守住这道脆弱的城墙。 守住百姓的一丝安寧。 守住残军最后的一口气。 纵然只是幻影,也要守住。 哪怕,下一刻就被风雪与铁流吞没。 夜风呜咽。 赵烈心思翻涌,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东城墙的一隅。 火把的光亮在风中摇曳,守城的军士们背靠著城垛,眼神疲惫,却仍死死地站著。 他们脸上全是倦意与苍白,甲冑残破,手里的兵器也多半缺口斑驳。 赵烈脚步沉重地走上前。 “將军。” 最近的那名军士立刻挺直身子,抬手行礼,声音沙哑。 赵烈微微頷首,勉力挤出一丝笑意:“辛苦了。” 军士摇了摇头,眼神里却有一丝复杂。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仿佛既有敬畏,又有犹豫。 赵烈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动。 “怎么了?”他低声问。 军士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赵烈眉头微蹙,耐心道:“但说无妨。” 军士沉默良久,终於还是开口了。 声音低沉,带著苦涩与压抑: “赵將军……咱们,到底在守什么?” 赵烈一怔。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军士的眼神里,却满是认真与痛苦。 “守什么?”赵烈喃喃,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 军士咬著牙,眼神闪烁,却还是继续道: “咱们明知道……这城是守不住的。” “敌军三十万,我们只有残破两万。燕门那么坚固的险关都没能守下,如今凭这阳平……怎么守?” 风声呼啸,仿佛將这句质问无限放大,在赵烈耳边迴荡。 他心口一震,却说不出话。 军士苦笑一声,眼眶泛红,声音里透出隱忍已久的痛苦: “將军……弟兄们不是不愿拼命。可这命,拼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朝廷?” 他顿了顿,眼神暗淡:“可传言都传遍了,陛下不会派兵来救我们。若真肯派,早该到了啊!到现在,影子都没见著。” “为了百姓?” 军士的嗓音颤抖,眼睛盯著城下漆黑的街道:“可百姓们自己都绝望了。咱们若真守不住,这城里几十万口人,谁能逃得出去?” “为了大尧?” 军士的声音更低,几乎是喃喃:“可大尧的江山,怕是也走到尽头了。连燕门都丟了……守下去,又有何用?” 一句句,如同利刃,狠狠插进赵烈心中。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军士的眼神闪烁,满是苦涩与哀伤。 他咬著牙,声音低沉:“將军,弟兄们都想问……咱们,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夜风吹过,城头一片死寂。 赵烈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剧烈,手指死死抓紧刀柄。 可心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素来以为,自己能给出答案。 “守疆土。” “守百姓。” “守大尧。” 这些话,他在无数次喊杀之中都曾大声喊出。 可此刻,当军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望向他时,他才驀然发现—— 自己,竟说不出口。 “我们在守什么?” 他心里迴荡著这句话,耳边轰鸣作响。 是啊,他们究竟在守什么? 守这脆弱的城墙么? 可它隨时都会崩塌。 守这群惶惶的百姓么? 可一旦城破,他们多半都要化作尸骨。 守那遥远京城里的皇帝么? 可朝廷至今不曾派来援军,甚至可能早已放弃了他们。 赵烈心口一阵刀割。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说“我们是为了大尧”,可这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哽住。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再相信了。 军士眼眶发红,声音颤抖:“將军,弟兄们这些日子拼了命,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换不来一丝希望……那咱们的血,算什么?” 赵烈呼吸急促,胸腔起伏剧烈,眼前一阵发黑。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的“道”——轰然崩塌。 他一直告诉自己,只要主帅活著,就有希望。 可这希望,究竟是什么? 他一直坚守著“守疆土,护百姓”。 可如今,他也在怀疑:自己护得了么? 赵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的喉咙紧得要窒息,额角青筋暴起,双眼泛红。 他忽然明白——那几个酒肆里的败將虽然卑鄙不堪,但他们至少不用承受这一刻的煎熬。 真正残酷的,是站在城头上,明知道必败,却还要假装坚守的人。 赵烈胸口剧痛,像被重锤猛砸。 他张嘴,艰难地想说点什么,可声音却沙哑得只剩低喃: “我……我……” 可他没能说下去。 因为,他根本没有答案。 夜风吹来,吹得他披风猎猎作响。 火光摇曳,把他疲惫而苍凉的身影投在城墙之上。 他眼神空茫,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心口那份坚持,被一句质问击得粉碎。 “咱们到底在守什么?” 这句话,如同魔音一般,在他脑海里迴荡。 挥之不去。 赵烈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摇晃起来。 脚下的城砖,似乎也隨之震动。 他伸手扶住城垛,手指却在颤抖。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力。 他是將军,是残军的支柱,可这一刻,他竟被一个普通军士问得彻底懵了。 是啊。 他们,到底在坚持什么? 赵烈胸膛起伏,眼眶湿润。 他努力想找出答案,却什么都找不到。 夜风呼啸,火光明灭。 他的背影,在城头之上,显得前所未有的孤寂。 ——那一刻,他的“道心”,轰然崩塌。 夜色沉沉,城头的火把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赵烈正立於东城垛,心神早已被军士那句“咱们到底在守什么”搅得翻江倒海。 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 “启稟將军——” 探子浑身覆著风雪,扑倒在赵烈面前,额头冒著冷汗,声音急促得发抖。 “在燕门旧地,属下远远瞧见了敌军大队调动的痕跡!烽烟连绵,輜重轔轔,声势浩大!” 他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开口: “想来……不足两日,他们就要打到平阳城下了!”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轰然砸在赵烈心头。 他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死死扣住城垛,指节发白。 “不到两日……”他喃喃,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他原本还抱著一丝侥倖,盼敌军调动缓慢,能给他们喘息时日。 可如今,这最后的奢望也被彻底粉碎。 赵烈胸口一阵发闷,整个人几乎要踉蹌跌倒。 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身形,声音沙哑地吩咐: “此事,不可外传。你们先退下。” 探子退走,风雪再次席捲城头,只留下赵烈孤零零的身影。 他愁容满面,望著远方漆黑的夜空,心口仿佛压著千钧巨石。 两日……只剩两日了。 他们拿什么去守? 残破的两万兵?早已丧尽斗志。 低矮的平阳小城?连盗匪都能攻破的浅垒。 更可怕的是,那军心与民心,已是摇摇欲坠。 赵烈喉咙发紧,心底无比清楚:敌军未至,平阳已乱。 —— 翌日清晨,天色阴沉。 刚一破晓,平阳的街巷便已沸腾。 人声鼎沸,哭喊不断。 一队又一队百姓,拖家带口,慌慌张张地涌向南门。 有人推著独轮车,上面放著一口锅和几袋乾粮。 有人背著老母,怀里还抱著嗷嗷待哺的婴儿。 更有人什么都没带,只是双手抱头,一路嚎哭著衝出巷口。 “快走啊!快走啊!叛军要来了!” “燕门都守不住,平阳怎能守?!” “再不走,咱们全得死在城里!” 哭喊声此起彼伏,街头巷尾一片混乱。 城门口更是拥堵不堪。 百姓推搡叫骂,爭先恐后要出城逃难。 “让开!我先来的!” “滚开!老子要带孩子出去!” 有人被挤倒在地,瞬间被踩得血肉模糊,惨叫声冲天而起。 士卒们上前维持秩序,却根本拦不住这汹涌的逃难潮。 一名校尉高声呵斥:“不得私自出城!不得——” 话未说完,便被愤怒的百姓推搡在地,连头盔都被扯落。 “滚开!你们这群饭桶,连燕门都守不住,还想拦我们?!” “你们若有能耐,就去挡叛军!少来耽误我们逃命!” 辱骂声一浪高过一浪,像无数石子,砸在这些疲敝军士的心口。 —— 而在城內军营,情况同样恶劣。 自昨夜起,关於敌军压境的消息,已经像瘟疫般蔓延。 士卒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面色惨白,低声议论。 “听说了么?敌军两日就到。” “我听探子说了,是三十万!三十万啊!我们才多少人?” “完了,咱们死定了。” “燕门都没守住,平阳连个险关都算不上,拿什么守?” “再说了,你们信么?陛下会派援军?若真有援军,早就来了!” “对啊!都这么多日了,別说援兵,连封信都没见著!” “陛下根本不会管我们!咱们守,也是白守!” 每一句话,都是毒刺,扎进人心。 军心已如风中残烛,隨时可能熄灭。 —— 赵烈踏入军营时,正听见这样的议论。 士卒们一见到他,立刻噤声,慌忙低下头。 可那眼神里的怯懦与不安,却怎么也遮不住。 赵烈心口一阵刺痛。 他原本还想鼓舞士气,可当他看到这些目光时,喉咙却像被人死死扼住。 “將军……” 有人低声开口,声音发颤:“真……真的有援军么?” 赵烈身躯一震。 一瞬间,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有”。 可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那不过是安慰人的谎言。 他不敢骗他们。 於是,他只是咬著牙,沉默不语。 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人心寒。 军士们面面相覷,心口骤然一沉。 “果然……是不会有人来的。” “完了,彻底完了。” 低声的议论再次响起,像是压不住的野火。 赵烈眼前一黑,几乎要跌倒。 他死死握紧拳头,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 心底的苦涩,几乎要將他撕裂。 —— 与此同时,城中的谣言愈演愈烈。 有人说:“陛下早就放弃北境了!” 有人说:“那紈絝皇帝只知道饮酒作乐,哪里管过咱们?” 更有人添油加醋:“听说京城已经下旨,要撤北境之兵,不再救援!” 这些流言,像毒蛇一样钻进百姓的耳朵。 人心惶惶,街市彻底失序。 有人开始哄抢粮食,店铺的门被砸开,米袋一袋袋被抢走。 有人闯入民宅,逼迫同乡交出存粮,哭喊声、打斗声在巷子里迴荡。 “救命啊!有人抢我家粮食——” “快跑!叛军要来了!再不走,城门就要关了!” 哭喊与咒骂交织,整座阳平城,仿佛陷入一片疯狂的漩涡。 鸡犬不寧,秩序尽失。 赵烈立在衙门前,看著这一切,面色铁青,心口沉重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还未等叛军压境,城池已经自乱阵脚。 人心崩溃,比刀剑更致命。 赵烈的双眼渐渐布满血丝,指关节死死扣住刀柄。 胸口的痛楚,像要把他整个撕开。 —— 他想怒吼,想拔刀镇压,想以铁血手段再立军心。 可当他看到城中百姓那惊恐绝望的眼神,看到军士们一张张灰败的面孔,他心底涌出的,却只有无尽的苍凉。 因为他很清楚——这一切,不是他的刀能镇得住的。 他们所缺的,不是他的血性,而是一个“希望”。 可如今,谁来给他们希望? 皇帝没有。 朝廷没有。 沈铁崖重伤昏迷。 只剩下他一个人,背负著整座城摇摇欲坠的命运。 赵烈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 他喉咙一阵发紧,眼角渗出泪意。 “主帅啊……”他在心底低声喃喃。 “这城……还能撑几日?” 风声呜咽,似乎在回答: 撑不了几日。 撑不了。 —— 这一刻,赵烈的心中,已满是沉重的绝望。 阳平城,如同一叶孤舟,在风暴中摇摇欲坠,隨时可能覆灭。 而他,只能死死握住那柄刀,强撑著不让自己倒下。 哪怕知道,一切不过是徒劳。 哪怕,他自己心底,也再也找不到答案。 第760章 至阳平! 平阳城的乱局,还在继续。 哭喊声、叫骂声、哀嚎声混杂一片,几乎淹没了整座城。 赵烈带著亲兵,忙於在各处安抚与镇压,嗓子都喊得嘶哑,可局面仍像被烈火焚烧的柴堆,一点就炸开。 军心动摇,民心涣散,人人眼中都带著绝望。 就在这时,那间酒肆內,又传出了阵阵刺耳的笑声。 —— 韩守义、杜崇武、梁敬宗三人,早已换下甲冑,披著宽鬆的衣衫,懒洋洋地坐在桌前。 桌上堆著酒罈与肉食,儘管外头哭声震天,他们却自顾自大嚼大饮。 透过酒肆的门缝,他们看著城中慌乱的局面,眼神中透著轻蔑与讥笑。 “哈哈,看见了吧?”韩守义一口酒灌下,满脸红光,笑声震天。 “城里百姓乱作一团,士卒个个丟盔卸甲。赵烈不是想当忠义硬骨头么?去啊!他怎么不去一个个把人镇住?!” 杜崇武放声大笑,伸手指著门外慌乱的街巷。 “乱到这种地步,还守什么?我看他赵烈啊,不过是强撑著脸面。燕门都没守住,还指望这小城能挡三十万?他不如乾脆去北门站著,等著给叛军开门算了!” 梁敬宗眯著眼,嘴角掛著阴冷的笑。 “开门?那不成。赵烈这种人,最要脸,偏要装。他肯定会喊『誓死守城』,肯定要说『与城共存亡』。哈哈,到时他守得越惨,越狼狈,我越解气。” 三人相视,笑声如雷。 笑声里,不仅是讥讽,更是赤裸裸的幸灾乐祸。 —— 他们的话,很快被人带到赵烈耳中。 赵烈刚刚镇压完一起粮食哄抢,正满身尘土与血污,闻言顿时眉头紧锁。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们说什么?” 亲兵低声道:“那三人……说將军您一定不能退。说大尧就靠您了,您可千万要守下去。还说要看看您守下去,能不能被皇帝看见……” 赵烈胸口一窒。 他能想像出那三人说话时的神情——那绝不是鼓励,而是赤裸裸的讥讽。 他咬紧牙关,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心底的怒火,几乎要衝破胸膛。 “走。” 他低声吐出一个字,转身便往酒肆而去。 ——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热闹的笑声戛然而止。 三人齐齐抬头,见到赵烈,先是愣了一瞬,隨即同时露出讥笑。 “哟,这不是赵副將么?”韩守义半眯著眼,举杯相迎。 “来得正好,咱们正说你呢。大尧可就靠你了,可千万別退啊!” 杜崇武放声大笑,伸手拍著桌子,声音夸张: “是啊!咱们都等著看呢。看看你守下去,是不是就能被皇帝看见。是不是能像你那主帅一样,拼到半死不活,最后丟上半条命!” 梁敬宗则慢悠悠地举起酒杯,眼神冷嘲。 “赵副將,你若真能守住平阳,那才是青史留名啊。可惜……我看,你也不过是和沈铁崖一个下场。” 话语如刀,字字带笑,却笑得刺耳。 赵烈站在门口,面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他死死盯著三人,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们——” 他刚开口,却被韩守义打断。 “怎么?要拔刀斩我们么?” 韩守义冷笑一声,放下酒杯,声音阴阳怪气。 “打敌人,你没本事。斩自己人,你倒是勇气十足。是不是啊?” 杜崇武立刻附和,笑声刺耳。 “当日你不就斩了我兄弟?今日是不是也想拔刀,把咱们三个都杀了?来啊!刀呢?!” 梁敬宗摇头冷笑,神態傲慢。 “赵副將,你若真有胆子,就当著全军面,把我们三人一齐斩了。到时你就是叛將,就是乱军。到时候,看看城里还能不能立得住。” 三人一唱一和,笑声刺耳,挑衅意味十足。 赵烈双眼血红,整个人如同一头濒临暴走的猛兽。 他手握刀柄,刀锋几乎要出鞘。 可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他身后传来亲兵急声低呼: “將军,不可!” 赵烈身躯一震,呼吸急促,手指死死扣在刀柄上,却最终没能拔出。 他知道,这三人卑劣无耻,但他们毕竟仍是掛著“守將”名號的官员。 若真斩了他们,只会让军心更加溃散。 可他心头的愤怒,却几乎將他撕碎。 —— 韩守义看著他这副模样,更加肆无忌惮。 “哈哈哈,你看,他也就这样!连刀都拔不出来,还敢说什么『誓死守城』?” 杜崇武冷笑:“赵烈啊赵烈,你以为忠勇就能换来天子的恩典?笑话!等你拼到身死血尽,皇帝也未必记得你一个名字。” 梁敬宗慢悠悠道:“是啊,你就守吧。咱们等著看。看你守得越惨,笑得越大声。” 他们的眼神中,满是轻蔑与讥讽。 赵烈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唇角都被咬出了血。 可最终,他只是一步一步后退,转身而去。 酒肆门口,风雪扑面而来,冰冷刺骨。 赵烈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无比孤独。 身后,三人的笑声再度响起,混杂著酒气,囂张而刺耳。 “哈哈哈——” 那笑声,像一把把尖刀,一次次刺进赵烈心头。 —— 赵烈走在夜色里,脚步沉重。 他喉咙里翻涌著一股血腥气,眼眶隱隱泛红。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楚:这三人,根本不是同袍。 他们只盼著自己失败,只等著平阳陷落。 而他,却必须死死撑起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池。 孤立无援,眾叛亲离。 赵烈的心口,仿佛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是怒火,一半是绝望。 他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主帅啊……若您醒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同袍?” 风声猎猎,却没有任何回答。 只有那远方逼近的敌军烽火,正一步步照亮漆黑的夜色。 赵烈心底,生出一个冷彻骨髓的念头: ——平阳,怕是真守不住了。 而他,却只能硬撑下去。 哪怕,下一刻就要被整个世界的冷嘲热讽,压得粉身碎骨。 夜色沉沉,平阳城內,风声呜咽。 赵烈方才从城头下来,满心鬱结,走得脚步沉重。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守在衙署的军士慌慌张张跑来,神色苍白,气息急促。 “將军,不好了!主帅——主帅咳血了!” 赵烈心头一震,猛然止步。 他只觉眼前一黑,脚下几乎要踉蹌。 “什么?!” 军士脸色惊惶,语音颤抖:“主帅刚刚动了下,胸口的血就涌出来,咳得昏死过去,口中全是血沫!我们慌忙按住,可根本止不住啊!” 赵烈心臟狠狠一缩,眸子剎那间血红。 他没有多问,转身便疾步衝去。 —— 衙署后院的偏房內,火光摇曳。 几名亲兵与守军围在床榻前,神色慌乱。 沈铁崖横臥在床,面色惨白,唇角沾满鲜血,胸口一张一合,呼吸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他眉心紧皱,仿佛在痛苦中挣扎,偶尔轻微抽搐,像是隨时会断气。 赵烈衝进房门,眼前的一幕让他心口瞬间被刀剜般刺痛。 “主帅!” 他扑到床前,双手死死抓著沈铁崖的手臂,心中狂乱。 “主帅,坚持住啊!你不能倒!燕门已亡,如今大尧只剩下你撑著,你若死了,这北境便彻底没了希望!” 可回应他的,只有胸口断续的微弱起伏。 血腥味刺鼻,瀰漫在整个屋子里。 赵烈双眼血红,猛然抬头,嘶声道:“快!快去找郎中!不管是谁!翻遍全城,都要给我找来!” 亲兵应声而去,慌乱奔走。 —— 平阳虽是城池,但只是小城。 战乱之下,本就缺医少药。 加之近日大批残兵涌入,病號无数,郎中更是应接不暇。 亲兵们一路找寻,几乎將半个城池都翻遍,才勉强寻来一名鬚髮皆白的老郎中。 老者背著药箱,气喘吁吁地被请至衙署。 甫一进门,便见到床榻上的沈铁崖。 他眉头深锁,面色沉重,连连嘆息。 “来得迟了……伤口太重,又拖延多日,血气已衰,气息散乱。” 赵烈心头猛然一紧,急切道:“先生!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救主帅!只要能救,什么代价我都答应!” 老郎中摇摇头,上前探脉,手指按在沈铁崖手腕上。 脉搏微弱而凌乱,仿佛风中残烛,隨时都可能熄灭。 老者眉头皱得更深,沉声开口:“胸口贯穿之伤,本就要命。能撑到此时,已是天人之力。但更要命的,不是伤,而是药。” 赵烈一愣,声音沙哑:“药?!” 老郎中嘆息,抬起满是皱纹的手,颤声道:“战乱已久,南方药路断绝,许多药材根本运不进来。老夫手里仅有几味寻常草药,只能勉强稳住片刻,却无力根治。” 赵烈脸色骤变,双目死死盯著他,声音低沉:“先生,莫要戏言。你是说……没有药?” 老郎中苦涩点头,眼神躲闪。 “是啊。救命所需之物,至少要玄参、白石芝、血芝草。可这三样药,平日也属珍稀。如今战火连天,药商早已不敢来北境。城中药铺,我翻过无数次,连影子都不见。” 赵烈只觉脑袋轰然炸响。 他猛然起身,身躯摇晃,眼神里燃烧著疯狂的光。 “不可能!一定有的!你去找!我派人陪你一起去,全城都翻遍!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老郎中摇头,苦笑一声:“將军,不是老夫不尽力,而是……真的无药可救。” 屋子里,空气凝固。 火光摇曳,映照在赵烈铁青的脸上。 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浑身颤抖。 “不……不可能!主帅拼死守城,怎能就这样死在这破城里?!” 声音嘶哑,带著血腥。 —— 偏房內,寂静无声,只有沈铁崖断续的喘息。 赵烈红著眼,死死盯著床上的人影,心口仿佛被无数钝刀割裂。 一旁的军士们跪了一片,神色悲慟。 “將军……” 有人哽咽开口,却不敢再说。 因为他们知道,再说下去,赵烈会彻底崩溃。 —— 夜风吹过,窗纸簌簌作响。 赵烈心头的怒火与悲意交织,几乎要压垮他整个人。 “药……” 他喃喃低语,像是在自言自语。 “若无药,主帅便要死。” “若主帅死了,这城便再无人可撑。” “若这城无人可撑,大尧便亡……” 声音低沉而颤抖,仿佛將他整个灵魂都抽空。 他猛然抬头,双眼血红,死死盯住老郎中。 “先生,你要想办法!哪怕是假的,哪怕是草根泥土,也给我想出来!只要能让主帅撑下去一日——哪怕一日!” 老郎中满脸悲色,长嘆一声。 “將军……药材不足,空谈无用。若强行施治,只怕適得其反。” 赵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猛然一拳砸在床边的木案上。 “轰!” 木案崩裂,碎屑四散。 屋中眾人皆是一惊,不敢作声。 赵烈浑身颤抖,双眼通红,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像是困兽。 半晌,他才艰难吐出一句话,声音嘶哑而悲凉: “哪怕是毒药……也给我想办法换一口气!” 老郎中抖了抖手,额头冒汗,却只能低声喃喃:“將军,老夫……无能啊……” —— 屋內的火光摇曳不定。 老郎中那句“无能为力”,像一道重锤,狠狠砸在赵烈心头。 他整个人怔立在床榻旁,仿佛失了魂魄。 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血液涌动的轰鸣声。 “不能……不能就这样看著主帅等死!” 赵烈双唇颤抖,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来人!备轿——不!备马!立刻收拾行装,將主帅送往后方!哪怕退到洛陵,也要把他救活!” 亲兵们一愣,立刻跪下:“將军,此时……真要撤么?” 赵烈浑身颤抖,眼神通红,像是濒临疯狂。 “撤!撤!若城中无药,那便去別的城!只要能寻到药材,主帅就还有活路!不能困在这破城里等死!” 他咆哮著,眼眶血红,仿佛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然而,老郎中却急忙上前,一把拦住,声音沉重。 “將军,不可啊!” 赵烈猛地转头,瞪著他,像一头受伤的猛虎。 “为何不可?!” 老郎中深吸口气,手指颤抖,指向床榻上气息奄奄的沈铁崖。 “主帅伤势沉重,胸口破损,五臟受创。此时最忌顛簸。若真要在马车上一路顛行,怕是还未出城,他便要当场毙命!” 赵烈全身一震,如被人兜头泼下冷水。 他嘴唇哆嗦著,呼吸急促,双手死死攥成拳。 “可是……若不去,若留在此城,药材根本寻不见,他一样会死!” 老郎中闭了闭眼,嘆息一声。 “將军,眼下唯有一途。留他在城中静养,儘量拖延伤势。而药材,需派人冒险去寻,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赵烈心口被生生撕开,血肉模糊。 他转头看著床上的沈铁崖,主帅面色苍白如纸,呼吸若有若无,仿佛风中残烛。 “不动……便只能守著他在这里等死。动……又必死於路途……” 他喃喃自语,整颗心都在颤抖。 —— 亲兵们跪在一旁,人人面露悲色。 屋子里压抑得几乎要让人窒息。 赵烈一口血腥气涌到喉头,他强行咽下,终於低沉开口: “好!那就寻药!派人去!哪怕是九死一生,也要把药给我寻来!” 他猛地转身,怒吼一声:“传我命令!挑选轻骑十队,分头驰往四方城池,依郎中所书药方,寻玄参、白石芝、血芝草三味!若三日之內得不回,提头来见!” “诺!” 亲兵们齐声应下,神色肃然,旋即退去。 老郎中颤颤巍巍地取出竹简,写下药方,递入赵烈手中。 “將军,此三味药材,平日已属珍稀。如今兵荒马乱,更是难求。但若能寻得一二,配合老夫手中所余之物,或能暂缓主帅之命。” 赵烈双手颤抖著接过,目光死死盯著那三味药的名字,像是盯住了全天下唯一的希望。 “好……好!哪怕掘地三尺,哪怕血溅千里,也要把它们寻回来!”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得像是从喉骨深处挤出。 —— 夜深了。 赵烈独自一人立在院中,寒风呼啸,吹得火把簌簌作响。 他胸口沉重如铁,呼吸急促,双手按在刀柄上,却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主帅的命,要靠几株药草……” 他喃喃低语,眼神空洞。 “而敌军……两日之內就会压境……” “药能寻来吗?若寻不来,主帅便死。若寻来,敌军却已至,城池一破,主帅一样要死……”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 “老天!你要逼死我么!” 吼声迴荡在空旷的院中,隨即被风雪吞没。 —— 翌日清晨。 赵烈已彻夜未眠,眼眶布满血丝。 他立在衙署门口,看著十支轻骑出城的背影,目光死死追隨,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一同託付出去。 “去吧……无论如何,都要带著药回来!” 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却带著一丝祈祷。 然而,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去,或许凶多吉少。 敌军游骑早已在各处游荡,北境道路险恶,药材稀缺。 就算他们拼死找到,能否平安带回,也要看老天的怜悯。 —— 城中局势,却丝毫未因他的安排而好转。 百姓依旧惶惶不安,流言蜚语四起。 “主帅伤重,恐怕熬不过去了!” “赵烈只会强撑,敌军来了,城必破!” “援军?援军早就该到了,怎会迟到至今?那紈絝皇帝,根本不会管咱们的死活!” 流言像毒蛇,在大街小巷蜿蜒蔓延。 军心更加涣散,士卒们心不在焉,守城巡逻者,已无半点锐气。 赵烈听在耳里,只觉得心口又冷又痛。 他站在城楼上,望著远方的天际,眼前似乎已浮现出敌军铁骑的滔天洪流。 “药……能寻到吗?援军……会来吗?还是说,一切都只是在苟延残喘?” 他喃喃低语,神色迷茫。 那一刻,他第一次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他赵烈,一介武夫,能以刀枪血肉守住城池。 可如今,却要將希望寄托在几株药草、几个信使的生死上。 而天子、朝廷、援军……全都遥遥无音。 他闭上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主帅啊……若您就此死去,我赵烈,还有何顏面再活?” 风雪扑面,吹得他浑身冰冷。 他却死死站在城头,像一块孤石。 身躯笔直,却孤绝而寂寞。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敌军的烽烟,已隱隱在北方天际燃烧。 平阳城,如同暴风雨前的一叶孤舟。 而赵烈,站在舟头,眼神茫然而迷惘,心头却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药,必须要来!沈主帅,不能死!” 夜色沉沉,风声猎猎。 漆黑的天幕下,一支浩荡的铁骑疾驰於官道之上。马蹄如雷,铁甲森然,火把连成一线,犹如一条燃烧的长龙,直破夜空。 行在最前的黑甲战骑上,披甲之人眸色冷厉,面容坚毅。 他正是大尧之帝,萧寧。 自北境告急以来,他再无片刻安眠。朝堂之上,反对声如山,可他终究披甲掛帅,亲率大军北上。 因为他明白——若北境倾塌,大尧江山必亡。 —— 风声呼啸,杀伐之气在夜色中瀰漫。 萧寧勒马稍缓,抬眼望向前路,沉声问道: “前方下一城,可是何地?” 左侧的铁拳,身形魁梧如山,抱拳答道:“陛下,前方百余里,便是阳平。” 右侧的蒙尚元隨即沉声补充:“阳平地势平坦,並无险关。若敌军南下,此处极易为其踏破。” 萧寧闻言,眉头紧锁。 “阳平……” 他轻声呢喃,目光深冷,透出一抹肃杀。 铁拳沉声道:“陛下,末將愿率轻骑先行探路。” 蒙尚元则拱手諫言:“陛下,此番敌军声势浩大,未可轻举妄动。但无论前方如何,我军必须以最快之势抵达。迟则生变。” 萧寧点头,目光如电,声音鏗鏘。 “无论前路如何,朕都要亲至。” “此战,若不能护北境半分,朕便亲自血战!” 话音落下,他猛然扬鞭,黑马嘶鸣,铁骑轰然再起。 火光摇曳间,大军如同一条巨龙,在黑暗中咆哮,奔向前方的阳平城。 —— 此刻,萧寧尚不知城中是安是危。 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论前路尸山血海——朕,必踏入! 第761章 大疆国的风,该起了! 风捲残云,夜幕低垂。 大军仍在疾行,战马嘶鸣声与铁甲碰撞声混杂一片,像是一支钢铁洪流,踏碎了原野上的静謐。 行至途中,萧寧骑在马上,目光远远望著前方,神色冷峻,仿佛在思索什么。 忽而,他偏过头来,低声开口: “蒙尚元,铁拳——寄去大疆国的那封信,可有回音?” 铁拳策马上前,沉声抱拳: “启稟陛下,那信早就派人送出去了。昨日探子传来讯息,说信已抵至大疆行馆,不出意外,如今已在六公主耶律燕回手中了。” 萧寧闻言,神色不动,只淡淡点头。 “嗯。收到就好。” 话音落下,他的嘴角微微牵起,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接下来……也该让大疆国,尝一尝內乱的滋味了。” 这话一出,蒙尚元眉头猛地一跳,脸上满是惊疑之色。 他忍不住催马靠近,低声道:“陛下,恕臣愚钝。那大疆国六公主,纵然身份尊贵,可孤身在外,又怎能影响大疆国局势?” “就算她真是皇族血脉,在三十万大军压境的大势之下,又能掀起什么风浪?陛下亲手写信与她,究竟是何意?” 一旁的铁拳也是满脸困惑。 他是武夫出身,向来直来直去,对兵马行阵自然精熟,可一旦牵扯到宫闈皇族之爭,便显得迟钝许多。 此时,他忍不住插言:“陛下,末將也是不明白。咱们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如何破中山王吗?大疆国虽是强敌,可与眼下叛军並无牵扯。您此番绕远,用心在那公主身上,是否多此一举?” 蒙尚元和铁拳对视一眼,心中疑惑同样浓烈。 然而,萧寧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 他目光深邃,望著前方起伏不定的夜色,缓缓开口。 “你们以为,大疆国三十万铁骑,是凭空压到燕门的吗?” 这一句话,犹如冷风拂过,令蒙尚元与铁拳皆是一震。 萧寧收回目光,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三十万大军,是耶律丹泽一意孤行的结果。” “你们可知,他如何登基?” 蒙尚元迟疑片刻,摇头。铁拳更是直言:“陛下,咱们只晓得大疆换了个新皇,可细节並不清楚。” 萧寧冷笑,声音低沉。 “耶律丹泽登基,杀兄屠弟,逼母立储,几乎將整个皇族血脉斩尽。” “那些不愿归顺的王子、公主、宗室,不是被流放,就是死在刀下。如今的大疆皇宫里,除却耶律丹泽,唯一尚存尊贵血脉的,只有六公主——耶律燕回。” 这番话,让蒙尚元与铁拳对视一眼,心中登时恍然。 “原来如此……”蒙尚元皱眉沉吟。 “可她即便身份特殊,也孤掌难鸣啊。耶律丹泽既然能狠下心诛尽宗室,必定早已防范她。她一个女子,手无兵权,又能奈他何?” 萧寧闻言,淡淡一笑。 “手无兵权?” “不错。可你们忘了——此时的大疆,远征三十万精锐南下,边境空虚,朝堂动盪。” “皇宫之內,人人自危。耶律燕回虽无兵权,却握有皇族名分。只要稍加引动,足以令暗中潜伏的不满之臣,將希望寄託於她。” 铁拳皱眉,仍有疑虑。 “可那耶律燕回,能成事么?陛下,你对她,就这般信任?” 萧寧缓缓摇头。 “朕不信她。” “朕只信仇恨。” 此言一出,蒙尚元与铁拳皆是一愣。 萧寧继续开口,眼神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光。 “耶律燕回最敬重的是她的四哥。可她的四哥,正是死在耶律丹泽的毒手之下。” “你们以为,一个手足被杀、母亲被逼、宗族尽灭的女子,会心甘情愿地屈服?” “不,她心中,必然早已埋下仇恨的种子。朕不过是给她一封信,告诉她——这世上,还有人愿意与她共谋。她若聪慧,自会抓住机会。” 蒙尚元心头震动。 他目光复杂地望著萧寧,缓缓吐声:“陛下的意思是……借她之手,搅动大疆朝局?” “正是。” 萧寧眼神冷冽,声音森然。 “中山王叛乱,是外患亦是內乱。而大疆三十万铁骑,则是大尧的心腹大敌。若能在此时,让大疆国自乱阵脚,那三十万铁骑,便不攻自退。” “届时,不论是平阳还是洛陵,皆可解围。” 话落,四周的风声仿佛骤然一静。 蒙尚元与铁拳皆是心头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终於明白,萧寧所谋,並不局限於眼前这一隅。 他是在借一纸信笺,將手伸向千里之外的大疆皇宫,以他人之手,削敌锋芒。 若此计成,大尧便能转危为安! 铁拳喉结滚动,忍不住低声道:“陛下,此计若能成功……实乃万世之功!” 萧寧却只是淡淡一笑。 “成功与否,不在朕手。朕所做的,不过是递去一把刀。” “至於这刀,是插在耶律丹泽的身上,还是插在耶律燕回自己的胸口——便看她如何选择了。” 蒙尚元心头震撼,久久不能言语。 铁拳亦是沉默,眼中满是敬畏之色。 他终於明白,为何昔日世人眼中的紈絝王爷,如今却能於乱世中屹立不倒。 这份心机与胆魄,绝非常人所能及! —— 夜风呼啸,大军依旧在疾行。 前方的道路幽暗,却似被无形之手撕开一道缝隙。 萧寧负手而行,眸光深邃,低声自语。 “大疆……” “你们也该乱一乱了。” 风声猎猎,吹散了他的低语。 然而,他的目光,却依旧冷冽如刀,仿佛穿透了无尽的夜色,直指千里之外的大漠皇宫。 夜深沉沉,王城的宫闕在夜风里沉默矗立。 耶律燕回独自坐在殿中,几案前烛光摇曳,一封信静静搁在案上。 那封信,从大尧方向送来。 她原本不欲理会,可当目光落在封皮上的署名时,眉头却瞬间拧紧。 萧寧。 这三个字,让她心中一震。 ——大尧的皇帝。 ——那个曾被传为紈絝荒唐、不堪大任的男人。 “为何是他?” 她凝视著信封,神情冷峻,心底却暗暗泛起一股说不清的躁动。 此时此刻,三哥耶律丹泽亲率三十万大军南下,大尧的城池节节失守。捷报频传,整个大疆朝野都在传颂三哥的英武。 照此局势,大尧覆亡已是迟早之事。 萧寧身为一国之君,理应自顾不暇。 可偏偏在这种关头,他竟给自己写来一封信。 耶律燕回心头陡然升起一股疑问: “为什么?他写信给我做什么?是想求援么?还是……另有他意?” 她並未急著拆信,而是微微眯起眼,指尖轻轻叩击案几。 ——若说求援,这显然荒谬。 她虽是大疆公主,却早已失势。身边无兵无权,甚至连朝中重臣,也未必有人真心站在她这边。 萧寧怎会不知? 那他为何要写信给自己? 除非…… 除非他知道,她心中所想。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耶律燕回只觉心口骤然收紧。 她背脊微微发凉,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信封。 “不可能。” 她在心里冷声否认。 这世上,从未有人能窥见她的真正心思。 她的恨,她的野望,她的执念,皆深藏在心底,连最亲近的侍女都不曾听她说过半句。 这些年来,她在所有人眼中,始终只是那个温顺沉默、不问政事的六公主。 她甚至刻意压下自己的锋芒,学会逆来顺受,学会將所有的痛与仇深埋,只为了让旁人以为她早已认命。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萧寧却忽然给她写来一封信。 为什么? 难不成……他真的知道? “不可能,不可能……” 她低声喃喃,反覆否认,可心头的疑虑却如潮水般涌上来,越涌越烈。 ——他怎么会知道? ——他凭什么知道? 她与萧寧的交集不过寥寥。上一次见面时,她甚至未在他身上看出什么特別之处。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新登基的皇帝,外界尽皆讥笑他紈絝不堪。 她对他也並无好感。 若非天机山的断言,说什么“他是你命中注定的盟友”,她甚至连正眼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可如今…… 耶律燕回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天机山高人那篤定的声音。 “他姓萧,名寧。” “若要逆转命数,唯有与他同行。” 那时,她不屑。 而此刻,这一声声断言却仿佛迴荡耳边,与眼前的信封叠合在一起,让她心中越发烦乱。 “难不成,真是天命?” 她指尖颤抖,几乎要撕开信封。 可在最后一刻,她又停下了动作。 她害怕。 她害怕信里真的写著她不愿面对的东西。 若信中所言,正中她心底最隱秘的想法,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本以为,自己隱藏得滴水不漏。 可若有人能轻易看穿,那她所有的忍耐与偽装,不就成了笑话? “萧寧……你究竟在想什么?” 她低声喃喃,眼神愈发冰冷。 烛火摇曳,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一头被困在囚笼里的猛兽,隨时可能扑起。 她不是不明白,萧寧此刻写信,无非两种可能。 一是,真的到了绝境,病急乱投医,想要藉助她的身份和可能的势力,为大尧寻得一线生机。 二是,他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点到为止,想借她之手,在大疆掀起风浪。 可无论哪一种,都让她心头生出剧烈的抗拒。 因为这意味著,她的隱秘,並非牢不可破。 “我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半分……他凭什么知道!” 耶律燕回猛然起身,步伐凌厉,袖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在殿中来回踱步,唇角泛著冷笑。 “荒谬,荒谬至极!” “一个紈絝子弟,一个外族之主,凭什么能窥透我的心意!” “绝不可能!” 她一遍遍对自己说。 可心口,却愈发沉重。 因为无论她如何否认,那封信,已如一块巨石,死死压在她心头。 它让她无法平静,无法释怀,无法再像从前一样篤定自己的偽装。 夜风呼啸,捲起窗外的帘幕。 她忽然觉得,这座宫闕似乎比以往更加阴冷。 “萧寧啊萧寧……” 她轻声呢喃,眸光冷冽,却透出几分不安。 “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我?” “难道,你真的看穿了我的一切?” 烛火猛地一跳,將她的面容映得半明半暗。 那一刻,耶律燕回只觉得,自己从未像今天这样,心中充满了荒唐与疑惑。 她忽然意识到,哪怕信中什么都没写,仅仅是这一封信的存在,已经足以搅乱她的心神。 ——她不明白。 ——她无法明白。 ——她更不愿明白。 “我不会被你牵著走。” 她声音低沉,似是自我安慰,又似在向远方的那个人冷冷发誓。 “可为什么……你偏偏让我动摇了呢?” 殿中烛火摇曳,风声呜咽,映得帷幕猎猎作响。 耶律燕回立在几案前,手里紧紧攥著那封信。 她的指尖因为用力,已经泛白,纸封几乎被捏皱。 许久,她忽然抬起手,走到火盆旁。 火光跳跃,炽热的温度扑面而来。 她俯身,將那信封举到火苗之上。 火舌立刻舔舐过来,轻轻一靠,就能將这封信焚尽。 只要丟下去,纸张会在剎那间捲曲燃烧,化为灰烬。 只要这一瞬,她就能彻底摆脱心中的纷乱。 她可以告诉自己,这封信从未出现过。 她可以告诉自己,萧寧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想拉她下水。 她甚至可以告诉自己——只要不看,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她心底深埋的执念。 可是。 她的手却迟迟没有鬆开。 火焰在风中跳动,映得她的眼神明灭不定。 那信封像是生了根,死死黏在她手上,怎么都扔不下去。 “不……” 她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带著一丝自嘲。 “我竟然……连烧掉它的勇气都没有么?” 她缓缓直起身子,目光凝视著手中的信封,心头忽然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她怕里面真的写著她不愿面对的东西。 可同时,她更怕……若里面写的,正是她最想看到的东西呢? 那该如何? “萧寧……你究竟想在我心里埋下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 终於,伴隨著一声极轻的撕裂声,她还是拆开了那道封口。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堂中格外刺耳。 信纸展开,烛光下,字跡清晰。 只有短短两句。 ——“有兴趣做大疆国第一个女皇帝么?” ——“想要给你的四哥报仇么?” 轰。 耶律燕回只觉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瞬间空白,指尖几乎將信纸捏碎。 这句话,如同一柄利剑,直直刺进她心底最隱秘的角落。 无人知晓的秘密。 无人触及的痛处。 却被他,用最锋利的语言,一针见血地揭开。 “他……” 耶律燕回低声喃喃,眼中震惊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他……怎么会知道的?” 她的唇颤抖著,呼吸急促,胸口像被巨石压住。 这是她最深的执念。 她的四哥,那位才华横溢、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正是死在耶律丹泽的手中。 那一夜,血溅宫闕,她亲眼看见四哥在殿前被斩,血流如注,声音渐渐消散。 她抱著冰冷的尸体,哭到声音嘶哑。 自那以后,她把恨意深埋心底,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 哪怕最亲近的侍女,哪怕身边少数的心腹,她也从未提及过半句。 因为她知道,一旦泄露,便会立刻招来灭顶之灾。 可现在。 萧寧,却在一封信里,轻描淡写地写了出来。 不仅说出她想报仇。 甚至,还说出——做大疆第一个女皇帝。 这句话,让她心口猛地收紧,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她连自己都不敢明说的野望。 这世上,真的有人知道么? “不,不可能。” 她死死咬住牙关,双眼布满血丝。 “这不可能!萧寧……你怎么会知道?!” 她狠狠摇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哑声。 可无论她如何否认,信纸上的字,却像是烙印一般,深深印在她眼里,挥之不去。 ——大疆国第一个女皇帝。 ——为四哥报仇。 这不是別人凭空捏造的挑衅,而是击中她心口的重锤。 她知道,这意味著萧寧的情报网,远比她想像的庞大。 甚至,大疆皇宫的隱秘,他都能探知。 “难道……” 她猛然抬起头,心口狂跳。 “他的大尧,竟能伸手到我们大疆的宫廷中?” “他怎么做到的?!” 她呼吸急促,心中一时乱成一团。 如果说,她之前对萧寧仍抱有轻蔑,觉得那只是个紈絝出身的皇帝。 那么现在,这封信,让她第一次意识到—— 那个男人,或许並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他有眼光。 他有胆魄。 更有一张庞大的情报之网,能將她最深的心思,都挖掘出来。 “他到底……是什么人?” 耶律燕回缓缓坐下,手仍紧攥著那封信,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她的眸光变幻不定,复杂之极。 她想起了三哥耶律丹泽。 那个冷酷无情、手刃同族、登基称帝的男人,如今正率三十万铁骑横扫大尧。 大疆上下,人人称颂他的英武。 可她心中,却始终藏著一把火。 那是四哥死时溅在她脸上的血。 那是母亲在她耳边的哭喊。 那是无数宗室倒在血泊中的惨状。 这火,她压了多年,深埋心底,从不敢显露。 可此刻,被萧寧这一封信,毫不留情地撬了开来。 “女皇帝……” 她喃喃低语,眼神中闪过一丝陌生的光。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般迴荡在她耳边。 她从未敢想。 可现在,这个念头,却像火焰一样,在她心底烧了起来。 “若真有一日,我能登上那宝座……四哥,你的血债,我必让他偿还。” 烛火摇曳,映得她的影子忽明忽暗。 她低头,看著那封信,心绪翻涌。 “萧寧……你竟能看穿我的心思。” “是你运筹帷幄,洞悉一切?” “还是说,你只是恰好赌对了?” 她心头一时难辨真假。 可无论哪一种,她都不得不承认—— 她已经被动摇了。 她原本可以假装沉睡,假装逆来顺受,假装自己与世无爭。 可这封信,却像一声鼓点,硬生生敲在她心上。 让她无法再装聋作哑。 让她无法再平静度日。 “萧寧啊萧寧……” 她缓缓抬头,眼神冷冽,唇角却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 “我本不欲理你。可你这一封信,却让我……再难回头了。” 她將信纸重新折起,珍而重之地收进匣中。 火盆里的火光,依旧炽烈,却再也没有机会吞没那封信。 因为耶律燕回明白—— 她已经不能捨弃它了。 那短短的两句话,不仅揭开了她的伤口,也为她点亮了一条新的路。 一条,或许血流成河,却足以改变命数的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渐渐冷静下来。 “既然你能看穿我。” “那我倒要看看——你萧寧,又能走到哪一步。” 她的声音低沉,却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烛光摇曳,风声呜咽。 耶律燕回端坐殿中,神色复杂。 那一刻,她的背影,忽然多了几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凌厉与孤决。 ——这一封信,已然在她心底埋下了一粒种子。 未来,它会生根发芽,化作滔天巨浪。 而她自己,也无法预料,那一日来临时,她会走向何方。 但她清楚一点: 此刻,她已经无法再假装沉睡。 因为萧寧,已经无声地將她推向了命运的另一端。 夜色深沉,风声如潮。 萧寧依旧驰马在黑暗中。 大军脚步沉重,却整齐有序,铁甲与兵刃的撞击声,宛若战鼓一般,震得山川都在迴响。 他神情冷峻,目光深邃,仿佛穿透重重夜幕,越过千里山河,直抵大漠深宫。 忽而,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似冷非冷。 “耶律燕回……” 他低声呢喃,声音在风中被迅速卷散。 “你心底的恨,朕已点燃。” 他的手,轻轻抚过马鞍,仿佛抚过一盘已经铺开的棋局。 夜风猎猎,他的眼神却冷静如冰,胸臆间涌动的,却是令人难以窥透的谋算。 他似乎已经看见,那封信落在女子手中,如何让她沉吟、犹疑、动摇,直至最终,露出真实的野心与锋芒。 “呵……” 萧寧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眼神如刀锋闪烁。 “你既然想要报仇,朕便给你一个机会。” “若你敢伸手,那大疆国的风……也该起了。” 第762章 锦囊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帐,洒进殿中,带著几分冰凉的清辉。 耶律燕回坐在温泉浴池中,水汽氤氳,掩去她面上的神情。 昨夜的动盪,直到天明前方才渐渐平息。那封信,她一遍遍看过,直至烛火燃尽,眼睛酸涩,心头翻涌难定。 她甚至失眠。 可此刻,泡在热水中,仿佛洗去了夜里的躁乱,她终於恢復了几分冷静。 她闭上眼,任由蒸汽浸润肌肤,脑中缓缓梳理昨夜的念头。 ——那封信,不可否认,击中了她心底最隱秘的角落。 她不止一次想过復仇。也不止一次在寂静的夜里,梦见自己登上那张宝座,俯瞰群臣,让那双手曾经满是鲜血的兄长,跪倒在脚下,血债血偿。 可这终究只是埋在心里的念想。她不敢说,不敢想得太真切。 因为她明白,一旦露出破绽,等待她的只有灭顶之灾。 萧寧的那封信,却赤裸裸地挑明了这一切。 他像一只鹰,俯瞰著她所有的心思。 昨夜,她几度想烧掉信,却终究没能下手。 她知道,那封信,已在她心底留下了烙印。 哪怕她假装忘记,假装无动於衷,那些字句仍会在她心中,像火一样烧著。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抚过额角。 “萧寧……” 她低声吐出这个名字,眼神微冷。 “你以为,一纸信,就能让我甘心为你所用么?” 水波荡漾,她的眼眸中渐渐恢復了冰冷与克制。 —— 殿外,鸟雀惊飞。 没多久,侍女脚步匆匆进来,低声稟报:“公主,街市里……又有新消息传来。” 耶律燕回睁开眼,神色淡淡:“什么消息?”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侍女低著头,声音带著几分颤抖:“说……陛下已经攻破了燕门。大尧最后一道屏障,也……失守了。” “什么?” 耶律燕回身子一震,猛地从水中站起,激起大片水。 她脸上水珠滚落,却顾不得拭去,冷声喝问:“你说什么?!” 侍女被嚇得跪下,战战兢兢道:“街上都在传,说三王率三十万大军,破了燕门。如今北境已尽入陛下掌中,大尧……大尧已是危在旦夕。百姓都在说,用不了多久,大尧就会彻底灭亡,成为我大疆的国土了……” 声音未落,殿中一片死寂。 耶律燕回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瞬间苍白。 “燕门……亡了?” 她喃喃低语,眼神里闪过难以置信的光。 燕门。 那是大尧北境的最后一道屏障。歷代守將用血与骨筑起的天险。 多少次大战,都未曾真正溃破。 可如今……竟在耶律丹泽手下失守? “这……” 她手指微颤,缓缓攥紧,胸口涌上一股复杂到极点的情绪。 既有震惊,又有一种说不清的压抑。 她缓缓坐下,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原来如此。” “原来,萧寧昨夜写信……不过是因为,燕门已亡,大尧走到了绝境。” 她眼神越发冰冷,轻轻將手指扣在案几上。 “呵……所以,他才会给我写那封信。什么女皇帝,什么復仇,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 “他不过是想拉我下水,做他的救命稻草。” 她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像是要將心中残余的动摇彻底驱散。 ——是了。 若大尧尚有余力,他怎会在这个时刻,忽然寄来一封信? 偏偏就在燕门失陷之后,信件抵达自己手中。 这一切,岂不是说明,他已无路可走? “他想借我。” “借我对三哥的恨。” “借我在皇族残存的身份。” “甚至……借我去搅乱大疆朝局,为他换取一丝生机。” 耶律燕回眼神冷厉,唇角浮起一抹讥讽。 “笑话。” “一个快要灭亡的君主,也敢妄图借我之手翻盘?” 她轻轻摇头,心口却涌上一股复杂情绪。 昨夜的信,几乎令她心神震盪。 可此刻,隨著“燕门已亡”的消息传来,她忽然觉得,那封信……或许不过是最后的求生手段。 “大尧……已经亡了。” “亡国之君,还能兴风作浪么?” 她喃喃自语,眼神逐渐恢復了冷静。 —— 殿中,气氛凝固。 侍女低著头,不敢多言。 耶律燕回却缓缓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差点,被他蛊惑了。” “差一点,就真信了他的话。” “幸好……” 她低声冷笑,眼神重新变得锋锐。 “幸好有这消息,让我认清现实。” 她站起身来,身姿修长挺拔,气度凌厉。 “燕门已亡,大尧走向覆灭。萧寧啊萧寧,你不过是临死挣扎,妄图把我拖下水。” “可惜,我不会上当。” 她的声音,冷冽如冰,仿佛斩断了昨夜的犹疑与动摇。 —— 可即便如此,她心头深处,仍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刺痛。 她知道,那封信里的字句,已经刻在她心底。 无论她如何否认,如何压抑,那两个词仍会不断浮现。 ——女皇帝。 ——復仇。 她咬紧牙关,强行压下那股念头。 “不是时候。”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 “现在不是时候。” “三哥未尝败绩,大尧正一步步崩溃。此刻若妄动,只会送命。” “我要忍。” “要等。” “等到那一天……” 她眸光一凛,心头杀机闪烁。 “等到三哥露出破绽,我再出手。” “到那时,不论是萧寧,还是任何人……都不过是棋子。”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身姿恢復了往日的优雅与镇定。 “来人。” “將昨夜那封信,收好。锁进匣子里,不许任何人触碰。” “是。”侍女低声应下。 耶律燕回负手而立,望向窗外的天光,眸中光芒深沉。 “萧寧。” “你自以为聪明,以为能挑动我。” “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声音低冷,却带著一丝复杂的意味。 —— 阳光洒落,王城渐渐喧囂起来。 街头巷尾,皆在传颂耶律丹泽的赫赫战功。 “大尧亡矣”的呼声,像浪潮般涌来。 而殿中,耶律燕回静静立著,心头暗暗发誓。 “你让我动摇过一次。” “可第二次,我不会再犯。” 她眼神冷冽,似乎已经重新封闭心扉,將昨夜的所有涌动与动摇,都掩埋在无尽的深宫之中。 然而,她心底某个角落,却仍有火苗,在不受控制地燃烧。 那火,名为——“不甘”。 午后阳光,斜斜地照在王城的石板街上。 街头喧囂,酒楼茶肆人来人往,车马不绝。 耶律燕回並未乘华贵的车驾,只带了两名侍女、两名护卫,装作寻常贵女模样,走进了城中一家酒楼。 她素来心思縝密,不喜在宫中长久停留。那重重宫墙,反倒像牢笼,让她透不过气来。偶尔出宫吃顿饭,看一看城中百姓的模样,倒能让她心境平和几分。 酒楼二层临窗的雅间,摆放著雕木桌,桌上碟盏整齐。耶律燕回坐下,吩咐侍女点了几样菜餚,便静静地举目远眺街景。 街下熙熙攘攘,行人议论纷纷,无非是“大尧败亡”“三王神威”的话题。她听得耳中,却不显分毫情绪,只偶尔冷冷一笑。 忽然,一声低吟自楼角传来。 那声音清越,带著说不尽的风骨与锋锐。 “烈火焚宫闕,孤影泣残星。若问长空志,谁人敢称王?” 诗句落下,酒楼里许多客人只是笑言“又有酸秀才做诗”,並未在意。 可耶律燕回心口,却陡然一震。 她转过头,循声望去,只见楼角一处,坐著一名灰衣客。 那人身形消瘦,面容半隱在阴影之中,手中端著一壶酒,仿佛只是自斟自饮。 可那一首诗,却如刀锋般直直切入她心底。 烈火焚宫闕,孤影泣残星。 这八字,不正是她这些年来的真实写照? 她心底微颤,却面上不显分毫,只轻轻敲了敲桌面。 “去,把那人请来。” 侍女领命而去。 不多时,灰衣客缓步走到她桌前,微微作揖,神情平静:“多有冒昧。” 耶律燕回目光冷冷,淡淡道:“既然来了,坐吧。” 灰衣客不推辞,径直坐下,抬眼望向她。那双眼眸深邃如渊,带著莫测的光。 “公主殿下。” 他开口,声音低沉,却一字一句,仿佛在敲击心弦。 “信的事情,思考得如何了?” 轰。 耶律燕回只觉脑中一声炸响,指尖险些將茶杯捏碎。 她霍然抬头,目光冷厉,死死盯著眼前之人。 这人……竟敢在大庭广眾之下,当面提起那封信?! “你……好大的胆子!” 她声音冰冷,几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吐出。 灰衣客却不以为意,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殿下不必担心。” 他低声道,神色篤定无比:“此处,早已被布下眼线。不会有你三哥的耳目。” “这里,是大尧皇帝萧寧的根据地。” “在此,你大可放心。” 耶律燕回心口猛然一震,瞳孔骤缩。 萧寧的……根据地? 在大疆境內? 她几乎难以置信。 ——这人,到底是谁? 他怎敢说出这等话? 更重要的是……这可能么? 萧寧竟能在大疆王城中,布下自己的势力? 若真如此,那三哥掌控的大疆,岂不是暗藏漏洞? 她呼吸急促,几乎要露出震惊之色。 可下一刻,她猛然咬牙,將所有情绪死死压住,冷笑开口: “荒谬。” “你以为,几句空言,便能让我信你?” 她猛地起身,气势陡然凌厉,目光如刀。 “来人!” “將此人押下!” 她声音冷冽,宛如利剑出鞘。 “大胆狂徒,竟敢在王城散布谣言,妄议皇族!依律当斩!” 灰衣客却不动声色,只抬手轻抚酒盏,神色镇定自若,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 他缓缓抬眼,目光与她直直相对,嘴角笑意更深。 “殿下何必动怒?” “若我是妄人,怎会知道昨夜那封信的內容?” 耶律燕回心头一凛,背脊一瞬间发凉。 她死死攥紧手指,唇角却勾起一抹冷笑:“荒唐!” “信?什么信?我根本不知你在说什么。” “倒是你,口出狂言,妄称自己是他国细作。” “来人,拿下!” 她声势凌厉,仿佛下一瞬就要將这人压进牢狱。 灰衣客却哈哈一笑,眼神锋锐无比,声音低沉: “殿下——你是在狐假虎威么?” “若真无此信,为何你的心跳,此刻乱得如此?” 话音如刀,直直斩入她心底。 耶律燕回面色骤变,心口剧烈起伏。 她咬紧牙关,冷声道:“放肆!” “来人,拿下!” 耶律燕回声音冷冽,宛如冰刃,划破寂静。 两名护卫闻声而动,刀柄出鞘,杀气森然地逼近那灰衣人。 可那人並未动,仍端坐原地,神色安然。 他只抬眼,淡淡一笑,轻声开口:“殿下,试探到此为止吧。” 耶律燕回眸光一凝,手指微微停顿。 灰衣人眼神如炬,继续道: “殿下心中所想,我已然知晓。既然昨夜那封信落在你手中,你又怎会真心愿意將我交给三王?殿下若真如此,便等於亲手撕碎了自己最后的机会。” 他语气平静,字字如钉。 侍女与护卫愕然抬头,望向耶律燕回,神色惶惧,不敢妄动。 殿中一时死寂,只余呼吸声。 良久,耶律燕回忽地冷笑一声,挥手止住护卫。 “好胆。” 她眸光凌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之色。 “没想到,你倒也有几分定力。” “竟能在本宫面前,直言试探。” 她的声音冷而锐,仿佛每个字都裹著霜锋。 灰衣人仍旧不慌不忙,嘴角微抬。 耶律燕回缓缓走近几步,直直盯著他,眼神森寒。 “既然你说得如此篤定,那本宫也不妨实言。” 她低声道,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不错,我是想要復仇。” “我想要三哥血债血偿,想要他跪倒在我脚下。” 她眼神如火,仿佛燃烧著压抑已久的恨意。 “我想要那张宝座,想要取而代之。” 话落,空气瞬间凝固。 灰衣人双目微闪,却不插言。 耶律燕回深吸一口气,忽地又冷冷一笑。 “但你若以为,我是傻子,那就大错特错了。” “復仇也好,夺位也罢,本宫要的从来不是空想,而是胜利。” 她语气坚硬,声音带著金铁之意。 “可你让我与萧寧合作?呵,燕门已亡,大尧早晚覆灭。” “我若投靠一个將死之人,不是自取灭亡么?” “同死人合作,可笑!” 她步步逼近,眼神如刀锋般掠过灰衣人面庞。 “你若真替那萧寧传话,告诉他一句:” “耶律燕回,虽恨入骨,却绝不会把自己的命,赌在一个亡国之君身上。” 殿內鸦雀无声。 侍女们屏息低头,生怕触动主子的怒火。 灰衣人却在沉默半瞬后,忽地轻轻一笑。 笑声低沉,带著几分莫测。 “殿下言之有理。” 他抬眼,目光却像利箭般穿透空气,直直落在她心口。 “可殿下是否想过——如今所见,不过是表象。” 耶律燕回眉头一挑,眸光骤冷。 “表象?” “你是说,燕门之败,也是假的?” 她冷笑出声,满是不信。 灰衣人却只是摇头。 “燕门確实已破,大尧確实危在旦夕。” “但……” 他顿了顿,声音忽地压低,字字沉稳。 “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殿下如今所见的『败』,或许,只是棋盘上的一步弃子。” 耶律燕回心头一震,眼神瞬间凌厉。 “荒谬!” “一个亡国之君,何来掌控?” 灰衣人神情从容,目光不曾移开:“殿下,天下之棋,从来不止眼前一局。” “你所见的败,未必就是败。” “你所见的死,未必就是死。” “有时候,舍一城,得一国;失一步,却可换来全局之胜。” 话音落下,殿內空气仿佛凝固。 耶律燕回呼吸急促,心口微颤,却竭力压下。 “你想动摇我?” 她冷冷道,声音带著一丝颤意,“你以为,几句空话,便能让我相信?” 灰衣人笑意更深,却不再多言。 他只轻轻一拱手,低声吐出一句话: “殿下,陛下让你做的,並不是赌,而是看。” “看清棋局,看清未来。” “当那一刻来临,你自会明白。” 灰衣人的声音落下,殿中陷入一瞬的死寂。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说不清的压迫感,仿佛连烛火都被这股无形的气息压得瑟缩。 耶律燕回冷冷盯著眼前之人,眸光深沉,却未再开口。 灰衣人却似毫不在意,她的冷厉与森寒並未让他退缩。相反,他神色淡定,袖袍一拂,从怀中缓缓取出一个锦囊。 那锦囊,用暗红色丝线缝製,线脚紧密,竟没有半分鬆散。封口处还繫著一枚小小的铜铃,隨他指尖轻轻一晃,发出低沉的声响,仿佛在殿中空旷的空气里划开一道涟漪。 “殿下。” 灰衣人將锦囊平平放在案几之上,声音平稳而缓: “这一物,陛下命我亲手交予你。至於信不信,在於殿下自己。陛下只说过一句话——若你愿意,可以先看,再做判断。” 耶律燕回盯著锦囊,眸色深沉。 她並没有立刻伸手。 她呼吸微微急促,指尖攥紧衣袖,心中隱隱浮现出昨夜那封信的字句。 女皇帝。復仇。 那已足够让她心绪翻涌。 如今,这锦囊又摆在她面前——里面会是什么? 一个答案?还是另一个陷阱? 她沉默良久,忽然冷笑一声:“呵。” 她抬手缓缓將锦囊握在手中,声音清冷:“不管你如何狡辩,大尧已失燕门,这是铁一样的事实。以亡国之势,还敢妄言全局,岂非痴人说梦?” 说著,她手指一点点摩挲锦囊的布面,感受到那沉甸甸的质感,心口竟莫名沉重。 “让我看看。” 她低声喃喃,仿佛不仅是对灰衣人说,更是对自己。 —— 锦囊的封口被她一点点扯开。 丝线绷紧,铜铃在指尖轻轻颤动,发出“叮”的一声清脆。那声响落在她耳中,竟像一记惊雷,让她心弦骤然一颤。 她目光微沉,指尖缓缓探入,將里面的纸抽出。 纸张带著淡淡的墨香,摺痕分明。她轻轻摊开,目光落在上面。 只是匆匆一瞥,她整个人却猛地一震,眼眸骤然瞪大,呼吸瞬间紊乱。 “这……” 她喉咙微紧,几乎吐不出声音。 片刻后,她失神般喃喃,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 “这般……妙计……” 她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拿不稳纸张。 她不敢置信地抬眼,直直盯向灰衣人,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这是……萧寧所出?!” 她的声音终於带上了一丝颤意。 —— 殿內一瞬间陷入诡譎的寂静。 侍女们低著头,呼吸都不敢过重。护卫更是僵立原地,连刀锋都在微微颤抖。 灰衣人神情却依旧镇定,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正是。”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仿佛压在她心口的巨石,瞬间又添了几分重量。 —— 耶律燕回怔怔地盯著锦囊中那张纸,胸口剧烈起伏。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个“亡国之君”的锦囊里,看到这等层次的谋划。 若说昨夜的信是试探,是挑衅,是蛊惑。 那今日的锦囊,却分明是一记惊雷,直击她心底最深处的顾虑与渴望。 “这……” 她喉咙乾涩,脑海中一时翻涌不息。 若此计成…… 她甚至不敢往下想。 那將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大尧或许未必真到穷途末路。 意味著耶律丹泽未必真的稳操胜券。 意味著她耶律燕回——或许真的有机会。 可这怎可能? 她拼命摇头,心口却依旧无法平静。 “荒唐。” 她冷冷吐出这两个字,似乎要用荒唐来否定一切,可她指尖的颤抖却出卖了內心。 她不愿承认,可萧寧那看似绝境中的一招,却在她心口投下了一块重石,久久难以移开。 她缓缓合上锦囊,將纸重新收好,神情冷厉,却带著掩不去的复杂。 “即便如此,本宫也不会轻信。” 她低声自语,目光冷冽:“萧寧……你到底是个笑话,还是一个真正的棋手?本宫,会亲眼看清。” 话音落下,她挥手示意侍女收起锦囊,面色已恢復了往日的沉静与凌厉。 可唯有她心底明白,那片刻的震动,已深深烙下痕跡,挥之不去。 第763章 入城 夜幕沉沉,乌云翻涌,笼罩著整座平阳城。 风声呼啸,捲起尘沙,拍打在城墙之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城头上,赵烈缓步而行,盯著不远处疾步赶来的探子,心口已经涌起不祥的预感。 探子扑倒在地,浑身是尘土,眼神中满是惶急与惊悚。 “將军!”他急声稟告,嗓音因长途疾奔而沙哑,“敌军大营已经完成了休整!粮草輜重源源而至,三日之內,最快三日,叛军就会压到平阳城下!”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凝固。 赵烈眼眸一沉,整个人的身形仿佛僵在风中。 他盯著探子,片刻未语,眼神深处闪烁著一丝复杂的光。 三日。 三日之內,叛军就会兵临城下。 平阳这座城池,没有天险可守,没有险关可依。若真让敌军压境,凭眼下这支残破的兵马,又如何抵御? 赵烈闭了闭眼,胸口仿佛被重石压著。 探子低头不敢再言,只是伏在地上,等著他的吩咐。 赵烈摆手,声音低沉:“下去吧,严密盯守敌军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探子连连领命,退下去时,脚步还有些发虚。 —— 城头上,只余赵烈一人。 风声猎猎,吹得他盔甲生寒。 他抬眼望向北方,夜幕深沉,遥遥的黑暗之中,仿佛已经能看到那支庞大军势的影子。 三十万大军。 三日之內,就会踏破这座孤城。 赵烈的手,死死扣在城墙冰冷的石砖上,指节泛白。 他知道,情况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 回到將军府时,府內灯火昏黄,氤氳著药香与血腥混杂的气息。 沈铁崖依旧昏迷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胸口起伏微弱,呼吸时断时续。 赵烈站在榻前,久久凝视著这位主帅。 几日来,郎中接连诊治,却都摇头嘆息。 药材难寻,病势难缓。 今日去寻药的人,还没有回来。 这意味著,他们或许找不到任何救命的方子。 赵烈心头涌起阵阵苦涩,像是刀割。 他缓缓跪坐在榻前,伸手替沈铁崖整理被褥,低声道:“主帅,您一定要撑住啊。” 他的声音,哽在喉中,几乎说不下去。 —— 夜色愈深,城中的局势愈乱。 巷道之间,不时能听到百姓推车带著老小逃难的声音。 有人哭喊,有人呼唤亲人,有人哀嚎。 街头巷尾,杂乱无章,惊恐与绝望瀰漫整个城池。 赵烈一路走过,见到百姓背井离乡,抱著襁褓的婴儿,推著残破的车輦,眼中满是泪光。 他的心口,像被利刃割开。 这一刻,他终於明白了。 ——退与守,不仅仅是军阵的抉择。 背后,是无数百姓的性命。 若立刻撤退,平阳城必定顷刻沦陷。百姓还未来得及逃出,就会被屠戮殆尽。 可若死守,凭残军之力,最终也不过是一城殉葬。 赵烈的脚步,沉重无比。 他在街角驻足,看著几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跟在大人身后,衣衫襤褸,脸上写满恐惧。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逐渐坚定。 —— 回到府中,他久久不能合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沈铁崖的身影。 那日,在燕门之上,沈铁崖寧死不退。 那种身影,如山一般佇立在敌军之前,誓死守护大尧疆土。 即便重伤濒死,依旧不愿后退一步。 赵烈缓缓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忽然明白,自己究竟该如何抉择。 退,容易。 一声令下,残军立刻能突围而去。 可那样,城中百姓便註定葬身兵锋。 守,必死。 但哪怕多守一天,哪怕只是一日,也能为逃难的百姓多换一分生机。 赵烈抬头,眼眸中燃起炽烈的光。 “主帅。” 他低声喃喃,语气坚定:“属下明白了。” “我等既是大尧军人,守的不是一座城,而是这些百姓。” “哪怕最终难逃一死,我也要守下去!” 他猛地站起身,转身走出府门,眼神中再无迷惘,只有决绝。 —— 翌日清晨,城中依旧混乱。 但在城头,赵烈亲自披甲,立於阵前。 他走过一列列军士,那些士兵眼中早已疲惫,心神涣散。 可当他们望见赵烈坚毅的神情,却不由得挺直了脊背。 赵烈沉声开口,声音滚雷般传遍城头。 “诸位!” “敌军將至,城池危殆!” “我等或许难逃一死,可只要我等尚在,便不能让百姓无辜死在城下!” “燕门虽亡,可我等之心,不可亡!” 军士们眼神一震,原本涣散的眸光,渐渐聚拢出一丝火焰。 赵烈抽刀出鞘,刀锋映照朝阳,寒光四射。 “此城一日不破,百姓便多一日逃生之机!” “所以!” 他大喝一声,声震长空:“纵死,亦守!” 军士们齐声吶喊,声音震动城墙。 “纵死!亦守!” 那声音,匯成洪流,衝击著每一个人的心口。 赵烈望著这些残兵,心头一震,泪意涌动,却硬生生压下。 他明白,他们或许只是暂时被他的气势鼓舞。 可只要能多守一日,哪怕是燃尽最后的血与骨,也值了。 —— 黄昏时分,城门大开,百姓依旧不断逃出。 赵烈立在高处,目光注视著那一条条拥挤的道路。 他的心口,渐渐平静下来。 或许,他与这城中残军的命运,早已註定。 可在这最后的时刻,他终於找到了答案。 ——守。 哪怕是死,也要守。 因为他们背后,是无数的百姓。 —— 夜幕渐渐笼罩,风声再次呜咽。 赵烈独自立在城头,手按刀柄,望向北方黑沉沉的天际。 他知道,那片黑暗之中,正有一头吞噬天地的猛兽,缓缓逼近。 三日。 或许,只剩下最后的三日了。 他心口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 “主帅。” 赵烈在心中低声喃喃,眼神凌厉:“您用生命守护了燕门,我也必守住平阳。” “纵死不悔!” 夜色深沉,平阳城的北门外,风卷残沙,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赵烈方才巡视完一圈城防,正欲回营,忽然听得外头有一阵嘈杂声。火把摇晃,一队人影簇拥著往城门而来。领头的三人,他一眼便认出——韩守义、杜崇武、梁敬宗。 这三人各自带著几十名亲信军士,衣甲不整,神色惶急,竟是径直来寻他。 “赵將军!”韩守义拱了拱手,却带著几分逼迫之意,“话不多说,今夜我们要带弟兄们出城。你赵將军要在这平阳拼死,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们可不想陪你一起死!” 杜崇武也隨声附和,声音粗哑,带著怨气: “对!燕门都守不住,沈大將军也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平阳城哪有什么险可守?三十万叛军一压上来,这里就是个大坑。赵將军,你要硬撑著等死,我们可不认!” 梁敬宗冷笑一声,眼神阴沉,话更刺耳: “赵將军,你若真有忠义,尽可以独自守到最后。可別拉著我们和弟兄们陪葬。咱们都一样是將门出身,可谁也没说一定要做冤死鬼。” 话音一落,跟隨在三人身后的军士们骚动起来,低声附和。有人攥紧了兵器,有人咬牙切齿,更多的则是眼神闪烁,不安与惶惧交织。 赵烈心头一沉。 这三人果然还是跳了出来。 他压下胸中怒火,冷冷上前一步,声音低沉有力:“你们说要走,走去哪?城外?你们真以为叛军会留你们活路?三十万大军铺天盖地,你们这点人马衝出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韩守义脸色微变,但很快狡辩:“总比困在这里坐以待毙强!我们弟兄们还能找条生路,说不定还能混回南边去!” 杜崇武跟著嚷嚷:“没错!赵將军你若真有本事,儘管在这儿拼命,可別拦著我们!” 赵烈目光一厉,声音如雷:“混帐!你们真当自己能逃?今夜你们若强行离城,城门一开,敌军探子若在暗处盯著,岂不是立刻察觉我军內乱?到时三十万大军立刻压城,不但你们活不了,整个平阳城的百姓都要死!” 这话声若惊雷,压得场中一片死寂。 军士们面面相覷,显然被说得心头一震。 可韩守义冷笑一声,仍不服气:“赵烈,你少来嚇人!你要死忠,那是你的事!可你凭什么拦我们?你当自己是大尧的皇帝不成?” 赵烈双目如炬,盯得他心中发寒,厉声喝道: “我不是皇帝!可我是这城的守將!你们带头乱军心,挑动弟兄们生乱,就是大尧的罪臣!今日你们若敢擅闯城门,我当场斩了你们!” “斩我们?”梁敬宗“哈哈”大笑,眼神却阴冷如蛇,“赵將军果然好威风!打敌人没本事,对付自己人倒是厉害。你要真敢杀了我们,那才叫军心大乱。到时候,怕是你连半日都守不下去!” 这一番话说得极是恶毒。周围军士们神色动摇,低声窃窃,似乎也被挑起了怒火。 赵烈心口剧烈起伏,手掌死死按住腰间的刀柄。 只要他愿意,眼前这三个人,一刀下去便可立斩,以正军法。 可他很清楚,若真如此,今夜军心必然轰然崩塌。到时,敌军未至,平阳自己就要先乱。 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將刀意压下,声音沉如铁石:“韩守义,杜崇武,梁敬宗,你们三个败军之將,本该伏法,如今尚能苟活,已是沈大將军念及旧情。你们却还敢煽动军心,置百姓於不顾,枉为將门子弟!” 说到这里,他声音猛然拔高,震得营地眾人心头一颤:“你们要走,我不拦!可谁敢跟他们走,便等於將妻儿老小交给叛军屠戮!你们自己想清楚!” 军士们的呼吸顿时急促,眼神闪烁。 他们虽然惧怕战死,可一想到妻儿可能落入敌军屠刀之下,心口却又一阵发凉。 一时间,原本躁动的情绪,终於慢慢压下去。 有人低声道:“赵將军说得对,咱们若真弃城,百姓就完了。” “是啊……总得有人撑著。” 人群的声音渐渐平息。 韩守义三人见状,脸色变得难看,眼中闪过一抹阴鷙。 他们没想到,赵烈寥寥数语,竟能稳住军心。 韩守义冷哼一声,强自掩饰尷尬:“哼!赵烈,你有本事就守吧。可別到时候,连累我们一同葬身城下!” 说罢,他甩袖转身,带著杜崇武、梁敬宗以及亲隨退去。 只是临走前,梁敬宗的目光仍旧阴沉地扫过赵烈,低声冷笑:“赵將军,我们倒要看看,你守得下去么。” —— 眾人散去,营地再次安静下来。 赵烈却独自站在原地,肩膀微微颤抖,心口沉重如铁。 他知道,这三人不死,始终是心腹大患。 可现在,他却不能杀。 因为一旦动刀,整个军心就会立刻分裂。 “该死……” 他低声咬牙,拳头死死攥紧。 眼下的局面,已是走在刀尖之上。 守?百姓或许还能多逃走一些。 退?自己將成为罪臣,千古骂名,沈铁崖的血也白流。 可若再这样下去,三人一日不除,军心就会被搅得七零八落。 赵烈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心中苦涩一笑。 “援军啊……你们到底在哪?” —— 这一夜,平阳城的风更冷了。 赵烈披甲坐在营帐之中,长刀横放在案,烛火摇曳,映照出他满脸的疲惫与坚毅。 他知道,城池將亡,人心將乱。 可只要自己还活著,他就要挡在百姓前头。 哪怕只爭一日,只爭一夜。 因为这是沈铁崖留下来的意志,也是他赵烈此生最后的底线。 城门外,风声猎猎。 此刻正是黄昏,残阳如血,天际尽被暮色吞没。 平阳——这座北境最后的城池,此时却宛如一个漏风的筐子。城头的旌旗歪斜,守军懒散无神,最显眼的,是城门下那涌动的人潮。 百姓们像潮水一般,推搡著、哭喊著,要逃出城去。驴车、木车混杂在一起,孩童嚎哭,妇女哀號,老人被搀扶著跌跌撞撞。 这是亡国的气息。 就在这乱鬨鬨的洪流之中,却偏偏有两个人逆流而入。 一人头戴兜帽,面容遮去,步伐却沉稳如山,眉目间自带帝王气度。另一人魁梧如铁塔,眼神锐利,正是铁拳。 二人肩並肩,硬生生在百姓的洪流中逆行,步伐不急不缓,像是行走在平静的大道。 守军瞧见,只当是两位返城的將士,並未仔细盘查。毕竟此刻人潮汹涌,谁还真有心力去问细。 —— 铁拳隨萧寧入城,心头早已按捺不住,低声道: “陛下!咱们既然已至阳平,为何不引大军进来?十里开外驻著几十万大军,却偏偏要偷偷进城,这不是冒险么?此刻敌军隨时压境,若您有个万一……” 他话未说完,眉头已皱得能拧出水来。 萧寧却脚步如常,眼神平静,似乎根本不受周遭混乱的影响。他只淡淡回道:“铁拳,你要记住,我是皇帝。” 铁拳一怔,旋即更加疑惑。 “正因我是皇帝,一旦公开身份,这城中的百姓、军士、官吏,便再不会展露真正的模样。” “所有人都要摆出『忠勇』的面孔,所有人都会掩去真实的怨言、贪婪、懦弱与畏惧。可我若想看透局势,想明白阳平究竟出了何事,就必须在他们不知不觉之时,亲自走上一遭。” 他语气冷静,声音却如利剑穿心。 铁拳张了张口,心头一震。 萧寧的话,直言出了最冷酷的现实。 皇帝若亲临,眾人必然百般粉饰,真相永远被掩盖。 铁拳沉默片刻,仍不放心:“可陛下,如今敌军势如破竹,三十万大军步步压来,您亲自深入城中,若是有失……” 萧寧微微一笑,那笑意带著锋芒:“三十万人马,声势的確浩大。可你想过没有?燕门之前的几道城关,皆是易守难攻。按理说,敌军纵然人多,也绝不可能一路畅行,破关若入无人之境。” 铁拳心头一凛,猛地抬眼:“陛下的意思……莫非是有人放敌军入关?” 萧寧摇头,神色淡淡,却掷地有声:“是內奸,还是懦夫,现在尚不能定论。但有一事可以肯定——有人不配为將。” 他步伐坚定,长身玉立,目光透过昏暗的街道灯火,直望向城中。 “进去看看,我们便会知道。” —— 二人並肩而行,踏入城內。 入目所见,竟比城外更乱。 街道泥泞,百姓四散奔逃,家什散落一地,哭喊之声此起彼伏。茶肆酒楼早已关门,门板钉死;集市空荡,摊贩推车被遗弃在路中;只剩乱糟糟的脚印与残骸。 偶尔有军士巡逻而过,却形容憔悴,眼神空洞,竟无半点军威。有人乾脆倚在墙角,偷偷饮酒;有人低声抱怨,口中满是“守不住”“要亡了”的话。 这一切,尽落在萧寧眼中。 铁拳看得满腔怒火,咬牙切齿,低声道:“这些孬种!这就是守城的兵?竟还敢饮酒!若是大军临阵,这些人岂不一触即溃?” 萧寧抬手,制止了他。 “別动。” “你若此刻暴露身份,他们会立刻跪下称臣,然后粉饰一切。可我不需要他们的諂媚,我要的是他们最真实的模样。” 他目光沉冷,淡淡补上一句:“这一刻,你看到的才是阳平。” 铁拳呼吸急促,胸口沉甸甸的,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 街道另一头,有妇人抱著孩子,眼泪纵横,对著自家丈夫哭喊:“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要死守,我可不管了,我要带孩子回乡下去!” 那丈夫是个老兵,脸上满是风霜,手中握著长矛,却也满眼迷惘,只是喃喃:“守得住么?守不住的啊……” 说到最后,他竟將长矛往地上一掷,抱头蹲下,泪流满面。 萧寧看在眼中,眼神越发冰冷。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一座城,若连士卒都不愿守,那城池就已经亡了。不是亡於敌人,而是亡於人心。” 铁拳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却终究忍住没有说话。 —— 二人继续往里走。 巷弄之间,有士卒將军粮偷偷倒卖给百姓,换取些许银钱;也有老兵抱怨,痛骂上官无能,声称“迟早要投降”。 这些声声入耳,铁拳恨得要拔刀。可萧寧始终神色冷静,只静静看著。 不久,他们绕至城门附近,恰见几名亲兵押著几车粮草。押送的军士中,有一人模样熟悉,竟是败將梁敬宗的部下。那人低声骂骂咧咧:“粮草都要拉去给赵烈,咱们兄弟吃什么?赵烈要死拼就让他去死,我们才不陪葬!” 铁拳听得肺都要炸,回头望向萧寧。 萧寧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声音不疾不徐:“记下这些人。” “记下他们的面孔、言行。待到时候,该斩的一个不留。” 那语气淡漠,却比任何怒喝更冷。 —— 夜色渐深,二人一路潜行,所见所闻,尽皆记在心底。 终於,当他们立在街头,望见远处赵烈的身影时,萧寧停下了脚步。 他眼神幽深,仿佛在黑暗中燃起两团火。 “铁拳。” “你可看清楚了?” “这就是我不以皇帝身份现身的缘由。” 铁拳沉默良久,终於躬身一拜,声音低沉:“末將明白了。” —— 萧寧目光缓缓抬起,望向漆黑的天际。 “敌军三日內就会压境。” “可在我看来,真正可怕的,不是三十万大军。” “而是这一城的人心。” 他的声音极轻,却如铁石钉入夜空。 “內奸或许未必有,但『不配为將』的人……已经太多。” “这场仗,要么守下去,要么,整个北境,就真的要亡了。” 风声呼啸,捲起城头的破旧旌旗,猎猎作响。 萧寧的身影佇立在街头,黑袍隨风而舞,眼神锋锐,似要穿透夜幕。 夜风拂过,街头渐渐归於寂静。 铁拳立在萧寧身后,心头滚烫,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萧寧负手而立,眼神深邃,眸光冷冷望向远方。 “阳平城……”他低声喃喃,语气里没有惶恐,只有冷冽的坚决。 “若连此处都守不住,大尧便真无可救。可朕来了,就绝不会让它沦陷。” 黑暗之中,皇帝的誓言,沉沉落下。 第764章 燥乱起 清晨的天色,灰白一片。 夜里的寒雾尚未散去,低低地笼罩在平阳城的屋檐与街道之间,仿佛一层阴沉的纱,將整座城池都罩在压抑之下。 街道上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喧囂与人声。 偶尔有几只流离的犬,在破碎的瓦砾堆旁翻找残羹冷炙,见到有人走过,呜咽一声便仓皇逃散。 铺子大多关得死紧,门板斜斜地支著,仿佛隨时都会倾倒。偶有半开的门缝里,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却又立刻缩回去,像是害怕被外头的风声吞没。 街口的空地上,留下的是昨夜慌乱逃难时遗落的行李、破布与孩童的木玩,散乱一地,再无人拾取。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灰败的味道。 这,就是如今的平阳城。 —— 军营里,同样笼罩著一股压抑的气息。 天色尚未大亮,便有探子快马加鞭,带著满身寒霜,自北门一路直入,翻身便跪倒在营帐之外。 “报——!” 他的声音因疾驰而嘶哑,却带著惊惶与急促。 “启稟赵將军!探得敌军昨夜已在大营誓师,今晨一早,三十万兵马已整装待发!隨时,便要开拔攻我平阳!” 话音落下,帐中霎时一片死寂。 赵烈端坐案后,面色霎时沉了下去。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探子,声音低沉:“確定?” 探子额头冷汗涔涔,伏地不敢抬眼:“千真万確!末將亲眼所见,大营內旌旗林立,杀声震天。那三十万兵马,整齐如山,誓要踏破我城!” 帐中,几名守军闻言,脸色顿时惨白。 有人忍不住低声道:“三十万大军……我们怎能守得住……” 赵烈闻言,眉头一拧,厉声喝道:“住口!” 声音震得帐內一颤,眾人立刻噤声,不敢再言。 赵烈却没有立刻再开口,他只是低头,盯著案上的沙盘,久久未语。 沙盘上,平阳城孤零零立著,南北两道城门如同薄薄的屏障,而外头插满的红色旗子,却密密麻麻,几乎將整座城包围得水泄不通。 那就是三十万敌军。 沙盘之上,不过是几根小旗,可赵烈心里却明白,那每一面小旗之后,都是万余真刀真枪的敌人。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沉声问道:“城內的情况如何?” 一名守军拱手而出,声音沉重:“启稟將军,如今除了老弱病残,城中百姓已经尽数逃亡。” 听到这话,赵烈愣了一瞬,眼中的阴霾这才微微散去。 他缓缓点了点头,唇角露出一抹苦涩,却带著些许释然的笑意。 “好。” “总算……保住了他们。” 帐中军士们一愣,显然未曾想到,在这等关头,將军听到“城中空虚”之言,竟还会露出这种神色。 赵烈缓缓起身,背负双手,在帐中缓步而行。 “城可亡,人不可绝。” “这些百姓,早已流离失所,燕门一破,便无家可归。如今好歹能逃得一条生路,便是我等最后的心安。”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一厉,落在几名军士的脸上。 “但老弱病残不可弃!” “既然年轻力壮者能逃,余下的老幼便由我军护送。能送多少,算多少!” “我赵烈不愿,也不忍,让这些人跟隨我等,一起在平阳送死!” 声音冷厉,带著斩钉截铁的决绝。 军士们齐齐一震,眼神中浮现出几分敬畏。 其中一人忍不住低声道:“將军,如今敌军压境,三日內必至,若此时还要分兵护送老幼出城,岂非自损守备……” 话未说完,便被赵烈厉声打断。 “守?!” 赵烈猛然转身,双眸如炬:“三十万大军压境,你以为靠著我等残兵,还能守下去么?!” 军士们心中一凛,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赵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沉鬱,声音缓缓低沉:“我等拼死守城,不过是多爭取一日、半日。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这座城!” “是为了城中的百姓!” 他一步一步,走到军士们身前,声音如雷霆般轰响:“若百姓早已逃尽,若这些老幼也弃之不顾,那我等拼死守城,又有何义?!” “到头来,不过是一群无意义的枯骨!” 帐中鸦雀无声。 军士们皆低下头去,眼中闪过羞愧之色。 赵烈目光逐一扫过,声音缓缓放低:“传我军令,分出一队人马,今夜便护送老弱病残出城。哪怕护不远,能护多少,便护多少。” “务必要让他们活下去!”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声音已然沙哑,像是压抑著胸口的悲意。 —— 命令传下去后,军营再次忙碌起来。 一些军士立刻收拾乾粮、皮囊,准备隨时护送。 另有军士去各处聚拢老人、病者、幼童,安置到一处,准备连夜启程。 街巷之中,哭声与低声安慰交织。 有白髮苍苍的老人,紧紧攥著军士的手,泪水横流;有年幼的孩童,懵懂无知,只知道要离开熟悉的屋舍,依偎在母亲怀里小声啼哭。 军士们一边忙碌,一边红了眼眶,却不敢多说,只是咬牙搬抬,安置这些脆弱的生命。 —— 赵烈站在营帐之外,望著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支队伍未必能走得太远。 三十万大军开拔之下,大地將震动如雷,天南地北皆不再安全。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要试。 因为这,便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赵烈缓缓闭上眼,心头喃喃: “主帅,你若醒来,必会赞同我的决定吧。” “我们守城,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 夜色渐渐笼罩。 平阳城內,篝火点点,映照出一张张肃穆的面孔。 护送老弱病残的军士们已然准备就绪,静候命令。 赵烈负手立在暗影中,久久未语,心口压著沉沉的重担。 他知道,真正的生死关头,即將到来。 而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用血肉,换取一线生机。 清晨,薄雾未散,平阳城的天空呈现出一抹死灰般的顏色。 街道空荡,昨夜逃难的百姓留下满地零乱的行囊和弃置的车辙,仿佛一道道伤痕,刻在城池的脊骨之上。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湿冷的气息,夹杂著焦灼的味道,仿佛整座城池都在屏息等待某个无法避免的结局。 偶有几声婴儿的啼哭,从破败的屋舍里传出,很快又被母亲慌乱地掩住。 老人们拖著佝僂的身躯,缓慢地在街巷中挪动,他们的眼神空洞,像是隨时可能倒下,却又顽固地不肯离开。 军营里,晨鼓声沉闷地敲响,却未能激起往日的肃杀与振奋。 军士们披甲而出,一个个目光闪烁,神色恍惚。他们的脚步没有往常的鏗鏘,而是带著犹疑和迟缓。 昨夜赵烈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压下的躁动,在新一天的曙光下,又被彻底撩拨了起来。 —— “听说了么?敌军昨夜已誓师,今日隨时会开拔!” “真的假的?那可就是三十万大军啊!咱们这点人,能撑得住么?” “撑什么撑!你们没听说么?援军根本不会来了!朝廷早就弃了咱们,这平阳城就是个弃子!” “可昨日赵將军还说要护百姓……” “护百姓?百姓都逃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几个老弱残兵。你我拼命守在这儿,不是白白送死么?” 低声议论在军营中此起彼伏,像阴冷的风,从一顶顶军帐间掠过,吹得人心惶惶。 —— 这一切的源头,正是韩守义等人的小动作。 此刻,他们几人聚在一起,神色各异,却都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快意。 梁敬宗压低嗓音,狞笑著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兄弟们都传得欢快,『援军不会来』的说法,怕是已经进了每个军士的耳朵。” 杜崇武也眯著眼,轻轻摩挲著刀柄,语气里透著阴狠: “哈哈,赵烈这小子再能嘴硬,又能如何?人心一散,他一个人能守得住么?看著吧,用不了几日,军中就要乱了。” 韩守义冷哼一声,眼神深沉而毒辣: “昨日,他当眾驳我面子,让我下不来台。今日,我就要让他尝尝什么叫骑虎难下!三十万大军压境,他若要守,那便是带著弟兄们一同去死。可他若要退,又怎么向军中交代?呵,他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如今下不去了!” 梁敬宗凑上来,冷声道:“咱们是不是要再添一把火?光是『援军不来』,还不够让人绝望。若能让他们彻底心凉,那才有意思。” 韩守义目光闪过一丝寒芒,缓缓道:“那就传出去,说朝廷已经放弃北境,不会再管这里。说这城里不过是个弃子,留著只是为了拖住叛军脚步,换取朝廷喘息。到时候,咱们再推一把,看赵烈如何应对。” 几人对视一眼,皆露出阴笑。 他们想的不是如何守城,而是如何报復赵烈,如何在这乱局中保全自身。军士的生死,百姓的安危,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棋子与筹码。 —— 流言比疾风还快。 到了日上三竿,整个平阳城上下,几乎人人都在谈论同一个消息: “援军真的不会来了。” “朝廷放弃了咱们。” “这城,是个弃子。” 消息越传越广,甚至有心怀叵测之人添油加醋,传得更加骇人: “陛下自己已经退回京城,根本不打算出兵救援!” “咱们拼死守城,不过是替朝廷挡刀。到头来,谁还记得咱们?” 百姓们本就惶惶不安,如今更是心如死灰。街头巷尾,哭喊声不绝。有人拖家带口,硬是要衝到城门口,央求开门逃难。 而军士们,心头的最后一丝坚持,也被这些话击得摇摇欲坠。 “援军不会来了……咱们真要死守么?” “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娘子,还有孩子……” “要不……趁乱逃出去吧。” 军心动摇,怨声四起。赵烈苦心营造的坚持与信念,顷刻间被流言击得粉碎。 —— 这一切,很快传到了赵烈耳中。 他立在营帐中,脸色铁青,拳头死死攥著,青筋暴起。 “韩守义!” 他低声咆哮,眼神如刀,几乎要將那名字刻进骨髓。 “你们……竟敢在此时挑乱军心!” 身旁的亲信急声道:“將军,军心动摇,若不立刻处置,恐怕……” 赵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我知道。” “可现在若动他们,军中立刻会炸开。那些与他们交好的士兵,一定会反叛。敌军未至,咱们先自乱。” “可若不处置,他们必然继续作乱!” 赵烈沉默良久,终究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 “忍。” “此刻,唯有忍。只要还能守,就不能让军心彻底崩塌。” 他声音低沉,带著撕裂般的痛苦。 这不是战场上的廝杀,而是比刀剑更可怕的较量。人心的动摇,比敌军的攻势,更致命。 —— 而城中,气氛已经彻底变了。 清晨的冷风吹过街巷,夹杂著百姓的哭喊、军士的低语、老者的嘆息,匯成一曲沉重的丧歌。 平阳城,在这一日清晨,失去了最后的寧静。 它成了一座被流言与绝望撕裂的孤城。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敌军踏来的那一刻。 傍晚时分,天色昏沉。 厚重的乌云像被墨汁浸透,低垂在平阳城的上空。远方传来沉闷的雷声,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座孤城的命运而哀嘆。 城头的烽火台上,火焰摇曳不定,映得军士们的脸色愈发惨白。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压抑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 军营之內,更是乱象丛生。 白日里流言四起,早已將军心动摇殆尽。到了这阴沉的傍晚,躁动的情绪彻底压不住了。 有军士抱怨道: “朝廷弃了咱们,援军绝不会来!咱们留下来,就是白白送命。” 有人愤然附和: “是啊!凭什么要咱们替他们去死?要死也是那些高官去死!” 更有人低声咒骂: “赵烈他自己要立功,就自己上去拼命,凭什么拖著弟兄们一块陪葬!” 这些议论声一层层扩散开来,像是火星落在乾草上,迅速燃烧成一片燎原之势。 士卒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神色不安,情绪焦躁,眼神中带著恐惧与愤懣。他们盯著军帐深处的灯火,心头不断涌现出疑问:——赵烈究竟想干什么? —— 此时,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三人正站在营帐之外。 夜色將至,他们的神情却阴冷而兴奋。 “时候到了。”韩守义压低声音,目光森冷。 “白日里的流言已经够了,现在军心正乱,咱们再去逼他一把,他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下不了台。” 梁敬宗嘿然一笑:“弟兄们的情绪已经到极点了,只要咱们挑明几句话,他们必然譁然。赵烈再嘴硬,也压不住局面。” 杜崇武舔了舔嘴唇,声音低沉:“哼,他不是斩了我兄弟么?今晚,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以命抵命!”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数。 他们带著数十名亲信军士,大摇大摆走向大帐。亲信们神情阴鷙,手紧紧压在刀柄上,仿佛隨时准备撕开帷幕,將这场“对峙”推向最凶险的境地。 —— 大帐中,赵烈正伏案而坐。 昏黄的灯火映著他满是疲惫的面容。额角的青筋隱隱鼓起,眉心紧锁,仿佛压著万钧重担。 “援军……” 他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抹茫然。 探子一日一日传回消息,却始终没有半点援军的影子。大尧廷中,究竟在做什么?难道真要放弃平阳? 他抬眼望向悬在案几上的地图,目光一寸寸滑过城池、关隘,最终落在“平阳”二字上。心口似被铁锤重重击了一下,闷得透不过气来。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赵烈眉头一皱,猛地抬头。 “谁在外头喧譁?” 还未等亲兵回应,帷幕已被一把掀开,数道人影大步踏入。 为首的,正是韩守义! —— “赵烈!” 韩守义一声低喝,语气中带著压抑不住的怒火。 赵烈冷冷起身,目光凌厉:“韩守义,你带这么多人闯进本將军营,所为何事?” “为何事?”梁敬宗冷笑一声,阴鷙的眼神扫过大帐。 “赵將军难道心里没数么?” 杜崇武更是大步上前,指著赵烈厉声道: “你明知道援军不会来,还逼著弟兄们死守!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对啊!”韩守义紧跟著高声喝问,声如雷霆。 “你不会是想步你的主帅沈铁崖的后尘吧?拿著弟兄们的命,去换你自己的功绩!” 话音一落,帐外守候的军士顿时骚动起来。 “是啊!沈將军当年不就是那样么?结果呢?立功的是他,死的是咱们!” “赵烈,他不会真是这么打算的吧?!” “咱们拼死拼活,最后不过是人家升官发財的垫脚石!” 议论声一波波涌起,压过了风声雷声,直直衝入赵烈耳中。 —— 赵烈脸色铁青,目光森冷。 “住口!” 他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厚重的木几猛然一震,茶盏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军士们被这一声喝斥震住,但更多的却是愤懣与不安。 “赵烈!”韩守义冷声喝道,寸步不让,“你若真有本事,那便一个人去拼命!別拖著弟兄们一起陪葬!你要是死了,朝廷还能记你是忠臣烈士;可弟兄们呢?他们死了,只是无名的枯骨!你敢说不是如此?” 此话一出,军帐之中再度譁然。 “是啊!朝廷才不会记得咱们的名字!” “拼命守城有个屁用?援军不来,咱们撑死也就是死路一条!” “將军,你若真是为了弟兄们好,就该带大家撤退!” “撤!撤!撤!” 喊声此起彼伏,从帐內传到帐外,很快匯聚成一股浪潮,压得人心浮动。 赵烈站在眾人面前,胸口起伏,双拳紧握。 他看著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想起这些人曾在沙场上与自己並肩廝杀,想起他们的血汗与牺牲,如今却被流言蛊惑,转而质问自己、逼迫自己。 心头涌上的,不是愤怒,而是撕心裂肺的悲凉。 “你们……” 他声音嘶哑,眼神中闪过一抹痛苦。 “你们当真以为,本將是那样的人?”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此起彼伏的喊声: “撤!撤!撤!” “我们不想死!” “赵烈,带我们撤军!” 喊声愈发激烈,甚至有人抽刀出鞘,重重砸在地上,刀刃震得嗡嗡作响,像是一记无声的威胁。 军心,彻底乱了。 —— 赵烈缓缓抬起头。 昏黄的灯火下,他的面庞苍白如纸,眼神却冷得如刀锋。 他望著韩守义三人,望著那些被鼓动的军士,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 原来,他已被逼到了如此境地。 孤军,孤將。 四面皆敌,连自己麾下的士卒,都成了动摇的刀刃。 —— 而此刻,城外的阴云更低,雷声愈发沉重。 似乎在预示,这座孤城,正迎来风暴前的最后寧静。 营帐外,夜幕渐沉,风声带著阴冷,仿佛隨时会割裂这座城的寂静。 距离大帐不远的一处暗角,两道身影静静隱在黑暗之中。 火光透过帷幕缝隙泄出,里面的吵闹声清晰传来。 铁拳满脸涨红,双目喷火,青筋一根根鼓出,拳头紧握,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陛下!” 他咬牙切齿,声音压得极低,却仍止不住胸口翻涌的怒意。 “这些狗东西!竟敢在这时候逼赵烈?!” “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一群废物!在战场上败得一塌糊涂,如今还敢回来挑唆军心!该死!真该当场宰了他们!” 铁拳说著,整个人已然绷紧,像一头隨时要暴起的猛兽。他的手紧紧扣住腰间的刀柄,仿佛下一刻就要衝出去,將大帐之中的闹事之人一刀一个斩於刀下。 可他刚要动,身旁的萧寧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陛下——”铁拳转过头,眼中满是血丝与急切,“您还拦我?眼下再不制住他们,军心就彻底乱了!赵烈一个人,压不住的!” 萧寧面色冷峻。 他静静望著那片鼓譟的帐篷,眼神沉如深海,任由铁拳的怒火在身侧燃烧,却岿然不动。 第765章 军心如铁! “铁拳。” 萧寧低声开口,声音冷冽而坚硬:“记住——这不是我们的时机。” “可是!”铁拳呼吸急促,眼神几近喷火,“再拖下去,阳平就守不住了!那些败將一旦掌控军心,赵烈也没了,这城还能守什么?!” 他胸膛剧烈起伏,语气中带著压抑不住的杀意。 “您让我忍可以,可眼睁睁看著兄弟们的血汗被一群废物搅乱,我忍不了!” 萧寧缓缓转过头,目光冷冷落在铁拳身上。 在黑暗中,那双眼眸仿佛透著凌厉的锋芒,逼得铁拳心口一震,呼吸猛地顿住。 “你忍不了?” 萧寧声音极轻,却像寒风般渗入骨髓。 “那便问问自己,若现在动手,能救得了多少?” 铁拳一怔,呼吸微窒。 萧寧继续开口,语气平稳,却字字如锤:“一旦你现身,这群人立刻就会闭嘴,赵烈也会被护住。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没有你,他们会怎样?” 铁拳愣住,喉结滚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萧寧望著军帐方向,眼神森寒。 “赵烈若不能独自镇住军心,他便不配为將。” “若军心真因几个小丑而彻底崩溃,那这数千人马,也不配为大尧死战。” “此刻我们若出手,能救一时,救不了一世。” “我寧可让赵烈独自一人,死死扛住。” —— 铁拳浑身一震。 他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可……赵烈毕竟一个人……” “一个人?” 萧寧冷笑,眼神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光。 “真正的將军,什么时候不是一个人?” “他若连孤军死守的勇气都没有,又凭什么让別人跟隨?” 铁拳心头一震,呼吸急促。 萧寧说得极冷,可他却知道,这是最残酷的真相。 —— 军帐內的吵闹声愈发嘈杂,那些鼓譟的军士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喊声几乎要掀翻整个营帐。 “撤!撤!撤!” 喊声如雷,直震天穹。 铁拳只觉胸口血气翻涌,几乎要从喉咙里喷出来。他脸色涨得通红,目光死死盯著那些叫囂之声传出的方向,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陛下……臣真忍不住!这群畜生,眼下若不杀了他们,等敌军攻到城下,他们必然先开门投降!” 他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起,像是一头被铁链死死勒住的野兽。 萧寧的眼神却仍旧冷冽。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 “若他们真要投降,就让他们投降。” “若他们要弃城,就让他们弃城。” “我想看的,是赵烈。是他能不能在绝境之中,把这群人压下去。” 铁拳瞳孔骤缩,震惊地望向萧寧。 “您是说……” 萧寧目光深沉,低声吐出一句话: “平阳能不能守得住,不在这些废物,而在赵烈。” —— 铁拳怔怔地望著他,胸口的怒火一点点冷却下来,却化作另一种压抑不住的沉重。 他明白了。 陛下不是冷漠,而是……在试赵烈。 试他是否真的能独当一面。 试他是否真的配得上大尧的兵权。 铁拳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几乎要崩裂,眼神却渐渐沉下来,带著一丝狂烈的敬意。 “陛下……” 他低声喃喃,嗓音沙哑。 “您真狠。” 萧寧神色冷峻,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著那片喧囂的大帐,眼神冷得仿佛可以洞穿帷幕,看见里面的每一张脸。 他背负双手,气息沉稳,声音淡漠: “战场上,怜悯是最没用的东西。” “若赵烈连这点局面都压不住,他便註定撑不住接下来的风暴。” 说罢,他收回目光,转身隱入更深的阴影之中。 铁拳咬紧牙关,回首再看那片鼓譟的大帐,眼中怒火仍未熄灭,但心底却已然明白—— 今夜,赵烈,必须要独自走这一关。 军帐內,吵嚷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屋顶。 赵烈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面色苍白,双手死死按在案几之上。掌心的青筋暴起,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可即便如此,他仍压不住那一浪接一浪的喊声。 “撤!撤!撤!” 那声音如同潮水,拍击在耳边,震得人心神俱裂。 赵烈喉咙乾涩,想要开口,却发现声音被堵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蔑的笑声在人群中响起。 “赵將军。” 韩守义缓缓走出人群,脸上带著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他背著手,目光森冷地盯著赵烈。 “已经是这般局势了,军心所向,弟兄们都想活下去。可你呢?” “你还装出一副死战不退的模样,要与城池共存亡。呵——你这是为了给谁看啊?” 梁敬宗跟著上前,脸色同样写满讥讽:“对啊,你不会真以为,你这一番表演,能感动什么人?还是觉得朝廷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能看见你这苦情戏?” “赵將军,你也太天真了!” 杜崇武更是冷笑:“別说他们看不见了,就算看见了,你觉得他们会记你一份功劳么?朝廷早就把我们扔在这儿当弃子了!”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直击赵烈心口。 赵烈面色惨白,胸口起伏得厉害,眼神中透出深深的疲惫。 “你们……” 他咬著牙,声音沙哑。可话还没出口,韩守义便抢过了话头。 “我们什么?我们只说实话!” “赵烈,你別装糊涂了。我们都被放弃了!援军?呵,早就不会来了!你天天喊著死守,就是为了把兄弟们绑在你这条船上,为你主帅的忠义陪葬。” “说白了,你不过是想拿兄弟们的命,给自己討一个好名声!” 话音一落,军帐中顿时一片骚动。 “是啊!” “他就是想立功!” “我们兄弟的命,难道就这么不值钱?” 眾军士的议论声越来越响,目光齐齐落在赵烈身上,带著怀疑,带著怒火,带著不满。 赵烈的心,瞬间被重锤砸中。 他张了张口,喉咙像是被刀割一样,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想否认。 想告诉他们,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可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些人,已经不信他了。 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 “赵烈。” 韩守义上前一步,眼神冰冷,嘴角却带著笑。 “你若真是忠义之人,当初就该与沈將军一同死在燕门。可你偏偏背著他跑了,落得一个弃关之名。” “如今你还想装模作样,说要死守阳平?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根本守不住!你就是想借兄弟们的命,为你洗脱弃关之罪!” 此话一出,军帐中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落在赵烈身上,眼神复杂至极。 有怀疑,有怒意,有鄙夷。 赵烈猛地抬头,双眼布满血丝,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將心臟从胸腔中震出来。 “不是!” 他终於嘶声吼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带著撕裂的痛。 可这声辩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 梁敬宗轻蔑地冷笑:“不是?呵,赵將军,你心中如何,天知地知,你自己最清楚。” 杜崇武更是阴声阴气地添上一句:“弟兄们心里也清楚。咱们跟著你死守,不过是替你垫背罢了。谁还真信你所谓的忠义?” “赵將军,別演了。” 韩守义冷冷一笑,声音森寒。 “我们今日来,就是要问清楚。你到底是准备放弟兄们一条生路,还是要大家陪你演这场为国捐躯的戏码?” “说吧!” 军帐中的目光再次齐刷刷聚焦到赵烈身上。 那一瞬,赵烈感觉自己像是被数百双利刃同时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他脑海一片空白,胸口沉重到窒息。 他忽然明白了。 自己……真的孤立无援了。 他曾以为,只要自己坚守,只要自己不退,弟兄们就会和他一起拼到底。 可如今,他才发现,所谓的誓死之心,早已在绝望与恐惧中瓦解。 他一个人,还能撑多久? 还能守住什么? —— 赵烈的眼神,终於黯淡下来。 他望著眼前这一群军士,望著那些跟隨自己多年、却此刻满是质疑与冷漠的目光,心口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无尽的寒风吹过。 “原来……” 他喃喃低语,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原来……我真的是一个人。” —— 韩守义见状,嘴角浮起得意的笑。 “赵將军,你也看到了。军心已决,弟兄们不想死。” “你若执迷不悟,便是要与眾人为敌。到时,可別怪我们不顾情面。” 梁敬宗眯著眼,补了一刀:“赵將军,你若真有本事,就凭一人之力守城吧。別拖著我们一起陪葬。” 杜崇武则哈哈一笑:“没错!大伙的命,不该替你去搏功劳!”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讥笑与冷意不断在帐中迴荡。 他们的眼神中,透著赤裸裸的小人得志。 赵烈双手颤抖,指节死死扣在案几上,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想怒吼。 想拔剑斩了这三人。 可他心底,却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 他明白了。 就算他斩了他们,军心也早已散了。 这些人……不会再跟隨他了。 —— 军帐內的喊声渐渐再度响起。 “撤!撤!撤!” 那声音如同丧钟,重重敲击在赵烈的心头。 他胸口一窒,眼前一黑,几乎要跌倒。 此刻的他,真的彻底绝望了。 夜幕低垂,营帐外的风声呜咽,仿佛在为这一切哀鸣。 赵烈坐在主位上,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量。 他知道,这一刻,他失去了军心。 失去了弟兄们的信任。 失去了继续坚守的理由。 他孤身一人,被推入无边的深渊。 而韩守义等人,则在一旁冷笑,眼神中满是讥讽与快意。 他们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而赵烈,唯有绝望。 夜风猎猎,军帐中瀰漫著压抑的气息。 赵烈坐在主位上,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方才韩守义等人一番讥讽,已经將他逼到了绝境。那一瞬,他几乎要彻底崩溃。 可他忽然意识到——若是自己倒下了,这座阳平城,就真的守不住了。 他不能倒。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必须把这口气顶住。 “我若绝望,兄弟们就绝望。” “我若沉沦,军心就彻底散了。” “哪怕我死,也得给他们一点希望。” 赵烈在心底反覆告诫自己,双手死死按住案几,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满帐躁动的军士,望向那三张充满冷笑的小人面孔。 心中痛如刀割,却被他强行压下。 —— “诸位!” 赵烈忽然站起,声音沙哑,却带著撕裂般的力量,在帐中炸开。 眾人一愣,齐齐望向他。 赵烈胸口起伏,目光一一扫过这些曾经同生共死的弟兄们。 他的声音一瞬间低沉下去,带著苦涩与苍凉: “我知道,你们怨我。” “怨我把你们困在这城里,怨我不肯撤退,怨我让你们陪我死守。” 他声音沙哑,目光中透著沉痛。 “可你们想过没有?若我们弃城而逃,阳平百姓怎么办?那些老弱妇孺怎么办?他们哪里跑得过三十万大军?” “他们死了,你们心安么?” 军士们神色微变,有人低下了头。 赵烈忽然伸手一指案几,猛然一拍,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你们怨我可以!可我赵烈既为將,就该护百姓周全!” “纵然是死,也该死在城头,不该死在逃亡的路上!” 他声音愈发鏗鏘,带著几分哽咽,却又透著一股坚毅。 “兄弟们!我赵烈不怕死,也不怕背骂名!但我不能眼睁睁看著百姓被屠戮!” 军帐中顿时安静了几分。 —— 韩守义冷哼一声,立刻上前:“好一个慷慨陈词!可將军,你再说这些,也改变不了援军不会来的事实!我们拼死拼活,只是陪你做无谓的牺牲!” 梁敬宗也冷笑:“没错,你口口声声护百姓,可你凭什么护?凭这点残兵?我们都知道援军不会来!死守不过是找死!” 话音落下,军帐中躁动再起。 赵烈胸口一沉,却猛地抬起头,眼神坚定。 “援军会来!” 四字,掷地有声。 军帐再次一静。 所有人都惊愕地望著赵烈。 赵烈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异常篤定: “昨夜,我已收到了密报。” “援军已在途中,最快三日,最迟五日,必至阳平!” “诸位!我们要做的,就是守住这几日!只要守住,便能等到援军,等到转机!” 此言一出,全帐譁然。 许多军士面露惊疑,彼此对视,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既有怀疑,又有压抑许久的渴望。 韩守义三人神色骤变,旋即冷笑:“笑话!什么密报?拿出来!” 赵烈眼神一冷,身躯挺拔,声音凌厉: “军中机密,岂是你等可见!” “我赵烈以性命起誓!此言若虚,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赵烈猛地一拍胸口,声音如雷。 军士们心头一震。 谁敢隨便立下这种誓? 若不是有底气,谁肯拿自己性命发毒誓? 一时间,原本动摇的军心,竟渐渐稳了几分。 —— 韩守义脸色一僵,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 他没想到赵烈竟会用这种方式死死咬住。 “赵烈,你这是诈!” 他咬牙冷声,试图再度挑动军心。 可赵烈却猛然转身,目光如刀,直刺韩守义三人。 “诈不诈,由你们说了算?” “若援军至时,你们三人如何谢罪?” 话音如锤,直击人心。 军士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韩守义三人身上,带著怀疑与冷意。 韩守义嘴角抽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梁敬宗与杜崇武心头一凉,不敢再轻易附和。 —— 赵烈趁势大喝: “弟兄们!你们信我一回!再给我三日!” “若三日后援军不至,我赵烈愿以身殉国,绝不连累你们!” “到时,你们要走,尽可自行离去!我绝不阻拦!” 话音一落,军帐中鸦雀无声。 隨即,几名老兵红著眼,重重点头:“將军,我们信你!” “將军若在,咱们就守!” “再拼三日!” 原本浮动的军心,终於在这一刻,再度稳住。 赵烈眼眸赤红,望著这些军士,心口一阵酸涩。 他知道,自己说了谎。 可这谎言,是他此刻唯一能给他们的希望。 哪怕是假的,也要让他们撑下去。 —— 韩守义三人脸色铁青,心中暗恨。 可在此时此刻,他们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因为赵烈已经用誓言和苦情,把军心牢牢抓在了手里。 —— 夜风呼啸,军帐內的火光摇曳。 赵烈立在案前,背影孤独而挺拔。 他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喘息。 三日后,若援军仍未至,他所立的誓言,就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此刻,他別无选择。 哪怕是用生命去支撑,他也要让军心不散。 因为,一旦军心溃败,这城池就真的完了。 火光映照下,赵烈的脸色疲惫却坚定。 他心底默默喃喃: “援军……你们一定要来。” “若你们不来,便是我一个人,也要死死守住。” “毕竟,沈帅已经不能搬动了,想要就他的命,我就只能守在这里!但愿,兄弟们不会怪我吧!” 他的目光,像刀锋一般,射向营帐之外的黑暗。 那黑暗之中,似乎潜藏著无数敌影,也似乎埋伏著希望的火光。 他不知道结局。 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 军帐中,火光摇曳。 赵烈胸口急促起伏,目光逐一扫过那些军士。 他看见了他们眼中闪烁的光。那是渴望,也是迟疑。 谎言已经说出口,他便只能走到底。 “弟兄们!” 赵烈猛地抬高声音,压过了帐外的风声。 “援军到时,不只是救咱们一命那么简单!”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陛下已下旨,凡我北境之军,能坚守阳平,能守住最后的血脉者,皆有重赏!” 军帐中瞬间一片譁然。 所有人齐齐抬头,目光死死盯向赵烈。 ——重赏? 赵烈声音再度炸响: “陛下说过,燕门虽亡,可北境不灭!只要有你们在,只要阳平一日不失,大尧的血,就不会断!” “援军一到,阳平之军,必是首功!” “届时,兄弟们皆是开国之功臣,封侯拜將,何其不可!” “陛下知道你们的辛苦!陛下知道你们的血汗!绝不会让你们白死!” 他声音如雷,震得军士们心头一颤一颤。 —— 有人眼眶微红,喉咙里发出哽咽。 “咱们……真能受封赏?” 赵烈猛然一拳砸在案几上,怒喝:“我赵烈以性命担保!陛下亲口所言!你们的血,皇帝记得!你们的功,天下记得!” 军帐瞬间一静。 接著,原本死气沉沉的军心,竟被这番话彻底点燃。 —— 一名老兵忽然嘶吼:“好!拼了!老子守一日,等一日的功!” 另一人眼眶通红,大声道:“若真能受封赏,便是拼掉这条命,也值了!” 声音一声接一声,像火星点燃乾草。 很快,整个军帐,成了热血的迴响。 “援军会来!” “陛下会奖咱们!” “阳平不失,大尧不亡!” 军士们喊声震天,军心彻底稳住。 —— 赵烈眼眸赤红,死死握紧双拳。 他心里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虚言。 可只要能让军士们信,只要能撑住三日,就是贏。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再度压过嘈杂: “弟兄们,听我號令!” “今日起,白日练兵,夜间守城!粮草不绝,血气不灭!” “援军將至,封赏在即!这三日,我们死也要死在城头,不死在心里!” 军帐轰然响应。 终於,有將军紧攥兵器,满脸泪痕,大吼:“遵將军令!” 无数军士跟著咆哮:“遵將军令!” 那声音,匯成了一股波澜壮阔的怒潮,直衝夜空。 赵烈看著眼前这一幕,心头百感交集。 他知道,自己骗了他们。 可若不骗,他们只会死在绝望里。 既然要死,那就死在希望之中。 哪怕那希望是假的。 —— 营帐外,寒风呼啸,带来城內百姓的哭喊与逃亡声。 而此刻,军心却终於彻底稳固,甚至燃起了久违的血性。 赵烈抬眼望向黑暗的天幕,心中默默低语: “陛下……臣骗他们,说您一定会来。” “可臣真心希望,这不是谎言。” —— 这一夜,阳平城中,军士们的眼神第一次亮了起来。 他们不再只是等死的败兵,而是坚守的战士。 因为他们相信——援军会来。 因为他们相信——皇帝记得他们的血与功。 哪怕只是一句誓言。 哪怕只是赵烈拼命撑起的幻梦。 军心,却在这一夜,彻底凝固成铁。 第766章 亲军 夜色沉沉,平阳城外的风声猎猎。 城头上的喊声渐渐平息,军帐之中,原本躁动不安的军士们,在赵烈的一番苦情誓言之下,竟真的安定下来。那股死气沉沉的气息,终於有了几分迴转。 萧寧与铁拳,依旧隱在黑暗中,静静注视这一切。 萧寧背负双手,衣袍隨风猎猎,面色冷峻,却在寂静中,缓缓吐出一声低语: “好。” 他的声音极轻,带著几分难得的讚嘆:“这一招——望梅止渴,倒是做得不错。” 铁拳怔了怔,回头望向萧寧,满脸不解:“陛下,什么叫望梅止渴?” —— 萧寧微微一笑,眼神落在远处的营帐,似乎透过重重帷幕,看见了赵烈那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背影。 他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却带著讲述往事般的节奏: “昔年,有一位名將,率大军行至沙漠,乾渴无比,水源尽绝,眾军几欲崩散。那名將却指著前方虚无的荒岭,对士卒们说——前方遍生梅林,梅果酸甜,入喉能解渴。你们再忍一忍,走过去,便能有水有果。” “军士们听了,仿佛真的尝到了酸梅的滋味,口中生津,精神一振,竟真的继续行走,撑过了最艰难的一程。待到后来,果然寻到泉眼,得以解困。” “此事,便谓之——望梅止渴。” 铁拳听得目瞪口呆,皱著眉,忍不住低声道:“这……不就是哄骗么?那名將,根本没什么梅子可吃,他就是用一句假话,稳住了军心。” 萧寧转过头,目光凌厉,却带著几分深意:“可若没有这句假话,那一支大军,早就死在沙漠里了。是骗么?是。可若不骗,便是全军覆没。” 铁拳愣住,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无言。 —— 夜风吹过,萧寧衣袍猎猎,他的声音低沉,却带著一种冷酷的力量: “赵烈此时的处境,何其相似?援军未至,军心將崩,他若无此一计,今日阳平之军,便要散尽。散了之后,你我便算有十万铁骑,也救不回来。” “所以他选择了谎言。” 萧寧抬眸,眼神锋利如刀:“这是唯一的办法。除此之外,他別无选择。” —— 铁拳眉头紧锁,面色涨红,沉声道:“可陛下……將士们拼命杀敌,流血牺牲,心里最看重的便是忠诚与信任!若是靠欺骗来维繫,那这军心……终究还是假的!日后真相揭穿,弟兄们岂不是寒了心?” 他越说越急,胸口起伏,满脸愤慨:“这不是男儿所为!这不是铁血將军该走的路!” —— 萧寧静静听著,脸上却没有半点波澜。 他只是凝视著铁拳,眼神冷冽:“男儿所为?铁血將军?哼。”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度落向远处的军营。 “铁拳,你记住。” “真正的男儿,是能护住一城百姓,是能在绝境中撑起生路的人。” “若为了护住数万条性命,就算背上欺骗之名,又有何妨?”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带著一种毋庸置疑的气魄。 “赵烈此举,是在以一纸虚言,换得三日生机。” “若三日內援军能至,这阳平便能保;若援军不至,他也愿以性命殉国,偿还誓言。” “你说——此举,是懦弱,还是胆识?” —— 铁拳一怔,脸色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他心中仍旧有著不甘,可萧寧的话,却如重锤一般砸进他的胸口,让他再难反驳。 —— 萧寧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深沉。 “铁拳。” “这正是成大事之人所需。” “有魄力,有胆识,更要有一张厚脸皮。” “赵烈——可用。” —— 铁拳默然,半晌后,才低低吐出一口气。 他忽然发现,自己看不透陛下了。 那份冷酷,那份沉稳,那份洞察人心的狠辣,远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可他知道一点——陛下说的,终究没错。 此刻,赵烈,真的撑住了阳平。 夜色更深,风声猎猎,吹动军帐旁的旌旗猎猎作响。 铁拳沉默许久,心口起伏不定,仍旧带著几分不甘与愤慨。 “陛下。” 他咬著牙,终於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可臣始终觉得,这样不对。男儿当磊落光明,以诚换诚。靠欺骗得来的军心,终究是假军心。三日、五日后,若真揭穿了,这股军心就会崩得更快。赵烈这一招,怕是杀敌未成,先害己身。” 他的话,带著直率的衝动,也带著血气方刚的倔强。 萧寧静静听著,半晌没有说话。风声卷过,烛火摇曳,他的身影被映照得更显修长。 直到铁拳说完,萧寧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铁拳。” 他的声音冷冽,带著不容置疑的沉稳。 “你觉得赵烈不该骗人,是么?” 铁拳点了点头,沉声道:“是。哪怕败了,也该堂堂正正。骗兄弟们的心,不是长久之计。” 萧寧微微一笑,却是那种不带温度的笑。 “堂堂正正?呵。” 他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望著远处黑沉沉的军营,忽然开口: “你可听过景王与二子的故事?” —— 铁拳怔了怔,摇头:“臣未曾听过。” 萧寧神色不变,缓缓道来。 “当年景王在世,子嗣眾多。长子景冲天资卓绝,聪慧非常,自幼便得景王偏爱,许多人都以为,他迟早要被立为世子。” “可次子景成,却心机深沉,野心极重。他眼见兄长备受宠爱,心中惶惧,担心自己终究会被压下去。” “后来,景冲忽然暴亡。传说是被毒蛇咬伤,但尸身之上却留有许多疑点。前院发现毒鼠,府中猫儿莫名死去,甚至在景冲床榻边,还留有破损的书卷,被咬得狼藉。” “景王大怒,下令彻查。” 铁拳眼神一凛,忍不住低声问:“结果如何?” 萧寧眼神微冷,继续道: “表面查来查去,最后的说法,是毒鼠作祟。可暗中,许多证据指向次子景成。景王也心知肚明——亲生骨肉,怎会不懂?但……”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如渊,声音忽然低沉下来: “景王並没有声张。甚至在朝堂之上,还公开宣称,长子死於毒鼠,不怪任何人。” 铁拳微微一怔,面露不解。 “为何?” 萧寧缓缓吐出两个字: “试探。” —— 铁拳瞳孔一缩,死死盯著萧寧。 萧寧目光凌厉,继续道: “景王心中早有疑心,但他並未点破,而是暗中观察诸子守灵。结果——唯有景成,神情不寧,常在深夜失眠,眼神躲闪。景王心下更疑。” “直到临终之际,景王召景成至榻前,厉声质问:『是不是你害死了你兄长?』” “景成面色不改,矢口否认,誓死不承认。” “景王见状,反倒心中暗嘆,终究是笑了。” 铁拳呼吸急促,喉结上下滚动:“这……景王为何要笑?他明知次子杀兄,还不揭穿?” 萧寧缓缓抬眸,眼神中闪过一抹冷冽。 “因为景王看见了——景成的狠。” “景成懂得將心事藏在最深处,哪怕面对生死,也不肯认错。景王心中清楚,唯有这种人,才能担得起天下大业。因为成大事者,不只是要聪慧,更要狠,更要有胆识。” “所以,景王將王位传给了景成。” —— 话音落下,风声呼啸,气氛骤然凝重。 铁拳怔怔望著萧寧,眼中写满震撼。 “这……” 他喉咙乾涩,声音低哑:“所以,景王寧愿把王位交给一个弒兄之人,也不肯立那个聪慧无双、却性情坦诚的长子?” 萧寧目光冷漠如刀,声音低沉: “聪慧,是才。狠辣,才是用才的本质。” “景王明白,若是景冲在世,他纵然聪慧,却性情太过明亮,终究撑不住权势纷爭,迟早会被人利用、吞没。唯有景成,能以铁血之心,护住皇族的根基。” 他转过头,冷冷望向铁拳。 “铁拳,你说,景王此举,是昏庸,还是英明?” 铁拳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呼吸都变得艰难。 —— 萧寧继续开口,声音如铁。 “你说赵烈欺骗军心,不是男儿所为。可你想过没有?若他不撒谎,军心今日便散,平阳立刻失守。你想看见百姓尸骨遍野么?想看见弟兄们被乱刀砍死么?” “与其如此,不如撒一个谎,让他们再多活三日。” “哪怕三日之后,真相揭穿,赵烈也能以死来偿还。他的命,换百姓的的命,给后面城池的百姓,爭取逃亡的时间,不值么?” 铁拳浑身一震,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 萧寧转身,背负双手,语气渐渐沉稳下来。 “铁拳,你要记住。世间之事,若要成大业,光有血性,不够。光有忠诚,不够。更需要魄力,需要胆识,需要在关键时刻,能狠得下心,能捨得脸皮。” “景成之所以能继位,是因为他够狠。赵烈此刻之所以可用,是因为他敢撒谎,敢以命做局,敢在绝境之中,撑住整座城。” “这,才是成大事之人该有的样子。” —— 铁拳怔怔佇立,心中翻江倒海。 他原本只觉得赵烈在骗人,是虚,是耻。可听完萧寧这一番话,他忽然发现,自己未曾想过——那谎言背后,是数万条活生生的性命。 赵烈赌的不是功名,而是整个平阳的生死。 这一刻,铁拳忽然明白了陛下的眼光。 他喃喃低语:“原来……原来这就是陛下所说的,成大事者的胆魄……” 萧寧冷冷一笑,目光如刀,落在远方的军帐上。 “赵烈。” 他低声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冷冽而篤定。 “此人——可用。” 夜色沉沉。 军帐外的喧譁早已散去,鼓譟声与叫嚷声渐渐归於寂静,只余下风声呜咽,吹动旗帜猎猎作响。 赵烈独自坐在帐中,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背脊僵硬,双眼布满血丝。方才在眾军面前,他咬牙撑住,言语鏗鏘,把一张绝望的局势生生扭成了希望。可此刻,当一切声音散尽,他终於再也撑不住了。 他缓缓垂下头,伸手在案几下翻找,摸到一只陶壶。那是下官兵送来的粗酒,味道辛辣呛喉,却是军营中少有的慰藉。 他颤著手,拔开塞子,將酒灌入口中。 烈酒入喉,呛得他一阵咳嗽,眼泪险些涌了出来。可他偏偏大口大口往下灌,仿佛只有酒精,才能压住胸口翻腾的鬱气。 —— 酒意很快蔓延开来,火烧般滚过五臟六腑。赵烈呼吸沉重,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哑的嘆息。 “援军……” 他喃喃低语,眼神空洞。 “不会来了。” 这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时,像是砸下的铁锤,砰然震得整个心臟都在发疼。 他很清楚,援军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虚幻的说辞。他强撑著说了那番话,只是为了不让军心溃散。可他自己心里明白,朝廷……早就放弃了这里。 燕门既失,北境无险。大尧皇廷要保的是中原腹地,不会为了这区区一城、一隅之地,派出援兵来陪葬。 他明白得很。 可他却不敢说出来。 若他说了,今晚阳平城的军心便会彻底崩塌。到时不用敌军攻来,自己手下的人就会先开门投降。 所以,他只能撒谎。 撒一个明知是谎的谎。 —— 酒壶渐渐空了,他索性提著壶,斜靠在案几一角,整个人萎顿下去。 “我这是……做对了吗?” 他盯著昏黄的烛火,喉咙里吐出沙哑的低语。 “让这些兄弟们,以生命为代价,换取城中百姓的逃亡之机……换取沈帅的一线生机……” 他忽然抬手,用力按住自己的额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青筋暴起。 “可……我真做对了吗?” 酒意翻涌,他的眼眶逐渐湿润。 —— 他想起了沈铁崖。 那位镇守北境数十年的主帅,如同磐石一般,屹立在风雪中,带著他们一场又一场死战,护住了燕门十余年。 在赵烈心中,沈铁崖不仅是主帅,更是兄长、父亲般的存在。 可如今,沈铁崖臥病不起,连移动都成问题。若要退,就要搬动他。可一搬动,就等於宣判了他的死期。 所以赵烈选择死守。 因为守,就能等到那批寻药的人归来。 守,就能让沈铁崖再多活几日。 守,就能让更多百姓逃出城去,不至於被铁骑屠戮。 可这代价呢? 是弟兄们的命。 —— 赵烈忽然苦笑一声,低低道: “沈帅啊……你若清醒,怕是要骂我了吧?” “骂我拖著这群兄弟去送死,骂我一意孤行,明知必败还要撑下去……” “可若不这样,您呢?您就真的走不了了……” 他的声音渐渐发颤,胸口的痛苦几乎要將他压垮。 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徒劳。 三日后、五日后,援军依旧不会来。 到那时,军心崩溃,城破人亡,他赵烈,会被骂成疯子、蠢人、刽子手。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选择背下这一切。 因为他別无选择。 —— 酒壶空了,他又伸手去抓,指尖触到冷硬的陶片,却再也找不到一滴酒。 他发出一声苦涩的笑,声音嘶哑。 “连酒,也捨不得多给我啊……” 他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望向帐顶,那昏暗的火光映照下,他的身影孤独而渺小。 风声呜咽,似乎在为他哭泣。 赵烈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困兽,被困在这座孤城里,四面都是刀锋,退无可退。 他想活,可更清楚自己活不成了。 他想守,可心里明白,这城终究守不住。 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死撑。 撑到百姓走远一些。撑到沈铁崖有一线机会。撑到弟兄们的尸骨,能多拖延敌军片刻。 —— “我这是……守城?还是守心?” 赵烈自嘲般低语,喉咙里溢出沙哑的笑声。 “呵……笑话。什么將军,什么忠义,到了最后,不过是个孤零零的可怜虫。” 他慢慢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黑暗之中,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沉重、迟缓,像是隨时可能停下。 可他没有倒下。 他仍旧死死咬著牙,紧紧攥著拳。 —— “援军不会来。” “朝廷不会管。” “我们早就是弃子了。” 赵烈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可他仍旧低声喃喃: “可就算如此,我也要撑下去……” “沈帅不能死,百姓不能死。” “我赵烈……寧可背天下骂名,也绝不先倒下。” —— 风声呜咽,夜色无边。 赵烈的身影,在孤灯之下,更显孤独。 他独自一人,席地而坐,抱著那只空酒壶,仿佛抱著世间最后的一点温暖。 外人看不见,他的肩膀在轻轻颤抖。 这是一个將军的孤独。 这是一个將军,明知无援、明知必死,却仍要咬牙负重前行的孤独。 夜风呼啸,军帐之內,只余下一盏昏黄孤灯。 赵烈背倚在案几旁,手里攥著一只空酒壶,整个人如同被风雪侵蚀过的枯木,眼神空洞而疲惫。烈酒並未带来多少慰藉,反倒让心头的苦涩更深。 他正沉浸在迷茫与孤独里,忽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赵烈警觉地抬头。 帷幕被风吹开,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身著寻常布衣,腰间掛著刀,却不是自己麾下熟悉的任何將士。 赵烈眉头猛地一拧,心头一震。 他在军中多年,所有將士面容皆记在心中,从未见过这两人。 陌生人夜入军帐? 赵烈呼吸一窒,手不自觉摸向案上的佩剑。 为首之人却忽然笑了。那笑声沉稳,带著几分漫不经心,却又极有压迫力。 “赵將军,好气魄啊。” 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人步履从容,径直走到灯火映照之处,神色淡淡。 “明知道援军不会来,却还能凭著一番演技,把满营上下都骗得团团转。” “这份气魄,实在叫人钦佩。” —— 话音一落,赵烈猛地变了脸色。 他心口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站起,手掌“唰”地按在佩剑上。 “你——是谁!” 声音沙哑,却带著一股锋锐。 他心底骇然如雷。 此人怎会知道? 他方才在帐中撒下的谎,连副將们都被瞒住了。外头的军心暂时稳住,哪怕是韩守义那几个心怀鬼胎的小人,也只是心疑,却並无確凿证据。 可这人……竟一口点破! 赵烈心头霎时慌乱。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敌探?细作? 还是…… 他一时间百念齐飞,心口压抑得喘不过气。 —— 陌生人见他慌乱,却只是轻轻一笑,不答反问,只道: “將军不必慌张,我不是敌人。” “我不过是敬佩赵將军,愿意隨你一同搏命罢了。” 他语气淡淡,似乎並未在意赵烈的敌意,只是微微拱手,神色平静: “我与兄弟二人,皆愿投身军伍,做赵將军的亲兵。” 话音一落,赵烈怔住。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似乎一时没听明白。 “……什么?” 他满眼狐疑,死死盯著这二人。 “你说,要入伍?做我亲兵?” 陌生人神色不改,只是轻轻頷首:“正是。” —— 赵烈心中大骇。 这是什么时机? 阳平已是孤城,外有三十万铁骑环伺,內里军心早已浮动。自己方才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把人心稳住。 而在这般情形下,却有人不逃荒,不南走避难,反倒要投军? 这岂不是自投死路? 赵烈死死盯著他们,眼神冰冷,满是戒备与不解。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冷声质问,手掌仍然扣在剑柄上。 “这般时候,不想著逃命,偏偏要来送死?天下竟还有这等人?” —— 站在一旁的铁拳眉头紧锁,忍不住低声道:“陛下……” 萧寧微微一摆手,眼神制止了他。 隨即,他看了赵烈一眼,神色不动声色,轻声开口: “赵將军,你难道觉得,好男儿在国难之时,奋身入伍,是件难以理解的事?” 语调平淡,却带著一股森寒的锋锐,逼得赵烈呼吸一窒。 第767章 真的有援军?! 赵烈盯著眼前这陌生人,眼神复杂至极。 他当然知道“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的道理。可眼下阳平孤城,人人心中只有逃生的念头,能坚持不乱已是难得,怎会平白无故冒出两个不知来歷的人,要在此时投军? 他心中满是困惑,却也被对方的话堵得一时语塞。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 “我不信。” “我不信天下会有这等人。” “你们不是寻常百姓,若真是逃荒之人,怎会带著兵刃?若是流民,又怎会谈什么国难当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 萧寧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只需知道,我钦佩你,愿意隨你而战。” 他神色淡淡,似乎不愿再多做解释。 —— 赵烈的眼神愈发冷冽,满心都是疑惑与不解。 这世道,谁会主动往火坑里跳? 而且,他们一来便点破自己虚言,偏偏又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这是敌是友?是祸是福? 他完全想不透。 —— 帐內气氛骤然凝固。 烛火摇曳,风声呜咽,赵烈与陌生人四目相对。 一个满心疑竇,一个神色淡漠。 空气中似乎凝结著火,隨时可能爆裂。 —— 良久,赵烈终是缓缓坐回原位,目光仍旧凌厉,声音沙哑: “你们要投军,隨你们。” “可我,不信你们。” “若想入伍,先去营中报到,隨军士一同守城。” “至於做我的亲兵……我赵烈,不敢要。” 他说到最后,神情已冷若寒铁,带著几分拒绝的坚决。 —— 萧寧听罢,神色不变,只是淡淡一笑,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他也不再多言,只轻声道: “好。既然如此,便听將军之令。” 话音落下,他微微一拱手,带著铁拳,悄然退去。 只留赵烈一个人,独自坐在昏黄灯火下,满脸疑惑与困惑。 “这到底……是什么人……” 他低声喃喃,眼神满是无法理解的迷惘。 夜色沉沉,阴云压顶,平阳城內的气氛仿佛比黑夜还要沉重。 城南的一座破旧营帐內,烛火摇曳,三道人影围坐在一起。 韩守义双手抱胸,眉头紧锁,半晌才冷冷开口: “今日赵烈那一番话,你们怎么看?” 梁敬宗“嗤”的一声冷笑,伸手把案几上的酒盏重重放下,声音里满是讥讽: “怎么看?还能怎么看?他编了个援军的谎话,骗得那些傻子士卒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呵,什么『昨夜密报』,什么『援军三日必至』,全是狗屁!” 杜崇武也跟著冷笑,摇头不屑:“援军?若真有援军,早该到了!燕门失守,北境大溃,这都过去多少日了?哪来的大军驰援?你们想啊,若真有援军,就算半路耽搁,也不至於一兵一卒不见影子。赵烈这分明是瞎编!” 韩守义微微眯眼,手指轻轻在案几上敲打,似乎在思索。 片刻,他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是啊,我也想不通。他哪里来的消息?谁给他的密报?我们同在这城里,若真有军情,难道只通他一个人?” 他目光森冷,缓缓摇头:“不对,不可能。” —— 三人陷入短暂沉默,营帐里只有烛火“噼啪”燃烧的声音。 良久,梁敬宗狞笑著打破了寂静: “我看得很清楚,他当时的神情,分明是咬死了要演到底。他不敢拿出所谓的密报,就是因为根本没有!” “对!”杜崇武狠狠一拍案几,冷声道。 “他不过是临时编的幌子。否则,你们说,他为何要赌咒发誓?誓言这种东西,最容易迷惑人心。愚笨的士卒们信誓言,不信证据。他这是故意用一副『捨生忘死』的样子,逼大伙信他!” 韩守义的眼睛渐渐眯起,冷笑一声:“不错,这一招玩得狠。他知道我们急,他知道军心摇,他更知道大家最怕的,就是『无援』二字。所以,他反手给了一个希望,哪怕是假的,也足以把那些人捆住。” —— 说到这里,他忽然压低声音,语气森寒: “可我们几个,绝不会被他糊弄。” 梁敬宗阴沉著脸,盯著案几上的酒痕,冷冷吐出几个字:“根本没有援军。” 杜崇武也点头,冷哼道:“若真有援军,城中怎会毫无准备?既无传令、亦无粮草接应,全是空口白话!” 他顿了顿,忽然眯起眼,阴声阴气地笑道:“我敢断定,赵烈百分百是在撒谎。只是……他为何要撒这个谎?” 话音落下,三人对视一眼,心头皆是一震。 —— 韩守义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低声音道: “你们可別忘了沈铁崖。” 梁敬宗眼神骤冷:“你是说……” “没错。”韩守义点点头,冷笑声如毒蛇吐信,“沈铁崖在燕门之败中身负重伤,如今躺在城中,连搬动都成问题。赵烈怎会不知?他之所以死守,不是因为百姓,不是因为大尧,而是因为沈铁崖!” “只要弃城,就意味著要带沈铁崖一起走。可一旦搬动,沈铁崖必死无疑!” “所以,他才要孤注一掷,把咱们困死在这城里!” —— 此话一出,梁敬宗与杜崇武同时露出恍然的神色,隨即眼中闪过怨毒与讥讽。 “好一个赵烈!”梁敬宗冷笑,眼神阴鷙,“原来我们这些人,都是被他当了陪葬品。什么『护百姓』,什么『为大尧』,全是虚言,他守的,不过是他那主帅一口气!” 杜崇武咬牙切齿,狠狠啐了一口:“该死的狗东西!为了救一个伤残之人,便要我们数千弟兄陪他送死?这叫將军?这是把兄弟们当垫脚石!” 三人越说越愤,神色愈发阴冷。 —— “所以说,”韩守义沉声道,眼神狠辣,“所谓援军,不过是他撒下的弥天大谎。目的是死死稳住眾人,好替沈铁崖拖延时间。” “呵,赵烈,你也配称忠义?”梁敬宗冷声讥讽,“你口口声声护国,实则是私心!到头来,不过是拿弟兄们的命,来护你心里的主帅罢了!” 杜崇武一拍大腿,恶狠狠地道:“不能再让他糊弄下去了!再拖下去,我们几个迟早要被困死!” 韩守义点点头,神色冷然:“明日一早,我们三人便去当面揭穿他的谎言。要让所有军士看清楚,赵烈只是在耍弄他们!” 三人对视,眼神中闪过同样的狠意。 —— 烛火“噼啪”燃烧,摇曳的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把冷笑照得愈发狰狞。 这一夜,三人心意已决。 他们要在清晨,把赵烈推上绝境。 ——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主帐里,赵烈仍旧孤坐未眠。 他双眼通红,手里紧紧攥著一只空酒壶,心神飘忽不定。 他知道,自己方才说出的话,全是虚妄。 可若不说,军心便彻底崩了。 他別无选择,只能用这个谎言,拖延一丝时间。 只为那一丝虚无縹緲的希望。 “药啊……” 他喃喃低语,声音嘶哑而疲惫。 “但愿,派出去的人能早些回来……但愿能带回药材……哪怕只救沈帅一口气,也好……” 他深深埋下头,眼神里满是孤独与痛苦。 外头的风声呜咽,仿佛在低声为他哭泣。 这一夜,他无眠。 而即將到来的清晨,註定要更残酷。 清晨,天色阴沉。 厚重的云层压在平阳城的上空,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潮湿与压抑。城头的號角声还未吹响,营帐四周却已经传来低声的骚动。 营门被人推开,三道人影並肩而入。正是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 他们带著各自的亲信,神情冷峻,脚步坚定。一路上,许多军士都抬头张望,低声议论。昨日赵烈的一番话,才勉强稳住军心,可今晨这三人气势汹汹而来,眾人心头的疑虑立刻又被挑起。 “这是要干什么?” “又是韩副將他们……昨夜不是说好要等三日么?” “嘘,小声点,看戏吧……” 窃窃私语在空气中传开,像潮水般隨行而动。 —— 主帐內,赵烈已经等候多时。 他彻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憔悴。听到脚步声,他心头一紧,抬起头来。 “韩副將,梁副將,杜副將。” 赵烈勉强压下声音中的疲惫,沉声道,“此时来见,是何要事?” 韩守义走在最前,冷冷一笑,拱手却未行礼。 “赵將军,要事自然有。”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掷地有声,“我们来,是替全军问个明白。” 赵烈心口一紧,面色微变。 梁敬宗立刻接过话头,阴声道:“昨日你说收到密报,援军三日內必至。可我们细细想来,哪里来的援军?燕门已失,北境诸城尽皆告急,朝廷若真有援军,怎会半点消息不传?” 杜崇武“哼”了一声,盯著赵烈,眼神犀利:“你说有援军,那援军在哪?谁来?几路兵马?你为何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话音一落,帐中诸多军士皆是骚动。 是啊,昨日赵烈誓言斩钉截铁,眾人信了。可一夜过去,冷静下来的他们,不免又心生怀疑。此刻韩守义等人当眾质问,军士们的目光立刻都投向赵烈,带著质疑与不安。 —— 赵烈只觉心口骤然一沉。 昨夜的虚言,本就是他逼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可如今被当眾逼问,他却拿不出任何证据。 他张了张口,喉咙乾涩,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 他的声音刚出口,就被韩守义冷冷截断。 “赵烈!” 韩守义猛地上前一步,目光如刀,声音掷地:“你敢发誓说有援军。可事实呢?根本没有!你不过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你!”赵烈脸色骤变,猛地起身,怒喝一声。 可梁敬宗已经冷笑开口,语气里满是讥讽: “將军啊,你这谎话编得倒也巧妙,偏偏还骗得眾人热泪盈眶。可惜啊,你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你心中真正的打算,其实我们早就看出来了!” 赵烈心口猛然一震,下意识退了半步,目光僵硬地望向他们。 “什么意思?” 杜崇武狞笑著,声音阴森森地响起: “什么意思?將军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你所谓死守,所谓援军,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你真正想守的……根本不是这城,更不是百姓,而是——沈铁崖!” —— 轰! 这一句话落下,整个营帐內外瞬间死寂。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赵烈身上。 赵烈只觉脑中轰鸣,脸色瞬间惨白,呼吸几乎停滯。 沈铁崖! 他们竟然说了出来! 他原以为自己的心思深藏,谁也不会察觉。可没想到,竟在此刻,被当眾点破! —— “赵烈!” 韩守义冷冷开口,眼神森寒,“我们三个不傻。沈铁崖伤重难移,若弃城而走,他必死无疑。所以你才孤注一掷,要困我们所有弟兄陪你守这座必败的死城!” 梁敬宗接著讥讽:“还什么援军?呵,援军若真有,早该到了!分明就是你虚构的谎话,好拖延时间,让你那主帅苟延残喘!” 杜崇武更是冷笑连连,声音高昂:“赵烈啊赵烈,你自以为忠义,实则是私心!你守城不是为国,不是为民,而是为一个將死之人!” —— 话音一落,帐中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是为了沈將军?” “不会吧……难道真的没有援军?” “天啊,我们都被他骗了?” 眾军士们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嘈杂。无数道目光夹杂著震惊、质疑、愤怒,齐刷刷落在赵烈身上。 赵烈脸色煞白,唇角颤抖,喉结滚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头狂乱,像是被重锤接连轰击。 ——他们知道了! 他最深的秘密,竟然被当眾揭穿! —— “赵將军!” 韩守义猛然大喝,声音犹如惊雷,“你倒是说啊!是不是为了沈铁崖!是不是根本没有援军!” 赵烈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涨得通红,指尖死死扣住案几,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想否认。 可对上无数道质疑的目光,他竟怎么也张不开口。 一旦否认,他们会信吗? 不会! 他们只会觉得,他是在狡辩。 可若承认……那便是承认,自己昨夜撒谎,是承认,他为了一个人,拿全军的性命作赌注! 这岂不是將自己往死路上逼? —— “赵烈,你无话可说了吧!” 梁敬宗冷笑连连,眼神满是快意。 “你昨夜的所谓忠义,全是虚偽!你骗得了这些兄弟的眼泪,却骗不了真相!” 杜崇武狞声道:“赵烈,別装了!你不过是要我们陪你一起守著一个垂死之人!说白了,你才是最自私的那个!”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步步紧逼。 赵烈脸色惨白,唇角哆嗦,双目赤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胸口像被刀割般疼痛,脑海里一片空白。 一瞬间,他仿佛真的成了眾矢之的,被数百双利刃刺透。 “我……” 声音哽咽,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 营帐里的军士们,神色已经彻底变了。 昨日那份勉强凝聚的信任,此刻再次摇摇欲坠。 一双双目光,像是沉重的枷锁,將赵烈死死钉在原地。 赵烈的身子微微颤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眼神中写满了无力与绝望。 他知道,自己彻底被逼上了绝路。 无话可辩。 无路可退。 无力可挽。 —— 这一刻,赵烈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量,孤立无援,茫然失措。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连怎么呼吸都不会了。 胸口压抑得快要裂开,眼前昏暗模糊。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他心底发出无声的嘆息。 可他却不能说。 不能认。 因为一旦承认,他便彻底失去最后一丝镇守的权威。 然而,他又根本没有力气去反驳。 主帐內,烛火摇曳,將他惨白的脸映得愈发憔悴。 赵烈此刻,已然被逼入绝境。 彻底无话可说。 大帐之中,气氛凝固到极点。 赵烈站在案几之前,脸色惨白,额角冷汗不断渗出。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被巨石死死压住,呼吸艰难,眼神中透出茫然与痛苦。 而帐中,数百军士死死盯著他,眼神复杂——有怀疑,有怨怒,有冷漠,更多的,却是那种被背叛的愤懣。 韩守义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看见猎物终於被困入死局。 “赵烈,你无话可说了吧?” 他的声音阴冷,字字如钉,狠狠敲击在赵烈心口。 赵烈身躯一震,唇角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梁敬宗上前半步,眯著眼,声音带著轻蔑:“你昨夜说援军三日必至,还发誓以性命担保。可如今一问三不知,什么人马,何方而来,全都说不清。你这誓言,岂不是个笑话?” 杜崇武更是狞笑:“你骗得了这些兄弟的血泪,却骗不了我们!你不过是想护著那个將死之人,把我们绑在这座必亡之城里陪葬!赵烈,你这是忠义么?这是自私!”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如锤,重重砸下。 —— 军帐之中,低声的议论渐渐化作轰鸣般的喧譁。 “原来是这样么?真是为了沈將军?” “那……我们岂不是都成了陪葬的牺牲品?” “天啊,竟然没有援军……” 一双双目光,带著赤裸裸的质疑与愤怒,齐刷刷落在赵烈身上。 赵烈身子微颤,唇角蠕动,声音乾涩。 “我……我不是……” 可这虚弱的声音,却在喧囂之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韩守义猛地冷喝,打断他的话: “不是?你倒是说啊!援军在哪?从何而来?何时抵达?!” 他咄咄逼人,眼神森冷。 “说不出,就是撒谎!” 梁敬宗隨即补上一刀,声音更为犀利:“赵烈,你就是拿沈铁崖压在心里,才不敢弃城!你不敢承认,是怕弟兄们看清你的虚偽!可惜,你掩盖不了!” 杜崇武紧跟著冷声道:“赵烈,你要真有援军,就拿证据出来!没有的话,就別再装模作样了!” 三人轮番施压,几乎不给赵烈半点喘息的机会。 —— 赵烈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喉结上下滚动,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著眼前这一双双满是怨怒的目光,心中像是被千万根钢针扎透。 他想要反驳,想要大声吼出来:“我不是自私!我不是为了自己!” 可他的喉咙像是被铁手扼住,声音哽在胸口。 因为他知道,沈铁崖……確实是自己坚守的理由之一。 若弃城而逃,沈铁崖必死无疑。 可这话,他绝不能说! 一旦说出口,他便真的成了自私自利的將领,成了拿兄弟们性命换一人安危的罪人! —— “赵烈,你沉默,就是默认!” 韩守义猛地喝道,眼神中闪烁著胜利的光。 “弟兄们,你们都看见了!赵烈昨夜的誓言,全是谎话!” “他拿咱们的命,当赌注!” 轰! 营帐瞬间沸腾。 无数军士脸色铁青,议论声夹杂著怒火,仿佛隨时会演变成不可控的暴乱。 “我们被骗了!” “原来真的没有援军!” “该死!我们被他玩弄了!” 声音越来越乱,越来越嘈杂,像是巨浪拍击在赵烈的耳边。 赵烈只觉眼前一黑,脚步踉蹌,几乎站不稳。 —— “我……” 他喃喃低语,眼神迷茫。 “我……不是……” 他唇角颤抖,声音虚弱到几不可闻。 胸口仿佛被万钧巨石压住,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眼前的喧囂、怒吼、责骂,交织成刺耳的噪音,將他彻底淹没。 他的眼神渐渐空洞,心头的最后一道防线摇摇欲坠。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该承认。 承认昨夜的誓言只是谎言。 承认没有援军。 承认这一切,都是他孤注一掷的苦心。 哪怕因此被唾骂,也总比眼下这般折磨来得痛快。 —— “我……” 赵烈双唇颤抖,声音哽咽。 “我其实……” 一句话刚要出口,韩守义便猛地冷笑,打断他的话: “弟兄们,你们听见了吧!赵烈要承认了!他果然骗了咱们!” 梁敬宗大声附和:“他昨夜还誓言斩钉截铁,如今就要自己打脸!” 杜崇武阴声补刀:“这样的將军,配让咱们跟隨么?配让咱们陪葬么?!” 三人合力,逼得赵烈几乎崩溃! 他胸口剧烈起伏,唇角颤抖,眼中闪烁著痛苦与绝望。 “我……我……” ——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声音,从喧囂的人群中炸响。 “赵將军没有骗大家!” 声音洪亮,带著不可动摇的篤定,犹如惊雷般震彻整个营帐! 所有人瞬间一怔,喧囂戛然而止,齐齐回首望去。 只见人群中,一名黑衣军士缓缓走出,目光坚定,声音再度响起: “確实有援军!” —— 空气,瞬间死寂。 赵烈猛地抬头,眼神震惊,心头如被雷击。 韩守义三人脸色大变,眼神骤然阴冷,死死盯向那黑衣军士。 而所有军士,也在这一刻屏住呼吸,心头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真的……有援军? 第768章 项上人头 剎那间,整个军帐鸦雀无声。 那鏗鏘有力的声音,犹如惊雷劈开乌云,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到人群之中。 只见一名黑衣军士,从最外侧缓缓走出。 他身形高大,眉目沉静,目光中带著一股不可动摇的坚定。那份篤定,竟让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赵烈死死盯著那人,心头骤然一震。 是……昨天夜里前来投军的陌生人! 他猛地愣住,心底翻起惊涛骇浪。 这个时候,他站出来帮自己说话是什么意思? 而且,那声音里没有丝毫犹疑,仿佛真的握有底气。 难不成……真的会有援军?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所谓的援军,全是自己的一张空牌,一句善意的谎言。 眼前这人,到底是疯了,还是……另有来歷? 赵烈心口一阵发紧,目光死死锁在那黑衣军士身上,愈发看不透了。 韩守义三人也是一愣。 片刻的寂静后,韩守义忽然冷笑,打破了这压抑的空气。 “好一个大言不惭!” 他眯起眼,眼神森冷,盯著黑衣军士:“你是什么人?!” 梁敬宗紧跟著开口,声音阴沉:“冒出一句话,就敢左右军心?赵烈收买的帮手?” 杜崇武也狞笑:“果然是有预谋!赵烈一个谎言,还不够稳住军心么?连同伙都请来了?!” 三人声音连成一片,森冷的质问在军帐里迴荡。 黑衣军士却不慌不忙,神色平静,拱手而立。 “在下不过是一名新近入伍的士卒。” 他的声音沉稳,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从容。 “国难当头,怎能坐视?所以愿隨赵將军共守城池。” 韩守义闻言,不屑一笑,脸上讥讽更甚。 “新入伍的士卒?哈哈,好一个託词!” 梁敬宗摇头冷笑:“危难之际,装什么忠义?你分明是赵烈的人,为他掩盖谎言!” 杜崇武更是冷声厉喝:“说!是谁让你来的?是不是赵烈暗中安排?!” 一连串的逼问,直直砸下,气氛陡然紧绷。 赵烈眉头紧锁,心头一阵发慌。 他看著那个黑衣军士,满心疑竇。 昨夜,他还对这两名来歷不明的人心存怀疑。 可眼下,这人竟在全军质疑之时站出来,替他背下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他敢这样篤定地喊出“援军確实存在”? 赵烈心中翻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明白。 黑衣军士却仍旧神色不变,甚至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几位將军多虑了。” 他声音沉稳,带著一股莫测的力量:“我与赵將军素不相识。只是昨日投军,方才第一日见面。” “我敢如此断言,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所知。”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譁然。 军士们面面相覷,心头掀起一股难言的震动。 “他说的……是真的吗?” “真不是赵將军的人?” “那他凭什么断定有援军?” 窃窃私语在营帐之中瀰漫开来。 赵烈心口更是“咯噔”一跳,脸色大变。 “你……” 他死死盯著那人,满心慌乱。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敢说出这种话? 他心头茫然,却不敢开口。 韩守义脸色阴沉,死死盯著那黑衣军士,冷声喝问: “你说有援军?” “凭什么?” 梁敬宗狞笑:“光凭你一张嘴么?若你有凭证,拿出来!若没有,你就是扰乱军心!” 杜崇武更是冷声附和:“战时造谣,该斩!” 三人逼视之下,空气凝固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赵烈心头一阵绞痛,额角冷汗直冒。 他已经被逼到绝境,如今那人站出来,反倒成了三人的新靶子。 可这人,到底凭什么? 赵烈一时完全看不透,只觉局面扑朔迷离。 军帐之中,所有人的目光再度匯聚。 沉重、紧迫、怀疑、愤怒,交织在一起,直直压向那名黑衣军士。 此刻,满场只等他开口。 而那人,却仍旧神色淡然,眼神清冷,面对三人的施压,毫无惧色。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锋般掠过韩守义等人,唇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凭证?” 他低声开口,语气却沉稳得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自然有。” 军帐骤然一静。 数百双目光同时收缩,死死盯著他。 赵烈心口狠狠一震,呼吸一窒,满眼不可置信。 而韩守义三人,神色瞬间阴冷下来。 他们眼神中闪过一抹惊疑,隨即更冷冽的杀机浮上眼底。 军帐里的空气,压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名黑衣军士身上,呼吸急促、眼神火热,仿佛只要他稍有迟疑,便会瞬间被人撕碎。 韩守义的声音率先打破寂静,他冷笑一声,步步上前,仿佛要將这股压抑彻底击碎: “好啊,你说有凭证!既然如此,就拿出来给大伙看看!若真有援军,你大可以用这凭证堵住所有人的嘴!” 梁敬宗紧隨其后,语气森冷:“是啊!有凭证就亮出来,没凭证就是虚言!此时此刻,军心动盪,你一句空话,如何能服眾?” 杜崇武更是直接,声音阴狠:“若你拿不出凭证,那就是蛊惑军心!按军规处置,立斩无赦!” 三人一字一句,咄咄逼人,像三柄长刀同时压向黑衣军士,气势汹汹,恨不得当场把他逼上绝路。 赵烈站在主位之上,心口剧烈收缩,额头沁出冷汗。 他死死盯著那黑衣军士,心中翻江倒海。 昨夜他还在怀疑此人来歷,此刻却眼睁睁看见对方把自己推上刀山口。 援军根本不存在! 可这人,偏偏说得这般篤定。 难道……他真的另有所图? 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的时候,黑衣军士却只是静静地立著。 他神色不变,眼神冷冽,仿佛没有听见三人的咆哮。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眼皮,声音不疾不徐: “若我不想拿出来呢?” 这一句话,顿时让整个军帐轰然炸开。 无数將士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人惊呼出声。 “他竟然敢说……不想拿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真的是虚言?” 喧囂的议论声如同海潮一般涌动。 韩守义脸色骤然阴沉,双眼死死盯著他,声音冷得几乎能冻裂空气: “你若不拿出来,那就是根本没有!既然没有,就是谎言,就是蛊惑军心!在军法之下,扰乱军心,当斩!” 梁敬宗也是冷声厉喝:“说什么『不想拿出来』?这是战场,不是你信口开河的戏台!你若无凭证,立刻把头放在案上受斩!” 杜崇武大声喝道:“来人,把这乱军之徒拿下!扰乱军心,军法处置!” 几名亲兵闻言,已经下意识向前跨出一步。 军帐中的气氛陡然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瞬,便会有血光乍现。 然而,黑衣军士依旧没有动。 他只是微微冷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沉稳而森冷: “蛊惑军心?” 他目光一扫,锋芒毕露,直刺韩守义三人。 “你们三人连日来鼓动军心,散布『援军不来』的谣言,才是真正的蛊惑!” 此言一出,整个军帐再次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转向韩守义三人,眼神中带著迟疑与质问。 韩守义脸色一僵,心头猛然一震。 他没想到对方竟敢当眾翻转矛头,直接將“蛊惑军心”的罪名扣回他们头上。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咬牙冷笑:“好一个巧言令色!你若真有凭证,就不必这般兜圈子!” 黑衣军士却猛然上前一步,目光如刀,声音如雷: “凭证?” “凭证可以作偽,谎言可以蒙人。若真要定真假,不如咱们赌上一把!”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犹如惊雷炸响: “我赌三日內,援军必到!若三日內援军不至,我把这颗人头拱手奉上!但若三日內援军至……” 他目光一一扫过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三人,冷光逼人。 “那便是你们三人,以项上人头相谢!” 这句话一落,整个军帐像是被雷霆劈开,死寂了数息,隨即爆发出一片惊呼。 “赌……赌人头?!” “他疯了吧?!” “这可是生死赌注!” 无数军士呼吸急促,目光死死盯著黑衣军士,心头被彻底震撼。 如此赌法,简直匪夷所思! 可偏偏,他说得鏗鏘有力,毫无半点虚浮。 赵烈在主位上,整个人怔住。 他喉结滚动,呼吸一窒,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还是他昨夜看见的那个陌生人吗? 竟敢当眾立下如此赌约,把人头摆在案上?! 他一时竟分不清,这人到底是疯子,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韩守义三人也愣住了,眼神剧烈变幻。 他们原以为对方只是虚言,可没想到对方竟直接把赌注抬到了生死! 一时间,他们心头都涌起一股寒意。 赌人头,谁敢? 若真输了,那便是身首异处,血染营帐! 可若拒绝,他们的气势便等於被对方彻底压下,再也翻不了身。 空气凝固,寂静到了极点。 数百双眼睛,死死盯著他们三人,等待他们的回应。 韩守义眼角抽搐,脸色铁青,终於冷冷一笑:“好,好一个狂徒!”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赌就赌!三日后,咱们便看你拿什么保住这颗脑袋!” 梁敬宗阴声道:“不错!三日之期,若援军不到,我亲手斩你!” 杜崇武狞笑著补上一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三人一番冷笑,把话说死。 可他们眼底深处,却闪烁著一抹难以察觉的慌乱与不安。 军帐中的士卒们呼吸急促,心神激盪。 他们心中震撼不已:一个新投军的陌生人,竟敢赌上性命,断言援军必来! 这份胆魄,已足以压过三人。 赵烈望著这一幕,心中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他不明白,这个陌生人,到底是谁? 又为何敢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立下这样的誓言? —— 军帐外,北风猎猎,旌旗猎猎作响。 而军帐內,一场惊天的赌约,已然定下。 三日之后,便是真相大白的时刻。 谁的头颅,会落在这片土地上? 谁,將在风雨飘摇的平阳,真正站立? 夜风猎猎,军帐之中的火光摇曳不定。 三人带著冷笑离去,帐外的喧囂声渐渐远去,只余下沉沉的夜色与风声相伴。 赵烈心头的弦,直到此刻才猛然鬆开。 可那份沉重与惶然,却没有半分消散,反倒愈加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抬眼看向帐中那名黑衣军士,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片刻的沉默,他终於缓缓开口,声音低哑,透著一股难言的压抑: “兄弟——不,刚才该称呼你一声好汉。若非你出言相助,我方才只怕已被他们三人逼到绝境。” 赵烈的声音沙哑,眼神中带著几分真切的感激。 “这一声谢,出自肺腑。你救了我,也救了军心。” 黑衣军士,也就是萧寧,微微一笑,神色淡然:“不过举手之劳,赵將军不必掛怀。” 赵烈却摇头,胸口起伏,神色愈加沉重。 “你不明白。” 他望著萧寧,目光如铁,声音低沉。 “你方才虽帮了我,可也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他顿了顿,心头满是担忧:“你赌上人头,说三日內必有援军……可若是三日后,援军仍不至,你怎么办?!” 话音一落,帐中气氛瞬间凝固。 火光映照下,赵烈面色苍白,神情里满是惶然。 他太清楚如今的局面。 援军? 那不过是他的一句善意谎言,是他用来稳住军心的最后一张空牌。 事实上,他自己心里都不敢奢望,真有人会来救阳平。 三日之期,一旦援军不至,那些军士也许还能怪他赵烈,可眼前这个黑衣军士却是铁了心的要赌命。 到时候,人头落地,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到这里,赵烈只觉心中愈发压抑。 他缓缓走近几步,盯著萧寧,神情带著焦急与劝慰: “兄弟,我不知你为何如此篤定,可我劝你一句:若真到了不妙的那一刻,別再硬撑了!趁夜逃吧!我可以暗中掩护你。” “你是个好样的,我不想见你白白送命!” 萧寧静静听著,唇角却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他的眼神沉稳,声音轻而冷:“赵將军放心,我不会死。” 赵烈一怔。 他盯著萧寧的眼睛,却在其中看不见半点虚浮,只有一种篤定到极致的坚毅。 这种眼神,让他心底莫名一震。 可隨即,那份震动又被更深的忧虑所吞没。 他苦笑一声,摇头嘆息:“兄弟,你太衝动了!哪怕你真心相信会有援军,也不该拿命去赌啊!” 他声音越说越急,透著深深的担忧:“你可知,他们三人都是將军,地位在此!即便三日后,援军真的到了,你赌贏了他们,他们也能推三阻四,装作不认帐。” “到时候,他们一言定生死,说你蛊惑军心照样能把你斩了!军中生死,全凭权势,不凭公理!” 赵烈说到这里,眼神愈加沉重:“可若你输了,他们必然会借题发挥,当场砍下你的头!” “如此一来,无论输贏,你都是吃亏的!” 帐中沉默。 只有火光在跳动,映得二人神色明暗不定。 赵烈呼吸急促,死死盯著萧寧,眼中满是忧色。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任何人如此担心过。 可眼前之人,他不得不担心。 若说方才三人的咄咄逼人如同三柄利剑,那么此刻萧寧的冷静篤定,则像一堵厚重的城墙,將那三剑生生挡下。 只是,这堵城墙,却是用他的人头去撑起的。 赵烈心中痛苦至极。 他不懂,为什么一个昨日才投军的陌生人,会在最危险的关头,为他立下如此赌约。 更不懂,他哪来的信心,说“援军必到”。 他想开口再劝,可喉咙里涌上来的,却只有一声低沉的嘆息。 萧寧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他神色冷冽,气息沉稳,仿佛方才的赌命之言,不过是稀鬆平常的一句话。 他看著赵烈,眼神清冷,却带著一抹深意。 “赵將军。” 萧寧低声开口,声音坚定:“你放心。三日后,我的头,还在。” 赵烈怔怔望著他,半晌无语。 他心中翻涌著难以言说的震动。 对方的话,冷静、坚决,仿佛背后有著无形的底气支撑。 可他却不敢信。 他摇头苦笑,嘆息连连。 “但愿如此吧。” “但愿……真有奇蹟出现吧。” 说罢,他拎起案边的酒壶,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液从唇角溢出,顺著下頜淌落,洒在衣襟之上。 他的眼神复杂,仿佛在看萧寧,又仿佛透过他看向无尽的夜色。 他心中仍是忧虑。 援军? 那不过是自己编出来的虚影。 可眼前这人,竟然敢赌上性命去支撑这个虚影。 赵烈心中一片茫然。 他无法理解。 可与此同时,他胸口深处,却涌起了一股说不清的震撼。 他喃喃低语,几乎听不清楚: “兄弟啊……你到底是谁?” —— 这一夜,军帐內火光不灭。 赵烈坐在案前,手中紧攥著那空了半壶的酒,心神翻涌不止。 而在他对面,萧寧神色沉静,双眸中闪烁著冷冽的光芒。 那光芒,不似凡尘。 夜色沉沉,军帐之中,火光摇曳。 赵烈手中捏著酒壶,喉头滚动,灌下一口酒,喉咙里一片灼烧。 他眼神疲惫,带著酒气,死死盯著对面的萧寧。 良久,他终於开口,声音沙哑,却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人听去: “兄弟,我问你一句实话。” 他目光灼灼,似乎要从萧寧的眼里看出点什么:“你方才那般篤定,三日內援军必到——是不是……你真知道一些消息?” 空气顿时一紧。 火光映照下,萧寧神色未变,面容沉静,唇角只带著一丝淡淡的笑。 他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我並不知。” 赵烈愣住。 片刻后,他面色一僵,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仿佛被人一拳砸在胸口,整个人重重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嘆息。 “你……果然也是虚言罢了。” 他喃喃出声,带著一股难言的失落与苦涩。 萧寧静静看著他,不语。 赵烈目光黯淡,脸上浮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好,好啊。” “既然你不知,那我便告诉你,不要再寄希望於什么援军了。” 他猛地抬起酒壶,狠狠灌下一口,像是要用烈酒烧尽胸中的愤懣。 放下酒壶时,他双目布满血丝,声音低沉而决绝: “不出意外的话,援军是百分百不会回来的。” 这话一出,帐中顿时一静。 萧寧抬眼望著他,目光一瞬不瞬。 “为何?” 赵烈苦笑,笑容中透著深深的无力。 “为何?” “呵,这个问题,你倒是问得天真。” 他望向帐外的黑暗,眼神复杂,语气却愈加沉重: “因为我太清楚了,当今的皇帝——乃是昔日的大尧第一紈絝。” 萧寧眼皮微抬,目光闪了闪,却未开口。 赵烈继续低声道,声音里透著压抑已久的愤恨: “你可知,在这之前,北境几度告急?多少次请求援兵?可那些贤明的皇帝,纵然有治世之名,却仍旧极少出手。” “他们只要觉得北境的烽火,还烧不到洛陵,便视若无睹!” 说到这里,他猛然一拳砸在桌上,酒壶都被震得一颤,洒出几滴酒液。 “那些皇帝尚且如此,更何况如今这个荒唐天子?” 赵烈目光森冷,满是鄙夷与失望。 “他是谁?他是当年驰名京洛的第一紈絝!” “游宴声色,醉生梦死!他登基,不过是机缘巧合,怎会真把这天下百姓放在心上?” 他冷笑,笑声中透著刻骨的讥讽。 “我敢说,此刻他还在洛陵,日日笙歌,日日风雪月。” “北境百姓如何,军士如何,他何曾在意过?” “他要真在意,又怎会让我们守在这孤城,等死!” 说到最后,赵烈的声音几乎是嘶吼而出,胸口起伏剧烈,仿佛压抑许久的怒火终於彻底爆发。 帐中,火光摇曳,照出他满是愤懣与绝望的面容。 第769章 针灸之术 萧寧静静看著他,神色淡然,却未出声。 赵烈喘著粗气,低下头,手死死攥著酒壶,指节泛白。 他的声音沙哑,却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 “所以,兄弟啊……什么援军,什么皇帝,都不要想了。” “这城,从一开始,就是我们这些弃子的坟墓。” 他低低笑了两声,笑声中带著撕裂的悲凉。 “呵呵,我们不过是被拋弃的棋子。朝廷不会救我们,皇帝更不会。” “援军?哈!那是笑话。”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眼,死死盯著萧寧,眼神中带著一抹悽厉。 “所以,你千万別再心存幻想了。你赌上人头,说援军必到,这就是一条必死之路!” “你若真想活命,就趁早逃吧!別和我们一同葬身此城!” 帐中寂静,只余赵烈急促的喘息声。 萧寧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深邃,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可他仍旧不语。 赵烈盯著他,眼神中满是复杂——有担忧,有疑惑,更有一丝无力。 他心底清楚,如今唯一能依靠的,或许就是眼前这个陌生人。 可偏偏,他也认定了——援军绝不会来。 这一刻,赵烈的心,彻底坠入无边的黑暗。 萧寧听了赵烈的担忧,只是淡淡一笑,神情並不显出犹疑。 “我相信,会有援军的。” 赵烈闻言,心口一阵酸楚。 他摇头嘆息:“兄弟,你何必这样执拗?我待在这军中久了,局势看得明白。” “援军八成是不会来了。” 他说著,神色愈发沉重,心里也愈发焦躁。 他甚至忍不住劝道:“要不……你还是趁早离开吧。此地危局,迟早要死战。你这般年纪,不该把性命白白丟在这里。” 然而,萧寧却像没有听到这些话似的,只是静静看著他,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將军何必替我担心?我自有打算。” “赵將军说得在理。但我依旧相信,会有援军。” 赵烈怔怔地望著他,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心里清楚,这份执拗毫无道理可言,却又无法辩驳。 最后,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若三日后真到了那一步,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哪怕背尽骂名,也不能让这个年轻人去送死。 正在这时,萧寧忽然开口,话锋一转:“对了,方才那几人说,你之所以要拖住战局,其实是为了沈铁崖的性命。此话,可当真?” 赵烈闻言,整个人微微一震,神色一僵。 半晌后,他嘆息著点了点头,低声道:“確有此事。沈主帅伤势过重,胸口贯穿,已是油尽灯枯。若强行搬动,必死无疑。我……我不能眼睁睁看著他死。哪怕为他多拖一日,也值。” 他声音里带著沉重的痛楚,像是胸膛里压了一块巨石。 萧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他缓缓点头,语气淡然:“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去看看沈主帅的伤势。” 赵烈一愣,猛地抬头,满脸的惊诧:“兄弟,你还懂医术?” 萧寧神情平静:“略懂。” 赵烈闻言,忍不住摇头,苦笑道:“唉……如今城內药材匱乏,郎中们也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你懂些皮毛,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徒添负担,倒不如不看。” 然而,萧寧只是淡淡一笑,神情自若:“看看也无妨。不看,怎么知道不行?” 赵烈盯著他,心中百般滋味交织。 这人,到底是自信,还是固执? 他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被压得发闷,却又升起一股说不清的希冀。 赵烈沉默了很久。 夜风透过营帐的缝隙灌进来,吹得油灯摇摇欲坠,昏黄的光在两人脸庞上跳动不定。 他心底始终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论是语气还是神色,似乎都篤定得过分。 像是他早已看穿一切,又像是根本不把眼下的乱局放在心里。 可在赵烈眼里,这份镇定並不是力量,而是幼稚。 年轻人啊……总觉得自己能做些什么,总觉得天不会塌,地不会陷。 可等到真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时,他们才会明白,世间多的是无能为力。 赵烈自嘲一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嘆息。 若换做是个在军中名声显赫的御医,或者曾经亲手救过多少將士性命的郎中,就算对方只是路过,他恐怕早已眼睛一亮,激动得要亲自去请。 可萧寧呢? 一个新近投军的小卒,身上连几道旧伤都没有,看模样也不过二十来岁。这样的人,能懂得多少医术? 赵烈不信。 不是不愿意信,而是不能信。 军中伤员,他看得太多。刀剑割裂,箭鏃入骨,血肉模糊,呻吟遍野。若不是多年征战,他自己早已撑不下去。 这些都需要真本事。 需要一针一线的手艺,需要冷静沉稳的心志,需要无数次在生死关头的经验。 眼前这个年轻人,他能有么? 赵烈心底摇了摇头。 不能。 绝不可能。 所以他一开始才会说,算了,不看也罢。若真有那本事,早就该在京城为人所知,而不是在这等乱世之际跑来投军。 ——可偏偏,这人说了“不看怎么知道不行”。 那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柄钝刀子,缓慢而固执地抵在赵烈心口。 是啊,不看怎么知道? 就算希望渺茫,可这时候,又有谁能拒绝哪怕一丝可能? 赵烈抬起头,望著萧寧的神情,眼底带著复杂的犹豫。 他仍旧不信。 可心底,却还是鬆动了。 不为別的,只因那句“看看无妨”。 这话说得太轻巧,却正好戳中了他心底那点摇摆。 他苦笑著摇摇头,声音里带著几分无奈:“你这人……真是执拗。” 萧寧没有解释,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神色淡然,眼神坚定。 赵烈心底再次一沉。 ——他还是不信。 可他没办法。 沈铁崖还在军帐之中,昏沉不醒,气息微弱。那些郎中束手无策,只能摇头离去。药材匱乏,连最基本的汤药都凑不齐。 局势已经坏到不能再坏。 所以,哪怕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他也不能拒绝。 赵烈长嘆一声,脸上浮起一抹疲惫之色。 “罢了,隨我来吧。看看就看看,我也不奢望你能有奇术。” 语气虽冷淡,话音却带著一丝认命的意味。 说完,他转身掀开营帐的门帘,示意萧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黑沉沉的夜色。 …… 夜风呼啸,营地中火光点点。四周是低沉的吶喊声与战马的喷鼻声,夹杂著铁甲摩擦的清脆。 空气中瀰漫著厚重的血腥气,那是白日里处理尸体、清理伤兵的味道,根本驱散不开。 赵烈走在前头,步伐沉稳,却透著一股压抑的疲倦。 他心中仍旧疑虑重重。 带这年轻人过去,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安慰罢了。 若真能起死回生,天下郎中都该跪拜他为师了。 可偏偏……他就是没办法彻底拒绝。 人心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 越是绝境,越是不肯彻底死心。 哪怕明知道是荒谬的妄念,也会忍不住抓住。 赵烈心口苦涩,心底的矛盾像两股暗流撕扯,让他难受至极。 可他依旧一步一步往前走著。 身后的萧寧,始终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不急不缓,像是一块石头,沉默而稳重。 赵烈几次想要回头,看一眼这个年轻人,却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他怕看到对方眼中的轻狂,更怕看到那份不可理喻的自信。 若真如此,那他怕自己忍不住直接开口呵斥,把人赶走。 好在,身后只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没有丝毫轻浮。 赵烈心口一紧,神情愈发复杂。 …… 片刻后,两人穿过几处营地,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军帐。 帐外的火光摇曳,一名亲兵守在门口,见赵烈过来,连忙行礼。 “赵將军!” 赵烈点了点头,神色压抑:“主帅如何?” 那亲兵脸色黯淡,摇摇头:“依旧未醒,气息比昨日更弱了。郎中们都说,再撑不过几日。” 赵烈心口一紧,长嘆一声。 “我知道了。让开吧。” 亲兵神色一愣,这才注意到赵烈身后还跟著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忍不住疑惑地看了一眼。 可赵烈没做解释,只是沉声吩咐:“让开。” 亲兵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退到一旁。 赵烈抬手掀开门帘,回头看了萧寧一眼,声音低沉:“进去吧。既然你想看,那就隨你。但我把话放在前头——別抱什么希望。” 萧寧神色淡然,未置可否,只是抬脚走了进去。 帐內空气浑浊,带著刺鼻的药味与血腥。 昏黄的灯火下,沈铁崖静静躺在铺著血跡的木床上,面色蜡黄,气息微弱,胸膛起伏得极为艰难。 赵烈站在一旁,眼神沉重,心中早已压上了厚重的石块。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注视著那张满是死气的面庞。 心底暗暗嘆息:希望,终归只是奢望罢了。 而身旁的年轻人,正走近床榻,神色平静,眼神却透著一种难以言说的光。 …… 帐內的灯火摇摇晃晃,油脂燃尽之际冒出的焦味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让人胸口一阵压抑。 赵烈坐在木榻一旁的矮凳上,双手交叠著放在膝盖上,手背青筋毕露。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神色淡然,不疾不徐,仿佛並不在意帐內沉重的气氛。 这份镇定,赵烈看在眼里,却不由得摇了摇头。 年轻啊……终归是年轻。 在战场上看得太多,反而觉得这种神色带著几分天真。不是亲手看过多少同袍在你面前一口气没了的人,不会真正理解“无力”的意味。 他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盯著,心底没抱什么希望。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让这年轻人试试好了。无非是多一场徒劳。 —— 萧寧站在榻边,低头凝视著沈铁崖。 这位北境的统帅,脸色蜡黄,嘴唇毫无血色,胸口起伏极其微弱,像是隨时都可能断了气。 萧寧眯了眯眼,伸手搭在脉门之上。 片刻之后,他眉头轻轻一蹙。 ——脉息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可奇怪的是,脉象並不凌乱。那是一种极度压低、几近消失的脉息,但仍旧维持著某种平衡。 若真是濒死之人,脉象应当混乱至极,虚弱中夹杂著紊乱,隨时会彻底崩散。可此刻的沈铁崖,却並没有那样的跡象。 这……不该啊。 萧寧指尖轻轻摩挲,眼底闪过一丝疑色。 ——气息微弱,却不至死。 按理说,只要稍稍刺激,哪怕是冷水泼下,他也该有反应。可眼前这位,气息仿佛被人为压制,整个人陷入极深的昏沉。 而且,他身上的伤口,虽说看上去狰狞恐怖,但在萧寧眼里並不足以致命。 胸口那道贯穿伤確实凶险,若处理不及时,失血过多,自然要命。可从伤口边缘的血痂与顏色来看,流血已止,创口在强行处理下也算封住了。 ——这样的人,不该陷入如此深沉的昏迷。 萧寧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眼神逐渐深了几分。 他在心底默默思索:或许有某种药物,能造成这般假象?能让人呼吸微弱,脉息若有若无,像是行將就木…… 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並未声张。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他只是收回手,神色平静,好似一切都理所当然。 —— 赵烈一直在旁边盯著。 他並不懂医术,但他看得出萧寧的神情似乎凝重了几分。 “如何?” 赵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著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萧寧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伤势虽重,但仍有处理的余地。” 赵烈心口猛地一跳,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可隨即又迅速黯淡。 处理余地? 他在军中这么多年,不知多少郎中都说过相似的话。可最后,几乎没有一人能救回来。 赵烈盯著萧寧,心口酸涩。 年轻人终究还是年轻啊…… 他低下头,勉强挤出一抹苦笑,不再多言。 —— 萧寧却没有停下。 他重新俯身,仔细查看沈铁崖胸口的伤口。那是刀剑贯穿的痕跡,周边肌肉焦黑,显然是被火炙或药物灼烧过,以防血流不止。 这种手法在军中並不罕见。可问题是——处理得过於粗糙。 伤口边缘隱隱泛青,显然已经有了轻微的腐败之兆。若不及时处理,恐怕很快就会恶化。 萧寧眼神沉了一瞬,缓缓吐出一口气。 “取一套针来。” 他抬起头,声音平静,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冽。 帐中几个亲兵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烈也愣住,几乎是下意识瞪大眼睛。 “什、什么?你要针?” 萧寧点了点头,神色淡然:“针灸清络,逼退浊气,配合清理伤口,能延缓病势。” 赵烈差点没站起来。 他猛地看向萧寧,满脸不可置信:“兄弟……你还会针灸?!” 萧寧神情平静,没有多解释,只是淡淡道:“略懂一二。” 赵烈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针灸? 这是何等精妙的手艺? 別说是他,就算是那些在战场上经验丰富的军医,也未必敢贸然用针!一针下去若有差池,別说救人,反倒要人命。 他呼吸一窒,眼神里透出浓浓的不安。 “这……这不妥吧?” 赵烈声音沙哑,额角隱隱有冷汗渗出。 他不敢! 他不敢把沈铁崖的命,交到眼前这个陌生年轻人手里! “兄弟,你这是拿主帅的命在冒险啊!” 赵烈站起身,满脸焦急。 他心头乱成一团——既渴望有人能救,可又根本不敢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种不靠谱的手段上。 若是个声名在外的大医,说一句针灸,他会立刻派人去取银针来。可萧寧呢?一个投军才两天的年轻兵卒! 这怎么让人放心?! —— 帐內空气凝固,气氛陡然紧绷。 亲兵们面面相覷,不敢插嘴,只能暗暗看著赵烈。 赵烈盯著萧寧,眼神复杂至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你可知,若有半点差池,这条命,就彻底没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著难以掩饰的颤抖。 萧寧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不变。 他没有辩解,没有解释,只是平静而冷淡地重复了一句话: “不看,怎么知道不行?” 声音不高,却仿佛钉子一样,重重钉进了赵烈心口。 —— 赵烈愣住了。 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那双年轻而坚定的眼睛,直直盯著他,没有丝毫动摇。 片刻后,赵烈缓缓闭上眼,喉咙里滚出一声苦涩的嘆息。 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了。 不管心底如何抗拒,可局势已经到了这一步。 沈铁崖的气息越来越弱,郎中们全都无能为力。 若再不做些什么,等待他们的,只能是主帅殞命,全军崩溃。 ——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满是复杂。 “罢了。” 赵烈低声开口,语气中带著沉重的无奈。 “我信你一回。” “可若出了差池,兄弟……你要明白,你担不起这条命。”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彻底沙哑。 他心口苦涩,整个人像是被压上了巨石。 可他还是抬起手,朝亲兵摆了摆。 “去,把针取来。” —— 营帐內,再次陷入死寂。 灯火跳动著,將几人的面庞映得忽明忽暗。 赵烈目光死死落在萧寧身上,眼神中仍旧充满怀疑、不安与挣扎。 但他已经別无选择。 萧寧神色平静,负手而立,眼神冷冽,像是一块沉默的铁石。 他心底的疑惑,並未显露分毫。 只是静静地等待著,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 这一夜,帐內气氛沉重,压抑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赵烈咬紧牙关,死死盯著,心中反覆默念: 但愿这年轻人,不只是虚言。 但愿这一步,不会走向深渊。 营帐外,风声呼啸,火把在夜风中被吹得噼啪作响。 很快,脚步声急促传来,一名亲兵怀里抱著一个木匣,满头大汗地推门进来。 “將军,银针取来了!” 木匣放在案几上,隨著盖子被掀开,里面整齐摆放著一排闪烁冷光的细针。灯火摇曳间,针尖泛著寒意,映照得亲兵手心直冒冷汗。 帐內的空气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排银针上。 赵烈深吸了一口气,盯著那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喉结滚动了一下,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 这玩意儿,他在军中见过。大病大伤之时,偶尔有郎中用针压住穴位,延缓气息。但那都是医术极高、名声在外的老医,出手稳如磐石。 可现在…… 他目光转向萧寧。 那是一个年轻得过分的面孔,眉宇沉静,眼神却冷冽。 赵烈心底依旧挣扎。 交,还是不交? 他知道,一旦交出去,就是把沈铁崖最后的命,完全託付在这个年轻人手里。 这种赌注,太大了。 可若不交呢? 沈铁崖的气息越来越弱,靠著那些郎中手段,撑不了几天。等死,几乎是註定的。 赵烈喉咙发紧,心底的矛盾几乎要把他撕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凝固,甚至能听到亲兵急促的呼吸声。 终於,赵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伸出双手,稳稳捧起那木匣,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没有急著递过去,而是盯著萧寧,眼神沉沉。 足足盯了好一阵,他才缓缓开口。 “兄弟。” 声音沙哑,带著压抑到极点的沉重。 “我赵烈行事,一向只有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说到这里,他呼吸一滯,猛地將那木匣往前一推,重重放在萧寧面前。 “既然让我选了你,那就由你来!” “大胆去做!出了事情,我来担著!” —— 帐中一静。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住了。 亲兵们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这等时候,赵將军的话,就像军令,带著无法动摇的决断。 哪怕他们心中同样不安,却也只能沉默。 —— 萧寧静静看著那木匣,又看了看赵烈,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伸手,缓缓將木匣推近自己,指尖触碰到那一排银针时,冰凉的触感透过肌肤,直沁入骨。 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著几分淡淡的意味。 “赵將军……” “想好了?” 这句话落下,竟让赵烈心口一震。 他愣了片刻,隨即用力点头,目光如铁。 “想好了!” “来吧!”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著一股斩钉截铁的狠意,像是將自己所有犹疑都彻底斩断。 —— 灯火在风口摇晃,针尖反射出森冷的光。 帐中眾人屏息凝神,空气仿佛凝固。 赵烈的眼神,仍旧沉沉锁著萧寧,但那份决绝已然写在脸上。 他把最后的希望,压在了这个年轻人身上。 无论成败,已无退路。 而萧寧,神色不动,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排银针,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第770章 妙手回春 帐中寂静。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案几之上,木匣里的银针在火光下泛起一丝森冷的光。 萧寧缓缓起身,伸手取出其中一根,针身修长,细若牛毛,轻轻一晃,发出一声清脆的颤鸣。 那声音落下,帐內所有人心头都为之一紧。 赵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著萧寧的动作。 只见他神色平静,神態镇定,双手洗净之后,动作嫻熟而不急不缓。 他一边轻声吩咐:“准备清水,再取乾净布巾,按住主帅身躯,不可让他翻动。” 声音沉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烈一怔。 他原以为这年轻人不过是自信心过盛,临到头来必定露怯。 可如今这番安排,竟然分毫不乱,儼然就是一个久经生死场的医者。 亲兵们慌忙照办,取来水与布巾。 萧寧低头,以水净针,手法细致。隨后他抬眼,目光落在沈铁崖的胸口,眼神陡然变得锋锐。 “赵將军,托住他的肩。” 赵烈一愣,但还是立刻俯身,双手稳稳按住沈铁崖的肩膀。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是在听从这个年轻人的指令。 可他心底並没有抗拒。 只是心中暗暗咬牙:若这小子有半点差池,他必定第一个拔刀。 —— 萧寧执针,手腕轻轻一抖。 银针闪烁冷光,准確无误地落在沈铁崖胸口一处要穴。 针身颤了颤,隨后稳稳立住。 隨著第一针落下,帐內的气氛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赵烈瞳孔一缩,死死盯著沈铁崖的面色。 然而,片刻过去,沈铁崖仍旧没有动静。 赵烈心口一沉,眉头紧锁,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可萧寧神色如常,毫不迟疑地取出第二针,顺著胸侧,落在另一处要穴。 咚—— 银针轻颤,宛若定在肉里,泛起一丝极微的波动。 赵烈这才注意到,沈铁崖的胸膛似乎微微起伏,比方才更显得沉稳了些。 但那变化太细微,若非他多年征战,盯惯了濒死將士的呼吸,他几乎不会察觉。 赵烈心中猛地一震。 ——这年轻人,似乎真的有些门道。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没敢出声,生怕惊扰。 —— 第三针、第四针…… 萧寧动作愈发嫻熟,针入肌肤,深浅拿捏得恰到好处。 每落下一针,他便稍稍调整,指尖轻轻一转,针身颤抖,似有微妙的气机在其中传导。 沈铁崖原本苍白蜡黄的脸色,逐渐浮起一丝血色。 那血色虽淡,却足以让所有人心头狠狠一震。 赵烈眼睛瞪得圆圆,胸口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下一刻,当第五针落下时,沈铁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嘴角溢出一声极轻的呻吟。 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却在这一片死寂之中,犹如春雷。 赵烈整个人猛地僵住。 ——主帅,有反应了?! 他猛然抬头,死死盯著萧寧,眼神中满是惊骇与震动。 帐中亲兵们也面面相覷,满脸骇然,竟然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谁能想到,这个昨日才入伍的年轻小卒,居然能让濒死的主帅重新发出声息? —— 萧寧神色不变。 他並未因眾人的惊讶而分心,而是继续稳稳落下最后几针。 指尖一抖,针身轻颤,仿佛在引导体內气血流转。 片刻之后,沈铁崖的呼吸明显比先前更平稳,面色也不再灰败,竟带上了淡淡的红润。 赵烈喉咙里猛地涌上一股酸意,眼眶都微微发热。 这……这可是他日日夜夜守著的主帅啊! 多少郎中束手无策,多少医者摇头嘆息,说再无转机。 可偏偏,眼前这个年轻人,仅凭一双手,一套针,就硬生生把人从死神手里拉回来了一步。 赵烈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剧烈,心中惊骇到了极点。 他忍不住低声喃喃:“这小子……这小子医术,竟然如此了得……” 声音里,带著难以抑制的震撼与惊嘆。 他目光死死锁著萧寧,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这不是莽撞少年,这是深藏不露的奇人! —— 帐內灯火摇曳,空气中瀰漫著紧张与期待。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声,生怕惊扰到这来之不易的转机。 沈铁崖的脸色逐渐红润,呼吸逐渐平缓,仿佛从死寂中慢慢甦醒过来。 而萧寧,依旧沉稳,神色冷静,仿佛这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针尖微微颤动,光影摇曳,像是一场无声的搏斗。 最终,隨著最后一针稳稳落下,沈铁崖胸膛猛地剧烈起伏,竟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咳嗽! 赵烈猛地一震,目光瞬间湿润。 他死死盯著床榻上的人,声音发颤:“主帅……主帅他……” 亲兵们更是忍不住倒吸冷气,一个个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奇蹟。 而萧寧,却只是缓缓收针,神色淡然,仿佛这一切不过理所当然。 他抬眼,看向赵烈,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沈铁崖的气色终於转好,呼吸平稳。 赵烈心潮澎湃,心中翻江倒海。 他望著萧寧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 怀疑、犹豫、忐忑,全都被惊嘆与信服所取代。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小子,绝非常人! 帐中灯火摇曳,空气里瀰漫著淡淡的药味与血腥气。 沈铁崖胸膛起伏渐稳,脸色也终於泛起久违的血色。赵烈守在一旁,心口翻涌,呼吸急促,眼眶微微泛红。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恍惚。 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不敢相信,濒死的主帅竟在一个年轻小卒的针下转危为安。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只见萧寧已然收针,將一一放回木匣,隨后合上盖子,神色平静,仿佛方才的那一幕並非奇蹟,而只是寻常之事。 他拂了拂衣袖,正欲起身离去。 赵烈心头一紧,下意识便开口唤住:“兄弟——!” 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迫切与小心。 萧寧转过头来,神色淡然。 赵烈站起身,走到他身侧,脸上的神色再无方才的狐疑与冷峻,而是带著几分尊敬,几分恳切。 “兄弟,你……你看主帅如今这般,接下来,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他声音低沉,却不再是上位者对小卒的质问,而更像是长辈求教於贤者。 这般语气,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营帐內一时静了下来。 萧寧负手而立,淡淡看了沈铁崖一眼,隨后语气平和:“暂时无妨。他气息已稳,不会有性命之虞。只需熬些补血的汤药,按时餵下即可。” 话音落下,赵烈整个人一震,脸上浮起狂喜之色。 “真的?!” 他声音猛地拔高,连守在一旁的亲兵都忍不住侧目。 赵烈立刻收了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狂喜,转而低声追问:“只需熬汤药,便能保命?” 萧寧点了点头,神色自若。 “嗯。”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像是一锤重重砸在赵烈心头,砸碎了他心中那块压得他日日喘不过气的巨石。 赵烈胸口猛地一松,眼角微微发热。 ——主帅,终於不必再悬在生死边缘了! 然而,喜悦只维持了一瞬,他的眉头便再次紧紧皱了起来。 因为,隨即浮现的,便是现实的残酷。 “可……可如今城中药材匱乏啊。” 赵烈喃喃出声,脸色阴沉下来。 他紧紧攥著拳头,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这几日,我不知催了多少次,城中郎中们也翻遍了库房。可那些珍贵药材早就耗尽,能救命的根本没有。” 他声音里带著浓浓的愤怒与无力,眼神愈发黯淡。 “剩下的,不过是些粗鄙草药。郎中们都说,这些草药根本无用,最多能熬出点寡淡的汤水,撑不了多久……” 说到这里,他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木几轰然作响。 “主帅的命,怎能交给那等草料?!” 空气中瀰漫著压抑的沉重。 亲兵们垂著头,不敢插话,眼中也儘是无力与苦涩。 萧寧却只是淡淡一笑,神色依旧平静如常。 “赵將军,能有些什么药材?” 赵烈一愣,下意识答道:“不过是些人参须、当归片、黄芪根……还有些普通的陈皮、麦芽之类。就这些而已。” 他说得越多,脸色越阴沉,最后索性苦笑一声:“你也看到了,儘是寻常药草,怎能用来救命?那些郎中说得没错,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声音低沉,满心都是绝望。 可萧寧听罢,却忽然抬起眼,唇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些,就够了。” 赵烈一怔,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够了?” 萧寧神色淡然,点点头:“嗯。用法得当,自足以补气养血,固本培元。未必需要什么珍奇药材。” 赵烈呼吸一滯,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瞳孔骤缩,脸上的表情从震惊、疑惑,到迟疑,最后竟带上一丝期待。 “真……真的?” 他的声音里带著一丝颤抖。 萧寧没有多言,只是淡淡伸手,取过一张纸笔,沉声道:“听我口述,记下方子。” 赵烈连忙招来亲兵,將笔墨呈上。 只见萧寧执笔如飞,寥寥几笔,便写下一份药方。 “人参须三钱,当归片五钱,黄芪根六钱,陈皮一钱,麦芽半两,红枣五枚,生薑三片。” 他放下笔,淡声道:“以清水煎煮,先武火,后文火,三碗煎成一碗,温服。每日两次,连服七日。” 赵烈颤抖著双手接过药方,盯著那几行字,喉咙里滚动著,半晌才艰难开口。 “这些寻常药材……真的能救主帅?” 萧寧抬眼望向他,眼神平静,却透著不可动摇的篤定。 “能。”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宛若千斤重锤,狠狠砸在赵烈心头。 他呼吸急促,胸膛起伏,眼眶骤然发红。 他本还想质疑,可看著萧寧那副平静的神態,心头的疑虑竟逐渐消散。 毕竟,方才他已亲眼见过奇蹟。 ——既然他能以一套银针让主帅转危为安,又怎会在这区区药材上欺人? 赵烈心头猛地一震,手中攥著药方,指节发白,眼中渐渐浮起一抹久违的光亮。 他猛地转身,厉声喝道:“来人!立刻去药库,將方子里的药材尽数取来!不论多少,立刻熬药!” 亲兵们闻声而动,疾步而去。 帐中气氛终於缓和下来。 赵烈紧紧攥著药方,久久未曾放下。 他目光复杂,望向萧寧的眼神,已不再是最初的怀疑与轻视,而是深深的敬畏与信赖。 他喉咙里滚动了一下,压低声音,郑重开口:“兄弟……无论你是谁,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赵烈的恩人!” 说到这,他双拳紧握,目光坚定如铁。 “若此战我能活下来,我赵烈必以性命报你大恩!” 帐內灯火摇曳,將他脸上的热切与坚毅映得分外清晰。 而萧寧,只是淡淡一笑,背负双手,神色自若,似乎这一切,都不过是早已预料中的结果。 军帐內的灯火摇曳,银针早已收起,药方也被赵烈紧紧握在手里。 在確认亲兵已经去抓药熬製后,萧寧便不再多言,起身欲走。 赵烈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一改往日的冷峻模样,神色里透著罕见的热切。 “兄弟——不,贤弟!”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拦住,满脸的感激。 “今日若非你,主帅只怕已是……” 说到这,他声音一滯,胸口堵得慌,竟难以言尽。 半晌,他才低低吐出一口气,眼神坚定无比。 “我赵烈不善言辞,但你救了主帅,就是救了整个军心。此恩,我赵烈……生死不忘!” 声音鏗鏘,掷地有声。 帐中亲兵们皆肃然起敬,望向萧寧的目光,也隨之带上了一抹敬畏。 萧寧神色自若,只是轻轻点头,不多言语。 “贤弟请——” 赵烈亲自掀开帐门,將他恭送而出。 在外头,夜风呼啸,火把照亮了大片军营,映出一片森冷的铁甲与兵戈。 赵烈躬身一礼,神情郑重:“今夜你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若有任何需要,儘管开口。” 此话一出,守在外头的军士们皆是愕然。 他们跟隨赵烈多年,几曾见过这位铁血將军如此客气? 可这一刻,赵烈心底早已认定,这位年轻人绝非常人。 不论是针术,还是那篤定从容的气度,都让他打心底生出敬佩。 萧寧只是微微一笑,背负双手,在火光下缓缓离去。 赵烈望著他的背影,心头波澜翻滚。 直到那道背影渐渐融入黑暗,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 军营另一处,简陋却清净的小屋內。 火光摇曳,照出斑驳的影子。 萧寧静静坐在案前,双眸低垂,神情平和。 铁拳守在一旁,正擦拭兵刃。 帐外的风声呼啸,偶尔夹杂几声远处军士的吶喊,显得格外冷寂。 一壶清水放在案上,未曾动过。 屋內的安静,与方才军帐里的喧囂,仿佛隔著一道天壑。 萧寧缓缓闭上眼,心头却渐渐迴荡起今日的场景。 沈铁崖,胸口重创,气息微弱至极。 按理说,伤口虽重,却並非致命。 若是常人,此时该是昏迷不醒,却仍有自主反应。 可沈铁崖——他身上的气息,却异常得诡异。 那种若有若无的虚弱,仿佛被人为压制。 更让人难以释怀的是——在针下调理后,他的气息竟迅速转稳,脸色甚至泛起血色。 这一切,太过反常。 萧寧心底一阵疑云翻涌。 “伤虽重,但不至死。气息虽弱,却稳而不散……” 他低声自语,眉头紧皱,手指轻轻敲击著案几。 每一声“篤篤”,都仿佛击在心口。 思绪翻涌间,他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一个可能。 忽然,他神色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案几上那点跳动的火光,映照出他眼底骤然闪过的一丝锐芒。 “难道说……是这样?!” 萧寧猛地抬头,目光凌厉,整个人仿佛从沉思中惊醒。 铁拳见状,嚇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兵刃,快步走到他身侧。 “陛下!” 他低声呼唤,神色紧张。 “您想到什么了?” 屋中气氛骤然紧绷,仿佛所有空气都凝固起来。 萧寧沉默片刻,隨即收敛神色,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没什么。” 他轻轻摇头,语气里却透著几分意味深长。 “只是觉得,这北境的局势,似乎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复杂。” 铁拳一愣,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萧寧却已垂下眼帘,神色淡然,再无方才的锋芒。 火光跳动,映照著他若隱若现的笑意,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潭。 屋外风声呼啸,吹得营帐猎猎作响。 夜色沉沉,北境的天穹之下,一切都在暗流涌动。 而在这寂静的夜里,只有萧寧心头的那个念头,如一枚暗石,悄然投入湖心,掀起无边涟漪。 夜色已深,帐外风声猎猎,军营的火光一盏盏摇曳,仿佛隨时都要被风吹灭。 屋中却一派安静。 萧寧坐在案前,神色沉凝,指尖轻轻摩挲著袖口,似乎还沉浸在方才替沈铁崖诊治时的思索。 铁拳却始终没能平復心绪。 他从萧寧踏入军帐开始,就目睹了全过程——从翻看伤口,到银针入穴,再到沈铁崖脸色渐渐泛起血色。 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 说实话,连他都觉得匪夷所思。 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许岁的青年,竟能施展出如此手段? 儘管他早就清楚这位小王爷的底细! 可是,在每次真正看到这般手段时,依旧难免心中升起倾佩和纳闷。 陛下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更何况,沈铁崖可是北境军中眾口称颂的主帅,数万將士心中的脊樑。 若真因此救活了他,那影响之大,不可估量。 铁拳低垂著眼,粗重的呼吸逐渐平復,可胸腔里的那股翻涌,却久久难以安寧。 自从追隨萧寧以来,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识到陛下手段出人意表。 军中谋略,棋盘上的算计,尚且还能理解。毕竟帝王之术,生来便该心机深沉。 可如今亲眼所见的针灸手段,却又让他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的震动。 那是医者之技,非一朝一夕能成。 一个人若没有长年累月的钻研,怎能做到如此熟稔? 可陛下不过二十出头,在外人眼里,是个只知醉臥美人膝的紈絝王爷,如今却在这生死关头,展露出匪夷所思的本事。 铁拳心口涌起一股复杂。 “陛下啊陛下……您这些本事,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他在心底低声嘆息,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 他清楚,自己已然彻底心服。 可同时,心底的另一道思绪,也悄然浮起。 白日里,他曾借著聊天的名义,和军士们聊了几句。 当话题一扯到当今天子,大伙的脸色就冷了。 有人不屑冷笑:“洛陵那位?紈絝子弟,空占龙椅。” 有人嗤声道:“听说他登基之前,醉酒闹事、夜宿青楼,哪有半点帝王气象?” 更有人摇头嘆息:“唉,朝廷落到这般人手里,北境还能指望什么?要不是沈主帅死撑,咱们早就完了。” 铁拳当时只听著,未曾多言。 可每一句话,却像石子一样,重重砸在心头。 那是北境將士的心声,质朴、直接、毫不掩饰。 他们眼里的陛下,是个紈絝,是个靠运气坐上皇位的笑柄。 没人会相信,这样的人会真正掛心北境。 没人会相信,他会亲临这座风雨飘摇的孤城。 更没人会相信,他会俯下身,亲手替伤病垂危的將帅施针。 铁拳的眼神,渐渐复杂起来。 “若是这些军士们知道了,今晚救了沈主帅的人,正是他们眼里不屑的天子……他们会作何感想呢?” 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就像天地间,有一张巨大的幕布,硬生生將真相遮蔽,军士们只能看到表象的紈絝,却永远看不到这背后真正的陛下。 这份荒谬,令铁拳心底微微发酸。 他甚至生出一丝悄然的衝动。 若是能將这一切说出来,让这些將士们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他们还会不会再抱怨、再轻视? 第771章 平阳便是退敌之地! 铁拳思索片刻,又把想法狠狠地压制了下去。 ——可不行。 铁拳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陛下亲口说过,身份此刻不可暴露。 一旦身份揭开,局势就再难看清。 所以,一切只能继续掩藏。 铁拳垂下眼,心底低低喃喃: “陛下……您救下的人,您撑起的军心,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是谁给的。” “可属下心里明白。” 他抬起头,望向萧寧。 烛火下,青年神色淡淡,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眼底却闪著令人无法看透的光。 铁拳胸腔一热。 “陛下,这般隱忍,这般心机,若能让他们看到一丝真相……他们定会知晓,大尧並非无主。” 他在心里默默念著,目光却愈发肃然。 ——这一刻,他的心,彻底落定。 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他都要追隨在这位年少君主身后。 铁拳收回心思,望著萧寧,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 “陛下。” 他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外头人听见。 “沈铁崖……他伤得那么重,您看……” 萧寧缓缓抬眼,目光与他对上,眼底一片深沉。 铁拳一时噎住,喉结滚动,终是换了个说法。 “我意思是,他的伤情,究竟如何?” 屋內火光闪烁,照在两人脸庞上,影子交错。 萧寧目光一凝,片刻沉默,才缓声开口。 “喝了汤药,再加上我方才的针灸舒筋活血。”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低垂,声音缓缓落下。 “不出意外,明日……他就能好过来。” “至少,能醒。” 铁拳猛地一震,瞳孔微缩,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真的?” 那一瞬间,他心头的石头,仿佛被人猛地挪开。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竟觉胸腔都轻鬆了几分。 紧接著,他眼神中浮起一抹喜色,声音里透出掩不住的欣慰。 “那就好,那就好!” “这样的主帅,命不该绝!” 他忍不住重重握拳,眼神炽热,仿佛要將那份心底的敬佩一股脑宣泄出来。 “陛下,您有所不知。北境军中,对沈主帅的尊崇,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尽的。” “他从军以来,几乎每一战都冲在最前,亲自断后,为的就是护住兄弟们的生路。” “许多次,若不是他力挽狂澜,咱们北境早就被打穿了。” 铁拳声音低沉,带著掩不住的情绪起伏。 “所以,这些军士们才会如此死心塌地。就算明知道守不住,他们也寧可拼到最后一滴血。” “换了別人,赵烈未必会这样死守。可若是为了沈铁崖,他心甘情愿。”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低低嘆息。 “唉……也难怪他。” “赵烈这种人,直肠子,认死理。沈铁崖若要他多撑一日,他就能拼命多撑一日。” “这等忠心,旁人未必懂。” 火光映照下,铁拳的脸上闪过一抹肃然。 他性子直爽,向来对人极为挑剔,可这一刻,心中却也生出几分真切的敬意。 ——捨生取义,死战不退,这样的人,確实值得尊重。 萧寧静静听著,没有插话。 只是当听到“死战不退”“军中尊崇”几个字时,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意味难明的光。 稍纵即逝,却又仿佛在那一瞬,將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 他低垂下眼瞼,神色重新归於平淡。 铁拳却还沉浸在那份鬆了口气的轻快里,甚至忍不住笑了两声。 “这样甚好!主帅若能醒来,军心必然一振。” “到时候,不论敌军来多少,咱们都能多撑一阵!” “有这样的主帅,天佑大尧啊!” 他的声音里带著久违的欣喜,仿佛连漫天的风声都不再刺骨。 萧寧抬眸,静静望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是么?” 那一声极轻,轻得仿佛隨风就要散去。 铁拳没听出其中的意味,只当是萧寧隨口附和,便点头如捣蒜般应声:“正是!” “主帅既能醒来,赵烈必然更加坚定。士卒们看在眼里,也必定重燃斗志!” “陛下,您这一手,救的不止是一个人,而是整座平阳城啊!” 话语鏗鏘,掷地有声。 萧寧却只是淡淡一笑,並未回应。 屋中短暂安静下来,只余火焰轻轻跳动的声音。 铁拳仍在感嘆,眉眼间儘是喜色。 萧寧却在这喜色背后,心思翻涌。 他的目光微微眯起,眼底的疑云越来越重。 沈铁崖——真的只是因为重伤昏迷么? 气息微弱,却不至死。 昏沉不醒,却能在银针之下迅速转稳。 这样的状態,不像是病入膏肓。 反倒更像是…… 萧寧指尖轻轻敲击著案几,唇角那抹淡笑更显深邃。 他没有说破,只是静静坐著,仿佛在等什么。 铁拳却全然不察,仍在自言自语:“明日若能醒来,那就是天大的喜讯!” “赵烈那颗心,也该彻底安了。” “到时候,再有人鼓动军心,也未必能再掀起什么风浪。” “主帅一声令下,北境军必然死战到底!” 他越说越是激昂,眼神里满是憧憬。 萧寧只是静静听著,神色淡淡。 直到铁拳停下,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但愿如此。” 四个字,轻描淡写,却像重石投入湖心,掀起无声的涟漪。 铁拳怔了一下,不明所以。 而萧寧,已垂下眼帘,再不多言。 屋外的风声愈发急促,像是在为明日的风暴作序。 夜色沉沉,火光摇曳。 萧寧端坐不动,眼底却闪烁著別人看不透的光芒。 晨曦初上,天穹之下,平阳城依旧笼罩在肃杀的寒意中。 夜风未散,城头的旌旗猎猎,哨兵们在城墙上往復巡视,眼神紧绷如弦。 城中营帐之间,炊烟裊裊升起,夹杂著药材与血腥的味道,空气沉闷压抑。 就在这时,营门被急促推开,一道魁梧的身影快步走来。 赵烈一夜未眠,眼底布满血丝,却全然不见疲惫,反而带著掩不住的兴奋与急切。 他跨步入內,见萧寧正端坐案前,神色如昨夜般安然淡定,不由心头微震,隨后拱手,语声粗重而急切: “兄弟!沈主帅……果然好了许多!” 萧寧抬眼,目光微动,静静看向他。 赵烈一边喘息,一边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惊动外头的亲兵:“昨夜依照你开的方子,熬了汤药给主帅餵下。他虽仍未转醒,但气息稳了,呼吸比之前强上数倍。今晨去看时,脸色竟比昨夜更有血色!” 说到这里,他眼眶微红,声音哽了一瞬。 “兄弟……真是谢你了!” 这一声“谢”,发自肺腑。 他是武夫,素来直肠子,极少把感激说得如此沉重。可眼下,他心里是真的震动不已。 若说昨夜他还將萧寧当作“死马当活马医”的最后一线希望,那么眼下,这希望竟然成真了。 沈铁崖的脸色,实实在在好转。 这是过去那些郎中们都没做到的事! 赵烈心头涌动,整个人几乎热血翻涌,连声音都带著颤抖。 “兄弟,沈主帅今晨看著已比昨日好多了!只是……这药,什么时候再喝?要不要再针灸一次?” 他急切问著,眼神满是殷切与期待,仿佛生怕哪一步疏忽,便会前功尽弃。 萧寧凝视他片刻,目光平静如水,语声淡然: “不必了。” 赵烈怔住,呼吸一滯:“不必?” 萧寧点了点头:“不需再针灸,汤药照旧熬服即可。至於针灸之术,昨夜一次已足够稳固气血。剩下的,便是他自身调养。若无意外,今日……他便能醒来。” 他说得平静,不带丝毫夸张。 赵烈却仿佛被惊雷击中,整个人愣在原地,隨即猛然瞪大双眼,呼吸急促,整张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真……真的能醒?” 他声音嘶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答案。 萧寧只是淡淡点头,神情平静如常。 “不会有性命之虞了。” 简单一句话,却如重锤砸在赵烈胸口。 他怔怔地站了半晌,隨即猛地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胸腔中那股沉重的鬱结,终於彻底宣泄出来。 他心头一热,差点失態,险些当场红了眼眶。 “太好了……太好了!” 他喃喃自语,粗重喘息声中夹杂著难以掩饰的欣喜。 这一夜的沉重与煎熬,在此刻终於得到了释放。 …… 屋中气氛微微舒缓。 赵烈过了许久,才渐渐镇定下来。可眉宇间那股激动与喜色,仍旧挥之不去。 他沉声道:“兄弟,赵烈自入军以来,见过多少伤亡。可这一次……若真能让主帅转危为安,你便是平阳的恩人!” 萧寧淡淡一笑,並未回应,只是转而换了个话题。 “赵將军,我倒有些好奇。” “昨日听你言语,说起燕门之战。可否细细说说,当时的情形?” 赵烈愣了愣,没想到萧寧会问起战事。 但他本就是直肠子,心底对萧寧已有几分信任,又见对方救了沈铁崖一命,心中更无防备,当即点头。 “燕门之战……” 他声音沉了下来,眼神却渐渐炽烈。 “那一战,敌军三十万,来势汹汹。我军不过七万,若要硬拼,早该全军覆没。” “可主帅下令,不许退!” 赵烈说著,眼神发亮,语声鏗鏘。 “那时军心本已动摇,不少人私下里想著突围,逃回平阳。可主帅一声令下,全军顿时安静。没人敢再多言!” “他亲自持刀,站在阵前,冷眼扫过眾人。” 赵烈抬手,猛地比划了一下,像是那一幕仍歷歷在目。 “韩守义那时就曾提议撤退,被主帅当场呵斥。主帅言道:『燕门若破,北境必亡。寧死,不退!』” “为百姓爭取逃亡的时间,他生生率军,死守三日!” 赵烈声音沉重,胸腔似有火焰燃烧,连眼神都带著炽热的光。 “那三日,敌军攻势如潮,我军损失惨重。可主帅始终不退半步,直至胸口中箭,仍旧强撑著站在阵前。只凭他一人,硬是震慑住全军,逼得弟兄们拼死死守。” “若非如此,燕门早就失守,百姓也无一人能逃出去!” 说到这里,赵烈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 他粗重呼吸,眼神中儘是崇敬与敬仰,几乎带著狂热。 “兄弟,你可知,那三日里,我亲眼见著主帅挺著伤躯,斩杀敌军先锋,血溅三尺!將士们见状,谁敢退?!” “所以我们才撑到最后一刻,为北境百姓贏得了活路。” 他一字一句,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鏗鏘有力,满是激情与崇拜。 萧寧静静听著,未插一句话。 只是眼底深处,光影浮沉。 “如此……沈主帅,確实令人敬佩。” 他淡淡点头,语气平缓,却像是將赵烈心底那股滔天热血按了下去。 赵烈不以为意,反倒愈发激动。 “主帅是北境的脊樑!若他能醒来,军心必能再振,到时,不论多艰难,我们也要拼到底!” 萧寧目光一转,语气若有深意:“那……韩守义几人,又是如何败的?” 赵烈闻言,脸色陡然一冷,哼声道:“他们?三个人算什么东西!若真敢拼上一拼,也不至於那般不堪!” 他咬了咬牙,满脸不屑:“依我看啊,他们就是见敌军势大,早早丟下兄弟,想著自保。说白了,就是投降去了!” “若非主帅震慑住全军,换作他们当先號令,咱们军士怕早就被他们带著跑了!” 他冷笑一声,眼神里儘是轻蔑:“这种人,我赵烈从来瞧不上!无胆鼠辈,也配称將军?” 说到最后,他呼吸粗重,语气满是愤懣:“若不是主帅拦著,我当场就要拔刀斩了他们!” 萧寧闻言,只是淡淡点头,未置可否。 可在心底,他却並未完全接受赵烈的说法。 ——韩守义几人,他来北境之前便略有耳闻。 的確,三人性情偏於保守,遇到大敌多半先顾自身安危,未必能做到死战到底。 可若说他们全然无能,却也不尽然。 他们镇守的关隘,皆是险要之地,易守难攻。 纵然敌军压境,凭著城池天险,加上三人调度,未必会轻易陷落。 就算最终守不住,也该支撑一段时日,而不是仓促间全军崩溃。 ——怎么会如此不堪? 萧寧心头泛起涟漪,目光深沉几分。 若说弃城而逃,他信。若说不敢拼死,他也信。可若说在兵力占优、关隘稳固的情形下,短短时间里就选择投降? 其中的蹊蹺,未免太大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若隱若现的疑云,却很快压下,没有表露半分。 片刻,他淡淡应声:“嗯,原来如此。” 赵烈见他神色平静,不由疑惑:“兄弟,你问这些做什么?” 萧寧目光微转,唇角微微一弯,似笑非笑。 “没什么,只是好奇。” 赵烈怔了一下,隨即挠了挠头,哈哈一笑:“是了,我这嘴太笨。你救了主帅,问起这些也是该当的。哈哈!” 笑声爽朗,带著几分放鬆。 可萧寧却没有跟著笑,只是静静坐在案前,垂下眼瞼。 指尖轻轻摩挲案面,他心中却涌动著难以言说的波澜。 韩守义三人——真的只是“早早投降”? 赵烈说得篤定,可萧寧的心,却在这篤定中,生出了一抹异样的涟漪。 他没有声张,只是將疑问埋在心底。 帐內气氛再度安静下来。 赵烈仍沉浸在主帅即將醒来的喜悦之中,眉宇间带著久违的轻鬆。 而萧寧,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渐渐收敛,眼神深沉。 ——北境的局势,或许並不如表面那般简单。 …… 这一刻,晨光透过帐门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 赵烈只觉满心振奋,胸腔滚烫。 而萧寧,静静端坐,心思却已飘向更深的地方。 帐中灯火微暗,油灯的火苗在风口轻轻摇曳,映得两人脸庞忽明忽暗。 赵烈沉默了许久,胸口的鬱气翻滚不休。 他凝视著案几上的酒壶,指尖一下一下敲击著桌面,眉头紧皱,像是酝酿著什么艰难的决定。 半晌,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眼神里透出几分沉重:“兄弟。” 他的声音低哑,带著压抑的疲惫。 “我想了半宿,这次……若沈主帅真的能醒过来,你倒也不用跟那三人死撑著打赌了。” “咱们大可以趁著这个时机,直接撤军。” 他说到这里,眼神微微闪烁,语气中透出几分狠意:“如了他们的意,也未尝不可。” “反正燕门如今已经没什么百姓可守了。咱们再死守,只是替死人流血,替空城拼命。” 他缓缓起身,背负双手,在屋中踱步。脚步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敌军有三十万,声势浩大。咱们不过残兵数万,哪来胜算?” “就算沈主帅醒来,也无非是多支撑几日,最终结果,依旧是血流成河。” 赵烈说著,眼中浮现出一抹悽厉与挣扎。 “倒不如趁早撤退,去到下一个城池,那些地势险要之处,重整旗鼓,再图大计。” 他转过身来,死死盯著萧寧,像是想要从他眼里得到一个认同。 “兄弟,你觉得呢?是不是这个理?” 帐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火光在萧寧脸庞上闪烁,他神情平静,指尖仍在案几上缓缓摩挲,好似对赵烈的激昂言语全无触动。 片刻,他缓缓抬眼。 目光如寒星般锐利,落在赵烈脸上。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不能退。”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像是巨石砸落在静湖之中。 赵烈猛地一怔,眼睛骤然瞪圆,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什……么?” 萧寧的声音很淡,却透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篤定。 “平阳城,就是咱们退敌的地方。” 话音落下,帐中空气似乎瞬间凝固。 赵烈怔在原地,愣愣望著他,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 良久,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猛然向前一步,语气急促:“兄弟,你在说什么疯话?!” “在平阳退敌?!” “你知道对面是什么人马么?那可是三十万大军!” “你看看咱们自己,还有多少兵?多少粮?多少箭矢?”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几乎要吼出来:“就凭这座摇摇欲坠的平阳城,就凭咱们这点残兵,如何退敌?!” “你这话,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赵烈眼珠几乎要瞪裂开,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觉得自己听到的是世间最大的荒唐话。 平阳退敌? 开什么玩笑! 这话,若是从一个醉酒的老兵口中说出,他只当胡言乱语,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可此刻,这句话,却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用极为平静,甚至带著篤定的口气,说出来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赵烈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冷得头皮发麻。 他死死盯著萧寧,声音沙哑:“兄弟,你……你到底是怎么敢说出这话来的?” “谁给你的胆子?!” “任谁都不敢想的事,你倒好,张口就说在平阳退敌!” 他呼吸急促,额角青筋暴起,心口激烈起伏。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赵烈胸腔里翻涌著怒气与震骇,他甚至一度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疯了。 若不是这两日亲眼见识过萧寧的冷静与手段,他简直要认定这傢伙是彻头彻尾的狂妄之徒。 可偏偏…… 他看向萧寧时,萧寧那双眼睛,平静而冷冽,像是深潭里的冰,毫无一丝动摇。 那份篤定,叫人心头髮凉。 赵烈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猛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只觉得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说要“退敌”? 赵烈心中一阵剧烈的震盪。 他本该呵斥对方胡言乱语,甚至该直接翻脸。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没能说出口。 萧寧那一双眼睛,让他心底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像是……他说的,並不是痴人说梦。 像是……他真的篤定,这平阳城,能够退敌。 赵烈心口剧烈起伏,心思乱成一团。 他不敢信,可那种直击人心的篤定,偏偏让他无法完全否定。 良久,他猛地一甩头,喉咙里挤出一声低沉的喃喃: “疯了……你是真疯了……” 第772章 下毒?! 营帐之中,火光摇曳。 赵烈怔怔地看著萧寧,心口剧烈起伏,仿佛被一柄钝刀子缓慢剖开,酸楚与愤怒、茫然与震骇混杂在一起,搅得五臟六腑都隱隱作痛。 过了好半晌,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眼神复杂而沉重。 “兄弟。” 他的语气带著几分压抑,甚至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 “以后,在我面前,你要说什么大话,隨你。” “可千万別在別人面前说这种话!” “要是传出去,別人会觉得你疯了!” 他说到这里,猛地一顿,抬手指了指营帐外:“你以为那些士卒是什么心境?日日夜夜盼望援军,盼望奇蹟,如今连活下去的念头都快断了。你一句『平阳退敌』,若被他们听见,不是给人希望,而是给人笑料!” “他们会觉得你疯了!真疯了!” 赵烈声音陡然拔高,满是急切。 可萧寧只是安静地坐在那,神色不变,眼神深沉如夜。 赵烈望著他,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他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在对著一堵铜墙铁壁讲话。 任何话,砸上去,都会被反震回来,连声响都不会留下。 沉默片刻,他苦笑一声,脸上浮现出一种无奈的倦意。 “算了。” 他缓缓摇头,像是把胸口的鬱气都甩出去似的,转身背过了身。 “我还是回去守著主帅吧。” “等他醒了……再说。” 他说到这里,步伐一滯,沉吟片刻,又低声补上一句:“若他醒来,咱们就撤军吧。不行就撤,活命才是真。” 话音方落,他正要迈步,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淡的声音。 “我是认真的。” 赵烈的脚步驀地顿住。 整个人像是被人重重击了一拳,僵在了原地。 他猛地回头,眼神骇然地望向萧寧。 那双眼睛——清冷、沉静,带著不可动摇的坚定。 不像是在说笑。 不像是在虚张声势。 是真的。 赵烈的心口猛然收紧,呼吸一窒,喉咙里生生卡了一下,差点没缓过气来。 “你……”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嗓子却像被掐住。 半晌,他才终於找回声音,语气却已经有些发颤。 “兄弟,你知道你这话意味著什么么?” “退敌?退敌?!你知不知道对面是谁?” “对面可是三十万人马啊!” 赵烈的声音带著嘶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焦躁。 他猛地上前一步,紧紧盯著萧寧的眼睛,像是要从他眼底看出一丝犹疑。 可惜,他什么都没看见。 只有一片冷静得过分的平静。 那眼神,让他心底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兄弟!”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脸上透出几分焦急与怒意。 “別说退敌了!” “就算是守城,咱们都守不住啊!” “你没见过那敌军大阵!黑压压的人马铺满山野,声势如海潮,三十万大军杀来,连地面都在颤抖!你以为这是一场对等的对战么?!” “咱们不过几万残兵,箭矢不够,粮草不够,士卒疲惫,个个心头惶惧。” “你凭什么说在平阳退敌?” “你凭什么说得这么轻巧?!” 他呼吸急促,胸口如同被烈火焚烧。 明明想狠狠斥责眼前这个年轻人,可话到嘴边,却生生卡住。 因为那份篤定,太沉了。 压得他自己都生出了几分犹豫。 ——不对! 赵烈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些不该有的动摇甩出脑海。 “我看得出来,你是一腔热血。” “可热血没用!” “热血填不平三十万大军的兵锋,热血挡不住数不尽的刀剑!你说得轻巧,可真正上阵杀敌的是我们!是我!” 他猛地抬手,重重捶在自己胸口上。 “是我这些兄弟们,要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你明白么?!” 他吼得喉咙都沙哑,眼角都泛起血丝。 可萧寧只是静静坐著,任凭他的怒吼在帐中迴荡,脸上依旧那副沉静的神色。 像是千军万马,都无法动摇分毫。 赵烈盯著他,胸膛剧烈起伏。 良久,他终於泄了气,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眼神中满是无奈与苦涩。 “行了。”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低沉沙哑:“別多想了。” “我先回去了。” “等主帅醒了,再做打算。” 营帐之中,火光摇曳,映得两人的面庞一明一暗。 赵烈正欲离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了身自。 “兄弟。”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凝在萧寧身上,带著探究与试探。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问,说得突兀,却透著几分压抑不住的郑重。 萧寧静静抬眼,迎著那目光,神色淡然,唇角微微一抿,缓声答道: “寧萧。” 语气平稳,既无多余解释,也不显犹疑。 赵烈心口微微一震,暗暗將这名字牢牢记下。 他低低重复了一遍,像是要把这两个字深深刻在心底。 “寧萧……” 说罢,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心绪再度翻涌,却没有再问。 只是摆了摆手,转过身去。 “行了,寧兄弟。” “我还是回去守著主帅吧。” “等他醒了……再说。”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帐门。 背影沉重,带著一种说不出的孤绝。 火光映照下,他的身影被拉得极长,仿佛在这风雨欲来的夜里,格外孤单。 萧寧却只是目送著,没有出声阻拦。 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眼神深邃,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轻声自语。 “平阳……岂能退?” ——声音极轻,仿佛隨风而散,却沉沉压在夜色之中。 夜风呼啸,猎猎灌入营帐缝隙。 赵烈掀开门帘,整个人走入黑暗之中。 火把的光在风里摇摆不定,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步子迈得很快,像是要用脚步把心头的鬱气狠狠碾碎,可走出十余丈后,却还是不得不停下。 胸口翻涌,呼吸急促,喉咙里满是压抑不下的躁意。 他抬起头,望著夜空。 天幕如墨,星光被厚重的云层遮去,只余一片沉沉死寂。 赵烈心底一紧,指节不自觉地攥紧,甚至渗出一丝凉汗。 萧寧那句话,仍在他耳边迴荡—— “平阳,就是退敌之地。” 短短八个字,却像是惊雷劈在心头,余音不绝。 赵烈牙关紧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想破口大骂,想说这是疯话,是狂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痴心妄想。 可…… 胸口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那句话,带著一种说不清的力量,像是钉子般,狠狠钉进了心底,拔不出来。 赵烈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抹了把脸,粗糲的掌心摩擦著皮肤,火辣辣的疼。 “疯子……” 他低低骂了一声,语气里却没有半点轻蔑,反倒透著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越想,心头越是惊疑。 “是啊,他一个新入军的年轻人,凭什么敢说这种话?” “难不成真以为,凭几根银针、几句大话,就能改写局势?” “荒唐!简直荒唐!” 可就是这样的荒唐,竟在他心口燃起了一丝火苗。 那火苗微弱,却让他在这死气沉沉的夜里,莫名感到一丝温度。 赵烈胸膛起伏,半晌后,他忽然低低笑了两声。 笑声带著沙哑,却出奇的畅快。 “哈哈……疯子啊,疯子。” “可偏偏——我就喜欢这样的疯劲。” 他喃喃著,眼神渐渐亮了几分。 那股亮光,仿佛从心底透出,照亮了原本压抑到极点的黑暗。 赵烈驀地抬头,望向远方漆黑的天幕。 他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说不清的笑意。 “这傢伙……” “倒是对我的胃口。” “有股疯劲。” “倒是个好苗子!” 他说完这话,整个人忽然轻鬆了几分。 肩膀依旧沉重,但那份死气沉沉的压迫,似乎被冲开了一条缝隙。 风依旧冷,夜依旧黑,可赵烈心底,却第一次涌出了一丝说不清的悸动。 他大步往前走去,靴底踏在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步伐,比先前更为坚定。 夜幕沉沉,风声猎猎,平阳城內的军营里笼罩著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气息。 赵烈守在营帐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帐內的床榻。 沈铁崖安安静静地躺著,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极其微弱。胸膛仍在起伏,可那双眼皮却始终没有掀开半分。 赵烈眼皮发沉,整个人连魂魄都像是被死死压住了一般。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推开帐门走进来了。每一次,都带著满心期待,可每一次看到的画面,都是同样的安静与沉寂。 “怎么还不醒……” 赵烈在心里低低嘟囔,声音里带著几分隱隱的颤抖。 寧萧明明说过,喝了汤药,配合针灸舒筋活血,顶多一夜,就能好过来。 可现在呢? 整整一日过去了,从日出到日落,再到此刻夜色深沉,沈铁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赵烈心头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股躁意压得他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不对,不对啊……” 他在心里喃喃,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掌心渗出一层薄汗。 ——难不成,那小子说错了? ——他弄错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赵烈整个人猛地一震,胸口骤然发凉。 他拼命摇头,咬紧牙关,心口像是要爆裂开。 “不可能,不可能!他看著那么篤定,不该啊!” 赵烈死死盯著沈铁崖的面庞,额头青筋鼓起。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双紧闭的眼皮依旧没有半点要睁开的跡象。 赵烈终於忍不住,猛地转身,掀开营帐,疾步而去。 …… 另一处营帐中,灯火摇曳。 萧寧静静坐在案前,案几上铺著一张旧旧的军阵图,他眉目沉静,似乎正在推演兵势。 赵烈大步闯进来,带著一身焦躁与急切。 “寧兄弟!” 他声音低沉而急促,带著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慌乱。 萧寧抬起头,神色依旧平淡,目光深沉如水,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来。 赵烈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声音沙哑: “沈主帅……怎么还没醒?” “你不是说,最多一夜,就能好过来吗?!” 他死死盯著寧萧,眼神里带著一股近乎质问的锋锐。 萧寧神色未变,只是静静凝视著他,语气沉稳而篤定: “绝无可能。” “我不会错。沈铁崖必无性命之忧。” 短短几句话,却带著一股沉沉的力量,仿佛能將赵烈心底的质疑生生压下去。 赵烈怔住,喉结滚动,眼神复杂。 他心口的那股躁意並未散去,反而更乱。 寧萧这份篤定,太沉,太冷静。压得他自己都不敢再多问。 可疑惑,却像毒蛇一样死死缠绕在心底。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重重呼出一口气,甩开手,转身大步走出了营帐。 …… 夜色更深,风声更急。 赵烈再次掀开沈铁崖所在的营帐时,脸色阴沉得厉害。 他心头翻涌,整个人像是被撕扯著。 可就在这时,他余光猛地一闪。 ——药炉旁,一个军士正蹲著身,手里捏著一个小小的纸包,正悄悄往滚煮的药汤里倒著什么。 赵烈心头“轰”的一声巨响,眼神骤然一冷,脚步猛地一顿。 “你在干什么?!” 怒吼声震得营帐猛地一颤,声音低沉而暴烈,带著雷霆般的杀意。 那军士猛地一哆嗦,手一抖,纸包里的粉末顿时撒了一地,白白的一层洒在地上。 炉火摇曳,药汤“咕嘟咕嘟”翻滚,空气里瀰漫著浓烈的药香,却被这一幕硬生生撕开。 整个帐內气氛骤然凝固。 赵烈大步上前,目光如刀,死死盯著那军士,声音里满是怒意: “说!你在往药里加什么?!” 军士被嚇得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双眼惊恐地望著赵烈,像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手里的纸包早已掉落在地,里面残余的一点粉末也洒了出来,隨风散落在泥土上。 赵烈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透出逼人的寒光。 那一瞬,他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难怪沈铁崖迟迟未醒! 难怪寧萧说得那么篤定,可偏偏情况不对! 是药! 有人动了手脚! 赵烈胸口怒火腾起,仿佛隨时都要爆裂开。 他猛地伸手,一把揪住军士的衣领,將人狠狠提了起来,声如雷霆: “说!你在做什么?!是谁让你下的手?!” 军士嚇得浑身哆嗦,脸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药炉边火光摇曳,把赵烈的面孔映得狰狞可怖。 帐中死寂,只余那一声声急促的呼吸,与炉火翻滚的声音交织,压抑得让人窒息。 赵烈的心,已然冷到了极点。 ——有人要害主帅。 ——有人在平阳军营里动手! 这一瞬,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往头顶涌去,眼前一片赤红。 夜色深沉,军营里的火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影子在帐篷帷幕上摇曳不定,像是一只只狞笑的鬼影。 赵烈死死揪著军士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那军士双脚悬空,脸色煞白,眼珠子差点翻了出来。 “说!” 赵烈怒吼,声音像是撕裂夜幕的惊雷,震得整个营帐都在颤抖。 “沈主帅喝了什么?!” “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是不是跟你有关?!” 那军士嚇得脸色发青,呼吸急促,嗓子里发出哽咽般的声音:“將军……饶命!饶命啊!小的冤枉,小的……真的没有害主帅!” 赵烈双眼血红,怒火从胸腔里燃烧出来,杀气腾腾。 “冤枉?!” 他猛地把军士往地上一甩,那人重重摔在泥土里,痛得惨叫一声,还没缓过气,赵烈已是一步上前,一脚狠狠踩在他胸口,力道沉重得让他几乎窒息。 “你敢说冤枉?” “你刚刚往药里倒的是什么?!” “若不是我撞见,沈主帅此刻喝下去了,会是什么后果?!” 军士面色惨白,拼命摇头,眼泪和冷汗混在一起流下来,嘴唇哆哆嗦嗦:“將军,真不是小的害他!小的……小的是今晚才第一次下的手,药……药还没来得及餵给主帅啊!” 赵烈眉头猛地一皱,心口翻涌。 “第一次?” 他眼神森冷,猛地蹲下身,一把揪住军士的头髮,逼得他抬起头来,直直与自己对视。 “你敢对我撒谎?!” “沈主帅昨日到今晨,怎么都不醒,你说这不是你搞的鬼?!” 军士浑身发抖,泪水不断流淌,声音破碎:“將军,真的不是小的!小的只是……只是奉命行事,今晚才动的手!若是將军不信,可以去验那锅药!还没给主帅服下啊!” 他声音嘶哑,整个人几乎要崩溃。 赵烈呼吸急促,眼神冷得像是刀刃。 他並非全然相信,可军士的话却又说得滴水不漏,尤其是那副惊惶失措的模样,让人很难分辨真假。 帐中死寂,只余炉火“噼啪”声不断,药汤“咕嘟咕嘟”翻滚著,药香混杂著诡异的紧张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赵烈脸色铁青,心头却更为躁乱。 他狠狠一拳砸在军士脸上,打得对方口鼻喷血,牙齿都崩断了几颗。 “说实话!” “你到底是谁的人?!” 军士被打得眼冒金星,半边脸肿起,却被赵烈那森冷的眼神死死钉住,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冰窟。 “我数三声,不说,就砍了你的脑袋!” 赵烈声音低沉,带著彻骨的杀意。 “三!” 军士瞳孔猛地收缩,浑身剧烈发抖。 “二——” 赵烈眼神森冷,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杀意凝成实质。 军士彻底崩溃,声嘶力竭地喊出来:“小的……小的是……是北疆那边的人!” “我是被安插进来的!” 这一声喊出口,帐中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炉火都似乎熄灭了一瞬。 赵烈全身一震,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北疆……” 他死死盯著那军士,咬牙切齿。 “內奸!” “你果然是奸细!” 军士浑身颤抖,眼神里满是绝望,声音里带著哭腔:“將军,我……我也没办法!若不是怕死,我怎么敢来冒险!” 赵烈杀意如潮,手上的力道再度加重,军士喉咙被卡得翻白眼。 “说!你为什么要往药里下手?!” “若是敢胡言一句,我立刻剁了你!” 军士连连点头,眼泪鼻涕横流,急促地喊道:“小的说!小的全都说!是……是上头的命令!” “他们说,沈主帅若是醒了,就会逼著撤军!” “可若撤军,咱们就没法一网打尽了!” 赵烈心口“轰”的一声,浑身血液都往头顶涌去,眼前一片赤红。 ——原来如此! 他咬牙切齿,呼吸如同拉风箱,胸膛剧烈起伏,额头青筋暴突。 “好一个畜生!” “你们是想要我们全军覆没!” “想要用我们大尧军士的性命,换他们的屠刀!” 赵烈只觉得心口火焰狂烧,怒意翻滚,简直要將整个人吞没。 他手中的刀“鏘”地一声半拔出鞘,眼神杀意如海。 只要再一寸,就能立刻斩下这狗贼的脑袋。 军士瞳孔骤缩,嚇得浑身痉挛,拼命求饶:“將军饶命!饶命啊!小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 “饶命?!” 赵烈咬牙切齿,眼神里满是滔天杀机。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猛地压住了手。 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他眼神森冷地盯著那军士,手上的刀缓缓收回。 ——不能杀。 至少,现在不能。 因为只有这傢伙,才知道沈主帅究竟喝了什么药,汤药里到底下了什么东西。 若是立刻杀了,他带走了秘密,沈主帅醒不过来,寧萧也查不出真相。 那样一来,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赵烈牙关紧咬,呼吸粗重,整张脸扭曲在怒意与理智的拉扯之中。 他一拳又一拳重重砸在军士身上,把对方打得半死不活,最后才猛地甩开手,满身杀气地站起。 军士蜷缩在地,浑身抽搐,鼻青脸肿,嘴角鲜血不断涌出。 赵烈盯著他,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锋,声音低沉而森冷: “你先给我活著。” “等寧兄弟查清楚主帅不醒的原因,再来定你的死活!” “到时候,你就是千刀万剐,也难赎你这条贱命!” 军士浑身发抖,眼神绝望,双唇哆嗦著连连磕头。 赵烈一甩手,满心杀意未消,胸膛起伏不止。 他转过身,眼神里燃烧著怒火,冷声低语: “內奸……北疆的畜生!” “老子必叫你们血债血偿!” 营帐里的火光剧烈跳动,將他满脸狰狞的怒容映照得仿佛修罗一般。 整个夜幕,仿佛都被这股杀气压得低沉下来。 ——这一夜,平阳军营,再无人敢靠近赵烈所在的营帐。 因为那股从中散发出的杀气,仿佛能把人活活撕碎。 第773章 北疆麻树 夜色沉沉,风声猎猎。 赵烈满心杀意,脸色铁青,狠狠一脚將那军士踢翻在地。那人本就被打得半死,这一脚下去,差点连气都喘不上来,狼狈地蜷缩著,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呻吟。 “来人!” 赵烈低吼,声音冷得像是从刀锋里挤出来的。 两名亲兵飞快跑了进来,见状大骇。 “將军!” “把这狗贼绑起来!” 赵烈咬牙切齿,眼神里闪著血光:“谁敢放鬆一分,军法处置!” “是!” 亲兵立刻动手,几乎是拖著那军士,把他捆得结结实实,五大绑,扔在角落。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那军士痛得呲牙咧嘴,却一句话都不敢吭。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手心全是冷汗。他狠狠抹了一把脸,长吸一口气,才压下那股要立刻斩人的衝动。 “去!快把寧萧请来!” 他的声音带著一丝急切。 “是!” 亲兵应声,立刻飞奔而去。 帐中一片压抑的死寂,火光摇曳,映照著赵烈阴沉的面孔。那股杀气並没有消散,反而隨著等待的时间一点点升腾,仿佛要把整个帐篷都点燃。 没多久,帘幕被掀开。 寧萧走了进来,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眼底的光却锐利如刀。他身形修长,背影落在地面,被火光拉得极长,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势。 赵烈上前一步,急切道:“寧兄弟,你来的正好!我抓到一名奸细,他往主帅的汤药里加东西!我怀疑主帅迟迟不醒,跟他有关!” 说著,他一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军士,眼神凌厉。 寧萧目光扫过去,冷淡如霜,那军士被看得浑身一抖,缩成一团,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胸口里。 “汤药呢?” 寧萧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在这!” 赵烈急忙引著他走到炉火旁,那锅药还在咕嘟冒泡,药香瀰漫,似乎与平日没什么不同。 寧萧没有多言,伸手从旁边拿起一根木勺,轻轻搅动几下,隨后盛出一勺药汤放在瓷碗中,凝神细看。 片刻,他眉头一皱。 他將药汤凑近鼻端,轻轻嗅了嗅,旋即又將手指伸进去,指尖蘸了一点,送到唇边轻轻点在舌尖上。 赵烈心头一紧,忙道:“寧兄弟,你小心——” 寧萧抬手示意他不必担忧,神色始终冷静。 良久,他放下瓷碗,目光转向那名军士。 “是北疆麻树叶粉。” 这话一出,赵烈愣了一瞬,隨即脸色大变。 “北疆麻树叶粉?!” 寧萧点了点头,神色淡然,却带著几分冷冽:“北疆麻树,叶片晒乾研粉,入口无味,却能使人昏厥。若剂量轻,则只是气息微弱,沉沉昏睡;若剂量重,则可致命。” “这东西是北疆独有之物,大尧境內极难寻得。用它製成的药,名为龟息丹。” 赵烈呼吸一窒,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龟息丹! 他当然听说过! 这丹药能让人假死,气息全无,却在数日后缓缓恢復生机。北疆多次藉此暗算过敌將,传闻极为可怖。 而另一边,萧寧说到这里,眉头微微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一瞬间古怪莫名。 片刻后,眉宇间的凝滯忽然舒展开来,像是心中一条脉络被接通,暗暗得出了某种结论。 赵烈看在眼里,心头猛地一紧,忙追问:“寧兄弟,你这是想到什么了?” 萧寧微微一顿,旋即收敛神色,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什么。” 他的声音沉稳,却带著几分意味难明:“只是忽然觉得,这北境的局势,比咱们眼下所见的,要复杂得多。” 话音一转,他重新垂下眼帘,继续说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主帅不醒,与这麻树叶粉脱不了干係。” “不过,他毕竟伤重,气血亏损,本就可能长久昏迷。眼下最要紧的,是调养药方,驱散药性。” 赵烈点了点头,后猛地回头死死盯著那军士,眼神里带著滔天的杀意。 “这么说——” “主帅迟迟不醒,就是因为这狗贼投了毒!” 军士浑身颤抖,连连摇头,声音尖锐嘶哑:“不!不是!小的没有!小的真是今晚第一次动手,还没餵给主帅啊!” “放屁!” 赵烈怒吼一声,猛地上前一步,一脚踹在他胸口,把人踢得重重撞在木柱上,疼得口中鲜血狂涌。 “若不是你搞鬼,主帅为何一连两日不醒?!” “你敢狡辩?!” 军士被踹得快昏过去,脸色惨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拼命磕头:“將军饶命!小的发誓,真的今晚才下的药!药汤还没餵下去!主帅之前昏迷,跟小的无关啊!” 赵烈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攥得咔咔作响。 “狗贼!你还敢嘴硬!” 他手已放在刀柄上,眼看下一瞬就要將此人斩杀。 “赵將军。” 寧萧的声音冷冷传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赵烈僵住,转过头,只见寧萧神色淡然,眼底却深邃无比。 “先別急著杀他。” 赵烈咬牙,呼吸粗重:“寧兄弟,你也看见了,这狗贼分明就是內奸!” “是。”寧萧轻轻点头,“但他所言也未必全假。” 赵烈一愣,目光微微动摇。 寧萧负手而立,目光落在药汤之上,缓缓开口:“若真是北疆麻树叶粉,那就算此前没有餵药,主帅不醒也可能另有缘由。毕竟,他身上的伤也足够重。” “至於这人是否说真话,需要进一步查证。但有一点可以確定——” 他目光一转,落在赵烈身上,神情篤定。 “主帅的情况,並非不可救。” 赵烈心口猛地一震,瞳孔微缩,急切上前一步:“寧兄弟,你的意思是——有办法调理?” “有办法。” 寧萧神色淡淡,却带著一股沉稳的篤定。 “只需开几副药方,配合针灸调息,便能逐渐驱散药效。至多一日,主帅便能醒来。” 这话一出,赵烈整个人猛地僵住,隨即胸口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 “好!” 他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眼中透出炽烈的光芒。 “有寧兄弟在,主帅命不该绝!” 说著,他猛地转头,望向那瑟瑟发抖的军士,眼神森冷。 “押下去!” “给我关得死死的!” “等主帅醒来,再慢慢收拾他!” “是!” 两名亲兵立刻上前,粗暴地將军士拖走。那人拼命挣扎,口中尖叫,却被捂住嘴,声音闷在喉咙里,渐渐远去。 帐中只剩赵烈与寧萧。 赵烈胸膛起伏,呼吸急促,满眼儘是激动与欣慰。他转身,重重点头,低声道:“寧兄弟,这一次……全靠你了!” 火光映照下,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却透著前所未有的坚定与信任。 而寧萧,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深邃,似乎在夜幕之下,望向更远的方向。 ——这一刻,平阳军营的命运,似乎悄然开始转动。 帐內的火光摇曳,映照得四壁昏沉。油灯下,沈铁崖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如纸,胸膛的起伏缓慢得几乎让人以为下一刻就会彻底停顿。 赵烈立在一旁,神色冷硬,双拳死死攥著,青筋在手背上突起,呼吸沉重得似乎压抑不住心底的躁意。 “对了,寧兄弟……” 他压低声音,带著一丝急切,“你说的这些……能查得清楚么?这东西真就在主帅体內?” 萧寧没有立刻回答。 他將银针重新拭净,在指尖反覆摩挲,眉心微蹙,像是在衡量最佳下针之法。那一刻,空气安静得近乎凝固,仿佛连火焰的跳动都慢了下来。 隨即,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要確定,只有一法——针灸探脉。” 赵烈猛地一怔,旋即咬牙点头:“你来。” …… 银针在灯火下闪著冷光,细如髮丝,却带著凌厉的锋锐。 萧寧目光沉静,落针之时手腕稳如山岳。他下针的速度並不快,甚至称得上缓慢,每一针都要在经脉脉动之处仔细停顿,感受气血的流转。 赵烈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唯恐惊扰了他的判断。 隨著银针一根根没入沈铁崖的穴位,他原本死寂一般的面庞竟微微起了波澜,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呼吸变得略急。 赵烈心口一紧,差点上前去按住,却被萧寧抬手示意。 “无妨,这是药性与气血相衝的反应。” 他的声音极低,却带著一种篤定的冷静,像是夜色里的一簇灯火,让人下意识安心。 …… 足足半个时辰,针灸方才告一段落。 萧寧额头已沁出细汗,指尖略有些发凉,但眼神仍旧清明。 他收起最后一根银针,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里面盛著浓烈的椒水。 赵烈诧异地望著他:“这又是做什么?” 萧寧低声道:“椒性烈,最能引药气。若与血液融合,便能试出其中是否含有麻树叶粉的痕跡。” 说罢,他在沈铁崖指尖刺破一针,挤出几滴血,滴入椒水中。 赵烈紧紧盯著,几乎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那碗椒水竟渐渐泛起一抹浅灰色,顏色愈发浓重,最终如墨般沉沉。 赵烈脸色陡然一变,眼中燃起愤怒与震惊的光。 “这就是证据?” 萧寧点点头,神色淡然,却在灯火下透著一抹冷厉:“確实有麻树叶粉的残留。少量混入,足以让人昏睡不醒。” 赵烈胸膛猛地剧烈起伏,整个人像是被点燃。 “好啊,好啊!”他低吼著,声音里满是杀机,“果然是那狗贼下的毒!若不是你查出来,我们还要被蒙在鼓里!” 他猛地转身,恨不得立刻提刀劈了那名军士。可就在手触到刀柄之时,又生生顿住。 牙关紧咬,他呼吸粗重,似乎要將胸腔都撑裂。 ——不能。 那贼人该死,可眼下,只有他能说出到底在药汤里动了什么手脚。若现在就杀了,万一还有什么暗招,反倒不利於沈铁崖。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眼神赤红,整个人几乎要被怒火焚烧殆尽。 “寧兄弟!”他扭头盯著萧寧,声音低沉如雷,“我真想现在一刀斩了他!可若为主帅计,只能先留著他的狗命!” 说罢,他狠狠吐出一口浊气,眼中仍闪著不甘的寒光。 萧寧却早已沉静下来。 他重新取出银针,快速在沈铁崖胸腹、四肢数处落针,针势凌厉,却毫无迟疑。 银针如雨点般落下,他指尖微微颤动,隨著针尖入肉,沈铁崖面色由灰白渐渐泛起一丝红润。 赵烈看得眼睛发直,心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终於,萧寧收针,长长吐出一口气。 “可以了。” 他的声音里透著几分疲惫,却依旧沉稳冷静。 “我已將药性逼散七八成,剩余的还需靠他自身气血调和。接下来,什么时候醒,就看天意了。” 赵烈呼吸一窒,整个人僵立在原地,眼睛死死盯著床榻上的沈铁崖。 “真……真的?” 他声音发颤,像是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 萧寧只是点了点头,唇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我已尽力,能否醒来,只能顺势而为。”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激动、欣慰、愤怒、释然……交织在一起,让他呼吸都不畅快。 他忽然转身,猛地一挥手:“来人,把那狗贼给我押下去!先关押起来,等寧兄弟彻底查明主帅无恙,再处置他!” 亲兵应声而入,將那名满脸苍白的军士拖了下去。 赵烈重新转身,看著萧寧,眼神里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与敬意。 “寧兄弟。”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这一手,救的不只是主帅,也是整个北境军的心啊。” 萧寧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幽深,未置可否。 火光摇曳,他的影子被拉得极长,仿佛与帐外的风声融为一体。 这一夜,註定不会平静。 帐中,火光摇曳。 沈铁崖静静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胸膛的起伏极为缓慢。灯焰投在他蜡黄的面庞上,衬得他愈发像是一具冰冷的尸骸。 赵烈立在一旁,双拳死死攥著,指节泛白。目光紧紧盯著这位他一心敬仰的主帅,喉咙里似乎卡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主帅啊……” 他心底低低喃喃,眼神中翻涌著血一样的决绝。 “若真如寧兄弟所言,你体內確有那狗贼的毒药,那我必不会容他苟活!” “等你醒来,我赵烈定要亲手斩下那奸贼的头颅,以平你之屈,以祭我心头之恨!” 这誓言在心底轰然炸响,仿佛烈火烧过胸膛。赵烈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如鼓。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移到一旁静静站立的寧萧(萧寧)。 火光映在这年轻人的脸上,那份沉静与淡然,似乎丝毫未因这纷乱局势而动摇。 赵烈心底忽然涌起另一股焦躁。 ——赌约。 是了。寧萧与韩守义三人的赌约,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想到这里,他胸口一紧,眉头拧成一团,心中五味杂陈。 “寧兄弟。”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急切。 “明日,就是你和韩守义的赌约期限了。” 寧萧静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赵烈咬了咬牙,心头翻涌,终是狠声开口: “我劝你,趁早跑吧!” 他这话一出,声音低得像是压在喉咙里,满是沙哑。 “主帅醒不过来,我是不会撤军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守在这里!” “可你不同!” 赵烈猛地上前一步,眼神死死锁住寧萧,语气透著一股急切与真诚。 “你跟他们打赌,他们必然会拿你的人头来立威!” “再拖下去,到时候,你必死无疑!” 他说到这里,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涨得通红。 “寧兄弟,你赶紧走吧!趁著今晚黑,我掩护你出营!只要出了平阳,活命还是有机会的!” 帐中寂静,只有火光跳跃。 赵烈说完这番话,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神死死盯著寧萧。 他心里清楚,这番话已经把自己心底的生死之志摆得明明白白。 他赵烈,认了要死守平阳,可这个年轻人不同! 这小子医术了得,胆识过人,又有一股莫名的疯劲,倘若能活下去,说不定还有一番大用。 可若是死在这赌约之下,岂不是白白葬送? 心念至此,他牙关死咬,浑身的筋肉都紧绷成一块。 寧萧却只是看著他,唇角微微勾起,眼神深沉,带著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弧度。 “赵將军。”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急不缓,却如同重石坠地。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赵烈一怔。 他想说什么,可喉咙里像被堵住,生生说不出话来。 寧萧却只是轻轻一笑,唇角弯起,眸子里闪过一抹锋芒。 “况且,我现在若真想逃……” 他缓缓开口,声音轻淡,却带著不容置疑的沉稳。 “你觉得,我还逃得了吗?” 赵烈猛地一愣,眉头死死拧起:“此话怎讲?” 寧萧眼神微敛,轻声道:“从打赌的那一刻起,韩守义他们,已经开始派人盯著我了。” 这句话,仿佛骤然一盆冷水浇下,赵烈心口“咯噔”一跳,脸色当即变了。 “什么?!” 他低吼一声,眼神骤然阴沉,杀机几乎要从眼底喷薄而出。 “你是说……他们早就布下了人手?!” 寧萧点了点头,神色淡然如常。 “自然。他们怎会轻易放过我?赌约在前,不论我走到哪一步,都是他们要牢牢掌控的。” 赵烈额头的青筋暴起,呼吸急促,脸色铁青。 “这群狗贼!” 他狠狠吐出一口浊气,胸膛起伏如鼓,眼神满是森冷。 “他们果然不安好心!” 寧萧却只是笑了笑,眼神沉静,声音里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篤定。 “不过,也不必担心。” 赵烈一愣,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必担心?!” 他嗓音都拔高了几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们要的可是你的人头!” 寧萧却像没听见他的激烈,依旧自顾自开口。 “因为,援军一定会来的。” 这一句话,轻轻吐出,却如惊雷般砸在赵烈心头。 赵烈整个人僵住,目光死死盯著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你……” 他声音发颤,喉咙像被掐住,半晌才艰难挤出几个字。 “你还在说这种疯话……” 寧萧却神色不改,甚至唇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援军不但会来。”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同铁石般鏗鏘。 “还会守住平阳。” “就在平阳城——击退敌军!” 帐中陡然一静,寂静得仿佛连呼吸都凝固了。 火焰微微摇曳,映照在寧萧的眼底,那双眼睛清冷坚定,透著不可动摇的锋芒。 赵烈呼吸急促,瞳孔微缩,整个人仿佛被震在原地。 这话……比之前的“平阳退敌”还要疯!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子竟能说出这般天大的狂言! 可偏偏,那份篤定,那份冷静,像是一把钉子,狠狠钉进心口,让他无法彻底斥之为荒谬。 赵烈喉结滚动,胸膛起伏剧烈,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明知道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可心底却莫名被撼动得说不出话。 ——疯子! 他在心底怒吼。 可这个疯子的话,竟让自己胸口燃起了一丝火苗! 赵烈脸色复杂,胸膛起伏良久,终是猛地咬牙,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不敢再看寧萧的眼睛,那里面的锋芒,像是会灼穿他的心。 “疯子……” 他喃喃低语,声音嘶哑,却满是说不清的震动。 火光在营帐之中摇曳,映照在寧萧平静如水的面庞上。 赵烈的心口却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利刃狠狠搅动。 他盯著寧萧,越看越觉得陌生。 这傢伙,明明只是个昨日才投军的年轻小卒。 可他说话的模样,却像是一位早已运筹帷幄的大將,甚至像是对一切都胸有成竹。 那双眼睛,清冷沉静,带著一种不可动摇的坚定。 看似无声,却比刀剑更锋利,比铁石更沉重。 赵烈喉结滚动,额角渗出冷汗,心口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傢伙所说的,无论怎么听,確实都像极了笑话!可是! 万一呢?! 第774章 彻底公开,无援军! 营帐之內。 赵烈死死盯著萧寧,心中就只剩下两个字。 ——疯子。 他在心里暗暗咬牙。 这傢伙简直疯到极致! 三十万大军压境,声势如海潮,刀枪如林。 他们平阳不过数万残兵,粮草不足,箭矢不够,军心不稳,连最基本的防御工事都不全。 这种情况下,別说退敌,就算能多守一天,都是奇蹟。 可他却说——“援军必来,平阳退敌!” 赵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 他想破口大骂,把这人骂醒,把他从这般荒唐的妄念中狠狠拽出来。 可当他张口之际,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生生没能吼出声。 因为——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犹疑。 没有虚张声势,也没有自欺欺人的逃避。 那是一种让人心底发颤的篤定。 赵烈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胸腔像被重锤猛击。 他心底疯狂咆哮著:荒谬!荒谬! 可另一股声音,却在耳边悄然响起:——万一呢? 是啊,万一呢? 万一……他真说对了? 赵烈心口发紧,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理智在吼叫:这是痴心妄想,是虚妄之言,是疯话! 可情感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执拗地低语:——可若是真的呢? 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哪怕是那丝希望渺小得近乎可笑…… 可它依旧像一缕火苗,点燃了赵烈心底那块最阴暗、最压抑的角落。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一边是愤怒,是否定,是无力的挣扎。 另一边,却是说不清的悸动,是被撼动的信念,是难以遏制的希冀。 他盯著寧萧,喉结滚动,心底翻江倒海。 “疯子……” 他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却不像方才那样愤怒。 反倒带著一丝说不清的颤抖。 “疯子啊……” 可隨著这句话落下,他眼底却渐渐有了一抹亮光。 是的,他寧愿把这人当疯子。 可这疯话,却是这死局之中,唯一的一丝希望! 赵烈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心底明明知道,这份希冀荒谬至极,简直就是笑话。 可他却偏偏忍不住去抓,去想,去盼。 就像溺水之人,明知眼前是一根稻草,也要死死攥住,不肯鬆手。 那稻草,也许救不了命。 可若不抓,他就只能眼睁睁沉入黑暗。 赵烈的手指渐渐收紧,指甲狠狠陷入掌心。 心口的挣扎,几乎把他撕裂成两半。 他死死盯著寧萧,脸上满是复杂与纠结。 片刻后,他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骤然一沉。 不管是真是假…… 不管这疯子是不是痴人说梦…… 自己,都要护住他! 赵烈猛地攥紧拳头,眼神中闪过一抹铁血般的狠厉。 他们要杀寧萧? 不可能! 哪怕真的到了那一步,哪怕三人要拿他开刀,他赵烈也要拼尽全力,把这年轻人保下来! 哪怕因此,要斩下那三人的头颅! 想到这里,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胸膛起伏如鼓,眼神中闪过一抹凶光。 这是他赵烈的决断。 生死已然置之度外。 寧萧救了主帅,稳了军心。 哪怕他说的儘是疯话,他也要保他一命! “哼……” 赵烈在心底低低冷笑,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你们若真敢动他,休怪我赵烈翻脸无情!” “到时候……” “哪怕血染军帐,我也要斩下你们的头!” 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神像是燃起了一团炽烈的火焰。 寂静的夜里,赵烈的心终於不再彷徨。 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哪怕是疯话,哪怕是荒谬。 可这份执拗,这份篤定,让他看到了那一丝火光。 这火光,也许渺小,也许虚妄。 但在这死寂的黑暗中,却是唯一能让他心口炽热的东西。 他要守住这火光。 要守住寧萧。 哪怕——血染平阳。 …… 清晨。 东方的天际,翻涌著一层黯淡的鱼肚白。 太阳缓缓升起,光芒从厚重的云层后探出一丝,洒在平阳城的残破城墙上,映出斑驳而冷硬的色泽。 本该是充满生机的一日初始,却笼罩著压抑的死寂。 整座城池,几乎空荡。 城门口,原本熙熙攘攘的集市早已化为灰烬,摊位倾倒,木架破碎,碎瓦与残布隨风飘荡。 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有几只饿极了的野狗,在破旧的屋檐下哀嚎,啃咬著不知何处寻来的残骨。 昔日的平阳,是北境重镇,繁华热闹,百姓们在街市间吆喝交易,孩童追逐嬉闹,妇人挑水归家。 可如今,满眼是空屋与断壁,百姓早已逃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不是死於乱军,就是隨大部队南逃。 城內,几乎只剩下疲惫至极的军士。 …… 营区里,晨雾瀰漫,篝火的灰烬还在冒著青烟。 军士们一个个披甲出营,脸色灰败,眼神空洞,昨夜的寒风让他们彻夜未眠。 他们並排坐在破旧的矮墙边,有的抱著武器打盹,有的撕嚼著早已发硬的乾粮。 空气里瀰漫著酸涩与焦躁的气息。 “唉……” 一名军士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把手里的乾粮掷在地上,神色满是苦闷。 “说好的三日援军呢?三天了,影子都没见著。” “就是啊!” 另一人接过话头,声音压低却带著火气。 “主帅昏迷不醒也就算了,可那寧萧说的三日援军必到……如今三日已过,哪有援军的半点踪影?怕不是在骗咱们吧?” 他话音一落,几名围坐的军士纷纷皱眉,互相交换眼神,心头浮起一抹不安。 “若真是骗呢?” “那咱们岂不是死守在这儿,等著送命?” “唉,听说燕门那边三位守將早就投降了。” “若咱们平阳再没有援军,迟早也要步他们的后尘!” 这话一出,几名军士顿时脸色变了,目光交错之间,透出惶恐与犹疑。 “嘘!” 其中一人猛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瞪了他们一眼,低声警告道: “话小心点!若是被赵都尉听见,扒了你们的皮!” 几人连忙住口,却依旧面色阴沉,心头那股惴惴不安並未散去。 …… 城墙之上。 守城的士卒正倚著箭垛,目光呆滯地望著远方的荒原。 天地之间,风卷残沙,荒草低伏,空旷辽远,看不见半点援军的影子。 “嘿。” 一名士卒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声音沙哑,带著几分苦涩。 “三天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兄弟们的心气要散尽了。” 另一人轻声回道,眼底写满无奈。 “敌军三十万,咱们几万人,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要真是没援军……咱们是不是该早做打算?”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那股心虚与惊惧。 空气安静了半晌,忽然有人轻声呢喃: “寧萧说过,三日必有援军……” 可这句话一出口,竟没有人再接。 反倒是那沉沉的风声,更显冷清。 因为,他们心底都明白。 三天了,援军的影子都没见到。 谁还敢真的相信? …… 军心渐渐浮动。 有些士卒乾脆丟下兵刃,抱膝坐在角落,眼神涣散,嘴里嘀嘀咕咕,似在自言自语。 有人嘆气连连,甚至流下眼泪。 更多的人沉默著,面色冷硬,心底却翻腾著动摇与惶恐。 这种气息,像是一股潜伏的暗潮,正在营中蔓延。 营帐里,赵烈披甲而立,神色铁青,听著外头零零散散的议论,额头青筋隱隱跳动。 “混帐!” 他在心底暗暗咬牙,双拳紧握。 “这帮兔崽子,怎么敢怀疑?!” 可转念一想,他胸口也沉甸甸压上一块大石。 是啊,换做他自己,又何尝没有疑心? 三日援军未到,城中空虚,主帅昏迷不醒。 军心摇摆,也是情理之中。 赵烈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阴沉如铁。 “寧兄弟啊寧兄弟,你这话到底能不能应验……” 他仰头望向天际,云层厚重,阳光艰难地透下几缕,洒在城头上,冷冽得像冰。 这片天地,仿佛正在等待一场暴雨。 …… 军士们的私语仍在延绵。 有人低声咒骂:“要是再等不到援军,咱们早该突围了!” 有人苦笑回应:“突围?往哪儿突?外头三十万大军堵得水泄不通,你突给我看看!” 有人冷冷一声:“那还不如投降!” 这句话一出,气氛陡然僵住。 四下的士卒同时望来,眼神里带著惊诧、愤怒,还有抑不住的心虚。 “闭嘴!” 一人猛地拔刀,恶狠狠地盯著说话的军士,声音低沉却满是杀气。 “再敢胡言,老子先斩了你!” 空气里骤然瀰漫起一股血腥味般的紧绷。 说话的军士脸色惨白,抿紧嘴唇,再不敢言。 可他的眼神里,依旧闪烁著掩不去的惶恐。 …… 就这样,在这新的一日,平阳城的晨光之下,军心渐渐生出裂痕。 看似平静,实则风雨欲来。 谁都明白,这样的气氛,若再拖下去,一旦有风吹草动,整座军营都可能崩塌。 …… 萧寧此刻仍在主帅营帐之中,静静守著昏迷的沈铁崖。 他指尖摩挲著袖口,神色淡漠,却將外头的风声、低语,听得一清二楚。 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三日援军……” 他在心底低低自语,眼神深沉,仿佛透过厚重的营帐,看到了远方某处。 晨光透进来,照在他脸上。 那一瞬间,他的神色,安静得让人心悸。 ……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平阳城的营地之中,气氛已比昨夜更为凝重。 天色灰濛,浓云压顶,风从破败的城楼缝隙灌入,吹得旗幡猎猎作响。远处山野间,传来断断续续的战马嘶鸣,似乎预示著敌军的铁蹄已经迫近。 赵烈正披甲在营內巡视,神情冷峻,眼中满是压抑不去的阴鬱。昨夜他几乎未曾合眼,既因担忧沈铁崖迟迟未醒,又因心底那份对寧萧的复杂情绪——既认定那是疯言狂语,又偏偏有一丝不敢彻底否认的希冀。 他刚从偏帐出来,还未走上几步,忽听到营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隨即,三道身影气势汹汹地闯入。 为首的,正是韩守义。 韩守义身形高瘦,眉眼狭长,唇角常带著一丝冷笑,此刻正仿佛带著满腹的讥讽和不屑,双手背负,昂然而行。 他身后两人,一胖一矮,皆是北境昔日守关的偏將,面色铁青,目光锋锐。三人步履沉重,甲冑撞击声如雷,未语先压下了一股逼人的气息。 赵烈眉头一皱,眼神骤冷。 “你们来做什么?” 韩守义仰著下巴,冷哼一声,声音尖锐而刺耳。 “赵烈,今日可是最后一日了!” “咱们立下的赌约,难不成你忘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眼神像刀子般盯住赵烈。 “那小子呢?他人在哪里?!” 赵烈心头一紧,脸色瞬间冷硬下来。 他当然知道,他们口中的“小子”,指的便是寧萧。 赵烈不动声色,沉声道: “怎么,三位一大早便来兴师问罪?日头才升起,今日还未过完,著什么急?” 那胖將嗤笑一声,皮肉颤抖,声音满是讥誚。 “呵呵,说得轻巧。三天三夜,说好的援军在哪里?!” “你我心里都清楚,根本没有援军!这小子当初大放厥词,不过是哄骗士卒罢了。” 另一名矮个將军眯起眼睛,语气森冷: “赵烈,我劝你別再替他遮掩。此人不过黄口小儿,口吐狂言,耍弄虚名。三日已到,援军未现,此事该有个交代!” 韩守义冷笑一声,抬手指向赵烈,语气愈发凌厉。 “赵烈,你莫要装糊涂!” “当初立下赌约,可是你亲口答应!如今援军未到,那小子就该人头落地,以正军心!” 三人话音落下,瞬间整个营帐內空气骤然紧绷。 赵烈额头青筋跳动,心头怒意翻涌。 他上前一步,眼神如刀,冷冷扫过三人。 “今日还未过完,你们急什么?!” “我赵烈办事,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韩守义却丝毫不退,反而冷笑连连。 “呵呵,赵烈,你倒是沉得住气!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別忘了,敌军大军正压境,隨时可能攻城!到那时,你那点遮掩,还能瞒得住么?” 他的话咄咄逼人,声声如刃,直逼赵烈心口。 赵烈呼吸一窒,胸膛起伏如鼓。 若换作平日,他必然当场拔刀,將这三人当场斩杀。可如今局势不同,三人虽无能,却握有兵权,一旦动手,反倒可能引发营中內乱。 他冷冷一哼,甩袖转身,不再与三人纠缠。 “本都尉还有要事,不与你们废话!” 韩守义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呵呵,行,那咱们就等著!” “不过,你赵烈最好祈祷,今日真能等来援军。否则,到时別怪我等翻脸无情!” 三人话音森然,带著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 …… 赵烈目光如炬,盯著三人离去的背影,双拳死死攥紧,指节咔咔作响。 胸腔里的怒火翻滚,几乎要將他焚烧殆尽。 “狗娘养的东西!” 他心头暗暗咒骂,呼吸沉重,眼神冷若寒冰。 片刻后,他猛地招来一名亲信,压低声音,沉声吩咐: “你立刻去找寧兄弟!告诉他,快走!” 亲信一愣,抬头惊疑。 “赵都尉,走?这……” 赵烈目光一冷,喝道: “照我说的去做!別废话!” 亲信被震慑,连忙拱手应是,飞快退去。 赵烈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心头翻涌不休。 他清楚,寧萧必然不会走。 自从那小子开口说出“平阳退敌”四个字时,他就明白,那不是说笑,而是真心。 可即便如此,他也要尽最后一分力气,给寧萧一个机会。 “疯子……” 赵烈心中低低咬牙,神色复杂。 “可若真是要疯,也该让我来疯。寧兄弟,你这次可真的要听进去啊!若你还真的不走,那我就只能跟他们拼命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愈发冷厉。 火光映照下,他的面庞坚硬如铁。 外头的风呼啸而过,猎猎作响,仿佛在为即將到来的风暴奏响前奏。 ——平阳城內,军心浮动,暗潮汹涌。 而这一切,不过是更大风暴前的序章。 营中风声呼啸,晨雾尚未散尽。 赵烈的亲信快步奔行,心中焦急万分,只想著儘快將赵烈的叮嘱传达给萧寧。可他还未走出多远,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几道甲冑撞击之声骤然响起。 “站住!” 冷喝声伴隨寒光骤现。几名军士手持兵刃拦住去路,为首三人,正是韩守义与梁敬宗、杜崇武。 亲信脸色瞬间大变,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韩……韩將军?属下奉命办事,请让开!” 韩守义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奉命?哼,赵烈让你办什么事?这般急匆匆,是要去哪里?” 梁敬宗更是冷声喝道: “说!是不是去找那个黄口小儿?!” 亲信浑身一震,额角冷汗直冒,连忙摆手。 “没……没有,属下只是去巡查……” 话未说完,杜崇武已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將他猛地提了起来。 “休想矇混!” “老实交代!赵烈让你去干什么?!” 亲信心头大乱,目光惊惧,拼命挣扎。 可在三人森冷逼视之下,他的嘴唇发白,呼吸急促,几次欲言又止。 韩守义冷笑一声,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將锋刃轻轻抵在亲信颈侧,寒光一闪,瞬间逼出一丝血痕。 “说,还是不说?”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透著杀机。 亲信浑身发抖,眼看长刀一寸寸贴近喉咙,心中恐惧彻底崩塌,终於哆嗦著开口。 “我……我说……” “赵都尉让……让小人去找寧萧,让他……让他快跑……” 此言一出,四下空气骤然凝固。 韩守义眼眸骤亮,隨即狂笑一声,笑声阴狠,透著得意。 “哈哈哈……果然!” “赵烈自己心里也明白,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 梁敬宗与杜崇武对视一眼,眼中儘是讥讽与狠意。 “好一个赵烈,口口声声说要等援军,暗地里却派人让那小子逃跑!原来你自己也不信!” 亲信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慌忙摇头。 “不……不是的!赵都尉只是怕寧兄弟惹祸上身,所以才……” 话音未落,韩守义已一脚踹在他胸口,將他狠狠踹倒在地,冷声喝道: “闭嘴!你一句话也別想狡辩!” 他眯著眼,忽然抬头看向四周聚拢来的士卒们。 ——他们早已被动静吸引,纷纷驻足,面露疑色。 韩守义心中一动,唇角勾起冷笑,忽然大声喝道: “来人!把这贼子押到军前!” …… 片刻后,赵烈的亲信已被扭押至中军广场。 广场上,聚集了数百名军士,他们本就因“援军未到”而心绪不稳,如今见到有人被押解而来,纷纷交头接耳。 韩守义高声开口,声音鏗鏘,传遍全场: “弟兄们!你们日日夜夜盼望援军,可如今三天已到,援军何在?” 军士们面色一变,眼神中浮现焦急与不安。 韩守义一挥手,將赵烈亲信猛地推到前方。 “你们自己问他!他说得清清楚楚——赵烈早已心知援军不会来,所以暗中派他去让那小子逃跑!” 此言如惊雷炸响,瞬间在广场上掀起滔天巨浪。 “什么?!赵都尉让人逃跑?!” “那就是说,真没有援军?!” “连赵都尉自己都不信了?!” 军士们面色骤变,四下譁然。 有人脸色惨白,喃喃自语。 “完了……真的完了……” “咱们根本撑不下去了!” 也有人怒声咆哮,双目充血。 “那小子害苦了我们!空口白话,骗得我们硬撑三日!” 还有人双腿发软,几乎瘫坐在地,眼中儘是绝望。 军心,如同被撕开了一个缺口,顷刻间倾泻殆尽。 这一刻,军心大乱! 赵烈的亲信被推搡在地,脸色苍白如纸,竭力摇头大喊: “不……不是这样的!赵都尉只是怕寧兄弟有危险,才让我去劝他离开!” “他不是不信援军!赵都尉一直都在守著!” 可此刻,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 军士们眼中只剩下动摇、愤怒、绝望。 第775章 背锅 军营內,军士们一个个再无信任! “別骗了!要真有援军,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若真有援军,赵都尉怎会派你去让那小子逃跑?!” 无数质疑声如潮水涌来,將那亲信的声音彻底淹没。 韩守义冷眼旁观,唇角勾起阴冷笑意。 他一步上前,高声喝道: “弟兄们!咱们都被骗了!所谓援军,根本就是虚无!” “赵烈自己心里清楚,所以才暗中掩饰!你们还要继续被他们戏耍吗?!” 他的话如同火焰,瞬间点燃了士卒们心底的怒火与惶恐。 有人愤怒地抡拳砸地,吼声沙哑。 “我们被耍了!被耍了啊!” 也有人眼眶通红,泪水涌出,嘶哑著声音。 “援军不会来了……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绝望的气息,迅速蔓延开来。 …… 赵烈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数百士卒群情激愤,或怒或哭,或抱头长嘆,军心彻底崩溃。 而韩守义三人,则站在高处,面带冷笑,目光森冷,宛如置身局外的猎手。 赵烈胸口怒火狂涌,双目赤红,杀意滔天。 “韩守义——!!” 他的怒吼如雷霆,震得四下士卒一震。 可即便如此,那些士卒们的眼神,却已不再是昔日的信任与尊崇,而是充满了怀疑、失望与绝望。 那一刻,赵烈只觉胸口像被刀剜般剧痛,几乎窒息。 他猛地拔刀,寒光森森。 若非心知此刻若斩韩守义,必將引发內乱,他真恨不得当场將三人斩成碎尸。 可他只能死死咬牙,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混帐东西!” “你们这是挑拨离间,乱我军心!” 韩守义却淡然一笑,语气阴冷。 “赵都尉,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么?” 他猛地转身,高声对士卒们喝道: “弟兄们!眼前只有一条路!” “既然没有援军,我们便不要再白白送死!不如趁早投降,以保性命!” 此言一出,士卒们面面相覷,心中绝望更甚,竟有人低声附和。 “是啊……投降……至少能活下去……” “再撑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绝望的阴霾,如同瘟疫般在营中蔓延开来。 赵烈心头猛地一颤,眼神血红,几乎要嘶吼出声。 他双手紧握长刀,指节泛白,浑身颤抖,恨不得將眼前一切全部斩碎! ——军心,彻底崩塌。 火光摇曳,军营中气氛已然混乱。 士卒们低声喃喃,有的愤怒咆哮,有的颓然坐地。 “没有援军……咱们完了……” “骗了我们三日!” “赵都尉也不信,还劝人逃跑……” 那一声声,像沉重的铁锤,重重砸在赵烈的心口。 他的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 眼前是无数双失望、愤怒、绝望的眼睛。 那些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刃,將他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妈的!” 赵烈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整个人几乎要嘶吼出声。 他想衝上去,將韩守义那张阴冷的脸活活撕碎。 可理智在疯狂边缘死死拽著他。 他知道,此刻若是出手,营中必然內乱,到时候连残余的军心都彻底瓦解。 赵烈眼见营中喧囂如潮,人心已近崩溃,胸中的怒火与绝望像两股洪流互相衝撞。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那股要將一切毁掉的衝动压了下去。 此刻若是再发难,不但救不了兵,反而会把整个阵脚彻底打散,让韩守义等人乐得更加猖狂。 他缓缓举起手,声音却出奇地沉稳,压过了帐外的叫囂:“够了!” 瞬间,周围喧闹声微弱了些许,眾人惊疑地望向他。 赵烈又抬高声音,像在下达一道命令: “各位弟兄——给我退到各自营帐,中军广场一时辰后,我会在那儿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散了,各自回营,別在这里添乱。” 话未多,赵烈眼神掠过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三人的脸,语气冷峻但不容置疑。 士卒们虽心中仍存动摇,但看在赵都尉这人常日威望,还是有人应声退开。 喊声、哭声与指责在营中渐渐散去,拥挤的人群向四散的营帐退去,营火旁的热闹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 等营地终於恢復出一种勉强的秩序,赵烈没有立刻回营休息。 他站在空旷处,任凭冷风拍打面颊,目光深沉。 那一时辰,对他而言不过是短短六十分钟,却像被拉长成了小半生。 他要把握这有限的时间,做出最后的决断。 …… 帐內昏黄的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那张苍白而狰狞的面孔。 赵烈一步一步走到案前,手重重撑在案几上,木案发出嘎吱的颤鸣。 他额角青筋暴起,呼吸似雷,胸腔里翻腾著汹涌的怒火。 ——忍不下去了。 再忍,整个军心就要彻底毁在这群小人手里。 “寧萧……” 他低低念出这个名字,眼神逐渐冷冽。 从三日前那场荒唐的赌约开始,他就看得出,那年轻人绝不会退。 哪怕全军覆没,他也会站在最后一刻。 可那样……必死无疑! 赵烈心底像被两只手撕扯,一边是疯狂的怒火,一边是莫名的执拗。 ——他要救寧萧。 哪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他驀地抬头,眼中寒光一闪。 “来人!” 帐外守候的亲兵立刻进来。 但赵烈摆了摆手,沉声道: “叫他。” “是!” 不多时,一名魁梧的身影走进来。 此人身披半旧的铁甲,面容冷峻,眉目之间透著一股煞气。 他正是赵烈麾下最信任的武將——张魁。 张魁,力大无穷,刀法狠辣,军中素有“铁臂將”之称。 纵然敌军压境,他也曾一刀斩断十几人,被无数士卒视为第一猛將。 赵烈盯著他,目光复杂,许久才低声道: “张魁,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张魁眉头一皱,抱拳沉声道: “赵都尉,有话请吩咐。” 赵烈目光闪烁,压低声音,缓缓道: “一会,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把寧萧……给我带走。” 张魁浑身一震,眼神骇然抬起。 “带走?!” “赵都尉……这……” 赵烈猛地伸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把钢筋捏断。 “我知道你疑惑!” “可这是命令!” 张魁沉声道: “赵都尉,寧兄弟虽有些年轻,但他从未示弱。若他不愿走,属下怎能强行?” 赵烈脸色狰狞,眼神凌厉如刀。 “他不会走的!所以你要掳!打晕也好,绑也好,把他弄走!” “带出城去,越远越好!” 张魁脸色骤变,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犹豫。 “赵都尉……这,您的良苦用心我明白,可是,他走了您怎么办?” 张魁是为数不多知道內情的,一眼就看出了赵烈的心思。 “如果赵都尉想用自己,来换取这寧萧的生命,在下做不到!” 赵烈猛地一吼,声音如雷霆炸响: “別说了!” “这是命令!你敢不从?!” 帐內空气骤然凝固。 张魁呼吸急促,眼神中满是挣扎,拳头紧握得发出骨骼爆响。 良久,他重重跪下,额头磕在地上,声如洪钟。 “属下遵命!”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缓缓闭上眼,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 “好……去吧。” 张魁起身,转身大步而出。 魁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背影沉重,却带著无法阻挡的决绝。 赵烈目送著他,唇角缓缓勾起。 可那笑意里,却透著淒凉与孤绝。 “寧兄弟……你註定不会走。所以,我只能这么做了。” 他低低喃喃,声音哽咽,却带著一丝释然。 …… 朝阳渐渐升起,薄雾消散,平阳的城墙与旌旗在晨光中若隱若现。可这本应是万物甦醒的时刻,却笼罩著压抑至极的死寂。 中军广场上,早已聚集了数百士卒。盔甲摩挲声与窃窃私语此起彼伏,却没有半点朝气。所有人的眼神里,只有睏倦、愤懣与深深的惶惑。 三日之期已到。 援军,依旧不见踪影。 “不会有援军的。”有人嘶哑著喉咙开口,目光空洞。 “是啊,要真有,早就该到了。三天三夜了,我们撑得血流成河,他们却一个影子都没有。” “呵……我们只是弃子罢了。” 低沉的议论像病疫般扩散开来,一层一层,吞没了每一张脸。 有士卒抱著长矛,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神浑浊; 有的则双拳死死攥紧,额角青筋毕露,却只是咬牙低吼一句“可恶”; 更多的人乾脆沉默著,沉默得仿佛失去了声带。 他们並非不懂什么是“誓死守城”,可没有希望的坚守,和把自己推入万丈深渊毫无区別。 …… 韩守义三人站在人群高处。晨光从侧面打在他们脸上,拉出森冷的阴影。三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勾起了笑。 梁敬宗缓缓上前一步,声音阴沉而高亢: “弟兄们,你们自己看看,这三日发生了什么?!” 他手指重重点向远处的天际,冷笑连连: “天已经亮了!可你们看到援军了吗?看到了哪怕半面旗帜吗?” 士卒们譁然,低声议论声骤然激起。 杜崇武接著道,嗓音如铁锤般砸在地上: “没有!一个都没有!所谓援军,不过是虚言!有人故意用这种鬼话,拖延你们的血与命!” “就是!”韩守义大声接过,语气比二人更尖锐,眼神扫过下方每一张苍白的脸庞: “这三日里,有多少兄弟倒在血泊中?有多少尸体还没掩埋?全是因为被人蒙蔽!继续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说到“死”字时,特意咬得极重,仿佛要把这个字钉进每个士卒心中。 广场的空气骤然沉重。 片刻后,终於有人嘶吼出声:“是啊!死路一条!我们都是被卖的!” 有人紧隨其后:“投降吧!起码能活下去!” 这声音如星火燎原,瞬间点燃了广场。 “对,投降!投降才能活!” “我们还要留在这里等死么?!” 短短数息,广场上一半的人都开始附和,喧囂如雷,响彻天穹。 另一半虽未开口,却眼神涣散,整个人如泥塑般僵立著——那是彻底失望后才会有的空壳。 士卒们的情绪,已然如决堤洪流,再难收回。 …… 在这喧囂之中,不时有人提起赵烈。 “赵都尉呢?他怎么还不出来!” “哼,他自己心里不也清楚么?不然,怎么会派人去劝那小子逃跑?” “对啊!他都不信,还敢叫我们信?” 这些声音让人群更加躁动。赵烈,这个曾被无数人视为北境支柱的人,此刻却也被怀疑笼罩。 “既然连赵都尉都没底,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死在这里?谁甘心!” 愤怒、怨恨、绝望,在广场上交织,化作一股逼人的阴霾,压得所有人心头髮紧。 …… 韩守义三人对视一眼,心头皆是冷笑。 军心已乱,再加上一点火,他们就能彻底夺取主动。 “弟兄们!”韩守义高声喝道,嗓音嘹亮刺耳。 “別再等了!没有援军!没有奇蹟!唯有投降,才有活路!” 他的话,像最后一块压垮的石头,落在本就千疮百孔的军心之上。 广场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呼声越来越大。 “投降!投降!” “活下去!活下去!” 声音匯聚成浪潮,震得地面似乎都在颤抖。 ……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一静。 因为一个人,来了。 赵烈。 他从广场边缘缓缓走来,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口。 他没有披甲,只著一身染血的战袍,衣襟猎猎作响。晨光洒在他脸上,那双眼睛里,却没有愤怒,没有犹疑,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与决绝。 广场的喧囂並未彻底消散,却在他出现的瞬间,明显压低了几分。 士卒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有人愤怒,有人疑惑,有人绝望,可没有一个人能移开视线。 他们看见的,是一个似乎已然拋下一切的背影。 赵烈一步一步走上广场中央。 他的唇角掛著一抹笑,那笑容里没有半点喜悦,却带著一种孤绝的洒脱。 仿佛所有的重担,所有的指责,所有的背叛,他都已然接下。 这一刻,他整个人像一块铁石,巍然屹立。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一切,都由他来抗下。 广场上,数百双眼睛注视著他,喧囂声在晨风中逐渐低沉下去,只余一股压抑到极点的死寂。 赵烈站定,背脊笔直,眼神如刀,望向四周,仿佛在看尽所有人的心。 而他的脸上,却依旧掛著那抹释然的笑。 朝阳越发明亮,清冷的光芒洒落在广场上,將每一个士卒的脸都照得苍白。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沉重的压抑。喧囂声逐渐低落,可压抑並不代表平静,反而像是暴风雨前的寧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一个足以粉碎希望或重燃斗志的答案。 赵烈站在广场中央,背脊挺直,神色平静。晨风吹拂,他的战袍猎猎作响,然而那抹笑容却没有丝毫颤抖,仿佛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韩守义盯著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与兴奋。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缓缓开口,声音高亢而尖锐: “赵都尉,总算是捨得出现了!” 此话一出,广场上顿时传来窃窃私语。 “对啊,他终於来了……” “我们等的就是他的交代!” 赵烈不言,目光只是平静地扫过人群。 韩守义冷哼一声,步步紧逼,声音犹如利剑刺来: “既然你来了,那就说清楚吧!三日前,你信誓旦旦,说援军必来。可如今,一个影子都没有。你如何解释?!” 梁敬宗隨即接话,语气森冷: “还有,你的亲信亲口承认,是你让那寧萧小子快快逃走!赵都尉,这又该如何解释?!” 杜崇武也冷笑:“你是都尉,不是愚夫!你若心里真的有底,为何要暗中让人逃?这分明就是心里没底嘛!” 三人一问一逼,字字如锥,扎向赵烈。 广场上的士卒们听到这些话,情绪再度掀起波澜。 “对啊!他说过有援军的!” “怎么还让人逃跑?!” “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要死在这里,却还骗我们?!” 愤怒、怀疑、绝望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潮水般涌向赵烈。 赵烈依旧站在中央,纹丝不动。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像是在看著什么极遥远的地方。 韩守义见他沉默,心底冷笑,继续咄咄逼人: “赵都尉,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狡辩吗?!” 梁敬宗接著喝道:“说啊!你让寧萧逃走,究竟是何用意?!” 杜崇武的声音如刀:“到底有没有援军?!你敢当著所有弟兄的面说一句真话吗?!” 三人一声声追问,犹如三柄铁锤,轮番砸下,震得广场气氛愈发紧张。 士卒们的目光全都投向赵烈,那些目光或愤怒,或悲凉,或满含希冀。 有的人眼眶发红,低声喃喃: “赵都尉……告诉我们,不是真的吧?你不会骗我们的,对不对?” 也有人攥紧兵刃,眼神森冷: “若真是你骗我们……你休想活著走下广场!” 数百双眼睛,如数百支箭,射向赵烈。 整个广场,仿佛化作了一口炙热的铁炉,將赵烈推到烈焰的中心。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唯有风声呼啸,捲动著旌旗猎猎。 韩守义嘴角的笑容愈发阴冷,几乎要开口再逼。 就在此时—— 赵烈忽然开口了。 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在广场每一个角落迴荡: “对不起。” 短短两个字,却如同巨石坠入湖面,瞬间炸开无数涟漪。 广场上骤然寂静,所有人都怔住,似乎没听清楚。 而赵烈缓缓抬头,眼神坦然,声音沉稳如铁: “一切,都是我做的。” 轰—— 广场上如同炸开了雷霆! 无数士卒面色骤变,有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有人怒吼,有人颓然跌坐在地。 “什么?!真的是他?!” “骗了我们……三日全是假的?!” “援军……根本没有?!” 质问、咒骂、惊呼声匯聚成雷霆,震得人心发颤。 韩守义三人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畅快的笑。 他们要的,就是这一句话。 赵烈……竟然自己承认了! 而此刻,赵烈却依旧站在广场中央,脸上那抹释然的笑容未曾消散。 他没有辩解,没有愤怒,没有慌乱。 只是坦然。 仿佛这句话,不是自毁,而是解脱。 无数双眼睛盯著他,那些质问与怒火匯聚成风暴。 可他却静静佇立在原地,像是一座即將被巨浪吞没的孤岩,巍然不动。 他的声音依旧迴荡在广场之上。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做的。” 第776章 敌军来了?! 中军广场之上,乌压压数百士卒挤作一团。 清晨的日光照下,却照不散笼罩在眾人心头的阴霾。 三日的等待,三日的僵守,换来的不是援军的旗帜,不是救兵的號角,而是一纸空无。 士卒们眼神混乱,有的通红如血,有的灰败无光。有人咬牙切齿,青筋暴起;有人浑身颤抖,低声抽泣。 他们的盔甲破损斑驳,沾满灰尘与血跡;他们的手掌满是裂口,指缝里嵌著握刀持盾留下的血痂。 三日来,他们没有撤离,没有突围,只是苦苦死守著空城,等来的却是虚无。 ——而那一句“赵都尉让人劝那小子逃跑”,更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士卒心中仅存的支撑。 愤怒、怀疑、背叛,匯成滔天巨浪,將整个军心彻底吞没。 就在这片混乱与崩塌中,韩守义冷眼旁观,唇角微微上挑,正如猎人静待猎物崩溃。 他忽地冷笑一声,猛然高喝,声音炸开在人群上空—— “弟兄们!我们都被骗了!所谓援军,根本就是虚无!” “我们是被耽误了!!” “赵烈,你拿我们当什么?!拿我们当傻子吗?!” “呸!!” 一个士卒愤怒至极,直接將手中的破盔摔在地上,铁器碰撞,鏗鏘作响。 韩守义嘴角勾起冷笑,乘势继续喝道: “你们看,他连一句辩解都没有!” “他沉默,他默认!他心虚得不敢说话了!” “弟兄们!这三日若不是他口口声声说援军必到,我们早该撤军了!可现在呢?时间全被他耗光,退路都被断死!他不过是拿咱们的命,来换他自己心中的一场虚妄!” 话声如刀,狠狠剜在每个士卒心头。 广场上,士卒们彻底沸腾。 “耽误我们!这就是我们的都尉?!” “赵烈,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你该死!!” 怒骂声、嘶吼声匯聚成惊天动地的声浪,似乎要將整个广场掀翻。 有人激动地举刀,眼神森冷,直欲衝上前去。 若非还有残存的军纪,局面怕是早已失控。 赵烈站在风暴的中心。 无数目光如箭,扎在他身上;无数怒骂如雷,震在他耳畔。 可他没有说话。 没有反驳,没有辩解。 只是沉默地站立。 晨光映照在他脸上,那张苍白却冷峻的面孔,没有丝毫动摇。 他只是静静地望著前方,目光深沉而悠远。 好似这一切怒火、咒骂,与他再无关联。 梁敬宗上前,指著他怒斥: “赵都尉!你若还有一丝良心,就该给弟兄们一个交代!三日来我们被困在此,日日等援,日日空耗!多少时机错过?多少人心被虚妄耗光?!而你呢?!却用虚假的希望来哄骗我们!你心何在?!” 杜崇武也冷声接道: “你既然承认一切都是你所为,那就更说明,你是拿全军当棋子!你欺军罔上,你罪无可赦!” 三人声音交错,句句如刀,將赵烈置於万丈深渊。 士卒们怒火更甚。 “是啊!要交代!必须交代!” “我们要真相!!” “赵烈——你混帐啊!!” 无数吼声匯聚,震得天地似乎都在颤抖。 而赵烈,依旧沉默。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灰白的天穹,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慌乱。 唯有一抹释然。 是的,他承认了。 一切骂名,一切指责,他都承认。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將那个人护在风暴之外。 他默默承受,独自一人,迎向全军的质问与怒火。 像是一座孤峰,任凭风雨雷霆狂轰滥炸,却不曾退缩半分。 士卒们看著他,有人怒不可遏,有人泪流满面。 可无论他们如何咒骂,他始终没有辩解一句。 只是那沉默的身影,犹如一道孤影,立在广场中央,显得无比孤独,却又无比坚毅。 风声呼啸,旌旗翻飞。 整个广场,嘶吼与愤怒如潮水汹涌。 而赵烈,就在那潮水中央,像是被烈火焚烧,却不发出半点呻吟。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 好似在说—— 骂吧,恨吧。 一切,我都承受。 韩守义见赵烈仍旧沉默,反倒越发猖獗起来。 他转身朝眾人一指,声音高亢而冷厉,像把锋利的刀刃割入每个人的耳膜。 “诸位弟兄,你们可曾忘了当初我们为何在此驻守?不是为了等一个虚无的承诺,而是为保全自己与家属的性命!” “赵都尉三日来反覆许诺援军,叫我们不要撤,叫我们守住这城——可结果呢?时机被你耽误了,退路被你堵死了!” “如今平阳城已成牢笼,城中百姓逃了,咱们只是被圈在这片泥巴里,任敌军围剿!” 他的话像火苗一样落到谁心上谁便燃烧。 军士们一个个面色狰狞,拳头攥得通红。 有人拍案而起,有人眼含愤怒,有人则像被抽乾了最后一口力气般无声垂首。 梁敬宗接著推波助澜,嗓音里带著明显的煽动意味。 “如今咱们被逼到墙角,仅剩两条路——自沉或投降。” “可赵都尉却在这关键时刻,把希望的衣递来递去,耽误了撤退,害得我们走投无路!你们愿意继续相信一个用我们命做赌注的人么?!” 杜崇武不甘寂寞,冷笑著把话挑得更重。 “更过分的是,他居然把那小子劝逃,说是为了保全什么,真相是什么?” “难道他想用我们的血肉去换一个人的安全?” “若真如此,跟那些禽兽有什么两样?若真为立功而弃眾人於不顾,那他就该当斩!” 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愤怒像潮水一般扑向赵烈。 军中本就疲惫的血性,在绝望与被出卖的愤怒中,迅速变得暴烈而不可收拾。 有人开始叫嚷著要立斩赵都尉。 有人提起长刀。 有人哭著喊著要回家去见老小。 赵烈看著这一切,他的眼眶却並不因羞愧或惧怕而浑浊,反而在阳光下显露出一种近乎冷峻的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像把胸中那口压抑了许久的火焰压回去,声音缓慢却清晰地传向四方。 “好!既然你们要真相,我便把真相说在这里。” “是的,我隱瞒了一切——包括援军的虚实、包括我为何劝那人离去、包括这三日来我对你们说的每一句话。” “你们有权愤怒,有权责问,我有罪,我认!” 话落,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喧譁。 更多的质问像箭矢射向他,但赵烈並未后退。 他又接著说,声音里带著一种压抑到骨子里的痛楚。 “我隱瞒,不是因为我想骗你们的命,不是想栽赃或为自己爭名利。”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沈主帅的身子。沈铁崖是我们的主帅,他伤重,若强行迁移,必死无疑。” “若主帅死了,阳平的百姓、你们的妻儿,谁还能有退路?我不能看著一个人死,就换取什么所谓的退路。” “我寧可把骂名揽在自己身上,寧可用我的名声作为代价,也要护住剩下的可能。” 他的话像一把冷刀,在寂静中划过每一个人的心房。 有人愕然,有人眯起了眼,更有人忽然滯住了脚步,像被什么东西撞中了胸口。 愤怒並未立刻消失,但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与迟疑。 赵烈把声音继续压到极细。 “我要你们知道的是,若我当初毫不隱瞒,叫你们全部撤去,沈主帅必死无疑。” “那时你们保全了性命,但若敌军追上、围剿百姓,多少无辜又要付出?” “我选择了让你们有一个选择的时间,而非毫无选择的屠杀。” “是的,我错了,我没有权利替你们决定,但我承担这错;所有的后果,皆由我一人负责!” 他刻意停顿,目光环视每一张面孔,像是在用视线裁判每一段曾与他並肩的关係。 他的声音又一次提高,带著某种不屈与诚恳。 “我愿意被你们审判,愿意被问罪,愿意被斩首示眾!” “只要你们能因此而得以活命,只要能让这城里剩下的老弱妇孺有一步退路,我便甘心。” “所有的苦楚和仇怨,你们可以全部向我索取!我向天发誓——这一切,若有不实,赵烈有罪,隨你们处置!” 广场上短暂的静默隨即被撕裂。 有人因为气愤而冷笑。 有人为他的话找到了一丝端倪而沉吟。 更多人则是被这句“愿承担一切”震住了。 愤怒的声音並没有完全消散,但少了一些无差別的撕裂,多出一种审视与迟疑。 韩守义见状,面上阴霾更甚,他冷冷朝眾人喊道。 “你们听见了吗?他说愿承担!这不过是老谋深算的招牌!” “用这种话蒙蔽人心,他自知难逃责难,先把自己的胸口当盾牌,让我们这些被欺骗的人软化心肠。” “诸位,不要被这一套虚言迷惑!今日若不討个说法,明日便是更大的代价!” 他的声调再次把怒气拉高,惹动了更多原本摇摆的士卒。 一时间,支持与反对交织,广场上的气氛如同压在火山口上一层薄薄的灰,隨时可能被下一句话点燃。 赵烈看著人群里挤满了自己的兄弟,心口的痛楚像刀割。 他並不迴避这些刀锋,反而一步踏前,顿在旗杆下,面朝眾军,口气更沉。 “诸位,我给你们一个承诺。今朝之后,不论结果如何,若你们要把罪责全部推到我头上,便拿我来判。” “我赵烈,自此刻起,只要你们一句,便把我押上彼处让你们审断!” “但请记住:审判我之前,请先想清楚,你们是否愿意丟下沈主帅和城中无助的百姓!” “先想清楚——若你们真的要拿我去换命,那便斩我;但若你们要因仇怨而弃置眾生,那我也留不得你们的信任。” 他的话像冰冷而坚定的刀锋,把混乱的情绪劈开一条缝隙。 那些怒骂之声在这句“先想清楚”后,渐渐散成了不同的私语。 有人沉默,有人咬牙,有人面色扭曲著思索。 赵烈的胸膛起伏得厉害,眼中映著晨光下飞扬的尘土与破旧旌旗。 他没有拔出刀,没有威逼利诱,只有赤裸裸的承担与孤绝。 他知道,这一刻他已无退路,唯有站在最前,承担所有人的仇与怒,以换取一线可救的可能。 广场上的声音此起彼伏,更多的质问、更多的咆哮仍在环绕。 但在那股最原始的怒火之外,悄然生出了一点迟疑与思量。 人们的心,像被硬拉开一道口子,露出一线难以言说的矛盾与软弱。 赵烈目光未曾离开眾人,低声自语,却又仿佛对所有人宣告。 “我来当这眾怒的承受者。你们若要判我,儘管来判。” “但判我之前,请先把那些你们想要保存的命算一算,別把整个城的命运当成一句气话丟弃。” 晨风吹过,旌旗猎猎。 人潮喧囂中,他孤独的身影却像一根直立的蜡烛,既摇曳也不灭。 眾人的回声在空旷的广场上盘旋,审判的时刻仿佛近在眼前。 但所有人都清楚:在这不会有人能轻易得出答案的节点上,赵烈已把自己的肩膀,献给了这场波涛汹涌的眾怒与希望。 韩守义冷笑,眼角的皱纹都被拉扯得愈发狰狞。 “赵都尉,你说得倒是慷慨激昂,什么『一切由你承担』,什么『你愿以身殉』。可说到底,不过是仗著你这些年积下的名声,仗著你在军中还有几分威望。” 他话锋一转,猛地提高声音,语调阴冷。 “你知道,弟兄们心中不忍,你知道,大家未必真的会杀你,所以你才敢大言不惭,说这些好听的话。你这是拿身份当盾牌,吃定了大家不敢下手罢了!” 话声如利刃,割裂了先前刚刚升起的那一丝迟疑。 梁敬宗立刻跟上,沉声喝道: “不错!赵都尉此举,无非就是打的这等算盘!你以为弟兄们全是傻子?你一声『我来受过』,便能將一切化为虚无?要真如此容易,世间何来公道!” 杜崇武也冷笑著添了一把火: “赵都尉,你纵然有天大的威望,也该明白,军中有军法。错就是错,哪能凭一句话就抹去?你既然不怕死,那就当眾伏法!可问题是——这场赌约,还没算清呢!” 他拖长声调,咄咄逼人地说道: “当日是你们自己定下的赌约,说三日若无援军,就要处置那蛊惑军心的小子。” “如今三日已过,援军影儿未见!赵都尉,你既然一再说自己承担,那便先把那小子交出来,让他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对!”韩守义猛然一喝,狞笑著高声道。 “赵都尉,你的话我们暂且不论真假。可那个小子呢?他叫寧萧,是吧?他该出来了!赌约既定,总不能说了不算!” 这话一出,四周士卒心头骤然一震。 方才他们因赵烈的坦然而心生复杂,如今一听到寧萧这个名字,愤怒立刻找到了新的出口。 “对啊!那小子去哪了?!” “赌约不能作废!三日已到,援军未到,他该偿命!” “赵都尉若真想赎罪,先把人交出来!” 呼声越来越多,像火星落入乾柴,转瞬燎原。 他们念及袍泽之情,不愿真的將刀锋架到赵烈脖子上,可那小子不同。 寧萧出身寒微,又是新近才入营中,凭几句话便鼓动了军心,如今三日已过,援军未现,他的身影便成了士卒们怒火最合適的寄託。 “把他交出来!” “杀了他!” “他害我们白等三日,他该死!” 喊声匯成惊天动地的浪潮。 中军广场上,数百双眼睛带著滔天恨意,仿佛要把一个名字撕成碎片。 赵烈站在中央,面色铁青,双目血红。 他本以为自己已將所有怒火揽在身上,可谁料韩守义等人如此阴狠,竟把矛头再度引向寧萧。 那一刻,他胸中烈焰几乎要把胸膛焚烧殆尽。 可他终究没有失去理智。 深吸一口气,他声音低沉,却压过了所有的喧囂。 “够了——!” 这一声怒吼,震得广场上的嘶吼戛然而止。 士卒们一愣,目光纷纷聚焦到赵烈身上。 他脸色阴沉如铁,眼神如刀锋般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韩守义三人的脸上。 “寧萧……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四野骤然寂静,仿佛风声都停滯了一瞬。 赵烈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如铁石般钉入每个人的心口。 “当日,是我让他去鼓动你们。是我告诉他,要说援军三日必至。是我把你们的希望,託付在那三日之上。” “所以,若有罪,他无罪!” “有罪的,是我!” “是我赵烈,欺瞒了全军!” 他一步上前,昂然挺立,像是把自己交到所有人手里。 “你们要杀人,杀我便是!寧萧,他不过是奉我之命,他的性命,与你们无关!” 喊声在这剎那又一次炸开,比方才更汹涌。 “你说是你就能算数?!” “赵都尉,你这是包庇!” “当日赌约,所有人都在场听见的!那小子亲口应下,如今怎能一笔抹去?!” “不能便宜他!杀了他!” 人群中的嘶吼再次高涨,情绪彻底失控。 可赵烈並未后退半步,他脸色苍白,却声音沉稳,像铁石撞击在每一个士卒心头。 “赌约是他应下的没错,可那赌约的背后,是我授意!” “你们若认定要有人死,那便杀我!我替寧萧受死!” 广场上的空气像被撕裂。 这一句话,把所有士卒的呼吸都压住了。 无数双眼睛望向赵烈,复杂得几乎说不清楚。 有人愤怒,有人震惊,有人眼圈发红。 他们没想到,赵烈竟当眾说出“我替寧萧受死”这样的话。 韩守义愣了一瞬,旋即冷笑出声。 “好,好一个替人受死!” “赵都尉,你是打定主意要护著那小子了?” “可惜啊,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一人一命,他答应了赌约,就该履行!” “你再怎般替他遮掩,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三日已过,援军未到,他寧萧,欠全军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再度煽动,试图把人心拉回狂热。 士卒们再次喧囂,刀剑拍击在甲冑上的声响此起彼伏,像是一场即將吞噬一切的暴风雨。 赵烈独自站在风暴中心,双目如炬,任凭怒火与咆哮席捲。 他没有再与韩守义辩驳,也没有再解释一字。 只是挺直脊背,缓缓举起双手,声音沙哑,却坚定如铁: “寧萧无罪!我赵烈,愿以此身谢罪!愿替寧萧受死!” 话音落下,广场上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一次,怒火与震惊交织,撕扯著每一个士卒的心。 他们看著赵烈孤立的身影,心中涌动的,不再仅仅是愤怒,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楚与沉重。 可是,那些怒吼与煽动,仍未停息。 风声呼啸,旌旗猎猎。 在这片汹涌的喧囂中,赵烈孤独而坚毅的身影,像是被烈火焚烧的孤峰,笔直地立在中军广场的中央。 他以一己之躯,承受著全军的怒火。 他以一己之命,替另一个人立下了最后的屏障。 ——这一刻,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只剩下一个决绝的誓言: 寧萧,不可死。 哪怕,换自己去死。 与此同时。 平阳城外,晨曦方才透过山岭的边角,薄雾未散,远处旌旗猎猎,铁甲映光。 最先察觉异动的,是潜伏在城外西南角的一名探子。 他匍匐在半山腰的草丛里,原本睏乏的眼皮忽地一跳。 ——地在震! 他猛地屏住呼吸,贴耳听去。 果然,自远方的山谷间,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千军万马正在铁蹄下碾压大地。 他一骨碌翻身爬起,定睛望去,只见薄雾深处,仿佛有黑压压的人影在晃动,旗杆林立,似有铁流涌来。 “糟了!” 探子心口一紧,额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这几日,他与同伴昼夜轮换,巡查四野,所见不过是敌军远远的营火与零星巡哨,绝不曾见到如此庞大的动静。 可如今,一整片山谷似乎都被金戈铁马的声势吞没。 第777章 浴火焚身?! 那探子踉踉蹌蹌下山,翻过乱石,奔回隱伏处。 另一名探子见他神色慌张,忙低声喝问:“怎么了?” 他气喘吁吁,声音发抖:“西南方向……大军调动!怕是敌军大队压上来了!” 此话一出,周围几人顿时脸色大变。 “什么?!” “不会吧?他们这几日不是一直按兵不动么?!” “若真是大队压境,我们……我们怎么回去报?!” 短短几句话,已足见他们心头的惊惧。 因为从昨日开始,营中已无一丝援军的跡象,他们探子之间也早已默认——援军不会来。 那么,如今能出现在城外的庞大军队,除了敌军,还能是谁? 几人急急收拾简陋的暗號器物,匆忙撤出藏身之地。 风声猎猎,他们纵身跃下坡坎,踩著荆棘荒草,手脚被划出血痕也全然不顾。 心头只有一个念头:立刻回城! 必须儘快把这个消息传进去! …… 另一处,东门外三里。 一名探子正蹲在土丘上,手中握著铜镜,借晨光遥遥观望。 他原本还在打呵欠,眼皮沉重。 可下一瞬,他猛地直起身,手中铜镜差点滑落。 “那是……” 远处,薄雾被撕开一道口子,一支前锋队伍已然显露。 甲光映日,整齐划一。 他心头一凉。 “果真是敌军大动!这下完了!” 他声音都在抖,手脚冰凉,几乎拿不稳铜镜。 这几日军心动盪,他也曾偷听到广场上的喧囂。 所有人都在骂,都在恨,都在说援军不会来。 他心中原本还有一丝侥倖,想著也许会有奇蹟。 可如今,山谷深处的铁甲声已將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碾碎。 他跌跌撞撞衝下土丘,嘴里嘶喊:“敌军大至!敌军大至!” 身后两名同伴也嚇得面色惨白,连忙提起脚步跟上。 他们奔跑在荒野上,心中一片惊惧,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似乎那滚滚铁流会在下一息间扑到背后,將他们撕成碎片。 …… 与此同时,北坡。 两名探子才换防不久,正低声抱怨连日辛苦。 忽然,大地轻轻一颤。 一名探子愣了愣,皱眉道:“你感觉到了么?” 另一人耳尖,立刻趴下贴地。 “是马蹄声!”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俱是骇然。 下一瞬,他们翻身钻进草丛,伸长脖子往前望。 只见远处的官道上,烟尘滚滚。 他们不曾看清旗號,只瞧见人影涌动,声势浩荡。 “坏了!” 一人脸色煞白,低声骂道。 “定是敌军大部队调动!咱们得马上回去报信!” 两人不敢再停,转身便跑。 脚下碎石滑落,刺得脚掌生疼,可他们全然顾不得。 心中只有一股急切的念头:快!快点! 敌军若真大举压境,而城中军心已然涣散,那便是灭顶之灾! …… 短短一刻钟內,平阳城外四野的探子,几乎同时发现了异动。 他们心头的反应几乎一致:不会是援军! ——绝不可能是援军! 若真有援军,为何三日不见? 若真有援军,为何至今未传半点风声? 所以,他们唯一的认定便是:敌军大至! 这一认定,犹如巨石压心。 探子们奔跑在荒野间,浑身血液都冰冷。 他们仿佛已看见了城破之日,血流成河的惨状。 …… 城头之上,晨光照落,守望的士卒正昏昏欲睡。 忽然,远处奔来数道人影,尘土飞扬。 “开门!快开门!” “探子回来了!” “快传將校!” 喊声惊动了整个城头。 木门轰然开启,探子们气喘吁吁衝进城中,脸上满是惶恐。 “敌军大至!” “西南、东门、北坡,三处同时有大军调动跡象!” “数量……怕是不下数万!” 喊声如同惊雷,在城头炸响。 本就心神惶惧的守军们脸色瞬间惨白,盔甲都在簌簌发抖。 “什么?!敌军要大举攻城了?!” “我们……我们完了!” “確实也对,三天了,他们三天前就调动了大军,也该来了!” “援军呢?!援军呢?!” 没有人能回答。 探子们只是瘫坐在地,大口喘气,眼中满是死灰。 他们早已默认,援军不会来。 所以,今日所见的大军,唯一的解释,便是——敌军压境。 而平阳,成了瓮中之鱉。 …… 这一刻,平阳城中,绝望的阴霾再次死死笼罩下来。 探子们没有迟疑,他们踉蹌著站起,跌跌撞撞地朝中军大帐跑去。 因为这个消息,必须第一时间稟报! 否则,待敌军真压到城下,城中上下,连半刻准备都无! 他们的身影,在石板路上摇摇晃晃,身后拖著长长的影子,宛如濒临崩塌的孤魂。 …… 中军广场上,风声猎猎。 乌压压的士卒们仍旧挤在一起,面色阴沉。 他们原本已经在赵烈的承认与承担中,陷入一种混乱的沉默。 可就在此时,几名探子踉踉蹌蹌衝进人群,满脸灰尘,眼神中满是惶惶与绝望。 他们几乎是嘶喊著,將刚才看到的一切吐了出来。 “敌军大至!” “西南、东门、北坡,三处同时有大军调动!” “怕是数万铁骑,已在城外列阵!” 这一声声,宛如惊雷,狠狠劈落在广场上所有人的心头。 瞬息之间,广场死寂。 士卒们怔怔望著探子,仿佛不敢相信耳朵。 可探子们那张惨白的脸、气喘如牛的模样,却清晰告诉了他们:这是真的。 敌军,真的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倖,彻底崩塌。 三日前,他们若是撤走,或许还有退路。 可如今呢? 如今的平阳,已是死地! “完了……我们完了……” “不出援军……真没有援军啊……” “我们被困死在这座城里了!” 低声的喃喃,在广场上此起彼伏。 有士卒双膝一软,直接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有士卒泪水涌出,捂脸抽噎。 更多的人,则是满腔的愤怒与绝望,化作一句句嘶吼。 “若不是赵都尉三日耽搁,我们早就突围了!” “他害了我们!他让我们错过了最后的时机!” “他这是用我们所有人的命,来换他的一念执著!” 怒骂声,如同烈火,再次烧遍了广场。 原本在赵烈的承认下稍有缓和的军心,如今彻底被点燃。 韩守义见状,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的喜色。 他猛地踏前一步,高声喝道: “弟兄们!你们还要被他矇骗到什么时候?!” “探子已言明——敌军大至,三路合围!” “这是事实!你们看清了没有?!” “我们现在已是瓮中之鱉!而这一切,全是因赵烈!”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震得所有人耳膜发颤。 梁敬宗紧隨其后,语气冷厉: “是啊!若不是他口口声声许诺援军,若不是他故意耽搁时日,我们早就有机会突围!” “可现在,退路被封,城池成牢!我们兄弟一个个,都要死在这里!” “他赵烈,才是真正的罪人!” 杜崇武也猛地踏出一步,声音低沉却狠厉: “弟兄们,军中有军纪!若有人欺军罔上,致全军覆灭,该当如何?” “该当军法处置!” 这四个字,如重锤般砸进所有士卒心头。 广场上,眾人的呼吸瞬间急促,眼神中愤怒的火焰彻底点燃。 有人猛地高喊:“处斩赵烈!!” 这声音,如同火星落入乾草堆。 瞬息之间,广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声。 “处斩赵烈!!” “处斩赵烈!!” 怒吼震天,杀气腾腾。 数百士卒同时咆哮,那声音宛如雷霆滚滚,震得整个中军广场都在颤动。 无数双眼睛,带著仇恨、愤怒、绝望,全都投向广场中央的那个人。 赵烈。 ——他们的都尉。 此刻,他已不再是昔日带他们衝锋陷阵、浴血守城的铁血將领。 在他们眼中,他成了拖延撤军、虚言援军、將全军推入绝境的罪魁祸首。 赵烈,站在这滔天的怒火与杀机之中,仿佛被千万把刀剑指向。 可他没有动。 没有退。 只是默默地站立。 脸上依旧是那抹坦然与释然。 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怒骂声、咆哮声、喊杀声,一波波席捲而来,几乎要將他整个人吞没。 可赵烈只是缓缓抬头,望向苍穹,眼神中没有惧意,只有深深的孤绝与悲凉。 他心中明白,这一切,终究还是落到了自己身上。 而他,也已没有退路。 士卒们的呼喊,愈发激烈,刀剑纷纷出鞘,寒光闪烁,仿佛隨时都会將他撕成碎片。 “赵烈!该死!” “赵烈!你害了我们!” “处斩!!处斩!!” 怒吼声,震得天际的云层都仿佛在颤抖。 在那无边的愤怒与杀机中,赵烈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喃喃: “好……若要一命换全军怒火,那便取我命吧……” 他的声音被滔天的吼声淹没,没有人听见。 可他的神色,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归宿。 而在韩守义等人的煽动下,这场审判,已无可避免。 …… 这一刻,中军广场已沸腾成了杀伐的修罗场。 而赵烈,独自一人,站在最中央,默默迎接著全军的咆哮与怒火。 他用自己的沉默,去承受所有的仇与恨。 只待那最后一刀,落下。 中军广场之上。 喊声如雷,军心已散,怨气滔天。 无数士卒拔刀举戟,怒骂声、咆哮声交织,宛如万箭齐发,直逼广场中央那孤单的身影。 赵烈。 他面色冷峻,胸膛起伏,眼中却没有半分慌乱。 在滔天的咒骂与杀机中,他缓缓抬手。 “都住口!” 声音低沉,却带著一股压不下去的威严。 几名还愿意替他开口的亲信將领,正欲上前为他说情,却被他一眼制止。 “够了。” 赵烈转身望向他们,眼神如刀般凌厉。 “不要替我开口。此刻若有人为我辩解,只会连你们一併捲入。” “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们退下。” 亲信们面露急色,眼圈通红,想要再言,却被赵烈厉声喝止。 “退下!” 这一声如雷霆炸响,震得他们胸口发闷。 他们只能咬牙抱拳,泪流满面,退到人群中。 赵烈独自一人,昂然立於广场中央,任由无数目光刺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鏗鏘。 “弟兄们。” “我承认,一切都是我做的。” “若要问罪,要索命,那就索我的命。” “我,赵烈,愿意一死!” 这句话掷地有声,瞬间让广场的喊声更盛,似乎真要当场將他斩首。 可赵烈话锋一转,猛地高喝。 “不过!” 声音震得人群一静。 赵烈抬刀,刀锋反射著寒光,目光坚毅如铁。 “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不如死在敌军的刀下!” “若你们真恨我,那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殿后!” “让我一个人,替你们去死!” 广场瞬间一片譁然。 士卒们瞠目相视,不少人面露愕然,怒骂声渐渐停顿。 赵烈抬起脊樑,声音洪亮,传遍四野。 “我知道,我一人之力,不过是螳臂当车。敌军数万,我一人连他们衣角都撕不开。” “但这,是我唯一能给你们的诚意!” “让我一个人去送死吧!让我的血,替你们挡最后一阵风,让我用我的死,给你们殿后!” 他的声音,带著一种悲壮的苍凉,震得无数人心头一颤。 赵烈缓缓放下长刀,目光扫过那些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弟兄们。” “我从来没有为过自己考虑过半分。” “到了平阳之后,我心中想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是平阳城的百姓。若城破,妇孺尽亡,血流成河,我不忍。” “第二,是沈主帅。” “他重伤不起,若强行突围,必死无疑。我不能让他死在我眼前。” “所以,我错了。我隱瞒了你们,欺瞒了你们。但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百姓与主帅!” “我愿意承认这是我的罪,但这不是为了我自己!” 广场上,士卒们的呼吸急促。 有人攥紧拳头,额头青筋暴起。 有人咬唇低头,泪水不自觉滴落。 更多的人,心中恨意与矛盾交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烈胸膛起伏,眼神却坚定无比。 “若你们真要我的命,那就等我殿后之时。待我倒在敌军刀下,你们再將我弃尸荒野,也算是我赎了罪!”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是嘶吼出来。 天地之间,风声呼啸,旌旗猎猎,广场上瀰漫的愤怒竟短暂凝固。 一股苍凉悲壮的气息,在每个人心头迴荡。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冷笑声打破了沉默。 “呵呵……” 韩守义上前一步,脸上带著嘲弄的笑意,眼神阴冷。 “赵都尉,你这番话,说得倒是好听。” “什么殿后,什么以死谢罪,什么大义为民——” “到头来,不还是演戏么?” 赵烈冷冷望著他,却未开口。 韩守义继续冷笑,声音越发尖锐。 “都这般时候了,你还要装什么?別再演你那套大义为民的戏码了。” “你和沈铁崖,有什么区別?” “一个守燕门,一个守平阳——你们打的算盘,不过是想拿兄弟们的命,为你们自己揽战功!” 这话如同利箭,直直射入士卒们心中。 无数人脸色骤变,怒火再次被挑起。 韩守义仰天长嘆,冷声喝道: “可笑!你们以为京城的老爷们会在乎么?!” “沈铁崖守燕门,血流成河,最后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冷眼与淡漠!” “赵烈,你拼死守平阳,就算你把血洒尽,把尸骨堆到敌军脚下,京城的那些人,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说殿后?那是空话!” “若你真有胆,就去自焚几身战马,点火衝杀敌阵!用你赵烈一个人的命,换敌军的一片混乱!” “这,才算殿后!” 他的话声如刀,狠狠劈进人群。 士卒们一阵骚动,目光齐刷刷看向赵烈,神情复杂。 有的眼神带著怀疑,有的燃起冷冽杀机,有的则低声交谈,议论纷纷。 “对啊……他说殿后,可殿后能换来什么?” “韩大人说得没错……要真殿后,就该拼个血战,衝杀敌阵!” “若只是嘴上说说,算什么诚意?” 一时间,军心再度翻腾,质疑与咆哮声如潮水般涌来。 赵烈站在这风暴中央,背脊依旧笔直。 他的面色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浮现出一抹惨然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说的再多,也未必能打动所有人。 他知道,自己的命,终究已经交代在这里了。 可他还是要坚持。 因为他不是为了自己。 他是为了平阳的百姓。 为了躺在病榻上的沈铁崖。 为了那些他不愿放弃的生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迎上所有人的目光,眼神如刀,声音坚定而冷峻。 “好。” “若你们要我以死谢罪——我赵烈,便赴死!” “但我要用我的死,换得的是你们一线生机,而不是任人操弄的牺牲!” “至於你们信与不信,我都不在乎了!” 风声捲起,旌旗猎猎,他孤身一人立於广场中央,如同烈火中不倒的孤峰。 四周杀气汹涌,声浪如潮。 而赵烈,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只等最后的抉择来临。 中军广场上。 空气凝滯,杀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韩守义的冷笑,像一柄刀刃,在广场上空划开了一道寒意。 “既然赵都尉说得这般好听,什么殿后,什么替弟兄们去死,那就让他学学当年金涛將军的壮举!” 他的声音高亢,直衝云霄。 “当年金涛將军点火冲阵,以一身烈焰破敌锋!今日赵烈既然自称要殿后,那便让他也来一个!”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鉤。 “来人,牵马!取火油来!” 话音落下,广场一片譁然。 无数士卒心神震颤,面面相覷。 金涛將军之名,在边军士卒之间如雷贯耳。那是血与火铸就的传奇。 可此刻韩守义把那传说搬出来,分明就是逼赵烈走一条必死之路。 赵烈面色铁青,双目赤红,死死盯著韩守义,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剥。 可是,他没有开口反驳。 在这军心已乱、眾怒滔天的时刻,他纵然怒火中烧,却清楚自己一旦动手,平阳彻底乱成一盘散沙。 他只能忍。 只能沉默著,用仿佛要喷出火焰的眼神,恶狠狠地盯著韩守义几人。 那眼神中有愤恨,有冷意,更有无力的悲哀。 韩守义心中一凛,却隨即与梁敬宗、杜崇武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闪过一抹冷笑。 ——这下,赵烈必死无疑。 无论是烈火焚身,还是血肉冲阵,他都活不下来。 而一旦赵烈死去,他们就能顺理成章掌控全军,把局面彻底收入囊中。 “去!” 梁敬宗大喝一声,数名士卒硬著头皮,牵来战马,肩挑木桶。 桶盖一开,刺鼻的火油味衝散在广场上空。 士卒们面面相覷,手指发抖,却不敢违抗。 他们看著赵烈,眼神复杂,有同情,有畏惧,有冷漠。 可赵烈只是挺直脊樑,纹丝不动。 第一桶火油,自他头顶倾下。 火油顺著他的髮丝淌过面颊,流过战甲,浸透衣衫,溅到靴底,散发著令人窒息的气味。 冰冷、湿滑,带著死亡的气息。 第二桶、第三桶…… 一桶又一桶,从头顶泼下,浇得他浑身上下油光闪亮,连身下那匹战马也同样被浇了个透。 战马焦躁不安,前蹄刨地,发出低沉的嘶鸣,似乎也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赵烈却一声不吭。 他闭了闭眼,感受著火油渗透衣甲的寒意。 ——原来,这就是结局么。 脑中不受控制地迴响起刚才韩守义的话。 “京城的老爷们不会看见。” “沈铁崖守燕门,血流成河,又换来了什么?” “你赵烈守平阳,就算尸骨堆满,也无人理会。” 是啊。 三年来,多少兄弟血洒疆场?多少尸骨埋在风沙之下? 可换来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连一句慰问,都没有! 一个援军,都没有! 没有人会真正记得他们。 没有人会真正知道,他们是怎样用血肉去堵住敌军铁蹄的。 第778章 还在说有援军?! 此时此刻,赵烈心中,只有一腔愤懣! 他赵烈,和沈主帅,拼了命守下来的,不过是些无名的百姓,些许的喘息之机。 可在那些高坐庙堂的人眼中,不过是一笔数字,一行奏摺。 到头来,他们为了百姓付出了一切,落得的下场,却是这般。 被自己人怀疑,被兄弟指责,被迫接受这屈辱的火油浇身。 赵烈胸口一阵窒息。 心中涌上一股浓烈的悲哀。 悲哀过后,他忽然低低冷笑了一声。 笑意中带著几分自嘲,几分苦涩。 “呵……原来如此。” 他抬起头,火油顺著脸颊滴落,映著晨光,闪著油亮的光泽。 眼神,却冷冽如刀。 “既然你们要我死,那便让我死得轰烈一些!” 他的冷笑在广场上空迴荡,带著一种说不出的悲壮与决绝。 士卒们心头一震,看著这满身油渍、浑然不惧的身影,竟有不少人心底升起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意。 有人咬紧牙关,不敢直视。 有人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却不敢出声。 韩守义等人见状,心头更是暗暗得意。 “赵烈啊赵烈,你再如何铁血,此刻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他们对视一眼,唇角同时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这场戏,他们演到了最高潮。 而赵烈,註定成为烈火中的牺牲品。 火油的气味越来越浓,整个广场仿佛都被这种窒息的味道笼罩。 人们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在场中那个浑身油亮的身影上。 死寂之中,只听见战马焦躁的低鸣,和火油自甲缝滴落地面的声响。 赵烈缓缓挺直脊背,目光凌厉地扫过广场上所有人。 他的眼神冷酷、坚毅、悲凉,却没有半分退缩。 这一刻,他不是赵都尉,不是一个被质疑、被拋弃的將领。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战士。 他要用自己的死,来回答所有的质疑。 他要让所有人记住,赵烈不是怕死之辈。 他冷笑声再起,在风声与嘈杂中,分外清晰。 “来吧。” “去火石来,送赵都尉,出城!” 话音落下,广场上顿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心头一紧,呼吸急促,仿佛下一刻,就要亲眼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化作烈焰中的灰烬。 ——这一幕,註定震撼人心。 而赵烈,早已把生死拋诸脑后。 在心底,他默默低语: “沈主帅,寧兄弟……若我这一死,能换你们一线生机,也值了。” 他抬起头,直直望向灰白的天穹,双目坚定如铁。 火油顺著战甲继续滴落,嘶嘶作响。 赵烈,已做好了迎接烈火的准备。 韩守义见赵烈已然决绝,面上那抹冷笑愈发肆无忌惮。 “赵都尉性情,真乃可敬!”他朗声道,字字带著讥刺。 “既然如此,今日本人敬你一杯。赵都尉,请出城去,早日赴那光荣的一死吧。” 话音未落,眾將军士低声附和,有人起身敬礼,更多人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著,像是在等一场祭祀的终幕。 赵烈骑在马背上,身上的火油在晨风中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仿佛每一缕气息都在提醒他这一刻的决绝与荒凉。 他握著马韁,掌心因用力而泛白,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一张张曾並肩的脸上。 他能看见惊愕,愤怒,怜惜,也有隱隱的惭愧。 他能看见,曾经的战友在这一刻分成了两类:一类选择了站在韩守义一边,用嘲弄和冷酷平息內心深处的恐惧;另一类则在目光里藏起了不忍和迟疑,却未敢出声救援。 赵烈心头的一切情绪,都在那一刻凝成一股冷意。 他並不奢望被理解。 他也不期待有人会来握住他的手,让他放下这烈火与刀锋。 这一刻,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了结自己认为该承担的宿命。 若有机会,他愿用生命去换一线可能,哪怕那可能渺茫如星。 他翻身上马的动作乾净利落。 铁甲在晨光下发出沉重的迴响。 风自旌旗之间穿过,带起旌布的嘶响。 赵烈一抬手,马前的亲兵忙不迭后退,为他让出出城的路来。 他没有回头。 他只是抬头望向那条通向城外的土路,目光像是要把自己这一生的意志都押注在那狭窄的路线上。 城內有人低声抽泣。 有战士握著刀把臂膀颤抖,似乎在和自己较劲,不让软弱流出眼框。 也有人发出低吼,像被点燃的怒火,想要为赵烈討回一丝公道。 这声討回的怒火却很快被群情的惶恐与韩守义的煽动所淹没。 “去吧,去吧!”有人冷冷叫道。 “別留恋,赵都尉的志向比我们都高!” “抑或——”有人又喃喃,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抑或我们並未活得足够像人……” 赵烈没有理会这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的手腕一沉,马仰头向城门方向迈步。 马蹄在石板上敲出沉闷的节拍,像是在为这一出荒唐的戏码敲起终章。 韩守义与梁敬宗、杜崇武三人並肩站在城门侧,互看一眼,心中像是吞下了一枚终结的筹码。 他们的胜利来得无比乾净利落。 无须刀光剑影,无需流血內訌,只需几句话,几处暗算,就將曾经的威望与信任逐步剥落,最终换来今日的结局。 三人都在盘算著未来的得失:赵烈死了,便是一个最好的掩护;赵烈不死,亦可利用他受辱的名声,继续把持军权。 无论如何,他们都有退路。 而广场上的士卒们,起初的狂怒已经被一种麻木替代。 有人曾拼命拥护赵烈,如今却不敢再出声。 有人暗自恨他將时间耗光,怨他把撤退的机会赌在了一个虚无的“援军”上。 更多的人则是被恐惧吞没——外头的敌旗已现,城门一开,生死一线,谁都想活下去。 他们的眼里没有了原本的血性,只有对明天的朦朧惧怕。 赵烈的马队渐渐靠近城门。 每一步都像踩在眾人的胸口,沉重而无情。 他知道,当他跨过那道门槛,所留下的將是无数各怀算计的目光与一地未了的怨恨。 他也知道,若他真的纵身冲入敌阵,或自焚成灰,也无法改变那些在高处冷眼旁观者的记录。 可他並不在意。 在那一刻,他只想以自己的方式回应所有的背叛,哪怕那方式显得愚勇而荒谬。 近门处,一名年迈的老兵抬手,想阻止,声音却哽咽:“赵都尉——別去!” 赵烈回头看了一眼。 那老兵的脸上刻满了风霜,眼里却有几分无法掩饰的惋惜与尊敬。 赵烈唇角微勾:“去吧,各自保重。” 隨后,他將马韁勒紧,马应声而动,震动四周的尘土。 城门口,火把招呼著风,投下摇曳的光影。 赵烈的身影在火光与晨曦交错的光带中渐渐拉长,像一根被点燃的孤炬,既短暂又磅礴。 就在这等决绝之际,忽有一道声音从广场角落处骤然传来,粗獷而有力,带著不可遏止的焦急与惊惧。 “且慢!就这么就做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 声音骤然而起,像一道雷霆劈开沉沉的压抑。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目光齐刷刷朝声源望去。 人群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正是那日与韩守义打赌的寧萧! 广场上瞬间沸腾。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著他,先是错愕,隨即愤怒汹涌而出。 不少人眼中闪烁著火光,像是看见了仇人。 “是他!” “寧萧——就是这小子!” “当日若不是他做偽证,咱们怎会被困在此城?!” “骗了我们三日,如今赵都尉背锅,他倒好,竟还敢回来!” 一个个嘶吼声从人群里爆出,声音像野火一般,瞬间燃遍整个广场。 有人直接抡拳砸在地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有人眼睛通红,手指著寧萧,像要扑杀上去一般。 “他才该去死!” “对!让寧萧替赵都尉去死!” “赵都尉骗了我们,可这小子才是始作俑者!他才该用命来还!” 怒骂声匯聚成潮。 几乎在一瞬间,广场上压抑的氛围,重新爆裂开来。 先前不少士卒还在为赵烈將赴死的壮烈而动容,心中生出不忍。 可如今看见寧萧,他们的怒火顿时有了新的出口。 “寧萧!你给我滚出来受死!” “让他去冲敌阵!让他去自焚!看他还有没有胆量!” 喊杀声震耳欲聋。 无数愤恨的眼神如刀锋般射向寧萧,把他逼到风暴的正中央。 赵烈原本已经翻身上马,眼神冷冽决绝。 可当看见那熟悉的身影,猛地愣住。 下一瞬,他的面色陡然大变,心头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寧……寧小兄弟?!” 赵烈声音猛地颤抖,眼神慌乱。 “你……你怎么在这?!” 他下意识勒住韁绳,整个人几乎要从马背上跃下。 心口狂跳,像被人狠狠掐住。 “不可能!我明明吩咐张魁,叫他把你打晕,送出城去!”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烈只觉脑中轰鸣。 他原以为寧萧早已离开这是非之地,纵使逃亡悽苦,也好过困死於此。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少年竟会在此刻现身。 “寧小兄弟,你赶紧走!” 赵烈急声喊道,眼神里带著焦急与慌乱。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走啊!” 可他的喊声,根本压不住广场上的喧譁。 怒吼声、咆哮声、谩骂声,像万千利箭,刺向寧萧。 那些士卒们本就心中无处发泄,如今见到寧萧现身,无疑点燃了心底最后的怒火。 “杀了他!” “寧萧偿命!” “赵都尉死不足惜,他也跑不了!” 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几乎掀翻广场的屋瓦。 无数人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寧萧撕成碎片。 赵烈心头猛地一紧,脸色涨红,眼神血红一片。 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一声。 “住手!!” 怒吼如雷霆,震得在场眾人一震。 赵烈双手紧握韁绳,指节发白,眼神凌厉如刀。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扬蹄衝到寧萧身前。 长刀“鏘”地一声出鞘,寒光闪烁,直直横在寧萧与眾军之间。 “都怪我!” 赵烈大吼,声音嘶哑,震得嗓音都在颤抖。 “是我让寧小兄弟这么做的!” “你们要怪,就怪我!”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著那些咆哮的士卒,声音掷地有声。 “所有的事,与寧小兄弟无关!” “你们若要问罪,若要血债,就拿我赵烈来!我以命相报!” 话声落下,广场瞬间又一次寂静。 但这寂静,並不是平息,而是酝酿的压抑。 士卒们眼神复杂,呼吸急促,怨恨与迟疑在他们脸上交织。 有人怒吼:“你说是你让他做的,就能抹去他欺骗我们的事实吗?!” 有人冷声:“赵都尉,你要死,那是你自个的事!可这小子,不能就这么算了!” 更多人却是沉默,牙关紧咬,眼神在赵烈与寧萧之间游移。 赵烈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赵烈,愿替寧小兄弟受死!” “你们若执意要一个人来偿,就让我来!” 他双目血红,刀锋颤抖,目光中带著一种悲壮的决绝。 他知道,这一刻,若不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寧萧必死无疑。 而这少年,决不能死在这些人手中。 晨光之下,赵烈的身影高大孤绝。 他像是一堵墙,横在寧萧与数百士卒之间。 所有的愤怒与仇恨,全部压在他一个人肩上。 他没有退缩。 他愿以命,来护寧萧。 广场上的空气,凝重得仿佛要凝结成冰。 火油的气息依旧在风中瀰漫,压抑得人心口发闷。 士卒们的呼吸急促,手中兵器紧握,隨时可能引爆新的风暴。 而赵烈,就这样直直立在马背上,刀锋横空,目光如铁,声音如山。 “寧小兄弟的事,由我一人来担!” 中军广场。 风声猎猎,旌旗翻飞。 数百双愤怒的眼睛,死死盯著场中这片对峙的局面。 赵烈横刀在前,满身火油尚未乾透,战马躁动嘶鸣,脚蹄刨地。 他全身紧绷,眼神寒光闪烁,似一柄隨时可能出鞘的利刃。 寧萧站在他身后,面容苍白,却神色出奇的平静。 在这怒骂声与杀机翻涌的广场之中,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然而,在寧萧开口之前,韩守义已然冷笑出声。 他双手负在身后,目光森然,声音高亢,掷地有声。 “赵都尉,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 “你的错是你的错,他的错是他的错!” “如今你承认隱瞒援军,这是你的过!可寧萧当日蛊惑全军,立下赌约,叫我们苦守三日,如今又怎能说与他无关?” “你要一人扛下所有?你一个人的脑袋,能顶得住两条命么?” 韩守义话声落下,广场上一片喧囂。 不少士卒拍掌附和,怒骂声再起。 “对!赵烈的错,归赵烈!寧萧的错,归寧萧!” “凭什么都只算在赵烈身上?!” “一个人死抵两个人的罪?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寧萧必须偿命!” 喊声再度匯聚成潮,压得人心神震盪。 赵烈目光陡然一沉,眼底血色瀰漫,寒光森冷如刀。 他猛地抬起长刀,锋刃在晨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冷光。 声音低沉,却像雷霆般滚落。 “不要逼我出刀!” 这一声,带著浓烈的杀气,霎时间压过所有喧囂。 广场上瞬时一静。 韩守义与梁敬宗、杜崇武三人心头一震,脸色骤变。 赵烈的眼神如同一头濒死的孤狼,带著疯狂的绝决。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若真逼急了赵烈,他绝不在乎此刻的处境,会当场提刀血溅。 而凭他们三人,根本不是赵烈的对手。 若真拼死一战,死的必然是自己。 正因如此,三人虽嘴角仍勾著冷笑,眼底却闪过一抹明显的心虚。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谁都没有贸然再往前半步。 局面,一时间僵持下来。 气氛压抑,仿佛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寧萧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没有退缩一步,反倒上前一步,直面著无数怒火与质问。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著几分清亮的锐意,传遍整个广场。 “几位若要我偿命,没有关係!” “可是——让我偿命的理由,不应该是因为赌约我输了,所以要偿么?” “既然如此,那你们告诉我——我,寧萧,到底是输在了哪里?!” 他的话,像一道石子投入死水,溅起巨大的涟漪。 广场上,本还汹涌的怒声,猛地顿了一瞬。 所有人都愣住了。 有人皱起眉头,面露狐疑。 有人眼神讥讽,仿佛觉得这小子疯了。 更多人面面相覷,低声交谈。 “什么意思?” “不是援军根本没来吗?他还想抵赖不成?” “这小子怕不是个傻子,还想靠著谎话搪塞下去?” 韩守义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旋即冷笑。 他仰起下巴,声音带著浓烈的讥誚。 “小子,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还是说,谎说得太久,自己都信了?” “赵烈自己都承认了,没有援军!你却还敢在这里口口声声狡辩!” “你要不要先照照镜子,看看你在说些什么荒唐话?!” 梁敬宗也嗤笑一声,声音冷厉。 “你这小子,怕是被嚇傻了吧!三日来援军音讯全无,如今敌军大阵压境,你竟还有脸说赌约未输?!” 杜崇武更是阴冷一笑,摇头嘆息。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当真以为,隨口几句狡辩,就能瞒天过海?”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语带讥讽,把寧萧的质问贬得一文不值。 广场上,士卒们听得也纷纷大哗。 “没错!三日来援军不见踪影,他还有什么脸说赌约没输!” “狗屁!这是明目张胆的耍我们!” “寧萧,你还想骗到什么时候?!” 怒声再次汹涌而起,几乎要把寧萧淹没。 可寧萧神色却没有丝毫动摇。 他背脊笔直,双目清亮如星,任凭无数双怒目逼视,他只是淡淡地望著前方。 像是有话尚未出口,却蓄势待发。 而赵烈坐在马背上,看著这一幕,心头骤然紧绷。 他根本无法理解——寧萧明知局势险恶,何以还要硬生生將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那少年分明该已经离去,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可他偏偏此刻站在了这里,面对著数百人的咆哮与逼迫,眼神却依旧无惧。 赵烈心头一阵急切,双唇紧抿,目光死死盯著寧萧。 他几乎咆哮出声。 “寧小兄弟,你別再说了!” “这一切与你无关!你再开口,只会把自己推到刀锋之上!” 可寧萧像是没听见一般,目光坚定如铁,丝毫没有后退。 广场上,风声呼啸,旌旗烈烈。 数百人紧张的呼吸交错,像无形的绳索,勒得人心口生疼。 僵局,就此卡在这一刻。 所有人心中都在想: ——这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他凭什么说,赌约未输? ——难道……他真还留著什么底牌?! 而赵烈心头的焦躁与惶急,几乎要把胸腔撕裂开来。 中军广场上。 风声猎猎,旌旗烈烈,压抑的空气几乎要將所有人窒息。 寧萧缓缓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入每一个士卒的耳中。 “我说的是三日之限。” “如今不过是第三日的上午。诸位又何必如此著急?” 这一句话出口,广场顿时鸦雀无声,隨即爆发出哄然的笑声与愤怒的叫骂。 “呵!第三日上午?!” “这小子是在耍我们吧!” “拖到中午、到傍晚,又能如何?莫非真能凭空变出援军来?” 韩守义听完,先是怔了片刻,旋即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声里带著浓烈的讥讽与不屑,宛如刀锋划破眾人的耳膜。 “两日、三日……又有何区別?” “寧萧,你怕不是把我们都当三岁小儿来哄!” “反正援军根本是子虚乌有的谎话,难道等到第三日,就能变成真的?” 梁敬宗也冷笑著上前,抬手一指寧萧。 “就算给你十日,你以为真能变出来援军?!” “空口无凭,虚妄之语,你还要拿来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第779章 敌军终至 杜崇武冷声接道,语气森冷。 “现在敌军压境,隨时可能攻城!我们哪还有閒心,陪你在这里耗到所谓的『三日之限』?!” “你就是嘴硬不认输罢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如锤,死死砸在士卒心头。 广场上本就动摇的军心,再次掀起怒潮。 “对!这小子就是在强词夺理!” “什么三日为限,不过是想继续耍我们!” “別听他胡说!援军早就不会来了!” 怒骂声再度响起,犹如滚滚雷霆,朝著寧萧汹涌而去。 然而,面对这排山倒海般的质问与怒斥,寧萧却只是微微一笑。 笑意淡然,不带一丝慌乱。 他目光如星,声音依旧沉稳。 “既然是赌约,自然就要遵守赌约。” “我能给诸位保证——今日,援军必到。” 这一句,斩钉截铁,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可这句话落下,却没有换来信任与掌声。 反而引来一片哄然的笑声与更加激烈的怒斥。 “哈哈!援军必到?你以为我们傻?!” “放屁!若真有援军,早就到了,何必等到今日!” “这小子疯了!拿我们命开玩笑!” 一时间,讥讽声、冷笑声、咒骂声交织,广场上如同滚沸的油锅。 就连赵烈,此刻骑在马背上,目光复杂地望著寧萧,心中也是一阵苦涩。 他胸膛起伏剧烈,眼中满是纠结与痛楚。 ——寧小兄弟啊,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在所有人都不信的时候,你为何还要说出这样的话? ——你是在自欺,还是……真的有把握? 可无论如何,他心底清楚。 在眾人眼中,寧萧此刻不过是胡言乱语,虚张声势。 哪怕是他赵烈,心中也隱隱觉得——援军必到,这四字不过是幻梦。 三日来,他看著百姓逃散,看著军心崩溃。 探子传回的消息,分明是敌军压境,而非救兵在前。 援军? 京城里那些高坐庙堂的人,怕是早就弃了平阳。 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救? 赵烈眼神黯淡,心口被堵得生疼。 他想出声阻止寧萧,想告诉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不要再让自己送死。 可当他看到那少年清亮的眼神时,心中忽然一颤。 寧萧站得笔直,声音坚定,仿佛胸中有千军万马为他撑腰。 哪怕全军皆疑,他也未曾退后半步。 这一刻,赵烈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震动。 ——这小子,到底哪里来的这份篤定? 风声呼啸,旌旗猎猎,广场上的气氛仍旧沸腾。 数百士卒怒声震天,斥责与讥讽交织,几乎要把寧萧淹没。 可他只是静静站立,唇角掛著淡淡的冷笑,目光坚定如铁。 在他心底,有一句无人知晓的低语。 “今日,援军,必到。” 无论別人信与不信,他自己从未动摇。 赵烈看著这份坚定,心头一阵混乱。 怀疑、愤怒、无力、希冀,种种情绪交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可最终,他还是狠狠咬牙。 ——或许,这小子真是个疯子。 ——可若真有那万一呢? 他的手死死握住刀柄,指节泛白,目光死死盯著前方,心中一片翻腾。 广场上的风,愈加寒冷。 寧萧的身影,孤立在风声与眾怒之间,却仍旧笔直挺立。 这一刻,他用自己的篤定,和所有人的绝望,正面碰撞。 空气中,仿佛火星与火药,只待下一刻,轰然引爆。 韩守义的眼睛闪著冷光,步步逼近,仿佛每一步都把广场上的风声踩成碎片。 他停在萧寧面前,笑意里带著刀。声音放得极大,像要把所有疑虑与愤恨都轰出一个交代。 “你口口声声说有援军,”他冷冷吐出这句话,像是在往萧寧脸上拍灰,声音里满是嘲弄,“不过是想拖时间罢了!” 广场上立刻有人应和,声音碎裂。 “就是!他不过在耍我们!” “拖到哪天就能有救?咱们还等怎样?” 韩守义接著道: “敌军已经逼近,马蹄声就在城外隆隆。难道就因为你的一句谎言,兄弟们还要跟你一起,在这里等到敌人破城?” 他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像是把每个人都算计了一遍,“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个人的命,能值这么多人陪你去等死?” 围观的士卒听著这样的发问,脸上的怒色更浓,手中的兵器无声地紧了又松。 有人把视线从萧寧身上撇开,转向赵烈,那里有更多可以发泄的情绪。 韩守义的声音像洪流翻涌不开: “是他!是他骗了大家,是他让你们白白耗了三日的撤退时机!现在好么?城外马蹄声近在咫尺,你们还能相信这番虚言么?” 有人猛地拍桌,喊声更高了:“就是!谁还信他!” 有人声嘶力竭:“別被他骗了!咱们命要紧!” 韩守义的嘴角勾出一抹得志的冷笑。他看向梁敬宗、杜崇武,两人也在眾声中附和,横眉冷对。三人渐渐把话筒递给了士卒的质疑,一时间,广场的怒浪像潮汐,越推越高。 萧寧站在那儿,面色淡然如初。风把旌旗吹得猎猎作响,尘土在太阳下扬起一层乾涩的薄雾。人群的怒声像撕裂的布,但他没有后退一步。 韩守义再上前一步,声音如刀锋般冷:“你若真有胆量,就別在这儿说空话,赶紧拿出凭证来。没有凭证,我们就按军法处置——扰乱军心,臧否不容,按律当斩!” 萧寧只是微微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被风压得鏗鏘有力:“放心,用不了你们等到敌军破城。”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韩守义三人和眾多士卒心头,更像是扔进广场的一颗炸弹。有人鬨笑,有人咒骂,也有人被这句不凡的篤定撞得心底一震。 萧寧缓缓伸手,语气平静得近乎温柔: “我就问一句,赌约还算数么?是不是援军来了,我就能拿你们三人的人头,治你们扰乱军心之罪!” 话音未落,眾人先是一愣,继而爆出更大的喧譁。 “他疯了!”有人叫。 “他要人头?谁愿意让他砍我们的头!”有人怒斥。 “你还敢!拿人头来赌?!”有人惊骇。 韩守义脸色铁青,但隨即又冷笑出声,完全没有要退步的意思。 他压低了声音,两眼放出算计的光:“哼,这当然要算数,我们还怕你不认了!既然你旧事重提,我倒想看看你有何底气。” 梁敬宗先一步接腔,声音里含著不屑与威胁: “ 寧萧,你说的这等话,是要了我们命啊。你若赌输了,今日就要人头,但你若赌贏了……呵,你就拿我们的人头去吧。我们三人保证——现在,就宣誓,援军绝不会来!” 这誓言像一记重锤砸下,直击每个士卒的胸膛。 围观的人群开始躁动,纷纷起鬨,有的甚至用拳锤向地,发出砰砰声,像是在敲打一个即將破碎的鼓面。 韩守义压低嗓门,像教训著耳边的孩子: “听好了,诸位!我们不是没有良心,但我们也要替自己算算帐。逃生的机会,是要自己爭取的。別被这些空话耽误了时日,给城外敌军可乘之机!” 他的话里没有正义,只有利益和自保的精算。 那些同他同阵的士卒,被这套逻辑迅速说服,脸上露出算计的神色:保命的念头像野火,蔓延得快。 萧寧没有被激怒,他笑得更淡了一些,带著几分不可一世的挑衅: “你们三位的保证,我听见了。那我便赌这个赌:三日之限,今晨刚过一半。今日午后,若援军到达,且能在城外形成合围、足以解我军之围,那么——砍你们三人的头!” 他的声音像拂过铁石的寒风。 “反之——若三日过后援军未至,便砍我的头!” 眾人的喧囂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像刀切布,寂静之中满是震惊。 沙哑的嗓音从人群深处传来,有人质问:“你凭什么敢赌?你一个小卒,拿什么来赌人头?” 萧寧並不解释,他只是举手,像拿住了什么看不见的天秤: “你们要的是凭证?好。我以我一命为凭。赌约既立,便合约在此。你们留著詰问的口舌,就等三日吧。” 韩守义冷笑道:“你这小子,真是找死!” 他又转向人群,进一步拱火: “诸位!你们可听清楚了?他把赌约变成了把戏,想用一场豪赌来堵住我们的问题!若他真有本事,何必如此?若无,本日即是笑话的终章!” 人群里有人叫好,更多人怀疑。有人说:“既然赌约这么说,那就等到中午,看看这小子有没有胆量成真!” 也有人暗自嘀咕:“可万一……万一他真说对了呢?” 这念头像影子,飘过几个士卒的心头,却被身旁更为现实的恐惧压下。兵士们习惯了用刀刃和阵脚衡量一切。 他们对不確定的信念不感兴趣。 眼前是烟尘与马蹄,是血与死,而不是遥远的朝堂谁人真心的烽火鸣钟。 韩守义见势,趁热打铁,他的声音更高更响,仿佛要把每个被动摇的心抓起来摔碎: “三个傢伙站出来担保,援军不会来!这不是我们隨口乱说,这是理性选择!若你们继续听这等空言,明日午后,我们都將葬在这片城下!” “现在就要行动!”有人喊。 “是投降还是突围?”另一群人急切討论。 广场的气氛像被拨动的弦,急速弹向不同的频率: 有人拥护韩守义,想趁乱取保性命;有人仍然眷恋本心,怀念那三日前的誓言,愤怒与不甘在胸口翻腾;还有些人则只是无助地夹在中间,渴望一个清晰的答案。 萧寧站在那里,面容不动,像是一把静止的刀。 风把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他的声音却清冷而坚定: “赌约既是赌约,你们要砍头就砍头。城破之后再来討公道,何必现在自相残杀?” 眾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骚动。有人喊: “既然如此,便等中午!若真有援军来,便见分晓!” 更多的人则冷眼看著萧寧,像是在衡量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 韩守义则更狂了。 他大声朝眾人摆手,像是掌控了一局棋: “好!既然你要赌,我们便给你这个台阶。中午之前,凡是仍认为援军会来的,站到这边来;凡是认为援军不过是噱头,要保全性命的,站到那边去。我们当眾判定!” 言罢,他右手一挥,三名手下即刻动员,公示起条令来——要么押注要么背弃——把所有人拉向二分法的选择。 广场上顿时分作两派。 烈日斜照下,人群的影子被拉长,分成东一片、西一片。人们奋力表態,仿佛要把自己从无端的恐惧中拉出来。 赵烈站在一旁,看著这场面。 他的眼里有血色流动,又有疲惫沉沉。 他望著萧寧,望著韩守义,喉结动了动。风把旌旗吹得猎猎作响,像一把把刀刃在空中磨擦。 中午,还是未至。 时间像一把慢刀,一点点在所有人的心上刻下焦灼与期待。 萧寧的赌声还在广场上迴荡。 有人信他,更多人不信。 有人因为他的胆识而起了半点敬意,更多人却因其无端的冒险而愤怒。 韩守义眉目如冷铁,知道自己已经把眾人的怀疑点燃。他看到四周的响应,心里暗自得意。 “好,”他在眾人几近分裂的喧囂中冷声说道。 “既然要赌,就赌到底。中午不见援军,你便砍头;中午见了援军,我们就拉下你们三人的脑袋,给全军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广场上又是一片沸腾。有人喧譁,有人流泪,有人抱住彼此,像是在等待一道审判的裁决。 而萧寧,却只是淡然一笑,目光穿过人群,像是看见了更远处的某样东西。 他的声音低下,像是对自己,亦或是对这条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命运之线说道: “好,让三日之限的最后一半,过得光明正大些。中午见分晓。” 这一句,既像誓言,也像赌注。 广场上所有人的眼神,都被这一瞬间收紧,像弦被弹至最紧,等待那决定命运的一刻。 中军广场上,乱声如潮。 士卒们已被三日的虚耗折磨到极限,怒火与绝望相互撕扯,心头再无半点耐性。 有人开始拆卸军械,匆匆收拾行囊,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决绝。 有人低声咒骂,一边系好破旧的披风,一边將佩刀牢牢扣在腰间,眼神闪烁,显然已动了撤退的念头。 还有人乾脆放声大喊:“再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撤吧,趁敌军还没到手,咱们还能拼一条生路!” 声音此起彼伏,如火星掉进乾草。 人群逐渐涌动,凌乱的脚步声、兵刃碰撞声杂乱无章,原本整齐的广场,此刻更像一个濒临失控的乱市。 赵烈沉默著看这一切,胸腔里的闷火如同被烈日烘烤的铁块,几乎要將他烧裂。 可他清楚——此刻已无威信去喝止。 哪怕他拔刀,也已无人再会信他。 他咬紧牙关,脸色阴沉如铁,转过身,径直走向那仍站在原地的萧寧。 人群喧闹,他的脚步声却沉重得仿佛在敲打心鼓。 走到近前,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小兄弟。” 萧寧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 赵烈的眼神满是血丝,既有焦急,又有无奈,还有一抹藏不住的悲凉。 “我知道你在拖时间。”赵烈深吸一口气,压低的声音里透著怒火和疲惫,“可你要明白,拖时间起不到任何作用。” “援军不会来的。” 他的声音像是铁锤重重砸下,每一个字都带著悲哀的分量。 “原本你是想用谎言去稳住军心,我懂。可到这一步了,再拖,只会让兄弟们更绝望。” 赵烈死死盯著萧寧,语气急切,“趁现在军中混乱,大家各自收拾撤退,你找机会逃吧!跑得越远越好!別再回头。” 他的话像一记重拳,砸进萧寧心口。 可萧寧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眼神平静,未曾多言。 他既不反驳,也不解释。 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任凭广场的喧囂席捲而过。 赵烈心头一阵慌乱。 他见这少年神色不动,心头反而更急,伸手便要抓住萧寧的手臂。 可萧寧只是微微后退半步,眼神中带著一抹冷静的光,轻轻摇头。 那一刻,赵烈胸口一窒,呼吸急促。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广场的喧譁。 “噠噠噠——” 铁蹄如雷,从远方逼近。 伴隨著马蹄声的,还有探子粗重的喘息,他拼命催马,快要把自己逼到极限。 很快,一名全身灰尘的骑探闯入广场,急得连韁绳都没来得及勒紧,翻身跌落在地,几乎是爬著衝到人群中央。 “报——!” 他的声音嘶哑,带著颤抖与惊骇,却在广场上炸响如雷。 士卒们动作一顿,所有的喧囂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按下,整个广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看著那探子满身尘土、脸色惨白的模样。 探子扑倒在地,双手撑著,猛地抬起头,目光直接投向站在人群最前的韩守义。 ——此刻,军中大权早已旁落。 赵烈失去信任,眾人再不肯听他分毫。 韩守义则趁机接过了军权,成了所有人仰望与依附的对象。 “韩將军!”探子声如破锣,却竭尽全力嘶喊。 “敌军……敌军就要兵临城下了!” 广场上立刻炸开了锅。 “什么?!” “敌军到了?!” “假的吧?!” 士卒们面色骤变,所有人心口都像被锤了一记,整个人僵在原地。 韩守义脸色一沉,急声问道:“敌军在哪?” 探子咬牙,呼吸急促:“距……距离城门……不足三里!” “什么——!!” 这一声,比雷霆更骇人。 三里? 区区三里? 那已近在咫尺! 敌军再驰骋片刻,便可直逼平阳城门! 广场上顿时彻底沸腾。 有人丟下手中行囊,整个人颤抖如筛糠。 有人怒声大骂,眼睛血红,猛地拔出长刀。 更多的人眼神空洞,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几乎要跌坐在地。 “完了……完了!” “说什么撤退,根本来不及了!” “我们死定了……死定了啊!” 绝望的呼声四面八方响起,匯聚成一股足以撕裂人心的巨浪。 赵烈脸色惨白,眼神中闪过一抹无法抑制的悲凉与愤怒。 他缓缓攥紧拳头,浑身颤抖,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衝天嘶吼。 ——他明白。 这一刻,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日前,他的执拗与坚持,硬生生把撤军的时机拖没了。 如今敌军逼近,不论如何狡辩,都已无用。 所有士卒的目光,再一次匯聚在赵烈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怒火,有绝望,有冷漠,也有赤裸裸的恨意。 有人咬牙切齿,眼眶通红。 有人泪流满面,却依旧死死盯著他。 更多人则直接怒吼出声,骂声如潮。 “都是赵烈!要不是他,我们早就撤了!” “他耽误了我们!现在退无可退!” “军纪!处他以军纪!” “杀了他,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韩守义见状,心头暗暗冷笑。 他高举手中长刀,声如洪钟:“你们都听见了吧!敌军已到,退路已绝,这一切,都是赵烈一人之过!” “依军法——扰乱军心,延误战机,当斩!” 广场上,数百士卒的怒吼匯聚成一道浪潮: “当斩——!!” “当斩——!!” 震天的呼声,迴荡在平阳城的上空,震得尘土簌簌落下。 赵烈佇立原地,身影孤绝。 他没有再说一句辩解的话,只是缓缓闭上眼,任由风声吹过脸庞。 在这片震天的呼声中,他的背影仿佛被烈日拉得无比孤长,像是一尊孤独的石像,静静立在风暴中心,迎接著这最残酷的审判。 ——而广场上的士卒们,再无任何怜悯。 他们已经被绝望吞噬。 一切矛头,终於再次指向了赵烈。 第780章 燃火 正午的日光越过厚重的城墙,洒落在平阳城中。 可这光亮,並没有驱散压在军心上的阴霾。 中军广场依旧乌压压一片,数百士卒挤作一团。 他们的面孔布满了疲惫与怒火,盔甲破损斑驳,身上残留著火油与血跡的气味。 空气中混杂著尘土、汗水、焦灼的味道,让人窒息。 探子带回的消息,犹如雷霆炸响——敌军已近在咫尺! 三里之外的马蹄声,似乎已经踩在了他们心头。 士卒们的情绪彻底被逼到绝境,怒骂、咆哮、绝望交织,像滚烫的岩浆,隨时可能喷涌。 他们要一个宣泄口,要一个交代。 而所有的矛头,毫无悬念地落在了赵烈的身上。 这座城,这三日的等待,这虚无的希望,全都成了压在赵烈头顶的千斤巨石。 就在这风暴眼的中央,韩守义冷冷出声,打破了所有的喧囂—— 韩守义眼神阴鷙,嘴角一抹冷笑,却装出满是“公正”的模样,声音高亢,震得广场嗡嗡作响。 “既然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了,赵都尉,看你的了!” 他一句话,如同当头重锤。 数百士卒齐刷刷望去,眼神或愤恨,或期待,或冷漠。 这一刻,所有人的情绪都被逼到了极点,所有矛头都集中在赵烈的身上。 赵烈缓缓睁开眼。 他目光先是扫过那群愤怒到眼眶通红的士卒,最后落在萧寧身上。 他轻轻摇了摇头,动作不大,却坚决如铁。 ——不要再爭了。 这是赵烈的眼神。 那目光里有疲惫,也有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萧寧微微张口,似要辩解,可对上赵烈的眼神,终究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脸色微变,心底一阵复杂,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全都被堵在喉咙。 赵烈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望向韩守义。 他声音沉稳,却带著压抑不住的冷厉。 “让寧萧走。” 他停顿一下,像是要用尽全力把后半句话从胸腔里挤出来。 “你们的赌约作废!我这就出城,浴火冲敌阵!” 话音落下,广场上轰然一震。 无数士卒瞪大眼睛,心口像被狠狠撞了一记。 他们怔怔望著那个浑身火油未乾、满身狼狈的身影,眼神复杂。 有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想开口阻止,却又被压下。 更多的人眼里闪过几分释然,仿佛终於找到了一个出口,把所有的怨气与绝望都拋了出去。 ——好。 既然赵烈愿意去死,那就让他去死! 这时,韩守义与梁敬宗、杜崇武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几人心底都在冷笑。 “好啊!你若真肯出城浴火,那再好不过!” “我们又何必阻拦?” 他们心里清楚,如今敌军压境,赵烈单枪匹马衝出去,就是送死。 这样一来,既能借刀杀人,又能推得一乾二净。 赵烈一死,广场上这股怨气就有了发泄口,士卒们自然不会把怒火再烧到他们身上。 於是,韩守义冷冷点头,声音中带著虚假的感慨。 “既然赵都尉有如此忠义之心,我等怎能拦阻?!” “好,你去吧!” 他装模作样地抬手一挥,姿態极大,仿佛在成全一个大义。 可心底,却在暗暗冷笑: ——赵烈啊赵烈,你死了,没人护著那个小子。 ——等你灰飞烟灭,萧寧早晚要死在我们手里! 赵烈看著他们,心底比谁都清楚这帮人的心思。 可他已无暇再计较。 这一刻,他只想护下寧萧,不让他被这群豺狼撕碎。 他转身走到萧寧面前,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一掌,沉痛而坚定,仿佛把全部心意都压在其中。 “寧小兄弟。” 赵烈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在二人之间迴荡。 “赶紧跑。” 他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急切:“我死后,只怕他们不会放过你。你要记住,跑得越远越好。千万別回头!” 萧寧唇角动了动,似要开口,却被赵烈用力一握肩膀,硬生生压了回去。 “別说了!” 赵烈声音一沉,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一生无悔,只求你能活下去。” 说完,他缓缓鬆开手,转过身。 广场上的风,呼啸著捲起满地尘土。 旌旗猎猎作响,像是为这一刻奏响的丧歌。 赵烈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战马。 战马早被火油浇得满身油亮,此刻焦躁不安,前蹄不断刨地,口鼻喷著白雾。 他伸手,轻轻抚过战马鬃毛。 战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意,浑身颤抖,却未曾退缩。 赵烈翻身上马,鎧甲与马鞍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挺直脊背,手中长刀牢牢握住,整个人如同一座铁塔般肃立。 火油的味道瀰漫开来,整个广场都被这种窒息的气息笼罩。 士卒们屏住呼吸,眼神死死盯著那个孤独的身影。 有人的手掌在颤抖,有人的眼角泛著泪光,却不敢出声。 更多的人眼里,带著复杂至极的神色。 ——他们怨他。 ——他们恨他。 可在这一刻,他们又不得不承认,这人,確实有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决绝。 赵烈骑在马上,缓缓抬起头。 天穹灰白,晨光冷冽。 他的眼神冷冽如刀,却又带著几分淡淡的释然。 “沈主帅……” 他心底默默低语。 “寧小兄弟……百姓……” “若我这一死,能换你们一线生机,也值了。” 话音未落,他猛然一夹马腹。 “驾——!” 战马长嘶一声,猛地衝出,蹄声如雷,直奔城门而去! 尘土翻飞,火油滴落,溅起点点油光。 在晨光映照下,那身影宛若一团燃烧的火焰,孤勇无畏,直衝向未知的死亡! 广场上,数百双眼睛死死盯著那背影。 有人眼神动摇,眼眶湿润。 有人紧咬牙关,低声骂了句,却声音发颤。 更多的人沉默,胸口被压得透不过气。 韩守义几人站在人群最前,盯著赵烈远去的背影,嘴角掛著冷笑。 他们眼底闪著阴鷙的光,心中暗暗得意。 ——去吧,去死吧! ——你死了,便是我等的胜局! 风声呼啸,战鼓隱隱。 赵烈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尘土与喧囂中,只留下震撼人心的马蹄声,在广场上久久迴荡。 而萧寧,仍旧站在人群中央,静静注视著那道身影。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却无比清澈坚定。 ——赵都尉,你这一死,並非徒然。 风声愈急,天地愈冷。 平阳城上空,战云密布,杀机沉沉。 赵烈,独自一人,踏上了属於他的血火之路。 赵烈双手紧握著火石,指节泛白,青筋暴突。 他的步伐沉重,却没有丝毫犹疑。 每一步,都像是將自己的生命钉在了这片血色的土地上。 城內的喧囂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逼近心口的死寂。 平阳城门就在前方。 那扇饱经风雨的厚重木门,铁钉斑驳,仿佛隨时都会被敌军铁骑撞碎。 而城墙上,残破的旌旗猎猎作响,犹如为他奏响的丧歌。 赵烈的背影,在晨光下显得高大而孤绝。 他浑身油亮,火油的味道呛得人几欲作呕,然而他却走得格外坚定。 那模样,不像一个赴死之人,反倒像是要用自己的躯体,去撕开天穹,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印痕。 身后,数百军士沉默无声。 他们本已愤怒、怨恨、绝望,可此刻,看著赵烈一步步走向城门,心底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东西,被死死揪住。 有人红了眼眶,却死死咬牙,不肯让泪水流下。 有人攥紧了长刀,刀刃颤抖,却不知该挥向何处。 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 ——送赵烈最后一程。 或许,怨恨仍在。 或许,他们依旧无法原谅赵烈的隱瞒。 可那毕竟是他们的都尉,是与他们同吃血食、同守城池的人。 此刻,他要独自走上那条烈火焚身的死路,谁又能真的无动於衷? 短短数十步,像是横亘了天地。 每走一步,鎧甲与铁器的碰撞声,便在寂静中迴荡,敲打著所有人的心。 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三人紧隨其后,嘴角冷笑,却心底暗暗紧绷。 他们不放心。 他们要亲眼看著赵烈化作烈火中的灰烬,才会彻底安心。 所以,他们借著“送赵烈最后一程”的藉口,带著心腹紧紧跟隨。 “哼,他若敢半途生变,我们立刻动手。” 杜崇武压低声音,语气森冷。 梁敬宗点了点头,眸中闪著阴鷙的光。 “放心,他赵烈今日必死。” 韩守义嘴角勾起一抹狠辣的笑。 他早已看穿赵烈心性,这般铁骨錚錚之人,就算要死,也不会临阵退缩。 可他们还是要跟著,確保万无一失。 萧寧走在人群的末尾,面容平静,神色淡漠,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无论是赵烈浑身的火油,还是士卒们低沉的悲声,他都没有露出一丝波澜。 他的眼神如深潭,静静注视著前方,似乎心底有一股无人可测的篤定。 这种平静,落在军士们眼里,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混帐东西!” 有赵烈的亲信低声咒骂,眼神中满是仇恨。 “若不是他,赵都尉何至於此?!” “狗贼!虚言蛊惑!都尉替他扛下所有,结果他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 怨愤的低声咒骂,在人群里传开。 赵烈的亲信们满腔愤懣,却无处发泄。 此刻看著萧寧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恨不得当场撕碎了他。 可他们又不能。 赵烈亲口承认了一切,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他们若动手,就是违逆赵烈。 於是,这股恨意,只能硬生生压在心口,化作咬牙切齿的低吼。 而萧寧仿佛全然不觉。 他只是一步一步跟著队伍,身影在喧囂中显得格外孤立。 那份冷静,越发显得刺眼。 一路上,风声猎猎,旌旗拍击声如鼓。 战马低鸣不安,似乎嗅到了火油的气息。 军士们的呼吸急促而沉重,眼神复杂无比。 有人心中仍存怨恨,觉得赵烈罪该如此。 有人却已开始动摇,觉得纵有错,也不该落得这般结局。 更多的人,则只是木然,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拖拽,隨波逐流。 很快,他们来到了平阳城门前。 城门高耸,铁锁斑驳,透出沉重的压迫感。 厚木门后,是黑压压的敌军逼近,马蹄声似乎已经踩在城墙下。 空气中,紧张与绝望凝成一股几乎能掐断的寒意。 赵烈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他浑身油亮,火油顺著战甲流淌,滴落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气息。 他举起手中的火石,眼神冷冽如铁,目光横扫四周。 士卒们屏住呼吸,看著他,眼中有愤恨,有不忍,也有敬畏。 他们明白,赵烈这一走,就是生死诀別。 韩守义三人站在不远处,嘴角依旧掛著冷笑。 他们的眼神,像是看著一头被逼上祭坛的牲畜。 在他们看来,这一刻,赵烈已经註定会化作熊熊烈火,再无翻身余地。 萧寧却依旧平静。 他双手背负,眼神深邃,不动声色地注视著赵烈。 风吹起他鬢角的髮丝,映著灰白天光,宛若置身事外。 这种平静,再一次刺痛了不少人的心。 尤其是赵烈的亲信们,看著他那副冷漠神色,更是怒火翻腾。 “你这小子……” “若不是你,都尉怎么会落得如此!” “你该死,你才该死!” 他们恨不得此刻就將寧萧推出去,让他代替赵烈燃烧殆尽。 可赵烈的身影,犹如一座铁壁,横亘在他们与萧寧之间。 没有人敢在这一刻,真正跨出那一步。 风声更烈。 远方,战鼓声似隱若现,像是死亡的前奏。 城头上的守军紧张地眺望远方,面色惨白。 而在城门下,赵烈的身影,挺拔如山。 他手中火石闪著冷光,仿佛隨时都能点燃浇满火油的战甲。 战马低鸣,鼻息中喷出白雾,铁蹄在地面轻轻刨动,似乎感知到即將到来的疯狂。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滯。 空气凝固,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赵烈缓缓抬头,望著阴沉的天穹,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那笑意里,有悲哀,有愤恨,更有一种慷慨赴死的决绝。 “来吧。” 他低声喃喃,声音低沉,却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让我赵烈,用烈火,去冲开这一片死局。” 广场上的军士,城门下的隨行,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他们亲眼看著,一个將要化作火焰的男人,挺直脊背,步向死亡。 而萧寧,仍旧只是静静注视,眼神平静无波。 这一幕,落在眾人眼里,更添几分莫名的刺痛与怨恨。 队伍停在城门下。 空气死寂,只剩下风声与战鼓。 这一刻,赵烈与整座城,都仿佛悬在了生死边缘。 赵烈的手,已经將火石高高举起。 火油的味道,在晨风里愈发刺鼻。 那股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在场的每个人心口都像压著一块滚烫的铁。 “吱呀——” 城门上方的箭楼,传来铁索摩擦的声响。 守军早已將吊桥准备就绪,只等赵烈化作火焰,便开门放他出去。 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紧紧绷住。 他们眼神死死盯著赵烈的身影,仿佛下一瞬,那团烈火就会点燃。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且慢!” 声音清朗,却带著一股冷静的力量。 不高,却硬生生压住了风声、鼓声,落在每个人心头。 人群骤然一震。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去。 萧寧。 他从人群的后方,缓步走出。 眉目平静,神情冷淡。 在所有人满是悲壮与肃杀的氛围里,他就像一股突兀的清风,没有半点慌乱。 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清晰而沉稳: “诸位可曾想过——我们至今,根本没有人真正见到城外的军容。探子回报的消息,也未必就是最终的真相。” “在未能確知敌我之前,就让赵都尉如此赴死……未免也太过草率了吧?” ——轰! 全场,瞬间炸开了锅。 “放屁!” “胡说八道!” “你还在做梦吗?!” 无数的怒吼,几乎是立刻砸向萧寧。 士卒们本就压抑到极点,如今听到这种言辞,犹如火星落入火药桶。 “探子亲口说的,是敌军三里之外!还能有假?” “你小子就知道蛊惑人心!到这时候了,还想糊弄我们?!” “敌军都快杀上来了,你竟还想分辩真假?!笑话!” 人群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目光灼灼,恨不得当场把萧寧撕碎。 韩守义的笑声,隨即响起。 他冷笑著走上前来,眸中满是讥讽与狠辣。 “怎么?” 他盯著萧寧,语气带著赤裸裸的嘲弄。 “你小子不会还以为,会有援军来救吧?” 梁敬宗阴声附和,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別做梦了!援军?若真有援军,三日前就该到了!今日城下,唯有敌骑!” 杜崇武更是厉声呵斥:“赵烈是个爷们!既然要死,就痛痛快快去死,別被你这小子的荒言拖延了时辰!” 人群的骂声,再次匯聚成滔天的怒潮,几乎要將萧寧的身影淹没。 “你疯了!” “失心疯!” “真当我们傻吗?!” “援军还能变戏法,变成敌军不成?!” 数百人怒吼,声浪震得城门铁锁簌簌作响。 在他们眼里,萧寧此刻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最紧要的生死关头,他还在谈什么“真假未明”。 这分明就是在戏弄眾人,拿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 无数双眼睛,燃烧著怒火,死死盯著他。 若非赵烈此刻站在前方,恐怕人群已经一拥而上,將他碎尸万段。 然而,萧寧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他负手而立,眉眼沉静,仿佛这一切怒火与咒骂,都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落在赵烈的背影上。 “赵都尉。” 他开口,声音缓缓,带著一种奇异的冷意。 “你的命,不该如此轻易浪费。” 这句话,让眾人更是炸毛。 “住口!” “你有什么资格对赵都尉指手画脚!” “你小子,简直该死!” 韩守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长刀一横,厉声喝道: “够了!寧萧!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赵烈既已决心赴死,就让他痛快走完这一程!你再敢阻拦,別怪军法无情!” 人群轰然附和:“对!別耽误赵都尉!” “他是好样的!你小子闭嘴!” 骂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把天空震裂。 然而,赵烈却始终没有动。 他的手,依旧握著火石,却没有落下。 因为在听到萧寧的声音时,他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他缓缓闭上眼,心底翻涌著无数的念头。 ——萧寧这小子,到底在坚持什么? ——他难道真的相信,会有援军? ——还是说,他只是拖延? 赵烈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动摇。 但很快,那丝动摇,又被无情的现实碾碎。 “援军?” 他在心底,冷冷一笑。 “若真有援军,怎会到现在还未出现?” “探子亲口说了,三里之外,皆是敌军铁骑。事实已在眼前,哪来虚妄?”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 “寧萧啊寧萧。” 他心底喃喃,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你或许有你的坚持,可我……我已无退路了。” 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攥紧火石。 指节发白,几乎要嵌入掌心。 胸中,有一股烈火,早已燃起。 不是火油的烈焰,而是血与骨铸成的火。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明白,自己的死,也许救不了整座平阳城。 可他至少能拼死衝出一条血路,为这些將士们换来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没有再看萧寧。 也没有再看那些满眼愤怒与仇恨的军士。 他只是仰头,望向阴沉的天。 晨光被乌云压住,天地间像蒙了一层灰。 可在他眼里,却仿佛有一道光,正照在自己身上。 他嘴角缓缓浮起一抹微笑。 ——赴死,便赴死吧。 ——纵使烈火焚身,也要轰轰烈烈! 下一瞬,他缓缓举起火石,眼神如铁,神色坚定无比。 “诸位!” 他的声音如雷霆,炸响在城门之下。 “赵某今日以血肉为薪,以烈火为刃!若能冲开敌阵半步,便不枉此生!” 这声呼喊,如同撕裂长空的战鼓。 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被震住。 他的背影,挺拔如山。 那一身浸满火油的战甲,在灰色的天光下,闪烁著悲壮的光泽。 无数士卒眼眶泛红,心口像被刀剜。 他们想大喊,想挽留,可喉咙却堵得死死的。 韩守义三人,面上冷笑不减,眼底却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慌乱。 而萧寧,依旧平静注视著他。 那双眼睛,深邃如渊,仿佛看穿了天地的迷雾。 ——赵烈啊赵烈。 ——你的烈火,终会照亮这一片死局。 风声猎猎,旌旗如火。 赵烈手中的火石,终於即將落下。 全场的气氛,在这一刻,紧绷至极点。 每一个人的心,都死死悬在了半空。 仿佛,只等那火光一闪,天地就会被烈焰吞没。 第781章 敌军还是援军?! 赵烈的手,已然举到半空。 火石在晨光下闪著冷白的光,仿佛下一瞬便要迸发火星,將他与战马一併化为烈焰。 城头的铁锁轰然拉起,吊桥半悬,发出“吱呀”的沉重声响。 所有人的心臟,都隨著这声铁链摩擦,吊到了嗓子眼。 空气里瀰漫著油脂的气味,沉重得让人窒息。 就在此刻—— “嗖——!” 破空声突兀响起。 一枚石子疾飞而出,带著凌厉之势,猛然击中火石。 “当——!” 火石脱手而落,在青石板上滚了数下,停在赵烈脚边。 全场愕然。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数百士卒瞪大了眼睛,愣愣望著眼前的一幕。 阻下赵烈的,不是旁人,正是萧寧。 赵烈的手半举在空中,浑身僵住。 他的眼睛瞪得死大,呼吸急促,仿佛整个人都被这一下打懵。 他猛地回头。 萧寧静静立在人群前方,背影挺拔如剑,目光冷冽如锋。 “赵烈。” 萧寧开口,声音低沉,却像战鼓般重重砸在每个人心口。 “难道,这就是你身为一个都尉的担当么?” 轰! 这话,如雷霆炸响。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眾人皆是一愣。 赵烈更是如遭重击,脑中一片轰鸣。 “我……”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寧步步上前,目光如刀,语声鏗鏘。 “你自以为赴死,是为了弟兄们。可你想过没有?明明还有机会,明明还可以带领他们拼杀,为何你不试?” “敌军虽至,可战未开。你便要白白去死。难道,这不是懦夫么?” 字字如铁,声声入骨。 士卒们齐齐一震。 萧寧的声音如洪钟一般继续迴荡:“你赵烈是都尉!手下有数百將士!你若战死阵前,尚能说是壮烈!可如今还未交锋,你便要弃城,用火油將自己焚了,以为这是为民?为弟兄?不!这是推卸!这是逃避!” 赵烈猛然一颤,心底被撕开一道口子。 “你说愧对弟兄,所以以死谢罪。可你死了呢?弟兄们怎么办?他们失去了领头的人,只能被人驱使,只能自生自灭。你若真是个爷们,就该带著他们上阵,而不是一个人跑去送死!” 萧寧眼神如剑,狠狠劈向赵烈。 “你若真心悔恨,就该扛起责任,而不是把弟兄们丟在背后,自己去换一个无谓的死!” ——轰! 这番话,犹如惊雷,震碎了广场上的死寂。 士卒们齐齐怔住。 他们原本心中鬱结,早已对赵烈恨到了骨子里。 可这一刻,却有无数人,心头被萧寧这番话狠狠撞击。 是啊…… 都尉若死了,他们怎么办? 没有主心骨的军队,还能撑多久? 赵烈一死,他们更是彻底成了一盘散沙! 萧寧的声音,冷厉如刀,继续劈下。 “赵烈,你的死,不是担当,是懦弱!” “你不是在为弟兄们赴死,而是在用一条命,换取自己的清净!” “逃避责任,丟下军士,弃城自焚——你敢说,这不是懦夫所为?!” 全场死寂。 每一个字,都像是火石砸在士卒们的心口。 他们看著赵烈,眼神复杂。 愤怒,还在。 怨恨,还在。 可在愤怒与怨恨之外,却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震动。 赵烈更是整个人愣住。 心口像被千军万马衝撞,呼吸急促到近乎窒息。 他的眼神乱了。 本以为赴死是解脱,是大义。 可萧寧的话,却让他忽然看见——自己这一死,根本什么都换不来! 弟兄们不会因他而得救。 百姓不会因他而获安。 敌军的铁骑,不会因他而退避半分。 这一死,不过是丟下所有人,独自图个心安罢了! “懦夫……” 这两个字,像铁锤一般,死死砸在他心头。 赵烈的脸涨得通红,双目充血,呼吸剧烈起伏。 他从未如此动摇过。 ——寧萧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何能一眼看透自己? 他攥著刀柄的手颤抖不止,仿佛下一瞬就要崩裂。 赵烈整个人都懵了。 他盯著前方的少年,眼神发直,呼吸急促,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寧萧小兄弟……到底在说些什么? 明明前几日还青涩稚嫩,说话带著稚气,如今却语声鏗鏘,锋锐如刀。 明明方才还被眾人质问得无路可退,此刻却忽然气势如山,直逼得自己心神震盪。 赵烈只觉得,这少年的气质,竟一瞬间陌生了。 他竟有些看不透。 而四周,士卒们先是愣住,继而一阵骚动。 “他在骂赵都尉懦夫?!” “竟敢这么说话!” “这小子……疯了不成?” 韩守义见场面短暂静止,眼底闪过一丝阴鷙的光。 旋即,他嘴角微微一挑,冷冷一笑,趁势开口,声音尖锐刺耳,直入人心。 “好,好一个寧萧!” 他故作惊嘆地拍了拍掌,语声中满是嘲讽。 “你这番话说得漂亮极了,可惜——” 他冷不丁顿住,眼神锋利地盯向萧寧,“说到底,不就是想让赵都尉跟你一起违约么?” 此言一出,广场上顿时炸开了锅。 “对啊!这小子这是啥意思?!” “赌约摆在那里,援军没影子,他却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什么懦夫,什么担当,不过是藉口!” “他这是想拖下赵都尉,好替自己找台阶下!” 人群的怒声重新匯聚,像风暴再度席捲。 梁敬宗冷声冷笑,语带刻薄:“寧萧啊寧萧,你的口舌功夫真叫人佩服!居然能把不守赌约,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杜崇武也接口,冷哼一声:“赌约乃是军心之约,你一个毛头小子竟敢翻来覆去?当眾羞辱赵都尉,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士卒们纷纷附和,声音越来越激烈。 “对!这是欺骗!” “这小子无耻!” “赌输了还敢狡辩!” “仗著嘴硬,以为我们会信?” 一片喧囂中,嘲讽、怒斥、唾骂声四起,如排山倒海般压向萧寧。 然而,萧寧的面色,却仍旧一片平静。 他站在那儿,目光淡漠,唇角掛著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在所有人眼中,他就像是一个被风暴包围,却偏偏一动不动的孤峰。 赵烈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乱作一团。 他想不通。 寧萧小兄弟不是应该走么? 不是该避开风头、保全性命么? 为何偏要在这等时候,把自己推到刀锋浪口之上? 他甚至一度怀疑,这少年是不是疯了。 可当他看到那双清澈坚定的眼睛时,心底忽然涌起一种复杂的震动。 那眼神里,有种无法动摇的篤定。 像是胸中藏著千军万马,哪怕独身一人,亦能与整个天下抗衡。 赵烈心口一震,喉结上下滚动,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韩守义冷眼瞧著赵烈的神色,心底暗暗一笑。 “果然。” 他心里冷声道,“赵烈被搅乱了心神。再这样下去,便要失去最后的镇定。” 於是他立刻大声喝道,语气咄咄逼人: “寧萧,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赌约是你亲口立下,如今援军未见,你却反咬一口,说赵都尉懦弱?!” 他话音一落,杜崇武立刻接道:“你若真有本事,就拿出援军来!否则,你今日休想再多狡辩!” 梁敬宗也阴阴冷笑:“哼,赌约已定,你却巧舌如簧。你以为,这就能糊弄过全军么?” 三人声音交错,像三柄刀子,一起刺向萧寧。 人群再度沸腾。 “说得对!” “他就是想耍赖!” “今日不处他,难以平眾怒!” 赵烈心头髮紧,猛地呼吸一窒。 他本想出声制止,可看见萧寧那张平静如铁的面孔,却又被硬生生压下。 ——寧小兄弟……到底在想什么? 而萧寧,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喧囂中央。 任凭咒骂与嘲讽扑面而来,他却神色未改。 他忽然缓缓开口,声音冷冽如霜。 “你们说我大言不惭,说我耍赖。” 他一字一顿,声音並不大,却穿透了嘈杂,直击所有人的耳鼓。 “可我问你们一句——援军,真的未必不会来。” 他抬起头,眼神凌厉如鹰,直刺向韩守义三人。 “你们说我拖延时间,可你们自己呢?三日来,你们除了动摇军心,还做了什么?!” 话音落下,四周瞬间一滯。 士卒们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韩守义三人。 韩守义脸色陡然阴沉,却立刻冷笑出声: “呵,真会转移话题!我们若扰乱军心,那也是因为你虚假欺骗!若不是你,怎会有今日混乱?” 梁敬宗更是尖声喝斥:“好大的口气!你一个小子,还敢质问我们?” 杜崇武冷声吐字:“果然是恬不知耻!” 他们齐声反驳,压下了士卒们心底那一丝短暂的动摇。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怒声。 “寧萧,你少强词夺理!” “別想把过错推给別人!” “你才是罪魁祸首!” 萧寧神色淡然,眼神却愈发凌厉。 他没有再与人爭辩,只是冷冷扫视全场,最终把目光落在赵烈身上。 那一眼,直刺人心。 赵烈猛然一颤,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他心神翻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內破土而出,却又被重重压制。 萧寧的声音再度响起。 “赵烈。” 他吐字如刀。 “你若真是都尉,就带著弟兄们打一仗!哪怕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否则,你的死,不过是懦夫的逃避!” 这句话,重重砸在赵烈心口。 他喉咙一紧,呼吸急促,眼神痛苦而迷茫。 周遭的咒骂与嘲讽声还在翻滚。 可在赵烈耳中,却只余下那一句。 ——“懦夫的逃避。” 他手掌颤抖,青筋暴起,喉头涌起一股酸涩。 他从未如此动摇过。 士卒们看著他,看著萧寧,心头也隱隱生出某种说不清的躁动。 愤怒未消,可心底深处,却好像被这一番话,撕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风声呼啸,旌旗猎猎,战鼓未起,却仿佛已有火药的味道在空气中瀰漫。 广场上的气氛,再度凝固在临界的边缘。 韩守义盯著萧寧,脸色铁青,隨即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冷笑。 “哈哈哈哈!” 笑声嘶厉,带著怒火与讥讽。 “好一个寧萧,好一个大义凛然!” 他猛然转身,指著萧寧,声音如刀般劈向全场。 “堂堂正正?不逃避?你小子是不是失心疯了?!” 他面容狰狞,语气森冷,唇角却掛著一抹残酷的笑。 “我们就剩下几万人!几万人而已!城外敌军多少?三十万!整整三十万!你凭什么和他们堂堂正正?你凭什么和他们拼?!” 这一番质问,如铁锤般砸在人心上。 士卒们面面相覷,眼神里闪过恐惧与绝望。 韩守义继续冷笑,声音越来越高亢。 “怎么个堂堂正正?是让兄弟们衝出去,像砧板上的肉,被三十万大军碾成齏粉么?!” “是让大家去白白送死么?!” “你个乳臭未乾的傢伙,居然在这里说什么大话,谈什么担当!你可知道,担当二字有多重?!” 广场上的人群被他一句句点燃,怒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对啊!怎么打?!三十万人啊!” “打个屁!那不是送死么!” “这小子疯了!脑子坏了!” 梁敬宗见时机正好,立刻冷声接话,语调阴厉。 “你口口声声说有援军,可现在呢?!” 他一字一顿,目光森冷,直逼萧寧。 “敌军就要到家门口了!三里之遥!你倒是说说,援军在哪儿啊?!” 杜崇武也上前一步,声音森然。 “寧萧,你別在这里放空话,扰乱军心!” “赵烈欺骗全营,延误战机,罪当立斩!” “而你!你这般满口胡言,蛊惑人心,今日若援军不来,你也要陪葬!” 三人声音如雷,叠加在一起,狠狠压向广场。 士卒们被这股气势震动,隨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对!赵烈该死!” “寧萧也该死!” “別再胡言乱语了!” “援军?哈哈!他就是在骗我们!” 嘲笑声、怒斥声匯聚在一起,化作汹涌的声浪,直扑萧寧。 有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吐声如刃:“今日若援军不来,就砍了你的头!” 有人眼神赤红,杀气腾腾:“拿你和赵烈一起祭旗!” 有人咬牙切齿:“兄弟们死得够多了,不能再被这小子骗了!” 无数目光,像箭一样扎在萧寧身上。 那目光里,有怒火,有轻蔑,有鄙夷,有憎恨。 然而,萧寧却仍旧神色平静。 他站在喧囂的风暴之中,衣袍猎猎作响,唇角依旧带著一抹淡笑。 那笑意,不带一丝慌乱,反而透著冷冽与从容。 赵烈站在人群一侧,心口像被刀割。 他的拳头紧紧攥著,青筋暴起,喉头滚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想阻止这一切。 可他知道——自己早已没有了资格。 军心已失,权柄已落在韩守义手中。 而萧寧……偏偏还在火上浇油,硬生生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赵烈心底一阵酸涩与愤怒,他不明白。 寧小兄弟,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明明可以逃走,明明可以活下去,为什么偏偏要站出来,硬接下所有人的怒火?! 广场上的气氛已到临界点。 怒声震天,杀气冲霄。 士卒们挥舞兵器,脚步躁动,眼神森冷,仿佛下一刻就会將赵烈与萧寧一併撕裂。 “杀了他们!” “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今日,不杀不足以平眾怒!” 声浪匯聚,震得城墙都在颤动。 风卷尘土,遮天蔽日,空气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 萧寧面对这滔天的怒意,仍旧岿然不动。 他的眼神冷峻,目光扫过全场,像在俯瞰所有的质疑与仇恨。 那一刻,他的背影笔直如剑,孤绝而锋利。 ——风暴已至,杀机四伏。 而他,却没有退半步。 城门之下,风声呼啸。 火油的腥气尚未散尽,战马低鸣不安,铁蹄在青石板上不住刨动,溅起碎石声。 士卒们围成一圈,怒声汹涌,嘲笑与咒骂混杂在一起,杀气如潮。 萧寧却依旧佇立风中,衣袍猎猎,神色不惊。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声音不急不缓,却清晰如铁石落地,震在人心上。 “援军在哪?” 他一字一句,冷冷吐出。 “我倒想问你们——你们怎么就知道,此番即將兵临城下的,不是援军,而是敌军呢?” ——轰!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霎时炸响在眾人耳畔。 一瞬间,四野寂静,连风声都仿佛顿了半息。 韩守义愣住了。 梁敬宗也愣住了。 杜崇武更是呼吸一窒,眼神里闪过不可置信的错愕。 然而,仅仅只是片刻,他们三人便猛然回神,继而爆发出刺耳的冷笑。 “哈哈哈哈!” 笑声尖锐、疯狂,满是嘲弄与愤怒。 韩守义抬手直指萧寧,声音如雷:“好你个寧萧!你小子是不是傻?!” “都这时候了,还敢说这等鬼话!你不会真想把敌军说成援军,好继续拖延时间吧?!” 梁敬宗紧接著冷声大喝:“探子亲眼所见,敌军铁骑,旌旗漫天,三十万大军压境!你小子竟还敢口出狂言,说那是援军?!” 杜崇武更是面色阴沉,咬牙切齿:“简直痴人说梦!你当全营数万人,都是瞎子么?!” 他们三人怒斥连连,广场上隨即掀起滔天的嘲讽声与怒吼。 “哈哈!这小子疯了吧!” “敌军都快衝上来了,还说是援军!” “真把我们当傻子!简直不知所谓!” “拖延?拖延能拖出命来么?!” 怒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有人愤然啐了一口,满脸鄙夷:“这种时候,还敢信口雌黄!比赵烈更该死!” 也有人狞笑出声:“这小子活在梦里呢?怕不是嚇傻了吧!” 一片嘲笑与谩骂,席捲而来。 赵烈立在一侧,满脸苦涩与悲凉。 他死死盯著萧寧,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心底翻腾著震怒与无力—— 寧小兄弟,你这是何苦?! 连我都不信了,你却偏要站出来,硬生生顶著所有人的质疑! 这是求死之道啊! 他胸口起伏如雷,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可他,却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此刻就算开口,也不会有一个人再愿意信他。 广场上的怒火,如烈焰般滚滚燃烧。 韩守义冷笑连连,嘴角满是讥誚。 “寧萧,你玩笑开得太大了!” “敌军三十万压境,探子回报清清楚楚,你却敢顛倒黑白,说是援军?!” “你这是要拿全军数万人的命,来赌你的一张嘴!” 他厉声喝斥,声音如雷:“这是大逆!这是谋害同袍!你该死!” 士卒们群情激奋,吼声震天。 “杀了他!” “拿人命开玩笑!” “砍了这小子,给全营一个交代!” 嘲笑与愤怒化作滔天巨浪,扑向萧寧。 然而,面对这扑天盖地的质问与谩骂,萧寧依旧风轻云淡。 他唇角微微一勾,眼神冷冽而沉静。 声音不高,却稳稳压过广场的喧囂。 “我不是拖延时间。” 他一字一顿,语气坚定,犹如铁石鏗然。 “这是事实。” “此番即將兵临城下的,不是敌军。” “——是援军!” 轰——! 这句话,如同重锤砸裂了天穹。 广场一瞬间陷入死寂。 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向他,震惊、不可置信、愤怒、嘲笑,交织在一起。 所有人的心头,都被这句话狠狠撞击。 “援军……” “他说是援军?!” “疯了!他彻底疯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更为狂烈的鬨笑与咒骂。 “哈哈哈哈!” “天大的笑话!” “援军?若真有援军,早就到了!” “这是痴人说梦!” 士卒们怒极反笑,几乎要把这少年撕碎。 赵烈死死盯著萧寧,心中翻涌的情绪难以言喻。 他双拳紧攥,眼神里既有震撼,又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动摇。 ——寧小兄弟啊,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你为何能在这等绝境中,还敢说出这种话? 然而,不论眾人如何喧囂,萧寧始终未曾退半步。 他背影挺拔如剑,眼神冷冽如锋,声音斩钉截铁,宛若战鼓震响。 “今日,此话我说在这里。” “来者,必是援军!” 风声呼啸,旌旗猎猎,尘土翻飞。 全场的喧囂在这一刻仿佛被定格,愤怒与惊疑在空气中交织,化作压抑的低吼。 无数目光匯聚在萧寧身上,杀气如实质,几乎要將他撕裂。 可他,却岿然不动。 像一根独立的长矛,刺破风声,直指天穹。 ——这一刻,风暴已至,杀机四伏。 而萧寧,仍以一己之力,逆流而上。 第782章 大尧禁军统领,蒙尚元?! 城门前,寒风猎猎,尘沙滚滚。 吊桥半垂,铁链隨著风声低沉作响,像是压在眾人心口的丧钟。 军士们成群聚集,呼吸急促,眼神躁动。 空气中混杂著马匹的腥气与铁甲的寒光,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 眾人本就因萧寧方才那句“来者必是援军”心中震盪,此刻气氛愈发紧绷。 军心浮动,怨恨、疑惧、怒火交织成一团,像火星落入乾柴,隨时可能爆燃。 韩守义忽然大笑。 笑声粗糲而尖锐,在冷风中迴荡,带著浓烈的讥誚与挑衅。 他笑到一半,猛地抬手一招,喝道:“来人!” 不多时,一个探子被他唤到面前。 探子满身尘土,面色紧绷,眼中还残留著未散的惊惧。 韩守义眯起眼,嘴角带著冷意,声音故意拉得极长:“他说来的是援军,你怎么看?” 探子怔了怔,旋即咬牙开口,声音沙哑却鏗鏘。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双目泛红,像要把亲眼所见烙进眾人心底。 “那浩浩荡荡的大军,虽未悬掛战旗,但他们身披的甲冑、所持的兵刃,分明都是大疆军士的制式!这一点,属下绝不会看错!” 他深吸一口气,带著压抑的怒与恐惧,“他们……必然是敌军!” 话音落下,广场上一片死寂。 寂静之后,骤然爆发出一阵喧譁。 “听见了没有!” “探子亲眼所见!” “还敢狡辩!” 韩守义冷哼一声,目光缓缓移向萧寧。 那眼神如刀,带著胜利者的狠意与冷笑。 他声音森冷,咄咄逼人:“寧萧!听见了么?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他猛然挥臂,厉声喝道:“这些探子都亲口说了,是敌军!难不成,我们不信他们看见的,却要信你一个口说无凭的小子?” 此言一出,原本还存一丝迟疑的士卒们,彻底被点燃。 呼喊声、怒斥声轰然而起,匯成一股滔天的声浪。 “对!探子都说了!” “他胡说八道,扰乱军心!” “砍了他!立刻砍了他!” 一名军士青筋暴起,声嘶力竭:“赌约已立,若不履行,何以服眾?!” 另一人挥刀拍在盾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人头落地,方能平息眾怒!” 刀光乱舞,森寒闪烁。 士卒们的眼神赤红,呼吸急促,每一步都带著杀气。 他们不再只是怒骂,而是实实在在逼近萧寧。 “杀了他!” “此子乱军心,留不得!” “快斩!快斩!” 呼声如潮,直衝云霄。 无数人刀刃出鞘,寒光映得四周面孔狰狞。 有的士卒满脸狞笑,早已迫不及待。 有的双目通红,只想以这一刀来宣泄心中压抑的恐惧与愤怒。 赵烈站在一旁,额角青筋暴跳,心头一阵剧痛。 可他此刻已然无力开口阻止。 人群如山,怒火如海,他的声音根本压不住这场即將倾泻的风暴。 韩守义冷眼旁观,嘴角微勾,暗暗得意。 他看著士卒们被彻底点燃,杀意化作实质,正一步步吞没萧寧。 那模样,仿佛在等待一头困兽被群狼撕裂。 围攻之声此起彼伏,喊杀震天。 刀锋齐举,步步压近,逼得空气都仿佛凝固。 这一刻,萧寧孤身佇立在风暴中央。 风声猎猎,旌旗乱舞,杀意森然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士卒们环绕成铁圈,刀光如林,怒声如雷。 所有人齐声怒吼,只等著一声令下,便要將他的人头斩落,当场祭旗! 一时之间,城门前,杀声震天,空气里瀰漫著火油与血气的味道,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无数刀锋高举,寒光映在萧寧的脸上,仿佛下一瞬就要將他撕碎。 士卒们的吼声此起彼伏,杀意如潮,已经吞没了一切理智。 就在此刻—— 赵烈动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横身挡在了萧寧身前。 他的背影魁梧,肩膀紧绷,像一堵突兀立起的铁墙,硬生生拦下了扑来的杀气。 “住手!”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著撕裂般的力道。 喊声压过了人群的嘈杂,带著血气的威慑,令无数士卒动作一滯。 刀锋在半空颤抖,呼吸骤然急促。 眾人愕然望著赵烈,一时间竟不敢贸然下手。 韩守义眼神骤冷,面色铁青。 “赵烈!你要做什么?!” 赵烈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些躁动的士卒,脸上满是狰狞与痛苦,声音低沉如雷: “我说过!以我之命,抵寧萧小兄弟之命!” 轰! 这句话落下,广场瞬间再度轰然炸响。 “赵都尉,你疯了?!” “你还要护著这小子?!” “他害得全军动盪,这般情形还在大言不惭,你竟然还要以命抵命?!” 无数士卒满脸不可置信,咆哮声掀起新一轮浪潮。 赵烈神色阴沉,目光沉重如山。 他胸膛剧烈起伏,嗓音沙哑,宛若用尽全力从喉间挤出: “这是我的话!谁若要动寧萧,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愣住。 无数刀锋停在半空,杀气却並未散去,反而更显凌厉。 军心动盪,压抑得如同狂风暴雨来临前的瞬间。 韩守义脸色铁青,厉声喝问:“赵烈!你糊涂了?!” “这小子扰乱军心,你却替他顶罪?” “难不成,你真要与全营为敌?!” 赵烈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那双眼睛,通红如血,既有愤怒,更有痛苦。 他紧紧咬牙,声音沉重而急切:“寧萧小兄弟,你別再说了!” “找机会赶紧逃吧!探子都亲眼看见了,那来的就是敌军,这还能有假?” 他说著,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悲凉。 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如今局势已到绝境。 所谓援军,不过是一句虚妄的安慰。 可他没想到,这少年却硬是要把这虚妄,当作铁一般的事实。 萧寧却依旧神色冷静。 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角,他只是背手而立,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赵都尉,放心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篤定无比,宛若石落深潭,溅起无声涟漪。 “那就是援军。” 赵烈身子一震,眼神骤然僵住。 他死死盯著萧寧,心中翻涌如海,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少年的眼神里,透著一种莫名的坚定。 那坚定,仿佛能將天穹压下来的乌云都刺破。 赵烈胸口起伏,喉头一阵酸涩。 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寧萧小兄弟,怎么这么轴啊? 明明只要低头,就能苟延残喘。 明明只要闭嘴,就能保住性命。 可他偏偏不肯。 寧死不屈,执拗得让人心碎。 赵烈猛地闭上眼,拳头攥得青筋暴起。 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令他几乎窒息。 “你这倔小子……” 他喉咙哽住,终究没再说出半个字。 就在这时—— “嗖——!”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疾驰而来。 那声音沉闷而有力,如同战鼓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口。 眾人齐齐一怔,下意识扭头望去。 只见城门前的尘土翻腾,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那战马通体乌黑,铁蹄如雷,眨眼间已逼近城下。 马背之上,赫然坐著一名武將。 他身披鎧甲,浑身满是血跡,盔缨隨风乱舞。 甲冑的样式,分明是大疆军制! 城头上一片譁然。 “快看!是大疆的军士!” “果然是敌军!果然没错!” “哈哈哈!援军?笑话!” 无数士卒狂笑出声,声音里带著扭曲的怒火与快意。 他们恨极了这个少年的嘴硬,此刻见到这一幕,更是群情激昂。 “寧萧!你还有什么话说!” “来者分明是敌军!亲眼所见,还敢狡辩么?!” “砍了他!立刻砍了他!” 杀声如雷,直震天穹。 无数兵刃齐齐举起,锋芒逼人,杀气滔天。 赵烈浑身猛地一颤。 他看著那名骑士,心头如遭雷击。 一瞬间,他的呼吸几乎停滯。 而此刻,萧寧却仍旧背负双手,神色淡然如常。 风猎猎吹动他的髮丝,他的眼神冷冽如刀,注视著那疾驰而来的骑士。 唇角,仍旧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眼中没有半分动摇。 “来了。” 他轻声低语,语气平静,却仿佛暗藏惊雷。 城门之下,杀机沸腾。 怒火与嘲笑混杂,士卒们高举兵刃,隨时准备將少年人头斩落。 而疾驰而来的骑士,带著血与风,带著未知的命运,正逼近城门! 城门之前,寒风呼啸,捲起漫天尘沙。 吊桥半垂,铁链在风声里“哐当”作响,宛如一口即將敲响的丧钟。 全城的军士聚拢在广场上,呼吸急促,眼神惶惶。 就在所有人杀意汹涌、怒声震天的时候,那匹自远处疾驰而来的黑马,终於奔至城下。 战马嘶鸣,铁蹄高扬,扬起的碎石噼里啪啦地砸在吊桥木板上。 来者身披鎧甲,斑驳血跡尚未乾透,盔缨在风中乱舞。 他通体杀气腾腾,战意凛然。 可那身甲冑的制式,却分明是大疆军所用! “——大疆人!” 城头上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全场军心瞬间大乱。 “敌军探子!” “杀了他!” “快放箭!” 无数士卒下意识地提刀张弩,寒光如林,杀气沸腾。 赵烈更是目光如火,猛地提刀上前一步,浑身肌肉紧绷,恨不得立刻扑杀出去。 “放——” 他的吼声刚出口,手臂却猛地被人死死拦下。 “赵都尉,慢著!” 拦下他的,不是旁人,正是韩守义。 赵烈猝不及防,怒目而视,双目赤红。 “你拦我作甚?!” 韩守义的脸色铁青,眼神却闪烁著惊惧的光。 他低声急切道:“你若真敢杀了他,三十万大军就在城外,你可知后果?!” 赵烈一怔。 韩守义咬牙继续道: “就算是敌军探马,他孤身一骑,能翻起什么风浪?可若真让大疆人抓住藉口,说我们擅杀使者……只怕三十万人立刻压上来,以雷霆之势破我平阳!” 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在赵烈耳边炸响,却带著无法掩饰的胆怯。 赵烈心头一震。 他怒意未消,却不得不冷静下来。 没错……此刻城外三十万大军环伺,若真因自己一刀,將这人斩下马头,那就是给了敌军一柄最锋利的刀。 可他胸膛起伏如雷,双手仍在颤抖。 心底的愤怒与无力,几乎要將他撕碎。 韩守义见他停下,长长鬆了口气。 可他的背心,已被冷汗浸透。 四周的士卒见赵烈停步,也都慌乱起来。 “怎么不杀?!” “他若是探子,留不得!” “可……可三十万人在外,真要报復,我们如何承受?!” 有人怒吼,有人迟疑,有人脸色发白。 一时间,广场上杀意与恐惧交织,军心摇摆,喧譁如潮。 就在此时,那骑士忽然一抖韁绳,战马昂首,嘶鸣震天。 尘沙飞散,他猛地抬头,声音如雷,滚滚传来。 “我乃——大尧禁军统领,蒙尚元!” “奉皇命驰援北境!还不快开城门!” ——轰!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无数士卒如遭雷击,面色骤变。 “什么?!” “禁军统领?!” “援军?!” 短暂的死寂之后,广场上彻底炸开了锅。 “胡说!那明明是大疆的甲冑!” “开什么玩笑!” “可他若真是蒙尚元……那、那岂不是……” 议论声如火,瞬间席捲全场。 士卒们的表情,震惊、疑惑、惶恐交织在一起。 他们面面相覷,眼神中儘是茫然。 赵烈瞪大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蒙……尚元?” 他心底骤然一震。 若真是此人,那他可是京畿重臣,天子亲兵,岂会有假? 可那一身大疆鎧甲,又如何解释?! 赵烈呼吸急促,双手死死握住刀柄,却一步也没动。 他无法抉择。 韩守义的心臟也在狂跳,额头汗水顺著鬢角滚落。 他不是没听过蒙尚元的名號。 那可是当今天子亲自任命的禁军统领! 怎会孤身一骑,出现在这片北境荒土? 韩守义脸色青白交加,心底惶惧到了极点。 可他不敢表现出半点强硬。 若真是援军统领,自己一句质疑过重,便是蔑视朝廷军令。 若真是敌军假冒,贸然动手,又怕立刻激起三十万大军的雷霆之怒。 他呼吸急促,几乎喘不上气。 可终究,他咬著牙,拱手高声道: “將军……请恕我等冒昧。” “此刻局势紧要,三十万敌军压境……將军若真是援军,敢否再作证明,以安我军心?” 声音听似稳重,实则透著掩不住的怯意。 他没有像先前那般咄咄逼人,更不敢痛斥对方虚言假冒。 他只是小心翼翼,將话拋出去,试探,却不敢把刀真真插在对方面前。 广场上的军士们,更是慌乱不已。 “他说是援军……到底是真是假?” “若真是援军,我们错杀了,可如何是好!” “可若是假冒……岂不是大祸临头?!” 疑声四起,心绪摇摆,没人敢先开口。 赵烈双目血红,死死盯著那骑士,胸膛如擂鼓般起伏。 他整个人都绷在原地,刀锋闪烁,却不敢轻易举起。 而萧寧,却依旧背负双手,神色冷淡。 风卷尘沙,旌旗猎猎,广场上的喧囂犹如惊涛骇浪。 可在那一片疑惧与混乱中,少年眼神冷冽,唇角带笑,未曾动摇。 仿佛这一切,他早已尽在掌握。 第783章 兵符信物 城门之前,风声猎猎,捲起的尘沙扑打在甲冑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广场之上,数千士卒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落在那黑马之上。 那人一身大疆鎧甲,满是血痕,在昏沉天光下,显得森冷无比。 一句“我乃大尧禁军统领蒙尚元”,已然搅动了全场。 一边是三十万敌军环伺的恐惧。 一边是“援军已至”的可能。 两股力量在所有人的心中对撞,震得军心浮动,面色变幻不定。 赵烈双手紧握长刀,呼吸急促,眼神死死盯著那骑士,身子像弓弦一般绷紧。 他心头震盪,半信半疑,却也再不敢轻举妄动。 而萧寧依旧背负双手,神色冷淡。 他的眼神沉静如深潭,不见丝毫波澜,仿佛一切早已尽在意料。 韩守义的心,却已然乱成一团。 他心口剧烈起伏,冷汗顺著脊背滑落。 那骑士身上的鎧甲,確確实实是大疆制式,这一点他绝不会看错。 可若对方真是蒙尚元……那岂不意味著,自己和眾人的判断,全都错了? 他目光闪烁,心中挣扎。 杀?不敢! 放?不安! 一念之间,韩守义猛地咬牙,抬步上前,高声开口。 声音並不咄咄逼人,反倒透著一股小心翼翼的谨慎。 “將军若真是大尧禁军统领,自当有信物可证!” 他顿了顿,目光阴沉,却依旧压著声调,话锋转向那身鎧甲。 “只是……你身披大疆甲冑,这实在令人心惊。三十万大军就在城外,我们怎敢贸然开城门?” 广场上顿时又响起一阵低声议论。 “对啊,他穿的分明是敌军的盔甲!” “若真是援军,怎会这般装束?!” “不会是敌军诈降吧?” 士卒们心中惊惧更甚。 赵烈眉头紧锁,眼神如火。 可他终究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著那骑士,呼吸沉重。 广场中央,那骑士闻言,冷笑一声。 他目光森冷,淡淡落在韩守义身上。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螻蚁般的存在。 片刻,他冷冷开口。 “尔等鼠辈,胆小如斯?” “孤身一骑,竟也令你等疑神疑鬼?” 他语声低沉,却带著无可抗拒的威势。 说罢,他猛地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物。 只见他抬手一扬,寒光一闪。 “鐺——!” 一块令牌,在半空划出一道冷弧,重重落在青石板上。 厚重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广场上迴荡,格外清晰。 那是一块黑金腰牌,正面刻著“尚元”二字,背面印著大尧皇徽,刀刻斧凿,森然威严。 他声音冷厉,如雷震耳。 “这是我的腰牌!” “这是大尧掌军兵符,奉天子之命,可调京畿禁军!” 轰! 广场再一次彻底譁然。 无数士卒目瞪口呆,呼吸急促。 “兵符……那真是兵符!” “天子御赐的兵符!” “难道真是援军?!” 震惊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犹如惊涛拍岸,剎那间席捲全场。 赵烈整个人怔住,双目死死盯著那块兵符,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心中翻涌如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动直衝胸口。 萧寧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目光沉冷,却篤定如铁。 韩守义脸色骤然僵住,额头的冷汗“唰”地流下。 他瞳孔一缩,心头巨震。 兵符……竟真的是兵符! 那兵符之上烙印的纹饰,他在军中待了多年,自然认得。 这不是隨便能偽造的东西。 若真是假冒……那敌军何来胆量,何来手段,去偽造这等至高无上的凭证?! 韩守义的喉咙一阵乾涩,呼吸急促。 他猛地抬头,眼神复杂地望向萧寧。 那少年依旧神色淡然,背负双手而立,仿佛早知这一切。 心头的疑惑与惊惧,瞬间交织成一团,令韩守义头皮发麻。 ——莫非,真让这小子蒙对了? ——真的有援军?! 他的思绪翻涌如潮,几乎无法自控。 可他终究没有声张,只是猛地挥手,喝道: “来人!” “將那信物接过来!” 两名士卒闻声疾步上前,战战兢兢捡起那块兵符。 他们双手颤抖著托起,呈到韩守义面前。 那兵符沉甸甸的,冰冷刺骨。 金属的寒意透过掌心,直击心肺。 韩守义双手死死攥著,脸色变幻不定。 他只觉喉咙发紧,呼吸几乎要停。 四周无数士卒死死盯著他的动作,眼神里带著骇然与惶惑。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刀锋在手,却不自觉颤抖。 萧寧静静看著,眼神冷冽,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风声猎猎,旌旗乱舞。 全场死寂,只剩下韩守义低头凝视那块兵符。 他心头震盪,喉结滚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次,怕是真的。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 数千士卒屏住呼吸,眼神死死盯在韩守义手中的兵符上。 他们的眼神纷纷投向韩守义。 一双双眼睛,或惊惧,或憧憬,或愤懣,或不安,全都在等待著他的定论。 城门前的寒风呼啸,吹得旌旗乱舞,吹得眾人心头更添凌乱。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疑虑、所有的杀意,全都聚拢到一个人身上。 ——韩守义。 是敌军,还是援军? 是死,是生? 这一切,正等待他开口。 第784章 真的是援军!!! 寒风依旧。 呼啸的风声在城门前徘徊不散,带著刀锋般的凌厉。 旌旗猎猎作响,厚重的吊桥在风中微微颤动。火油的腥味还未散去,士卒们的呼吸却早已急促得仿佛要烧著空气。 韩守义低著头,手中死死攥著那块兵符与腰牌。 掌心沁出一层冷汗,冰凉的铁质符牌仿佛在灼烧他的血肉。 ——確实是大尧制式。 腰牌上的纹、刻字、封印,一丝一毫都没有问题,连符牌的重量、材质、纹路,都是韩守义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最熟悉不过的。 这种东西,根本造不了假。 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兵符。 大尧掌军所持的兵符凭证,独一无二。 纵然他心中千般怀疑,可此刻看著这铁证在手,內心还是被狠狠震撼了一下。 ——莫非,这人真的是援军? ——莫非,皇帝真的派人来了? 韩守义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一瞬间,所有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萧寧。 少年仍旧背负双手,站得笔直,面色平静。 眼神清冷,带著一种无形的锋芒,仿佛在等著所有人来证实他的话。 那份篤定,那份从容,竟让韩守义心头一阵恍惚。 这三天里,自己多少次听见这小子说: ——“援军必至。” ——“三日之限,援军必来。” 那时候,他几乎要笑破肚皮。 觉得这小子是疯了。 觉得这小子痴人说梦,在生死边缘还做著荒唐的幻梦。 可如今—— 兵符和腰牌就摆在他手里。 眼前的事实,似乎正一步步把他逼到角落。 “难道……” 韩守义心头一颤,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小子,早就知道了? ——他不是在胡言乱语? ——而是真的胸有成竹?! 他的心臟猛然收紧,血液涌上脑门,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若真是如此,那这几日里,自己在眾人面前的斥骂、嘲讽、打压,不是全成了笑话? 韩守义的呼吸急促,眼神闪烁。 他不敢承认,却也不能否认。 尤其是身后数万双眼睛,正在死死盯著自己。 他们眼神里,有期盼,有疑惑,有惶恐,有愤怒。 这无数情绪,匯聚成山,沉甸甸压在韩守义肩头。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兵符的稜角嵌进肉里,生疼。 ——若承认。 赌约就败了。 自己与萧寧的对立,就成了笑柄。 军心一旦偏向萧寧,自己在营中的威望,必然彻底崩塌! ——若不承认。 眼前的腰牌兵符,又是怎么回事? 蒙尚元言之凿凿,凭什么说他是假的? 若真是援军,自己这个时候肯定是希望有援军的啊! 这可是真的救命之师!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浑身血液似乎都要倒流。 胸口闷痛得仿佛压著千斤巨石。 就在此时,城外传来那人的声音。 冷漠,鏗鏘,透过风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怎么样?” “腰牌和兵符,可有问题?” 全场一震。 无数士卒呼吸一滯,下意识望向城门前的韩守义。 韩守义的背影顿时僵住。 寒风呼啸,旌旗猎猎,他的心跳声却在耳边轰鸣,仿佛一声声擂响的战鼓。 “这……” 他喉结上下滚动,嘴唇微微发抖。 余光里,他看见萧寧安静地立在那里,眼神淡漠,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 那一刻,韩守义心底的怒火与羞耻,被硬生生点燃。 ——这小子! ——莫非真要让他蒙对了?! 不! 绝不能! 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脑海中无数个念头疯狂交织,犹如烈火焚烧,几乎將他撕裂。 “韩將军!” “到底是真是假?!” “快说啊!” 城门之下,士卒们再也按捺不住,呼喊声如山洪决堤,夹杂著焦躁、愤懣、惊惧,声浪震天。 他们已经等不下去了。 每个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 ——若真是援军,那他们终於有了活路! ——若是假象,那便是灭顶之灾! 一念之间,生死悬殊。 数万双眼睛,全都盯在韩守义的脸上。 那目光像是刀子,扎得他头皮发麻,心口发紧。 他喉头一紧,呼吸急促,几乎要窒息。 韩守义的手掌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低下头,看著手里的兵符和腰牌。 铁光映在他眼底,冷冽、沉重,几乎要把他压垮。 他的心中,翻江倒海。 他想起了三日前,萧寧第一次说“援军必至”的时候。 那时候,他大笑不止。 觉得这是笑话。 觉得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 可如今,笑声犹在耳边迴荡,眼前却摆著铁证。 韩守义呼吸急促,额头冷汗不断滚落。 他抬头,看向城外。 蒙尚元端坐马背,目光冷冽,气势逼人。 又看向萧寧。 少年背影笔直如剑,眼神清冷如锋。 韩守义的眼皮猛地一跳,心中涌出一股说不清的寒意。 ——难道,真的是援军? 若真如此…… 那这一局,自己岂不是完败? 他的牙齿紧紧咬合,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將肺腑都撕碎。 “这小子……这小子到底从来得来的消息啊?” 心底的疑惑,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可就在这时,蒙尚元的声音再次响起。 鏗鏘有力,如刀斩铁。 “韩將军。” “兵符与腰牌,可有问题?”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滯了。 韩守义额头的冷汗顺著鬢角滑落,他的手在颤抖,眼神闪烁,喉咙发紧。 他死死盯著那兵符,心头几乎要炸裂。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做出一个决定。 要么承认——赌约失败,威望扫地,顏面尽失。 要么否认——冒天下之大不韙,压下事实,赌上整个平阳城的命运。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口的闷痛越发剧烈。 最终,他猛地闭上眼,牙齿咬得血腥味在口中瀰漫。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死死盯向城外的蒙尚元。 眼底的阴狠与决绝,在这一瞬,彻底凝固。 ——他,做出了决定。 儘管如此,韩守义此刻,手中依旧攥著兵符与腰牌,脸色青白交替,眼神闪烁不定。 儘管已经有了打算,可他依旧不敢就此下定论。 ——若这是圈套呢? ——若是敌军假冒呢? 一念及此,韩守义浑身冷汗。 他深知,一个决定,关係著整个平阳城数万军士生死是小事,但也关係著自己的生死,这是大事! 他绝不能仅凭一块兵符和一枚腰牌,就贸然下令开城。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森冷,最终狠狠咬牙,抬起了头。 目光穿过风声与尘沙,直直落在蒙尚元身上。 “既然你自称是大尧禁军统领。” 韩守义声音低沉,带著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那我便问你几个问题。” 城门下的士卒们齐齐一震,纷纷竖起耳朵。 蒙尚元端坐马背,神色冷峻,目光如刀。 “问。” 他只吐出一个字,鏗鏘有力,透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守义眼神闪了闪,胸口一窒,还是硬著头皮开口: “军中律例,凡禁军將佐升迁,需几道奏章,几层批示?” 此问一出,士卒们面面相覷。 这般繁琐的军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知晓,甚至寻常校尉都未必清楚。 唯有身居高位,亲歷其事的统领,方能答得上来。 蒙尚元眉头都未曾动一下,声音冷冷迴荡: “三道奏章,五层批示。御前批红,兵部盖印,內库立簿,方能生效。” 字字如铁,掷地有声。 韩守义眼皮一跳,心头微震。 他盯著蒙尚元,声音低沉:“那军中號令,以何为先?若前后相悖,又当如何?” 蒙尚元面不改色:“军中號令,以掌军兵符为先。若前后相悖,持兵符者为正,其余皆为偽。”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起手中腰间的兵符,声音冷厉如雷: “而本统领,正是持符之人!” 轰! 城门下,士卒们心头齐齐一震,窒息的气息顿时蔓延开来。 韩守义额角青筋鼓起,眼神阴沉,胸口起伏如雷。 可他咬著牙,还是逼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既是禁军统领,可知当今圣上……上一次御前问策,所问何题?” 这一问一出,全场更是鸦雀无声。 此事,唯有御前亲歷之人方能知晓,旁人绝不可能偽造。 士卒们屏住呼吸,目光全都死死盯著蒙尚元。 蒙尚元目光一沉,缓缓开口,声音沉如巨钟: “圣上问策:北疆边备,若遇大军突袭,援军未至,当如何自守?” “本统领答:兵分三路,以奇兵扰敌,以坚守固城,以信安人心。” “圣上拍案而起,亲口言曰:『奇兵可变,固守可依,而安人心者,方为百战之本!』” 轰——! 城门下,数万士卒心头巨震! 这番话,字字鏗鏘,掷地有声,根本不是杜撰得出的套话,而是当真亲歷御前之言! 韩守义浑身一颤,手里的兵符险些脱落。 他整个人都僵住,眼神一瞬间空白,呼吸急促。 那一刻,他终於明白过来。 ——对方,不可能是假的。 这人,的的確確是大尧禁军统领! 是援军! 是圣上亲自派来的援军! 他胸口一阵翻腾,心臟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可紧接著,他的面色猛地一变,眼神里闪过一抹狠厉与挣扎。 ——承认,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赌约彻底失败! 意味著自己三日来的坚持、斥骂、威嚇,全部成了笑柄! 意味著那个叫寧萧的少年,才是最终的胜者! 韩守义咬紧牙关,额头青筋鼓起,冷汗顺著鬢角滚落。 胸口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將他的理智与羞耻一起撕碎。 “韩將军!” 城外,蒙尚元的声音再度响起,冷厉如雷,透过风声,狠狠撞进每个人的耳朵。 “兵符、腰牌,可有问题?!” 全场死寂。 所有士卒,眼神齐齐聚焦在韩守义身上。 那无数双目光,带著焦灼,带著疑惧,带著无法言说的压迫。 韩守义心头狠狠一颤,额头冷汗滚滚,喉咙乾涩得发疼。 他知道,自己再无法拖延。 若再迟疑,军心必乱。 数万士卒,正在等待著他的裁断! 韩守义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咬牙。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换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表情。 脸上满是笑容,语气諂媚,声音大得震彻四方: “兵符与腰牌,確实无误!” “此人,果真是大尧禁军统领!” “开城门!” 轰! 此言一出,城门下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喧譁! 士卒们心头齐震,眼神纷纷闪烁,惊疑、激动、茫然,交织在一起。 可就在他们还未来得及细想,韩守义已然快步奔下城门。 他大步疾行,甲冑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等到靠近城门时,他更是收起了所有的冷意与疑惧,脸上挤出一副諂笑,甚至微微躬身,满是討好之意。 “统领大人!辛苦了!” “快快入城!平阳有救了!” 他说著,几乎是小跑著上前,伸手去扶蒙尚元的战马韁绳,亲自迎接入城。 城內。 一眾军士们盯著那韩守义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脚步急促,几乎是小跑著下了城门。 他的甲冑在风中叮噹作响,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方才,他还在冷汗淋漓,咬牙切齿。 可此刻,他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笑容,堆满了諂媚与殷勤。 他伸手,亲自去扶蒙尚元的韁绳,低声而急切地说道: “统领大人,劳您远道辛苦!快快入城!” 他的语气里,已经听不出半点方才的冷厉与试探。 反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恭顺、諂媚、甚至有几分巴结。 那副姿態,让城头上无数士卒看得目瞪口呆。 刚才还在怀疑对方身份,甚至几次扬言要处置寧萧。 可如今,兵符腰牌一认,几句问答之后,韩守义居然转眼间就成了另外一副嘴脸? 一时间,城头之上,空气死寂。 士卒们面面相覷,呼吸急促,甚至有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这是……援军?” “韩將军……他……他不是方才还要处置寧萧吗?” “什么情况?这人……真是大尧禁军统领?!” “那寧萧说的……全是真的?” 低声的惊呼声,在城头蔓延开来。 没有人能掩饰心中的震动。 三日来,所有人都被困在绝望之中。 敌军三十万压境,他们不过残兵数万。 探子回报再三確认,那浩浩荡荡的军势,皆是大疆甲冑。 他们早已认定,结局只有一个——灭城! 可现在呢? 那本该是敌军的大势,竟在此刻,被一人翻转为援军!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少年。 他们全都下意识转头,看向城门角落里的萧寧。 少年背负双手,衣袍猎猎,眉眼冷峻。 他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甚至连半分笑意都没有。 只是安静地立在那里,静静承受著所有目光的注视。 那份淡然从容,与三日前初次放言“援军必至”时一模一样。 士卒们的心头,骤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原来,他不是说笑。 ——原来,他不是妄言。 他真的,早就知道! 这一刻,许多人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荒唐的错觉。 仿佛这少年,不是困守孤城的俘囚,而是早已洞悉天机的先知。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三日后的此刻,化作了铁一般的事实! 军士们呼吸急促,心头翻江倒海。 可他们不敢出声,只是死死盯著萧寧,眼神里满是震惊、狐疑、惶恐,甚至……隱隱带上了几分敬畏。 赵烈,也在人群中。 他站在风中,双眸死死锁定著萧寧,神情呆滯。 胸口起伏不定,像是被人狠狠击了一拳。 这三日来,他与寧萧的对话,一幕幕在脑海浮现。 那少年的每一次坚持,每一次篤定,如今全都迴荡在耳边。 “援军必至。” “放心吧,那就是援军。” “来的一定不是敌军。” 当时,他心底只是荒唐。 甚至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几次要让寧萧闭嘴。 可如今,眼前活生生的事实,冷冰冰地摊在他面前。 赵烈的唇齿哆嗦,欲言又止。 他想开口,想质问,想確认,可声音却死死卡在喉咙里。 他实在无法理解。 寧萧,怎么会知道? 这三日来,探子出入,情报无数,连他赵烈都未曾察觉半分端倪。 可寧萧,仿佛早就胸有成竹。 赵烈眼神复杂,既震惊,又困惑,甚至还带著几分说不清的恐惧。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个寧萧,远远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闷痛越来越强烈。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赵烈心底,第一次真正地生出了迟疑。 与此同时,城头之上,数万军士依旧一片寂静。 他们全都望著韩守义。 韩守义此刻,已经换了一副嘴脸,满脸笑容,几乎是半躬著身子,迎著蒙尚元入城。 那副姿態,看得无数士卒心头一阵发麻。 方才,他还咬牙切齿,冷声威逼。 现在,他却亲自去牵韁,恭维奉承。 这种前后反差,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士卒们心头的震动,比之前更甚。 他们忍不住低声嘀咕,声音渐渐匯成了嗡鸣。 “援军……真是援军?” “那寧萧……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他……他怎么会知道?” “可若不是,他怎么会这般篤定?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越是低声的討论,越是显得军心惶惑。 这场巨大的反转,已经彻底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有人惊喜,有人狐疑,有人不敢相信。 可无论哪一种情绪,他们都没法否认一个事实—— ——寧萧说对了。 他们,亲眼看见了。 赵烈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他几次想要开口,却硬生生將话咽了回去。 眼神一次次落在寧萧身上,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嘆。 城门前的风声,依旧呼啸。 可此刻,所有人的心头,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很多事情,都將不再一样了。 赵烈这边,他的脑海,彻底乱了。 他怔怔望著城门外那骑马立身的武將,看著那枚兵符与腰牌,心头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 冷风捲起旌旗,猎猎作响。 尘沙在脚边翻涌,遮住了视线。可这一刻,他却什么都看不真切,只觉得天旋地转。 三日前的那一幕幕,宛如刀刻一般,再度浮现。 ——那一日,军心浮动,人心惶惶,他不得不硬著头皮站出来。 他骗了所有人,说有援军,说圣上早就派兵前来,只待三日,便能到达平阳。 那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若不如此,他压不住局势,压不住將士们心里的绝望。 可他清楚,那只是权宜之计。 他自己都不信。 平阳孤城,偏在北疆要塞,朝廷怎么可能腾出手来支援? 这场战,本就註定孤立无援。 ——可没想到。 当时一个才刚混入军中的少年,寧萧,一眼就看穿了。 那清冷的眼神,像是把他的话剖开来,赤裸裸揭在阳光下。 “赵都尉,你在骗人。” 那句话,他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他心头一震。 愤怒、羞恼、尷尬,交织在一起。 可他没想到,那少年接下去的话,更是匪夷所思。 “援军必来。” “来者不是敌军,是援军。” 当时的赵烈,简直要笑出声来。 开什么玩笑? 自己明明是隨口撒谎,骗弟兄们撑过三日。 结果这少年却当真了? 甚至一副篤定模样? 赵烈当时几乎要认定,这是个痴人。 荒唐至极! 可如今,眼前的事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援军,真的来了! 赵烈呼吸急促,心臟猛烈撞击胸口,几乎要破开。 他的脑海乱成一团,记忆在这一瞬间纷至沓来。 三日来,他与这少年的每一次交锋,每一次对话,都如潮水般涌出。 那个少年的眼神,从未动摇过。 他说有援军时,那种篤定与冷静,分明不是逞口舌之快,而是发自心底的自信。 可当时的他,只当是笑话。 可现在,这一幕摆在眼前,他终於明白了,为何对方能如此的篤定自信! 第785章 狗贼!失望的赵烈! 城门之前,风声依旧。 旌旗在半空中猎猎翻卷,却没有人注意。 厚重的吊桥缓缓放下,铁链摩擦的声音迴荡在空气里,像是一种格外突兀的迴响。 数万士卒簇拥在城门之前,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出声。 他们刚才还举刀怒吼,要斩下寧萧的头颅,可如今,眼前的画面却让所有人心神俱震,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真的是援军? 那兵符与腰牌,明明是货真价实的大尧制式! 韩守义方才明明还死咬不放,可他亲手检视之后,却换上满脸笑容,亲自迎到城门下,恭恭敬敬地扶著那位统领的战马。 这一幕落在士卒们眼里,简直比刀剑还要震撼。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满是茫然与惊疑。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有人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却立刻被身旁的同袍捂住嘴。 还有人攥著刀柄,手心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们刚刚还认定寧萧是疯子,是胡言乱语。 可现在呢? 这一切……似乎都在印证他说的是真的! 风沙翻涌,呼啸著掠过广场。 空气里没有了方才的嘲笑与怒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 每一个人心中都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说不清是震惊,是不信,还是一种说不出的惶惧。 他们从未如此迷茫。 他们的目光,开始下意识地转向一个方向——那个背负双手的少年。 寧萧。 他依旧立在风中,神色平静。 仿佛这一切,从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士卒们看著他,只觉得心头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惊惧、迷惑、震动……交织成团,让人心头髮麻。 赵烈依旧回忆著这三日里的一幕幕。 除却了萧寧之前对於援军的篤定外。 赵烈脑海中,还浮现出另一幕。 那是沈铁崖重伤垂危的那一夜。 沈铁崖的伤势,连军中请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血气淤阻,药材不足,按理说,必死无疑。 赵烈心里早已认定,主帅怕是已经无力回天了。 可寧萧却走了过去。 没有多少药材,只有几味寻常之物。 可在他的手里,却仿佛化腐朽为神奇。 一针接一针,银光如雨。 药汁入口,气血缓行。 沈铁崖原本冰冷的身子,渐渐有了热意。 到最后,竟奇蹟般缓过了一口气。 赵烈至今仍记得,那一刻,所有人震得呆若木鸡。 那不是巧合,那是实打实的医术! 妙手回春! 他赵烈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见过无数大夫,也见过不少江湖郎中,可从未有人能在那种情况下,救下一个本该死透的人!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 可偏偏,他看见了。 寧萧,凭著手中几味药,凭著一手精湛到近乎诡异的医术,把一个濒死之人救了回来。 那一夜,赵烈心头第一次生出一丝动摇。 可很快,他又把这份动摇压下去。 他告诉自己:这少年或许只是侥倖。 可现在,当援军真的出现在城下,他心底再也压不住那份震盪。 ——这个少年,绝不是侥倖! 三日前,他一眼看穿自己撒谎。 三日来,他篤定援军必来。 如今,事实一一应验! 医术如神,眼光如刃,气度从容。 这个叫寧萧的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赵烈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乱了节奏。 他几乎带著一种求解的渴望,迈步走向那道人影。 风声猎猎,他的脚步声却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口上。 无数人下意识望来,眼神复杂,满是惊疑。 他走到萧寧面前,停下脚步。 近距离望著少年的脸庞。 面色清冷,神態淡然,仿佛世间风雨,都不曾动摇他半分。 那双眼睛,平静到近乎可怖,却在深处,隱隱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锋芒。 赵烈喉头滚动,嗓音发紧,带著从未有过的颤抖。 “寧小兄弟……” 他咬著牙,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真的有援军么?” 哪怕蒙尚元已经入城,赵烈依旧不敢相信。 他觉得这一切,都带著浓浓的不真实感。 话音落下,全场一静。 士卒们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投来。 这一问,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眼神复杂,既有期盼,又有惶恐。 可无论如何,都想听到那个少年的回答。 萧寧却只是淡淡一笑。 那笑意,不是炫耀,不是得意,而是从容与冷冽。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透过呼啸的风,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赵都尉。” “有没有援军,你不是看到了么?” “至於我是什么人……” 他微微一顿,目光如刀,透著一股让人心底发颤的篤定。 “你会知道的。” 轰! 短短几句话,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口。 赵烈浑身一震,呼吸猛地一滯。 他死死盯著萧寧,只觉得心头像被火焰烧灼,迷茫、震惊、惶惑、敬畏,交织在一起。 最终,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呆滯。 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这少年,远不是自己能看透的。 赵烈的心底,第一次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一种……无法测度的敬畏。 赵烈的呼吸一阵急促。 胸口起伏如雷,喉咙里像压著一团火,烧得他透不过气。 他望著萧寧那双冷冽的眼睛,心口轰然一震。 那一刻,所有的疑虑、惶惧、迷茫,全都被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挤压到了极致。 轰! 他再也压不住了。 猛地转身,双目通红,仰天大吼。 声音嘶哑,却如雷霆炸响。 “援军来了——!” “朝廷没有放弃我们!” 这一吼,震得城门之下,数万军士心神俱颤。 轰! 像是闷雷滚过。 像是骤然点燃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埋藏已久的火药桶。 广场上的死寂,在这一吼下彻底炸裂! “援军……来了?!” “真的有援军?!” “朝廷没有放弃我们?!” 士卒们面面相覷,先是呆愣,而后眼神骤然一亮。 有人双目发红,眼角涌出泪。 有人紧紧攥著刀柄,指节泛白,却因激动而浑身颤抖。 还有人忍不住跪倒在地,狠狠捶打著大地,发出嘶哑的吼声。 “援军!真的是援军啊!” 声音,开始匯聚。 一声接著一声,一吼压过一吼。 如同山洪暴发,顷刻间將所有压抑、恐惧、怀疑,尽数衝垮。 “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 “朝廷没有放弃我们!” “朝廷没有放弃我们!” 喊声震天,层层叠叠,直衝云霄。 旌旗在风中疯狂抖动,似乎也被这股声势震得猎猎作响。 士卒们眼中的迷茫,彻底被驱散。 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是血,是热,是长久压抑之后,被彻底点燃的战意! 他们早已被三日的恐惧与疑惧压得几近崩溃。 心头的怒火、屈辱、压抑、绝望……全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轰——! 那是军心的爆发! 那是气势的重生! 无数军士齐声怒吼,声音震得天穹都为之颤抖。 “援军来了!朝廷没有放弃我们!” 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整齐,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句吶喊。 赵烈站在最前,双臂高举,声嘶力竭。 他整个人像是燃烧起来,血气直衝头顶,声音嘶哑到近乎破裂,却仍旧一声声怒吼。 “援军来了!” “朝廷没有放弃我们!” 他声音嘶厉,眼角带泪。 心中沉重压抑三日的负累,终於在这一刻被彻底释放。 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仿佛要衝破筋骨,喷薄而出。 那一瞬,他重新找回了自己作为都尉的担当! 身后,数万军士齐声呼应,喊声震得山河动盪。 有军士双膝跪地,手中长刀高举。 有军士仰天怒吼,眼中泪水与热火一同涌出。 还有军士猛地拔刀,狠狠劈在盾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鐺——!” 金铁之声,与怒吼声混杂,匯成滔天战鼓。 战意,如火山喷涌,瞬间蔓延全场! 他们不是绝望的弃子。 他们不是被遗忘的孤军。 他们,是有援军支撑的大尧铁军! 是能战!敢战!必战的血勇之师! “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 声音一次次匯聚,一次次震盪。 城头之上,守军们目瞪口呆,看著下方那股骤然爆发的洪流,心神俱震。 那股战意,甚至压过了三日前的愤怒与怨恨。 压过了方才的迷茫与惶惧。 压过了一切阴霾! 赵烈双臂高举,声音嘶哑,却仍旧不停吼著。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让所有人都记住—— 这平阳城,没有被放弃! 大尧的旗帜,还在他们头顶飘扬! 而这一次,他不是独自嘶吼。 是全军,数万军士的呼应。 是天地震盪的共鸣! 轰! 空气似乎都在颤抖。 连城墙,都在这滔天的喊声中,微微震颤。 铁甲撞击,长刀拍击盾牌,匯成海啸般的声浪。 “援军来了!朝廷没有放弃我们!” 无数双眼睛,燃起了火。 那是久违的希望。 那是压抑许久的血性! 风声呼啸,却再也掩盖不了这股战意。 旌旗翻卷,像是隨风而动的烈焰。 赵烈喉咙已嘶哑到出血,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泪水与笑意交织。 他回过头,看向那仍旧平静如初的少年。 寧萧。 他心头剧震,眼神复杂,迷茫、震撼、敬畏,全都化作一个念头。 ——这个少年,扛起了全军的希望! 而这一刻,全军的军心,终於彻底凝聚! 彻底復燃! 在那震天的吶喊声中,平阳城的將士们,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血液沸腾,战意如潮。 他们仿佛一瞬间从绝境之中,挣脱而出。 不再是困兽,不再是弃子。 他们是铁军! 是能与三十万大军对抗的勇士! 轰——! 这一刻,天穹在吶喊声中震盪。 城墙在铁甲轰鸣里颤抖。 平阳城,终於有了真正的生机与怒火! 赵烈高举的双臂,仿佛撑起了整个军心的脊樑。 他的吼声,与数万军士的呼应,匯成了一片滔天的海啸。 那海啸,捲起风沙,震碎死寂,点燃血火! ——援军来了! ——朝廷没有放弃他们! 这是振奋的怒吼。 这是重生的战意! 平阳城,彻底甦醒! 终於! “吱…………” 紧闭了数日的城门,久违的轰然洞开。 缓缓放下的吊桥,终於与路面持平。 城外的风沙隨著吊桥一寸寸下落,被捲入城中。 蒙尚元勒马而入。 他端坐在马背上,身披铁甲,身影冷峻。盔缨沾染了尘沙,鎧甲上还有尚未乾透的血痕。 战马铁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这一声声,敲进无数士卒的心头。 本就躁动的军心,在这一刻却意外地沉寂下来。 所有人都目送著这个骑士缓缓入城。 眼神里有惊疑,有惶恐,有震撼。 他们本来还在喊“援军来了”,可当这位真正的援军统领出现在眼前时,反倒一个个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城门前那道骑影夺去。 蒙尚元缓缓勒马,目光淡漠地扫视城內。 那一眼,没有任何波澜,却仿佛让人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压迫。 韩守义快步上前,脸上笑容諂媚,声音里满是殷勤。 “统领大人,您一路辛苦了!” “平阳上下,得闻大人率援军至此,真是如溺水之人见到了浮木!大人,真是我平阳万民的恩主啊!” 说著,他几乎半躬著身,伸手虚抬,恭恭敬敬。 士卒们看著,眼神古怪。 这还是平日里那个咄咄逼人,动輒呵斥同袍的韩守义吗? 竟能在一瞬间,换上一副满脸堆笑的嘴脸? 蒙尚元居高临下,目光冷冷瞥了他一眼,並未多言,只是微微点头。 韩守义心里一紧,却连忙赔笑。 “大人,这里风大,您一路奔波,必然劳累。卑职已经准备好了住所,请您先入城休息!” 他殷勤得近乎諂媚,连呼吸都带著小心翼翼。 蒙尚元只是淡淡一声:“嗯。” 声线低沉,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势。 哪怕只是一个字,也足够压得韩守义心口一紧。 “来人!” 韩守义立刻转头,高声喝令。 “快!快去准备统领大人的住处!一应床榻,全部换新的!粮酒、热汤,都伺候上!要最好的!” “快!” 军士们连忙应声,慌慌张张退下去准备。 韩守义又快步走在蒙尚元的身侧,满脸堆笑,嘴巴一刻也不敢停。 “大人,您这一来,我平阳有救了!大军在哪儿?是在城西扎营,还是城北安营?卑职好带兵去接应。” 他笑容堆在脸上,眼神却闪烁。 一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却实则是心底最迫切的疑问。 ——大军呢? 若只是统领孤身一人入城,又怎能稳住局势? 只有那支真正的援军,才是他与所有人心底的依靠! 蒙尚元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冷冽如刀,叫韩守义心头骤然一紧。 “安营在城外。” 声音冷冷吐出,没有多余的解释。 韩守义心中一惊,却连忙赔笑,连连点头。 “好,好!大军在外安营,那就好!” “卑职这就吩咐人去送酒肉犒赏!” 他嘴里说得热切,心中却隱隱发毛。 ——为什么不说具体在哪? ——为什么不提有多少人马? 他不敢再问。 只怕一个多余的疑问,会让自己落个惹怒统领的下场。 於是,他立刻换了个话头。 “大人,今晚卑职在城中设宴,备下最好的酒菜,为大人接风洗尘,也算是为平阳压压惊!” “您一路劳顿,理当好生歇息!” 蒙尚元神色不动,只是点了点头。 “隨你。”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韩守义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气。 “是,是!大人放心,一切交给卑职安排!” 他几乎是满脸堆笑,连连躬身,生怕有丝毫怠慢。 ——此刻,在所有人眼中,他哪里还有半点方才咄咄逼人的气焰? 整个人几乎諂媚到了极点。 士卒们远远看著,心头一阵茫然。 韩守义在他们眼中,一直是不可一世的主將。 可此刻在蒙尚元面前,竟低声下气,諂笑连连。 有人心头髮酸,有人暗暗心惊。 ——看来,这援军统领的身份,是真的。 韩守义小跑著引著蒙尚元入城。 他几乎把自己当成了隨从一般,不停地解释,不停地安排。 “统领大人,您先歇息,卑职已经吩咐下去,住处收拾得乾乾净净,床榻被褥都是新的,不会叫您受一点怠慢!” “统领大人,您若有任何差遣,儘管吩咐!卑职一定尽心尽力,万死不辞!” “还有军务,卑职已然替您理顺,所有人等候差遣!” 说到这里,他乾脆把腰弯得更低,脸上笑容几乎快要僵住。 蒙尚元神色淡漠,似乎並未把这些放在心上。 他只是点点头,冷冷道:“嗯。” 韩守义却恍若得了莫大恩赐,连连点头,笑容愈发諂媚。 “是是是!卑职明白!大人请放心,今晚设宴,必定叫大人舒心!” 他满脸堆笑,几乎要把自己揉进尘土里。 ——这一幕,彻底震住了所有军士。 他们眼神复杂,心中翻涌著难以言喻的震动。 方才还满脸狰狞、咆哮著要斩下寧萧人头的韩守义,此刻却諂笑著,恭恭敬敬地迎著统领入城。 在人群之中,赵烈望著这一幕,眉头皱得死紧。 他目光冰冷,唇角勾起一抹讥誚。 “哎……” 一声低嘆,从他胸腔里挤出,带著浓浓的冷意。 “这群狗贼。” 他喃喃开口,语气里带著说不尽的轻蔑与怒气。 “一个个,就是这般模样。” “带兵打仗,打不好。” “討好巴结,拍马屁,却是一把好手。” 话音虽轻,却透著冷冽的讽刺。 身旁几名士卒听见,心头一震,下意识望向他。 赵烈却没收声,眼神死死盯著那边的韩守义,眸中满是冷光。 “这韩守义,一听说那人是天子近卫,便立刻摇身一变,满脸堆笑。” “呵,他是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靠著对方的身份,替自己说好话罢了。” “这般市侩小人,偏偏身居要职!”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吐出口中,每一字都带著火。 胸腔里翻涌的愤懣,几乎要把他的肺腑都烧穿。 他心里清楚。 韩守义不是为了平阳,不是为了北境百姓。 他所有的諂媚,不过是为了自己。 若能借著这位禁军统领的身份,攀上圣上的耳目,那他的地位、军功,必將水涨船高。 赵烈越想,心口越是发堵。 他的眼神,逐渐蒙上一层沉重的冷意。 “可惜了……”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著一抹压不住的酸楚与悵然。 “可惜了沈主帅啊。” “那般为国为民,血洒沙场,却不善言辞,不愿邀功。” “只怕如今,这韩守义会把一切功劳,都说成是他自己的。” “沈主帅的血与命,到最后,怕是连一声称颂都要被吞没。”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怒意。 眉宇间的悲凉,化作深深的失望。 他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胸口那股鬱气甩出去。 “哼……” “这般下去,只怕北境的一切,都要顛倒过来。” “所有的功劳,所有的血汗,都会算在韩守义的身上。” “真正浴血的將士,却被压在阴影里,永无出头之日!” 他的牙齿紧紧咬合,咯咯作响,眼神冷如寒刃。 这一刻,他是真的失望了。 失望的不只是韩守义,而是这世道。 他胸口沉沉,像压著万斤石。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既然你明白这一切。” “为何不也上去,与他辩驳一番?” 声音不高,却仿佛一把锋利的刀,直插心底。 赵烈一愣,转头望去。 只见少年仍旧立在风中,双手背负,神色淡然。 萧寧。 他眼神平静,却带著一种看穿人心的锐利。 那一刻,赵烈只觉得心头微微一震。 对上那双眼睛,他竟生出一种被逼入绝境的感觉。 片刻沉默后,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不大,却带著一股荒凉与讽刺。 “呵呵……” “寧小兄弟,你说得没错。” “我若真要去爭,或许能討个说法。” “可又能如何?” 他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男儿在世,只求无愧於心。” “我懒得做这些事!” 声音低沉,却透著一种大开大闔的洒脱。 “我赵烈这一生,拿刀杀敌,守疆护土。” “这份血,这份命,是给百姓的,是给大尧的。” “不是为了跟这群狗贼爭功!” 他说到最后,眼神中那股冷意逐渐化作一种坚定。 哪怕胸口仍旧压抑,哪怕心底仍有怨愤,可这一瞬,他整个人反而挺直了脊樑。 无愧於心。 这是他唯一的执念。 萧寧静静望著他,唇角微微勾起。 那笑意不多,却像是一种认同。 风声呼啸。 两人对视间,周围的喧囂似乎都淡了下去,只余下那一份属於战场汉子的倔强与执拗。 第786章 天子近卫!韩守义的打算 风声猎猎,捲起尘沙,在城门前盘旋不散。 蒙尚元已在韩守义的簇拥下走入城中,那些士卒仍旧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眼神复杂,既有余悸,也有说不出的茫然。 赵烈站在人群里,胸膛起伏,长久之后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缓缓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脸色一点点恢復平静。 “呼——” 他长吁一声,仿佛將胸中积压的闷火吐出。隨后转过头,看向身旁始终背负双手的萧寧,神情里带著几分释然。 “行了。” 他的嗓音低沉,却比先前柔和了许多。 “咱们走吧。” 赵烈的眼神落在远方,似乎看穿了所有风沙,语气里带著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管怎么说,这次……你的命算是保住了。” 他说著,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笑意却藏著深重的疲惫。 “援军来了,沈主帅的命也保住了。” “这便是天大的幸事了。” 他一边说著,一边伸手拉了拉萧寧的衣袖,脚步已微微朝远处迈开。 他想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他想趁著这口气还在,赶紧带著这小子离开,省得又生出什么枝节。 可就在他刚要转身之时,一道淡漠的声音,却忽然在风声里响起。 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刀入耳。 “这口气,你能忍。” “我,可忍不了。” 赵烈心头一震,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猛地转过头,就见萧寧仍旧站在原处,神色不变,眼神冷冽如初。 少年背负双手,衣衫隨风猎猎而动。 那份平静,却在这一刻显得无比锋锐。 “之前的赌约。” 萧寧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字字如锤,重重砸在赵烈心头。 “援军没来的时候,他们口口声声要砍我的头。” “可现在,援军来了,他们却装聋作哑,直接走了,不提这事了。” 他眸光如电,透著一股执拗的锋芒。 “这个公道,我必须討回来。” 轰! 赵烈只觉得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心口一窒,呼吸差点没跟上。 “你……” 他呼吸急促,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眉头死死拧紧,目光里满是震惊与怒火。 “你疯了吧!” 他一把扯住萧寧的手臂,语气急切,几乎是低吼出来: “別傻了!不可能的!” “你一个小兵,怎么跟他们斗?!” 他瞪大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嗓音因为过度紧绷而发抖。 “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他们是什么地位,你又是什么地位!” “哪会有人听你说话啊?!” 风声猎猎,赵烈的声音透著几分焦躁,几分无奈,几分心底深处的悲凉。 “再说了……” 他狠狠咬牙,眼神冷厉,带著一抹刺骨的讥讽。 “他们还能真砍他们自己的头?!” “別傻了!” 赵烈胸口起伏,眼神里燃烧著怒火,却更有无力与苦涩。 “从头到尾,那就是个幌子!” “他们当时真的是想砍你的人头!” “可要他们自己来履行?去砍他们自己的脑袋?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一字一顿,几乎是咬著牙说出来的: “你要是真去討公道,结局只有一个——你的头落地!” “你听明白了没有?!” 赵烈声音嘶哑,额角青筋暴起,满脸都是焦躁与愤怒。 可那愤怒,更多的不是衝著萧寧,而是衝著这世道。 衝著这营中已经烂透的秩序。 衝著那些口口声声要讲规矩,却拿著规矩来压杀弱者的人! 他的手紧紧攥著萧寧的手臂,指节发白,浑身都在轻微颤抖。 “男儿在世,若真要论公道……” 他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却苦涩得像是血。 “那得先看你有没有资格讲!” 风声呼啸,吹乱了他们的髮丝。 两人对视,气氛凝固到极点。 赵烈眼神死死盯著萧寧,仿佛要把他的倔强压碎。 可少年神色依旧冷静,背脊依旧挺直,唇角勾著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没有反驳。 也没有退让。 只是用那双清冷如刀的眼睛,静静看著赵烈。 赵烈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的闷火越烧越烈。 最终,他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石墙上。 “咚!” 石屑飞溅,他的手背瞬间渗出鲜血。 可赵烈仿佛没有知觉,牙关紧咬,眼神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与深重的无奈。 “你要真去跟他们討什么公道。” 他声音嘶哑,低沉到近乎哀吼。 “那就是去送死!” “你明白吗?!” 城门下,风声呼啸,旌旗猎猎作响。 两人佇立於人群角落,一个满身怒火,一个冷静如刀。 周遭的士卒们,三三两两望来,眼神或疑惑,或冷漠,或根本不敢久看,迅速移开。 空气里瀰漫著火药般的味道,却没人敢轻易靠近。 赵烈满脸狰狞,胸膛剧烈起伏,似乎隨时都要爆裂开来。 可萧寧只是淡淡一笑,神色平静如常。 这份平静,与赵烈的激烈,形成了最强烈的对比。 像是风暴中心的两极,一冷一热,一静一狂。 风声呼啸,旌旗乱舞。 风声呼啸,捲起尘沙,拍打在破败的城墙上,发出“沙沙”的响声。空气中沉沉压抑,似乎连呼吸都带著几分沉重。 赵烈死死盯著萧寧。 少年眼神冷冽坚定,像一柄不入鞘的利剑,在寒风中反射出逼人的锋芒。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动摇。更没有一丝退让。 这一瞬间,赵烈胸口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复杂滋味。 他心里很清楚,这小子是铁了心的,不会轻易屈服。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微微垂下,仿佛把满腔的怒火都压了下去。 最终,他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算了算了。”他的声音低沉,透著一股无奈,却也带著几分释然。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他盯著萧寧,眼神复杂,既有无奈,又有几分敬意。 “你想要討回公道,可以。”“但是,这件事,不该是你去做。” 风声猎猎,吹得他的披风猎猎作响。赵烈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冷静,甚至透出几分沉重的坚决。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你的地位,你的身份,根本没法说上话。”“他们不会听你。”“也不会有人站在你那一边。” 赵烈抬手,重重拍在萧寧的肩膀上,力道沉得像铁。 “这件事,让我来吧。”“我去替你討回公道!” 他的嗓音沉闷,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从胸膛深处炸出来的。 萧寧微微一愣,眉头挑了挑,目光里闪过一抹讶意。可他並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著赵烈。 赵烈却把头偏了过去,像是不愿再与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 他的目光望向远处,越过重重人群,落在城楼的方向。那是韩守义正簇拥著蒙尚元的身影。 他目光复杂,神色阴沉,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低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旁的少年说。 “我原本是不想爭什么的。”“男儿在世,我只求无愧於心。”“功名利禄,那些玩意,算不得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胸口却像是压抑著滚烫的烈火。 “可如今一对比,我才发现……”“我堂堂一个都尉,却还不如你这个小子有勇气。” 说到这里,他忽然闭上眼,心口狠狠一颤。 画面浮现。沈主帅。 那个铁血刚直的男人。那个一生都把家国放在第一位,寧可自己受伤,也不愿让士卒多死一人的將领。 沈主帅臥病榻上的模样,满脸苍白,却仍强撑著身体,要为军士们分忧。赵烈的眼角,不自觉湿润。 “是啊……”他喃喃低语,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有些事,我不爭可以。”“可沈主帅的军功,他的付出,不该被埋没!” 赵烈猛地睁开眼。那双眼睛里,燃起了炽烈的火光。 “我必须替他,爭回一个公道!” 轰!这一刻,他的心臟猛烈跳动,血液在胸腔里如雷般轰鸣。 风声猎猎,吹得他披风猎猎鼓舞。赵烈的背影,在这一刻,格外高大。 萧寧静静望著他,眼神里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不是轻蔑,也不是讥讽,而是一种冷淡的认可。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著。 而赵烈的声音,再次低沉开口,像是要將胸腔里压抑了许久的火,全部释放出来。 “沈主帅一生为国为民,却不善言辞,不愿居功。”“所以,这些年,他所有的功劳,都被別人拿去邀宠了!” “韩守义那狗贼!”“平日里带兵打仗,缩头缩脑,生怕自己丟了命。”“可一到天子近臣面前,就摇尾乞怜,阿諛奉承。” “他想借著蒙尚元的手,把所有功劳都占在自己头上!”“可我,赵烈!” 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满眼都是狠意。 “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轰! 他猛地握紧拳头,指节发白,血脉賁张,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的火光,似要把一切都点燃。 “这一次,我不为自己。”“我为沈主帅,为兄弟们,为整个北境!” “我要替他们,討回一个公道!” 风声呼啸,捲起漫天沙尘。 赵烈站在风沙中,背影挺拔,眼神炽烈如火。那一刻,他的身躯仿佛与整个北境的苍凉风沙融为一体。 周围的士卒,三三两两地投来目光。有人眼神惊讶,有人眼神复杂。 他们早就知道赵都尉是个直脾气,可却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萧寧只是静静站在风中,目光冷冽,嘴角勾著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看著赵烈。像是在看一只终於被烈火点燃的猛虎。 ——终於,这头虎,真正要出爪了。 寒风依旧,呼啸著穿过城门口,捲起地上的残沙,在他们脚下打著旋儿。 赵烈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胸口一起一伏,像是终於把心头的火压下去了一些。他缓缓伸出手,重重拍了拍寧萧的肩膀,手劲沉稳,带著几分粗獷的力量。 “这下,你小子该满意了吧!”赵烈勉强咧开嘴角,挤出一个笑容,语气里透著几分无奈,却也有几分释然。“走吧,咱们先回去。”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眼神里依旧有火光暗暗闪动。那是他心中已经下定的决意。 萧寧淡淡一笑,没有应声,只是任由他拉著向前。 赵烈抬步的瞬间,心头却忽然闪过一道念头。他整个人微微一怔,脚步停了半拍。 “对了!”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寧萧,眉头紧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张魁! 赵烈心头一震,脚步硬生生顿住。 是了! 之前,寧萧与全军立下赌约,要在三日內等来援军。若援军不至,便要当眾砍头。 他赵烈心里清楚,若真走到那一步,寧萧只有死路一条。可偏偏,这小子倔得跟头牛一样,死活不肯逃。 他实在无计可施,才暗暗交代张魁——若真到绝境,就打晕寧萧,把他带出城去。 张魁虽粗豪,却是条性子直爽的汉子,对寧萧也生了几分敬重,自然应下。 可现在呢? 寧萧明明还好好站在自己面前。 而张魁……怎么半点踪影都没见? 赵烈猛地回头,满眼狐疑地望著寧萧。 “对了!” 他目光骤然一凝,沉声问道: “张魁呢?你有没有见到?” 风声呼啸,萧寧衣衫翻飞,面色依旧平静。 他只是淡淡扫了赵烈一眼,唇角微微勾起,神情不见波澜。 “张魁是谁?不清楚!哎,不过,你要说那个大黑高个子,我倒是知道!” “就是他!” “他啊……” 萧寧语气隨意,仿佛说的是一件极寻常的小事。 “他好像是想打晕我。” “但我懂些拳脚。” “现在,在我的住处养伤呢。” 轰! 赵烈只觉得耳边轰然一响,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劈在脑门上,整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目光死死盯著寧萧,像是没听清,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寧萧神情冷淡,从容自若,眼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赵烈呼吸一窒,胸口剧烈起伏,心臟仿佛被人狠狠攥住。 张魁是什么人? 那可是北境军中,身手最好的人了! 別的不说,赵烈跟张魁也曾多次交手。 那铁一般的臂膀,那千斤力气的开山拳,他清清楚楚,亲身领教过。 可现在—— 寧萧竟然说,他把张魁打伤了?! 赵烈呼吸急促,眼神死死盯著眼前的少年,喉头上下滚动,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你说什么?!” 风声猎猎,吹乱了他的髮丝。 寧萧却只是淡淡一笑,神態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不值一提。 “没什么。” 他声音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他想打晕我,我只是还手。” 赵烈只觉得眼皮猛地一跳,头皮发麻。 “只是……还手?” 他喃喃重复,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张魁那小子,可不是寻常人啊!” 他喉咙乾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你小子,难不成还会武功?!” 心口像是被惊涛骇浪狠狠撞击,赵烈整个人都乱了。 援军之事,已经足够让人震惊。 可现在……寧萧连武学也是一身好手?! 那张魁的本事,他心里门儿清! 寧萧要真能把张魁打伤,那得是什么样的身手?! 赵烈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呼吸急促到近乎窒息,胸口的震盪久久不能平息。 他死死盯著寧萧,目光里充满了迷惘与震动,仿佛想要把这少年看穿。 可少年依旧神色淡漠,目光清冷,背负双手立在风中,气度自若,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赵烈心头猛地一颤。 他终於明白了—— 这个少年,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从第一日的“痴人说梦”,到三日后援军果然至城; 从沈主帅濒死,被他硬生生拉回; 到如今,连张魁都栽在他手里。 每一件事,单拎出来,或许还能说是巧合。 可若把所有的事拼在一起…… 那简直是匪夷所思! 赵烈胸口起伏,喉头一阵酸涩,眼神里第一次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一种混杂著惊惧、敬畏、茫然的复杂情绪。 寧萧—— 这小子还真能给人带来惊喜啊! 夜幕方才垂下,城门口的喧囂逐渐平息。远方的號角声渐渐散去,援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城中则瀰漫著一种诡异的沉默。 在靠近西角的营帐內,灯火摇曳。韩守义与杜崇武、梁敬宗、潘仲海等几人围坐一处,案几之上摆著几碟粗酒与干肉。帐篷外,风声呼呼,吹得帘幕猎猎作响,可这狭窄的空间里,却透著一股不一样的热气。 酒过三巡,杜崇武率先忍不住开口。他压低了嗓音,却仍满是焦急:“韩兄,今日你当著全军的面,认了那人是援军,这赌约岂不是——” 话未说完,旁边的梁敬宗也接上:“是啊!三日之前,你亲口说过,若三日內援军不来,便砍寧萧那小子的头;可若援军来了,你自己的人头就得留下来。如今援军既至,你岂不是……咳咳,这……”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透著同样的担忧。他们一个个可不是傻子,哪怕平日里仗著兵权压人,可真要按赌约来,韩守义的人头若真掉了,他们这些跟隨在侧的同僚,怕也落不得好。 空气一时压抑。油灯的火苗跳动著,映照著几人紧张的面孔。 然而,韩守义却是端起酒盏,慢悠悠饮了一口,神情不慌不忙。他抿了抿嘴唇,忽而嗤笑一声。 “哼,尔等是怕什么?” 他把酒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目光扫过眾人。“寧萧那小子,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卒!他真能提刀来砍老夫的头不成?!” “哈哈哈哈!”说到这里,他反倒是大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满是讥讽与轻蔑。 “荒唐!简直荒唐!”他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脖颈,冷声道:“老夫这颗脑袋,可不是说掉就掉的!哪怕他喊破喉咙,又能奈我何?!” 帐內几人一听,神色一松,隨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也都跟著笑了起来。是啊!赌约是赌约,可那少年不过一介小卒,区区草根之辈,真敢挑战他们这些统军的將领?开玩笑!他寧萧若真敢动手,不等刀落,怕早就被乱箭射成了筛子。 杜崇武哼了一声,端起酒盏喝了一口,带著几分不屑:“依我看啊,那小子不过仗著会些小聪明,仗著沈主帅护著他,才敢在军中出风头。真当咱们这些带兵的將军是泥捏的不成?” “哼!”潘仲海冷笑一声,补充道:“到时候,大不了隨便给他个说法,赔个礼,道个歉,再赏他些银钱,封个虚职。哄一哄便是了!” “是啊!”梁敬宗点头,拍著大腿笑了:“反正咱们在北境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他寧萧一个小兵,真敢不服?若是不识趣,那便——” 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阴鷙,语气里满是轻蔑。 几人说到这里,气氛顿时轻快了许多,先前那股担忧一扫而空。酒盏在桌上碰撞,发出一阵脆响,笑声此起彼伏。 韩守义眯了眯眼,眼角余光闪过一抹阴鷙的寒意。待眾人笑声渐歇,他忽然换了个话头,压低嗓音道:“几位,莫要忘了,如今咱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几人一愣,疑惑地看向他。杜崇武皱眉道:“更重要的事?什么事?” 韩守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看似温和,实则透著几分深意。 “援军来了。”他缓缓吐出四个字,声音不高,却让几人心头一震。 “而且——”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著桌案,发出“咚咚”的声响,节奏缓慢却意味深长。“来的这人,还是天子近卫!” “此人身份不同寻常,能近侍圣上,必然是得宠之人。”“咱们若能攀上这一层关係,將来在朝中,怕不是有靠山可依?!” 他话音未落,几人面色已经变了。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泛起了同样的念头。 第787章 军中文书齐书志 营帐之中,火光摇曳。 案几上的酒壶早已开封,几碟粗劣的干肉与醃菜隨意摆放。 几人喝得面色微红,酒气在狭小的帐篷里瀰漫开来,混合著皮甲的汗味与北境特有的风沙气息,带著一股压抑的燥热。 外头的风声呼呼作响,吹得帘幕猎猎鼓舞,像是隨时要把整个营帐掀翻。 可在这昏黄的油灯下,几人却笑语不断,笑声时高时低,带著几分自得与阴冷。 韩守义半靠在椅背上,右手持盏,左手隨意敲打著桌案。 他的眼神微眯,看似微醺,实则寒光暗藏。 韩他静静看著几人,嘴角的笑意渐深。 他慢慢举起酒盏,眯著眼睛,声音低沉而悠长: “诸位。” “看来,大家都明白了。” 几人一愣,隨即纷纷转头看向他。 韩守义的眼神如同刀锋一般,缓缓扫过他们的面孔。 “来的这位,可不是寻常人。” “他是天子近卫,近侍圣上的心腹!” 他顿了顿,举杯轻轻一晃,酒液在火光下盪起一圈圈波纹。 “诸位想想,咱们在这北境,苦苦死守多少年?尸骨无数,血流成河。” “若没有咱们,平阳城早成了废墟!” “现在援军终於来了,难道这份功劳,就该让別人全占了去?”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帐內瞬间安静下来。 火光映照下,杜崇武、潘仲海二人眼神都闪了闪,心头微微发热。 ——是啊! 他们这些人,也是在北境拼死拼活的人! 凭什么功劳全算在赵烈和沈铁崖身上?! 唯有梁敬宗仍旧有些糊涂,他挠了挠头,皱眉道: “可……这些事情都是赵烈和沈铁崖做的啊,跟咱们有什么关係?就算咱们想邀功,也轮不到咱们吧?” 此言一出,杜崇武与潘仲海脸色微变,像是嫌他愚笨。 韩守义却並未动怒,反而笑呵呵地看著他,摇了摇头。 “我说老梁啊……” “你这脑子,怎么就不转圈呢?” 他端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神色间带著几分耐心与循循善诱的意味。 “事情虽是是他们做的不假,可是真到了圣上耳朵里,这是靠嘴巴说的啊!圣上有看不到!” “有些事情,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 他眯起眼睛,声音低沉,缓缓说道: “更何况,嘴,是长在咱们自己身上的啊。” 轰。 这一句话,犹如惊雷般落入梁敬宗耳中。 他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旋即眼神一动,脸上的迷茫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 “哈哈!” 他猛地拍著大腿,发出一声大笑。 “我明白了!” “功劳是谁的,不是靠事实!是靠嘴上怎么说!” 杜崇武和潘仲海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两人举起酒盏,齐声道: “韩兄,妙计啊!” 三人相视一笑,酒盏重重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脆响。 梁敬宗眼神也渐渐亮了起来,连连点头,笑声爽朗: “好主意!反正那赵烈本就不是个会辩驳的人,加上咱们人多,理自然在咱们这边!” 他冷笑一声,眼神阴鷙,继续道: “到时候,咱们齐口一词,把这份功劳往自己身上揽。那位天子近卫,必然信咱们的!” “对!” “他说的对!” 杜崇武连声附和,眼神里透出一股炽热的野心。 “那赵烈心直口快,不擅言辞;沈铁崖一向清正耿直,从来不愿邀功。呵呵,这不正合咱们的意么?” 潘仲海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韩兄果然高明!功劳这种东西,不是谁流了多少血,而是谁会说!” “咱们若能先下手为强,把话说到蒙尚元耳朵里,这功劳,定然就是咱们的!” 几人说到这里,笑声越来越大。 酒盏一次次相碰,粗酒在案几上洒落,顺著木缝流下,带著一股刺鼻的辛辣。 笑声迴荡在帐內,与外头的风声交织在一起,透著一股阴冷的诡譎。 韩守义抿了一口酒,神色不动声色,心底却是暗暗冷笑。 他知道,这几个人都已经被自己拿捏住了。 只要把这股贪念挑起来,今后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他轻轻放下酒盏,目光微垂,声音却冷冷透出几分狠意: “诸位。” “机会,已经摆在咱们面前。” “这北境的血,咱们流得不少。如今,是该有人记得咱们的功劳了。” “来!” “干!” 几人齐声高呼,酒盏在空中重重碰撞,酒水溅落在桌案与甲冑上,映著火光,宛如溅起的鲜血。 这一夜,帐外寒风猎猎。 而帐內的笑声,却比寒风更令人心底发凉。 他们已经下定决心。 要將那本该属於沈铁崖与赵烈的功劳,硬生生夺到自己手中! 营帐之中,酒香瀰漫,笑声渐歇。 杜崇武、梁敬宗、潘仲海三人正沉浸在之前的畅快之中,脸上带著几分酒意与兴奋。 火光在他们脸庞跳跃,映出一丝丝贪婪与算计的阴影。 韩守义端起酒盏,缓缓抿了一口。 他並未急著说话,而是將目光一寸寸扫过几人,像是在等笑声平息。 片刻之后,他才放下酒盏,眼神微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诸位。”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著一种压得住场子的从容。 “咱们方才说的,只是表面。其实,还有一件事,对咱们而言,更加有利。” 此言一出,几人神情一动,立刻把注意力集中过来。 杜崇武皱著眉,身体微微前倾,急声问: “何事?” 梁敬宗抹了抹嘴上的油渍,带著几分醉意,眯起眼睛看著他: “韩兄,你该不会又在卖关子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吊咱们胃口。” 潘仲海沉默不语,但目光灼灼,也死死盯著韩守义,显然极为在意。 韩守义见状,笑了笑,慢悠悠地伸出手,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节奏沉稳而冷静。 “诸位都清楚,军中记功……一向是谁来掌的?” 这话一出口,三人同时一愣。 他们互相看了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还用问?当然是军中文书来统计!” “对!” 韩守义眯起眼睛,笑意渐浓。 “正是军中文书。” 他抬起酒盏,在火光中轻轻一晃,眼神深沉。 “诸位或许还不清楚,方才我在城门口,特意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蒙尚元这次带来的情况。” “结果呢?” 他顿了顿,眼神一闪,低声道: “这次,蒙尚元並没有带自家的文书来。” “他直接召用了咱们军中的人。” 轰。 此言一出,三人同时心头一震,身体都不由得前倾几分。 他们神情瞬间变得凝重。 杜崇武急不可耐,追问道: “召用了谁?” 韩守义缓缓吐出三个字: “齐——书——志。” 轰!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潘仲海眯起眼,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梁敬宗更是直接一拍桌案,差点把酒盏掀翻,声音里满是不满: “那你还在这里笑什么?!” “齐书志可是赵烈的人啊!” “不错!” 杜崇武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声音透著几分不安。 “这齐书志,平日里对赵烈言听计从,连喝酒都只跟赵烈那一桌的人一块!若他来掌功过簿,咱们还有什么机会?!” 三人神情凝重,眼神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担忧。 他们深知,军中记功簿的地位何其重要。 这不是简单的几笔字,而是军中生死荣辱的根源。 谁能在功过簿上添一笔,那就是军功,换军衔,得赏赐。 谁若被抹去,哪怕流血再多,也是白死。 一时间,气氛沉重下来,酒意都被压下去几分。 梁敬宗脸色难看,忍不住摇头: “这下麻烦了。” “有他在,咱们怕是討不来什么好处。” 说罢,他看向韩守义,满脸狐疑: “韩兄,你到底在高兴什么?这不是对咱们不利么?” 此时,韩守义却是轻轻“呵呵”一笑。 笑声不大,却带著一种不屑与篤定。 “你们啊……” 他摇了摇头,神色里透出一丝戏謔。 “怎的到现在,还看不透?” 三人一愣,同时皱眉看向他。 韩守义举起酒盏,慢悠悠抿了一口,放下后,才低声道: “没错,齐书志是赵烈的人。” “可別忘了——” “人,是会变的。” 轰。 这句话落下,三人心头同时一震。 韩守义冷冷一笑,眼神深沉,缓缓道: “齐书志不过是个文书,一个小吏而已。” “赵烈能给他什么?能给他军功?能给他前程?能让他升官发財?” 他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像是刀刀锤在几人心口。 “赵烈能给他的,不过是酒桌上的几杯酒,几句兄弟义气罢了。” “可这些,能当饭吃么?” 他猛地一抬手,狠狠一指案几上的酒盏,眼神如火。 “人,是要进步的!” “谁不想升官?谁不想往上爬?!” “赵烈给不了!” “可咱们能!” 帐內一静。 火苗跳动的声音,清晰到极点。 三人眼神同时一动。 他们的呼吸,隱隱急促了几分。 韩守义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趁势压低嗓音,循循善诱: “齐书志要的,不过是一个前程。” “而咱们,要的,是一个机会。” “这两者,本就能合在一起。” 梁敬宗愣了片刻,眼神逐渐亮了起来,喃喃自语: “你的意思是……只要把他拉过来,让他替咱们写功过簿……” “那功劳,便是咱们的!” 潘仲海冷笑著接上,眼神里闪烁著一抹狡黠的光。 “对!” 韩守义猛地拍下桌案,声音鏗鏘有力,像是敲定了铁律。 “只要功过簿在咱们手里,那就算是沈铁崖,也得靠边站!” “到时候,他流再多血,都白搭。” “赵烈再直脾气,也无济於事!” “哈哈哈哈!” 这一次,三人忍不住同时大笑起来。 笑声迴荡在帐內,与外头的风声混合,诡异而森冷。 杜崇武举起酒盏,脸上满是畅快的笑意: “韩兄!你这招可真是高!” “只要功过簿在咱们手里,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潘仲海也笑得大声,连连点头: “没错!赵烈能拿什么来跟咱们斗?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梁敬宗这下也彻底明白了,兴奋得满脸通红,拍著大腿大笑: “哈哈!妙!真是妙啊!” “反正那赵烈本来就不爱爭辩,沈铁崖又是一副清高模样,到时候,他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没错!” “咱们人多,嘴硬!” “谁还信他们?!” 三人笑声大作,酒盏一次次重重碰撞,粗酒洒落在桌案上,顺著木缝滴落在地,散发出刺鼻的辛辣气息。 韩守义看著他们,眼神微微眯起,嘴角的笑容深邃而冷。 “诸位。” “天时、地利、人和。” “都在咱们手里。” “此番之后,咱们兄弟们,必能平步青云!” 轰! 帐內再次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大笑。 这一夜,酒壶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几人的笑声迴荡在营帐中,久久不散。 而外头,寒风呼啸,捲起沙尘,吹过平阳城的城墙。 仿佛连天色,都被这股暗潮搅得晦暗不明。 夜幕沉沉,寒风如刀,呼啸著刮过平阳城的城头。 军营里的篝火一点点亮起,照得天幕下的黑暗中浮出斑驳的光影。 赵烈刚从城门口回来,一路上心绪翻涌,直到回到自己营帐,才算停下脚步。 他甩了甩披风上的风沙,眉头依旧紧锁。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亲隨快步而入,压低声音,將一个消息附在他耳边。 “什么?!” 赵烈闻言,整个人猛地一震,眼睛一下瞪大,呼吸急促了几分。 “你再说一遍!” 他一把抓住亲隨的手臂,声音低沉,却带著掩不住的激动。 那亲隨连忙低声道: “属下方才打听到,蒙尚元大人这次没有带隨行文书来。” “他直接点了军中的人,来掌管功过簿。” “而点的人……正是齐书志!” 轰! 赵烈胸口猛地一震,眼中陡然闪过狂喜的光芒。 “齐书志!”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眼神陡然亮得惊人。 这一瞬间,所有的鬱气,所有的愤懣,似乎都被一扫而空。 那种久压胸口的沉闷感,终於找到了一个出口,整个人的血液都像是被烈火点燃。 “好!” “好极了!” 赵烈猛地挥拳,重重砸在身旁的案几上,木头剧烈震动,酒盏差点被震翻。 亲隨被他的反应嚇了一跳,怔怔望著他,不敢多言。 赵烈却是猛地站起身来,眼神炽烈,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笑声里带著畅快,带著压抑许久的舒展,带著一种劫后余生的解脱感。 笑声迴荡在帐內,久久不散。 他笑声渐歇,重重呼出一口气,眼神依旧闪烁著炽烈的光。 “我原本还以为,这军功之事,必然要与那韩守义、杜崇武一帮小人爭得头破血流。” “他们平日里就爱抢功邀宠,沈主帅这些年的血汗功劳,七成八成都被他们夺去。” “若是这次再由他们来掌笔,那沈主帅这些年苦撑北境的血泪,怕又要被埋没了!” 他说著,眼神渐渐冷厉,声音压得极低,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我赵烈,就是死,也不能眼睁睁看著这种事重演!” 说到这里,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额角青筋暴起。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像是要化作一头愤怒的猛兽。 可很快,他又深吸一口气,將这股烈火压了下去。 因为此刻,他终於意识到——他根本不需要和那些小人爭。 “哈哈!” 赵烈忽然一笑,抬起头,眼神里带著畅快与自信。 “有齐书志在,还爭什么?” “他是我手下最信得过的人,一直在我麾下效力。” “他什么脾性,我心里门清——那是个实诚人,记功向来公道,从不偏颇!” “有他来执笔,咱们便不用怕了!” 赵烈说著,脚步来回踱动,眼神愈发明亮。 他仿佛看见,那些本该属於沈主帅的功劳,一笔笔被郑重写进功过簿里,不容篡改,不容抹去。 想到这里,他胸口的鬱气化作豪情,血液在身体里奔腾,整个人气势昂扬。 “沈主帅!” 他忽然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却带著掩不住的激动。 “老赵我这回,终於能替你爭回个公道了!” 画面浮现在眼前。 沈铁崖臥病榻上,脸色苍白,胸口起伏微弱,却仍旧强撑著身子,布置军务,惦念將士。 赵烈记得,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自己时,透著一种不舍与沉重。 “你要替兄弟们爭一口气啊。” 那时,沈主帅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 赵烈胸口一热,眼眶不由自主泛起酸意。 他抬手,狠狠在胸口锤了一下,像是要把那份誓言刻进骨血里。 “主帅放心!” “这一次,谁也休想再抢走你的功劳!” “有齐书志在,咱们兄弟们流的血,杀的敌,都要一笔笔记清楚!” “谁都改不了!”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咬著牙吼出来的,整个人气息凌厉,声音震得帐中酒盏微微颤动。 亲隨在一旁听得心惊,忍不住低声劝道: “都尉,话虽如此,可是……韩守义那几位,也不会善罢甘休啊。” 赵烈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 “哼!让他们来啊!” “有齐书志在,我看他们还能翻什么天!” “他们要是敢动手脚,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说到这里,他眼神里燃起一股炽烈的光。 “齐书志是我一手提拔的,他的性子我最清楚!” “寧可得罪人,他也不会昧著良心改功过簿!” “所以,只要有他在,这功劳,谁也抢不走!” 赵烈越说越激动,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甚至仿佛已经看见,等到朝廷嘉奖之时,那一份份军功被如实上报,沈主帅终於能名正言顺,压过韩守义那些贼子一头! 想到这,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就是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灼烧喉咙,像火焰一样点燃了他的胸膛。 “好!” 他一抹嘴角,眼神如火,豪情勃发。 “一会,齐书志回来后,让他来这边见我!” “我有些话,要跟他嘱咐一下!” 他越说越兴奋,声音震得帐篷都在微微抖动。 亲隨望著他,心头一阵震动,暗暗点头,却也忍不住心底一嘆。 ——齐书志,真能不变么? 外头的风声呼啸,带著刺骨的寒意。 赵烈却浑然不觉,他胸口的火焰正在越烧越旺。 他只觉得,这一刻,天都亮了。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前路: 沈主帅的功劳,將得以彰显; 自己也终於能替主帅,替兄弟们,討回一个公道! 这份激动,让他彻夜难眠。 夜色沉沉,风声猎猎。 军营的喧囂已逐渐沉寂,篝火在寒夜里噼啪作响,火星偶尔飞溅,隨即被呼啸的冷风吹散。 赵烈推开那间简陋营帐的门帘,心头一阵酸楚。 里面的空气闷沉,药香混杂著血腥味,令人心口发紧。 床榻上,沈铁崖依旧昏沉,面色苍白如纸。 他身形本就消瘦,此刻更像是被风沙啃噬过的枯木。胸口起伏微弱,若不是偶尔传来极细微的呼吸声,几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隨风而去。 赵烈走上前,沉默良久,缓缓坐在榻边。 他双手伸出,按住沈铁崖的肩背,动作小心而沉稳。 郎中曾说过,主帅久臥不动,筋骨淤滯,若有人时常为其揉动四肢,能助其血脉流通,不至彻底僵硬。 自那日听闻之后,赵烈便亲自承担了这事。 纵使双手粗糙如铁,力道难以拿捏,但他始终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榻上的病人。 昏黄的油灯摇曳著,光影映照在两人身上,营帐里静得只能听见风声与他沉重的呼吸。 赵烈指节泛白,缓缓揉著主帅僵硬的臂膀。 他垂下头,声音低沉,像是自语,又像是与病榻上的人对话。 “主帅。” “你放心。” 他的声音里带著克制不住的激动与火热。 “今日我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这一次,军中的功过簿……不会再落到那帮小人手里了。” 第788章 军功! 夜色深沉,平阳城外的风声依旧呼啸。军营里,篝火一堆堆燃烧,火苗隨风摇曳,照亮兵甲与刀枪,折射出一片冷森森的光。 不远处,传来巡逻士兵压低的喊声,偶尔夹杂著马匹喷鼻的声响,一切都笼罩在肃穆而紧绷的氛围之中。 在西北角的一处营帐內,药香瀰漫。油灯微弱,光影在帐壁上摇晃,仿佛风一吹,就会熄灭。这里显得格外安静,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清晰得让人心口发闷。 榻上躺著的人,依旧没有醒转。这一夜,冷风与火光交织,帐中却只有一个身影,正默默守在病榻旁。 赵烈的动作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火压下去。可说到这里,声音却忍不住高了几分。 “蒙尚元点的人,是齐书志!”“齐书志啊!” 他低头望著主帅的脸,眼神里闪著火光。 “这兄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忠厚,老实,最懂分寸。你放心,他不会昧良心。”“你带著兄弟们在北境拼命,这些功劳……这一次,谁都抢不走!” 赵烈眼眶发热,胸口一阵酸涩。他双手缓缓用力,替主帅揉著僵硬的手臂,声音越来越低,却透著一种誓死的坚定。 “主帅。”“这些年,你从不肯邀功,凡事只说是全军的功劳,从不肯独占。”“可老赵我心里清楚,若没有你撑著,这北境早塌了!” “你流过多少血,受过多少伤,谁不清楚?!”“可到了朝中,那些贼子却把你的功劳压下,拿去邀宠。”“我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却无可奈何。”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有齐书志。” 他一字一顿,低声咬牙。 “我发誓,这次绝不会让你的功劳再被埋没!”“我要让朝廷,让天下,都看到你的名字——沈铁崖!” 风声呼啸,吹得营帐帘幕猎猎作响。榻上的人却依旧昏沉,丝毫没有回应。 赵烈的眼角泛红,手上的力道轻轻放缓,像是在呵护一件无比珍贵的东西。哪怕主帅一句回应都没有,他依旧不停地揉著他的手臂与双腿,一边动作,一边低声喃喃。 像是把胸口的火与血,全部倾诉在这片寂静的夜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帘幕被轻轻掀开,一名亲隨低声通报: “都尉,齐书志到了。” 赵烈双手一顿,抬头,眼神瞬间一亮。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放下主帅的手臂,起身走向门口。 “让他进来!” 声音洪亮,却带著压抑不住的兴奋。 很快,齐书志快步进帐。他穿著一身简单的文吏衣衫,脸色因风沙而略显苍白,但神態沉稳,眼神清澈。 “都尉。”他行了一礼,语气里带著一丝拘谨。 赵烈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重重拍了拍,笑声爽朗而真切。 “好!好兄弟!”“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齐书志微微一愣,显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赵烈却顾不得解释,拉著他到案前坐下,直截了当地开口:“书志,你知道你被蒙尚元点去做什么了吗?” 齐书志点头,声音平稳:“属下知道,是去掌功过簿。” 赵烈猛地一拍桌案,眼神炽烈如火。 “正是!”“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紧攥成拳,胸膛剧烈起伏。那双眼睛,直直盯著齐书志,像是要把他燃透。 “书志,这一战,谁流了血,谁拼了命,你都看在眼里!”“咱们沈主帅带著兄弟们拼死守城,守了北境多少年,尸横遍野,白骨成堆!”“可这些年的功劳,七成八成都被那些狗贼抢走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低沉,咬牙切齿,眼神里透出炽烈的恨意。 “这一次,我绝不允许再被他们抢走!”“你要替咱们记下实情!记下主帅的功劳!记下兄弟们的血!” “你敢不敢?!” 轰!话音落下,帐內气息陡然紧绷,火光剧烈跳动,照得赵烈的眼神如火焰燃烧。 齐书志心头猛地一震。他望著眼前的赵烈,眼神里有一瞬的动摇,隨即却变得坚定无比。 “都尉。”他缓缓起身,深深鞠躬,声音鏗鏘有力。 “请你放心!” “这些日子,属下都看在眼里。是谁拼命,谁保住了北境,属下心中一清二楚!”“这份功劳,属下一定会如实记下!”“绝不会让主帅的血汗,被任何人埋没!” 轰!赵烈胸口猛地一震,眼眶一热,血液仿佛被点燃。他大笑一声,猛地一拳砸在齐书志的肩膀上。 “好!”“好兄弟!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他仰头大笑,声音洪亮,震得帘幕都在微微颤动。笑声里带著释然,带著劫后余生的畅快,带著一种终於看见曙光的狂喜。 油灯摇曳,火光映照。两人相对而立,气息沉重,却透出一股无形的豪情。 这一刻,赵烈仿佛看见了未来。看见那一笔笔功劳,堂堂正正地写在功过簿上;看见沈主帅的名字,被朝廷认可,被天下敬仰。 他握紧拳头,低声喃喃: “主帅,你的功劳,这一次,谁也抢不走了……” 帐外的寒风依旧猎猎,捲起沙尘。可帐內的火光,却愈发明亮,照亮了他们坚定的眼神。 转眼,已是第二日。 午时的阳光高悬,平阳城上空却依旧笼著一层厚重的寒意。北境的风沙从未因时辰而停歇,烈风卷著黄沙拍打在城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一首永不停歇的战曲。 军营里,鼓角声传来,惊动四方。隨之而至的,是一则消息,迅速传遍了各处营帐。 ——蒙尚元大人要召集韩守义、赵烈等统军將领,以及军中核心军士,於正午时分前往大营,开始核对军功! 一时之间,整个军营都微微震动起来。消息传开的瞬间,许多將士的眼神都亮了,彼此低声议论著。功过簿!那可是军中最重要的东西。 对普通士卒而言,能不能升衔、能不能领赏,皆在其中。而对將领而言,更是立身之本,未来能否在朝廷立足,全繫於此。 赵烈听到消息时,正在营中巡视。当那名亲隨快步来报时,他整个人都怔了怔,隨即脸上浮现出抑制不住的兴奋。 “来了!”他几乎是从胸腔里吐出这两个字,眼中火光炽烈。 下一瞬,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转身便走。“快,去把寧萧叫上!”他大步流星,风风火火。 亲隨一愣,还未来得及询问,他便亲自走向萧寧所在之处。 ——这一次,他绝不会忘了这个少年。 赵烈心里清楚,三日前的那场赌约,若不是寧萧死死咬住,今日根本不可能等来援军。他也清楚,昨夜自己亲口承诺过,要替这小子討回公道。今日正是好时机! “寧萧!”远远看到那道背影时,他大声唤了一声。 萧寧正立在营前,似在远眺。风声吹动他的衣衫,背影挺拔。听到呼唤,他回过头来,目光清冷,却並未显出多少情绪。 赵烈快步走上前,伸手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走!隨我去大营!”他咧嘴大笑,笑声里带著难得的痛快与兴奋。 萧寧眉头一挑,淡声道:“去大营?何事?” “核对军功啊!”赵烈呼吸急促,眼神亮得惊人。“蒙尚元点了人,要把前些时日的军功逐一清算,记入功过簿!”“哈哈,这可是大事!” 萧寧神色平静,只是静静看著他。赵烈却抑制不住內心的火,整个人显得格外亢奋。 “你放心!这一次,不用再跟他们爭了!”“你也知道,以往这事,全被韩守义那帮小人占尽了便宜。沈主帅拼了命,落到最后,功劳都被他们截胡。气人啊!可咱们之前没法子!”“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猛地握紧拳头,眼神炽烈。“谁能想到,蒙尚元大人居然会让齐书志来掌功过簿!” 说到这里,他笑声洪亮,带著一种久压胸中的痛快终於释放的爽快。“书志可是跟了我多年的兄弟!他的性子我最清楚,忠厚、公道,不会昧良心!” “到时候,谁该记谁的功,他就记谁的!若是韩守义他们敢抢功,嘿!书志一定会当场驳回!”“有他在,一切就没问题了!” 赵烈说得越多,眼神就越亮,仿佛已经看见了大营中自己扳回公道的那一刻。那一刻,他能让所有人都看清:沈主帅的功劳,兄弟们的血,谁都抢不走! 萧寧看著他,神色依旧冷淡,唇角却微微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笑意里,带著冷静,也带著难以揣摩的意味。 赵烈却浑然未觉,依旧兴奋地说个不停。一路上,他拉著萧寧,边走边诉说。 “你小子啊!这次可得跟紧我,別走神!”“今日他们若不提那赌约,我便替你提!你放心,有我在,你不吃亏!” “哈哈,真是天意!若不是蒙尚元大人偏偏点了齐书志,这一仗咱们还得拼嘴皮子,未必能討个公道!”“可如今?哈哈哈,简直是老天开眼!” 风沙扑面而来,他却浑然不顾,整个人昂首阔步,像是一头久困牢笼、终於嗅到血肉气息的猛虎。 一路上,士卒们见他们走过,纷纷投来目光。有的眼神复杂,有的满是疑惑,也有的暗暗摇头。毕竟,他们都知道,今日的大营可不是一般人能隨便插足的地方。寧萧一个小兵,被赵都尉带上,绝非寻常。 可赵烈全然不理,脚步疾快。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日,公道要回! 萧寧默默隨行。风声呼啸,捲起尘沙。赵烈的声音还在耳边迴荡,带著掷地有声的坚定与满腔的火。 他眼神平静,心中却缓缓浮起一抹冷笑。这一幕,他早已预见。 议事的大营就在前方,篝火熊熊燃烧,照亮厚重的营幕。一股肃杀之气,在午后的阳光下,愈发显得沉重。 赵烈大步而入,萧寧隨他之后。他们的身影,正一步步走向那场暗潮汹涌的对峙。 大营之中,灯火辉煌。 厚重的营幕四周插满了火把,烈焰燃烧,映得人影摇曳。空气里瀰漫著沉闷的焦躁气息,仿佛整片天地都在等待著一场无法避免的宣判。 赵烈大步踏入时,帐內已聚满了人。 那些隨他与沈主帅征战多年、血汗洒遍北境的军士们,此刻正零散站在角落,或两三成群,或独自佇立。他们的脸庞因风霜而粗礪,身上的伤痕未曾痊癒,可眼神里却透著掩不住的光亮。 他们看见赵烈进来,纷纷挺直了身子,眼中闪著欣喜与激动。 有人低声议论:“都尉来了……这次,咱们兄弟怕是真能受些封赏了。”也有人攥紧拳头,低低道:“终於有这一天了,主帅的功劳,该是时候写进功过簿了!” 他们的眼神,带著渴望,也带著这些年积压在胸腔里的委屈与不甘。一场场血战,多少兄弟死在城下,可落到最后,功劳却被別人摘走。今日,似乎终於要有一个交代。 赵烈心头一热,胸膛微微起伏。他看得出来,这些兄弟跟自己一样,心中燃著一团火。这一刻,他更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却也因此更坚定。 可就在他心头热血翻涌之时,却也有人在看见他后,露出了不同的神情。 一些属於韩守义阵营的將士,眼神闪烁,神色复杂。有人皱眉,有人冷笑,也有人面露怪异,像是心里藏著说不出的讥讽。 赵烈捕捉到了这些眼神,心中一瞬疑惑。“他们这是什么表情?”可转念一想,他很快就拋诸脑后。 ——笑话!今日有齐书志执笔,怕他们什么?就算他们心中有鬼,功过簿上也写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心头反倒更加痛快,步伐也更显沉稳。 走到中央时,他忽然看见,在帐角靠近火光的一侧,齐书志正与人低声说著话。赵烈定睛一瞧,不由眉头一皱。 ——韩守义! 只见那两人一前一后,似是说得颇为投机,神態之间竟有几分熟络的意味。韩守义脸上掛著一抹淡笑,似是在说什么轻鬆的閒话;而齐书志则低声回应,虽无过分的神色,却也未见疏离。 这一幕,令赵烈心头驀地一紧。 他脚步一顿,眼神凝了凝。脑海里闪过昨夜的对话。 “书志是我一手提拔的,他绝不会昧著良心!”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似有一瞬的燥热与不安。可很快,他压下了这股情绪。 “別多想。”“书志那孩子的性子我清楚。”“就算寒暄几句,也不代表什么。” 赵烈强自按下心中的疑惑,大步走了过去。 “书志!”他的声音浑厚,带著豪爽。“这次辛苦你了!昨日一夜未眠吧?” 齐书志闻声,转过身来,神色平静。他点了点头,语气不疾不徐。“不辛苦。” 赵烈看著他,心头微微一松,笑著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样的!” 隨即,他也不再多言,转而走向中间,准备静静等待。他知道,此刻最该做的,就是等那一份功过簿摆上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帐內渐渐安静下来。 眾人心头的热望被火光照得炽烈,呼吸都显得急促。无数双眼睛,望向大帐正中,望向那片空著的案几。他们知道,片刻之后,决定自己未来的功过簿,就要摆上去。 忽然,帘幕被掀开。 蒙尚元步入大帐。他身材高大,盔甲錚亮,身上带著一股沉重的威势。隨著他的脚步声,整个大营瞬间肃然。 他怀里抱著一卷厚重的册籍,皮面泛著暗沉的光。那正是齐书志昨夜连同今日上午,整理至今的功过簿。 隨著他一步步走向案几,帐內的气氛骤然紧绷,呼吸声都仿佛凝固。 “功过簿!”有人在心中低呼,眼神因激动而泛红。 无数將士心头同时一震。他们胸中燃烧的火,此刻几乎要衝破胸膛。 这一卷功过簿,將决定谁能立功受赏,谁会被忽略遗忘。它不仅是赏罚的根基,更是未来仕途的阶梯。 “啪!” 蒙尚元將功过簿重重放在案几上。那一声脆响,犹如战鼓擂动,震得所有人的心同时一颤。 帐內,鸦雀无声。呼吸声压抑到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捲册子上。 赵烈更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臟跳动如鼓。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一页页纸上,沈主帅的名字终於被郑重书写;那一行行字跡里,记录下兄弟们用命换来的血战功勋。 ——今日,他们要扬眉吐气! 蒙尚元环视一圈,沉声开口:“今日之事,关乎军中赏罚,关乎朝廷封功。”“此簿由齐书志执笔,昨夜至今,已初步整理完毕。”“现在,当眾核对。” 轰。 这一刻,帐內所有人心头的火同时被点燃。无数双眼睛,激动、渴望、急切地盯著功过簿。有的人甚至忍不住咽下喉间的唾沫,心跳快得近乎失控。 赵烈的眼神死死盯著那册子,眼角泛红。他知道,这一刻,不只是兄弟们的功劳,也是主帅的功劳。这一刻,终於要来了! ——终於,没有人能再把它夺走! 大帐之中,火光摇曳,气氛凝重到极点。 蒙尚元立於案前,双手將那捲功过簿缓缓展开。 厚重的纸页在他手中铺开时,发出“沙沙”的声响,犹如刀剑出鞘,牵动著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赵烈屏息以待,胸口的血液滚烫,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他的拳头早已无意识地攥紧,像是要把期待和热望都拢在掌心。 蒙尚元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却清晰,在整个大帐里迴荡: “首功——韩守义部,將士李仲良,於西北角守御中,首先登城,斩敌两人,力战而死,功勋卓著,记首功一等!” 轰。 一声炸雷般的话音落下,大帐內一片喧然。不少军士眼神炽烈,忍不住发出一阵低呼。 “李仲良……我认识!他是韩將军的人!”“首功啊!这是天大的荣耀了!” 瞬息之间,韩守义那边的將士们,齐齐挺直了腰杆,脸上满是得意与兴奋。更有几人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神中流露出狂喜。 赵烈神色微动,却並未开口。首功之人,確实是奋勇登城者,有资格记下首功。他心中虽有些意外,但也没觉得不妥。 只是……他余光扫向自家兄弟们,发现他们的脸色虽无波动,却都在等待。他们期待著,下一条功劳,会轮到自己这边。 蒙尚元目不斜视,继续开口: “次功——潘仲海部,將士曹元胜,於正门突围之时,持盾护军,硬抗敌军弓弩,力竭而亡,记次功一等!” “次功——杜崇武部,將士贺明,於夜袭敌营之际,火烧敌帐,斩敌一人,记次功二等!” “次功——梁敬宗部,將士冯起,於南门衝锋之际,首当其衝,伤敌一人,记次功二等!” 一连串的名字被念出。可每一个名字,竟全都是韩守义、杜崇武、潘仲海三部的人。 赵烈身后,兄弟们的脸色渐渐变了。他们一开始还满脸期待,眼神明亮,呼吸急促。可渐渐地,光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不安。 有人低声嘀咕:“怎么……怎么全是他们的人?”也有人皱著眉头,心里泛起一股隱隱的焦躁:“咱们不是也立了不少功劳么?怎么一个都没提?” 赵烈心头“咯噔”一下,眉头皱起。他目光死死盯著那功过簿,眼神沉了下来。 蒙尚元继续念著,一条条功劳缓缓落下。 “记功——韩守义部,將士王文,西北角护主有功,记三等功!”“记功——潘仲海部,將士刘常,於突围时救援战友,记三等功!”“记功——杜崇武部,將士赵全,奋勇杀敌,记三等功!” ——仍旧是他们的人! 自始至终,竟没有一条,落在赵烈和沈主帅麾下的兄弟身上! 大帐之中,那股压抑的氛围,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第789章 背叛!叛徒竟然是齐书志?! 大帐之中,火光跳跃,空气凝滯。 蒙尚元低沉的嗓音仍旧在迴荡,功过簿上的名字一个个念出。 可那名字,却始终偏在韩守义、杜崇武、潘仲海三部之间来回打转,像是这片天地间,只有他们立过功,其余人皆是尘埃。 赵烈身后的兄弟们,一个个脸色难看,却没有开口。 他们心中压抑著怒火,压抑著困惑。 “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没咱们的人?” 有人在心底嘀咕,可到底没敢说出口。 直到此时,他们仍旧心存侥倖。 齐书志可是自己人,赵都尉的亲信,这些年一直跟隨在身边,亲眼看过多少血战,亲眼记过多少功劳。 他怎么可能会忘了? 不可能! 於是,眾人强行按下心中涌起的焦躁,互相交换著目光,眼神里带著自我安慰的意味。 “莫不是先念他们?” “嗯,按理说,韩守义他们守得是燕门之前的城池,那是第一场硬仗。” “是啊,我们这一营出战的时间在后,顺序记载,理当如此。” 他们压低声音,在心里给自己找著理由。 一个接一个的念头像是稻草,死死压住心口那股快要失控的火。 谁都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份册子,也许真的出了问题。 赵烈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著案前的功过簿。 他听著那些名字,心口的燥热一点点积压,却仍旧没有发声。 他和兄弟们一样,也在给自己找理由。 “先后顺序。” “对,一定是先后顺序。”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炽烈。 书志不会昧良心,不会!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名字,终於落入耳中。 “记功——赵烈部,將士张魁,於西北角护卫之时,持刀格杀敌寇一名,奋勇负伤,记三等功!” 轰! 这一句话,宛如惊雷,炸在赵烈这边兄弟们的耳边。 他们身子猛地一震,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呼吸急促,胸膛一起一伏,几乎是同时吸了一口气。 “张魁!咱们的人!” “终於念到了!” 压抑许久的胸口,终於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透进了一股甘甜的空气。 有人攥紧了拳头,眼中泛红;有人忍不住昂起了头,像是要让眼泪倒流回去。 这一刻,他们几乎要激动得喊出来。 赵烈的眼神也隨之亮起,胸膛猛地一震。 张魁! 终於轮到自家兄弟! 他眼角的血丝在火光下清晰无比,呼吸粗重,心口激烈跳动。 “书志果然没忘!他果然在!” 赵烈胸口一热,眼眶差点湿润。 终於,这一刻,他看见了公道的影子。 “很好!接下来,必然就是咱们的人了!” 赵烈心中狂喜,血液似乎都在倒冲。 而他的兄弟们,更是一个个抬起了头,屏住呼吸,死死盯著蒙尚元。 他们在等待,在期待。 张魁只是开始,接下来,就是他们一个个的名字了!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蒙尚元继续念著。 可那张魁之后的名字,却零零散散,稀稀拉拉。 只有寥寥几个,是赵烈部下的军士。 “记功——赵烈部,將士郭良,守御时射杀敌寇一人,记三等功。” “记功——赵烈部,將士李福,救援同袍,记三等功。” 仅此而已。 稀薄得像是苍茫大漠中的几点孤火,转瞬便被风沙淹没。 帐中气氛,顷刻变得诡异。 赵烈的兄弟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前方。 他们的心口猛地一凉,仿佛整个人跌入了冰窟。 “这……就没了?” “怎么就这几个?” “咱们……咱们杀敌的兄弟那么多!流的血不比別人少!” 窃窃私语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里透著不可抑制的慌乱与愤怒。 赵烈的眉头死死皱紧,额角青筋鼓起,拳头攥得发白。 他心中一股火焰冲天而起,几乎要烧穿他的胸膛。 “不对!” “绝对不对!” 他盯著那册子,盯著蒙尚元,呼吸越来越急促。 胸口的血,翻腾得像是要炸开。 终於,蒙尚元合上手中的功过簿,目光扫视全场,沉声开口: “將领以下军士,功劳如上。”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赵烈身后的兄弟们,齐齐脸色大变。 他们呼吸一滯,眼睛瞪得滚圆,满脸的不敢置信。 “什……什么情况?!” “就……就这样?” “怎么可能?!” 有人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低吼,双目赤红。 有人全身颤抖,双手死死攥著,指节咯咯作响。 更多的人,眼神一片茫然,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冷彻心骨。 他们杀敌的场面歷歷在目。 兄弟们拼著命往前冲,尸体倒在血泊里。 那些活下来的,身上还带著刀痕箭伤,夜里疼得睡不著。 可换来的,却是这几笔,寥寥几个名字! 他们的功劳,仿佛全被抹去! 他们的血,仿佛全都白流! “怎会如此?!” 有人沙哑低吼,声音带著绝望的颤抖。 赵烈的心口,轰然一震。 怒火与困惑,一起衝上了喉咙。 他的呼吸,变得像野兽般粗重。 眼神死死盯著那册子,仿佛要把它燃成灰烬。 “书志!” 他心底发出一声怒吼,指节攥得发白。 可下一刻,他却猛地摇头,强行压下心底浮起的那个念头。 不,不可能! 书志不会昧良心! 他跟隨自己多年,忠厚老实,怎会做出这种事? 一定是……一定是韩守义那帮贼子! 他们平日里惯会耍弄手段,抢功邀宠,如今定是趁著某个空子,暗中做了手脚!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眼角血丝暴起,整个人几乎要爆裂开来。 可在这一刻,他的心思却乱成一团,不愿深究。 他不敢去想。 也绝对不想去想—— 那本该最信任的兄弟,会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背叛自己。 所以,他死死咬住牙关,把所有疑虑都压下去,只让胸口那团火焰越烧越烈。 他的眼神一寸寸冷下来,死死盯向韩守义一方。 “狗贼们……你们,又在耍什么样?!” 赵烈目光狠狠地看向了韩守义。 帐內的火光摇曳,映出一张张惊怒交加的面孔。 赵烈身后的兄弟们,眼神已不再是期待,而是彻骨的失望。 有些人咬破了嘴唇,鲜血顺著牙齿流下,却浑然不觉。 空气里,瀰漫著压抑的火药味。 那股快要炸开的怒火,隨时可能点燃整个大帐。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眼角血丝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他终於意识到—— 今日,这功过簿,恐怕已经不是公道的象徵。 而是被人篡改,被人夺走的,血淋淋的陷阱! 大帐之中,火光熊熊,影子在厚重的幕布上摇曳。 隨著蒙尚元一句句沉稳的宣读,场內的气氛几乎凝固成了一块沉重的铁石,压得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赵烈双拳死死攥著,青筋暴起,心口的热血沸腾到了极点。 他心头虽然翻江倒海,可最终还是硬生生压下了怒火。 “忍著。” 他在心中暗暗咬牙。 普通军士的军功,的確可以被人耍弄,被人暗中动了手脚。 那些小人物,若无大势支撑,往往被一笔勾销,谁都替他们喊不出冤屈。 但將领…… 將领的军功,能隨意抹去吗?! 赵烈咬著牙,眼神如火,胸腔翻涌的怒气像是要炸开,却被他牢牢压在心底。 他告诉自己——只要再忍耐片刻,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拼死守城的,是主帅,是我赵烈!” “为城中百姓拼出逃亡时间的,也是主帅和我!” “那些狗贼除了躲在后头喊叫、临阵推脱,他们还做过什么?!” 赵烈心中暗吼,眼睛死死盯著那捲功过簿。 “军士功劳你们可以昧良心,可將领的功劳,天理昭昭,总该轮到我们了吧!” 他呼吸粗重,耳畔轰鸣,心口一下一下猛烈跳动,几乎要衝破胸膛。 这一刻,他的期待甚至超过了愤怒。 终於—— 蒙尚元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鏗鏘。 “韩守义——守城期间,亲自督阵,多次身先士卒,数次负伤不下火线,稳固士气,功勋卓著,记头功!” 轰! 仿佛一道惊雷,重重劈在赵烈的耳边。 整个大帐霎时喧然一片。 韩守义那一方的將士们瞬间昂首挺胸,眼中燃烧起得意与狂喜。 有人忍不住低声喝彩:“韩將军果然英勇!此功当之无愧!” 更多的人则是暗暗交换眼神,面上浮现出若隱若现的笑意。 赵烈却只觉脑中一阵轰鸣,血液全数涌上了头顶。 “韩守义?!” 他差点没忍住当场吼出声来。 督阵? 身先士卒? 负伤不退?! 赵烈脑海中立刻闪现出那一幕幕: 那几日,韩守义几乎全程龟缩在后阵,唯恐自己的脑袋掉了; 真要论伤,那点皮肉血口子,根本不值一提; 可如今到了功过簿上,竟成了“多次负伤、不下火线”?! 赵烈心口剧烈起伏,胸腔里像是压了一团隨时要爆炸的火! 可蒙尚元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 他继续往下宣读。 “梁敬宗——城门告急时,亲自引兵增援,斩敌数人,伤敌数十,守住南门不失,功勋显著,记一等功!” “杜崇武——夜袭敌营,调度有方,火烧敌帐,扰乱敌心,使守军得以喘息,记一等功!” “潘仲海——正门死战,持军不退,拼死杀敌,保全正门不破,记二等功!” 隨著一条条功劳被念出,每一个名字都来自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潘仲海这几人。 那功绩辞藻之华丽,几乎堪称是將士们的典范与英雄。 一条一条,仿佛早已安排妥当的顺序。 一笔一笔,写得明明白白,乾乾净净,无法辩驳。 可在这些功劳中—— 沈铁崖的名字,始终没有出现。 赵烈的名字,更是连只字都没有提及。 赵烈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浑身颤抖,双目死死盯著蒙尚元,额角的青筋一条条暴起。 他几乎要衝上去,把那功过簿从桌案上夺过来,撕得粉碎! 可蒙尚元的声音,仍旧冷然,仿佛没有察觉帐內的暗流汹涌。 他最后一句,字字如刀: “如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句话落下,整个大帐瞬间陷入一片无法形容的静止。 无数人愣在那里,呼吸都停滯了。 “如上?” 赵烈的耳边只余下这两个字,不断迴响,像是魔音般迴荡不止。 没有了。 没有他。 没有主帅。 没有他们这一路兄弟拼死拼活的功劳! 他整个人僵立原地,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彻底打懵了! 眼神呆滯,嘴唇微微颤抖,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怎么会……” 赵烈喉咙像是被堵住,眼眶猛地泛红,心口一阵阵抽搐。 他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 拼死守城的是沈铁崖! 血流满地的是自己这些兄弟!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的名字连一个字都没有?! 赵烈浑身发冷,心口却像是燃著火,胸腔里翻滚的血气冲得他几乎窒息。 他眼神死死盯著蒙尚元,盯著那捲功过簿,盯著周围那些得意的面孔。 可最终,他整个人只是怔怔站著,一动不动。 呆滯,迷惘,不可置信。 就像是整颗心被人狠狠摔碎,却还在本能地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他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要质问,却连言语都堵在喉咙里。 这一刻,赵烈整个人彻底僵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混乱之中。 大帐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蒙尚元的那句“如上”,像是一块千斤巨石,压得整个营幕都透不过气来。 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在那一刻凝固。 赵烈呆立片刻,眼神茫然,脑中一片轰鸣。 可隨即,他胸口的热血猛地翻腾,灼烧得他几乎要炸裂。 “不对!” “不可能!” 他心中咆哮,血液如火,灼痛著每一根神经。 下一瞬,他整个人猛地回过神来,眼眸骤然睁大,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烈火点燃! 怒火,从心底深处喷涌而出! “放他娘的狗屁!!!” 赵烈的怒吼,骤然震盪大帐! 声如雷霆,带著撕裂胸腔的狂烈! 剎那间,无数人被嚇得心头一颤,目光齐齐看向他。 火光下,他满脸涨红,青筋暴起,双眼血红,宛如一头怒极的猛兽! 他一步踏出,指著案前的功过簿,怒声狂喝: “守城的是谁?!拼死守城的是谁?!” “是沈主帅!!!” “他至今还躺在病榻之上,血未乾、伤未愈!他是为了百姓,为了兄弟们,拼死在城头!他拖著伤体,硬是撑下了那几日生死!” 赵烈浑身颤抖,吼声震得火焰狂跳! “你们说韩守义?!说梁敬宗?!放屁!!!” “他们除了逃跑,还做过什么?!” “当日敌军如潮,若不是沈主帅死死扛住,北境早已失陷!若不是他拼出血肉之躯,百姓们如何能有半刻逃亡的机会?!” 他一步步逼近,声声如雷,每一个字都带著燃烧的怒火。 “我赵烈可以不要军功!!!” “这些年,我从不与人爭,也从不计较!可沈主帅不行!!!” 赵烈胸口剧烈起伏,眼眶通红,声音在大帐之中震盪不休。 “他拼了命,流了血,受了伤!他將自己的性命压在北境的刀锋之上!” “如今他躺在病榻之上,命悬一线!你们凭什么?凭什么抹去他的功劳?!” 他怒吼著,声音嘶哑,却仍旧贯穿整个大营! “我赵烈,不为自己求功!可我不能眼睁睁看著主帅死不瞑目!!!” “这份功劳,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轰! 全帐震动! 无数双眼睛看向赵烈,神情错愕,心神动盪! 可就在此时—— “放肆!!!” 一声厉喝,骤然响起! 韩守义骤然起身,双眼森冷,盯著赵烈。 “赵烈,你好大的胆子!!” “你一个小小都尉,竟敢当眾辱骂?!这是军功册,这是天子近卫,这是蒙大人亲自主持的功过之事!” 他的声音尖锐而冷厉,如刀般直劈赵烈的胸口! “你平日里不尊我等,以下犯上,我们看在沈铁崖的面子上,不与计较!” “可今日你竟敢对蒙大人如此无礼?!你这是何居心?!” 韩守义眼神森然,声音冷若寒铁,字字如刀。 “还有那沈铁崖!” 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声音陡然拔高: “他除了贪生怕死和逃跑,还会干什么?!” 轰! 这句话一落,整个大帐瞬间炸开! “什么?!” “沈主帅……贪生怕死?!” 不少將士脸色骤变,眼神震怒,却又被韩守义那句“蒙大人”压得不敢轻举妄动。 赵烈整个人一震,仿佛被人重重砸了一锤! 他死死瞪著韩守义,双眼血红,胸口剧烈起伏。 “你敢污衊主帅?!你敢!!!” 他怒吼著,浑身颤抖,几乎要拔刀相向! 可韩守义却冷冷一笑,声音冷得刺骨: “赵烈,你自己说,军功簿是何人执笔?!” “齐书志!是你一手带出来的齐书志!” “莫非,你还敢说,是他作了假?!” “军中军功,岂能作假?!岂能诬陷?!此乃铁律!” 韩守义冷冷一笑,眼神如刀。 “赵烈,你要怀疑?你要否认?呵……那你就是在质疑蒙大人,在质疑军律!” 这一瞬间,赵烈心头猛地一震! 是啊…… 军功簿,岂能作假?! 这是铁律,这是军中至高无上的根本! 可他胸口的怒火,却怎么也平息不下。 他死死咬牙,呼吸急促,浑身颤抖。 目光在眾人之间游走,最终,骤然定格! 定格在一个身影上。 齐书志! 那张熟悉的脸,那双本应清澈的眼睛,此刻却在火光下显得说不出的沉默与冷漠。 赵烈心头陡然一震,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揪住! “齐书志……是你!” 他呼吸急促,心口剧烈抽搐,脑中轰然炸响! 昨夜自己曾將心底的期望倾诉给他,誓言託付…… 可如今,功过簿里,却偏偏没有半个字落在主帅与自己这边! 这意味著什么?! 难道…… 他被收买了?! 他与韩守义等人,同流合污?! 赵烈双眼血红,死死盯著齐书志,胸腔里的怒火与痛苦翻滚咆哮! 那一刻,他终於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不是蒙尚元,不是韩守义…… 而是自己最信任的兄弟! 他喉咙发紧,声音嘶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齐书志……你……” 他双拳死死攥著,浑身颤抖,整个人如坠冰窟,却又被火焰灼烧。 那一刻,他心底唯一的信任,仿佛轰然崩塌! 轰! 怒火终於彻底烧穿了赵烈的理智! 他胸膛起伏如擂鼓,眼眶血红,满身的力气似乎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下一瞬,他猛地咬牙,手臂一抖! “鏘——!” 长剑出鞘! 寒光陡然迸发,刺破大帐之中的火光,犹如一道冷厉的闪电! 全场瞬间死寂! “赵都尉——!!!” 无数人脸色大变! 有人惊呼出声,有人下意识后退,更多人满脸惊惧,手掌都颤抖了起来。 在军中,拔剑不是小事。 尤其是在大帐之中,当著天子近卫、当著主官的面拔剑,那简直就是触犯大忌! 这是大逆! 这是死罪! 可赵烈此刻,早已顾不得这些! 怒火已经彻底灼瞎了他的眼! 他胸口翻腾的血与恨,化为唯一的念头—— 杀! “齐书志!!!” 他怒吼一声,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如猛虎扑出,手中长剑直直对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劈去! “啊——!!” 大帐之中,无数人惊呼,顿时乱作一团! “快拦住!!” “赵都尉疯了!” “不可胡来啊!!” 赵烈身边的亲隨嚇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死死拉扯,可哪拦得住? 赵烈浑身劲力爆发,仿佛一头怒极的野兽,冲势不可遏止! 眼看寒光逼近,帐內气氛紧绷到极点! 可就在此时—— 齐书志忽然动了。 他没有闪躲,没有退缩,反而猛地站直了身子。 胸口一挺,眼神复杂,却又透出一抹哀伤与决绝。 他张开双臂,直直迎向剑锋! “都不要拦!!” 第790章 输的彻底 大帐之外,寒风呼啸。 正午过去不久,天色却阴沉得像是压下来的一块铁。 北境的风沙从未停过,今日更显得刺骨,卷著黄沙打在营幕之上,啪啪作响。 远处的號角声、巡逻声交错在一起,却都像被厚重的乌云压住,显得沉闷而低沉。 大帐之內,火把林立,烈焰跳跃。 光影摇曳在人脸上,明暗不定,仿佛每个人的神色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营中將士们一个个立在两侧,或神情紧张,或屏息凝神,眼神齐齐盯著中央。 气氛压抑到极点,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一些属於赵烈阵营的军士,脸庞因愤懣而绷紧,眼神死死盯著案几,胸口一起一伏,像是压著火焰。 他们心中憋著怨气,等待一个说出真相的机会。 可隨著功过簿一条条念下去,心中的火渐渐被压得快要爆炸。 而在另一侧,韩守义等人阵营的將士们,则一个个面露喜色,嘴角难掩得意。 火光映照下,他们的眼神闪烁,像是已经看见自己飞黄腾达的未来。 ——两方人马,明暗分明。 齐书志的表演,依旧在继续。 只听他声音高亢,震得眾人心头一颤。 他直视著赵烈,脸上露出一抹悲愴而悽然的笑。 “赵都尉若要杀我,就让他杀吧!” 全场瞬间寂静! 无数双眼睛,齐齐望向这一幕,呼吸一瞬都停滯了。 齐书志眼神坚定,声音却透著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带著血泪。 “赵都尉!” “这些年来,小人承蒙您的提携庇护,才有今日。小人心中,感激涕零,本该以死报答!” “可军功之事,大过天!” “昨夜,您唤我至沈主帅床前,把心中所思所愿,倾诉於我。”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却字字清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一刻,我心中翻涌,挣扎不已。” “若站在我个人角度,我自然愿意昧著良心,替沈主帅记下那些不属於他的军功,把韩將军他们的功劳,全都加到您与沈主帅的身上。” 他猛地一顿,眼神赤红,声音里透著撕裂的痛苦! “正如您安排的那样!!!” “可是,你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我这么做,不是狼心狗肺嘛!” 轰!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重重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什么?!赵烈安排……作假?!” “这……这……” 无数人眼神骤变,脸色骇然,低声议论,整个大帐气氛顿时翻天! 赵烈整个人一愣,手中长剑险些脱手! 他瞪大双眼,呼吸急促,脑中轰鸣,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话! “你……你说什么?!” 他喉咙发紧,声音嘶哑,震怒与难以置信几乎將他撕碎! 可齐书志却一步未退,胸口起伏,双眼赤红,继续大声道: “可此战血流成河,兄弟们的命拼出来的功劳,怎能被抹去?!” “他们一个个尸骨未寒!若是我因私心而作假,把他们的功劳算到別人头上,我还是人吗?!” 他的声音哽咽,带著泣血的决绝。 “赵都尉,沈主帅明明什么都没做!若是我照您所言,硬把功劳算到你们身上,那我才是真正的昧良心,愧对天地!” “我不能!!” 他猛地张开双臂,仿佛要迎接剑锋,泪光在眼眶中打转。 “赵都尉啊!您若怪我不忠,不仁,不义,那就杀了我吧!!” “我不怨!不悔!我认!!” 轰! 这一刻,整个大帐的空气彻底爆炸! 所有人呼吸急促,目光齐齐聚在这一幕上! 有人惊骇,有人心颤,有人暗暗咋舌! ——假仁假义! ——巧言令色! 在场许多人心头已经隱隱有了判断。 可更多的人,却因齐书志这番话,被震得神魂动摇,眼神复杂。 “这……” “赵烈……竟然……?” 议论声低低响起,似乎要將大帐掀翻。 赵烈只觉浑身发冷,怒火与惊骇交织,像是要撕裂他的胸膛! 他的剑,停在齐书志胸口寸许之处,寒光凌厉,却再难落下! 他呼吸粗重,瞳孔骤缩,双手剧烈颤抖! 他无法置信! 无法接受! 昨夜明明是最亲信的託付! 怎么到了此刻,竟成了这副样子?! 他眼神血红,咬牙切齿,胸腔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咆哮: “齐书志!!!你敢污衊我?!!!” 他怒吼著,声如撕裂,震得所有人心神颤抖! 可齐书志却迎著剑锋,神色决绝,声音却透著一种大义凛然的悲壮! “小人受您庇护多年,本应以死相报!” “可若要昧良心,为您篡改军功,我不敢!我不能!” “赵都尉,来吧!杀了我!!” 他张开双臂,仿佛一尊赴死的烈士,昂首而立! 火光摇曳,大帐之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柄长剑与齐书志胸口之间! 那一寸距离,如千钧之重,悬在每个人心头! 赵烈浑身颤抖,怒吼、嘶哑、狂烈! 可剑,却终究落不下去! 因为这一刻,他已被齐书志的话,推到了风口浪尖! 杀与不杀,皆是绝境! 一时间,大帐內的空气像是被凝固住了。 火光跳动,却难以驱散这份沉重的压抑。 赵烈的剑,停在齐书志胸口寸许之地。 两人的对峙,就像是两个方向的刀锋,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然而,此刻最煎熬的,並不是赵烈。 而是他身后的那一群兄弟们。 ——赵烈营中的將士们。 他们一个个攥紧拳头,青筋暴起,胸腔里的呼吸沉重到几乎要炸开。 怒火与愤懣交织在眼眸深处,却被死死压著,不敢释放。 “该死……” 有人低声咬牙,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眼神死死盯著齐书志,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 ——卖了! 这个跟隨多年的兄弟,竟然当眾把他们出卖了! 他们一个个心里明白得很。 昨夜的事,他们有人不知,可今日大帐里的这一幕,却再清楚不过。 齐书志这一番“慷慨陈词”,听似大义凛然,实则就是一刀插进他们心口。 他摆明了把所有人推下深渊。 “混帐东西!” 不少人心头在骂,恨不得当场衝过去,一拳將齐书志的嘴砸烂。 可他们只能咬牙,脸色涨红,眼神血丝遍布,却一步也不敢越雷池。 因为他们知道。 此刻,赵烈已经中计了。 整个局势,被对方牢牢掌控。 最致命的一点是—— 齐书志的身份。 ——他是赵烈的人! 这一点,比什么都要要命。 若换作是韩守义阵营的人出面指控,哪怕说得天乱坠,他们也可以反驳,可以质问,可以力爭到底。 可现在呢? 齐书志是谁? 那可是赵烈亲手带出来的,营中上下公认的“自己人”! “你自己的人,还能作假吗?” 这是所有人心中不愿想、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再加上齐书志这一番“假仁假义”的表態,局势更是死死封死。 他说得声泪俱下,字字句句都像是带著血。 什么“军功之事大过天”, 什么“若昧了良心,我就不是人”, 什么“我不忍心篡改功劳”, 最后还一句“赵都尉让我杀了他吧”。 每一句话,听在外人耳中,都像是铁证! 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这全是假的,全是表演。 可那又如何? 外人会信谁? 会信赵烈这个怒火攻心、当眾拔剑的莽夫? 还是会信齐书志这个眼含热泪、誓言凛然的“忠厚文吏”? 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这一刻,赵烈营中的將士们,一个个胸腔里憋著火,眼神死死盯著齐书志,恨不得用目光把他撕碎。 可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在心里烧。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生气已经没用了。 “完了……” 有人喃喃低语,声音低到几乎被火光吞没。 这一瞬间,他们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像是被人按在泥潭里,明明知道是陷阱,却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掉下去。 他们更清楚,眼前的这一幕,不是偶然。 ——这是对方的计谋!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这场军功核对,自己这边终於能扬眉吐气。 因为有齐书志在,凭著他的身份,至少能把事实写出来。 可现在呢? 反过来了! 齐书志不是他们的倚仗,而是对方埋下的暗桩! 他不只是出卖了赵烈。 更是出卖了所有兄弟! “天杀的……这是早就布好的局啊。” 有人双拳发抖,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心中愤怒到极点,却又只能把这份火压在胸腔。 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今日赵烈拔剑的一幕,已经坐实了“心虚”、“恼羞成怒”。 而齐书志这一番“慷慨赴死”的表態,则正好把赵烈描绘成了那个昧功求私的卑鄙之徒。 至於他们这些兄弟? 无论心中再怎么愤怒,嘴上却再也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因为他们的话,再也没有说服力。 他们的身份,已经被齐书志这一番“苦情戏”彻底夺走了。 “这就是计谋啊……” 不少人心头泛起苦涩。 他们本以为军功之事,凭的是事实,凭的是血与命。 可现在才明白,原来更致命的是“人心”。 只要人心被操纵,哪怕事实摆在眼前,也会被顛倒黑白。 赵烈营中的士卒,一个个心口压著千斤巨石。 他们面色涨红,眼神通红,呼吸急促,却只能无力地伸出双手,上前去拦。 “都尉!不可啊!” “都尉,冷静啊!” 他们死死抱著赵烈的手臂,用尽全力想把他拦下。 可心中那股火,却在胸腔里烧得更盛。 他们不是怕死。 他们不是怕事。 他们只是清楚。 眼下,赵烈若真的一剑下去,不仅是他自己,连他们这些兄弟,甚至沈主帅,都要彻底被拖下水! 到时候,谁也別想全身而退! “大人,这是计啊……这是个套子啊……” 不少兄弟心中同时吶喊,手臂死死用力,满头青筋暴起,硬生生將赵烈拖住。 他们的眼神里,全是愤怒,却又夹杂著无奈与绝望。 ——他们看得出来,赵烈被逼急了。 ——他们也看得出来,齐书志是假惺惺。 可这一切,还有用吗? 没有了。 对方已经贏了。 贏在身份,贏在人心。 他们自己人,自己人啊! 齐书志明明是赵烈的人! 这一点,就足以让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们……输了。” 有人低低吐出一句,声音哽在喉咙里,带著苦涩的血味。 帐內,火光摇曳,照得他们的脸阴影交错。 那一双双眼睛,充满愤怒,充满憎恨,却也充满了绝望与无奈。 他们愤怒齐书志的背叛,愤怒韩守义等人的算计。 可更愤怒的,是自己无能为力。 这一刻,他们终於彻底明白。 赵烈不是中计。 而是他们所有人,整个营,早就被人算计死死套住。 无论如何挣扎,都已经走不出去了。 ——这,就是最致命的地方。 大帐之內,空气沉凝。 赵烈的剑还停在半空,齐书志一番“慷慨赴死”的言辞,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將全场气氛彻底搅乱。 可在另一侧,几道目光却逐渐亮了起来。 韩守义端坐在席间,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阴鷙而狡黠的光。 他冷冷的盯著赵烈,后眼神一扫,正好与杜崇武、潘仲海、梁敬宗四目相对。 那几人心中所思,几乎尽在不言。 他们看得出来。 赵烈,彻底中套了! 尤其是那句“昨夜都尉让小人昧良心,把功劳全算到沈主帅身上”——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外人根本无法分辨。 可就是这样一句话,足以要赵烈的命! 杜崇武的嘴角微微抽动,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假装抚须掩饰,心中却暗暗狂喜: ——妙啊! 妙到极点! 若是他们自己人出面污衊赵烈,不仅容易露出马脚,还会让人怀疑是刻意做局。 可如今不同。 齐书志是谁? 那是赵烈最信任的心腹,几乎等同於“亲信”。 偏偏就是这个“亲信”,在眾目睽睽之下站出来,哭喊著“自己不愿昧良心”。 这一下,赵烈还能怎么反驳? 他要是真敢说齐书志撒谎,別人第一反应是什么? ——“你连自己的人都信不过?” ——“既然是你的人,那齐书志为什么要冒死说出这些?” 解释? 辩驳? 全都无用! 解释得越多,只会显得越苍白。 就像此刻赵烈拔剑的举动,已经成了最铁的证据。 “自己人说你不行,你还能怎么狡辩?” 这一刻,韩守义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痛快感。 那种从胸膛深处翻涌而出的快意,几乎要让他忍不住仰天大笑。 这一招,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第一雕,自然是功劳到手。 沈铁崖的血汗功劳,本该光明正大地属於他,却因多年耿直不爭,被他们反覆夺取。 这一次,本以为难度极大,毕竟有蒙尚元在,有赵烈拼命爭。 可如今呢? 齐书志这一番话,等於亲手把功劳拱手送到他们怀里。 而且还是“公正无私”的名义! “哈哈,沈铁崖,你纵有千般清正,到头来,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 韩守义心里,阴冷的笑声不断翻涌。 第二雕,除掉赵烈。 他目光掠过场中那道身影——那头怒火衝天的猛虎,此刻却像被断了脊柱的野兽。 赵烈,向来是个麻烦人物。 莽直、倔强,不懂圆滑,更不懂退让。 这样的人,最难对付。 可如今呢? 他自己亲手拔剑,自己亲手把柄送上来。 一旦定性为“威逼文吏、以下犯上”,哪怕蒙尚元心里清楚,也不敢偏袒。 赵烈,从此一蹶不振。 第三雕,收服人心。 这一点,才是最毒的一环! 他们心里清楚,这些年,哪怕功劳被他们夺走,底下的兵士也未曾真心归附。 为何? 因为逃跑! 因为畏战! 他们亲手拋下兄弟,带人先走! 这一幕,不仅赵烈麾下的兵士心里瞧不起,就连他们自己麾下的人,也同样憋著怨气。 “你们有什么资格享功劳?有什么资格受封赏?” 这是所有士卒心里不敢言,却实实在在存在的疑问。 可今日不同。 赵烈倒了! 而且,是倒在自己最信任之人的口中。 这种打击,比千军万马更致命。 他们看在眼里的“英雄赵烈”,他们心中那股暗暗的崇拜和依附,此刻轰然坍塌。 “你们敬仰的英雄,也不过如此。” “他不过是个昧功邀宠的小人。” 一旦这层对比没了,他们这些人再怎么狼狈,也就没有差別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 既然如此,为何不跟著自己? “呵呵,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韩守义唇角笑意更浓,眼神冰冷而阴鷙。 他看著赵烈身后的將士们,一个个眼神中燃烧著怒火,却又死死压在胸腔里,既不敢,也不能爆发。 那种无奈、痛苦、愤懣的模样,简直比亲手杀了他们更让人畅快。 “赵烈,你再怎么愤怒,又能如何?” “你以为自己能替沈铁崖討回公道,可到头来,你亲手毁了他最后的声名。” 这一刻,韩守义只觉得胸腔舒展,压抑多年的鬱结一扫而空。 而他身侧的杜崇武、潘仲海、梁敬宗三人,也同样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 他们眼神交流之间,满是得意与快意,甚至带著几分放肆。 在他们看来,今日这一局,已经稳了。 功劳在手,赵烈除名,人心归附。 三雕一箭,妙到毫巔。 ——从此,北境的军功,再无人能与他们爭! 赵烈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有一团火焰在体內横衝直撞。 他浑身颤抖,青筋在脖颈上暴起,双眼赤红,像是一头被困死的野兽,挣扎著,怒吼著,却被铁链死死困住。 他想吼,想骂,想把眼前的虚偽撕碎! 可口腔里翻涌的,却只有血腥味。 “你们……你们!” 话到喉咙,却再难吐出完整。胸腔里那股巨大的压抑与狂暴,硬生生把声音割成碎片,仿佛连空气都被扼住。 剑锋依旧停在齐书志胸口寸许之处。火光照著那寒光,也照著赵烈满是狰狞的脸。可他的手在颤抖,剑在颤抖。 明知这是个局,明知这是算计! 可偏偏,他却连最简单的一步都走不出去。 那一瞬间,赵烈有种撕裂般的屈辱感。 他从来不是怕死之人。北境多少次生死,他都曾一马当先,血战到最后。可他从未像今日这般——被人当著满营的面,活生生架在刀口之上,却无力反抗。 他咬紧牙关,牙齿摩擦得咯咯作响,口腔里一股腥甜味迅速蔓延开来。 血,被硬生生咬出。 ——可他仍旧无计可施! 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那是他的兄弟们。 赵烈的耳朵极好,此刻,他听得一清二楚:有人压抑著怒吼,有人狠狠砸著拳头,有人几乎咬断了牙关。可最终,那一声声,都是在忍。 “都尉!” 终於,有人低沉出声,声音沙哑,像是撕裂了喉咙。 “都尉……算了吧。” 一句话,沉重得像是千斤巨石,压在所有人心头。 赵烈猛地一震,脊背僵直。 “算了?” 这两个字,像是要点燃他胸口最后一丝烈火。可当他猛然回首时,他看见的,却是一双双血红的眼睛。 那是他兄弟们的眼睛。 他们的脸色涨红,青筋暴起,胸口起伏,愤怒、不甘、屈辱,全都写在那双眼睛里。 可在那怒火背后,还有另一种更深的东西——无奈。 他们心里清楚。 这一局,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输了。 哪怕有千言万语,哪怕有万般愤恨,落到这一步,也全都没了意义。 齐书志是赵烈的人。 这是最要命的。 別人或许还会犹豫,可他们自己人说出来的指控,谁能反驳? 再反驳,就是越描越黑。 再挣扎,只会显得心虚。 他们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心头的火焰翻涌到极点,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作烈焰冲天。 可偏偏,他们必须压住!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赵烈真的失控,后果不仅是赵烈。 所有人,连同昏迷的沈主帅,全都会被拖下水! 第791章 无名小卒? “都尉,不要再爭辩了。” 又一个声音响起,这一次带著哽咽,低沉到近乎窒息。 “你已经尽力了。” 赵烈的瞳孔猛然一缩。 尽力了? 是啊,他尽力了。 拼死守城,日日夜夜血战不休,他从未退过半步! 为了沈主帅,他冒死衝锋,誓死护住最后一道防线。 为了兄弟们,他咬牙拼命,寧肯自己负伤,也不肯退却一步! 这些年,他何曾懈怠? 可如今…… “尽力了”这三个字,却像是把所有的血与汗,所有的拼命与坚持,全都丟进了泥潭。 不甘! 他心中怒吼! 可喉咙堵著,胸腔堵著,怎么都吼不出来。 一股滚烫的热意,猛地涌上眼眶。 赵烈拼命仰起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泪水落下。 他不能哭。 他若哭了,这些兄弟们,又能靠什么撑下去? 可心口的那股撕裂感,却让他几乎窒息。 身后的军士们,一个个脸色通红,拳头死死攥著。 他们看著赵烈,看著他浑身发抖的身影,看著他手中那把长剑停在半空,像是压在他们每个人的胸口。 他们心里明白。 这一战,输了。 军功,没了。 不论他们流了多少血,杀了多少敌,拼命守住城池,最终,仍旧是一句空。 功劳,还是被抢走了。 他们心头的火,烧得炽烈,却烧不透那厚厚的一堵墙。 “都尉……” 终於,有人忍不住哽咽出声。 “算了吧。” “兄弟们都明白,这次……又要白辛苦一场了。” “可我们知道,您尽力了。” 这一刻,大帐中,空气沉重到几乎凝固。 火光摇曳,却照不亮那一张张满是血丝的眼睛。 他们不愿低头。 可他们只能低头。 ——这是命。 命里註定,他们这群拼死拼活的汉子,总是被人压下,总是得不到该有的公道。 赵烈的手,还在颤抖。 那一柄剑,仿佛有万斤重,压得他手臂酸痛欲裂。 可最终,他还是没能刺下去。 他缓缓收剑,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心头肉。 “好,好……” 他低声喃喃,声音嘶哑,带著撕裂的痛苦。 “我尽力了……” 这三个字,像是从血里挤出来的。 身后的军士们,胸口同时一震,眼眶发热,却无一人说得出话来。 他们只能低下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泪流下。 因为他们知道,哭泣,毫无意义。 哭,换不回功劳。 哭,换不回公道。 哭,只会让他们显得更加卑微。 ——这就是现实。 残酷到让人绝望的现实。 赵烈浑身发抖,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猛虎。 可他的利爪,被生生拔去。 他的咆哮,被生生堵住。 他只能发抖,仰头,死死忍住,不让眼泪流下。 大帐里,寂静无声。 只有那一声声压抑到极点的喘息,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野兽低吼。 兄弟们的眼神,依旧燃烧著火焰。 可那火,终究被压在胸腔里,烧得他们五臟俱焚,却冲不出去。 他们明白。 这一次,他们又输了。 而且,输得彻彻底底。 大帐之中,火光摇曳,空气沉闷得像凝成铁水。 齐书志的话还余音未散,那带著血泪的字句,仍在眾人心头轰鸣。 可接下来的寂静,却更显压抑。 所有人都看著赵烈,看著他手中已缓缓收回的剑。 那双眼睛赤红,怒火翻涌,却再也没有了出手的可能。 偏偏就在这时,一道阴冷而带著几分得意的声音,缓缓响起。 “赵都尉。” 韩守义从席间缓缓起身,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入每个人耳中。 “方才,你拔剑质问,气势汹汹。如今齐书志已將原委讲得明明白白,你却不再反驳。莫不是……心虚了?” 轰! 这一句话,像是一根铁钉,狠狠钉在赵烈的心口!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著韩守义,眼神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可嘴唇张了张,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 因为他很清楚,再多的言语,也只会被对方抓住,把自己推得更深。 “怎么?” 韩守义见状,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讥讽与得意。 “赵都尉可是没有话说了?若没有话说,那是否该算作承认了齐书志所言?” 他话音一落,大帐內立刻响起窃窃私语。 有人眼神复杂地看著赵烈,似乎在思索;有人低声附和,像是暗暗点头;更有人乾脆麵露轻蔑,好似已经下了定论。 ——承认。 这两个字,就像一柄无形的刀,凌迟著赵烈的血肉。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双拳攥得咯咯作响。 他咬紧牙关,眼神死死盯著韩守义,仿佛要把那张得意的脸生生撕裂! 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再否认?那就是越描越黑。 再愤怒?那就是心虚恼羞。 他早已被逼到墙角,四面都是刀尖。 一旦开口,就会被千刀万剐。 “呵。” 韩守义看著他这副模样,终於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冷冽,带著一种胜利者的轻蔑与快意。 “既然赵都尉无话可说,那便是默认了。” 他转过身,眼神一扫全场,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这军功,便以此为准,不能再改。” 轰! 这一句话,像是最后一块棺材板,重重合上。 大帐內的空气,彻底沉了下去。 赵烈身后的將士们,一个个面色涨红,双眼通红,呼吸粗重。 他们的胸口起伏剧烈,仿佛胸腔里有一头困兽在怒吼。 可那吼声,只能堵在胸中,再也发不出来。 ——他们输了。 彻底输了。 韩守义见状,嘴角笑意更浓。 他抚了抚衣袖,慢条斯理,仿佛还嫌火候不够,又补上一刀。 “赵都尉,你我同为北境守军,本应同心协力,誓死御敌。” “可你却妄图邀功,甚至想让主帅虚占军功。此事若传出去,怕是朝廷都要追究。” 他摇头嘆息,声音里带著假惺惺的惋惜。 “唉……赵都尉啊,你一身血勇,本该名震天下。可惜啊可惜,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这番话,明褒暗贬,句句诛心! 赵烈浑身颤抖,眼神血红,死死盯著韩守义。 那目光,几乎能將人撕裂! 可偏偏,韩守义坦然迎上,甚至还露出几分挑衅与讥讽。 ——你奈我何? 赵烈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喘息声,像是被逼到极限的野兽。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他只能一言不发。 只是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著韩守义,带著刻骨的恨意,仿佛要將他的影子烙在心底。 韩守义心中暗爽,冷冷一笑,道: “既然赵都尉不言,那便是承认了。此事,就此定下!” 轰! 这一句话,像是最后一道判决。 赵烈身后的军士们,一个个双拳发抖,胸膛起伏,眼神死死盯著韩守义。 他们心中有无尽的怒火,却再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因为一切,已经定局。 他们很清楚。 这一次,他们拼死守城,流血牺牲,到头来,仍旧是一场空。 军功,还是被抢走了。 他们的心口,压著一块千斤巨石,几乎要把人压得窒息。 可他们又无计可施。 他们只能沉默。 只能眼睁睁看著这一切发生。 大帐之中,火光摇曳。 一边是韩守义等人的得意与冷笑;一边是赵烈与他麾下將士的沉默与落寞。 两相对比,残酷至极。 赵烈胸口剧烈起伏,双眼赤红,浑身颤抖。 他死死攥著拳,指甲嵌入掌心,鲜血顺著指缝淌下。 可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恶狠狠地,盯著韩守义。 像是一头被剥去了利爪的猛虎。 怒火滔天,却无力扑杀。 大帐內,压抑的空气久久不散。 眾人心头,都明白了一件事。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军功,彻底被夺。 赵烈与他的兄弟们,连同昏迷中的沈主帅,统统被埋葬在这场算计之下。 无论他们如何愤怒,无论他们如何不甘,都再无力改变。 只能沉默。 只能落寞。 只能,把这份血与火的屈辱,深深埋在胸口。 久久无言。 大帐內,死寂片刻。 蒙尚元目光冷冷扫过全场,见无人再出声,便沉声道: “既然如此,大家没有异议,这军功,就这样確定了!” 隨著蒙尚元的声音落下,场中短暂的寂静之后,便骤然被一阵低低的笑声打破。 那笑声先是轻轻溢出,像是有人忍不住泄漏心中的快意。 隨即,杜崇武仰头一声大笑,捋著鬍鬚,笑得肩膀直颤。 “哈哈哈——今日之议,果真痛快!天道昭昭,功劳自在人心!” 韩守义面色沉稳,嘴角却微微翘起,眼底压抑不住的狂喜几乎要溢出。 他佯作正色,抬手作揖,语气却带著浓烈的讥讽: “有功则赏,无功则罚。蒙大人公正不阿,真乃军中幸事。” 梁敬宗也笑了,笑声阴沉,透著几分刻意的挑衅。 “是啊,军中立规,本就要明明白白。今日如此,才是真正的铁血之军。” 说完,他还特意將眼神掠过赵烈,带著赤裸裸的讥誚。 潘仲海冷哼一声,压低嗓音,却故意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有些人,仗著自己是沈主帅的心腹,便妄想著鱼目混珠,夺他人功劳。哼,如今真相大白,倒也算是给天下一个交代!”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眉飞色舞,脸上儘是得意与畅快。 他们身后的军士们,也被这氛围感染,面露狂喜,纷纷低声交谈起来。 有人甚至忍不住振臂高呼:“將军英勇,功劳昭然!” 顿时一片附和之声在大帐迴荡,气氛几乎要被他们的欢庆衝散。 与这一片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赵烈与他身后的军士。 赵烈胸膛起伏,眼神死死盯著韩守义。 那是一种近乎要將人撕裂的目光,可除了目光,他什么都做不了。 喉咙像被刀割般乾涩,呼吸灼热,胸腔里有一头野兽在咆哮,却被铁链死死锁著。 无论如何挣扎,都冲不出去。 他知道,一切已经完了。 今日的大帐,是最后的机会。 他以为,有齐书志,就能替沈主帅討回公道。 可没想到,齐书志竟是那最锋利的一刀,直接插进他与主帅的心口。 ——彻底没了! 赵烈眼神赤红,心底的火在燃烧,可那火烧得他五臟六腑都疼,却再点不亮一丝希望。 身后的军士们,一个个低著头。 有人眼圈通红,有人双拳发抖,有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可到最后,他们都只是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神死死盯著地面。 “没了……” 有人心底低声吶喊,却没敢发出来。 他们很清楚。 这里,是军营,是权谋,是人心的战场。 没有人会替他们说话。 没有人会站出来帮他们。 哪怕他们哭喊、怒吼,也只会被扣上“狡辩”的帽子。 他们所有的血汗,所有的牺牲,到头来,换来的只是別人嘴里的“功劳”。 而他们的主帅,那个臥病在榻、命悬一线的男人,最终连名字都不会留在这场战事里。 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结局。 憋屈,压抑,绝望。 赵烈指节发白,拳头嵌入血肉,血顺著掌心淌落,滴在地上。 他却连痛都感觉不到。 胸口像被千斤巨石压住。 他浑身颤抖,咬著牙,眼神死死锁在前方——可那眼神里,已没有锋锐,只有一片沉重与灰暗。 他知道,不会有人帮他们。 不会有人替他们辩驳。 更不会有人替他们爭。 今日的大帐,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憋屈的,彻底结束了。 大帐內,气氛沉凝。 火光摇曳,帐內一半是韩守义等人的笑声与窃喜,一半是赵烈阵营的沉默与憋屈。 赵烈只觉得胸口的血气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无力。 就算在战场上浴血拼杀,他也从未感到这样窒息。 可是,忽然间,他的目光扫过身旁那个沉默立著的身影。 寧萧。 那张年轻却冷峻的面庞,此刻不动声色,仿佛对眼前的种种都毫不在意。 可正因为如此,赵烈心头猛然一震。 ——对啊! 自己还答应过,要替寧萧討回公道! 昨夜,他明明拍著胸口发过誓:无论如何,也要替这小兄弟要一个说法。 如今军功被夺,他虽然无力回天,但寧萧的事,还不能就这么算了! 想到这里,赵烈猛地深吸一口气。 眼神重新燃起一丝光。 他擦了擦额头冷汗,强自让自己稳住声音。 “好!” 他沉声开口,打破了帐內短暂的沉寂。 “军功的事,就这么算了!我赵烈……暂时认下!” 这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像是要把血都咽进肚子里。 可在场的將士们都听得出,他的声音里有多么的不甘与愤怒。 然而,赵烈话锋一转,猛然提高了声调: “但寧萧小兄弟的事情呢?” 轰。 这一句话,让帐內瞬间鸦雀无声。 “几位与寧小兄弟的赌约,不会忘了吧?” 赵烈目光如火,死死盯著韩守义几人。 “当初援军没到时,你们天天煽动人心,说要砍下寧萧小兄弟的头!” “现在,援军到了,你们就不提了?” “这算什么?!” 他猛地一拍桌案,声音轰然: “这件事,咱们是不是该让孟大人给我们评评理?!” 帐中,寂静得可怕。 火焰跳动的声响,清晰到刺耳。 韩守义等人的神色,在瞬间微微一变。 可他们很快就恢復了平静,甚至唇角隱隱带起一抹冷笑。 眼神中,没有丝毫慌乱,就像是面对一个稚童的挑衅。 杜崇武呵呵一笑,低声嘀咕了一句:“还没死心呢……” 梁敬宗眯起眼睛,脸上的表情几乎接近讥讽。 他们都清楚——这件事,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一旁,赵烈的部下们却全都愣住了。 隨即,有人狠狠攥了攥拳,却最终只是低下了头,长长嘆了一口气。 “都尉啊……” 他们心里满是无奈。 军功的事已经如此,偏偏都尉还要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赌约。 他们清楚得很。 寧萧与韩守义等人立的赌约,不过是当初战前一时的口舌爭锋。 寧萧输了,那就是砍头,没人会替他求情。 可若韩守义等人输了呢? 那又如何? 寧萧一个小小的军士,难不成真能砍韩守义、杜崇武这些堂堂將军的头? 开什么玩笑! 在场明眼人都懂——那不过是个“单边约”,韩守义等人从未真当回事。 他们只是利用这赌约,逼寧萧顶到风口浪尖,好趁机煽动军心罢了。 如今援军到了,局势已定。 谁还会理会寧萧一个小兵? 谁还会去遵守这种“笑话一样”的赌约? “都尉……” 有士卒在心里苦笑,眼神满是痛心和无奈。 “您这是何必呢?” 可赵烈不管这些。 他眼神如火,脸上带著血丝,胸膛起伏剧烈。 在他心里,哪怕军功之事已被夺走,哪怕兄弟们再一次失望,他至少要在这件小事上,討回一丝公道! 哪怕只有一点点! 哪怕只是证明,寧萧不是任人欺凌的小卒! 哪怕只是要让韩守义等人明白,赵烈不是能隨便踩的泥土! ——哪怕只剩下这一点,他也要爭! 帐中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赵烈身上,复杂至极。 赵烈麾下的兄弟们,有人满眼血丝,有人目光低垂,有人死死攥拳。 他们愤怒,却又无奈。 他们想劝,却劝不动。 因为他们太了解赵烈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 认死理,寧折不弯。 哪怕再傻,再无力,也要顶著头皮去做。 而另一边,韩守义几人对视一眼,眼神里闪过不屑与讥笑。 他们缓缓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著赵烈。 这一刻,大帐里的气氛,彻底僵住了。 风声呼啸,从缝隙间灌入。 火光摇曳,映得人影森冷。 赵烈的声音,像是撕裂一般,在每个人心头久久迴荡—— “寧萧小兄弟的事……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大帐之中,一片死寂。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死死盯著韩守义,目光里燃烧著一团火。 可就在眾人屏息以待的时候,韩守义缓缓抬头,脸上掛起一抹不急不缓的笑。 那笑容看似温和,实则带著讥讽与轻蔑,仿佛在看一只狂吠的狗。 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拱手对著蒙尚元,声音沉稳,却字字带锋: “蒙大人,在下有一言。” 蒙尚元眉头轻皱,眼神略显不耐,但还是点了点头。 “说。” 韩守义这才转过身,面对眾人,声音洪亮: “赵都尉所言的『赌约』,在下並非不记得。” 此话一出,大帐內微微一震。 一些將士眼神闪动,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一丝期待:莫非韩守义真要承认? 然而,下一瞬,韩守义嘴角一勾,声音骤然冷厉: “可敢问赵將军,这等『赌约』,可有字据?!” 轰。 全场譁然。 “字据?” “这……” 將士们面面相覷,心头微微一凉。 ——没错! 这等赌约,本就是当日战前一时爭锋,怎么可能立字为据? 没有字据,就是空口白话! 韩守义环顾四周,嘴角笑意更浓,语气里带著几分得意的锋锐: “无字据,无凭证,不过是战前口舌之爭。咱们身为统军將领,与一个小小士卒言语爭锋,那是鬨笑消遣,岂能当真?” 他声音洪亮,振振有词。 “若说此等『儿戏之言』也要当真,那日后军中上上下下,谁还敢开口?!” 一句话,犹如铁锤,重重砸在赵烈心头。 赵烈面色涨红,双目欲裂。 “韩守义!你分明就是狡辩!” 可韩守义根本不理他的吼声,而是顺势声调一转,语气骤然严厉: “再者,如今北境敌军压境,兵锋直逼城下!我等肩负的,是数十万百姓的安危,是大尧北境的屏障!” 他说到这里,眼神一转,死死盯住赵烈,声音像刀锋般直刺过去: “赵將军,你莫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小卒的儿戏赌约,想要在此刻就砍下我的头?!” 第792章 出手了!寧萧! 轰! 这话一出,大帐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砍头?” “他这话……太狠了吧!” 不少人脸色骤变,目光纷纷投向赵烈。 韩守义並未停下,语气更是咄咄逼人: “我若死了,没关係!” “可北境的局势怎么办?!” “城池谁来守?百姓谁来护?敌军若是攻破城下,赵將军,你可愿亲自担这份罪责?!” 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烈的胸口。 赵烈一时语塞,胸膛起伏如鼓,眼神血红,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想反驳。 可韩守义的话,冠冕堂皇,逼得他连开口都显得苍白无力。 说是“赌约”,却无字据; 说要“砍头”,却被他抬升到了“北境安危”的高度! 在场的將士们,目光逐渐复杂。 他们心中清楚,赵都尉说得没错,当初確实是韩守义等人先煽动赌约。 可如今,听在耳里,怎么就像是赵烈在胡搅蛮缠? ——气势被彻底压下了! 帐內,一片死寂。 赵烈脸色铁青,呼吸急促,浑身发抖,眼神死死盯著韩守义。 他看得出,这傢伙早就准备好了! 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能找出理由,把话反扣回来。 “卑鄙小人!” 赵烈在心中咆哮,双拳紧握,指节咔咔作响。 可他清楚,此刻自己哪怕再怒吼,也没用。 韩守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冷的笑。 他负手而立,眼神俯瞰般扫过赵烈,淡淡开口: “赵將军若无他言,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 他一句话,將局势彻底定死。 赵烈浑身颤抖,牙关紧咬,眼神里满是恨与不甘。 可面对这般咄咄逼人的言辞,他却哑口无言。 帐內,火光摇曳,將两人影子拉得狰狞。 一边,是韩守义那副高高在上的冷笑; 另一边,是赵烈满脸血红的憋屈与无力。 大帐中的空气,再度凝固。 这一刻,所有人心头都浮起同一个念头—— 赵烈,彻底被压死了! 大帐之中,空气像是被凝固住了。 火焰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息。 人群静得诡异,连呼吸声都被掩入风中,只剩下盔甲轻微的碰撞声,在空中发出细碎而刺耳的金属响。 赵烈站在中央,身影僵硬,像一尊被风沙冻成石的雕像。 他那双眼,死死盯著韩守义,血丝布满眼眶,眼底的怒火在跳动。 可那怒火,再也烧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没有用。 他的拳头在颤,指节紧扣,掌心的皮早已被生生捏破,血顺著掌纹渗出,滴落在泥地上,渗进火光之中,冒出一缕几不可察的白烟。 他想吼,想拔剑,想让这些奸诈小人血债血偿。 可他知道,只要自己再有一丝衝动,等待的就不是公道,而是罪名。 他身后,几十名隨他出征的亲卫,整齐地立著。 他们的表情,如同一面面石碑。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动。 有人的手在微微发抖,紧紧握著长枪。 有人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青筋在脖颈间蜿蜒突起。 更多的人,只是死死盯著地面,肩膀微微起伏,像在压抑著胸腔里那团快要燃尽的火。 ——他们恨。 恨齐书志。 恨他那副假惺惺的嘴脸,恨他那句“赵都尉安排我作假”的毒言。 那一刻,他们亲眼看著自己的兄弟——一个本该忠诚的下属——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赵烈推下深渊。 那种背叛,比刀更锋利,比火更灼心。 “混帐……” 有个老兵低声骂著,声音发颤。 他眼眶发红,呼吸急促,拳头攥得死死的,却什么都不敢做。 因为他知道,现在只要一个不慎,他们整个营的人,都会跟著完。 另一个年轻军士脸色涨红,牙齿咬破了嘴唇,血顺著下巴流下来。 他抬头,望著前方那道挺直的身影,眼神里满是痛与敬。 ——赵都尉,是真硬汉。 他们都知道赵烈什么样的人。 他粗,他直,他不会耍嘴皮,也不会拐弯抹角。 可他一腔热血,全在北境。 从他当年隨沈主帅死守燕门,到如今血战平阳,哪一仗不是拿命拼的? 他们亲眼看过赵烈如何冲阵。 他从不藏在后方,从不让兄弟替他挡刀。 他在前面,他们在后面。 他倒了,整个阵就散了。 这样的都尉,才是他们信的! 可如今呢? 他被逼到连“赌约”都成了罪。 被人用一句“儿戏之言”堵得哑口无言。 明明是忠心耿耿,却被逼得像个狡辩的小丑。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什么叫——屈辱。 那是比刀更深、比血更苦的屈辱。 空气沉闷到连火焰都变得低矮。 有几个人忍不住低下头,用力掐著掌心,硬生生压著情绪。 他们心里清楚。 这一切,都是因为赵都尉太耿直。 若他像韩守义那般会拐弯,会拍马,会忍著不吭声,也许今日不会这样。 可他偏偏不是那样的人。 他寧可咬著牙,也不低头。 他寧可流血,也不屈膝。 ——所以,他们才跟著他。 可偏偏,这世道,最容不下的,就是这样的男人。 赵烈依旧站在那里。 他的背影很挺,可在火光中,却显得格外孤单。 韩守义那边,已经开始有了笑声,低沉、压抑,却像针一样刺人。 那笑声在眾人耳中迴荡,每一声都像在心口上刮刀。 赵烈没有回头。 他的亲卫们也没有抬头。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结果,哪怕再糟,也要落地。 终於,蒙尚元嘆了口气,缓缓起身,沉声道: “既然现在,大家都没有异议了,军功也理顺了,那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沉了。 火光一颤,大帐的空气彻底死寂。 赵烈的拳头鬆开,掌心满是血。 他的呼吸忽然变得平缓——那是一种极深的疲倦,一种连愤怒都耗尽的死寂。 他没有再说话。 他身后的兄弟们,也没有。 他们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那些本属於他们的功劳,血战的成果,兄弟的尸骨,沈主帅拼死守下的城防,全成了他人嘴里的“功绩”。 他们眼睁睁看著奸人夺功,却连一句“不同意”都说不出口。 有军士眼角微湿,悄悄低头,不让別人看见。 他不是懦弱。 只是憋屈得想哭。 赵烈缓缓抬起头,看向营门外。 风沙卷进来,吹得火光乱颤。 天色灰暗,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境。 他忽然想起了沈铁崖。 那个被抬上床榻的身影,那双仍想撑著身体,想说话的眼。 他记得沈主帅临昏迷前的一句话:“赵烈,替我护住兄弟们。” 赵烈心头一颤,胸腔里的那团火几乎要炸开。 可他硬生生压下。 压下去。 因为他知道,再爆,也无济於事。 他微微一转头,看向身后的兄弟们。 那一双双眼睛,全是红的。 红得刺眼。 红得像血。 没人说话。 没人退。 可那份沉默,比哭声更让人心疼。 这一刻,他们心里都明白。 ——没人会帮他们。 ——没人敢帮他们。 赵烈的喉咙滚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觉胸腔发紧,像有万斤巨石压著,气息都快要断。 怒火、屈辱、悲哀,在胸口翻涌,却找不到出口。 他咬著牙,指节发白。 一旁的亲卫轻声唤他:“都尉……” 赵烈没有回应。 他只是微微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风从帐外灌入,捲起几页散落的军功簿纸张,在空中飘荡。 那纸上写的功劳、名字、战绩,全都是虚假的。 而真正流血拼命的名字,却一个都不在。 有人轻轻抽噎了一声,被旁边的战友死死摁住。 那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每个人的心。 ——这,就是结局。 ——这,就是现实。 他们不是没拼命。 他们不是没流血。 他们不是没立功。 可在那些人眼里,他们什么都不是。 他们拼来的,不过是別人的荣耀。 他们死去的兄弟,不过是別人的阶梯。 大帐外,天色阴暗。 风捲起的沙尘如刀割面。 赵烈缓缓抬头,看著那片压得低低的天。 那一刻,他的眼中没有了愤怒。 只有死一般的冷。 他知道,今天,他们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输在计谋,输在人心。 输在那一份不懂偽装、不懂妥协的“耿直”。 火光在风中跳动,照亮他那张疲惫却依旧坚毅的脸。 他微微闔上眼,声音低沉而沙哑: “走吧。” 他身后的兄弟们,默默点头。 他们整队而出,无人言语。 脚步声踏在地上,沉闷、缓慢,却像是每一步都踏进血里。 那一幕,静得连风声都哽住。 ——一场冤屈,就此定局。 ——一群拼命的人,就此被抹去。 而那把名为“忠义”的剑,折在了沉默之中。 就在赵烈带著眾人,正要走出大帐的那一瞬间—— 大帐內的火光渐渐暗了下去。 灰黄的天色透过帐缝,映著一层冷光,像是一道压在人心头的土灰。 空气里仍有火药味,混著泥土与血腥的味道,令人胸口发闷。 赵烈僵在原地。 他那双粗糙的手仍旧垂在身侧,掌心的血已经凝干,染得发黑。 身后的军士一个个低著头,肩背微弯。 他们不敢抬头。 因为他们知道,一切都完了。 ——输得乾净,输得透彻。 他们拼命得来的血功,被几句空话篡改; 沈主帅的忠勇,被一句“贪生怕死”抹平。 那种屈辱,仿佛一刀刀割在心头。 可更绝望的是,他们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蒙尚元已言定局。 韩守义那边笑声低沉,带著居高临下的轻蔑。 赵烈深吸一口气,眼神死灰。 他不甘,可也明白,若再多说一句,只会连累全营兄弟。 毕竟,韩守义获得军功,升迁在即。 自己现在闹得越凶,以后弟兄们被穿小鞋的可能性就越大! 於是,他缓缓转身。 兄弟们默默点头。 他们排成一列,脚步沉重地往外走去。 盔甲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帐里迴荡,如同丧钟。 那一刻,似乎连风都哑了。 就在眾人即將跨出帐门的瞬间—— 忽然,一只手,稳稳地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赵都尉,”那人声音不高,却极为清晰,带著一股出乎意料的冷静与篤定, “別急著走啊。” 赵烈的脚步,生生顿住。 他抬起头,眉间的血丝未退,脸色阴沉如铁。 那声音又道: “事情,又不是没有转机。” 空气陡然一紧。 赵烈怔了一瞬,身后的亲卫们也齐齐抬头。 他们看清那只手的主人后,皆是一愣—— 寧萧。 那一刻,整个帐中静得连火焰的噼啪声都显得突兀。 赵烈的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 这小子……在干什么? 他刚想说话,另一边,韩守义等人正整盔束甲,准备离开。 他们面色轻鬆,步伐稳健,眉梢带笑。 今日之局,胜券在握—— 功劳归己,赵烈压死,沈主帅名尽。 天下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结果。 他们刚走出两步,背后忽然传来一声不冷不热的声音: “韩將军,这么著急干什么?” 眾人一愣,回头。 那声音又道,语气淡淡,却透著几分讥誚: “莫非,是觉得理亏,才打算赶紧走?” “——萧寧!” 这一刻,所有人都抬起头,火光摇曳下的少年立在帐中央。 尘土未净,军甲微破,面容虽青涩,却目光清亮,冷静得出奇。 他並不高,也不威, 可他站在那里,却让空气微微一滯。 赵烈怔了怔。 他没料到这少年会在这个时刻站出来。 韩守义等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意稍稍一滯,但很快又浮起。 他们似乎对这“跳梁小卒”的插话,根本没放在眼里。 而赵烈麾下的將士们,更是神情复杂。 他们看著萧寧,神色从惊愕到茫然,再到深深的困惑。 赵烈被逼得无话可说,连都尉都拿韩守义没法子。 蒙尚元的话,已经是盖棺定论。 如今,这位寧小兄弟一个小卒子…… 还能掀起什么浪? 他们心里五味交织——有几分感动,但更多的,是苦涩。 “赵都尉。”寧萧轻声唤他。 声音很稳。 赵烈转过头,眉宇深锁。 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倔,硬,不服。 寧萧抬眼,目光缓缓移向韩守义。 “我只是觉得,有件事,似乎还没算完。” 这话一落,帐中气息又凝住。 ——他,竟还敢再提! 眾人心头一震。 赵烈的脸色一变。 他立刻明白了寧萧要说什么。 “別说了。”他压低声音,眼神中带著急切。 “这事……说也没用。” 寧萧却仿若未闻。 他盯著韩守义,语气不重,却带著冷意: “韩將军,不知那场赌约——可还算数?” 那一瞬,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赌约”二字一出,整个大帐再次炸开。 赵烈身后的军士们几乎同时一震。 他们彼此对视,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那件事,赵都尉不是已经帮他说过了吗? ——是啊。 在军功议定前,赵烈曾当眾为寧萧据理力爭, 质问韩守义为何当初赌言凶狠,如今却避而不谈。 可结果呢? 韩守义几句话就把事情搪塞过去,说那赌约“无凭无据,不过玩笑”。 再加上他把话题一转,说到“北境安危”, 那场爭执,就这样被压了下去。 赵烈虽然愤怒,却也明白,再追问,只会让自己更被动。 於是那件事,便被逼著作罢。 ——赵烈都没办法的事,寧萧一个小卒能行?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是这同一个念头。 “他这是在找死啊……” 有人低声呢喃。 声音低到几乎淹没在火光里。 他们看著寧萧,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无奈。 不是不佩服,而是不忍。 赵烈刚被逼得无话可说。 蒙尚元也已发话。 局势已经定死。 他若再提那赌约,不仅帮不了谁,反而会连累自己。 ——韩守义是何等心性? 被这样一个小卒当眾揭戳,他若不藉机反咬,岂会罢休? 赵烈心头一紧,忍不住上前一步。 “寧小兄弟,够了。”他声音低沉,却带著压抑的恳求。 “你说这话没用,咱们……走吧。” 可寧萧没有动。 他仍旧立在原地,背脊笔直,眼神平静。 “赵都尉。”他轻声道,语气却极为坚定。 “您已经替我爭过,我知道。” “可那时,他们搪塞过去,是因为知道您碍於身份,不能再逼。” “可我不一样。” 他一字一句地说著。 声音並不高,却让人心口一紧。 “我没有官职,也没有功名。” “我能输得起。” “他们可以说我是无名小卒,但我起码,还能说出实话。” 帐內一片寂静。 这番话,让不少人微微抬头。 赵烈麾下的军士们,脸上的神情复杂到极点。 他们心中那股被压得死死的憋屈,似乎被这少年轻轻挑动了一下。 可隨即,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他们清楚—— 这只是徒劳。 赵烈帮他说过都不行, 更何况他? 韩守义会理他? 蒙尚元会替他主持? 这世道,哪轮得到一个无名卒开口? 赵烈的喉结微动,想说话,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寧萧的目光,仍旧平静。 他看著韩守义,淡淡道: “韩將军,当日的赌约,军中眾人皆在。” “若说是儿戏之言,何以那时您要在眾人面前,立下誓言?” “您说,若援军不能及时至,寧某之首可斩。” “如今援军已到,平阳未陷。” “若论成败,您该如何自处?” 韩守义的神情,终於变了。 他眯起眼,面上仍带著笑,却笑意全无温度。 “呵。”他冷声一笑,语气淡淡:“小兄弟,你还真当那场赌,是军令状不成?” 他缓缓迈步,眼神俯瞰般扫向寧萧。 “赌约?字据呢?” “你有文书为凭?” “那不过是战时閒言,逗你取乐罢了。你也信?” 他语气越发轻蔑,最后一句几乎带著笑: “你若真信,那我还真得佩服——北境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头一次见这般认真的小卒。” 帐中传来零星笑声。 那笑声不大,却极刺耳。 赵烈的拳头在颤。 他死死盯著韩守义,额角青筋绷得发紧。 而寧萧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他只是微微一笑,淡淡道: “哦?若是玩笑,那韩將军当日煽动眾人时,为何面色煞白,亲口言『以性命为证』?” “玩笑,也能以命起誓?” 这话一出,韩守义的笑意,僵了半瞬。 他脸色阴沉下去,缓缓抬头。 “你一个小卒,懂什么叫军中纪律?” 他语调骤冷,带著几分威压。 “你知道此刻质问將官,是何罪?” 寧萧不答。 只是平静地看著他。 那目光乾净,沉著,却让人有种被逼到角落的错觉。 空气,凝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终於意识到—— 这少年不是衝动。 他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他们仍旧不明白,他到底凭什么能贏。 赵烈都不行,他凭什么? 赵烈站在原地,眼神复杂。 他想阻止,却又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那少年身上,有种他年轻时早已被磨尽的狠劲。 他忽然发现—— 寧萧站出来的那一刻, 帐中压抑到极致的空气,好像终於有了裂痕。 裂得很细。 但確实在裂。 ——哪怕这裂口,还不够翻盘。 火光摇曳。 寧萧的影子映在地上,笔直而静。 所有人都在看他。 有的人不屑。 有的人不信。 也有人,在心底某处,被轻轻震了一下。 赵烈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热。 他没说话,只是暗暗握紧了拳。 这一刻,整个北境军帐,风声寂绝, 火光在跳,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 正在缓缓聚起—— 那是一种將死之地里,重新燃起的气息。 火焰轻轻跳动,映著寧萧那双冷静而澄澈的眼。 没人说话。 就连韩守义,也在那一刻微微收了笑,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戒意。 赵烈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却忽然静了下来。 他望著眼前的少年,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像是被压在泥底的火种,终於被人拨开了厚土。 第793章 杀了我! 夜色压得极低,北境大营的天幕如铅铸般沉重。 风裹著沙尘掠过旷野,撞在营帐上的兽皮,发出呜呜的低鸣。 火光在风中抖动,映得营外那一排排枪戈似鬼影森森,仿佛连空气里都瀰漫著硝与血的味道。 营门口的號角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军士低低的议论声。 那声音压抑、克制,却像暗潮般在大营中四散。 他们聚在火堆旁,披著破甲,脸上满是寒霜与疲色,言语里掩不住的震惊与惶惑。 “唉……赵都尉一个人,都被韩將军压得死死的。” “是啊,赵都尉拼命护那小子一场,最后自己都险些被治罪。那小卒子——寧萧?好不容易保了条命,现在倒好,这会儿竟还敢当面顶韩將军?” “呵,他这是不知死活啊!”“这韩將军,眼下军功在身,怕是马上就要升迁。得罪了他,这小卒子往后还想在军中立足?” “立足?怕是命都难保!” 风声一过,那些低语像潮水般又起。 火堆劈啪作响,光影映著一张张被风砂刻出刀痕的面孔。 有人摇头嘆气,有人眉头紧锁。 “赵都尉那性子太直,说不过韩將军也就罢了。可这小卒子……他哪来的胆子?他不明白,这时候多说一句话,就是往刀口上撞啊。” “听说他还懂点药理,性子也还算不错。”“可惜啊,这样的人,本该可以有个不错的前程,偏偏不长眼,如今怕是要被人害死。” 几人沉默了片刻,又有人轻声道:“接下来,这韩守义必然会被封赏升迁,赵都尉现在已经落下风,若再保不住那小卒子……” 他话没说完,另一人便嘆了口气。“保不住的。赵都尉也被压得喘不过气。今日一战,韩守义贏的不只是军功——他还贏得了接下来的权利啊。” 火光在眾人眼中闪烁,他们的声音愈发低。有人狠狠將手中的木棍戳进火堆,火星四散。 “这世道,原来真是奸滑的活得久啊。拼命的反倒被逼成罪人。”没人应声。只有那火堆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在为他们的沉默伴奏。 营外的风渐渐大了,捲起厚重的尘沙,吹得旗幡猎猎作响。 另一头的帐前,几名从赵烈营中调来的老兵正围著火堆坐著,背影厚重如石。 “我看那寧萧……不像莽撞人。”“你是说他真有底?”“难说。” 那人嘆息,“可我怕他是被逼的。赵都尉为他出头,被韩守义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那少年若心里有血气,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说著,他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只是这仗还没完,朝廷还没定谁当统帅。若真闹大,赵都尉连他自己都保不住,更別提那小卒子了。” 周围人皆默然。 他们不是不懂。军中讲的是势。 韩守义如今立下“救援之功”,沈主帅昏迷在榻,他自然成了北境大军的中流砥柱。 这股势一旦成型,任凭你说多少道理,都像蚍蜉撼树。 可偏偏,在那样的局势之下,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却站了出来。 “唉,”有个年轻军士喃喃道,“我看他那样子,竟还真像是胸有成竹。” “胸有成竹?呵,怕是被热血冲昏了头吧。” “可那眼神……”年轻军士抬头,看著不远处主帐的方向,“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神。”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就像……就像他根本不怕死。” 火光在那一瞬轻轻摇曳。几人都沉默了。 营地的风,从西北方吹来,带著寒铁的气息。那风钻进他们的盔甲缝隙里,冷得刺骨,却也让他们心头莫名一颤。 他们隱约能感受到——在那座大帐里,或许真会有一场意料之外的风暴。 …… 大帐之內,气氛依旧凝滯。 火光映著每一张脸,闪烁的光影將寧萧的轮廓勾得分明。他立在原地,目光沉静如潭,仿佛那场外头的喧囂与他无关。 韩守义的嘴角依旧带笑,只是那笑意中,已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 蒙尚元微微眯眼,似在观望。 至於赵烈,他站在一旁,眉目如刀,神情复杂至极。 寧萧的目光,缓缓从韩守义的脸上掠过。他没有急著开口,只是伸手拨了拨火堆,火光腾起,照亮了他微微扬起的侧顏。 那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却藏著一丝极深的锋芒。 帐外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短促而有力。风声透进来,火焰摇得更烈。 寧萧终於抬眼,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如铁敲石。 “韩將军。” 他顿了顿,似乎在刻意放缓语气,“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韩守义眉梢轻挑,笑道:“说。” “您说那赌约是玩笑,可当时的在场之人,皆记得您以项上人头为誓——此言是否也为玩笑?” 他话音未落,帐中再次一静。 赵烈眉头一跳。蒙尚元的目光一闪。 火光映著韩守义的脸,他的笑意缓缓收敛,眼底的阴影一点点加深。 “你小子,”他低声道,语调里已有寒意,“果真一点不怕死?” 寧萧不语。 只是微微一笑。 他那一笑,乾净、平静,却让所有人都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他早已將生死放在一边,心中只有那一件事——真与假,黑与白。 帐外的风呼啸而过。火光剧烈闪烁,映出一圈刺目的红。 赵烈忽然觉得胸口一震,喉头一紧。 他忽然明白,那少年之所以能站出来,不是因为不懂势。而是——他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那份早已被眾人遗忘的东西。 那一刻,连韩守义,也不由得沉下了脸。 空气,仿佛被撕开了一道缝。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这缝隙,是被火焰点燃,还是被血封死。 火光跳动。 寧萧依旧站得笔直,静静望著韩守义。 他一言未发,可那目光,竟让人有种错觉——仿佛整座北境的风声,都在为他屏息。 而在营外,听得议论的军士们,却一个个止住了声。 他们抬头,看向那座主帐。 风在呼啸,旗在猎猎,火光映得半边天空血红。 轰—— 火光猛地一跳。 韩守义那声低笑,起初还带著几分轻蔑的气息,可很快就变成了怒极反笑。 他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胸膛一起一伏,那笑声在帐內迴荡著,竟带著一股几乎近乎狰狞的冷意。 “好……好一个寧萧。”他冷声道,声音像是被铁刃刮过,“我倒真没想到,这北境军中,居然还有你这样一个硬骨头!” 说著,他猛地上前一步。 那一步,极重。 地面都被踏得震了一下,尘土自地缝里冒起,火光被脚步震得乱颤。 韩守义眯著眼,眼底闪著狠厉的光。那是一种掩不住的暴戾,一种身居高位者的蔑然狂妄。 “好,既然你想讲理,那本將就让你个明白。” 他话音未落,身形忽然一动。 眾人只见他转身走到一名武將身边,伸手一抓—— “鏘——!” 一柄长刀,脱鞘而出! 那一声金铁交鸣,刺得人耳膜发麻。 刀光掠过火焰,映著韩守义半边阴沉的面孔。他面色森冷,眼底透出一种近乎狂妄的冷笑。 “你不是说,要我以命为证么?” 他猛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寧萧。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口上。 “好!”“那本將,就把命摆在这儿!” 说到最后一句,他抬手,將那柄刀“啪”地一下横著拍在萧寧面前的案上! 火光一晃,刀身的冷芒映得人眼几乎睁不开。 帐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萧寧静静地看著那柄刀,神色未动。 而韩守义的声音,此刻已变得低沉、阴鷙,像是一头被触怒的野兽: “小子,今日的军功封赏你也听到了吧?!” 他猛地抬手,指著自己胸口,用力拍了一下。 “这北境能保到现在,是谁的功劳?!” “是我!” “若不是我韩守义率军死战,你们早就尸骨无存!” 他咬牙切齿,眼神阴狠。 “怎么?” “难不成,你现在要杀了我?” “杀了我,谁来守城?!” “谁来挡敌?!” “这北境,没了我,早就沦陷!” 他每说一句,声音都更重,仿佛要把整个帐都震塌。 火光下,他那双眼透出逼人的狂气。 “別说那赌约是玩笑!”他冷笑著,“就算是真的,你敢在这个时候动我韩守义?!” “你一个小卒,敢么?!” “別说你不敢,就算是皇帝现在站在我面前,也不敢!”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帐中所有人都怔住了。 连蒙尚元的眉头,也微微一皱。 那是……赤裸裸的狂言。 按理说,他自然没有资格说这话。 可在军功作假之后,有了军功佐证,他完全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只要他说得够大声,不心虚。 事实上,谁都知道,眼下的北境,根本不是靠他撑下来的。 他率军迎敌?他守城?他稳防线? 笑话! 眾人都清楚,那一夜燕门鏖战,真正挡在最前线的,是赵烈与他那支残军!是他们血战三昼夜,尸堆如山,才把敌军的先锋挡在壕沟之外。 而韩守义呢?他那时早已退到二十里外的临河营中,打著“后方指挥”的旗號,一夜未出营门。 直到敌军退去,他才带著人马姍姍来迟,连尘土都没沾上半点。 可偏偏,他的嗓门最大。 他在帐中大谈“统筹全局”、“坐镇指令”,一句话就把自己的退缩,粉饰成“保全兵力”;把赵烈的拼死血战,说成“妄动轻敌”;再把沈主帅昏迷前留下的命令,改成“遵从韩將军布置”。 就这样——他把一场惨烈的血战,说成了自己的谋定而胜;把真正浴血奋战的人,踩成了他登功的踏脚石。 而更可笑的是,朝中那些文官、上將,根本看不见真相。 他们只看见报功文里写著“韩守义调度有方”“大军退敌有功”。 於是,假成了真。谎言,成了功绩。 此刻,他便是仗著那份虚浮的“军功”,狐假虎威! 那张满口“北境因我而存”的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在侮辱那些死去的兄弟! 可他却说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仿佛北境真是靠他一人支撑——仿佛那千万流的血,全都流在他的盔甲上! 而最让人憋屈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胡说。 可没人敢驳。 因为他现在,手握军功在身。因为他此刻的地位,是靠著那场谎言堆出来的。 所以,当他说“北境能守,是靠我”,就算明知是谎,眾人也只能低头。 就算明知可笑,也只能沉默。 他就是仗著这份假功,胡扯得理直气壮——还要逼人,反驳他就是“乱军之罪”。 这,才是最让人心寒的地方。 没人敢应声。 没有人。 毕竟,他说的是假,可军功是真! 未来的封赏,也是真! 这个时候说话,一旦未来韩守义发难,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下场! 空气安静得可怕。 火焰噼啪燃烧,照著韩守义的脸,那双眼中全是冷笑与傲慢。 “来啊,小子!” 他冷冷道,忽然將刀猛地一扔—— “鏗!” 刀尖插入地面,刀身笔直颤动,火光在其上跳动不休。 韩守义眯起眼,声音低沉、狠毒: “你要讲公道不是?”“你要为那赌约討命不是?” “行啊——” “来,拿这刀!” “有种的,你砍了我的头!” 那一瞬间,大帐內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 火焰静止,风声也似乎停了。 赵烈的瞳孔骤缩,心头一震。 “韩守义——”他低吼一声,可声音被硬生生压在喉咙里。 帐內的將士们个个神情复杂,没人敢出声。 他们都明白,韩守义这一招……是逼杀。 他把自己放在了“北境唯一支柱”的位置上。只要寧萧敢接刀,敢有半分举动,那就是“谋害功臣”,那就是“乱军之罪”。 哪怕寧萧有理,也会瞬间被整个军法碾碎。 ——这才是韩守义真正的狠。 他明知自己言过界,却偏偏要用这无可撼动的“功名”来反噬。 他那冷笑,像是带著血的刀刃,划在眾人心头。 “怎么?”“你不是要主持公道吗?” “来啊——” “本將韩守义,立功无数,救下万民!” “你若真有胆量,就拿这刀,砍下我的头!” “若你敢!” “那就证明你真是个男人!” “若不敢——”“那就证明你,不过是一条会叫的狗!” 韩守义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震得帐顶都微微颤抖。 火光映著他咆哮的脸,额上的青筋暴起,汗珠顺著鬢角滑落,却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头被激怒的狼。 “来啊!”“动手啊!” “你不是不怕死么?!” “来!!!” 他猛地一脚,踢在那柄刀的刀柄上。 “当——” 刀身一震,嗡嗡作响,刀锋几乎擦过萧寧的脚尖。 一缕寒气,从刀刃上散出,仿佛將整座帐的温度都拉低。 萧寧站在那儿,依旧没有动。 火光映著他微微下垂的睫毛,那双眼平静得像湖水。 他没有退,也没有弯腰。 只是在那一瞬间,轻轻抬头。 那一抬,光线掠过他脸颊,映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冷意。 他看著韩守义,声音很轻,却极稳。 “韩將军。” “我若真要你的头,不需此刻。” 帐中空气仿佛被抽走。 所有人都愣住。 韩守义的笑,硬生生凝在脸上。 他的手还半举著,表情一瞬间僵死。 萧寧一步未动,眼神没有半点波澜。 “您说得对。”他缓缓开口,“北境危急,军心未定。” “若我此刻真动手,杀了您,的確乱军。” 他停顿了一下,抬眼,语气忽然转冷。 “可若我不说,若无人揭穿,您这些『功劳』,便要压著多少忠魂?” 他声音不高,却一句比一句更沉。 “韩將军,您说没有您北境早亡,可您可还记得是谁挡在前线?是谁血染城墙?” “那夜攻城,您可曾在场?” “沈主帅昏迷,赵都尉力竭,多少兄弟倒在壕沟里——” “而您,” “您却在喊著要退军!” 这最后一句,如同雷霆! “轰——!” 火焰几乎被震得一颤。 全场死寂。 空气似乎凝成了冰。 赵烈浑身一震,血气翻涌。 他咬著牙,拳头一紧,指节爆出清脆的“咔嚓”声。 韩守义的脸色,一寸寸沉下去。 他盯著寧萧,眼神像要吃人。 “你说什么?”他低声咆哮,声音沙哑,带著抑制不住的杀意。 “再说一遍!” 萧寧不答,只是平静地看著他。 那一刻,整座帐似乎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满身权势、仗功傲世的统帅;一个,是无名无职、被压在尘土里的卒。 可偏偏,那无名小卒的目光,比火光更亮。 他没有剑,没有势。 却让韩守义的呼吸,第一次乱了。 火光晃动。 帐外的风呼啸著捲入,吹乱了旗帜,也吹乱了眾人的心。 赵烈望著这一幕,喉咙哽住,心头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衝动。 他想笑。 ——是的,他想笑。 那笑里有悲、有恨、有血气翻腾的痛。 因为他终於看见了——有人,敢替他们说出那句埋在胸口的真话。 这一刻,大帐里所有的將士都屏息。 他们看著那个少年,看著那柄在他脚边颤抖的刀,看著那一双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 韩守义的唇在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那声音,却被火焰彻底吞没。 一阵风,吹灭了一半火堆。 夜色如铁,空气中只有那柄刀的颤音—— 清而冷,锐如血。 火光在帐中微微抖动。那一刻,空气沉寂得几乎凝固。所有人都望著萧寧——那个被人称作“寧萧”的无名小卒。 他静静站著,目光冷而直,像一柄未出鞘的刀。 韩守义的脸色铁青,嘴角的笑早已僵死。他不再笑了。因为他听懂了萧寧的意思。——那不是指责。那是在揭穿。 萧寧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像一柄锋锐的刃,轻轻割开夜色。 “韩將军,”“你说北境能守,是因为你。”“可当沈主帅昏迷、城门破裂、敌军突入时——你在哪?” 火焰跳动,照著他漆黑的眼。 “你那时躲在临河的后营,说要『整军』,说要『稳势』,可前阵三千人浴血,半数折命——你可曾带一骑去救?” “那夜,壕沟里尸体堆了三丈,血水漫到膝盖,赵都尉三次重伤不退,硬是死守到了天明。”“你呢?” “你那时在何处?!” 这一声,陡然拔高。 帐中的空气,仿佛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火光猛地一窜,烛影乱跳,照得韩守义的脸色阴晴不定。 “你说,是你在守北境?”萧寧冷笑。“你说,是你救了眾人?” “那请问——那些在壕沟中死去的兄弟们,究竟是替谁挡的刀?!” 他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像石子落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 “是谁在前阵断臂流血,谁在尸堆里喊『守住燕门』,是谁在被火烧焦的战壕里,把主帅的令旗插了回去?” “赵都尉!”“还有他的將士们!” 火光一闪,映著萧寧的面庞——那不是怒吼,而是一种冷静到极致的控诉。 “你什么都没做,”“却在那里大言不惭!” “你仗著一句『调度得当』,就把那些血战得来的功劳据为己有;” “你仗著几封文书,就让沈主帅的命令成了你的『远见』;” “你仗著一张嘴,骗过了朝堂,骗过了功簿,骗过了那些还活著、却不敢说话的人。” “可你骗不了——死去的兄弟。” 这句话落下,仿佛整个天地都静了。 风声从帐门缝隙灌进来,火焰剧烈地跳动。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呼吸。 赵烈的喉结微微滚动。他心中那股久压的憋屈与恨,几乎要衝破胸腔。 他没想到,有人竟能当眾说出这些话——那是他心中日日想喊、却一句都不敢说的真相。 一名老兵在角落里低低吸气,眼眶微红。 帐外,似乎也有几名守卫的士兵竖起了耳朵。他们听不清每个字,但那一声声“谁在前阵”“谁流的血”,却重重砸进心里。 第794章 装腔、造势 帐中火光微微摇曳,映著眾人的脸,一明一暗,如同燃在心底的某种情绪,被点燃、又被压下。 无人言语。 只有那火焰轻轻作响,噼啪的声响,像极了压抑不住的怒气,在厚重的空气里挣扎。 ——萧寧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刀刃一般,切进所有人的心里。 那些站在帐边的军士,一个个呼吸变得急促。 他们的肩膀在颤,指节微微收紧,目光在黑暗中闪烁著不同的光。 有人低头,不敢看萧寧; 有人抬眼,目光里却藏著复杂的波澜——震惊、愧疚、敬佩,还有一种深深的惶恐。 他们不是没听明白。 他们每一个人,都明白那少年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沈主帅昏迷之时,前阵崩溃,敌军冲入外壕。 是赵烈带著残军死守,连夜血战,硬是用人堆成了墙。 他们中的许多人,那一夜就在壕沟旁,眼睁睁看著战友一个个倒下。 那血流得太多,流得太烫,连风都带著腥气。 而韩守义? 他们也都知道——那人那夜根本没上阵。 他在后方,裹著披风,说是“调度全军”,可实际上,是避战! 避战的將,竟成了“救北境有功”的英雄。 这是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最不敢回忆的耻辱。 萧寧的声音,像在他们胸口狠狠剜了一刀。 每一字,都剜在良心上。 ——“你骗不了死去的兄弟。” 这句话落下时,帐內所有人都在颤。 哪怕只是极轻的一声嘆息,都被他们硬生生压了回去。 因为他们知道,若这一刻哪怕有一个人出声附和,那就不只是“乱军”,那就是叛逆。 “这小子……”有人在心底暗暗咬牙。 “说得太对了。” 可那声音,只能在心里响。 ——不能出口。 绝不能。 否则,他们的命,也会没。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浓烈的压迫感。 那些將士的脸上,光影交错,汗水从鬢角滑下,却没有人敢去擦。 一个年轻的军士,眼睛里满是泪光。 他想说话,想衝出来,想替那少年说一句“没错”。 可喉咙一紧,舌头僵住。 那种窒息感,像是被铁链锁住。 他偷偷看了看韩守义。 那人站在火光里,脸阴沉得可怕,眼神像毒蛇一样扫过每一个人。 仅仅是那一眼,就足以让人噤若寒蝉。 ——谁敢动? ——谁敢附和? “哼。” 韩守义微微一笑,目光扫过眾人。 那一笑里带著威压,也带著一种残酷的提醒——谁要是敢开口,就是与他作对。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没有人出声。 没有人动。 火光照著他们的影子,一道道弯曲扭曲,像是跪在地上的魂。 …… “唉。” 不远处,一个年迈的老兵在心里嘆息。 他曾跟过沈主帅,歷经数战,如今只剩半条命。 他知道萧寧说得对,也知道,这一刻说真话,就是找死。 他闭上眼,泪顺著皱纹滑落。 “真该死啊。” 他在心里骂。 骂自己,骂韩守义,也骂这世道。 “那孩子,是条好汉。” 他心里想著。 “可惜啊……” ——可惜了。 周围的士兵们,有的在心里暗嘆,有的在指尖偷偷攥拳。 他们都知道那少年的下场。 谁都明白,在军中,一个小卒若敢揭將领的谎,绝无生路。 韩守义掌军多年,早把军中上上下下的脉络握得死死的。 他要整人,不用动手——一句话,就能让人“误中流矢”、“行军失踪”、“传令不达”…… 一百种死法。 哪一种,都能让人死得“名正言顺”。 这就是权力的恐怖。 也正因如此,那些本该站在萧寧身后的士兵们,一个个都噤了声。 他们不是没血性, 是被活生生磨没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 弱者说真话,要付出命。 而说谎的强者,却能被称作“功臣”。 火光微颤。 有人在帐外,远远看著这一幕,低声喃喃: “唉,真希望上面的人能看到。” “看到又如何?”身旁的同伴冷笑,“看到的不是那场血战,只是那几份报功文。” “他们看的是字,不是血。” “就算有人知道,也不会理。寧萧算什么?一个小卒子罢了。” 说完,那人沉默了。 风掠过他们身旁,吹得火星飞散,灼疼皮肤。 “这世道啊。”那老兵低声道,“真要一个小卒替天下讲公道,那这大尧的天下,也就完了。” 另一人没有接话,只是长长地嘆息。 那嘆息声,像夜风一样,飘进营帐,又被火焰吞没。 …… 帐內。 寧萧仍站著。 火光映在他脸上,神情未变。 他看得出,没人敢动。 没人会为他说一句话。 可他也不怪。 他知道,他们不是不明白。 只是怕。 怕死。 他垂下眼,神情平静。 那种平静,比韩守义的咆哮更让人心惊。 他的呼吸轻微,手仍握著那柄刀,刀身上的光一点点映进他眼底。 那一刻,赵烈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萧寧在想什么。 他怕他真要拼。 因为他太清楚这个少年——他不怕死。 可也正因为这样,赵烈的胸口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痛。 他明白,萧寧若死,这个军中,连一句真话都不会再有人说了。 他咬著牙,忍著心头的颤,低声道: “寧小兄弟……別说了。” 那声音哽咽。 可萧寧仿佛没听见。 他只是站在那里,挺直脊背,面对著韩守义,也面对著这整座黑暗的营帐。 火光照在他眼里,那双眼里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沉静的亮—— 那是血在流的亮,骨在硬的亮。 眾人望著他。 望著那抹孤单而挺立的影子。 他们的喉咙里,有人轻轻发出一声闷哼,像是压抑到极点的哭。 “这小子,完了。”有人低声道。 “他死定了。” “是啊,韩將军怎么可能放过他?哪怕今晚不死,也活不过明早。” “可惜啊……” “可惜了。” 这两个字,在人群里一声一声传开。 像是风声。 又像是在给一个活人预备輓歌。 他们多希望,这小子若是能有些权力就好了。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官半职,只要能让他的声音被人听见,就不会被这风沙淹没。 他若是在朝中有名有位,若那双眼睛能被殿上那群人看见——那该多好啊! 他们幻想著: 若是那位端坐金鑾殿的天子,能听见这少年此刻说的每一句话, 若是那些身披緋袍、执笔定天下的重臣,能看见韩守义此刻的嘴脸—— 那该多好啊。 他们心中甚至生出一种奇怪的渴望。 他们希望这少年不是个无名小卒, 希望他是一个能执笔、能封赏、能让真话变成圣旨的人。 那样一来,或许这北境的血不会白流, 或许他们这些在壕沟里爬过尸体的兄弟,就能被记上一笔“忠勇”。 可惜——只是幻想。 真相在这世道里,只有当它被“上面的人”听见时,才算真相。 若只是出自一个卒的口中,那就只是“冒犯上官”,只是“乱军之言”。 於是,这少年说得越真,死得就越快。 他们都明白这个理。 也正因为明白,心底那股疼才更深。 ——那是真心的疼。 疼这世道,疼那少年,也疼自己。 他们不是冷血。 只是——他们都清楚。 在这大尧的天下,真话是要命的。 而命,远比真话贵。 没人敢冒那个险。 没人敢去撑那一桿折断的秤。 他们心里当然有恨。 可那恨,只能在夜里藏著,藏在牙缝里,藏在梦里。 一个无名小卒的声音,再大,也传不到京城。 而那些真正能改天换地的人,却永远看不见。 韩守义仍站在那里。 火光照著他阴沉的脸,嘴角的冷笑渐渐恢復。 他在笑。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说够了吗?” 他低低地问,声音沙哑。 没人回答。 只有那风,在远处呼啸。 吹得营帐猎猎作响。 萧寧抬头,眼神不变。 那一瞬间,韩守义忽然觉得,这个少年,竟像是从火中站起来的一根铁。 烧得通红,却还未断。 ——这,才是真正的危险。 火焰在这一刻猛地跳高,照亮了整座帐。 照亮了那些沉默的脸。 也照亮了这支军队,压抑至极的灵魂。 夜色更深。 风更冷。 韩守义的眼神,最冷! 他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死死盯著萧寧,眼中的杀意像毒蛇一样蜿蜒。 他想反驳,可那张嘴张了两次,发出的却只是粗重的呼吸声。 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是真的。 他当然知道。 那一夜,他確实没有去。 他確实退在了临河营中。 他心虚。 他怕。 他不敢亲自赴前阵。 可那又如何? 如今军功簿上,写著的功绩全是他的名字。 功名在手,谁敢追究? 他是朝廷命官,是军中统將。 而面前这个小卒,不过是无名之辈。 韩守义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胸口起伏,像隨时都要爆发。 然而在那愤怒的边缘,他看见了—— 萧寧弯下了身。 “鏗——” 那柄刀的冷芒,被火光重新映亮。 萧寧的手,稳稳地握住了刀柄。 金属与掌心摩擦的声音,细微,却在帐內迴荡。 “寧萧!” 赵烈的声音,几乎是嘶吼。 他整个人冲了上去,眼中满是惊恐。 “你疯了!放下!快放下那刀!” 他死死抓住萧寧的手,整条手臂都在抖。 “听我说!现在不能动!绝对不能!” 他的嗓音沙哑,带著一种近乎祈求的急迫。 因为他太清楚这意味著什么。 只要萧寧此刻动了刀,无论刀落在何处——哪怕只是擦破韩守义的衣角,那也完了! 那就是“弒上”,就是“乱军”。 他赵烈,救不了他! “寧小兄弟!”赵烈的嗓音颤抖,“放下!这是命令!” 萧寧没有动。 他的呼吸平稳,眼中没有半点惊慌。 那一刻,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在思考—— 不是衝动。 不是血气。 而是一种冷静的选择。 赵烈几乎要急哭。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们在等著你出错啊!他们在等著抓你的把柄!你现在一举一动,都可能送命!” 萧寧的手指紧握刀柄,青筋在手背上微微鼓起。 他没回头,也没开口。 火光在他的脸上跳动,那双眼中的光,竟有一种诡异的寧静。 赵烈咬著牙,继续哑声劝道:“我赵烈虽不通文理,但我知道——人要活著,才能伸冤!你若死了,这一切就都白了!” “你要是死了,他们就真贏了!” “你听我一句话,放下那刀,放下!” 营外的风呼啸而过,撩起帐门的帘角。 那冷风掠进来,捲起一缕火星,在空中盘旋,落在萧寧的衣角上。 他依旧没动。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成了冰。 眾人屏息。 只有那火焰发出极轻的“噼啪”声,像心跳在极度压抑中微颤。 赵烈的手在抖,他已经几乎是拽著萧寧的胳膊,声音沙哑到极点: “放下啊!寧小兄弟,你听我一句话,求你放下——” 可萧寧只是缓缓抬头。 那一眼,让赵烈心头一震。 那不是茫然。 也不是不听劝。 那是一种清醒到极致的目光。 他似乎在告诉赵烈——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那一刻,赵烈却忽然心痛得几乎窒息。 他明白,这少年已经把生死,放在了身后。 他不是衝动。 他是真的决意,要为那群被冤死的兄弟討一个公道。 可这公道,一旦伸错一步—— 就要用命去换。 赵烈的喉咙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说什么,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的双手还握著萧寧的手,可那手冰冷、坚硬,像铁。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拦不住他。 帐外的风更大了。 火焰几乎要被吹灭,光影摇得乱七八糟。 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看—— 萧寧,那个被逼入死境的小卒, 正弯腰,手握寒刀, 在一片死寂中,直起身来。 刀身在火光下闪耀著寒光, 仿佛有无数亡灵的影子,在刀锋上轻轻颤动。 赵烈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胸口起伏,眼神死死盯著那一抹刀光。 他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几乎是哀求—— “寧小兄弟……求你……” 萧寧却没有再看他。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穿过火光,冷冷地落在韩守义的脸上。 那一刻,韩守义的神情,第一次动摇。 那是短暂的一瞬,但足够所有人看见。 他后退半步,脸色瞬间发白。 他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帐內,气氛紧绷到极点。 火光映著刀,刀映著人。 每一缕呼吸都像悬在刀刃上。 赵烈的心几乎要裂开。 他看著那柄刀,看著萧寧那张冷静而无波的脸, 只觉胸中血气上涌,几乎要喷出。 他知道—— 只要刀起,一切都结束。 整个大营,整个北境,都会因这一刀而翻天覆地。 而那个少年,將再也没有活路。 风,从帐门灌入,吹得火焰猛地一扬。 火光照亮了萧寧的侧顏—— 那一刻,他的眼神如铁。 紧接著—— 他微微一抬手。 刀,缓缓离地。 空气,在那一瞬,彻底停顿。 帐內的空气,仿佛被刀锋切成两半。 火光摇曳,明明灭灭,映在每一个人脸上——有人屏息,有人低头,有人背脊已经被冷汗浸透。 萧寧的手,確实握起了那柄刀。 那柄刀在火光下泛著冷白的光,寒意逼人,照得周围几名近侍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韩守义的呼吸,在那一刻短促了一瞬。 他盯著萧寧那只缓缓抬起的手,瞳孔骤然一缩。 心口的血,几乎要停滯。 ——这小子,真的敢动。 他猛地偏头,对身侧的两名亲卫打了个极微的手势。 那两人皆是他的贴身死士,曾隨他征战北疆十年。 此刻虽未言语,却已悄然將腰间的短刀鬆开,脚步无声地往前移。 两人分立左右,视线死死盯著萧寧的手腕—— 只要那刀有半分动向,他们便会同时出手。 他们的眼神冷静、狠厉,如两只藏在暗处的狼。 火光照不进他们的眸子,只有一线寒光在闪。 而韩守义,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呼吸变得沉稳,脸上的惊惧一点点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虚偽到极致的镇定与大义。 他挺直腰身,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厚重。 那是一种掺杂著悲愤与“正气”的声线。 “好啊……” 他缓缓开口,语调里带著一丝哽咽的颤。 “原来,在你眼里,我韩守义,竟是个贪功之徒!” 他抬头,目光扫过眾人。 那一眼,悲壮得几乎像戏台上的生旦。 “诸位同袍,诸位兄弟!” 他沉声道,声若雷霆,“我韩守义身在北境十余年,浴血奋战,尸山血海中走过来,从未逃阵一步! 我问心无愧!” 说著,他的声音愈发悲切。 “这小子,你可以骂我无能,可以骂我不仁!” 他用力拍了拍胸口,声音震得火光都颤。 “可你不能说我贪功造假!不能污我清名!这等侮辱,我韩守义受不得!” 那一刻,他的表情极真—— 甚至连那眼角的红,都像是被真气逼出来的血丝。 “你若真恨我——来!” 他猛地一伸手,指向那柄刀,眼神悲壮。 “我在这儿!我的人头给你!” “砍下去!” “但你要记著!” “不是因为我有罪,而是你容不下我!” 他咬字极重,每一个音节都像要刻进眾人的脑子里。 “你恨我,我认!” “可你说我造假——那就是要毁我一生的清名!” “要毁一个为国拼命的將!” 这一番话,瞬间改变了气氛。 帐內原本充满压抑与紧张的空气,忽然变得混乱而模糊。 几名偏远处的年轻军士面面相覷,不知该信谁。 他们本已被萧寧的言辞震动,如今却又被韩守义的“悲愤”所扰。 ——他演得太像了。 他不再是那个趾高气扬的狡诈將军,而是一个被误解、被冤枉的“功臣”。 他的嗓音里带著沙哑的诚恳,他的神情里充满了无奈的悲愤。 火光映著他的脸,那张脸竟显出几分苍老与倦怠。 “这等诬陷,我受不了。” 他缓缓道,声音哽咽,“我这半生,血洒疆场,刀上留疤三十七处!若真有假功,那天理何在?!” 他一步步走近,竟像是要迎著萧寧那柄刀。 “来吧,小子!若你真信你所言是天理,那就砍下我韩守义的头!” “让这北境的兄弟们看看,是谁该死!” 说到此处,他眼底掠过一抹极细的阴光。 他转过头,看向蒙尚元。 那一眼,意图极深—— ——他在为自己洗白。 ——更在暗示:这少年动刀,就是乱军! 蒙尚元的眉头微动。 他看懂了韩守义的意图,却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似乎在衡量。 周围的士兵们,一个个屏住了呼吸。 他们原本被萧寧那一番话震得热血翻腾,此刻却又被韩守义的“义愤”衝散。 这场对峙,忽然变成了——一个忠臣被误会、一个莽夫被激怒的戏。 “寧萧……” 赵烈的喉头在发颤。 他当然看得出这是假,可他却说不出话。 因为韩守义这一套,把形势彻底翻转了。 此刻的韩守义,已经不是被揭穿的罪人,而成了“被侮辱的功臣”。 萧寧成了那个“诬陷军功”的莽卒。 ——他成功了。 ——这就是他要的。 “你小子心中若有怨恨,我认。” 韩守义又上前一步,眼中泪光闪烁。 “可你怎能为了私怨,污我功名?!” 他猛地回头,声如洪钟,吼道: “你们都听见了吧?!” “这小子诬陷本將,说我造假,说我逃战!” “我韩守义若真那样,还配立於军门?!” 那两名亲卫此时已微微弯腰,手指搭在刀柄上,暗暗蓄势。 他们等待的,就是那一刻。 韩守义抬起双臂,仰天长嘆,声音悲壮到极致。 “天可鑑!地可证!我韩守义血战半生,今日竟被一个小卒辱到此地步!” “若天理尚在——便让他动手吧!” “我不怨!” 他的话音如铁,像是把自己架在了“义烈”的位置上。 ——一个被误解的英雄,一个被侮辱的將。 第795章 出刀! 赵烈看著那一幕,只觉心头几乎要炸。 他想开口,却被那一层层假象压得喘不过气。 他知道,韩守义这一出,才是最致命的。 他不是在辩解, 而是在造势—— 在反转整个局面。 火光在那一刻映得他如同悲剧的主角。 他的声音,带著破碎的真挚; 他的姿態,带著“无惧生死”的决绝。 “来吧!”他咆哮著,声音嘶哑,“寧萧!” “你不是要为死去的兄弟討公道么?!” “那就砍下我的头,用我的血去祭他们的魂!” “我不怨!我不恨!只是可惜——” 他冷冷一笑,“你这番手段,不过是想借兄弟们的死,成你自己之名罢了!” 这一句,如刀! 彻底把萧寧的义,反成“偽”。 他的话声一落,帐中再无人敢喘息。 空气沉得像要碎。 几名士兵的目光开始动摇。 他们看著萧寧,看著那柄刀,又看著韩守义那副“泪洒沙场”的模样, 心中说不出的混乱。 火光中,萧寧一言不发。 他仍然站著,刀在手中,冷光流转。 赵烈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一声声,急促、沉重,像是擂在胸口。 而韩守义,仍在继续—— 他声泪俱下,言语掷地。 “我不怨你!我怨这世道,让你这等小子不识军法、不懂忠义! 你若真有胆量,就砍下去! 砍下我这头,去换你所谓的公道!” 说到最后,他猛地把脖颈往前一探,几乎將下巴抵到了萧寧的刀前。 刀锋一亮,寒光逼人。 他昂首而立,神情悲烈,像真要以死明志。 火光將他脸上映得赤红。 ——他演到了极致。 此刻,无论是蒙尚元、赵烈,还是那些看在眼里的军士,都明白: 萧寧若真一动,哪怕只是呼吸稍重一点, 这一场“假戏”,就会被立刻反转成“弒上”。 所有人心头同时一紧。 火焰噼啪,风声呼啸。 在那风声里,韩守义的声音再次低沉而冷: “来啊,小子——” “砍啊!” “让天下人看看,你所谓的『公道』,到底是什么!” 刀锋在火光中微微颤动,反射出一线冷白的光。 萧寧静静地看著他,那双眼无波无澜。 可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 他若动,这世道就要变。 他若不动,这世道……就永远不会变。 帐內的火焰噼啪作响,跳动的光影映在韩守义脸上,把那张本就阴沉的面孔映得一半明、一半暗,恰似人心中的偽善与狠毒在火中交织。 他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缓下来,演得愈发像了。 那份“悲愤”“屈辱”“被冤枉的痛”,在他脸上层层叠叠,如浪拍岸。 眾人看著他,没人敢说话。 连呼吸都变得细微,生怕稍大声点,就会被误以为是在附和萧寧。 韩守义轻轻擦去眼角的一点泪痕,手掌却在袖中微微一抖,指间的青筋如蛇蜿蜒。 他不是怕,而是兴奋。 那种兴奋,就像一头野兽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局势,已经被他完全拿捏在手里。 “呵……”他忽地发出一声苦笑,声音里竟带著几分颤。 “我这辈子,什么没见过?死人见得多,兄弟死得多,冤枉也吃过。” 他抬头,望向帐顶,那眼神里仿佛有某种破碎的光,沙哑著声音道: “可没想到,到老了,还要在这军门之中,被人说成是贪功、是逃阵!” 火光照著他的眼,那里面仿佛真有泪光。 几名年轻军士不自觉低头,心头生出一股莫名的惋惜。 ——他们看不透。 看不透他那副“悲壮”背后,是怎样精心计算的阴狠。 “我韩守义,出身寒门,自幼从军。” 他继续道,声音越来越沉,“三十年征战,刀伤三十七处,箭伤九次。 我命该早没在边关,可老天不收我,大约是让我守这北境,守到今日。” 他说到这,重重一嘆。 那嘆息之声,带著沙砾与疲惫,竟让人一时忘了他先前的囂张与蛮横。 “我不说我有多大能耐,也不敢自称功臣。” “可若这世上连真心拼命的人,都要被骂作贪功造假——” 他声音忽然拔高,猛地一拍胸口, “那我寧可死!” “啪——” 那声极重,震得火焰都跳了起来。 “来!” 他抬头,双目赤红地盯著萧寧, “你不是要替兄弟们伸冤吗?不是要討个公道吗?” 他仰起头,脖颈微微上扬,露出那道斜贯的旧伤疤。 “你看!” “我这条命,早就不值钱了。” “要我死也成!” “可你不能侮辱我!” 那最后一句,咬得极重,像是要咬碎牙。 “我寧可不要命,也不许你侮辱我!” 他说著,忽然上前一步,目光死死锁住萧寧。 “来吧,小子!” “砍了爷爷我的人头!” “但记住——杀了我之后,不许再侮辱我的名声!” 说完这句,他猛地把双臂一张,胸口敞开,整个人如山般立在火光之中。 那气势,竟让帐中不少人都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那模样——真像一个甘愿赴死、誓不苟且的“烈將”。 然而谁也没看见,他在这一刻,眼角的余光正悄悄往右扫。 右侧两名护卫,此刻已然將身体前倾,手中寒光一闪,掌中刀几乎要出鞘。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心中暗道: ——来吧,小子。 ——来啊。 ——只要你敢出手,我就贏了。 他確信,自己绝不会有事。 这两个护卫是他亲自挑选的死士,练家出身,出手快如电。 哪怕萧寧此刻真敢劈刀,他们也能在刀落之前,將他制住。 到那时,他只要轻轻一言——“意图谋逆、袭杀上官”, 这小子,便是当场处斩都不过分。 他心头甚至有点狂喜。 这场戏,他演得太妙了。 不仅能洗去方才的窘態,还能藉此反咬对方一口。 届时只要寧萧一动手,哪怕伤不了自己,他都能“义愤赴死”的名声远传北境。 从此,他不只是“立功之將”,更是“为名受辱、以死明志”的忠烈。 ——一箭双鵰。 ——完美。 想到这,他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可那弧度,只停留了一瞬。 他立刻又让自己“怒极反悲”,让面部肌肉轻轻抽动,呈出一种悲壮到极致的神情。 “来啊!” 他再度怒喝,声若炸雷。 “我站在这儿!” “你若真信你那一番话——你就砍!” “砍了我这人头,祭你那所谓的公道!” 火光剧烈跳动。 刀影在他面前闪烁,他胸口的皮肤都被寒光映得发白。 萧寧没有动。 他仍静静地站著,手中那柄刀稳稳地握著,刀尖微微下垂。 他低著头,眼神藏在阴影之下,谁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帐中气氛,凝到极点。 连呼吸声都变成了锋刃。 “哼……怂了?” 韩守义在心底冷笑,心臟的鼓动因兴奋而愈发急促。 他压低声音,又一步逼近,几乎贴到萧寧面前。 “怎么?!” “你不敢?!” “你不是刚才气势汹汹,要討个公道吗?!” “来啊!” 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胸膛。 “本將的头在这儿!” “你要砍,就砍!” “砍完了——我也算瞑目!” “来——!” 火焰剧烈燃烧,映出韩守义脸上几乎狰狞的笑。 空气里满是火油味,灼得人眼生疼。 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赵烈的喉结滚动,嘴唇发白。 他盯著萧寧,喉咙乾涩得几乎发不出声。 ——他看见萧寧的手,微微动了。 那一瞬,帐中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火光下,萧寧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安静得可怕。 他呼出一口气,手中的刀,在这一刻被握得极紧。 刀柄在他掌中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青筋从手背上突起,火光映著那只手,像被铁锻过一般冷硬。 他抬脚,缓缓向前一步。 那一小步,却让空气彻底凝固。 火焰跳动,照在他的侧脸上。 他的唇线极薄,眼神却深得像海。 “韩將军。” 他的声音极轻,却带著一种压到极点的冷意。 “你要我砍?” “——那就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萧寧的手猛地一紧。 刀身在火光下轻轻颤了一下,寒芒一闪。 空气,顿时一静。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在了喉咙口。 赵烈的瞳孔骤缩。 韩守义的脸,终於变色。 而那一刻—— 萧寧,真的要动手了。 火光映著他眼中的光,那光冷得如铁。 整个帐,陷入死寂。 一切声音,都被压进那一握之间。 刀,微微抬起。 火焰在刀锋上跳动,像一滴將坠的血。 那一刻, 连风都不敢吹。 夜色,仿佛屏息。 火焰在风中跳动,噼啪作响,映得帐內的影子扭曲而变形。 空气紧绷得像被拉到极限的弓弦,只差一点,就要断裂。 萧寧的手,已经完全握紧了刀。 刀锋上那道冷光,在火焰的映照下,泛出一抹如血的寒意。 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没人敢动。 没人敢出声。 韩守义盯著那抹光,心底原本闪过一瞬的紧张,可很快便被快意所替代。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细微的弧度。 那笑意极隱蔽,藏在他紧抿的唇角间,只让人觉得像是被火光映出来的阴影。 可实际上—— 那是得逞的笑。 小子,终於上鉤了。 他在心里暗暗冷笑,胸腔里那股窒闷的怒气,早已化作一种近乎病態的狂喜。 他甚至能预想到接下来的一幕—— 眼前这小子,只要刀锋稍微动上一寸, 身后那两个死士便会闪电出手, 刀光一瞬,血四溅, 这小卒子不是死在他韩守义的手里, 却也会死在他安排好的局里。 “好啊……” 韩守义心中低声道,眼底的光几乎要渗出笑意。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 他一边想,一边微微后退半步,假意挺胸昂首,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那副模样,倒真像个忠烈將军。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脚下的每一步,都是在试探角度, 確保那两个护卫能以最快的速度挡在他身前。 右侧的那人名叫程祁,左侧的名叫陆锋,皆是他从数万兵中挑出的心腹。 两人俱是练家出身,刀法狠、手快、心更毒。 在北境军中,他们的名號几乎是避之不及—— “寒刃双影”。 只要他们二人出手,便是双刀齐闪,无人能挡。 哪怕是赵烈那样的悍將,也要暂避锋芒。 如今,这二人静静立在韩守义身后,面色冷峻,双手微垂,却都握著刀柄。 那种姿势,看似隨意,实则一旦有风吹草动—— 便是两道寒光同时出鞘,直取咽喉的瞬间。 “呵……” 韩守义的嘴角轻轻一扯。 他心底那点不安,彻底被自信吞没。 “来吧,小子。” “只要你敢出刀,这一局,爷爷就贏定了。” 他甚至连剧本都想好了。 只要萧寧一动手, 他便先假装被惊,向后倒退半步。 两名护卫立刻扑上,趁机制服萧寧。 然后—— 他再露出“满脸痛心”的神情,对眾人道: “唉,这孩子年少气盛,心怀怨愤,竟欲行刺上官!” “我本不欲计较,可这军纪,不可不守啊!” “来人,取下此贼!” 到那时,萧寧就是死了,也会被写在军案上——“心怀不满,行刺上官,当场处决”。 而他韩守义呢? 则会是“宽容仁义,被迫还击,痛失部卒”。 朝廷传闻一出,不仅罪名全消,反而多了几分“悲壮”。 一念至此,他几乎要笑出声。 只是生生压下,仍装出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瞪著萧寧,怒道: “小子!你还真想动?那就来吧!爷爷我站在这儿,动也不动!” “想泄愤,你砍下我这颗头——我绝无怨言!” “但记住!” “杀我可以,侮辱我不行!” “我韩守义,寧死也要留得清白!” 说完这句话,他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崩溃的“悲壮”里。 眾目睽睽之下,萧寧已然抽刀上前! 赵烈的呼吸乱了。 他看得出韩守义的奸诈,也看得出那笑意下藏著的陷阱。 他奋力朝著萧寧挡去,可根本来不及。 他心里急得要命。 他太清楚——这场对峙,萧寧再退一步尚有生机,可若真出刀, 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误会, 都足以让这整个大营塌陷。 “完了……” 他喃喃低语,喉咙乾涩。 “完了啊……” 他身后的军士们,也一个个面色惨白。 他们中有人已经闭上眼,不忍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寧小兄弟,你太衝动了啊!” 有人心中暗暗嘆息。 “他这是逼你出手啊!” “这一刀要真落下去,你再有理,也活不成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成冰。 韩守义那副“委屈、悲壮、无惧”的表情,竟让外人看著都心生错觉—— 仿佛真是他被逼到绝路, 而萧寧,成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这小子……完了。” 有老兵摇头,眼神中满是怜悯。 “他太年轻了,还是不懂。” “这世道,讲理没用,拳头才是理。” “是啊,”另一人低声附和,“韩將军的手段,哪是他能斗的?他要是再多活几年,或许能出头。可现在……唉。” “他若真动手,那就是谋逆!这可是死罪啊!” “死罪?何止死罪?到时候连赵都尉都保不住他!” “可惜了,这小子有胆有血,也有那份正气……就是命短。”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片压抑的嘆息。 那嘆息在火光下散开,混著血腥与铁锈味,像是夜风中传来的丧钟。 营外的风声呼啸,吹动帐门猎猎作响。 那旗帜的影子,在地上拖出一道道歪曲的黑。 每一个黑影,都像是在为即將发生的事,默默弔唁。 “哈哈……” 韩守义终於低低笑了。 那笑声,藏著极深的阴狠, 又裹著一种几乎病態的快意。 “小子,”他压低声音,唇角一勾, “爷爷等你出手。” 他的眼神在火光里闪烁, 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冷光。 ——他要看这小卒,怎么一步步死在自己布好的局里。 而此刻,萧寧仍站在原地。 他那只握刀的手,青筋突起,掌心微颤。 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慌乱, 只是眉间那道线,越来越紧。 赵烈咬著牙,心头一片煎熬。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重得像战鼓。 他知道,只要这小子稍有动作—— 那两个护卫就会杀出。 他奋力衝上去,可脚像是被灌了铅。 慢!太慢了! 这不是恐惧,不是怕死, 而是怕——眼睁睁看著一个有血性的少年被逼死。 空气窒息。 火焰闪烁。 寒意一寸寸从地面升起, 蔓延到每一个人的胸口。 程祁与陆锋两人,已悄无声息地侧开半步, 双臂微张,脚下的重心前倾。 两道极细的光,在他们的刀锋上流动。 那是北境的冷光—— 从死人身上磨出来的锋芒。 只要那柄刀一抬, 他们就会出手。 乾净、利落、无声—— 取人首级不过一瞬。 “这小子……死定了。” 帐外,一名军士喃喃低语。 他手掌攥紧,额头冷汗直下。 “可惜啊,可惜……” “他是好样的。”另一人咬牙低声, “就是太年轻了。” 火光摇晃。 空气凝止。 每个人的眼中,都只剩下那一点光—— 那柄在萧寧手中的刀, 和那即將到来的命。 萧寧的呼吸,慢慢变得深沉。 火光映著他的脸,眼神深处,有一抹几乎凝成血色的冷光。 他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帐內的风声、火声、呼吸声,全都化作一片死寂。 ——只剩下那一柄刀。 那是属於北境的刀, 属於那些倒在壕沟里、血流干也没喊痛的人的刀。 萧寧的指尖微微发白, 刀柄被他握得紧到极点。 掌心的血,顺著刀刃的接缝, 一点一点,渗了出来。 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 “鏘。” 那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那是刀要动的声音。 火光在这一刻,猛地一颤。 帐中所有的心跳,都在那一瞬停了下来。 赵烈的眼神骤缩, 喉咙一哽。 他甚至忘了呼吸。 而韩守义—— 嘴角的笑,终於彻底扬起。 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笑, 冷、狂、胜利。 小子,总算上鉤了。 “等死吧。” 他在心中无声地说。 萧寧,缓缓抬起了刀。 火光骤亮。 那一瞬间,连风都似乎被冻住了。 帐中无数双眼,齐齐盯著那一道刀光—— 它並非迅猛的闪击,而是一种极冷、极稳的出鞘之势。 没有怒吼,没有嘶喊,只有那一声极轻的“鏘”——金铁摩擦的低吟,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为它让路。 萧寧——出刀了。 赵烈的心几乎在那一瞬间炸开。 他整个人猛地扑上去,却晚了。 “寧小兄弟——!” 那声嘶喊撕裂喉咙,混著风声、火声,一起在帐內迴荡。 可他手才伸出一半,刀光已然落下。 火焰在空气里猛地一卷。 那道寒光,照亮了所有人惊惧的脸。 韩守义整个人一僵,隨即心中一阵快意的狂喜——来了! 小子,终究还是出手了! 他早料到会有这一步。 那副“悲壮”的表情还未完全散去, 他的双目却在那一瞬闪过一抹狠毒的光。 他猛地后退半步, 同时,那两个早已伺机而动的护卫——终於出手! 只听“唰——”的一声。 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划破空气。 两道黑影同时掠出,快得几乎化作残影。 刀光交错,寒气逼人,连火焰都被震得倒伏。 那一刻,整个帐內的空气似乎都被那股杀意割成碎片。 赵烈整个人几乎是绝望地吼出声: “停手!!!” 可那一声,淹没在寒光之中,根本传不出去。 他看见了—— 那两个护卫,一个自左,一个自右,身影宛若两道冷电, 身法极快,脚步极稳,出刀的角度精到至极。 那是纯粹为杀而生的招数, 没有哨,没有犹豫, 每一刀都直取咽喉、要害。 他们的眼神冷漠如铁, 那种冷,不带情绪,只有执行命令的冰。 他们不需要判断,不需要犹豫。 只要萧寧动—— 他们便杀! 第796章 真杀了!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刀与刀的气息在半空交匯。 那是生与死的界线。 赵烈的手掌狠狠一握, 他心底几乎发出一声怒吼: 完了!完了啊——! 他太清楚那两个人的实力。 那可是韩守义亲自调教出来的死士, 他们早已在尸山血海里磨链过反应与嗅觉。 一个出刀,快如风; 两个同时出刀,便是地狱。 他们的配合,哪怕是自己都未必能接下。 而萧寧? 不过一个无名小卒, 再聪慧、再机敏,也没有和这样的对手真正交过手。 他一旦出刀,就意味著踏进死亡。 赵烈几乎能预见接下来的画面—— 刀光落下, 鲜血四溅, 萧寧的身体倒在火光之下, 那把被鲜血浸染的刀,反而更亮。 这一刻,帐內所有人都在屏息。 没人再眨眼,没人再呼吸。 只剩那火焰在风里挣扎,劈啪作响。 时间仿佛被抽空,只剩那一刻的永恆。 “完了。” 一个军士喃喃自语,声音颤抖。 “这小子……死定了。” “是啊,”另一个声音低低道, “这两个护卫,都是在前线杀出来的。那速度、那狠劲……根本不是他能躲得开的。” “他这是找死啊!好好的命不要,偏偏要和韩守义作对!” “唉,赵都尉拼死救他都没用。” 低语声在帐边一圈圈传开,却极轻。 那些声音混杂著恐惧、惋惜,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 他们不是没看懂这局, 只是明白——这局,没人能破。 “他要是能有权就好了……” 一个年迈的军士喃喃, “要是有权、有兵、有势……或许真能替兄弟们討个公道。” “可惜啊。” “他只是个卒子。” “卒子,动不得。” “卒子若动,就要死。” 那一瞬,所有人心头都生出一种沉重的绝望。 他们看著那一抹孤立的身影—— 那个背对眾人、面对著两名死士的少年, 那单薄的背影在火光里,竟比任何人都笔直。 “他疯了。” 有人声音发颤,“真的疯了。” “他明知道那两个人是死士,还敢出刀。” “疯子。” “疯得要命。” “可……我他娘的,还真希望他能贏一次啊。” 有人咬牙,泪水从眼眶滑落。 那是一种无声的愤怒——对韩守义的,对这天地的。 火光再次摇动。 两道寒光扑至,气流撕扯。 空气里瀰漫著铁锈般的气息,仿佛血在提前渗出。 赵烈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几乎是嘶吼著往前扑。 “寧小兄弟——!” 可他终究迟了。 那两个护卫已经离萧寧不过一步。 那种速度,几乎超越了肉眼的极限。 刀气掠过时,连火焰都被割成两半。 韩守义的心臟在那一刻骤然狂跳。 可那跳动不是惊惧,而是极深的、扭曲的快感。 他贏了。 他知道,他贏了。 小子,你终究还是太嫩。 你以为凭一腔热血,就能撕破这层天? 笑话! 这军纪,这功簿,这世道…… 哪一样,不是我们这些人说了算? 他甚至能想像接下来的局面—— 萧寧倒地,他退半步。 程祁、陆锋立刻制住那尸体, 蒙尚元震怒,下令查处。 而他只要轻描淡写一句: “可惜了这年轻人。” 便能彻底洗净自己。 他在心底冷冷地数著: “一……” “二……” 就在“二”的呼吸间, 那两道寒光,终於齐齐斩向萧寧! 一左一右, 一刀取颈,一刀取心! 这杀势,既快且狠。 刀尖破风的声音,在空气中炸裂,犹如一对毒牙。 那一瞬间,连时间都被割成两半。 赵烈的双眼充血。 “停手!!!” 他声嘶力竭,可那声音显得如此无力。 他几乎能听见身旁有人低低哀嘆。 那是一种哀悼的气息。 他们都知道,这一幕,註定不会有奇蹟。 这小卒,已是必死。 “他要死了……” 一个年轻军士低声道,声音几乎破碎。 “这世道,就是不让人活啊。” “一个说真话的卒子,一定要死。” “死得值不值?” “值啊,”旁边的人咬牙, “可谁记得他?没人记得。” 风吹动火焰。 火光映著每一张绝望的脸。 每个人都以为——这一刀下去,一切就此定格。 空气里瀰漫著一种血的味道, 那种味道还未真正出现,却已被所有人闻见。 赵烈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胸腔像要爆裂,心中万般痛苦交织在一起。 他想拦,可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已经定格。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 那两个死士的刀, 离萧寧越来越近。 “完了……” 他几乎是无声地喃喃。 “这小子,完了啊。” 周围无数道目光匯聚, 每个人的胸口,都被这压抑的气息死死压著。 他们看著那柄刀,看著那两道寒光。 有人下意识闭上眼。 有人咬破了唇。 就在那一瞬—— 天地间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风,停了。 火,静了。 连呼吸,都被凝住。 一切,都只剩下那一抹光。 那是刀与命之间的最后一寸距离。 而在那一寸之间, 所有人的心,都在坠落。 赵烈的指节死死攥紧, 指甲嵌入肉中,鲜血流下。 他的喉咙发出一声极低的嘶吼—— 那不是命令,也不是怒吼, 那是一个人的心,被生生撕裂的声音。 “寧小兄弟……” 他哽咽出声。 可那一刻,已无人能听见。 因为—— 刀,已经落下。 火焰摇曳。 风声呜咽。 那一瞬,仿佛天地都屏住了呼吸。 无数双眼盯著那一抹刀光,呼吸凝在喉咙。 军士们的神情,一点点扭曲成恐惧与绝望的形状。 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都见过这样的场面——那种血溅三尺、刀破咽喉的景象。 在北境,死不稀奇。 但此刻,他们却第一次希望——那刀,不要落下。 火光映照下,每个人的脸都被扭曲成暗红的影。 空气里有一种几乎凝固的气味,像是血的气息提前瀰漫开来。 “完了……” 有人喃喃。 声音发颤,像是从胸腔里被挤出来的一丝气息。 “完了啊……” 他们不忍再看。 有的人闭上眼,头低下; 有的人转过脸,呼吸都在发抖。 那种压抑感,像是有一只手捏住了他们的喉咙。 他们几乎能想像出接下来的画面: 刀光划破空气,带出血; 鲜血喷在地上,火光映得一地猩红; 那少年的身影倒下,手中的刀滑落,叮然一声,碎在尘埃。 那一幕——他们看得太多了。 他们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他们知道那血会多烫,那骨会多脆。 “唉……” 一个老兵低声嘆息, “这小子,不该啊。” 他闭上眼,不敢再看。 眼角的皱纹在颤,唇在抖, 可那嘆息仍是极轻极轻, 仿佛怕惊扰什么。 有人咬牙,声音几乎破裂: “他若不出刀,也许还有救……” “可惜啊,太年轻了……” “是啊,太年轻……” 他们都明白, 这世道从不怜悯年轻人。 年轻意味著衝动,而衝动,意味著死。 帐內的风越来越大, 火焰被吹得伏地摇摆,照亮那三人的身影。 ——萧寧。 ——韩守义。 ——以及那两名黑衣护卫。 三方的杀意,交织成一线。 那线极细,却紧得几乎要割破空间。 赵烈的心在狂跳。 他眼睁睁看著那一幕, 眼中血丝暴起,牙齿咬得发出“咯咯”声。 他知道——完了。 那两个护卫出手的瞬间, 他几乎能感觉到空气被撕裂。 那种刀气的压迫感,连站在数步外的他都能感到皮肤发麻。 他明白,那种速度,不是凡人能挡的。 那种刀势,一旦落下,必然血溅当场。 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只是死死盯著那抹光—— 一抹、两抹, 在火光中交织、掠动,直扑萧寧! 他的心臟在胸口猛地一跳。 他本能地迈出一步, 想拦,可根本来不及。 那两个死士的身影快到极致, 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到了萧寧面前。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速度—— 一瞬即死。 赵烈的喉咙乾涩, 声音在胸腔里翻滚,却发不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一幕。 “寧小兄弟——” 他吼不出声。 那是从肺腑里衝出来的嘶哑,却被风和火吞没。 周围的士兵,一个个闭上眼。 有人合掌; 有人咬牙; 有人转过头去。 他们不想看那血。 他们怕那一幕印在心底, 像无数次夜战的噩梦, 永远洗不去。 火光在此刻猛地跳了一下。 时间像是骤然被拉长—— 那一刀,终於落下! 空气震盪。 风在瞬间爆散。 ——“叮!!!” 一声清脆的响动,如金石撞击。 那声音不似血溅的闷响, 而是极清、极锐、极亮的一声。 像是谁用刀背,击在了铁上。 “……” 帐內眾人,齐齐一震。 赵烈的呼吸,生生止在喉咙。 他的眼睛在那一刻猛地睁大。 火光照亮了那一幕—— 萧寧,仍保持著劈刀的姿势。 他的身影笔直如山。 刀身微颤,反射著火光的冷芒。 而那两名死士—— 也在动势之间,忽然定格。 他们的刀,悬在半空。 刀锋距离萧寧的颈不过寸许,却再也落不下去。 他们的身形保持著出刀的姿势, 肌肉紧绷,呼吸停顿。 就像有人在那一瞬, 把整个天地,连同风,都定在了原地。 空气死寂。 时间——仿佛不再流动。 火光噼啪燃烧, 火星飞起,又落下, 却没有人敢出声。 赵烈的喉结在动。 他甚至忘记呼吸。 眼前的画面,太不真实。 “这……” 他低声,几乎是喃喃。 “怎么回事……” 他清楚地看见—— 那两个死士的目光还盯著前方, 手臂保持著出刀的弧度, 可那刀,却没有继续前行。 一切都停了。 他们三人—— 萧寧、与那两名死士, 如三尊石像。 火焰的影子在他们身上晃动, 影子交错,又被风拉长。 “叮……” 那声轻响还在迴荡, 似乎仍在空气中旋转,久久不散。 眾人面面相覷, 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连呼吸,都被压得极浅。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声音颤抖, “他们,动了么?” “没有……” “是……定住了?” “不可能啊,那两人怎么可能——” 那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落在萧寧身上。 他依旧静止著, 背影被火光拉得很长。 那姿势,不像出刀,更像是在劈开什么沉重的枷锁。 韩守义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原本紧绷的手掌,也不知何时停在了半空。 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眼底的喜意,在那一瞬彻底凝固。 “怎、怎么回事?” 他低声喃喃,嗓音沙哑。 没有人回答他。 整个帐內,只有风声在耳边迴荡。 那风,冷得像刀。 赵烈的喉咙滚动, 眼底的血丝愈发清晰。 他盯著那三人, 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战慄—— 像是看到了某种不该出现的画面。 他的指尖在颤。 他想喊,却喊不出声。 “寧……寧小兄弟……” 他声音极低,几乎成了哑音。 可萧寧没有动。 没有抬头,也没有回望。 他就那么静静立在那里, 握刀的手稳得近乎不合常理。 火光照著他的侧顏, 映出一抹坚硬的线条—— 那种冷与静, 让人几乎忘了呼吸。 韩守义的喉咙在颤。 他能感觉到,空气里瀰漫著一种奇异的气息。 那种气息,似乎还带著丝丝血腥味。 而自己的喉咙处,似乎,痒痒的,甜甜的。 他想张嘴, 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被堵在了胸口。 帐內的军士们, 一双双眼睛,死死盯著那三个人。 没有人敢眨眼。 有人甚至在心底发出颤抖的祈祷: “老天爷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火焰燃烧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节拍。 “啪……啪……” 每一声,都像是心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方向。 没人知道下一息会发生什么。 他们只知道—— 那一刀落下后,不是血, 而是——寂静。 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赵烈的指关节泛白, 他死死盯著萧寧, 胸腔剧烈起伏, 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不明白, 这少年,到底做了什么。 他只知道—— 那一刻,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 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一声迟来的血溅声。 等那一具必然倒地的尸体。 可——那一刻,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刀光, 在火焰中颤抖不休。 只有三人, 在夜色下,纹丝未动。 仿佛连天地,都被他们这一刻的静止所震慑。 火光依旧, 风声依旧。 直到! “啪。” 一声轻响,从地面传来。 眾人心头一紧, 只见那柄长刀的刀锋,竟在火光下缓缓倾斜, 隨后……悄然滑落。 半截刀刃落地,滚了一圈, 发出极轻的声响,带著一点诡异的回音。 那声音不大, 却像石子落入湖面, 激起的不是波纹,而是彻骨的凉意。 “断了……” 有人喃喃,声音颤抖。 “刀……断了……” 他的话,似乎惊动了所有人。 他们抬起头—— 只见那两名死士,仍保持著出刀的姿势。 然而他们的刀……已然只剩一半。 另一半的刀刃,静静地躺在地上, 火光映照下,反射著一抹暗红的冷光。 那冷光——像极了血色。 赵烈的呼吸陡然一滯。 他的目光从那断裂的刀刃, 缓缓移向三人。 韩守义依旧立在原地。 那张一向傲然的脸,此刻却像被时间抽空了神色。 他的眼睛睁得极大, 嘴唇微张,似想说什么。 可下一瞬—— 他身体微微一颤, 仿佛被风拂过。 眾人心头猛地一紧。 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庞, 那神色,仍旧是那种不信、不解、茫然的错愕。 他似乎还在等, 等那少年被军法押下,等那“死局”如预期般上演。 ——可一切,没有发生。 “韩……將军?” 不知是谁,低声唤了一句。 没有回应。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 指尖微微颤抖, 似乎要去摸什么。 他的动作极慢, 就像一个人做梦,想抓住什么却总是抓不著。 那手,摸到了自己的颈侧。 停顿。 眾人屏住呼吸。 火光下,他的手掌蜷了一下。 一抹极浅的顏色,从指缝间滑落。 那顏色很淡,淡到像是一滴被火光染红的水。 赵烈的心,猛地收紧。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眼前的景象,让他无法理解。 “他……他怎么了?” 有人低声道,声音沙哑。 没有人回答。 因为下一刻, 那两名死士,也几乎在同时—— 身体微微一颤。 他们的动作,与韩守义一般, 先是愣住, 然后几乎同时抬手,去摸自己的颈侧。 那一刻,他们的脸上浮现出同样的神情—— 震惊、茫然, 以及深不见底的不解。 “怎……怎么回事?” 一名军士哆嗦著后退半步。 “他们……他们……” 赵烈瞳孔骤缩。 他终於明白——那一瞬的“叮”,並非刀碰地。 那是另一柄刀。 那一瞬间的破空、碎裂,全都来源於——那少年的出手。 他出刀了。 可没有人看见。 没人能看清。 在那风、火、气息交织的一瞬, 他似乎化作了一道光, 在空气里划出不可捉摸的一线。 快得连火焰,都没来得及颤。 於是—— 那两柄刀,断了。 那三人的呼吸,凝了。 “这……这不可能……” 一名老兵颤声道。 “没人能快到这种地步……没人能……” 可他的话,刚出口,就被风声吞没。 因为下一刻—— 那三人几乎在同一瞬间, 身体同时倾斜。 “嘭——” 声音极轻,却震在所有人的心头。 韩守义倒下的姿势,极慢。 像是被风轻轻推了一下, 那具庞大的身影就这样无力地前倾, 落在地上。 他的眼仍睁著。 那双眼里,全是难以置信。 他似乎仍旧在问—— “为什么?” 他不明白。 他根本没看见那少年出手。 甚至在倒下前,他还以为——那不过是一场虚势的对峙。 可为何……一切都反了? 那种困惑,深到连临死前都没散去。 那双瞳孔,仍固执地张著, 像在等一个答案。 旁边的两名死士,也相继坠地。 他们的动作僵硬, 双眼瞪大,喉头微微颤动, 似乎想发出声音,却只有一口气, 断在胸腔之间。 风,轻轻掠过。 帐中的火焰摇晃, 三具身影的影子,倒在地上,交叠在一起。 那一瞬,整个世界都静了。 赵烈的呼吸,终於乱了。 他看著眼前这一幕, 心头震盪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知道——这已经超出人的极限。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那少年……竟真的出手了。 而且一瞬——三人皆止。 那是怎样的速度? 怎样的决断? 怎样的心? 他忽然想起萧寧方才那句平静到极致的话: ——“我若真要你的头,不需此刻。” 是的,他早就说过。 他说过的事,从未失言。 赵烈胸口一阵翻腾, 不知是震惊、恐惧, 还是某种近乎敬畏的颤抖。 “寧小兄弟……” 他低声喃喃,声音几乎听不见。 而帐內的其他军士们,一个个呆若木鸡。 有人僵在原地,手还停在腰间; 有人目光呆滯,连火光都看不清; 有人甚至下意识跪了下去, 双腿在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看见了。 ——他们都看见了。 那位韩將军,方才还咆哮著“来啊砍我”, 下一刻,便真被砍了。 快到连死都不明白。 那种死,不是血腥, 而是……一种彻底的寂静。 火焰映著那一地的影。 寂静中,风捲起地上的灰尘, 轻轻拂过倒地之人。 没人再说话。 没人再敢说话。 他们死死的盯著萧寧,百感交集。 而那少年—— 仍立在火光下, 目光沉静,呼吸平稳, 仿佛方才所做的一切,不过举手之间。 赵烈看著他,心中忽然一阵发酸。 他明白, 从这一刻起,这个少年,已经走上了再无回头之路。 那不是胜利。 那是决裂。 风掠过,火焰摇曳, 映出少年冷峻的面庞, 也映出无数將士复杂的目光—— 惊惧、钦佩、哀痛,交织不散。 夜,愈加深了。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著那声“叮”的回音。 寂静!长久的寂静! 这一刻的空气,彻底凝固。 第797章 那小子,是人? 火光在风中跳动,映著那一瞬凝固的画面。 空气,仿佛被彻底抽空。 没有呼吸,没有声息。 只有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冷意,在空间里游走,轻轻触及每一个人的皮肤。 韩守义的手,慢慢抬起。 那一刻,他几乎听见自己心臟的声音——“咚……咚……咚……” 每一下,都极慢,却又极重。 那种节奏让他头皮发麻,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正一步步逼近。 他想开口。 可喉咙发紧。 一个音节都挤不出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颈侧有一股奇异的寒意。 那种寒意,细得像针,又冷得像冰。 它在皮肤下游走,仿佛有谁在轻轻描摹著一条线——从耳下,一直滑到锁骨。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站著,明明那小子还在那边, 明明他的两个护卫早已挡在自己身前。 可为什么……身体忽然失去了力量? 他努力眨了眨眼。 火光模糊成一团。 视线的边缘,似乎有人影微微晃动。 ——那是寧萧。 他依旧站在火光下,手中的刀低垂著, 像是一片隨风微颤的影子。 他连呼吸都稳得可怕。 韩守义瞳孔猛地一缩。 他在心底嘶吼:怎么可能?! 他明明看得清楚,那少年根本没有动作。 可那种冷意,却真实地存在。 他想抬手去摸, 可指尖一抖,像触到了一团虚空。 ——那不是幻觉。 ——那是真的。 他的意识开始紊乱。 他在心里一遍遍重复著:“他不可能快过我护卫的出手。” 那两个护卫,是北境军中最精锐的存在。 他们杀敌无数,出刀之快,连自己都几乎捕捉不到。 那样的两个人,在瞬息之间,同时防御,竟然——无效? 韩守义的呼吸乱了。 他看见,那两人站在自己左右。 他们的身影像被光线冻结,姿態未变, 可眼神……似乎在颤。 那双眼,震惊、惶惑、难以置信。 仿佛他们也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从帐门灌入,带著沙。 沙在他们脸上擦过, 那种轻微的痛楚,反倒让他们更清醒。 韩守义心头一阵慌乱。 他忽然意识到—— 也许,是他根本没看清。 也许,那小子动手的瞬间,比他能感知的还要快。 快到……连“动作”的概念都来不及在脑海成形。 “这……这不可能。” 他在心里默念。 脑中那些多年的战阵记忆、无数次与高手交锋的经验,一一闪过。 可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这样。 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真正意义上的恐惧。 不是怕死。 是怕不明白。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他身后两名护卫,怎么可能连刀影都没挡住? 那一瞬的风声,那一声“叮”,究竟是刀与刀相击,还是……別的什么?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幻术蒙蔽。 可那风,那火,那疼,那真实的寒意, 又清清楚楚提醒他:这,不是幻。 他抬眼,看向那少年。 ——他没有动。 ——他根本没动。 那种悖论,让他心头几乎炸裂。 他感觉天地在旋转,火光像在远去,耳边的声音一点点模糊。 思维开始散开, 像是被风吹散的沙砾。 “那小子……是人……是鬼?” 他在心里喃喃。 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他还想问。 他想知道。 那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他问不出口。 所有的问题,堵在喉间,像一团无形的火。 炙热、焦灼,却再也出不了声。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下坠。 那种坠落感,奇异地缓慢。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每一寸空气从指缝间掠过的凉意。 ——“为什么?” 这是他脑海里最后的一个词。 像一道闪电,在混沌里一闪而过。 隨即,一切都沉入黑暗。 …… 与此同时,那两名护卫的思绪,也在崩塌。 他们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 他们是北境军中最驍勇的死士。 两人並肩出刀,从未有人能在他们眼前撑过三息。 他们的速度,是在战火中磨出来的。 那种出刀的节奏,几乎与心跳同频。 他们一出手,对方连呼吸的空隙都没有。 可这次—— 他们还没来得及呼吸。 他们明明已经动了。 手臂发力,脚步踏出,劲道凝聚。 可就在那一刻,一阵冷风从前方袭来。 不是强风, 只是轻轻一拂。 那风几乎没有声音, 却让他们的身体在同一瞬僵住。 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从胸腔炸开, 神经被撕扯,意识一片空白。 他们甚至没看见对方的刀。 只觉得眼前光线一闪, 隨后—— 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想继续出手。 可身体动不了。 明明有力气,可手臂像被封死。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 那种速度,根本不该存在於人身上。 他们见过快的刀。 见过沈主帅的快、见过庄奎的狠, 但从未见过这种——“根本没出现”的快。 他们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那小子,是人? 那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比刀还冷。 他们在极短的意识间互相对视。 眼神中,儘是同样的惊惧。 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快到这种地步? 那已经不是“武艺”, 那是一种—— 无形的审判。 他们胸口发紧,耳边的声音开始远去。 周围的世界变得缓慢, 风声、火光、人声, 统统化为模糊的涡流。 他们只剩下一个感觉—— 那少年的目光。 那双眼安静地看著他们。 没有怒,没有狠, 只有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清明。 那一刻,他们忽然明白。 对方不是出於衝动。 他早已决定。 他早已准备。 一切,都在那一息之间完成。 他们努力去看那一刀—— 可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不是太远, 而是太快。 快得人眼根本无法接收。 仿佛那一刀不属於此世。 属於另一种存在, 只在瞬息间掠过人间。 他们的思维在那一瞬彻底崩解。 脑中闪过的是无数断裂的画面: 战场上的吶喊、兄弟的亡魂、沈主帅的旗…… 最后定格在那少年眼中映著火光的倒影。 ——静,冷,真实。 他们心头最后的念,是困惑。 “他到底……是谁?” 风继续吹。 火光在他们眼中渐渐模糊成一条线, 像被夜色吞噬的余烬。 …… 火光在风中跳动,映著那一瞬凝固的画面。 那种静,几乎將人心都冻住。 军士们终於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许久。 没有人知道过了多久,也没有人敢先出声。 他们只是木然地望著那一地的鲜红,望著那三具尚未彻底倒塌的身影。 那鲜血顺著地面的斜坡,蜿蜒流淌。 渗进泥土,渗进靴底,带著一种铁锈的腥气。 这腥气,在短短的呼吸之间,蔓延了整座营帐。 一阵风掠过。 火焰摇了摇,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 那些面孔,此刻全都僵硬,像被雕刻成石。 有人喉咙滚动,却什么都说不出。 有人眼睛瞪得通红,嘴角微微颤抖。 他们不敢眨眼,生怕这一切只是幻觉。 可那三具尸体,却实实在在躺在那里。 那一点血,那一丝裂开的皮肉, 那都是无比真实的存在。 ——他们死了。 这一事实,如同重锤一般,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口。 死的不是別人, 是韩守义。 是那位已经近乎能在北境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韩將军。 那个號称“北境支柱”的男人, 刚才还气势汹汹地扬言, “哪怕皇帝在此,也不能杀我”。 可如今—— 尸横当场。 帐中的军士们一个个脸色煞白。 他们不敢相信。 这世上,竟真有人敢杀他? 那可是统领北境中军的韩守义。 虽然在朝中没啥分量,但在北境,他確实是地头蛇般的存在! 张扬跋扈惯了的他,勛贵都要敬他三分。 而眼前这人,一个无名小卒—— 竟然就这么,一刀了结? “疯了……他疯了……” 有人喃喃。 声音发乾,几乎破碎。 可那句“疯了”,更多的是对自己说的。 他们不敢理解。 也不敢承认。 更多的人,早已腿软。 有人下意识地后退,脚踝一滑,撞翻了案几。 木盘跌落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却像一声惊雷, 把那些人从木僵中惊醒。 他们慌乱地退后, 动作僵硬得像提线的木偶。 有人甚至差点拔刀。 可下一刻,那双冷静得近乎可怖的眼神扫过来—— 他是寧萧。 那一眼,没有杀气。 可所有人都不敢再动。 因为那一眼,比刀还锋利。 它告诉每一个人: 他若想杀,根本不用第二次。 军士们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汗从额角滴落, 顺著脸滑下, 冰冷得像泪。 他们忽然明白过来—— 那不是侥倖。 那不是韩守义“疏忽”。 那是实力的碾压。 是超越他们认知的力量。 “他……到底是谁……” 那低语,在帐中一阵又一阵地传开。 一开始只是几人嘀咕, 到后来,几乎每个人的喉咙里都在颤。 “他怎么能做到的?” “我没看到他动啊……” “那两名护卫的刀都举起来了,可……怎么还没出手就倒了?” “这不是人能做到的速度啊!” 声音越来越乱,越来越低。 仿佛只敢用气音。 他们生怕声音一大, 那少年又会看他们一眼。 他们谁都不想被那样看著。 那目光太静,太冷, 像是透过人皮,看见了心。 风声呼啸著从帐外掠过, 捲起火光,带起血腥气。 一名年轻的军士忽然捂住了嘴, 喉咙发出一声乾呕。 他不是被血腥呛到, 是被那种“静”嚇到的。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人, 是死后的寂静。 那种寂静,比尸体更冰冷。 ——韩守义死了。 ——护卫也死了。 ——那少年还活著。 没人敢动。 没人敢走。 所有人都感觉, 那营帐里的空气,仿佛隨时都会塌陷。 有人暗暗咬牙。 他们心里,不光是恐惧, 还有一种——诡异的快意。 那种快意来得很隱秘, 几乎在被自己意识到的一瞬间,就被本能压下去。 可还是有。 他们忍不住想: ——活该。 最近几年,韩守义横行北境, 谁敢不跪? 谁敢不顺? 多少兄弟的血,被他拿去换功? 多少人死在他一句“退一步再战”里? 多少人冤死,尸骨无收? 多少人被他抢功、压功? 如今,他倒了。 倒在了一个他们谁都想不到的人手里。 一个连名字都不曾出现在军功簿上的人。 他们不敢笑。 可心里,却像压著的一块石头被悄然挪开。 那种窒息的压迫,终於有了缝隙。 风灌进来, 那缝隙里透出一点难以名状的痛快。 但更多的,还是——惊惧。 他们知道,这一刀, 不仅杀了韩守义, 也杀破了军中的秩序。 从今以后,这北境营中, 再没有人能假装不知真相。 可他们也都明白, 这一刀之后, 那少年活不了。 “完了。” 一个年长的士兵低声道, “这小子,是死定了。” 另一人点头, “杀上官,是死罪啊。” “谁救得了他?” “可……他怎么做到的?” “你看那刀——那刀的速度——” “別说了。” 那人哑声打断, “说也没用。反正我们谁都看不清。” 他们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 直到重新归於寂静。 …… 赵烈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被人从胸腔里抽走,只剩下一阵空洞的颤抖。 那一瞬间的寂静,像是被刀锋割开的空气,还带著尚未散尽的锋寒。 他望著那一地的血,望著那三具缓缓倒下的尸体,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像梦。 不是噩梦,而是一场现实到让人不敢相信的梦。 ——韩守义,死了。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浮现时,竟显得那样荒唐。 那个人……在北境横了多少年? 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却不敢言? 多少战功被他吞没、多少兄弟被他害死? 他赵烈亲眼看过,亲身经歷过,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那样的人,会倒在自己眼前。 而更不可能的是—— 他倒在一个小卒子的刀下。 赵烈的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声。 他觉得舌头都僵住了。 火光照著萧寧的身影,那少年仍旧站在原地,衣袍被风轻轻掀起,刀锋低垂。 他没有得意,没有喘息,甚至连情绪都没有。 整个人静得可怕。 那种静,比韩守义的死更让人胆寒。 赵烈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甚至忘了去想“该怎么办”。 他只是反覆地在心里咀嚼著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两名护卫出手的瞬间,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北境最顶尖的出刀手,他们的速度,他比谁都明白。 他跟他们共过阵,知道他们的刀有多快。 快得几乎能与风同时掠起,快得在夜色里连火光都追不上。 他们是靠实战堆出的死士,数年血战下来,早已成了杀戮的化身。 他们一动,几乎没有人能挡。 可是—— 那一刻,他们刚动,就死了。 赵烈不敢相信。 他连呼吸都变得极轻,生怕惊扰到那种“超越理解”的存在。 他努力去回想那一刀。 可脑海里除了那声“叮”的脆响之外,什么都没有。 连刀影都没有。 连风声都没有。 他第一次感觉,所谓“快”,也许並不是形容速度。 而是一种——无法被感知的力量。 那种力量不属於“人”。 赵烈的喉咙发紧。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却被那股血腥味呛到。 他抬起头,看著萧寧。 那少年依旧站著。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低头,只是让火光从脸颊滑过。 那表情,平静到近乎冷酷。 不像杀人,倒像是在完成一件极普通的事。 赵烈心中一阵悸动。 他忽然觉得,那少年像极了—— 像极了当年沈主帅年轻时。 那个在燕门初战中,带著三百残兵一夜斩敌两千的疯子。 那个在血海里衝锋,却始终不曾后退半步的人。 那样的眼神, 那样的冷静, 那样的孤绝。 可萧寧不同。 沈主帅当年有兵、有势、有命令。 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小卒,一个几乎没有名字的人。 就凭一口气,一腔血, 竟敢对著整个北境的势,拔刀而上。 赵烈忽然觉得,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那种感觉,不是恐惧,而是……敬意。 他没想到,在这世道,还有人敢这样活。 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当然明白,这一刀之后,萧寧的命,已经没了。 军法森严,杀上官,是死罪。 韩守义固然罪该万死,可规矩就是规矩。 朝廷不会管他死得应不应该,只会问——是谁动的刀。 他动的。 那就够了。 可偏偏,赵烈心里却没有半点责怪。 他只是心颤。 他第一次觉得,所谓“勇气”,原来真的存在。 那不是嘴上说的,是要用命去赌的。 他望著萧寧,心头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那种情绪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或许早就活得太久了。 是啊,他赵烈也曾年轻过。 他也曾在血战里喊过“誓不退半步”, 也曾见兄弟一刀一刀砍出去的样子, 也曾信过“军中有公道”这种笑话。 可后来,他懂了。 懂得活著比什么都难。 懂得公道不是喊出来的,是被上头点头的。 懂得血气,只会让人死得更快。 於是他学会了闭嘴。 学会了忍。 学会了什么都不说,只要能活,就活下去。 他以为自己不再年轻, 以为自己心里的火早就熄了。 可现在,他看著那个少年。 那一刀之后,他忽然发现—— 原来火还在。 只是被埋得太久。 赵烈的心口,一阵阵抽紧。 他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他想喊,可声音哽在喉里。 他望著萧寧, 那目光第一次不再是“怜悯”或“担忧”。 那是一种纯粹的敬佩—— 一种久违的敬佩。 他忽然想起那些死在壕沟里的兄弟。 他们若能看到这一幕,会不会笑? 会不会觉得,这世道终於有人敢替他们討一句真话? 他心里苦涩。 这种感觉,太复杂。 他怕萧寧死, 但又觉得——就算死,这一刀也值。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血腥气顺著鼻腔涌入肺腑,让他喉咙发烫。 他猛地睁眼,火光映在眼底,像焰一样的颤。 “这小子……”他低声喃喃,声音嘶哑,“他到底是谁?” 他自问,自己打了一辈子仗, 拼过命,杀过人, 可从没遇到过一个让自己心生畏、又心生敬的人。 他不信命。 可那一刻,他信了。 他觉得这少年不是凡人。 那一刀——不是凡人能出的。 他甚至怀疑,这少年是不是沈主帅留的什么暗子。 那种冷静,那种一刀决生死的魄力,太像沈主帅了。 可不管是不是, 他都清楚,这个少年, 註定不会是池中之物。 赵烈的眼神渐渐冷下去。 他知道,接下来营中必乱。 蒙尚元、其他將领、甚至朝廷, 都不会放过这个少年。 韩守义虽该死,但他死得太“震撼”。 这一刀斩的不只是人, 是权,是规矩。 可赵烈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忽然有种衝动。 他想护著这个少年。 这念头才一生出,他就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赵烈,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要去“护谁”。 可现在,他心里那种钦佩,已经化成了一种不容辩驳的念头。 他低头,看著地上的血。 那血在火光中闪著红光, 他忽然觉得,那不是血—— 那是誓言。 是这个少年,用一刀立下的誓言。 “你真该活著。” 赵烈在心里默默说。 “这世道……太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了。” 风声又起。 他抬起头,看著那少年孤立在火光下的背影。 那一刻,赵烈的眼中终於有了一丝亮光。 那不是希望, 而是被久违唤醒的血性。 他深吸一口气。 胸腔里那股窒息的压抑,忽然化作一声长嘆。 他喃喃道: “寧小兄弟……你这一刀,震得不只是他们。” 说罢,他抬起头,望著那盏摇曳的火光。 那火光在风中微微一晃, 像是被唤醒的军魂, 又像是將熄未熄的信念。 赵烈的手,缓缓收紧。 他忽然明白, 自己从这一刻起, 已无法再回到那个“忍著活”的赵烈了。 ——这一刀,不仅杀了韩守义。 ——也唤醒了他赵烈,沉睡多年的血。 第798章 拼命的孤狼! 血的味道,仍在空气里瀰漫。 火光摇曳,阴影一闪一闪,映得整座营帐仿佛在微微颤抖。 没人说话。 一切都静得诡异。 直到那“啪”的一声—— 一滴血从刀锋坠落,落在地面。 清脆,却像是敲在所有人心上的丧钟。 那一刻,帐中所有人都明白了。 韩守义,死了。 这位在北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將军, 方才还气势汹汹地呵斥天下, 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空洞的眼神, 还带著死不瞑目的惊愕。 空气,像被灌了铅。 每一个呼吸都沉重、艰难。 营帐里的士兵们,一个个呆立在原地, 连动都不敢动。 没人敢看萧寧。 那一刀太快,快得让人心里发麻。 可正因为太快,太决绝, 他们心底的震惊便化成了更深的恐惧。 谁也没注意到, 在韩守义身旁不远处, 有两道阴影同时动了一下。 ——杜崇武,梁敬宗。 那两人原本也怔在原地。 可当血的气息扑面而来, 当那一滩殷红染开成一片, 他们脸上的愣怔,终於一点点碎裂。 惊愕之后,是震动。 震动之后,是怒。 梁敬宗眼角的肌肉一跳。 他缓缓抬头,盯向萧寧的那一刻, 眼底已经全是狠意。 杜崇武的手指“咯咯”作响, 关节发白, 像是在拼命压抑著胸腔里的某种衝动。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目光,阴狠、冰冷, 却带著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能让这小子活。 韩守义死了。 可他们还在。 而寧萧杀主將的罪名, 已经够他们借势发难。 片刻之后,梁敬宗猛地上前半步。 他的靴底踩在血跡上, 发出“滋”的一声。 那一声极轻, 却像火星落进油里, 点燃了空气中被压抑太久的怒气。 “大胆!” 他低吼。 “寧萧!你竟敢——” 声音未尽,杜崇武已接了上去, 声如霹雳:“以下犯上,罪当诛!” 那一瞬,帐內的寂静被彻底撕裂。 军士们齐齐一颤, 有人忍不住抬头, 望向那仍静立在血跡中的少年。 萧寧没有动。 他的神情,依旧冷静。 刀垂在一侧, 血线顺著刀锋滑落, 一滴滴落在脚边。 他不言。 也不辩。 只是静静地看著他们。 杜崇武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 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被挑衅的错觉。 他咬紧牙关,眼神更冷。 “你还有何话可说?” 梁敬宗的脸,早已涨红。 他指著萧寧, 语声沙哑:“杀主將者,罪无赦! 来人!把他——” “住手!” 赵烈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一声,沉而急, 带著金属般的震动, 在混乱中如刀割般穿透。 眾人一怔。 杜崇武的目光一斜, 冷冷地望向他。 “赵都尉,这等乱军之徒,你也要护?” 赵烈胸膛起伏, 呼吸急促。 他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他看懂了。 他看懂那两人眼中的恶意—— 他们不只是要替韩守义出气, 他们要藉机除掉萧寧, 甚至顺势清洗营中异心。 他心底陡然生出一种极深的寒意。 可与此同时, 另一种更沉重的事实, 却如同大石,压在心口。 ——萧寧確实没有理。 无论韩守义罪孽几何, 无论他做过多少卑劣之事, “擅杀上官”这条罪名, 就是铁罪。 律法如山。 军纪如铁。 在军中,这样的罪,不容解释。 哪怕有天大的委屈, 也只有一个结果——斩。 赵烈心头的血,凉了一半。 他知道,这一刻, 就算自己想保, 也保不住。 韩守义死在军中, 朝廷若问, 他这个都尉, 也要负连带之责。 他手心冷得发抖。 他想开口,却一时说不出话。 杜崇武看著他, 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他早料到赵烈会有顾虑。 此刻见他迟疑不语, 心中暗暗得意。 “赵將军,”他冷声道, “军纪当前, 你若执意袒护, 莫怪我等以军法行事!” 梁敬宗紧跟著喝道:“此人以下犯上,罪无可恕!斩他,才是正道!” 那“斩”字一出, 帐中所有军士的心,都往下一沉。 一名年轻的士兵,喉咙动了动, 低声道:“完了……” 那声音极轻, 却如石子落入湖中, 盪起一圈圈窒息的涟漪。 他身旁的战友神色发白。 “他真死定了,”那人喃喃。 “杀主將……谁救得了他?” 另一人轻轻咬著牙,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可他杀得好啊……” “只可惜,他只是个小卒子啊……莫说是他,哪怕是赵都尉,这等罪名也扛不起!” 没人应。 没人敢应。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 哪怕韩守义该死, 寧萧也动不得。 这是军法。 军中没有灰色。 有功是功,有罪是罪。 一刀之下,他从血性的英雄, 变成了军纪之下的逆犯。 赵烈的心一阵阵发麻。 他看著寧萧, 看著那依旧挺直的背影, 喉咙几次要张开, 却一次都没能发出声。 他想衝过去,想护,可双脚却仿佛被钉在了地上。 他知道,若是现在挡在寧萧前头,那“包庇乱军”的罪名,立刻就会落到他头上。 他再一抬眼, 看见杜崇武、梁敬宗几人已经围了上来。 那几张脸,在火光下扭曲、狠厉,就像一群嗅到血味的狼。 “完了……” 赵烈心中几乎发出一声悲嘆。 “他这下,真完了。” 火光闪动。 血跡未乾。 营帐里的空气,沉得像铁。 所有人都知道, 那少年此刻站著, 却已被整个军纪压在刀下。 …… 这一夜的风,冷得刺骨。 而在那风声里, 赵烈胸口的每一次呼吸, 都像是在数时间—— 数著,这个少年还能活多久。 火光跳动,映在赵烈的脸上,那是一张被风霜与血磨得苍老的脸。 他垂著眼,呼吸一下一下,像压著什么——压著怒,压著怕,也压著那股死死撑著不肯屈服的倔强。 四周的空气仍在颤。 那三具尸体横陈地上,血流未乾,正沿著泥地蜿蜒而下,沾了夜风,化作一缕缕冰冷的气息。 军士们的眼神交错,在火光中闪烁著惊惧、茫然和不安。 所有人都在看他—— 赵烈。 沈主帅之下最倔的將。 如今,他站在寧萧与杜崇武梁敬宗等人之间,像一堵墙。 那一瞬,赵烈的脑海乱成了一团。 一边是铁一般的军纪,一边是血一样的良心。 “以下犯上,当斩。”这句话,他再清楚不过。 在军中,律法比命还重。 可若真照著这规矩走——那少年,就要死在眼前。 赵烈的胸口一阵紧缩。 他不敢再看萧寧那一身血的影子。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少年啊。 明明只是个无名小卒,却敢提刀斩那种高高在上的人。 明明知道自己必死,却还要替死人討个公道。 赵烈喉头滚动,眼神一点点亮了。 那亮光里,有震惊,也有一种隱隱的钦佩。 ——他想起了沈主帅。 想起那一夜破城之战,城门陷,军心乱, 沈主帅撑著重伤的身子,手执长枪, 说:“若是没人愿去,那我去。” 那一刻,赵烈跟著衝出去。 他记得自己眼前血雾瀰漫,看不清方向。 但他记得,那种“该做的就得去做”的心。 如今,这心,在这少年身上,又出现了。 他忽然想: 若这天下的理,真能让这样的少年死—— 那这理,还有什么用? 脑中无数声音交织。 有人在吼:“军纪不可违!” 有人在骂:“赵烈,你別糊涂!” 可在所有声音之后, 有一声低沉的迴响,像是他心底的吼。 ——“我他娘的若连这个都护不了,还算什么人?” 他深吸一口气。 那口气,像是灌了火。 火光在他眼中倒映。 赵烈抬起头,缓缓向前一步。 “赵都尉?”梁敬宗的声音冷冷响起, 眼神中闪过一抹警惕。 “你这是何意?” 赵烈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走到了寧萧身前。 一步, 又一步。 脚下的血水被靴底碾开,发出“咯吱”的声响。 那声音,在死寂的帐內显得极为刺耳。 杜崇武眉头一皱。 他与梁敬宗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两人眼中闪过一抹阴寒。 “赵都尉,”杜崇武冷笑,“你莫不是想——护他?” 这句话落下, 营帐里的空气又冷了一层。 四周的士兵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烈停下脚步。 他没转头,只是將手伸向腰间。 刀鞘里,冷光一闪。 他抽刀的动作不快,却极稳。 “鏘”的一声,那刀亮起, 寒光映得他整张脸都变得冷峻。 火光中,他缓缓抬刀,横在身前。 动作乾净,眼神如铁。 “赵都尉,你疯了吗?”梁敬宗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怒意。 他往前踏了一步,怒视赵烈。 “此人以下犯上,你若护他,便是同罪! 你可知军律?” 赵烈终於抬起头。 他的眼神一点点聚焦。 那一刻,帐內所有人都看见—— 他眼底的犹豫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到极点的坚定。 “我知道。”赵烈的声音很低, 像是一块石子落进深井, 却在寂静中炸开了涟漪。 “我当然知道。” 他缓缓举起刀, 横在梁敬宗与杜崇武之间, 一步不退。 “可我也知道,”他顿了顿,声音越发沉,“这小子若死了,咱这营中,就真没一个敢说真话的了。” 梁敬宗脸色一变:“你这是公然抗军令?” 赵烈笑了。 那笑,不是嘲,是苦。 “抗不抗,我不管。” 他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 “大丈夫行事,唯心而已。” 话音落下,他双手紧握刀柄, 那刀横在胸前, 刀刃映著火光,照亮了他那张刚毅的脸。 “想杀他——” 他抬眼,目光冷如刀锋, “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帐內再次寂静。 火焰“噼啪”作响, 似在为这句话添上末尾的铁音。 一时间,无数目光集中在赵烈身上。 梁敬宗的呼吸一滯。 他没想到——赵烈竟真敢说出这话。 杜崇武的脸色也变了, 由怒转惊, 由惊再到难以置信。 “赵烈!你疯了!你这是自取灭亡!”他低吼, “这小子杀主將,是铁案!你若护他,连你也要——” “我知道!”赵烈猛地喝断他的话。 那一声,震得帐中火光都晃了一下。 “我知道——军律如山,擅杀上官,当斩!” 他声音沙哑,却每一个字都震在地上。 “可我也知道——若真让这样一个有血有胆的少年死在咱这黑规里,咱这一营人,全他娘的都该死!” 他抬起刀, 刀尖指著地面, 整个人如同一面立著的旗。 梁敬宗的眼神变得狠厉。 他压低声音,咬牙:“赵烈,你別后悔。” “后悔?”赵烈冷笑。 “我这一辈子,杀人、流血、抄家、断肢……什么没见过?” “但今天——”他指著地上那三具尸体,“我头一次见著,真话要拿命换。” 他深吸一口气,低沉道: “我赵烈不聪明,也不识大义。 我只知道,兄弟该护,公道该讲。 谁要动他,得先过我这一刀。” 那一刻,整个营帐仿佛都静止了。 风声从帐外掠进来, 火光被吹得摇摇晃晃。 梁敬宗的嘴角微微抽动。 他没想到,赵烈会疯到这个地步。 他们原以为,只要把“军律”二字压下去,赵烈必定退。 可眼前这人,却一脚把理扔了,只剩下“心”。 杜崇武的眼神阴沉下来。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赵烈,你真要与我等为敌?与军纪为敌?” “不是与谁为敌。” 赵烈的声音稳稳的。 “只是护该护的人。” 他回头,看了萧寧一眼。 那少年仍静静地站著,脸上没有慌乱,也没有愧色。 只有那种淡淡的平静。 赵烈的胸口微微发紧。 那一瞬,他忽然觉得,这一刀,不只是替那少年挡的。 也是替自己,替沈主帅,替那些死去的兄弟—— 挡的。 他不想让他们白死。 不想让这世道再糟一分。 哪怕……付出自己的命。 火光照著他紧握的刀。 那刀的刃上,闪著一点冷光, 就像他心里那点不肯熄灭的热。 “赵都尉——” 人群中,有人轻声唤。 那声音带著哽咽。 赵烈没回头。 只是脚步一沉,刀锋一点,身影微前。 那姿態,是挡在前头的姿態。 ——挡刀的姿態。 梁敬宗和杜崇武二人对视, 脸色渐渐发青。 他们心里明白, 这一刻,赵烈是真的下了死决心。 他们谁都没再开口。 风从帐外灌入, 吹得火焰摇曳。 光影交错,映在那刀锋上, 闪著一线冷白—— 如同雷霆將至前的寂静。 而赵烈,依旧横刀而立, 一言不发, 却如铁立当风。 那一刻,他不再是都尉, 也不再是朝廷官, 只是一个人。 一个还记得“良心”二字的人。 火焰在夜风里狂乱地摆动,照得每一张脸都半明半暗。 空气中血腥味愈发浓烈,混著焦灼的油烟气息,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杜崇武的牙关紧紧咬著。 他那张宽厚的脸因为怒气而绷紧,青筋一根根地暴起。 眼前的赵烈,横刀挡在那小子前头,眼神冰冷,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 他心头那股憋闷,几乎要炸开。 他实在想不通—— 赵烈竟真敢为了一个无名小卒,与他们撕破脸皮? 梁敬宗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他的眼睛一眯,寒意一点点浮上来。 他缓缓侧头,低声对杜崇武道:“这人疯了。” “疯了。”杜崇武低声应著, 可那语气里,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犹豫, 反而多了一丝狠戾的坚决。 他忽然上前一步, 靴底一踩,溅起一滩血。 那声音,在死寂的帐中格外刺耳。 他盯著赵烈,语声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赵烈。” 那声音沙哑、带著怒气, 一字一顿, 像钉子敲进木头。 “韩將军是我等的兄弟!” 他眼神骤然一狠,声音拔高, “更是北境镇军的上將!” 他指著地上那还未凉透的尸体,怒喝: “你现在要护这小子?我等——不认!” 梁敬宗顺势冷笑, 他的声音带著几分挑衅:“赵都尉,你真要与军纪为敌?” 他的话,仿佛是要將赵烈逼到角落, 每个字都咬得极狠。 “你要护他?”梁敬宗冷哼, “那好。”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 刀锋闪著幽光, 照得他眼底的怒意更冷。 “若我们——” 他刻意顿了顿,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个森冷的笑, “就要强杀他呢?” 这一句落下, 帐內的空气,彻底凝固。 所有士兵的呼吸都停在了胸口。 有的士兵已经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心里直打鼓: 这……这要闹出人命啊。 赵烈的眉头,终於微微一动。 他的刀仍横在身前, 刀刃冷得像夜。 那一瞬,他眼中的光彻底变了。 再没有犹豫,再没有挣扎。 只有一种,拼命的决绝。 他抬起头, 缓缓开口, 声音冷得像是从地底爬出来: “那你们就过来试试。” 他手里的刀,一横。 那一刻,刀与风齐鸣。 刀锋在火光下闪烁出一线银光, 像一道落下的雷。 “看看——” 赵烈咬著牙, 语气像在压著一头野兽, “我的刀——够不够快!” 这声音並不大, 可每个字,都像砸在所有人心口上。 帐中的空气仿佛被那股凛冽的气势劈开。 梁敬宗的脚步,忽然僵在原地。 他没想到,赵烈竟真敢这样顶。 杜崇武的脸色也变了, 那双眼里先是怒,隨即被震慑取代。 赵烈此刻的神情,已不是一个人要讲理。 而是一个—— 隨时能杀人的兵。 他眼中没有半分虚浮, 那刀,稳得可怕, 就像是在风雨中屹立的桩。 “你真敢动手?”梁敬宗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若动,”赵烈冷冷地回, “便不只是动。” 空气里响起“嗡”的一声轻鸣, 那是刀锋在震。 他握刀太紧,关节发白, 力气大得几乎让刀身轻轻颤抖。 四周的士兵,都不敢再呼吸。 有人手心冒汗, 有人喉咙滚动, 却一句话也不敢出。 火光照在赵烈脸上, 那脸上有汗,有尘,也有一丝血痕。 可他整个人,仿佛燃著一股看不见的火。 他不是怒。 那是逼到尽头, 只能拿命去守的执拗。 杜崇武的唇角抽动, 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 可他没再上前。 他看见赵烈眼底那股光—— 那光太熟悉。 那是死人眼里的光。 是那种“谁都不怕死”的狠光。 他知道, 这人若真要出手, 他们俩加上所有人, 也挡不住他一刀。 梁敬宗的手,缓缓鬆了。 他脸上肌肉僵著, 沉默片刻, 终究冷冷地哼了一声, “好,赵都尉,好气魄。” 他的话,像是在退。 可那语气里,还带著怨毒。 “你护他一时,护得了一世么?” 说罢,他猛地一甩袖,退后一步。 杜崇武的脸色阴沉, 但也没再逼近。 他咬了咬牙, 那股怒意被他硬生生压在胸口, 只留下一句低沉的冷笑: “赵烈——你这是自取灭亡。” 赵烈没理他们。 他只是站著,横刀而立。 风从营帐的缝隙灌进来, 吹得火光摇晃, 刀锋闪烁不定。 他眼神一如既往, 冷,却坚定。 几息之后, 梁敬宗转身,重重一甩袍角, 带著手下的人退开几步。 杜崇武也低声喝令, 让属下暂且止步。 那一瞬, 所有人都在盯著赵烈。 他不动。 只是呼吸极慢, 刀锋微微垂下, 却仍横在身前, 像是那最后一线的界限。 火光映在他的刀上, 照得那银白的光一闪一闪, 仿佛每一次闪烁, 都是在提醒眾人—— 他还在, 他还没退。 空气里,充斥著一种无声的对峙。 梁敬宗与杜崇武虽退, 可眼中依旧阴寒, 他们彼此交换著一个眼神—— “这帐,迟早要算。” 赵烈没再言语。 他知道。 他贏不了这场理。 但此刻,只要那少年还活著, 就够了。 风吹动帐外的军旗, 发出“啪”的一声。 那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脆, 像是为这一场短暂的胜负,落下了一个无声的印记。 赵烈收紧手中的刀, 手臂微微发抖, 可他的姿势依旧没变。 他的背,笔直如山。 那一刻, 所有人都明白了—— 他真敢拼命。 第799章 以下犯上,必死! 火光在夜风里忽明忽暗,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浮出一层冷白。 血的气息仍在空气中瀰漫,那种又腥又铁的味道,刺得人嗓子发苦。 赵烈仍横刀而立。 他的身影稳稳地挡在萧寧前方,那刀就像一道界线,將整座营帐硬生生分成了两半。 他没动,也没说话,可那股从他身上透出的气势,让人心底发寒。 梁敬宗和杜崇武站在另一侧。 两人对视了一眼。 火光从两人之间掠过,映出他们眼中同样的犹疑、愤恨与不安。 这一刻,他们谁都明白——赵烈真敢动手。 那不是虚张声势,不是一时义气。 那是一个准备拼命的人的眼神。 梁敬宗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咬紧牙关,掌心的汗水顺著指缝滑落。 他看向赵烈那把刀——那刀还闪著冷光,像隨时会噬人的蛇。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想再上前一步。 可脚才动了一寸,赵烈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那一眼,冷得像刀锋贴著皮肤。 梁敬宗的脚,瞬间僵住。 他不敢动了。 连呼吸都变得谨慎。 杜崇武也感受到了那种压迫。 他低头,看著地上的血跡,再抬眼,看向赵烈。 他心头一阵发紧——这人疯了。 真要拼命,他们谁都拦不住。 短短的几息,两人几乎同时在心底退了一步。 可这口气,他们却咽不下。 韩守义死了,他们几个算是一起沉下水的。 这件事若就这么被压过去,他们该怎么向上交代? 又该怎么在营中立足? 梁敬宗的脑子飞快地转著。 他心底的愤怒被一点点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阴冷的算计。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目光,像火光一般闪烁了一下。 他缓缓抬头,看向帐內角落里那道至今未发一言的人影——蒙尚元。 他心头忽然一亮。 ——对啊。 他和杜崇武几乎同时想到了同一件事。 赵烈护得了这小子?那是他一个人的事。 可在这营中,真正能定夺的是谁? 是蒙尚元! 这营中所有军士的调度,包括赵烈、他们这些將校,都要听命於蒙尚元。 他才是此地主事之人。 只要他一句话,哪怕赵烈再狂,也得低头。 梁敬宗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他猛地转头,与杜崇武四目相对。 两人之间的交流无需言语,一个眼神就够了。 那是一种——“想通了”的默契。 片刻后,梁敬宗重重一咬牙。 “对,”他低声道,“得请蒙大人主持公道!” 杜崇武的眼神也隨之一狠。 “是啊,”他压低声音回,“咱们占理,怕什么?” 两人互相一点头,那一刻,他们脸上的怒意,忽然有了著落。 紧接著,梁敬宗转过身,直面那仍坐於上首的蒙尚元。 他猛地一拱手,隨即——单膝跪地! “蒙大人!” 那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整个营帐都微微一颤。 杜崇武也紧隨其后,“扑通”一声,单膝重重著地,语声洪亮,掷地有声:“蒙大人,请您为韩將军主持公道!” 这两声一前一后,如同两柄锤子砸进铁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硬生生拉向了那边。 帐內的士兵们一惊,纷纷侧目。 火光摇晃,蒙尚元那张始终平静的脸,终於被照得清晰。 他静静坐在案后,脸色並无波动,只是那双眸子微微一转,似在观察。 梁敬宗的声音继续响起,带著刻意压抑的悲痛: “蒙大人,韩將军身居统帅之职,死得不明不白! 这寧萧以下犯上,当场行凶,军纪何存?!” 他说著,猛地指向赵烈。 “赵都尉还当眾庇护此人,置军法於何地?!” 杜崇武隨之附和,声调更急,“蒙大人,此事若不严惩,军心必乱啊! 我等皆是將士,若今日任此子杀主將而无罪,那以后谁还服军纪?!” 他们一唱一和,语声震天,仿佛他们才是此营真正的忠良之士。 那种声势,让帐中气氛再度绷紧。 原本被赵烈震住的军士们,此刻又有几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他们说的也对啊……” “军纪毕竟是军纪……” “杀主將……確实太过了……” 这些低语声,如暗潮一般在营帐中涌动。 梁敬宗捕捉到了,心中暗暗一喜。 他声音更沉,“蒙大人,韩將军尸骨未寒,我等不求別的,只求一个公道!” 说著,他弯下腰,单膝再重重一叩。 “请您——立断军律!” “请您立断军律!”杜崇武也跟著高呼。 两人齐声,那气势极盛,几乎要將营帐震塌。 赵烈的眉头一皱。 他明白,这两人是在逼。 他们不敢跟自己硬拼,却要借蒙尚元之手,把刀从別处抬起来。 他心底的寒意更重了。 因为他太清楚——这两人很狡猾。 他们抓住了“理”,而蒙尚元又是这营中最高的权柄。 一旦蒙尚元开口,哪怕再小的一句话,都足以定寧萧的生死。 他侧头看了看萧寧。 那少年仍旧安静地站著,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眼神平静如水。 似乎对於接下来的局面,他早有预料。 赵烈的喉咙动了动。 他想说话,可在那一刻,他忽然又说不出声。 他只能死死握紧手中的刀,指节一片苍白。 而梁敬宗与杜崇武,见蒙尚元迟迟不答,又齐齐抬头,语声更重: “蒙大人!军中有军中之法,律不可废,纪不可乱! 赵都尉若执意包庇,那就是徇私枉法,此风若开,北境军纪將毁於一旦啊!” 他们的声音一层高过一层,几乎將整个帐篷都震得发颤。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打在“理”上。 他们在借“理”压人。 他们在逼蒙尚元表態。 火光剧烈地跳动著。 风从外面灌进来,掀起帐角。 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等。 等蒙尚元开口。 赵烈心头一紧,冷汗沿著脖颈滑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刀背上。 那刀仍横著,冷光微颤。 空气里,只有火焰“噼啪”的声音,像是死前的喘息。 梁敬宗和杜崇武仍旧跪著,姿態极低,可眼神里的光,却是逼人的狠。 他们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那神情,带著一种——“贏定了”的篤定。 他们心里已经在冷笑:赵烈再强,也只是武夫。 他敢横刀护人,可敢违主事之命? 只要蒙尚元一句话,这场局,就彻底翻盘。 血光、火光、怒光,在这一刻交织成一片。 整座营帐,仿佛陷入了一场无声的赌局。 而蒙尚元,依旧端坐上首,神情沉稳如山。 他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抬手,手指敲在案几上——“咚。” 那一声极轻,却震得所有人心头一颤。 梁敬宗与杜崇武齐齐抬头,目光灼灼,等待他的裁决。 赵烈的呼吸几乎停了。 他知道,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决断。 火光摇曳。 夜风掠过,帐篷外的旌旗被卷得猎猎作响,带起了一股金铁味混著血腥气的冷。 蒙尚元端坐上首。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 那一张被岁月磨得深刻的脸,此刻只留著淡淡的阴影。 他的手,搭在案几上,微微动了动。 指尖轻轻敲了两下。 “咚——” 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空气里,听得分外清晰。 梁敬宗与杜崇武跪在地上,心头一紧。 他们抬头,试图从蒙尚元的神情里捕捉出些什么。 可那人只是皱了皱眉。 那眉峰一动,整张脸的线条便像被刀刻开,显得更深、更冷。 他的目光从赵烈那边扫过,又落在萧寧身上。 那一眼不长, 却让人如坠冰井。 萧寧静立,目光平淡。 那一层火光映在他脸上,衬得他神情近乎冷漠。 蒙尚元盯了他几息,眸色微动。 然后—— 没了动静。 他又恢復了那副静如古石的模样,像什么都没看见,也像什么都不打算管。 这一幕,梁敬宗和杜崇武看在眼里,心头一阵发怔。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种对视,满是疑惑—— 他到底什么意思? 是认同?还是迟疑? 是默认?还是……避让? 杜崇武的心里,隱隱浮起一丝不安。 他皱著眉,心想: 蒙尚元若是想护赵烈,他们再闹也没用; 可他若是想借刀杀人——现在的沉默,便是最危险的信號。 梁敬宗的思绪也飞快转著。 他看著那端坐不动的蒙尚元,暗咬牙根。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这事可能就这样过去。 他心头一狠,咬著舌尖逼出一口血腥气,让自己清醒。 接著,他声音一沉,猛地叩头。 “蒙大人!” 那一声,震得帐中火光乱颤。 “韩將军可是北境大將,立下军功无数! 这北境今日能守得住,皆有韩將军一半之功!” “如今被人当场斩杀,尸骨未冷,却无人问罪,若是传出去,军心如何安?!” 他一句一句,声声锤在“军心”二字上。 “我等身为军中將领,若今日不言,何以服眾? 何以告慰兄弟在天之灵?!” 他言辞激烈,声音带著怒,带著悲,仿佛真是为韩守义鸣冤。 可那双眼,却闪烁著算计的寒光。 杜崇武见状,立刻接了上去。 “蒙大人!梁將说得是!” “韩將军征战数十场,哪一次不是衝锋在前? 哪一次不是以命守疆? 他虽性急直率,却也是为国为军! 如今,却被一个小卒所杀,若此事就此了结, 岂不是让天下寒心?!”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 “这等杀上官之徒,不论他有何辩解,罪当立斩! 若今日不行军法,日后何人还肯为朝廷出力?!” 他越说越慷慨,语气里掺著悲愤。 那种“忠义之声”,听上去竟带著几分真切的气势。 营帐內,军士们的神情再度有了波动。 他们对韩守义虽多有不满, 但“军功”二字,在任何军中,都是圣的。 听到杜崇武提起“征战”“守疆”, 不少人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神色犹豫。 空气再一次变得诡异地压抑。 梁敬宗见势,心头一喜。 他知道,这火候到了。 於是——他猛地转头,对著身后的一群亲信打了个眼色。 那几人立刻心领神会。 他们纷纷跪地,齐声呼喊: “请蒙大人为韩將军主持公道!” “还韩將军一个清白!” “还我军纪尊严!” 声音此起彼伏,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每一句,都像火星落入乾草, 让空气的温度骤然升高。 “蒙大人!” “请您立断!” “为军中公理作主!” 几十个声音,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浪潮。 火焰被震得乱跳,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在颤动。 那些亲信们喊著喊著,甚至带了哭腔, 有人一头磕下去,发出“咚”的闷声。 那一幕,逼真极了, 连旁观的军士都被唬得愣住。 这一下,整个营帐的气势,几乎又偏了过去。 “这……” 有人低声呢喃,“这事……真闹大了。” “韩將军虽不是什么好人……可军功是真有的啊。” “是啊……蒙大人要是装没听见,这……说不过去啊。” 那些议论声小小的,却一层层传开。 火光摇晃著,风声在缝隙里钻动,像是在低语。 赵烈听著这些声音,心口一点点往下沉。 他握刀的手已经开始出汗。 汗顺著掌心滑下,滴在刀柄上,冷得刺骨。 他看得出来—— 梁敬宗和杜崇武,已经完全把节奏掌在手里。 他们把话说到了理上、情上、法上。 军纪、军功、忠义、军心—— 这四个字放在一起,就是铁山。 谁敢硬碰? 他心里隱隱有些慌。 他看向萧寧。 那少年仍旧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不再是冷,而是一种极深的沉静。 像是在看著眾人,也像是在看著什么更远的东西。 赵烈心头一紧。 他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萧寧是在等。 等一个结果。 等蒙尚元的裁决。 可那人仍没动。 他只是在案后,轻轻皱著眉,手指停在半空, 仿佛在犹豫,又像是在思考。 赵烈的呼吸越来越重。 他能感觉到空气都在逼迫自己,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一点点掐住自己的喉咙。 蒙尚元若此刻开口, 若那一句话落下—— “以下犯上,当斩。” 那萧寧……就完了。 赵烈的指节一阵发白,心口似乎被针扎一般。 他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可胸膛里满是冰。 ——“不行……他不能死。” 可现实就摆在眼前。 梁敬宗、杜崇武、那群跪地的亲信, 他们掀起的这场“请命”,已经成了压顶的大山。 若蒙尚元真要顺著他们, 哪怕他赵烈拼命,也挡不住。 他心里一阵发冷, 那种无力感几乎令他窒息。 “蒙大人——!” 梁敬宗再度高喊,声音沙哑,却更显悲壮。 “军中千万人,皆看您一言! 若今日纵此等乱徒,何以服眾?!” “我等將士,寧死不屈!” “请您立断——立断!” 那声“立断”,如锤重击。 杜崇武、亲信眾人齐声应和。 “立断!立断!” 帐內空气几乎炸裂。 那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有军士被气势裹挟,也不自觉地低声附和。 赵烈听著,心头一阵发苦。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牙齿磨合的声音。 那是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咬紧。 他知道,现在的局势—— 已经不只是“军律”能压人, 而是他们要用“公义”来杀人。 他抬头,看了看上首那道依旧不动的身影。 蒙尚元的脸仍旧平静。 那平静,冷得让人心惊。 赵烈忽然想笑。 那笑意里,满是酸涩。 他忽然明白了, 梁敬宗他们其实没错——他们找到了“理”。 只是这“理”,从来不讲“真”。 火光在风中晃动,照得赵烈的影子被拉得极长。 那刀的反光,映在他眼中。 他缓缓握紧刀柄, 只觉那柄刀在发烫, 仿佛在提醒他—— 若真要护,就得拼命。 可他的心,却已沉得几乎透底。 因为他清楚, 在这场被“军纪”“军功”“忠义”三重名义裹挟的局里, 他们这样的血性之人, 从一开始,就註定要输。 那一刻, 他觉得整座营帐都在塌。 声音、火光、喊声、血气, 混成了一片模糊的红。 他只是静静看著那一切, 指尖冰冷,呼吸微颤。 他心里在说—— “完了。” “这回,寧萧……怕是真的护不住了。” 火光低垂,风声渐大。 夜幕之下,帐外的旌旗猎猎作响,像是压抑太久的愤怒在无声地翻卷。 血腥气仍未散去,空气里瀰漫著那种既腥且甜的味道,刺激著人的嗓子,灼著肺。 赵烈依旧横刀立在原地。那一抹冷光在火光中摇晃不定,却始终没有退。 可就在他身后,那些原本被震慑得一片死寂的军士们,眼神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最初的震惊、骇然,如今都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替代——惋惜、无奈、钦佩,还有隱隱的恐惧。 有人低声嘆气。 那声音极轻,却像风一样,一点一点地蔓延开。 “完了……” “这事,到底还是完了。” 那是赵烈手下的一个小旗官,年纪不大,脸上还有未褪的稚气。 他望著蒙尚元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声音发乾。 “蒙大人都被他们压到这份上了……赵都尉怕是护不住那小子了。” “护不住了。” 另一个士兵接话,神色黯然,低声道:“这回真是没了。” 有人咽了口唾沫,目光仍停在萧寧身上。 那少年仍旧站得笔直,黑髮被风掠得微微起伏,神情淡得近乎冷。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慌乱。 那种静,让人心里发酸。 “他明知道这结局,还敢动手。” “这胆子……” “那可不是胆子,那是……命都不要了啊。” 几个士兵低声议论著,他们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压抑的敬意。 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映出一双双复杂的眼。 那里面有惊、有惧、有嘆息,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惋惜。 “说实话,”有人忽然低低地开口,“那一刀,真是快啊。” “快?”有人应声,“何止是快,那是根本没看清啊!” “我还以为自己眼了,哪知道人都倒了!” 他们说著,语调里竟还带著几分难掩的兴奋。那种兴奋,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来自一种纯粹的震撼——一种人类在目睹极致力量时的本能惊嘆。 “这小子……真是个人物。” “可惜啊,真是可惜。” 那“可惜”二字,被人一遍一遍地轻声重复。 声音混在风里,像夜色下的一阵阵低鸣。 他们都明白,这样的局势下,萧寧没有活路了。 以下犯上,斩主將——这在军中是死罪,不容辩解。 哪怕他有天大的理由,也救不回这条命。 更何况,此刻的蒙尚元已被梁敬宗与杜崇武死死逼在“理”的一边。 那两人把“军纪”“军功”“公道”三重名义摆在檯面上,逼得连赵烈都进退维谷。 “赵都尉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有人嘆道,“就算拼命,也无济於事。” “是啊。蒙大人若开口,谁还敢逆?” “何况那两人咬得紧……就算赵都尉肯担罪,恐怕也救不了。” 那声音在低低的呼吸间交织,带著一种冷冷的绝望。 有士兵垂下了头,不忍再看。 也有人仍在死死地盯著萧寧,像是想把那一幕刻在心里。 “他真不该动手。” “可不动手……韩將军那刀就要落下了。” “是啊。” “换谁也得动。” “可惜啊……” “可惜了……” “若是在战场上,他这身本事,怕是能斩敌十人、护旗不倒啊。” “这样的勇气,这样的刀法……可惜要死在自己人手里。” 一阵风掠过,带动火光摇曳。 那光打在萧寧脸上,映出一片凛然的冷意。 他依旧不言。 只是那双眼,静得像冰湖。 赵烈的手在刀柄上轻轻颤抖。 他听得见这些人的低语。 他知道,他们不是冷漠。 他们在怕。 在心疼。 在为一个註定要死的少年,暗暗不甘。 可在军中,没有“私情”二字。 有的只是“法”。 “军纪不容情。” 这句话,是他们从军第一日就被刻进骨子里的。 如今,却成了他们眼睁睁看著一个热血之人赴死的理由。 一名老卒缓缓吐了口气,声音沙哑。 “我从十六岁进北境军,到现在快二十年了。” “见过不少人死,也见过不少人立功。” “可像这小子这样的,我还真没见过。” “他那刀——”他停顿了下,声音更低,“不像凡人出的。” “那一刀,是杀出来的,是命里带的。”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地上那摊血跡上。 “这小子若活著,迟早得成大器。” 旁边的人嘆息著点头,谁都没说话。 他们知道,老卒说的没错。 但也知道——那是永远不可能的“如果”。 因为这世上没有“成大器”的罪將。 更没有“以下犯上”还能留命的例外。 “赵都尉也是个硬汉。” “是啊。” “可惜了,这下他也要受牵连了。” 第800章 重新认识一下! 夜风更烈了。 火焰在营帐里呼呼作响,带著一种不祥的躁动。 空气中仍瀰漫著血与铁的味道,厚重得像凝成了一层看不见的雾。 风掀动帐角,猎猎的旌旗声和远处巡夜军士的脚步声,混合成一种低沉的迴响,仿佛天地都被这股紧绷的杀气所压迫。 火光摇曳不定,照著蒙尚元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他依旧坐在上首,指节轻轻叩著案面,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咚咚”。 那声音不急不缓,却让人心里发毛。 没有人敢出声催问,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梁敬宗与杜崇武依旧跪在地上。 他们的膝盖陷在地毯的褶皱中,血跡早已浸透了脚边的泥。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头的焦躁和狠意越来越重。 他们知道,不能再拖了。 蒙尚元的沉默——既可能是犹豫,也可能是试探。 可若让他犹豫得久了,这事就有反转的危险。 赵烈那人,明明已被逼到绝境,却还咬著牙不退。 要是让他真咬出血来,连蒙尚元都不敢轻动,那就麻烦了。 梁敬宗心头一紧,深吸一口气,忽地抬起头。 “蒙大人!” 他的声音再度高昂起来,带著几分慍怒和悲慟交织的色彩。 “韩將军尸骨未寒,军中上下皆为之震动! 若此事不了了之,岂非让弟兄们寒心?!” 他一字一句地掷出,语调比先前更重,甚至带上了几分颤音。 那不是虚饰的情绪,而是他故意逼出来的激烈。 因为他知道,这一刻必须让所有人情绪再次被点燃。 “蒙大人!” 杜崇武也紧隨其后,高声呼应: “这等以下犯上的乱军,若不立斩,岂不是让人心生侥倖? 以后若人人都效仿,哪还有军纪可言?! 军中乱一分,北境失三分啊!” 他抬手一指赵烈:“赵都尉虽有军功,但若执意护这乱徒,恐怕也要被人议论——您若纵之,恐惹天下非议!” 他的话咬得极狠,暗藏锋芒。 那“您若纵之”四字,分明就是在敲打蒙尚元。 此言一出,帐中气氛又紧了一层。 火焰被风吹得扭曲,影子在墙上晃动,仿佛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赵烈的眉头越皱越深。 他能看出,梁敬宗与杜崇武已是孤注一掷。 他们要逼的,不只是蒙尚元—— 他们要逼得,是自己彻底无退路。 他呼吸渐重,手里的刀越握越紧。 冰冷的刀柄在掌心摩擦,几乎要嵌进骨头里。 他知道,局势正在滑向他无法掌控的深渊。 梁敬宗一看蒙尚元依旧未动,心头一狠,再次叩首。 “蒙大人!若今日军纪不立,则將来北境之军,何以號令?! 我等寧死,也要保军法尊严!” 说著,他重重一叩,额头“砰”的一声撞在地面。 血顺著额角滑落,染红了前襟。 那一幕极有衝击。 一时间,帐中气息为之一凝。 杜崇武也照样重重一叩,声嘶力竭地道: “请蒙大人为北境立威,为军纪立法!” 他们的声音如雷, 那种“慷慨赴死”的姿態, 逼得周围军士无不动容。 有人低声说道:“梁將、杜將这心气,倒真是护军护得彻底啊……” “是啊,可他们说的也没错。军纪立不住,军中乱。” “这寧萧再有本事,也挡不住法啊。” 那声音在营帐中流转,低低迴荡,像无形的浪潮在拍击。 风势渐大,火光被吹得摇晃,空气里压抑的血腥气愈发浓烈。 赵烈的心,已凉了半截。 他看著梁敬宗与杜崇武的动作,知道这二人已將情势推至极限。 再拖下去,蒙尚元必开口。 一旦那句“立斩”落下——他便再也护不住。 他猛地侧头,看向萧寧。 那少年仍旧一动不动, 目光平静,神色淡然, 甚至在那片火光中,嘴角还带著一点几乎不可察觉的笑。 赵烈心头一颤。 他缓缓靠近一步, 借著喊声的掩护, 低声说道:“听著——” 那声音极轻,几乎只有萧寧能听见。 “这次糊弄不过去了。你身手再好,也敌不过他们人多势眾。 待会儿我给你顶著,你找准机会……往西边走,营门那处有暗岗,是我安排的人。” 他说到这儿,声音压得更低, “出去之后別回头,先活下来再说。” 火光在赵烈的眼中摇曳。 那眼神里有冷、有狠,也有一种极深的悲意。 他是知道的—— 若真让萧寧走,他自己便要留下。 这一局,得有人做挡刀的人。 他咬紧牙关,语气极轻,却坚定如铁。 “我这把刀,能拖一点时间。 你要记得,出去后別管我,別管这儿的事,能走多远走多远。” 萧寧静静地听著。 他没有应声。 只是那双眼,缓缓转向赵烈, 在火光中映出一点深沉的亮。 片刻后,他轻轻一笑。 那笑极淡,却出奇的平静。 “赵都尉。” 他的声音很低,却透著一种安然的从容。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赵烈愣住。 那一瞬,他竟觉得这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 那语气里没有狂妄,没有慌乱, 甚至连“自信”都谈不上—— 更像是一种篤定,一种……已知结局的淡然。 风呼啸著掀起帐幕的边缘。 火光照在萧寧的侧脸上, 那神情之中,不见惶恐, 只有一种深藏的锋锐与静意同在。 赵烈的心,忽然有点乱。 他看著那笑, 心头竟生出一丝无名的预感。 ——这小子,都这等情况了,好像竟然依旧没打算逃。 他想再开口,可还未等出声, 梁敬宗的喝声再次传来。 “蒙大人!请立断!” 那声喝得撕心裂肺,震得整座营帐都在微微颤动。 紧接著,杜崇武与眾亲信齐声高呼: “请立断军法!请立断军法!” 那震耳的呼声,像一股狂浪,直扑向案后那道沉静的身影。 火光被吹得横斜,连空气都似乎在燃烧。 赵烈的刀微微一抖, 眼角的余光仍锁在萧寧身上。 那少年没有动。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静静地望向上首—— 望向那仍旧沉默的蒙尚元。 那一刻,整个营帐的气息都仿佛凝成了铁。 每个人的呼吸都被死死压住, 所有的声音都归於一处—— 那一声声, “立断!” 赵烈的指节绷得发白, 胸腔里的怒与不甘在翻滚。 他几乎要衝上去,可又被那双平静的眼制住。 那一双眼,冷静得近乎诡异。 仿佛在告诉他: ——“別动。” 火光映著血, 风掠著旌旗, 整个营帐的空气, 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赵烈的喉头滚动, 他忽然明白—— 萧寧根本没想逃。 他在等。 等一个谁也料不到的变数。 而他赵烈, 能做的, 也只有一件事—— 站在他面前。 於是,他不再说话。 只是缓缓挺直腰背, 手中那柄横刀, 在火光里泛起一线寒光, 冷得如霜, 也重得如山。 夜风掠过,帐外的旌旗猎猎作响,仿佛无数压抑的怒声在风中低吼。 火光在风里乱跳,映在眾人的脸上,一闪一灭。那一层昏黄的亮,照得每个人的神色都像罩著一层冷铁。 空气中血腥气未散,厚重得几乎能凝成水。 蒙尚元依旧没有动作。 他静静地坐在案后,像一尊石像。 那双深陷的眼,漠然地望著火焰,没有焦点,也没有情绪。 梁敬宗和杜崇武跪在地上,双膝早已麻木。血、灰、尘混著汗从他们的额头滑下,沿著脸颊滴落。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那一眼里,既有焦躁,也有不安。 ——怎么还不动? 这局势,他们自以为已经推到了极致。 他们以“军纪”为刃,以“公道”为盾,逼得赵烈无路可退。 军中上下的气势,也被他们搅得翻滚如浪。 只要蒙尚元开口,哪怕一句“立斩”,这一切就成了定局。 可这人,偏偏还在沉默。 杜崇武心中发凉。 他忍不住低声咕噥道:“到底在犹豫什么……一个小卒子而已,杀了就完,还思量什么?” 梁敬宗眉头紧皱,神色阴沉得像一团墨。 “是啊,一个犯了军纪的小卒,他蒙尚元竟还在犹豫?这是什么意思?” 他咬著牙,眼底有一丝阴狠的光闪过。 “难不成,这老狐狸真打算护那小子?不可能啊,不可能!这事传出去,连他自己都得受牵连!” 两人对视,呼吸都渐渐变得急促。 他们心中那股焦躁的火焰,越烧越烈,几乎要化为怒意。 梁敬宗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地上,低声咬道:“这老东西……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虽轻,却带著一丝狠厉。 “军纪这种事,还需要犹豫?以下犯上,斩首示眾就完了。再拖下去,真要出什么变故!” 杜崇武咬紧牙,冷声回道:“不行,我们不能再等。再等下去,这局就要散。蒙尚元不出声,那就逼他出声。” 他说著,额角青筋突起,像是下定了某种狠决。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同样的狠光。 ——既然他不表態,那就逼到他不得不表態。 他们心里都清楚,如今军中眾人目光都在看著。 只要他们把气势提起来,把局势推到无法回头的地步,蒙尚元哪怕不想出手,也得顺势开口。 梁敬宗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声音骤然拔高。 “蒙大人!” 那声音震得空气都微微颤动。 “此人以下犯上,罪当立斩!若此刻仍不行军法,岂非示天下军纪可废?!岂非让北境將士寒心?!” 他的声音如雷,一句比一句狠。 “我等身为北境將领,誓以军纪为命,寧死不退!若今日不诛乱军,我梁敬宗第一个不服!” 说罢,他猛地用力叩首,额头再次磕在地上。 那“砰”的一声,重得像锤击,血跡隨即从他眉间滑落。 杜崇武紧隨其后,也大喝一声。 “蒙大人!军法如山,不容动摇!赵都尉执意庇护逆军,已是徇私! 若您此刻不立威,日后何以统军?!” 他声如裂石,语中带锋,每一句都暗含著威胁。 两人一前一后,呼声震天。 那些原本有些动摇的军士们,被这股势头一激,心头又紧了几分。 帐中空气再度凝成铁。 火光照在梁敬宗与杜崇武的脸上,映出一层近乎疯狂的红。 赵烈的呼吸越来越重。 他听著那连珠般的“请立断”,整颗心都在往下沉。 蒙尚元依旧没有动作。 那种沉默,比任何判决都更可怕。 他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手中的刀微微发抖。 他回头,看向萧寧。 那少年仍站在原地。 火光照著他脸上那一层血跡,映出一抹诡异的亮。 他眼神安静,甚至显得有些平淡。 “你快走!”赵烈压低声音,咬著牙几乎是吼出来的。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们疯了,这事糊弄不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微微后退半步,身形挡得更紧。 “听著——我给你挡著。外面西北角的通道是空的,有我的人守著,趁现在跑!” 他声音哑得厉害,带著急切和一种无法掩饰的决绝。 “別再固执了,寧萧——这次你真出不去了!” 萧寧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静得像湖面,风掠过也不起半点波澜。 他微微一笑。 那笑意极淡,却稳得惊人。 他声音很轻,却清晰得仿佛能穿透嘈杂的人声。 “放心吧,赵都尉。” 他顿了顿,唇角微微一挑。 “不会有事的。” 赵烈怔了怔,心口骤然一紧。 他想再开口, 可就在这一刻,萧寧动了。 他往前迈出一步。 那动作极轻,几乎没有声音。 可在所有人的眼中,那一步,却像是掷下了一颗石子—— 砸进死寂的湖面,溅起一圈冰冷的涟漪。 梁敬宗与杜崇武原本正要继续高声施压,忽然察觉那道年轻的身影往前一动,不由微微一怔。 萧寧停在他们几步之外。 火光映著他那一身被血染过的衣裳, 那刀还在他身侧垂著,刀锋未擦,冷光依旧。 他神情淡然,声音也不高, 却清楚地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行了。” 那一声,不疾不徐,却像一阵风, 吹散了帐中原本那种躁动的呼声。 梁敬宗眉头一皱。 “你说什么?” 萧寧抬眼。 他的目光平静,却极有穿透力。 火光映入其中,像映进一面冰镜。 “我说——” 他缓缓道, “你们二人,不用再给蒙大人施压了。” 那声音一出,帐中瞬间又是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杜崇武怔了一瞬,隨即冷笑。 “哟,这小子还敢出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插嘴?” 梁敬宗冷声道:“你以为站出来就能改天?你杀主將,军纪如山,谁也救不了你!” “是么?”萧寧淡淡道。 他忽然往前再走一步, 那一步轻若无声, 却让二人心口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了半寸。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们。 “我看你们二位,好像对我很不服气啊。” 梁敬宗脸色一沉:“你个——” “也好,”萧寧打断他,语气忽然一转,变得极冷。 “既然如此,那咱们——” 他眼神一点点变得锋利, 那原本温和的平静,像是被一层刀光撕开。 “——也该重新认识一下了。” 那句话一出,整座营帐仿佛被一阵冷风扫过。 火光跳动,影子被拉得极长,所有人的呼吸几乎在同一刻停滯。 赵烈的眼神猛地一紧,心头驀地一惊。 ——他要动了?! 梁敬宗与杜崇武同一时间心里一凛。 他们看著那少年的目光, 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那不是一个被逼到绝境之人该有的神情。 那双眼太静,太冷, 冷得像刀出鞘前的那一息。 夜风呼呼作响,火光明灭不定。 空气中瀰漫的血腥气,再次被搅动。 在这片死寂中, 萧寧,缓缓上前。 他的目光,在火光下,微微一颤—— 像是某种风暴即將来临的前兆。 所有人屏住呼吸。 整个营帐,只剩那心跳与火焰的“噼啪”声。 无人敢言。 无人敢动。 这一刻,仿佛连空气,都被这少年的眼神所冻结。 风从帐外捲入,带著铁与血的味道。 空气冷得发紧,连呼吸都显得艰涩。 萧寧抬脚,往前走。 动作极轻,几乎没有声响。 可那一脚,却像踏在所有人心上。 “嗒——” 那极轻的一声落地,竟有种奇异的迴荡。 赵烈心头一震,下意识抬手去拦。 可还没来得及伸出,萧寧已经从他身边越过。 那一刻,赵烈只觉眼前人影一闪,风从自己身侧掠过,带著一股凌厉而冷冽的气息。 他怔怔地回头。 那少年,已不再站在他身后。 他正一步步,向前。 朝著杜崇武、梁敬宗,走去。 帐中火光被风卷得一晃一晃,照在萧寧的脸上,明灭不定。 那一张年轻的面孔,被光影切割成冷峻的线条,眸色如墨,神情冷静得近乎疏离。 他不疾不徐,脚步极稳,每一步,都踩在血跡上。 血被靴底碾开,溅起细碎的红。 那红,在火光下亮得刺目。 周围的军士们,齐齐屏息。 他们看著这一幕,只觉得心口发紧,仿佛眼前走著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无形的压迫——沉、稳、冷,甚至带著一丝森然的威势。 他没有开口。 只是走。 风声、呼吸声、火焰噼啪声,全都淡了。 眾人的目光都被那道身影吸了过去,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著。 赵烈怔怔地望著那背影,心头忽然一阵发麻。 他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寧萧——不像一个士卒。 也不像一个杀了主將、孤立无援的罪人。 那种气势……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沈主帅。 那是站在万人之上的气。 是那种不需言语,就能让人低头的气势。 赵烈的喉头动了动,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明白,这一刻,若他再上前阻拦,反而显得自己卑怯。 他手中的刀微微一垂,只是静静看著那道身影往前走。 帐中的空气似乎凝固。 萧寧停下了。 他站在梁敬宗和杜崇武的面前。 火光映著他的脸,那双眼在明暗之间,像淬了光的刀。 只是那刀,不再是杀人的刀,而是一种更深、更冷的锋芒。 梁敬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退。 那少年只是静静地站著,身上没有一丝杀气,可就是那样站著,他就觉得心头髮凉,背脊发紧。 杜崇武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努力挺直背,可腿肚子却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这是什么感觉?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怕什么!这小子不过一个小卒子而已! 可就在他心中这念头闪过的同时,萧寧的眼神,缓缓落在他身上。 那一眼,极淡。 可那种淡,不是漠视,而像是——审视。 仿佛在看一个早已被看透的东西。 那一瞬间,杜崇武的喉咙仿佛被人掐住。 他忽然发现自己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火光掠过,映著那少年黑髮微动,刀锋轻轻一颤,发出“錚”的一声。 眾人全都怔了。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们忽然觉得——萧寧的气质,变了。 那不是错觉。 那种变化,是实实在在的。 他身上的那种锐气,不再只是少年血性的张扬。 那是一种更深、更內敛的威压,像是多年深藏不露的锋芒,在这一刻,被微微揭开了一角。 那股气息,冷而高。 冷得让人不敢逼视,高得让人本能地低头。 他站在那里,不言,不怒,不动。 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让所有人都隱隱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 ——他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那是另一种存在。 像是从上而下俯瞰眾人的人,像是天生就立在更高处。 梁敬宗与杜崇武对视。 他们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异样的寒意。 这一刻,他们几乎同时想到:这小子身上……怎么会有这种气? 他不是新入军营的吗? 不是个无名小卒吗? 可为什么,他站在那里,反而像是他们该去行礼的人? 一阵风掠过,火光摇得更乱。 那影子在地上拉长,萧寧的影与火焰交织在一起,像是立在火中的人影,孤而不败。 第801章 你能有什么身份?! 风更冷了。 夜色彻底压了下来,整座营帐被黑暗与火光交织得像一口巨大的铁炉,闷热、沉闷,又透著逼人的寒意。 血腥味仍未散去。 那一滩未乾的血,被夜风一吹,泛起一道暗红的光,像还在流动。 帐外的旌旗猎猎作响,金铁撞击之声在风中隱约传来,远处的號角声早已消失,只剩下这方天地的死寂。 火光在萧寧的脸上映出明暗的轮廓。 他静静地走到梁敬宗和杜崇武身前,刀尚在手,刀锋上那一线血光早已乾涸,却依旧映著寒芒。 赵烈在一旁,仍紧紧握著刀柄,呼吸低沉,眉心拧成死结。 杜崇武与梁敬宗对视的眼神,阴沉、警惕、又带著一丝不安。 空气似乎被拉得极紧。 所有人都在等。 等蒙尚元说话。 等局势崩塌。 等一个决定生死的瞬间。 而就在这极度的安静之中,萧寧忽然抬起头。 那动作极轻,可却像风掠过平静的水面——只一瞬,便在眾人心头盪开了涟漪。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出奇,目光淡淡地掠过梁敬宗与杜崇武。 那眼神里没有怒,也没有惧,只有一种令人生畏的冷静。 就在这寂静的火光下,他微微侧身。 那一刻,连火焰似乎都跟著轻轻一颤。 有人在后方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那声音极轻,却像点破了所有人的惊愕。 ——怎么会这样? 一个士卒,一个无名之辈,为什么会有这种气场? 军士们窃窃私语。 那声音极低,却像浪在暗处悄悄翻滚。 “你看他那眼神……” “像……像是在俯瞰咱们。” “这……这小子到底是谁啊?” “他身上这股气,怎么像是……” 那人话未说完,声音就卡在喉咙里。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敢往下想。 那种“高”,不是官位带来的。 不是声势、不是军功、不是地位。 而是一种,天生的东西。 那少年似乎感受到了眾人的目光,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只是微微抬头,火光从下打上,照出他下頜的冷线。 那一刻,他像一柄被岁月淬过的刀。 静静地立著,却寒意逼人。 梁敬宗心头髮毛,嘴角抽搐,硬挤出一句话。 “你……你说什么重新认识?” 那声音比想像的更沙哑。 甚至连他自己都听得出那一丝颤抖。 萧寧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轻,却如寒光一闪。 他淡淡一笑。 那笑意极淡,却让人心底发凉。 “怎么?当初,我能准確预料到援军会来时,你们应该也有过怀疑吧,这小子会不会有猫腻?” 他语声平静,却带著一种无形的威压。 “现在,咱们就来重新认识一下吧。” 梁敬宗怔住。 杜崇武也愣在原地。 他们脑中轰的一声,像有风掠过。 ——重新认识? ——这小子什么意思? 他一个新兵,一个连功名都未掛的士卒,凭什么让他们“重新认识”? 营帐內,一片寂然。 风声在缝隙里钻动,火焰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在为这一刻,平添一种不祥的回音。 赵烈的眉头紧皱。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看著萧寧那背影,忽然有种无法解释的直觉——那少年此刻的沉静,不是无畏,而是篤定。 那是一种,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谁的篤定。 火光照著萧寧的侧脸,那眼神,清冷如月,嘴角微微扬起,带著一种无人能测的从容。 这一刻,连空气似乎都在暗暗震盪。 “重新认识……” 不知是谁,低声重复了一句,声音带著困惑,也带著莫名的敬畏。 眾人目光纷纷交织,有惧,有乱,有惑。 而那少年,仍静静站在那里。 在血、火、夜色与风中,他似乎高出所有人一层,仿佛与这世间,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 那种感觉,无声,却震人心魄。 风声更重了。 帐篷的帘角被夜风掀得猎猎作响,火光被吹得歪斜,一阵一阵的阴影扑在眾人脸上,像是无形的刀锋在轻轻剐蹭著他们的皮肤。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锁在那个身影上。 那是一个年轻得几乎还带著少年气的人,可此刻,却无人敢把他当作“士卒”来看。 他的目光从梁敬宗与杜崇武脸上一一扫过,黑沉、冷静,带著一种不容置喙的锐利。 那种气势,像是从天上俯下来的光,冷得让人无法直视。 梁敬宗的喉结微微动了动,他想开口,可嗓子里像堵著砂砾。 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惧意,让他不敢多呼吸一口。 萧寧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瞬。 那一刻,火光在他瞳中跳动,像是將所有人都映在那双黑眸里。 他开口了。 “不得不说,你们几个,真的是无耻至极。” 声音不高,却像冷铁敲击在空旷之地,一下,就击穿了所有人的神经。 梁敬宗的脸色陡然一变,眼神一僵。 杜崇武猛地抬头,眉宇间的怒意瞬间涌出。 可萧寧根本没给他们插嘴的机会。 “面对敌军,弃城逃跑。” 他每说一个字,声音就沉一分, “面对真心守城、为了百姓的赵烈將军,你们却不但不援,反而千方百计地拖、阻、乱。” 他微微俯身,眼神冷得像冰。 “为了不让自己的狼狈被衬得太明显,你们甚至寧可看著自己人死,也要盼他们败。” 话落,全场死寂。 那句“盼他们败”,像一记闷雷,击得眾人心头乱跳。 营帐里,连火焰都似乎听懂了,跳动得小心翼翼。 梁敬宗的脸僵成一块,嘴角微微抽动。 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杜崇武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上青红交替。 “你——你胡说!” 他猛地指著萧寧,声音发抖,“你一个新兵,你懂什么!你算哪根葱,也敢妄评我等?” 萧寧淡淡一瞥。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在泥里乱叫的虫。 他继续开口,语声平缓,却字字如刀: “你们为了掩盖自己的懦弱与私心,不惜散谣扰乱军心,挑拨將士离间。” “如今韩守义死了,你们又急著將罪推人,指他『以下犯上』,妄图以『军纪』二字掩盖你们的骯脏。” 那“骯脏”两个字,吐得极轻,却像一阵刀风扫过帐中。 一瞬间,空气都似乎裂开了一道缝。 赵烈的手,紧紧握在刀柄上。 他感觉到自己的血都在跟著这一句话一起沸腾。 ——这话,憋在他们心里太久了。 终於,有人敢说出来。 可同时,他的心也在一点点往下沉。 因为他知道,这种话说出来,不止是对梁、杜二人。 这是对整支军中体系的挑战。 是掀桌子的宣言。 梁敬宗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你!你这——你这是污衊!” 他咬牙切齿,脸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韩將军就算有失误,可他是我等上官!你一个小卒,怎敢信口——” “上官?”萧寧截断他的话。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那种低,不是虚,而是寒。 “他若真是上官——那在他弃城之时,为何百姓死守?为何军士哭著求战?” 那一句“百姓死守”,让不少人的眼角都轻轻一颤。 有老卒低头,喉咙滚动。 那一幕,他们亲眼见过。 那夜,韩守义走后,守城的军士真的是哭著拔刀守门。 萧寧一步步逼近。 每走一步,那气场就更盛一分。 他眼神冷冷扫过两人,语声平静如同宣判: “你们一边靠著一张如簧的舌头,把他们的功劳据为己有,一边又在背地里指他们无能、狂妄、无纪律。” “若我只是个无名小卒——” 他停顿了一瞬,微微抬起头,火光映著他的侧脸,眼神像寒星。 “——或许这一切,真的就成真了。” 那一句话,像铁锤砸在地上。 帐中眾人心头皆是一颤。 “可惜——我不是。” 他一字一顿。 那声音不大,却像从极高处落下的石子, 击得空气都微微震动。 全场寂静。 风声停了。 火光也像被冻住。 每个人都看著他。 那些本已被震慑过一次的士兵,这一刻更是齐齐瞪大了眼睛。 “他……他说什么?” “他说他不是小卒?” “那他是谁?” 低语声迅速在军士间蔓延。 有人眼神发直,有人嘴唇微微发抖。 ——一个能说出“我不是”的人, 一个敢在军中顶著蒙尚元、赵烈、梁敬宗等人之下说出这样的话的人, 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新兵。 一名年轻士兵低声道:“难不成……他真是什么大人物?” “可他怎么会在军营?” “你傻啊,”另一个人压低声音,“有些人,能来这,不一定是为了杀敌……” 那句话一半没说完,声音就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因为他忽然觉得,越想,越怕。 赵烈仍旧立在原地。 他听著这一切,眉头紧紧锁著,眼神深沉。 他的心跳得极快。 ——他不是无名小卒。 ——那他是什么? 赵烈在脑中回忆起过去几日的每一幕。 第一次见他时,那平静的语气、那种从不慌乱的眼神。 那句你在说谎,根本就没有援军! 以及,后来他极度篤定的那句,援军会来的! 那让人折服的医术! 更別提那一刀——那不是寻常士卒能出手的速度。 赵烈忽然有些恍惚。 他忽然想起,当年沈主帅帐前,也有一个少年, 同样眼神平静如水,却藏著让人不敢直视的光。 而眼前的这个人——竟让他隱约想起那时的主帅。 “他到底是谁?”赵烈在心里喃喃。 他盯著萧寧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他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从始至终,都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帐中,梁敬宗与杜崇武面面相覷。 他们本能地感到一种危险的预感—— 这小子的话里,带著某种……不对劲的自信。 那不是虚张声势的狂妄。 而是一种“他有底气”的篤定。 梁敬宗嘴唇微动,勉强挤出声音:“你……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刚落下,帐內空气似乎被瞬间抽空。 所有的目光,都齐齐投向萧寧。 火光在他脸上微微晃动, 他垂眼,唇角带著一点若有若无的笑。 那笑淡极,却带著一种莫名的凌厉。 “你们想知道我是谁?” 他轻声道。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放心,我的身份,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风忽然大了几分。 帐外的旌旗被吹得翻卷,撞击声如铁鸣,隱隱传来。 火光映著那少年的侧顏,冷、俊、不可逼视。 他整个人,像是从血与火中走出来的一道影, 锋芒內敛,却气势滔天。 帐中眾人一时间谁都没敢出声。 所有人的呼吸都被那一瞬间的沉默锁死。 赵烈心头一紧。 他忽然感觉——那一刻, 萧寧真正的身份, 正要揭开。 可那种感觉太强烈,以至於他几乎不敢去想结局。 风声、火光、呼吸声,全部交织成一种压抑的轰鸣。 而萧寧,依旧静静地立在原地, 嘴角的弧度极浅,却像是一把尚未出鞘的剑。 那剑一旦出鞘, 便会撕裂这片夜。 火光在风中乱跳。 空气里瀰漫著血与焦木的味道,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梁敬宗与杜崇武依旧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只剩下阴沉与僵硬。 他们的手指微微发抖,却死死攥在一起,强行压住心底那股突如其来的惧意。 他们在怕。 可他们更不敢退。 这小子——不,这少年身上那股气势,太压人了。 他没有怒,没有喝斥,也没有拔刀。 可光是那双眼,就足以让他们心底发寒。 那是一种从容、冷峻的俯瞰。 像是他根本不用与他们爭什么。 可正因为这份俯瞰, 让他们更加觉得羞愤、难堪。 梁敬宗狠狠一咬牙, 他再也压不住那份被逼出来的恼怒。 “够了!” 他猛地出声,声音沙哑,却带著一种被逼急的尖利。 “你这小子,休得胡言乱语!”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可仍努力挺直脊背,让自己看上去还像个在呵斥下属的將军。 “你……你这番言辞,无凭无据!” 他死死瞪著萧寧, “你这是誹谤,这是中伤!凭什么冤枉我等弃城逃敌?凭什么信口开河,顛倒黑白?!” 杜崇武立刻接了话, “不错!”他高声道,语调硬生生拔高,几乎像是要盖过自己內心的慌乱。 “你这小子是何居心?!” “军中有军中之法,哪容你信口造谣!” “你——”他指著萧寧, “你一个新入军中的小卒,竟敢妄议上官?这是何等放肆?!” 那一声“放肆”,几乎是喊出来的。 萧寧没有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他们。 那一眼,太平。 平得让人心里更乱。 梁敬宗被那目光盯得浑身发毛, 可还是强撑著气势, 抬起下巴,冷笑一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说这种话?!” 他的语气,越说越硬, 似乎只要自己喊得够大声,就能掩盖心里的惧意。 “我告诉你!” 梁敬宗一拍胸口, “我梁敬宗,北境镇防第三营副统,领兵三千!” “杜將军是北境防线的前锋都尉,军功在册!” “咱们打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有汗、有血!” “你一个毛头小子,就算有点来头,又算什么?!” 他越说越觉得底气回来了, 胸膛鼓起,声音也大了几分。 “就算你真有什么身份——哼!” “在军中,军纪当前,谁的身份能压得过『军律』二字?!” 杜崇武闻言,也冷笑著点头。 “对!” “军中论资排辈,凭的是刀口上熬出来的功!” “哪轮得到你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这胡言乱语!” 他话锋一转, 语气陡然变得阴冷: “你说你不是无名小卒?那又如何?” “纵使你真是个有些背景的世家子弟,也得守规矩!” “到了军中,军法如山,谁敢以下犯上,照斩不饶!” 火光闪烁,照著两人的脸, 汗珠顺著额角滚落,却没人敢擦。 他们的声音还在继续, 语速越来越快, 越来越尖。 “在这北境,凭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你能不能守令!” “纵使你真有靠山,也要有命去享!” “一个敢诬陷主將的人,不论是谁,都是乱军之罪!” 他们的话像是连珠的弓弩,一句接著一句, 似乎只要说得够多,就能压回那份失去的威势。 可说到后来, 他们自己却开始觉得气虚。 因为那少年,一直在看他们。 那双眼,没有动。 连神情都没有变。 只是那股从他身上散出的气势, 越来越重。 重得让人心底发凉, 仿佛一瞬间连空气都稀薄了。 他静静地听著他们的叫嚷, 直到两人声音微微有些哑,才缓缓抬头。 “说完了吗?” 声音不大, 却清清楚楚地压住了所有人。 梁敬宗和杜崇武几乎是同时一怔。 那声音……太稳了。 没有慌,没有怒, 甚至没有被冒犯的痕跡。 就像一个上位者在看两个下属吵闹, 冷静到可怕。 “我胡说?”萧寧轻声重复了一句。 他眼神淡淡地掠过两人, “我若真胡说,又何须今日多此一举?” 他微微一笑,那笑意薄如刀锋。 “你们凭资歷?凭军功?” 他低低笑了一声,笑意不带丝毫温度。 “在我眼里,你们的『军功』,不过是尸山血海上偷来的苟活罢了。” “若真论资格——” 他抬起头,目光忽然一沉。 “你们,还不配。” 这句话一出,整座营帐几乎同时一颤。 那是一种无可辩驳的语气, 轻淡,却带著彻骨的压迫。 梁敬宗眼神骤然一凛。 他几乎是本能地反驳:“放肆!” “你——你算什么东西!你敢对我等——” 话音未落。 萧寧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只是一眼。 梁敬宗的声音,便生生止在喉间。 那一眼的气势太重, 重得像是千钧的刀锋压在颈上。 他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背脊发冷,心口发麻。 杜崇武咬著牙,怒声道:“好大的口气!” “你一个不知来歷的小子,也敢对我等北境將军如此无礼?!” 他拼命让自己显得镇定, 可声音里,隱隱透出一丝心虚的颤。 “我告诉你!”他提高音量,“在这军中,军律为上,君子为下!” “就算你真是朝中有人,也不敢在这撒野!” “除非你是天王老子,除非你是那些生来就高在上、能改军律的大人物!” 他越说越激动, 声音也越来越大。 “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北境?!” “这等苦寒之地,战事频繁,谁肯自降身份到此?!” “你?你配吗?!” 这一连串话,说得慷慨激昂, 似乎连他自己都被这“理”说服了几分。 梁敬宗见状,也顺势冷笑。 “对,別以为有点手段就能装神弄鬼。” “在军中,命是刀上挣来的。身份?背景?哼,那些东西,离这北境太远了!” “你要真是天上的人物,就不会混进咱这行伍里!” “你不过是仗著背后有点人撑腰的小白脸罢了。” 说到这里,两人心中那点被压制的惧意,反倒被一股自我安慰的念头压了下去。 在他们看来,这世上的资歷,都是熬出来的。 他们在北境风沙里滚了十几年,儘管没做出过什么成绩,但也见过多少自以为是的权贵子弟,到了战场,不还是死在前线? 眼前这小子虽有几分气势,可终究年纪太轻。 就算真有点身份,也高不到哪去。 除非他是那种生来就头顶王命、天王老子般的大人物。 可那样的人,都在京城享乐呢,又怎么可能亲自来这苦寒边军? 这北境风沙凛冽,尸骨遍地,那等人,连宫门的尘都未必肯沾。 所以,根本不可能。 想到这,二人心里反而定了几分。 ——这小子,不外乎是仗著背后有人。 只要军律在手,不管他是谁,都跑不掉。 於是,他们的眼神重新变得强硬。 梁敬宗抬头,语气愈发尖冷,几乎带著讥笑的狠意。 “你真当自己是谁?在这北境,讲的不是出身,是刀下的命!” “你有再高的靠山,也压不住军律!” “一个敢诬陷主將的人,不论是谁,都是乱军之罪!” 第802章 旁支 梁敬宗的话像是连珠的弓弩,一句接著一句,似乎只要说得够多,就能压回那份失去的威势。 可说到后来,他们自己却开始觉得气虚。 因为那少年,一直在看他们。 那双眼,没有动,连神情都没有变。 只是那股从他身上散出的气势,越来越重——重得让人心底发凉。 二人的话音一落, 不少军士都下意识地抬起头。 他们神情复杂, 有怀疑,也有不安。 毕竟,这话听上去……也不是全无道理。 在军中打滚的將校,哪个不是熬出来的? 若真有天命之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奇怪的是, 萧寧的神情仍然平静。 那种平静, 让梁、杜二人心底的胜意逐渐变成了慌。 他们越看,就越觉得不安。 那双眼, 冷得不像是在看凡人。 赵烈站在一旁, 看著这场针锋相对的对峙, 眉头越锁越深。 他心里清楚—— 杜崇武和梁敬宗,已经被逼到死角。 他们不敢再退,只能死死咬著“军律”这块骨头。 可他们太低估萧寧了。 那少年从一开始,就不是与他们爭一口气。 他是在——等。 等一个时机。 等一个足以让这整片营帐,彻底顛覆的时机。 梁敬宗强撑著镇定, 咬牙怒喝:“你能有什么身份?!” “无论你是谁,今日诬陷主將、以下犯上之罪,你都脱不了干係!” 他抬手一指萧寧, 语气森冷,“蒙大人还在此处,你以为,凭你一张嘴,就能翻天?” 杜崇武隨即附和: “不错!蒙大人自有断论,你这等胡言乱语,死罪难逃!” 他们齐声发难, 想要重新夺回场中主导的气势。 可他们的声音,在空气里飘了几息, 便被一阵风轻轻吹散。 风掠过火焰, 火光微晃,照在萧寧的侧脸上, 那目光,沉静如夜,深不可测。 他仍未开口。 只是微微低下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一瞬,空气骤然变冷。 他缓缓抬眼, 声音极轻,却清晰到刺耳: “不用著急,放心吧,我的身份,定然不会让尔等失望的。” 那声音一落, 整座营帐里,连风声都停了。 眾人心头,齐齐一震。 梁敬宗、杜崇武脸上的怒意,在那一刻,竟不知为何有一丝——心虚。 他们本能地察觉到, 这句话之后, 会有一些——他们绝不想听到的东西。 火光明灭间, 那少年的身影笔直如刀, 冷静、沉稳, 而那一抹笑意,终於彻底隱去。 他抬起头, 那一刻,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整片夜。 “你们想知道我是谁?” 他的声音, 终於彻底变了。 ——低沉、冷冽,带著君临天下的威势。 “那我,便让你们,知道。” 火焰在风中摇曳,帐中气息沉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萧寧的声音落下后,寂静延绵了好几息,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细碎。 那种静,不像战场的肃杀,也不像惊惧的迟滯,而是一种被气势彻底压制的凝滯。 所有人都在等。 等他继续往下说。 萧寧抬起头,目光扫过眾人。那一瞬,火光在他眼底折射出一道冷亮的光。 他声音极轻,却每一个字都像是刀锋,一寸一寸地切入空气。 “当我第一次站在你们面前,帮赵烈將军担保,说援军必至之时——你们,听到过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带著一种奇异的篤定。 “寧萧。” 他顿了顿。 那名字在空气里轻轻迴荡,像被风裹挟著的一缕锋刃。 “只是,这不过是个化名。” 火光映著他的侧脸,眉宇之间那股淡淡的冷意,终於被完全揭开。 “在下,其实不叫寧萧。” 那一瞬,帐中所有人的心弦都微微一震。 他抬眼,声音微沉,吐出的每个字,像是压著铁的重量。 “这个名字——只是我本名顛倒之字。” 他微微抿唇。 风吹过,火焰倏地一颤。 萧寧的声音再起,低沉、清晰。 “我本名,姓——萧。” 那“萧”字一落,火光“啪”的一声炸开,像是在这一刻燃得更亮。 全场,寂然无声。 仿佛连风,都被这一个字惊得止住了脚步。 ——姓萧。 这两个字,在每一个人脑中同时炸开。 一瞬间,那种震动像雷霆滚过夜空,从头顶一直劈到脚底。 萧。 那可是——皇族之姓! 空气仿佛被火光烤得发出细微的爆响。 所有人目光齐齐看向那少年。 有人眼神发直,有人嘴唇微张,有人甚至下意识后退半步。 萧。 他们脑中反覆迴荡著这个字,仿佛越是念,就越发不敢置信。 有人喉咙发乾,低声喃喃: “萧……萧姓?” “他说,他姓萧?” 那声音极轻,却像是一根细针,扎进所有人的神经。 片刻之后,低语声像水波一样扩散开来。 “皇……皇族之姓?” “不可能吧!” “他说自己姓萧……这……这是什么意思?” “北境千里,哪来的皇族?”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乱,越传越低。 有人狠狠摇头,似乎想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的。” “皇族的人,怎么会来这儿?这北境……这地方,哪配得上那种人?” “对啊!他们在京城里锦衣玉食,谁会来这苦寒之地?” “再说,真是皇族,谁敢让他冒险到这儿来?” “可是他那气势……那眼神……” “別胡说!” 一名老兵猛地低吼一声,似是要压下那股窃语。 可他自己,说完这话,声音也发颤。 因为连他都无法说服自己。 那种气势,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冷傲……他这一生,只在朝中大典时,远远望过一眼陛下。 ——那眼神,是一样的。 帐內火光在摇,仿佛也被人心的波动搅得不安。 有人咽了口唾沫,呼吸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兵刃。 更多的人却呆立原地,心中一个念头盘旋不去: 他姓萧。 若这是真的——那他们方才所做的一切,会意味著什么? 他们逼迫他、质问他、斥他以下犯上…… 那岂不是,在逼一位皇族血脉? 想到这一层,许多军士的脸色在火光下猛地白了几分。 有人忍不住后退。 有人额角渗出冷汗。 他们的脑子乱成一团,却又不敢说出口。 因为一旦说出口,就意味著承认那可怕的事实。 一名年轻军士双手发抖,喃喃著: “姓萧……萧姓……那、那不是……” 他没敢说完。 他身旁的战友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闭嘴!” 那人低声喝道,嗓音发抖。 “这事儿不能乱说……若是真的……我们这命都没了……” 年轻军士瞪大眼睛,艰难咽下后半句。 他看向那站在火光中的少年,只觉得喉咙干得发疼。 他曾经见到过那些出身名门的大人物! 眼前这少年,他的神情、他的气势、他的那种不似凡人的沉静…… 难道—— 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火光“噼啪”一响,像是映照著眾人心底那一瞬间的惊悸。 怀疑、惶恐、震撼、茫然——所有情绪在这片营帐中翻涌。 有人偷偷看向蒙尚元,却又不敢多看。 因为他们都明白,若此事为真,蒙大人早就知晓。 可他至今未言。 未言,便是最可怕的。 有几个年轻的军士,面色发白,腿脚微颤。 他们心里有一个念头,却不敢让它浮出水面。 ——若他真是那位血脉之人,那刚才那些喊打喊杀的,不是等於……叛逆? 有人悄悄跪下,不敢让人看见。 跪得极轻,却真切无比。 那一瞬,帐中风声又起。 火焰被卷得一阵摇曳,照得那少年的脸更显冷峻。 他的背影笔直,刀光仍在他手中轻颤。 一字未动,一言未补,便已足够让眾人心神震盪。 “萧”这个字,仍在每个人心底滚动。 越想,越觉恐惧。 他们不知是否该信。 可那股压迫,逼得他们不得不信。 因为那少年立在那里,冷静、镇定、从容,像是在审视天下万物。 那不是士卒该有的姿態。 那是——生来便高在上者的姿態。 风呼啸著掠过营帐,带动帘角轻颤。 火光闪烁间,所有人都觉得,天地似乎在那一刻,悄然换了一个方向。 他们不再敢看那少年。 有人低下了头。 有人喉咙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哽咽。 还有人,心头隱隱升起一种颤慄的敬畏。 那少年仍静静地站著,目光平淡,仿佛对眾人的反应尽在意料之中。 他不需再言。 他只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所有人,开始重新思量—— 这“寧萧”二字之下,究竟藏著怎样的身份。 空气里的紧绷,已至极点。 军士们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却不敢发出任何更大的响动。 直到火光再次剧烈跳动。 那一瞬,所有人都明白—— 这一夜之后,北境的风,怕是要彻底变了。 赵烈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重物当头砸了一下。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脑中“嗡”的一声炸响,整片天地似乎都在那一瞬间变得模糊。 他盯著萧寧,呼吸一窒,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火光摇曳,映在他脸上,那双一向锐利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嘴唇轻轻颤动,半晌,才终於挤出一句话—— “寧……小兄弟,你……你刚才说的……” 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本的语气。 “你姓……萧?” 那一瞬,连空气都仿佛被这两个字冻结。 赵烈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萧”姓……那可不是寻常的姓。 那是天子之姓,是皇权的象徵,是千年血脉的根。 这世上敢姓“萧”的人,除了皇族之外,谁敢? 赵烈的心臟狂跳。 “皇族之姓……皇族?” 他喃喃著重复,像是想从自己嘴里听出別的答案,可那声音一出口,他的背脊就彻底发凉。 皇族? 这小子是皇族?! 那他这几日对他说的那些话、与他说的那些笑、那番兄弟之交般的称呼…… 赵烈只觉得喉咙一紧,背后一股冷意直窜上头顶。 他瞳孔微缩,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般。 “寧小兄弟……不,殿——” 他话没说完,猛地停住。 “殿下”两个字,险些衝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一瞬,赵烈的心乱成了一团。 不对。 不可能。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呼吸一阵急促。 他脑中无数次对自己说——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皇族之人,身份尊贵无比,连京师大臣见了都要伏拜称臣,怎么可能出现在这苦寒之地? 北境是什么地方? 风雪终年不息,战火常年不断,这里是埋骨之地,不是皇族该来的地方! 那样的贵人,哪怕行走在金鑾殿中,脚下都有金砖玉石,怎会踏著这遍地血泥? 赵烈的手有些发抖,他死死盯著萧寧,声音低得几乎破碎。 “你……你不会是在说笑吧……寧小兄弟?” 可那少年的神情,分明不是玩笑。 那一张沉静的脸,清冷如霜,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 赵烈的心口忽然抽紧。 他知道了。 他明白了。 这不是戏言。 这是真的。 他喉咙发紧,想再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声低低的喟嘆。 ——原来,自己一直护著的这小子……竟是皇族? 他几乎不敢去想。 自己不过区区一名都尉,哪敢妄论天家? 而眼前这个少年,曾与他同饮烈酒,同列营火,言笑之间毫无贵气,竟是那样的人? 他忽然想起那一夜,萧寧面对敌军突袭时,镇定自若的神情; 又想起他在危局中一言断定“援军必至”,那份篤定,那份气魄—— 如今回想,竟有几分……天家之威。 赵烈只觉自己呼吸困难。 他心底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敬畏,夹杂著愧意与惶恐。 那种感觉,让他几乎不敢直视那道挺拔的身影。 他的指尖轻轻颤著,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 就在这沉默的片刻间,梁敬宗与杜崇武的脸色,也终於变了。 那一刻,他们彻底傻了。 “萧……姓萧?” 梁敬宗的嘴微微张著,声音像是被什么掐住,挤出来时带著沙哑。 他整张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表情僵硬得像被冻住。 杜崇武在一旁,面色比他更白。 他死死地盯著萧寧,眼底全是不可置信的惊惧。 “姓……萧?” 他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声音,像是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俱是一震。 那眼神里,有惶恐,也有茫然,更有一种下意识的不愿相信。 “姓萧……” 杜崇武的嘴唇抖了抖,小声嘀咕,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莫非……这傢伙是个皇族?” 那句话一出,梁敬宗的心口也跟著一跳。 他本能地四下张望,生怕这话被旁人听去。 隨后,他狠狠吸了口气,强压著声音道: “別乱说!” “皇族?你疯了?” 他声音虽低,却极硬。 “先不要自乱阵脚。” 梁敬宗努力稳住自己,额角的汗珠顺著鬢角滑下。 “皇族……也得看是哪一支。” “就算真姓萧,也不一定是近支!” 他的话一出口,仿佛终於给自己找到了依託,语气也逐渐强了几分。 “你想想看,”他低声急促地道,“北境是什么地方?荒凉、苦寒、危机四伏。真正高贵的皇族,怎么可能自降身份,亲自到这里来?” “他若真是近支,朝中怎会容他独自来此?早就派重兵护送了!” “所以——” 梁敬宗深吸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他不过是个远支,甚至可能是那些被冷落的旁系!” “这种人,虽有皇姓,却没实权!来北境,无非是想博个功绩,换点脸面!” 杜崇武愣了愣,隨即点头。 “对,对!” “这才合情理。” “若真是那种天家近脉,早在京城锦衣玉食,哪里还轮得到他来浴血打仗?” “所以这傢伙——他不过是想借著这身份嚇人!” 梁敬宗见他附和,心底也稍稍鬆了一口气。 他声音低沉下来,带著几分狠意: “姓萧又如何?他敢在此扰乱军纪,就是触法!” “別忘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话一出,杜崇武连连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没错!”他咬牙道,“就算他真是皇族,也得讲军律!军纪若乱,谁来约束?难不成,凭他一句『我姓萧』,就能顛倒黑白?” 梁敬宗眼神阴冷,低声嘶道: “是啊……皇权虽重,可军纪在此!此乃北境战地,天高皇帝远,谁能管到这里来?” “若他真想仗势压人,那我倒要看看——是皇权大,还是军律大!” 这话虽低,却像针一般,狠狠扎进他自己心中。 他必须这样说。 必须这样安慰自己。 否则,那种从心底涌起的恐惧,就会彻底將他淹没。 可即便如此,他的呼吸依旧发乱。 那一双眼,仍不敢正视那名少年的身影。 杜崇武偷偷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梁敬宗深吸口气,沉声道: “先看他接下来怎么说。” “若他只是自称远支,我们就死咬『誹谤主將』的罪名。” “这件事,他逃不掉!” 说到最后,他语气已重新带上了一丝冷硬,似乎又找回了几分镇定。 但他自己心里明白——那只是虚的。 那一刻,他们的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因为他们都看见了—— 那少年仍静静地站在那里,神情淡漠,目光平静。 那种姿態,不像是在辩驳,不像是在自保,反倒像是在——俯视。 那是一种极冷的俯视。 仿佛他看透了一切,不屑去解释。 梁敬宗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紧,掌心被指甲刺出一丝血。 可他仍死死地挺著脊背,不肯后退半步。 他告诉自己: 不能怕。 不能在一个“可能是远支”的人面前低头。 不能在这个瞬间露怯。 否则,他就真的完了。 空气中仍在迴荡著那一个字——萧。 那是皇族的姓氏,是天命的象徵,也是压在人心头的一座山。 梁敬宗与杜崇武努力用理智去对抗这份压迫,可无论怎么安慰自己,胸口的那份窒息感仍在。 他们的眼神变得焦躁,声音也变得僵硬。 他们不信。 他们不敢信。 但那少年只是静静地立在那火光之中,衣袍微动,神情平淡。 仿佛,世间一切惊疑、喧譁、惶恐,都与他无关。 那一刻,梁敬宗忽然有种错觉—— 也许,他们確实低估了眼前这个人。 可他又立刻在心里否决了这个念头。 ——不。 ——不可能。 那是皇族的象徵,是他万不该面对的天。 若真是天,他不愿承认。 所以他只能逼自己相信: 这不过是一个有心谋权的年轻人。 火光微颤。 梁敬宗与杜崇武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同样的东西—— 慌乱,和,倔强的掩饰。 他们的脸色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重。 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 无论再怎么否认,局势,已经再也不受他们掌控了。 帐中的空气,依旧沉得可怕。 火光闪烁,映在每一张脸上,都带著不安与迟疑的阴影。 终於! 当那句“姓萧”在空气里彻底散开之后,短暂的震惊过去,更多人开始低声窃语。 “姓萧?皇族?” “真的假的?” “他那副模样,看著也不像啊。” “皇族的人,哪能出现在北境这种地方?” “是啊,皇族可都是天上的人,怎会踏这片血泥?” 这些议论声,起初极轻,可隨著思绪的扩散,逐渐多了起来。 营帐內,那股最初的震撼感,正一点点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犹豫与怀疑。 有人微微摇头。 “我看啊,这小子八成就是个远支。” “远支?” “对,皇族的旁系,名字里带个『萧』,可跟天家那边八竿子打不著。” “那可就不一样了,远支再怎么说,也只是个贵族出身,不算真皇族。” “呵……那也不值几个钱。” 话音落下,站在杜崇武身后的几个人轻轻冷笑,仿佛那股惊惧终於有了可以化解的出口。 第803章 天子! 杜崇武、梁敬宗阵营。 “他若真是天家的人,早该有护卫,有近侍,岂会一个人混进军营里当小卒?” “没错,这种事谁信啊?我看是自己编的。” “想唬人唄。” 几人说得轻,可语气却渐渐带上了轻蔑与不屑。 那种情绪,像冷风一样,从人群的缝隙间蔓延开来。 赵烈站在一旁,听见这些低语,眉头紧皱,可他却没说话。 他能感觉到,气氛在变。 那些原本因为萧寧那股镇定而心生钦佩的士兵,此刻的神情,正一点点动摇。 他们彼此对望,目光闪烁,眼底有著迟疑、忌惮,还有一种理智的克制—— 皇族也分尊卑。 若是远支,未必真有多高贵。 若真有天命之人,怎会出现在此? 在场的將士,大多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他们早已学会了分辨“权势”与“实用”的差別。 能调兵、能掌令的,才是真正能决定生死的人。 而一个“自称皇族”的年轻小卒—— 哪怕真有身份,那身份能救得了他吗? 有人暗暗摇头。 “再怎么说,他也是犯了军律。” “是啊,以下犯上,这可是大罪。” “他若真是皇族,怎么还动手杀人?皇族的人,更该知礼知法才对啊。” “这就是,我看他那句话,也不过是想压人。” “皇族……呵,他自己说的。” “有谁见过?”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几声低笑,从人群中响起。 那笑声不大,却带著几分刺耳的讥讽。 也有老卒轻嘆一声,面色复杂。 “唉,这小子是真有胆。” “可惜啊,终究是年轻。” “在军中,什么都能讲,就是不能动军律。哪怕你真是皇族,这一条也过不去。” “是啊,北境战地,天高皇帝远。” “在这里,军纪就是天。” 那几句话,被风一阵阵吹散,飘在空气里,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知是谁,轻轻地吐出一句—— “他这回……怕是死定了。” 那声音极轻,却像一块石子落入水面,打破了最后的寧静。 周围的人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的表情里,已经没了最初的震撼,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现实感。 他们不是不钦佩萧寧。 相反,在场许多人都暗暗为他那份胆气而动容—— 一个小卒,面对將军的威压,敢一刀出手,敢不惧生死。 那样的人,在他们心里,本该值得敬佩。 可敬佩归敬佩。 军纪,不容情。 这一刀,终究是犯了天条。 那种“钦佩”,只能藏在心里。 风从帐口灌进来,带著一丝刺骨的寒。 火焰被吹得一晃,照在一张张脸上,映出阴影的起伏。 每个人都在看。 都在等。 他们等的不是公道,也不是真相。 他们等的,只是一个结论。 一个能让这件事儘快了结的结果。 无论那少年是谁。 无论他曾如何惊艷。 他杀了主將,这是事实。 一个事实,就能压倒所有情绪。 哪怕他真有皇族血脉,恐怕也换不来一条命。 营帐內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火光在跳。 夜色在深。 空气重新凝成一片死寂。 只有偶尔的一声甲片摩擦,传来“喀”的一响。 所有人都在看萧寧。 他们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无奈,也有那种冷漠的克制。 ——一个註定要死的“贵人”。 ——一个徒有名姓的“皇族”。 这便是他们心中逐渐成形的答案。 赵烈站在那里,手指在刀柄上紧紧扣著。 他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 他能感觉到,这一刻的寧萧,像是被所有人推到了孤峰之上。 风更冷了。 眾人的眼神里,那一点点钦佩,终究还是被现实的重量压了下去。 那少年立於火光中,衣袍微动。 那道孤直的身影,在这群麻木与冷漠的注视下,显得愈发孤傲。 仿佛他从未属於这人间,也从未畏惧这世俗的律。 可那份气度,哪怕再高,在这满帐的铁与血里,也终究被一层现实的阴影笼罩—— 他一个人,敌不过整个军律。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一点。 於是,他们沉默著。 没有再出声。 也没有再看他太久。 有几人低下头,避开火光。 也有几人嘆了口气,摇了摇头。 风在夜色中捲起,吹得营帐猎猎作响。 那声音,像是一场无形的审判,缓缓拉开帷幕。 萧寧静立如山,神色未变。 而眾人的心,却已先他一步,判下了结局。 火光微微跳动。 风从帐口掠进,捲起灰烬,带著一股铁腥气在空气里瀰漫。 萧寧静静地站在那儿。 他神色淡漠,眼底的冷意,像是凝了霜。 对面的梁敬宗、杜崇武,仍在强撑。 他们的神情僵硬,嘴角发紧,手指在不自觉地颤抖。 营帐內的空气,仿佛被火烤得越来越薄,所有呼吸都变得艰难。 萧寧抬眼。 那一瞬,眾人只觉得,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刺了一下。 那是一种目光——带著俯视,也带著一丝轻蔑的冷。 他嘴角微微一抿,似笑非笑,唇角的弧度极轻,却足以让人心底发寒。 “呵。” 那一声笑,极轻,几乎被风声吞没。 可帐中所有人都听见了。 那不是嘲讽,也不是怒。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讥笑。 像是猛兽在看到猎物垂死挣扎时,发出的那一声低哑的笑。 梁敬宗的心头“咯噔”一下。 他抬头的瞬间,正撞上那双目光。 萧寧的眼里,漠然如冰。 风声、火光、窃语,全在那一刻退去。 只剩那道声音,缓缓响起。 “我知道。” 他的话极平静,却每个字都像落在人的骨头上。 “你们这会儿,肯定在想。” 萧寧的视线在梁、杜二人之间一一扫过。 “我虽然姓萧,却能在这等危险的时候来到北境,想来——是个不被重视的旁支罢了。” 他微微一笑。 那笑意淡得几乎没有温度。 “只可惜。” 萧寧的声音一顿,眼底那抹光却像刀锋一样亮了起来。 “要让你们失望了。” 这一句话落下。 空气仿佛被劈开了一道口子。 火光摇曳,照亮了他微抬的下頜,眉宇之间那种不容置疑的锋锐,彻底暴露出来。 他背脊笔直,衣袍在风里轻轻盪动。 那股气势,像是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直逼人心。 一时间,无人敢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牢牢牵住。 他们不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每个人的心,却都在狂跳。 萧寧缓缓抬手,指尖在空中微微一动,仿佛划过一条无形的界线。 他声音极低,却清晰得仿佛敲在每一个人的心鼓上。 “在下——” 他略一停顿。 “姓萧。” 火光“噼啪”一响,风声在那一刻被生生压住。 “单名一个寧字。” 这一句话,落地有声。 不重,却震。 仿佛整个帐中的空气,都隨之一震。 那一瞬,连火焰都似乎静止了。 无人敢呼吸。 无人敢动。 只有那两个字,在空气里迴荡。 ——萧寧。 短短两个音,像雷霆,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火光照在他脸上,眉影冷峻,唇线分明。 那种冷静与从容,已经超出了凡俗的尺度。 营帐里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 像是某人被这股威压逼得喉咙发紧,终於忍不住发出的一声喘息。 紧接著,寂静如潮,席捲全场。 他们都听清了。 可那两个字,却像是什么隱秘的符號,一时让人没能反应过来。 许多士卒下意识地对望,眼里闪著茫然的光。 “萧……寧?” 有人轻声重复,像是单纯在记住一个名字。 那语气平淡,带著一点不確定。 又有人皱起眉,嘴唇轻动,似乎觉得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萧寧……萧寧……” 他低声呢喃,声音在火光中散开。 那名字像一滴水,坠入记忆的深井,盪起一圈又一圈的迴响。 几个人相互望著,神情渐渐变得有些迟滯。 他们都察觉出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可这熟悉来得太突兀,太诡异,以至於没有人敢顺著想下去。 风呼啸而入,掀起帐帘。 火光在地面晃动,映出一双双神情恍惚的脸。 有人眨了眨眼,喃喃道: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是啊,好像在哪儿听过。” “萧寧……萧寧……” 低语声如蚊,渐渐匯成细碎的波澜。 他们的思绪在晃,在漂。 那名字在脑中打转,却始终抓不住。 有一人突然轻声道:“是不是……京里的谁?” 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空气像是被轻轻扯动了一下。 更多的人抬头,面色微变。 “京里?” “京里……” “对啊,我怎么总觉得……” 有个老卒皱眉,眯著眼,像是在回忆多年未曾提起的旧事。 “萧寧……昌南王?” 这三个字一出,几人同时一怔。 空气陡然一滯。 昌南王。 这个封號一出,就像一根火线,瞬间点燃了所有的迟钝与迷茫。 有人喉结滚动,脸色骤变。 “昌南王……不是……那位?” 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后半句却被另一个更快的声音打断: “当今……陛下?” 那两个字几乎是颤抖著吐出的。 声音极小,却如雷。 仿佛从风里劈出一道光,把所有人的思绪都照得通亮。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什么。 脑中那股模糊的熟悉,骤然凝成清晰的形状。 有人怔怔地瞪大眼睛,嘴唇发白。 “萧……寧?” “那不是——” 他没说完。 可那未说出的话,已经化成滔天的惊雷,轰然贯穿了整个营帐。 “那位……登基的天子。” “昌南王萧寧!” 有人脱口而出,声音陡然拔高。 下一刻,全场的寂静碎裂成漫天震动。 无数双眼睛齐齐望向萧寧。 那一刻,他们终於想起了这个名字属於谁—— 营帐里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 像是某人被这股威压逼得喉咙发紧,终於忍不住发出的一声喘息。 紧接著,寂静如潮,席捲全场。 无数双眼睛,齐齐望向那道立於火光之中的少年。 ——萧寧。 这个名字,他们都听过。 天下谁人不知? 那位从紈絝到登基的天子。 那位被天机山断言“若得卫氏,必有命劫”的年轻皇帝。 那位在夺储之爭中,以雷霆之势横扫群王、覆灭三党,震动天下的帝王。 可如今,竟在这苦寒的北境战地,披著血尘与风雪,站在他们面前? 有人怔怔地张大嘴,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只觉得心头“轰”的一声,像被雷劈开。 脑中,一片空白。 营帐外,风呼呼作响,捲起的沙尘在火光下飞旋。 那火焰映在每个人的瞳孔里,却全被那两个字压得发暗。 萧寧。 那是皇帝的名字。 那是天下至尊、九五之尊的象徵。 而此刻—— 他就在他们面前。 血、火、风、夜,全都变成了背景。 只有那人,冷静地立於中央,像一柄横贯天地的剑。 “萧……寧?” 那是一个小卒子的声音,极轻,几乎是呼吸般的呢喃。 可这一声,却像刀一样,划破了整片死寂。 所有人的心,都被这一声拉得一紧。 那小卒子呼吸急促,脑中闪过无数个记忆碎片。 那一年,昌南王夺储入京。 那一年,洛陵改元登基。 那一年,朝堂三党皆败,天子一言定乾坤。 ——萧寧。 他记得那场传遍天下的册封詔。 记得那句“昌南王即帝位,赦天下”。 他更记得,那些在军中流传的閒言碎语—— “听说那位陛下年轻轻轻,曾是世上第一紈絝。” “可听说他登基那日,群臣皆跪,三相低首。” “那人,不是寻常的天子啊。” 那小卒子的喉咙微微颤抖。 “昌南王……萧寧?” 他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不敢让人听见。 可那名字一旦被念出,就再也收不回。 “皇……皇帝?” 他瞳孔骤缩,脸色在火光下猛地一白。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塌陷了。 火焰摇晃,耳边的风声也变得迟钝。 他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怎么可能? 这人,怎么可能是皇帝? 他……不是个普通的小卒吗? 不是那个曾与他们並肩杀敌、同饮烈酒、笑言“援军必至”的寧萧吗? 怎么会…… “皇……皇帝?” 他声音哆嗦,几乎说不出话。 脑子里像被雷劈中一般,所有的思绪都化成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看著那道立於火焰中的身影,嘴唇在微微发抖。 那双眼,明明与平日无异,却忽然让他觉得—— 自己连抬头看都不配。 他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胸口剧烈起伏,心跳声在耳中震得发疼。 “陛……陛下?”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一旦说出,就如同雷霆落地,震得整片营帐都轻轻一颤。 那小卒子愣住了。 他张著嘴,眼里全是惊惧与难以置信。 身边的战友瞪大了眼,看著他,嘴唇也在发抖。 有人呼吸急促,有人喉咙发紧。 那一瞬间,仿佛连时间都停顿了。 风,从帐口吹入,带著一股冷冽的寒气。 火焰“啪”的一声炸裂,光影摇晃,在那少年的脸上拖出一抹凌厉的光。 没有人再说话。 没有人敢呼吸太重。 所有人,都被那两个字,钉死在原地。 ——萧寧。 那是天子的名讳。 那是任何人都不敢直呼的名字。 可此刻,他们听见了。 从他自己口中,平静地说出。 没有宣告,没有威胁。 只是淡淡地陈述。 却比任何詔书都沉重。 那种沉重,像山一样,压在所有人心头。 他站在那儿,像是连天地都要为他让开一条路。 那小卒子的嘴仍在微微张著,脑中一片混乱。 他想起自己刚才的冷笑、疑语、怀疑。 每一句,都像刀子一般,在他心里划开血痕。 他想起自己方才还跟著人群起鬨,冷言“皇族又怎样”,此刻只觉喉咙发苦,胃里一阵翻涌。 那是恐惧。 也是羞惭。 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再看那少年一眼。 那不是凡人该看的目光。 那是——帝王的眼。 火光映照下,萧寧的轮廓如刻。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既不怒,也不笑。 那种平静,比怒更可怕。 他仿佛在看一群命定的臣子。 在这风与火交织的夜里,北境的天,似乎忽然低了下来。 而那个人,立在其中。 一身尘土,一身风雪,却带著君临天下的威。 无人敢再言语。 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谨慎。 风吹过火光,影子在他脚边摇晃。 那影子,像一条裂开的河,从他脚下延伸到帐门之外,延伸向整个北境的夜色。 ——今夜之后,这北方的风,將不再是旧日的风。 因为,他们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从血与火中走出的帝王。 他没有王冠,没有玉袍。 可他的一句话,便足以让天地肃静。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 一个名字。 萧寧。 那是皇帝的名讳。 也是他们此生不敢忘的夜。 火光摇曳,映在赵烈脸上,光影明灭,像是在他眼底烧出一道深深的裂纹。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连握刀的手都忘了鬆开。 一瞬间,他的脑子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中,轰的一声,彻底空了。 耳边仍迴荡著那两个字—— “萧寧。” 他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声音极轻,像是在確认,又像是在自我欺骗。 可当那名字再次从自己唇间吐出时,他浑身一震,胸口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生生刺穿。 萧寧…… 那不就是—— 赵烈的脑海,一下子涌出无数个破碎的片段。 那一年,昌南王入京夺储,传闻中紈絝无度,却在群王爭锋中力压群雄; 那一年,王擎重倒台,清流归顺,洛陵城上钟鼓齐鸣; 那一年,天机山断言成讖,天下更改元號,大赦四方; 那一年,新帝登基,亲斩逆臣,以一纸詔书震天下—— 那个人的名字,正是萧寧。 赵烈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呆立在那里,整个人僵得像石。 火光映著他的瞳孔,那里面先是迷茫,接著是迟钝,再然后,渐渐泛出一种近乎荒谬的震惊。 他喃喃道: “萧……寧?” 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萧寧……昌南王……陛下……” 每说一个字,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到最后,连唇线都抖得合不上。 他忽然抬头,看著那道立於火光之中的身影。 那一刻,萧寧正静静地站著。 火焰映在他脸上,眉目清峻,眼底那种冷静、沉稳、俯瞰万物的气势—— 赵烈心里“轰”的一声炸开。 他看见的,不再是那个在雪夜里陪他喝酒的小兄弟,不再是那个替他挡刀、说“援军必至”的少年。 他看见的,是—— 天子。 是那位高居九五、號令天下的大尧之主。 赵烈的呼吸乱了。 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被风卷著。 “陛……下?” 他声音嘶哑,几乎破裂。 “你……你说你是……萧寧?” 他喉咙发乾,说著说著,声音已经变成一阵颤抖。 “不……这不可能。” 他摇头。 一次。 又一次。 像是想要把眼前这一切都摇散。 可那道身影,仍稳稳地立在那里,冷静、挺拔,仿佛连风都绕著他走。 那不是幻觉。 不是梦。 “怎么可能……怎么会……” 赵烈喃喃著,脸色渐渐发白,额角的青筋在微微跳动。 他回忆起这些日子的一幕幕: 寧萧笑著说“北境之战,未到绝路”; 寧萧在营火前沉思良久,忽而轻言“若此战不稳,天下必乱”; 寧萧挥刀救他,神情镇定如山; 寧萧的字跡、寧萧的语气、寧萧的神態—— 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与篤定,当时他还笑说“这小子像个將军”。 如今回想—— 那哪是什么將军的气度? 那分明是……帝王之威。 赵烈的手指在颤。 他感觉自己连握刀的力气都失了。 脑中一个念头一点点成形—— 他是萧寧。 他是皇帝。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 寒气灌进胸膛,却没能让他冷静半分。 眼前的一切,都像被火焰映成了一场梦。 那人依旧立在火光中,周身尘土未净,盔甲带血,面色苍白。 可正是那样的姿態,让他比任何时刻都像个帝王。 第804章 处决! 赵烈喉咙一哽。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舌头像是被冻住。 “陛……下……” 那两个字终於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一出声,连空气都像是震了一下。 赵烈的眼神彻底变了。 惊、惧、悔、敬、惶,一齐涌上心头。 他张著嘴,看著那人,像在看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奇蹟。 “你……你竟然……” 他艰难地吞咽著,声音发乾。 “你竟然亲自来了北境?” “你……怎么会……” 他想问太多,却一句也问不出来。 萧寧只是看著他,神情平静。 那目光之中,没有责备,也没有怜悯。 只是淡淡的、像是在看一个旧识。 赵烈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抽痛。 他明白了。 这一刻,他所面对的,不是那个並肩作战的少年,而是那位在洛陵城上俯瞰天下的帝王。 他再也站不稳了。 双膝一软,几乎是本能地要跪下去。 火光映著他的面庞,汗水从鬢角滑落。 “臣……赵烈……” 他哑声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形。 “参见陛下。” 那一句话,说得极轻。 却比任何怒吼都沉重。 他跪在那里,肩膀微微发抖。 脑中仍迴荡著那两个字——萧寧。 那是他日日听闻、却从不敢直视的名字。 是他们军人一生中,只能在朝告上遥遥叩首的名字。 而如今——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 火光在跳,影子在地上摇晃。 赵烈仰头,看著那道身影,嘴唇颤抖,目光中有震惊、有惶惑,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敬意与惭愧。 他终於明白,那些他们以为的“自信”、“镇定”、“锋锐”,並不是假装出来的。 那是生来属於帝王的锋芒。 风从帐外呼啸而过。 火焰被卷得高高扬起,照亮了赵烈湿透的眼。 他怔怔望著萧寧,像是在望一个不该出现在人世的梦。 那梦是真。 也在这夜风中,彻底化成了现实。 赵烈喃喃: “陛下,寧小兄弟,你竟然真的是,陛下……”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比火焰还要烫。 梁敬宗的脸色,在火光下已经完全变了。 那一刻,他连呼吸都忘了。 胸口像被什么钝物重重砸了一下,气被生生憋在肺里,吐不出去,也咽不下去。 他整个人僵立著,脸上那点虚撑的镇定,在听见“萧寧”两个字的瞬间,彻底碎成了粉。 火光明明就在眼前,却忽然变得模糊。 他听见有人在吸气。 又听见风声从帐口钻进来。 可那些声音都离他很远,仿佛隔著一层厚厚的水。 ——萧寧? 那名字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像一颗迟滯的雷。 他想笑,却发现喉咙里发出的只是乾涩的“咯咯”声。 不。 不可能。 怎么会? 那是天子啊! 那是大尧当今的皇帝,是天下万民头上的天! 梁敬宗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瞳孔里倒映出那道被火光映亮的身影。 那是寧萧。 那个被他们斥为以下犯上的“罪卒”。 那个他亲口说要押入军法、待蒙尚元定罪的人。 而现在,他竟然……是—— 天子。 梁敬宗的脑子,彻底乱了。 他的心在跳,快得像鼓。 每一声都砸在耳膜上。 砰。砰。砰。 那声音像是要把他活生生震聋。 他嘴唇发抖,拼命张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陛……下?” 他低声呢喃,声音哑得像是砂砾。 那两个字一出口,他整张脸都在抽搐。 冷汗顺著额头往下流,打湿了鬢角,浸透了衣领。 他突然觉得脖子一紧,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扼著他。 “这……不可能……” 他嘶声说。 “这怎么可能!” 可他的声音在空中立刻被风掠散,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他猛地转头,看向杜崇武。 想在那人眼里找一点“確认”,哪怕只是一个否定。 可杜崇武的表情,却比他更惨。 那人眼珠死死瞪著,喉结滚动,嘴唇一张一合,像条濒死的鱼。 他满脸的惊惧,眼里血丝暴起,似乎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陛……陛下?你……你是说……他?” 他结结巴巴,指著萧寧的方向,指尖止不住地抖。 “这……不……这不可能!” 他猛地退了一步。 脚下的甲片被绊到,发出一声刺耳的响。 他踉蹌了一下,几乎跌倒。 他心里在尖叫——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是什么? 他方才那些话,那些冷笑,那些威胁、指责、斥骂…… 他骂的是——陛下? 他威胁的是——天子?! 杜崇武的头皮一阵发麻。 连呼吸都乱了。 胸口像被人捶了一拳又一拳,整个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天……天子……” 他喃喃著,声音已经带著哭腔。 “这……这怎么会是天子……” “他若真是天子,那……那我们……” 话还没说完,整张脸就已经彻底煞白。 梁敬宗也在发抖。 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清。 他只看见那道火光下的身影,笔直、冷峻,宛如立在风雪中的天柱。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 完了。 彻底完了。 这一切,不是什么误会,不是什么巧合。 他真的亲手,把刀架到了天子的脖子上。 梁敬宗的膝盖一软,几乎就要跪下去。 他死死咬住嘴唇,想强撑,可那股恐惧早就不受控制。 腿在抖,腰在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陛……陛下……” 他终於挤出声,嗓音干哑破碎。 “属下……属下……” 他想说“该死”,想说“罪该万死”,可话还没说完,喉咙就像被堵住一样。 一切辩解,一切狡词,全在那一刻失了效。 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甲冑沉得可怕,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四周的风在呼啸。 帐內的火焰,被那股风卷得高高扬起。 映在每一个人脸上,照出他们的惊惶与惧色。 有士卒已经在暗暗跪下。 有人的手在颤,有人的眼在红。 可梁敬宗与杜崇武,依旧僵在原地,连跪的力气都忘了。 他们不是不想跪。 他们只是……不敢。 因为他们太清楚—— 这一跪,等於承认罪。 而一旦承认,他们就真的,没了命。 梁敬宗拼命稳住自己。 他强迫自己冷静,脑中飞快转著念头。 ——不!不能认。 ——这事也许还有转圜。 ——他或许在诈我们! 他死死抓住这个念头,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芦苇。 “这……这未必是真的……” 他艰难开口,喉咙几乎在发抖。 “他……他或许只是冒名!” 他的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可他还是硬著头皮说下去。 “北境荒凉,军乱不止,若真是陛下,怎会独自涉险至此?!” “怎会……连一名护卫都不带?!” 他声音越来越高,带著一丝疯狂的尖锐。 那不是镇定,是求生。 是他在用尽全力掩盖恐惧。 “他……他分明是在欺骗我等!” “此人……此人冒充圣名,其罪更甚!”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空气死死地凝住。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湖心,却激不起半点水。 火光摇曳,照在萧寧的脸上。 那双眼仍平静得可怕。 没有怒。 没有惊。 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微微侧头。 那一眼—— 冷得像冰,也沉得像山。 梁敬宗喉咙一紧。 话到嘴边,全被那目光生生压回。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给自己挖坟。 杜崇武在旁,整个人几乎瘫坐。 他嘴唇发白,牙齿打颤,额上的汗珠一颗颗滑落。 他甚至不敢抬头。 那股压迫,重得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碾碎。 “梁……梁兄……” 他声音发乾,几乎是哀求。 “別……別再说了……” 梁敬宗没有应声。 他的眼神飘忽,像失了魂。 只是那口气,仍然僵硬地吊著。 他明白。 若不说——死。 若承认——死得更快。 所以他只能撑著,哪怕这一丝倔强,已经毫无意义。 帐中死寂。 风声卷著火焰,“啪”的一声炸开。 那道立於光中的身影,纹丝未动。 萧寧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看来——你们,依旧不信。” 那一瞬,梁敬宗的身体,彻底僵住。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命脉,就悬在那一句话里。 火光摇晃。 风声低吟。 而那片夜,像是被一个人的声音,重新划开天地。 萧寧的眼神平静,语气却比寒风更冷: “既然如此——” “便由蒙尚元,为你们作证。” 这一句话一出,梁敬宗与杜崇武的脸色,彻底惨白。 他们僵在那里,脊背发凉,心底涌起的,不再是怀疑。 而是——绝望。 火光如血,风声从营帐的缝隙中钻入,带著一股冷冽的气息,在空气中盘旋。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向了那道立於火焰中央的身影。 ——萧寧。 没人再敢怀疑。 但也没人敢相信。 空气凝固到极致,甚至能听见甲冑轻轻晃动的声音。 每一声,都像是心跳的迴响。 梁敬宗的唇已经发白。 杜崇武的脸色更是惨澹如灰。 赵烈站在一侧,神情木然,像被人抽去了魂魄。 他嘴微张,喉咙滚动,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发不出来。 那是震惊。 是无法承受的真相在心头炸裂。 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死寂之中响起。 “陛下。” 声音极稳,却足以让所有人心头一震。 说话的,是蒙尚元。 火光微微跳动,將他半边面容映亮。 那张脸稜角分明,眉宇之间透著铁血之气。 胸口的禁军金麟甲在火光下泛著沉沉的光。 梁敬宗猛地回头。 整个人的血似乎在那一瞬间凉透。 禁军。 那是陛下亲军。 唯天子之命,方能出京。 而他——蒙尚元,正是洛陵宫门的统领,是执掌禁军的第一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北境? 为何自称“受詔援军”,却始终不言天命所指? 身为禁军,自然是皇帝在哪,禁军在哪啊! 哪有禁军私自出京的道理啊?! 一切,在这一刻,全都对上了。 为何自己,当初连这一点都没想到啊! 萧寧缓缓转首,目光与他相接。 那一瞬,帐中火焰如被风卷,光影摇曳。 蒙尚元单膝下跪,右拳抵胸。 “末將蒙尚元,奉陛下密旨,自洛陵率禁军入北。” “镇军、肃纪、整防务——皆依圣命行事。” 他的声音低沉,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每一个音节,都像钉子一样,钉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梁敬宗呆住了。 杜崇武呆住了。 赵烈也呆住了。 他们眼神死死盯著蒙尚元,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痕跡。 可是——没有。 那一身禁军甲,那口腰间未出鞘的配剑,那身上自宫闕带出的肃杀之气…… 一切都在证明——这是真的。 赵烈的呼吸,终於紊乱了。 他眼中闪过一种几乎是惊惧的光,胸口的血,在那一瞬间被抽乾。 原来如此。 怪不得。 他忽然想起—— 方才,寧萧刀斩韩守义,血溅三尺。 他当时等著蒙尚元发落,可那人只是沉默看著,什么也没说。 当时他们还疑惑。 因为一个小卒子,蒙尚元有什么好犹豫的?! 如今才明白—— 不是不罚。 是不敢。 因为,那不是一个士卒。 那是——圣上亲临! 赵烈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双腿发软。 他想开口,却发现舌头打结,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是心跳一声声在耳边炸响。 “陛下……陛下……竟然……” 他声音微颤,眼中全是骇然与惶恐。 梁敬宗彻底瘫坐在地,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喘息。 他已经不用再去辩,也辩不动了。 一切都在那句“奉陛下密旨”中,彻底塌陷。 杜崇武的唇在抖,眼神涣散,像是整个人的魂被抽了出去。 他回忆起这几日的一切。 他们的讥讽,他们的威压,他们对“寧萧”的种种冒犯…… 心头一阵恶寒。 那不是顶撞一个人。 那是顶撞了天下。 火光跳动。 风声忽然止了。 整座营帐,数百人跪地,无一人敢再抬头。 甲片、佩刀、兵戈在地上碰撞出密密的声响。 那声音不大,却整齐、压抑,像是心跳在同一瞬间停顿。 蒙尚元仍半跪著,垂首不语。 萧寧低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平淡,声音极轻。 “起来吧。” 那声音落地,平静如水,却让每个人的心再次震了一下。 蒙尚元起身,神色肃然。 “末將遵命。”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梁敬宗与杜崇武。 那一眼,像刀。 梁敬宗猛地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 他知道—— 一切都完了。 这一刻,整个北境军营,终於彻底明白。 为什么萧寧斩人无人敢问。 为什么蒙尚元稳若磐石。 为什么援军一来,军令如铁,无人敢逆。 ——因为那一切,皆是圣意。 火光映照在跪伏的人群上。 每一张脸,都在战慄。 而那位年轻的帝王,只静静地立在中央。 风从帐口掠入,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那衣角轻轻一拂,如同天威过境。 帐中无人再言语。 只有那火光,將影子映得极长。 映在地上,交织著铁甲的寒光,像是一片肃杀的海。 今夜之后,北境的风,再不復旧时。 因为他们终於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天下之主。 火焰在夜色中捲动,映著帐中每一张脸,红得发黑。 无人言语。 无人敢动。 萧寧静静立於火光之中,目光平静,却冷得让人发寒。 他没有怒容,没有喝斥,声音却如同铁石落地,带著不可逆的威势。 “蒙尚元。” 那两个字一出,火光似乎都暗了一瞬。 蒙尚元拱手,低声应道:“末將在。” 他的声音稳,却带著发自心底的肃然。 萧寧的目光从他身上略过,扫向那跪伏在地的两人。 梁敬宗与杜崇武早已面如死灰,额头抵地,身子一寸寸地发抖。 火光映著他们的背影,像两块阴影在颤。 他们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呼吸。 片刻的沉默,像是漫长的折磨。 终於,萧寧开口。 “杜崇武、韩守义、梁敬宗三人——” 声音不疾不徐,却仿佛从高空垂落,震得眾人心口发颤。 “扰乱军心,暗压忠勇。” 火光闪动间,他的语调愈发低沉。 “战未起而议撤军,援未至而谋自保。” “此等心术,非將也。” 帐中寂静如死。 梁敬宗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嘴唇颤抖:“陛下,臣——” “住口。” 萧寧眼神一抬。 只是轻轻一瞥,梁敬宗的声音便硬生生止在喉咙里。 那股威压如山般砸在他心口,他的脸一下子涨红,胸口剧烈起伏。 萧寧並未再看他,语声清晰。 “朕不治人以私怨。” “然北境连年血战,尸骨成丘,尔等为將,不思御敌,却日夜相互倾轧,打压忠良。” 火光在他眼底摇曳。 那双眼此刻如镜,映出两人瑟缩的身影。 “危难之时,只求苟活;將士血战,你们却躲在帐中筹算军功。” “尔等此行,可对得起那些死在雪原的兄弟?” 萧寧的声音並不高,却带著震慑人心的力量。 每一字,都像利刃插进梁、杜二人的骨缝。 帐中,有人低下头。 更多人咬紧牙关,眼中隱有泪光。 因为他们都知道—— 这话,不假。 多少夜,他们浴血苦战,尸横阵前,而这几位所谓的“將军”,却在后营爭功夺令。 他们早就不敢言,只能忍,只能看著一个个弟兄死去。 而如今,这话,从天子的口中说出。 那种压抑多年的愤懣,忽然在心底一点点涌上来。 梁敬宗抖著唇,几乎要哭出来。 “陛下——冤枉啊!臣、臣並非要弃城!臣只是——” “只是想保命?” 萧寧淡淡一句,直接截断他的话。 梁敬宗呆住。 整张脸在火光下抖得厉害。 萧寧抬眸。 那一眼,寒光似刀。 “若人人都思自保,北境早亡。” 寥寥数语,却像一声雷霆。 梁敬宗被震得再不敢开口。 他想辩,却发不出声,只能颤抖著跪在地上。 萧寧转过身,微微侧目。 “更有甚者,” “妄图弃城逃走,阻拦守军,暗中使绊,欲以卑劣手段夺人之功。” 他语气平静,声音却越来越低。 “此等人,身披鎧甲,却不配称为军中之士。” 火焰“噼啪”炸开。 那一瞬,空气仿佛燃烧。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著那句裁决。 萧寧垂眸,声音骤沉。 “方才,韩守义,已被朕就地正法。” 火光下,他的神情冷静无波。 那句话落地的瞬间,帐中空气骤然一紧。 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韩守义——那位主帅,就在这营地外血泊之中。 他的死,他们亲眼所见。 此刻,这句话像是铁证,將一切凝成了现实。 萧寧的语调未变,却愈发森冷。 “杜崇武、梁敬宗,罪在韩守义之下,却同源一体。” “扰军心、欺军纪、乱指令、诬忠良、图自保。” “此等行径,朕岂能容?” 他微微抬起头。 目光一扫,全场无一人敢对视。 “自今日起——” 风,穿过帐口,掀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剥夺尔等將军身份。” “並——” 他停顿片刻,语气微顿。 “就地正法!” 最后四个字,如雷霆坠地! 整座营帐瞬间沸腾。 “什么?!” “正法?!” “陛下要……要杀他们?!” 无数道目光齐齐望向萧寧。 那股惊惧、惶惑、震撼交织在一起。 梁敬宗怔了整整一瞬,隨即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似是没听懂,呆呆地张著嘴,声音干哑:“陛……陛下说……什么?” 他回头看向杜崇武,后者的脸色早已毫无血色。 两人的眼神对上,只剩下恐惧。 他们终於反应过来——这是真的。 他们要被处死。 就地。 当场。 在这百余双眼睛之下。 “陛下饶命!陛下——” 梁敬宗嘶声喊出,那声音已经破碎,带著惊慌与求生的绝望。 他整个人趴伏在地,连连叩首,额头在地上“咚咚”作响。 杜崇武也顾不得顏面,浑身发抖,嘴里哆嗦著:“陛下,臣有罪!臣该死!但臣未谋叛逆,臣只是受命行事!求陛下——开恩!” 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帐中一片嘈杂,却无人敢上前劝。 第805章 悔之晚矣! 赵烈的心跳得厉害。 他看著那两人狼狈地跪在地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种感觉,与其说是解气,更像是一种……解脱。 因为,这两个名字,在北境的军中,已不知压了多少忠勇之士。 而今,天命昭示。 是他们该还债的时候了。 蒙尚元神情冷峻,眼神一沉。 “来人。” 帐外两名禁军侍卫立刻入內,手持长刀,鎧甲冷光如水。 那是禁军。 天子亲卫。 他们一进帐,空气立刻冷了几分。 梁敬宗双手死死抓住地面,声音破裂: “不!不!陛下!我——我有功劳!我镇守北关三载,血战无数!我、我没有功也有苦啊!陛下不能——” 他话未尽。 萧寧只是淡淡一抬手。 “无须多言。” 声音不高,却让一切都止住了。 那是皇命。 不可违。 蒙尚元的手一抬。 两名禁军迈步上前。 “动手。” 长刀出鞘,寒光一闪。 空气中一声短促的“嘶”声,似风断。 “陛下——!” 梁敬宗的惊呼还未出口,便被鲜血吞没。 他眼中的恐惧,定格在那一刻。 头颅坠地,滚了数尺,停在火光前。 杜崇武整个人瘫倒在地,浑身颤抖如筛糠。 他瞳孔放大,泪与汗混成一片。 他想逃。 可两名禁军已经逼近。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他嘶吼著,整个人几乎要爬出帐门。 然而,刀光再闪。 一声闷响。 血,在地上炸开。 火光下,尘土与血气混成一股铁腥味,直衝喉间。 帐中死寂。 无人敢言。 无人敢动。 只有火焰在跳,照著那两具尸体,照著那年轻帝王的神情。 萧寧站在原地,眼神冷漠。 他未喜,未怒。 只是那份平静,叫人不敢直视。 他缓缓抬头。 “北境將士听令——” 他声音沉稳,清晰如钟。 “此地军务,由蒙尚元暂代主帅。 昔日之令,作废。” 眾人齐声应道,声音嘶哑,却震彻夜空。 “遵旨——!” 帐外风声再起,捲起血腥与灰尘,掠过火焰。 火光摇曳之间,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明白: 北境——换了天。 从今夜起,他们的主帅,不再是任何將军。 是那立於火光中的人。 那位少年天子,亲临战地,以一令平军心。 以一刀正军纪。 血与火的气息里,所有人都伏首,心中惶惧,却又前所未有的安定。 因为他们知道, 这才是帝王。 火焰燃得更旺了。 风从帐口掠进,吹起血腥的气息,也將那地面上未乾的血线吹得微微晃动。 梁敬宗与杜崇武的尸体横陈在火光之中,盔甲反著光,宛若两块被熔化的铁。 空气中,仍瀰漫著死亡的冷意。 无人出声。 无人敢抬头。 萧寧立在中央,整个人似被那团火照得更高更峻,眼神冷静,面色如冰。 他一言不发地看了那两具尸首一眼,眸中没有半分波澜。 那一刻,他的身影在所有人眼里,都像一尊冷铁雕成的神像。 不动声色,便足以让人心惊。 他缓缓收回目光。 沉默了片刻,终於开口。 声音低沉,却稳若钟鸣。 “朕知。” 他看向眾人。 那目光扫过的地方,无一人不心头一震。 “主將有罪。” 四个字,轻轻吐出,却似千钧。 帐中眾人心头一震。 没有人敢抬头去看他,只是齐齐跪下。 萧寧继续道:“韩守义枉为將帅,尸位素餐,夺人之功,挟军自恣。” “梁敬宗、杜崇武同党附势,乱军心、坏军纪。” 他停顿一下。 火光照在他的面容上,光影分明。 “朕已诛其首恶。” “但尔等——” 他语气微顿,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 “尔等能守此地,能不逃不退,於危局之中尚握刀立阵。” “朕知,你们心中不甘。” 那声音並不高,却在空气里震盪开来,透著一种难以形容的重量。 “在那几人压迫之下,你们多有人被逼所迫,被挟制而不得不从。” “朕不怪。” 萧寧一字一顿。 “主將有罪,军士——无罪!” 这四个字落下,如雷霆炸裂。 眾人心头“轰”的一声,齐齐抬头。 有人的眼眶忽然红了。 有人的手指在颤。 更多的人,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是什么。 “主將有罪……军士无罪?” 几名老卒低声复述著,声音里带著抑制不住的颤意。 他们对视,呼吸急促。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们被看见了。 被理解了。 被一个居高临下的帝王,看见了。 萧寧的语调依旧平静,但那份平静,反而更能让人心头一热。 “北境十年,血流成川。” “有多少人,死在风雪中,无碑、无名。” 火光映在他眼中,光里有影,影里有血。 “朕知,大尧立国以来,从未有一日能忘此地之战。” “尔等浴血守疆,不求功名,只求一线生机。” “如此忠勇,朕怎会不知?” 帐中,已经有人低声抽泣。 那是年老的士卒。 他们的脸上布满风霜与旧伤的痕跡。 他们一生征战,却少有人肯为他们说一句“无罪”。 而如今,那句话,从天子口中说出。 那是他们用尽一生都不敢期盼的安慰。 萧寧的神情仍旧淡然,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稳重。 “但凡曾为北境守阵之人,只要未隨韩守义等人作恶,皆属忠勇。” “朕不会让忠勇蒙尘。” 他顿了顿,眼神转冷。 “至於那些与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同流合污、欺压士卒、私分军粮、诬陷同袍者——” “统统惩处!” “来人!” “在!”蒙尚元上前一步,鎧甲一声脆响。 萧寧的声音一字一顿:“此刻起,凡曾附和三人之令、阻扰救援、夺人军功、压制忠勇者——查实者,斩!” 帐外立刻应声:“诺!” 一阵寒风捲入,吹得火焰摇曳。 那一声“斩”,在黑夜里迴荡,沉如雷。 那些曾在韩守义麾下横行的亲信,一瞬间全都脸色煞白。 有的咬牙,有的眼神慌乱。 他们明白——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没有人再能庇护他们。 连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都倒下了,他们算什么? 一个心腹的手开始发抖。 他低下头,额头上的汗顺著脸滑下。 他知道,那些自己做过的事——从压下军粮、到诬陷同袍——如今,全成了死罪的证据。 他偷偷去看蒙尚元,却只看见对方冰冷如铁的神情。 那一眼,就足以让他腿软。 他明白,这位禁军统领,不会护他。 不会护任何人。 因为这时候,他要护的,只是天子之令。 寂静中,萧寧忽然开口。 声音低,却带著一种说不出的篤定。 “朕以天命自躬至此,不为惩人。” “而为正军心。” 他缓缓抬眼。 那一刻,火光映照之下,他的眸色深邃如渊。 “此番北境血战,功过混淆,朕知眾將之怨。” “但今夜之后,罪当罪,功当功。” “有罪者必诛,有功者必赏。” 那声音在帐中迴荡,像一股沉重的气浪,一层层压在眾人心头,又一层层化开。 一阵寂静。 忽然。 “陛下圣明——!” 不知是谁先喊出这一声。 紧接著,所有人齐齐叩首。 “陛下圣明——!” “陛下万岁——!” 那呼声,起初还带著几分颤抖,但下一刻,隨著火光的跳跃,越来越高,越来越整齐。 那声音衝出帐门,冲入夜空,像浪潮般滚动。 “陛下万岁——!” “陛下圣明——!” “天子亲临——吾辈何惧!” 每一个字,都带著血气与热。 那是军士们压抑太久的情绪,此刻全被点燃。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声嘶力竭地高喊,泪水与尘灰混成一片。 这是久违的热。 久违的心安。 久违的信。 他们曾在寒风中看著同袍死去,看著军纪崩坏,看著上將欺压。 他们以为这一切不会有公道。 可此刻——公道就在眼前。 萧寧静静看著。 他没有笑,也没有言。 只是那微微的点头,便像是对千军万眾的一句回应。 “北境將士。” 他抬手,语气转沉。 “从今夜起,军功重定。” “凡此战存者,皆有功。” “朕赐赏金、良田、功籍,待回京后,一併昭告天下。” 帐中所有人跪伏在地,呼声震天。 “谢陛下恩典——!” “陛下圣明——!” 萧寧目光掠过人群。 那些面露苦涩的韩守义旧部,此刻一个个低头不语,脸色灰白。 他们早已明白,这一夜之后,他们將再无立足之地。 他们自以为聪明,隨恶附势,压忠良,夺军功, 可今夜,这一切都在那淡淡一句“有罪者斩,有功者赏”中化为灰烬。 有人悄悄嘆息。 也有人暗暗握拳。 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有愧疚,也有悔恨。 可更多的人,眼里闪著光。 那是希望。 那是信心。 是军心復燃的光。 萧寧垂下眼,声音再度响起。 “此夜之后,北境之军,听蒙尚元调度,朕暂驻此地,整编军务。” “凡心怀怨望、畏战不前者,明日自请出列。” “凡能立志誓守疆土者——” 他顿了一下,声音低沉有力。 “朕,与尔等共进退!” “共——进——退——!” 这一声喊,宛若烈火倒灌入血。 所有將士齐齐高呼,声震如雷。 风从帐外捲入,带著寒意与尘土,却也捲起了士气的热浪。 无数人伏地叩首,泪湿泥土。 那是敬畏。 也是忠心的归附。 从这一刻起, 北境的军心,已不再属於韩守义。 不属於任何旧党。 它只属於一人—— 萧寧。 火光映在他冷峻的脸上,明灭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气势,贯通天地。 血未乾,雪未止。 可这夜的风,已然变了。 变得肃然,变得滚烫。 那是新天子的风。 赵烈站在眾军之后,半跪的姿势还未起身,掌心却早已被汗湿透。 他盯著那立於火光中的人影。 萧寧。 那一袭素袍被火光映得泛出金边,衣角被夜风拂动,像要隨风而去,却始终立得笔直。 他就那么静静站著,目光平淡,神情如霜。 周围一片呼喊、叩首、激动、震动,可他自己心底,却是一片空白。 “陛……下……” 那两个字在他心底轻轻滚动,像是烙铁,滚烫得发烫。 他死死盯著那道身影。 心跳越来越重,像要衝破胸膛。 那是他亲眼看著一刀斩敌的少年。 是他以兄弟相称、共饮烈酒的“寧小兄弟”。 是他同生共死、並肩迎敌的同袍。 可如今—— 那个人,竟是陛下? 赵烈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一时间,天地都似乎空了。 火光映在他脸上,他的神情僵硬,像被瞬间冻住。 那眼神,既震惊,又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只觉得脚下的地在轻轻晃动。 那一刻,他像是陷入了梦里。 ——是梦吧。 ——怎么可能? 赵烈的喉咙微微动了动。 他努力想让自己冷静。 可脑中却不停浮现那一幕幕。 那夜,他们围坐篝火旁。 寧萧笑著,用那种极其肯定的口气说:“放心吧,北境的一切,陛下看得见。” 那时候他笑得真诚,毫无半分矜持。 那时候的他,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会醉酒、会打趣、会在看守营门的士卒面前低声问候一句“兄弟辛苦”。 那样的人,怎么会是…… “皇帝?” 赵烈喃喃地吐出两个字。 嘴唇乾得几乎裂开。 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这两字从他嘴里说出,竟带著一丝不可置信的颤音。 “皇帝……” 他重复了一遍。 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的重量。 可无论咀嚼多少次,都不真实。 他觉得自己的心臟被什么攥著。 他看著那少年抬手、下令、诛杀、平息军心,一举一动冷静得可怕,气势如山,威压如海。 而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曾在心中,对对方一刀斩了韩守义的行为感嘆道:“好小子,有胆气!” 那一幕在脑中浮现,赵烈的脸忽然发烫。 他觉得胸口发紧,手指不由自主地收拢。 不只是震惊,更是一种说不出的羞惭与敬畏。 他曾以为,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北境的冰雪与京师的金鑾。 他以为,那些坐在龙椅上的人,只懂锦衣玉食,不懂生死冷暖。 他曾心中暗骂过无数次—— 骂那些朝臣只会空谈; 骂天子远在洛陵,听不见北境战鼓; 骂那群人只知爭权夺利,从不念前线將士之苦。 他以为自己骂得理所当然。 可如今—— 那位他骂的“天子”, 就立在他面前。 脚下沾著同样的血, 身上披著同样的风雪。 亲手拔刀,亲眼诛贼。 他甚至还记得萧寧救沈主帅时的样子——那双手稳得出奇,敷药的动作乾净利落。 那一幕此刻重新浮上心头。 他忽然打了个冷颤。 “那时……他救人时的模样……” 他喃喃自语。 那神情,那沉静,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势—— 分明不像普通人。 只是当时,他以为那是久经沙场的镇定。 却原来,那是——帝王的冷静。 赵烈心中一阵恍惚。 他看著萧寧。 那少年仍旧站在火光之中,静若山。 他没有因眾人跪伏而露出任何得意,也没有因权威確立而鬆气。 他只是那么淡淡地站著,像是连天地都在他脚下。 赵烈的喉咙发乾。 他忽然觉得,传言都是笑话。 传言里说,当今天子自幼顽劣,喜游宴,不学无术,琴书不通,武艺不晓。 还说他不懂朝政,只知声色犬马,登基后不过是被三党推上位的傀儡。 那些话,赵烈听过无数次。 在酒席上,在兵营里,在边防的寒夜中,多少人提起“陛下”二字时都带著讥笑与嘆息。 “听说那位天子,不会骑马,不会射箭,连兵符都认不清。” “呵,朝中那群老狐狸要他签詔书不过是个笑话。” “我们这些拼命的,早晚都要死在他们的笑话里。” 赵烈记得自己当时只是冷笑。 他从不信朝堂能管到北境。 他觉得那些身披綾罗的权贵,生来就不会懂寒风是什么。 可现在—— 他看见了。 他看见那所谓的紈絝,手起刀落,杀得果断冷峻; 看见那传说中“柔弱无知”的陛下,亲自深入火线,站在尸血之间,以一己之言定天下军心; 看见那据说“只会享乐”的人,身披尘土、立於风雪中,不带一丝怨色。 他像被重锤击中。 呼吸一滯,喉咙发紧。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迴响: ——传言,错得离谱。 错得可笑。 他忽然意识到,那些传言,恐怕从来不是天子的问题,而是那些人—— 那些惧怕变革、惧怕被揭开的旧党。 他们怕萧寧这等人真的懂。 怕他不只是紈絝。 怕他藏得太深。 “他……一直都藏著啊。” 赵烈的声音低哑,几乎是自语。 这一刻,他忽然心中一酸。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激动、惭愧、敬畏、震惊。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 胸口发热。 他想笑,又笑不出来。 想哭,又哭不出声。 他只觉得自己这些年,像个笑话。 曾经无数次,他与兄弟们痛骂朝堂无能。 说那些大人物只会爭权; 说他们不懂北境的苦。 说天下已无明主。 可现在,他看到了明主。 就在自己眼前。 他忽然想起,几日前,寧萧曾淡淡说过一句:“若援军迟至,天命未绝,我自有法。” 当时他以为那是年少轻狂的口气。 如今回想,那一声“自有法”,分明是天子语气。 赵烈的喉咙发涩,眼眶微微发红。 他终於明白,为何蒙尚元会忍著不言,为何那禁军统领明知真相,却始终镇定如山。 那不是沉默。 那是护驾。 护著圣驾亲征。 护著一场不该被任何人知道的天威。 火光映著赵烈的脸,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几乎要被震裂。 “原来……原来他真是陛下……” 他哑声喃喃。 喉咙里像卡著什么,吐不出来。 他低头,看著那一地的血跡。 那血,是萧寧亲手斩出的。 是帝王亲手诛奸后的血。 赵烈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都不一样了。 他抬起头。 那位“寧小兄弟”,仍旧静静站在火光中。 一身尘土,一身风雪,却像天地中心的光。 他的神情里没有得意,也没有怒。 只有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沉稳。 那是帝王之姿。 赵烈胸口一热,猛地跪下,声音嘶哑,却极坚定。 “末將——赵烈——” 他抬头,泪光在眼底闪烁。 “愿为陛下,效死疆场!” 声音沉重而真切。 帐中一片寂静。 风掠过火焰,捲起灰烬,吹到萧寧衣角。 他低下头,看著赵烈,目光微动。 片刻之后,才淡淡道: “起来。” “北境未安,还需你。”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赵烈热血翻腾。 他咬牙点头,额头重重叩地。 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原来,忠君,並不是空话。 ——原来,帝王,也会流血。 ——原来,那些传言,不过是尘埃。 火光在夜色中跳跃,照亮他泪痕斑驳的脸。 风声渐起,带著一点温度。 赵烈缓缓起身,胸口的热气一点点平復,却越发坚定。 他知道,这一夜之后,北境不再只是苦寒的战地。 它成了圣驾亲临的地方。 成了重燃信念的战场。 他抬眼望向那道身影。 目光里,满是热与光。 那光,正是火焰的倒影,也是信的开始。 ——那是他此生,第一次真切地相信天子。 萧寧立於火光之中,安静如山。 赵烈心头涌出的,已不再是震惊。 是敬。 是信。 是发自灵魂深处的臣服。 那一刻,风雪俱静。 他忽然明白,所谓的“天子”,原来不是金鑾玉殿上的虚影。 他就在眼前。 就在这片血与火的夜里。 就在这北境的风中。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齐书志的身影,正静静的躲在角落里,心中满是焦急。 此刻的他,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 千万不要有人注意到自己啊! 此刻的他,心中自然是后悔的,后悔至极!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第806章 贤皇 火光在跳。 夜风呼啸著,从帐口灌入,捲起地上的灰烬,带出一股焦灼的血腥气。 那气息在空气里打旋,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威压压得发颤。 萧寧立在火光中央。 他神情平静,微垂的睫影投在脸上,像一道静默的锋刃。 帐中数百人匍匐在地,气息压得极低。 谁都不敢动。 那种静寂,几乎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 萧寧的目光,缓缓掠过人群。 那目光不急不缓,像一柄寒刀,冷而有序地一寸寸扫过跪伏的军士。 所到之处,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 他没有说话。 只是看。 那一双眼,沉冷如霜,不带一丝情绪。 直到—— 那目光,终於在角落停下。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齐书志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蜷缩在阴影里,背靠木柱,双手死死攥著膝盖,指节都泛白。 他原本以为,自己藏得够深。 火光照不到的角落,混乱的人影足以遮住他。 他只要不抬头,就没人能注意到。 只要不动,就能活。 他告诉自己。 ——別看。 ——別呼吸。 ——別让任何人记起你。 可那目光,还是找到了他。 齐书志的呼吸,几乎在同一瞬停住。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浑身的血都僵住。 萧寧没有言语。 只是看著他。 那一眼,不带怒气,却重得如山。 齐书志的喉咙上下滚动,几乎要窒息。 他忽然想起之前的一切。 想起自己被韩守义拉去的那一夜,几盏酒下肚后,杜崇武拍著他的肩膀,说: “齐书志,记功册在你手里,兄弟们都信你。” “这次若能记下大功,回京后我们都保你升迁。” 他当时犹豫过。 可想到自己不过一个籍籍无名的记事官,若无提携,一辈子都只能在帐册间討口饭吃。 於是他点了头。 於是他照他们的意思,改了军功记录—— 把赵烈的名字抹去,添上了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 只为换一句承诺。 只为能在乱世中多一分“安稳”。 那时他觉得,这点小事,不会有人查。 战事混乱,死人无数,谁还会追究一份功簿? 可现在—— 他的背脊冷得发抖。 汗水从额角流下,滴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声响。 他心里疯狂地祈祷。 “別看我……陛下,千万別看我……” 他不敢抬头。 也不敢出声。 甚至连呼吸都浅得几乎要消失。 可那道目光,却像是能穿透一切阴影。 不需要问。 不需要猜。 那种目光,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罪,都已经被看透。 齐书志的手开始发抖。 他想往后退,可背后是木桩,根本无路可退。 “陛……陛下……” 他喉咙乾涩,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那一声“陛下”,像是被压在喉骨底下,挣扎著挤出来。 萧寧没有回应。 他只是缓缓走了几步。 靴底踏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你。” 他终於开口。 声音不高,却让帐中所有人都听见。 “抬头。” 齐书志浑身一震。 他抬头的瞬间,火光映上脸,那张脸早已被冷汗打湿。 眼神慌乱,嘴唇颤抖,连下巴都在轻轻打抖。 “属……属下……罪该万死……” 他几乎是本能地伏地叩头,声音颤抖,连连叩首,额头磕得发出沉闷的声响。 萧寧的神情却没有任何波动。 他看著齐书志,就像在看一块被尘泥覆住的石。 “你叫齐书志。” 萧寧缓缓道。 “军中记事,功簿由你掌管。” “是。”齐书志的声音细得几乎要碎。 “那韩守义等人,偽报军功,可曾与你有关?” 那声音淡淡的,却像是天问。 齐书志浑身一抖,脸色瞬间发白。 “陛……陛下恕罪,属下……属下是一时糊涂,是被胁迫的!” “是韩守义逼我改的功簿,是他威胁我——” 他声音越来越急,头一点一点撞地,磕得额角渗血。 可萧寧没有打断他。 只是安静地听著。 那种静,反而让人更恐惧。 齐书志说著说著,声音渐渐哑了。 他察觉那双眼没有动。 没有怒,没有恕。 像是早已知晓一切,只在等他说完。 “是臣之罪!”他忽然哭喊出声,“臣愿伏诛,愿以死谢罪!” 那一刻,整个营帐的空气似乎都沉了下去。 无人敢替他说一句情。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那是皇命所至。 萧寧微微垂眸,声音冷如夜风。 “你改功簿,可知此举何罪?” “扰军心,废军功,欺君,乱纪。” 他一字一顿,像是铁在地上敲。 “此四罪,皆可诛。” 齐书志猛地抖了一下,整个人几乎趴倒。 “陛……陛下——饶命!” 他失声叫道,声线里带著撕裂的恐惧。 “臣……臣只是个小吏,实非有意……是被逼迫的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 “被逼迫?” 萧寧的声音更轻,却比风更冷。 “你若真惧强凌弱,当时可拒。可告。可守。” “可你——” 萧寧抬起头,眼神森寒。 “你选了改笔。” “你选了背叛。” 火光在他眼中一闪,光影落在脸上,如铁般冷。 齐书志的身体僵硬到了极点。 他想再叩首,可身体已经软了。 只能蜷在地上,像一条被拔了骨的蛇。 “蒙尚元。” 萧寧的声音骤然一沉。 “在。” 蒙尚元上前一步,肃然抱拳。 齐书志抬起头的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初入军营时的样子—— 那时他年轻,写得一手好字,被上官称讚“笔直如剑”。 他说要靠本事出头,不靠权贵。 可如今,那支笔沾满了骯脏的血。 他后悔了。 后悔那一夜贪那一席酒,后悔伸出那一支笔,后悔没能守住最初的自己。 若是早知结局,他寧愿一辈子写帐,也不愿背著这四字罪名——欺君乱纪。 他忽然笑了,笑声沙哑。 “原来啊……这天,真的有眼。” 他泪流满面,手指死死扣著地面,指甲都掀起。 心底无声地念: “娘,我怕……” 那一瞬,他不再挣扎。 反而轻轻闭上了眼。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另外一边。 “齐书志枉为军吏,欺君乱纪,削功诬名。” 萧寧的声音一字一字,缓缓落下。 “——就地正法。” 四字出口,如雷霆。 帐中,死一般的静。 无人敢动。 蒙尚元领命,未多言,只抬手一挥。 两名禁军上前。 齐书志发出一声哀鸣,身子几乎蜷成一团。 “陛下!陛下饶命——!臣知错了——!” 他声音破碎,哭喊声在帐中迴荡。 可萧寧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转过身,神情冷静如常。 “北境不容此辈。” 话音落下,外头风声呼啸,一声利刃破空,瞬息而止。 齐书志的哭声,戛然而断。 营帐再次陷入死寂。 火光摇曳,照在萧寧的背上。 那一刻,没有人再敢直视他。 那一抹身影,在火焰与阴影之间,如神祇临尘,令万眾噤声。 今夜,北境无雪。 只有血与风。 而那一声“就地正法”,在眾人心底,震盪良久,不散。 火光渐暗。 帐外的风带著沙,呼啸著掠过旌旗,猎猎作响。 齐书志的尸体被拖出帐外,那条血跡在地上蜿蜒延展,一直拖向黑暗的尽头。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铁腥气,与烧焦的木味混在一起,让人胸口发闷。 无人言语。 那一刻,整个大帐静得像是坟场。 所有人都低著头,气息不敢乱出,连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火光照在萧寧的侧脸上,半明半暗,冷冽而坚。 他立在火前,沉默了很久。 那份沉默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像是在权衡,也像是在落笔之前,酝酿最后一笔。 许久,他缓缓抬起手。 掌心向下,轻轻一压。 “好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 眾人如梦初醒,连忙俯首。 “该惩的,已惩。” 萧寧的声音缓缓流淌,如铁水般沉。 “但北境之战,不止有罪,也有功。” 他环视眾人,目光冷静,却多了几分深意。 “这一路微服而来,朕看到了许多。” “有人贪功偽报——朕已见。” “有人临阵怯战——朕也记。” “可也有人,在粮断三日之时仍坚守不退;有人在风雪中守阵不息;有人负伤不言,只为护兄弟一命。” 火光微微跳动,他的眼神隨之扫过人群。 那一双眼,不再像方才那样冷彻。 多了一层厚重的光。 “这些朕都记著。”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朕从不惩无辜,也绝不负忠勇。” 话落的那一刻,许多人的心弦,微微颤了一下。 赵烈第一个抬头。 他还跪著,浑身僵硬,却控制不住心头的震动。 他看著火光中的萧寧,心中翻涌如潮。 那人,不再是平日里那个与他们饮酒、同守的寧兄。 那是——他们的大尧之主。 萧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赵烈。” 声音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 赵烈一愣,立刻伏地叩首:“臣在!” “你与主帅沈铁崖镇守燕门,粮草不继仍能固守三十六日,保得城未陷半寸。” 萧寧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稳稳落地。 “此功,不可没。” 他目光略移,望向蒙尚元。 “传令兵部,封赵烈为游击將军,仍镇平阳,赐虎符半面,待北境平定,再议升迁。” 赵烈愣在那里,久久没能反应。 那声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 “陛……陛下!” 他猛地叩头,声音都在发抖。 “臣……臣何德何能,受此重恩!” 萧寧只是淡淡地道:“有功便赏,这是国法。” “你守城之志,是北境军魂,不是恩典。” 赵烈喉头一哽,热血衝到眼眶。 他再度叩首,额头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臣,必不负陛下厚恩!” “生死之后,唯陛下一心!” 帐中一片寂静,只有他那一句话,在风声中久久迴荡。 萧寧微微頷首,神色仍旧淡然。 隨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一名肩头裹著血布的军士身上。 那是李参,一名千夫长。 在上月的遭遇战中,他中箭三处,仍带队突围三十里,救下两营残兵。 萧寧点了点头。 “李参,战中负伤,仍执旗不倒。” “赐白银百两,升偏將。” 李参怔住,隨即重重叩首,泪水滚落在地。 “臣……谢陛下隆恩!” “好好养伤。”萧寧淡淡道,“待北境平定,朕还要你带兵南还。” 李参再度伏地,不敢抬头。 萧寧又转向另一侧。 “张訥。” “臣在!” “你夜守西垒,弓断箭尽仍死战不退,救三百人於陷阵之中。” “朕听说,你妻子在后方因飢病亡故。” 张訥的身体一震,眼圈顿时红了。 他咬著牙,不敢出声。 “国有难,家有殤。” 萧寧的声音低下去,带著一丝沉。 “待朕回京,必封你家人为忠烈之家。” “你的儿子,將由国学录名,十年不试。” 张訥顿时泣不成声,叩头如捣。 “臣……谢陛下!谢陛下!” 他声音哽咽,眼泪混著尘土,流成两道沟。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看。 没有一个人再怀疑,那位“紈絝天子”的传言。 那不是传言。 那是蒙蔽。 眼前的这位少年天子,记得每一场战,记得每一个人。 他看见他们流的血,也记得他们守下的城。 萧寧的神色渐渐柔和了一点。 他抬头,望向整座营帐。 “你们这些日子所歷之苦,朕都见了。” “有人在雪夜里为兄弟缝甲,有人断水断粮仍分食於伤者,有人明知援军难至仍不退阵。” “北境危如累卵,可你们——撑了下来。” “这场战,不是朕贏的,是你们贏的。” 那话一出,帐中所有军士的头,都更低了。 有人红了眼眶。 有人咬著唇,肩头微微颤抖。 萧寧顿了顿,微微抬手。 “今日起,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三人之罪,已以军法结。” “他们的部曲,凡从命者免;凡行恶者诛。” “除此之外——” 他微微扬声,声音沉稳,带著一股从容之势: “其余守军,无论品阶高低,皆有功!” “此役未平,封赏未定,待战报定日,朕自当一一记功。” “至於这些日子里,朕微服同军所见之人——” 他目光再次扫过眾人,眼神中闪著一抹锐光。 “朕都记在心里。” “谁懈怠,谁忠勇,谁欺暗行私,朕无不知。”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铁令,直贯眾人心底。 “放心。” “朕不会让有功之人寒心。” “也不会让作恶之人矇混。” 一字一句,鏗鏘如击。 帐中,沉寂半晌。 忽然,有人重重一叩首,声音嘶哑地喊道: “陛下圣明!” 那一声似乎点燃了所有人的血。 紧接著,第二声、第三声,从帐中四面八方迸出—— “陛下圣明!” “陛下万岁!” “我皇英武!” 喊声轰然,震得帐顶猎猎作响。 那一刻,火光在眾人的眼中倒映成了金。 有人热泪纵横。 有人笑著落泪。 他们忽然明白,眼前这位披著尘土的少年,不只是他们的主帅—— 他是他们的君王。 是那真正懂他们、知他们、记他们的天子。 赵烈高呼一声,率先起立,挺身而拜。 “臣赵烈,愿隨陛下再征北疆,死而无憾!” “臣等愿隨!” “死无怨!” 喊声匯成洪涛,衝破帐幕,卷上夜空。 那一刻,北境的风似乎都停了。 火焰在猎猎作响中燃得更旺,照亮那一张张被尘土与血污覆盖的脸—— 每一张,都带著泪,也带著光。 萧寧负手而立,神色不变,只那目光深处,微微一动。 他看著他们,像是在看一座城。 那是他要守的城。 他微微抬头,喃喃一句: “北境未寧,封赏只是开始。” “等朕回京——再论功过。” 火光映著他侧脸的轮廓,坚定如铁,冷冽如刃。 夜风掠过,吹散他衣袍上的尘,扬起发梢。 而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这不是一个紈絝天子。 这是一个,正在血火之中,立国的帝王。 风渐渐散了寒意。 营帐外,天际露出一抹灰光,似是黎明未至的曙色。 火堆在冷风中跳跃,余烬明灭,缕缕烟气盘旋上升,在空中弥散开。 军士们缓缓散去。 他们的脚步不快,每一步都似被什么压著,沉而迟缓。 方才的一幕幕,犹在眼前。 那年轻的帝王,立於火光中,一刀决生死,一言定赏罚。 他並无冠冕,也无金袍,只一身布衣,却让人不敢仰视。 那份镇定,那份锋芒——如今想来,竟连寒风都失了气势。 一队士卒走到营门外,才有人低声道: “这……这真是陛下?” 他声音发抖,像是怕被风带走。 “还能有假?”旁人沉声答,语气中带著仍未平息的震动,“蒙统领都认了,虎符都在……再假,也不会连禁军都骗过。” “可我听说,陛下不是个……紈絝?” 他犹豫片刻,终於压低嗓音,“传言里,说他少年放浪,不知诗书,不晓兵事,也从不理政啊。” 这话一出,周围几人皆是冷笑。 “你信那玩意?” “几日来,陛下就在我们中间,你没看见?” “我帐在东侧,隔著两道帘子,看得清清楚楚。他吃的,是咱们的军饭,喝的,是战后的那锅肉汤。夜里巡营,一路踏著雪走到后垒,脚下的泥都溅到膝盖上。” “那哪像紈絝?” “那是军中兄弟!” 说到这里,几人的嗓音都重了几分。 有人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又道: “还有那沈统领的伤……你们都听说了吧?” 几人目光一顿。 “怎么能没听?那一夜伤兵满营,郎中束手,陛下自己进了帐。” “我守在外面,亲眼看见的——陛下褪了外袍,袖口捲起,自己熬药、敷伤。整整一夜没出来。” “那时谁知道他是陛下?我以为是哪位京师来的隨行医官。” “等蒙统领一认,我们才晓得……那是天子亲手救人!” 一阵风吹过,几人都不出声了。 他们的眼神里,既有震撼,也有敬畏,还有一种近乎难以名状的热。 “天子……亲手救伤將。” “还与咱们同吃同住,巡夜不歇。” “这等陛下,我从没听过。” “我也没见过。” “那时候我看他蹲在火边,跟小兵一起烤乾粮,还笑著说『夜巡多风,烤火別太久,防著烟』——哪有一点帝王的样子?” “可等他拔刀那一瞬,我才明白,那笑里藏著天威。” 一人轻声道,语气里带著一种说不出的震慄:“那一刀,我这辈子忘不了。” “是啊——快得像风,乾脆得像雷。” “火光一闪,韩守义的头就落了。我在外帐,只听见『嗡』的一声,连空气都被劈成两半。” “那不是一刀,是一道命令。” “他根本不用多说什么,那一刀,就是他天子的令。” 几人越说越轻,越轻却越是发颤。 他们都看见了那一幕——那少年站在风里,雪落在肩上,衣角飞起; 他没有怒喝,没有恫嚇,只那淡淡的一眼,所有人便噤声。 “天子亲征北境,亲诛逆將,亲定功过。” “世间再无第二人。” “若这也算紈絝,那我寧愿天下紈絝皆如此。” 这句话说出口,几人都笑了,可那笑声里,却透出几分湿意。 风从他们之间掠过,带走火焰的余气。 有人低声道:“他赏罚分明,杀得快,封得公。今日那几名有功的兄弟,哪一个不是苦战数日?在他眼里,都没被忘。” “是啊,陛下说得对——『主將有罪,军士无罪。』” “这话一出,我就知道,这北境,真有人懂咱们了。” “多少年了?我们流血流汗,功簿改来改去,能有几回被记上?” “可陛下说,他都看在眼里——『不让有功之士寒心』。” “这话,我一辈子都记著。” 那军士说完,手指微微发抖。 他把手放在胸口,重重一叩。 “有这样的主公,死也值了。” 其余人纷纷点头。 “圣明啊,真是圣明!” “这哪是紈絝?这是贤皇!” “贤皇——这才是我等的皇!” 第807章 三日內!退敌! “圣明啊,真是圣明!” “这哪是紈絝?这是贤皇!” “贤皇——这才是我等的皇!” 声音从一人起,又传到两人、三人,渐渐蔓延开来。 不知是谁先喊出一声: “陛下圣明!” 隨后更多的人加入。 “陛下圣明!” “吾皇千岁!” “吾皇英武!” 那呼声起初不大,像是被风卷著散开,可很快便一浪高过一浪。 帐外,旌旗翻飞。 在风声之中,那呼喊成了潮,匯聚成一股看不见的气势,衝上寒空。 它不是奉承。 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敬与热。 更多的士卒从远处赶来,听见呼声,也跟著高喊。 有的人声音嘶哑,有的人泪光闪烁。 他们喊著“陛下圣明”, 又喊著“吾皇英武”, 喊得天地都似震了一震。 风越发狂,雪粒被吹得在空中打旋。 旌旗下的火光映得每一张脸都亮了。 那一刻,没人觉得冷。 他们在这一夜见证了什么—— 一个皇帝,立在血与火中, 以凡身行圣事, 以剑立纲常。 他无冠,却威临眾生; 无言,却令人信服。 那呼声,一直持续到天微亮。 直到晨光自北原的尽头缓缓升起,照亮了层层营帐。 许多军士站在光下,仍在喃喃自语: “这样的陛下,千古难见啊。” “传言害人,今日我才知真主何样。” “贤皇——真贤皇!” 后来,这夜的传说在北境传开。 有人说,陛下夜巡亲问伤兵; 有人说,陛下以身试药,为救同袍; 有人说,他与士卒同食同宿,从不自居尊位; 也有人说,他的刀,比风还快, 可心,却比火更温。 这些话口口相传,越传越广。 最初是几句私语, 后来成了军中夜话。 再后来,便成了北境的歌谣: “雪夜有王来,火中立人间。 一言定是非,一刀断奸顽。 天子非紈絝,贤皇见北关。” 歌声传出营外,隨风散入远山。 那一夜,北境的风,也似变了。 再不只是寒。 它带著热。 带著信。 带著一个帝王,重塑天下人心的光。 ——从此,萧寧的贤名,彻底传开。 他不再只是“昌南旧王”, 也不只是那位“少帝紈絝”。 他成了北境士卒口中的那四个字—— “人主如天。” 而那夜的火光,直到多年后,仍有人在梦中见到。 他们说,那不是火。 那是帝心,照亮了北境的夜。 翌日清晨。 天色微亮,曙光从远山的脊线透出一缕细光。 北境的寒风,依旧刺骨。 平阳城的军营內,炊烟正起,清晨的第一锅粥在大灶上咕嘟作响。柴火燃得正旺,焦香夹著米香,飘散在寒气未消的空气中。 餐房內,坐著一队队军士。铁盔、甲冑堆在一旁,盔面上凝著霜。几人围著木桌,手中端著粗瓷碗,热气蒸腾,照亮了他们冻得发红的面庞。 有人扒了一口粥,热气从鼻尖喷出,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忍不住又感嘆了一句: “唉……昨儿个那一幕,我到死都忘不了。” 这话一出,立刻吸引了周围几人的注意。 “你又来了——”有人笑骂,“一早起来还惦记著。” “惦记?那可是咱陛下亲临的事!我这一辈子还能再见几回?” 那人说著,神情里仍带著震撼,“你们不知道,当时那火光一照,韩守义的头一落地,连风都停了。那一刀,乾脆得连血都没来得及喷出来。” 旁边一名年轻士卒放下碗,眼睛瞪圆:“真有这么快?” “快?”那老卒子嗤笑一声,拍著桌子,“別说快,我都怀疑那刀不是凡铁。陛下那一出手,连我这几十年的刀都要羞死。” “那……那真是天子?” “还能有假?” “可我听说,昨日那位,不是叫寧萧?不是京中来的武將么?” “哈哈!”老卒子一声大笑,“你倒还在梦里呢!寧萧?那是陛下化名!他自己说的——姓萧,单名一个寧字。” 那年轻军士一愣,手里的勺子都停了,嘴巴半张著:“萧……寧?” “对。” “昌南王?那位——” “没错!如今的大尧天子!” “……啊?” 那年轻军士彻底呆住,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眼神一阵恍惚,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我听说陛下……陛下……不是……” “紈絝?”旁边一人接话,笑意冷峻,“我也听说过。说陛下什么都不通,诗书不读,兵法不懂,整日在坊间游乐。” “可你看看,昨晚那一刀,那一番赏罚——哪一点像紈絝?” “那是我见过最明断的皇帝!” “天子一出手,军心就定了。韩守义死,梁、杜两贼立斩。你想想,若换別人来,还得拖几日奏请、推諉,可陛下当场决断,不留一点拖泥带水!” “呵,我活这么大,还头一次看见有人能在一夜之间,把北境的军心收回来。” 餐房里的气氛渐渐热了。 每一张面孔上,都带著兴奋与敬畏的混合神色。 靠门的一桌,有几名昨日才从后方调来的新兵,听得一头雾水。 “陛下?我们陛下……亲自来了?”一人难以置信地问。 “来了还不止,”那老卒喝了口粥,压低声音,“他这几日,一直就在我们营里。” “在营里?!” “对头!吃的就是咱这锅粥,住的就是东侧第七间帐。你说奇不奇?” “那……那我岂不是跟天子同在一个营里吃饭?” “这不正是说的嘛——这样的皇上,世间少见。” 那年轻的士卒怔怔看著碗里浮著的几粒米,喉咙滚动,半晌说不出话。 “他……他不嫌脏?” “脏?”那老卒笑得更大声了,“你昨晚若看见他在火边烤乾粮、给伤兵抬柴,就不会问这话了。我们几个巡夜的兄弟,还跟他一块吃过冷肉呢!当时谁晓得那是陛下?” 一旁有人点头附和:“我亲眼瞧见的,他替一个冻僵的士卒盖了披风,那人还傻乎乎地道谢,叫他『寧兄弟』。” 眾人鬨笑。 笑声中,却没有半分轻佻。 那笑里带著震动,带著心底深处的暖意。 “我昨夜都睡不著。”一人感嘆著道,“想著那样的人,竟是陛下。原以为天家的人都高高在上,可原来,他和我们一样。” “可比咱们更像个男人。” “更像个將军!” 有人捧著碗,热气扑面,眼中有光,“你们没看见,当陛下说『主將有罪,军士无罪』那句时,帐里所有人都哭了。” “那声音,就像是把压在我们心头的石头一下掀开。” “多少年了,北境的血流多少,功劳记谁头上?上头那帮人,只晓得报功改簿,可陛下不同,他全记著。” “陛下说:『我这几日微服从军,一切都看在眼里,不会让大家失望。』” “这句话,我这辈子都不忘。” “我也不忘!” 话一出口,几人齐齐抬头,彼此对望,眼中都是热。 一名中年偏將放下碗,沉声道:“兄弟们,这一次……我们是真的有主心骨了。” 他声音不高,却极稳。 “陛下来了,我们就不怕了。” 话音落下,几名年轻的军士不自觉地挺直了腰。 有人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桌子,低声却篤定地道: “这样的皇上,就算叫我去死,我也认。” 餐房的空气一时静了几息,隨即笑声与讚嘆声又起。 “咱北境这仗,值了!” “我听说,昨日那蒙统领也跪下了吧?” “是啊,当眾跪的,亲口称『陛下圣明』。” “那可真是有生之年啊!” 一阵笑声,又掺著感嘆。 新来的士卒仍是半信半疑:“那……那当真不是传言?不是演的?” “演?” 老卒一拍桌,笑出声来,“你要是看见那梁、杜二人的脑袋掉地的样子,就知道那可不是演的。那刀快得跟风似的,连蒙统领都不敢喘气。” “那一刻,我才晓得,什么叫天威。” “天威……”那年轻士卒喃喃重复,忽然觉得背脊一凉,又是一热。 “这样的天子,不枉我在北境十年。” “对!” “他不是紈絝,他是贤皇!” 有人轻轻一拍桌面,声音里带著坚定的信念,“我早说,传言靠不住!哪有紈絝肯吃军饭、踏雪夜巡?那都是胡编的。” “是啊,那些京中官爷,怕他改革动了他们的权,才往外放话,说他昏庸无能。” “可咱们亲眼看见了——陛下比他们都明白,比他们都硬气!” 这话一出,眾人纷纷点头。 有个老卒低声嘆息道:“若是让那些在京里写文章骂陛下的读书人来北境看看,就知道什么叫真英主。” “这才是咱们的皇上。” 他们说著,热气裹著笑声,混在锅烟里往上飘。 窗外的风也似乎暖了几分。 有人打趣道:“看来咱们平阳营这几日要热闹嘍。” “怎讲?” “传出去啊!你当这事能藏得住?今日午后,怕是连北原的边垒都得传遍。” “传遍才好!”有人大笑,“叫天下都知道——陛下不是紈絝!他在前线,他在咱们中间!” 这笑声带著豪气,穿过灶烟,穿过营门,散向晨光下的平阳。 远处號角初响,旗帜猎猎作声。 军士们收起碗,披甲而起,笑意仍在脸上。 有人在走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冒著热气的锅,轻声道: “昨日吃的是粥,今日吃的是心安。” ——这话,被一旁的同袍听见,记了一辈子。 那一日,整个平阳营的人都在说: 他们的皇上,不在金鑾殿上。 他在雪地里, 在火光旁, 在他们身边。 那一刻,北境真正的“心”,才被点燃。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清晨的风从平阳城北面的城垛掠过。 带著一丝寒意,卷著夜里未散尽的雾。 薄雾像一层淡白的纱,將整个军营笼罩。 远处號角初鸣,声线低沉而长,似是从天边传来,又似从地底涌起。 中军大纛之下,旌旗无声地垂著,旗面的血色在晨光里微微泛冷。 帐前的守卫笔直而立,寒气凝在眉上,化作一层细霜。 帐內火盆正燃,淡淡的炭香与铁味混在一起。 萧寧坐在案后,身著一袭素黑朝袍,衣襟上並无金线装饰。 整个人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沉稳气势。 他的面容在火光与晨光的交匯下显得更冷,仿佛连呼吸都带著一种克制的静。 赵烈立在他面前,盔甲上还沾著未化的霜,那是他一早巡营回来的痕跡。 他站得笔直,却有些侷促,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 “启稟陛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夜里未眠,嗓音里混著疲惫。 “关於平阳的军情,属下已整理完毕。” 萧寧微微抬眼。 “说。” 赵烈的喉结轻轻动了动,他吸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刻开口。 手里的军报纸卷在掌心,边缘被他不自觉地攥皱。 那短暂的沉默,让帐中的空气愈发凝重。 萧寧察觉了。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望著赵烈。 那双眼平静、深远,像是看透了人心,也像是给人留著台阶。 “有话,直说。” 萧寧的声音不重,却带著一种不容推辞的篤定。 赵烈心头一震,他咬了咬牙,终是抬起头来。 “陛下——” 他顿了一下,那声“陛下”在唇齿间滚了一圈,才沉沉落地。 “陛下也在此多日。” “就算属下不报,想必陛下对平阳的军情,也已看得七七八八。” 萧寧没有答,只是微微点头。 赵烈的声音低下去。 “属下有几句话,不敢说,却又不说不行。” 萧寧看著他,神情淡然。 “说。” 赵烈的唇线绷著。 他抬起头,目光里隱约有些迟疑,又似在衡量用词。 片刻之后,他终於开口。 “虽然……陛下如今振奋军心,平阳城內的士气也稳了下来。” 他的话一顿,眼神在沙盘上掠过,那一处处標记的红点,像是被鲜血染过的印记。 “可是——” 那一声“可是”,带著无奈与压抑,像是在冰面上砸开一条缝。 “咱们的人,还是太少。” 萧寧的目光微微一凝。 他没有说话,只是听。 赵烈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急促。 “属下今晨亲自去数了援军。” “从夜到晨,点过三次。除却禁军、輜重与传令,能上阵的,不过一万。” “一万。”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带著几分苦涩。 “后续,也未再见援兵抵达。” “探子来报,大疆国那边,昨夜已经开拔。” “依照行军速度,只怕今明两日,便要兵临城下。” 帐內的火光在跳。 炭星在赵烈的话声间“啪”的一声炸开。 “若只有这一万人,加上城中不到三万的残军,总计也不过四万。” “对面,足有三十万叛军。”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哑。 手指在桌边轻轻一抖,却又立刻收回,握成拳,贴在身侧。 “陛下……属下实在担心,这仗——怕是不好打。” 说完这话,赵烈再也不敢抬头。 他低著头,呼吸有些乱,心跳在胸腔里砰砰作响,几乎要撞出声来。 空气里一时寂然无声。 只有外头的风,掠过旌旗,捲起猎猎的响。 火光映在沙盘上,照出一片片起伏的影子,像山,也像刀。 萧寧静静地看著那幅图。 没有答,也没有问。 只是手指在案几上极轻地一点。 那声音极轻,却像是在心头敲下一锤。 赵烈等著。 他以为陛下会皱眉、会嘆息、会下令。 然而没有。 萧寧只是抬起头,眉目间依旧是一贯的沉静。 “我知道了。” 他语调平缓,如常人听风,如常人说话。 “属下担心援军不足——”赵烈急声想解释,可那句“担心”刚出嘴,就被萧寧的目光压了回去。 那目光並不严厉,却让人心口发紧。 赵烈低著头,额角的汗珠顺著鬢角滑落,落在盔甲的边缘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帐外风声起伏,旌旗猎猎,仿佛也在为他那句“恐怕不好打”而掀起波澜。 可萧寧只是抬起手,轻轻一按。 那动作不急不缓,却仿佛將所有的喧譁都压了下去。 “赵烈。” 他开口。 声音低,却稳。 “援军虽少。” 他略微顿了顿,指尖轻敲桌案。 “但若只是防守——已经足够。” 赵烈抬起头,像是没听懂。 那一瞬,他的喉咙有些干,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火光照著他脸上细微的抽搐,他整个人僵在那里。 “陛下……防守?”他试探地问。 萧寧的目光转过来,平静如镜。 “不错。” “防守。” 他语气淡然,仿佛这两个字本就理所当然。 赵烈怔怔地望著他,呼吸几乎忘了该怎么调。 “陛下,属下愚钝,不敢妄言……可如今敌军势大,我方兵少……若仅防守,恐怕——” “恐怕?” 萧寧抬眼。 那一瞬的目光,像一柄被鞘藏太久的刀,明亮、锐利,却不带一丝情绪。 赵烈心头一跳,话顿时噎住。 他看见萧寧的唇角微抿。 “此番敌军,不敢南下。”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粒铁珠坠入水面,溅起层层涟漪。 “平阳城,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战。” 帐中寂静无声。 连炭火都似乎安静下来。 赵烈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他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震慑后的茫然。 “陛下的意思是——”他艰涩地吐出几个字,“他们……不会再往南?” 萧寧微微頷首。 “不会。” “这场仗,他们打不下去,也不敢打下去。” “平阳,就是他们能走到的尽头。” 赵烈一怔,心头的惊疑愈深。 “可是……” “可是他们有三十万。” “是。” “而我们只有不到四万。” 萧寧的声音依旧淡淡。 “所以,你以为他们必然攻下平阳。” “属下不敢妄断——” “无妨。” 萧寧的声音打断了他。 “你心中怎么想,就怎么说。” 那平静的语气,让赵烈心底微微一动。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以人数而论,敌我悬殊。若大疆真全军压上,我们守三日已属不易,更別说三日后敌退。” 他说完,抬起头,眼神里有惶然,也有不解。 那目光中带著军人的直率。 可对上萧寧那双眼后,他又立刻垂下。 那是他看不懂的目光。 冷静得近乎不可思议。 萧寧轻轻抬手,拿起案旁那支短笔。 他隨手在沙盘边缘点了一下。 “平阳在此。” 他指著那一点红墨。 “南下的道,只有一条。” “这条路,只有守住,他们就永远没有南下的机会。” 赵烈怔怔看著。 萧寧的语调依旧平缓,像是在陈述极平常的事。 “而我们,只需要守三天,三天之后,大局可定!” 赵烈的喉咙轻轻滚动。 他听不懂这话的意。 他看著沙盘,听著陛下的语气,那种从容与篤定,仿佛胜负早已在他心中定下。 “陛下……” 他低声,“属下愚钝,不明白。” “没关係。” 萧寧的声音轻了一些。 “你只需记著——此战,只需守住。” “守三日。” “三日之后,他们必撤。” 赵烈怔了。 “三日……” 他低声重复,像是在確认自己没有听错。 “三日。” 萧寧再次开口。 “你让军中传令——平阳守三日,三日后自安。”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极静。 静得像风前不动的一池水。 赵烈看著他。 越是平静,心中越是发颤。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舌头打结。 眼前的陛下,似乎比昨夜更冷,也更稳。 那份从容,不是轻慢,也不是盲信。 是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信念。 他忽然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空气里只剩下火光的跳动与笔尖敲击沙盘的声音。 那一声声,像是在数命。 过了许久,赵烈才勉强出声。 “陛下如何確定,三日內,他们会退?” 萧寧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放心吧,他们一定会退!” 赵烈微微一震。 “一定?” “是。” “可是,这,这怎么……” “我知道,你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你放心就可以了。” 那句话落下的瞬间,赵烈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帐中的空气仿佛被抽走。 他站在那里,半晌动不了。 第808章 第二手准备 中军大纛內! 赵烈怔立原地,半晌不语。 那句“放心吧,他们一定会退”,还在他耳边迴荡。 声音不重,却像是钉子,钉进了心口深处。 可那钉子落得太稳,稳得让人心慌。 他不知道自己该信还是不该信。 帐中的火光渐渐低了下去,炭灰在火盆里轻轻塌落。 那点残红的亮光,忽明忽暗,像是隨时要熄灭。 赵烈的目光也隨之一暗。 ——守三日,敌军自退。 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默念著这句话,连唇角都在微微颤。 越念,越觉得荒谬。 越念,越觉得不安。 他是將门之后,出征十数载,自小在刀兵中长大,见过的血雨腥风不知凡几。 他懂得兵法。 懂得势。 更懂得数字的冷酷。 三十万对四万。 这不是对峙,是碾压。 纵有天险在前,也难支三日。 更何况——平阳不是险地。 它的西面是宽阔的原野,南面是低洼的丘岭,城墙虽厚,却早在前月的大战中被轰塌两段,如今不过草草修补。 这种城,哪挡得住大疆那帮嗜血的铁骑? 赵烈呼吸发紧。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可脑子却像是被一股乱风搅成一团。 三日。 三日! 他不明白。 对方的军势已压至数百里外,探骑昨日还报,说敌军阵型已展开,輜重齐备,粮道无阻,兵锋正盛。 这等时候,他们凭什么退? ——他们完全没有理由退。 赵烈咬紧牙关。 脑海里一个念头不断翻涌:若陛下真信此事,那他未免太天真。 可他又不敢说。 因为那是萧寧。 因为在这十几日里,他亲眼见过这个年轻天子所做的一切。 他见过萧寧只身入营,不带仪仗,披甲踏雪,亲巡视卒。 他见过他蹲在受伤士兵的身旁,一针一线地包扎伤口,甚至试药入口,只为让那伤员安心。 他见过他一刀斩韩守义的瞬间。 那一刀,不只是惩戒,更是震慑。 那一夜,全军皆惊,全军皆敬。 那是能让万人心折的手腕。 也是能让死气復燃的胆魄。 ——这样的人,会信口开河? 赵烈呼吸一窒,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纠结。 他不信那四万人能挡三十万。 可他又不敢不信萧寧。 这两种念头在心中交错,像两股暗潮,不断地衝撞、翻腾,让他连胸腔都发痛。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顶军帐,有些压抑得可怕。 空气里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撑满,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抬起头,偷偷望向那案后的身影。 萧寧仍是那副模样,安静、沉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那种沉稳不像假装出来的,更像是一种深藏不露的篤定。 像是胸中早有全局。 像是早知道——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赵烈忽然有点恍惚。 昨夜他听到眾人高喊“陛下圣明”的时候,心里还以为,那不过是士气所至。 可现在,站在这帐中,他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种“圣明”二字的分量。 他忽然明白——那不是说陛下聪慧。 而是指他那种“不可测”的从容。 就像现在。 连面对三十万敌军,他都能如此平静。 可他还是不懂。 真的不懂。 他心头一阵烦乱,思绪翻涌,指节微微发白。 他想开口,却又怕失言。 那句“陛下,若真如您所言,这三日该如何守?”终於在心头憋得要爆。 可他终究没说出口。 因为那目光又落在他身上。 那双眼,平静、深邃,却带著一种无声的威压。 仿佛只要被那眼神望上一瞬,所有的质疑、惶惑都会被击碎。 赵烈的心口一紧。 喉咙滚动几下,硬生生將话咽回去。 他低下头,只觉额角的汗珠一颗颗滑落。 火盆里的炭火又“噼啪”一声炸开。 他心里一跳,像是被这声音惊醒。 ——不,该再想下去。 他提醒自己。 萧寧既言“三日可守”,便必有其理。 只是,他看不透。 他甚至不知道,陛下的“底气”从何而来。 援军才一万,若真如所言,三日后敌退,那又是谁在逼他们退? 是有暗军在动? 是中原大军在策? 还是……另有谋? 他想问,可又知道此刻多言只会冒犯。 於是他只能把满腹疑惑都压在胸口。 压著压著,那疑惑就变成了沉重的敬畏。 他忽然有一种错觉—— 自己站的这处帐,不只是军帐。 而是某个看不见的局。 而他,只是局中一子。 至於这棋盘的边界在哪里,天子要落子於何处,他连想都不敢想。 “陛下……” 他低声唤了一句。 声音几不可闻,似怕惊扰了什么。 萧寧没有抬头。 他仍看著沙盘,指尖轻轻一按。 那一点红墨微微晕开,像血,又像日。 “去吧。” 那声音再次响起,冷静、无波。 “告诉將士们,平阳三日不破。” “他们要信。” “因为朕信。” 赵烈的喉咙一紧,眼眶忽然有点发烫。 他猛地挺直身躯,重重一拜。 “遵旨!” 帐外的风呼啸著灌进来。 吹乱了他的发,吹起了旗角。 赵烈跨出帐门的一刻,天色已亮。 薄雾在营外散去,远处传来铁甲的撞击声,整座军营像是活了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寒气刺进肺里,清醒得厉害。 “平阳三日不破……” 他低声念著。 那声音带著一丝不信,却又有一丝奇怪的坚定。 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份信从何而来。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在火光中斩首如风、在雪夜中与士卒共粥的年轻帝王。 那人说话的时候,从不多解释,从不动声色。 可无论他说什么,都让人不敢不信。 赵烈抬头,望向远处的天边。 云层厚重,风声低沉。 旭日正要升起,光还不耀眼,却足够明亮。 他忽然觉得,那一缕光,就像帐中那道平静的身影。 不张扬,不怒视,却能让人心安。 哪怕明知前路是刀山火海,只要那道身影在,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赵烈长长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念头。 然后,他快步走下中军大纛。 他要去传令。 要去告诉所有人—— “陛下说,三日之后,敌必退。” 他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定会引来无数质疑、惊骇,甚至嘲讽。 但他也知道,等那些人见到陛下的眼神,他们就不会再问。 那不是一位天子的命令。 那是一种力量。 一种让人不敢怀疑的力量。 ——因为,那是“人主如天”的力量。 赵烈走远了。 帐中只剩萧寧一人。 他仍看著沙盘。 红墨、黑石、標旗,一一排布。 风从帐缝灌入,带起一点沙。 他抬手,轻轻按在那標记的“平阳”之上,低声喃喃: “三日——” “够了。” 声音极轻,却透著一种深深的篤定。 那篤定,不似盲信,不似希望。 更像是……已知结局。 火光映照在他眼中,亮得近乎冷。 ——那一刻,他的神情,根本不像凡人。 更像一个已握天地之局的君王。 赵烈出了中军大纛,寒风扑面而来。 他脚步疾急,靴底在雪地里“咯吱咯吱”作响,身后的风像刀子一样卷著他的披风。 平阳营地辽阔,晨雾未散,整座军营被一层薄薄的白光罩著。远处號角低沉,营门外隱隱传来哨骑的吆喝声。 他一路穿过前阵,步履生硬,心思却乱得如乱箭穿胸。 陛下那句“守三日,敌必退”仍在他耳边迴荡。那句“他们一定会退”,稳得可怕。可那种“稳”,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心中沉甸甸地掛著这份命令,几乎连走路都觉得脚下发沉。 他得立刻把旨意传下去。 …… 中军东营,晨光才亮。 薄雾笼在营帐之间,远处的號角声若有若无。 帐外旌旗静垂,寒风卷著边角,掠过锋利的矛头。 帐內的火盆燃著,映得墙上影影绰绰。 这是几名新任偏將第一次正式议事。 他们都是陛下亲自挑选、提拔上来的。 原本都在韩守义、杜崇武等旧部之下,被层层压制。 有人十年为偏校,一直不得升迁;有人三次立功,却被贬入輜重。 若非陛下亲巡军营,听到他们的名字,他们此刻仍旧默默无闻。 所以,当他们接到“新任主將赵烈”召集议事的消息时,一个个都激动得彻夜未眠。 火盆旁,梁桓正俯在沙盘上,指著那片用细沙堆出的城墙说道:“陛下御驾亲临,又赐我等重任,此战若能立功,必定大尧军史留名!” “可惜啊,”旁边的韩云仞嘆了一声,“援军虽到了,可只有一万。” “是少了点,”董延接口,“但我看陛下的意思,是想让我们以少制多,立下奇功!” “那倒是好事。”梁桓笑了笑,语气里满是战意,“此时军心正盛,若能借这股势打出首捷,也算回敬那些看不起我们的旧人。” 帐內眾人听著,纷纷附和。 自韩、杜等人被斩之后,他们这些被压在底层的旧部仿佛重新换了一个天地。 从昨夜起,整个军营都在传——“陛下圣明,赏罚分明。” 而他们,正是这份“圣明”的直接受益者。 因此,每个人都在心里暗暗发誓,要立功,要报答圣恩。 只是,他们也都知道,平阳的形势並不乐观。 援军只有一万,加上残军,不到四万人。 敌方三十万,且声势如潮。 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一仗若硬拼,恐怕很难守得下来。 所以在赵烈到来前,他们便已低声议论: “若陛下真要死守,咱们就算拼尽,也未必撑得住。” “或许……会有撤令?” “也有可能,暂避锋芒,再伺机而动。” 几人各有猜测。 当帐门帘被掀开的那一刻,所有声音都停了。 风从门缝灌入,带著一阵冷意。 赵烈踏步入內,披著未除的寒霜,盔上闪著白光。 几人同时起身,抱拳行礼。 “见过赵將军!” “赵將军,陛下可有旨意?” 梁桓上前一步,语气里隱著几分急切。 赵烈的神色极静,目光在他们之间一扫而过。 他知道这些人——几乎都是萧寧亲擢。 陛下对他们有信任,他们自然心向陛下。 他们也清楚他赵烈是谁——老资格的北境悍將,久经血战。 赵烈脱下手套,走到案前,手掌在沙盘边缘轻轻一抹。 沙粒簌簌落下,像是风声。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陛下的旨意,我已领到。” 帐內瞬息安静,火光一闪。 眾人屏息以待。 梁桓问:“赵將军,陛下可是有令——撤?” 韩云仞低声道:“还是要我们突击一线?” 赵烈抬起头,眼神平淡,却透出一股铁意。 “不是撤。” “那是?” 他一字一顿道: “守。” 这一声,如雷砸地。 空气顷刻凝固。 几人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帐內一时静得诡异。 “守。” 那一个字,在火盆“噼啪”的响声中落下,像铁块砸在冰面上,冷得透骨。 梁桓是第一个回神的。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韩云仞皱著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守……?”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仿佛这样说出口,才能让自己確认那是真的。 赵烈没有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帐內的几双眼睛,在那一瞬都变了。不是不敬,而是纯粹的惊愕。 他们彼此对望,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茫然。 这话——实在太出乎意料。 他们原本以为,陛下既然亲至北境,又整顿军纪、斩杀叛將,必定是要乘著这股士气,先发制人。 突围也罢,佯攻也罢,至少得有个动作。 可“守”? 这两个字,就像一盆冷水,把他们心头那股刚燃起的战意浇得透湿。 梁桓转过身,走到沙盘前。他盯著那一条標註著平阳南北的红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一声嘆息。 “若守,”他缓缓道,“岂不等於……被困?”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皆默然。 他们都是老兵。都懂得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被动防守,是最笨、也是最危险的选择。 守,就意味著要被围。 而一旦被围——便再无退路。 赵烈没动。他神色平静,只是目光垂在那沙盘上,指尖不自觉地轻轻摩挲。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些话,他们没说出来,心里却早已翻滚。 许久,梁桓终於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赵將军,陛下……可曾言明,为何要守?” 赵烈缓缓抬头。那目光里没有怒意,也没有犹豫。只是带著一种说不清的沉重。 “陛下说——”他一字一顿地道,“只需守三日。” “三日之后,敌军自退。” 空气,彻底凝住了。 韩云仞的瞳孔微微一震。“守三日?” 梁桓怔住,连呼吸都滯了。 董延不自觉地往前一步,像是没听清。“三日之后,敌军……自退?” “是。”赵烈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锤砸在眾人心头。 几人都怔住了。 那句话——他们谁也没办法理解。 火光在沙盘上映出几人的脸。每一张都僵硬、错愕,连眼中的光都被震散了。 梁桓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他咽了口唾沫,低低道:“自退……” 韩云仞也在喃喃:“敌军三十万,正锋在北,士气正盛,粮草不缺……凭什么退?” “谁会在贏面最大的时候撤兵?” 他语气不重,却带著实实在在的困惑。 几人沉默著,空气几乎凝成了一堵无形的墙。 火盆里的火忽明忽暗,映得每个人的影子都在轻轻晃动。 赵烈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静静地看著他们。 他能理解他们的反应。事实上,他自己第一次听到这话时,也几乎是一样的表情。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陛下的语气,平静得让人无法怀疑。 “他们一定会退。” 那种篤定,像铁一样压在心口。 他那时就明白,这命令——无论合不合理,都必须信。 可现在,当他看到这些刚刚升任的偏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满是疑惑,他又忽然觉得那份“信”实在太重。 他微微抬手,轻声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 帐中几人抬起头。 赵烈顿了顿,缓缓道:“但这是陛下的旨意。” 他语气不急,却极稳。 “陛下说,守三日,敌自退。那我们就守三日。” “至於为什么退——那不是我们该问的。” 梁桓的眉头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地嘆了一声。 “属下明白。” “韩云仞。”赵烈看向他。 韩云仞一怔,挺身答道:“在!” “你率前军,按防御阵列布置,所有攻城器械先退半里,预备迎敌。” “是!” “董延,你统弓弩营,调配火油与床弩,守北垛。” “得令!” “梁桓——” “末將在!” “你率偏军一部,布防西线。今日起,不得擅出。” “是!” 每一个人都领了命。只是,当他们应声的那一刻,心里仍旧空落落的。 守三日,敌退。 这句话像个梦。却是他们此刻唯一能依的“理”。 火光摇晃,照在几人的面庞上。每个人的神情都带著难以言说的复杂。 那不是不信,而是一种“信了,却仍想不明白”的茫然。 赵烈见状,只淡淡道:“诸位。” 他声音不高,却让人不敢不听。 “我知,你们都心有疑虑。” “但请记著,陛下不会无谋。” 他微微抬头,目光掠过几人。“昨日之前,我也不信。可当我亲眼见他以一刀定军心时——我明白了。” “有些事,不需要我们去懂。” “我们,只管去做。” 帐內安静。 几人都垂下头。 他们不再问。只是沉默地抱拳,齐声道: “谨遵陛下圣命!” 声音並不洪亮,却在帐中迴荡了很久。 赵烈轻轻点头。他目光落在那沙盘上的红色標记。 平阳—— 那是他们唯一的防线。 他知道,这“守三日”的命令,註定会被人质疑、被人议论。 可他也知道,当那命令从陛下口中落下的那一刻起,已无人能更改。 火光燃得更盛,噼啪作响。 梁桓忽然抬头,看向赵烈,低声道:“將军。” 那火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神色里透出一种犹豫。 赵烈回望过去。 梁桓沉声道:“末將斗胆,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赵烈微微皱眉,示意他讲。 梁桓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酝酿。 “我们这些人,都是陛下提拔。” “无论信与不信,陛下的旨意,我们自当遵行。” “可……眼下这形势,若真要守三日,未免太险。”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不是怀疑陛下的谋算,可如今城中只有四万兵马,援军不过一万,对面三十万敌骑。三日能否守成,实在难料。” “末將以为——” 他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果决,“至少该多做一手准备。” 赵烈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 “什么准备?” 梁桓拱手,语气越发沉稳:“陛下亲御中军,已振军心。此诚万幸。可若守势不支,局势逆转,陛下便陷危地。到那时,我等纵使拼命,也难保圣安。” 他抬起头,语气渐重:“將军,三日能否撑得住,尚且未可知。可若三日內,敌军强攻不止,我们即便战死,陛下……也当有退路才是。” 话音一落,帐中又静。 火光“噼啪”作响,似在催著这份沉默。 几人互相对视,脸色都变了。 那句话,他们也想过。 只是没人敢说。 可此刻由梁桓说出,反倒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在每个人心上。 韩云仞低声道:“梁兄此言,不是无理。自古战阵,帅安则军安。若陛下真在此被困……”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尽显。 董延也沉著脸,握拳沉吟:“若是末將,寧肯死守平阳,也不能让陛下有一分危险。” “若陛下出了事,咱们这些人,死了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几人面面相覷,心思渐趋一致。 他们都不是怯战之辈。 但萧寧是天子,是军心。 他们可以死,可天子不能死。 赵烈默默听著,神情冷峻。 火光从下映上来,把他的下顎线条照得森然。 他没有立刻说话。 只是伸手,在沙盘上轻轻一抹。 第809章 旧名 平阳城营地內。 那一片红线被抹去半寸,沙粒簌簌滚落,像雪坠地。 赵烈目光炯炯,盯著几人。 “你们的意思,是护驾后撤?” 梁桓抱拳:“正是。” “我们可以留下死守,断后三日。三日之內,若敌军真退,自是最好。若不退,至少陛下可安全离去。” “將军,”他说到此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而坚定,“人死事小,国本为重。若陛下有失,这场仗就算守住,又有何义?” 这一句说得极重。 连火盆的噼啪声都像突然止住了。 空气凝得发冷。 赵烈垂下眼,沉默良久。 梁桓看著他,目光愈发恳切:“將军,我知此言不合军纪,但……陛下若真在城破之时仍在此地,我们皆为罪人。” 韩云仞也拱手道:“梁兄言之有理。守与不守,陛下若在,便有胜负的意义。若陛下不在,我们便再无可守之物。” 董延跟著点头,低声附道:“平阳是陛下的阵,若此阵崩,朝廷必乱。末將以为,至少应先遣一小部,护陛下后撤——即便陛下不允,也该暗中备策。” “寧可他不需,也不能无备。” 话音落下,帐中眾人都望向赵烈。 赵烈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他並非不懂他们的意思。 事实上,自萧寧下令那一刻起,他心底也闪过过同样的念头。 可那念头一闪即灭。 因为他记得萧寧看著他时,那目光的深意。 ——“告诉將士们,平阳三日不破。” 那不是一句口號。 那是命令。 是信念。 也是一场无形的赌。 赵烈抬头。 他看向梁桓,语气沉稳:“我明白你们的忠心。” “这件事……我也想过。” 帐中几人皆是一震。 赵烈没有避讳,神色极为认真。 “你们说得没错。” “如今敌眾我寡,平阳不险,若真让陛下身陷其中,哪怕我们拼尽全力,也难保万全。”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可就陛下的性情……怕是不会答应的。” 梁桓怔了一下:“將军的意思是?” 赵烈苦笑一声。 “你们也都跟著陛下这些日子。” “他什么脾气,你们该比我更清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重了几分,带出一丝压抑的敬意。 “他亲自披甲,亲自入阵,不坐车、不乘马,与军同食同宿。” “连昨夜雪寒成冰,也只是叫人添了火,却没让任何人替他换营。” “这样的陛下——” 他抬眼,目光深沉,“你们觉得,他会走?” 这一句问得极轻,却像一块沉石,直坠入眾人心底。 帐中霎时安静下来,只剩炭火“噼啪”作响。 梁桓垂著头,神色凝重。 董延抿著唇,微微握紧拳头。 韩云仞低声道:“……若真如將军所言,那他怕是寧死不退。” 赵烈点了点头。 “陛下若退,他自觉负了北境。” “可他若不退,我们又该如何?” 说到这里,几人皆沉默。 空气压得发沉。 终於,赵烈抬起头,缓缓道:“也许——我们该试著去劝。” “劝陛下暂避锋芒?”梁桓皱眉。 “不错。”赵烈点头,“若是我们几个说,陛下定不会允。可若是全军將士齐请,陛下……或许会为眾心所动。” “我想召集诸营,让所有將士,一起入中军覲见,请陛下暂退。” “这话一出,兴许还有几分可能。” 此言一落,帐中几人面面相覷。 片刻后,梁桓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 “將军此举,恐不妥。” 赵烈微微一怔。 梁桓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此事关乎天顏,关乎军心。若眾將士一同前去劝驾,外人若传一句『平阳眾將请陛下退』,岂不是乱了士气?再说,若有心怀不轨者藉机造谣,说北军惧战,岂不更坏?” 他语气恳切,显然是真心为赵烈思虑。 韩云仞也点头附和: “梁兄说得有理。军心易散,如今正该齐心坚守,若这时传出『求陛下退守』的言语,只怕引起误会。” 赵烈沉吟半晌。 “你们说得不错,”他道,“但有一点——你们还没看清。” 几人齐齐抬头。 赵烈望向他们,语气忽然平静下来。 “如今的北境,已不是前日的北境。” 火光摇曳,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一字一顿道:“自陛下入营以来,这里再无惧战之士。” “我走过前营,也去过后军,看见他们在雪中练阵、补城、磨刀。” “没有一人畏敌,没有一人退怯。” “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只要陛下在,我们就不怕』。” 他说到这,声音微微哽了一下,却又极快地压了回去。 “我敢断言,如今的北军上下,想的都是一件事——保陛下安。” “你们以为,若我召他们前去,他们会乱?不会。” “他们会请。” “他们会跪著请。” “他们愿以命守城,也要陛下先退。” 帐中忽然陷入一种奇异的静。 梁桓看著赵烈,半晌没说话。 火光映在他的眼中,亮得发烫。 韩云仞喃喃道:“若真如此……那这支军,已不是旧军。” 赵烈道:“不是。” “旧军的血气被苛政压尽,新军的胆魄,是陛下给的。” “他以身作则,立信於眾。” “如今,这四万之眾,虽残,却有魂。” 他说著,缓缓走到帐门前。 外头的晨光透过帘隙洒进来,一道道银线映在他甲冑上。 “梁桓,”他回头看了一眼,声音低沉,“此刻若我们再顾虑军心,就是不信陛下。” “而若不信陛下,我们如何指望將士信我们?” 梁桓沉默。 他抬起头,迎上赵烈的目光,那双眼清冷如冰,却又透著一种能让人心安的决绝。 良久,他重重一拱手:“末將……无话可说。” 赵烈微微頷首:“你我心意一致便好。” 他抬手,沉声喝道:“传令——各营將校,速集前阵,整备甲冑,隨我覲见陛下!” “是!” 数声应令,震得帐外旌旗猎猎作响。 风卷著白雪,从帘缝灌入,火光被吹得摇摇晃晃。 梁桓、韩云仞、董延三人对视一眼,皆在眼底看到一抹隱约的热。 他们心知——此去不止是请命。 也是一次心的宣誓。 …… 半个时辰后,號角声渐起。 大纛之下,甲光照雪,列阵如山。 数百名將校依次肃立,胸前披著霜寒,眼神却如火。 他们没有喧譁。 只是默默等著。 当赵烈出现时,人群自发让出一条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那一刻,四野风声似乎都被压下,只剩呼吸声在空气里轻轻起伏。 赵烈的脚步沉稳。 他站在阵前,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 这些人,有的年纪不大,鬢角却早白;有的满脸刀疤,神情肃然。 他们都是血里爬出的兵。 如今,却带著同样的神色——真诚、坚定、忧惧。 赵烈缓缓开口:“诸位。” 声音並不高,却压得四野俱静。 “你们可知我为何召你们来?” 人群中无一人出声。 赵烈深吸一口气。 “陛下言:守三日,敌军自退。” “我信。” “但——” 他顿了顿,眼神微冷:“若那三日內敌军不退,若平阳告急,我们能保的,只有一件事——陛下安。” 此言一出,阵列之中,竟响起一阵低低的喧声。 不是异议,而是激动。 有人咬紧牙:“若真如此,属下愿断后!” “末將也愿!” “我等皆愿以命换圣安!” 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像山风在夜里翻涌。 赵烈抬手,那嘈声渐渐止住。 他点头,沉声道:“很好。” “这话,待会我们一起说给陛下听。” “不是劝,是请。” “请陛下退守后方。” “请他活下去。” “因为——他若亡,大尧不存。” “他若在,天下可定。” 话音落下,眾將无不动容。 那一刻,四方皆寂,连风声都似凝固在雪中。 片刻后,不知是谁,忽然跪了下去。 “末將愿以命守平阳,请陛下退!” 紧接著,第二个、第三个…… 剎那之间,整片营地齐齐下跪。 “请陛下退!” “请陛下退!” 声浪滚滚,震得旌旗猎猎作响。 那一刻,赵烈只觉胸腔一阵发紧。 他看著那一排排低首的身影,眼底有光微微颤动。 梁桓立在他身旁,望著眼前这一幕,轻声喃喃:“如此君心所向……此天子,亘古未见。” 赵烈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当他再睁开时,眼神中已无一丝犹豫。 “传令——隨我入中军!” “今日,要让陛下知道,这北境所有將士,愿以命守城,但愿他先安。” “哪怕他不肯走——” “我们,也要用命,请他走!” …… 中军大纛之前,晨雾未散。 天色灰白,雪气未消,寒风自北面吹来,捲起旌旗猎猎作响。 四面八方的號角此刻已停,整座平阳军营,反倒静得出奇。 但那种静,不是死气沉沉的寂,而是一种將爆未爆的压抑。 一眼望去,营门之外,士卒成排,黑甲森列。 他们的鎧甲上还覆著未融的霜,面上带著肃意,神色中,却透著一种极深的情绪——敬畏、悲壮,还有不容辩驳的决意。 赵烈立在最前方,风卷著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身后,是梁桓、韩云仞、董延等数名偏將,再后,是数以千计的將校与士卒。 他们没有喊声,没有鼓譟,只是肃然成阵,盔甲的碰撞声在风里低低响著。 雪光映在他们的眼中,每一双眼睛里,都映著同一个方向——中军大帐。 那是萧寧所在之处。 赵烈缓缓抬手。 剎那间,千人齐步。 雪地被厚靴踏得“嘎吱”作响,整齐得如同一支铁流。 他们不是去攻城,不是去出征,而是去“请”。 请他们的君王——暂且退开,离开那座將要燃起的火海。 那声音极轻,几乎听不出呼吸。 可每一步,都似重锤击心。 行至大纛门前,赵烈忽然止步。 他转身,望向那一片肃立的將士。 眾人齐齐停下。 风声在旌旗间穿行,发出长长的呜鸣。 赵烈看著他们,低声问:“诸君,若陛下不肯走,如何?” 韩云仞沉声道:“请不动,跪请。” 董延接著道:“跪不动,死请。” 赵烈目光微动。 他看著他们的脸,一张张,冷峻、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这些人,几乎都是血里爬出来的老兵。 有人手上断了两指,有人腿上还有未痊的伤口。 可此刻,他们眼里都燃著同一种光——忠心。 那是一种不求功、不求赏的忠。 是单纯到极致的“护”。 赵烈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好。” 他转过身,迈步走向大帐。 风更冷了,呼啸著掠过旌旗,像在为这场静默的“奏章”伴音。 萧寧的帐前,侍卫早已警觉。 见到如此阵仗,皆神色紧张,纷纷上前阻拦。 赵烈抬手止住他们:“不必惊。” “我等求见陛下。” 话音一落,后方眾將齐齐抱拳。 “求见陛下——!” 那声音轰然炸起,如山崩海啸般在晨雾中滚盪开来。 声浪衝上云端,震得帐幔猎猎鼓起。 中军帐內,萧寧正立於沙盘前。 红墨未乾,他的手指仍在一处城垣上轻描。 听到外头那声“求见”,他手指一顿,抬头,眉心微蹙。 侍卫忙入稟道:“陛下,赵將军率眾求见。” “多少人?” “近千。” 萧寧眉峰一挑,目光深了几分。 “传。” 帘幕被缓缓掀开。 风携雪入帐,火光微晃。 赵烈率眾入內,跪声齐发。 “臣等——叩见陛下!” 那一跪,声若雷鸣,几乎震得火盆里的炭屑都飞了起来。 萧寧略微侧身,目光在眾人间一掠而过。 “都起来。” 声音很淡,却带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可无人动。 赵烈深吸一口气,抬头,神色肃然。 “陛下,臣等冒昧前来,並非为乱军纪。” “实因情势危急,不得不请。” 萧寧注视著他,神情平静如水:“请什么?” 赵烈咬紧牙,低声道:“请陛下暂退平阳。” 帐中瞬息无声。 连火焰的“噼啪”声似乎都停了。 梁桓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臣等愿以命守此地,断后三日,只求陛下先安。” “若陛下安在,大尧有主;若陛下有失,天下无心。” 萧寧的目光微垂,落在那一地的甲光之上。 他没有立刻言语,只是静静地看著他们。 赵烈俯身再拜,声音沙哑:“陛下,臣等並非怯战。今日之请,唯恐圣躬陷危。若能以臣等之死,换陛下安然,亦所愿也!” “请陛下退!” 他这一拜,身后数百將士齐齐叩首。 “请陛下退!” “请陛下退——!” 声音滚滚,震得帐顶的旗影连连颤动。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恳求。 不是惧战,而是怕失君。 火光照在他们的面庞上,一张张,布满尘与血痕,却都诚恳得近乎悲烈。 梁桓跪在赵烈身旁,双拳紧扣,指节泛白。 他抬头望著那道静立不动的身影,喃喃低语:“如此得军心的君主……亘古未见。” “哪怕是沈主帅,军纪虽肃,然士心畏且敬,却依旧难有此效。” “可今日,我见的不是畏,是敬,是信,是愿。” “若此心能常在,大尧之兴,必在今日。” 赵烈低声接道:“昔日沈铁崖领十万之眾,尚不能得將士如此相护。” “而陛下,仅以身行,便令万心一体。” “此非天命,乃人心。” 萧寧听著,神色未变。 只是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两下。 声音极轻,却能穿过眾人的呼吸。 他抬起头,缓缓开口:“你们以为,朕退,则可保全?” 无人敢答。 “若朕退,”萧寧语声淡淡,“此心便散。” “平阳三日不破,便因朕在。” “若朕去,三日亦虚。” 他说到这里,声音不高,却透出一种无法违抗的力量。 赵烈胸口一窒,低头叩地。 “陛下!” 他几乎哑声道:“臣知陛下志定,可这一退,不为怯战,只为存局。只要陛下在,北境自安!” “请陛下退!” 他重重一叩,额上血痕顿现。 其后数百人齐声高呼,声震天野。 “请陛下退!” “请陛下退!” 那声音,竟似连风都在为之停息。 萧寧凝视著他们。 半晌,他忽而低笑了一声。 那笑不冷,却极深。 “眾卿此意,朕心领。” 他缓缓走下案前,一步一步,走到赵烈身前。 伸手,將他亲自扶起。 “赵烈。” “在!” 萧寧的声音极轻,却稳得惊人。 “朕若退,军心散。朕若在,军心成。” “此三日,朕与尔等同生共死。” “倘若真要一退,那也当敌退之后。” 赵烈喉头一颤,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陛下——” 萧寧抬手,打断他。 “起来吧。” 他转身,重新望向案上沙盘。 “去传令吧。” “告诉他们——平阳三日不破。” “让敌军自己退。” 帐內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望著那道背影。 那一刻,他们忽然明白,为何那句“平阳三日不破”,能让人信到骨子里。 那不是虚言。 那是帝王自信与命数的交融。 梁桓眼中微有湿意,低声喃喃:“如此之主,天下再难有二。” 赵烈望著萧寧的背影,胸腔里那股热意几乎要衝破。 他转过身,对眾人沉声道:“退下!” “守好平阳。” “陛下不退,我们更不能退!” “诺——!” 眾人齐声应和,声震如雷。 帐外的风声,被那一声“诺”震碎。 旌旗翻卷,雪狂舞。 整座平阳军营,在那一刻,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贯穿—— 没有惧意,没有疑虑。 只有一个信念: 陛下在,城不破。 …… 大帐內的火焰已烧得低了,炭火微红,映得帘幕轻晃。 刚才那阵山呼海应的“请陛下退”,已经隨风散去。 军士们一个个退出去,盔甲的摩擦声、靴底的踏雪声在帐外交织成一片,逐渐远去,只余下几缕烟气盘旋在空中,带著淡淡的铁腥味。 帐中只余几人。 赵烈、梁桓、韩云仞、董延——皆尚未退下。 他们仍旧立在原地,神色未平。 方才那场情势太重,连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將领,心头都还残留著那股沉甸甸的悸动。 眼前的年轻天子,却依旧镇定如初。 萧寧负手立在火盆前,神情平静,目光若有所思。 火光映在他脸上,映得他眉目间的冷意愈发深邃。 他似在想什么,又似只是静静地看那炭火燃尽的模样。 半晌,他忽然开口,声音淡淡,却带著一种令人不安的从容。 “赵烈。” 赵烈躬身而应:“臣在。” “朕问你,”萧寧转过身,神情温淡如常,“在朕来此之前,北境將士……如何看朕?” 话音一落,帐內静了。 静得连炭火里那一点“噼啪”的爆声都听得极清。 赵烈愣了愣,整个人像被定在原地。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萧寧的神情极认真。 那双眼平静无波,看不出怒,也看不出笑。 只是淡淡地望著他,等待著答案。 赵烈的喉头动了动。 他不知道该如何答。 梁桓、韩云仞、董延几人面面相覷,也都露出几分不安。 这话——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当然知道陛下在北境旧名。 那是整个军中几乎无人不晓的谈资。 ——“昌南王萧寧,大尧第一紈絝。” ——“生於锦绣,不识兵戈。” ——“狩猎不成,醉臥辕门。” 这样的评语,曾经满营皆是。 可如今,这样的人,就立在他们面前,以一刀平叛、以一言定军。 再去提那些旧事,简直像是在自寻死路。 赵烈垂下眼,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 “陛下此问……臣,不敢言。” 萧寧微微一笑。 那笑容极淡,却温和得令人心底发颤。 “但说无妨。” “朕不责。” 这话说得轻,语气里甚至带著几分近乎玩味的从容。 可也正因如此,更让人不敢违。 赵烈沉默了很久,终於深吸一口气,抱拳低声道: “陛下既问,臣不敢欺。” 他抬起头,神情极认真,却也透著几分迟疑。 “在陛下亲至北境之前……臣等所闻,皆是……王爷往日之名。” 萧寧笑意未减,只是淡淡道:“说来听听。” 第810章 谣言!自损威名 中军大帐。 帐外风声渐紧。 雪粒如针,拍打在帐幕之上,细碎而急,似要將那层厚帆布都刺穿。 帐內火光微暗,炭火燃得低沉,发出不时的“噼啪”声。 那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能一点一点击在人心上。 赵烈、梁桓、韩云仞、董延四人肃立。 他们谁都不敢先出声,只能垂著目光,看著脚下的地毯,任寒气顺著鎧甲缝隙渗入骨中。 方才那场请退,震彻全营,情势之重,他们谁都没从中缓过神来。 如今这帐里只剩几人,却比刚才千军呼啸时更让人喘不过气。 因为萧寧的话,太出乎意料。 “朕问你,在朕来此之前,北境將士如何看朕?” 那句平平淡淡的询问,像一柄刀,轻轻地,却稳稳地插入他们心里。 一时间,谁都不敢动。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映出一层冷汗。 连梁桓这样性子直爽的,也不敢抬头。 他知道,这个问题,没有安全的答案。 赵烈站在最前,背脊绷得笔直。 他喉结滚动,指节微微用力,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又无从著力。 “陛下此问……臣,不敢言。” 他低声道,声音发紧。 萧寧背著手,立在火盆前。 火光映在他衣襟下摆,烫出一道暗红。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但说无妨。” 那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 帐中安静得只剩下炭火的爆裂声。 那一点火星跳起,落下,仿佛每一次都敲在几人心头。 梁桓偷偷抬头,看了萧寧一眼。 那目光温淡,甚至带著笑意,可那笑让他心底发寒。 因为越是平静,越显得深不可测。 赵烈的呼吸变得极慢。 他明白,逃不过了。 既然陛下要听,那就只能说。 他抱拳,沉声道: “陛下既问,臣不敢欺。” 话到此处,他顿了顿,似在酝酿。 旁边几人皆绷紧了神经。 韩云仞甚至在心底暗暗祈祷,愿赵烈能稍稍婉转,莫要太直。 可赵烈並非圆滑之人。 他出身將门,说话素来实在。 他再三思量之后,仍旧选择了实言相告。 “在陛下亲至北境之前,臣等所闻,皆是……王爷往日之名。”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前方,语气平稳,却带著几分难掩的迟疑。 帐內的气息顿时更冷。 萧寧微微一笑:“说来听听。” 赵烈的心口像被什么压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开口—— “昔年,北境將士多言,王爷不通武事,不晓军阵。” “每逢秋猎,只知豪奢张扬,设宴比鹰,斗犬为乐。” “有一次御猎西苑,据说王爷放鹰逐鹿,反被鹿顶翻於地,笑者遍野。” “那件事传到北境后,几乎成了军中笑柄。” 他稍作停顿,嗓音沙哑,继续往下说。 “还有人言,王爷贪饮无度,好聚宾朋,夜夜笙歌。” “京师的金霞楼、梨园台,无不识陛下尊顏。” “有老卒戏言,王爷在那处出入的次数,比上朝还勤。” 梁桓眉头微蹙,韩云仞脸色已微变。 赵烈仍旧咬牙往下—— “又有人传,王爷轻財好施,动輒撒金於街,以银铸碗,邀人斗酒。” “有一次,京中雪夜,王爷醉行市口,遇流民而笑,掷金百两於地,言『拾者为贵』。” “此事传至军中,士卒讥讽,皆言王爷不知寒苦。” “也有人说,王爷轻佻任性,曾为斗马,闹至宫门之外。” “那一日,三王並辩,王爷高声失仪,被禁足十日。” “自那之后,凡议王爷者,无不以『紈絝』二字称之。” 帐中气氛愈发凝重。 赵烈的语气却更低沉,像每个字都带著重量。 “陛下登基之前,军中还传一言。” “有人说,王爷幼年聪慧,却早弃学问,弃礼仪,唯好声色。” “朝中老臣多嘆,言『昌南王若为天子,则大尧多灾』。” “也有人暗言,先帝无嗣,传位於王爷,是天意弄人。” “这话虽重,却確有其传。” 赵烈说到此处,额上已有冷汗渗出。 他顿了顿,抬袖抹去汗水,低声补道: “臣当时亦闻此言,不敢驳,只觉惶然。” “北境將士多半出身寒门,他们不识王爷,只听传闻。” “有人戏言——若王爷真至北境,怕连马鐙都不识。” “还有人言——若他为帅,一日之內便亡。” 梁桓的手微微一抖。 这话已是彻骨之刺。 若再多说一句,便是褻上之罪。 可萧寧始终没出声。 他神情淡淡,眼神中不见半分波澜。 似乎这些话,与他全然无关。 赵烈的嗓子发紧,却还在继续。 “臣记得,当时有老校校尉言,『北境男儿铁血,以血立名,王爷不过锦衣玉骨,不堪风雪。』” “也有人说,王爷纵得天下,怕连刀都不敢提。” “这些言语,虽粗鄙,却確是旧传。” “更有人背后议论,王爷一生从未披甲,未亲临军阵,不识兵心。” “有人还言,他少年纵逸,轻慢文士,轻慢庶族。” “京师寒士皆怨,北境武人亦轻。” “於是军中早有定论——王爷非能治军之主。” 这番话一层层叠加下来,犹如刀刀入骨。 梁桓、韩云仞、董延早已汗湿后背。 他们不敢阻,也不敢看萧寧的脸。 只有赵烈还直直地立著,嗓音低哑。 “直到陛下登基那一日,军中仍有流言。” “有人说,大尧江山,自此恐不安。” “亦有人私下嘆——世间竟真有以『紈絝登基』之事。” 最后一句说出,他再也说不下去。 喉咙乾涩,胸口发紧。 帐中陷入一片死寂。 连那点火光都似黯了下去。 只听得风声,越吹越急,似在帐外咆哮。 梁桓偷偷看了萧寧一眼。 那一眼,就像看进了深渊。 天子的脸上仍带著淡淡的笑,却无半点情绪可辨。 他不怒,也不言。 只是看著赵烈,静静地,看得人心底发凉。 赵烈低下头,嗓音几乎听不见:“臣所言皆实,不敢妄增,不敢妄减。” 说完这句,整个人微微一颤。 帐中无人动。 风捲起火星,炭灰落在案角,发出细细的声响。 那声音,在此刻显得极长。 梁桓心头髮紧,几乎要出声求饶。 可就在此时,萧寧忽然动了。 他抬起头,唇角微微弯起。 那笑意极淡,似云烟一缕。 “如此甚好。” 声音平缓,乾净,没有怒意。 帐中几人齐齐一怔。 赵烈的心口一震,整个人怔在原地。 梁桓、韩云仞、董延也都面面相覷,满脸的不解与惶惑。 “如此甚好。” 这四个字落地极轻,却重得像石。 没有人明白陛下的意思。 他们都在想——那一堆讥讽、耻笑、污名,怎会被称作“甚好”? 火光轻跳。 无人敢问。 无人敢动。 帐內的空气,静得仿佛凝成冰。 只有那一点淡淡的笑,悬在萧寧唇角,不散,不冷,也不暖。 赵烈低下头,心跳如擂。 他听不懂,也不敢懂。 只觉得那四个字,迴荡在脑海,越转越深。 梁桓抿著唇,暗暗呼吸,喉咙发涩。 韩云仞与董延皆垂首不语。 萧寧站在火前,负手而立。 那一点火光映在他身上,影子在地上铺得极长,稳如山。 没人再开口。 那笑、那四字,就这样悬在静寂之中。 ——直到风声再起,撩动帘幕,吹得火焰微晃,仍无人敢发一语。 “如此甚好。” 这四个字,像一柄无声的印,深深地印在他们心底。 赵烈、梁桓、韩云仞、董延四人立於原地。 他们谁都没再开口,只是彼此对望了一眼。 那一刻,所有人都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同样的情绪——困惑,惊惶,甚至有些不安。 萧寧方才的那一句“如此甚好”,像是一块石头落进深潭,没有回声,却让整个水面都泛起了暗暗的涟漪。 几人心中惴惴,却又不敢擅自问。 火盆里的木炭燃得极稳,光线低沉,隱隱映出萧寧的侧影。 他立在那儿,神情淡淡,似乎对方才的对话早已拋诸脑后。 这种从容,让人心底越发发紧。 梁桓忍了又忍,终於上前一步,低声道: “陛下……” 他停顿片刻,仔细斟酌著措辞。 “臣等愚钝,不敢妄言,但方才陛下所言『如此甚好』,臣等……实在不解。” 萧寧转过头,神情不变,声音平平。 “不解何事?” 梁桓拱手,微微低首。 “臣不敢妄测圣意,只是……陛下方才听闻的那些言语,皆是无稽之谈,流言中伤。臣以为,陛下该怒,该辩。” “然陛下不但无怒,反言甚好,臣愚昧,实不知其意。” 他说得极谨慎,字字试探。 赵烈、韩云仞、董延三人也都屏住呼吸。 他们心里想的,其实与梁桓无异。 那些流言,句句诛心,若传入寻常帝王之耳,早该震怒。 可萧寧却笑了。 那笑意淡得几乎让人不安。 帐中一时静得出奇。 火光微微一跳,映得萧寧的眉目忽明忽暗。 他似乎並未立刻答,而是伸手將火盆中的炭拨了拨。 “北境地接大疆。” 他终於开口,声音低缓。 “你们可知,这话意味著什么?” 赵烈下意识应道:“陛下之意,是边地形势险要,若北境不固,大尧之北门將为敌所窥?” 萧寧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我说的不是地势。” 他缓缓转身,目光掠过几人。 那目光不重,却带著某种看透人心的深意。 “我问你们——既然北境对朕的评价是这般,那么,大疆那边对朕的评价,会是什么?” 这话一出,几人一怔。 空气似乎又凝住了。 他们面面相覷,一时间竟没人答得上。 萧寧没有催。 他负手而立,神情自若。 嘴角那抹笑意,竟隱隱透出几分意味深长的从容。 梁桓皱眉,试探著道:“陛下之意……莫非是……” 萧寧抬手,微微一摆。 “不错。” “北境以朕为紈絝,大疆之人想来也是如此。”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极平,却有一种无法忽视的篤定。 火光映著他的眼,那目光像深潭,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赵烈怔在原地。 他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却又不敢相信。 他忍不住低声道:“陛下……此言何意?” 萧寧转头望向他,唇角的笑意略深。 “若敌以为朕是庸主,不识兵,不懂政,不堪一击,那他们……会做何想?” “必以为我军无能,朝廷不整,士心可欺。” 赵烈脱口而出。 话一出,他愣了愣,隨即明白了什么,心中一震。 萧寧看著他,微微頷首。 “朕之名声既为『紈絝』,此名便是障。” “北境以讥为蔽,大疆亦以轻为疏。” “他们若轻我,便会放慢脚步;他们若信我昏,则必失算。” 几人同时抬头。 梁桓的嘴唇微微张开,似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董延更是怔怔地看著萧寧,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萧寧的神情依旧平静。 那笑不盛,却极稳。 “世人笑朕紈絝,笑便由他们笑去。” “若能以此一笑换得三日生机,岂非一桩美事?” 他的话落得极轻,却如雷贯耳。 帐內眾人面面相覷,半晌无语。 赵烈更是愣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 他忽然想起陛下先前所言——“守三日,敌自退。” 如今再听这一番,心底那层薄雾似乎被轻轻拨开了一角。 ——原来如此。 原来陛下从一开始,就未打算以兵力取胜。 他要的,是敌之心。 梁桓喃喃道:“陛下……难道是要……示弱以诱?” 萧寧看向他,微微一笑。 “示弱?不。” “朕不过做自己而已。” “昔日他们骂我愚,骂我奢,骂我无能——今夜,他们该看到的,正是这样一个『无能』之主。”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带著一种诡异的力量。 几人听得心惊,却谁都不敢插话。 那一刻,他们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天子,心思之深,远非他们所能窥测。 萧寧似乎觉得够了。 他低声一嘆,转过身去。 “赵烈,过来。” 赵烈一怔,立刻上前两步,拱手道:“臣在。” 萧寧微微俯身,在他耳畔低声几语。 那声音极轻,连梁桓等人都听不清。 只是看见赵烈的脸色,一点点变了。 他先是愕然,隨即惊惶,接著整张脸都僵硬起来。 “陛下……此——此乃大不敬之罪啊!” 他的声音发颤,整个人几乎要跪下。 “若传出去,臣必万死无赦!” 萧寧笑意不变,只是抬手,轻轻按在他肩上。 “无妨。” “朕赦你无罪。” “按我说的去做。” 他语气平静,甚至带著几分淡淡的温和。 那种温和,反而让人更加心惊。 赵烈整个人僵在那儿。 他看著萧寧,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那命令太大胆,太惊世。 可天子目光篤定,无丝毫犹豫。 梁桓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將军,陛下何命?” 赵烈迟疑了一瞬,低声道:“臣……不敢言。” 萧寧微微一笑:“无须说。” 他负手立於火前,衣袂轻晃。 风又吹起。 帐外的雪落得更密,像千万细针,一阵一阵地拍在帐幕上。 火焰摇曳,在萧寧的脸上映出一层金红的光,深而稳。 赵烈跪下,重重叩首。 “臣……谨遵陛下圣命。” 声音低沉而坚定。 他知道,这一次,不只是奉命,而是赌命。 萧寧微微頷首。 “去吧。” 赵烈起身,眼神中那一丝惊惧渐渐被一股隱约的热意取代。 他抱拳,转身。 甲冑摩擦的声音在火光下轻轻作响。 他没有回头。 只听身后传来萧寧的声音,淡淡的,却穿透夜色。 “记著——此计若成,三日之约,可破。” 赵烈脚步一顿,心中陡然一紧。 但他没有问。 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咬牙踏出帐门。 寒风灌面,雪光耀眼。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整座平阳的风雪都在为那位年轻天子的笑而翻腾。 帐中只剩萧寧一人。 他缓缓抬头,看著火焰跳动的方向,神色平静。 唇角的笑未散,目光却渐渐沉了下去。 火光映著他的侧脸,那笑意里,竟藏著一种无法言喻的冷峻。 ——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算计。 风声呼啸,似有远处的號角隱隱传来。 那一刻,帐內的炭火忽然爆出一声脆响。 火星跳起,落入灰烬之中,熄灭无声。 萧寧垂下目光,轻声道: “三日……” “应该能撑住,到时候,庄奎他们应该到了吧。” 他重新负手而立,神情淡淡。 那抹笑,仍在唇角—— 但在火光之下,却像是某种更深的、无声的锋芒。 平阳军营外,风声猎猎。 雪仍未停。 那雪似是从天际漫捲而来,纷纷扬扬,密密叠叠,铺满营道。 火光在营墙间闪烁,士卒巡夜的脚步声沉重而稳,远处的號角声若隱若现,带著一丝寒意渗入骨中。 赵烈从中军大帐中走出,身后紧隨梁桓、韩云仞、董延三人。 四人一路行来,脚步都极快,却谁也没开口。 寒风扑面而来,冷得像刀,吹得他们的披风猎猎作响。 几人面上皆带著一丝未散的震动。 帐內的那一幕,像还刻在心头—— 天子那句“朕赦你无罪,按我说的做,去吧”,犹在耳边。 那声音平静无波,却比刀锋更冷。 四人出了中营,转入侧道。 雪地之上脚印密布,夜巡的士兵远远见他们来,齐齐躬身行礼。 赵烈摆手示意免礼,步子未停。 直到走出数十丈,避开了巡逻的视线,几人方才在一处避风的粮棚后停下。 风声被掩在木墙之后,火光透过缝隙照在他们脸上,一明一暗。 几人彼此对望。 梁桓忍了又忍,终於低声开口。 “赵將军,方才陛下……说了什么?” 他声音极轻,几乎低不可闻。 “我见將军神色惊惶,心中忧惧,以为陛下有何重谴。” 韩云仞也在一旁接口:“是啊,將军,你一向镇定,方才那神色……实在让人心惊。可陛下又似並无怒意,这究竟是何事?” 赵烈站在原地,身上的甲冑还带著风雪。 他沉默片刻,伸手抹去盔上积雪,眼神里闪著一抹复杂的光。 “陛下確是交託了一件事。” 他的语气极缓,却带著一种压抑的迟疑。 “只是……” 他眉头微蹙,神情有些茫然。 “我不大明白,这件事——究竟是何意。” 这话一出,几人心头一紧。 梁桓忙问:“何事?” 赵烈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权衡该不该说。 风声呼啸,从帐篷之间钻过,带起几缕雪屑。 他最终还是低声道: “陛下命我,命我们——” “去传言。” “传言?”韩云仞皱眉,“传何言?” 赵烈缓缓抬头。 他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扫了一圈,神色复杂。 “陛下要我们,在军中暗中散布旧谣。” “旧谣?”梁桓一愣,隨即反应过来,声音微微一颤,“难不成是……” 赵烈点头。 “不错。” “陛下要我们,派出几人,悄悄向四处传递那些早年流传的谣言——就说陛下本是紈絝子弟,不通兵事,不懂军务。” “说陛下此番北上,不过是年少轻狂,误信自己能定边事,结果却困於平阳,军中不稳,朝廷远援不及。” “还要说——陛下这次亲征,是一场笑话。” 话音落地,几人同时变色。 董延下意识抬头,瞪大了眼:“什么?!” 梁桓的呼吸也急了几分,连带著声音都拔高:“传这些话?!” 他险些脱口而出“此乃乱命”,却硬生生忍住,只能瞪著赵烈,满脸的不敢置信。 赵烈苦笑,点头道:“正是。” “陛下说,要我们务必在今明两日內,將这些言语散出去。要散得远,要让北境上下皆闻。”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 “还要让这些话,传到敌军耳中。” 风声忽然大了,拍得营棚轻轻作响。 几人对望,皆无言。 只有火光跳动,照出他们的表情—— 惊愕,惶惑,还有一丝深深的不安。 韩云仞沉声道:“这……这岂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梁桓接住:“岂不是自损威名?!” 第811章 拓跋努尔 韩云仞等人满心不解。 “陛下如今统御四方,正该树威振军,怎能让人传这种话!” “若敌军得知,岂不会更轻我军?更狂其志?” 赵烈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听著。 韩云仞的声音里透著焦急:“这若传出去,怕是士气也会动摇啊!哪怕军中信陛下之人多,可若真听多了流言,终究会有人心浮动!” “而敌军若听闻此事,只怕会更加放心攻来!” 梁桓拧眉不语,神色阴沉。 董延在一旁连连摇头:“陛下何故要自损声名?这……实在匪夷所思!” 几人说著,心绪越发乱。 他们都是军中老將,懂得“名”与“势”之重。 一军若失帅威,军心必散。 如今陛下亲御中军,威信如日中天,这时候去传旧谣…… 这岂非自毁长城? 梁桓终於忍不住,压低声音道:“赵將军,陛下真是这般吩咐?” 赵烈苦笑一声,缓缓点头。 “千真万確。” “陛下亲口所言,还特命——要在明日午前,让谣言传入大疆探骑之耳。” “至於如何传,陛下不拘手段。” “只要能让敌人信,以为陛下昏愚不堪、军中离心,便足矣。” 韩云仞的神情彻底僵住。 他喃喃低语:“若真如此……敌军必以为大尧主昏,北军可欺。那三十万铁骑,只怕更要压境了。” “陛下这是何意啊……” 梁桓一拳重重落在木柱上,声音低沉:“这不是自陷危地吗?!” “此策……实在太险!” 风在他们之间穿过,卷著雪粒打在甲上,发出细细的声响。 没人说话。 这一刻,所有人都陷入同样的困惑。 他们心里清楚,萧寧从不无的放矢。 他做的每一步,看似突兀,实则必有章法。 可这一次—— 这一次,却太让人摸不透了。 赵烈的手指微微蜷著,指节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也不懂。” “我当时听到陛下亲口吩咐之时,只觉这事太过惊世,险到不敢想。” “可陛下神色极静,似早有筹算。” 梁桓沉声道:“会不会是陛下要故意示弱,以引敌懈怠?” 董延摇头:“可若敌人真以为我军无能,反而会更急著攻城,哪有半分懈怠之意?” “若真为计,何不设疑阵、造假情,反倒去散旧谣?” 韩云仞皱眉道:“也许……陛下另有后手。只是我们看不透罢了。” 他话虽这么说,眉间却仍满是疑虑。 风声再起,雪扑打在几人面上,冰凉刺骨。 他们沉默良久。 终於,赵烈长嘆一声。 “算了。” “別猜了。” 他抬头望向天边,夜色沉沉,风雪翻涌。 “陛下既然如此命,自有其理。我们既为將,只管行命。” “若真有不测,陛下自会担。” 梁桓看著他,神情复杂。 “將军真要传?” 赵烈点头:“传。” “今夜我派亲信,分头往北境各道去。明日天明前,谣言便该散开。” “至於传到敌军耳中之法,也不难。”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边境商贾、降卒、被俘的斥候、逃兵……他们都是最好的口。” “让他们听,让他们信。” “这样……大疆那边,便会信。” 梁桓嘆息一声,低声道:“这步棋,太险。” 赵烈神情冷峻,目光中却有一丝奇异的坚定。 “可陛下的棋,从来险。” 韩云仞看著他,喃喃道:“但每次,都贏。” 这句话一出,眾人皆静。 风雪打在他们的甲冑上,声声如鼓。 赵烈缓缓挺直身躯,神情肃然。 “去吧。” “今夜传令,务必隱密。” “记住,不可惊动军心,不可外露我军之意。” 梁桓拱手:“末將明白。” 韩云仞、董延亦齐声道:“遵令。” 几人抱拳,旋即转身散开。 他们的身影在风雪中一点点被吞没,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风再起,雪再落,那些脚印很快被掩去。 赵烈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抬头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 那顶帐在雪夜中静静佇立,灯火微亮,帘影晃动。 那里面的天子,正负手立於沙盘之前,像是早已预见一切。 赵烈低声自语:“陛下……您到底要做什么?” “是诱,还是虚?” “是计,还是……局?” 风声呼啸,掠过他肩头,捲走他最后的声音。 他回头望了一眼,转身步入风雪之中。 夜色愈深,整个平阳营地都笼在一片白光之下。 巡逻的士兵仍在雪中前行,號角声被风切成断续的余韵。 而此刻,无人知晓—— 有一场无形的风暴,正从这些看似轻飘的“谣言”开始。 ——一场以声为刃、以名为局的战。 风雪未止,计已暗行。 营外雪势渐缓。 风却未停,依旧一阵紧似一阵,从北原深处捲来,掠过平阳外壕,掠过一层层营垒的旗角,带著刀锋般的寒意。 夜色深沉,平阳城南三里,临时搭建的輜重营边,一队披著斗篷的军士正悄然出入。 他们的甲片覆著厚雪,看上去与寻常巡哨无异。 可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脚步极轻,言语极少,行跡分散向四面八方。 这些人,正是赵烈等人暗中派出的“行兵”。 他们身上无军徽,无令箭。 每人只记得一句话—— “让外人听见。” 梁桓负责的是西南輜重营。 那里来往商贾最多,偶有北境老商依旧冒雪送粮。 他挑出两名机警的老卒,吩咐几句,那二人便混入人群。 一人佯作醉態,在篝火旁摇著酒碗大声嚷: “这仗啊,打不贏的!陛下虽是好心,可毕竟……毕竟不是打仗的人哪!” “听说他当年还是王爷时,整日斗鸡走马,天酒地,手里那剑是舞用的,不是杀人的!” 那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旁边的帮工和驼夫都听得一清二楚。 几名帮工相视一笑,靠拢过来。 “嘿,这可是你说的,可別乱传!” “乱传?哈哈,我家祖上就是在京城混饭的,我亲眼见过那位爷!一身绸缎,腰佩香囊,连马都是香的!” “香马?” “可不是!听说那匹马餵的不是草,是用瓣泡的米糠。那时候他还笑,说『让马也识香气』,好个清贵人儿!” 眾人鬨笑。 那醉卒又嘆道:“如今这位贵人却要守平阳。真是笑话!我等这身血衣,竟要替个斗鸡公子去死。” 另一人忙作势喝止:“慎言!这话若被传出去,灭门之祸啊!” 那醉卒摇头嘀咕:“怕什么?如今北军都知道,陛下不会用兵,听说他在京中连军帐都没辨得清!上次练兵,竟把鼓令和撤令认反,被笑了三日!” 火光闪动,笑声、酒气、寒风混在一起,那几句醉言被风带出营外,像一缕烟似的,慢慢飘散。 …… 与此同时,韩云仞那边也早已行动。 他让两名会读写的亲兵混入传令队,换岗时故意与哨兵“爭嘴”,声音极高。 “你懂什么!那是陛下——一个从京里来的公子哥!” “他从未上过阵,连北境的风都没挨过!” “若不是赵將军、梁將军拼死支撑,早就打散了!” “咱们这仗,能撑三天,已是祖宗保佑!” 那几名哨兵本就焦虑不安,听得这话,立刻变了脸色。 “真有此事?那他来此做什么?” “听说是要『亲征以振军心』,可惜……自己先慌了。” “嘖,这可如何得了。” 一阵低语之声,顺著巡逻的风口,被吹得老远。 有人警觉地喝止:“嘘,別说了!这是大逆不道!” 可风已经替他们把这些话送了出去。 …… 董延的布置更靠近敌方。 北岗巡防距离大疆前哨不过十余里,夜里偶尔能望见那边探火闪烁。 董延选了几名老兵,夜巡时刻意抬高声调。 “陛下?陛下算什么!他这一路从京来,只懂摆架子!” “听说他还嫌军食粗,不肯吃咱们这糙粮呢!” “昨日那饭,还是赵將军硬逼著他咽的。” “真要靠他指挥?呵,怕是敌骑一衝就散。” 他们言语放得极重,似乎根本不怕被人听到。 雪地反光,声音顺著风口滚向前方。 十里外的雪岭上,正有几道白影趴伏在雪地。 那是大疆的探子。 他们披著白氅,与雪几乎融为一体,呼吸极轻。 “听见了吗?”领头者压低嗓音,“他们在骂他们的天子。” “好像说那少年天子是个紈絝,斗鸡走马,不知兵事。” “哈哈……看来我们这趟没白来。” 那领头的黑影嘴角一勾,露出森冷的笑。 他低声道:“我早听说,大尧那位新帝,出自宗室旁支,少年荒唐,京中人人笑他。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另一人应声:“是啊,我去年潜往中州,也听人说过,说他当年偷马毁田,被老昌南王禁足三月。” “还有一次,好像是在宫中舞宴上醉臥御阶,被人抬著才走。” 几人轻笑,笑声极轻,却带著冷意。 “呵,这样的人,也配做君?” “他若真在平阳,三日內定破!大尧这仗,自取灭亡。” 领头的探子眯起眼,远远望向北面天际那点火光。 “传闻,他登基不过三载,未有大战。如今竟敢亲征?怕是想博个虚名。” “如今北境风雪连天,士卒苦寒,那样的公子哥,怎受得了?若他真敢坐镇,定是形同虚设。” “將此事传回。” “是。” 几名探子互相点头,其中一人翻身上马,另一人则取出號箭。 “嗖——” 一道短促的哨音划破风声,转瞬即逝。 远处,连绵雪原中闪起几点微光。 那是更远处的斥候应声而动。 不多时,这几名探子已潜入山谷。 他们熟门熟路地沿著冻河边缘疾驰,马蹄敲击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风掠过他们披风的边缘,捲起细雪,迅速淹没了他们的行跡。 …… 平阳城北二十里。 夜色如墨,风声卷雪,天地一片苍白。 大疆的主营就扎在这片雪原上,连绵百里,帐幕成列。 黑铁战旗隨风狂舞,旗头上的狼牙骨在夜风中发出低沉的呜鸣。 那是属於北疆的声音,粗野、阴冷,却蕴著一种骇人的力量。 最中央的巨帐高出其余三丈,幔顶覆著厚厚的白氅,四周插满狼头长戟,火盆燃著樺油,照得整座帐中红光跳动。 空气里混著铁腥与兽皮的焦味,像是整座营地的血气都被聚在了这里。 几名探子被带进来时,膝下的雪还没化,身上的白氅已被风撕得残破。 他们俯跪在地,头埋得极低,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在他们面前,坐著一人—— 拓跋努尔。 这位新继大疆王位不久的君主,正负手立在火盆旁。 火光映在他面上,映出冷硬的线条。 他身形极高,几乎比寻常人高出半个头,肩宽背厚,腰间掛著一柄长柄弯刀,刀鞘是血色的鱷皮,刀柄上缠著白鹰羽。 那柄刀,他亲自取名“噬日”。 传闻,这刀开锋之日,饮了八十人的血。 他年纪不过四十出头,却因长年征战,眉宇间的杀气仿佛早已凝成实质。 他的脸並不粗野,反倒带著一股异样的冷俊,五官深刻而稜角分明。只是那双眼——太冷。 那不是凡人的目光,而是狼王盯著猎物的眼。 火光在他瞳底一闪一灭,映出探子们额头的汗光。 良久,拓跋努尔才开口。 声音低沉,带著一点沙哑,像铁在磨。 “说吧。” 探子中年纪最长的那人立刻伏地,额头紧贴地毡。 “启稟大汗——属下等三人,於今夜潜至平阳南壕外十里,探得確切情报。” “说清楚。” 探子抬头一瞬,又立刻低下去。 “平阳守军,兵力约四万余。其余援军未至。城中主帅为大尧新皇萧寧——” “他亲至前线?”拓跋努尔的声音陡然一沉。 探子立刻应道:“是。属下已亲耳听见守军口传:『陛下亲御中军』。” “呵……”拓跋努尔轻笑一声,那笑意冷得近乎森然。 他慢慢走到火盆旁,抬手拿起一截烧红的木枝,隨意拨了拨炭火,火星噼里啪啦地炸开。 “继续。” “是。”探子再度叩首。 “属下探得——平阳军中怨言极重。” “怨言?”拓跋努尔挑了挑眉。 “是。属下等夜伏其营外,闻得多处议论。” “有人言:新皇年少,不諳军阵,纵猎失度,轻佻奢纵。” “有人言:他在京中时,好酒好,凡事不理,只知享乐。” “亦有人笑言:那位陛下从未带兵,连鼓令与退令都认不清,如今竟要指挥北境之战,实乃天赐良机。” 火光一跳,照亮探子的脸,额上冷汗如线。 “属下所闻,句句確凿。” 帐中陷入短暂的寂静。 风从帐口灌入,火焰微微摇晃。 拓跋努尔將木枝丟回火盆,转过身来。 他那双眼像两团暗光,紧紧盯著那几名探子。 “你们確定?” “確、確凿无误!” “他们的口音,你们能辨清是北境人?” “是北境本土卒音,绝非偽装。” 拓跋努尔凝视他们片刻,嘴角缓缓勾起。 “呵……” 那一声笑,低得几乎听不见。 “有意思。” 他走回座上,手指轻轻敲击著扶手,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计算。 “萧寧……” 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带著一点若有所思的味道。 “朕倒是听过。” 他微微抬头,神情似笑非笑。 “当年大尧乱选储君,立了个宗支王爷——说他荒唐无度,斗鸡走马,不通诗书,凡事只会取乐。” “南朝那些老臣,曾暗地里称他『紈絝王』。”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人,竟也敢亲征?” “他该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吧?” 帐中诸將立在左右,不敢插言。 拓跋努尔的笑意渐渐转为森寒。 “呵,不怕死么?” “好。” 他忽然一拍案几,火盆的炭火被震得猛地一跳。 “这倒省事了。” “朕原还想著,咱们得打到洛陵,才能见到这位所谓的大尧第一紈絝呢。” “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倒省了本王半月兵程。” “还有什么事,是比咱们在北境活捉了他们大尧的皇帝,更能让他们沮丧的呢?” 他说著,目光投向那副山河图。 平阳——大尧北防的最后一道关隘,此刻正被一枚黑石重重压在中央。 拓跋努尔抬手,指尖轻轻一按,那黑石被他硬生生按碎。 “传令——” 他语声极冷,“三十万铁骑,今夜行军,全军东推二十里。明日巳时,平阳外垒前列阵。” “末將得令!” 几名將领齐声应下。 “告诉各部,明日破阵,三日破城。” “若天命在我——此役,取的不只是平阳。” 他缓缓起身,披风微张,双臂展开。 “朕要亲手活捉大尧的新皇萧寧。” “捉他於雪地之前,悬首军门。” 帐中气息骤然一紧。 风声呼啸,火光映在他脸上,映出一种近乎狂烈的光。 他缓缓闭上眼,似在细听外头的风。 “呵,大尧的天子……朕听说他长得极俊,文弱如女。” “若真如此,待朕抓到他——便让他好好看看,何为铁与血的天子。” 周围眾將低头齐呼:“喏——!” “去吧。” 拓跋努尔挥手。 探子连连叩首,倒退而出。 帐门被掀开的一瞬,风雪扑面灌入,火光被吹得剧烈摇曳。 拓跋努尔仍立在原地,负手而立,眼底那抹冷意如钢,闪著寒光。 “萧寧……朕看你能撑几日。” 他低声喃喃,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没。 火盆里一块炭忽然崩裂,火星飞散,落在他脚边。 他低头一笑,转身缓缓踏入帐后的影处。 那笑极淡,却带著绝对的自信。 ——他相信,这一战,必定是他的大疆入主中原之始。 帐中火光渐暗。 眾將退去之后,只剩风声绕著帐幔呼啸,带起几缕灰烬在空气中打著旋。 拓跋努尔仍站在原地,背对火盆,双手负於身后。 他神色安然,像是在倾听风声,又像在回味方才那几名探子的稟报。 片刻后,帷幔轻轻一晃,一道低矮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 那人身形矮小,肤色黝黑,体格结实如铁,双臂粗壮,面上却並无北疆人常见的稜角分明。 他是拓拔焱——出身边地的异族降將,行事一向谨慎寡言,却以机警与谋虑著称。 此刻他眉头紧锁,缓缓走到拓跋努尔面前,沉声道: “大汗,此事似乎有些古怪啊。” 拓跋努尔听到声音,连头都未回,语气却淡得如烟: “哦?说说。” 他语气平淡,整个人都透著一种篤定与漫不经心。 拓拔焱上前一步,抱拳,声音低沉:“对於这位大尧的新皇萧寧,咱们其实都听过。” “他那『紈絝』的名头,从南到北,几乎无人不知,確实是个荒唐的人物。” 他顿了顿,语气却陡然一转。 “但——咱们的大敌,我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那赵烈、沈铁崖二人,皆是多年宿敌。无论是治军之法,还是守阵之严,他们素来谨慎,不容私语。” “他们最懂军心之重,最知士卒之变。若他们当真拥护那位新皇,军中岂会流传出这等毁主之言?” 拓跋努尔听著,仍旧面无表情,只在火光中微微挑了挑眉。 拓拔焱又向前半步,神情愈加凝重。 “我以为,这传言有蹊蹺。若真是那萧寧登临前线,亲御中军,这些言语就更显不合常理。” “一个紈絝的君主,纵然无能,也该顾忌顏面。可如今这等流言传遍军营——要么他们军心大乱,要么……这是故意让咱们听到的。” 帐中空气陡然凝重。 风声一阵又一阵地灌入,火焰跳动的影子映在两人之间,像是在两人脚下拉出一条暗暗的界线。 拓跋努尔终於回过身。 他抬起头,看了拓拔焱一眼,眼底那抹冷光一闪而过。 “你怀疑他们是在放烟?” 语气里没有怒意,反倒带著一种似笑非笑的玩味。 拓拔焱微微躬身,道: “属下不敢妄言。只是大汗,咱们这些年打仗,不知遇过多少『巧计』。敌人退一步,往往是为进两步。赵烈、沈铁崖都不是愚人。北境毕竟有他们两人坐镇,咱们不得不多想一步啊!” 第812章 陛下要退兵? 帐中火光渐弱,樺油燃烧的气味瀰漫开来。 风雪在帐外撞击,猎猎作响。 拓跋努尔静立火盆旁,神色从容。 而拓拔焱站在他身前,神情却愈发沉重。 他低声道:“大汗,属下方才只是直言——虽然眼下尚未想明白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事不对劲。” 他顿了顿,抬起头,眉目间全是疑虑。 “赵烈、沈铁崖,那可不是寻常將领。他们两人治军极严,麾下士卒以军法为天,绝不敢妄议主上。” “若真如探子所言,军营里人人嘲笑、污衊新皇,那就不是一处两处的鬆懈,而是根本性的离心。” “可那样的军心,早该崩了!可如今呢?平阳依旧安稳,守备未乱,未闻有溃兵之兆。” “这说明什么?” 他抬手指了指帐顶的方向。 “说明他们军中,根本没有乱。既然没乱,这些话又是从哪儿来的?” 拓跋努尔负手而立,微微偏头,嘴角浮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笑。 “继续说。” 拓拔焱的声音压得更低。 “属下斗胆推测——此事极可能是他们故意放出的烟雾。看似自损声名,实则诱敌轻进。若敌军真以为那萧寧愚昧无能,轻视他,便必然贸然压境。到那时,只要他们早布伏兵,一战便能反噬我军。” “若此计真成,我军三十万铁骑,怕要折在平阳壕前。” 他的话一出口,帐中几名侍卫的呼吸都轻了几分。 连火焰的跳动似乎都慢了下来。 拓跋努尔神情却未变,只静静听著,指尖缓缓摩挲刀柄。 那柄“噬日”弯刀被火光映得泛红,像潜伏著的兽。 拓拔焱见他不语,又上前一步,语气急切了几分。 “大汗,属下虽不敢妄断,但以属下对赵烈、沈铁崖二人多年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坐视军中散播主上不堪的流言!” “那两人素以忠勇著称,军中有一人敢乱言,翌日便会掉头!如此一来,要么他们已不掌军中,要么——” 他停顿片刻,目光沉冷,“——他们正配合这场计。” 帐中寂静得几乎能听见火星爆裂的声音。 拓跋努尔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所以,” 他声音极轻,带著一点若隱若现的笑意,“你怀疑他们在演戏?” 拓拔焱犹豫片刻,咬牙道:“属下不敢言『演』,但至少有假。” “若非假,他们怎会恰好让探子听到?又怎会让流言在城外传遍?” “属下斗胆猜测——他们是要引咱们信了此谣,从而误判敌情。” “而他们真正的谋算,必藏在这『愚昧』之后。” 拓跋努尔听到这里,终於笑了。 那笑声极轻,却带著一股冰冷的自信。 “你啊——” 他抬手,隨意拍了拍拓拔焱的肩。 “想得太多了。” 拓拔焱一怔。 “大汗的意思是?” “我倒不这么认为。”拓跋努尔转过身,背对火光,声音平淡如水。 “若真如你所说,是他们布的局,那这局也太拙劣了。以那萧寧的出身与脾性,他怎可能容忍部下这样散播流言?” “那等人,心胸狭窄,目下无人,最要脸面。他若真知情,早已诛杀军中一片,怎还会放任此事外传?” “所以,我看这事,倒是再自然不过。” 他慢慢走回主座,坐下。 “一个年轻的天子,空有虚名,却不懂兵事,被將领们瞒著。將士不服,自然怨声载道。流言传开,是人之常情。” “你要说这其中有计,那倒是太看得起他们了。” 拓拔焱皱眉,仍不死心。 “大汗,这么多年,大尧能屹立不倒,並非全靠命好。那赵烈与沈铁崖,可都不是易与之辈。若真无计,他们早该正面迎敌,何苦散这些自损之言?” “属下担心,这背后另有图谋。虽然现在还看不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拓跋努尔听罢,终於抬起眼。 火光映在他瞳孔里,闪著冷光。 他缓缓说道: “不用多虑了。” “若他们真有阴谋,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拓拔焱一怔。 他抬起头,神情困惑:“大汗此言……何意?” 拓跋努尔轻轻一笑。 那笑没有温度,反倒像是刀锋掠过雪面。 “毕竟——” 他语气放得极缓,几乎每个字都落在帐中每个人的心上。 “他们军中,可是有著咱们最信任的棋子。” 这一刻,火光猛地跳动。 “噼啪——”几声,火星炸裂,映得帐內明明暗暗。 拓拔焱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您是说……那人?” 拓跋努尔没有回答,只是看著火盆,缓缓吐出一口气。 “此人已经潜伏三年。” “当初他愿降,是我亲手验过忠心的。” “如今他就在平阳。” “他们若真有诈,那人自然会传来消息。” “若无消息……” 他冷笑一声,伸手在空中一划,手势锋利如刀。 “那便说明,他们確实如传闻所说——虚弱不堪,名不副实。” “到那时,本王便踏雪破平阳,活捉那萧寧。” 火光照著他半边的脸,那笑意冰冷而自负。 拓拔焱心中微微一紧,似想再劝,却又不敢。 他知道,拓跋努尔这种人,一旦认定一件事,旁人再多言,也只会被视作软弱。 可他心底的不安却愈加深重。 他垂下目光,沉声道:“属下明白。” “但愿此事,真如大汗所料。” 拓跋努尔听罢,淡淡道:“放心。” “有那人在,我们不会被蒙在鼓里。” “再者,就算他们真想弄虚作假,也得有命撑到明日。” 他站起身,披风微微一展,整个人高大如山。 “传令——明日巳时,我亲率前军探阵。若那平阳真是空虚,那我便要让萧寧知道,什么叫『以命赌天』。” “喏!” 拓拔焱躬身,声音压得极低。 但在他俯身的剎那,心中却莫名泛起一丝寒意。 火盆里又是一声轻爆,火星散落在地毡上,瞬间熄灭。 他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拓跋努尔的背影。 那背影被红光映照,仿佛连空气都在震动。 拓拔焱喉头微动,终是低声问道: “大汗……那人,如今在平阳何处?” 拓跋努尔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开口: “在他们的中军。” “在那萧寧的帐下。” 火光闪了闪,拓拔焱的眼神猛地一凝。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 他们所谓的“棋子”,不在外,不在侧,正藏在敌军的心臟之中。 帐中再无人言。 只有风,从帷幔缝隙钻入,吹得火焰摇曳不定。 拓跋努尔静静立著,低声道: “棋,已布完。” “接下来,就看——那少年天子,是否真的如他传言那样,不堪一击。”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案上的山河图。 那一点平阳,黑石已碎,只余残粉。 拓拔焱沉默良久,拱手一礼,悄然退下。 风掀开帐门,带起一阵雪。 那雪光照在他黝黑的面上,隱约映出一抹凝重与疑惧。 他知道——这场仗,还未打,就已被推上悬崖的边缘。 而在那崖下,等待他们的,也许不只是风雪。 也许,是一场早已藏好的陷阱。 拓拔焱刚要离开,脚步才转到帐门前,背后忽然传来拓跋努尔那道平静的声音。 “拓拔焱。”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柄沉铁,从背后落下,敲在心头。 拓拔焱一顿,回身躬首:“大汗。” 拓跋努尔缓缓走近火盆,火光映著他那双深沉的眼,眸中光影一闪一灭。 他淡淡道:“你啊,想得太多了。” “这不是计。”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著拓拔焱。 “你是我的军士,你应知道我在说什么。” 拓拔焱抬头,神情凝重:“属下自然明白,只是心中仍觉——” 话未说完,拓跋努尔已伸手拍上他的肩。 那一拍不轻不重,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放心吧。” 拓跋努尔的声音低沉,带著几分安抚,又几分凌厉。 “这不会是计。” “若真是计,也得有本事让我中。” 他微微一笑,笑意中带著桀驁的自信。 “这些年,多少人想算计我?不是被我屠了,就是被我收了。” 火光打在他面上,那笑像一抹刀锋。 他忽地抬手,拍了拍拓拔焱的肩。 “別想那些没用的。” “你啊,还是多考虑考虑——等咱们拿下平阳之后,该怎么一路南下。” 他语气平静,却透出一种霸道的篤定。 “平阳不过是门户。” “再往南,就是他们的洛陵、临川、南都。” “朕若踏入南境,江河自会改流。” “到那时,大尧再无北防,天下尽入我疆。” 拓跋努尔眯起眼,望向帐外那无边的雪幕,嘴角缓缓扬起。 “听说那江南之地,开不败,城闕如画。” “等咱们铁骑踏入,朕要让那,都开在咱们的盔甲上。” “到那时,你拓拔焱,也该封王了。” 他语调极轻,却带著某种令血脉都震动的力量。 拓拔焱怔了怔,抬起头,火光在他黝黑的面庞上闪烁,神色中有一瞬的恍惚。 隨即,他抱拳,低声应道:“属下谨遵大汗之命。” 拓跋努尔笑了笑,转过身,负手而立。 “去吧。” “好好休息。” “明日——该让这场雪,为平阳染色了。” 拓拔焱再不言语,俯身行礼,缓缓退出帐门。 风从外头灌入,吹得火光一阵摇晃,照在拓跋努尔的背上,那高大的身影像一座铁塔,冷峻而不可撼。 帐外风雪更急。 拓拔焱走出数步,忍不住回望。 那顶巨帐仍在夜色中挺立,幔顶的狼牙旗猎猎作响。 他看著那旗,神情复杂。 眼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色。 风雪扑面,他收回目光,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脚步深陷雪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夜空如铁,寒风刺骨。 拓拔焱心头忽然泛起一阵说不出的闷意—— 他明白,大汗的话看似篤定,但那种篤定,有时候,比怀疑更可怕。 因为那意味著,任何反对的声音,哪怕是忠言,也將被掩进风雪里。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走远。 风在他身后捲起白雪,慢慢吞没了那一行脚印。 而帐中,拓跋努尔依旧负手立在火前。 他望著跳动的火焰,低声自语: “平阳……” “该倒了。” 火光在他眼底映出一抹冷光,如同掠过雪原的刀锋。 …… 雪,仍在下。 夜色深沉,风声在营帐外呼啸,呼吸都能被冻成一口白雾。 帘幕掀开的一瞬,几缕寒气顺势捲入,吹得帐中烛火晃了晃。 赵烈、韩云仞、梁桓、董延四人依次踏入中军大帐。烛光下,萧寧负手而立,面色平静,背影被火光拉得极长。 帐內一片寂静,只有炭盆中木炭的轻爆声。几人对视一眼,齐齐跪下行礼。 “陛下,您召臣等前来,可是有新命?” 萧寧转过身来,神色如常,目光一一扫过几人。那目光平淡到几乎没有温度,却让几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良久,萧寧才淡淡道:“谣言之事,办得如何?” 赵烈率先出列,抱拳低声道: “启奏陛下,一切依旨行事。臣等已分派人手,按时散布消息。无论輜重营、南岗、东垒,皆已放出声口。属下保证,今夜之后,北境风雪之下,必有耳听闻此言。” 萧寧静静听著,神色未有起伏。 韩云仞在旁补充:“臣已命传令队暗中布置,声声入耳,务求敌探得闻。此刻风势正急,怕是到天亮时,消息便会传到敌前。” 梁桓亦抱拳道:“陛下,末將已派人潜往南壕附近,让商贾、帮工皆有所闻。若不出意外,敌探今晚便能得信。” “很好。” 萧寧点了点头,语气淡然,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例行公事。 赵烈抬眼看他,试探著问:“陛下,可还要臣等再做布置?” 萧寧並未立即回答。 他缓缓走到帐门口,伸手掀开帘幕。风雪灌入,撩起他衣袍一角。那一刻,他仿佛並未在听眾人说话,只是抬头,静静地望著外头的雪。 漫天的白,冷彻天地。 他轻声道:“下雪了。” 眾人一愣,不知陛下何意。 “好雪啊。”萧寧缓缓道,语气平静,仿佛自语,又似低嘆,“这雪来得正是时候。” 他回身,眉目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那笑不似欣喜,更像是某种已经篤定的沉静。 “接下来,是时候交给你们最后一个任务了!” “赵烈。” “臣在。” “传朕之令——” “所有兵马,自今夜起,退。” 帐中眾人齐齐变色。 “退?”韩云仞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著不可置信的颤。 萧寧平静地望著他,语调未变:“退至平阳城后,北关之前扎营。” 片刻寂静。 仿佛连火光都为之一滯,炭盆中的火星陡然一跳,发出一声轻响。 赵烈怔在原地。 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退? 退到北关? 那可是——后防。是他们的最后一重壁障。若平阳弃守,北关虽险,却也绝非长久之策。敌军铁骑若趁势南压,整个北防线將顷刻洞开。 这念头闪过的一剎,他心口便是一阵钝痛。 他抬头看向萧寧,只见那位年轻的帝王神色安静,目光沉如夜色,没有半点动摇。 火光映在他眼底,反而显出一种近乎冷峻的清明。 赵烈的呼吸变得沉重。那份熟悉的稳重与冷静,此刻反倒让他更加不安。 因为他太清楚,陛下从不会无的放矢。可也正因如此,这道命令的突兀,愈发让他感到——事情不对。 他垂下目光,喉头像被堵住了,想说什么,却一时间说不出口。 韩云仞站在他身后,神色同样凝滯。 “退兵?” 他几乎是用气声喃喃著,眼神里带著一种不敢置信的茫然。 脑海里闪过的,是萧寧三日前的话—— “守平阳三日,敌军自退。” 那时,陛下神情篤定,言辞有力。 他们信了。 那句“自退”像一块定心石,压住了军中所有的躁动与疑虑。 他们在雪中坚守、巡防、夜练,一切都是为了撑那三日。 可如今—— 三日未到,却要退了。 他脑中一阵混乱,心中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堵住。 韩云仞向前半步,又退了回来。那一步之间,犹豫、焦躁、不安全都写在眉眼里。 他望著萧寧,想从那冷静的神情中看出一点端倪,却什么都看不到。 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迟疑,也没有任何被迫的痕跡。 反而像是……在等。 在等他们的反应。 梁桓则完全愣住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眉头拧成一团。 “退?” 他几乎是无声地在口中重复了一遍,手指紧握,关节泛白。 那种感觉,就像一口冰水从喉咙灌入心口——冷彻、钝痛、又无从发作。 他不懂。 明明一切都布得稳妥。 谣言已散,探骑必疑,风雪可掩行跡,平阳的守势几乎是这三年来最稳固的一次。 他们已经一天没有睡觉,筹粮、布阵、安卒,一切都为这几日的决战。 若此时撤军,那之前所有的准备,不都成了虚空? 他心中生出一阵空落,像被人硬生生抽去了骨。 “陛下……” 他低声自语著,声音几不可闻。 董延则在一旁死死攥著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他原本是最老实的一位,不多言,不轻问。 可此刻,他胸中也像压著块石,闷得透不过气。 退兵——这个命令,太诡异了。 诡异到让人生不出一丝顺从的念头。 他心想:陛下明明说得那么篤定啊……那日他站在平阳壕上,眸色凌厉,风雪打在他脸上,他说“守三日,敌必退”。 那时全军都听到了。 士气正是因为那句话,才凝得如此之盛。 如今若撤,不仅是阵地的失,还会是军心的崩。 一个“退”字,或许比千军万马更可怕。 董延抬起头,眼底的迟疑几乎溢出。 可他看著萧寧,却又不敢言。 那是皇帝,是他们眼中冷静如刀的主。 没人敢贸然质问。 但不解,已化成沉甸甸的压迫,沉入每个人的心底。 一阵风自帐门吹入,火光晃了晃,几人的影子摇曳不定。 那一刻,帐中除了炭爆的轻响,再无声息。 他们都在等。 等陛下解释,等一个理由。 可萧寧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著他们。 那目光里没有怒气,也没有情绪,只是一种让人捉不透的冷静。 赵烈终於再也忍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往前一步,沉声问:“陛下,恕臣冒昧——这道退令……究竟是何意?” 他声音低沉,却带著抑制不住的焦急。 “陛下三日前明明言道:『守平阳三日,敌军自退』,臣等以此为誓,誓死不退。如今敌军方才探阵,未有攻势,陛下却命全军撤往北关,这——这又作何解?” “平阳,不守了吗?” 这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带著一丝颤意说出的。 火光照在他脸上,神情里混著惶惑与痛苦。 他这一问,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韩云仞抬头,神情同样紧绷。 梁桓咬紧牙关,沉默不语,但那一口气已经憋得胸口发闷。 董延微微颤著唇,却终究没忍住,小声道:“陛下……真要弃城?” 烛火噗地一跳,照亮了萧寧的眼。 那双眼,静得出奇。 他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缓缓转过身,负手背在身后,视线穿过帐口,望向外头的风雪。 雪仍在下,天地寂白,似乎连声音都被吞没。 那片雪光在他瞳中闪烁,映出淡淡的光。 赵烈屏住呼吸。 他看著那背影,忽然有种奇异的错觉—— 萧寧並非在逃。 他是在等。 等什么?他不知道。 但那种从容,分明不是慌乱,也不是退缩。 反而像是……一种比“守”更深的谋算。 可那谋算,他们都看不见。 这让人更惶恐。 因为不知陛下在想什么,就等於——他们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了。 韩云仞张了张嘴,想再问一句,却被赵烈用眼神止住。 赵烈明白,再问下去,只怕要触陛下逆鳞。 可他心里仍有股压抑不住的焦躁,胸腔像要炸开。 他咬了咬牙,抬头望向那背影。 第813章 一人守平阳?! 帐中火光昏黄,烛焰在风口处微微倾斜,火舌一寸寸舔著空气,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赵烈沉默了许久,喉咙像被什么堵住。那种沉闷的气息,令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抬头看向萧寧,想说什么,又压下。可那股鬱结终究难忍,在胸腔翻腾了几次后,还是化作一声沉沉的低问。 “陛下,” 他低声道,语气带著几分劝諫,也带著几分压抑不住的急切, “末將斗胆再问一句——我们之前已经动员过了,如今弟兄们个个卯足了劲,都在盼著再守三日。” “咱们现在的局势也还稳,粮草充足,壕沟未破,箭矢尚丰。既然如此……何必放弃?” 他语声沉稳,却分明有一丝恳切。那“何必”两字一出,帐內气息更凝。 萧寧原本负手而立,听到此言,微微挑了挑眉。 火光掠过他那双平静的眼,映出一线极淡的光。 他看了赵烈一眼,神色淡如寒铁。 “谁说——平阳不守了?” 他的话极轻,却清晰得让人心头一震。 一瞬间,帐中空气仿佛凝固。 赵烈怔在原地,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听错。 “陛下……您方才不是下令退兵吗?退到北关之前扎营……那不就是——” 他声音低下去,像被什么猛然掐住。 “那不就是……弃守平阳?” 萧寧没有立刻答,只是那眼神微微一动,唇角轻轻扬起。 那一抹笑意,不是温和,也不是讽刺。 更像是一种已经洞悉一切的篤定。 “退兵,” 他缓缓开口,声音极轻,却带著一种无可撼动的气势。 “是让你们退。” 他顿了顿,目光自几人之间扫过, “平阳要守——只需我一人,便够了。” 烛火忽地一跳。 那一瞬间,仿佛整顶帐篷都陷入了某种无声的震颤。 几人怔在原地,谁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风吹过帐口,捲起几缕雪,白光在空气中飘荡。 那一刻的寂静,比刀锋还锋利。 赵烈呼吸滯住。 他愣愣地看著萧寧,只觉得脑中一阵嗡鸣。 “一个人……” 他在心里默念著这几个字,却愈发觉得荒诞。 一个人? 一个人守平阳? 他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平阳之地,壕沟纵横,山势险峻,三十万敌军已压境。任何一寸土地的丟失,都是用血堆出来的。 如今天子却说——要以一人守。 赵烈心中猛地一紧。那种紧,不是惊,而是恐。 他见过陛下的冷静,见过陛下的果断,也见过陛下在战阵间的那种近乎超然的胆识。 可这一次,他第一次生出一种异样的惧意。 不是对敌。 而是对陛下。 那一刻,他忽然有种错觉:这位年轻的帝王,像是站在了某种凡人不可及的高度。 他不在意输贏,不在意安危,甚至不在意生死。 他只在意——那一局。 赵烈的心跳渐渐快了,他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韩云仞站在一旁,神情亦是震动。 那句话在他脑中反覆迴荡——“让我一个人来守就够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人守? 三十万敌军。 一座孤城。 他闭了闭眼,心中有一瞬的荒谬感——这话若出自旁人之口,他必斥为狂言。 可这话偏偏是萧寧说的。 那就不一样了。 因为这个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韩云仞的喉咙有些发紧,他的思绪像被两股力量撕扯—— 一边是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另一边是信念,告诉他陛下绝不会无端言此。 他忽然有些茫然。 他信萧寧。 可他更怕这份信,最后化成了信而无凭的死局。 他心中有太多话想说,却一句都不敢出口。 因为他从萧寧的神情里,看不出丝毫犹疑。 那不是在试探。 那是真要如此。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的寒气几乎冻成了冰。 梁桓站在一侧,面色比任何人都要难看。 他的指节死死绷紧,额角青筋突起。 他不是那种多思的人,行军打仗多年,惯以直觉断事。 此刻他的直觉,几乎在咆哮—— 疯了! 他不敢说出口,但心里每一个字都在往外撞。 一个人守平阳?那是拿命在堵天。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陛下的每一个决定,从未失过手。 五年前的河西之役,三千破万骑。 两年前的南洮之战,半夜纵火,断敌粮道。 那每一仗看似疯狂,最终却都贏了。 所以,他心底那句“疯了”,还没来得及成形,就被更深的敬惧压了回去。 他只是死死盯著萧寧,心中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 他信陛下。 但他更怕这一次,连奇蹟都不够用了。 董延站得最远,却看得最久。 他眼神微颤,心中像有乱雷。 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理解错了“一个人”的意思。 他在心里一遍遍揣度—— 陛下莫非是要留下诱敌? 莫非是另有暗伏? 或是早布奇兵? 可不论他如何想,脑中那个“一个人”的形象,总是挥之不去。 雪夜孤城,烽火四起。 城头上只立一人。 那一幕,他越想越清晰,直到心底都在颤。 董延忽然觉得喉咙发乾。 他当然知道陛下不是莽夫,若真是计,那必是天险之谋。 可那又如何? 纵是计,也太险。 一个人——终究只是一个人。 他想开口劝,却又怕一句多言,让陛下生疑。 於是只能低著头,死死攥拳,指甲陷入掌心,疼得他几乎清醒不过来。 帐中气息越发凝重。 萧寧的身影立在火光里,背后是呼啸的风雪。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望著他们,眼神沉静,像早已超脱了人间的惊惶与惧怕。 那种平静,反倒让眾人更加不安。 赵烈心头一片混乱。 他脑中浮现出许多场景——平阳壕前的阵列、城墙上的火炬、鼓声、號角,还有那漫天的雪。 一切都在眼前翻滚,可所有声音最后都被那一句话掩没: “让我一个人来守就够了。” 那句话像一道烙印,烫在心上,无法抹去。 他忽然觉得胸中发闷,连呼吸都开始疼。 他看向韩云仞,又看向梁桓、董延。 几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皆是惊疑不定。 没有人说话。 可那种震惊、茫然、惶惑,却像风一样在帐中旋转。 ——陛下的意思,真的是……一个人? 他们不敢信。 也不愿信。 因为这意味著,他们要眼睁睁看著天子独留平阳。 而他们——要退。 那种羞耻、痛苦与不解,在每个人心里纠缠成一团,几乎要撕裂胸腔。 赵烈垂下头,手背青筋暴起,唇齿紧咬。 他是最理智的那个人,此刻却第一次生出近乎绝望的衝动。 韩云仞闭著眼,心口剧烈起伏,像被人重击。 他想说“陛下疯了”,可又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 那不是疯。 那是——一种只有帝王才配拥有的孤决。 梁桓呼吸紊乱,喉咙一阵发烫,仿佛有血气上涌。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刻的陛下,不只是下令的人,而是——在以身作令。 董延低头,不敢再看萧寧。 他怕那一双眼。 那眼里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只有一种近乎命定的平静。 他心底泛起一个模糊的念头: ——或许,陛下早已知道,他们谁都挡不住这场局。 所以他要自己去。 他要以一人之力,去完成那最后一步。 烛火再次摇曳。 风从帐口掠过,带著雪的腥甜气息。 无人再言。 赵烈的指尖微微发颤,掌心渗出冷汗。 他心头的惶惑化作一阵隱痛,压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终於明白——陛下所谓的“退”,不是逃。 而是让他们走。 让他们活。 他张了张嘴,却已无言。 火光映在几人的脸上,明明灭灭。 一阵长风掠过,烛焰几乎熄灭。 帐內只余炭盆里低沉的燃烧声,像远处战场未起的鼓。 那是一种將要爆裂的静。 几人默默立著,心跳在胸腔里重叠,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萧寧依旧站在原地,负手而立,衣袍被风掀起。 他没有再言语。 只是凝望著那一片雪色,神情深得像看不见底。 那种静,仿佛已经超越了生死。 赵烈忽然明白——他们这辈子,或许再也不会忘记今晚。 ——那个雪夜,烛火微颤。 ——那个少年天子,平静地说:“让我一个人来守就够了。”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多言。 可那一刻,他们所有人都懂了。 懂了那句话的重量, 也懂了那种孤独的冷意。 风再起。 雪从帘缝中钻入,散落在地毡上,融成无声的水。 烛焰摇晃,光线一点点暗下去。 几人仍未动。 他们只是静静地站著,仿佛怕自己一动,那火光就会灭,那背影就会消失。 ——这一夜,註定要被记住。 因为就在这夜的沉默里,平阳的命运,已经悄然改写。 帐內的火光渐渐暗了下去。 萧寧依旧负手而立,神情沉稳。 赵烈、韩云仞、梁桓、董延几人仍在原地跪著,面面相覷,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空气像被冰凝固,连呼吸都透著一股疼。 萧寧缓缓抬起手,掌心在空中轻轻一摆。 “好了。” 他声音平静,甚至带著几分疲意,却无半分迟疑。 “朕意已决。” 那短短四个字,像刀落铁面,鏗鏘有声,切断了眾人心中所有试图再挽的念头。 赵烈还想再说,却被萧寧的目光止住。 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 陛下的命令,不只是命令。 那是一堵墙。 他们谁,都撞不过去。 萧寧轻声道:“回去吧。各自整顿人马,按原令退往北关。天亮之前,不得迟疑。” “陛下——”韩云仞声音颤了颤。 “退下。”萧寧没有看他,只抬了抬手。 那抬手的动作不疾不徐,却带著一种极重的威压,像山岳沉落。 风又灌入帐內,烛焰跳动,光影一晃,映出萧寧半张被火光割裂的脸。 那是一张静到极致的脸——静得像是已经看透了生死。 赵烈胸口一紧,只觉那一刻,心里什么都塌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抱拳一拜。 “……遵旨。” 韩云仞、梁桓、董延也陆续起身,神情复杂到极点。 他们知道,再多的劝,已无意义。 这位少年天子一旦说出“意已决”,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几人硬生生跪拜,再起身时,心里都像被刀划了一道口子。 转身离开之际,赵烈忍不住回头。 帐门帘掀开,寒风卷雪。 他看见萧寧仍站在火前,背影被风雪掩去一半。 那道身影孤立无援,却又沉稳得仿佛能压住整座城。 赵烈胸中一阵钝痛,咬牙低声道:“陛下……保重。” 萧寧没有答,只微微頷首。 帘幕落下的瞬间,几人心头像被一层雪彻底封死。 —— 夜色愈深,风越急。 平阳营外的积雪,厚得几乎能没过脚踝。 赵烈、韩云仞、梁桓、董延几人披著斗篷,踩著雪一路往外走。 身后是中军大帐那一点橘红的火光,渐渐远去。 他们谁都没说话。 风声像野兽,在四周呼啸。 直到行至輜重营外,梁桓终於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一个人守平阳……这算什么主意?” 那声音闷哑,几乎被风吹散。 赵烈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疲惫,却没有斥责。 梁桓呼吸沉重,满腔鬱气,咬牙又道:“我就不信,陛下真能一个人挡得住三十万大军!这不是疯话是什么?!” 韩云仞皱眉:“闭嘴。” 他话虽严厉,声音却压得极低,像怕被风听见。 梁桓冷哼一声,但终究没再吭。 几人走到路口,停下。 雪落在盔甲上,发出极轻的“簌簌”声。 风从营垒之间穿过,旗角猎猎作响。 良久,韩云仞沉声道:“陛下的心思,恐怕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赵烈侧头看他。 韩云仞继续道:“你们不觉得吗?陛下的命令里,似乎有意让我们退——不是因为他畏战,而是另有用意。” 董延抬头,眉间皱著:“用意?什么用意?” 韩云仞看向远方的天色,那雪夜之中,平阳的方向被白雾吞没。 “我在想,陛下会不会有別的心思。” 几人都默不作声。 韩云仞的声音更低了些:“也许……陛下另有计策。” 梁桓哼了一声,冷道:“计策?他一个人能有啥计策?面对三十万大军,哪怕是神仙下凡,也没法一个人守住城!” 赵烈没接话,只是沉默。 他在心里反覆琢磨那句——“让我一个人来守就够了”。 那句话太奇怪,太不合常理。 若不是陛下亲口所言,任何人敢这么说,他早一刀削了脑袋。 他忽然停下脚步。 风雪吹在他脸上,冰冷刺骨。 他喃喃道:“不……或许陛下真有他的打算。” 韩云仞看向他,眉头一动。 “赵將军的意思是?” 赵烈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你们都知道,陛下武功之高,咱们中谁也比不过。若真让他一个人留下,他未必会立刻陷入险境。” “可……”董延皱眉,“就算他再强,一个人能挡多少?几十人?几百人?那也是三十万铁骑啊!” 赵烈点头,眼神却越发冷静:“我自然知道他一个人不可能挡下三十万。但若他只是要拖延——呢?” “毕竟,陛下之前就说过,平阳城,只要守住三日,敌军自退!” “如果咱们相信这句话,把这句话当成真的,那么,陛下定然是要守这平阳城三日的!” “可是呢,如果让咱们留下来守,咱们必定死伤惨重!所以,陛下依旧打算守城,可又不想咱们再死伤惨烈!” “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武功优势,进行拖延!” 这句话一出,几人同时怔住。 “拖延?”韩云仞低声重复。 “嗯。”赵烈的声音低沉而缓,“陛下若真要我们退,那他留守平阳,或许就是为了掩护撤军。” “同时,还能达到守住平阳城三日的目的!” 风声卷过,眾人面面相覷。 那一刻,他们终於明白赵烈话中的分量。 ——掩护撤军。 ——以身为饵。 梁桓脸色变了,额角青筋暴起:“你是说,陛下要独自留下拖住敌军?!而且还是三日?!那……那岂不是送死?!” 赵烈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垂下头。 韩云仞脸色也阴沉下来,神情复杂到极点。 他喃喃道:“若真如此……那陛下这回,是要拿命护我们了,护这平阳城了!” 几人沉默了。 雪在他们肩头一层层积起,风一阵阵呼啸。 整个营地寂静得只剩下呼吸与风声。 良久,董延低声道:“可是……陛下的武功再高,能拖得住多久?一炷香?一刻?一夜?” “谁知道呢。”赵烈声音低沉,“也许他有別的算计,也许他心里早有准备。但无论如何,再多的计谋,与无法支撑一人战胜三十万人!” “这种法子——终究是拿命换。” 梁桓狠狠一拳砸在雪地上,怒声低吼:“那我们算什么?我们这些人算什么?!让陛下一人去死,我们活著逃?!” 那声音低沉嘶哑,带著怒意。 韩云仞闭了闭眼,心口剧烈起伏。 他喃喃道:“不行。” 赵烈转头看他。 韩云仞咬牙道:“我们不能走。哪怕陛下真要以身断后,我们也不能丟下他。” 赵烈沉默不语。 可那一瞬间,他的拳头已经握紧到发白。 董延也抬起头,眼神里闪著某种坚决:“没错,若真如此,我们不能退。” 梁桓一脚踢开身边的雪,狠狠道:“退?退到北关算什么!陛下一个人守平阳,我们还苟著活命?老子不干!”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不高,却压得风雪都显得沉重。 赵烈垂头,沉默了许久,终於缓缓开口:“我也不走。” 那声音平静,却像一块石落在雪地,砸出厚重的迴响。 “陛下命我们退,是为护我等性命。可若他真独守平阳,那便是以命换命。” “此战若败,北关也守不住。” “与其苟活,不如与陛下同生共死。” 韩云仞抬头,望著风雪之中那一点隱约的灯火。 那是中军大帐的方向。 火光早已被风雪模糊,但他们都知道——陛下还在那里。 “他一人守平阳,我们四人,怎能退?” 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道。 梁桓沉声附和:“若是送死,那也该一起送!” 董延的唇在发颤,声音低哑:“陛下为君,能捨生护臣;我等为臣,岂能畏死弃君?” 风声呼啸,捲起一片雪尘。 赵烈抬起头,眼中闪著一点火光。 那火光不是狂热,而是冷静到极致的决心。 “不可退。” 他声音沙哑,却坚如铁。 “无论陛下怎么命,我们都不能退。” “平阳若亡,我们便亡。” “平阳若立,我们便同立。” 几人对视,目光如刀。 风雪扑面,却再无一人畏缩。 韩云仞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明日天亮,若陛下真下令撤,我们……便留下。” “留下?”梁桓眼神炽热,“当然要留下!” 赵烈点头,沉声道:“各自回营,暗中传令,准备待命。明晨之前,不可走一步。” “喏!” 几人齐声应下。 风雪呼啸,夜色如墨。 他们转身离去,背影沉重,却步伐坚定。 雪压在他们肩头,冷得像铁。 可他们心头的那股热,却在风雪中燃得更烈。 因为他们已明白—— 此战,已不止是平阳之守。 更是命与信的分界。 退,是苟活。 留,是血。 他们知道,陛下不许他们死。 可有时候—— 臣子死,才是忠。 这一夜,平阳的雪下得更大了。 风声里,仿佛有鼓鸣自远方传来。 那是血的召唤。 赵烈回头,望向中军方向。 烛光微弱,却依旧未灭。 他低声喃喃: “陛下……您要独守平阳,我们也不会退的。” 风雪吞没了他的声音。 天地茫茫, 唯有那点火光,在风雪中摇曳—— 像是平阳城最后的心跳。 几人很是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目光逐渐坚定! 继而,化作了脚下的动力,重新朝著萧寧所在的营帐走去! 这次! 他们要! 抗命! 第814章 足跡 帐外风声呼啸,积雪压枝,天地一片死白。 四人踏雪而行,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头。 夜色之中,平阳的军营寂静无声,只有风卷过旌旗,发出低低的猎响。 赵烈走在最前,神色沉毅,眉心微锁。韩云仞、梁桓、董延三人紧隨其后,皆是满面坚决。 他们谁都没说话。 因为所有话都已经说尽。 唯一剩下的,是那份——不退。 中军大帐就在不远处,灯火微微摇曳。那光亮在夜风中颤动,像是一盏隨时可能被吹灭的灯,却偏偏又固执地亮著。 赵烈抬头,望著那道熟悉的帐影,心头忽然一紧。 那是陛下的所在。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便是违令。 但此刻,若不违令,他反倒觉得对不起那一身铁血。 风更急了,雪打在他们的披风上,化作冰珠坠落。 韩云仞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若陛下真要斥咱们抗旨,你我该如何应对?” 赵烈的脚步未停,声音低沉:“斥也罢,斩也罢,咱们都得去。陛下若真要一人守城,那是要拿命换天下。咱们若退了,那便是丟命的贼。” 梁桓重重一哼:“说得好!老子寧愿死在平阳,也不能看著陛下孤身赴死!” 董延咬著牙,声音发颤:“我等隨陛下征战多年,若此战便让他一人断后,那活著还有什么脸?” 几人相视,目光如铁。 风雪掠过他们的眼神,点燃了那种被逼至绝境的光。 帐前的火把燃得很旺,卫士见是他们,正要通传,赵烈已抬手一拦。 “无需通报。” 他声音低沉,带著不容拒绝的力。 卫士一怔,立刻低头让开。 四人並肩而入。 帘幕掀开,冷风卷雪而入,烛焰骤然一颤。 帐中炭盆火光明灭,萧寧仍立於案前。 他正低头看著案上的军图,似在勾画什么,听到动静,只是微微抬头。 那一瞬,烛火映在他眼中,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赵烈率先上前,双膝重重一叩,跪声在帐內迴荡。 “陛下——!” 他声音沙哑,却压抑不住那股激烈的颤意。 韩云仞、梁桓、董延三人亦齐齐跪下。 “臣等请陛下收回成命!” 萧寧抬起目光,神情平静,语调淡淡:“收回什么?” 赵烈猛地抬头,目光直视萧寧。 “陛下!您让我等退往北关,独自一人守平阳,这等事——臣等断不能从!” 梁桓咬牙,声音嘶哑:“陛下要以身犯险,是要以命换我等!臣等纵死,也不能让您一人留守!” 韩云仞隨即叩头,额头触地,发出一声闷响。 “陛下,您是天子!我等死不足惜,但您若有失,大尧何在?天下何属?臣等求您,莫要做这等事啊!” 董延的手在发抖,他几乎是哽咽著道:“陛下若真为护臣等而留,臣等情愿同留!平阳若亡,臣等与城同灭!求陛下莫拒!” 他们的声音在帐中迴荡,带著风雪扑面而来的寒意,也带著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忠心。 萧寧静静听著。 神色未变,连一丝怒意也无。 只是那双眼,平静得近乎冷漠。 良久,他微微嘆了口气。 “你们啊——”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 “起来吧。” 赵烈咬牙道:“陛下,臣不敢起!” “是啊!”梁桓低声道,“臣等若起,便成懦夫!” 萧寧看著他们,忽然轻轻一笑。 那笑没有嘲讽,没有愤怒,反倒像是一种被人不解后的无奈。 “谁说——朕要送死的?” 这句话落下时,帐內顿时一片静。 几人一时间都怔住。 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韩云仞率先反应过来,抬头望向萧寧,声音颤抖:“陛下此言……何意?若非送死,您一人留城,又为哪般?” 赵烈紧接著道:“陛下要一人留守平阳,对阵三十万敌军,这……纵非送死,也无异於赴死!请陛下三思!” 梁桓眼中带著急切的光:“陛下,您若另有谋划,也请带上我等,至少——至少別独身一人啊!” 董延点头,声音几乎带著哀求:“陛下別瞒我们了,面对如此悬殊兵力,任何谋划都难施。请陛下收回成命吧!” 他们一言接一言,语气中满是焦灼与惶然。 在他们眼中,陛下的“独守”,根本等同赴死。 然而萧寧只是听著,神色依旧淡然。 他负著手,步伐缓慢地走到炭盆前,指尖掠过那跳跃的火焰,声音极轻。 “你们都以为——朕要玩命?” 无人答。 萧寧转过身,眼神里忽地透出一抹锋芒。 “朕若要玩命,还用等到现在?” 帐中火焰轻跳,烛影摇曳,照亮了萧寧微微上扬的嘴角。 那一抹笑,让空气骤然安静。 几人怔怔地望著他,似乎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韩云仞首先反应过来,神情复杂地看著萧寧,眉间紧锁。 “陛下此言何意?莫非……不是要以身犯险?” 赵烈也抬起头,语气急切:“陛下难道不是要仗著武功,独自留守平阳,与敌军拼命?” 梁桓和董延紧接著开口,声音几乎重叠。 “陛下若非以命相搏,又如何以一人之力守城?这话……这话实在让臣等不解啊!” 他们的语声带著焦躁、带著惶惧,像是在一场无形的梦魘里挣扎。 因为这一切太反常。 若不是拼命,谁会一人留下? 萧寧听著,微微侧首。 火光在他脸上映出一层极淡的光影,眼神却愈发深邃。 他忽地轻轻一笑。 “朕说过——朕要一人留守,的確不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人。 “但你们可曾听朕说过,要拼命?”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仿佛连风都停了。 赵烈怔了片刻,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却发不出声。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堵在胸口,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复杂。 韩云仞皱著眉,似是要確认般低声问道:“陛下之言……当真?” 萧寧轻轻点头,眼神篤定:“当然。” 他声音不高,却沉稳如石。 “放心吧,朕不是要玩命。” 他转身走到案前,指尖在军图上缓缓掠过,像是在抚摸一条看不见的线。 “朕自有谋划。” “一个人留下,並非孤军作战。朕一个人——也足以守平阳。” 帐中安静得几乎能听到雪落。 几人对视,脸上儘是震惊与茫然。 那一瞬间,他们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烈怔怔地看著萧寧,整张脸的肌肉都微微抽动。 “陛下……您说,您一个人守平阳?” “是。”萧寧的声音极为平淡。 “一个人。” 梁桓几乎没忍住,脱口而出:“这……这怎可能!” 他的声音在帐中迴荡,带著抑不住的惊惶与不可置信。 他这一生上过多少战场,见过多少谋勇之士,但从未见过有人敢这样说。 “陛下,臣……臣並非不信您。” 他低下头,拳头紧握,声音哑得厉害。 “只是……这平阳之势,您又不是不知。敌军三十万,咱们原本只有四万,现如今又撤了大半。平阳城中,就算有重关深壕,也挡不了几日。一个人……一个人如何守得住?” 韩云仞也低声道:“陛下,臣斗胆直言——纵您武艺盖世,也不可能独力支撑。守城需將士並肩,您一人……” 他咬紧牙关,不敢再说下去。 董延一向稳重,此刻也忍不住轻嘆:“陛下,臣不敢妄言,但这世上从无一人守一城之理。即便是天神,也需有兵、有阵、有策啊……” 他们一言一语,虽仍带敬畏,却止不住那股从心底生出的惊慌。 因为他们听得出来——萧寧並不是在安抚他们。 他说得太平静,太篤定,那种神情不是劝慰臣属的虚言,而是確確实实的决断。 赵烈的呼吸渐渐急促。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见过陛下冷静如冰的决策,也见过陛下不惧死生的狠绝,可从未见过这种近乎不可思议的自信。 “陛下……” 他声音低沉,几乎带著哀求。 “请您莫再自谦。即便您真有谋,也不该独自冒险。平阳若失,我等皆罪人,何况——” 萧寧忽地抬手,止住他的话。 “够了。” 那声音不重,却像铁落在石上,发出一声清响。 “你们总爱以常理度事。” “可朕所谋——从不在常理之中。” 这话像一道锋锐的刀光,划开了眾人心中的迟疑。 烛焰被风吹得微微倾斜,映出萧寧的神色。 那双眼里没有疯狂。 只有一片深沉的冷意与不可动摇的信心。 韩云仞盯著他看了许久,忽然觉得喉咙发乾。 他看不透这份平静。 那不像是年轻帝王的轻狂,更像是一场早已看穿的棋局。 ——他真的有底气。 梁桓的手指在地毡上微微颤动,心中乱成一团。 他想反驳,却发现连“荒谬”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因为陛下此刻的神態,根本不像是在说疯话。 赵烈张了张嘴,胸腔里像被什么死死压住。 他心中同时翻腾著两种极端的情绪——一半是不敢信的震惊,一半是被陛下气度所震慑的敬惧。 “陛下……” 他低声喃喃,仿佛连声音都不稳。 “您真有把握?” 萧寧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唇角微微一弯。 “朕若无把握,会让你们退?”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四人俱是一震。 他们心中那点怀疑、那点不信,此刻全都被这句平静的反问击得支离破碎。 韩云仞喉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再开口。 因为他明白——陛下不会多解释。 萧寧转身,背影被火光拉长。 他负著手,声音沉稳。 “你们只需记住,朕所行之事,从无虚赌。” “这一次也一样。” 火光映著他一身黑衣,衣袍在微风中轻拂,像是山峦的影。 赵烈望著那背影,忽然觉得心底发凉。 他第一次有种错觉—— 眼前的陛下,已不再是凡人。 那种平静,太异样。 异样得仿佛整个平阳的风雪,都是他亲手布下的。 梁桓低声咕噥:“一个人守……这……怎么可能呢……” 他声音极轻,却依然被寂静放大。 韩云仞没有答,眼神复杂。 他心里也觉得荒唐。 一个人守城?对阵三十万? 这在任何战史上,都是笑谈。 可偏偏,当这话从陛下口中说出,他竟不敢笑。 因为那目光太篤定。 像是已经看见了结局。 董延紧抿著唇,手指微颤。 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可那四个字越念越虚。 最终,竟生出一种莫名的信。 ——也许,陛下真的能做到。 可这念头一冒出,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因为连他都知道,这念头本身,就像一场梦。 赵烈心头涌上一阵说不清的痛。 他知道陛下不会轻言妄动。 可这一刻,他寧愿陛下是说笑。 寧愿这只是权宜之言。 萧寧缓缓转过身,神色依旧安然。 他看著四人,眼神沉稳得几乎带著一丝怜悯。 “你们不信,也无妨。” “到时候,自会明白。” 风声穿过帐口,带起一阵烛火。 那火焰剧烈地跳动,又重新稳住。 几人下意识地屏息,谁也不再言语。 赵烈的心跳得极快。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陛下说得这么离奇,可他心底那种惶恐,却在一点一点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安稳。 就像—— 天塌下来,也会有人替他们撑著。 韩云仞看著萧寧的侧影,忽然生出一种近乎畏惧的敬。 他想起那句古话:“王者之心,常行於孤。” 或许,这就是那份孤。 梁桓的拳头慢慢鬆开,眼神仍旧满是震惊,但却再无言语。 董延长嘆一声,闭上眼。 帐中重又安静下来。 烛焰在风中颤抖,雪声如沙。 他们四人跪在那儿,像被岁月凝住。 半晌,谁也没再出声。 因为他们都知道—— 陛下的“谋”,他们猜不透。 但有一点,他们明白。 这一次,天子不是要赴死。 他是要——以一己之力,改天。 风雪在帐外呼啸,夜色愈发深重。 而烛火下的那道身影,却稳如山。 他负手而立,眸色如寒星, 仿佛整座平阳的命运,都已握在他的掌中。 帐中火焰轻跳,烛光摇曳如水。 风仍在呼啸,夜色深得似要吞没天地。 萧寧负手而立,目光从四人脸上缓缓掠过,神色淡淡。 那目光没有慍怒,也没有柔和,仿佛一眼就能將他们所有心思尽收眼底。 沉默了片刻,他终於开口。 “行了。” 声音极轻,却像刀锋划过空气,斩断了帐中那层凝滯的气息。 “你们不必再多言。”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到近乎无波。 “退军之事,仍按朕所令去办。” 赵烈猛地抬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可对上萧寧那平静如镜的眼神,他终究还是没能再发出声音。 韩云仞、梁桓、董延三人也俱是一怔。 他们原以为,陛下说出那番惊世之言后,或许还会给出解释—— 可没想到,他一句都没打算多说。 萧寧转过身,走到案前。 军图摊在桌上,火光映著线条交错的墨跡。 他抬手轻轻一指,那语气淡得仿佛只是隨口吩咐: “记住——” “退军时,依旧按朕先前的安排行事。带著军士在平阳城四周多绕几圈。” “走路的时候,脚步要重一点。” “明白吗?” 那句“脚步要重一点”,在寂静的帐中显得格外突兀。 几人一时间面面相覷,谁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赵烈皱著眉,迟疑著问:“陛下……是怕敌军侦察?” 萧寧没有答,只是抬眼扫了他一眼。 那一眼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根本不敢再问。 “照办就是。” 他淡淡道,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 “是!” 四人齐声领命,声音几乎重叠。 萧寧微微点头。 “去吧。天快亮了。” 他又加了一句,语调平常,却带著一种微不可察的篤定。 赵烈硬生生挺直身子,行了一礼。 “遵旨!” 说完,他转身而出。 韩云仞、梁桓、董延也纷纷起身,躬身施礼。 “臣等告退。” 他们退出帐门时,夜风迎面而来,带著彻骨的寒。 帘幕掀起的一瞬,烛火被吹得剧烈摇曳,几乎要灭,却又倔强地稳住。 萧寧的身影被那光影切成两半,一半在明处,一半在暗处。 他仍负手而立,背对著眾人,像是在与火光默然对峙。 那一幕,沉静得近乎诡异。 赵烈的脚刚踏出营帐,心口便是一阵莫名的发紧。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帐中烛光明暗交织,萧寧的背影被风雪映得越发模糊。 那孤立的身姿,在风雪中看上去竟有几分超然—— 仿佛天与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 赵烈的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出了营帐。 四人一路行走,脚下的雪被踩得极深,厚重的“咯吱”声在夜色中迴荡。 那声音清晰得近乎刺耳,仿佛每一步,都在回应著萧寧那句“走路时要踩得重一点”。 风很冷,冷到几乎能冻断人的呼吸。 四人披著斗篷,肩头早已积满了雪。 一路无言。 直到走出百丈,韩云仞才低声道:“陛下让我们绕城而行,还叮嘱脚步要重……此意,究竟为何?” 赵烈沉著脸,没有答。 风雪扑面,他的眉眼几乎被白雾吞没。 董延忍不住接道:“会不会……是要让敌军误以为我军未退?”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確定,声音越来越轻,“只是……陛下若真要独守平阳,这样做……又能拖得了多久?” 几人都沉默了。 他们谁都不敢往深处想。 因为那“独守”二字,一想起,胸口便像被压上了一块石。 韩云仞轻轻嘆了口气。 “陛下的神情……不像作偽。” “那眼神太篤定了。” 赵烈点了点头,神情复杂。 “是。” “陛下从不妄言。” 梁桓抬眼望著平阳的方向。 那一片天雪茫茫,城墙的影子在白雾里若隱若现。 他喉头微动,终於道:“只是……一人之力,如何能守?三十万大军,一旦压境,再多谋算也施展不开。” 他的声音很低,低得近乎自语。 语气里没有质疑,更多的是惶惶的不安。 韩云仞缓缓道:“也许陛下自有安排。” “也许……他早有伏兵。” 赵烈的眉头皱得更深,目光里有思索,也有痛。 “我希望如此。”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可若真是以身为饵,只凭一人之力……那就太险了。” 风吹过他们的披风,猎猎作响。 四人並肩而行,却谁也没有再说话。 只有雪声在脚下堆叠,像是某种无声的计时。 良久,董延轻声道:“陛下说得那么篤定……或许,他真的有办法。” “是啊。”韩云仞缓缓道,“这五年来,陛下的每一步都让人看不透。朝堂如此,军中亦如此。我们以为是死局,他偏能翻成生路。” “只是这一次……”赵烈的声音几乎被风吹散,“生路太窄了。” 他们又陷入漫长的沉默。 平阳的方向,风雪正急。 远处的火光模糊如梦,偶尔被雪掩去,又在下一阵风中重燃。 那一点光,像在呼吸。 韩云仞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 他喃喃道:“陛下说得篤定,可我总觉得……他心里有我们看不见的事。” 赵烈缓缓握紧拳头。 “陛下既不愿言,便不该问。” “我们只管照令行事。” 他说得极缓,却有股压抑的力道。 “退军也好,绕行也罢,只要是陛下的意思——那就一定有他的算计。” 韩云仞低声应道:“是。” 语气恭谨,却压抑著隱约的苦涩。 梁桓深吸一口气,点头附和:“陛下从不妄行,既命如此,必有深意。” 说完,他抬头望著那漫天的风雪,眼底有光,微微一颤。 董延轻声嘆息。 “但愿如此吧。” 风更急了。 他们收紧斗篷,脚步仍然踏实地踩在雪上—— “咯吱、咯吱”地响著,一声声沉稳而有力。 那不是行军的步伐,更像是在替某种信念留下印跡。 他们虽不懂陛下的谋划,却谁也不敢再言不信。 赵烈走在最前,侧头望向平阳的方向,喃喃自语: “陛下说能守住平阳,那便真能守。” 韩云仞、梁桓、董延三人都默默点头。 他们谁也没有再反驳。 只是那份信与忧,在心底纠成一团,沉甸甸的,让人透不过气。 第815章 援军是!穆家军?! 帐內静得出奇。 火盆里传出一阵极轻的“噼啪”声,火舌捲起又伏下,照著榻边那一张沉静的面孔。 沈铁崖仍未醒。 他神色平和,气息绵长,胸口隨呼吸微微起伏,眉间的戾气早已消散,像是陷入极深的梦。 赵烈坐在床榻前,一手撑著膝,一手轻按在沈铁崖手腕上,细细探著脉息。 半晌,他抬起头,望向旁侧的侍卫。 “沈主帅的状况怎样?” 他的声音低沉,却透著抑不住的关切。 侍卫连忙俯身回答:“回赵將军,沈主帅气息稳健,体温如常,只是……仍无醒转的跡象。” 赵烈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他静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不该啊。” 他低声道,语气里带著几分困惑,也有几分不安。 “陛下说过,今日该醒的。” 他话音不高,却像在自语。 那“陛下说过”四个字,含著一种篤信的味道。 赵烈顿了顿,隨后起身,將披风往后一拢,重新俯身。 他双掌按在沈铁崖的肩侧与腰脊之间,指节微动,行气入脉。 力道极稳,却带著一种军中独有的干练。 “主帅,醒一醒吧。” 他一边按,一边低声说道,语气里有一种压抑的恳切。 “今夜,咱们就要撤军了啊。” 烛焰轻轻摇曳。 那一刻,帐內除了火声和他掌下轻微的摩擦声,便只余沈铁崖平稳的呼吸。 赵烈抬头看了看,见对方眉角略有微动,却又很快归於平静。 他嘆了口气,心中那点盼望重新沉下去。 正此时,帐外传来脚步声。 那声音极轻,却带著几分急切。 赵烈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帘幕已被掀开。 一名侍卫弓著身快步而入,面上带著凝重的神情。 “赵將军。” 他俯身行礼,低声道,“陛下在帐外,命您速去。” 赵烈闻言微怔。 “陛下?” “是。” 那侍卫压低声音,“陛下说,有要事相商。” 赵烈微微一顿,目光在沈铁崖脸上停留片刻。 “好,我这就去。” 他起身整了整披风,语气冷静而稳重:“好生照看主帅。药按时喂,汤汁不可凉。若有醒转跡象,立刻来报。” “喏。” 赵烈转身出了帐。 外头的夜风立刻卷了上来。 雪未歇,风声在空中盘旋,吹得火把猎猎作响。 他沿著中军的雪道快步而行,披风被风掀起,身影在雪地上拉得极长。 不远处的营门外,火光明灭。 萧寧立在那里,周身的寒气被火色映出一圈淡淡的光。 他身著深裘,双手负在身后,神情静然。 那一刻,他的背影在风雪中显得分外清冷。 赵烈行至近前,跪下行礼。 “臣赵烈,参见陛下。” 萧寧微微转身,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平静,却深得像一汪冰水。 “撤军的事,安排得如何?” 声音极淡,却透著一股不容含糊的沉稳。 赵烈抱拳,立刻回道:“一切皆按陛下旨意行事。诸营已整顿完毕,只待时辰一到,便可依序退往北关。陛下放心,绝不会误时。” 萧寧听罢,微微頷首,神色淡淡。 “很好。” 他顿了顿,忽而低声道:“过来。” 赵烈略一怔,但很快俯身上前两步。 萧寧转过身,微微侧头,目光冷静如霜。 “靠近些。” 赵烈依言前倾。 萧寧俯下身,唇角几乎贴著他的耳畔,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那几句话极短,短得连风都没来得及捲起。 可听入耳的瞬间,却像一柄锋利的刀,骤然插进赵烈心底。 他整个人微微一颤。 呼吸滯住,肩膀僵硬,脸色在烛火映照下,顷刻间变得惨白。 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都停了。 他怔怔地望著萧寧,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他的眼神里,震惊、错愕、困惑,全都交织成一团。 仿佛那短短的几句低语,已將他心中的一切逻辑都击碎。 “陛……陛下……这……” 他喉咙乾涩,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出。 那几个字从唇间挤出,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萧寧只是静静地看著他。 那双眼,沉稳如铁,没有任何波澜。 赵烈怔怔地站著,风声从他耳畔掠过,呼啸而空。 那几句话仍在脑海里盘旋不散,仿佛一道闪电劈入脑中,將他所有的思绪都劈得粉碎。 他整个人像被定在雪地里,半晌都没回过神。 胸口一阵紧缩,心臟几乎要衝破肋骨。 “陛……陛下——” 他声音发哑,眼神惊惶中带著一丝不信,“这……这怎么可能?” 他呼吸急促,肩头的雪落下来,又被寒风卷散。 那双粗糙的手微微颤抖,像是握著刀柄的习惯再也压不住心头的震惊。 “这不可能啊!” 他几乎脱口而出。 萧寧仍静静地站著。 火光在他面上明暗流转,照得那一张年轻的脸越发沉冷。 他没有急著答,只是微微侧首,平静地看著赵烈。 那种目光,不带一丝慍怒,却有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力量。 良久,他淡淡开口。 “朕从不妄言。” 那声音极轻,轻得似乎只为赵烈一人而发。 “你以为不可能,不代表它不是真的。” 赵烈的唇微微颤动,像是想反驳,又被那平静的语气生生压了回去。 他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挣扎。 “可陛下……” “臣……” 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著一种无法抑制的惶惧。 “臣不敢信。臣实在不敢信。” 萧寧没有立刻再言。 他负起手,缓缓走了两步,脚下的雪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风从他衣袂间掠过,带起一阵轻微的抖动。 “赵烈,” 他语声平静,听不出喜怒, “你认识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天,朕做事可有误判?” 赵烈怔了怔,胸口像被一股无形的力压著。 没有。 最近平阳的大小事来,从一开始的打赌,到后来的一系列事件,这位年轻的帝王,几乎每一次都在不可能中贏下了结局。 可这一次…… 他喉头哽住,终究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未曾。” 萧寧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平淡。 “既未曾,那便照朕所言去做。” 他语调微顿,转身望向远处那一片雪夜。 营火连成一线,在夜色里闪烁如星。 “赵烈,”他缓缓道,“朕信你。” “所以才將此事,唯独告你。” 他回头时,眼神冷静得几乎没有情感。 “你该明白,这意味著什么。” 赵烈心头猛地一震。 他当然明白。 那短短几句耳语,不仅仅是一个消息。 那是刀刃一样的信任,是能令他万劫不復的重託。 而这重託——竟是那样的骇人听闻。 他胸口发紧,手心沁出一层冷汗。 呼吸几乎要断,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他低声问:“陛下……这事当真无误?” 萧寧静静地看著他,眼神平淡得几乎冷酷。 “朕从不以谣言论人。” “朕若开口,便是事实。” 那一瞬间,赵烈整个人像被雷击中。 他瞳孔猛然收缩,脸色瞬间苍白。 那种“事实”二字,从萧寧口中吐出,没有半分迟疑。 平静得令人胆寒。 “这……”赵烈的声音哑得几乎要碎,“这怎会……怎会是这样?” 他想辩解,却找不到任何言语。 胸腔里翻腾的情绪全都堵在喉咙,像被生生压在心底。 “陛下……您是不是……” 他声音颤抖,话到一半,忽地止住。 因为他看见萧寧那双眼。 那双眼如寒潭,无波无痕。 却在无声地告诉他——这一切,確凿无疑。 空气几乎冻结。 赵烈只觉得全身血气都在往上冲。 那种感觉既像愤怒,又像恐惧。 “陛下!”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低沉沙哑,带著隱忍的痛。 “此事……臣实在难以接受!” “我知道,但这就是事实。” 萧寧淡淡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高,却像刀锋一斩,瞬间切断了赵烈所有的辩驳。 赵烈身形一震,硬生生止住。 萧寧的神情未变。 “有些事,不是你能信与不信的问题。” “信与不信,都不改其真。” 他语调依旧平和,却沉得如山。 “朕不是让你评断真假。” “朕只要你,去做该做的事。” 赵烈的手指微微蜷紧,掌心渗出细汗。 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压抑。 他低著头,整个人像被压在一座无形的山下。 胸腔里气血翻滚,几乎要溢出喉咙,他的呼吸又急又重,甚至能听到那一声声细微的喘息声,在这雪夜里格外清晰。 他不敢抬头。 因为那双眼——那双从容到让人惧怕的眼——仍在注视著他。 平静无波,却比任何责斥都更让人心悸。 萧寧说得没错。 这不是他信不信的问题。 这是事实。 可—— 赵烈心中狠狠一震,那一刻,几乎是本能地抗拒著。 他不想接受,不敢去想那件事是真的。 若陛下所言属实,那便意味著…… 赵烈的拳头缓缓攥紧,指节发白。 他不敢想! 他心里乱极了。 眼前的火光忽明忽暗,烙在他脸上,像是碎裂的影。 “臣……该怎么做?” 他几乎是喃喃自语。 一句话落地,胸口那股鬱气反而更沉。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陛下会將这样的秘密交託给他。 这不是荣宠,这是烫手的刀锋。 赵烈不怕死,可是,这样的局面,却是他一生中最怕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 赵烈闭了闭眼。 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过往的画面。 当时的北境,眾军的坚守…… 只是,很快,这些画面便被萧寧方才的篤定打破。 他咬紧牙关,心底那点茫然与不安,渐渐被另一种东西压下—— 一种更深的信任。 “既然陛下说是事实……” 他在心里默默道。 “那便是事实。” 他缓缓抬起头。 那张脸仍冷,却已没有先前的惊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决意硬生生压出的镇定。 赵烈的眼神重新聚焦,深深地望著萧寧,像要从那一片平静中看出些什么。 但萧寧的神色依旧如初,冷淡、从容、稳如山岳。 赵烈的喉头轻轻动了动,终於深吸一口气。 他忽然跪下,双拳紧扣,重重一抱。 那一下,几乎砸得膝下的雪都微微一颤。 “臣——明白了。” 他低沉的声音带著一股近乎压抑的力量。 “陛下之意,臣已心领。” “臣明白,这件事非同小可,但既然是陛下之策,臣便无二言。”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瞬,抬起头,眼中已没了方才的震惊。 那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如他在战阵上面对千军时一样的冷铁之色。 “臣会去做。” “臣会办好。” “哪怕这件事对臣来说,真的很难。” 风从帐外灌入,卷著雪屑打在他脸上。 冰冷刺骨,可他脸上的神情却一点点冷静下来。 萧寧低头看著他,神情仍旧不变,只是那双眼在火光下微微闪动,似笑非笑。 “很好。” 他淡淡道,“朕没看错你。” “这件事情,委屈你了。” 赵烈仍跪著,重重一叩首。 “臣定不辱命!” 那声音在空旷的夜色里,像铁敲在雪上,沉闷而有力。 帐外的风呼啸而过,火光摇曳不止。 雪似乎更大了,天地尽白,唯独这军帐中,一道影、一声令,沉如山岳。 赵烈跪了许久,才缓缓起身。 他抱拳,再次深深一礼。 “臣告退。” 萧寧没有再言,只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赵烈看见他眼中掠过一抹极淡的光——不是笑意,而像是刀在雪中折射出的冷芒。 赵烈退出营帐时,风几乎將帘幕掀起。 雪扑面,灌进颈中,冷得他心神一震。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道身影仍立在火光之中,静得像一座影雕。 赵烈深吸一口气,神情已彻底变了。 那种茫然、那种惊惧,全被压进胸腔。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军人独有的肃然与决绝。 “既是陛下的命,”他在心里默声道,“便是天命。” 他握紧拳头,脚步稳重地迈入雪夜之中。 每一步都像钉子,深深钉进这片白茫茫的地。 风在呼啸,雪在下。 他未再回头。 营火远远在后,照出那一点赤红,像帝王的印烙,永远燃在他心头。 …… 帐內仍旧寂静。 火盆里的炭火已烧成一团深红的光,偶尔迸出一点火星,又很快在空中化为灰烬。 风雪隔著厚重的帘幕传进来,只有一丝细微的呼啸。 沈铁崖仍旧沉睡著。 他脸上的血气比前些日子更足了些,面色不再苍白,眉间的纹路也淡了。只是眼睫低垂,呼吸如细丝,仿佛还在梦里走著。 赵烈坐在床榻旁,双手轻轻托住沈铁崖的手腕,掌下的脉息平稳而有力。 他静静地探了片刻,神情稍稍放鬆,隨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主帅……” 他轻声唤著,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今夜,咱们就要撤军了。” 他说完这句,手上仍没停,指节沿著沈铁崖的臂骨与肩脉,轻轻推按著。 火光照著他粗硬的掌纹,照出一层淡淡的红。 赵烈一边按,一边低声道: “你若是醒著,肯定要骂我——骂我懦,骂我临阵先走。可我得跟你说清楚啊,主帅。” 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带著一点自嘲,又像在对著昏睡的战友辩解。 “这不是咱们怯,不是咱们怕。” “是陛下的命。” 他顿了顿,指尖一寸寸沿著沈铁崖的肩颈推开,语气也渐渐低沉下来。 “你还记得那个姓寧的郎中吗?” “你昏著的时候,那个给您治伤的小年轻。” 他轻轻嘆息,声音像被火光吞没。 “主帅啊,你绝对想不到,那人——便是咱们的大尧天子,萧寧陛下。” 话一出口,帐內仿佛有一阵无形的波动。 赵烈自己也轻轻摇头,嘴角带著苦笑:“连我听见时都不信,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事。” “一个天子,竟然孤身前往北境,跟將士们同吃同住……” 他指下的动作更轻了几分,似乎怕惊扰到梦中的人。 赵烈停了停,抬起头,看著沈铁崖那张静默的面孔。 烛焰在他眼底晃动,他的神情在光影中变得复杂。 “主帅啊,您是咱们军中的铁骨,可这回……这回连我都要承认——陛下,比咱们还铁,比咱们还有胆。” “他没咱们想的那样,是个深宫里养大的,只知享乐的紈絝。” “不是。” “是一个真真切切的贤皇。” 他说著,唇角微动,像是怕自己的声音太重,会压碎这一刻的寂静。 “今日,陛下亲口吩咐我——让我们全军撤往北关。” “起初我也不懂,心里还在想,他为何偏要一人留守平阳?” “我以为他疯了,以为那就是殉国之意。” 赵烈的声音低沉下去。 “可方才,陛下对我说了实情。” 火光在他眼中微闪。 那一剎那,他像是又想起了刚才那几句低语——那几句足以顛覆心神的秘密。 “陛下说……平阳的援军,已经到了。” 赵烈的声音微微颤抖,像在说一件连自己都不敢信的梦。 “援军啊,主帅!” “那是咱们京城的穆家军——號称是大尧最强的穆家军啊!穆起章的那支穆家军!” 他咬紧牙关,整个人微微前倾,手掌还按在沈铁崖的手臂上,掌心的热度一点点传过去。 “陛下说,他们已经悄悄绕到北境之外。此刻,只等敌军前来犯城。” “而咱们——” “咱们要做的,就是退!” “退得要让他们看见,要让他们以为平阳已空!” 赵烈的声音渐渐紧起来,透出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 “陛下要我们走的时候,脚步重一点——你当时若听到,一定奇怪。” “可现在我明白了。” “他是要让敌军听见,让他们以为咱们撤得彻底、慌得不成样!” “他们若信了,必然立刻攻城!” 他呼吸微急,眼中闪著光。 “主帅,你懂吧?陛下是在设局!” “他要拿平阳当饵——要把那三十万敌军,全都引进来!” 他猛地一拍膝,声音低沉而有力。 “到时候,城中空,外围紧。穆家军一合,前后夹击,三十万大军,插翅难逃!” 火焰跳动著,映在他坚硬的脸庞上。 那神情里,有难以掩饰的震动,也有一种深深的敬畏。 “我这一辈子,见过无数的將帅,也跟过不少主子。” “可像陛下这样的,我只见过这一个。” 赵烈苦笑一声。 他声音哽了哽,垂下头去,双掌又按上沈铁崖的胸前穴道。 “主帅,你醒一醒啊。” “这次……这次可真是咱们的机会。” “你一直想要的那一仗,能把敌军彻底埋在雪地里的那一仗——要来了!” 他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些,似乎连心头的血都在沸腾。 “您常说,北境打了十年,打不出个彻底的痛快。总是今日夺城,明日被夺,死了人也不见疆土多半尺。” “可如今,陛下给的,就是个痛快局!” “咱们不退,他们不进;咱们一退,他们一追;咱们一让,他们便要咬上来!” “到那时候,穆家军从后杀出——主帅!” “这就是您盼的那一刻啊!” 赵烈的眼中闪著光,手下的力气越来越稳,语气却愈加沉著。 “放心吧,我会照陛下的吩咐去做。” “天亮之前,军队就会动。绕三圈,脚步踏重,营中火全熄——让他们看个空城!” “主帅,你再睡一会儿吧。” “等您醒来,便能看见——敌军已成俘虏。” “那时,平阳不但守住了,还要成咱们的转折之地。” 他声音越来越低,似乎那火光也在一点点沉下去。 “主帅,我知道你若是醒来,肯定要抢著上阵。” “可这一次,你先歇著吧。” “这一次——就让我去打你想打的那一仗。”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贴到沈铁崖的手背上。 片刻的静默后,他又缓缓抬起身,轻轻为沈铁崖掖好被角。 火光在他脸上晃动,映出那一抹坚毅。 “陛下说过,让我信他。” “我信。”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融进火声里。 “等你醒来,一切大概就能结束了。” 帐外的风声忽地大了几分,雪扑簌簌落下,吹得火焰微颤。 赵烈转头看了看那团炭火,神情愈发坚硬。 他缓缓起身,披上斗篷,转身出了帐。 风雪立刻扑面而来,灌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他站在风中,抬头望了一眼平阳的方向。 夜色浓重,城墙影影绰绰,似有金光在雪雾中暗暗闪动。 那一刻,赵烈忽然觉得胸口热得发烫。 他知道——这一仗,將定天下。 第816章 决战终至! 夜色沉沉,大疆营帐內火光摇曳。 雪夜中的风声呼啸,吹得帐外的旗帜猎猎作响。 连绵的营帐如同兽群在黑暗中伏臥,一眼望不见尽头,只有火盆与烽火在夜色中明灭闪烁,映出一层血色的光。 拓跋努尔正坐在中军大帐之內。 帐中暖气蒸腾,炭火在铜盆里燃得正旺。 兽皮铺成的毡地上,散落著几件刚卸下的甲冑与马鞍。厚重的铁甲边缘还带著未擦乾的雪,隱隱有血跡凝在缝隙间。 他神情淡然,盘坐在火盆旁,手中正擦拭著一柄宽背长刀。 那刀寒光森然,通体乌亮,刀脊上刻著一行古老的大疆文字 他手指一寸一寸地擦拭著刀身,动作极慢,几乎带著一种异样的虔诚。 每擦一次,光线便在刀面上闪动一次,映著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那眼神中没有波澜,也没有情绪,仿佛连这天地的风雪都无法映进去。 在他身侧,一整块烤好的牛腿被切成两段,肉汁在火光下泛著油光。 拓跋努尔伸手撕下一块,塞进口中,咀嚼的动作沉稳而有节奏。 火光映著他坚硬的轮廓线,眉骨高峻,面容冷峭。 那是一种久经战阵的脸——不需要多言,便能让人心生寒意。 帐外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伴著鎧甲摩擦的轻响。 远处的號角声被风掩去,若有若无。 拓跋努尔咽下最后一口肉,重新低头擦刀。 刀身极亮,几乎能照出火焰跳跃的形状。 他抬手,慢慢抹去刀刃上最后一点油渍,手腕微微一转,只听“錚”的一声轻响,寒光流转,如一条细蛇闪过。 他微微一笑,那笑意极淡,却带著一种锋芒毕露的味道。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启稟大汗!” 声音略显急切,一名披甲军士掀开帘幕,踏雪而入,行礼伏地。 拓跋努尔没有抬头,只淡淡道:“何事?” 军士神色紧张,低声道:“探骑方才回来,说——”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看了拓跋努尔一眼,见对方神色平静,方才俯身上前,在他耳旁低声呢喃。 那声音极轻,几乎被火声掩没。 可拓跋努尔手中的动作却在那一瞬微微一滯。 他手指轻轻一颤,刀刃从掌下滑过,发出一声轻响。 短短几句,却让他原本淡然的神色,渐渐变得古怪。 他抬起头,缓缓眯起眼睛。 “哦?是么?” 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出语调,似是隨意,又似在咀嚼什么极其有趣的消息。 军士犹豫了一瞬,低声道: “是的,大汗。除此之外,属下还听探子说,那平阳城似已空了一半。” “且,他们今夜似乎还打算將大批军士撤离,退至北关。如今城头旗號不整,火光零落,似有弃守之象。” 拓跋努尔指尖轻轻摩挲著刀柄,目光投向火光,半晌未语。 军士见他沉默,心头微微发紧。 “大汗,依照属下所想,既然他们有退意,或许是想诱我们深入。若贸然进攻,怕有诈。” “要不要……暂缓行军?” 拓跋努尔抬起眼,那目光冷得如刃。 “暂停?” 他缓缓反问,语调平平,听不出怒意,却让那名军士立刻屏息,不敢再说。 帐中静了几息,火焰轻轻跳动,照亮他半边脸。 良久,拓跋努尔才冷冷一笑。 “呵。” “这些中原人,总爱装神弄鬼。” 他放下擦刀的布巾,起身,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城中若真空,倒更该去看看。” “若不空——那便正好。” “照常行军。” 他语气极淡,却带著一股压不下的力量。 军士怔了一瞬,立刻伏地叩首:“遵命!” 拓跋努尔抬手,制止他再言。 “到平阳城下再看。” “看看他们到底玩什么样。” “若真是空城,我倒要看看——那位萧寧,是打算以几座空墙,来拖我三十万铁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令人心底发冷的笑意。 军士连连称是,低头退出帐外。 风雪再一次灌入帐中,捲起几片火星。 拓跋努尔伸手,按灭了火盆旁的一块焦炭,火光顿时黯淡。 帐內一瞬间陷入昏暗,只余烛焰孤立地跳著。 他负手站在那儿,久久未动。 外头的风声愈加急,远处號角声一阵阵传来,三十万大军正整备輜重,收拾营具,准备启程。 他能听见那种独属於大军的低沉轰鸣——马嘶、甲响、兵械的摩擦。那是属於征伐的乐章,粗礪、冷硬、带著杀气。 拓跋努尔缓缓走到帐口,掀开帘幕。 风雪立刻灌了进来,冷得像刀。 他站在风口,任由雪落在肩上,目光投向远方。 平阳城的方向,隱约能看见一线微光。那是夜色尽头的星火,也是战场的预兆。 他眯起眼,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萧寧……” 他在心里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低到连风都听不见。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年,他听过许多关於这位年轻天子的传闻。 有人说他奢靡成性、喜好声色,是个被推上帝位的紈絝。 也有人说他心狠如刃,杀伐决断,连旧臣都不敢近前。 还有人说——他像一个谜。 拓跋努尔不信那些传言。 他一向相信,若一个人能在乱世中坐稳龙椅,就绝不会只是传言中的废物。 只是,他没想到,这位陛下竟敢在三十万大军压境之时,令全军撤退,只留孤城一座。 “是诈?” 他低声自语,眉心微微蹙起。 “还是……真有后手?” 风雪打在他脸上,冷得发疼。 他却毫无所觉,只是目光越来越深,像在推演一盘他尚未看透的棋。 良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笑了。 那笑意淡淡的,却带著一丝久违的兴奋。 “有意思。” “若真是计,那我倒想看看——你布的是哪一步。” “若不是……” 他抬起手,指尖摩挲著刀柄,轻声道: “那我便让这场雪,替你收场。” “平阳,不过一城。” “可若朕要——一息之间,便能化作灰。” 他语声极轻,却透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意。 风越吹越急,雪似在天地间翻滚。 拓跋努尔眯起眼,长发被风卷得微乱,他的身影立在雪中,宛若一尊不动的铁像。 “行军照旧。” “告诉前军,天一亮,便启程。”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 “记住——若有异动,不许惊慌。” “这仗,我要亲自看。” “我要看看,那位萧寧,是真神仙,还是个笑话。” 帘幕被风再一次掀起,雪扑面而来。 拓跋努尔没有回头。 火光从他背后照出,映得他整个人像一柄竖立的刀。 他望著平阳城的方向,眼神里闪著复杂的光。 既像是疑虑,又像是狩猎前的兴奋。 他缓缓抬起手,刀背轻轻敲了敲腰间的刀鞘,发出“錚”的一声脆响。 “平阳啊,平阳……” 他低声呢喃,唇角掀起一抹笑。 “就让我们看看——是你们的计深,还是我刀快。” 风声呼啸而过,雪卷如幕。 大帐外,三十万大军的號角声再次响起,苍茫而壮阔。 那声音,像是在预告一场即將降临的浩劫。 而拓跋努尔,仍佇立原地,望著远方的那一抹微光,久久不动。 没人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但从那双眼中隱隱闪烁出的光,可以看出—— 他已闻到了血的气息。 而那股气息,正来自——平阳。 …… 风雪未歇。 清晨的天光刚透出一线微白,整个平阳城便被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城头的积雪早已堆到城垛之上,寒气沉得像是能压碎骨头。 號角声在寂静的天色里响起,低沉而绵长。 平阳军的营门缓缓开启,铁链与木闸摩擦出沉闷的响声。接著,厚重的蹄声在雪地上蔓延开来。 赵烈策马立在最前。 他一身铁甲,神情沉肃,眼中有著压抑不下的沉重。背后的数万將士,列阵而行,整齐却安静——那种安静中,藏著一种说不出的茫然与不安。 行军的號声起了,鼓声也隨之敲响。军阵如洪流一般自平阳而出,马蹄踏雪,盔甲撞击之声连成一片。 然而,那井然的步伐之下,却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动盪在暗暗滋生。 风中传来的窃语,最初很轻,后来一点一点匯成了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要撤?” “不是说好要死守平阳吗?昨日还说要守三天!” “嘘——小声点!这可是圣命!” “圣命?可这……这像话吗?咱们这一撤,那不就真成弃城了?” 雪地反光刺眼,士卒们的脸在寒气里冻得发白。有人缩著脖子,小声嘀咕;也有人咬著牙,不敢多言。 但军阵太大,数万人在雪中行走,那些碎碎的议论声像风一样,很快蔓延了出去。 “我听说——陛下没跟著撤。” “什么?” “陛下没走!昨夜我当值,听副將说的,陛下留下来,要一个人守城!” “你胡说什么?!” “我哪敢胡说?那可是副將亲口说的!” “一个人守城?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三十万敌军!一人守个屁的城啊!”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副將还说,陛下亲口下的命令——谁也不许留下,全军撤退,陛下一人坐镇平阳。” 这话一出,原本压抑的行军声顿时乱了几拍。 一队士卒回头望了望那渐行渐远的平阳方向,眼里写满震惊与惶然。 “你说……这真的假的?” “能假的了吗?昨晚我看见韩將军他们几个,从中军帐出来的时候,脸都白了!” “要真是这样,那……那陛下是打算以命护城?” “可咱们平阳这城,还有个屁好护的?昨夜不是撤了一半军么?守得住才怪!” 风颳得更大,雪片拍在盔甲上,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声响。 有人忍不住停下脚步,被同伴一把拽住。 “快走啊,愣著干嘛!” “我……我总觉得不对劲。” “有什么对劲的?圣命如此,咱们照走就是!”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陛下若真要守城,为何不留下我们?咱们四万人马,拼死也能撑几日。可如今——他偏要我们都走,只留他一人。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句话,说得连风都静了片刻。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不是那种疯子。 这几日他们见过——那位年轻天子,虽言语平和,却有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冷静。那份神情,不像莽撞之辈。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陛下,如今要独自留下? 前军的脚步声继续往前延伸,雪被踏得愈发深。有人忍不住回头,平阳城的影子在风雪里若隱若现,像一头被雪埋的巨兽。 那道高耸的城墙上,此刻只剩几面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陛下真……没走?” “真没走。” “他疯了吧……” “不,”另一个老卒低声道,“我看不像疯。” “那你说,他想干什么?” 老卒沉默了一下,咬紧牙关,低声道:“咱们都听过传言,说陛下要守三天,敌军自退。也许……这便是他想的法子。” “什么法子?” “用命,换三天。”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眾人头顶。 一时之间,行军声都变得沉闷起来。 没有人再笑。 那种冰冷的空气,像是顺著每个人的脊樑往里钻。 赵烈骑在马背上,听著后阵逐渐散开的议论,眉头微微皱起。 他没有回头,只握紧了韁绳。 马嘶了一声,蹄下溅起一片雪沫。 他知道,这种议论压不住。 这次撤军,不止是战术上的退——更是一次考验信心的赌。 可谁能信?谁能真信——一人能守一城? 风中,士卒们的低语越来越乱。 “陛下若真不走,那他就是要死啊!” “你住嘴!哪来的妄言!” “我没胡说!你敢说这不是送死?!” “闭嘴!传出去,你我都要掉脑袋!” “可这是事实啊——一人守三十万?笑话!他再神通,也守不住!” “你再说一句试试!” 爭执的声音混入风雪,转瞬被掩没。 赵烈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传我军令,”他低声对身边副將道,“行军不许喧譁,违者军法处置。” “喏!” 那副將立刻策马传令而去。 雪原上,战鼓再起,行军的节奏重新归於平稳。 但那种平稳只是表面。 每一个士卒的胸口下,都藏著一种压抑的情绪——不敢言,也不敢信。 有年轻的士兵偷偷抹了抹脸上的雪,低声问身旁的老卒:“你说……陛下会不会另有安排?” 老卒沉声道:“这我哪知道。但陛下做事,不会是无谋之人。” “可要真无谋呢?” “那也轮不到咱们管。” 他顿了顿,目光凝向前方那片茫茫的白。 “我们只该信。” “信陛下不会乱来。”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很低,却格外坚定。 年轻的士兵愣了愣,看著他,什么也没再说。 风卷过他们的披风,吹得“呼呼”作响。 那声音在这漫天风雪中,像是一种无形的誓言。 队伍渐行渐远,平阳的城影彻底模糊。 可他们走得越远,心中那股惶惑便越重。 “陛下……真的一个人留在那儿么?” “是啊,”有人喃喃,“他若真留,那可是孤城啊……” 没人再说话。 风雪掠过每个人的盔甲,带起一阵阵轻响。 天光渐亮,东方的雪幕之中,平阳城仍屹立在远方,像一块孤立的黑影。 那高耸的城门上,仍飘著一面天子的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顏色鲜红,似血。 无数人回头望去,眼神里有震撼,也有不舍。 那面旗像是在提醒他们——那个人,仍在。 赵烈的手指紧紧握著韁绳。 他知道,萧寧此举,是要用孤身之势,引敌深入。 但那些不知情的士卒们,不会懂。 他们只知道,他们走了——而陛下,还在。 那是种说不出的沉痛。 有年轻的士兵忍不住轻声喃喃:“若是陛下真能守住这城,我等此生无憾。” 老卒听罢,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泪光在闪。 “是啊。” “若真能守住……” 他声音低沉,带著几乎不可察觉的颤。 “那便真是神人了。” 风继续刮,雪越下越大。 平阳的影子渐渐被风雪吞没,只剩那一面旗,还在天边的风中,孤独地飘著。 那面旗,是血的顏色。 也是希望的顏色。 而在那无边的白中,每一个士卒的脚步,依旧在向北延伸—— 却都在心里,默默地,为那一人—— 留下了最后的敬意。 …… 雪夜未尽,晨光方露。 一声长角自北原深处响起,低沉如兽吼。接著,三十万大疆铁骑,在旷野的雪幕中缓缓启动。那声势,山河俱震。 前锋旗一举,黑甲铁骑如潮涌动。战马喷著白雾,蹄声沉重,每一次踏落,都似在击打著大地的心脉。 拓跋努尔骑在中军高台上,披著一件兽皮斗篷,肩上覆雪,眼中光色森冷。那双眸在风雪中睁得极开,神情像是一头静伺猎物的狼。 身后旌旗猎猎,战鼓震天。军阵沿著雪原一路向南,蜿蜒数十里,密密麻麻的人影连成一条暗色长龙。 “启程!”拓跋努尔低声一喝。 號角再鸣,三十万铁骑如同被牵动的巨网,齐齐前压。那种声势,连天地都似被踏得震颤。 ——平阳,近在前方。 打前哨的,是拓跋焱。 他年不过三十,不仅仅是如今拓跋努尔最信任的军师之一,同时也是拓跋努尔亲族中最锐利的矛。 虽然身材矮小黝黑,但可从来没有人敢小瞧他! 如今,他身著轻甲,马行如风,素以“鹰眼焱”闻名大军,侦远察微,百里无遗。 这日天色虽亮,雪仍未歇。 拓跋焱率五百轻骑,踏雪疾驰至平阳以北。 风颳得人眼都睁不开,雪片打在面上似刀。可他目光不动,只盯著远处那隱约的城影。 “再近一点。” 他低声下令。 马蹄在厚雪中发出“咯吱”的声响,前锋几乎与雪融成一线。 约行数里,忽然有骑士在前方低呼:“將军,前头似乎有异!” 拓跋焱立刻收韁,眯眼看去。 他看见,在那连绵的雪地之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脚印——深浅不一,却层叠交错,几乎將整片地面都踩实了。 他立刻下马,半跪著伸手去摸那雪下的痕跡。 雪冻得硬,他指尖掘开一寸,露出的脚印深得惊人。 “这不对。” 他皱起眉,抬头扫视四周。 这些脚印交错得极密,方向不同,脚掌大小不一,明显是成千上万人经过。可若平阳守军只有四万,何来如此密集的足跡?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昨夜大雪才停,这些脚印是昨日留下的。” 他目光一沉,低声对副將道:“取一支火把。” 火光映出,那片脚印蜿蜒向南北两端延伸,远远不见尽头。 拓跋焱的眉头越皱越深。 “不像是撤退。”他沉声道,“这更像是……布阵。” 副將一愣:“將军是说,平阳城外还有伏兵?” 拓跋焱抬头望向前方。那城在风雪中朦朧,却透著一种诡异的静。 若真是弃城而逃,此刻应空寂无人,可那城头,竟仍有旗。 他冷冷道:“昨夜军中传言,说平阳守军只余四万,而天子亲自镇守,是么?” “是,將军。”副將点头,“探子皆言,大尧皇帝独守孤城。” “呵……”拓跋焱的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独守孤城……倒是个好听的传言。” 他转身翻上马背,声音压得极低,却透出一股杀意。 “若真只有四万守军,这脚印该是稀疏之势。可你看——这遍地密痕,起码十倍不止。” 副將倒吸一口凉气:“十倍?那岂不是……” “至少三十万。” 拓跋焱冷冷道,眼神像冰。 他胸中那点疑虑被彻底点燃。 这根本不是弃城的跡象。 这是刻意製造出来的——假象。 他忽地想起昨夜行军前军中传的流言: 什么新皇掌权,什么军士不服,什么军心涣散…… 这些话,当时他听著虽觉可疑,可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可此刻,再回味那流言的来处、传播的速度,竟无一处不透著诡异。 他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变了。 “平阳……有诈!” 他立刻转马,厉声喝令:“传令!全军止步,不得擅近!我先回中军奏报!” 五百骑当即分开,雪被激得飞舞。 拓跋焱一马当先,疾驰如电。 第817章 城门是开著的?! 风雪仍在,天地茫茫。 三十万铁骑的行军声,压得整片原野都在轻颤。 雪原之上,旌旗蔽日,战马嘶鸣,盔甲相击之声若雷滚过。 拓跋努尔骑在中军的高台上,裘裹厚重,腰间那柄宽背长刀微微外露,寒光逼人。 他居高临下,目光穿过风雪,看著前方那条无尽的雪道。 冰冷的风打在脸上,猎猎作响,却未能撼动他那份镇定的神色。 他是大疆的铁血主帅,征战十余年,从未尝败。 三十万大军,在他的调度之下,宛若一具庞然的铁躯。 此刻的他,静静望著远处,目光中透著一种沉稳的倨傲。 忽然,雪道前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那马蹄破风而来,溅起的雪高如人肩。 骑手浑身覆霜,疾驰至中军,勒马跪地。 “报——!” 声音被风雪卷得支离破碎,却仍能听出那股急切。 拓跋努尔目光一凛,抬了抬手。 “说。” 来人正是拓跋焱。 他翻身下马,甲上仍带著雪气,呼出的白雾在空气里瞬间凝散。 “主帅!” 他拱手,眉目间满是凝重,声音低沉而急: “属下方才率五百骑探至平阳北麓,发现城外五里之內,雪地皆留密集足印,深浅不一,层叠交错——绝非区区四万人所能踏成!” 拓跋努尔的眉稍一挑,语气不变。 “密集足印?” “是。”拓跋焱点头,语速极快,“我查过,雪下足跡分布极广,向南北两翼延伸,那可不像是仅仅三四万人经过的跡象。” 他停顿片刻,声音更低了:“主帅,此地大有蹊蹺!” 拓跋努尔的神色没有变化。 他只是伸出手,拍了拍马颈,冷冷一笑:“蹊蹺?” “哼。那不过是中原人的老把戏——弄虚作假,借雪生疑。” 拓跋焱却摇头。 “主帅,属下並非无端猜测。昨日雪方停,今晨足跡犹新,且分布极不自然,似是有人故意反覆踩踏。” “若是为迷惑我军,必有其因。” 拓跋努尔眯起眼,神情淡淡:“你是说,平阳有人设伏?” “恐怕不止设伏。” 拓跋焱拱手,声音愈发沉稳:“昨日传入我军的那些流言——什么『萧寧昏庸、军心不稳』,什么『皇帝亲征,眾將不服』——属下越想越不对。”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 “那传言来得太巧,太快,几乎是我们前军一抵境,流言便已传遍营中。如今再看,恐是他们的计!” 拓跋努尔不语,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极淡,却像是压著笑意。 拓跋焱继续道:“属下怀疑,那所谓的『大尧皇帝独守平阳』,乃是他们刻意放出的假象!目的是引我深入,使我误以为他们弃城,从而轻攻!” “可若我们贸然进攻,正中其计——一旦城中藏兵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他单膝著地,神情肃然。 “主帅,此番攻城,恐非易事。还请三思!” 拓跋努尔的笑意终於浮上唇角。 他居高临下,看著这位大疆的年轻军师,眼神中透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焱,”他缓缓开口,“你读书多,谋略也深,但有一件事——你总是忘了。” “什么事?”拓跋焱抬头。 “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计——而是畏计。” 拓跋努尔语气平缓,却字字如刀。 “我等铁骑三十万,自北原征南,踏过多少城池?若因区区几处足印便疑神疑鬼,还打什么仗?” “再者——”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远处的雪幕。 “就算他们布阵,又能怎样?空城一座,纵使藏兵十万,也无险可守。” 拓跋焱拧紧眉,仍不放弃:“主帅,此事非同寻常。平阳城的布局复杂,且背有山川阻隔,一旦城中有伏,我军若前压,恐难迴旋。” “属下恳请,暂缓行军,以探明虚实!” “探?” 拓跋努尔微微一笑。 “那便探。” 他手掌一挥,声音低沉,却带著不可违逆的力量。 “传令——全军行至平阳北三里,止步列阵!” “再调前军轻骑三千,由拓跋焱亲率,至平阳城下叫阵!” 拓跋焱一怔,隨即抬头:“主帅要……我去?” “不错。” 拓跋努尔的声音不疾不徐。 “你不是说疑有诈么?那便由你去探。” “放心。” 他淡淡地笑了笑,唇角带著一丝讥讽,“若真有伏兵,你的命,我亲自给你报。” 那话语听似轻描淡写,却让人心头一沉。 拓跋焱沉默片刻,拱手抱拳:“诺。” 拓跋努尔的笑意微敛,声音转为低沉。 “记住——不许退。” “哪怕是诈,也要让他们知道,三十万大疆铁骑,不惧任何『计』字。” “喏。” 拓跋焱再行一礼,转身离开。 雪被他的靴底碾得“咯吱”作响,身影逐渐没入风雪。 拓跋努尔目送他离去,目光中闪过一抹冷意。 风雪扑面而来,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他抬手,拂去肩头的雪,低声道: “诈也好,实也罢。” “这平阳,终究要塌在我刀下。” 他勒马前行,走至阵前高处。 三十万大军已按令徐徐止步,阵势铺展,连绵如铁流。 远方的雪雾之中,平阳城的影若隱若现。 那城墙高耸,旗帜寥落,竟有一种死寂的静。 “死城?” 拓跋努尔低声呢喃,眼底却浮出一丝笑意。 他伸出手,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刀。 寒光映雪,锋芒逼人。 “来啊,萧寧。” “让我看看,你这位『独守平阳』的皇帝,究竟是神,是人——还是个笑话。” 他一抬手,战鼓隨之震响。 那声音,如雷贯野,轰然传遍雪原。 三十万铁骑齐声嘶吼,马蹄震地,杀气腾腾。 拓跋努尔立於高台之上,负手而立。 他的披风被风卷得飞扬,整个人宛如一柄竖立的铁刀,冷峻、锋利、傲然。 他望向远方那座孤城,目光森寒—— 那是猎人与猎物之间,最后一瞬的凝视。 风雪更急,天地一片白。 平阳的方向,仍静得出奇。 雪压得极低。 风声如兽,吹得旌旗尽卷,发出猎猎作响的声。 拓跋焱领著三千轻骑,自中军拔营后一路疾行。 风雪铺天盖地,白雾遮天,他们披甲跨马,铁蹄踏雪,一行人如黑线般在漫白中疾驰。 前锋的旗子早已冻得僵硬,在风中飘荡出断续的裂响。 拓跋焱沉著脸,目光冷锐。 三千骑皆是精锐,皆为他麾下久战之卒。 行军之中,鞍上无语,唯有马鼻呼出的白气一团团升腾。 雪声压著呼吸声,天地间,除了铁与风,再无其他。 他们自北原南下,雪厚到半蹄。 行了约半个时辰,远处的地势渐渐平缓。 城影开始浮现。 “將军——” 一名骑士策马到他身侧,伸手指前方,“前面,便是平阳城。” 拓跋焱抬头,目光越过风雪。 果然,在那苍茫的白雾深处,一抹灰影隱隱出现。 高墙深垒,城轮隱约。 虽然被雪掩去稜角,但那股厚重的气息仍压得人喘不过气。 “传令,全军放缓。” “喏!” 號角低鸣,三千骑整齐地慢了下来。 行军声在雪地里沉闷如雷,却仍保持著极度的秩序。 他们一路靠近。 行到距城一里左右时,雪风忽地小了。 前方的视野,渐渐开阔。 也就是在此时,一名探骑忽然勒马,发出一声低呼。 “將军!” 拓跋焱抬眼:“何事?” 那骑士伸手指前,眉头紧锁:“您看,那……是不是——城门?那城门,好像是开著的?” 拓跋焱皱眉,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风雪半掩之中,平阳城的正门隱约露出一角。 他定睛一看——那道巨大的门影,似乎……是敞开的。 “你看眼了吧?” 另一名骑士忍不住笑道,语气里带著几分不信。 “这等时候,他们会开门迎咱们?你当他们都是疯子?” “真没看错啊,”那探骑连连摆手,“您看那门槛下的雪,都被风吹进去了!若是关著的,哪来的雪跡?” 话音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拓跋焱盯著前方,眉头越皱越紧。 那门——的確是敞开的。 只是远隔一里,雪气瀰漫,无法分辨真假。 “继续前进,靠近些看。” 他沉声下令。 “喏!” 號角再响。 三千骑重新提速,铁蹄声整齐而重。 他们如潮水般推进。 风雪打在脸上,刺得生疼。 越往前行,那座平阳城的轮廓越发清晰。 城墙巍峨,雪在城垛上堆得厚厚,垂下的冰凌在风里摇动。 再往前几百步—— 拓跋焱忽然一震。 他终於看清了。 那城门,真的,是开的。 四扇厚木巨门,此刻半开半敞,露出黑洞洞的门洞。 门內看不见人影,看不见旗號,也听不见半点声息。 风从门缝中穿过,带出一阵诡异的“呜呜”声。 那声音,不似人造,更像天地本身的迴响。 三千骑几乎同时停下。 雪声止,天地间忽地一静。 连马儿都似乎察觉到什么异常,发出几声低低的鼻鸣。 拓跋焱抬手,示意全军止步。 “原地待命,前进者斩。” 他声音极低,却带著锋刃般的冷意。 三千人立刻勒马。 风掠过他们的披风,吹得铁甲发出“哗啦”的轻响。 一时间,天地间只剩呼吸声。 “开著的……” 副將喃喃出声,神情惊疑。 “这……什么意思?” 没人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那道开著的城门。 那城门在风中微微晃动,木铰发出轻轻的“咯吱”声,像是被风推,又像在招手。 拓跋焱的目光死死盯著那里。 他神情极冷,眉头紧锁,指尖轻轻摩挲著韁绳。 心头的直觉在疯狂敲打。 ——有问题。 他不信这世上会有这种事。 一个有守军的城,绝不会在敌军临门时开著城门。 除非——这是计。 可若是计,又为何这般安静? 若有伏兵,理应在门內布阵,可他远远望去,那门內一片漆黑,连一点火光都无。 风在吹,雪被捲成白雾,掠过他的肩。 他忽然觉得,天地间都静得过分。 “全军止步。” 他再次低声开口。 “谁都不许再近一步。” “是!” 命令传下。 三千骑列阵不动,三千马立如山。 风声绕著他们呼啸。 拓跋焱的目光仍紧紧盯著前方。 他忽然想起拓跋努尔出征前说的那句话—— “平阳若真空,便该去看。” 如今看来——这“空”,怕是要命的空。 “將军……” 副將又低声开口。 “城中,莫不是……真无兵了?” “无兵?” 拓跋焱冷笑一声。 “若真无兵,这门早该焚。留著门开,是等我们进去送死。” 他语声极冷。 风颳得他披风猎猎,雪打在面上,凝成细霜。 他眯起眼,眼神一寸一寸地扫著那敞开的城口。 没有旗。 没有人。 没有弓弩,也没有滚油石车。 城垛之上,空无一人。 空得过分。 他心头那股疑虑更深了。 身后传来低低的窃语: “这……这不像是人守的城啊。” “难道他们全撤了?” “撤也不会开著门啊!” “那这……” 拓跋焱听著这些声,脸色越来越冷。 他猛地一拉韁,勒住战马。 “住口!” 声音如铁,瞬间压下所有议论。 “此地有诈。” 他低沉地说,字字如钉。 “无命令,谁敢前进一步,我先斩他。” 眾人齐声应喏。 空气紧绷得几乎能听见呼吸。 拓跋焱再次抬头。 那城门仍敞开著,黑洞洞的一片,像一张嘴。 风从里面灌出,带出一丝奇异的空鸣声。 他忽然觉得,那城门並非单纯的“开”,而是“故意开著”。 像是,有人在里面等。 等他们踏进去。 他心中一冷,没有再想。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稳如磐石。 “传令中军——平阳城门大开,城中寂无一声,疑有诡异。” “全军暂止,不可冒进。” “喏!” 號角声再起,传令骑破雪而去。 三千骑原地不动,雪在他们的头盔与披风上越积越厚。 拓跋焱没有动。 他只是凝视著那座敞开的门,良久不语。 雪一片一片落下,打在他的眉梢上,化成水,又被风吹乾。 他的眼神,深得像铁。 寒风掠过,他的披风鼓起,又缓缓垂落。 终於,他低声喃喃: “可恶的大尧人,你们到底在玩什么?” 声音极轻,隨风散开,消失在茫茫雪原。 而那城门,仍旧敞开,沉默不语。 天地间,只余风声在迴荡,像远处的雷。 拓跋焱勒韁掉头,心中已是一团翻滚的疑虑。 三千轻骑仍列在城外原地不动,盯著那道敞开的城门,个个神色凝重。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吩咐副將:“守在此地,谁也不许靠近半步。若有异动,立刻鸣角。” “喏!” 说罢,他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铁骑溅雪而起,疾驰如风。 风声掠耳,寒意如刀,他整个人都被雪雾吞没。 一路上,冰屑拍在盔甲上,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战鼓在心头敲。 他心中翻涌。 ——城门大开。 这三个字如针扎在心口,让他越想越冷。 他不是没攻过城,也不是没见过诡计。 可这样“开门迎敌”的,十多年征战,从未有过。 若非计,那就是疯。 可平阳,那位大尧皇帝,或许是紈絝,或许是个公子……但绝非疯子。 风愈加狠烈,拓跋焱裹紧斗篷,马蹄溅起的雪浆一路向北。 不多时,远远便能看见中军的旗阵。 三十万铁骑的阵列此刻已如山峦般铺展开来,旌旗如林,风雪中隱隱闪著鎧甲反光。 战鼓低沉,火盆里火光跳动,照出士兵结霜的脸。 他一骑入阵,传令旗连翻。 “前军统帅拓跋焱求见主帅!” 中军高台之上,拓跋努尔正立於风中,厚裘披肩,盔缨冻硬,整个人宛若铁雕。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骑披雪而来,马如箭、声如雷。 身边亲卫低声通稟:“主帅,是拓跋焱。” 拓跋努尔“嗯”了一声,抬手示意。 拓跋焱疾驰至台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主帅!” 他抱拳,气息尚未稳住,脸上还带著未化的霜。 “前军已至平阳北门之外一里,探查至城下。” 拓跋努尔微微俯视,眉目不动:“如何?” 拓跋焱抬起头,目光复杂:“启稟主帅——平阳城的城门,是开著的。” 四字一出,帐前的风似乎都停了一瞬。 几名隨侍的將领面面相覷,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开著?”其中一人忍不住低声重复。 拓跋焱沉声道:“是。属下亲眼所见,四门半掩,门內寂无一声,无旗、无人、无火,静得骇人。属下担心有诈,不敢轻动,故急来稟报。” 拓跋努尔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数息。 然后,唇角缓缓勾起,竟露出一抹兴味。 “城门开著的?” 他低声重复,语气中竟带著几分笑意。 “有意思。” 那笑极淡,却令人发寒。 “主帅,”拓跋焱抱拳,语气急切,“属下以为,此必有诡。依旧法而言,若敌弃城而逃,必毁门闭塞,或设陷於门后。可如今这门大开,反倒像是——” “像是在邀我们入內。”拓跋努尔替他接了下去,语气从容。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远处那片雪雾。 风掠过战旗,猎猎作响。 “邀我们入內……呵,倒也新鲜。” 他负手而立,目光极冷,极静。 周围一眾將领都不敢出声,唯有风雪在他周身呼啸。 “拓跋焱,” 拓跋努尔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带著几分揶揄, “你可知道,何谓『不战屈人』?” 拓跋焱一愣。 拓跋努尔淡淡一笑:“这大尧皇帝,倒是会借『势』。一座空门,便让你这等智者都心生忌惮。” “主帅,此非胆怯——”拓跋焱刚要辩,拓跋努尔摆手打断。 “我知道你不怯。” “你怕的是未知。” 他缓缓踱步,脚下的雪发出低沉的“咯吱”声。 “可这世上的未知,多半也就如此。” “若那城真空,你退,是错。” “若那城有伏,你进,也未必死。” “有时候,想破计的人,反被计所缚。” 他言语淡淡,却字字如铁。 拓跋焱沉默了。 他知道主帅的性子——如铁一般的果断。 可这一次,他心中仍有那股难言的焦灼。 “主帅,”他再次抱拳,声音低沉而恳切,“属下並非不信勇,只是这平阳之事,实太过怪异。雪跡之密、门开之静,都不合常理。属下请您暂缓半日,待我遣人试探,再定攻守。” 拓跋努尔微微一笑,抬眼看他。 “你方才说——门开了,是吧?” “是。” “那就好。” 拓跋努尔缓缓点头,唇角的笑意愈深。 “既然开著,那我们何不看看,他们想请谁进去。” 他转身对副將道:“传令,全军暂止於北三里列阵。命弓骑散开,戒备两翼。” “另调五百重弩,隨我至前阵观城。” 他语气极轻,却透著一股压不下的劲。 “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主帅!”拓跋焱一惊,上前一步,“此事万万不可——” 拓跋努尔抬手止住他的话。 他那双眼,冷得像刀。 “焱,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去探?” 拓跋焱一怔,未答。 “因为我信你的谨慎。” “可我也知——你太谨慎。” “若三十万大军因你的一念退半步,那便不叫战。” 他语气极静,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去吧。” “既是你发现的,那就由你领五百骑隨我同行。” “我倒要看看,这位大尧天子,是在请我们进他的坟,还是在等我们送他上路。” 风猛然掠过,吹起他披风的下摆,猎猎作响。 那一瞬,拓跋努尔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柄寒刀—— 锋利、冷彻、不可撼动。 他策马前行,声音沉如雷。 “传令下去——诸营列阵,不得妄动。待我一令,再定攻守。” “喏!” 號角声迴荡,传令骑飞驰而出。 拓跋焱站在原地,看著主帅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那背影高大,裘袍翻飞,宛若铁山。 可在那铁山之下,他却分明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风雪再起,天地一色。 平阳的方向,依旧寂静无声。 三十万铁骑的旗帜翻卷著,一层层铺向地平线。 拓跋努尔立於阵前,眸光如电,望著那道敞开的城门,唇角微勾。 “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轻声道。 那声音,被风捲起,消散在无尽的雪中。 然而在那片茫茫的白里,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 正在静静地,回望著他。 第818章 孤城!孤影! 风雪更紧了。 雪片打在甲冑上,碎裂成冰渣,混著寒气,钻进人的领口。 天地茫茫,平阳城的轮廓从远处的白雾里一点点浮出,黑沉、厚重,如一块沉默的巨石。 拓跋努尔策马缓行在最前,拓跋焱紧隨其侧。 他们身后,五百骑如铁流一般展开,甲光映雪,旌旗猎猎。 远处风声呜咽,马蹄踏雪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的鼓动,低沉、压抑。 拓跋努尔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座城。 平阳城的北门,果真如拓跋焱所言——敞开著。 四扇厚木大门,此刻半掩半闔,雪被从门內吹出一层白浪,门槛下的积雪被风扫出一道深痕。 那景象,不似人为,更像是天地自己张开的一道裂口。 他缓缓勒住韁绳。 战马喷出一团白雾,嘶鸣一声,蹄下的雪屑炸散开来。 拓跋焱看著那座门,心头一阵发紧。 他跟隨主帅多年,从未见过拓跋努尔有如此凝神的神色。 那双眼,冷得像要看穿风雪,看穿那道门后的每一寸黑暗。 良久,拓跋努尔的眉心微微动了动。 他眯起眼,似在细察,又似在回忆。 风声从他耳边掠过,裘袖被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柄厚背长刀,寒光一闪。 拓跋焱忍不住开口,压低声音道: “大汗,您看——咱们接下来是……” 话未尽,拓跋努尔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仍旧望著那城门,神情未变。 雪从他额前的髮丝滑落,掛在睫上,他却毫无所觉。 过了片刻,他终於出声。 “你说,他们开著门,是为何?” 拓跋焱略一沉吟,道:“属下揣测,或是诈城之计,欲以此引我深入。” 拓跋努尔“嗯”了一声,唇角微挑。 “若是诈城,他们应在门后布阵,以逸待劳。可这门……开得太彻底。” “若真有人守,那些雪,该早就被踏乱了。可你看——” 他伸手一指。 风雪中,平阳北门前的雪原,平整得几乎诡异。 除了他们来的那一路马蹄印外,竟无第二条痕跡。 连风都像刻意替那城清过一遍。 拓跋焱的神情也凝了。 他盯著那片平地,喉头微动。 “属下不敢断言……可若真是空城,为何又不闭门?” 拓跋努尔没答。 只是缓缓俯身,伸出戴著铁甲的手,拂去马鞍上的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试。” 他转头,目光落在拓跋焱身上。 “你组织数百骑,上前一探。” 拓跋焱怔了怔,隨即一拱手,沉声应道:“喏!” 他转过身,招来副將。 “点五百人。” 副將立刻抱拳离去,未多时,便带著数百精骑出列。 这些人甲冑厚实,皆是久经沙场的中坚。 拓跋焱看著他们,目光缓缓扫过。 他挑选得极有章法——年轻的,他一概不要;年老的,他也避开。 选的,都是些三十上下的中年汉子,沉稳、冷静、见过血,且——多半无家可念。 选定之后,拓跋焱一一打量,目光如刀。 他低声道:“你们隨我前行一探。此行未必有险,但也未必无险。若有异动,不可逞勇,立刻退回。” 五百人齐声应诺。 声音沉闷,却齐整如雷。 拓跋努尔在旁静看,神情冷漠。 当那五百人出列整阵之时,他忽然轻声笑了笑。 “都是好汉。” 他低语道,目光却依旧盯著那敞开的城门。 “去吧。若那门后真藏著什么,我倒想看看——他们是在请谁入局。” 拓跋焱抱拳一拜,翻身上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抹莫名的不安。 “出发!” 號角低鸣。 五百骑缓缓前行,马蹄踏雪的声音在静寂的原野上显得格外清晰。 雪光映照下,他们的甲冑泛著一层冷冷的银。 风扑面而来,灌进盔缝,冻得人眼角生疼。 拓跋努尔立在原地,目光追隨他们前行。 他双手负在身后,神情淡漠,像是在等一场结局。 周围將士屏声息气,无人敢言。 雪地在五百骑蹄下颤动,他们的身影在白雾中一点点模糊。 越靠近那城门,越能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压迫。 那並非风寒,而像是空气里隱藏著什么东西。 风声似在耳边迴荡,又似从城中传出。 “將军,城门——越来越近了。” 一名骑士低声道。 拓跋焱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凝如铁。 他们离那城门还有五百步。 风忽地小了,雪也似乎慢了。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 “继续。” 又行百步。 那城门下的积雪,终於映入他们眼中。 雪线整整齐齐,从门內延伸出来,风吹著,像细细的烟。 ——没有脚印。 一丝都没有。 拓跋焱心头一紧。 这安静得太过分了。 若是空城,必有逃兵、车跡;若是有人守,必有巡逻的痕跡。 可眼前,什么都没有。 他勒住韁绳,抬手示意。 “原地停!” 五百骑立刻止步。 马儿鼻息喷白,蹄下的雪在微微颤。 所有人都望著那座开著的门,眼神里写满了不安。 拓跋焱深吸一口气。 他忽然转过头,遥望远处那一点高起的中军旗影。 风雪遮掩,但他知道,拓跋努尔正在那里,看著他。 他想了想,还是策马回行,带著几名亲骑先退。 五百骑原地待命,列阵不动。 他一路疾驰回到中军。 拓跋努尔仍站在那里,风吹得裘袍翻动,眉间的神色淡淡如旧。 “探得如何?” 拓跋焱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稟道: “启稟大汗——平阳北门確是大开,门內外无一人,无旗號、无声息。属下行至五百步外,再近则心有所惧,故先回报。” 拓跋努尔静静听著,眉头微微皱起。 “无一人?” “是。” “连犬马之跡也无?” “无。” 他沉默片刻。 风雪打在他脸上,他却似未觉。 忽然,他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极淡,却带著一丝兴奋。 “呵——有意思。” 他抬眼,目光重新落在那敞开的城门上。 那门在风中轻轻晃著,发出“吱呀”一声,像是在呼吸。 “越这样,我倒越想看看,他们在等谁。” 他说罢,竟催马前行。 拓跋焱一惊,急忙上前。 “大汗!此地必有伏!您万万不可——” “伏?” 拓跋努尔头也不回,声音冷然:“三十万铁骑在后,他们若敢设伏,便是自取死路。” “我偏要看看,他们能伏到哪一步。” 拓跋焱还想再劝,却被那背影一挥手止住。 那手势坚定如铁,毫无犹豫。 风雪中,拓跋努尔的披风猎猎飞扬。 他骑马缓缓朝著那城门的方向行去。 每走一步,雪声都像雷。 每靠近一分,那城门便更显得巨大,像在张口吞噬天地。 拓跋焱咬紧牙关,只得挥手,带著五百骑跟上。 铁流再动,寒气刺骨。 风卷雪浪,他们一步步踏向那扇未知的大门。 平阳,仍旧静默无声。 只有那道门,在风雪之中,慢慢摇晃。 它像在等什么。 又像——在笑。 风声呼啸,雪片横飞。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仿佛连声音都被这雪吞没了。 拓跋努尔策马立在雪原上,距离那敞开的平阳北门,已不过数十丈之遥。 他的战马嘶鸣一声,前蹄在雪地里深深踏下一坑,气息滚烫,却被寒风瞬息吹散。 拓跋努尔一手按在刀柄上,眼神冷如铁。 风捲起他披肩的狼裘,猎猎作响。 他眯起眼,凝视著前方那道黑暗的门洞。 那里安静得出奇,像是一口深井,吞噬著所有的声音。 他目光缓缓一转,看向身后的五百骑。 在思索片刻后,他又道: “继续上前。” 声音不高,却像刀子一样劈进风雪中。 每个字都稳如磐石,不容置疑。 “若无人阻拦——入城。” 五百骑闻言,齐声应诺,声音沉稳而低。 “喏——!” 那一刻,空气似乎都为之一震。 命令传下,阵中马匹齐齐起动。 雪声再起,铁蹄踏雪,如万鼓齐鸣。 拓跋焱微皱眉,但没有再出言劝阻。 他明白,主帅既已下令,再说一句,也无意义。 他抬头望向那城门,心头依旧沉重。 风太冷,冷得他指节生疼,可胸口那股隱隱的不安,却烧得他心头髮烫。 五百骑排成箭阵,稳步向前推进。 他们的盔甲反著雪光,眼神专注而冷峻。 短短几十丈的距离,却走得极慢,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悬崖边。 越靠近,越能听见风穿过门洞的声响。 那“呜——”的一声,低沉而悠远,像是在呼唤,又像在警告。 拓跋焱望著那扇门,手指紧握成拳。 他忽然想到一句古语: “空门不入,虚城莫进。” ——可这会儿,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前军推进到了距离城门三十步。 拓跋努尔仍旧未动。 他只是骑在马上,目光如鹰般紧紧盯著那道门口。 风在这时忽然变了。 从北面倒灌而来的风势骤大,捲起雪浪直扑而来。 天色也似乎暗了一瞬。 就在那一刻—— “主帅!” 最前方的骑士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他猛地勒马,雪屑四溅。 紧接著,整支前队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冻结。 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在了那城门之內。 风雪中,那原本空无一人的门洞深处,忽然有了一点黑影。 一点、两点——不是风吹动的旗帜,也不是城垛上落下的雪。 那是一道人影。 孤零零的,一道。 拓跋焱的呼吸顿时一紧。 他死死盯著那黑影,心头的血,似乎都凝住了。 那人影极慢地动了。 像是从黑暗深处一步步走出来,每一步都极轻,却又极稳。 脚下的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那声音在这漫天的风雪中,竟清晰得刺耳。 所有人都看著那道门。 五百骑、拓跋焱、乃至远处的拓跋努尔,全都屏住了呼吸。 那人越来越近。 他穿著一袭素袍,肩头覆著薄雪。 头髮並未束冠,只以青带隨意束起。 步履极稳,背直如松,脚下的雪在他脚边被风扫起一圈。 脸,被半掩的风雪遮著,看不真切。 但那份从容,那份淡定,却让人心头莫名一紧。 “此人……是谁?” 副將忍不住低声喃喃。 没有人回答。 风声像被掐断,整个天地,只剩那人的脚步声,一步、两步,踏进眾人的视野。 拓跋焱的指尖在颤。 他不知为何,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这种感觉,在他从军十多年里,极少出现。 那人终於走出了门洞。 站在那座空旷的城门之前。 雪风从他身后灌出,吹动他的衣袖,也捲起一片白光。 他没有披甲,也没有携剑。 只是静静地立著,面对著漫天雪原与五百骑的铁阵。 他抬起头。 风雪之中,露出一张极年轻的脸。 眉目清俊,神色冷静而安然。 眼神中没有一丝惧意,也没有怒意。 那是一种极难形容的平静—— 仿佛这一切,本就该如此。 “他……” 拓跋焱喉咙发紧,几乎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那张脸,他似曾见过。 拓跋努尔也动了。 他眯起眼,眼神如刀。 马鞭轻轻一抬。 “谁人?” 声音被风卷散,却仍然沉如山。 那人並未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任雪落在发上、肩上。 片刻,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极淡,却让人心头莫名发寒。 风雪愈发浓重,天地间已无界限。 白茫茫的雪幕吞没了平阳城与原野之间的一切痕跡,只余风声呼啸,似从九天深处滚落而来。 拓跋努尔坐在马上,目光牢牢盯著那道站在城门前的身影。 他惯於在战场上洞察敌意——无论是虚势、诈阵、怯心、慌乱,他都能从对方的神情间察觉分毫。 然而此刻,他看不透。 那人衣袍素净,雪色映在他身上,几乎要与天地融成一体。 他立在那敞开的北门之前,脚边的雪线平直无痕,风自他衣袖间穿过,却不带走半分凌乱。 若不是雪在他发梢与肩头堆积,几乎会让人以为那是一幅画,一幅被雪封住的静画。 拓跋努尔盯著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久违的错觉——那人並非凡躯,而是某种他无法衡量的存在。 风卷著雪扑在那人衣袍上,掀起一层微光,那光不耀眼,却让人移不开眼。 他坐在马上,原本笔直的身姿,在这瞬息间竟微微僵住。 不远处的拓跋焱也在看,他的呼吸渐渐放缓,指尖死死抓著韁绳,连掌心渗出的汗都被寒气冻成了冰。 五百骑列在风雪中,马的鼻息声、甲的震动声,全都停滯。 他们像是同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攫住,一动不敢动。 那人终於抬起头。 风雪被他眼神一掠,似也为之一静。 他的眉眼极清,神色淡淡,眼中不见半分惊惧,也不见任何轻蔑。 那双眼就那么平平地望著前方的铁流——三十万军势的锋芒,被他一眼扫过,竟似全被融入风雪之中。 他不怒,不笑,不惧,不傲。 但这无波无澜的气息,却偏偏比刀更锋利,比铁更沉。 那种气度,竟让人有种错觉——他不是一个孤身立於敌阵前的凡人,而像是这整座城的化身。 平阳城的雪与风,都在他周身迴旋。 天地的静,都在他脚下凝滯。 他並不倚仗气势,可只凭那一份寧定,就足以压人心魂。 拓跋努尔心头有片刻的空白。 他想开口,却发觉嗓子有些干。 风雪打在他脸上,冷得刺骨,可胸中那一点悸动,却仿佛燃著火。 这人是谁? 他一身素衣,不带刀剑,不披甲冑,却在数万兵锋之前泰然如初。 他的姿態——並非偽装的镇定,而是某种根深蒂固的篤然。 那是一种从容到极致的平静。 他似乎並非在“面对”敌军,而是在俯瞰天地。 风声忽起,雪乱舞,那人衣袖轻轻一动,掸去肩上落雪。 那动作极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魄。 仿佛他並非要除去寒意,只是不愿让风雪失了分寸。 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那人终於开口了。 “诸位来了?” 声音极淡,清冽如寒泉。 他不扬声,风却似为他让路,那一声轻语竟穿过厚重雪幕,清晰地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五百名铁骑的心,几乎在同一刻绷紧。 有人下意识地握紧长枪,有人屏息不动。 那声音並无威压,反倒平静得近乎隨意,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发凉。 拓跋焱怔住。 他从未听过有人敢这样对他们开口—— 没有颤音,没有怯意,也没有任何討好或虚张。 那语气,就像在迎接一群迟到的宾客。 风雪掠过,那人略一抬手,似是拂去袖口的雪。 隨即,他再度启唇。 “既然如此——” 他顿了顿。 那一瞬,风声似也停了。 “就请入城吧。” 语声平缓如常,却带著一种无法形容的从容与自信。 那不是邀请,也不是挑衅。 更像是一种宣告。 拓跋努尔愣住了。 他骑在马上,整个人仿佛被那句话定在原地。 连胸口的呼吸,都在那一瞬间微微滯住。 五百骑士面面相覷。 他们的眼中全是震惑。 请——入城?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敌军压境,孤身一人立於门前,却反过来邀他们入城? 这是陷阱么?还是某种故布疑阵? 可那语气,那神態,那神情,却又丝毫不像。 那人站得笔直,衣袂微动,眉目间不带半分阴谋的痕跡。 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动一下。 那种篤定,仿佛他早已知晓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只是懒得解释。 拓跋焱的思绪彻底乱了。 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心底的本能在尖叫——危险! 可理智却在犹豫——眼前之人,真有必要设陷么? 他孤身一人,背后那座城门黑沉无声,半点动静也无。 若真有埋伏,这般坦然,又怎会立於门外? 风又起。 雪片被捲起,从那人衣袍掠过,散成一圈光。 他就那样站著,目光平静,不曾催促。 仿佛他们迟疑与否,进或不进,全在他掌中,不足掛齿。 拓跋努尔的眉头一寸一寸地皱紧。 他胸腔微微起伏,寒气钻入鼻息,冻得他喉咙一紧。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 並非来自兵力的对峙,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碾压。 那人连气势都未曾显露,却让他有种——被俯视的错觉。 他不由得攥紧了刀柄。 可即便如此,他仍没有立刻下令。 三十万大军的统帅,在这一刻,竟沉默了。 他盯著那人。 那人安静地立在门前,雪光映著他那张近乎无尘的脸。 眼神淡淡,唇角微弯,笑意若有若无,却冷得让人心底发颤。 这一刻,风雪之间的天地,仿佛都停顿下来。 拓跋焱咽了口唾沫,感觉胸腔里的血在倒流。 他从主帅的神情里,第一次看到了一种他不曾见过的情绪—— 不是怒,不是疑,而是——愣。 拓跋努尔愣在原地。 他盯著那人,神情僵硬,像是在確认什么,又像是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人。 一人一衣一笑,便能让三十万铁骑的锋芒,顿失声息。 风雪再次拍打在他脸上,冰冷的水珠顺著眉角滑下,他却毫无所觉。 那一刻,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前进,还是后退? 杀,还是问? 他竟连命令都忘了如何下。 而那人,仍旧立在风雪中,神色如旧。 他一动不动,只静静地望著他们。 那神態像在等,又像早已知道答案。 五百骑士互相对视,眼神里儘是惶惑。 他们的手指紧绷,心跳声在胸口震动,却不敢再向前半步。 拓跋努尔心头涌上一股奇异的悸动。 他不敢承认—— 那一瞬间,他竟生出一种微弱的敬意。 因为那人从容如山。 风雪俱白,而他独立其中, ——宛如天地立在人间。 风雪掠面,天地仍旧一片死寂。 拓跋努尔的指尖微颤,韁绳在掌下绷得笔直。 他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发声。 前方那人依旧佇立如初,神色平淡,眉眼间有一抹不屑的寧静。 风雪绕著他打转,仿佛连天意都在为之侧目。 这一刻,拓跋努尔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就好像,真正被围困的,不是平阳城, 而是他自己。 第819章 帝王! 风雪漫天,天地一片苍茫。 平阳以南二十里,官道蜿蜒,尽头有一处低缓的土坡。 坡上积雪厚约一尺,枯草早被雪压得贴伏地面,唯有几根干枝在风中瑟瑟抖动。 此刻,坡顶立著数十骑黑甲军士,甲冑上覆著薄霜,旌旗半卷,静得出奇。 赵烈披著厚裘,立於坡巔,双手背负,目光透过借望筒,死死盯向北方。 风卷雪来,吹得他额前的发与鬢角的霜都在颤。 他的身旁,韩云仞、梁桓、董延三人分列两侧,身后是数百名亲军,个个勒马不语。 雪原无垠,天与地混成一色,唯独平阳城的轮廓,模糊地臥在远处的灰白交界之间—— 像一头静伏在雪海中的巨兽,沉默、冰冷,却令人心生惧意。 “將军,” 梁桓抬起手,遮了遮风雪,目光越过赵烈肩头。 “那……似乎是平阳。” 赵烈“嗯”了一声,声音低沉。 “没错。” 他放下望筒,神情凝重。 “主力退至北关已有一日,如今若我等不来一趟,也不知陛下是否安然。” 韩云仞压低声音:“此行虽违军令,但若不亲眼看一眼,我等心实不安。” 董延抱拳,沉声道:“北关那边徐学忠镇守,足可无忧。咱们这一回,只是探看,不动城中一草。” 赵烈微微頷首。 “嗯,只看,不扰。” 风声呼啸,雪粒打在甲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赵烈重新举起借望筒,透过那层薄雾一般的雪幕,凝望远方。 渐渐的,平阳的轮廓清晰了。 高墙深垒,屋脊覆雪,像一道凝固的灰影横亘天际。 他顺著视线扫去,眼神在某一点上骤然凝住。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嗯?” 他屏息,將借望筒微微调焦。 片刻后,眼角一跳。 “……那道门。” 韩云仞察觉异样,连忙问道:“怎么了?” 赵烈没有立刻答,只是將望筒递给他。 “自己看。” 韩云仞接过望筒,举起一看,整个人几乎僵在原地。 “那——那是……大开的?” “什么?”梁桓与董延几乎同时凑近。 他们轮流接过望筒,片刻后皆面色变色。 平阳城的北门——赫然半掩半闔! 厚重的城门被风雪吞没,只留下一道暗色的裂缝,门槛处被风扫出浅浅一条白线。 看上去,仿佛那座城在沉睡,而这裂开的门,是它微微张开的口。 “怎么可能?”梁桓喃喃道。 “这时候开门?难不成……” “慎言。”赵烈冷声。 他收回望筒,眼神如铁。 “陛下不会犯错。” 董延皱眉:“那……难道是诱敌之计?” 赵烈没有答,只是沉声道:“若是计,那敌军今夜必到。若非计……” 他停了一瞬,嘴角的线条绷得更紧。 “那我们更该盯紧。” 风愈大了。 雪打在盔甲上,发出低沉的鏗鏘声。 忽然,韩云仞发出一声低呼:“將军,看那边——” 赵烈立刻举起望筒,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远方的雪雾中,似有一条黑线缓缓浮现。 起初只是模糊的影,隨风渐聚,终成整片的铁色波涛。 那是军阵——无穷无尽的军阵。 旗影猎猎,马嘶如雷。 拓跋努尔的大军,果然至矣。 赵烈收紧韁绳,低声道:“三十万……真是全部压来。” 梁桓神色一紧:“陛下若真独守城中,恐怕——” “闭嘴。”赵烈冷冷打断。 他目光重新投向平阳。 “看陛下要如何应对。” 风雪翻卷。 那铁流滚动的声浪穿透天地,连数里外都能听见沉闷的震动。 他们隔著借望筒,只见平阳依旧寂静—— 没有鼓声,没有號角,连烟气都看不出一丝。 静得可怕。 拓跋军抵至平阳北门外三里处,阵势铺展如山。 片刻,前军中分出五百余骑,朝那敞开的北门缓缓行进。 赵烈看著,指节微微发白。 “探路兵。” 韩云仞低声道:“他们真敢进?” “再看看。” 赵烈的眼神没有离开望筒一瞬。 五百骑的身影在雪原上移动,盔甲的冷光一闪一闪,仿佛一柄柄刀在雪上划开。 那城门却依旧敞著,纹丝不动。 他们离城越来越近。 赵烈屏住呼吸,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陛下……您到底在做什么……” 风雪呼啸,天地茫茫。 忽然—— 韩云仞的声音几乎是破音的:“將军,看那门口!” 赵烈猛地將望筒重新举起。 视野中的那道黑暗的门洞里,赫然出现了一道影。 那影极孤,极静。 在漫天雪色中缓缓浮现—— 一个人。 赵烈的呼吸顿住。 他看著那人从门內走出,步履稳而不疾。 风雪打在他身上,衣袍素净如雪,腰间不佩刀,手中无械。 他只是淡淡立著,整个人清冷如玉。 “是……陛下。” 梁桓声音发颤。 “什么?”韩云仞失声。 董延一把夺过望筒,定睛一看,面色登时发白。 “真是陛下!” 他们几乎在同一刻愣在原地。 雪扑面而来,视野被白茫茫吞没,可那一抹白衣却格外醒目。 那人自城中而出,立於风雪之下,身后是空无一人的平阳。 他神情安然,眼神沉静,仿佛根本没看见那压来的三十万大军。 赵烈喉头一紧,低声喃喃:“他……一个人?” 韩云仞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將军,这……这算什么计?他莫不是——” “闭嘴!”赵烈沉声喝止。 他眼中的血光一点点逼出,语气几乎哑了。 “陛下自有陛下的意。” 但他自己也知道,那句话里,连他自己都听出了颤抖。 借望筒的视野里,萧寧衣袂翻飞,站在那扇大开的门前。 雪风自他身后吹过,捲起漫天白光。 他抬起头,神情冷静得近乎超然。 整片天地的风雪,似乎都在他周身止息。 赵烈只觉胸口一阵发紧,连呼吸都滯住。 他不知道该惊,还是该骇。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在敌军压境之下,能这般镇然。 没有恐惧,没有虚张,没有言语, 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 风雪拍打在望筒镜面上,模糊又重叠。 赵烈擦去雪跡,再看那一幕,心头忽然空了一下。 韩云仞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陛下……真打算以一人……对三十万?” 赵烈没有回答。 他只是长久地望著那一点白影, 眼神里有震、惧,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敬意。 他终於轻声喃喃: “一个人,陛下竟然一个人!陛下到底,是如何想的啊!” 风雪怒號。 平阳如故。 那扇敞开的门,仍旧不曾闔上—— 只有那白衣的身影,孤立於天地之间, 一人一城,独对万军。 另外一边。 风雪卷天,声若万鬼。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雪线漫过地平,连远处的山影都被吞没,只余下一抹冷寂的灰。 平阳城前,那道巨大的北门依旧敞开著。 雪风自门洞中呼啸穿出,吹得城下的旌旗猎猎作响。 三十万铁骑的前阵,静立在雪原之上,气息凝滯,似乎连盔甲上的霜都被冻结住了。 所有人都在看—— 看那一袭白衣的身影。 他孤身一人,立在门前。 风雪打在他衣袂上,却被那一层素色吞得乾乾净净。 他既无甲,也无刃;既无隨从,也无旗帜。 只是站在那里,身形修长,姿態温静,眉目之间不显一丝怒意。 这静默,绵长得令人窒息。 就在眾人心头惶惑之际,那人忽然开口。 “怎么?” 声音极淡,却如风穿松林。 “诸位怎么不动了?” 他微微侧首,眼神从那一片黑压压的军阵上缓缓掠过,语气中带著一种不合时宜的平静。 “你们不就是来打平阳城的么?现在城池就在你们眼前,城门还是开著的——诸位还等什么呢?” 风在那一刻似乎停了。 眾人一怔。 那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耳中。 就连拓跋努尔,也在那一瞬间怔住。 他没想到,那人会这样说。 不是怒喝,也不是求和。 不是挑衅,更不是镇嚇。 那语气平淡至极,甚至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他所面对的並非三十万铁骑,而只是一些迟疑的客人。 拓跋努尔握著韁绳的手微微一紧,指节在铁手套下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他目光凝固,死死地盯著那白衣人,心底却涌起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看不透—— 那人为何能如此镇定? 风雪灌入他的耳中,呼啸声仿佛被抽离,只剩下心跳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对方孤身立於门前,一身素衣,在风雪之中几乎与天地同色。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拓跋努尔简直要以为,那是某种错觉,是风雪幻出的影。 “……你是何人?” 拓跋努尔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喉底挤出来。 他目光不移,冷冽如刃。 “莫非,你就是——” 话未尽,便戛然而止。 他盯著那张清俊的面容,心中骤然闪过一个名字。 ——萧寧。 大尧之皇。 那段时间,北境传言不断。 传闻这位年少的皇帝,曾是京城第一紈絝。 荒唐无度,恣意任性; 登基之后,更是轻薄朝政,喜怒无常。 拓跋努尔从未將那些传言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大尧不过是个內乱未平的腐国。 一个以紈絝登基的少年天子,又能翻出什么浪? 那时他甚至笑言: “此等主上,若非天命庇佑,早应被自己玩死。” 可如今,当他亲眼看见这人—— 当他看见这人站在他面前,面对三十万铁骑,却能平静如初—— 那所有的笑意,尽数化为惊惧与不解。 “在下,萧寧。” 那人轻轻一拱手,语气温润如玉。 “诸位,应当听过在下的名字。”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平平淡淡,连寒风都似被这语气压下半分。 每个字都清晰,却没有丝毫的自夸或威势。 他像在与人寒暄,又像在宣告天地。 拓跋努尔的眼神骤然收紧。 ——萧寧。 果然,是他。 这一瞬间,他心中升起的情绪极其复杂。 他原本以为,这位所谓的皇帝,要么惊慌,要么跪地乞命; 要么闭门死守,要么仓皇逃遁。 而不是—— 如此镇然。 他甚至没有动怒,也没有高傲的架子。 那份姿態,既非王者俯瞰,也非凡人谦卑。 只是极自然地立在那里。 仿佛他才是这片风雪的主人,而所有来者,都只是路过的客人。 拓跋努尔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寒意。 不是风冷。 是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某种——不容轻侮的力量。 他明白,那並非气势。 因为这人身上没有半分“压人”的意。 那是一种更深、更静的力量,像是沉睡在他血脉深处的某种自信。 那种自信,不来源於兵权,不来源於谋略,甚至不来源於天命。 而是——来自他自己。 拓跋努尔不由得將自己代入。 若此刻站在那敞开的城门前的是他—— 若他身后空无一兵,眼前却是三十万铁骑…… 他能否如此镇定? 哪怕知道城中藏有伏兵,哪怕此行是计中计,他也断不敢如此一人独出,以己之身为饵,直面敌锋。 那不是胆识能解释的事。 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魄力,一种以命为矛、以心为阵的孤决。 他自认並非懦人,征战多年,从不避死; 可若要他像这般——独身一人,挺立风雪之中,以一己之躯对抗天下之势…… 他忽然发现,自己做不到。 胸口的血,因这念头而微微翻腾。 拓跋努尔沉默了。 一种名为“敬”的情绪,在他心底隱隱滋生,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不能承认——一个敌国的皇帝,竟让他心生敬意。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胸腔灼热,喉头髮紧。 目光重新落在那白衣人身上。 那人依旧静立风雪中,神色如故,衣袂轻扬,眉目淡然。 仿佛他不是来等死的,而是来等命的。 拓跋努尔注视良久,神色渐渐沉下。 他心底那一丝轻蔑,彻底消散。 是的,他终於明白。 这人不是“紈絝”。 他是真正的——帝王。 他不是凭血统继位的少年,而是敢以一身为国的君。 这等胆魄,已超越智谋,也超越生死。 他征战二十载,自认见尽人心。 可此刻,他忽然生出一种罕见的茫然: 若天下皆有此种人,又有谁能敌? 风雪愈烈。 他坐在马上,胸口起伏,心中一句话久久不散: ——“若我为他,此刻已不敢出城。” 风声掠面,他的目光依旧钉在那人身上。 那份从容,那份静定,犹如山峦佇立,不可撼动。 拓跋努尔终於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口气,仿佛吐出了自己多年累积的傲气与狂意。 他抬起头,神色复杂,目光微动, 心底第一次, 在敌军当前的风雪里, 生出了——钦佩。 第820章 演戏?! 风雪未止。 白茫茫的天与地,像被人用刀生生割开,只剩一道线。 而那道线,正是平阳北门。 拓拔焱骑在马上,手紧握韁绳,指节死白。 他与拓跋努尔並肩站在前阵,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那道敞开的城门—— 与那门前,独立的白衣人。 他从未想过,世上真有人能这样站著。 不是以势压人,不是倚剑示威, 只是立在那里。 风拍打著他的面甲,冷得像要冻裂皮肤。 可他胸口,却在一点一点地发热。 那人说出“在下萧寧”三字的剎那,他的心几乎是空的。 脑中一片轰鸣。 萧寧? 那就是——萧寧?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北疆的营中,在诸部的酒席上, 他们听过这个名字。 他们说—— 那是个生於锦绣之中、沉湎声色的紈絝天子。 说他好鹰犬、好酒色、好戏謔, 言谈之间,只是个被命运推上王位的少年。 他们笑他,嘲他,说这世道再无真正的君。 而如今—— 他就在眼前。 一身素衣,立在雪中。 无冠、无甲、无兵、无卫。 却在三十万大军之前,从容若定。 拓拔焱的呼吸一滯。 他从马上微微俯身,眯起眼,想看清那人的神色。 风雪太大,雪片几乎將天地都磨碎了。 可那人的神情,却分外清晰。 他目光平静,没有怒意。 也没有恐惧。 甚至——连防备都没有。 那是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话。 不是镇定,而是一种不需镇定的自然而然。 拓拔焱心头驀地一颤。 他忽然意识到,这世上有一种人, 他们的气度,並非修来的。 而是天生的。 他曾以为,自己这一生的胆气,已经足够。 他见过战场上最血腥的廝杀,见过最惨烈的城破。 他能在刀刃上饮血,在尸山里安睡。 可此刻—— 在这风雪之中,面对一个不披甲、不握刃的少年,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胆气渺小得像尘埃。 他的喉咙发紧。 风吹进盔缝,刺得人眼角发疼。 他不敢眨眼,怕错过那人一个呼吸的起伏。 ——若是自己。 若是自己身处那人之位, 他能否如此? 拓拔焱心中暗暗问自己。 答案,是“不能”。 哪怕明知城中藏兵,哪怕设下重伏, 他也绝不会选择独身一人出门。 因为那不是计谋,那是赌命。 他见过太多的王侯將相, 那些人高高在上, 但他们的“尊贵”,都源自於距离。 一旦让他们独立在刀尖之前, 那份尊贵便会碎成灰。 可眼前这个少年皇帝—— 他主动打破了那道距离。 他让自己站在了刀尖之上。 而且站得——如此安然。 拓拔焱胸口的血忽然涌动起来。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声音混著风雪的呼啸,在耳中震盪。 他是北疆人, 生在寒原,长在铁血里。 从懂事起,就被教导—— 世间唯有强者,才值得敬。 而此刻, 他忽然明白, 强者,並不只是手持利刃的人。 风声穿过铁甲, 在他的耳中,化为某种莫名的嘶鸣。 他望著那白衣人, 忽然生出一种极奇异的衝动。 那种衝动, 不是想要上前搏杀, 而是想要低下头。 拓拔焱用力地吸了口气。 他把这衝动压了下去, 可胸口的那股热,却越压越烈。 “陛下……” 他在心中默念,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北地……从无此等人。” 他忽然明白, 为什么拓跋努尔会沉默。 那並不是犹豫。 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震撼。 因为——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 ——— 五百前军的阵列, 在风雪中早已静得可怕。 所有的马,都在低低喷气。 鼻息化成一团团白雾。 铁甲上结的冰,在风里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可没有一个人敢动。 他们的目光,全都锁在那一处—— 那敞开的城门。 与那门前,一袭白衣的人。 最初,他们只是惊。 惊这人竟敢独自出城。 后来,他们是疑。 疑那门后,是否藏有伏兵。 可隨著时间一点点过去, 隨著风雪愈盛,那人却始终不动, 他们心中的惊与疑, 都变成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有人喉头滚动, 有人指节发抖。 可他们都没有出声。 北疆的兵,从来以勇悍闻名。 他们崇尚血与力, 他们信仰刀锋与火。 他们敬英雄,也只敬英雄。 可此刻,他们忽然发现—— 那立在雪中的少年, 竟让他们有一种想要俯首的衝动。 那是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敬。 一种与敌我无关的敬。 有人轻声道:“这……这人,就是萧寧?” 声音被风卷散。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在看。 看那人素衣如雪, 看那风雪掠过他肩头, 却始终带不走他半分气度。 他们开始觉得, 那不是一个人。 那像是一座碑。 风雪再大,也推不倒的碑。 有士卒喃喃道:“若我北境也有此人,天下谁敢敌?” 话音低微,却在阵中传开。 紧接著,是一阵极轻的嘆息。 那嘆息里,没有敌意。 只有——佩服。 他们的血,本该在此刻沸腾。 可此刻,他们的血,却被一种陌生的寧静取代。 那寧静里,有压抑,也有敬意。 有士卒低头,轻轻抿了抿唇。 冰冷的雪水顺著盔沿滴下,落在掌背上。 他没有拭去。 只是看著那道白影。 风吹过,雪在他们盔甲上积成一层白。 远处的旌旗也被压得低垂, 像是在默哀。 他们不懂“帝气”是什么, 也不懂什么叫“天命”。 他们只懂, 此刻那人站在那里, 他们就觉得, 即便有命令前行—— 自己,也不该踏出那一步。 因为那不是敌阵。 那是一道不可侵犯的界。 拓拔焱回头看了一眼他们。 他看到那五百骑的眼神。 那不是惧。 是敬。 是那种只有战士对战士才有的敬。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复杂。 他知道,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敌前。 可他也知道,没人能压得住。 他轻声自语:“若非敌,我愿折鞠而拜。” 风雪愈烈。 天色渐暗。 那片白茫之中, 三十万兵阵静默无声, 一人立於城前。 风停,雪仍下。 天地之间, 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平衡—— ——敬与静。 这一刻, 敌我不分, 生死不辨。 只有风雪中的那抹素影, 与眾人心头,那份无言的震撼。 风雪更急了。 雪在空中斜著打,像被天地倒灌出来的碎白。 三十万铁骑的旌旗猎猎作响,沉沉的鼓声早已被雪掩没,空气里只剩呼吸与寒气。 拓跋努尔仍旧端坐在马上,马鬃被雪染白,他整个人像一座雕像,僵在那片白茫之中。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的寒气化成白雾,在面前散开。 他目光未离那道敞开的城门,也未离那立在城前的白衣人。 风颳过,鬃毛扬起,他的裘袍一角也被掀开,露出腰间那柄旧刀。 那刀的刀鞘上,遍布战痕。 那些战痕,就像他的半生。 “看来——” 他终於出声了。 声音沙哑,却带著一种压抑著的笑意,像铁器摩擦。 “我们,低估这位所谓『大尧的皇帝』了。” 拓拔焱一愣。 他下意识转头,看到主帅那双眼——冷静中透著异样的光。 那光不是怒,也不是疑,而是一种……兴奋。 拓跋努尔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直直望著前方那道素影。 “他可是帝王啊。” 语气低沉,却每一个字都像钉入雪地的铁。 “身为帝王,身居高位,敢御驾亲征——” 他轻轻吸了口气,呼出的白雾几乎与雪混成一体。 “已是无上的魄力。” 他顿了顿,唇角微微勾起。 “可他竟然,还敢一人做饵……” 那声音里,有惊,也有某种从胸腔深处涌出的炽热。 “实乃让人心惊啊!” 拓跋焱听得心中一颤。 他望著主帅,忽然有一种预感—— 拓跋努尔要动了。 果然,拓跋努尔的眉间那一丝肃冷,在剎那间变成了凌厉。 他原本静如石的神情,骤然多了一抹猛烈的光。 那是战意。 那是北疆狼血的光。 “不过——”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雪淹没, “敌人,终究是敌人。” 那一瞬,拓拔焱清晰地看到,拓跋努尔的目光变了。 由敬,转为战。 由凝思,转为杀。 那双眼,先前还像冰,如今却烧起了火。 火在冷雪中燃烧,竟显得格外刺目。 拓跋努尔缓缓抬手,手上的皮手套被他摘下,露出苍白的手指。 那手指握了握韁绳,又搭在刀柄上。 他喃喃道:“你身为帝王,敢以身为饵。” 他抬起头,眯著眼,盯著那抹白衣的影子。 “我为帝王,又怎会怕以身入局?” 他猛地一振韁。 战马发出一声长嘶。 “走——!” 拓跋努尔的声音劈进风雪。 “既然大尧皇帝如此好客,邀请我等入城,那我等——便进城!” 话音一落,风声似乎都为之一顿。 数十丈外,拓拔焱脸色一变。 “大汗!”他失声惊呼。 拓跋努尔已然催马上前。 铁蹄踏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眾人的心上。 他披风翻飞,裘领扬起,眼神冷如锋刃。 “莫非……他疯了?” 有副將低声惊呼。 可拓拔焱心中比谁都清楚——这不是疯狂。 这是——北疆之王的倔与傲。 他赶忙催马跟上,声音几乎被风雪捲走。 “大汗!城內怕是有伏兵!请三思!若真有计,此行恐有失——” “伏兵?” 拓跋努尔头也不回,声音淡淡,却透出一种压不住的火。 “他若真设伏——我倒要看看,他能伏得住我几人!”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极短,却让人不寒而慄。 “无需其他人!” 他冷声喝道, “我走最前!” 拓拔焱只觉心口发紧。 他想拦,却明白一旦主帅下令,再多的劝,也只是徒劳。 他咬牙,纵马而上,和主帅並行。 “属下隨大汗!” 拓跋努尔没有回头,只抬手一挥。 “眾將——跟上!” 身后五百骑齐声应诺。 声音穿透风雪,如雷滚动。 “喏——!” 那声音震得雪都簌簌而落。 铁流再起。 五百骑踏雪而行,前锋拔地而出, 拓跋努尔在最前,拓拔焱居次,铁阵紧隨。 风雪扑面而来,旗帜在风中翻卷。 雪地被马蹄踏得碎裂,冰渣迸溅。 每一步,都向著那扇大开的门—— 与那门前的白衣之人。 拓跋努尔的呼吸沉稳而热烈。 风吹得他额前的发贴在脸上,他也不抹。 他的眼里有光。 那光,不是怒,不是恨。 是——兴。 他是战场之人。 他最厌的,是虚。 最敬的,是胆。 而眼前那人, 无疑已將“胆”二字,刻进了天地。 “萧寧……” 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你要请我入城?” 风掠过他耳畔,他的嘴角微微一挑。 “好——我便看看,你这座平阳,能否真容我!” 雪越走越大,越近越冷。 那城门的轮廓渐渐逼人,像是一张吞噬的口。 风从门內呼啸而出,捲起细雪,打在他们脸上。 拓跋努尔的战马发出一声低鸣。 拓拔焱在旁,心跳急促,掌心儘是冷汗。 他看著那门前的白影,距离已不过百丈。 那人仍旧站在原地。 未动。 也未语。 风雪打在他衣上, 衣裾扬起一点弧度, 却始终不乱。 拓跋努尔忽然放慢了速度。 他心口的热血正烧, 可理智在风中抽丝。 他在想: 若真有伏兵,此刻应有动静; 若无伏兵—— 那便更奇。 这世上, 能以一人对三十万, 能以沉默迎利刃, 此等气魄,他生平仅见。 可这念头,只一闪而过。 很快,他便被心底那团炽火吞没。 他挺直了背脊,纵马再上。 “走!” 五百骑齐动。 马蹄声震得雪原发颤。 那种声音—— 不像进攻, 倒更像赴一场祭。 风声从耳边掠过,呼啸如雷。 拓拔焱的视线紧隨主帅的身影。 他看见拓跋努尔的披风被风掀得高高扬起, 如烈火燃烧。 而在那风雪的尽头—— 白衣的身影仍在。 那是雪的中心。 也是全军目光的焦点。 一步、两步、十步。 拓跋努尔离他越来越近。 空气中那股紧绷的气息,几乎要凝成冰。 三十万大军屏息。 五百骑的盔甲在雪光下闪动著冷光。 拓拔焱的喉头在滚动,心中一遍遍暗骂: “大汗,你真疯了……” 可与此同时—— 他又忍不住一丝震动。 若真有谁,能与那少年皇帝並肩—— 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位北疆之王。 风雪愈密。 天地间的白,已几乎將远近都吞没。 唯有那城门下的两道身影,黑与白,隔著茫茫雪幕,冷冷相对。 拓跋努尔策马而行,马蹄深陷雪中,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他並未让马疾驰,也未故意放慢——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既不挑衅,也不示弱。 他目光平静,却极冷。 这一刻,他不是单纯地看著那人,而是在读那人。 他要看清——这少年到底是在赌命,还是在演戏。 是孤注一掷,还是胸有成竹。 风雪扑面,吹得他的披风猎猎翻卷,覆甲上结著的薄冰隨动作微微碎裂。 他的气息平稳,胸腔间的热气被冷风切成丝,融进雪雾中。 身后五百铁骑沉默无声,只听得鎧甲与韁索的轻响,像隨时可爆裂的寒线。 拓跋努尔却仿佛听不见。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那立於城门前的少年身上。 那人一动不动。 风掠过他的发,他也不曾偏头。 他的脸——静,冷,甚至可以说平淡。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 像是一面冰封的湖,表面平滑无波。 拓跋努尔的眉头轻轻皱起。 他在心底冷冷地想: 真有这样的镇定? 他见过太多所谓的“英雄”。 也见过太多濒死之前仍要强作镇定的傲骨之人。 他们的眼里,有一种死前的光,那种光,是竭力压下的惧与狠。 而眼前的少年,却连那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更靠近了几步。 雪被马蹄踏碎,冰晶崩裂,在地面滚动。 拓跋努尔一边走,一边將目光从萧寧的脸上掠过—— 那双眼仍然冷漠如霜,似乎根本没將他放在眼里。 ——但就是这份平静,让他心生疑竇。 他心底的战意、直觉、经验,全都在低语: “这份静,不对。” 他盯著萧寧的脸,一寸一寸地剖析。 眉线平稳,唇角微抿,呼吸缓慢。 若只是这些,倒真像个镇定的帝王。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注意到了——那人的手。 那双手本该自然下垂,然而此刻,却被微微掩在袍袖之下。 雪风掀起衣角时,拓跋努尔敏锐地捕捉到: 那手指,竟在衣角下,轻轻蜷紧。 他眼神一冷,心中闪过一抹明悟。 ——呵。 他没有笑出声,只是低低地在心中嗤了一声。 原来如此。 这份镇定,是撑出来的。 他並非无惧,只是藏得极深。 “是啊,毕竟他也是人。” 拓跋努尔心中暗道,眼神微动。 “可惜,他面对的,是我。” 风声呼啸,他继续前行。 雪下得更急,天地之间只有沉默与脚步声。 那股沉默中,却暗藏著一股极细的绷紧—— 仿佛空气都在为这一场无声的较量拉弦。 拓跋努尔目不转睛。 他清楚,对方此刻同样在观察他。 这是一场无言的试探,任何一丝眼神、呼吸、姿態的变化,都是刀锋。 他目光冷静,却极专注。 一寸,一寸地逼近。 三十步。 十五步。 十步—— 萧寧依旧未动。 风雪裹著他的发,落在肩头,又被吹散。 他仿佛根本不知寒冷为何物,整个人静得像雪中立著的一株松。 拓跋努尔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那一瞬,他几乎有些佩服。 能做到这一步的,天下间,没几个。 可佩服之后,更多的,是冷笑。 “若真无惧,就该大步前迎。可他仍旧站著——那说明他在等。” 拓跋努尔暗暗思忖。 “他等的是什么?伏兵?火?还是我上前?” 他的心逐渐沉下去。 风雪里,他的视线越发锋利,几乎能剖开那层镇定的外壳。 忽然—— 那少年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极细微。 几乎不可察。 可拓跋努尔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慌乱,也不是挑衅。 那是一种……喜意。 仅仅一瞬。 嘴角弯起又收回,像是被冷风吹灭的火光。 但那一瞬间的光,却落在拓跋努尔的眼底,变得分外刺眼。 他心中陡然一震—— “喜?” 他在喜什么? 风雪打在他的面甲上,发出“啪——啪——”的细响。 拓跋努尔的眼神骤冷。 那种莫名的喜色,不是平静,而是……得逞的喜悦。 他立刻明白了。 他明白得太清楚。 原来如此—— 这镇定不是信心,而是引诱。 他在等自己靠近。 等自己踏入他布下的“无形陷阱”。 他冷笑,目光如刀。 心中涌起一股突如其来的凌厉。 “你要演,那我便看。” “你要引,那我便止。” 拓跋努尔的手轻轻抬起。 那动作极轻,但在风雪中,犹如山崩雷动。 “——眾军,停下!” 他沉声喝出。 声音滚入风雪,化作沉闷的轰鸣。 身后,五百铁骑齐齐勒马,铁蹄深陷雪地,停得整齐。 空气中顿时凝成死寂。 拓跋努尔未动。 他依旧骑在马上,目光如鹰般锐利地盯著那白衣少年。 他胸中翻涌著一种复杂的感受——敬、警、冷、烈。 他心中暗道: “好一个帝王。你想以静御动,以身为饵。” “可惜——你在我面前,还差一步。” 雪越下越大,天地一色, 唯有那两道身影,静立於风雪交界的苍茫里。 一人素衣临风,一人铁甲覆雪。 他们对视无言,却在无声中,彼此试探、逼迫、揣摩。 这场博弈,不在刀剑,而在心魂。 风卷雪来,天地肃杀。 拓跋努尔的手仍抬著,指间缠著韁绳。 那一刻,他的眼底,寒光如电。 他轻轻吐出一口白气, 低声、沉稳、冷决地重复了一遍—— “——全军,停下。” 风雪静止,天地屏息。 他与萧寧之间,只余下无形的锋刃在空气中交错。 两人隔著三丈之距, 一人心如铁,一人气如山。 这一刻, 两军未战, 胜负,已在眼神之间。 第821章 斗法!失败! 风雪呼啸,天地茫茫。 平阳以南二十里外的那处土坡上,几百匹战马立在雪野之中,鬃毛被风雪打得湿重,甲冑上皆浮著一层薄霜。 风雪压城,天地昏白。 赵烈手中握著望筒,眼神始终牢牢钉在平阳城北的方向。 风雪太大,画面有时模糊,他便一寸寸调整角度,甚至连眨眼都刻意压住。 忽然—— 他看见了。 那道曾停在原地、像山一样沉著的拓跋努尔,重新迈开了脚步。 不是急进,而是缓而稳。 却偏偏因此更显逼人。 每一步,仿佛都踏在赵烈的心口上。 赵烈指尖骤然收紧,望筒几乎被他攥出凹痕。 “他……动了。” 赵烈声音沉得发哑。 陆頡、梁桓、董延三人立刻也神色紧绷,身形微前倾,试图从风雪中捕捉变化。 而拓跋努尔的身影在风雪中越来越近—— 越来越接近城门。 越来越接近萧寧。 那是一场没有刀光,却比刀锋更凌厉的逼迫。 赵烈的心,猛地抽紧。 这不是试探。 这是要——面对面压迫。 哪怕未动刀兵,这一刻,三十万大军的气势,已在风雪之中压向萧寧。 赵烈呼吸乱了。 胸口起伏,像被雪堵住,喘不上气。 他突然猛地转身,翻身上马! 雪被马蹄踢起,破开一片白雾。 “我得去!” 他声音破裂,带著一种濒临失控的颤意: “拓跋努尔靠近了!陛下他……陛下他还在那里站著!我得去——我现在就去!!” 那不是理智。 那是一种 本能。 是 看到自己该用命护著的人 正被山海压向——而自己离他二十里远。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是將军。 他只是——一个来不及的人。 赵烈翻身上马那一刻,仿佛整座雪坡都被震动。 他手里的韁绳绞得极紧,青筋从手背一条条鼓起,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眼睛死死盯向远处那一道在风雪中几乎要被吞没的白影。 那是萧寧。 陛下。 他一个人,立在城门前,与三十万大军相对。 无助者的孤立,无援者的孤立,无畏者的孤立。 赵烈呼吸都乱了。 “必须立刻前往平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声音嘶哑,带著一种近似咆哮的急切,双腿猛地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似要踏雪而下。 但就在这时—— 几只手齐齐伸来,强行拽住马韁。 “將军——不可!” “你现在过去,是送死!” “平阳距此二十里,你就算拼了命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赵烈狠狠一夹马鞍,怒声道: “那我也要过去!陛下他、他……他就这样一个人站在那里!你们让我眼睁睁看著吗?!” 他嗓音嘶裂,带著一种压不住的狂意。 韩云仞牙关紧咬,眼神发红: “赵將军——你冷静!!” “陛下既敢如此行事,必有其意图。咱们此刻贸然衝去,不仅是帮不上忙,反而会坏了陛下的局!” “你若真衝上去,那才是辱陛下!” 赵烈的动作,硬生生停住。 不是被说服,而是因为—— 这些话,他无法反驳。 喉咙发涩。 胸腔仿佛被堵住一般,像有什么要从胸口炸开,却又被压住,憋得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狠狠瞪著平阳方向,声音像被刀割过一样低: “可是……可是陛下他……” 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董延低声道:“我们现在只能看。” 梁桓盯著雪幕中那道白影,面色沉如铁: “是啊……只能看。” 无人愿承认这个事实。 可他们此刻,確实只能在这片雪坡上,远远看著。 看著那一道背影,独立苍茫,与敌军对峙。 他们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到自己无力。 风再起,雪卷著盔甲猎猎作响。 就在这压抑到几乎要爆裂的死寂中—— “將军!等等——!” 拿著望筒观察的军士忽然声音剧变,像是被嚇到般猛地提高了音量! 赵烈转身,一把抓住望筒: “怎么了?!” 那军士喘著气,满脸的不可思议: “拓、拓跋努尔他……他……停下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心臟猛然一紧。 赵烈立刻將望筒架在眼前,视线穿过纷飞雪幕,聚焦前方—— 果然。 拓跋努尔原本正朝萧寧逼近,雪地上那条自马蹄压出的黑线清晰可见,深深延伸向那城门。 可就在距离城门不过数步、距离萧寧不过三丈的位置,他停住了。 他停在半路上。 像是被某种力量生生拦住。 赵烈呼吸停住。 韩云仞惊声道: “他……他为什么停下?” 董延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按道理……此时若是真识破计谋,便该退。若不识破,便该压上……可他为什么停?” 梁桓沉声开口: “是试探。” 短短三个字,压得眾人心头髮紧。 赵烈握望筒的指节发白,声音低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陛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已经不是焦急,而是……恐惧。 不是怕萧寧死。 是怕自己不理解。 怕自己看不懂。 怕这个年轻的皇帝,已经走在了连他们都无法追上的高度。 韩云仞目光始终锁在萧寧的身上,风雪吹得他眼睛酸涩: “陛下这是……以自身为锋,以身为引,以静制势……这是……是在逼拓跋努尔自己露破绽。” 他声音颤著,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不敢相信: “可这赌得太大了……” 梁桓低声接道: “比天大。” 董延喉咙发紧: “而且……这不是赌军,不是赌城……是赌命。” 一时间,无人再说话。 只有风。 风卷雪,雪扑面,仿佛天地都在替那城门前的少年扛著压力。 赵烈望著那道白影,心口痛得像在被撕开,一字一句: “陛下……” “你不要这样……” “你若有个万一……我们拿什么对得起你……” 风雪中,那孤立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 ——像一把剑。 ——像一座山。 ——像一条龙。 静,冷,直,锋芒內敛,势压天地。 无人能看清他心中在想什么。 但所有人,都被迫看著他一个人,迎著三十万铁流,站在那里。 赵烈忽然失声笑了一下,笑得发涩: “陛下啊陛下……你到底是哪一刻……变成这样的……” 无人回应。 因为他们全都知道—— 萧寧不是变了。 是他们以前,都看错了他。 风雪吹过,天地苍茫。 望筒中的画面,被风雪拉得有些模糊,可那白影却始终清晰。 仿佛天地万象,都绕他为中心。 赵烈缓缓吐出一口气。 “全军待命。” 他的声音,低沉,克制,却带著一种铁一样的决意。 “若有变——” “便算拼尽全军,也要把陛下护回去。” 雪风扑面。 所有人,同时应声: “——是!!” 天地茫茫。 无人知道下一息会发生什么。 可他们绝不会退。 ——因为那个人,没有退。 另外一边,平阳城门前。 风雪依旧未停,甚至比先前更大了几分。 雪粒如刀,被风卷著横斩而来,拍在甲冑、披风、髮丝与脸侧,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三十万铁骑静立雪地,黑甲铁旗像深海中压下来的暗潮,沉稳、厚重,呼吸声都仿佛被雪埋住。 拓跋努尔抬手令军止步的那一刻,整个雪原便隨之静了。 静到仿佛连风都不敢再横行,只能在空气中打著旋。 而那距离三丈之外的萧寧—— 身形未移,衣角仍隨风轻摆。 只是—— 在拓跋努尔止步的那一瞬间,他的神色確確实实出现了一丝变化。 极淡。 极短。 像被寒风颳过的一点微裂。 那是惊色。 並不夸张。 甚至不明显。 只是眉心极轻的一动,眼神似乎微微收敛,唇角纹线细不可察地绷紧。 可拓跋努尔看见了。 他捕捉到了。 而萧寧马上收回了那点惊色。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方才不过风雪作乱。 他呼吸如常,呈立如山,衣袖垂落,神情凛然如前。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仿佛——刚才那一下,从未存在。 风从两人之间掠过,捲起白雪一层层从城门內吹向城外,像是天地在倒流。 就在空气静止的间隙里,萧寧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被雪托起。 “怎么?诸位不敢再上前了?” 他的语气一如先前那般冷淡,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不慍、不怒、不问,只是陈述。 “你们不就是来打平阳城的么?” 雪在他发梢堆积,他也不去抖。 “现在城池就在你们眼前,城门还是开著的。” 他微微抬下頜,言语平静。 “诸位还等什么呢?” “若是诸位这般,连这点胆识都没有,你们怕是只能打道回大疆了啊。” 他像是在提醒。 像是在催促。 甚至像是在无情嘲讽。 可他面上没有嘲意,没有讥笑,没有轻蔑。 他只是说而已。 而正是这份平静,让话本身带出了凌厉锋芒。 拓跋努尔听完,没有动怒,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动。 他只是看著萧寧,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那笑声不大,却在风雪中像一柄钝刃推开重幕。 胸有成竹。 稳如铁山。 他缓缓开口: “小子,不得不说,你演戏確实好。” 他不是讽刺。 不是夸张。 不是取笑。 而是陈述。 “敢这般以身入局,我確实佩服你的魄力。” 雪拍在他披肩上,堆得厚厚一层,他也不拂去,只任由雪沉落在狼裘之上。 那双眼,像野兽,也像老將,深而沉,锋而藏。 他继续道: “不过,佛家有句话——” 他声音压低,语气沉稳,带著一丝刀刃划过冰面般的冷意。 “小子,你刚刚著相了。” “著相”二字落下,雪声似乎也为之一静。 不是怒斥。 不是喝骂。 是——定性。 拓跋努尔缓缓转头,向平阳城內望去。 城內无声,门洞如深井,风雪从中倒卷而出。 “一切都在引。” 拓跋努尔目光沉稳,继续道: “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此时城內,应该已经为我等掘好了坟墓吧。” 他说话时,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是必然,是既定,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你故意让我们知道,你让所有人都退守了北关。” 雪落得更大了,吹得两军之间的距离像被白雾填满。 “实则那些都是假象。” 他抬指,轻轻一点雪地上密密麻麻的脚印痕线。 “好在这一场雪啊——” 他的声音忽而轻轻沉了下去。 “让拓拔焱发现。” 他侧首,看向拓拔焱。 这些脚印。 不是四万人留下。 不是五万人。 是更多。 多得足以堆叠起另一条暗网。 而此刻,这网正隱在城中——等待收拢。 “这些脚印,可不像是区区几万人踩踏留下的。” 拓跋努尔说的每一个字,都沉、稳、清晰。 “才让我识破了你的奸计。” 风雪捲起他的披风,狼首肩甲在雪光下显出寒铁般的光芒。 他语气依旧平静,不急,不慢: “方才,我是想要衝进城中。” 一字一顿,老將回望自己的判断。 “可现在——” 他语声微沉,脚步微撤半寸,杀势却因此更沉。 “我改主意了。” 雪风鼓起他的披帛,战袍在身后猎猎展开。 他的神情像站在棋盘一端,看见了最后一步的掌控者。 不是莽夫,不是赌徒,是破局者。 他看著萧寧,唇角缓缓扬起。 不是嘲笑。 不是狞笑。 是—— 胜利者的笑。 那种笑,不大,却能让整个局势的天平向他倾倒。 而另一边的萧寧—— 平静,终於不再。 他的呼吸仍旧均匀,脊背仍旧挺直,姿態仍旧端正。 但他的脸色—— 变了。 好在,很快! 萧寧的神色在短暂收敛之后,重新恢復了平静。 然而,那份平静,与最初他立於城门前时的沉稳並不完全相同。 先前的沉,是山岳不移。 此刻的沉,则像深湖表面被风吹起细浪,虽仍然平,仍然静,却只是平著、静著。 拓跋努尔眯起眼,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差別。 天地间的风雪正在加强,雪片如破碎的银芒,贴著两人的脸侧划过。狼皮披风被卷得猎猎作响,而萧寧衣袖在雪风中轻轻颤动,却並不凌乱。 两人之间,雪声、风声、呼吸声,彼此交叠,却又仿佛完全隔断。 没有刀剑出鞘。 却比刀剑交锋更锋利。 拓跋努尔继续打量著萧寧,眼神一步步收拢,从审视、到锁定、到定性,像是一只鹰,最终確认了俯衝之前的轨跡。 他盯著萧寧的脸。 那双眼,不再像刚才那般毫无波动,而是继续微微凝著,像是在深处掩著什么。 萧寧似乎意识到了自身气息上的动摇。他缓缓呼出一口极轻的气,像是风中一缕烟,稍纵即散。 他的背脊仍然笔直,如刃,如柱,如一座撑起雪天的孤峰。 他抬起下頜,视线仍是直直地与拓跋努尔对接。 声音依旧不急不缓,不轻不重。 “我一直听闻,北疆大汗拓跋努尔,是个有胆有识之人。” 他的语调清冷乾净,没有嘲,也没有怒。 只是——平静陈述。 “如今看来,空城在前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雪落入他发间,他也不拂,不动,不避。 “原来……” 他声音稍沉半分。 “不过是个这般的懦夫。” 话落,风雪仿佛被劈开。 声音不重,却清晰地散入三十万铁骑之间,散入苍茫风雪里。 雪停了一瞬。 仿佛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句话,不是挑衅,不是发泄,不是落人下风的愤言。 而是將兵锋反击回去。 拓跋焱身后的数百北疆铁骑,呼吸齐齐一滯。 那一瞬—— 他们的心是真的被刺了一下。 北疆之民夜夜闻风猎狼,生来便以胆气自傲。 懦夫二字,若换成任何场合,刀都要当场见血。 可拓跋努尔没有动怒。 甚至,他没有变脸。 他先是静了半息。 然后—— 笑了。 不是轻笑,也不是嗤笑,而是胸腔內压不住般地笑,像冰川崩裂,像大河破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沉重、粗糲、低哑,却带著一种彻底站稳之人的篤定。 他笑得甚至前倾了一分,肩膀微微抖动,披风在雪中狂舞。 笑了良久,拓跋努尔才止住,抬手抹去眼角被风雪打湿的水痕,声音透著冷而锋利的愉悦: “小子啊,小子。” 他的语气中,终於有了轻蔑。 “刚才看你一人敢面对数万大军,我確实佩服你。” “我还以为你究竟得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轻轻嘆息般摇了摇头。 雪片落在他鬢角,被体温融开成细水,顺著脸侧滑落。 “弄了半天——” 他声音沉下。 “你也就这点道行。” 风雪中,萧寧神情未动。 只是衣袖在风中浮起的弧度,似乎比刚才更明显了一分。 拓跋努尔眸中没有愤怒,只有篤定。 “激將法是不管用的。” 他语声缓慢,每一个字都稳稳地落下: “我拓跋努尔——可不吃这一套。” 他抬手,重重地指向城门,指向那片广阔而深沉的城內雪影。 “今天这城——” 他的声音像是铁骑踏裂冰海。 “我,是不会进的。” 话音落下,他真正地笑了。 不是狂笑。 不是粗笑。 是那种见了棋局全貌之后的胜者之笑。 轻,淡,稳,收。 而在对面—— 萧寧的神色开始一点一点地变。 最初是眼角微沉。 然后是眉线紧束。 再然后,连唇角那条近乎看不见的弧线,也不再平稳。 他的呼吸依旧均匀。 他的站姿依旧笔直。 他的声音依旧沉定。 可先前那种不容撼动、仿佛城门即为脊樑、天地为盾的从容—— 正在褪去。 像是硬撑的铁被霜冻侵染,开始与风雪一起变冷、变重。 他没有说话。 只是看著拓跋努尔。 那目光依旧稳,却不再是主动,而成了不得不稳。 拓跋努尔看著他,不再笑。 他只是静静盯著萧寧的脸。 毫不避开。 毫不退让。 毫不闪躲。 像是在亲眼看著一座山由巍峨变得暗沉,由不动变得沉重。 他要看这场“孤城之赌”的裂缝。 他要看这年轻帝王的镇定如何被撬开。 他要看这一刻的沉默——如何承受住自己压下的山。 雪落在萧寧睫毛上,细微颤动。 他呼吸缓慢而沉重,胸腔的起伏终於第一次在外形上显现出来。 他的气息,不再如先前精细无痕。 他没有转开视线。 没有退。 没有避。 只是—— 他的沉稳开始一点一点地暗下去。 像天光正在雪幕之后被缓缓吞没。 风雪愈大。 天地愈白。 无声。 无语。 无刀兵。 但胜负之势,已在这无声之中,开始倾向一端。 拓跋努尔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 “这一步——你输了。” 雪声替他收尾。 而萧寧—— 依旧站著。 却再无最初那般,不可撼动的孤绝之锋。 风声愈寒,雪落愈密。 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旧那般近,不足三丈,却仿佛隔著一个天地。 拓跋努尔的笑意渐渐收敛,那张饱经战火与岁月磨礪的脸,再次恢復了沉稳与冷硬。 他看著萧寧,目光不再如先前那般锐利,而是带著一种高处俯瞰、一锤落定的篤定。 他缓缓开口,语调平平,却每一个字都带著重量: “小子,你还得继续修炼啊。” 风掠过他披肩上的狼皮,捲起积雪,落在地上化作无声的白。 “说到沉定,说到心如止水,说到喜怒不形於色——” 拓跋努尔轻轻抬了抬下巴,眼神仍旧落在萧寧脸上。 “你还差了点。” 不是嘲讽。 不是挑衅。 只是陈述。 说完,他转身。 披风扬起,捲起一片雪幕。 他不再看萧寧一眼。 他只是抬了抬手。 一个乾脆、不容置疑的手势。 那是撤军的手势。 萧寧的脸色,慢慢暗了下去。 像是寒冰从眼底一点一点往上凝。 先是眼中光线被风雪拉走。 再是嘴角的线收紧,再无先前的凌厉挑意。 最后,神情沉,肩脊线条像是压上了什么看不见的重量。 他一直站得很直。 这一刻,他仍站得很直。 可那种不容撼动的从容,却在被一点一点地剥掉。 他像是在极力保持镇定。 下頜线绷得极紧,连呼吸的频率都被压得格外均匀。 可再均匀——也盖不住。 那份无声的败意,一点一点反映在了气息的收敛里。 第822章 大尧皇帝是个笑话! 风雪愈烈,天地如被连夜倾泻的白潮吞没。 平阳城门前,只剩两道身影遥相对立,一人静立如松,一人背影如山。 但这静立,终於被撕裂。 拓跋努尔缓缓抬手,宽大的腕甲在风雪之中闪著寒铁的暗光。 他那不容置疑、沉稳冷酷的手势落下。 三十万铁骑隨之开始转向。 马蹄並未急行,却踏得震人心魄。 积雪被铁蹄压碎,发出低沉又连绵不绝的声响,像逐寸碾压著某种意志,某种气势,某种曾不容撼动的威严。 而城门前的萧寧,终於变了。 最初,只是眼底的一线暗色。 接著,那线迅速扩开,像墨在雪中渗开,染得神情一寸寸沉下。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呼吸止住了一瞬。 下一息,他再维持不住。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胸腔剧烈起伏—— 不是被风雪逼的。 是怒,是恨,是被逼入无路的绝境中,那压不住的、不再能沉著的情绪。 他抬手,原本一直垂落在侧的手臂猛地扬起,袖摆带起风雪,指向拓跋努尔的背影。 “懦夫!” 声音劈裂雪幕,不再清冷,不再稳重,不再是那立於风雪之中、以一城为赌的帝王之声。 那是一声—— 失控。 “你们都是懦夫!” 声音沙哑,像是被生生挤出来似的,含著愤恨和撕裂。 “空有三十万大军,却不敢进我平阳一步!连步都不敢迈!你们算什么!?” 风雪被他震得散开,语声带著颤,却是暴烈的颤。 拓跋努尔脚步未停。 但笑意——更浓了。 他连头都不回,只抬手轻轻一摆,示意后队继续退。 萧寧咬紧牙关,脸色涨得发白甚至发红,像被逼至了失態边缘。 “你们不是说北疆儿郎无惧生死吗?不是说你们战血永燃吗?!” 他声音破得厉害,像是撕著喉咙喊: “现在怎么不敢进城了?!” “怎么退了?!” “怎么逃了?!” 城门下的风雪似乎也被这声声戟裂般的嘶喊割开。 但铁骑仍在退。 整齐、稳定、沉稳。 不是狼狈退。 不是惊惧退。 是掌控全局者的退。 这退,比进攻更像压迫。 萧寧眼中的血丝一点点爬开,像烧开的裂纹,越蔓越长。 “你们给我进来!!” 他的声音已经不能称之为声线,而是嘶吼: “朕都出来了!!!” “朕一个人站在这里了!!!” “他们说让朕做诱,他们说朕若敢走出城门,便是胆、是魄、是帝王之威——” 他的声音越来越碎,越来越乱,越来越像被情绪撕开: “朕都这么做了!!!” “你们到底还想让朕怎么样?!啊?!” “拓跋努尔!!!” “你给朕进来啊!!!” 风雪呼號。 他的声音在空旷白野中被拉得无比悽厉。 拓跋努尔停下脚步。 但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因为他要回头。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身。 那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杀意。 只有愉悦。 一种看穿对手、看透棋局、握住脉门、最终稳居上位之人的愉悦。 他看著萧寧。 那双眼像在看一个输掉赌局、输得一丝不剩的人。 “还说什么帝王。” 拓跋努尔轻轻摇头,笑了。 笑意里,是彻底的轻蔑。 “你这点心性——” 他吐气。 白雾散开。 “连我部中最普通的少年郎都不如。” 萧寧浑身都在颤。 不是冷。 是气血逆冲。 他咬牙,指尖用力到指节发白,几乎要將掌心掐破: “你……你说什么……” 拓跋努尔抬起手,隨意地挥了挥。 “撤。” 这一声落下,像战鼓,像铁锁,像横断山河的断语。 三十万铁骑阵势开始彻底后移。 铁甲摩擦声、马蹄踏雪声、皮革与韁绳相击的轻响——全部连成一片厚重深沉的潮声。 而在潮声之上,是拓跋努尔的声音: “这几日,我军不入城。” “我倒要看看——” 那双如狼一般的眼睛重新落在萧寧身上: “你要在这里骂我们骂到什么时候,天气挺冷的,记得多穿点衣物啊。” 萧寧的呼吸彻底乱了。 他像是被人剜了心一样,胸腔剧烈收缩,眼中甚至泛起了湿意。 “你……?” 他的声音极轻,极哑: “回来……你们给朕……朕……滚回来!” 话未完,声音便断掉。 喉咙像被雪和血堵住。 拓跋努尔却不再看他。 他转身,大步走回军阵。 拓拔焱、拓拔古、眾北疆前军武將皆隨之而动。 而在他们撤退的同时—— 笑声 从军阵中响起。 不是狂笑,不是嘲讽的大声喧譁。 而是那种—— 看到一个人,从高处坠下深渊,摔得支离破碎之后,忍不住发出的嗤笑。 轻。 短。 却比刀锋更尖。 “哈哈……” “原来如此。” “以为是龙,竟不过是只哀鸟。” “空有气象,无胆入局。” 笑声由近而远,由少到多。 一声接一声。 雪声如潮,一阵阵卷著白雾在荒野间推送。 三十万铁骑的阵势正在缓缓后退,铁蹄踏雪,有节,有序,有力,不急不乱。 那不是败退。 不是畏惧。 是掌控局面的从容,是棋局已定之后的收子姿態。 而在这铁流缓退的同时—— 笑声,逐渐多了。 先是几人嗤笑。 继而传到两翼。 隨后连后军也有了闷声轻笑。 笑声不高,却像细细密密的针,一针接一针,扎在平阳城门下那个孤立的人影身上。 萧寧的呼吸,是在一点一点乱的。 他的胸腔起伏大得近乎失控,像是肺被风狠狠刺住。 喉咙紧,却偏偏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盯著那支撤回去的铁骑,眼白中布满血丝。 而拓跋努尔—— 依旧没有急著离开。 他骑在马上,回身,轻轻提韁,动作缓慢得如同散步。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萧寧身上。 然后,他笑了。 笑声不大,但每一个音节,都像重石落入雪中。 他开口——语气依旧平稳,甚至带著閒谈般的轻鬆: “知道么?你们的计划確实很完美。” 风雪砸在他的披肩上,落在他的鬍鬚间,却无法盖住他声音里的从容。 “如果不是你的破绽,我还真就进城了。” 他语声微顿,淡淡地看著萧寧。 “只能说啊,你还太年轻。” 雪在他们之间呼號,而这句话比风雪更冷。 “这次你们计划的失败,都是因为你。” 声音落下的那一刻—— 萧寧眼中的光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愤怒。 不是恨意。 是——被说中最深处的地方。 拓跋努尔看得清清楚楚。 於是,他笑得更愉悦了。 他继续道: “你们长途跋涉来北境,想来粮草肯定不足吧!” 话刚出口—— 萧寧全身骤然一滯。 下一瞬,他瞳孔猛然收缩。 那不是表演。 不是掩饰。 而是条件反射般的,难以压制的 真实。 被看见了。 被捕捉到了。 拓跋努尔眼睛亮了,他甚至连表情都懒得隱藏: “哦——” 那一声,带著彻底的篤定与玩味。 “看来,我猜对了,你们粮草確实不足!” 这句话落下,仿佛雪野中响起了一声巨大的裂声。 萧寧的呼吸彻底乱了。 风雪砸在他的脸上,顺著颊侧滑下,像泪,却不是泪。 他想说什么,可嗓子像被冻住。 他的牙关咬得死紧,连下頜线都绷得发颤。 拓跋努尔却轻鬆地继续开口,语气甚至像在夸奖: “很可惜啊,就在刚刚,你又告知了我一个信息!” 他抬指,隨意地指一指萧寧的胸口。 “不得不说,大尧皇帝真是我们大疆的好帮手啊!” 这句话一落—— 笑声炸开了。 不是嘲讽的狂笑。 而是发自內心的畅快与讥讽。 拓跋努尔笑著,甚至有些惋惜地摇头: “你这样的皇帝,我们倒是捨不得杀你了!” 他呼出的白雾在空中旋起,如同轻蔑的烟尘。 “让你统治大尧,大尧才能如此弱小啊!” “哈哈哈哈!” 笑声轰然如雷,从前军,到中军,再到后军,纷纷响起。 拓拔焱、拓拔古、各部將领听到这话都大笑起来,甚至有人直接拍著马鞍前俯后仰。 而萧寧—— 脸色已经完全不再是怒红,而是—— 灰白。 像血色被抽走。 像身体里被掏空。 像整个人正在被风雪一点一点吹散。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说不出一句反驳话。 因为他知道—— 他说什么,就露什么破绽。 他沉默,又恰恰坐实了对方的判断。 这是——无处可立。 拓跋努尔看著他的沉默,笑容更深了。 他抬手,做了一个隨意得仿佛在挥赶牲畜的动作: “很显然,你就是这次你们计划失败的罪魁祸首。” 雪落在他掌心,他慢慢握拳,让雪在指缝间化开。 然后,他重新看向萧寧,带著一种彻骨的清晰: “对了,还要告诉你一点!” 他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变得轻快,如同说著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我们的粮草,可是充足的很啊!” 萧寧眼中血丝剧烈收缩,胸腔像被狠狠戳了一刀。 而拓跋努尔的声音,隨即落下: “接下来,我们就打算围住你们平阳的粮道,我倒要看看那,你们的粮草能撑几天!” 风雪掠过他的披风,將雪片卷到萧寧脚边。 他轻轻抬下巴,露出一抹锋利、从容、像刀一样的笑: “引我们入城,在城內给我们掘好坟墓?” 他声音压低,带著彻骨的冷意与胜者的俯视: “接下来,咱们就看看,这平阳城到底是谁的坟墓吧!” 说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忽而又放鬆下来,甚至露出一种玩笑般的隨意: “不过,看在你告知了我们你们粮草不足这个关键信息的份上——” 他顿了顿。 笑意缓缓扩开。 “如果你饿了,可以来找我们!” “你的饭,我们包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像雪崩。 整片天地,都被这笑声震得发冷、发空、发白。 ——而萧寧站在城门下。 动也不动。 像是被这风雪彻底埋住。 像是整座天地都在嘲笑他一人。 像是此刻,连雪都知道—— 他输了。 彻底的。 无可辩驳的。 无处可退的。 输。 笑声仍在雪地上迴荡,像被风层层捲起,拋向更远的白野深处。 三十万铁骑的撤离,不急不缓,却带著一种撼山般的力量。 马蹄踏雪,发出沉稳又绵长的轰鸣,像潮水退场,却在退的同时,仍压著整个平阳的气息。 队列缓慢回拢,由前军起,横向收束成流线式的退阵。 狼旗在风雪中猎猎高扬,猩红的旗面在昏白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刺目,仿佛血痕划开雪地。 拓拔焱从侧翼回到主阵,停在拓跋努尔右侧半马身的位置。 他低声笑著,笑声中带著不加掩饰的轻蔑: “不过如此。” 旁侧诸將也跟著嗤笑。 “原以为大尧新帝如何翻天,原来也不过是个被气嚇破胆的毛小子。” “哈哈哈哈!” 有人指著城门方向,拍著马鞍笑得前仰后合: “看他方才的样子,面都嚇白了!整个人差点跪了!” “真是可笑!” “竟敢以身诱我军?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笑声一阵阵从铁骑內部传出,像滚烫的油溅在雪地上,噼里啪啦燃开看不见的火苗。 有人甚至大声喊: “这样的皇帝,我们北疆要三个都养得起啊哈哈哈哈!” 笑声再次炸开,一波高过一波。 拓拔焱嘴角仍带著笑,但心中却始终保持著一丝清醒,他偏头看向拓跋努尔: “大汗,要不我留下几队骑兵盯著?他们若急了说不准会孤注一掷。” 拓跋努尔没回头,披风被风雪卷得扬开,像能吞雪的兽翼。 “不必。” 他的语气仍旧是那种缓缓落地,却沉重得让所有人信服的定音。 “一个已经乱了心的人,不会有第二条路。” 拓拔焱微微一顿,隨即发出极低的一声笑: “是。” 队列继续退。 从平阳城门到冬雪荒野,长长的撤军轨跡仿佛割开了天地的白。 笑声渐渐被距离拉远,最终只剩风雪吞没它的尾音。 直到再看不见北疆军的影子—— 平阳城门前,只剩萧寧一人。 ——也仍是立著。 如剑。 如冰。 如旗。 风雪落在他发间、眉睫、衣襟上,落得很重,像要將他埋入雪底。 片刻前,他像是隨时会被压垮。 然而。 隨著那些笑声彻底远去。 萧寧的呼吸——平了。 一点一点地平下去。 胸腔的起伏缓下来,肩线不再颤。 先是眼底。 一寸冰霜般的光,重新凝固。 冷。 彻骨的冷。 不是失控的冷,而是回归掌控的冷。 紧接著,方才涨赤的眼白消退,眼中血丝渐渐隱回去。 他的表情不再是怒。 也不是恨。 更不是羞辱后被逼出的颓。 而是—— 静。 一种从极端情绪的峰顶断裂后,反而冷回原点的静。 像刀锋入鞘前,在刀脊最深的那一段寒意。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鬆开,指节逐渐恢復正常的力度。 方才掐出的指痕还残留在掌心里,细小,却深。 唇角重新收拢,连呼吸都细致到不留丝毫波动。 风吹起他衣袖,衣摆猎猎,却不再显得被风席捲,而像是他立著,风必须绕著他行走。 沉默许久。 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声音极轻。 像是在与风说话。 又像是在独自对天地开口。 “是啊。” 他喉音低沉,带著几乎让人不敢打断的平静。 “就让我们看看。” 他抬眼,望向北疆铁骑撤去的方向。 雪幕一片苍白,视野里连远山都被埋没。 而他站在白中如点墨。 “这冰雪——” 他轻声道。 “到底是为谁准备的坟墓。” 风雪捲起,从他的衣摆卷至城门深处。 他没有转身,没有离去,像是在等待,也像是在算计,又像是在默默注视著某个即將翻转的命运。 寂静。 直到雪落缓下来。 直到空气重新凝住。 萧寧抬脚,缓缓向城门內走去。 没有一丝狼狈。 没有一丝失態。 没有一丝他先前表现出的破碎。 就像—— 那所有的崩溃、愤怒、失控、痛迫,都不是他真正的。 而是他给拓跋努尔的。 不是被逼出来的。 是 他选择展现出来的。 他走进城门的那一步,风雪被他身形切开。 城门暗影將他的身躯吞没。 只余一声极轻、极轻的呢喃,迴荡在雪中: “好戏……现在才开始。” …… 另外一边。 风雪压著天沉。 在离平阳二十里外的官道高土坡上,百余骑静立,披风猎猎,盔甲上覆著一层未化的雪,仿佛每个人身上都背著一座无声的山。 赵烈站在最前。 望筒抵在他的眼前,冰冷的铜壁冻得他的眉骨都仿佛刺痛。 可他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平阳城—— 就在那白雪翻卷的天尽头。 而在城门下,那一人、一军对峙的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无人说话。 风在呼號。 呼號声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制感—— 压得人连心跳都似乎变慢。 “不能再等了。” 赵烈终於开口了。 声音沙哑、紧绷,像是用刀刮出来的。 “拓跋努尔又向陛下逼近了一丈。” 他说著,脚下的雪被他狠狠一踏。 “再逼下去……只要对方拔刀,陛下连躲的余地都没有!” 他这话不是推测,是在……看著。 因为他亲眼看见—— 萧寧站在那敞开的城门前,一人,无甲,无盾,无军。 他胸腔里的心跳快要把自己震裂。 陆頡嘆息,是那种骨骼都沉下去的嘆息: “这里离城二十里,我们纵马全速,也得一刻多才能赶到。” “等我们赶过去,刀就已经落下了。” 董延沉声接道: “而且,就算赶到,我们也不过百骑。” “百骑……” 梁桓轻声重复,唇角绷紧,声音低得近似喉咙咬出来的,“百骑想从三十万军前救走陛下,跟自杀无异。” “那又如何?” 赵烈猛地抬头,眼中血丝交错,像被逼得要破裂。 “就算死,也要衝。” 说完,他已经提韁。 马蹄一动,便要下坡。 “將军!” 梁桓、董延、陆頡几乎同时拦住他。 “现在冲——便是真的毁陛下之局!” “我们连陛下此刻心中所谋为何都不知!” “若陛下是在逼拓跋努尔犯错,我们衝出去,就是我们去毁陛下的路!” 风雪中,这句话重得像锤砸在赵烈心口。 他停住了。 但不是停下了想救陛下的心。 而是停在了—— 他不知道哪一步走错,会害死陛下。 那一瞬间,赵烈的呼吸乱了。 他寧愿自己被刀斩头颅落地。 他不能承受——因为自己犹豫或鲁莽,而让萧寧死在敌前。 沉默绵长。 雪落得愈发密,天地被压成一片白。 终於,韩云仞开口。 他声音沉稳,不急不缓,如寒铁击石: “布阵——我们在此列队待命。” “若拓跋努尔入城——我们即刻全军突袭!” 陆頡皱眉:“二十里外突袭,前后需时……” “我们不是去救。”韩云仞打断。 那双眼深沉,像能看穿风雪深处的东西。 “我们是——” “为陛下夺路。” 风雪吹起披风,猎猎作响。 百余人沉默了一瞬,而后同时低声应道: “——是!” 於是动作开始: 盾列下压,马韁收紧,长矛横起,侧翼散开巡哨。 儘管他们只有百骑。 儘管他们面对的是三十万。 但只要陛下仍站著—— 他们就不可能退。 紧接著—— 那一直抓著望筒的军士,手突然僵了一下。 不是因为冷。 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呼吸被卡住,胸腔猛地起伏。 “將、將军……” 他声音发颤。 赵烈猛地回头:“说!” 军士的声音几乎破音,手不停在抖。 不是冻的,是震的。 望筒差点从他掌间滑落。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什么堵在胸口里: “他、他们……好像……在——” 喉咙终於一松,他一口气喊出声: “——撤退!!!” 声音刚落。 整片土坡上的风,仿佛被瞬间抽空。 赵烈的呼吸停住,整个人像被打了一记重锤,眼珠猛地收紧。 而其他人同样,纷纷一脸吃惊的看了过来! 脸上就只写满了三个字! 不可能! 一人撤军?这怎么可能! 他们不相信! 第823章 真的!撤军了!一人退军三十万?! 风雪仍然在天与地之间堆积,像是要將所有声音都压沉。 而那一句“——撤退”,就静静地落在这层雪上,没有迴响,却比雷霆还重。 无人先说话。 空气像被冻住,连呼吸都显得迟缓。 那名望筒军士瞳孔还张著,眼白里布著细碎的血丝,像是亲眼看见某种荒诞景象后,整个人都被震在原地。 他的声音发乾,甚至不敢再重复,只在喉间滚上滚下,却发不出声。 赵烈缓慢抬起头。 缓慢——不是犹豫。 是心跳慢了半拍。 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那种沉重迟疑。 风雪吹过他的鬢角,髮丝被冻成硬线,却不如他此刻的神情僵硬。 陆頡整个人也像被风雪压住。 他眼睛微微睁大,没有喧譁,没有激动,只有深深的、不敢確认的震动。 他的呼吸甚至轻到快要消失。 韩云仞握著韁绳的手,指骨一寸一寸地转白。 甲革隨著他的握力发出极细微的摩擦声。 他不是不信。 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那句撤退是真的。 那意味著什么。 董延、梁桓、其余將士也都停住了动作。 他们不是不反应。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而是太大了。 以至於人的思维无法在一瞬间找到可以承载这件事的意义。 没有人敢轻易去確认。 因为只要確认,就要接受—— 他们所承受的恐惧、压力、可能的牺牲、甚至已经准备好的必死决断。 全都在一瞬间,被覆地翻天。 终於。 还是赵烈动了。 “望筒。” 他伸出手。 声音不高,却像是从胸腔深处压出来的。 沉。 军士忙將望筒递上来。 手抖得厉害。 不是冷。 是心震。 赵烈接住望筒。 他的指节收得极紧。 金属冰凉刺骨,但他没有皱眉。 他將望筒缓缓举到眼前。 像是举著一种足以改变命运的真相。 视野透过寒雾。 透过风雪。 透过漫天地白。 那支铁骑。 那支以势压境、足踏千里、如山压下的北疆铁流。 正在退。 不是挑衅后的佯动。 不是试探之后的回线。 不是混乱后的自救。 是阵列完整、有序、稳定的整体后撤。 铁甲在雪地上摩擦,雪屑被马蹄踏成烟雾般扬起,横向的队伍线条清晰、从容,缓缓由锋列收回中军,再由中军牵引后军。 是撤军的阵。 是主动的撤。 不是败退。 不是惊退。 是一个强者在权衡与判断之后做出的——撤。 赵烈怔住。 那一刻,他连呼吸都忘了。 胸腔里只有心跳,一声一声撞得他耳膜都在震。 他放下望筒。 缓慢。 却极稳。 “退了。” 那一声轻轻落在风雪中。 却像刀锋插入雪地,乾脆,清晰,锋寒刺骨。 无人应声。 陆頡伸手接过望筒。 他不是为了確认赵烈是否看错。 他只是需要—— 亲眼。 亲耳。 亲身。 去面对这片天地此刻正在发生的真实。 望筒抵上眉骨。 他看到了。 白雪翻卷,狼旗低垂。 铁骑从平阳外北侧开始,缓慢拉开距离。 旗阵收拢,前锋撤回,营列回合如水势倒潮。 不是溃散的混乱线。 是有节律的军势后移。 陆頡的胸口抽紧。 他缓缓放下望筒。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怕自己说出来的声音会碎。 “確实……” 雪在他脚边层层堆积。 他轻声吐出。 “退了。” 董延上前。 望筒递到他手里。 他看。 看得时间比前两人都长。 他的眼中不是震惊,而是被某种缓慢扩开的震动填满。 像是一个人亲眼看见某个不可能的奇蹟在雪中生长。 他放下望筒。 声音低,却极稳: “陛下……以自身……挡下了他们。” 梁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睛通红,却无泪。 不是忍。 是此刻,泪已不够表达心中的东西。 陆頡轻声道: “以一人……” 董延接: “退三十万。” 这四个字落地,就像深冬敲在战鼓上。 沉。 硬。 震得胸腔生痛。 全军无声。 风雪打在他们的盔甲上,发出极轻的拍击声。 像是天地在此刻为某件事让开道路。 赵烈缓缓呼出一口气。 呼出的白雾在风雪中散开,被刮散,又重新在他身周凝聚。 他的肩线在呼吸中微微起伏。 像是心口有什么正在被一点一点撕开。 不是痛。 是热。 像火。 像刀。 像千日以来压在胸中的某件事,终於被人一剑劈开。 他抬起头。 目光望向平阳。 那里有城门。 有风雪。 有荒野。 有三十万退去后留下的巨大空白。 还有—— 一个人。 萧寧。 赵烈的声音轻,却每个字都落得极重: “这是陛下。” 陆頡闭眼,低声: “自此之后,天下再无人能嘲他紈絝。” 韩云仞缓缓吐气,声音如铁: “再无人敢言他无胆。” 董延声音低沉: “再无人敢说,大尧无主。” 梁桓喉头一紧,深声开口: “他一人,便镇一国之气。” 赵烈的手,缓缓握住刀柄。 不是为了拔刀。 不是为了战。 而是为了稳住手。 因为他的手在抖。 不是惧。 而是胸腔火意烧得太盛。 他声音压低,几乎是喉间挤出: “我们眼睁睁看著他站在那里。” 风雪扑在他脸上。 “我们……以为他会死。” 没有人否认。 因为所有人確实这么想过。 陆頡低下头,声音沉稳而缓: “可他活著。” 韩云仞:“他不是活著,是胜了。” 董延:“是静胜。” 梁桓:“是心胜。” 赵烈抬头,眼中火意终於压不住,烧开血丝。 “帝王……” 他轻声道。 不嘶喊。 不激越。 只是確认。 “真正的帝王。” 风雪在此刻像是被某种力量压住。 天地无声。 百余骑沉默。 却像一片雪原下的火海正在缓缓推开。 他们看著远方那座城。 心底只有一个声音。 从今往后。 这世上再没有人有资格,站在萧寧面前俯视他说话。 他不需要辩。 不需要证明。 不需要自证清白。 他已经立在那里。 用一人之身。 撼住三十万。 强者自显。 ——此刻,真正的帝王,当之无愧。 大片的雪落下来,越积越厚,天地间只剩一个白。 百余骑站在高坡上,谁都没有说话,像是整个人都还停留在方才那一幕里,回不过神。 赵烈握著韁绳,指节因为用力而僵得发白。 他盯著前方的雪野,盯得眼睛都发涩。 可他仍旧不敢移开视线,仿佛一旦移开,就会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他……真的让他们退了。” 他声音低沉,带著难以掩饰的震意。 陆頡深吸了一口冷气,胸腔因为冷与震都涨得发疼。 “我还以为陛下疯了。” 这话一出,没人反驳。 因为確实如此。 “陛下说要我们退走。” 董延望著风雪中那座看不见轮廓的平阳城。 “说让他一人留下。” 他顿了顿,喉咙里似乎还有雪没化开。 “我当时心都凉了。” 梁桓也是。 他记得那时的感觉。 萧寧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退。 一句一句说得沉静。 可那份沉静,在他们看来,不是坚定,而是——孤注一掷。 “他说……他要一人退军。” 梁桓自言自语般开口。 “我当时真想当场拦住他。” 赵烈咬紧后槽牙。 “谁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都以为,萧寧这是在用命赌。 赌拓跋努尔会不敢动。 赌北疆三十万不会在城前把他劈成血泥。 可那时候,没有人觉得这赌能贏。 静了半晌。 陆頡终於开口。 “可陛下……真的做到了。” 这一句话,不像是说给別人听,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用来確认——这不是错觉。 “我当时以为,拓跋努尔要动手了。” 董延低声道。 “那一刻,他举手,铁骑前压,我看见他们距离陛下不过数米距离啊。” 几米而已的距离。 换作以往,已经是生死之间的距离。 再进一步,就是撞城、杀阵、铁与血。 “我已经准备好衝下去了。” 赵烈声音带著沙。 “只要刀一出,我就死在最前面,也要把陛下护回城里来。”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 因为现在想起来—— 他们根本救不回。 那三十万,一旦前压,就像雪崩一样,没有任何人能逆著冲回去。 但是——没有那一步。 铁骑没有压上来。 拓跋努尔没有挥下那第二个手势。 他们退了。 退得那么乾脆,退得那么稳,退得像是……被人逼著退的。 可那逼他们的人,只是一人。 “只是……” 陆頡抬起头,目光里满是无法解释的困惑。 “为什么?” 这句话,所有人心里都在问。 为什么退? 明明他们站在绝对优势上。 明明他们只要前压一步,陛下就死了。 明明……没人觉得陛下能挡住三十万。 “我想不明白。” 梁桓轻声说。 “我真的想不明白。” 董延摇头。 “陛下不是赌。” “他不是胡来。” “他一定是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可是什么? 雪落在他们盔甲上,压得沉沉的。 那份困惑,却压得更沉。 “陛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赵烈喃喃。 像是在问天。 也像是在问自己。 更像是在问那个站在城门前、没有人能看透的少年帝王。 那一刻的萧寧,他们谁也读不懂。 风雪在坡顶捲起。 陆頡终於收住思绪,呼出一口长气。 “先別想了。” “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韩云仞点头。 “要不要回平阳?” 话一出,全场又沉。 回。 代表靠近。 代表干预。 代表——告诉拓跋努尔:萧寧並非孤身。 那就等於把方才那一战的意义,从“帝王独立”变成“帝王被拥立”。 那样,锋就不再锋。 气就不再气。 今日退军,就会重新被改写。 “不能回。” 赵烈的声音很低,却没有半分犹豫。 “不回。” 陆頡也落下。 董延点头。 “敌军退军,肯定是因为陛下用了什么计,现在回去,怕是会坏陛下大事。” 梁桓沉声: “对,我们留在这里,继续观望。” 韩云仞接道: “远守。” 赵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没有震,没有惊,只有一种被彻底压实过后的坚定。 “陛下既能一人退敌。” “那我们,就一人不添,一言不扰,一步不乱。” “我们就在此等。” 大雪继续落下,把百余骑的盔甲和战马覆盖成一片沉白。 他们不动。 像一堵立在风雪中的暗墙。 无声。 无形。 却在静静守著那一人刚刚立起的锋。 第824章 釜底抽薪! 拓拔焱勒住马。 雪打在他的鬢侧,白得刺眼,冷得像要透入骨髓,可他却没有抬手去拂。 那一刻,他整个人像是停在了雪地与风声之中,所有的思绪,全被某个念头牵住,拉得极紧,紧得像是隨时要扯断什么。 他缓慢地呼了一口气。 那气在面前散开,化成一团淡白,又被风雪捲走。 “难道说——” 他心底浮出的念头,比风更冷,比雪更沉。 可那念头刚露出一点尾脊,就被他自己狠狠摁住了。 不是不敢想。 而是不敢轻易看清。 因为一旦看清,就意味著之前所有的判断、所有对敌情的看法、所有对局势的认知,都得被重新翻开。 拓拔焱记得很清楚,今日初见萧寧时的震。 那人白衣立在城前,孤身一人,无护卫,无隨从,仿佛天与地之间,只剩他一个。 他自己当时,第一瞬间——是真的被惊住了。 不是惊萧寧的胆量。 而是那种“孤身一人站在三十万铁骑面前”本身,就带著一种近乎荒诞的衝击力。 换做任何人,都会在那一瞬间停住呼吸。 哪怕只是一个眨眼。 无论他事后如何告诉自己那是虚张声势,可那瞬间,確实是震住了。 可后来—— 一切都变了。 大汗辨出破绽的瞬间,那份震惊倒转为轻蔑。 萧寧的呼吸乱了。 手指颤了。 眼神晃了。 那不是帝王。 那是被逼到悬崖边缘,气力全散的人。 当时,他记得自己心里甚至生出了笑意。 他们甚至在心里暗嗤: “原来如此。” “不过是强撑。” “不过是徒劳。” 后来的一切,更像是验证。 萧寧的神色,从僵,到紧,到乱,到几乎透出惊惧。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那一瞬,他像是撑不住了。 拓拔焱还记得大汗那一句: “他败了。” 语气篤定。 甚至带著对一个勇而无谋之人的惋惜。 可如今,越想越不对。 太不对。 拓拔焱缓缓收紧指骨。 今天回想,那些“崩溃”,未免太恰到好处。 不是完全失態到毫无章法。 也不是强撑到全无破绽。 而是——恰好在对方能看见的地方“露出裂缝”。 恰好让对方“確认他撑不住了”。 恰好让对方“觉得没有必要再攻”。 恰好让三十万铁骑退得理直气壮,自以为掌控全局。 如果这一切不是自然发生的。 而是被安排出来的。 那…… 这局就不是“萧寧用命去赌”。 而是—— 萧寧在“引他们退”。 拓拔焱指尖一紧。 那瞬间,他觉得背脊像被刀尖轻轻贴上。 最先觉察到萧寧演的,是大汗。 但如果萧寧早就知道大汗会看他。 那他崩溃的那一幕…… 就是演给大汗看的。 拓拔焱的心跳开始缓慢加速。 他记得今天那片脚印,那片“曾经布阵”的雪地。 他起初以为那是虚张。 可如果一切都是引导。 那脚印就不是“没有处理乾净”。 而是刻意“留给他们看的”。 让他们以为: 城里曾试图列阵, 又因为兵力不够而放弃。 让他们以为: 城中虚空。 让他们以为: 这座城根本撑不久。 让他们以为: 萧寧是在拖延。 让他们以为: 围而不攻,就会顺理成章。 拓拔焱的胸腔慢慢发紧。 他忽然意识到—— 所有的“破绽”都太乾净了。 乾净得不像是真破绽。 更像是—— “被人摆在那里,等你去看见的。” 拓拔焱的呼吸在冷风中变得沉重。 他再次回想萧寧那“崩溃的瞬间”。 那一刻,萧寧的肩是松下的。 不是被压垮的松下。 是任务完成后的松下。 像一个人,把某件极沉重的东西,终於放到了对方手里。 而自己只需要看著对方接住。 “所以他的目的——不是想要引我们进城。” 拓拔焱的唇线缓缓绷紧。 “而是不让我们进城。” 城外雪地的脚印重新浮现。 那片混乱。 那片痕跡。 那片“看似有伏兵却毫无章法”的痕跡。 如果是故意的,那么它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不踏入那道门。 如果他们今日踏进城门。 如果他们不退。 如果他们试图压城而入。 那么…… 拓拔焱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不是来自三十万铁骑。 不是来自战局。 而是来自——萧寧那个人本身。 那种“你以为他已被逼到悬崖,可其实他站在你看不见的另一块地面上”的危险。 拓拔焱眼中光芒一闪。 下一瞬,他猛地转马。 溅起的雪像被刀锋砍裂。 他不再犹豫。 他不再深思。 所有猜测在脑海中飞速缠成一条线。 线的末端通向一个极为可怕的结论。 但他没有时间再將它彻底抽出。 因为他知道—— 如果那结论为真。 他们此刻必须立刻行动。 拓拔焱猛然催马。 马蹄踏雪声由缓变急,由沉变响。 沿著军阵之间的通道一路疾驰。 士卒们纷纷避开。 披风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他不再回望平阳。 他要去见大汗。 他必须去。 因为有些事—— 一旦猜到。 就不能等。 雪地在蹄下被撕开一道长痕。 风声呼啸,与他的心跳混在一起。 拓拔焱的眼中,只剩一道锋。 那是他脑海中,刚刚完全成形的猜测。 大胆。 危险。 但极可能为真。 若是如此—— 今日不是结束。 今日是开始。 他心口涌出一声低声的喃语。 几乎被风雪淹没。 “……大汗,不能再等了。” 然后,他整个人已冲入主营方向。 风雪跟在他身后追。 像是在追上一个將改变整个战局的念头。 ——此刻,他知道。 时间已经不多了。 拓拔焱一路策马回营。 风雪正紧。 雪砸在他的披肩上,打在脸上,生疼。 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反覆迴响。 若萧寧方才是演的。 那他真正要的,从头到尾都不是引我们进城。 他要的,是——不让我们进城。 想到这里,他心口一跳。 像被什么重物猛地敲中。 他勒马停在拓跋努尔的大帐外。 火光从帘缝里透出来,带著肉香和热意。 与外头的寒雪,两个世界。 拓拔焱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入。 帐中正热闹。 拓跋努尔盘腿坐在毛毯上,周身披著厚重的狼皮,正大口撕著烤肉。 脸上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胜利轻鬆。 燃火跳著。 肉香浓得化不开。 拓跋努尔看到他,笑声朗朗。 “焱儿,来,坐。” “胜战之肉,吃。” 拓拔焱没有坐。 也没有上前。 整个人站得笔直,雪水沿著他的发尾滴到地毯上,烫得一声轻响。 拓跋努尔察觉了那股不对。 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一瞬。 “怎么。” “你这副脸色,像是见了鬼。” 拓拔焱的喉结动了动。 他声音不高,却极硬: “大汗,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帐中声音顿住。 连火焰噼啪声都显得刺耳。 拓拔焱一字一句: “萧寧……从头到尾,可能都在演戏。” 拓跋努尔挑眉。 “继续说。” 拓拔焱压住呼吸,让自己语速不乱。 “我们以为,他是想引我们入城。” “因为城外的脚印混乱,地势痕跡杂乱,还有他强撑著的镇定。” “可若那是假的。” “他的真正目的,是不让我们进城。” 拓跋努尔眯眼。 “理由。” “因为城中,可能根本无人可战。” 这一句落下,帐里彻底安静。 拓拔焱继续: “若城中空虚,那最危险的事情,就是让我们靠近。” “他必须让我们自己不敢靠近。” “所以他演。” “演气势。” “演自信。” “演被识破后的『崩溃』。” “让我们以为——他想拖我们入城。” “而我们因此反其道而行,反而退了。” 拓拔焱抬头,眼神沉得像压著山: “换句话说——我们退,是他要的。” 火光照著拓跋努尔的侧脸。 那张脸上的放鬆和从容,在这一刻彻底收了回来。 他没立刻说话。 也没露怒。 只是沉沉看著拓拔焱。 然后,他忽地笑了。 不是大笑。 是缓慢的、带锋意的那种冷笑。 “萧寧若真空城。” “那他拖得了一日,拖不了十日。” 拓拔焱沉声: “若他在等援军呢。” 拓跋努尔摆手。 “我们有三十万。” “他就算有援军,数量不可能多过我们。” “再者——” “现在平阳已经被我们围住。” “他想和援军联繫——如何联繫?” 拓拔焱呼吸略紧。 但他没有退。 他又问: “那如果援军,不需要联络。” “而是知道他必会撑。” 拓跋努尔看著他。 不言。 拓拔焱收声,沉下结论: “大汗,我不是说他一定空城。” “我只是说——我们不能赌他不是。” 拓跋努尔沉吟片刻。 然后放下肉。 站起。 动作不快,却极稳。 “你说得对。” 拓拔焱抬眼。 拓跋努尔声音低沉而冷: “不论他城中有无兵。” “不论他是演,还是不是演。” “我们都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他侧头对帐外: “传令。” “以平阳为心,外再设一圈暗伏。” “轻骑分三路潜伏山林与雪线。” “若有援军靠近——” “在他们看不见城门前,直接切断。” “让那里的雪地,变成他们的埋骨之地。” 號令声传出帐外。 风雪被震开。 拓跋努尔又看回拓拔焱。 “你担心的,我已堵上。” “现在,无论萧寧在演什么。” “他再无路。” 拓拔焱低头,抱拳。 “是。” 拓跋努尔沉声下令过后,帐外传令兵已经冲入风雪,命令如铁链般沉沉落进三十万军阵。 拓拔焱仍站著,胸口的起伏还未完全压下。 拓跋努尔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既不是斥责,也不是嘉奖,而像是看见了一把出鞘却尚未落下的刀。 他忽然伸手,將烤肉撕下一大块,直接塞到拓拔焱面前。 “坐。” 拓拔焱怔了怔。 拓跋努尔语气不重,却不容拒绝: “贏未贏,败未败。” “你现在慌什么。” 拓拔焱这才缓缓坐下。 狼皮铺在地上,厚重,温度由火烤得饱和,和外面的风雪仿佛两界。 拓跋努尔撕肉、咀嚼、吞咽。 火光映著他坚硬如岩的面部轮廓,背影笼罩著整个帐篷的气息依旧沉稳、厚重、掌控之中。 他终於开口: “焱儿,你所想的,我不是没想过。” 拓拔焱抬眼。 拓跋努尔继续: “萧寧若真演,他演的是心。” “他若真想骗,他骗的不是我们退不退。” “而是骗我们——不敢进。” “这点,我看到了。” 他停顿了一下。 然后慢慢露出一个几乎称得上冷冽的笑意: “可他赌错了一件事。” “他以为,只要我们不进城,他就能拖。” 拓跋努尔垂眼,將烤肉送入口中,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与生死无关的小事: “他不知道——” “我们根本不需要进城。” 拓拔焱听著,心口紧,却也隨之一松。 拓跋努尔压低声音,像是在向火光之下的影子宣令: “围点打援。” “雪会断粮。” “风会伤心。” “时间会杀人。”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 拓跋努尔放下骨头,拍了拍拓拔焱肩,动作不重,却仿若有千斤: “放心吧。” “就算他演得再好。” “我只需不入城,他就只能在城內——慢慢死。” 火焰噼啪炸开,油脂落在炭上,失声地烧成一阵火星。 拓跋努尔又笑了笑,那笑意中既有傲,也是篤定: “若事情真如你想的那样。” “那我大军这次围点打援——” “会让他们更加寸步难行。” 拓拔焱沉声应下: “是。” 可那一声里,却仍有一丝掩不住的晦暗不安。 仿佛他心底仍有某处没有被真正安定。 拓跋努尔没有再说。 他不需要说。 三十万铁骑,会替他说。 …… 同一时刻。 平阳城中。 烛光微摇。 殿內一片静寂。 萧寧袖间的雪尚未完全化去,凝在衣料边沿,如霜似刃。 他端坐在城楼侧殿,背脊笔直,仿佛整座城墙也只是为他的这一线脊骨而立。 火盆旁,蒙尚元正翻著一块刚烤好的肉,油脂沿著铁叉流下,落在炭上,发出轻微的“嘶”声。 他望著城外,忍了忍,最终还是问: “陛下。” “今日那一幕……您演得是好。” “可……这场戏,能骗他们多久?” 这句话不算轻。 也不算重。 只是——实问。 因为所有城中人都知道。 平阳此刻,確实空虚。 萧寧闻言,却连眉都没动。 像是这个问题,本就已经在他的掌心之中。 “不会太久。” 他淡淡道。 声音轻,却清晰得像冰刃敲在石面上。 蒙尚元握著铁叉的手顿住了一瞬。 萧寧继续: “拓跋努尔是老狼。” “他会怀疑。” “会推演。” “会验证。” “他一定会想到我是在演。” 蒙尚元吸了口冷气: “那……那……” 萧寧缓缓抬眼。 目光投向城墙彼端的漫天风雪。 那眼神静、深,甚至有几分近乎残酷的篤定。 “可他不会进。” “因为只要他有一丝怀疑。” “他就不敢押上三十万铁骑去攻一座可能藏著陷阱的城。” “所以——” “他只会围。” “围点打援。” 蒙尚元呼吸顿了顿: “那……我们……” 萧寧收回目光,低声道: “我们等。” 那语气並不是被迫。 而是——掌控。 “他们围,我们便拖。” “他们设伏,我们便拖。” “他们以为援军会来,我们也拖。” “等他们真正反应过来时。” “所有局势……” “已经不由他们决定了。” 他顿了顿。 语气低缓,却带著锋芒深至骨底: “而那时,哪怕拓跋努尔想退——也退不掉了。” 蒙尚元心臟跳得发紧: “所以……陛下真正赌的不是他们看不看穿。” “而是——” 萧寧接: “是他们反应得太慢。” 风雪撞在城墙上。 发出沉闷回声。 萧寧垂眼,像是听见了某处战马振蹄的远声。 “至於他们设的埋伏——” “无妨。” “埋伏,再密。” “若不是冲他们去的。” “便毫无用处。” 蒙尚元眼中光芒瞬间放大。 “是啊,毕竟陛下的援军……从来就不是为了救平阳。” “而是……” 萧寧轻轻吐出四字: “釜底抽薪!” 火光一下亮了。 仿佛炭火突然添了一把烈焰。 风声穿窗,长而寒。 萧寧靠在椅背,闭了闭眼,声音低沉得像锁闭千军: “也不知道——” “庄奎铁拳那边。” “现在,进展如何了。” 雪继续落。 然而—— 局,已经开始反卷。 …… 大疆国都! 夜深,王庭內城的灯火被风吹得摇晃,似隨时会熄。 公主府內却极静。 暖炉里炭火红得深沉,像是被压著,不敢外溢。铜壶里水声轻轻,似在等一个人下定决心。 拓跋燕回(之前叫耶律燕回,后来他哥姓氏搞错了,现在只能叫拓跋燕回了,多多包涵)坐在矮榻上,姿態端正,手指扶著茶盏,动作缓而稳。 她的目光落在茶汤之面,没有起伏,没有波澜,像是在看一片无波的大湖。 对面坐著的——是铁拳。 此刻他不披鎧甲,不握兵刃,只身著粗布短袍,肩背仍是那种久经征战后的坚硬曲线,像任何时刻都可以提刀入阵。 他看著拓跋燕回,语声低沉: “殿下。” “时机已经到了。” 拓跋燕回不动。 灯火在她的睫下拉出淡影,让她的神色显得更静。 铁拳继续: “我需最后確认一遍。” “从此刻起,你要做的,不只是与大尧合作。” “而是——反你的兄长。” “反大疆王庭。” “反你出生长大的这片土地。” “你可曾想清?” 他的语气不重,却每个字都如钉。 拓跋燕回將杯沿轻轻抚过,声音温和,甚至带著一点散淡: “想清了。” 没有犹豫。 没有停顿。 铁拳盯著她,似要再度確认: “一旦踏出这一步,你不再是大疆的公主。” “你將面对的是追杀、审斩、羞名。” “你將成为整个大疆口中的叛者。” 拓跋燕回抬眼,与他的视线稳稳相接。 她的目光不是锋利的,也不是愤怒的,而是——静到极处后的决断。 “我知道。” “但我既然活著。” “便不能让事情继续这样。” 拓跋燕回的手停在杯沿上。 她的声音依旧淡,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磨出来的: “为了母亲。” “也为了哥哥。” 她喝下杯中最后一点茶水。 茶已经冷。 “他们……不应如此。” 仅此一句。 再无多言。 铁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 “你已无须再回头。” 他將手放在膝上,向前缓缓一拱: “从此刻起,你將不再是被保护的那位。” “你所走的每一步,將由你自己承担。” “无论生死。” 拓跋燕回伸手,將茶杯重新举起。 杯中已无茶,她却像是要为什么送別。 她静静看著杯盏半息。 然后—— 猛然握紧。 啪—— 瓷杯裂开。 碎片落在案几上,滚落地毯,发出细微又刺耳的一声声轻响。 而她的指尖没有颤,也没有伤。 她只是放下手中破残。 声音轻,却冷得像冰刀: “我明白。” “无论生死。” “这条路,我都走定了。” 铁拳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不是敬意,也不是同情。 而是——认可。 两个本不应站在一起的人,在这一刻站到了同一条路上。 铁拳起身: “我们要动的,不是城门,不是边关。” “而是——王庭的心。” 拓跋燕回轻声: “我已准备好。” 铁拳目光沉沉: “今晚,共两方动作。” “第一,起兵造势,爭取控制国都。” “第二,將消息传出去,动外军军心。” 拓跋燕回听著,没有插言,只是静静吸收。 铁拳缓缓道: “我们要做的,只是一件事。” “让拓跋努尔急起来,不得不回来。” 空气一瞬间沉得死寂。 拓跋燕回没有露出惊惧,也没有露出狠意。 她只是缓慢地闭了一次眼。 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平静得能够映出烛火。 “我明白。” 铁拳点头: “走。” 拓跋燕回却没有立即起身。 她站起前,先整理了自己的发。 不是为了仪容。 而像是—— 她在整理自己这一生最后一次以公主身份出现的端態。 第825章 大疆动!谋起! 次日清晨。 风还在吹。 雪却比昨日更细,仿佛不是从天上落下来,而是从空气里慢慢生出来的一样。 赵烈等人仍在那处高坡上驻守。 夜里他们没有离开。 一是未有圣命,不敢擅动。 二是……人心不安。 又或许,他们仍在等一个答案。 待了不知多久,一队斥候马影从雪雾中疾驰而来。 马未停稳,领头军士便已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赵烈面前。 脸上仍带著雪霜未化的寒气。 “將军。” “探明了。” 赵烈原本便站著,此刻背脊不由得又绷了一寸。 “说。” 军士拱手,声音压得很低,却带著雪风一样的乾涩: “敌军……没有要进攻的架势。” 雪声似乎停了一瞬。 赵烈等人齐齐抬眼。 军士继续: “他们並未列冲阵,也未搭攻城架。” “只是將三十万兵马分成三路,呈环状围住平阳。” “城南、城东、城北三面皆有重兵布防,唯西侧略显空虚,可也有流动巡骑。” “应当是……围点打援。” 话落。 四周静得只剩风声。 风吹雪,也吹著盔甲上细小的铁扣轻轻作响。 赵烈呼吸慢慢沉下来,像是胸腔里的石头被人按住了。 围点打援。 这四个字,是比攻城更险的字。 董延低声喃道: “果然。” 陆頡眉头紧锁: “他们是不敢攻。” “但也不会退。” 韩云仞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法子……算是稳。” 赵烈听著,却没有鬆弛。 他知道身边几人也是一样。 能松的,只是表面的一口气。 那军士又道: “將军。” “目前看来,城中尚未有激战跡象。” “陛下……暂且无事。” 这句话落下。 空气里才终於有了真正的鬆动。 不是轻鬆。 是劫后喘息。 仿佛连缩在披风里的肩都略略放了下去。 董延抬手抹了下脸,雪水与汗混在手背上。 “至少……” “陛下不必立刻浴血。” 韩云仞点头: “围而不攻,总好过当场冲阵。” 风吹得他发尾晃,他却仍立得如铁。 但松归松,话题很快又沉了下去。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明白另一个问题。 陆頡说得极慢: “可如此一来……” “陛下便是……被困於城中了。” 话音落下。 空气重新紧起来。 董延沉沉盯著城方向,眼神深得像要望穿雪幕。 “是。” “三十万围一城。” “城不破。” “人也出不来。” 韩云仞的手,死死握在刀柄上。 “他们一日不退。” “陛下便一日不得脱身。” 赵烈的眼神夜一样沉。 沉著,却有锋。 他低声道: “这……才是最难的。” 围点打援,看似不动,实则是把刀架在城中人颈上。 城內日耗粮。 日耗心。 日耗人。 撑得越久,越绝望。 陆頡皱眉: “可陛下昨日说过。” “三日。” “三日之后。” “敌军必退。” 这句话一说,风雪也仿佛停了一瞬。 董延与韩云仞都看向赵烈。 赵烈沉声: “是。” “陛下的確这么说过。” 可他说完,却没继续。 那军士也默不作声。 连雪落在盔甲上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陆頡缓缓道: “可……就眼下的情势来看。” “敌军显然是打算將平阳锁死了。” 董延声音低沉: “他们凭什么撤军?” 韩云仞喃喃: “我確实……想不出理由。” 赵烈深吸一口冰冷的风。 那风像刀一样割进肺里,疼得能把人心敲醒。 “是啊。” “我也想不出。” “如今的態势,谁都会认为他们只需围著不动。” “粮草不断,士气不散。” “那便是……按日取命。” 他说到这,停了一次。 “若真如此。” “等他们探明平阳城內虚实。” “再一举攻入。” “那时陛下……” 他说不下去。 不是不敢。 是不肯。 陆頡声音很轻: “所以我们要做什么?” 这句话没有问兵法。 问的是心。 赵烈沉默了许久。 雪落在他肩上,落在他的眉上,落在他握著马韁的手背上,化成水,又冻成冰痕。 他缓缓摇头。 “我们不能回。” “也不能动。” “我们若动,便是坏陛下的局。” “我们若回,便是把陛下困死在城中。” “我们只能……” 他停了一息。 “…等。” 这两个字,沉得像铁砸在心口。 董延抿紧唇。 韩云仞闭了闭眼。 陆頡嘆息,却没反驳。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就是事实。 可就在这沉沉压著所有人的时候,有人开口了。 不是大声。 不是激昂。 而是平静。 “陛下说三日。” “那我们便信三日。” 说话的是梁桓。 昨夜他始终不语,此刻却缓缓抬眼,望向平阳方向。 那眼神很深,却不迷茫。 “我们之前也不信。” “我们之前也以为陛下一人面对三十万,是死局。” “可最后呢?” “他们不还是没进城。” 风吹过。 眾人心口一震。 梁桓继续: “所以。” “就算眼下我们看不清。” “就算我们想不明白。” “就算我们根本不知道陛下凭什么赌。” “可……” “他既说三日。” “那三日,就有他的理由。” 韩云仞低声: “陛下……最擅长的,不就是创造不可能?” 陆頡轻声笑了一下。 那笑不是轻鬆。 是压著酸涩和敬意。 董延缓缓挺直了背。 赵烈眼中那团被压得死死的火,重新亮了。 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三日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们谁也不懂,萧寧到底在赌什么。 可他们知道一点。 ——那个白衣立在三十万铁骑前的人。 不会说一句没有把握的话。 赵烈抬手,狠狠一握韁绳。 声音沉稳而决绝: “好。” “三日。” “我们就在此处。” “不动。” “等陛下翻局。” 风声呼啸。 雪幕茫茫。 眾人整齐立在坡上,身影如刀立雪。 无一人退。 无一人疑。 他们谁都不知道三日之后会发生什么。 但他们已经押上自己的命。 去等。 去信。 雪越来越大。 天地像被完全吞没。 而那座被三十万铁骑围住的城。 仍静静立著。 仿佛—— 在那里。 有人也在等。 …… 风雪在军营之间翻涌,如同在无声地咬噬著所有的帷幕与旌旗。 拓拔焱从外侧巡营回来,甲冑上覆著薄薄一层雪霜,边缘被寒意冻得发白。 他步入中军大帐时,帐內火光正旺,照得拓跋努尔的侧脸锋棱分明,宛如一块被铁与战火锤链过无数次的冷岩。 拓拔焱拱手行礼。 “回大汗。” “营中三路布防已经稳固,南线重骑在外,步卒与弓手次列,粮秣与輜重按昨夜既定方式前移一成,隨时可作持久围困。” 拓跋努尔微微頷首。 “平阳城中呢。” 拓拔焱沉声答道。 “无动静。” “无火光暴起,无人试探,无使者来往。” “城门自始至终未曾开启半寸。” 拓跋努尔听完,只是將手中烤熟的骨髓轻轻敲在盘上,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声响。 “很好。” “让人继续盯著。” “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要让那城內的任何人,走得出来。” 火光跳动,照在他面上,像是把那份篤定的杀意烙得更深。 “是。” 拓拔焱俯身应下。 拓跋努尔又道。 “他们不出,我们便不入。” “等他们自己饿。” “等他们自己乱。” “等他们撑不住为止。” 那语气极为平静。 平静得仿佛不是在杀人,而只是在耐心等待一锅肉慢慢燉熟。 拓拔焱退到帐侧,却没有立刻离开。 风雪拍打大帐,发出沉而密的声响。 他在心中回想今日所见。 平阳城,静得不像城。 没有调度声。 没有兵卒换防。 甚至没有一点被困围时应有的骚动。 太静了。 静得有些不对。 静得像是刻意。 静得像是——有人在等他们看。 拓拔焱抬眼,望向高处帛帐上方若隱若现的火焰光影。 他心底那一丝细小的想法,开始缓慢地、再一次地浮现出来。 若城中真无人可战。 若萧寧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他们不敢进城。 若这一切的局面,本就是那人亲手铺开的。 那么。 萧寧真正要的是什么? 拓拔焱在心里问出这句话时,自己都察觉到声音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出来的。 那不是怀疑。 那是底意识在提醒。 拓跋努尔让人继续布防,不急攻城。 三十万铁骑围住一座空城。 从兵法上看,这確实无懈可击。 无论萧寧是否在演戏,只要时间过去,城內自然崩溃。 这是最稳当的解法。 却也因此——最容易被利用。 若萧寧赌的不是守。 不是耗。 不是等援军冲城解围。 而是—— 逼他们自以为稳。 拓拔焱的指尖微微收紧,指节在掌心处绷出白色的弧度。 他开始反覆回忆那位白衣立城前的画面。 不是胆。 不是傲。 而是…… 一种极深的,甚至近乎残酷的清醒。 那种人,不会做无把握之事。 更不会把性命赌在別人“可能会看不穿”的演技上。 所以。 必然还有下一步。 必然还有他们没有看到的棋。 必然还有一个正在逼近的力量—— 只是他们尚未觉察。 拓拔焱抬头,看向帐门外那漫天风雪。 他的眼神不自觉变得锋利。 “若萧寧的目的不是守城。” “而是要让我们以为他在守城。” “那么——” “他真正想动的,不在平阳。” 这念头一冒出来,他心口像被一只手抓住般收紧。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被雪意冻得突然发涩。 可越是这样,他越无法说出口。 因为—— 他没有证据。 也没有推理的支撑。 他只有直觉。 那种经歷无数战阵后积出来的、最本能的警惕。 而直觉,在拓跋努尔面前,不值一提。 他只能自己按住。 按住那份愈发明显的焦灼与不安。 但越按,越难按。 越压,越反而鲜明。 风声拍打大帐。 外头三十万铁骑静如沉雪。 大营表面稳如磐石。 然而。 拓拔焱的心,却在慢慢沉下去。 不是因畏。 不是因弱。 而是因为他清楚知道—— 真正的危险,往往不是敌军的刀锋。 而是敌军的沉默。 他缓缓闭上眼。 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敲了一下。 一声。 很轻的声响。 却像是敲在风雪深处的铁上。 他心中默声。 “若我猜得不错……” “那么我们以为已经掌控的一切……” “可能正在慢慢地,从我们掌心里滑出去。” 那一瞬,风雪像是更冷了。 风吹动大帐,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回声。 拓拔焱睁开眼。 心中那种无法言明的危机感,终於彻底成形。 没有形体。 没有方向。 却清晰到足以令他握紧刀柄。 仿佛—— 远处正有一把无声的刀,从雪中亮起,正悄悄朝这三十万铁骑的背后落下。 …… 大疆! 大疆皇城的天色始终比边境更重一分。 高墙深深,积雪堆叠在垛口之间,如同被刀反覆削出的白冷边缘。 城中无战火,无兵声,反比平阳前线更显静默。 静得像一口深井。 外面风雪呼啸。 井底却只有心跳声迴响。 拓跋燕回踏入皇城时,步伐不急不缓。 披风落雪,裙角落雪,睫尖落雪。 所有的雪都在她走入殿前时轻轻滑落,仿佛她与这座城隔著一层目不能触的气。 她面容平静,唇色极淡。 却没有人敢直视她的目光。 因为她是公主。 也是將要被记入大疆史册的人。 无论將来功过如何。 宫门守卫见她归来,尽皆俯身。 无人敢多言。 拓跋燕回只是抬手,薄薄一声: “去传拓跋蛮阿。” 声音轻。 却像是拂过铁刃的指尖。 带著无形的命令。 拓跋蛮阿 —— 大疆皇室远支侧系出身,少年时隨拓跋努尔征西立下数次军功,因论功行赏受封为辅政大臣。 大汗未归期间,他手握“通关密令”,代行边关调度与军政处理之权。 表面恭谨忠诚,心思却深,野心极重。 与拓跋燕回之间—— 他既覬覦权势,也对她存有私慾。 这两者交缠,使他对拓跋燕回毫无防备。 没过多久,辅政大臣拓跋蛮阿匆匆赶来。 他身著大臣冬朝服,狐裘厚重,鬢角因为连夜操持朝务而略显疲色。 但目光中,却藏著极深的野望与自得。 见到拓跋燕回,他先是恭敬一躬。 隨后嘴角却压不住地扬起了一丝笑意。 那笑意藏得並不深。 甚至近乎灼热。 “殿下。” “许久未见。” 拓跋燕回盈盈一礼,语调温和。 “蛮阿大人辛苦。” “殿下归来,便是我大疆之幸。” “今晚可愿与我共膳?” 这句话一落。 拓跋蛮阿心中那一丝积压许久的慾念与念想,便像被人轻轻推了一把。 推入火里。 他几乎立刻答道: “殿下相邀,是臣之荣。” 这句话里没有丝毫迟疑。 甚至连礼法分寸都淡了半分。 拓跋燕回轻轻一笑。 笑意极浅。 却恰到好处。 既不拒人。 也不迎人。 像是在水面上轻轻落下一片雪。 “那便请。” …… 夜色深沉,宫灯亮起。 殿中暖火映照金纹,香菸繚绕,如同在深宫深处燃烧著某种看不见的命运。 席上,拓跋蛮阿亲自更衣整饰,神色带著难以掩饰的喜色与企盼。 拓跋燕回举杯,眉目温柔。 她的声音很轻。 “蛮阿大人肱骨之任,支撑朝政。” “兄长信你。” 拓跋蛮阿一愣,隨即笑容更盛。 “能为大汗解忧,是臣之幸。” 他看著拓跋燕回,眼底是被野心与情慾缓慢烫热的火。 “殿下。” “若大汗还朝,若大疆得胜……” “你我两族之间……或许有更亲近之时。” 这话说得轻。 却已然踩入情与权的深泥。 拓跋燕回的笑,淡得如雪將融未融的冰。 不拒。 不应。 不怒。 不喜。 只是一瞬的垂睫。 那一瞬里什么也看不见。 “蛮阿大人果然心怀天下。” 话音未落。 殿门忽然被一股力量猛然推开。 风卷雪进。 烛火全部被吹得摇动。 影子在墙壁上骤然拉长。 铁拳踏雪入殿。 盔甲未卸。 刀未入鞘。 带著刚从风雪和杀意里抽出的凶锐。 殿中侍女与宫卫尽皆惊呼而退。 拓跋蛮阿猛然转身。 “大胆——” 话未说完。 铁拳无言出手。 一步跨进。 手如铁钳。 扣住拓跋蛮阿肩颈。 力量重得几乎能將骨直接捏断。 拓跋蛮阿连反应都来不及。 整个人被压得跪倒在席前。 拓跋燕回没有动。 只是轻轻放下酒杯。 放杯的声音极轻。 却比殿中所有风雪声都清晰。 拓跋蛮阿瞳孔剧缩。 “殿下——” 拓跋燕回抬眼。 眼中没有怜悯。 也没有犹疑。 只有被时间和心火打磨出的决意。 “你握著通关密令。” “所以你必须先倒下。” 拓跋蛮阿呼吸急促,极力挣动。 “你叛国……” “你叛的是整个大疆——” 拓跋燕回截断他。 声音极轻。 “我不是叛国。” “我只是不想……我的国,被你们这群人毁掉。” 没有辩解。 没有解释。 一句话。 像刀。 將大疆的未来与她自己的命,一併压在锋刃上。 铁拳捏住拓跋蛮阿的手腕,將他袖中暗囊扯出。 一封紫金龙纹密信落在案上。 上面是拓跋努尔亲刻的令印。 通关密令。 军中调度生死枢机之物。 得之者,可调边防兵马,可开边境关防。 铁拳看向拓跋燕回。 拓跋燕回点头。 “去。” 铁拳转身。 披上夜雪。 步伐如铁。 未有片刻停顿。 …… 夜色深沉。 关外风口。 大尧军旗被雪压得低沉。 却没有折断。 他们静静驻扎在大疆边关之外的白地上。 不点火。 不发声。 仿佛埋藏在雪里的刀。 一旦抽出,便是直指心臟的那一刃。 铁拳带著密令,带著几十名换上大疆盔甲的亲卫,骑马抵达关口。 守关將领见到印信,立刻俯身。 “北线军回?” 铁拳压低声音。 沙哑,沉冷,像是从血里碾出来的。 “平阳前线遭遇恶战。” “我军大败。” “需入关整顿。” “快开城门。” 守將一怔。 战报未至。 但密令在前。 他没有资格质疑。 更不敢耽搁。 “开门——!” 沉重的铁城门在风雪里缓缓上升。 大尧军阵在静默中,缓缓踏入。 没有一声吶喊。 没有一声铁甲撞击的声响。 他们大多连呼吸都压住了。 雪落在铁甲上。 落在刀锋上。 落在已经被命运推开的城门上。 城门落下的那一刻。 铁拳回头看了一眼。 眼中没有喜。 也没有怒。 只有一种极深、极深的决心。 仿佛他知道。 自此之后。 再无回头之路。 …… 而这一切尚未传至平阳。 尚未传至拓跋努尔。 尚未传至那三十万铁骑的耳中。 风继续吹。 雪继续落。 三日之期。 正在靠近。 而翻动整片战局的那只手。 已经握住了城门之钥。 …… 公主府內。 偏房很冷。 窗缝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 拓跋蛮阿被反绑在柱上,麻绳勒入皮肉,早已磨破。 他整个人侧靠著木柱,呼吸急促,眼中带著压不住的怒意与惊惧。 他原以为那顿酒宴,是今夜的良机。 是他与拓跋燕回进一步巩固关係的时机。 却没想到,酒过一巡,刀锋已在颈侧。 生死一线,从未有如此逼近他的骨肉。 他挣扎。 手腕被磨出血痕。 麻绳却纹丝不动。 他咬著牙。 眼中闪著仿佛要从黑暗里撕开一线缝隙的狠意。 可他越挣,绳越紧。 力气消耗到一定程度后,便只剩沉沉喘息。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 是轻的。 细的。 不是铁拳,也不是拓跋燕回。 是府中侍女送水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股热水带著雾气被端了进来。 侍女垂著头,却还是在抬眼的一瞬,看见了被捆的他。 拓跋蛮阿心神一动。 目光急促地朝她看去。 不是慌。 而是一种非常清楚、有目的的求生意识。 他开始用眼神示意。 示意她靠近。 示意她停下。 示意她听。 侍女愣了一下,没有动。 拓跋蛮阿眼中锋芒更深。 他不是第一次在生死边缘求存。 他知道,什么样的眼神能让人相信他。 他微微抬下巴,指了指自己被堵住的嘴。 侍女迟疑片刻。 最终还是走近了两步。 第826章 大疆夺嫡,拓跋燕回! 公主府內。 屋外的风雪没有停,一夜之间似乎越积越深,连窗格的缝都被冻出了白霜。 偏院的门被锁得极紧,院中连巡人影都没有,静得不像有人被关押,倒更像一处被特意隔绝的死地。 房间里燃著一盆火,但火势被压低,光不旺,暖气淡,像是刻意不让人冻死,却也绝不让人舒適。 拓跋蛮阿被捆在柱上,双手高举,绳子嵌得极深,指尖早已泛青。 嘴中塞著封音的布,他呼吸粗重,眼神却仍然阴冷而沉著——他不是绝望的人,也不是求饶的人,而是那种一旦脱困便会立刻將局势翻回的人。 他知道公主府不会杀他。 因为——他对拓跋燕回,还有价值。 房门轻响。 一名侍女端著水和粗粮走进来,她的脚步很轻,却不是因为心虚,而是训练多年后的稳和静。 她放下东西,却没有靠近。 拓跋蛮阿抬眼,看著她。 目光不急,不狠,却压得人背脊发凉。 侍女垂眼不语。 两人之间的空气很冷,也很紧。 直到拓跋蛮阿轻轻动了下手腕,麻绳在皮肉中切得更深,鲜血顺著手背凝成一条弯曲的痕。 侍女的眼神动了一下。 那一下,被他捕捉得极准。 他没有说话。 只看著她。 沉默,是他此刻最锋利的刀。 终於,在一番眼神交流后,那侍女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 ——侍女终於还是伸手。 伸手,取下塞在他口中的布。 空气重新进入口腔。 拓跋蛮阿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哑而带著寒意。 “看样子!你知道我是谁。” 侍女並未退开。 但脸上没有敬畏,只是冰冷。 她的沉默,就是答案。 拓跋蛮阿盯著她。 声音开始变得缓慢。 每一个字都带著分量。 “你的反应告诉我,你是个知情人啊!既然如此,你知道的,我不是囚犯。” “我只是暂时被困,而且,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你也应该知道,你们的公主殿下,在做一件……她根本不可能做成的事。” 侍女眉眼不动。 她显然听过什么。 也显然不信。 拓跋蛮阿轻轻笑了。 笑意不大。 却锋利。 “你以为她真的能成功?” 侍女目光动了一瞬。 只是一下。 拓跋蛮阿却捕捉得极准。 他继续说。 声音像雪一样落下,却带著不容忽略的力量。 “你知道的,大汉现在在哪里?” 侍女沉默。 拓跋蛮阿自己回答。 “大汉势如破竹,已经打入了大尧腹地,手下军马三十万!” 侍女终於抬眼。 声音轻,带著本能的反驳。 “陛下不会败。” 拓跋蛮阿缓缓俯身,声音压得更低。 “那你觉得……拓跋燕回在做什么?” 侍女咬唇。 拓跋蛮阿语气缓慢,像將刀一点点按入心口的力度。 “她不是帮大尧。” “她是在赌她能利用大尧。” “而你在帮她。” “你觉得……她成功了以后,会如何对你?” 侍女指尖微微用力,捏紧了手中的托盘。 拓跋蛮阿看到了。 继续逼。 “她不会给你身份。” “不会给你机会。” “不会给你未来。” “你永远是她脚下的泥。” 侍女呼吸一停。 拓跋蛮阿声音轻了。 像谈心。 像真诚。 像给予选择。 “可我可以。” 侍女抬眼。 眼底终於有裂痕。 拓跋蛮阿的声音像在一点一点地撬开她心中的缝。 “我手握通关密令。” “我主持朝政。” “我能给的……是你一辈子做侍女也不可能见到的荣华。” 侍女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拓跋蛮阿再补上一刀。 这一刀不重。 却是关键。 “你若帮她。” “等大汗回朝。” “你会被以通敌之罪处死。” 侍女的手指开始发抖。 拓跋蛮阿慢慢抬眼。 目光稳。 气息沉。 “帮我。” “你活。” “帮她。” “你死。” 空气里只剩火盆微弱的跳动声。 侍女沉沉呼了一口气。 她的眼神终於变了。 那是由犹豫变为决意的那一瞬。 她將水放下。 伸手去解绳。 麻绳鬆开。 血色顺著拓跋蛮阿手腕流下。 他站起来。 脚有些不稳。 但脸上已恢復了他身为辅政大臣时的冷与权威。 他看著侍女。 声音低沉,带著命令意味。 “帮我逃走。” 侍女点了点头。 门轻轻被推开。 风雪再次灌入。 拓跋蛮阿踏出门。 没有回头。 他知道。 他逃出去的那一刻。 整个局——就开始往另一个方向倾斜了。 公主府外的风雪还在下,雪片落在檐角,堆得越来越厚,似乎要把整座府院都埋进无声之中。 偏院那扇小门被推开,一道瘦削的身影走了出来。 侍女薇儿停在门前,看著那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 那是拓跋蛮阿离开的方向。 他的脚步並不虚,也不慌,走得稳,甚至带著一种逃脱后的自信。 仿佛他以为,自己已经重新掌握了局势。 薇儿的呼吸慢慢平復下来。 先前因恐惧而发颤的手指,缓缓放鬆,又渐渐收紧。 她垂著眼,睫毛落在脸颊上的阴影冷而静。 片刻后,她抬起头。 目光里,已经没有犹豫,也没有动摇。 只有一种被磨得光滑锋利的沉稳。 她转身,踩著厚雪,朝公主府的正院走去。 脚步不急不缓,却每一步都落得很实。 像是走向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正院门口的侍卫看到她,行礼后便去通传。 不多时,屋內传来一声淡淡的指令。 “让她进来。” 薇儿推门而入。 室內炉火正旺,温度与外头的雪寒形成了两界的分明差隔。 拓跋燕回端坐在书案之后,眉目平静,像是在等一个早已该来的消息。 她抬眼看向薇儿。 没有多余的寒意,也没有安慰,只是一种篤定的静。 “怎么样?” 薇儿行礼,声音不再颤。 “事情成功了。” “已经按殿下的吩咐,將他放走了。” 拓跋燕回轻轻点头,神情没有波澜。 仿佛被放走的那个人,並不是大都执政、握兵符握密令、能翻全局的权臣。 仿佛一切,都在她手中,本该如此。 然而薇儿仍旧低著头,却终於忍不住开口。 “只是……薇儿不明白。” “殿下为何要这么做?” 她抬眼,看向公主。 目光中没有疑心,只有想要理解。 “明明已將他擒住,为何不直接控制……反而放他离开?” 拓跋燕回微微一笑。 那笑意不浓,却仿佛连空气都被压低了一瞬。 她抬手,缓缓將桌上的茶盏转了一下。 “因为现在放他走——” 她语气轻缓,却字字分明。 “比杀了他,更有用。” 薇儿怔住。 她听得懂字,却听不懂意。 脸上浮现的,是彻头彻尾的困惑。 拓跋燕回没有急著解释。 她站起,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扉。 寒风卷著雪落入屋內,与火光相撞。 外头的大都城,被雪压得安静,安静得像是所有声音都被扣住了。 但在这安静之下,有某种东西,正在慢慢甦醒。 那是一座城要开始动盪前特有的静。 她望著那片雪白。 声音缓缓落下。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薇儿低下头,却能感到心口仿佛被某种力量轻轻按住。 不是恐惧。 是……將要亲眼看见一件大事的预感。 拓跋燕回沉吟片刻,重新坐回案前。 她敛起笑意,语气恢復为清晰、冷静的命令。 “你去放消息。” 薇儿抬头。 姿態已是听令。 “就说——” 拓跋燕回一字一字道: “拓跋蛮阿叛国通敌,被我揭破后逃出了大都。” 薇儿呼吸一滯。 隨后重重点头。 “是。” 她没有再问任何一句“他不是叛国”、“我们是在设局”、“这话是真是假”。 因为她明白—— 从她鬆开麻绳的那一刻起,她已身在局中,不可能再退。 薇儿离开。 门合上。 屋內再次只剩炉火轻响。 拓跋燕回缓缓靠在座榻上。 肩背依旧直,眼神依旧稳。 但眉目间,终於有了一丝——真正的锋。 她低声喃道: “从今日起,大都再不会安静了。” …… 消息传得很快。 快得像有人在推它。 快得像整座城本就渴望它爆发。 一开始,是街角卖饢的老嫗与邻铺閒聊。 接著,是茶馆与酒肆里悄声的几句。 再到坊间、再到坊司、再到巡军、再到护城卫。 不到半日。 整个大都都在传一件事: “辅政大臣拓跋蛮阿叛国通敌!” 有人震惊,有人欣喜,有人惶恐,有人幸灾乐祸。 市井百姓议论声四起,像火星落入乾草。 越传越大,越传越真。 有人说他拿了大尧的钱。 有人说他与敌军暗通书信。 有人说他想改换王庭。 有人说——他被公主识破后仓皇逃走。 无论真假。 只需声音够多,便会成为“事实”。 城,是这样活的。 而军中震动最大。 不少將校当场沉脸。 有人握刀,有人急报,有人直接上奏问责。 所有矛盾、猜忌、权爭……在一瞬间全被点燃。 …… 而这一切的中心。 公主府內,依旧安静。 拓跋燕回没有再出声,没有再召人。 她只坐在榻上。 静静地听外头的风、雪与城声。 那些声音越来越响。 越来越乱。 越来越尖锐。 越来越接近——爆裂的临界点。 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深。 终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轻轻道了一句: “终於啊。” “要走这最重要的一步了。” 公主府內,香火微熄。 风雪声仍在窗外沉沉落著。 拓跋燕回披上外衣,衣带束得极稳,步法从容,不疾不徐。 薇儿在侧,为她整好裘领。 拓跋燕回轻声道: “备马。” 薇儿一怔。 “殿下要出府?” 拓跋燕回点头。 “前往清国公府。” 语气平静,如陈述一件寻常之事。 可薇儿却明白,这不是寻常之事。 公主殿下一直避著那一府。 如今却要亲自上门。 薇儿没有多问,只俯身行礼: “是,我这就去准备。” …… 清国公府坐落在北城第三道巷深处,旧时车马如龙,如今门前积雪都无人清扫。 门楣残破,檐角垂塌,朱漆褪去,只余疮痍。 昔日曾以“入此府者必仰其威”的门狮,如今眼中积满冻雪,像被岁月蒙上瞳色,失了锋光。 这一座府,曾与皇宫比肩。 如今,只剩被遗忘。 府內静得过分,仿佛连呼吸也会惊扰尘埃。 偏廊深处,一间旧室灯火微弱。 清国公坐在榆木椅上,身披灰色粗斗篷,脚边炉火燃得不高不低,恰是不让人冻死却也不让人温暖的那种火。 他手中捧著一本旧册,书页边角已磨得发白。 他的头髮未全白,但沉重得像晚冬的雪压断枝。 他的背依旧笔直。 那是多年军中养下的骨。 ——清国公,本名拓跋承霖。 曾为五皇子麾下第一柱石,北疆军魂之一。 五皇子与拓跋努尔是同母兄弟。幼时一同学骑,一同练弓,一同受封。 五皇子为兄,拓跋努尔为弟。外人都以为兄弟深情不可动。 后来,夺嫡开始。 最初,是兄弟。 后来,是生死。 五皇子贏了。 贏得彻底。 贏到拓跋努尔只剩一条命。 而五皇子没拿。 他看著拓跋努尔的脸,想起儿时雪地中两人並肩打猎的场景。 ——於是,他放了他。 结果,就这样失去天下,失去命,失去所有旧部,失去了整个时代。 拓跋承霖没有死。 拓跋努尔不敢杀他。 因为他知道: 只要清国公一死,五皇子旧部会在大都十日內重新聚拢。 於是他被“赦”。 赦免——其实是废。 被剥去兵权,被免去官身,被遣回府邸,不准外出,不准会客,不准上朝,不准与旧部联络。 就这样。 他从北疆的刀锋,成为废府里的影子。 曾经的重臣府邸,曾经的赫赫勛贵。 如今,门额上雕刻的金漆早被风雪剥落,石狮脚下积雪无人打理,连大门的漆色都褪得斑驳,几乎看不清旧日尊荣。 府內静。 太静。 不是安寧的静,而是暮年、衰落、被遗忘的静。 清国公坐在廊下。 他披著普通的粗斗篷,手里捻著书页,靠著竹椅慢慢翻看,像个寻常的老者。 可他的背仍直。 骨气还在。 只是……无人再看。 门卫突然小跑进来,脚步带著凌乱的雪泥。 他行礼,声音压得低,却难掩惊色: “老爷……公主殿下求见。” 清国公翻书的手稍微停了一瞬。 只有一瞬。 隨后,他淡淡挥手: “让她进来。” 声音不重,也不惊讶。 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门卫退下。 不多时,脚步声缓慢逼近。 拓跋燕回踏入旧府。 她看了一眼门口剥落的朱漆,蜿蜒破损的瓦梁。 眸中没有讥,也没有怜。 只是沉默。 清国公抬眼。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短暂沉著。 “来人,泡茶!公主殿下,入內吧!” 清国公轻声道。 …… 室內炉火微跳,火舌在炭上缓慢浮动,发出细小而绵长的声响。 拓跋燕回並未立刻开口,她抬手,示意侍从將茶具摆上。 清国公微微侧身,看著她的动作,眼底没有起伏,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伸手,接过茶盏,缓缓吹散浮沫。 二人对坐。 空气极安静。 静到连茶水落入口中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拓跋燕回先开口。 “多年不见。” 声音平稳,不带试探,也不带情绪。 清国公指尖抬了一下,算是回答。 “你长大了。” 语气並非感慨,只是陈述。 拓跋燕回抿了一口茶,淡声回应。 “岁月从不等人。” 清国公看著她,眼神深处似有波光,又似什么都没有。 他缓缓放下茶盏。 “你今日来,不只是喝茶的吧。” 一句平静的话。 却像轻轻揭开了案上那层无形的幕。 拓跋燕回也將茶盏放下。 她没有迴避,没有绕弯,也没有继续铺垫。 她直接看向他。 目光直而沉。 “我今日来,是想问一句。” 她说。 清国公抬眼,等待她的下文。 拓跋燕回缓缓道: “五哥输掉了天下。” “清国公……你应该不甘心吧。” 话音落下。 屋內一下子安静到极致。 连火都似乎静了半分。 清国公靠著椅背,微微闭了闭眼。 像是有风从很久以前吹来。 又像是什么在心底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却没有掀起波澜。 他轻声道: “甘心如何。” “不甘心又如何。” 他的声音並不沙哑,也不沉痛。 反而是平和的。 一种太平和的平和。 平和到像是所有锋芒都被折断了,磨平了,埋进土了。 他继续说。 “夺嫡之爭已经结束。” “该死的死了。” “能残的残了。” “能逃的也逃了。” “朝堂再无当年的影子。” 他说话很慢。 却每一个字,都像在透露著某种被岁月碾得碎尽的疲倦。 “如今的皇位。” “除了大汗之外,再无可继之人。” “虽然他不合格。” 他抬眼,看著那炉火。 “但大疆……” “已经无人可登汗位了。” 这不是愤怒。 不是怨恨。 不是悲凉。 而是一种像冰封旧河一样的沉寂。 仿佛他所说的,不是天下之事。 而是早已经成了过去的墓碑。 拓跋燕回听著。 她並未打断。 也未试图让对方產生波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著他。 等他將这一切,说完。 然后—— 她站了起来。 动作不快,却极坚定。 斗篷滑下,黑色衣袖如雪地上落下一道锋线。 她的声音也隨之从静转为锋: “可您忘了。”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 “我身上——” 她抬手,指向自己的心口。 “也流著皇族的血脉。” 她的眼神不再温,也不再稳。 而是锋。 是真正属於夺位之局的锋。 “我也姓拓跋。” 炉火“噼啪”炸开一声。 火星飞出,落在石板上,闪了一瞬又熄灭。 而空气中,却有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在那一瞬被扯醒。 清国公的眼皮微动。 那不是惊讶。 而更像是一种“听过太多,也看过太多”的淡漠回应。 他抬手,重新端起茶盏。 茶盏轻轻触碰到唇边。 像是她刚才所说的话,不过是一阵风,掠过去,也就过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 却不缓。 “你是女儿身。” 语气平静、直白,甚至没有遮掩。 像陈述真实,像揭开最简单也最致命的一层。 拓跋燕回看著他。 没有恼怒,也没有反驳。 她的表情沉著到极致,像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句。 清国公继续。 “你有皇族血脉,但你没有军权。” “你没有宗室支持。” “你更没有正统。” 说到这里,他终於抬眼,看向她。 那目光並不锋利。 却像是看著一个在暴雪中单手举剑的孩子。 “你拿什么登汗位?” 空气再一次寂静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风雪带来的静。 而是言语压下来的沉。 拓跋燕回站著。 直著。 像是整座府邸中唯一还带著锋的存在。 半刻之后。 她笑了。 那笑意不大。 但冷。 “我知道。” 她说。 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落在石上的水滴。 “清国公觉得我不可能。” 清国公没有否认。 “嗯。” 只是一个字。 却比长篇大论更重。 拓跋燕回却没有退。 她缓缓坐下。 不是示弱。 而是重新掌控谈话。 “清国公。” 她轻声唤他。 声音冷静。 甚至温和。 但那温和,是风雪压出来的锋。 “我今日来。” “不是为了说服你。” 清国公的手指微停。 停在茶盏的耳处。 那一瞬间,他的呼吸很轻微,却確实停顿了。 拓跋燕回继续。 她每一个字,都缓慢而带著沉稳的力量。 “因为我知道。” “你不会相信我。” “不会支持我。” “也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清国公没有说话。 但他承认了。 沉默,就是承认。 拓跋燕回看著炉火。 火光投在她的侧脸上。 照亮的不是柔。 而是骨。 “今日,我来此。” 她轻声道。 “只是为了告诉你——” 她抬眼。 “我开始做了。” 炉火再次炸裂出一声微响。 “不是將要。” “不是准备。” “不是筹谋。” “我是已经开始。” 清国公的指尖,终於真正停住。 他不再抚茶。 也不再翻书。 那是一个多年未曾动过的人的静止。 一种被迫不得不面对某件真正正在发生的事的静止。 拓跋燕回继续说。 声音依旧稳。 但这一次,带著锋芒之外的沉意。 第827章 联合大尧第一紈絝萧寧?荒唐! 清国公府內,气氛微凉。 拓跋燕回盯著清国公浑浊的眸子,道: “我知道,你心中一直记著五哥。” “你恨。” “你不甘。” “你痛。” “你失去了一切。” 她没有用激怒,也没有安慰。 她只是將事实,平静地摆在桌上。 “可你把这一切埋了。” 清国公的眼睫轻微颤了一下。 拓跋燕回的声音却愈发低沉。 “你以为时间能埋掉它。” “你以为不做,不想,不问,就能死在一个安静的冬天里。” “你以为这样,就算偿了旧债。” “可你错了。” 她看向他。 那一刻,她不是公主。 不是谋者。 不是棋手。 她是一个將往火里走的人。 “我来见你。” “不是求你。” “而是告诉你。” 她的每一个音节,都像焚雪而出。 “五哥的仇。” “我记著。” 清国公的眼神,终於裂开了一道不可忽视的光。 不是震惊。 不是愤怒。 不是激动。 是某种被深埋太久、已经被自己以为熄灭了的东西,被一句话撬动。 那东西叫——痛。 也是——血。 拓跋燕回不看他是否动容。 她只是陈述。 “这件事。” “不论你做不做。” “不论你愿不愿。” “我都会走下去。” “我不需要你点头。” “也不需要你同意。” “我只是来告诉你——” 她站起。 裘衣在火光中投下一道长影。 “我。” “已经开始了。” 屋內寂静。 火声再次清晰得像落雪。 清国公看著她。 很久。 很久。 他的喉结微动。 却没有发声。 因为太多话,在胸口挤成一团。 不是说不出。 而是不知哪一句该先出。 他的指尖,无声而缓慢地收紧。 收得极狠。 像握著一把曾属於自己的刀。 那刀埋在雪下十年。 十年来没有握过。 十年来没有看到过光。 十年来没有刺向过任何人。 可现在—— 那刀,在手中微微发热。 拓跋燕迴转身。 不拖,不等,不乞求。 她的背影冷。 却昂。 走得极稳。 像她前方不是风雪。 而是她要开闢的路。 清国公终於开口。 声音极轻。 像从冰下浮出的第一丝水。 “你若失败。” 拓跋燕回脚步不停。 但她回答了。 “我会死。” 清国公低声问。 “那值吗。” 拓跋燕回没有回头。 只有一句。 “那是五哥的血。” 门,被风吹得微微摇动。 大都的风雪呼號著穿过长巷。 清国公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 眼中雪化为钢。 他静静的盯著眼前的人影,看著她一步步走向风雪深处。 那背影—— 不是孤。 不是绝。 而是: 真正开始要夺天下的人。 拓跋燕回的身影正要跨过清国公府那道破旧的门槛。 风卷著雪,从她的斗篷下掠过,像要將她吞没在漫天冰寒之中。 就在她迈出那一步的前一息。 身后传来压得极低,却清晰得能穿透雪声的一句。 “等等。” 那声音不沉,却沉重。 不高,却足以让人停下。 拓跋燕回缓缓回头。 她的眼角带著一抹淡淡的弧度,笑意不深,却意味极足。 “清国公可还有何指示?” 清国公仍站在原处。 他的背影不再如先前那般鬆散。 他的脊樑重新挺了起来,像一张长弓被重新拉起了弦。 他嘆了口气。 那嘆息里不是疲倦,而是千山万水之后的某种无奈与清醒。 “这事……” 他说。 “你可想好了?” 拓跋燕回眼神不动。 却有一种不可撼的坚决正透过她的呼吸、她的骨与她的神。 “想好了。” 她道。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没有多余的言辞。 就像她心中早已没有回头路可选。 清国公静静看了她一会。 那一会很长。 长到像是一个人將十年雪尘从心底一点点吹开。 最终,他动了。 他站起。 衣摆从椅上垂落,落在地面上,发出微弱的声响,却像一柄刀终於被拔出鞘。 “那就——堂內敘话吧。” …… 两人跨入正堂。 堂中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冷清。 曾经象徵无上军权的虎符早就不见,替之而起的是一只旧铜炉,炉中火焰沉稳而暗。 左右侍从与门卫被清国公挥手退下,脚步声逐渐散入迴廊深处。 待四周真正只剩二人后。 清国公才开口。 “今日之事。” “唯你知,我知。” “天知,地知。” 他坐下,手指缓缓敲在案面上。 那敲声不急,却沉稳有力,仿佛带著军中多年铁血训练的节律。 “现在,我问你。” 他的声音慢,像在审一件关係存亡的事。 “你打算怎么做。” 拓跋燕回並未急著回答。 她抬手,为自己与清国公重新斟满茶。 水波在杯中盪开,带著安静而深长的涟漪。 清国公继续道: “据我所知,你在大疆没有任何势力。” “你没有兵权。” “你没有拥护者。” “宗室之中,无人支持你。” 他的目光沉沉。 不是嘲讽。 是面对冰冷现实后的直白。 “在这样的情况下——”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斗得过当今大汗?” 堂中沉寂。 炉火跳动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 拓跋燕回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动作不急不慢,如在品一个与身死存亡无关的閒事。 而她放下茶盏的那一瞬。 声音落下。 “我找了一个帮手。” 清国公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他並未立即追问,而是开始思索。 像一位老將,正在战场中央迅速筛查所有可能的阵势。 片刻后,他开口。 “帮手……” 他缓缓道: “左副司胸无大志,此人於权势无欲,不能寄望。” “右副司是大汗亲信,绝不可能倒戈。” “拓跋蛮阿权势熏天,但他与大汗同谋,你更不可能得到他。” 他思索片刻,又道: “至於军部那边……” “铁策营效忠拓跋努尔。” “羽林卫听命蛮阿。” “城防军看似散,却全被巷道总司控制。” 他摇头。 “谁都靠不住。” 他一一將所有可能的人名、势力、军繫念出。 每一个名字刚出现,便立刻被他自己否决。 如一张张棋案被他亲手清扫乾净。 最终,清国公给出了结论: “在这大疆,我看不到,你能找到任何可以真正为你所用的人。” 他的声音不重。 却带著绝对的现实压迫。 “所以,这条路——” “走不通。” 空气仿佛在这一句中轻轻塌陷下来。 拓跋燕回安静地听。 没有反驳。 也没有任何被逼至绝境的慌乱。 她只是轻轻笑了。 那笑意不扬。 只是唇角的一点极淡的弧。 “清国公。” 她轻声道。 “谁说——” “我找的帮手。” 她抬眼。 眼神缓缓亮起来。 那亮意不是光。 是锋。 是雪夜中刀刃反射的寒芒。 “必须是大疆人?” 堂內的空气在那一瞬彻底凝住。 清国公的指尖停止了所有动作。 他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真正意义上的变化。 堂內的火光静稳。 清国公的指尖悬在半空,停住。 那句话太突兀,太不合常理,太超出所有预料—— “不是大疆人。” 他的目光微微一闪,沉声问道: “不是大疆人,那还能是什么人?又有什么人,能够帮你?” 语气不怒,却沉如压雪的铁。 “我不是什么不开明之人,” 清国公继续道,手指慢慢敲在案桌上, 每一下都带著曾在军阵中敲定生死的节奏。 “驱狼吞虎之计,我不是没用过。” “借外力反制內患,我也不是没做过。” “可问题是——” 他抬眼,目光锋利,浑浊中藏著久不见日的光。 “这个时候,谁能帮你?”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有力: “大疆周边,不过数国。” “东南弱国,连自己都保不住。” “北部游部,只知掠,不知谋。” “西域诸族,各自为政,借之不稳。” “所以——” 他的声音慢慢落下: “你说的『帮手』究竟是哪一方势力?” 拓跋燕回看著他,神情平静。 她缓缓道出—— “大尧。” 火光一震。 清国公先是愣住。 下一息—— 他笑了。 不是轻笑。 不是嘲笑。 而是压不住的、直透胸腔的长笑。 笑声在空荡的正堂里迴响,像在嘲笑风雪,也像在嘲笑命。 笑了很久,他才停下,眼中无喜无悲,只剩疲倦与讥讽。 “天真。” 他盯著拓跋燕回。 语气带著一种多年看遍兴亡之后的冷漠: “丫头,你是真的天真啊。” 他抬手,指向窗外风雪。 “大尧现在自身都难保。” “大汗麾下三十万铁骑,如风卷原野,一路南下。” “北境数州失陷,山河破碎,他们能保得住都算奇蹟。” “你告诉我——” “他们拿什么帮你?” 他不等她回应,自己继续说: “大尧若真的与你谈合作,能是什么?” “不过是借你之手,牵制大汗南下之军。” “让你在大都掀起內乱,好替他们缓一口气。” “这算什么帮?” “这是——” 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借刃。” 火光在他眼底跳动。 “丫头,你要的是復仇,不是给別人做刀子。” 堂中气息沉到极点。 拓跋燕回却依旧坐得很稳。 她並未被反驳压倒。 也没有急著辩。 只是轻轻笑了。 不是挑衅,也不是虚张声势。 而是一种——你知道的太少的笑。 “清国公。” 她轻声开口。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吗?” 清国公眉头顿紧,视线落在她脸上。 拓跋燕回举杯,茶香轻盪,声音柔却不弱: “我当然知道大尧自身都难保。” “我也知道大尧若来谈,第一目的不是帮我,而是保自己。” “但你忘了。” 她缓缓抬眼。 “局,永远不止两面。” 清国公目光微动。 拓跋燕回接著说: “我当然知道大尧为何而来。” 她淡声。 “你以为,我没与你一样想过吗?” “我也怀疑过。” “也不信过。” “也以为他们不过是借刀避锋。” 她的语气很轻,却不带丝毫虚浮。 “可一番接触之后,我发现——” “事情根本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 火光晃动,映在她眼中,似雪夜之火,燃而不烈,稳而不灭。 “这件事……” 她缓缓继续。 “真的,有可能成。” 清国公静静听著,眉目之间的线条渐渐收紧。 沉默半晌,他缓缓摇了摇头。 “罢了。” 他喃声,像是说给自己,也像是说给她。 “你既走到这里,我拦不住。” 他神情重新凝重,语气沉稳: “那便说吧。” “和你接触的——是谁?” 他抬眼,盯著拓跋燕回。 “若真要在大尧之中寻能插手大汗之爭的人。” “此类人物,本就不多。” 他的指尖在几上轻轻敲动,声声如鼓点。 “香山书院王之山,大尧帝师,声望震世,文武百官皆尊。” “此人虽不掌兵,却能以学统士,以言动朝堂,若他愿出手,足可令大尧士子北上。” 清国公顿了顿,又道: “大尧第一军,穆家军统帅穆起章。” “如今大尧境內最能打的军权都在他手里。” “但穆家军守大尧各地,不轻动,若动,便是举国之战,没有中间道可走。” “再有——” “內卫统领,荀直,师承落剑山庄。” “掌控大尧皇城暗网,若他点头,可使情报连锁调动,切断南进之军的供线与回程。” 他抬眼,目光凝重如山。 “除此之外,能够真正触及国本,干预两国存亡的大尧之人——” “已经没有第四个了。” 烛火在两人之间摇曳,映出深深浅浅的影。 清国公声音缓慢而沉稳: “我问你。” “你接触的人——是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 堂內安静如死雪落地。 拓跋燕回抬眼,神情不变。 “不是他们。” 清国公的手指停下。 火光在他眼底跳了跳,仿佛被风吹了一下。 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沉下: “谁?” 拓跋燕回没有急著回答。 她只是將茶盏轻轻放下。 清脆的一声,像刀刃敲在石上。 隨后,她抬眼,直视清国公。 每一个字,清晰、冷静、无一丝浮动。 “是—— 大尧皇帝。 萧寧。” 空气在这一瞬间,像被打碎了。 不是炸裂。 不是轰鸣。 而是彻底的寂静。 然后—— 清国公站了起来。 不是缓慢。 是骤然。 那一下,椅脚在地上发出极重的一声。 像是铁甲將军在战场中拔刀。 他的脸色,在一瞬之间,彻底变了。 血色褪净。 眼中震怒、震惊、不信、荒诞、不可理喻,一层层漫上来。 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唐的谎。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从喉中硬生生挤出来。 拓跋燕回抬眼,平静重复: “是萧寧。” 火光在清国公眼中颤抖。 他咬著牙,低声,慢慢地,一寸一寸问: “你说——大尧那个半年前还被称为『最无能储君』、『登基三月便要亡国』的萧寧?” “那个被大尧百官暗骂为『书房皇帝』、『架空之君』的萧寧?” “那个连朝中老臣都不放在眼里的——小皇帝?” 他的语气里,已经不是讥讽。 而是一种冷冷的、不愿相信却不得不问出的不可置信。 拓跋燕回没有避。 “是他。” 清国公盯著她,眼中有著近似荒芜的怒。 “你疯了。” 他说。 声音很低,却极狠。 “疯得彻底。” 他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气,是笑,还是十年冰决突然松裂。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在把你五哥的血,押在一个半年前还需要群臣扶著才能站稳的少年皇帝身上!” “你在用大都的最后一点底气,去赌一个他甚至保不住自己国土的皇帝!” 他的声音渐渐嘶哑: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他看著她。 眼中不是对她。 是对命。 “你这是——” “把刀递到別人手里。” “让自己跪著——把脖子贴上去。” 堂內风声仿佛灌了进来。 火焰摇动,一瞬暗,一瞬亮。 拓跋燕回没有说话。 只是任他盯。 清国公终於笑了。 笑里没有轻蔑,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从骨髓里翻出的悲凉。 “丫头。” “你不是在復仇。” “你是在自杀。” 他的声音轻,却像重石落在静水深底。 清国公盯著拓跋燕回。 那一瞬,他眼中原本挣扎出的那点微光——彻底熄了。 像久雪初融的暗河,本以为要流动,却在下一刻重新被寒冰冻住。 他的背脊微微弯下去,像肩上那把十年来压著的刀,又重新落回心口。 不是衰老。 不是疲惫。 是——死心。 萧寧。 他竟然从拓跋燕回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清国公的指尖慢慢鬆开,又慢慢握紧。 心口涌出一阵说不出的冷。 荒唐。 简直荒唐。 拓跋燕回一定是疯了。 他心中这样说著,甚至连愤怒都淡了,只剩下深到骨髓的不可理喻。 与这个大尧皇帝联手? 助他? 借他? 押全部生死在他身上? ——这不是谋,这是疯。 他闭了闭眼,许多关於萧寧的传闻,在心底浮现,一条条、一件件,如污泥堆叠般呈现。 他记得很清楚。 那个被称为大尧“第一紈絝”的皇帝。 继位前,醉酒逐月,斗鸡走马,夜宴十里红灯,不识政理,不论军务,天酒地,荒唐至极。 京中酒肆、赌坊、院,只要提“小昌南王”四字,便无人不知,无人不笑。 说他什么? “生而无骨。” “笑里无心。” “眼中无人。” 一个被当做笑柄养大的小王爷。 然后是登基。 登基那日,大尧朝堂本以为换了个傀儡。 人人都知道,真正掌权的,是那几个老臣,是三党,是世家,是穆家,是荀氏。 萧寧不过坐在最华丽的位置上,像个掛在庙里的神像。 好看,无用。 清国公甚至还记得人传的话: “萧寧?他一个人,连大尧一只带巾小吏都说不过。” “他读书十年,连字都写不端正。” “让他批折?不如让他写请帖。” “他知道军粮一石多少钱吗?他知道一骑行军一日消几两盐吗?”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拓跋燕回说的——帮手? 清国公心中发出一声冷笑,却没有声音。 笑到后面,甚至连笑意都淡了。 是了。 萧寧会帮? 他怎么帮? 凭什么帮? 拿什么帮? ——拿他那张被群臣架著才坐得稳的龙椅吗? 清国公抬眼,目光漠然而空。 他甚至能看到未来的荒诞结局: 拓跋燕回举著大尧的旗,走进大都,让所有人知道她投敌叛国。 然后呢? 大尧自己被拓跋努尔碾碎。 萧寧成灰。 拓跋燕回隨之陪葬。 没有仇。 没有局。 没有逆转。 只有死。 荒唐。 太荒唐了。 甚至不值得怒。 清国公心中缓缓浮出一个念头: 她真的疯了。 或者…… 或者多年沉忍,使得她已经走到了绝境,不惜抓住任何一个能称为“可能”的希望。 就像一个在深井中落了十年的之人,看见头顶一丝缝隙的光——便以为那是出口。 可那不是出口。 那是井口外的天光。 仰望得再久,也不代表能上去。 清国公的喉中溢出一声极轻的嘆息。 不是怜悯。 不是可惜。 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冷。 他承认,拓跋燕回胆识极大。 承认她心志极硬。 承认她愿意为血为亲为仇走到底。 但他不能理解—— 为什么是萧寧。 为什么偏偏是萧寧。 为什么是一个连自家朝堂都快压不住的、被传为天下笑话的年轻皇帝。 清国公甚至想问:你是被大尧的言辞骗了?还是被虚名迷了? 可是他没有问。 他知道她不会被骗,也不会被迷。 她不是那种不识棋局的人。 可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才更让人难以接受。 因为—— 一个聪明至极的人,会选择一条明知九死,不见一生的路。 那只说明一件事: 她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清国公心中沉沉地痛了一下。 非常轻。 却沉。 像旧伤,在寒冬里裂开了一条並不明显的缝,却让人一夜睡不著。 五皇子败亡那年,他亲眼看著。 他亲眼看见兄弟之情如何变成刀刃。 他亲眼看见信任如何化为毒酒。 他知道—— 在这天地之內,人,比军,比权,比谋,都更可怕。 所以他不信人。 他尤其不信一个出身於帝室,却从小被权力架空、被世家架空、被朝臣架空、被命运架空的皇帝。 这样的人,能成事? 笑话。 第828章 萧寧的书信!字如其人! 清国公的手指轻轻叩在几案之上。 那一声极轻,却如铁片击木,短促、乾脆。 又叩了一下。 再一下。 然后,他终於深吸了一口气。 胸膛起伏几次,他缓缓抬起手,按了按眉心,像要把那些乱成麻线的思绪从脑海里一根根捋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 那双歷经战场风霜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声音,已恢復了从容。 “好了。” 他看向拓跋燕回,语气里带著一种刻意压抑后的平稳。 “今天这件事,你就当没发生过。” 他顿了顿,眼神淡漠下来。 “这等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此放弃吧。” 他的声音平静,却比先前的怒气更重。 那种沉稳的冷静,才是军人真正的决绝。 “对於大尧那边,不要再联繫了。” “你该知道,玩火者,必自焚。” 他轻嘆一声,语气转为劝慰。 “就老老实实,当你的公主吧。” “这样,至少还能保住一时的平安。” 他抬手指向她,动作缓慢,却带著一种压抑不住的怒。 “什么大尧皇帝萧寧,那小子的名声,咱们大疆人人皆知。” “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一个连朝政都掌不稳的紈絝,一个靠命好坐上皇位的书房皇帝,一个被臣下掣肘的傀儡——你觉得,这样的人能靠得住?” “你要靠他翻盘?” “笑话!” “就算他真肯与你合作,那又如何?他有这个本事吗?” 清国公声音忽然拔高,像是再也压不住。 “他连自己的国都保不住,靠什么帮你?” 那声震得案上的茶盏微微晃动,茶水溢出几滴,滑过木案边缘,坠在地面。 屋中一阵寂静。 清国公盯著那一滩茶水,呼吸仍有些乱。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又低了下来。 “行了。” 他用那种已经彻底失望的语调说道: “你回吧。” “从今往后,这事我不听,你也不要再提。” “燕回,我劝你——別再妄想什么復仇,也別再妄想什么翻盘。” “这天下已定,五皇子死了十年,旧势尽废,再无可翻之局。” “活著,比什么都强。” 他闭上眼。 “保住平安,至少还能留一条命。”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像忽然塌了下去。 那一身曾经撑起北疆的傲骨,在风雪的回声里,显得分外苍老。 他以为——话已尽。 该停了。 该让这场荒唐的谈话终结在这一刻。 可是,另一道声音,在他以为安静已回归时,骤然响起。 那声音清亮,不带犹豫,也没有被怒气所逼出的颤。 反而极为篤定,极为沉稳。 “清国公的这句话,怕是说完了。” 拓跋燕回的声音不大,却极有力量。 清国公抬起头,眉头轻轻皱起。 他看著她,眼中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戒备。 拓跋燕回的眼神如火。 那火不是恼怒,而是信念。 “因为——” 她一字一顿道,目光直视他。 “我已经开始行动了。” 那一瞬间,清国公的呼吸停了。 他眼中露出一丝错愕。 她的语气里,没有赌气。 也没有虚张声势。 她是真的。 “这个时候,” 拓跋燕回继续道,声音沉冷, “再想著保平安,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沉默。 堂中炉火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 那火光映在她的面上,照亮她眉眼间的决绝。 清国公静了片刻,脸色一点点冷下来。 他似乎不信。 也似乎不敢信。 “你说……你已经开始了?” “是。” 她的声音平静。 “你到底做了什么?” 清国公的语气从质问,渐渐变成了低沉的压抑。 “你知不知道——” 他咬著牙, “你若真与大尧那边有了接触,便是通敌之罪!” “你这是要让整个旧部,再次被血洗一遍!” 拓跋燕回没有迴避。 她缓缓抬起眼,迎著那道几乎要燃起火的目光。 “清国公。” 她轻声道, “若只是为了苟安,我何苦来此?” “若只是想活著,我何必唤醒你?”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停顿片刻。 “我知道代价。” “但我也知道——这局,一旦不破,就永远破不掉。” “若大尧真亡,我们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清国公的手,在案上攥紧。 他的眼神中,闪烁著一种复杂的光。 “你疯了……” 他喃喃道。 “你真是疯了……” 拓跋燕回不答,只垂眼。 但她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那弧度极轻,却带著锋。 她在笑。 那笑里没有嘲,也没有悲。 只是淡淡的一句——她的心里,已经认定的方向。 “清国公。” 她轻声道。 “这世上从来没有能等来的胜局。” “若想改命,就得破命。” “我知道,这条路走不得安稳。” “但从今日起,已经由不得我了。” 她说到这里,缓缓起身。 裘衣轻拂,衣角掠过火光。 那一剎,她的影子映在墙上,竟有种刀拔出鞘的锋。 清国公静静地看著。 看著那抹影,那抹坚定,那抹近乎固执的孤意。 他忽然有些恍惚。 那一瞬,他似乎又看见了十年前的雪夜。 看见五皇子倒在血泊中,嘴角仍带笑,手中那盏酒洒在冰面。 也看见他自己,跪在冰雪中,心如死灰。 而如今,这女子站在他面前,眉目间竟与那人如出一辙。 执著,孤烈,认死理到近乎残酷。 他想要劝。 却发现舌头髮僵。 拓跋燕回的声音再次响起。 “清国公。” 她的语调平缓,却有种从容的锋。 “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 “但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安全。” “你说让我回去,当我的公主。” 她轻轻摇头。 “可是……” “我已不再是那个能安稳做公主的人了。” “现在的大都,不再是大都。” “而我,也不再是能安稳待在府中的女人。” 清国公怔怔地看著她。 那一刻,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风从窗缝灌入,火焰被吹得微微一晃,光影摇曳间,他看见那张年轻而冷峻的面孔,眉目间没有一丝犹豫。 她是真的。 不是一时衝动。 不是故作姿態。 她是真的要这么做。 清国公喉头动了动,终於低声道: “你疯了。” 声音低沉,几乎有些沙哑。 拓跋燕回没有应声,只是安静地看著他。 清国公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憋著的怒火要从肺里衝出。 他忽地站起身,衣袖一拂,带出一阵冷风。 “你是真的疯了!” 那一声怒斥在堂內炸开,震得案上的铜炉都微微一颤。 “拓跋燕回,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目光如刀,死死盯著她。 “那萧寧是什么人?” “你凭什么觉得他能带你夺回大汗之位?!”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重,像是要把她的意志一点点劈碎。 “做这些事情之前,你都不考虑一下吗?” “夺嫡造反这种事,光靠一腔热血就够了?” 他的手一拍桌面,茶盏翻倒,水流淌在木纹之间,沿著案角落下。 “你以为,你五哥当年失败,是因为他不够勇,不够狠?” “错!” “他输在天命,输在势,输在时机不再!” 他怒视著拓跋燕回,胸口剧烈起伏。 “萧寧?” 他冷笑一声。 “一个连自己江山都快保不住的小皇帝!” “一个被群臣架空的笑话!” “一个登基不过数月,就被大尧百官暗讽为『书房傀儡』的废物!” “就他?” “凭他能帮你?” “他若真有这本事,大尧怎会打成如今模样?” “连北境都丟了一半,连国都都岌岌可危!” “你——” 清国公的手指在空中颤著,像是要指,却又不知该指向哪儿。 他终於重重一拍案。 “你真是疯了!” 堂中火光抖动,噼啪作响。 那怒气几乎要將整个屋子烧透。 拓跋燕回却一直没有动。 她只是看著他,静静地,看得那股怒意渐渐化作一种无力的颓然。 “清国公。” 她的声音不大,却极稳。 “你说得没错,夺嫡这种事,从来不靠一腔热血。” “我当然考虑过。” 她说得太平静,以至於那份冷静反倒让人心惊。 “我考虑过时局,考虑过势,考虑过成与败,也考虑过代价。” “我知道你不信萧寧。” “其实——”她轻轻一笑,笑意淡得近乎自嘲,“我起初也不信。” 清国公的眉头皱得更深。 “可我见过他。”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却愈发篤定。 “我见过那个人。” “他不似传闻中那般荒唐。” “也不似朝臣口中的无能。” “他有自己的步子,有自己的心。” “更重要的是——他有胆。” 清国公沉默地听著,眉眼间的线条僵硬如铁。 他冷笑。 “有胆?” “你以为光有胆就能改天下?” “我这一生见过太多『有胆』的年轻人,他们的结局,全都一样——” 他伸出手,五指一合,掌心里似乎握著无形的血。 “死在路上。” 拓跋燕回却摇头。 “他不会。” “他已经活过了所有人给他定的死期。” “从他登基的那一刻起,就有人说他三月必亡,可如今——他不但活著,还开始重建自己的天下。” 清国公怔了怔,眼神里终於多了几分不耐。 “重建天下?”他轻嗤一声,“他拿什么重建?” “拿他那群寒门士子?还是拿他被阉割了权力的中枢?” “別痴人说梦了,燕回。” 他嘆息著,语气里带出一丝疲惫,“我知道你心里恨,也知道你不甘。” “可这世道不是靠信念活的。” “萧寧那种人——再不一样,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的少年皇帝罢了。” 他冷冷看著她,“他若真有本事,早该在大尧立威,如今却被群臣爭论不休,你以为靠这种人,能改命?” 拓跋燕回没答。 她只是看著他,目光平静。 那种平静让清国公忽然觉得——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风里打旋,落不到她心上。 他深吸一口气,终究垂下肩。 “算了。” 声音低低的,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 “你太年轻。” 他缓缓摇头,眼里带著一种无可奈何的怜意。 “也罢……也罢。” 他嘆了一声。 “你五哥那脾气我见得多,你隨他。” “他那时候要救人,不顾一切;你现在要復仇,也是一样。” “血脉使然。” “可你得明白,世上很多事——不是勇气能解的。” 他长久地看著她,那眼神里有怒,有失望,也有说不出的苍凉。 “这一路,你若真走下去,怕是要连命都搭进去。” “可我拦不住你。” 清国公缓缓坐回去,像是用尽了所有气力。 “我老了。” “也打不动了。” “我能做的,只是少让你死得难看。” 他抬眼,盯著她许久,终於低声道: “罢了,也罢。” “既然你执意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终於又稳了几分。 “那就说吧。” “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语气冷,却掩不住那一丝疲惫中带著的关切。 拓跋燕回微微一怔,隨即郑重地站起身。 她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封信。 那信以黑色蜡封封口,上面印著一个陌生的印记——似似龙纹,又非龙纹。 拓跋燕回双手奉上。 “具体的计划,都在这上面。” “国公请过目。” 清国公盯著那信封,目光深沉。 火光映在他脸上,照亮他眉间的每一道褶纹。 他迟迟没有伸手。 只是静静看著那信,许久。 屋外风雪呼啸。 铜炉中火焰升起一簇明亮的焰心,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听到了十年前的雪夜。 那夜,五皇子临死前笑著对他说: “我若死,你替我看著她。” 他缓缓伸出手,终於接过那封信。 事实上,这件事情,他是不打算插手的! 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啊! 指尖微凉。 火光摇动。 清国公低声道: “好。” 清国公接过信,坐在那儿,久久未语。 那封信静静地放在案上,黑色的蜡封在火光里泛著冷光,像一只盯著他的眼。 他盯著它。 指尖微微发颤。 炉火烧得正旺,铜炉口的烟气繚绕上升,一阵阵地打在他的脸上,却未让他有一丝暖意。 他的呼吸极轻,几乎听不见。 眼底的光,却一点点黯下去。 他知道——这封信,他不该拆。 一旦拆开,就意味著他不再是那个置身事外的老人。 意味著他要再次涉入那场已经葬尽所有兄弟、战友、荣耀的泥沼。 可偏偏——他看著那封信,心头的血又一点点被烧热。 两年前,他在雪夜里亲手合上了五皇子的眼。 那时,风雪比刀更狠。 他跪在血地上,听见五皇子喃喃的最后一句话——“我若死,你替我看著她。” 那时,他答应了。 只是,那一答,成了一场长久压在心上的负担。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尽到承诺。 那女孩平安长大,做了公主,有府、有封、有地。 他以为,这就够了。 可现在…… 她竟要走上五皇子那条路。 他缓缓地伸出手,拇指在那封蜡封上轻轻摩挲。 指腹下的质地冰冷而坚硬,像极了命。 命,是冷的。 不论握得多紧,它都不会热。 他又收回手。 指节间微微一颤。 屋里极静。 只有炉火发出的“啪嗒”声。 他闭上眼。 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丫头啊……” 他低声喃喃,声音像被岁月碾碎,沙哑而微颤。 “你五哥在的时候,你是他心里头最软的一块。” “他那时打仗,从不带你写信的,可只要安营扎寨,先问的就是你吃得好不好。” “那时候我就笑他,说一个皇子,也这么念家。” “他只回我一句——『她还小。』” “可如今……” 他眼底的光慢慢黯了下去。 “他死了两年,而你要走的这条路,比他当年那条,更险。” “他那时起兵,还有忠臣、旧部、士族暗助。” “而你——连自己身边的侍从,都可能是大汗的耳目。” 他苦笑,喉头的声音像被风雪磨碎。 “你走这一步,不是登路。” “是坟。” 他又看了一眼那封信。 那黑蜡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跳动。 他的指尖忽然收紧。 ——不能拆。 理智告诉他,这是陷阱。 他若一旦打开,连自己也要被卷进去。 这世上没什么『旁观』二字,一脚踏入,哪怕只是看一眼,也会沾上血。 可他也知道——不拆。 她就真要一个人死。 她是五皇子唯一的血亲。 也是那场旧梦唯一的延续。 五皇子死时,只剩他在旁。 而如今,若连他都不管—— 那就连“兄弟”二字,也算不得了。 他忽然抬头。 火光在眼底燃了一瞬。 他低声道: “罢了。” 他將那封信取到手中。 指尖按在黑蜡封上,轻轻一掰。 “啪”的一声极轻脆响,像一根细线被扯断。 蜡封碎裂。 那一刻,他几乎能听见心头某个角落坍塌的声音。 他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唉……五殿下啊五殿下……” “你若泉下有知,也该笑我这老糊涂。” “本不想再踏这浑水,可——” 他声音微顿,低低道, “有些债,不是欠你的。” “是欠天理的。” 他说罢,终於展开信纸。 纸面极薄。 火光映上去时,能看见细细的纹理。 拓跋燕回在一旁静静看著,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清国公眼神在信面上缓缓游走。 他的表情,最初还带著一点倦与冷。 可隨著视线的深入,那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眉心一点点收紧,指尖不自觉地在案上轻敲。 半晌,他抬起头。 “这信——” 他声音低沉, “是萧寧写给你的?” 拓跋燕回点了点头。 “正是。” 清国公盯著她几息,眼底的光微微一沉。 “好。” 他咬了咬牙,笑了一下,笑意里没有半点喜。 “好啊。” “那就让我看看——” 他顿了顿,指尖捏著那信,火光映在他掌心的褶纹里。 “这位大尧的紈絝皇帝,究竟打算如何送死。” 他说完,低下头,缓缓展开那封信。 纸页轻响,似雪落地。 空气在那一刻几乎凝滯。 炉火“呼”的一声跳得更高,把他的面庞照得忽明忽暗。 那一刻,没人说话。 火光、风声、纸页的轻颤,成为屋中唯一的声音。 拓跋燕回站在一旁,手指紧扣著衣袖。 而清国公的目光,终於停在信尾那一行小字上,呼吸极轻,却深沉。 他没有说话。 只是,指节,微微收紧。 那一瞬,他的神情,不再是震惊,也不再是嘲笑。 而是那种……老將看见刀锋再次出鞘的沉默。 ——他知道,这一封信,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真的回不去了。 也意味著,这场风雪之局,已然启幕。 而他——亲手揭开了它。 清国公的指尖在那封信上轻轻一顿。 纸页初展,那一行行墨痕跃入眼底。 他本只是扫了一眼。 可就在那一眼之间,整个人却微微僵住。 那字。 ——行笔如走龙蛇,转折处锋芒內敛,收势时却又遒劲若铁。 笔意开合之间,似风卷雪起,似刀锋破阵。 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势,从那薄薄的一纸之上,竟生生逼出几分冷意来。 清国公怔了。 炉火的光照在信面上,墨跡反出淡淡的光泽,笔锋锋锐处,犹如有风从纸中透出。 他缓缓眯起眼。 那眼神中,本带著几分轻蔑与倦怠的冷意,此刻却一点点被惊异吞没。 “这……是萧寧写的?” 他喃喃出声。 语调里带著极深的迟疑,仿佛自己都不敢信。 在他记忆中,大尧的那位年轻天子,是一个自幼生长在锦绣深宫的紈絝。 好诗文,却不中用;擅骑射,却不知兵。 他曾听过许多笑谈,说那少年登基前不过是个“街王爷”,日日与文士饮酒赋词,以放浪为能事。 可眼前这行字,却让他心头忽然泛出一种异样的寒。 “字如其人……” 清国公低低喃喃。 他出身军伍,虽不以文墨为长,却阅人无数。 他知道,字若能至此,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更何况,这笔力的沉稳,並非由才气得来,而是从岁月、心志、胆魄中淬出的东西。 第829章 奇人!妙局! 夜色深沉,风雪已停。 清国公府的院墙在月下显得格外寂冷,屋檐垂落的冰凌一排排地掛著,透著森白的寒光。 院中无人,只有风穿过枯竹,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屋內,铜炉的火焰静静燃烧。 那火不旺,却极稳,炉壁被烤得微微泛红,浮出细细的裂纹。 空气里混著淡淡的松脂味。 几案上,纸页展著,墨痕如新。 清国公静静地坐在那儿,背脊笔直,双手置於膝上。 他的脸色,被火光映得一半明,一半暗。 那种明暗交错的线条,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沉默,也更冷。 他沉默地看著那封信,目光一点一点地往下移。 他看了很久。 忽然,他的眉心微微一动。 那一动极轻,却像是某种被无声触动的惊。 他盯著那字,神情渐渐凝了几分。 那字—— 锋起处带势,落笔时收敛,像是风捲残云,又似雪压寒松。 线条不浮,笔意不软。 那种沉著与內敛,透著一种极深的定力。 他出身军中,歷经半生风霜,自是不懂诗文之雅。 可他识人。 他知道,笔势若至此,绝非少年嬉戏之作。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指在案上敲了敲。 那一声敲击,短促而轻。 他不由得郑重了几分。 心中暗暗生出几分诧意。 “这字……不像紈絝写的。” 他在心中低语。 若不知来歷,只看这笔力,他或许会以为,这是哪位旧时名士的遗稿,或是哪位才俊的手笔。 那种笔意里的克制与沉稳,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他微微抬眉,视线停在那一行字上许久。 火光在纸面上微微颤动,墨跡反著暗光,像是风雪夜里的刀刃。 “这是那萧寧写的?”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那语气里,带著明显的怀疑。 在他的印象里,大尧的那位年轻皇帝,不过是个风月场上的浪子。 一个凭运气坐上皇位的少年。 一个紈絝。 他冷笑了一下。 “这不可能。” “这字,不是他写的。” 他心中如此断定。 可下一刻,他又凝眉沉思。 那信,確实是从大尧来的。 拓跋燕回亲自带来,黑蜡封口,印纹特殊,不可能假。 那么…… 他忽然在心中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安心的理由。 “是了。” “这定是他让別人写的。” “也许是他身边的谋士,也许是哪个善书的幕僚。” “那小子,不过拿別人的字冒充自己的手笔罢了。” 想到这,他冷哼一声。 心中那点被惊扰的涟漪,也隨之平息。 他靠坐回去,神情恢復了从容。 火光映在他脸上,皱纹深深浅浅,像旧战场上的刀痕。 他伸手,將信平放在几案之上。 “装得倒像模像样。” 他心中冷道。 然而,他的目光,终究还是落在那封信上。 沉默片刻,他嘆了口气。 “罢了。” “既然信来了,看看这小子要玩什么把戏。” 他伸出手,拂去纸角上的灰烬。 信纸轻颤。 那一刻,他的神情再次变得严肃。 他从头看起。 最初的几行,他扫得极快。 眉头不动,嘴角微微抿著。 神情中有著冷漠的不屑。 他看惯了年轻人的狂语,看惯了纸上谈兵的空想。 在他看来,这封信若真是谈合作,不过是另一个未成年的愚举。 他心中暗道:这不过是送死的计划。 他看著那行行字,心中毫无波澜。 他想,萧寧此举,不外乎想借她来扰乱北疆。 不过是一场不自量力的试探。 这天下的棋盘,哪是一个少年皇帝能动的? 他轻哼了一声。 眼中流露出冷淡的讥讽。 可就在那之后,隨著视线的下移,他的手忽然停了。 那一瞬,他的呼吸,微微一乱。 他皱了皱眉,继续往下看。 炉火“噼啪”作响,跳动的光影映在他的面上。 他没有再发出冷哼。 只是,手背的筋脉,渐渐绷紧。 那是战场上察觉危险时的本能。 他本不愿察觉,可身体先他一步。 他继续看。 神色渐变。 最初的倦意与不屑,正在一点一点被抽空。 他的眉头紧锁,眼底的冷光隱隱透出锋。 他不由得微微俯身,靠近火光。 纸面上映出的微光照亮了他的眼。 那眼神,不再是看一封信。 而是——在看一个人。 他看得极仔细,连笔锋的起止都不放过。 隨著文字的推进,他的目光愈发专注。 那种专注带著隱忍,像是在读某个他不想相信的事实。 他看得愈深,心中的冷意愈浓。 眉头的线条从紧到硬,硬得像被刀刻上去。 火光下,他的唇线绷得极直。 他没有出声。 只有那呼吸,越来越沉。 仿佛那字里写的,不是谋,不是话,而是刀锋。 每一行,都在他心头划出一道细痕。 他试图稳住。 可那股沉静,终究在某一刻破碎。 他手指微颤,指尖轻敲案面,声音乾脆。 那“嗒”的一声,在静謐的屋內显得格外清晰。 拓跋燕回还在一旁,安静如影。 清国公却没再注意她。 他整个人的神情,已经完全陷入信中。 他不再轻蔑。 也不再嗤笑。 连那最初的讥讽,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皱眉。 眉心深陷。 呼吸愈发缓慢。 炉火的光一点点黯下,只映得他脸上的稜角更深。 他看得极慢。 像是在一点一点地剖开信里的每一层意。 他的神情从冷,变为凝。 又从凝,变为重。 再从重,变为静。 那种静,是压抑的,是老將临阵前的那种静。 一线寒意,从他心底升起。 那是多年未有的感觉。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背,已经不再靠在椅上。 他前倾著,像是隨时要起身。 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动烛焰。 烛光摇曳中,他的眼神愈发深。 指尖不觉已掐在信纸边缘。 那信纸微微起皱。 他看得越深,手的力气越紧。 呼吸一顿又顿。 几次,他的喉咙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 整间屋里,只剩火焰的声响。 那种沉默,几乎能压碎空气。 他终於读到了末尾。 那一刻,他的神情陡然僵住。 连眼底的光都在颤。 呼吸似被夺去,停在半空。 火光映著他灰白的鬢角,映著那一瞬间的震动。 他没有说话。 只是手,缓缓放下。 那手的指节,已然发白。 纸页轻轻滑落,发出极轻的声响。 他盯著那信,良久不动。 灯火照在他眼中。 那双歷经风霜的眼里,此刻有一种复杂的光。 惊。 疑。 难以置信。 还有那一丝被深深触动的静。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 某种他以为早已绝跡的东西。 那光在他瞳中闪了一瞬,又隱去。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气息在冷空气中散开。 他低声呢喃。 “这……竟能是那小子的计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啊!” 语调微颤,带著一种久违的失神。 火光摇晃,映得他鬢角一片银白。 清国公的目光,仍停在那封信上。 沉默无声。 可那沉默,已经不再是冷漠。 而是彻底的震惊。 他整个人,像被风雪凝住了一般,静止不动。 那夜,火光不灭。 而清国公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那封信。 清国公的手,缓缓离开那封信。 他坐在那里,沉默许久。 炉火的光在他的脸上映出斑驳的影,鬢角的白髮被映得更亮几分。 那信纸静静地摊在几案上,纸面有些微皱,像被某种力量反覆抚过。 他呼出一口气。 那气声低沉、缓慢,似从肺腑深处挤出,带著一种压抑后的沉重。 又过了许久,他终於抬起手,重新將信摊平。 那动作极轻,却极稳。 他垂下眼,重新看去。 这一次,他看得极慢。 每一行都停顿片刻,每一个转折都反覆揣摩。 他不再是第一次的震惊,而是以一个老將的眼光,在逐句推敲。 屋內静极。 只剩火焰在铜炉里发出“噼啪”的声响,带著松脂燃烧的气味。 时间一寸寸过去。 火焰渐低。 清国公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那种亮,不是狂喜,也不是贪心。 是被真正击中心弦之后,涌出的深沉感嘆。 他放下信。 双手交叠在几案上,手指轻轻叩了叩。 那“嗒嗒”的声极轻,却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他像是在整理心绪。 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开口。 “看来,这大尧的背后,有高人啊……” 他的话音不高,却足以让坐在对面的拓跋燕回清晰地听见。 那语调里,带著一种久违的佩服与凝重。 “这萧寧……”他顿了顿,眼神微微闪动,“是有人在指点他。” 拓跋燕回抬起头。 她目光带著一丝急切,又极为慎重。 “国公此言何意?” 她语气平稳,却藏不住那种想要確认的紧张。 “这信中的谋划,国公觉得——如何?” 清国公没有立刻答。 他沉默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是我小瞧了大尧这帮人。”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没有愤懣,反倒透著一丝敬意。 “这计划,还真有几分可行性。” 他抬手,指了指那封信,眼中光芒渐渐凝成一点。 “若能照此布局……成与不成,皆足以搅动天下。” 说到这里,他忽地轻嘆一声。 “只是——” 他停住,眉头微蹙。 “这也让我担忧啊。” 拓跋燕回微微一怔。 “担忧?” “担忧什么?” 清国公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手,拈起那封信,缓缓摺叠。 指尖摩挲著纸面,像是在感受那字里藏的力。 “能写出这等计谋的人,”他终於开口,语调低沉,“绝非俗人。” “这信里所陈,不但思路清晰,谋局严密,且最可怕的是——有胆识。” 他抬眼,看著拓跋燕回。 “能算到这一层的,不是庙堂上的书生。” “是那种真正见过血、见过败、懂得人心与局势之变的奇人。” “能有这种人辅佐……” 他顿了顿,神情渐沉。 “说明大尧的背后,现在又有了一位奇人坐镇。” 炉火闪烁,映得他眉眼间的阴影愈深。 “虽然此事,对我们眼下有益。” “可长远来看——” 他声音更低了几分。 “我们与大尧,毕竟是两国。” “若真让这位奇人稳固了大尧的根基,只怕有朝一日,我们反要被他摆弄於股掌之间。” 这话一出,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拓跋燕回微微抿唇。 那双眼中有一瞬的迟疑,却很快镇定下来。 清国公仍在缓缓说著。 “这世道的棋,从不缺聪明人。” “缺的是敢把聪明用到底的人。” “而这封信里写的,就是敢字。” 他嘆了口气,语调里多了几分深思。 “我原以为,大尧的那位皇帝,不过是个靠运气登基的浪子。” “却没想到——在他背后,竟有人能写出这等局势。” “燕回,你明白这意味著什么吗?” 拓跋燕回低声问:“意味著什么?” 清国公抬眼。 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竟泛出冷光。 “意味著,大尧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他声音极轻,却带著压不住的冷意。 “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场开局。” “能写出这信的人,若真还活著,那就意味著——大尧不是病入膏肓,而是要復甦了。” “而復甦的大尧,对我们北疆而言,不是什么好消息。” 拓跋燕回静静听著。 她没有插话,只是目光一寸寸变得更深。 清国公看著她,忽然笑了笑。 那笑极淡,却有一种老將才懂的苦涩。 “不过——” 他轻轻叩了叩桌案。 “算了。”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 “在此之前,既然这计划对咱们眼下有利,那就照著做。” 他的声音低,却透出一种久违的乾脆。 “能动的,先动。” “能试的,先试。” “若真有那位奇人在后,咱们也借这势,用他的计,图我们的局。” 他抬眼,神色渐渐坚硬。 “趁天未变,趁雪未融,趁他们未察觉——动起来吧。” 他这句话说完,室內的气息似乎凝住。 拓跋燕回的唇轻轻动了动,隨即郑重点头。 “是。” 她语气平静,眼神却亮。 清国公又嘆了一声。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声音从胸腔深处传出。 “不过这局……” “若真是那奇人设下的。” “咱们入局,便再无退路。” “到那时,胜也未必是胜,败也未必是败。” 他声音渐低,仿佛陷入自语。 “命啊……都在別人笔下写著。” 拓跋燕回静静听完,才缓缓道: “国公觉得,这信的內容,是某位奇人写的?” “难道不能是大尧的皇帝萧寧自己写的么?” 她的语气平稳,却带著几分试探。 清国公闻言,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的目光依旧沉静,却更冷。 “绝对不可能。” 他一字一顿地道。 “无论是字跡,还是此计的精妙程度。” “怎么可能是萧寧那种紈絝写得出来的?” “绝对不可能!” 他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 “那小子若真有这手段,大尧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他冷笑一声。 “我活了半辈子,看过太多皇子。” “紈絝登基的例子,不止一人。” “可紈絝就是紈絝,登了龙位也变不了骨子里的轻浮。” “能谋能算的,都是別人。” 他目光重新落在那封信上。 “写下这计的人,不仅懂兵,不仅懂人心,还懂势。” “这等文字,不是皇帝写的。” “是能辅皇帝改命的那种人写的。” 他顿了顿,轻轻摩挲信面,低声道: “若真让我猜——这奇人,怕是那种能一眼看穿三国之势、却不露锋芒的角色。” “隱在庙堂下,藏在深院中。” “这等人,一旦入局,天下便不太平了。” 说罢,他抬起头,缓缓呼出一口气。 “但无论如何——” “这一局,咱们不能再观望。” “他既开了局,我们便应他的棋。” “否则,连被摆弄的资格都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 袍角微动,带出一阵火光的晃影。 火光跃动。 清国公的衣袍在那光影中微微一盪。 那一刻,他的神情忽然变了。 不再是那种沉稳的老將模样。 不再是疲惫、冷淡、被岁月磨平的中年人。 他整个人——仿佛忽然从那一炉渐弱的火焰中重新燃起。 那目光,锐了。 那背脊,直了。 连那双布满血丝的老眼,也在光下重新透出一丝昔日的锋。 拓跋燕回几乎是本能地屏住呼吸。 她第一次见到清国公这般神色。 那是他年轻时的神情,是他带兵出征前夜、披甲立营时的神情。 他静静站著,像是要听那火的呼吸。 “呵。” 清国公低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沉沉的,却带著一种久违的畅意。 “老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那股血气。” 他抬起手,在空中一挥。 火光一闪,仿佛被那动作带出了声音。 “但好啊——” “看来这天下,还真没死透。”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拓跋燕回身上。 那眼神沉稳而锐利,仿佛一柄旧剑,再次出鞘。 “你既然来找我。” 他缓缓开口,语气不再是之前的试探,而是彻底的篤定。 “说明,你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盯著她,语调低沉,却字字如铁。 “想必,那拓跋蛮阿——已经拿下了吧?” 拓跋燕回神情一凛。 那句“拿下”,他用得极重。 清国公的眼神,却没有一丝疑惑,反而带著某种肯定。 他似乎是在確认,也似乎是在印证自己早已看透的结果。 他缓缓踱了几步。 靴底踏在青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声。 “你之所以来找我。” “並不是为了说服我帮你。” “而是为了让我出面——”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落在她脸上。 “拥护你。” “代替拓跋蛮阿。” “暂理朝政。” 那几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屋內的空气似乎凝滯了一瞬。 拓跋燕回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她只是轻轻吸了口气,声音极稳。 “国公果然厉害。” “正是。” 清国公缓缓点头。 那一刻,他的眉眼间的笑意更深,却不是温和的笑。 而是一种老將重见战场的笑,一种知晓危险却仍要前行的笑。 “好。” 他轻声道。 “老夫早就说过,若大疆真要亡,也该亡在刀口上,不该烂在庙堂里。” “你既有这胆子,有这心思,就该有人替你撑起那一面旗。” 他伸手,在几案上缓缓一拍。 “今日內。” “只要拓跋蛮阿叛国的消息,彻底让朝臣们知道。” “你的机会,就来了。” 拓跋燕回微微一怔。 她原以为,这老將会犹豫。 会顾虑再起。 会让她去自己想办法。 可他没有。 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 他一开口,就直接点破关键所在。 清国公看著她的神情,淡淡道: “我活到这把年纪,朝中那帮人我都看透了。” “他们的胆小与贪生,早已写在脸上。” “你不必劝他们,他们自己会往你那边靠。” 他冷笑一声。 “只要一听到『叛国』两个字,他们就会立刻明白——局势又要变了。” “而他们,最怕的,就是被局势遗弃。” 他说到这里,抬起手,指向那封信。 “这位奇人,倒真是好手段。” “若真按这信中的部署推进,一旦拓跋蛮阿的罪名坐实,大汗那边还没反应过来,朝中就要先乱。” “朝中一乱,所有旧臣都会本能地去找个可以依附的人。” “到那时候——” 他看著拓跋燕回,声音低沉。 “你,就是他们能看见的唯一『方向』。” “我老了。” 他嘆息一声,却带著笑意。 “可老骨头总还要发挥点用处。” “放心吧。” “我虽然早不理朝政,但我那一张嘴,还是有人听的。” “明日早朝之前,我会让那些还未完全投靠拓跋努尔的老臣,知道该往哪站。” “你要的声势,我给你。” 拓跋燕回静静地听著,目光越来越深。 “国公这是……” “这是准备再回朝堂了?” 清国公笑了。 那笑里带著一丝嘲讽,也带著一点久违的热血。 “哈哈。” “老夫本不想再踏那摊浑水。” “可这世道啊,总不让人乾净。” 第830章 坐唱空城?! 屋外的风,像是已经吹累了。 一夜风雪之后,大都的天沉得像被冰层压住。 清国公府的院墙静默无声,檐下还掛著未融的霜凌,灰白的天光照在上头,泛著冷意。 角门半掩,风从缝里灌进来,在长廊深处绕了一圈,把墙上的风灯吹得轻轻摆动。 屋內却极静。 静得连铜炉里松脂炸裂的细响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炉火併不旺,只是稳稳燃著,像是沉著呼吸的老兽。 清国公坐在那火光的半明半暗里。 整间屋子被他沉沉的气息压住。 几案上摊著那封信,纸角微卷,仿佛仍带著先前他曾握紧过的余温。 风吹动门帘,发出轻微的“哗”的一声。 清国公却纹丝不动。 他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那片將明未明的天色。 那一瞬,他的眼底像有风雪在缓缓散开,又像有某种沉睡许久的锋芒,正在一点点被唤醒。 然后,他开口了——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那一片淡灰的天色。 “我清国公这一辈子,见惯了兴衰。” “朝廷是这样,皇族是这样,人心更是这样。” “可哪怕我死,也得看一眼——这一回,到底谁的刀快。” 他说罢,语气忽然变得平静下来。 “燕回。” “这件事,你要记住。” “今日之后,你若能站上去,就不再是那天真的公主。” “你要做的,是割席、是背水、是彻底离开旧梦。” 拓跋燕回神情肃然,轻轻躬身。 “我明白。” “从我决定放走拓跋蛮阿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清国公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好。” “那便算是,你真长大了。” 他起身,伸手拿起那封信。 “老夫这就去安排。” “你不必再出面,先稳著。” “等消息散得差不多,我自然会让人去请你。” “那时候,你只需出现。” “其余的,不必言语。” “朝臣的心,我来替你定。” 拓跋燕回抱拳。 “那就有劳国公。” 她的声音沉稳,却藏著一丝微颤。 那不是恐惧。 那是蓄势。 清国公看著她,微微一笑。 “呵,小姑娘,你这副模样,倒有点当年你五哥的影子。”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低了几分。 “你五哥若还在世,见你今日这般,怕也能安心了。” 拓跋燕回垂目,神情微黯。 “他若在,我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如今——” 她轻声道,“也只能我来走。” 清国公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点了点头。 “好。” “那就让我们一起走这一遭。” 话刚落下,他的目光忽然一转,落到拓跋燕回身上。 那一道目光,沉如风雪压山,锋芒却在內里缓缓逼出。 “既然走这一遭……” 他声音低沉,气息却隱隱带了旧时沙场上才有的威势, “燕回,你该把所有的底,都交给我了。” 拓跋燕回一怔。 清国公缓缓走回几案前,伸手按在那封已经被他看过两遍的信上。 指尖轻轻敲了敲。 一下。 又一下。 每一下,都像在敲她的心。 “你这封所谓的『计划密辛』——” 清国公抬眼,目光锐利,“是拓下来的。” “拓字的笔力微弱,厚度不匀。” “你抄写得再仔细,也瞒不过我。” 他冷冷一笑。 “而且还是不全的。” 拓跋燕回没有说话。 她看著他,呼吸微微窒滯。 清国公继续道: “我看得出来,你故意只拓了大半。” “有一部分,你根本没有拓上。” 他语气不重,却像是在军中下令。 “我说得不错吧?” 拓跋燕回沉默了片刻,终於抿唇。 然后,她露出一个有些羞愧、有些无奈的苦笑。 “国公果然慧眼。” “確实……有些地方,女儿一开始担心国公看见,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 清国公抬手,直接打断。 “停。” 他不让她继续。 那一刻,他身上那种久违的军中权威像是彻底復甦,压得整个房间都重了几分。 “燕回。” 他一步一步靠近,语气沉得像山。 “到了现在,你还打算瞒我?” “既然我们已经决定走这一步——” “你还有什么理由对我遮藏?” 拓跋燕回垂下头。 “国公,这不是不信您,只是……” 清国公忽然冷笑。 “因为你怕我阻止,是不是?” 拓跋燕回沉默。 她没有点头,但那沉默便是答案。 清国公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没有责怪。 只是轻轻嘆了口气。 “你怕我拦你,那是因为你还把我当老人看。” 他顿了顿,抬手重重一拍自己的胸口。 声音如鼓。 “可你忘了——老夫当年跟著你五哥征战北境,一路杀到冰海边,是踩著多少尸山血河上来的!” 火光跳得更旺了几分。 他的声音愈发沉稳: “你以为,用这种半遮半掩的法子,就能让我退?” “你错了。” 他目光一凝,冷如夜霜: “你这一半信,越不让我看,我越知道——其中,有关键。” 拓跋燕回紧紧握著衣袖。 清国公重新坐回几案前,將信压在手下。 “好。” “那我来说说,你没写的那一部分。” 拓跋燕回抬起头,眼中微惊。 清国公道: “你们这个计划,最重要的部分,不是在大疆。” “而是在——大尧境內。” 火光在他眼里映出一道极深的影。 “按这计划,大尧的北线援军都被调往大疆附近埋伏。” “既然如此,那么北境本土的防线,就必然空虚。” 他抬眼,盯著燕回。 “这意味著,大尧的几处北线重镇——无人可守。” “无人可守,又如何抵挡我大汗三十万铁骑?” 拓跋燕回的呼吸明显沉了一瞬。 清国公继续道: “我大汗如今南下,势如破竹。” “攻城如摧枯拉朽,无一国能挡其锋。” “而只要他一鼓作气,往中原再走三百里——” “北线战场就不再是他的心头之刺。” “他不退兵。” “也不会回援。” “他若攻下中原腹地,北疆的权势就稳了。” “到那时——” 清国公一字一字道: “大尧北境,必亡。” 拓跋燕回的指尖颤了颤。 清国公忽然抬手,指向她。 “燕回。” “你想让我相信——在援军尽撤的情况下,北境残军能挡住三十万大军?” 他低声道: “你隱瞒的那一部分,就是这个。” 拓跋燕回没有迴避。 她轻轻点头。 那动作极轻,却沉得像落在雪上砸出的一个深痕。 “是。” “那一段……確实是计划的关键。” 清国公重新靠回椅背,闭上眼。 火光在他面前跳。 他沉默良久。 良久——久到连炉火都开始微弱。 他才缓缓睁开眼。 “好。” “既然如此——” 他抬手,指尖敲在几案上。 清脆的声音仿佛再次敲响战鼓。 “你把那一部分,也告诉我吧。” 他眼神沉定。 “我倒真想看看——” “这位藏在大尧背后的奇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在无援、无兵、无守军的情况下——” “还能保证北境最后一道防线,不会失守。” 他目光如刀: “说吧。” “让我看看,他凭什么敢下这样一棋。” 拓跋燕回望著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一刻,她的神情里不再是忐忑,不再是犹疑。 是彻底的决意。 她缓缓开口—— “国公,那一部分……比您想像的更惊险。” 清国公眼中的光暗暗收紧。 “说。” “我听著。” 屋內的火焰轻轻跳著,光影落在墙上,像一阵无声铺散的波纹。 拓跋燕回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一口气极长,仿佛胸腔里所有压著的重量,都在这一刻被逼上喉头,却又被她硬生生压了回去。 她稳了稳心神,抬起眼。 “其实……” 她开口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小女之所以不敢把计划的另一部分透露,是担心国公看了,会觉得此事……完全不可能成。” 清国公原本正微微低著头,眉间沉思未散。 闻言,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锋轻挑。 “为何?” 他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老將惯有的沉稳逼迫。 拓跋燕回的指尖轻轻蜷了蜷。 “因为……” “这件事,与萧寧有关。” 话音一落。 屋內仿佛瞬间静了半息。 铜炉中的火焰“啪”的炸开一声,却反而突兀,像是为这一句话的陡然重击作了回应。 清国公的脸色先是一怔,然后眉峰猛地一挑。 “萧寧?” 他像是怀疑自己听错。 “你说——以萧寧为核心?” 他声音压得低沉,却藏著明显的震动。 “那个传言里的紈絝?” “那个只会风雪月的浪子?” “那个靠著命好被推上皇位的少年皇帝?” 他一次比一次质问得冷厉,一次比一次难以置信。 “让他为核心?!” 他呼吸在那一瞬明显一顿。 半生杀伐的老將,那双见惯生死的眼里,都在这一刻露出彻骨的怀疑。 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诞至极的笑话。 “先不说他能不能做成。” 清国公低声喃喃,“就单说这北境战场——他敢来么?” 他的声音低冷、沉重,带著从骨缝里挤出的怀疑。 在他的印象里—— 萧寧,就是个把帝京当戏台、把天下当玩物的紈絝皇帝。 风月场上的常客。 诗宴酒局的座上宾。 不学无术的废物皇帝。 这种人? 胆敢踏进北境? 胆敢面对真正的战场? 胆敢离开帝京那一丁点风吹雨打都没有的暖阁? ……简直荒唐。 然而—— 拓跋燕回却缓缓摇头。 “国公有所不知。” “据我所知……” 她一字一顿。 “萧寧,早在十日前,便已经抵达北境战场。” —— 寂静。 像是一盆冰水,从头顶兜头泼下。 清国公整个人顿时僵住。 他甚至忘了呼吸。 那一瞬间,他的背影在火光下显得极深,像是一道突然被雷霆劈开的影子。 “……什么?” 他的声音低得像被掐住。 萧寧——抵达北境? 萧寧——御驾亲征? 萧寧——离开帝京的温室,跑到血与火的前线? 他怔住了。 眼中第一次出现真正的动摇,不是怀疑,而是——震惊。 彻骨的震惊。 他缓缓站起身,手扶在几案边缘。 那动作竟带著极轻微的颤。 “你……再说一遍。” 拓跋燕回抬眼。 “萧寧十日前已抵北境。” “此刻,正坐镇北境最后一道防线。” ——* “他……真的去了?” 清国公喃喃。 像是无法相信这一切。 火光映在他脸上。 那张经歷铁血半生的脸,第一次,真正出现了“恍然”与“不解”的神色。 “那小子……” “竟敢御驾亲征?”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努力接受这一讯息。 御驾亲征,朝堂皆知。 但北疆隔绝消息。 战乱阻断传报。 他的府邸与朝廷隔著整个冰原战线。 他是第一次听见。 所以—— 他是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缓缓沉下的深思。 他低低吐出一声。 “呵……” 那笑声带著无奈、意外,又带著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这小子……竟还真敢来北境啊。” “不像是传言中的那种废物。” 他背脊挺直,像是多年乾枯的血液突然又热了一寸。 他喃喃。 “北境战场……可不是帝京的歌台酒馆。” “那是死人堆的地方。” “那是铁马风寒、踏雪流血的地方。” “那是一个不小心,就尸骨无存的地方。” 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中的锋芒仿佛被火光重新点亮。 “萧寧……竟敢走到这一步。” 他忽然大笑。 那笑声毫不掩饰,带著一种惊讶后的欣赏。 “好!” “好啊!!” “原来你还有胆气!” 他抬手一拍桌案。 “我倒是真没想到——” “那群躲在朝堂后头说他废物的文官们,或许看不清。” “但我清国公,看人只看一件事——” “敢不敢去死!” 他呼吸渐渐沉稳,仿佛某种久违的战意从骨头缝里透出来。 “一个皇帝。” “愿意在国难之时,亲赴北境。” “这一点——” 他眼底寒光骤亮。 “就已经比他那几个先帝子嗣强了不知多少。” …… 拓跋燕回静静看著他。 清国公那份震惊、那份意外、那份重新燃起的老將锋芒,全部落在她眼底。 而清国公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原先以为,北境防线一旦断了援军,必定会全线崩塌。” “可若——” “若萧寧真的在前线。” “若他真敢押上自己的命。” 他停顿。 像是在重新审视那封信。 重新审视那位传言中的紈絝。 重新审视整个天下的风向。 “…那就另当別论了。” 他抬头,看向拓跋燕回。 眼中已无刚才的任何轻视。 只余谨慎、震动,以及……一点点难以压下的期待。 他沉声道: “看来——” “我们要重新认识这个萧寧了。” 火光跳动。 映得他鬢角的白髮仿佛也亮了一寸。 他握紧了拳头。 手背上的筋骨在火光下凸起,像是当年在雪原上执矛衝锋的那只手。 他轻轻吐出一句。 “这小子……是不是个紈絝,是不是个废物,我不知道。” “至少——” “他有胆。” “在战爭这等事情上,相对於什么紈絝什么废物,胆气才是最重要的!” 火光映著他重新燃起的战意。 拓跋燕回静静站著,心中微动。 她知道—— 从这一刻起—— 清国公对萧寧的评价,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而北境的局势,真正迎来了一丝被人轻视、却足以改命的风。 清国公收了情绪,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抬手压了压桌上那封被翻看过无数遍的信,声音重新沉稳下来。 “行了。” “你继续说吧。” “既然以萧寧为核心——” 他目光重新聚焦在拓跋燕回身上,眸光深沉得像要把她整个人看透。 “那具体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样的?” —— 拓跋燕回闻言,轻轻吸了口气。 她的手指在衣袖里微微一紧,像是將某段惊心內容重新在心底过了一遍。 片刻后,她开口。 “若按信中的话来说……” “其实就是一句话。” “——坐唱空城。” —— 清国公的眉头猛地皱起。 “空城?” 他的语气不是怀疑,而是不解。 “不用兵?” “不设伏?” “只靠一个皇帝在城头唱空城?” 这听上去……荒唐至极。 清国公的手指,在桌案上轻敲。 敲得极慢,极沉。 “燕回。” “你这话……老夫没听懂。” “什么叫空城?” —— 拓跋燕回点了点头,继续解释。 “萧寧的意思,是他一人出城。” “在大军逼近时——” “以眾人皆可看见的姿態,立於城门。” “开城。” “示弱。” “诱敌。” 说到这里,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按信中推演,萧寧打算营造一幅——『城中无人、无兵可守』的景象。” “甚至……连守城的號角都不吹。” —— 清国公的眼神,开始从困惑变为震惊。 那震惊不是爆裂的,而是像山体滑动,缓慢却巨大。 他盯著拓跋燕回。 “继续。” 他的声音低哑。 —— 拓跋燕回继续道: “萧寧要的,就是让拓跋努尔心生疑。” “让拓跋努尔看到空城,却又觉得不对。” “他要让拓跋努尔相信——城中必有伏兵。” “兵不动,鼓不击。” “將不出,旗不扬。” “越安静,越能挑起怀疑。” “越空荡,越像藏著刀。” 她顿了顿,看著清国公的目光愈发深沉。 “他要的不是挡住三十万大军。” “他要的,是——让拓跋努尔不敢推进。” —— 清国公的呼吸,在这一刻明显重了半分。 仿佛胸腔里有某种熟悉的战场直觉,被这一番话生生震醒。 “让大汗……不敢推进?” 他喃喃重复。 “用空城——压住三十万铁骑?” “不设伏?” 他再问。 “不设阵?” 继续问。 “靠一个皇帝——在城门?” 他最后一句压得极低,像是带著多年沙场直觉的不敢置信: “……只凭气势?” —— 拓跋燕回点头。 “是。” 她声音极轻,却坚定。 “信中所述,正是如此。” “萧寧会亲自站在城头。” “让拓跋努尔看见他的脸。” “让他亲眼看到——大尧皇帝站在一座空城之上。” “若拓跋努尔胆敢推进——那便意味著他愿意赌这一局。” “赌城中无伏。” “赌萧寧敢以身犯险不是诈术。” “赌他的大军不会陷入死局。” 她抬眼。 “而萧寧,就是要让他不敢赌。” 清国公的指尖在桌案上停住了。 那一瞬间,像是整个屋子都隨著他的呼吸停住。 火光在他面前跳动,却照不亮他眼底那一瞬骤然沉下的阴影。 他缓缓抬起头。 眼中已无先前的惊艷,也无对那少年皇帝的重新审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 像是看到了一条连当年他跟隨五皇子征战北境时都不敢踏入的险途。 “……这计划。” 他的声音低得有些发哑。 “那可是——赌命啊。” 他盯著拓跋燕回。 目光沉得仿佛能压断她的肩骨。 “萧寧那紈絝……他敢么?” 他喃喃重复。 “敢来北境,是一种胆气。” “可赌命——又是另一回事。” 他胸腔轻轻起伏了一下。 像是那些埋在雪原深处的旧伤忽然在无形处隱隱作痛。 “你知道么?” “当年你五哥凭著半生的战功,几十场硬仗打下来,他面对大汗的时候,他都不敢做这样的局。” “不是怯。” “而是这一步——太险。” 他抬起手,手指在空中比了一下。 “只差一丝。” “一丝而已。” “那城门前,就是皇帝的尸首。” 火光跳得更高,像被他这句话震起。 清国公沉声继续: “拓跋努尔是什么人?” “那是杀兄上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人。” “他哪怕只是起了三分怀疑——也绝不可能真正退兵。” “若他愿意赌……” “就算城中真有伏兵,他也敢压上三十万铁骑。” “那萧寧会死得不能再死。” 他盯著拓跋燕回,目光越来越沉。 “你告诉我——” “萧寧真的……敢把命摆在城门口?” “那可不是逞英雄。” “那是把整个大尧的命运放在赌桌上。” 第831章 萧寧已经做到了?! 屋外的风仍在吹,可已经没有早先那种刺骨的狠劲。 像是这一夜的风雪,也被拉扯到极限,疲惫得连呼號都变得低沉绵长。 天色依旧灰暗,沉压在清国公府老旧的屋脊上。 屋檐下的冰凌在风里轻轻碰撞,发出一点点脆响,仿佛敲在寂静的空气中。 整座宅院久无修葺,墙皮脱落处露出暗黑的木架,风从缝隙中钻过,带著潮冷的气息,在长廊深处盘旋一圈,才无声散开。 廊角的风灯油已不多,火焰摇曳不定,一下亮,一下暗。 每次暗下时,整座清国公府便像沉入暮色深处,只剩灰影。 屋內的火炉烧得不旺,但仍在撑著。 松脂在炭火里偶尔“噼啪”炸开,像是被压住的心跳。 光在墙上摇,影在地上晃,人却纹丝不动。 清国公坐在几案旁,半边脸被火光映得发红,半边隱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他像是一块多年未动过的巨石,此刻正被某种力量从內里慢慢撬动,开始鬆动,开始產生裂纹。 气氛沉得仿佛整座府邸都在等他开口。 终於,他低低吐出一句, “输了——国亡。” “贏了——也只是侥倖。” 他缓缓摇头。 语气中既有不解,也有震惊,更有一种深深的老將本能的不相信。 “这一步,过於疯狂。” “哪怕是你五哥,恐怕也不敢。” “甚至——” 他顿了顿。 声音压得极低: “老夫当年……也不敢。” 整个屋子陷入死寂。 只有火炉在“啪”的轻响。 风在窗外呼啸,却仿佛被隔在千丈之外。 —— 拓跋燕回静静听著。 直到清国公的声音彻底落下,她才缓缓抬起头。 她没有立即反驳。 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气息薄,却像带著从极北雪原带回来的寒意。 “国公。” 她轻声开口。 “您说得不错。” “这一步,是疯。” “是险。” “是把整个国运放在刀尖上。” “是赌命。” “是赌天。” 她深吸一口气。 “但——” 她抬起眼。 “萧寧已经赌了。” 清国公猛地抬头。 拓跋燕回继续道: “您不是问他敢不敢么?” “现在,小女可以告诉您——” “他已经做了。” “据我收到的最新消息,他站在北境。” “昨日,他站在平阳城门,已经逼退了拓跋努尔的三十万大军。” “如今……拓跋努尔的三十万大军,正安营扎寨,不敢上前!” 她顿了一下。 “这一步,已经成了。” 清国公的呼吸忽然停住。 胸腔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半天没有吐出一口气。 他盯著拓跋燕回。 眼中震动,几不可察地扩散。 “你说什么……?” 拓跋燕回道: “是的,这些都是小女刚刚得到消息。” “如今拓跋努尔的大军,確实围住了平阳。” “但——” 她一字一顿。 “没有进攻,看起来,是打算围点打援!” 清国公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像是被人当胸重重一击。 炉火的光在他眼底跳著,却再无法映亮那骤然沉下的深色震动。 他怔住。 整个人像被钉在椅子上,甚至忘了呼吸。 胸膛起伏一下,停住,又起伏,整整好几次才重新吸入一口气。 那口气吸得极深,像是他过去几十年的所有战场记忆,在这一剎那全部从肺腑被扯出来,强行压回胸腔。 他的手,原本稳稳放在案上,此刻却缓缓收紧。 指节一点点绷起,青筋浮出。 像在攥著什么虚无的韁绳,却发现那韁绳被突然拉住,硬生生扯得他心神剧震。 他盯著拓跋燕回。 目光濒临失控,却又死命压著。 那眼神像是初见战阵的年轻士卒,却又像在雪原上廝杀半生的老將——惊骇与不信同时撕扯著他。 “……三十万大军,没攻?” 他喃喃重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像是在试图確认,又像是在自问: 是否听错? 是否误解? 是否有人传错? 可拓跋燕回的表情沉稳,没有半分犹疑。 那就意味著——事情是真的。 清国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喉间像被冻住。 他说不出话。 只有深沉得几乎爆裂的震惊在胸腔里翻涌。 他闭上眼。 但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平阳城下那样一幕: ——三十万铁骑。 ——长枪如林,战旗如海。 ——风雪之下,铁甲寒光万丈。 那样的阵势,即便他年轻时最强盛的那几年,都无法正面硬抗。 任何城池,在如此兵锋前,都不可能撑住。 除非有援兵。 除非有伏军。 除非有天下间足以撼动大汗心志的底牌。 可现在—— 一个皇帝。 一个被传得一无是处的紈絝。 一个年纪不过弱冠的少年。 站在城头。 站在风雪中。 站在空城背后。 竟——逼退三十万大军? 清国公心口猛地抽紧。 胸腔像被铁锤狠狠敲了一记。 荒唐! 简直荒唐! 但…… 它就这么成了。 他睁开眼。 那一瞬间,眼中乱光翻涌,仿佛连火炉边的昏雾都被搅动。 不对。 不只是震惊。 不只是愕然。 更深的,是一种—— 被顛覆的感觉。 几十年来,他看遍了大汗军的南征北战,看过无数人因恐惧他们的铁骑而溃散,也看过无数城池在那股势如破竹的狂势中顷刻瓦解。 他太清楚拓跋努尔是什么样的人。 冷。 狠。 绝。 疑心如刀,却在战事面前从不犹豫。 一旦认定局势可破,便会不惜代价一击到底。 可如今—— 拓跋努尔竟然停止了推进? 他拒绝相信,甚至他的大脑在本能拒绝,像是不愿接受一个將所有常识彻底打碎的结论。 他的手在桌案上慢慢放开,又慢慢收紧。 重复了两次。 像是要用这动作把心底翻涌的震惊一点点压下。 他想说话。 喉头却发不出声。 心里反覆冒出一个声音—— 不可能。 怎么可能? 萧寧一个少年皇帝,一个无兵、无援、无守军的空城,凭什么逼退三十万铁骑? 他试图从战场经验里找理由,从军阵判断里找漏洞,从心理战里找解释。 可越找…… 越心惊。 越找…… 越觉得背脊发冷。 越找…… 越意识到——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意味著他们一直以为的萧寧,不过是谣言里的影子,而真正站在北境城头上的那个人,其胆气、其判断、其心志……远超世界对他的想像。 清国公忽然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阵跳动,极快。 像战场上的兵鼓,不受控制地敲响。 他承认。 这是几十年来第一次—— 他被人震住。 他艰难开口,却像在压住胸口那团不断膨胀的震意: “拓跋……努尔,真没攻?” “真的……不敢攻?” “真的……在犹豫?” 每一句,都像从喉骨里挤出的。 拓跋燕回微微頷首。 清国公只觉脑中一阵轰鸣。 像风雪撞上了城墙。 像铁骑踩碎了长夜。 他靠回椅背。 整个人像被抽乾力量。 可那不是疲惫,而是一种深海里才有的震动——巨大、沉重、连灵魂都被撞得发麻。 他盯著火焰。 那火苗在微微跳。 越跳,他心底越发升起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恐怖的可能。 ——荒诞的现实。 ——天地翻转般的顛覆。 他从没想过,一个少年皇帝,可以凭一己之力扭转战场。 一个空城,竟能逼退大汗铁骑。 这是力量? 不是。 这是武技? 更不是。 这靠的是——气势。 是胆魄。 是那种站在城墙之上,让对手怀疑、迟疑、恐惧的无形之势。 那一瞬间,清国公忽然明白了。 拓跋努尔不怕伏兵。 他怕的是—— 萧寧站在那里。 一个敢把命放在刀尖上的皇帝。 一个敢赌国运的少年。 一个敢在空城里直面三十万铁骑的人。 清国公再次闭上眼。 这一次,不是压惊。 而是在压某种正在胸中缓慢升起的情绪。 那情绪复杂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震惊。 敬意。 惺惺相惜。 甚至…… 一种迟暮老臣看到一位真正皇者时,难以言喻的心颤。 他从未认同萧寧。 可现在—— 他无法不承认。 这个少年,做了一件整个天下都没有人敢做的事。 他低声呢喃,声音微抖: “……这小子……疯得可怕。” “但……也强得可怕。” 火焰跳起,映得他眼中那一丝震动终於化为清晰的亮光。 清国公缓缓睁开眼。 那眼神—— 彻底变了。 像是一位老將,第一次真正把一个少年视作“能决定天下的人”。 他轻声道: “原来……真正疯的人,不在大汗那边。” “而是在大尧。” “在那个叫萧寧的少年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把心中的震惊全数吞下。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已沉稳得像山。 “这一局——” “是他贏了。” “他,萧寧。” ——清国公的心,被震得彻底服了。 清国公沉沉地靠在椅背上。 火光在他面前跳著,映在他的眼底,却再也照不出先前的那种难以置信。 震惊已经过去了。 剩下的,是一种愈发清晰的认知。 一种来自老將骨髓深处的直觉。 “能逼退三十万大军的人。” “绝非池中之物。”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长得像一整个时代的沉重都被他从胸腔里压出来。 震惊、讶异、难以置信……所有情绪在这一口气之后,都沉入了底。 他忽然想笑。 不是快意的笑,也不是讥讽的笑。 是一种带著深深感慨、带著某种荒诞后的认同而浮现的笑。 “一个人。” “面对三十万……” “背后是空城……” “哈哈……哈哈哈……” 笑声不大,却从胸腔深处一阵一阵涌出来。 仿佛压了太久,仿佛憋了一夜。 拓跋燕回默默站在旁边,看著他。 那笑声渐渐低了下去。 清国公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是怎么敢的啊。” 他轻声喃喃。 “一个皇帝……” “用命去对赌……” “这世上,哪有这种皇帝……” 他越说,眼中越难掩复杂之色。 震惊过后,是彻骨的佩服。 “这小子……” “真是太疯狂了。” 他的语气已不是怀疑。 不是责备。 而是一种老將才会承认的、对另一个男人的极高评价。 疯狂——不是贬义。 在真正的战场上,疯狂,是能改变胜负的那一寸极限。 “这小子啊……” 他再次低声嘆息。 “若不是天命如此,他根本不该是你们大尧的皇帝。” “他该是……天生在刀锋上行走的那种人。” “狠得下心。” “豁得出去命。” “撑得住天塌。” 他说著,眼底的光逐渐坚定起来。 火光映著他年迈的脸庞,却像把他久违的年轻气势一寸寸激回来。 “也好。” “也好啊。” 他缓缓点头,目光像刀锋般集中。 “既然大尧出了一个敢赌命的疯子。” “那我们,便多了一个能赌天下的盟友。” 他的语气沉稳而决绝。 那种多年不曾出现的战意,从他的骨血里重新燃起来。 “这样的人……” “若站在我们这边。” “那我们要做的事情……便容易多了。” 他刚说到这里。 突然。 “国公——!” 门外传来急促的声音。 是清国公府的老僕,声音紧绷,几乎带著颤意。 “左右司大人带著好些朝臣——求见!” 整个屋子瞬间一静。 拓跋燕回目光微动。 清国公的眉头也轻轻一挑。 左右司。 大疆真正的实权中枢。 位阶仅在大汗和拓跋蛮阿之下。 一旦左右司动了——就说明整座大都出了足以震动朝纲的大事。 他抬眼看向门外。 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来了……” “果然来了。” 他低声道。 拓跋燕回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 她轻声问:“国公,他们是因为拓跋蛮阿之事?” 清国公点头。 “你都把消息散出去了,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他的声音缓缓压低。 “这种消息一旦传开,大都必乱。” “左右司必然要寻可信之人商议对策,当然,也定还有著取而代之的想法。” 他冷笑一下。 “如今的朝臣中,谁可信?” “谁能镇得住局面?” 拓跋燕回微微抬头。 “国公您。” 清国公没有谦虚。 他知道这句话是真的。 他在大都不问政务多年。 但他当年是五皇子麾下第一谋臣,是最懂得在风雨之中稳住朝纲的人。 当年五皇子握著半个朝廷。 如今的大汗拓跋努尔登基后,那些老臣全部被弃。 可被弃,不代表能力消失。 反而因为他们不站队、不参与权斗,不依附拓跋蛮阿或左右司—— 他们成了“大都唯一可信的中立者”。 左右司找他,也是应当。 他轻轻嘆息。 “看样子……” “拓跋蛮阿叛国之事已经引得大都惊动。” “左右司急著寻我,就是想让老夫给一条稳局之策。” 此时。 清国公忽然扭头看向拓跋燕回。 那一道目光,沉静,却极为清醒。 “燕回。” “接下来,你先躲到屏风后。” 拓跋燕回轻轻一愣。 清国公声音不重,却带著一种压不住的威严: “你现在不能让他们见到。” “拓跋蛮阿的事,你牵扯太深。” “一旦他们察觉你与此事有关——后续可就难做了。” 他顿了顿。 “那就拜託国公了。” 拓跋燕回咬了咬唇。 清国公目光深沉。 声音却出奇的柔和了一分。 “放心。” “剩下的事——交给老夫。” 他转过头,看向门外。 声音重新变得沉稳而冷静。 “今日,就让那些大臣看看——” “老夫虽已退居多年,却依旧是当年那个能定风向的人。” 他对拓跋燕回轻轻摆手。 “去。” “到屏风后。” “这一局,就交给老夫来吧。” 拓跋燕回深吸一口气。 最后看他一眼—— 那眼中,是敬,是信,是託付。 然后,她轻轻转身,走向屏风后。 衣摆擦过地面,发出轻轻的声响。 就在她的身影完全隱入屏风后的一瞬。 门外传来更急的脚步声。 “国公大人——!” “左右司求见——!” 清国公立在几案旁。 他说出一句——沉稳、冷静、威严、足以镇下所有风波的声音。 “请。” 屋外骤然安静。 风声也仿佛在那一瞬停住。 整个清国公府—— 像是在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终於挺直了脊樑。 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他了。 屋外风声低沉,像是被压在云层之下,不再呼號,却带著一种压抑到窒息的沉重。 清国公府的门,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得微微发颤。 风从院外灌进来,卷著未散尽的雪屑,一片一片飘进廊下,在地面打著旋儿,仿佛连它们都感应到了即將降临的巨变。 老僕被冲得几乎站不稳,只得连连往后退,让出道路。 紧接著—— 三道身影大步跨入院中。 皆是官服未整、披风未解,显然是风尘僕僕赶来,连喘息都顾不上。 其中两人腰间掛著象徵权柄的金玉佩,是大疆左右司真正的掌权者; 另一位则是大汗新近重用的几名朝臣之一,脸上带著急色,眼底却闪过精细压抑的算计光芒。 几人一踏入正厅,便似乎顾不上任何礼节。 “国公大人!” “国公——!” 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带著浓重的惊惶与急迫。 清国公缓缓起身,神色淡然,连衣襟都没整理,像是刚刚从自家小憩中被惊动一般。 他沉著目光,语调平缓得几乎让人安定: “几位大人,为何如此急色?” 他扫了一眼眾人那满脸的风尘,眉头微微一皱。 “出了何事,让几位大人一齐赶来我这清国公府?” 他的声线老迈,却沉稳,有一种天然的镇压力。 几位大臣对视一眼。 终於,左右司中的左司长深吸一口气,一步跨出,声音却仍因震动而微微发颤: “国公……不妙了!” “出大事了!” 他身后的右司长立即接口,急得几乎语无伦次: “大汗不在大都!拓跋蛮阿……拓跋蛮阿他——” 清国公抬手,似是不解: “蛮阿怎么了?” 这一声淡淡的问话,让几人心跳加速。 他们看得出来,清国公是真的不知道——当然,这也是他们愿意来此求助的原因。 终於,第三名官员忍不住跨前一步,咬牙道: “国公,大汗嫡弟拓跋蛮阿——造反了!” ——轰。 这句话落地,全屋的空气仿佛都被震塌。 火炉里的火舌猛地跳高一寸,像是也被这惊天消息嚇到了。 清国公怔住了。 一瞬间,他连呼吸似乎都忘了。 然后,他猛地站起身来,衣袖一震,声音里带著难以置信的震动: “什么?!拓跋蛮阿……造反?” 他额角的青筋微微突起,瞳孔紧缩,像是被人从背后重重敲了一棒。 “这……怎么可能!?” 他踉蹌后退一步,扶住几案,一副被震得难以自持的样子。 “拓跋蛮阿与大汗的关係……天下皆知。” “他们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 “蛮阿又是大汗最信任的人……他……他怎么可能造反?!” 他的声音越说越颤,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震怒。 ——这一幕,让三名赶来的大臣心中微微一松。 清国公是真的震惊。 也就是说,他与此事无关。 正因如此,他才是他们最能依靠的那根柱子。 左司长嘆气,一拍大腿: “国公,我们也不敢信啊!” “可消息已坐实!” 右司长补道: “拓跋蛮阿半夜离宫,现在已经逃出大都!” 第三名大臣眉心紧皱,满脸焦急: “现在大汗不在,大都群龙无首!” “蛮阿叛逃,大汗的嫡支震动——” “朝中已经乱了!” “诸军不知听谁!” “各部不知归谁!” “再这样下去,整座大都都要乱套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说到最后,他呼吸都有些发紧。 ——然而三人之中,表情却並不完全一致。 左司长的焦虑中带著深深的阴霾,他眼底闪著一丝极深的暗色。 右司长的愤怒之下,则藏著一点隱秘的急切——那种“若能藉此上位”的渴望被他压得极深。 第三名大臣的惶恐最真,可眼底也隱隱透出一种“机会来了”的躁动。 第832章 鷸蚌相爭! 整个清国公府的正厅,一时间陷入一种极为诡异的静寂。 屋外的风声变得更低、更闷,像是压在雪层下滚动,不再有之前的刺耳呼號,反倒像是伏著的野兽,正在耐心等待它的猎物露出破绽。 火炉里的松脂时不时爆出一声轻响。 “啪。” 那声音在此刻安静得仿佛凝固的屋子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烛火摇曳,光影在墙上拖成一条条长长的影纹,几名大臣立在厅中,影子斜斜拉在地上,有的重叠,有的分散。 但无论怎么看,这些影子都不像是站在同一个阵线上的人。 左司长脸虽沉,却是一种极深的沉稳——那是老狐狸的沉稳,他急,但急在心里,外人看不见。 右司长皱著眉,看似愤懣,却时不时扫向左司长,又扫向第三人,眼珠转得极快——他想爭,却忌惮,也怕別人先伸手。 第三名大臣惶恐得最像样,双手都在抖,可他眼底那股被压住的躁意,却怎么也遮不住。 三个人,三条线。 三条线,却都在通向同一个深渊——权力真空。 风吹动门帘。 “沙沙——” 仿佛有人在外轻轻呼吸。 然而清国公坐在主位,神色被火光映得一半明一半暗,既像是在聆听,又像是在沉思。 更像是在看一场戏。 看他们三个——各怀鬼胎。 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紧皱的眉似乎因为震惊而迟迟没鬆开: “你们说……蛮阿叛国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带著一种如刚被惊雷劈中的迟疑与震盪。 “这……怎么可能?” 他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蛮阿都不可能叛国啊……” “他深受大汗信任,是大汗离都时唯一託付代理朝政之人。” “他手中虽不掌兵,却掌朝政,事务皆经他……他叛国?叛什么?” “这不是……自毁根基?” 他说得太真,太自然,太像一个被震得连心绪都难平的老臣。 几名大臣对视一眼。 三个人的喉结几乎同时动了一下—— 他们最怕的,就是有人去问“为什么”。 他们最怕的,就是有人真去查“是否属实”。 因为他们太清楚: 这件事没有证据。 也根本没人想要证据。 他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结果。 结果必须是: ——拓跋蛮阿叛国了。 只有这样,权位才空著,他们才有可能往上一步——甚至是一步登天。 所以当清国公在追问“怎会如此”时,三人的神情同时发生变化。 左司长率先出声,刻意压著声音,让人一听就知道“事態危急”: “国公!现在不是纠结他为何叛国的时候!” 他向前迈一步,神色急得仿佛火烧眉毛: “叛国,就是事实!整个大都已经乱了!” 右司长立即附和,甚至比左司长说得更急: “对对对!国公,现在关键不是查他为何叛国,而是——这烂摊子要怎么收拾!” 第三名大臣更是直接,声音发抖,却带著一种近乎下意识的催促: “国公,大汗不在,蛮阿叛走,我们不能放任局势乱下去!” “朝廷必须有人暂理大政!” “必须要定一个主持大局之人!” 他们三人说得极快,几乎不给清国公喘息的余地。 因为他们害怕。 怕清国公继续追问。 怕有人真正冷静下来,去想这件事的逻辑漏洞。 怕拓跋蛮阿一旦被查清不是叛国,那他们刚刚燃起的权力之火……便会被无情浇灭。 这份怕,在三人的表情下压著,却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心里。 清国公看著三人,老眼深处闪过一丝极轻、极暗的光。 那光转瞬即逝,不被任何人察觉。 他心里清楚了。 这群人……比他想像的还要急,比他想像的还要盲,比他想像的还要——贪。 小到无以復加的贪。 大到能毁国的贪。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口气里,不是震惊,而是由衷的佩服。 佩服那个像从天外落下的谋士——那位不知姓名、不知容貌,却能看穿大汗朝局,看穿大都权臣,看穿人性与私慾的高人。 连这一步……他都算到了? 连大都的权臣在听到“叛国”时会如何反应,他也一清二楚? 太可怕了。 清国公心底一阵发冷。 他虽然老,却不是老糊涂。 他知道什么是天才。 也知道什么是怪物。 而眼前这一步步发生、几乎完美无缝的局势……已经不是“天才”能够描述的。 这是懂得人性、懂得权谋、懂得天下格局、懂得结构与底层逻辑的怪物。 清国公抬眼,看著三名大臣脸上的焦急、恐慌、急切、躁动、贪婪、野心…… 他忽然明白了。 散布拓跋蛮阿叛国的那个人,他赌的根本不是“消息真假”。 他赌的,是人心。 他赌—— 只要这条消息一出,大都朝臣不会调查,不会求证,不会冷静。 他们只会抢。 只会爭。 只会扑上去咬自己可以咬到的一块肉。 不论肉上是不是毒。 清国公心中骇然。 这是一种冷酷到极点的掌控力。 这种人……若不是敌人,就是盟友。 没有第三种可能。 风吹入厅中,烛火猛地摇了两下,光影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三名大臣站在光影交错中,脸上的神情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 却越发显得—— 不安。 急迫。 贪婪。 且彼此提防。 左司长盯著右司长,右司长盯著第三名大臣,第三名大臣盯著他们二人。 像三只互相戒备的狼,但都在等待第一滴血落地。 清国公看著他们,心里反倒平静下来。 他忽然明白那位深藏幕后之人为何敢放手去做。 ——因为大都已经没救了。 没有大汗在,以往表面的秩序全都是蛮阿撑著。 现在蛮阿一跑,这群人立刻露出了本性。 野心从皮肤里往外透。 恐惧从骨缝里往外冒。 权力的饥渴让人连逻辑都不要了。 “蛮阿为何叛国”? 谁在乎? 谁要细查? 只要他叛国了,那他的位置就是空的。 只要他的位置是空的,那他们就有希望填进去。 清国公心底寒意更浓。 他低声道: “可是……蛮阿叛国的原因……真的不查查么?” 话音刚落。 三名大臣几乎异口同声: “不查了!” “现在不是查这个的时候!” “国公,大都马上乱了!” 他们甚至向前逼了一步。 像在逼迫清国公放弃思考。 逼迫他放弃理智。 逼迫他接受“叛国已成事实”。 清国公心头涌起一丝战意。 不是怒。 而是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那位高人——竟能把权臣的人性,算得如此精准? 连他们会害怕调查……他也算到了? 连他们心底那一点野心……他也清楚? 清国公深深吸了一口气。 胸腔里,一股极深的敬畏升起来。 那是一种从心底蔓延的、彻骨的寒意。 “太可怕了……” 他在心里无声开口。 “那个设计这局的人——简直可怕至极……” 他抬起眼,看著三名大臣一张张急得发白、却藏著深意的脸。 心里忽然一动: ——这个人,不只是懂大都。 他了解整个大疆的人心。 甚至可能对大汗的性情、蛮阿的位置、左右司的心態,全部洞若观火。 这种布局之力…… 清国公微微握紧了手。 心底第一次生出一种—— “幸亏他站在我这边”的庆幸。 而这份庆幸,又夹著不可言说的寒意。 “这位高人,实在太恐怖了……” 火炉里再次“啪——”一声。 三名大臣身体同时微微一抖。 屋內的空气沉到极致。 清国公缓缓抬起头,神情再次恢復了那种老臣的沉静与苍然: “既然……你们都认定蛮阿叛国。” “那……” 他声音缓慢,却沉稳得像山峦压下的影子: “这烂摊子……確实该有人来收拾了。” 三名大臣同时抬头,眼中同时亮起。 那一瞬,他们的影子在地板上狠狠一颤。 下一瞬。 三个人的呼吸——都急促了一分。 而清国公看著他们那双眼睛里涌起的光。 眼底深处……悄无声息溢出一抹冷笑。 ——戏,是时候开场了。 火光摇曳,三名大臣的影子在清国公脚边交错,像三条纠缠撕扯的蛇。 清国公缓缓抬眼,似乎看清了他们脸上那道被野心撕开的缝隙。 但在下一息间,他的神情已稳稳敛回,重新换上一副迟疑、困惑、局外人的淡漠。 像一位被世事惊扰的老人。 像一个真的已远离朝政的人。 他沉了沉声,带著几分震盪后的迷惘: “唉……这等大事,当由你们几位商量才是啊。” “老夫早已不涉朝政,手亦早已松……你们忽然前来,与老夫探討此事……却是为何?” 他话说得缓,带著那种经歷风霜的迟疑。 甚至还隱隱带上了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疏淡。 像真的不知道这些人来此所为何事。 三名大臣对视一眼。 那一瞬,他们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光芒——既试探,又倚仗。 左司长率先上前一步,拱手,声音恭谨到几乎带著奉承: “国公大人,您这话可就折煞我们了!” “您虽不涉朝政,可大疆谁人不知——国公大人乃当今日最有谋略、最有见识之人!” 右司长紧接著补一句,显然担心被左司长抢了先: “正是!国公大人在时,大汗都曾言——『若有疑事,问清国公可解九成!』” 第三名大臣也急忙上前,语气急切,恨不得把心捧出来给他看: “如今蛮阿叛走,大都震动,百官惊乱……我们三人商议再三,才会斗胆前来,向国公大人问询此事。” 左司长眼珠一转,忽然压低声音,语气肃然: “甚至……我们三人皆以为……”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瞬。 那一瞬,另外两人的呼吸同时变重。 然后三人一齐开口,像经过事先排练: “国公大人,愿请您暂理朝政!” 声音落地的一刻,厅中的烛火仿佛被风吹得猛地一跳。 但他们的眼神,三双眼睛,却没有一丝真正的“恳请”。 恳请是假。 试探为真。 他们三个心底比谁都清楚—— 这个老狐狸绝不会答应这种荒唐的提议。 一个隱退多年、明言不涉朝政的老人,怎可能重新掌权? 他们知道他不会答应。 所以敢说得如此大方。 也正因为他不会答应,他们才敢藉此顺势推动话题—— 推动到他们真正想问的——“那由谁暂理朝政?” 只要清国公说出一个名字。 这名字,就能成为爭权的旗帜。 只要清国公露出一点倾向。 他们三个人中的某一个——就能借著清国公的声望,轻而易举压过另外两人。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三个老狐狸在清国公面前演戏。 结果—— 清国公却在心底冷笑。 他缓缓抬手: “不行,不行。” “此事……老夫万万担不起啊。” 他摇著头,像是一个真正被嚇到的老人。 “老夫早已退隱多年,不闻朝事。” “今日若忽然出山……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疑心?” “你们说这等大事……怎能由老夫插手?” 三名大臣嘴上连连道“国公不可自轻”、“国公乃社稷之柱”,可眼神却在暗中闪动—— 如他们所料。 清国公拒绝了。 拒绝得乾脆利落。 他们三人心中暗鬆一口气。 这才是下一步真正的开始。 果然—— 右司长抢先半步,低声问道: “既然国公大人不肯出山……那么如今朝廷群龙无首,还望国公指一条明路。” 左司长接上: “是啊!一个『暂理朝政』的人选,总得有吧?” 第三名大臣眼底压著那份被野心撑开的贪婪: “国公,只要您点一句,我们三人……一定尽心辅佐!” 三人话音落下。 整个清国公府的正厅突然安静得可怕。 只有火炉里又“啪”地爆了一声。 像是在这份诡异的气氛里敲下一记暗响。 三个人。 三双眼睛。 都看向清国公。 他们以为自己隱藏得很好。 殊不知—— 在清国公眼里,他们的贪婪、急切、野心、欲望……每一处都赤裸裸暴露。 清国公看著他们,心底忽然又冷了几分。 这些人……太急了。 太乱了。 太想往上爬了。 他们根本不关心国家会怎样。 他们关心的只有一个位置。 一个蛮阿刚刚“空出来”的位置。 “暂理朝政”四个字,像是把三个人的灵魂都勾出来一般。 他们迫不及待。 他们想爭。 他们想抢。 而在这急迫之中,在他们眼中那道压不住的光里—— 清国公看见了另一层东西。 一层真正让他感到寒意的东西。 ——被“谋算”后的必然反应。 那位幕后之人……难道连他们此刻的贪婪与急迫,也算在其中? 连他们此刻的爭抢、试探、虚情假意……都算准了? 连他们会跑来清国公这里借声望,也算得一清二楚? 清国公心里忽然一沉。 像是从火炉的温热里被拖入了冰冷雪层。 他终於明白。 他终於看清。 他终於承认—— 拓跋燕回口中的“那位奇人”,远比自己最初的想像要可怕得多。 这局不是蛮阿的局。 不是左右司的局。 不是朝臣的局。 这是一场人为拨动的乱局。 而拨动这局的人,连他清国公此刻的“拒绝”、他的反应、他的角色……都计算在內。 他不是站在局外。 他不是旁观者。 他不是那个“被求助的智者”。 而是—— 棋子。 彻头彻尾的棋子。 清国公心口突然收紧,像被冰冷的手攥住。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生出恐惧。 若未来有一日……自己和那位奇人站在对立面…… 那他……会怎么死? 会不会连“为何死”“怎么死”“何时死”都不知晓? 会不会死得像一片落叶,被算在风里,被算在方向里,被算在不需要他存在的那一瞬? 寒意从脚底升到脊背。 清国公垂下眼。 藏住了深处那一瞬真正的惊惧。 下一刻。 他缓缓抬头。 声音苍老、迟疑、疲惫—— 装得滴水不漏: “你们问老夫……谁適合暂理朝政?” 烛火跳动。 三名大臣同时屏住呼吸。 三道影子同时紧绷。 而清国公看著他们眼中那被压不住的贪意,心里再次掠过那抹寒意。 ——这一步,那位奇人也算到了吧? 他想到这里时,背脊发凉。 但他的脸上,却慢慢浮现出那种极深的、极老练的、极沉稳的迟疑。 烛火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安静。 像是在等待清国公开口。 三名大臣屏著呼吸,眼神隨著清国公微微抬起的动作,一寸寸收紧。 空气里那股躁动、紧绷、急不可耐的权力气味——浓得像被风压在屋內,散不出去。 清国公的手指在椅案上轻轻敲了一下。 声音不大。 却像把现场的紧张,敲得更明显了。 他微微嘆了口气,嘆得缓,也嘆得沉。 紧接著,他忽然抬眼,眼神竟不再是刚才那种迟疑、迷茫,而是一种老狐狸看破三人虚偽的淡然。 一句话,缓缓落下: “算了。” “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三名大臣的呼吸猛地一顿。 那一瞬,厅內烛光像被什么震动了一下,影子骤然拉长又收回。 清国公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你们来问老夫,谁適合暂理朝政——” “无非是想借我清国公的声望,来替你们三位中的『某一位』,获得百官信服,对吧?” 最后那两个字——“对吧”,说得极轻,却像一柄细薄的刀,悄无声息割开了三人的偽装。 左司长眼角一跳。 右司长下意识咳了一声,像要掩饰什么。 第三名大臣连脖颈都僵住了,嘴唇抖了抖,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三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那丝被戳破的尷尬。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 清国公说的一字不差。 他们確实是这么想的。 而被当面揭穿,是极难堪的。 但清国公却像根本没看到他们的尷尬一般,像多年阅尽权场的老人一样,声音沉稳,带著几许疲惫: “老夫若是赞同其中一人——” “便是得罪另外两人。” “你们三人这些年斗得有多凶,老夫不是不知道。” “你们心里也清楚——只要老夫说一句,局面立刻会偏到某一边。” “所以——” 他摇了摇头,摇得缓、摇得沉,像一个拒绝被捲入斗爭的老者: “这等抉择,老夫是不会做的。” 三名大臣同时屏住一口气,眼神又僵又急。 这事……被说死了。 他们想让清国公站队,可清国公一句话,就让他们原本的铺垫—— 全、部、落、空。 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却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得太明显。 因为事情真的不能拖。 蛮阿叛逃,大都震盪,大汗远在北境。 谁站出来暂理朝政——不只是一个位置,更意味著权力、军心、资源、朝纲……整个大都的走向。 而他们三个斗了这么多年,没有下手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他们谁也不想放弃。 整个厅堂因此安静得可怕。 唯有火炉里松脂再次发出一声“噼啪”,像是在提醒他们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 就在这时,清国公又缓缓开口了: “不过——” 他扫了三人一眼。 那一眼淡淡的,却像深潭里看人的目光,让三人心底都涌起了某种不安。 “眼下的局势,一直这样拖下去——终究不是事。” “朝廷……必得有人担起来。” 三名大臣同时点头。 左司长眼中带著急切:“国公教训的是!” 右司长也赶紧道:“大都不能群龙无首啊!” 第三名大臣连连称是:“確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然而清国公接下来的话,却让三人脸色微变: “可是——” “你们三位……斗了这么多年。” “就算现在让你们商量……只怕这几日之內,也难分高下吧?” 三人脸色同时紧绷! 因为清国公说的正是他们最深的心病。 他们三个……谁都不服谁。 若真要在三人之间选一个“暂理朝政者”,三天三夜也谈不出结果。 而这几日——大都根本乱不起。 屋內的空气因此再次凝固。 左司长喉结动了一下,刚要说话—— 清国公已抬手,阻止了他。 “所以啊。” “老夫还是那句话——” “此时,最应以国为重。” 第833章 渔翁得利! 正厅內的火光忽明忽暗。 松脂在火炉里继续“噼啪”炸开,像是在这过度安静的局势里,不时提醒眾人一声:时间在走,大都在乱,而他们——还困在这方寸厅堂中,试探、揣摩、爭夺。 风从檐下掠过,捲起门帘一角,又悄然落下。 清国公府內的灯影被风吹得轻轻颤动,仿佛连光线都屏住呼吸,不敢躁动。 三名大臣仍然保持著刚才那种极度紧绷的姿態。 左司长背脊笔直,双手紧扣袖中,像怕別人看见他指尖微微颤抖。 右司长眉心紧拧,额上细汗渗出,顺著鬢角往下滑,却全无察觉。他的目光不时掠向清国公,又迅速收回,像盯著某块危险的冰面。 第三名大臣虽然身体僵硬,却因为紧张,脚尖不断轻轻点著地板,那点动静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在敲击谁的心口。 三人都不说话。 三人都在等。 可从他们的呼吸里,从他们眼底深不可掩的贪意里——看得出,他们已经到了极限。 一旦清国公给出的答案不对,这三个人隨时会变成三只立刻扑咬的狼。 而就在这份死寂的压迫里—— 清国公慢慢抬起眼。 就像是从纷乱的思绪里抽出身来,又像是在审视三个赤裸的灵魂。 他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在静静看著他们。 火光映著他的眸,沉,冷,带著阅尽人心后的锋锐。 三名大臣被他这么一看,心底的防线反倒鬆了一瞬——那是一种来自权威者的威压,让人不自觉臣服。 半息后。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顺畅,??????????????????.??????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左司长轻轻吸气,硬著头皮开口: “国公……国公教训的是。” 他的声音有些乾涩,像被清国公方才的话压得喘不过气。 右司长也连忙点头,声音急,却压著敬畏: “国公所言,正合大势。当前局面……確实应以国为重。” 第三名大臣脸上满是惶惧,连声附和: “不错不错!国公所见,远胜我们三人百倍!局势已危,確实不能再爭啊!” 三人几乎同时弯腰,诚惶诚恐。 这一刻,他们竟罕见地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厅內的火光映著三道弯下的影子,同时拉长——在清国公脚边交错又重合。 像三条被压制住的蛇。 而清国公看著他们的模样,看著他们罕见地统一態度,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他皱了皱眉。 意识到一件事—— 事情……太顺利了。 顺利得甚至不像“大都三股权力爭斗”的局面。 顺利得像是有人在背后,悄无声息地推动著每一个节点。 让这三人恐惧。 让这三人急迫。 让这三人不敢继续斗內斗。 让这三人不得不把平衡……寄托在清国公身上。 这个“势”的形成,不是自然发生的。 是被製造出来的。 清国公背脊一凉。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不,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大尧奇人。 那位让拓跋燕回愿意孤注一掷、愿意背叛大都潜来求援的奇人。 那位在北境布下惊天逆局,让萧寧以空城逼退三十万大军的奇人。 那位算准了蛮阿会被污为叛国、算准了大都三位权臣的反应、算准了清国公会成为唯一能平衡局势的人选的奇人。 清国公心头微微发麻。 他忽然意识到: ——他清国公在此处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次拒绝…… 都在那位奇人的推算里。 他甚至隱隱感觉到: 若此刻他做出一个“不该有的选择”,局势都会发生“那位奇人预料之外”的变化。 可偏偏——他不敢。 他不能。 因为那人太可怕了。 强到几乎能把大都权臣的心思捏在掌心。 强到连清国公都意识到: 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也逃不出那人的算计。 想到这里,清国公胸口泛起一阵凉意。 但同时,他又升起一股……强烈无比的好奇。 他忽然很想知道: 那人到底是谁? 究竟是何等人物,能把大都朝局玩弄至此? 能让步步局势都朝他预设的方向前行? 能让一个隱退老臣、一个强国朝堂、一个三十万兵马的大局,都被他一根线牵著走? 清国公压下心底如潮的震动。 轻轻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神色重新变得平静、古老、沉稳,如山石般不见波澜。 他缓缓开口。 声音低,却稳得像压住了整个厅堂的风: “刚才也说过了——得罪你们三人的事,我不会做。” 三名大臣急忙点头。 “国公明断!” “国公深谋!” “我们佩服,佩服!” 清国公抬手,示意他们住口。 隨后,才缓缓道: “但站在大疆安危的大局上……” “我倒是能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决方式。” 三人呼吸一紧。 几乎同时问出口: “国公有何高见?” “国公请说!” “若能护得大都不乱,我等必从!” 清国公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深沉而缓慢。 他知道—— 现在,他们已经被逼到了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一句话上的地步。 而他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都將决定大都下一步的走向。 於是,他缓缓开口: “方法其实不难。” 他停了停,让三人心底的焦急再被放大几分。 隨后,才吐出那句决定整个大都未来的话: “既然你们三人互相制衡——” “那便从你们三人之外,再选一人出来。” 火光一跳。 三名大臣的瞳孔同时收紧。 清国公继续道: “由这位『三人之外之人』,暂理朝政。” “如此一来——你们三人之中,无人得利,无人吃亏。” “朝廷既得其主,局势又不至於被你们三人的旧爭牵扯。” “这……才是当下最稳妥的办法。” 话一出—— 空气,被彻底震住了。 三名大臣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他们的表情从惊愕、到犹豫、再到微妙的鬆动……仅在一瞬完成。 因为清国公说得没错。 三人互斗多年,谁也服不了谁。 但如果是一个“不在三人之列”的中立者…… 那就变成了: 没有人输,也没有人贏。 没有人被压,没有人压人。 一个不伤三人利益的暂代者。 一个能替他们挡灾、维持局势的人。 这……確实是最容易让三人都接受的方案。 左司长沉吸一口气。 右司长眯了眯眼。 第三名大臣抓著衣袖的手指慢慢鬆开。 三人几乎同时点头—— “国公此言……甚合大势!” “正是平衡三方最稳之法!” “有国公此策,大都可安!” 清国公看著他们的反应。 心底最后一丝疑虑彻底落下—— 就是现在。 这局,已经被那位大尧奇人推到这里。 自己此刻顺水推舟,就能把拓跋燕回送上那个位置,成为三人之外最合適的人选。 清国公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底的惊嘆、恐惧与敬意。 他抬起眼。 准备说出——那个被那位奇人提前安排的名字。 可就在开口前一瞬: 他心底又涌起那一丝强烈到几乎压不住的疑问: ——那位大尧奇人……究竟是谁? ——若有机会,我清国公,一定要问清楚! 但此刻不是问的时候。 他把那份震动压回心底。 …… 正厅里的气息在清国公那句话落下后,再次凝滯起来。 火光“呼”地跳了一下,仿佛也被那句意味深长的“从你们三人之外选一人”所震动。 左司长最先反应过来,喉头滚了一下,压著声音问道: “国公……既如此,不知……这三人之外之人,国公心中可已有了人选?” 他的语气里带著极深的谨慎—— 既怕听到不合己意的名字,又怕清国公一直不说。 右司长也抬起眼,目光冷静中带著掩不住的焦灼: “是啊,国公既言有策……那应当也想好了该由谁出面吧?” 第三名大臣更是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 “国公,我等已经听从您的主意,那……您心中,可有那位中立之人的名字?” 三道目光同时落向清国公。 火光把他们的眼眶照得反覆明亮又阴暗,看上去像三口被风吹动的深井,井底全是看不清的阴影。 清国公目光沉静,像是在斟酌,其实是在压下心底那股被幕后之人逼出的冷汗。 他缓缓抬眼,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既要在你们三人之外,且又需得身份够……才能服眾。” 三名大臣的眉头微动,彼此之间却没有反对。 因为这是共识。 身份不够,再中立也没人信服。 清国公继续道: “而且,此人须得没有实权,方能真正中立。” 此言一出,三人的眼底同时闪过一抹理解—— 没有实权,就意味著他们三人依旧掌握主动权。 清国公心底冷笑: 果然,算得太准了,这些人上鉤比想得更快。 他继续道: “既不能是你们三位,也不能是你们三位的心腹,更不能让某一方得利过多……” “那——此人是谁,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三名大臣呼吸齐齐一紧。 清国公缓缓吐出那几个字: “——拓跋燕回。” 轰。 这名字落下的一瞬,三名大臣的心绪像被点燃的油灯,火苗猛地窜起,却又被下一瞬的理智迅速压住。 三人同时怔住。 隨即—— 理解、鬆动、接受…… 像水波一样在他们的眼底层层涌开。 左司长先是愣住,而后眼底的顾虑被一点点抚平,喃喃道: “拓跋……燕回?” 他重复了一遍,仿佛在確认这个名字是否真如听上去那样“无害”。 右司长眉头紧皱了三息,忽然轻嘆: “的確……她是当朝公主,身份贵重,足以压得住阵脚。” 第三名大臣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是啊!皇室血脉,谁都挑不出毛病!” 清国公看著三人表情一点点从疑惑变为认同,心底愈发篤定—— 幕后之人真是可怕,他连这三人的心理变化,都算得清清楚楚。 左司长沉声道: “且公主一向不涉政事,无派系,也无心腹!无权、无兵、无根基!” “再合適不过!” 右司长也点头,甚至出现了半点欣慰之色: “是啊,公主代政,也无需担心翻盘之祸,她没那个力量。” 第三名大臣更乾脆,像是怕別人反悔似的: “国公此举……真是大公无私,照顾了大势,也照顾了我们三人的平衡!” 三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接受了这个名字。 没有丝毫起疑。 没有丝毫防备。 清国公看著他们这幅如释重负的模样,只觉得心底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他们不是相信拓跋燕回。 他们相信“能掌控的权力”。 清国公微微闭了一下眼。 这三人哪里知道—— 拓跋燕回只是不涉权。 但那位隱藏在她身后的奇人,却能让他们三人连被算计了都毫无察觉。 清国公的声音在这安静又诡异的气氛中响起: “既然……你们三位都认为拓跋燕回最为合適……” 他看了他们一眼。 三人几乎同时点头。 態度极其一致,甚至带著一丝抢先表態的焦急: “正合適!” “国公高见!” “燕回公主代政,最能服眾!” 清国公缓缓道: “那……不如我等共同署名,起草詔书——” “在大汗得胜归来之前,由拓跋燕回公主暂理朝政。” “以安军心、抚百官、稳大都。” 话音刚落。 三人竟齐齐鬆了口气。 就像终於看到了一条能让自己活下去、不被他人压死的路。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三人连声应下: “愿隨国公之意!” “请国公主持草詔!” “我等附署就是!” 清国公点点头。 口中淡淡吐出一句: “既然如此——便如此定了。” 火光在他脸上的明暗交替间跳动,他的神情像沉稳的老松,纹丝不动。 但下一瞬—— 烛火亮了一剎那,照出清国公眼底深处一抹极隱、极淡、却压不住的笑意。 不是狂喜。 不是得意。 而是一种—— “棋落如算”后的冷笑。 他缓缓抬眼,似乎透过火光,看到了远在大都之外、那个真正布下此局的怪物般的谋士。 心底第一次毫不遮掩地承认: ——目的,达到了。 ——且完全按照他预期的方式达到。 他甚至不敢確定: 这一刻究竟是自己在推动局势前行。 还是那位奇人透过他,推动整个大都朝局前行。 清国公心底掠过一丝冷意。 但脸上,仍是一片古老的寧静。 他站起身,环顾三人: “诸位——隨我去起草詔书吧。” 三名大臣连忙躬身: “是!” “愿隨国公!” “请国公带路!” 他们丝毫未察觉。 从他们踏入清国公府的那一刻起—— 他们就已经不是权力的主宰。 而是三颗被人推来推去的棋子。 只是,他们永远不会意识到。 而清国公……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震动。 迈步走向厅外。 风雪正紧。 天地將变。 局势也將因这一道詔书——彻底倒向那位奇人所希望的方向。 …… 大门被推开,又被缓缓带上。 门扇合拢时那轻微的“碰”声,在空荡的厅中显得格外清晰。 隨后,是一阵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左司长的步伐沉稳而急促; 右司长脚步带著轻微的外八; 第三名大臣步伐虚浮,踩在青石地面上甚至有一点拖音。 清国公的脚步声最稳,落地极轻,却有一种压住其他所有声响的威势。 脚步声穿过廊道,越走越远。 直到再也听不见。 风从屋檐经过。 “呜——” 像某种压抑的嘶鸣。 正厅恢復了死一般的安静。 烛火轻轻摇著。 火苗向屏风方向挪动,又缓缓收回,仿佛意识到那里藏著一口尚未吐出的呼吸。 半刻后。 屏风后方,传来极轻的一声—— “呼——” 像是屏住太久的胸腔,终於不得不让空气衝出。 紧接著,是另一声。 比前一声更急。 更深。 更像是憋到极限后的喘息。 拓跋燕回缓缓伸出手,扶住屏风边缘。 手指微微发颤。 屏风轻轻晃了一下。 她站在那里,身体贴著暗纹木板,整个人像才从冰窟里被拽出来。 手心湿得厉害。 甚至能听见被汗水浸湿的线袖口轻轻摩擦皮肤的声音。 刚才那一场对话…… 每一个字、每一丝起伏、每一次呼吸…… 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真正等三人走远,等整个厅堂恢復空寂的时候—— 她才忽然意识到: 成了。 那股不真实感,如同从胸口炸开。 化作狂乱的心跳,几乎让她无法站稳。 她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脚步虚浮,像踩在风上。 厅堂空荡。 火光將她的影子扭曲著投在地上,拉得极长。 她盯著那影子看了许久,喉头轻轻滚了滚。 她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事情……竟然顺成了这个样子。 她原以为这场博弈会极难。 原以为清国公会反覆试探。 原以为左右司会爭锋到无法调和。 原以为至少要经歷几轮拉扯,几次摇摆,甚至几次暗中的博弈与交换。 可刚才那一幕…… 那三人被清国公一句话就压服了。 竟然真的会接受一个“他们之外的人”来掌政。 更不可思议的是—— 他们竟然真的会接受她。 一个公主。 一个女流。 一个多年远离大政,只在宫中行祭祀、接待使节的皇家成员。 可刚才…… 他们甚至觉得她“最合適”。 她胸口剧烈起伏。 整个人像被拍在岸上的鱼,努力压著心跳,却怎么也压不住。 过了许久,她才颤声开口,自语般: “……萧寧……” 名字从唇间吐出时,她连自己声音里藏著的复杂都未曾察觉。 敬畏。 震惊。 恐惧。 感慨。 还有一种她从未想到、从未体验过的情绪—— 被某个人完全掌控的感觉。 她轻轻闭上眼。 脑海里浮起第一次见萧寧时的印象—— 那个大尧的皇子,穿著绣云金綾的袍子,懒散倚在马车边,像一个好不容易逃出宫墙的紈絝子弟,眼中只有玩世不恭。 那时…… 她真的以为他不过是南国养出来的废物。 一个靠风评立人的王爷。 一个被保护得太好、从未见过泥水、也不知权谋为何物的世家子。 可是…… 如今想来,那一切不过是偽装? 拓跋燕回缓缓抬起头。 目光落在厅中的烛火焰心。 火光在她瞳孔里跳动,像跳进了她的心底。 她喃喃道: “原来……你根本不是紈絝。” “原来……你看得比谁都深。” “原来……我大疆的权臣人心,你竟能……比我们自己看得更清楚……” 她的声音颤著,像是风吹过孤树。 “萧寧……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她的心中,已然彻底被震撼。 那是一种面对深渊时,人类本能生出的寒意。 一种明知面前站著的是人,却无法把他当成“普通人”看待的惧感。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胸口。 那里心跳如鼓,砰砰作响。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够靠自己的身份—— 在大汗不在、朝局混乱之际—— 堂而皇之坐上“代政”的位置。 她更从未想过,仅仅一个“外人”的布置…… 便足以引爆整个大都最大的矛盾。 便足以让三位互相不服、互相竞爭的权臣…… 在不到一炷香时间內,接受她的权柄。 原来他是真的看透了一切。 拓跋燕回呼吸越来越急。 她抬起头,一步步走到主位前。 那把象徵主家的椅子静静摆在那里。 清国公离开的时候,特意把它扶得端端正正。 像是在无声告诉所有人—— “下一个坐上去的人,会改变大都。” 拓跋燕回站在那椅子前,凝视著它。 眼底的情绪纠缠、翻滚、沉浮。 尊贵。 权势。 恐惧。 不安。 野心。 还有……某种隱秘到不能言说的激动。 她轻轻伸出手。 手指悬在椅背一寸之上。 迟迟未落下。 良久。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终於……指尖落下。 触碰到那冰冷又显得沉重的木纹。 一瞬间…… 一种从未有过的震动,沿著她指尖窜上手臂,直衝心底。 她闭上眼。 压低声音。 轻轻说出一句话: “萧寧……你到底想把我推到哪里去?” 她睁开眼。 火光映著她的瞳。 瞳中的光……比烛火还亮。 “不过……” 她嘴角轻轻扬起。 “既然你把棋盘铺好了……” “那我拓跋燕回——便要看看……你到底能把我,推到多高的位置。” 火焰“啪”地炸开。 像是回应她。 而她转过身,看向空荡的大门方向。 第834章 暴怒!平阳竟是座空城?! 拂晓才刚刚从东方的云缝里挣出一条微光,平阳城外的雪色大地便又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之中。 连绵三日的围困,让整个平阳仿佛成为一口横扣在广袤雪原上的巨大铁锅。 外头的寒风像是木槌,一下一下敲击著这口铁锅,让金属般的颤音在大军营帐间迴荡。 拓跋努尔立在中军主帐外,披著沉重的黑氅,长发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一夜未睡。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焦躁。 第三日已至,平阳城却依旧稳如磐石—— 从他下令围困开始,城內便如被冻死般,没有任何异动,也没有任何试探性的行动。 若不是军中的探马反覆確认,他都要怀疑城里是不是空了。 拓跋焱提著刀匣走来,脚步在冻硬的雪地上踩出清脆的咔咔声。 “大汗。” 他抱拳,拱手而立。 拓跋努尔头也不回,只低声问道: “昨夜,可曾有任何动静?” 拓跋焱沉声作答: “无。” “平阳依旧像前两夜一样,连城楼的巡逻都没有加强。探马从三个方位探查过,皆无异常。” 拓跋努尔垂著眼,眉间紧锁。 那举动像一头正要咬断猎物脖子的狼,却因为猎物纹丝不动而察觉到某种不对劲。 他沉沉道: “……这萧寧,还真沉得住气。” 拓跋焱却越说越心虚: “可也太沉了些。三十万大军围在城外,他哪怕放出十个百个士兵来试探一下,也算正常。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这反倒……透著些诡异。” 拓跋努尔不语,只是抬起头,眸子在晨光里阴鷙得像覆著霜的铁。 良久,他挥了挥手: “继续按昨日之令办。” “遵命!” 拓跋焱刚要转身下去传令,就听见帐外传来急促的通传声。 帐前侍卫高声喊道: “报——!” 拓跋努尔不悦地皱眉: “吼什么?” 侍卫大步跪下,声音却因为过於匆忙而有些发颤: “大汗——拓跋蛮阿求见!” 一瞬间,整个主帐外的空气像是被冻裂。 拓跋焱的脚步猛地顿住。 拓跋努尔也瞬间转过身来,眼神中第一次出现明显的波动。 两人对视。 都是惊色。 拓跋焱声音发紧: “蛮阿……?他不是应当在大都坐镇么?” 拓跋努尔皱眉更紧,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寒意: “蛮阿若擅离大都,必有大事。” 拓跋焱想起什么,脸色顷刻变得有些难看: “莫不是……大都出事了?要不然,蛮阿怎么会突然赶往前线?” 拓跋努尔沉默半息,沉声问侍卫: “他带了多少人?” 侍卫如实稟报: “只带了三骑。” 拓跋努尔心底顿时升起更强的不安。 蛮阿若真有异动,绝不可能如此“轻装”前来。 三骑……说明他是急切、慌张,甚至可能是在逃。 而这份异常,比任何“十万大军压境”还让拓跋努尔心里发冷。 拓跋焱见其神色阴沉,试探道: “大汗,要不要让他……先在外等著?” 拓跋努尔没有回答。 他在沉思。 蛮阿来前线,绝不可能是小事。 若是大都出了乱子——那落子最先必须知晓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拓跋努尔。 但蛮阿……直接跑到前线? 这件事,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抬手。 冷冷道: “让他进来。” 侍卫领命退下。 拓跋焱侧头看著拓跋努尔,发现对方的指节已经在身侧轻轻绷紧,是他压制怒气、压制猜疑时才会出现的细小习惯动作。 拓跋焱低声说道: “大汗……万一真是大都出事,我们要不要——” 拓跋努尔抬手制止。 “等他进来。” “是。” 帐外的风忽然大了几分,吹得帐帘猎猎作响。 像是在为即將走进来的某条炸雷开路。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 沉重,但凌乱。 那脚步声一踏进主帐,便带著浓得化不开的惊惧味道。 帐帘被风吹得猛地扬起,又在沉甸甸的靴步跨入的一瞬落下,將外头的光线斩成两截。 拓跋蛮阿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他身上那件原本华贵厚实的官氅,此刻破了三个口子,边角焦黑,似被火烤过。 脚上沾满泥雪,膝盖上还有擦伤的血痕;脸色更是青白交错,像是活生生被人从冰窟里捞出来,又在火上烤了一遍。 他气喘如牛,胸膛剧烈起伏,髮丝乱散,一双眼却浑浊震恐,远不是往日那个恪守制度、端方稳重的摄政王殿下。 拓跋焱第一眼看到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嘴唇动了动:“你……这是怎么了?” 拓跋努尔却没有这么温和。 他的眉头,在看到蛮阿那副狼狈模样的一瞬间,狠狠皱紧了,像皱起的刀口。 他的声音冷得能冻住火炉里的火: “你怎么搞的?弄成了这个样子?” 这句话像一根刺,直接扎进了蛮阿压抑至极限的情绪里。 蛮阿猛地抬头。 下一瞬—— 他跪了下去。 “扑通!” 整个人直直跪在冰冷的地毯上,眼眶瞬间被红血丝撑满。 那一声跪地声,狠狠击在主帐每个人心上。 “大汗!!不好了!!造反!有人造反!!” 蛮阿嘶吼出来,像是终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声音破碎得像被折断的竹子。 拓跋焱直接愣住,脸上满是惊疑与骇色。 拓跋努尔则瞬间沉下脸,浑身杀气腾起,语气里已带著不耐与怒意: “造反?谁造反?纵有人造反,你在大都坐镇,兵符在你手,要平定有何难处?” “你跑前线做什么?!” 这话掷地有声,带著一个草原帝王的凛然威势。 蛮阿却像被抽走了力气一样,整个人颤抖著,眼睛发直: “大汗……是六公主……是六公主啊!!” 帐中一静。 静得连雪落在帐外的声音都能听见。 拓跋焱整个人猛地僵住,眼睛瞪大: “燕回?!她——她造反?” 拓跋努尔眉心一跳,脸色瞬间铁青。 蛮阿咬牙,像是要把这几日的屈辱与恐惧全部吐出来,声音颤得厉害: “她突然带人闯进我府……直接將臣绑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她隨后就封了从我府通往皇城的路!所有来往皆被禁绝,我根本无法去皇城调兵遣將!” 帐中空气忽然紧缩。 连火炉的燃烧声都仿佛远了几分。 蛮阿继续说,声音带著濒临崩溃的嘶哑: “她还夺走了开关令!皇城內外所有大门,都在她掌控之下!” “臣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 拓跋努尔握著刀柄的手指关节“喀喇”一声。 拓跋焱只觉得头皮发麻。 可蛮阿的下一句话,才是真正刺穿两人心臟的那把刀: “她在大都造谣——说臣造反!!” “说臣趁大汗不在试图篡位!!” “左右司……左右司的人……没有一个肯替臣说一句话!” “他们只顾著爭夺臣的位置!只顾著谁能取而代之!” 蛮阿说著说著,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是委屈。 是绝望。 是那种被整个皇城吞没、被所有人拋弃的绝望。 “我……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为自己辩白!” “只能趁他们还没抓到我……逃到前线来!!大汗……” 说到最后,蛮阿直接瘫坐在地上。 眼泪顺著脸颊往下流。 拓跋努尔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雪前要塌下来的天。 “拓跋燕回……拓跋燕回……” 他的声音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著咬牙切齿的寒意。 “好。很好啊……” 像是怒到极点反倒冷了下来。 拓跋焱在旁不敢吭声,但他的本能在发出警示。 他低沉开口: “大汗……六公主直接在大都反了,她若控制皇城,那后方必乱。” “您看……要不要由末將率军回援?您继续围平阳城点打援?” 他声音里带著焦躁,却也在儘量保持冷静。 蛮阿却急忙摇头: “不妥!” “此计万万不妥!” 他抬起头,脸色因恐惧而扭曲: “大汗!!臣来的路上见到——一支浩浩荡荡的兵马!!” “人数看上去,將近有十万之眾!” “他们身穿我大疆军士衣物,但却不是我大疆的兵!” 帐內瞬间一寒。 拓跋焱心臟重重一跳: “不是大疆兵?那是谁?!” 蛮阿声音更抖了: “他们说的是……大尧语。” 拓跋努尔脸色猛然大变。 蛮阿继续说,像是將那一路的诡异与震骇都倾泻而出: “臣出关时,亲眼看见他们拿著入关令!” “他们自称——大汗您吃了败仗!” “打著您的名义……说是败军回援……堂而皇之地进了大疆境內!!” 帐內静到窒息。 没有人说话。 只有炉火发出“噼啪”的颤音,像是被一阵寒意压得缩成一团。 拓跋努尔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如野狼般赤红。 拓跋焱已经震到魂飞天外,声音都发不出来。 蛮阿抬起头,嘴唇发白: “大汗……他们至少有十万!” “十万大尧兵……已经入关!” “他们现在就占著要道,背靠险隘,若要攻进去——” “至少需要二十万大军!!” 这最后一句像一声惊雷,把整个主帐都震得轰然作响。 拓跋努尔猛地站了起来。 铁椅被他撞得“轰”一声,向后倒翻。 拓跋焱也整个人僵住,失声喊道: “什——十万人?!怎么可能?!!”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进来的?!” 拓跋努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第一次出现不加掩饰的——慌乱。 “你是说……大尧人……已经进我大疆腹地?!已经……控住了关隘?!” 蛮阿点头,脸色惨白如死。 拓跋焱嚇得声音都破了: “大汗!!前线三十万被您带来了!” “后方却空虚,全军被截!” “大都又被六公主控制!!” “这……这不是要我们……前后夹击?!左右受敌?!” 拓跋努尔双拳紧握,指节几乎被捏裂。 胸腔里像是有雷在滚动。 怒火、震动、恐惧、杀意全都翻腾在他眼底。 他终於明白—— 为什么平阳三日不动。 为什么大都突然失控。 为什么六公主会在此时跳反。 为什么会有人假传他的败军名义。 这一切。 ——都是衝著他来的。 拓跋努尔死死盯著地图上那道关隘。 眼神阴得像要滴血。 那一瞬间,整个主帐內的空气都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 火光在铁炉中“啪”地炸开一声,却没人动。 拓跋努尔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被什么巨力狠狠砸了一下,又似乎有一头野兽正在他体內翻滚、嘶吼,试图从胸腔里破膛而出。 拓跋焱站在一侧,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指尖微微颤抖,却根本不敢发出声来。 蛮阿跪在地上,像是已经失去力气,只靠著本能撑著,不至於倒下。 拓跋努尔盯著地图,盯著那条从关隘直抵大都腹地的要道,盯得眼睛都布满血丝。 忽然,他像是被某种意识狠狠击中。 一个念头从脑海深处爆裂开来。 大尧的十万兵马,都已经去了大疆! 那岂不是说,眼下自己眼前的那座城池! 根本就没有人?! 就算真的有,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万参军败將败了! 可是,自己却被这么点兵马,牢牢挡住了三天?! 三天! 他猛地抬头。 声音沙哑却震得整座帐篷都在颤: “蛮阿!” 蛮阿一颤,连忙抬头。 拓跋焱也被嚇得一惊。 拓跋努尔咬著牙,一字一顿,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血一般: “若你所言皆真——” “——大尧十万人,已尽入我大疆!” “那……” 他的指尖死死点在平阳城的位置上,青筋暴起。 “那平阳城——” “岂不是说,眼下根本没有任何援军?!!” 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 怒火、羞辱、恐惧、震骇四种情绪同时撕扯著他的胸膛。 拓跋焱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炸开。 果然啊! 在这之前,他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他心臟猛地停了一瞬,然后急速跳动。 而拓跋努尔已经不容任何人缓神。 他怒吼般继续道: “平阳城若无伏兵——” “那城中所谓的『沉默』,所谓的『不动如山』——” 他咬牙咬得几乎把后槽牙咬碎: “——全他娘的是演给我看的!!!就是为了嚇唬我,让我觉得他们有伏兵!” “让我不敢攻城!” 轰——! 这一吼彻底炸开了整个军帐的空气。 拓跋焱瞳孔猛地收缩,喉结滚动,嘴唇发白。 是了。 是这样。 只有一个解释能把所有线索串起来: 平阳城……根本就没有防守。 萧寧在虚张声势。 萧寧在演戏。 而他们—— 三十万大军,被一个空城整整拖住了三天! 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 大尧十万兵马堂而皇之入关! 六公主反掌控制大都! 左右司爭权夺势无人理会! 大疆腹地……已被敌人占据! 拓跋焱的额角瞬间冒出细密冷汗,浑身发冷,双腿险些站不稳。 他喃喃道: “怪……怪不得……” “怪不得平阳一点声息都没有……” “怪不得他们连探子都不遣……”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城门大开……却无人应战……” 隨著他的回忆越来越深入,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最后,白得像死人。 拓跋努尔看著他那副模样,胸腔里的怒火被无数倍放大。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逆流。 “萧寧!” 他咬著牙,狠狠地吐出这个名字。 “萧——寧!!好啊!好啊!” “你演的好!演得好啊!” 每一个音节都像刀片。 拓跋焱浑身发抖。 蛮阿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而拓跋努尔,此刻像是一头被踩到逆鳞的雄狮。 他突然转身,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长案! “轰——!!” 桌案直接倒飞出去,地图、令牌、文书漫天飞散,啪啦啪啦落一地。 火炉的火焰也被震得猛地往上一窜。 拓跋努尔身上的杀气像暴风雪一样席捲开。 “耻辱!” 他怒吼! 声音像在整个军营上空炸开。 “耻辱!!!” “竟让我们三十万大军,被一个空城困三日?!” “竟让大尧人趁此时机,堂而皇之入我大疆腹地?!” “耻辱……耻辱!!!” 他几乎是吼到嘶哑。 忽然—— 他转过身,一巴掌狠狠抽在蛮阿脸上! “啪!!” 那一声脆响在主帐內迴荡。 蛮阿被这一掌抽得直接侧倒在地,脸颊瞬间肿起一片红紫。 拓跋焱一惊,但根本不敢上前。 拓跋努尔却吼得更加愤怒: “你也没用!!!” “大都让一个公主翻了天!” “你竟被她反绑、被她夺兵符、被她乱造谣、被她逐出大都?!” “你让我大汗顏面何存?!!” 蛮阿跪倒在地,嘴角渗出血来,却一句反驳都不敢说。 拓跋努尔胸膛起伏如波涛,眼中血丝密布,整张脸因愤怒而扭曲: “这一切……都是那萧寧!!!” “都是他布的局!!!” “从你被夺权,从平阳装死,从十万大尧兵冒充败军入关——” “每一步……都是他!!!” 拓跋焱听著这话,只觉得背脊发凉,手心满是冷汗。 这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 ——萧寧。 这是一个能让大疆陷入灭顶危局的人。 拓跋努尔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愤怒撑得发抖。 他抬起手,指向平阳城方向。 眼中杀意滔天: “萧寧……” “你竟敢戏弄我拓跋努尔!!” “好!!很好!!!” “你给我等著——” “我必让你血债血偿!!!” 杀气在他周身狂涌。 帐內的空气因他的怒意而变得沉重到近乎窒息。 拓跋焱咬紧牙关,额上冷汗直流,心跳得快要炸裂。 蛮阿跪地大口喘息,满脸羞愤,却不敢抬头。 而拓跋努尔此刻的怒意,已不再是简单的愤怒。 那是一种被玩弄、被羞辱、被算计—— 被一个少年逼入死局的怒火。 是帝王之怒。 是可以屠城灭国的怒。 他站在主帐中央,眼神阴沉得像漆黑深渊。 缓缓地,像从喉咙深处逼出: “萧寧啊萧寧……” “你以为你贏了?” “你以为你凭一个空城……就能戏耍我拓跋努尔?” “很好。” “我今日记下了。” “你布的每一局——我都会十倍百倍討回来。” 拓跋努尔的怒火还未平息,胸膛剧烈起伏著,像是一头被逼到悬崖边、却仍要反扑的雄兽。 他的指节死死攥著刀柄,青筋暴起,像隨时要把那柄刀生生捏碎。 空气沉得几乎凝固。 拓跋焱咽了一口唾沫,声音都有些发紧,不敢稍有延迟: “大汗……那咱们,现在,是不是要……”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赶紧回军?否则,一旦六公主在大都立稳脚跟,等您回去时……” 他眼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连话都不敢往下说。 “只怕……咱们就真成了前后不能进退的孤军。” 这话说得直白,没有丝毫掩饰。 但事实就是这样。 六公主夺了大都、夺了兵符、夺了关令,又借左右司互斗之机顺势坐上摄政之位。 如今又有大尧十万大军在后方屏障般堵住迴路。 拓跋努尔若再不回援,等六公主稳了—— 那他才真是坐实“被架空的大汗”。 哪怕他带著三十万大军站在前线,也毫无意义。 ——兵不能回,大都不再属於他。 拓跋努尔当然明白这一点。 所以拓跋焱问得很谨慎,也很必要。 空气在这一瞬间死寂。 连火炉中的火焰都像压低了声音。 拓跋努尔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 他突然点了点头。 那动作缓慢,却沉得像一块铁从高处落入深井。 “……回军,自然是要回军的。” 他的声音极低,却带著压不住的杀意。 像是每一个字都从喉咙深处滚过刀锋。 拓跋焱、蛮阿同时抬头。 然而拓跋努尔的下一句话,却让两人的呼吸全都停住—— “可是……” 他的眼眸骤然变得如冰海深渊。 “萧寧……” “你也不要太得意。” 那语气,並非怒吼。 反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的、几乎无声的咬牙。 越是这样,越让人寒心。 拓跋努尔缓缓抬起手,手背上青筋如蛇般突起: “在咱们回军之前——” “要先做一件事。” 第835章 最后的攻杀! 帐中空气瞬间紧绷。 拓跋焱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臟狂跳的声音。 拓跋努尔的手“啪”的一下落在案边,儘管那案已被他踢翻,此刻只剩破碎的残片。 他却似乎根本不在乎,一字一句,仿佛用刀刻出来: “传令——” “全军听令!” 他的声音从低沉变得狞厉。 “给我——” “盪!!” “平!!” “平!!阳!!!” 每一个字落下,都像巨石砸在帐中三人的心口。 拓跋焱猛地抬头,骇然失声: “大汗——!?” 但拓跋努尔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 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杀意滔天,声音震得帐篷都似在颤: “全城——一个不留!” “敢骗我拓跋努尔?” “敢戏我三十万大军?!” “敢倚空城,让我大汗顏面扫地?!” “给我杀到一个不剩!!” 空气瞬间如被雷击。 蛮阿浑身一颤,像是被嚇得魂都没了。 拓跋焱愣了三息,才反应过来拓跋努尔说得不是“攻城”,不是“破城”—— 而是“屠城”。 是真正意义上的: ——把平阳碾成灰。 拓跋焱抬头,看向拓跋努尔。 他看到的不是愤怒。 (请记住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101???????????.??????隨时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不是恼羞成怒。 而是一种深到骨髓、血里带毒的羞辱。 三十万大军。 被一个空城拖住三天。 被一个少年耍得团团转。 甚至让大尧兵借著他的名义堂而皇之进关。 这一切將来传出去—— 拓跋努尔的脸往哪搁? 大疆帝国的脸往哪搁? 若不屠城…… 他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 拓跋焱浑身发凉,却也明白: 这一刻,任何反对,都是找死。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抱拳: “遵命!!” 蛮阿跪地颤抖,声音嘶哑: “臣……遵命……” 拓跋努尔站在主帐中央,火光照在他脸上,让那张脸像被利刃一刀刀削过。 他望著平阳方向。 眼中没有一丝犹豫。 只有杀。 只有吞城灭国的怒。 他低声,几乎是咬著牙: “萧寧……” “我回军前,让你先看一场血洗。” “我要你知道——” “戏弄拓跋努尔的代价。” 风从帐外捲入,带著刺骨的寒意。 也带来了某种將要席捲平阳的、灭顶般的风暴。 ——这一刻,拓跋努尔已经下了死命令。 ——平阳,將迎来最黑暗的天。 …… 时回两日前。 大都的雪在清晨尚未化开,公主府却已炉火正盛,青烟繚绕如缎,氤氳著一种介於静与杀之间的气息。 院中松枝垂雪,屋內茶香流动。 拓跋燕回亲手点了炉火,取来一罐深青釉瓮中的新茶,轻轻拨开盖子,淡淡的香气瞬间溢满一室。 清国公负手立於窗边,肩背微驼,却依旧沉稳如山。他的白髮在暖光下泛著冷光,像在雪地里沉过一遭,又被炉火烤得柔顺。 拓跋燕回微侧身,玉指执壶,茶水落入杯盏,清声如雨。 “国公。” 她抬眸,眼尾勾出一点笑,“昨日以来事事顺利得过了头。若无国公压阵,恐怕未必能如此。” 清国公缓缓回头,看著她美目间藏著的锋芒,老眼深处却没有半点轻鬆,反倒有几分苦意。 他轻嘆一声,才道: “顺利?是顺利。” “但……殿下,这份顺利,顺得有些可怕了。” 拓跋燕回啜了一口新茶,茶香温润,落唇却冷:“国公是说,那位策局之人?” 清国公沉默片刻,缓缓坐下。 “是应该敬他。” “殿下所见,大都左右司、六部、城防营、巡骑,皆在他的布局之中。用的不是强力,而是人心。” 他抬手,指向院外的天空。 “殿下,这局……不是我们在走棋。” “而是我们,只是棋子之一。” 拓跋燕回眼神微动,却没有慌乱,只將茶杯放下,眉间落下一点轻柔:“他算尽天下人,却唯独算不到国公你这样的人。” 清国公闻言失笑。 那笑声里,是老狐狸一般的狡黠。 “殿下您错了。” “他……连老夫也算到了。” 燕回眼神一顿。 清国公轻嘆: “左右司的那帮老不死的,本就等著互相掐死。他不过是给了一根火柴。” “你的兄长蛮阿……也不过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罢了。” “殿下。” 他抬眼,沉声: “整个大都,就只有一人,他没有算进局里。” 拓跋燕回收敛笑意:“谁?” 清国公抬手,指向北方。 “——大汗。” 拓跋燕回怔住。 空气静了半息。 清国公缓缓放下手,好像指向的不是大汗,而是一个深渊。 “殿下,老夫跟著大汗这么多年——” 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深沉: “大汗是疯的。” 燕回蹙眉,却没有反驳。 清国公放轻声音: “那位策局之人,以为大汗会因大都动乱而立即回援。” “他的计划里,这没错。” “可他忘了,大汗最恨的是什么。” 拓跋燕回轻声道:“……被耍。” 清国公点头。 “这一次,萧寧那小皇帝——是实实在在,把大汗耍成了傻子。” “空城三日。” “三十万大军被困。” “大汗的脸……” 清国公摇头,露出苦笑: “他寧可大都乱,也要灭平阳。” “他不在乎回援慢那么两天。” “他在乎的是……把这口气出在萧寧身上。” 一盏茶下肚,拓跋燕回的手指轻轻碰著杯沿,久久默然。 良久,她问:“国公认为,萧寧……会死?” 清国公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空气。 “若他留在平阳——死。” “若他等著大汗杀到城下——死得连骨头都剩不下。” “若他相信自己的空城计还能撑一天——死。” 每说一个“死”字,清国公的声音就重一分。 落地,却像坠入深井。 拓跋燕回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国公觉得……我该提醒他?” 清国公看著她,眼神忽然变得锋利,却带著一种老者看破人心的透彻。 “殿下心里早有答案。” 拓跋燕回没有否认。 清国公轻轻推起一枚茶盏,杯底的倒影晃颤。 他缓缓说道: “殿下若想救他——要快。” “快过蛮阿抵达平阳。” “快过大汗知道城是空的那一刻。” “快过大汗下令屠城。” 拓跋燕回轻声重复: “……屠城。” 清国公点头。 “萧寧以三十万大军为戏,动了大汗的逆鳞。” “逆鳞被动……那不是生气。” “是要把城、把人、把土地,全烧成灰。” 拓跋燕回长长呼出一口气,眸色沉了几度。 清国公忽又轻轻一笑: “殿下,我其实看得出。” “你对萧寧——並非无情。” 拓跋燕回目光一顿,抬头。 那一瞬间,她眼中虽没有羞恼,却有一种被人看穿的静默。 清国公又笑: “你们女子最容易对那种人上心。” “命硬、胆大、有才、有种。” “还偏偏……年纪轻轻,敢跟天去斗。” “这样的男人,谁见了不多看两眼?” 拓跋燕回抿唇,却没有否认。 半晌,她才道: “国公倒是看得清楚。” 清国公摆手:“老夫看人,是吃多了岁月的亏。” 他抬头,看向北方。 “殿下若真想救他——” “別人我不放心。” “你麾下这些侍卫更不行。” “要走这条去平阳的路——” 他伸出手,在桌上画了一条细线。 “唯有老夫。” “因为这条路……老夫曾走过。” 拓跋燕回眸光一动。 清国公继续: “那是一条旧路,古时的商队用过。后来雪崩塌方,旁人都以为断了。” “但老夫年轻时……闯过去了。” “別人走三日的路,我走一天半。” “若走那路,兴许赶得上——” “赶在大汗屠城前,把萧寧拖出来。” 拓跋燕回默了许久,忽然轻笑。 “国公……其实你也想见他。” 清国公楞了一下,隨即失笑。 “殿下,你才是真犀利。” 他嘆息: “萧寧这孩子……老夫听太多。” “紈絝?” “荒唐?” “不学无术?” 清国公摇头。 “可是他敢以一座空城戏弄三十万大军。” “敢以一己之局让大都天翻地覆。” “敢让左右司为了爭一个虚名互相撕咬。” “敢把大汗逼到今日这个骂天骂地的地步。” 老者眼中闪著一种罕见的兴味: “老夫活了六十多年。” “这样的年轻人——从未见过。” “若不亲眼去看看……” “怕是將来……再也见不到了。” 拓跋燕回低头,轻轻捧起茶盏。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著一种隱隱的决绝: “那就拜託国公了。” 清国公起身,肃然拱手。 “殿下儘管放心。” “老夫走这一趟——” “若救得了他,是他命大。” “若救不得……” 他微嘆: “那也好过让他死在大汗的怒火之下。” 拓跋燕回目光沉沉,望向窗外的雪。 那一瞬间,她忽然低声呢喃: “萧寧……” “你若死在平阳,那一切谋局……又还有什么意义?” 炉火劈啪作响。 屋外风声越发沉重。 而此刻,没有任何人知道—— 两天后的平阳,会迎来怎样的屠杀命令。 也没有人知道,清国公此行,是救人…… 还是踏入另一场无法回头的风暴。 …… 当夜,清国公上马出府,一路疾行。 官道之上,清国公独自踏雪前行,风声猎猎,夜色沉冷如铁。 一路奔行,他连夜赶路,几乎未曾歇脚。老马气息粗重,四蹄被风雪磨得发麻,但他依旧催马前行,只靠著一口顽强至死的气。 终於,第二日天光將破未破之时,他终於抵近了平阳外围的高坡。 雪被踏得“咯吱”作响。 他勒马停下。 而当他抬起头的那一瞬……连清国公这样见惯大阵仗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压得胸口发紧。 平阳城下。 三十万大军,铁甲密布,旌旗如暴风雪下的森林。 黑色的旗,红色的纹,狼首图腾隨风猎猎。 营帐成片,刀枪如霜,一条又一条战线正向平阳逼拢。 整个平阳,被三麵包夹得像一块待宰的肉。 清国公静静看著。 风掠过他的白髮,掠过他披风的下摆,將那已经冻僵的皱纹吹得更加深刻。 他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果然来晚了一步。” 他这样说时,声音轻得像隨时会被风吹散。 他將目光缓缓移往城池中央。 城上无烟。 街道空荡。 那些本应嘈杂的坊巷,那些应有的百姓脚步声——一个都没有。 空城。 真正的空城。 城內被撤得乾乾净净。 只剩一人。 清国公在偌大的城影里仔细搜寻,终於在城楼的远处,看见一抹微小的人影—— 孤立。 静立。 背风而立。 像是一根细得快被风折断的孤草。 他眯了眯眼。 “……那小子。” 就那样站在那里。 明明瘦、明明幼、明明撑不住三十万大军的一根指头,却硬生生让自己像一根戳在天地间的竹子。 不屈。 不倒。 也不逃。 清国公心口微震。 他终於明白拓跋燕回为何会犹豫,为何会想救他。 这样的人……活得太像一柄锋刃。 锋刃太亮,就容易折。 他轻轻摇头。 “可惜……终是来迟了一步。” 他轻声呢喃,但那声音里不是无奈,而是苍老的痛惜。 “萧寧,你这孩子……这一回,怕是再无生还之理了。” 他收回目光,再看向身后层层黑压压的军阵。 光从云缝里透出来,把那铺天盖地的军阵照成一片冷森森的金。 鼓声沉沉地响起。 是动员的节奏。 清国公神情一凝。 ——大军要动了。 他知道大汗的性子。 知道此刻的拓跋努尔是什么模样。 果不其然。 下一瞬,他看见了那人。 拓跋努尔换上了银黑交错的重甲,甲片如鳞,肩甲宽阔,背后狼旗迎风狂舞。 他像一座火山被逼至崩裂的边缘,眼睛猩红,双手撑著案板,面前是沙盘,是地图,是被他推翻又重新摆正、再推翻、再立起的愤怒与疯狂。 那一瞬间,清国公甚至听到了大汗的吼声穿过风雪席捲而来—— “荡平平阳!!!” “一个不留!!!” “三十万大军隨我拔城!” “辱我拓跋努尔者——杀!!!” “戏我拓跋努尔者——诛!!!” “敢骗我者!!!” “灭族!!!” 怒吼穿透风雪。 无数战士挥舞著刀枪,发出震天的嘶吼。 “杀光!!!” “杀光!!!” “杀光——!!!” 山谷、雪地、营阵,都被这股杀意压得战慄。 军阵如怒海翻起巨浪。 三十万大军的杀声,像是从地狱里涌出的嗜血狂潮。 清国公的马被嚇得后蹄一软。 他稳稳拉住韁绳,面上没有半分动摇,只有深深的沉嘆。 “拓跋努尔……果然还是这副疯样。” “萧寧,你想用空城计赚时间——” “但你忘了……” “你面对的不是一个被算计就退兵的帝王。” “你面对的是——疯子。” 风急骤地刮著。 清国公望著被三麵包夹的平阳,望著城楼上那孤单的少年皇帝。 他微微闔上了眼。 “幸好……你把城中百姓撤走了。” “这一场屠戮,终究不会化作大灾。” “只可惜……” 他重新睁眼。 眼中,是一个老人最后的哀悯。 “萧寧……你是活不下来的。” “在拓跋努尔真正明白自己被骗的一瞬间,你就已经死了。” “死在这三十万大军的刀锋之下。” “死在这场被怒火点燃的雪原里。” 风吹乱他鬢边的白髮。 雪在他掌心融化。 他低声道: “若你不是大尧皇帝——老夫或许还有法子救你。” “但你是。” “所以你只能死。” 清国公望向远处那少年影。 他忽然轻轻笑了。 带著一种苍老的悲意。 “萧寧啊萧寧,你活得太像故事里的英雄了。” “可世道不是故事。” “世道从不眷顾英雄。” …… 远处。 战鼓再次擂响。 如雷、如风、如山崩地裂。 三十万军士的脚步开始移动。 第一排的骑兵压上前,第二排步卒举起了厚重的盾,攻城车在雪中吱呀前行,巨石被推上投石架。 平阳—— 將被血洗。 而城楼上的少年……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像等著他的命运来临。 清国公长长呼出一口气。 “萧寧。” “你到底……在等什么?” “还是,你根本没有要逃的意思?” 他忽然想到什么,心口狠狠一跳。 “……莫非,你是想赌?” “赌拓跋努尔不会立刻攻城?” “赌拓跋努尔,起码会喊你投降一次?” 他失笑。 “孩子啊……” “你太不懂疯子。” “疯子……最不会给人解释的机会。” …… 风在雪地上捲起白沙。 三十万大军开始加速,杀声如雷霆滚滚。 清国公双目沉沉,握紧韁绳。 他知道—— 现在的拓跋努尔已疯,整个大疆军也疯,平阳会在一炷香內变成地狱。 而萧寧—— 那城楼上的孤影,风里摇曳。 却依旧不动。 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会来。 也仿佛—— 他有某种別人不知道的底气。 清国公盯著那小小的影,眉头缓缓皱起。 “……不对。” “你这孩子……” “为什么身上,看不到任何……绝望?” “大军压境,你竟然也不觉得慌乱?甚至没有打算逃跑?你在等什么?” 他忽然觉得一阵不寒而慄。 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 ——萧寧真的只是空城? ——他真的没有伏笔? ——真的……会束手待屠? 清国公握著韁绳的手微微发紧。 “你……到底埋了什么?” “你到底又算到了什么?” “你……想做什么?” 风雪呼啸。 杀声震天。 平阳城上那孤影忽然缓缓抬起头。 清国公的心臟,第一次在这一日里猛地一跳。 那少年抬头的动作,不是惊慌。 不是畏惧。 不是绝望。 而是—— 像在迎接什么。 像在等待某个时刻终於到来。 清国公忽然觉得脊背一凉。 “……萧寧。” “你到底……准备了什么?” …… 风势在午后忽然起了。 仿佛平阳外层层压下的那口沉闷铁锅,被看不见的巨手往下一按,连空气都沉得发紧。 土坡上的积雪被风颳起,拍在盔甲上,啪啪作响。 赵烈站在坡头,披风在暴风雪里猎猎翻腾,整个人像钉在风里,不动,不语。 望筒军士脸色发白,手抖得厉害,眼睛死死贴著借望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整个人像被从体內抽走了力气,只勉强挤出两个破碎的字: “……不对……” 陆頡一步踏前,稳稳扶住望筒军士的肩膀:“让开。” 望筒递过来时,军士的指尖已冻得失了顏色。 赵烈眉目一凝,却没看他,只目不转睛盯著陆頡举起望筒的动作。 风吼得厉害,像在吹散所有人的心绪。 陆頡呼吸极轻,却在他將望筒抬起的一瞬,连他一贯沉稳的气息也出现短暂停顿。 借望筒的视野越过雪雾,越过三十里的风声。 映入眼中的,是大疆三十万铁骑。 ——正在重新列阵。 不是撤军。 不是调防。 不是巡阵。 是压阵前移。 是攻城之前的三路推进。 陆頡手指一紧。 望筒边缘的金属硌进他眉骨,疼得麻。 半晌,他放下望筒。 风从他衣襟里灌入,让他胸腔骤然发冷。 他喉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 赵烈接过望筒,没有任何迟疑。 他必须亲眼確认—— 必须亲眼看到,不能听。 望筒抵到眼前。 剎那间,他的瞳孔骤缩到极点。 雪地上,三十万大军仿佛从沉眠中被唤醒。 旗面鼓动,刀光在风雪间晃出细碎寒芒。 前锋连成整线,中军旗阵缓缓向前推移,后军輜车正在调位,重甲步兵开始推进攻城车。 不是演练。 不是诈。 是真要攻。 真要杀。 真要屠。 赵烈胸口骤然发紧。 他猛地放下望筒。 “……他们要动手了。” 几乎是同时,赵烈身后的几名將领齐齐变色。 陆頡声音顿住:“这么快?!” 董延脸色煞白:“陛下还在城里……陛下还在平阳——!” 赵烈牙关一紧,胸腔深处像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陛下一个人留下,就是为了拖住三十万。 他们都明白,都知道,都看见那一幕: 陛下站在风雪里,独身白衣。 而三十万铁骑被他一人压下。 將士们至今想起仍心头震得发麻。 可那个“退军”的奇蹟,只发生了一次。 只怕,也就只有一次。 第836章 一人vs三十万兵马?! 风在这一刻,仿佛忽然死寂。 天地之间,只剩赵烈那一句低沉、沙哑、像从喉骨深处挤出来的嘆息。 像是为某人的命运提前敲响的丧钟。 陆頡猛地转头,看向赵烈,只见他脸色惨白,平常那股横衝直撞的悍气此刻全无——化成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惊惧。 不是怕死。 是怕陛下死。 所有人都听出了这层含义。 剎那间,所有人的后背都像被寒风冻住,僵硬、紧绷、连呼吸都断断续续。 董延的手死死攥住韁绳,指节发白,声音里带著明显的颤音: “赵將军……陛下一个人……还在城里……” 这句话说完,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无人应答。 因为每个人心中都在迴荡同一句: ——他一个人,怎么挡三十万? 就算武力再强,能一剑挑十人,能百战百胜——那又如何? 面对三十万。 面对攻城巨车、震山破的撞城槌、弓弩齐发的黑雨。 面对被拓跋努尔的疯狂点成巨兽的铁流。 一个人……能挡吗? 无人敢说能。 风呼的一声从雪坡顶卷过,吹得旗角疯狂拍打。 赵烈忽然深吸一口气,像是逼迫自己从绝望里抬起头来。 他一把握紧了腰间的刀。 “不能!” 他忽然低吼。 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撕出来的。 “不能让陛下一个人死在平阳!” 所有人齐齐抬头。 赵烈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像是宣告自己的命: “陛下让我们撤,是命令。” “可陛下留在平阳,是……为了我们,为了大尧,为了天下百姓。” “他……不是为了活,是为了负!” “既然他能背负天下!” “那我们……怎能连承担陪他死,都不敢?!” 这句话落下,所有人的喉咙都像被针刺一般发紧。 陆頡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雪气。 董延脸颊因激动而抖得厉害,却还是强行压住情绪。 赵烈转身,一把抓住马鞍,整个人一跃而上。 披风在风中鼓响。 他的声音震得雪坡下的小松树都抖了三抖: “我赵烈——先说在前头!”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是送死!” 风声忽然一顿,像是也在听他的话。 赵烈双腿一夹马腹,坐得笔直,大喝: “我要去平阳救陛下!” “我知道——” “凭我们这些人,挡不住三十万!” “我知道——” “去了,连浪都翻不起一朵!” “我知道——” “我们这百来號人,一旦被发现,就是被围杀的命!” 他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像是要把心中压著的血呕出来。 “但是!” “但——是——!!!” 他死死盯著平阳方向,那城墙如同一张巨兽的口,而其中的一点白影,是他们真正的君王。 “我不能看著陛下一个人死在城上!” “我不能!” “我赵烈做不到!” 胸腔里的怒、悲、痛、悔,全都化成了这一句咆哮。 剎那间,所有將士的眼睛都湿了。 陆頡缓缓握紧马鞭,声音低哑: “赵將军……” 但还没等他说出全部,赵烈已抬手阻止。 他怒喝: “这是我一人的想法!” “现在我要你们听清楚!” “谁想回北关——我不怪!” “谁想活著完成陛下原先的命令——我也不怪!” “谁不愿意送死——天经地义!” “你们愿意留下来,我赵烈,感激!” “你们愿意回去,我赵烈,也敬佩!” 说到这,他忽然声音一顿。 然后,重重落下最后一句: “但我要去。” “陛下在平阳。” “我……必须去。” 风雪在这一刻完全静止了。 像所有天地都在等著这句话落地。 赵烈缓缓举起手,指向平阳城方向。 “这是我赵烈自己的选择。” “愿意跟我去的——上马。” “愿意回北关的——立刻转向。” “无论你们做出哪个选择……” “你们都是英雄。” 他真的这样说了。 没有一句激將,没有一句责怪。 只有沉沉地尊敬。 空气里忽然传来马鞍轻轻的绷紧声。 赵烈怔了一瞬回首。 第一个上马的……是陆頡。 陆頡没有说话。 只静静地抬起了韁绳。 那动作像是在说: ——我跟你去。 然后是第二个將士。 第三个。 十个。 二十个。 五十个。 没有人转身,没有人迟疑,没有人犹豫。 所有人都上马了。 那一百多匹马在风雪里震动著,蹄下的雪在沉重而坚定地“咯吱”作响。 无人退后。 无人逃避。 无人选择生。 他们选择了—— 与陛下共死。 赵烈喉咙一紧,鼻腔发酸。 他狠狠扯了扯韁绳,让自己硬生生抬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环视这百余人。 平日里,是他带著他们杀,是他骂他们、训他们、罚他们。 可现在——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抬头挺胸,像是要把命直接掛在刀尖上。 没有一句豪言。 没有一句激励。 他们的眼里只有一种光: ——决死。 赵烈吸了一口冷风,让胸腔刺痛。 然后猛地高举马刀。 “好!” 他的吼声震得雪坡都抖了一抖。 “既然如此!” “那我们这百人——!” “便以血,为陛下开一条路!” 眾人齐声大吼: “愿为陛下死!!!” 那声音压过风雪,直衝云霄。 赵烈猛地一挥马刀: “全军听令——” “隨我——!!!” “杀向平阳!!!” 他双腿狠夹马腹。 “驾!!!” 马嘶声如裂天。 他衝下雪坡。 背后,一百余骑同时催马,雪被马蹄踢得漫天飞舞。 这支小队,衝进雪原中,风从他们的头盔呼啸而过。 像千万柄刀划过。 他们知道—— 这一衝,便再无回头。 他们知道—— 到了平阳,只是送死。 但他们仍然衝下去。 这一刻—— 天地间,一百余道身影,在三十万大军压境的地狱前。 逆风。 逆雪。 逆命。 逆天。 ——只因,他们的君王尚在城上。 他们必须去。 哪怕只是陪他死。 哪怕只是让他死得不那么孤单。 哪怕只是告诉他: “陛下,您不是一个人。” 雪原之上,一百匹战马踏碎白雪,奔向黑压压的军阵。 像是白色的刀锋,刺入钢铁的海洋。 风声呜咽。 天地黯然。 赵烈怒吼: “萧寧——!撑住!!!” 这是唯一一句他们能喊出的。 喊的是——陛下。 喊的是——君王。 喊的是——他们愿为之死的人。 雪在他们马蹄下炸裂,一路白浪翻滚。 他们奔向的是——绝境。 他们冲向的是——地狱。 他们迎的是——三十万的死亡铁流。 但无人回头。 无人颤抖。 无人说不。 风雪中—— 这一百人,像一百把在风中燃烧的刀。 烈烈燃起。 奔向命运的坟墓。 ——为救那一个人。 为救那一个站在风雪城楼上的少年皇帝。 他们寧死。 不退…… 另外一边,平阳城外高坡之上。 风噬骨般从北方呼啸而来,將清国公的战袍颳得“啪啪”作响。 他孤身立在雪覆的高坡之上,无人知晓,也无需知晓—— 他是来救一个几乎必死之人。 在辽阔到望不见尽头的风雪中,三十万大疆军正如一堵移动的黑铁之墙,轰鸣著推进到平阳城下。 攻城锤被推到阵前。 重盾步兵开始列队。 骑军排成三列,马蹄在雪地上踩出沉雷般的回声。 只待一声令下—— 平阳便会化作血色的废墟。 清国公拽著韁绳,老马在风雪中微微发颤。但老者的背却依旧笔直,好像那所有杀气都碰撞不到他的脊骨。 他眼神深沉,审视著城楼之上那几乎渺小到要被风吞掉的白影。 萧寧。 孤零零地站在平阳空城的门楼中央。 清国公心里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此刻萧寧最明智的选择,是躲。 躲到城中某个角落,赌大汗的大军在屠城时不会发现他。 这或许卑微、或许死气沉沉,但却是唯一能让他多活一刻的办法。 以三十万之眾—— 哪怕把平阳一砖一瓦翻过来,翻三遍、五遍,也能將一个少年翻出来。 可即使如此,躲,依然是唯一的路。 ——如果他躲得够深, ——如果他命够大, ——如果他侥倖逃过大汗怒火中的第一波疯狂, 也许,他能活著见到清国公。 清国公望著城影,轻声呢喃: “孩子……你该明白的,你该躲的啊。” 然而下一瞬。 他瞳孔猛地一缩! 萧寧动了。 动得极慢,却极分明。 那少年先是缓缓抬起手,那手指纤长、骨节清晰,握住了背后的剑。 他將那柄剑拔出。 风雪狂舞,剑身上映出一道森鋥寒芒。 他低头,用衣袖,认真地擦拭著剑刃。 剑刃被擦得乾净且闪亮,仿佛不是要面对三十万大军,而是要去赴一场仪式、一场盛典。 这动作安静、专注、平稳。 却扎眼得让清国公喉头紧了一瞬。 “……你这是在做什么?” 下一息。 萧寧將剑轻轻往身侧一立,整个人站得笔直。 像一桿青松。 像一柄刚刚从炉火里拔出的新剑。 他抬起头,望向城外三十万大军逼来的方向。 清国公心口骤然一跳! “等等——” 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衝上他的后背,让他这条六十多岁的老狼瞬间绷紧。 萧寧的身前,是大军的咆哮,是拔城的脚步声,是即將压垮一切的狂怒。 而萧寧—— 不退。 不缩。 反而抬脚……向城门走去! 清国公的心几乎是被硬生生捏住: “你……你要干什么?!” 然而少年没有听见,也不会听见。 风雪中,他踏出了第二步。 然后第三步。 一个人影,孤独却毫不迟疑,竟然朝城门方向走去! “你疯了!——” 清国公失声了。 他这一辈子见过太多疯狂的人,见过太多不要命的將军,见过太多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可从未见过—— 一个人, 一个少年, 在面对三十万大军全线压境之时, 竟然选择—— 迎上去。 不是逃。 不是躲。 不是求生。 是走向敌军。 是迎著刀刃。 是带著剑,走到三十万的杀戮面前。 清国公呼吸一窒,胸腔被某种巨大的震骇生生撞开。 他的声音被风撕裂,却依旧从喉口挤出: “你……你不会是想——” 他想到的那个可能,让他浑身血液都凉了半寸。 没有人能那样做。 没有人敢那样做。 没有人应该那样做。 萧寧,你…… 你可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 那不是敌军。 那不是一场战斗。 那是屠杀。 是拓跋努尔亲自下令的屠城。 是三十万疯了、狂了、杀红眼的大军。 你一个人,一柄剑…… 凭什么? 想做什么? 凭什么? 清国公攥著韁绳的手指发颤,指骨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想立刻衝下去的衝动。 可肩膀之上的年岁压住了他。 他只能用撕裂的声音低吼: “你疯了!你是真的疯了?!你一个人——” “你想阻三十万?!” “你以为你是神仙吗?!” 萧寧在雪中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背影单薄,却像撑起了一座山。 清国公的眼角被风吹得发酸,他喉头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在找死啊……” 风雪掠过他白色的鬢角。 可他却第一次觉得—— 这世上,有些年轻人, 真的连死,都比旁人活得更锋利。 他喃喃道: “萧寧……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为什么……寧愿死,也不躲?” “你……到底算到了什么?” “还是说……” “你根本没想活?” 雪地里,萧寧的脚步更清晰。 剑在他掌中光芒更冷。 城门就在眼前。 三十万大军的第一排骑兵已经调好了马阵。 空气像在沸腾。 仿佛下一秒—— 铁流便要吞没那孤影。 清国公忽然心口发痛——他竟有种错觉: 那少年不是去送死。 而是去做一件他必须做的事。 一件他认定了的事。 一件连他死,也必须去完成的事。 清国公忽然间只觉得呼吸发紧。 “萧寧……” 他低声呼唤著那遥不可及的名字。 风吹乱他鬢边白髮。 雪落在他掌间,立即融化。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 他所要救的那个人, 並不是被命逼到墙角的少年。 而是一柄锋芒太盛的剑。 太亮。 太狠。 太孤独。 也太无所畏惧。 清国公喉头髮涩,眼中竟罕见地泛出一丝湿意。 “你这疯子……” “你根本不是要逃……” “你是决心……要以你一人之躯——” “去面对三十万?” 风雪大作。 三十万铁骑如黑海翻涌。 萧寧的背影,却在其中——越走越直。 清国公睁大了眼。 一句嘶哑的声音,溢出他喉口: “你这是……想以一人,挡一军?” “你想——以命,换局?”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风雪在吼。 大军在吼。 天地都在为那少年的步伐震动。 而清国公—— 老眼之中,第一次出现了震骇之外的东西: 一种被压抑了半生的狂热,被一个年轻人的背影点燃。 “萧寧……你这孩子……” “若你不死——你必是天下之主。” “可你偏偏要在今日……” 他声音沉入风雪中: “以一人,对三十万。” “疯子。” “疯得……让我这老东西都心颤。” 清国公喃喃著,视线死死钉在那道背影上。 风雪里,萧寧握著剑,脚步却不急不缓。他不像一个赴死的人,也不像求生,更不像赴战—— 反而像一个在走向自己命运的人。 稳。 静。 沉。 每一步都落得极轻,像怕惊扰了风雪,而不是怕面前那三十万杀狂的大军。 清国公胸腔几乎堵住,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臟有些承受不住。 “孩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寧走到城楼之下。 那扇巨木城门,在三日前曾被他一人一剑逼退三十万;在今时今日,大汗已下令屠城,城外杀声冲天,按理他该避之,如避深渊。 可他却伸出手。 手指落在那扇沉重的门板上。 一寸。 一寸。 轻轻推开。 没有声势,没有轰鸣,也没有震裂之音。 仿佛这是平常不过的开门动作。 可清国公看到那一瞬——脊背却像被刀划开。 “你……竟然……” 门扉在风中微微颤著,被萧寧一寸寸推开。 终於,让出一个人能走出的空间。 那少年跨出门槛。 站在城门前。 天地间风雪呼啸。 三十万铁骑如黑海般在远处翻涌,杀气凝成可见的雾气。 而城门前,只有他一人。 白衣如雪,剑如霜。 清国公只觉得眼前一阵发白。 要知道,他可是皇帝! 而他身后没有士兵、没有百姓、没有城楼火把、没有任何声势。 只有—— 空城。 真正的空城。 他一个人,就是整座平阳。 清国公嘴唇颤了一下,喉头髮出极轻的声响: “疯子……你是真的疯子……你要以一人之身,面对三十万?” “你怎么敢的……” …… 三十万大军已压至平阳城下。 杀声震天,天地俱裂。 拓跋努尔一身重甲,立在最前方。狼旗在他身后炸开般鼓动,他的眼红得像要流血。 “给我推进!” “攻城车上前!!” “第一梯队举盾——!” 他几乎咆哮著发號施令。 就在此时—— “轰——” 不是雷声。 而是……一种极轻,却似乎震撼三军的声音。 前方,有人惊叫: “城门……开了!!” 拓跋努尔猛地一怔,头颅僵硬地转向平阳城门。 只见那城门,在杀声滚滚之中,被从里面推开。 缓慢的。 平静的。 像一只眼睛被从沉眠中打开。 紧接著—— 一个白色的身影,安静地站在了门前。 拓跋焱喉咙猛地紧了一下: “……又是他。” 拓跋努尔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像被火焰点燃。 “萧寧——!!!” 三天前,也是这样。 三十万围城,他一个人走出。 当时拓跋努尔以为对方有伏兵、有机关、有后手。 今日再见,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小子……竟然还敢? 他不是应该躲吗? 应该逃吗? 应该在城中瑟瑟发抖,求天求地吗? 他打开城门,是为了什么? 找死?挑衅?或者……还有什么底牌? 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合理。 因为那门后—— 空无一人。 拓跋焱不由得低声道: “大汗……他……他竟然又走出来了。” “他难道不怕?” 拓跋努尔没有回答。 只是盯著那道白影,眼神逐渐收紧,像看著一头即將用尽生命的白狼。 身后眾將诡异地静下来。 三十万大军,也被这一幕生生压了一瞬。 所有人都看著—— 一个人。 一柄剑。 立在城门前。 面对三十万。 那不是勇气。 那是……狂气。 是让人心底都发毛的那种狂。 有老將忍不住咽口唾沫: “三天前,他就是这样出来的……难怪大汗当时不敢轻举妄动……” “可这次……这次……” “这次他是疯了吧……” “面对这样的敌军,竟然敢走出来……这若不是勇武……便是天生的狠人。” “一个少年皇帝……竟到了这般地步……” 讚嘆、震惊、恐惧——混杂在无数人的喉咙里。 拓跋努尔目中血丝越来越密。 他忽然低笑。 那笑声带著狂气。 “好。” “好啊!” “萧寧!!!” 他的声音压过风声,压过杀声,直直落在那孤影之上。 “我是真没想到——三天前你敢这么出来,我已经佩服你一次。” “但我更没想到……” “今日——你竟然,还敢如此走出来!!” 拓跋焱屏息。 拓跋努尔脸上不是愤怒。 不是恼羞。 而是……敬意。 是一个强者对另一个强者的敬意。 他缓缓抬手,將大刀横於胸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咬字沉沉: “萧寧,我佩服你。” “你是好汉。” “是硬骨头。” “是疯子。” “也是倔强到让我这个敌人都不得不尊敬的青年。” 他眼神骤然一狠! “但是!” “今日——” “你只有一条死路可走!!” “带著我拓跋努尔……” “对你最后的尊敬——” “上路吧!!!” 杀声,轰然炸开。 像海啸。 像雷霆。 像末日降临。 而城门前的那道白影—— 仍旧站著。 衣袂在风雪里猎猎飞舞。 剑在他掌中微微颤鸣。 孤身一人。 面对三十万。 但没有退一步。 仿佛他才是那三十万的主人。 仿佛整个战场,都因他而存在。 清国公在远处的高坡上,看著这一幕,胸口发紧,心跳快得像要破碎。 他低声呢喃: “萧寧……”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什么给你的勇气,让你一人这般独面三十万大军?!” 第837章 拓拔焱!死! 拓跋努尔死死盯著那道白影。 他的马蹄踩在雪上,“嘎吱”作响,声音沉得像敲在每一个战士心口。 他的三十万铁流如潮水般缓缓推进,盾墙压过积雪,战车拉出滚雷般的轰鸣。 但他却盯著—— 那一个人。 那个站在城门前,空城之后,孤身迎著三十万的大尧少年皇帝。 萧寧。 拓跋努尔的呼吸在头盔內凝成白雾,他的眼眶里还残留著刚才对勇士的尊敬,可眼下—— 他第一次觉得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盯著萧寧的神情盯了足足十息。 无惧。 无慌。 无怒。 无怯。 甚至没有那种临死前的孤绝、那种想以死成仁的决然气。 萧寧脸上……什么都没有。 不像赴死。 不像拼命。 不像求荣。 不像赌命。 而是—— 平静。 冷静。 甚至,像是在等待什么。 拓跋努尔心底猛地一紧。 “……不可能。” 他的喉咙里挤出一道低哑的声音。 “面对三十万,他怎么可能不慌?” “怎么可能?” 他在心里骂出一句粗话。 因为他自己都清楚得很: 哪怕换成他拓跋努尔自己,一个人面对三十万大军,也绝不会像这少年一样稳得不带一丝颤。 他会怒。 会狠。 会杀。 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像是面对一阵微风、一场细雪,而不是三十万铁骑。 拓跋努尔眯起眼,瞳孔深处划过一丝陌生的不安。 “他到底在看什么?” “他在等什么?” 雪不断落在萧寧肩头,却被风吹散,像碰不著他。 而萧寧的脸上,居然……还带著一点点浅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 那笑意像细针,扎进拓跋努尔心里。 他忽然意识到—— 萧寧不是单纯的疯。 不是盲目的狂。 不是单纯来送死。 不。 这个少年…… 有底气。 “他到底倚仗什么?!” 拓跋努尔胸腔猛地收紧,一瞬间竟生出一种被挑衅的恼火。 这小子明明身后空城。 明明孤身一人。 明明无兵无將。 明明一剑面对三十万必死无疑。 可他偏偏站得像一座山。 偏偏稳得像握著天下兵权。 偏偏淡得像三十万在他眼里不过是些雪堆。 拓跋努尔眼角抽了一下。 “疯子……真是个疯子。” 他吐了口气,压下胸腔那一点隱秘的不安。 不想。 不猜。 也不再看那少年那双像看穿世事的眼。 拓跋努尔忽然狠一咬牙,吼声震开天地: “死吧,萧寧!!!” “不过——” 他声音一转,竟带著真正强者才会给对手的礼。 “我大疆人敬重勇士!” “明年,我拓跋努尔,会亲自给你上上一炷香!!!” 三十万大军同时怒吼。 拓跋努尔猛地举起大刀: “——杀!!!” 轰————!!! 天地为之一震。 杀声、雪声、铁的雷鸣声混成一片。 巨盾步兵衝锋。 骑军抖韁。 长矛阵如一片铁林扑向城门前那道孤影。 白雪被马蹄炸开成千片碎芒。 整个世界仿佛要吞没萧寧。 拓跋努尔盯著那道白影,眼中杀意滚滚—— 下一瞬。 萧寧笑了。 那笑极轻。 却轻得让拓跋努尔心口突地一跳。 萧寧抬眼,看著奔雷般压来的铁流。 神色如初雪般冷清。 温静。 甚至带著一点点嘲讽。 他淡声开口,声音在风雪中,却像敲在拓跋努尔耳边: “怎么?” “你真觉得——我毫无倚仗?” 萧寧抬起剑,剑尖轻轻指向三十万。 那一刻。 雪地一静。 风声一静。 天地一静。 拓跋努尔的心,第一次,被一个少年一句话震得微颤。 萧寧轻笑。 声音冷得像从剑锋上渗出来: “出城来,是送死?” “……天真。” 拓跋努尔心头猛地一缩! 还没来得及细想—— 下一瞬。 萧寧——动了。 他不是退。 不是躲。 不是站死。 而是—— 迎著三十万。 衝出去。 白衣猎猎飞起。 锋芒如破雪之光。 那一瞬间,他像当空一柄利剑,直接刺向三十万大军的胸口。 拓跋努尔瞳孔猛地收紧到针尖大小! “他——!!!” 他大喊出声: “他居然敢衝上来?!?” 惊讶、怒意、震骇混成一团,堵在他的胸口。 萧寧一个人。 迎著三十万。 没有犹豫。 没有畏惧。 像是—— 他来冲的不是大军,而是自己的命运。 拓跋努尔第一次在战场上被嚇住。 真的嚇住。 “这小子……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是不是——疯了?!” “疯到连三十万都不放在眼里?!” 他甚至本能地想勒住马韁。 可他的三十万军已经被他的命令推到了极限。 铁流汹涌,无法后退。 他胸腔猛烈起伏,盯死那道剑光般的白影。 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寒意: ——这不是勇气。 ——这不是血性。 ——这不是匹夫之勇。 这是…… 一种连他拓跋努尔都不敢拥有的“死之觉悟”。 他怒吼: “所有人注意!!!” “那小子不对劲——!!!” 可他的声音,被三十万铁流轰鸣淹没。 而萧寧。 那柄剑。 那道白影。 已经像一道裂开天地的亮光,狠狠撞进三十万的阴影里—— 无畏。 无惧。 无退路。 却带著一种拓跋努尔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力量。 一种让三十万將士心底发麻的力量。 拓跋努尔喉咙发紧,心臟狠狠撞在胸腔內。 他终於低声骂出一句从未对敌人说过的话: “……萧寧,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然后。 这三十万大军—— 终於迎来了那孤影的第一剑。 天地瞬时裂开。 雪与风骤然炸成光。 ——战,终於开始。 另外一边。 清国公正死死盯著那白影。 原本,他以为萧寧走出来,是为了——以死逼谈、以命换局、以孤身示威。 哪怕这些都疯狂至极,但至少,还算是“人”做出的事。 可是现在…… 他看见了。 他看见那少年,那个孤身面向三十万大军的白衣身影—— 竟然……冲了上去。 不是站在原地,不是死守,不是静等死亡,而是…… 迎著三十万大军的衝锋——独身一剑杀上前去! 那一瞬间,清国公整个人仿佛被雷劈过。 一股冰凉从脊背窜到头皮。 他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脸色彻底变了: “你……你疯了啊……!!” 可话音未落,他眼前的画面就仿佛要把他这条老命嚇得心臟停摆。 萧寧的剑光——亮了。 那剑光亮得刺眼,亮得风雪都被斩得四散倒卷,亮得好像把整个天地都劈开了一道缝。 下一瞬。 少年拔地而起。 白衣翻飞,整个人如同一道雪色的流光—— 直直跃向三十万大军的正中央、向拓跋努尔本人所在之处! 清国公的眼瞳瞬间紧缩,几乎裂开! “你敢——?!萧寧!!!” 可那道身影根本听不见。 风雪在他脚下炸裂,他整个人高高跃起,如鹰,如狼,如剑。 那一剑—— 带著让人窒息的狠意。 带著仿佛要劈开整个战场的决绝。 带著一个少年皇帝,將生死拋在九霄之上的疯狂。 清国公甚至来不及喘气,就看见剑光狠狠劈下! “萧寧——!!!” 他嘶吼出声。 可是剑光已落下。 “——轰!!!” 那一击声势之大,仿佛连风雪都被震退三丈。 白光炸开,雪被斩成细粉。 瞬息之间。 拓跋努尔身侧,一道魁梧的黑影猛地扑上来! “殿下小心!!!” 是拓跋焱。 他挡在拓跋努尔前方,大吼著抬起双臂,用尽全身力气,硬接那一剑。 剑落。 清国公看见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 拓跋焱全身鎧甲竟然像被踩碎的陶土般裂开、崩飞。 下一息。 “一——声——闷爆。” 拓跋焱整个上半身被生生劈成两截! 鲜血混著雪沫,喷溅三丈,热气冲天。 裂开的身体从半空摔落在雪地上,把那一片雪染成最刺目的红。 全军寂静! 三十万大军,竟被这一剑震得齐齐一颤。 清国公的呼吸在胸口猛地停住。 心臟像被铁鉤掛住,不受控制地收紧。 “这……这不可能……” 他喃喃,声音几乎抖得断裂。 可是…… 比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事,在下一瞬发生。 萧寧的剑势没有停。 那剑光被拓跋焱的身躯阻了一瞬,势头却丝毫未减! 余势继续往前,直劈——拓跋努尔。 拓跋努尔瞳孔一缩,怒吼著抬刀抵挡。 可是迟了。 “噗——!!” 一蓬热血喷上天空。 拓跋努尔整条右臂,被那根本像是神仙般的一剑……硬生生斩掉! 断臂飞出五尺远,落在雪中,滚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拓跋努尔惨叫。 声音粗糲、撕裂,像野兽的嚎叫。 雪地因他跪倒的重压震起一片白浪。 大汗……受伤了! 而那半截手臂—— 被萧寧一剑斩落! 清国公看得整个人都傻了。 傻得连心跳是什么都忘了。 他嘴唇哆嗦著,连气息都忘记吸: “这……这是……什么武功?” “不……不对!” “这根本不是武功可以解释的……” “这小子……他……” 他震惊到几乎失语,喉咙像被风雪塞住,发不出完整的话。 三十万大军的杀声,在那一瞬,仿佛被萧寧这一剑硬生生斩断。 整个战场,安静到连雪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巨大的白雪天地间—— 只剩萧寧一人,立在血雾之中。 他的白衣染上了红。 肩头微微起伏,却看不出任何疲態。 他只是举著剑。 那剑,在风中嗡鸣。 仿佛在嘲笑,仿佛在挑衅。 仿佛在说: ——朕来了。 清国公浑身发寒。 他颤著手抓住马鞍,像是怕自己一激动,从坡上摔下去。 他的声音沙哑到不像人声: “萧……萧寧……你……你竟是这样的……” 他终於明白。 终於明白萧寧为什么敢衝上去。 终於明白萧寧为什么敢一个人走出空城。 终於明白萧寧为什么敢面对三十万。 因为—— 那不是疯狂。 那是实力。 是一个被天下误以为紈絝、误以为废物、误以为玩物丧志的少年皇帝,用一剑告诉天下的事实: ——我不是废物。 ——我不是棋子。 ——我不是弱者。 ——我生来,就是为立於风雪之巔。 清国公喉咙一紧,眼眶突然热得发痛。 他喃喃: “原来……你根本不需要我们救……” “不。” “你是……你是压根不把三十万放在眼里?” “不对,不对不对……你不是不放在眼里……” “你是……强到……连三十万都阻不了你?” 他呼吸急促,心臟直跳胸腔,他甚至感到指尖发麻。 “天哪……” “天哪……” “我这是……看到了什么……” “什么样……的人间妖孽……” “什么样的……帝王之姿……” “这……这是大尧建国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天才!!!” 他的声音越说越颤,越说越惊,越说越像是在见证某种……足以写入史书开篇的存在。 然而。 战场上。 萧寧缓缓抬起头。 目光在血雾中亮得像刀。 仿佛整个三十万大军,都被他看得心底发寒。 隨后,他淡淡地抖了抖剑身上的血滴。 动作轻鬆得……像是在拂去衣上的雪。 那一瞬,清国公彻底明白: 这不是侥倖。 不是拼命。 不是赌命。 不是奇蹟。 这就是萧寧的真实实力。 是一个被掩藏了十八年的——真正的皇者锋芒。 清国公胸腔狠狠收紧,眼里第一次……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光。 他死死盯著那少年,颤声道: “原来……原来你不是要死。” “你是……打算杀。” “你不是去送命。” “你是准备……” “以一人之身——屠三十万!!!?” 风雪刮过他的脸,让他整张脸都被冻得发青。 可是他的眼眸,却比风雪更热。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 他们都错了。 天下都错了。 无论是拓跋努尔、朝堂百官、北疆诸城、还是所有以为萧寧要死的人…… 统统错了! 这场不是“灭国之战”。 不是“屠城之局”。 不是“少年皇帝的葬礼”。 而是—— 一个少年帝王,第一次向天下露出自己的獠牙。 清国公胸腔中的热血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他喃喃道: “萧寧……你……你若不死……” “你必是千古第一帝。” “千古第一!!!” 他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发抖。 像一个在冬夜看见日出的老人。 像一个在末日里看见希望的老將。 他甚至忍不住抬起手,狠狠地抹了把眼睛。 他这一生见过太多英雄、豪杰、天才、猛士。 却从来没见过—— 一个人,敢以一己之身,硬撼三十万。 而且还真打得对方伤亡惨烈。 就在这时。 战场前线又传来惊呼。 清国公猛地抬头。 只见萧寧—— 並没有后退。 並没有防御。 並没有停在原地。 而是…… 再次冲了出去!!! 那一刻,清国公的心臟再次狠狠抽紧。 “疯子!!!” “你是真疯子!!!” 他忍不住失声怒吼。 可是他的怒吼中,却带著一种压不住的狂喜。 一种像是血液沸腾的悸动。 一种老將见到真正天骄时的狂热。 他喉咙发涩,声音里满是颤抖: “萧寧啊……” “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你……到底是想把天下嚇成什么样……” “你……这是……要以一己之力——镇!压!三!十!万!!!” 风雪之中。 那少年皇帝再次踏雪而起。 步伐平静。 剑光冷烈。 他像一柄从九天坠下的剑。 也像一尊从血海里走出的帝王。 清国公胸口震得发痛。 他第一次觉得—— 萧寧不是大尧的皇帝。 他是…… “天命所归之人。” 他握紧韁绳,声音几乎哽咽: “这天下……” “要变了。” “要被这孩子——硬生生劈开了新的一纪。” “大尧……要因他……而重生。” 风雪怒嚎。 战场寂静。 萧寧一剑斩天。 清国公热泪盈眶。 这一刻—— 他终於真正看到: 那少年,不是走向死亡。 而是走向…… 他的帝王之路。 …… 风雪仿佛在那一瞬间被世界抽走。 天地之间,只剩“嗡——”的一声震鸣,在拓跋努尔耳畔炸开。 那一剑。 那一剑快得根本不像人能挥出来。 快得连天地都来不及反应。 快得……连他拓跋努尔,这个一生驰骋沙场、从死人堆里杀到大汗宝座的人,都没能看清。 只看到白光一闪。 再看时—— 拓拔焱已经断成两截。 他那套號称“硬甲之王”的黑金胸甲,被劈开得像纸。 甲碎四散飞出,断口平得像镜面,连卷边都没有。 拓跋努尔震在原地。 真正的震。 震得脚下的雪都像浮在云端。 拓拔焱是谁? 那是他麾下最强的將军! 不是儿子,不是亲族,但却是他十年亲手带出来的悍將。 大疆军中出了名的“破城狂狼”。 与他征战无数。 替他挡过箭。 替他杀过敌。 替他撕开过血路。 那样一个人……强如山岳、狠如虎豹的將军…… 竟然连接他的一息都没有。 就被萧寧劈成了二段。 劈成——二段。 这一瞬,拓跋努尔的大脑一片空白。 嗡嗡的。 甚至连疼痛都感受不到。 他只是机械地、迟钝地垂下头,盯向自己的左臂。 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空的。 肩口喷著血,热血在寒风中化成雾气。 他甚至没有痛觉。 只是……不可置信。 他是拓跋努尔。 大疆的大汗。 曾独自一人斩杀敌国四十余將领。 曾被大疆人誉为“铁狼”。 曾被说是:除了天神之外,世上没人能让他低头的人。 但此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句古怪而茫然的声音: ——我的手臂……被人砍了? ——焱……被人劈了? ——发生了什么? 那一瞬,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血的温度告诉他,那是真实的。 他的手抖了。 胸膛也抖了。 不是因为疼。 不是因为冷。 而是因为……恐惧。 是从未有过的那种—— 来自本能深处的恐惧。 是一个猛兽第一次遇到天灾时那种发自骨髓的惊悚。 他终於抬头,看向前方那个踏雪而立的白衣少年。 萧寧。 他一人一剑。 站在三十万铁军前。 沾著对拓拔焱的血。 剑尖仍滴著温热的红。 风吹过,连雪都绕开三分。 拓跋努尔心臟猛地缩了一下。 他终於明白。 终於看懂。 萧寧的倚仗——不是人。 不是兵。 不是城。 是他自己。 是他……那恐怖至极的武道。 拓跋努尔的嘴唇在风中颤了两下。 他从未这样颤过。 他瞪著萧寧。 瞪著那张沾了雪的少年面庞。 那张该属於紈絝、属於温室、属於宫廷的脸……此刻却像一把杀人凶兵。 “他……他……” 拓跋努尔喉头像被什么堵住。 他嘶哑地挤出一句: “他懂……武?” 不是一般的武。 不是上阵杀敌的那种粗野武勇。 而是——真正能杀將、灭阵、破军的武道。 能一剑斩甲。 能一剑斩將。 能一剑定生死。 拓跋努尔的心在狂跳。 几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面对的是不是“敌將”。 而是—— 一柄被天神丟在凡间的剑。 一柄锋芒外露、难以捉摸、连碰都不敢碰的一柄剑。 他终於明白了。 萧寧为什么敢走出来。 为什么敢迎三十万。 因为他有底牌。 因为他不是普通人。 因为他……可能是怪物。 拓跋努尔的呼吸急促起来。 身体里有一种叫“恐惧”的东西,正在迅速灼烧他的血液。 就在他还在惊愕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慌乱至极的声音: “大、大汗!!” “大汗您快撤啊!!!” “护住大汗!!护住大汗!!!” “別让他衝过来!!” 无数军士疯了一样扑上来,挤在拓跋努尔身前,把他往后拖。 因为萧寧……还在走过来。 在三十万的畏惧中。 在人的海洋中。 他像一道白影,隨意地、若无其事地提著剑,继续往前走。 风吹起他身上的雪。 像吹起一柄出鞘的剑的寒光。 那目光冷静得让人窒息。 拓跋努尔被护著撤。 但他一直盯著萧寧。 惊悚、惧意、震骇、不可置信、羞怒……所有情绪开始一起在胸腔狂撞。 第838章 萧寧一人VS三十万! 平阳城外! 惊悚、惧意、震骇、不可置信、羞怒……所有情绪开始一起在拓跋努尔的胸腔狂撞。 那感觉像是突然从高空坠落,胸腔被生生撕开,一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恐惧”硬生生扎入骨髓,让他连呼吸都乱了半拍。 他不敢相信。 他拓跋努尔,这辈子几乎没怕过什么。 从十六岁开始杀人,二十岁成部族悍將,三十岁一刀砍掉两个部族的族长头颅,四十岁以无可爭议的狂暴武力登上大汗之位。 他一生见过大风大浪,见过无数强者,但从未见过这种情形: ——一个少年。 ——一柄剑。 ——三十万大军。 而他拓跋努尔,堂堂大汗,竟被斩掉了一条手臂。 他的大脑刺痛,像是被萧寧那一剑劈开了一道裂缝。 他盯著前方那道白影,呼吸像是被人掐住。 “他……他到底是什么……” 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下一息,恐惧忽然像野兽般扑上喉口,把他彻底淹没。 “不对……不对!!!撤——!!!” 他终於彻底回了神。 不是稳住。 不是冷静。 不是镇定。 是——崩溃。 “护住大汗!!护住大汗!!!” 数十名精锐亲卫几乎是疯了般扑上来,將他围成铁桶一般。 拓跋努尔踉蹌后退,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全乱了形,甚至有那么一瞬,他差点直接摔倒。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的腿……在抖。 “快退!!快退!你们这些蠢货!!” (请记住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亲卫们强行拖著他往后撤,可萧寧的脚步却依旧不急不缓,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那少年一剑断將,一剑断臂,此刻迈步向前,像一头行走在风雪中的神兽。 拓跋努尔心底的那股恐惧被迅速放大到极致。 他嘶吼: “別让他靠近!!挡住他!!” 可是他的声音里……已经带著抖意。 亲卫们衝上去。 衝上去的第一排人,被萧寧一剑挥出一个弧形的血线。 血雾在天地间炸开。 拓跋努尔整个人踉蹌了一下。 “这……这不是人……这是……这是妖!!!” 他声嘶力竭地吼出来。 这声音,像是终於承认了心底最深处的事实。 他怕了。 真的怕了。 ——他拓跋努尔,怕了。 数十名亲卫死死挡在他身前,拖著他一路后退。 每退一步,他的心都像往下沉一寸。 直到被拉到后方一个稍微安全的阵后,他才猛地吸了一口冷风,仿佛肺都在疼。 “呼……呼……呼……” 他胸膛剧烈起伏。 整个人像从死里逃生。 他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竟然离他那么近。 他努力稳住身形,再抬眼望向前方。 那一刻,他全身的血都凉了。 ——拓拔焱的尸体还在那里。 热气仍从破开的躯体中蒸腾出来,像一柱柱肉眼可见的鬼火,在风雪中摇曳。 那是他麾下最强的將军。 不是亲子,却是他最倚重的左臂右膀。 就那么……被劈成了两半。 拓跋努尔眼皮疯狂跳动。 这不是普通的敌人。 不是大尧的少年皇帝。 不是一个紈絝。 这是—— 一个披著人皮走入凡间的杀神。 他喉结滚动,声音乾涩得像刀子磨过: “那个疯子……” “那个……萧寧……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他终於喊出了所有人心里的话。 可话音未落,战场前线又传来天崩地裂的大乱。 “挡不住!!!” “又一排被他砍翻了!!!” “这不是人,这不是人啊!!!” 士兵们恐惧地喊叫。 拓跋努尔心口抽痛。 他不能退。 不能显示退意。 不然三十万军心,会在瞬间崩溃。 他狠狠咬住牙,一把抓住旁边的亲卫,將他从马上拽下,怒吼道: “鼓兵!!!” “给我敲战鼓!!!” “所有人听令——!!!” 他猛地抬起断臂那一侧的残肩,虽然痛得全身发抖,却仍然竭力吼出: “上!!!” “给我上!!!杀死他!!!” “谁敢退后一步——全族诛灭!!!” 他的怒声滚雷般炸开。 亲卫们也吼。 战鼓震天。 全军被迫压上。 铁流再次轰然向前。 但效果—— 几乎为零。 一批批士兵衝上去,被萧寧砍成倒地的红色残影。 萧寧的剑光像是在风雪里开闢一条血路。 无可阻挡。 无可抵挡。 无可想像。 拓跋努尔站在后方,看著前方接二连三倒下的己方士兵,脸越来越白,嘴唇越来越紧,额头冷汗不断滴下。 旁边的拓跋蛮阿嚇得语无伦次,腿软得快跪下去: “大、大汗……这……这不妥啊……这……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被一个人……一个人……” 他话还没说完。 “啪!!!” 拓跋努尔一巴掌扇过去。 拓跋蛮阿直接被扇倒在雪里,脸被打得半边红肿。 拓跋努尔怒吼,像是一头狂暴到极点的野兽: “闭嘴!!!”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我们三十万军,竟然怕一个人?!!” 他整个人被羞怒、恐惧、愤恨、无奈混在一起,彻底炸开。 他的眼睛充血,声音嘶哑: “三十万人!!!” “三十万人!!!你听清楚了吗!!!” “一个人!!!” “一个!!!” “给我上!!冲!!!” “伤他一分——赏千金!!!” “砍下他的头颅——封王!!!封將!!!赏美女一百,良田千顷!!!” 他疯狂喊。 这不是號令。 这是自己在给自己壮胆。 也是在逼全军一起陪他疯。 战场上,赏格一出,果然有无数士兵的眼红了。 贪婪、恐惧、求生、赌命……所有情绪混在一起,人潮再次咆哮著冲向萧寧。 但拓跋努尔这一刻却忽然意识到—— 这三十万…… 恐怕都不够萧寧杀。 真正的恐惧,从脚底直窜到他的后背。 他盯著那道白影。 眼皮狂跳,胸膛剧烈起伏。 “这……这到底是……” 他那沙哑到极致的声音,在风雪中颤抖: “……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他终於从“愤怒”与“不愿承认”中彻底跳出来,面对了一个赤裸裸的事实: ——萧寧一己之力,正在硬撼三十万大军。 不是死撑。 不是拼死。 不是在挣扎。 是——杀。 那是一种超越常识的杀戮。 拓跋努尔忽然觉得,自己直到此刻才真正看清: 那个少年…… 根本不是站在山脚下的皇帝。 他是站在山顶的王。 是那种生来就能够—— 以一人镇压万人。 以一剑震撼天下。 以一身之武,让三十万大军……心生畏惧的—— 真正的帝王。 拓跋努尔喉结微动。 呼吸彻底乱了。 他终於说出这一生最恐惧的一句话: “我们……怕是惹到了……” 他喃喃。 声音颤抖。 “这个时代……最不该招惹的……” “怪物。” 话音还未落—— 前线再次掀起血浪。 萧寧的剑光,如一道白色闪电,再次斩开三十万的铁潮—— 天地轰鸣。 杀声震绝。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 风雪,仿佛在那一剎被撕开了魂。 高坡之上,清国公整个人被钉在鞍上,像是被天雷劈得连血都倒流。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世间所有的疯狂 ——见过万人夺城,见过血海填壕,见过草原狼群扑国境,见过沙场独骑斩將。 他以为,自已这辈子不会再有任何东西能震得动他的心。 可那一刻—— 当他看到大汗拓跋努尔被萧寧逼得连滚带爬、狼狈如狗般向后退去时, 他的心臟像被硬生生握住。 他瞳孔骤缩,几乎喘不上气。 “这……这孩子……竟把拓跋努尔逼得……逃?” 清国公不敢眨眼。 那可是拓跋努尔! 大疆大汗! 一个以残暴、悍勇、天生死战闻名草原的人物! 十几万次生死,多少强者死在他刀下,从来只有別人被嚇得掉魂,何曾有一天轮到他逃?! 可如今—— 拓跋努尔被萧寧一剑斩断手臂,被嚇得脸色惨白,被数百亲卫死命死命拖著往后撤! 清国公喉头髮紧,连寒风吹在脸上都感觉不到了。 “原来……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把他们三十万放在眼里。” “原来他不是衝动,也不是求死……” “他是……真的能杀!” 他的手狠狠抓紧韁绳,几乎將韁绳捏断。 高坡下的战场——已经彻底变成一场活生生的屠戮。 萧寧, 一个人, 一柄剑, 杀退了一波又一波军潮。 那些本来杀红眼、恨不得把平阳城翻碎的大疆军士,在第一波衝锋被斩成碎肉后,竟然……停住了。 停得死死的。 他们呆立在雪地里,看著萧寧往前迈的那一步。 那一步落地时,雪软软陷下去,溅起微小雪沫。 可三十万大军的心,却像被巨石砸了一下。 萧寧身上沾著血。 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大疆军士的。 那些血顺著他的衣角滴落,在雪上烫出一层粉色的痕跡。 他抬剑。 仅仅抬剑而已。 三十万……却有一瞬齐齐后仰,像海浪被风灌得倒卷。 清国公从那高处望下去,心头像是被雷打裂开。 那不是一个人面对三十万。 那是一把剑……压住了三十万。 那是一个少年皇帝……在屠一国的兵。 风雪中,萧寧再次踏前一步。 血从他的剑尖滴落,“嗒”地一声砸在雪上,其余的雪都不敢接近那一滴。 清国公听见自己喃喃: “……这是人吗?” “这是……天人之姿啊……”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看到的不是战斗,而是—— 一个少年在屠城。 不。 是一个少年在屠敌国三十万大军。 大疆军士们再次嘶吼著衝上来。 他们大汗的命令在后方咆哮: “衝上去!!!” “伤他一分,赏千金!” “取他首级者——封王!!!” 那声音里带著崩溃、带著癲狂、带著恐惧被愤怒挤压后的失控。 清国公听得心中剧震: ——拓跋努尔慌了。 ——他真的慌了。 ——他怕萧寧! 可他的大军被赏格逼得红了眼,咆哮著再次涌上来。 十几层人潮,踩著战友的尸体往前冲。 铁甲撞击雪地。 长矛如森林般压来。 成千上万支箭像黑潮一样射向那白影。 剎那间天黑了—— 不,是被箭雨遮住了。 清国公屏住呼吸。 “萧寧——!!!” 白影……不退。 他一脚踏在被血染红的积雪上。 剑抬起。 风雪宛如被剑锋吸引,全部向他周身捲去。 那一刻,清国公真的看见了。 看见箭雨……在萧寧身前,被狂风般的剑势—— 生生震飞。 漫天箭矢,竟像被狂浪推回去,倒卷回大疆军士的阵中,引得无数惨叫。 紧接著—— 萧寧动了。 那速度快得清国公眼睛酸痛、脑子空白。 剑光在漫天白雪中劈开一道刺目的银痕。 “嘶——!!!” 血柱再次冲天而起。 前冲的第一排二十余名大疆军士,全被一剑横扫,身体齐齐飞起五六丈,摔落时已成碎骨。 后方的军士脚底一软,直接踩在同伴断裂的躯体上,一个个嚇得面容扭曲。 但他们不敢退。 因为拓跋努尔在后面咆哮。 他们恐惧萧寧,但更恐惧大汗的惩罚。 所以—— 他们只能继续冲。 清国公只觉得心口要炸开。 因为他看到,那些足以毁城的军潮,就这样被萧寧一人……一段一段撕裂。 像刀切豆腐。 像虎踏羊群。 萧寧那柄剑势如风暴,所到之处,无一人可挡。 一个接一个衝上去的人,被劈得断头的断头,碎胸的碎胸,连带后面几层人都跟著被剑气掀翻。 雪地已经不是白的了。 ——是红的。 红得像天上的霞倾泻在人间。 红得像一座血海在雪原上沸腾。 红得让三十万军士脚下发软。 清国公胸口剧烈起伏,他眼眶湿热—— 那不是悲。 那是……震撼到极限的狂热。 他喃喃: “这……就是你的倚仗……” “这……就是你敢一人出城的底气……” “原来你不是来死……” “你是来杀的。” 他看著那道白影从血海中走出。 一步。 两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三十万军士的心口。 逼退一排又一排。 逼得整个战场……无人敢往前半寸。 清国公终於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萧寧敢这样做。 明白为什么他不惧三十万。 明白为什么拓跋努尔会逃。 明白为什么三十万大军竟被一个人压得不敢前进。 因为—— 那个少年,是剑。 是天降之剑。 是横贯天地、屠尽敌国的剑。 清国公声音颤抖,眼中热泪打颤: “陛下……” “原来你从未需要別人救你……” “原来你……本来就站在所有人之上啊……” 风雪里,萧寧继续杀。 杀得三十万人心胆俱寒。 杀得三十万大军彻底麻木。 杀得三十万人……连衝上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杀得连嘶吼声都在颤。 杀得—— 整个战场,只剩下一个人发出的脚步声与剑鸣声。 清国公握著韁绳的手,已经完全麻木。 他看见了—— 一个少年皇帝,以一己之身……硬生生震住三十万。 他喃喃: “萧寧……” “你不是凡人。” “你是……天命之主。” 雪继续落。 风继续吹。 血继续蒸腾。 而那一人一剑——继续屠敌。 整个战场,被他镇压得死寂。 …… 萧寧这边! 血雾刚刚散开,雪地上依旧残留著那一剑震出的寒芒。 萧寧立在血河当中,白衣被血染得斑驳,却比鲜红更灼目。 他甩开剑尖上的血珠,脚下微一错步,踏入前冲姿势。 正前方,大疆军士原本咆哮著衝来,可刚刚那一剑—— 一剑劈尸、一剑断臂、一剑碎甲—— 已经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神劈得七零八落。 谁也不想第一个衝上去。 可拓跋努尔的嘶吼在他们后方炸开,把所有人逼得只能硬著头皮扑来: “杀——!!!” 铁甲、雪声、碰撞、颤抖,全挤进死士们的喉咙,像一头被逼疯的野兽。 他们嘶吼著扑来。 就在剎那之间—— 萧寧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架势,没有叫囂。 他的剑光,与其说是挥出,不如说是“闪过”。 刷——!!! 第一排衝来的军士连哀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像被一道白光切断了命线,整齐倒地,鲜血喷洒在雪地上形成一片红雾。 紧接著的是第二排军士。 他们嚇得魂都飞了,可人在狂奔中根本停不下,眼睁睁冲入萧寧剑锋的覆盖范围。 无数寒芒在他们眼前爆开。 剑光连环、轻巧、乾脆,如同削木片一般顺滑。 “啊——!!!” “不要——!!!” “他根本不是人!!!” 鲜血飞溅,断肢破甲,一波又一波地倒下。 朔风捲起血腥味,把整片雪地染成暗红。 萧寧的脚步却没有半分停顿。 他像是在雪中行走,像是踏在平地上。 面色平静,呼吸平稳。 反倒是那些衝杀上来的大疆军士,被他杀出心理阴影,眼白中布满恐惧,脚步纷纷发软。 有人跌倒在雪地里,爬都爬不起来,一边抖一边哭: “我……我不上了……我不上了!!!” 旁边的军士狠狠踹他: “站起来!!不杀他,大汗会杀我们!” 可踹了三脚,那军士依旧瘫在地上,嚇得尿了裤子。 萧寧横剑一扫,破甲声“鏘鏘鏘”连成一片。 七八人同时被击飞,落地时已经没了脑袋。 鲜血在他脚边喷开成,落在他白衣上仿佛红色梅瓣。 第三波军士……终於崩溃了。 明明后方督军还在怒吼,可在看到萧寧那如鬼魅般的身影时,他们的眼神集体涣散。 “我不敢上去!!!” “那不是人——!!!” “他看著我们就像在看猪羊!!!” 萧寧抬手一剑,將一个浑身披甲的大汉连同他的重盾从中间斩开。 鲜血喷得雪地火热翻涌。 紧接著,他轻轻一个转身,剑光飞舞,一圈寒芒爆开—— 十余人同时倒下。 有人眼睛瞪得像铜铃,死都没明白自己怎么被劈成两段。 空气中只有萧寧的步伐声——轻微、从容,却像在每个人心头敲锣。 那些敢衝上来的军士已经全部倒下。 剩下的人脚步纷纷后退,盔甲撞击叮鐺乱响,满眼惧色。 萧寧站在尸山血海中,抬头看向远处的拓跋努尔。 嘴角……缓缓扬起。 那一笑,明明风雪肆掠,却像是从高天俯视天下。 他淡淡道: “我就知道,你会咽不下这口气,来我这平阳城,想要屠城,想要拿下我的项上人头!” “所以,我一直在等。” 他抬剑一指拓跋努尔方向,声音冷利得像剑尖: “继续攻吧,攻吧!” “以我一人之力,牵扯你的人马回去的越晚!” “我的人就在大疆坐得越稳固!” “我的人头就在这里,拓跋努尔,来拿!” “这一次,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是不是还像你上次吹嘘的那般,有勇有谋!” 话落的一瞬间,前线所有大疆军士呼吸齐齐一滯。 ——原来如此。 他们终於明白。 萧寧不是来送死的。 他是在算计。 而他萧寧……以一人之身,牵住三十万。 这份狠、这份冷、这份算计,足以嚇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说完话,萧寧不等任何回应。 手中长剑轻轻一抬。 下一瞬—— 他又主动冲向了敌军。 像一柄飞出的天剑,带著无可抵御的锋芒。 血光再度炸开,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 远处的拓跋努尔听见萧寧的那席话,整个脸都扭曲了。 他捂住断臂的伤口,疼得直抽气,可眼中的恨意和怒意几乎喷出火来。 他被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通红: “他……他——!!!” “他竟敢算计我?!!” “他一个人——算计我大疆三十万?!!” 他气得狂吼: “给我杀!!!” “杀!!!” “杀不了萧寧——” 他双眼血红,大汗淋漓,像疯了一样嘶吼: “谁也不许退!!!” “谁也不许回大疆!!!” 失去理智的咆哮在天地间轰鸣。 拓跋努尔彻底疯了。 彻底暴怒。 彻底被萧寧逼疯。 他的吼声,让前线所有军士的背脊都发凉…… 而萧寧—— 早已踏雪而入,杀入新的血海。 整片战场,被他一人,搅得天崩地裂。 第839章 阳谋!兵败如山倒! 战场之上! 血雾在风中翻卷,像一朵朵从地狱深处绽放的红莲。 萧寧那柄剑,每一次落下,都带著一种让人头皮发炸的节奏——稳、狠、绝、不容丝毫侥倖。 那根本不像在战斗。 那像是在以冷漠的规律……进行一场肃杀。 拓跋蛮阿远远地看著,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 他腿肚子一阵阵抽筋,心臟像是被萧寧那每一剑牵引,剧烈跳动,跳得他眼前发黑。 “他……他又杀过去了……又……又上去了……” 拓跋蛮阿声音发颤,甚至不敢眨眼。 萧寧身形化作一道白影,在血与雪之间穿梭。 他每一步踏下,都伴隨著血光炸开。 每一次回剑,都有断裂的盔甲飞起,像破碎的铁叶。 每一声风声,都夹著军士临死前压抑的惊叫。 本书首发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前排敢上前的人,几乎全部死了。 后排的人,被逼著往前挤,却一旦挤到前列,就嚇得脚软、手软、心软。 整个阵线像被无形的山压上,一寸寸往后缩。 拓跋蛮阿终於忍不住,全身冷汗直流,从马背上滑下来。 他像踩在冰窟上一步步走到拓跋努尔身边。 “大……大汗……” 他声音哆嗦得不成样子,生怕被拓跋努尔一刀砍了。 拓跋努尔正咬著牙,脸色青白交错。 他的断臂还在滴血,那血渗进雪里,蒸起淡红色的热气,却比不上他脸上那股惊骇与羞怒交织的震颤。 拓跋蛮阿又叫了一声: “大汗……” 拓跋努尔猛地回头,怒气像刀一样往外劈。 “你吼什么?!上!!让他们上!!!” “杀!!给我杀死他!!!” “谁敢后退一步——我灭他全族!!!” 他嘶吼得声嘶力竭。 像是想用声音把整个战场压回他的掌控里。 可没人听得进去。 因为……前方那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军士们一个个脸色惨白,不敢上前半步。 他们盯著萧寧,眼白都快露出来了。 不止一个人腿软到跪在雪里,不止一个人哭著喊“我不敢上”,不止一个人被嚇得浑身痉挛。 拓跋蛮阿咽了口唾沫,鼓起一辈子最大的胆子: “大汗……不对……这不对……” 拓跋努尔回头,一双血眼盯著他。 “哪里不对?!!!” 蛮阿腿一软,几乎跪下去。 可他还是硬著头皮说: “这……这不是咱们来的目的啊!” “咱们回援大疆才是最重要、最紧要的事!” 拓跋努尔眼皮狠狠跳动。 蛮阿手抖得像筛糠,指向远方那一直燃烧著狼烟的大疆方向: “大汗!大疆那边缺你!缺我们的大军!缺你的镇压!” “原本荡平平阳……就是顺手的事!” “可现在!!” 他指向战场最前方那道白影。 “为杀一个萧寧……要耗掉三十万?” “大汗!这不是耗不起的问题!” “是——不值!” 拓跋努尔的喉结狠狠滚了一下。 他脸上青白交错,像是被现实硬生生扇了几巴掌。 可蛮阿没停下,他知道现在停下会死,但不停下也可能死。 可他必须说。 因为再继续下去,他们真的要被一个人拖垮—— “大汗!!” 蛮阿几乎是跪著说的: “杀他……虽然很重要! 但也比不上——咱们回大疆!!” “我们不能……为了杀一个萧寧,就让大疆那边失了先机!!” “我们不能!!!” 风雪呼啸。 血被吹成一条条扭曲的雾线。 拓跋努尔眼神狠得像狼一般,胸口剧烈起伏,就像要把所有怒意都压进肋骨里硬生生憋炸。 他当然知道蛮阿说得对。 他怎么会不知道?! 萧寧那番话已经说得清清楚楚: ——你想要屠城? ——想要杀我? ——那你就必须拖在平阳。 ——拖得越久…… ——你们大疆越危险! 阳谋。 这是彻头彻尾的阳谋! 一个他拓跋努尔无法不应的阳谋! 想走? 走不了! 因为萧寧斩了他一条臂。 因为萧寧坐在他心上。 因为萧寧羞辱了他。 因为萧寧让他这么多军士在战场上哭著不敢上前。 因为他拓跋努尔…… 是大汗。 是草原王者。 岂能被一个少年逼走? 可是……不走呢? 不走—— 就跟著萧寧一起掉进他布好的坑里! 拖得越久,大疆越乱。 拖得越久,他的大军越被削弱到骨头。 拖得越久,他的怒气就越变成萧寧想要的锁链—— 把他拓跋努尔死死锁在平阳城外这片雪地上。 拓跋努尔怒得胸腔像要裂。 可是…… 他忽然发现…… 自己真的怕了。 怕那个少年。 怕那个一剑断將、一剑断臂、一剑碎甲的怪物。 怕那个似乎无论多少人衝上去都会被杀光的身影。 怕那个从头到尾都稳如狼王的少年皇帝—— 萧寧。 而就在这时—— 萧寧又劈倒最后一个衝来的大疆军士。 那人盔甲被劈碎,喷出的血在半空被风吹成血雾。 萧寧踏著血,从那具倒下的尸体前越过。 步伐清晰、轻稳、决绝。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提剑,正向拓跋努尔的方向走来。 那眼神冷得像从冰川深处生出的锋芒。 拓跋蛮阿腿软得直接跌坐在雪里。 “来了……来了……他又朝这边来了!!!” 这声音尖锐得像要哭出来。 拓跋努尔胸腔猛地一紧。 全身血液……像被冻住。 他忽然发现…… 自己真的不敢让萧寧走近。 真的不敢。 一丁点都不敢。 因为那少年手里的那柄剑…… 仿佛下一秒就能劈掉他的脑袋。 拓跋努尔第一次…… 真正意义上感到恐惧。 不是战爭的恐惧。 不是失败的恐惧。 不是兵败如山倒的恐惧。 而是——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恐惧。 那是来自骨髓的震颤。 他拓跋努尔活了一辈子,从未怕过谁。 可今天,他终於遇到一个—— 让他失去怒气、失去勇气、失去冷静、失去理智…… 最终连“面对”的勇气都失去的存在。 他看著萧寧。 看著那少年踏著漫天血色走来。 看著那柄剑寒光凛冽、滴著血,像地狱的裁决之刃。 他心底那股憋了半辈子的狼性与狂悍…… 第一次…… 第一次…… 被压得抬不起头。 拓跋努尔喉结微微滚动,手指僵硬,身躯颤抖。 他终於明白。 明白得透彻。 萧寧的目的不是杀他。 不是屠城。 不是立威。 萧寧是要—— 牵住三十万。 牵住自己。 牵住大疆的所有援军。 而自己…… 已经被成功牵住了。 哪怕他知道这是阳谋。 哪怕他知道继续耗下去对大疆绝对不利。 哪怕他知道每多拖一刻,大疆的局势就会多一分脱离他掌控。 可他就是走不了。 他走了…… 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整个大疆都知道他被一个少年嚇跑。 他寧愿死,也不愿背上这个耻辱—— 可是再上? 再上…… 这些士兵只会去送死。 他带来的三十万…… 会被萧寧一个人活生生杀穿。 杀光。 杀到大汗之位崩溃,整个大疆动摇。 走不得。 留不得。 杀不得。 退不得。 他拓跋努尔…… 第一次被逼到—— 无路可走。 他浑身发冷,脸色煞白,心口像被萧寧的剑贯穿。 “这小子……这小子他……” “竟让本汗……无路可走……” 他终於明白了。 彻底地明白了。 萧寧不是武者。 不是皇帝。 不是紈絝。 不是逃亡者。 萧寧是—— 天命之敌。 一人之力,可断国之脊樑的怪物。 拓跋努尔呼吸颤抖,额头冒冷汗,整个人像被钉在地上。 他终於…… 从骨髓深处…… 升起了那股从未对任何人產生过的…… 恐惧。 真正的、赤裸裸的、抬不起头的—— 恐惧。 风雪愈狂。 血腥愈烈。 杀声愈哀。 而那白衣的少年,仍在屠杀的中央,稳稳踏向他。 拓跋努尔握紧的一只拳头…… 在无数人没注意到的地方—— 颤得更厉害了。 他知道。 他拓跋努尔…… 今天栽了。 栽得彻底。 栽得连心里的骄傲都被碾碎。 因为他终於明白—— 他惹到的不是一个少年。 不是一个皇帝。 而是—— 这时代最不该招惹的…… 剑。 最不该被逼到绝境的…… 帝。 萧寧。 那席捲风雪、震裂天地的一人之敌。 此刻—— 仍在以一剑之力…… 镇住三十万。 让所有人…… 胆寒发抖。 包括他拓跋努尔。 …… 风雪卷天,仿佛天地都在嘶吼。 与此同时,自北关前往平阳的官道之上,一串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急速逼近。 赵烈等人,从出发后便开始不要命地疾驰,鞍下战马几乎跑得肋骨都要裂开,蹄声在雪地上炸裂似的迴响。 他们只希望—— 赶得上。 赶得上在平阳最危险的时候,哪怕只与陛下一起死,也要死在陛下身旁。 …… 直到,他们衝上了那片高坡。 赵烈忽然猛地勒住韁绳! “嘶————!!!” 战马长嘶,前蹄高抬,铁蹄掀起大片雪沫。 紧跟在后的百余名將士猝不及防,一个个也连忙拉紧韁绳,马蹄在雪中滑出深深的剎痕。 “赵將军?!怎么——” 陆頡话没说完。 因为他看见了赵烈的表情。 那不是惊讶。 不是震动。 是——整个人像被惊雷劈中,眼珠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的那种“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表情。 赵烈伸出手,手臂竟然在剧烈地抖! 他声音嘶哑,像是胸腔都被震裂了: “你们……看——!!” 眾人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下一息。 所有人。 全都僵住。 像是灵魂被硬生生拍出了身体。 …… 平阳城外战场上—— 风雪苍茫,天地一片冰白。 然而那雪白的天地中,赫然矗立著一座……血色山丘。 那不是山。 那是尸。 尸体堆出的山。 而在那血与雪构成的尸山之巔—— 一个白衣身影持剑佇立。 那人衣袂染血,脚下横陈著数百具断肢残躯,鲜红的血液顺著尸堆不断往下滴落,热血在雪地中蒸腾出雾气。 然而—— 所有大疆军士,在面对这一幕时,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半步。 无数双眼睛惊恐、苍白、失魂地盯著尸山上那道白影。 那白影…… 仿佛不是人。 是从血海中走出的杀神。 孤身立在天地之间。 一人一剑。 却压住三十万大军。 风中,雪飘落,落在他的肩头上,被他身上蒸腾的杀气震得颤动。 赵烈的心臟被狠狠抓住,一下子全身血液倒灌。 他嘴唇发颤,声音不受控制地抖: “陛……陛……陛下……?” 陆頡喉咙都收紧,像被什么狠狠扼住。 董延睁大眼,整张脸因为震骇而失了血色。 所有追隨赵烈杀回来的百余名將士,全都僵在原地,一时间连呼吸都停了。 他们曾设想过无数可能: 陛下被困在城中,孤身难出。 陛下在被围剿,拼死突围。 陛下陷入绝境,被逼到城楼上以身殉国。 可他们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想过会看到这样一幕。 陛下竟然…… 敢一个人走出城门? 敢一个人面对三十万大军? 敢一个人杀入敌阵? 並且 ——杀到如今这般地步?! 杀得三十万人马不敢靠前? 杀得敌军胆寒、崩溃、退缩? 杀得整个战场只剩他的剑音与脚步声?! 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这是神! 这是杀神! 这是天神下凡!! …… 赵烈这一生见过无数强者,曾经以为自己也算得上悍將,可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渺小得像蚂蚁。 在那尸山血海中屹立的少年皇帝面前—— 他们这些所谓的“將”、“军”、“悍勇之士”,不值一提! 陆頡喉结滚动,声音颤得像老树枝: “陛……陛下他……怎么会……?” 董延几乎跪了下去: “那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陛下吗……?” “我知道陛下之勇,可是,谁能想到,陛下竟然如此之勇?” “一人面对三十万,甚至能不落下风?!” 赵烈忽然感觉腿软。 他强行扶住马鞍,胸腔剧烈起伏—— “就这,我们之前,竟然还觉得……陛下是个紈絝……” “这不是……需要我们保护的陛下。” “他……他……” 赵烈声音颤抖得像风中枯叶: “他是……天人。” 话音落下。 所有人都麻木却又狂热地盯著那个白衣少年。 像看神。 像看天。 …… 就在这时。 尸山上的萧寧缓缓抬起眼。 他的眼中没有狂乱,没有嘶吼,没有怒意。 只有一种极端冷静的锋芒。 那目光横扫战场,如利刃扫过三十万军队的咽喉。 周围的大疆军士不知为何,纷纷倒退半步,仿佛那一眼就能取走他们的命。 萧寧缓缓举剑。 雪落在剑锋上。 下一瞬。 他剑锋一转,轻轻一抖。 血飞散开来。 那一剑的余威甚至隔著数百丈传到高坡上,让赵烈等人的脸都被剑意颳得生疼。 萧寧站在尸山之上,仿佛天神降世。 赵烈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突然扯开嗓子。 “陛下————!!!” 声音嘶吼、破碎、颤抖、混乱。 是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震撼与敬畏。 “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强到这种程度?!!” 他的手握得发白,声音嘶哑: “我们……我们竟以为你需要保护……” “原来……原来……” “原来我们所有人……都配不上站在你身边!!!” 身后百余人……眼眶发红。 他们终於明白。 他们不是来救陛下的。 他们是来见证—— 一个真正帝王的崛起。 一个属於天命之人的屠神一战。 风雪中,赵烈忽然跪在战马背上。 声音颤得像破碎的刀锋。 “陛下——!!!” “末將赵烈……无能!!!” “让陛下……一人独战三十万!!!” “末將……罪该万死——!!!” 一瞬间,百余名將士齐齐跪下,嘶吼声震天: “陛下——!!!” “末等来迟!!!” 风被震断。 雪被震碎。 而战场上,那一人一剑的少年皇帝,依旧孤独佇立。 却撑起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 就在这时。 萧寧突然动了。 他缓缓抬头,看向远方。 那目光穿过尸山,穿过血海,穿过漫天风雪—— 正对上高坡上的赵烈与所有將士。 他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中仿佛写著: ——我在这里。 ——我从未倒下。 ——你们来迟了,但无妨。 下一息。 萧寧再次踏下尸山。 白衣掠过雪原。 剑锋光芒大盛。 他再次杀入大疆军阵,震得天地轰鸣。 赵烈、陆頡、董延、所有將士…… 彻底被压成一片死寂。 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 那个少年皇帝…… 再次以一己之力。 撕开三十万大军的一整个战线。 “陛下!!!” 赵烈声嘶力竭: “末將赵烈——誓死追隨!!!” 他猛地拔刀,红著眼吼出所有力气: “所有人——!!!” “隨我——杀入平阳!!!” 百余骑齐声咆哮: “愿为陛下死!!!” 天地震裂。 百余道身影从高坡衝下。 奔向他们的皇帝。 奔向那一人屠三十万的白衣身影。 奔向……这个时代真正的王。 ——此刻,他们谁也不会再逃。 谁也不会再退。 ——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什么叫“帝王”。 ——真正的帝王。 风雪为他让路。 天地为他低头。 而他们—— 愿追隨其后,死无遗憾。 然而。 就在赵烈怒吼“愿为陛下死!!”的下一瞬间,他猛地催马,正要率眾扑入战场。 他脚下的战马,还未来得及迈开第二步。 战场上竟突然出现了……诡异至极的变化。 “……等一下!!” 陆頡瞳孔猛缩,整个人在马背上僵住。 赵烈被他这一嗓子惊得一抖,正要怒斥,却在下一刻,也彻底怔住—— 只见原本密密实实、层层叠叠围著萧寧的大疆军阵,忽然像受到什么无形力量的刺激一样,从最外层开始,出现了明显的晃动。 紧接著。 最外围的一排士卒,竟齐齐向左右分散。 像是被一柄无形大手推开。 再接著,第二排、第三排……像连锁反应般迅速波及整片战阵。 “他们……这是在……让开?” 董延喉咙发紧,声音像被风吹得破散。 高坡之上,百余人呆若木鸡,像看见了违背常理的奇景。 因为—— 战阵不是塌。 不是乱。 而是……往两侧退。 退得极有秩序。 甚至带著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和迴避。 仿佛那战场中央的白衣少年,不是人,而是某种足以毁灭他们的灾祸。 “这……这是……怎么回事……”有骑士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出人声,“他们在……避让陛下?” “不是避让。”赵烈低声,却像雷一样震入眾人耳中,“是……躲!” 话音刚落—— 宛如潮水一般的三十万大军,忽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涌动。 那不是衝锋,也不是撤军號令的整齐抽离。 而是意识层面被摧毁后的本能逃离。 从最外层开始,人群向左右狂退,像避让洪流。 萧寧所在的位置,则成为战场上唯一一块“真空地带”。 以他为中心。 方圆百丈,无人敢踏入一步。 哪怕他並未挥剑,也未抬眼。 光是他站在那里—— 就足以让三十万军队心胆俱碎。 陆頡喉咙发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是……被陛下……嚇退了?” 董延握著韁绳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不,不是嚇退……这是……整军溃散的前兆!他们的意志……彻底被陛下打没了!!” 赵烈的心跳在胸腔里狠狠一撞。 他知道真正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 萧寧一个人,不但挡住了三十万。 甚至让三十万……不敢再靠近。 “天……天……”一名士兵声音发颤,“陛下一人……让三十万军……避之不及……” 另一名士兵咬著嘴唇,脸色惨白又激动得发红:“我们……我们原以为陛下是一个人抗!” “可现在……竟是军在避陛下!” 更多的人已经完全说不出话,脑中只剩下无边轰鸣。 因为他们看到—— 越往后方的大疆士兵,逃得越快。 许多军士甚至不等军令,直接扔下武器向远处狂奔。 有人脚软摔倒,又被身后蜂拥而来的同伴踩过去。 有人嚇得大叫。 有人不顾一切往马后躲。 有人失魂落魄地哭喊。 整个战场,不再是攻城状態。 而是—— 一场被一个人製造出的洪灾,被一个人震散的兵潮。 第840章 危机回程路! 风雪呼號,卷著血腥与败意,在天地间翻滚。 平阳城外,三十万大军的潮水终於出现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鬆动。 那不是队形的变换,不是战术上的挪移,而是——溃退前兆。 拓跋努尔坐在马上,脸色灰白得宛如雪下的沉石。他的断臂已被军士草草包扎,可血仍从绷带下悄悄渗出,顺著马鞍滴落,染出一串斑驳的红痕。 呼喊声从战阵后方某个角落开始,像火星落入乾草: “撤……撤吧!我们挡不住他!” “那不是人……那不是人啊!” “离他远点!离那个白衣的远点!!” 声音最初细碎,却很快像被某种恐惧撕开一道口子,顷刻间蔓延整个战场。 军心……开始崩了。 拓跋努尔狠狠咬住牙,上半身微微前倾,像隨时要从马上跃起杀人,可他的手、他的腿、他的肩……都在微不可察地发抖。 他不能让人看到。 大汗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畏惧。 可那股颤意根本压不住,它像从骨髓深处渗出来,顺著断臂的空处往全身蔓延,冰冷刺骨。 他能感受到三十万人的气息——乱了。 呼吸乱了,步伐乱了,眼神乱了,心都乱了。 在他们的视线中央,那个白衣少年仍在缓步前行,一剑拖在地上,拉出刺耳的摩擦声,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战场上磨礪。 血,从剑尖滴落。 一点,两点,三点…… 每一滴落地,都像滴在拓跋努尔心头。 他喉咙干得发疼,呼吸粗重,胸腔里那种羞怒与耻感混合成一股翻滚的火,却偏偏被那把剑压得死死的,连火焰也烧不起来了。 他终於抬手。 指尖微颤,却还是狠狠挥出。 “传令——撤!!” 这两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像把刀刮过喉咙。 周围的亲卫先是懵住,隨即如蒙大赦般大喊: “撤!!大汗有令,全军撤!!” “快——快撤!!” 三十万大军如决堤的洪流一般,从两侧与后方蜂拥而退,盔甲撞击声、哀嚎声、喘息声、奔跑声混成一片,像被某种无形巨物在背后死死驱赶。 然而——没有人敢从正面撤。 他们像避瘟疫一样避开萧寧所在的战场中心,绕著一个巨大的圆弧逃离。 那圆弧的中心,只有一人。 白衣的少年皇帝,手持沾血的长剑,静静立在风雪之中。 他甚至没有追。 只是站在那。 可就是那一站,三十万人退得如避天罚。 拓跋努尔看著这一幕,心臟狠狠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人用鉤子从胸腔內扯动。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拓跋努尔纵横草原一生,从没有打过这样的败仗。 可更羞耻的是——这不是败给大军,不是败给谋士,不是败给奇阵。 是败给…… 一个人。 一个才刚成年不到几年的少年。 而且,这个少年在前几年……甚至被所有人当成“废物紈絝”嘲笑。 拓跋努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腔像被硬生生塞进了千斤巨石。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萧寧。 那一刻,他竟然心口一冷。 萧寧正淡淡望著他。 隔著漫天风雪。 隔著血与尸山。 隔著大军的惊惶与奔逃。 那目光没有半点怒意,没有半点激动,更没有半点狂妄。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俯视。 仿佛他拓跋努尔不是这个天下纵横的大汗,而只是一个將要被割去头颅的猎物。 拓跋努尔胸腔急剧起伏,像要因憋闷爆炸。 “他……他凭什么……” 他终於忍不住喃喃出声。 但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看。 再看一眼,他心中最后那点“怒而敢战”的火苗,恐怕连渣都要被吹灭。 於是他猛地扭头,喝令: “所有人——往后撤!” “边撤边整队,不准乱!” “快!!” 声音中带著几乎压不住的怒意与烦躁。 三十万大军因恐惧而乱,却因大汗的怒吼勉强维持著基本的队列,可没人敢说话。 空气死一般沉。 风吹动旗帜,却不敢发出声响。 马蹄深深陷入雪地,踩出的痕跡仿佛都被恐惧压得沉重。 所有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 不敢看萧寧。 也不敢看拓跋努尔。 怕惹怒他。 怕他在耻辱与怒火的交织中,把刀砍向他们任何一个人。 拓跋努尔的眼角余光却还是忍不住扫回平阳方向。 远处,萧寧没有追赶。 只是立在风中。 鲜血浸透的白衣,在雪地中尤其刺目。 那道影子,与天、地、风、雪,都格外格格不入。 不像人。 像神。 像敌国天命所钟的那种“不可对抗的存在”。 拓跋努尔心臟一紧,甚至不敢多看。 他把目光硬生生挪走,声音沙哑: “加快速度……!” “走!” 队伍沉默往北行去。 一路上,没有高呼,没有吹號,没有催促马匹的鞭声。 没有任何声音。 仿佛三十万人,不,但凡一个人都说不上话,怕一句话就让大汗的怒火炸开。 拓跋努尔坐在马上,呼吸粗重,肩膀起伏。 愤怒。 屈辱。 恐惧。 困惑。 所有情绪交织在他胸腔里,像盛满滚烫岩浆的火山口,一触即发。 他抬起自己那条断臂的残端。 疼。 刺骨的疼。 可是比这更疼的,是心里那股说不出口的屈辱。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 自己带著三十万精锐,几乎横扫大尧半壁江山,一路势如破竹,没有人能挡。 可现在…… 却栽在一个年不过弱冠的少年手里。 栽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咬著牙,牙齦渗血,青筋从额头一路鼓到脖颈。 “他萧寧……怎么会强成这样……” 他低声咬出一句,像在问自己。 一个人人口中的废物紈絝,一个只会纸醉金迷的皇帝,一个在大尧朝堂上被文武大臣暗自讥讽的傀儡…… 竟然会拥有这样的武力? 这样的胆魄? 这样的谋略? 这样的气势? “大尧……藏了他?” “不……不对……” 拓跋努尔闭上眼,呼吸急促,脑子里不断闪过萧寧手起剑落时的画面—— 那是杀过无数战场才会有的剑势…… 是杀尽满地尸山血海才有的镇定…… 是见惯死亡,不惧死亡,甚至能驾驭死亡的可怕冷静…… 那些,都不是一个被嘲为紈絝之人能具备的。 “原来……原来你从来都不是紈絝……” 他声音低得像被冰雪吞没。 胸腔深处,那股不甘越来越浓,浓得像要逆流成血,让他整个人都因愤怒而颤动。 “萧寧……本汗记住你了……记得刻骨……” “此仇……不共戴天……” 话虽如此,可心底那股深深嵌进去的恐惧,却怎么都拔不出去。 他不想承认。 但他清楚。 今日之败,不在军,不在地形,不在天时,不在谋略。 败在—— 他自己压根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就算再给三十万,也没用。 就算再给五十万、八十万,也没用。 那少年已经强到…… 强到足以让人丧失斗志。 强到让三十万人发抖。 强到动摇大汗的信念。 拓跋努尔的喉咙一阵乾涩。 风掠起他披风的边角,带著沉重的雪。 他望著远去的平阳。 那座被他视为囊中物的城,那条他原本计划轻易碾碎的小路,那支他原本认为毫无威胁的大尧余军…… 如今,全都因一个人而化为难以跨越的深渊。 他越想,胸腔越闷。 越想,越屈辱。 越想,越恨。 越想……越怕。 沉默的大军在雪地上缓缓撤走。 灰头土脸,步伐沉重。 直到退离平阳数里,仍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 大汗正忍受著一生中最耻辱的一天。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拓跋努尔狠狠掀起马鞭,一鞭抽在马背上。 战马长嘶,可他自己的心却更痛。 他狠狠咬著牙,一字一句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萧寧……” “你给我等著。” “这仇——我拓跋努尔……一定血偿!!!” 马蹄声碎裂风雪,一路向北。 身后—— 平阳风雪依旧,白衣少年的影子宛如一道永刻在天地间的裂痕。 一个大汗的恐惧与不甘。 一个三十万大军的败退。 一个时代……开始被彻底改写。 ——拓跋努尔不知道的是。 今日之后。 草原再无“紈絝”二字。 天下……也再无人敢轻视那平阳城中一人一剑的少年皇帝。 萧寧。 …… 萧寧这边。 风一吹,血雾飘荡。 萧寧站在战场中央,却像是风暴的眼。 无人敢入。 无人敢望。 无人敢战。 赵烈张著嘴,却半天发不出声。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到这种画面—— 不是百万对冲。 不是两军血战。 而是一个少年皇帝,將三十万大军打得……不战自溃。 陆頡声音细微,却颤得厉害: “这不叫被击败……这叫被镇压……” 董延低头,热泪一下子落在鞍上。 “陛下……他不是在守平阳……他是在凭一己之力,压住整个北疆的军魂……” 赵烈胸腔剧烈起伏,像压住一座火山。 他深吸一口气。 再吸。 最后,他忍不住,声音嘶哑,几乎哽咽: “原来……陛下不是在等我们救……” “而是——” “陛下怕我们……挡了他杀军的势。” 风雪呼啸,被三十万大军的恐慌搅成混乱旋涡。 然而在高坡之上,百余人却只感觉——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点燃了。 无人说话。 无人呼气。 无人敢眨眼。 他们都在看著同一个少年。 看著他以一人之力,令三十万人避让。 看著他以一剑之威,让战爭停摆。 看著他以一身之勇,將所有人的恐惧与希望,全部集中在自己肩上。 赵烈忽然喃喃低语,像说给天,也像说给自己: “陛下……” “难怪您……敢一人留城。” “难怪您……让我们退。” “难怪您……说你来守平阳——就够了。” 陆頡、董延、所有人心头都狠狠一颤。 就在这时。 战场上。 萧寧抬起脚,向前踏了一步。 ——三十万大军再次齐齐后退。 赵烈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再也忍不住,抬刀指向战场,胸腔震得像要炸开: “诸位!!” “你们看清楚了没有——?!” “这就是我们的陛下!!!” 那一瞬。 高坡上的百余名战士。 无一例外。 眼睛都红了。 热血像要从胸腔里衝出来。 因为他们终於明白—— 今天,不是他们赶来救陛下。 是陛下一个人,守住了整个天下。 而他们—— 只配仰望。 风雪在这一刻突然静了。 仿佛连天地都意识到,这群满身风尘的將士,即將从高地走下,去见一位真正改变天下走向的君主。 赵烈第一个拨马下坡。 他的动作不像平日里那样利落,而是有一种压抑著滔天情绪的迟滯与沉重。马蹄踏入深雪,將大片白雪压得塌陷,可他本人却稳得像在跪行。 百余名將士紧隨其后。 没有吶喊。 没有衝锋。 没有任何战场上惯常的声音。 他们从高坡到战场,只剩——马蹄声。 沉重。 迟缓。 几乎像一场百人的朝拜。 风仍在呼號,可却吹不散这股从骨子里散出的敬意。 等他们渐渐靠近那片染血的尸山时,一个个下马,脚步沉得仿佛灌了铅,表情却仿佛还停留在震撼的余波中。 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用这种方式走向自己的皇帝。 不是受召。 不是恭迎。 而是……仰视著,被压著,被震著,被他的一人之力迫得再不敢轻视世间任何一个“少年”二字。 赵烈的脚步,比所有人都慢。 他走在最前,却像是拖著一身千斤的无形重担。直到他终於走近那尸山,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萧寧的背影,缓缓印入他的视野。 白衣染血,如雪被烈火烧红。 剑锋垂地,寒光依旧。 那少年皇帝侧身而立,背部挺直,气息平稳得不可思议,仿佛方才血战三十万的不是他,而只是將雪上的灰尘拂去。 赵烈只觉鼻腔一酸。 他终於走上前一步,膝盖几乎在触到雪地的一瞬——就弯下了。 扑通。 重重跪下。 他没有说“微臣叩见”,没有说“陛下圣安”,没有说任何礼制之言。 他抬起头,眼圈红得骇人,胸腔剧烈起伏。 一句话破口而出: “陛下……末將……惭愧至极!” 嗓音嘶哑,仿佛在风雪里被撕碎。 “末將赵烈……来迟了!” 陆頡紧跟著跪下,声音像埋在雪里的雷: “末將……来迟了!” 董延也跪下,低头重叩: “末將……来迟了!” “末等……来迟了!!” 百余人整齐跪地,整片战场仿佛被这一声声“来迟了”震得迴响久久不散。 那语气里,没有羞耻。 只有从心底被震撼得彻底服输的敬畏。 萧寧静静看著这一切。 他的目光没有居高临下的骄傲,没有战后常见的疲惫。 只有一种淡得近乎冷漠的坚定。 等眾人全部跪下,他才轻轻抬了抬手。 “起来吧。” 没有多言。 也没有接受他们“来迟”的罪责。 赵烈抬起头,看见萧寧的表情时,心臟狠狠震动了一下—— 少年皇帝的目光落向北方。 平静、冷冽,却又像能穿透千里风雪。 萧寧轻声道: “最重要的一步完成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剩下的……” 他望著北疆方向,那一条狼烟不断的远方,缓缓道: “就交给他们了。” 他没有说明“他们”是谁。 但所有人都明白。 那远方的大疆,已经因为今日一战,被逼入萧寧布下的局中。 今日,他挡住了三十万。 明日,他的人,就要攻大疆的心。 风雪间,萧寧收回视线。 原本平静如湖面的眼眸,忽然闪过一道冰寒的锋芒。 像是想到了什么。 像是想起了谁。 像是想起了某个迟早要清算的人。 萧寧收剑入鞘,转身看向赵烈: “好了。” 他的声音没有疲態,反而锋芒更盛。 “赵烈,接下来……” “咱们这边有些事情,也该处理处理了。” 这一句话,让赵烈心口猛地一紧。 他的面色当场一僵。 他当然知道陛下指什么。 有些事,他刻意不想去想。 有些人,他刻意不愿怀疑。 可血战三十万之后…… 那些疑点,那些破绽,那些不愿相信却又无法反驳的暗流,全都被照得无所遁形。 赵烈咽下一口冰冷的空气,沉声道: “……末將明白。” 萧寧没有继续说。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赵烈一眼,像是確认了他的心理准备。 隨后,他抬手轻挥。 语气沉稳而无波: “赵烈。” “你等现在前去调兵。” 赵烈马上挺直脊背。 “末將领命!” 萧寧看向北疆方向,冷风捲起他衣袂,似將战场残留的血雾一併捲走。 他的声音在风雪里格外清晰: “下一步,是时候……” “收服我们北境的失地了。” 一字一顿,如战鼓擂响。 赵烈胸腔陡然一震,热血沸腾,只觉连身上的伤痛都被这句话震散了。 萧寧继续道: “在此之前——” 他微微抬手,目光落在北关方向。 “先把咱们的人,从北关调到平阳来。” “我要他们匯聚於此。” “下一步行动,不容有失。” 赵烈深深一躬身,声音从喉咙深处震起: “末將遵命!!” 他猛地转身,声音如雷: “全军——隨我调度!!” 百余將士齐声回应,声震风雪: “是!!!” 他们带著重燃的战意拔地而起,纷纷翻身上马。 萧寧站在风雪中央,看著他们远去。 他的神情,没有半点鬆懈。 也没有半点庆功。 他很清楚—— 今日不过是开始。 真正的战火。 真正的夺回山河。 真正的清算血仇。 真正属於他的逆天之战—— 才刚要掀开帷幕。 风雪呼啸。 尸山渐冷。 平阳城门静静敞开。 而少年皇帝一步跨出城外,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看著北方。 喃喃一声: “……大疆。” 那声音冷得像霜刃出鞘: “拓跋努尔!” “你怕是想不到吧,今天这只是下一步!接下来,才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坟墓!” …… 风卷著血腥、寒意、失败的阴影,一路向北呼啸而去。 大疆回程路上…… 天地间儘是灰白,雪压在地上,沉得像要將一切埋葬。 三十万大军连旗帜都不敢再举,只能缩成一条灰暗的长龙,曲曲折折,被恐惧和疲惫拖著往前走。 无人说话。 无人敢抬头。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他们今天在平阳,输得不仅是战,更是魂。 而这条溃败的大军前列,一顶沉重的轿輦被粗糙地抬著,在寒风中摇晃。拓跋努尔坐在轿中,脸色阴沉得像夜色压在雪原上,黑沉、寂静、像隨时会爆炸。 他断掉的手臂被重新缠扎,但血仍不时渗出。他身上披著厚裘,却挡不住那从心底升起的冷。 轿輦前骑著拓跋蛮阿。 或者说—— 他並不是“骑著”,更像是夹著尾巴、埋著头,像一条挨过打的狗般坐在马上。 他整个人僵硬得不敢动弹,生怕身后那轿中传来一声怒喝,自己的脑袋就会被顺势扭下来。 一阵风吹过,他竟然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不是冷。 是恐惧。 他不敢想拓跋努尔此刻心里是什么风暴。 他只知道—— 大汗的心情若出现丝毫波动,他今晚就可能成为第一具被祭旗的人。 正想著—— 忽然。 轿輦里传来一声低沉、压抑、却充满怒火的声音: “……怎么走得这么慢?” 那声音像是从兽口里挤出来的。 蛮阿全身一抖,赶忙俯身回头,小声道: “大汗……军士们……军士们都累了……从昨日夜里到现在,一刻也没休息……而且……” 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低得几乎听不见。 轿輦里骤然一阵风动。 啪——!!! 拓跋努尔的手掌狠狠扇在蛮阿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把他从马背上抽得半歪下来。 蛮阿眼前一黑,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瞬间肿起。 “累?” 拓跋努尔声音冰冷得刺骨: “打输了,还有脸说累?” 蛮阿不敢说话,只能跪在马旁,浑身颤抖。 拓跋努尔怒火在胸中乱窜,断臂的剧痛与心底的耻辱混成一股翻滚的烈焰,让他声音颤抖著嘶吼: “你们再不快些走——” “再赶不到大疆,被旁人占了先机——” “我饶不了你们任何一个!!!” 此时,拓跋努尔並没有意识到,危机降至! 第841章 陛下不是已经战死了么?! 轿輦外的空气仿佛被这吼声震碎般盪开。 队伍前列的军士脸色瞬间惨白,哪怕脚步已经拖著血泡、腿都麻木,他们仍硬生生咬牙再度提速。 盔甲互相撞击,发出刺耳的颤声。 他们的眼神带著惊惧和麻木,看不见对面,只能看见脚下那一串串被血染过的深浅脚印。 蛮阿捂著脸,乖顺地爬回马背,头压得更低,声音细得像蚊鸣: “遵……遵大汗之命……” 他知道,这一掌,大汗不是在骂他。 是在骂那不可言说的耻辱。 骂那白衣的少年。 骂那挥剑断臂的敌人。 骂那一人镇三十万的恐怖。 骂那今天,足以写进史册的一败涂地。 …… 大军继续向北。 加速。 再加速。 雪原上迴荡著整支军队沉重却不敢停下的脚步声。 每个人都累。 每个人都痛。 每个人都睡眼模糊。 但无人敢慢。 因为他们都知道—— 大汗在轿中,杀意正浓。 任何胆敢稍慢一步的人,都可能被接下来的怒火撕碎。 拓跋蛮阿不敢再抬头,甚至不敢深呼吸。 他心里也在发抖: “这次……真是栽得太狠了……” 心中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 他从未想过—— 三十万大军,竟会被一个人——逼得仓皇逃走。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败退。 而是—— 彻底崩溃。 蛮阿回头偷瞄轿輦一眼。 拓跋努尔坐在其中,脸色阴鷙到近乎可怖,瞳孔里带著一种要將天地吞灭的恨意。 但那恨意…… 下面潜藏著连蛮阿都能看懂的情绪。 ——恐惧。 蛮阿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 他知道,大汗最恨別人看到他害怕的样子。 他只能继续埋头领路。 狂风捲起雪粉,抽打在脸上像刀子划过。 五里。 十里。 二十里。 一百里。 大军就这样像被驱赶的野兽一样狂奔著,几乎没有人敢停下来喘息。 直到夜色沉沉压下来,天幕暗得只剩雪的反光。 拓跋努尔终於再次冷声开口: “……再快些。” 蛮阿一个激灵。 他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硬著头皮道: “大汗……再快,军士们……真的要倒了……” “倒了?” 拓跋努尔喉咙里溢出冷笑。 那笑比风更冷,比夜更黑。 “倒了就拖著走。” “走不动的——扔在雪里。” 他双眼在夜色中如野兽般闪著寒光: “我拓跋努尔已经输了一次,大疆这次绝对不能再输!!!” 那一瞬—— 蛮阿甚至觉得大汗已经疯了。 但他不敢说。 不敢劝。 不敢吭声。 只能不停点头,不停跪拜: “末將……遵命……” 夜色下,三十万大军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漫长而颤抖。 风里混著汗味、血味,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失败的味道。 他们一路沉默。 一路狼狈。 一路惶惧。 行军到后半夜,风雪渐小,只剩呼吸声在夜里刺耳得可怕。 这时,拓跋努尔忽然掀起车帘,回头看向南方。 远远的南方,没有火光,没有喊杀,只有雪。 但他仿佛还能看到—— 那白衣少年立在尸山上,提剑望著大疆的方向。 那一幕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脑子里。 拔不掉。 忘不掉。 甩不掉。 拓跋努尔狠狠咬牙,喉咙像野兽一般低吼: “萧寧——” “本汗今日……记住你了!” “你给我等著!” “我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他的吼声在空旷雪原里迴荡,却没有士兵敢回应半声。 不是因为没有忠心。 是因为,如今谁都听得出: ——那吼声里,有恨。 ——有怒。 ——也有深到骨子里的……怕。 三十万大军,夜行千里。 无眠。 无语。 无声。 狼狈而逃。 惶恐而逃。 耻辱而逃。 只希望能赶在一切变化发生、彻底定格之前,回到大疆。 否则—— 一个少年皇帝的逆势反击,將从此……翻天覆地。 …… 北关的夜,冷得像冰刀贴在人的脸上。 城墙外的风裹著积雪扑打石壁,发出呜咽般的低吼,仿佛整座城都在隨著这风一起颤抖。 一间破旧的营房里,仅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晃著光,照亮那张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木榻。 沈铁崖静静躺在那儿。 他面色苍白,但呼吸平稳。伤早已被药师处理过,只因耗力过大,一直沉睡不醒。 赵烈坐在榻边,粗糙的大手拧著一块乾净的布,细心地替沈铁崖擦去额头的汗渍和面颊的尘土。 他的动作与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姿態完全不同——缓慢、轻柔、克制,仿佛怕稍微用力便会把昏迷中的將军弄痛。 油灯下,他的侧脸被拉出又长又沉的阴影。 屋外的风声夹著兵士们低声的交谈,似乎在预示著一场不愿来却无法躲的黑暗。 赵烈的声音终於响起。 他低沉,不是怒,也不是悲,更像压著千斤重担的疲惫。 “沈主帅……” 他轻轻替沈铁崖把额前的发拨开,眼底微微泛著红。 “末將……真是不想放弃您。”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像从胸腔里痛出来的。 “可惜……不知为何……平阳城內那样绝妙的计划,竟然……竟然被对方识破了。” 说到这里,他的手抖了一下。 那不是怯意,而是一种难以压住的恨。 平阳失守、陛下战死……这样的事,换作任何一个大尧的將领,都不可能轻易接受。 但他仍继续。 “平阳城內大败……” 他苦笑,笑中藏著说不尽的酸楚。 “现在,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屋子里仿佛更冷了。 那油灯突然被风灌了一口,火苗一晃,像是立刻就要熄灭。 赵烈却像没有注意到,只是目光沉沉,看著昏迷的沈铁崖。 “平阳已经彻底被大疆占领。” “陛下……陛下也战死在城中。” 这句话说出口时,他喉咙猛地一颤,声音险些破裂。 他不敢闭眼。 他怕一闭眼,就能看到那少年皇帝站在尸山血海中的模样——那样孤绝,那样无畏,那样震撼所有人的……背影。 可眼前的沈铁崖昏睡著,这些话终究没有人回应。 赵烈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塞满的悲意压下去。 “现在,我们……不打算撤军了。” 他说得慢,却清楚。 “陛下既然战死……末將等人,也无顏再苟活於此。” 他垂下眼,声音像被冰雪压住: “我们打算……前往平阳,为陛下陪葬。” 屋外的风似乎也静了半息。 赵烈继续道: “就算打不贏……也要杀他们一些人,为陛下报仇。” 他说这句话时,眼里掠过的杀意是实实在在的。 那不是装的,不是逼出来的,而是从他胸腔深处燃烧出来的真火。 然后,他抬头,再次看著沈铁崖。 那眼神温柔而坚硬。 “沈主帅,末將真是……走投无路了。” 他重新替沈铁崖掖好被角。 “您的话……末將只能把您留在这里了。” 说完,他缓缓站起 身。 那一刻,他的背影显得说不出的孤独。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在风雪呼啸的动静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 “沈主帅……末將赵烈……去了。” “您……保重。” 说完,他推开木门。 风雪瞬间灌入。 油灯火苗剧烈跳动,几乎被吹灭,昏黄的光在营房內摇了半圈,才勉强稳住。 赵烈走出门外,背影沉在黑暗中。 转过一道角,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极冷、极锐、极坚定。 悲意和哀慟消失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抬起手。 不远处的鼓声立即震响。 紧接著,整座北关城內—— 铁甲撞击声! 兵器出鞘声! 將士奔走声! 全部炸成一片。 远处营帐里,成排成列的军士被惊醒,有人还没穿好盔甲就被同伴拽了出来。 “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赵將军召集!快快快!” “陛下……陛下是不是有消息了?” “快別问了,上將军亲口召集,听令!” 北关的人心乱作一团,可没人敢擅自喧譁。 所有军士迅速聚集在校场,寒风中呼吸白雾连成一片。 就在无数双急促而迷茫的眼睛望著前方时—— 赵烈一步步走到最前。 他没有骑马,只是用脚踏在冰雪上,那一声声踩雪声,在鸦雀无声的校场里清晰得像敲锣。 他扫了一眼这些兄弟。 胸腔涌起的是压不住的怒、悲、冷、狠。 最后,他沉声开口: “陛下——” 无数双眼睛同时抬起。 空气冻结。 赵烈缓缓道出—— 那句会让全北关……炸裂的消息。 “……已经战死在平阳。” 这句话,就像一阵漫天的暴风,硬生生刮过所有人的心臟。 校场上的空气像被彻底抽空,压得每个人都呼吸不上来。 有士兵瞪大眼,嘴唇发白,有人僵住,有人浑身发抖。 赵烈继续,语气沉沉,看不出一丝破绽: “平阳城已被大疆彻底占领。” “我等……无路可退。” “是生是死,到此为止。” 他目光扫向北方,声音愈发篤定: “如今,我们要回平阳。” “就算死,也要给陛下报仇。” “为陛下陪葬!” 这一句落下,所有人都如遭雷击。 有人眼眶瞬间红了。 有人握紧武器。 有人腿一软,却死死撑著不敢跪。 赵烈抬起手,指向南方城门。 声音像铁打的一样: “若有贪生怕死者——” “现在即可往南退。” “本將军绝不怪罪。” 风雪哀鸣。 眾军士屏息。 风雪压顶,北关城內的空气像被死讯冻住了一般沉滯。 方才赵烈的那段话,在所有人心中迴荡! 所有人一时之间,甚至没有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战死於平阳。” 整个校场像被雷击中,长长的沉寂、死寂。 无人动。 无人呼吸。 无人眨眼。 仿佛连风声都被震得停顿。 终於,在漫长的沉默过后,下一刻—— “嘭——!!” 有人长枪落地,整个人双膝跪在雪里,肩膀剧烈颤抖。 有人死死捂著脸,却捂不住涌出的泪。 有人抓著刀柄,青筋暴起,刀鞘被捏得“咔咔”作响。 有人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嘶哑的喘声。 刚刚还在喘气的士兵们,全都红了眼。 通红。 像被烈火从心底点燃。 “怎……怎么可能……” “陛下……陛下怎可能死……” 有军士语不成句,声音颤得仿佛连灵魂都抖散了。 他们每个人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张年轻的脸。 ——会亲自给伤兵治病,精通医术的陛下。 ——那个原本被所有人当做紈絝,却敢只身来到北境的陛下。 ——那个什么都没说,却默默让全军撤走,自己守在平阳的陛下。 ——那个和军士们同吃同住,毫无陛下架子的陛下。 明明是一代如此地明主,他还如此的年轻! 有人忍不住大吼:“陛下怎么会死?!他明明……他明明从来没输过!!” “他不是那种会死在城里的人!他绝不会!!!” 有人哽咽著骂:“若不是大疆那群畜生……若不是那些混帐……陛下怎会——” 话没说完,声音破了,跪地大哭。 更多的人,是沉默。 沉默,却浑身发抖。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如果陛下真战死,那一定是在城门前、在城墙下、在最后一块砖瓦倒下之前。 一定是用最后一口气,还在保护他们这群被他放出去的士兵。 想到这—— “呜——哈啊!!!” 壮汉般的士兵嚎啕大哭,哭声撕裂。 “他……他从来不把自己当陛下……” “他对我们,就是……就是把命给我们了啊!!!” “他真的……死了?真的……为了我们死了?” 每一句,像刀子一样刮在所有人胸口。 有人忽然猛地站起,抽刀! 刀尖指向北面。 “兄弟们!!陛下死了!!!” 他吼得声嘶力竭: “咱们若还缩在北关里算什么?算什么?!陛下把命都给我们挡了,我们却在这儿苟活?!” “苟活算什么男人?!” “算什么大尧军?!” 另一人也站起,眼泪和雪混在一起: “陛下一个人守平阳!我们……有什么脸活著?!” “我不上北去杀敌,我这辈子都瞧不起我自己!!!” “他给我们一次逃生的机会,可我们——不能让陛下死得没人陪葬!!!” 战袍猎猎,一人喊: “兄弟们——” 更多人喊: “报仇!!!” “为陛下报仇!!!” “杀回平阳!!!” “不能让敌军糟蹋了陛下的尸身!!!” “杀啊!!!” 怒吼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哀烈,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 没有一个人退。 没有一个人畏惧。 他们全部站了出来。 全部要求、请求、哀吼—— 要为陛下报仇。 要杀回平阳。 赵烈站在人群前,看著这一幕,只觉得胸口像被巨石狠狠撞了一下。 他眼中也泛红。 他当然知道这都是一场“假戏”。 为了沈铁崖。 为了之后的伏笔。 但看到兄弟们这般反应,他这一生第一次觉得—— 自己竟然不配对他们撒谎。 可为了陛下的计, 为了下一步逆转整个天下的谋, 他只能硬著心,喝道: “我还是那句话!” “陛下已然战死!!!” “平阳落入敌手!!!我们现在打回去,无异於送死!” “你们要走的,现在就走!我不怪你们!” “但——” 他拔刀,指向北境方向,刀锋寒光四射: “想为陛下报仇的——跟我来!!!” “哪怕死!!!” “也要死在平阳城下!!!” “杀!!!!” 风雪激盪。 如同整个北关都在震动。 士兵们齐声嘶吼: “杀——!!!!” “为陛下报仇!!!” “死战!!!” “杀回平阳!!!” 赵烈的刀指著天,一声: “整顿兵马!!!出发——!!!” 霎时间,铜锣齐鸣、號角震天,兵甲碰撞声连成山崩海啸。 北关城那一夜—— 无数人提刀、披甲。 无数人泪水与雪混在一起。 无数人只为了一个信念: 陛下死了。 那他们,就要替陛下死。 替陛下,把平阳……夺回来。 大军在风雪中集结。 杀气冲天。 这一刻—— 整个北关城,宛若一头被唤醒的巨兽。 下一刻—— 它將咆哮著踏向北方。 踏向平阳。 踏向那个他们心里永远不会倒的名字—— 萧寧。 …… 北关大军在风雪中咆哮般奔向北方。 刀光、铁甲、战旗、怒吼,被风撕扯成一条条疯长的影子,黑压压一片,像一股要吞灭天地的洪流,踩著冰雪的轰鸣向平阳城涌去。 ——为陛下报仇。 ——为陛下陪葬。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雪原被踩碎成漫天飞溅的白浪,每个人的呼吸都像被怒火烧得发烫,肺里像塞了一团爆炸的火。 “快!” “兄弟们,加快!!” “陛下一个人死在平阳,我们就算只有三万人,又岂能不去与敌军拼命?!” 无数人吼著,嗓子都吼得破裂。 每个人都咬著牙,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心臟都在怒吼。 他们只想做一件事: 杀回平阳! 为陛下復仇! 风声呼啸,大片大片的积雪被踏碎,被踢起,被践踏成泥浆。 铁甲碰撞的鏗鏘声像狂风暴雨般不间断地席捲在北境雪原之上。 …… 一路狂奔,雪被踏得血一样的深色 平阳城的城影逐渐浮现在天边。 “快!!!” “不能让大疆的狗畜生欺辱陛下的尸身!!!” “杀啊!!!” 大军完全疯了似的提速。 盔甲撞击、迎面狂风的怒嚎、脚踩雪地炸裂般的爆响,混成一团卷向前方。 城池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终於,当最后一段坡地越过,整个平阳城——清晰呈现在眼前。 无数士兵猛地顿住脚步,雪在他们脚下滑开,带起一片片白尘。 “这……这是……” 所有人的胸腔像被一只手猛地捏住。 城门——敞开著。 城墙——静得可怕。 城楼上——没有敌影。 城下——没有血跡。 城里——没有喊声,也没有动静。 整座平阳城,就像…… 空了。 一片寂静。 寂静得连风声在城门前都变得怪异、轻飘、冰冷。 军士们愣住,呆立在雪地里。 “怎、怎么回事?” “敌军呢?!” “什么声音都没有……” “难不成……有埋伏?!” 有人立刻举盾,有人紧张得拔出刀,有人把长矛横在胸前。 各种猜测瞬间炸开。 “他们是不是……在等我们进去伏杀?” “不对啊,平阳被三十万兵团围得铁桶一般,怎么可能突然没人?” “连个巡逻的都没有?不合理!” “难道……敌军已经撤了?可为什么撤?!” 所有人心里都直犯嘀咕,脑袋里冒出无数疑问。 而就在这时—— 雪从天顶落下,风吹得城楼的木牌轻轻晃动。 “咣啷——” 那声轻响,让无数士兵忍不住握紧武器。 就在此时。 忽然,有士兵瞥见—— 城楼之上,立著一道身影。 那影子极静,背光而立,披著半截白雪,剑在腰间,衣袍猎猎。 士兵瞳孔猛缩,抬手揉了揉眼睛。 “不、不对……” 他声音发抖,却不是因为怕。 而是——震惊到无法呼吸。 “你们……你们看,那个人……” 手指抖著伸向城楼。 “怎、怎么……有点像……像陛下……”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无数人齐刷刷抬头! 全场僵住! 城楼上的那道影子,隨风扬起衣袂,一身白衣,在雪光下如同天神般刺目。 明明只是一个人影。 但那站姿。 那气势。 那背影。 那一动不动的从容。 那仿佛以一人护一城的孤绝傲气。 根本不像別人。 像的—— 就是陛下。 士兵们呼吸全乱了。 “陛……陛下?” “怎……怎么可能?陛下不是……” “难道是我们眼?” “不会的……不可能看错……连站姿都一样!” “可是——陛下死讯不是赵將军亲口说的吗?” 他们越说,声音颤得越厉害。 因为那个身影此刻—— 缓缓抬起了头。 风雪从他面前掠过,掀开他的发,露出那双熟悉到让所有人心臟狠狠一跳的眼睛。 是他。 是陛下。 只是,陛下明明不是,已经战死了么?! 第842章 尸山!陛下的杰作! 平阳城外,风雪未停,大军踏雪奔赴而来时捲起的白浪,尚在远处山坡间缓缓落下。 而城下那一瞬的死寂,却像是凝成了方圆数里的冰。 无数军士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著城楼上的那道身影,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有人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有人握著刀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有人眼睛睁得死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告诉他们什么。 ——那是陛下。 那分明,就是陛下的影子、陛下的站姿、陛下的风骨。 可是…… “陛下不是已经死了么?” 这句吶喊几乎卡在每一个士兵的胸腔里,憋得他们脸色通红,心臟狂跳,像是要衝破肋骨。 他们一路从北关杀来,一路喊著“为陛下报仇”“为陛下陪葬”,一路把悲慟与愤怒烧成烈焰。 可如今—— 那道站在城楼上的身影,让他们所有情绪在瞬间失声。 仿佛天都静了。 仿佛风雪都不敢再吹。 …… 在军阵左侧,一处略高的雪坡上,赵烈、陆頡、董延、韩云仞四人並肩立著。 他们並未像普通军士那般失魂落魄,而是在看到那道身影后,同时嘴角勾了勾。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 不是震惊,不是疑惑,而是一种早有预料、却仍忍不住心中涌起的欣慰与激动。 眼见下方军士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哑口无声,他们四人对视了一眼。 首先开口的是赵烈。 他双目盯著那群傻愣住的小子们,眼底带著藏不住的笑意,语气里带著几分调侃、几分欣慰: “这下——这帮小子们该激动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压得住风雪,落在几人的耳中,带著一种难得的轻鬆。 董延被冻得通红的耳朵轻轻抖了下,抿嘴一笑道: “谁说不是呢?刚才在北关的时候,这群小子们怕是都要把牙给咬碎了。” 他伸出手,示意似地握了握拳,模仿那群兄弟们之前满腔悲愤、恨不能立刻冲向平阳的模样。 “一个个恨不得马上杀回去,跟著陛下去黄泉。” 陆頡忍不住笑出声,眼里却有湿意。 他道: “这些小子……可真是把陛下放在心尖儿上的。” 韩云仞虽然平日沉稳,此刻却也忍不住勾起嘴角,轻嘆一声: “想想刚才那些人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换做別人当皇帝,打著灯笼都找不出这般军心。” 风雪从他们身侧掠过,將盔甲上的雪震落,叮叮噹噹地坠在地面。 赵烈静静听著兄弟们的感嘆,最终轻轻点头,长长呼出一口带著蒸汽的白气。 “说实话……” 他缓缓开口,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更坦然,更真挚: “在刚才演戏的时候,我是真担心——会有些贪生怕死的傢伙,不敢来,而选择继续往南撤。”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眼身后那条他们走来的路。 那一路上的脚印深深浅浅,被风雪掩了一半,却还清晰地记录著大军的奔赴与决绝。 “我当时还想著,若真有人逃了,我该怎么告诉他们这是在演戏,又该怎么把他们也带来平阳。” 他轻轻摇头,喃喃道: “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啊。” 董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骂道: “赵都尉啊,你就是心太细,哈哈哈哈。” 陆頡也道: “谁不信陛下?若真有人胆敢退后半步,他们怕是自己先瞧不起自己。” 韩云仞缓缓点头,语气沉稳: “这就说明陛下的影响力。” “这些小子们对陛下极度信服,所以寧死也要来。” “在此之间,谁能有这般影响力?” 他顿了顿,目光停留在城楼那道背影上,眼神前所未有的敬佩: “可见,弟兄们对陛下,是多么心服口服。” 四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望向那道白衣身影。 那一刻,他们所有人都在心里同时升起一个相同的念头: ——这样的陛下,生在乱世,是大尧的幸事。 ——他们能为这样的陛下效命,是此生无憾的荣耀。 他们四人不由得同时沉默。 风从他们身后吹来,捲起战旗猎猎,仿佛这一刻连天地都在等待。 等待他们的解释。 等待他们告诉这群被震得六魂飞了三魂的兄弟—— 到底发生了什么。 於是。 赵烈一步向前。 站在坡地之巔,盔甲被风雪打得啪啪作响,他的声音却沉稳如山。 “弟兄们——” 下方的士兵们条件反射般抬头,目光齐聚。 他的声音顺著风雪压下来: “方才在北关……那一切,只是我让大家配合我演的一齣戏——” 话音刚落,整个雪地上一瞬间死寂。 无数士兵瞪大眼。 演……戏?! 有人脚下一滑差点坐雪里。 有人嘴巴张到能塞下一个拳头。 有人整个人僵得像被冻住。 赵烈继续,声音沉稳,气息滚烫—— “其实陛下没死!” 嗡——!!! 大军炸了。 但还没等他们发声,赵烈又继续,字字如雷: “而且……不但没死!” 他抬手指向城楼上的那道身影。 “陛下还一个人——將大疆三十万兵马击退了!” 轰!!!! 这句话像天雷劈在雪原上! 无数士兵下意识要嚎叫、要吼、要哭、要笑,可喉咙却像塞进了雪,全卡住了! 他们只觉得世界在旋转。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耳朵里嗡鸣不止。 三十万?! 一人?! 击退?! 这…… 这……这他娘的……还是人么?! 有人眼泪就那样哗地涌出来。 有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却笑得像疯子。 有人刀往空中一举,发出破音的吼声。 有人捂著脸、有人倒抽冷气、有人呆若木鸡。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这一刻大军的情绪。 震撼。 狂喜。 解脱。 难以置信。 恍若梦境。 以及—— 几乎要把心臟炸开的骄傲。 然而这些情绪还未来得及释放,就被赵烈最后一句压住了: “所以,陛下——就在那城楼上。” 他说完。 他不再多说。 他收住声音的那一瞬,就是收尾。 整片天地的风雪,都像在等待军士们下一刻爆发的狂潮。 下一瞬—— 那狂潮,彻底炸了! “陛……陛下……?!” “陛下!!陛下活著!!!” 最先喊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在胸腔炸裂。 嘭! 一名粗壮的士兵手中长枪掉到雪地里,他整个人扑通跪下,双膝砸在冰雪上发出沉闷巨响,像是把这一途奔袭积压的悲慟、生死、绝望,全部在这一跪间宣泄! 紧接著—— 嘭!嘭!嘭! 一个个士兵双膝跪地,盔甲撞击地面的声音迅速连成大片,震得雪尘飞扬,仿佛整个雪原都在颤抖! 他们跪得乱七八糟,却跪得比谁都真切,比谁都用力,像是要让自己的生命通过膝盖砸进这片土地! “陛下!!!”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出来。 但只要一个声音开始,所有人的声音就像被引爆一样衝上天空! “陛下!!!” “陛下!!!” “陛下!!!” 喊声震破云霄。 他们的声音嘶裂,甚至有人喊到破音,喊到喷出血丝,却还是继续喊! 有人哭得整张脸都扭曲,眼泪鼻涕混成一片。 有人情绪大乱,握著刀对著天空猛砍,砍得钢刀都弯了。 有人整个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嚎到肩膀剧烈颤抖,哭到整个人捲缩著像孩子一样。 有人直接仰头大笑,笑到喉咙像要裂开,笑声里带著疯狂和解脱的意味。 他们一路抱著必死之心往北冲,脑中只有“陛下已死”,心如刀绞,却又必须把这刀绞化成怒火去冲阵。 但现在—— 他们刚才所有的悲愤、所有的心碎、所有的血泪,在这一刻……全部反转! 那种感觉,就像从最黑暗的深渊突然被扯回光明! 像是胸腔被战鼓打爆。 像是浑身血液沸腾到要从皮肤里衝出来! 有人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疼!是真的!陛下是真的没死!!!” 有人一把揪住同伴的盔甲,眼睛通红地吼: “老子……老子刚才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陛下了!!!” 有人双手捧著头,半跪在地上,全身发抖: “我刚才……还想著要给陛下陪葬……呜呜呜……陛下竟然还活著……还活著啊!!!” 有人按著刀柄狠狠砸地: “天不亡我大尧!天不亡我们兄弟!!!” 有人直接扑到雪地里,把脸埋进去又猛地抬起,眼泪和雪混著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陛下活著!!!” 更多人则是完全说不出话,只是站著、跪著、倒著,全身发抖,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喉咙拼命开合,却发不出一个字。 那种震撼太大。 大到他们的大脑一瞬间都停止运转。 风在呼啸,可他们听不见。 雪在落,可他们看不见。 天地很冷,可他们从心到血都在燃烧。 他们只看得见—— 那道白衣身影。 那屹立在城楼上、被风雪裹挟,却纹丝不动的背影。 那挺拔如枪、孤高如月的身影。 那是他们以为永远失去的身影。 那是他们愿意用命去换的身影。 那是他们愿意追隨一辈子的身影! 他们每一个人,都发了疯一样想要衝上去。 有人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脚却软了,直接跪地。 有人抓著同伴的手,声音都哑了: “快……快看陛下……陛下真的在……真的……” 有人哭得双眼模糊,却还用手抹开泪水,努力睁大眼睛盯著城楼: “我怕我一眨眼……陛下就不见了……” 更多的人则是双手撑在地上,仰头望著那道影,眼中满是崇敬、震撼、狂喜、信仰! 他们用尽一生都叫不出的情绪,此刻全部涌上来。 忽然—— “呜——!!!” 不知道谁先吹起號角,號声嘶哑,却带著要衝破九天的激盪。 紧接著—— 整片天地的兵器开始举起! 刀刃指天! 枪尖刺雪! 每一把兵器都在抖,都在颤,都在喊著同一个名字。 “陛下!!!” “陛下!!!” “陛下!!!” 喊声震碎了风雪。 喊得连城墙上的积雪都簌簌落下。 喊得天地都在迴响。 喊得连远处山林的野兽都受惊逃窜。 但他们的声音仍在不断拔高! “陛下!!!” “陛下!!!” 那声音里带著狂喜的哭腔、带著发疯的笑声、带著热血的怒吼。 更多军士直接扑向前方,仿佛想离陛下更近一点。 他们狂奔著、嚎叫著、撞在同伴身上,或者直接跪在雪里大叫。 “陛下!!我就知道您不会死!!!” “呜呜呜呜陛下!!您嚇死我们了!!!” “陛下!陛下!陛下!!!” 即便叫破喉咙,他们也不愿意停。 刀剑撞击铁甲的声音、战靴碾过冰雪的声音、士兵们震裂的哭腔与笑声混在一起—— 宛如一场山崩海啸! 有人直接把自己的头盔扔上天。 有人直接撕开自己的袖子,对著胸膛狠狠捶打。 有人趴在地上大笑,笑到痉挛。 有人抱著同伴哭成一团。 有人跪著、跪著,突然又站起来像疯子一样乱叫。 他们从未如此疯狂。 从未如此激动。 从未如此无所顾忌地宣泄情绪。 因为从未有一位皇帝—— 让他们愿意用命去信。 有人哽咽道: “陛下一个人……一个人退了三十万……” “我们这一路衝来……结果人家一个人就把战场收拾乾净了……” “陛下……是神仙吗……” “哈哈哈哈哈哈!不对!陛下是我们的大尧之主!!!” 有人仰天大吼: “跟著这样的陛下!!值了!!!” 有人狠狠地揪住同伴的盔甲喊: “你听到了吗?!陛下一个人!!三十万啊!!三十万都被杀怕了啊!!!” 底下瞬间掀起更大的狂吼: “陛下无敌!!!” “大尧无敌!!!” “大尧——万岁!!!” 风雪被这群狂热之人彻底撕开。 天穹似乎都被震得微微颤抖。 他们不需要命令。 不需要组织。 不需要鼓励。 只凭陛下这一站…… 整支大军的士气被点燃到巔峰! 有人直接怒吼著跪地发誓: “我发誓!!我此生……愿隨陛下,为陛下赴死!!!” 旁边立刻有人跟著喊: “我也发誓!!!” “我也是!!!” “我等皆愿为陛下而死!!!” 无数人举刀、举枪、举旗,用尽全身力量吼出那一句: “愿为陛下!赴死——!!!” 雪地震动。 地面仿佛都在迴响他们的誓言。 狂风呼啸而过,將他们的喊声带向远方,越过平阳城,越过北境雪原,直衝无尽天穹! 而城楼之上,那道白衣身影静静立著。 他没有开口,没有动作,只是站在那里。 可就是那一站—— 便足以让数万將士癲狂、震撼、流泪、跪拜! 他们眼中的陛下,不再是一个凡人。 而是他们愿意用命守护的信念。 是他们愿意为之血战到底的天! 风雪怒吼,天地震动。 但所有军士的声音更响、更烈、更狂! “陛下——!!!” “陛下——!!!” “陛下——!!!” 有生之年,能跟著这样的君王—— 他们死,也愿! 他们疯,也愿! 他们跪,也愿! 因为—— 这是他们的陛下。 萧寧! 这是他们的陛下。 萧寧。 ——就在这一刻,赵烈站在风雪中,看著底下狂热到癲狂的大尧军士,眼中却浮起了一抹几乎无法言说的感慨。 他看著他们跪地、嘶吼、哭泣、发疯,看著无数人因为“陛下一个人逼退三十万”这句话而震得浑身发抖,他忍不住轻轻吐出一口白气,像是把压在心底的惊嘆呼了出来。 “他们……只是听到陛下这等壮举,就振奋成这个样子。” 风掠过他的盔甲,发出冰铁摩擦的声响。 赵烈眼中闪著复杂的佩服与震慑: “也不知道……若让他们亲眼见到,陛下凭一己之力,將拓跋努尔三十万大军,生生逼退……又亲手堆出那一座……尸山,他们会疯成什么样。” 他说到最后,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却带著一种难以压抑的震动。 陆頡吸了一口冷气,低声道: “我怕他们要是看见那场景……当场就得跪晕过去。” 董延哼笑,却笑得发颤: “那不是场面……那简直是……神跡。” 韩云仞沉声吐出四字: “陛下如神。” 四人同时沉默,他们知道那座尸山的存在,也知道陛下真正完成了怎样逆天的壮举。 但—— 他们没有说。 他们选择等陛下来亲自带领大军入城,再让兄弟们自己去看。 因为—— 那种震撼,不是言语能传达的。 那必须亲眼所见! …… 就在他们沉浸在情绪的余波中时,城楼之上,那道白衣身影终於动了。 萧寧迈步。 他从城楼边缘缓缓走下,风雪卷著他的衣袍,白衣猎猎,像雪中踏来的神祇。 他步伐不急,却稳得让每一个军士心跳都隨之放缓、沉稳。 当他踏上城门下的石阶时—— 整个大军齐刷刷跪倒! 轰!!! 万余人瞬间跪地,盔甲与地面碰击的声音匯成山崩海啸。 “参见陛下!!!” 喊声震破了苍穹,震得城墙积雪如瀑落下。 萧寧一人负手而立,目光扫过跪在雪中的大军。 他只是淡淡点头: “起。” 这两个字,却像是从九天落下的神諭。 士兵们红著眼、抖著腿站起,却没有一个敢发出太大喘息声。 他们怕声音大了,会褻瀆了眼前这位宛若天神般的君王。 萧寧环视一圈,开口: “隨孤。入城。” 他声音不高,却如金铁震心,让所有將士胸腔都跟著一震。 “是!!!” 无人迟疑。 他们跟著萧寧,踏入平阳城。 …… 萧寧一入城,整座平阳像是被重新注入灵魂。 他步伐不急,却稳如千军。 士兵们一路跟隨,情绪从癲狂逐渐转为肃然、炽热、坚定。 萧寧每一句话,都成为军令。 “西门换守。” “东侧箭楼增弓手二百。” “內城百步內,不许喧譁。” “驛路清雪——给我一个能让三万人同时衝锋的道!” “巡逻三倍,我要平阳城……无懈可击。” 每一个指令说出,大军便宛如齿轮咬合,轰鸣著启动。 军士们士气高涨到极致。 他们不是在执行命令,他们是在执行神諭! 而赵烈等四人则默默跟在萧寧身后,看著他將大军布置得井井有条。 直到一切安稳下来。 直到平阳再一次成为铁桶一般的堡垒。 直到风雪中已经能隱隱看到重新燃起的战旗。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重铸! …… 可就在这时—— 一名士兵飞奔而来,脸色通红、眼中满是震惊、恐惧、难以置信! “报——报!!!”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南……南门外……发现一……一座……尸山!!!” 赵烈等四人对视一眼,知道是时候了。 但他们什么都没说,只让士兵带路。 大军闻言,瞬间骚动。 “尸山?!” “什么尸山?!” “难道是拓跋努尔的人?!” “怎么会有尸山……?” 赵烈闻言,只是故作轻鬆,淡淡道: “有什么好慌的,那是陛下的杰作。” “知道你们都忍不住,去看看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军士像被铁鉤勾住一样冲向南门方向。 风雪中,那里的景象逐渐清晰—— 当他们奔到南门外时—— 所有人都同时僵住。 一片死寂。 只听见呼吸声在风中颤抖。 远处的雪地里—— 屹立著一座足有城楼半高的黑红之山。 血已经被风雪冻成了黑色。 盔甲破碎、兵器折断,尸体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全是大疆军。 最底层的尸体已经被重压得看不清脸迈。 而最上层……仍保持著垂死挣扎的姿势。 尸山像是一头凝固的血铁巨兽。 风雪扑落在上面,化不掉,掩不住。 空气里瀰漫著一种压得人窒息的腥甜气息。 一名士兵的呼吸突然乱了,他抬著头,声音像是被掐住: “这……这……” “这全……都是陛下一个人……杀的?” 没有人回答。 因为答案根本不必回答。 风雪吹著,仿佛在替这片尸山回应: ——是的。 ——这是陛下一人堆的。 第843章 大尧內奸竟然是?! 盯著眼前的尸山,眾人彻底被深深地震撼了。 嘭! 有人腿软,当场跪了。 “这……这不可能吧……” “这……真的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吗……” 他声音都抖到了破音。 有人握著刀的手,柄上积雪都被抖落。 “我的天……这是……不得上千人?!” “看层数……怕是……不止千人吧!!!” “不止!”有老兵眼睛死死瞪著,“这种规模……至少两千之多!!!” 短短瞬间,军士们的背脊全被寒意侵透。 但那不是冷—— 是敬畏。 是震骇。 是神跡降临前,凡人本能的屈服。 …… 忽然,有人喉咙一紧: “这……这就是拓跋努尔……被陛下亲自砍杀的先锋营吧……” “先锋营二十万,陛下追杀他们时……就把其中一支逼到这座南门……” “然后一个人……杀到他们屠不动、杀不动、逃不动……” “才堆出了这……尸山……” 说到最后,他声音彻底哑了。 也彻底跪了。 嘭!嘭!嘭!嘭! 一个又一个军士跪下。 他们跪得慢慢的。 跪得呆滯。 跪得像是被神威压服。 他们一个个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狂热与恐惧混杂的光。 “陛下……是魔鬼吗?” 有人颤声呢喃: “这……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有人眼中充血,喉咙哑得像破铜: “陛下……是神!” 有人直接崩溃大哭: “我们一路喊著要给陛下陪葬……结果……陛下一人杀了三万!!!” 有人笑著笑著哭了: “哈哈哈哈哈……这才是陛下!这才是我们……我们大尧的皇!!!” 有人疯狂地捶胸: “我等之皇——无敌!!!” 更多的人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腿,整个人跪趴在地上,额头死死抵著冰雪。 “陛下……臣等……愿为您……死一万次啊!!!” 风雪呼號,而他们跪在尸山前,哭著、吼著、笑著、颤著。 那一刻—— 他们的眼中,陛下再不是凡人。 而是真正可以逆天改命、杀破万军的存在。 一个能以一人屠三万的皇。 一个真正能用双手把天下扛回来的皇。 一个值得他们跪下、流泪、献命、为其赴死的皇。 那就是—— 萧寧。 他们的君王。 他们的信仰。 他们的……天。 明白,从—— “他们的君王。 他们的信仰。 他们的……天。” 这一刻,跪在尸山之前的每一名大尧军士,都仿佛跪在天威之下。 风依旧冷,雪依旧沉,可他们胸腔里的热,却能把脚下冰雪都融化。 “都起来吧,大冷天的,在外面跪什么呢。” 轻轻的、沉稳的、不高却足以压住所有嘶吼的声音,从城门方向传来。 不是命令, 不是怒喝, 只是一句轻声,却像是一只手,將所有跪著的人扶起。 那是萧寧的声音。 转瞬,有人抽噎著抬头,有人满眼泪痕,有人喘著粗气,有人仍然跪著,但无一不在抬头望向那个缓步走来的白衣身影。 萧寧没有披甲,只穿一件被风雪浸湿的白衣,鬢边几缕黑髮贴在脸侧,他步履平静,每一步都落在血跡与雪水混合的地面。 在他身后,赵烈等人跟著,却没有人敢走得太近。 那是属於皇者与天地之间的一条路。 军士们一个个站起,却不敢靠前,只能呆呆看著那座三层高的尸山,又看著那座尸山前那徐徐走来的男人。 有人眼中依旧带著恐惧与狂热交缠的光。 有人忍不住咽口水,声音抖如风中破旗。 “陛下……这……都是您……” 萧寧扫过那座巨大的血与肉的堆积物,淡淡点头: “嗯。” 仅仅一个字,让所有军士吸气吸到胸腔发痛。 赵烈看著这一幕,只觉头皮发麻,嘴角却无声泛笑: ——陛下这哪是人说的话?这是一句能活活把敌军嚇破胆的天言。 果然,军士们一个个浑身发抖,有的握拳、有的哽咽、有的直接跪回地上。 而萧寧却只是转过身,淡淡道: “兵各有命,你们能活著到这里,我很高兴。” 这句话像把刀,轻轻一下,就把所有军士的心都切开了。 不知是谁哽著喊了一声: “陛下,我们……我们一定会守住平阳!!!” 紧接著—— “守住平阳!!!” “守住平阳!!!” “誓死守城!!!” “誓死隨陛下!!!” 山呼海啸般的喊声与哭声交织在一起。 萧寧抬手,轻压: “好了,从现在开始——”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仿佛风雪都主动退开。 “重整军阵,修缮城池,將城门换上新的木樑。北面、东面,全部加固。能修的修,能补的补。” 所有军士立刻如承天旨,齐声应下: “是!!!” 萧寧继续: “此外,敌军匆忙撤退,遗留不少东西。” 他顿了顿,看著那些饿得面黄肌瘦、原本抱著赴死觉悟而来的士兵们,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几乎难察觉的弧度: “粮草留下了不少。” 顿时,军士们瞪大眼。 萧寧又道: “战马也有几百匹,死的活的都有。” 这句话一落,军士们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萧寧抬手一挥: “今晚,吃肉。” 轰————!!! 这一次,全军炸得比之前还要猛!! “吃……肉?!” “真……真的?!” “陛下说吃肉!!吃肉!!!”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还能吃肉!!!” 有人直接蹦起来,差点摔倒。 有人一巴掌扇自己脸: “我没做梦吧?!” 旁边兄弟抄起雪就是一把扣脸: “醒了没?!陛下赏肉!!!” 几名年轻军士眼泪“啪”地一下落下来: “我已经……快两个月没吃过肉了……” “我们从北关一路跑来……以为今天就是最后一顿……” “没想到……能活,还能吃肉!!” 有人直接抱著刀笑得弯下腰: “陛下!!您真是我们的活菩萨!!!” “什么菩萨!那是皇!是神!!” 更有人眼睛通红: “陛下说一人屠三千,那是顺手……” “说给我们吃肉,就是天恩!!!” 风雪中,他们激动得像孩子一样乱跳乱叫。 有人手足无措地笑,有人喜极而泣,有人甚至瘫坐在地上哭著喊: “我他娘的居然能吃上肉!!!” 萧寧看著,大袖一挥,淡声道: “去准备吧。等我们驻好防守,接下来还有仗要打。” “遵旨!!!” 军士们炸开,像潮水一样奔向城內。 炊烟从四面八方升起。 锅碗瓢盆、柴火、战马肉、敌军残留下的粮袋、破了口的酒罈……杂乱混在一起,却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温暖。 有人抓起一大块肉往锅里砸: “兄弟们!今晚吃顿饱的!!!” 有人捧著战马腿上的肉,泪水滴进锅里: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吃不上肉了……” 有人学著厨子模样,举著柄掉了半截的铁勺: “都让开!让我来!我以前在家杀猪的!!” 旁边立刻有人吼: “滚!你杀的是你娘的猪!!別把老子的肉煮糟了!!” 一群人围著锅,你推我挤,笑骂不断。 有人已经忍不住偷偷抓生肉啃,被旁边兄弟一刀拍开: “你个畜生!那玩意儿生吃要死人!!!” 火光跳动,烟雾升腾。 有年轻士兵第一次吃到肉,激动到掉泪: “呜呜呜……我真的活著吗……” 老兵拍他肩: “活著呢,傻小子。只要陛下站著,我们都活著。” 有人大口喝著敌军遗留的浊酒,喝得满嘴都是血色: “妈的,爽!!!” 更多的人围著火堆,烤肉香气在城中四处飘散。 炊烟从平阳所有城墙往上飘,灰濛濛的天被染上一层暖色。 风雪依旧。 可城中,却第一次有了家的味道。 赵烈、董延、陆頡、韩云仞站在高处,看著这一幕,一个个笑得眼眶发红。 赵烈低声道: “你说……他们只是听到陛下壮举,就能激动成那样。” 他望向赌场般热闹的士兵堆,目光又落向远处那座尸山: “若是他们亲眼看到陛下逼退三十万,把敌军杀到尸山难行……” 他深深吸了口气,喉咙发紧: “他们怕是……要跪一街的城墙……” 陆頡轻声一笑: “这些孩子……值了。” 韩云仞点头: “能跟著这样的君王,足够他们吹一辈子。” 董延收起笑容,郑重道: “何止他们……连我们……” “也是此生无憾。” 风吹过。 城墙上火光跳动。 平阳这座饱经风雪的孤城,在此刻重新活了过来。 而城中每一个士兵,都知道自己为什么活著。 知道自己將为何而战。 知道自己愿意把命交给谁。 那一夜,平阳城炊烟不断。 肉香四溢。 笑声、哭声、喊声混杂在一起。 这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更是风雪之夜中最珍贵的温暖。 因为—— 他们的君王还站著。 他们的信仰还在。 他们的……天,还未塌。 …… 深夜时分。 平阳城外的风雪,在深夜显得尤其刺骨。 整座天地都被厚重的白暗压著,仿佛时间在这片北境的夜中被凝固成冰。 城墙高处,火把一盏未点,唯有隱隱约约的巡逻声在风中断续飘动,如同荒原上被拉得极长的影子。 此时,正是夜最深、最冷、最静的时候。 忽然—— 一道黑影从夜幕深处走来。 那人身形极快,踏雪无声,似乎並非行走,而是滑过夜色一般。 风雪拍打在他脸上也不见丝毫阻滯,那道漆黑的身影在雪原上显得诡异而孤独。 待他走到城门下,终於开口。 一开口,却不是大尧话。 而是—— 大疆话。 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雪原里显得格外清晰。 “开门。” 他冷声道,语气里带著某种自然而然的命令感: “我要见——大汗。” 被夜色吞没的平阳城门楼之上,原本几乎毫无动静的守军瞬间被惊动。 有人手握弓弦,有人悄悄从垛口探头,剎那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道黑影身上。 夜风捲起雪粉,投在他的斗篷之上,让他像立於风雪中的一段墨线。 这时,城楼上方传来了沙哑却稳重的喝声: “你是……大尧那边的——钉子?” 那人闻言,先是一愣,隨后嗤笑出声。 他抬起下巴,毫不犹豫地答道: “废话。” 一股轻蔑与不耐透出声音。 “不然我大晚上来你们这送死么?我又不是脑子坏了。” 城楼之上沉默片刻。 仿佛这寂静是某种无形的试探。 而后—— 回答声简短,甚至淡得有些轻率: “好的!” 隨著这一声落下—— 轰隆——! 厚重的平阳城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 雪屑从门扇缝隙落下。 铁链摩擦声在寂静夜中格外刺耳。 城门彻底敞开时,那种诡异的静寂反而更加浓烈。 黑影嘴角扬了一下,抬脚走了进去。 他步伐不快,却带著一种毫无忌惮的自信。 风雪隨他一同涌入城中,当他的身影跨过门槛的那刻,他淡淡道: “带我去见大汗。” 然而—— 下一瞬。 ——噌!!! 整座城墙之上,骤然亮起了整排火把! 光焰腾起,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那人的脸。 也照亮了……他此刻所处的局。 火光从四面八方涌出。 城楼、箭塔、女墙、甬道。 一瞬间亮得如白昼。 那人猛地抬头。 而就在这时—— 在火光中央,在平阳城的最高处,一道挺拔如枪的身影缓缓走出。 白衣猎猎,黑髮在风中扬起。 他仿佛是踩著风雪而来。 火光在他身后铺展开,像替他撑起了半边夜空。 那是—— 萧寧。 他站在那里。 不需刀剑,不需鎧甲。 只用背影,便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那人瞳孔一缩,第一次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劲。 萧寧脚步稳稳地走到城楼边缘。 他俯视著下方那个浑身雪尘的黑影,眼神漠然,却带著某种洞穿夜色的锋芒。 他轻声,却极清晰。 在整座城中都能听得一字不漏。 “你终於来了啊。” 那声音不含喜,不含怒。 只是陈述。 却让人后背发凉。 萧寧继续道,语气像是在述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我们等你好久了。” 风雪从他的衣袖间滑过,被他不经意的气势撕碎。 那人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然而萧寧的声音,在夜里继续淡淡落下: “为了引你前来……” 城楼上,无数火把的光芒在他眼中跳动。 像燃烧的冷焰。 “我们可还为你——” 他略顿。 嘴角勾起一个让人无法辨別意味的微笑。 “精心安排了一场戏。” 那人的呼吸猛地一滯。 心底某个隱约的预感,终於在此刻被彻底点燃。 萧寧收敛笑意,目光如刀,仿佛要把夜色劈开。 “现在——” 他抬手。 风雪在他指尖炸开。 “是你——” 一步踏前! 声如战鼓震响! “显出真面目的时候了吧。” 火光熊熊。 风雪大片坠落。 整个平阳城的气息在这一刻绷至极致。 夜,被拉到了最紧。 所有的光、所有的影、所有的风声,都在等待那道黑影的下一个动作。 而萧寧站在城顶。 静待。 像一位君王审判深夜中潜来的幽鬼。 像一柄悬在敌人头上的神兵。 四周所有大尧军士的目光同时锁向那黑影。 嘶—— 那黑影猛吞一口寒气。 显然,他完全没料到大尧方面早已识破一切。 他驀地转身,想逃! “想走?” 萧寧低低一笑。 下一瞬—— 只见他身影一晃,白色的残影像一道雷光撕裂黑夜,眨眼便出现在那黑影的身后! “噗!!!” 一掌! 一掌震出! 那黑影被一股宛如狂龙般的掌力轰中后背,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箏一样翻飞出去,在地上连滚了数圈,喷出一口暗血! “咳——咳!!” 他艰难撑地,眼中满是震惊、恐惧、慌乱。 “你……你怎么……你怎么会早早的知道——我明明偽装的这么好……” 萧寧淡淡的声音自他背后降下: “你以为,你的脚步声、你的气息、你的偽装……这一切我会察觉不到?” 那黑影猛地抬头,却在萧寧抬手的瞬间下意识往后退。 萧寧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他只是伸手。 轻轻一勾—— 便抓住了那黑影头上的斗篷。 夜风颳过。 斗篷的布料在半空猎猎翻卷。 “嗤——” 斗篷被揭下。 火光照亮那张被隱藏在阴影下的面孔。 下一瞬—— 整座南门轰然陷入死寂! 寂静到极致! 有士兵的兵器“哐当”掉在地上。 有士兵眼珠直接瞪成铜铃。 有人下意识倒退半步,喉咙发乾。 有人全身发冷,几乎怀疑自己產生了幻觉。 赵烈更是猛地站直,瞳孔膨缩,眼神像刀一样刺开黑夜: ——那是一张他们太熟悉、太信任、太敬重的脸。 那是曾经在燕门前,以血肉之躯扛住大疆十七路攻势、每日杀到双眼通红的那个人。 那是所有士兵都愿意为之一死的人。 那是赵烈曾经以“兄长”、“主帅”、“大尧北境最值得尊敬的將军”来尊称的男人。 沈——铁——崖。 萧寧抓著斗篷,指尖轻轻一松,斗篷飘落在地,於火光下捲起一小团烟尘。 他俯视著跪坐在地上、满身狼狈、口角掛著血丝的沈铁崖。 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果然是你——” “沈主帅。” ——轰!! 此话如雷贯耳! 无数士兵目眥欲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沈主帅?!” “怎么可能?!沈主帅怎么会——” “他……明明在燕门以命护城,以命护百姓,为什么……” “他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数人近乎声嘶力竭,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半步。 因为真相太过骇人。 沈铁崖。 那个所有人都以为是战死沙场的英雄。 竟然出现在这里? 竟然偽装成大疆密探? 竟然深夜潜入平阳? 连赵烈,都在这一刻脸色惨白,像遭受了生平最沉重的打击。 他的嘴唇在抖。 声音乾涩、嘶哑、几乎断裂: “沈……沈主帅……你……你怎么……” 萧寧却一语压下所有人的混乱: “沈铁崖,你终於不必再假装了。” 火光下,沈铁崖缓缓抬起头。 那不是往日的英武,不是昔日的坚定,不是他们记忆中那个用命守著北疆关隘的铁血將军。 那是一种……像枷锁被打碎的痛快。 一种阴鬱多年终於吐出胸中浊气的怨恨。 一种让人心底发寒的陌生。 沈铁崖眼底闪过一瞬刻骨的扭曲。 他吐出一口血,喉咙沙哑而低沉: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隱藏了这么久,我准备了这么久,最终会被你识破。” 萧寧的眸光沉沉,黑如深潭。 在万千震撼、难以置信、恐惧、混乱的目光中,他再次开口: “现在——” “真相,终於可以揭开了。” 火光跳动,风声猎猎。 沈铁崖跪在夜色之中。 萧寧立在火光之前。 火光从后照亮萧寧,让他像一柄刚从天炉中拔出的神兵——锋芒炽烈,却冷得让人心颤。 沈铁崖胸口剧烈起伏,伤口中的血顺著嘴角流下,染红了下頜。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阴影与不解交织。 沉默许久,他终於开口,声音嘶哑,却带著几分压抑不住的怒意与困惑: “萧……寧……” “你……究竟是……如何想到我的……?” 他紧咬著牙,一字一字挤出: “我明明……一直没有露出破绽。” “我所有举动、所有言行、所有伤势,都和真正的伤兵毫无差別……” “连大汗都说,我这层偽装天衣无缝……” 他猛地抬头,眼中带著疯狂与不甘: “你凭什么——怀疑到我身上?!” “凭什么?!!” 他的吼声迴荡在平阳城夜色之中,震得砖缝上积雪纷纷落下。 城墙上无数大尧军士脸色发白,握著兵器的手都在发抖。 他们曾以为一生都不可能怀疑的人,此刻竟跪在城中,被陛下逼出真身—— 但更让人无法承受的,是萧寧这一刻的神情。 ——太平静了。 平静得像早知如此。 萧寧微微低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第844章 三十年! 萧寧淡淡打量著沈铁崖。 不讽刺。 不愤怒。 却仿佛洞穿一切。 “你想知道?” 他缓步向前,每一步踏在石砖上,都像敲击在所有人心头。 沈铁崖盯著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说啊……”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察觉我这个……『死了的人』……” “如何看出我——沈铁崖——竟然还活著!” 萧寧停在他三步之外,居高临下看著他。 火光映照在萧寧的眼底,那双眼像是藏著深湖,也藏著刀锋。 终於,他开口。 声音清晰、乾净,却像一柄无形长剑,一点点剖开沈铁崖的偽装: “原因很简单。” 他微微俯身,目光与沈铁崖锐利相撞。 “——一切,都要从『我第一次为你治伤』说起。” 沈铁崖的瞳孔猛缩! 城墙上,赵烈浑身一震。 这句话仿佛吹开尘封数天的阴影,火光中的大尧军士全都心臟狠狠一跳。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贴心 】 萧寧继续道: “那时候,你受重伤,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赵烈想著死马当成活马医,让我去给你治伤!” 火光摇曳,照进他的眼底。 那一幕,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缓缓道: “你的胸腔、肩骨,確实有几处重伤。” “那是大疆弓弩射出来的没错。” “但——” 他声音一转,锋芒骤显: “你那种伤势……根本不至於昏迷。” 沈铁崖全身僵住! 萧寧淡然继续: “我检查过你的脉象,你的血息在乱,却不紊。” “你的伤势痛,却不危。” “你的內息在乱,却没有断。” “我那时候有些不解,你这种伤势,明明应该是醒著的,可为什么会一直昏迷?!” 沈铁崖的脸色终於变了! 那一刻,他的呼吸野兽般粗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真实意图竟会如此轻易被人看穿。 “你……你那时候……就发现了?!” 萧寧轻轻一笑,像看一场早知结局的戏: “没错。” 城墙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萧寧继续道: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 “一个伤势不至於昏迷的人,却一直昏迷。” “一个气息平稳得不该断的人,却偏偏气若游丝。” 他目光深深地落在沈铁崖脸上: “於是,我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伤成那样是真……” “但或许,你现在昏迷不醒,却是假!” “因为,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原因,让一个本该醒著的人,持续昏迷。” “可你在北境的名声毕竟太好,我也不敢妄下定论,所以一直把这个怀疑放在心中!” 沈铁崖呼吸停住,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哆嗦著后退半步,瞳孔颤动: “所以,你只是观察我,並没有揭穿我!” 萧寧淡淡直视他: “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的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我想知道——” 他缓缓抬手,指向平阳、指向北境、指向夜色下的尸山: “你,到底想做什么。” ——轰!!! 这一句落下,沈铁崖脸色彻底变成死灰! 火光下,他像被人把偽装全部剥开,不再是大尧名將,也不是大疆密探,而是一个被一眼识破的失败者。 萧寧的声音继续落下,像铁锤敲在他心上: “你以为你的偽装无懈可击。” “但对我而言……” “我给你治伤的那一天,就是你暴露的开始。” 夜风在这句话落下时猛地捲起,仿佛听到了一个沉埋在黑暗中的秘密被揭开。 沈铁崖仍跪著,背脊却僵硬得像一根被霜冻咬住的铁条。 他抬起的眼神里,有被看穿后的惊惧,也有恼羞成怒的挣扎。 萧寧继续向前一步。 每一步都让沈铁崖呼吸急促一分。 “后来。” 萧寧微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著他,声音沉稳、清晰,几乎像在一条条审判他的罪: “我给你开了药方。” 火光照在萧寧脸上,照得他的神情像刀锋般冷利。 “那药方,是能让一个重伤之人——无论如何也能醒来的药。” “哪怕昏迷得再深,只要不是濒死,也会有所反应。” 他顿了顿,眸光死死锁在沈铁崖脸上。 “但你——依旧躺著,一动不动。” 沈铁崖拳头骤然收紧,指节在夜风中发白。 萧寧继续道: “那时,我就知道——你是在装昏迷。” “没有任何例外。” 这句话如同一柄利刃插入沈铁崖的心口。 周围的士兵却听得浑身发凉。 原来…… 原来那时——就已经露出破绽。 萧寧声音继续,不疾不徐,却步步紧逼: “更关键的是——第二件事。” 他缓缓抬手,像是把一个隱匿在迷雾深处的细节一点点拎出来。 “那个给你送药的小下人。” 沈铁崖怔了怔。 萧寧目光淡淡: “他为你送药时,被赵烈抓到——以为他给你下毒,所以你才昏迷不醒。” 城墙上的士兵们纷纷倒吸凉气,很多人立刻想起这件事,心跳瞬间加速。 萧寧则继续冷笑道: “但那下人当时说了什么?” “他说——那是他第一次试图给你下药。” 火光映照下,沈铁崖的脸肉眼可见地抽搐。 萧寧每一个字都像在剥开他最后的偽装: “赵烈不信。” “军中也没人信。” “大家都以为那下人是狡辩,是想推脱责任。” “毕竟你昏迷太久,他们自然把原因归咎在他身上。” “可实际上——” 萧寧盯著沈铁崖,那双黑眸幽深得像能吞下风雪: “他说的,是实话。” “他確实没有成功。” “他第一次准备给你下毒——但你昏迷的真正原因,並不是他。” “是你自己。” 沈铁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萧寧的声音像是压著铁锤一般: “你为何昏迷不醒?” “原因只有一个。” “——你服用了龟息丹。” “来自大疆皇室专用的龟息丹。” 轰!!! 这一句落下,整个南门下的士兵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 龟息丹…… 他们听说过,只在情报中出现过—— 大疆皇室密炼的禁药。 服下后,可让人的气息、脉象、呼吸全部陷入假死或半死状態。 除非强行刺激,否则不会醒。 而且—— 只有大疆皇室能拿到。 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沈铁崖与谁合作…… 已经不需要答案。 沈铁崖面色终於剧烈抽搐,不再掩饰,眼底闪过一瞬猛烈的杀意,隨后又迅速被压下。 萧寧继续道: “当我为你针灸时,你体內的毒素味道让我想起了什么。” “我曾在大疆战场上见过这种药效。” “那正是龟息丹的独有特徵。” 火把在此刻剧烈燃烧,映得沈铁崖的影子在雪地里发狂一样抖动。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瞪大双眼: “竟然……连这个都瞒不住陛下……” “沈將军……竟然是用这种药……” “天啊……这到底……” 萧寧没有停止,他像一柄缓缓落下的审判之刃: “从那一刻起——” “我对你的怀疑彻底確认。” 他抬起手,一指沈铁崖,声音如雷霆: “你与大疆皇室——早有往来。” 沈铁崖喉结滚动,瞳孔急缩,终於露出真正被戳穿的惊怒。 萧寧一声冷笑。 “而就在那时——” “另一个我在北境之前一直不懂的问题,也隨之解开了。” 他抬头,看向北境三座早已陷落的关隘方向。 士兵们脸色骤变,心跳急剧狂跳。 萧寧语调极轻,却像刀切冰层: “韩守义等三人,人品不怎么样,可——守关的本领还是有的。” “但他们三人的关隘,却被大疆轻易击溃。” “轻易得……不合常理。” “敌人的推进路线精准得像是有人用手在地图上指给他们看。” 他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眸子里寒光像雪夜里的刀。 “为什么?” “为什么大疆军能如此轻鬆避开我们的强点、击中我们的弱点?” “为什么大疆军能在三座关隘短时间內拿到我大尧最隱秘的布防资料?” 他不再绕弯子。 声音冷得像彻骨霜刃。 “只有一个原因。” “敌人太了解我们的布防。” “太了解我们的兵力薄弱点。” “太了解我们每一寸防线的强与弱。” 士兵们呼吸狂乱。 有人已经握不住武器。 萧寧声音低沉、冷酷、毫不留情: “那么——是谁泄露的?” “谁能接触北境所有关隘的布防?” “谁能在韩守义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將关键机密传出去?” 士兵们再傻也反应过来。 在大尧北境…… 只有一个人身份、军权、信任度能做到这一点。 萧寧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他手臂抬起,手指笔直地指向沈铁崖。 他的声音在平阳城上空炸开: “是你。” “沈铁崖。” 火光下,沈铁崖的脸像是被浓墨涂上去的黑。 所有士兵呼吸尽数冻结,脊背像被瘫痪般僵硬。 有人嘴唇抖得发白: “是……真的是他……” “沈主帅……原来……” “不可能……不可能的吧……” 更多的人眼神颤抖,像是看见一座信了三十年的山峰,轰然间从根基崩塌! 萧寧眼神冷极。 “你想掩饰,可你忘了——” “只有大疆皇室,才有龟息丹。” “只有能接触全北境布防图的人,才能做到三关俱破。” “只有你——” “沈铁崖。” “身份、位置、人脉、军权,才可以把这些信息全部泄出去。” 他每说一句,沈铁崖的脸色就黑一分。 当萧寧说完最后一句时,沈铁崖终於忍不住,声音嘶哑、近乎疯狂地吼: “住口!!!” 这一声里,有暴怒、羞愤、恼恨,还有—— 无法反驳的绝望。 萧寧站在他面前,俯瞰著他。 像俯瞰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英雄,如今被自己亲手揭开偽装后的空壳。 萧寧淡淡开口: “你现在的样子,只会让我更確信——” “我没有看错。” 风雪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刺骨。 沈铁崖跪在雪地中,像被整个天地撕裂。 而萧寧站在火光里,像在用最后一块真相,把他完全钉死在歷史的刀尖上。 沈铁崖彻底沉默了。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灭起伏,將那张曾经威震北境的铁血之面照得忽明忽暗。他跪在冰冷的石砖上,肩头微微起伏,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沉默,像一道被压得太久、太深的峡谷,深不见底。 风雪撕扯著他的斗篷残片,猎猎作响;天地寒凉、夜色似铁,而他只是低著头,像在吞咽什么,也像在用尽力气稳住最后的尊严。 整整半盏茶的时间。 他都没有抬头。 萧寧静静站著,没有催,也没有逼迫,只是以一种审视真相的沉静,等待他开口。 终於—— 沈铁崖缓缓抬起头。 这一抬头,让所有军士心臟骤紧——那是一张空空荡荡的脸,一张失了偽装、失了坚硬、看起来甚至带著一点老態的脸。 他仔仔细细地看著萧寧。 看了很久,很久。 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年轻的皇帝,又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却令他不得不承认的存在。 许久。 他终於发出一声像是在胸腔里磨出来的嘆息。 “……在你来北境之前,” 他轻声道,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说不清的苦涩, “所有人都说,当今大尧皇帝,是个紈絝。” 火光跳动,他的眼底映著光,却像被掏空。 “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尧第一紈絝。” “文不通,武不就。” “荒唐不堪,只会吃喝玩乐。” 他说著,露出一个自嘲又复杂的笑: “那时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军士们听得发怔。 这话从沈铁崖嘴里说出来,更显讽刺又悲凉。 沈铁崖继续道: “直到后来……当我发现给我治伤的人……竟然是你。而你治伤的手段,竟然还真的有效!” “最重要的是……你,竟然就是大尧的皇帝。” “那一刻,我才猛然意识到——” 他抬眼,看向萧寧,那目光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撼与敬畏: “——可能所有人……都错怪你了。” 话音落下,军士们瞠目。 沈铁崖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乾笑一声: “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 “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接手北境乱局。” “你能让原本散乱的人心重新凝聚。” “你能轻易看穿敌军的诡计。” “你能在我身上找到別人一辈子都找不到的破绽。” 他摇摇头,眼神复杂至极: “现在,你竟然能凭藉这些细枝末节,一步步推断出我的身份……” “不得不说——” 他苦笑著闭了闭眼: “这真是一件……令人倾佩的事情。” 火把发出“噼啪”声,仿佛在替他说完那句缺口的话。 “真让人不敢相信啊。” “我沈铁崖……竟然会败在传言中的紈絝手中。” “这世道,呵……” 他摇了摇头,那笑声带著苍凉,也带著一种彻底的认命: “只能说……我服了。” “心服口服。” 风雪忽然大了些,吹动他鬢边的髮丝,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说完这些,他目光空洞地垂下,不再看萧寧,也不再看四周的士兵。 他像是真的……放弃了挣扎。 …… 赵烈一直僵立在一旁。 他从沈铁崖开口第一句话时就开始颤抖。 听著听著,他的呼吸越来越乱,胸膛起伏如暴风挟著海浪。 直到沈铁崖说了“我服了”三个字。 赵烈再也控制不住了! “你——你住口!!!” 他猛地吼出声,吼得声音都破了,眼睛瞬间红透。 他一步一步走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碎裂的信念上。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的声音带著哭腔,像是被刀割得鲜血淋漓。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眼泪在眼眶打著转,却死死不让它落下来。 他指著沈铁崖,声音嘶哑而狂乱: “为国!为民!以死护城!” “这些话……这些信念……都是你教我的啊!!!” “你教我,北境军人要用命守住大尧的门庭!” “你教我,只要守住关隘,城后就是百姓,是家,是大尧的根!” “你教我,要以死护城!” “这些……都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他红著眼,声音已颤到断裂: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怎么能背叛大尧?!!” “怎么能背叛所有信任你的弟兄?!!” “怎么能背叛……我?!!” 赵烈咆哮著摇头: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沈主帅……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声音撕裂,带著彻骨的痛。 兵戈铁马十余年,他从未如此狼狈,从未如此绝望。 因为对他来说—— 沈铁崖不是主帅。 不是战友。 不是同袍。 那是他半个老师、半个兄长、半个信仰。 但如今—— 信仰就在他眼前……碎了。 碎得连渣都不剩!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像被捅进了一把火,他嘶吼著: “我想不明白!!!” “我想不明白啊!!!” 他声音几乎哽住: “……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这悲號,让无数军士心臟发紧。 因为赵烈说的,也是他们心中的痛、心中的疑惑、心中的不解与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沈主帅要这么做? 长夜风声似狼嚎,落在这片死寂的城门前,吹得火把大幅摇晃。 所有人都看向沈铁崖。 看向这个曾经让他们尊敬到愿意为他而死的主帅。 看向这个如今被揭穿身份,跪在夜色之中的叛徒。 沈铁崖低著头。 许久之后,他抬起眼。 眼神复杂至极,像是藏著千山万海。 他看著赵烈。 又看著萧寧。 唇角轻轻往上扬起一个几乎看不出的弧度。 那弧度里,有悲凉。 有嘲讽。 有无奈。 也有一种—— 终於不用再偽装的解脱。 他开口。 声音低沉、沙哑,却沉稳如铁器敲击石面: “你想知道……为什么?” 他的眼中燃起一抹深到几乎能吞噬一切的黑意。 火光映照在那双眼中,將他整张脸照得阴影重重。 他缓缓道: “那我——” “就告诉你。” 风雪呼啸,夜色骤沉。 平阳城门前。 真相,终於要揭开。 沈铁崖看向赵烈。 火光照在他脸上,把他的神色切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他跪坐在地上,肩膀微微抽动,却不是因为伤,而像是压著太多年、太深、太重的东西,终於在这一刻不得不面对。 直到良久,他才慢慢抬起头。 这一抬,像是拖起三十年的疲惫。 他望向萧寧,眼中没有怒,没有恨,没有挣扎,没有狡辩。 有的只是……一种说不上来是苦还是笑的复杂扭曲。 半响,他才开口。 声音沙哑,像风雪刮过枯枝: “我……沈铁崖……征战北境三十年。” 他嘴角扯动,像是在嘲笑自己。 “三十年啊。” 他重复了一句。 “三十年里,我奉命守过十三处关隘,大小战役二百三十一场,我带著兄弟们,在每一道关口前流过血、断过骨。” 火光反射在他眼里,那目光恍惚得像在看另一个世界: “北境的每一块寒冰、每一处深雪,都埋过我的弟兄。” 他抬手,指向平阳方向,指向更远的大尧国土: “我沈铁崖,用我的血、用我的命、用我所有的兄弟……把大尧的北境,硬生生守下来了三十年!” 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拔高,却不是怒,而像是某根被拉断的弦,劈开胸膛而出的嘶吼: “可你知道——我这三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萧寧沉默看著他,没有打断。 沈铁崖胸口剧烈起伏。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笑得肩膀都在颤: “为国为民,这四个字,是我拿命换来的。” “可换来的是什么?” 他一字一句,像刀在挖心: “我换来的是三次降职,两次停薪,一个莫须有的『不服军令』的罪名,换来的,是年復一年、月復一月被京城那些坐在暖阁里、养得白白胖胖的文官指著鼻子骂。” “骂我沈铁崖——不懂战略,不懂统筹,只会蛮干!” “骂我沈铁崖——使北境军费居高不下,长期拖累朝政!” “骂我沈铁崖——擅自决断,不尊圣令!” “骂我沈铁崖——无功!无功!!无功!!!” 他这三声“无功”,喊到嗓子血丝都冒了出来。 第845章 演的好啊! 北风瀟瀟。 周围大尧军士听得浑身发抖,有人眼睛发红,有人握著刀柄,青筋暴起。 沈铁崖继续嘶哑道: “我北境每挡下一场战爭,京城就少死十万百姓。” “我北境每挫败一支大疆部队,京城就能过一个太平年节。” “可——” 他指向自己胸膛,用力得几乎戳破皮肉: “谁记得?谁看到?谁在乎?!” 风雪猛地吹起他的衣摆。 火光跳动,他的影子在城墙下疯狂扭曲。 “京城那些人只会说我沈铁崖粗莽,说我沈铁崖没文化,说我沈铁崖不受控,说我沈铁崖功高震主,必须压著。” “他们怕我。” “怕我立功太多,怕我掌兵太久,怕我军功太盛会威胁他们的位置。” “所以他们做什么?” “压我,削我,骂我,贬我。” “兄弟们箭落如雨,他们在喝酒。” “我们喝雪水,他们喝桂酒。” “我们吃冻肉,他们吃鹿肋、熊掌。” “我们一冬天睡不暖,他们盖鸵绒锦被。” 沈铁崖闭上眼,像是强忍著什么。 “三十年。” 他说。 “三十年啊……” “我沈铁崖,从一个万夫敬仰的北境主將,被他们活活压成了一个……一个连没人愿意提的废將。” 他忽然抬头,看向萧寧。 眼中第一次出现疯狂之外的……痛。 “我不是一天叛的。” “也不是一年叛的。” “是三十年。” “一天一天被冷落,一次一次被贬黜,一次一次看兄弟死在雪里,却一次一次被京城的圣旨责罚。”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悽厉,笑得绝望: “我拼到断指断骨,他们却说——” “边军死几个是正常的。” “军费太高,要削。” “北境又没立下什么大功。” “沈铁崖不太听话。” “沈铁崖不懂文理。” “沈铁崖太狂。” “沈铁崖,要敲打。” 笑声渐渐变成低沉的哑声,像破布被撕开。 “我想过跪著求。” “我想过写十万字的检討。” “我想过放弃。” “我甚至想过自断一臂,去换他们的信任。” 他抬手,看著自己的右手。 “但没有用。” “因为我沈铁崖……天生就不是他们的同类。” “我不是他们那种靠嘴皮子封官,靠裙带升迁的人。” “我背后只有兄弟。” “没有靠山。” “没有关係。” “没有贵人。” 他一字一顿: “在大尧朝廷眼里,我沈铁崖——就是个可以隨时替换的卒子。” 风雪猛地卷过。 沈铁崖再抬头时,那眼神比风雪还冷: “直到大疆的人来找我。” 周围无数士兵猛地吸气! 沈铁崖继续道: “他们告诉我,我沈铁崖的功劳,他们看得到。” “我的军事才能,他们赏识。” “我的能力,他们愿意用。” “他们说——” 『只要你点头,你就是大疆封王。 你將有权, 有兵, 有城池, 有真正属於你的荣耀。』” 他说到这里,眼角抽动了一下: “我拒绝了。” “我那时候,还没有想背叛大尧。” “可那一年,我三千弟兄死在北雪里。” “我上报,说敌军增兵数倍,请求朝廷增援和军餉。” “结果来的是什么?” “是圣旨责我贪功……责我虚报……责我败军……责我谋逆跡象。” 他声音忽然拔高: “我弟兄们冰天雪地,冻成尸体堆!” “而京城那群老狗坐在暖阁里,说我沈铁崖狼子野心?!” 这一吼,震得城墙都仿佛有碎雪落下。 无数士兵眼角发红,拳头捏得发抖。 沈铁崖喉咙颤著: “那一年……我彻底死心了。” “死的不是对大尧的心。” “而是对朝廷的心。” 他盯著萧寧: “他们不配我沈铁崖的命。” “北境军不配被当做弃子。” “我三十年为国,他们三十年压我。” “我一刀为民,他们一句话杀我。” 风声呼啸。 沈铁崖吐出最后一口浑浊的气: “所以——我叛了。” “不是因为大尧。” “也不是因为百姓。” “是因为朝廷。” “因为那些坐在皇都里,连雪有多冷都不知道的人。” “是他们逼的。” “是他们把我一步一步逼成了叛臣。” “我沈铁崖——从未负过北境。” “从未负过百姓。” “我负的——只有大尧朝廷。” 他说完,整个人像突然被抽空全部力量,缓缓低下头。 火光照著他,照著他憔悴的脸,也照著他三十年的血与泪。 城墙上的风似乎安静了。 所有听著的人,全都沉默。 有的怒火滔天。 有的悲慟难忍。 有的握拳到骨节炸响。 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因为—— 沈铁崖不是虚构的罪孽。 而是压垮一个英雄的三十年现实。 他不是一天变成叛徒,而是一日一日、一刀一刀、一詔一詔,被逼成叛徒。 风雪卷过平阳,深夜愈加冰冷。 但每个人心里,都被沈铁崖的三十年刺得发痛。 ——一个真正的英雄,是如何被逼成叛徒的。 这一刻,无人能笑。 无人能骂。 只能静静承受这份重得足以压弯脊背的痛。 这一刻,无人能笑。 无人能骂。 只能静静承受这份重得足以压弯脊背的痛。 风在平阳城墙与尸山之间呼啸。 火光摇曳,把沈铁崖的影子拉得极长、极瘦、极孤独。 他的背挺得笔直,却仿佛隨时都可能折断。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白雪在他肩上落了一层,又被夜风吹散,再落下一层。 终於,他抬起头。 那是一张老去太快的脸。 眉目间已经没有昔日主帅的锋锐,只有深深的、压抑了三十年的疲惫。 他望向萧寧,又转向赵烈,再转向所有北境军士。 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我是通敌了。” 沈铁崖缓缓道。 他的声音像沉在冰湖底的石头,被硬生生提上来,带著刺骨寒意。 “但——” 他抬起眼,眼底突然有一丝几乎让人窒息的温度。 “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们。” 赵烈猛地抬头。 几十名军士同时心神震颤。 沈铁崖看著赵烈,那双眼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言说: 心疼。 愧疚。 怨恨。 悔意。 还有……父亲看儿子的沉重与不舍。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右手放在心口。 “赵烈。” 他的声音低得像风中碎裂的雪片。 “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儿子。” 赵烈全身僵住,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沈铁崖苦笑。 风雪打在他脸上,把那条皱纹深深刻下。 “你们可能永远不知道……” “对我而言,兄弟们不是兵。” “是我活下去的依靠。” 他缓缓伸出手,像想触碰什么,又像在抓握他已经失去的三十年。 “我带出来的每一个兵,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谁怕冷、谁喜欢吃辣、谁家里穷、谁娶不上媳妇……” “我都记得。” “你们每一个人的命,都比我的命重要。” “我可以死,你们不能。” 火光照著他的脸,照著他眼眶深处隱隱的红。 他继续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害过你们。” “从来没有。” “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保证——” 他抬手,指向自己的心。 “——兄弟们能活。” 沈铁崖说著说著,声音突然变得格外轻: “我知道,我通敌了。” “但我保证,我做的事……从未指向你们,从未伤害北境半个弟兄。” “你们是我守了三十年的城墙。” “是我用命换下来的孩子。” “我怎么捨得害你们……” 他说到最后,声音几乎碎掉。 赵烈突然发出一声像野兽一样的吼声。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啊!!!” 他双眼通红,脸颊因为激动而涨得发紫。 “你教我的什么?” “你教我守城!” “教我护民!” “教我把战友看得比命还重!” “教我——” 他捂著心口,身体剧烈颤抖,像要裂开。 “教我永远不要背叛大尧!” “可是你——你——” “你为什么自己……却是內奸?!啊?!!” 他泪水一滴滴掉下来。 “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声音嘶哑、撕裂、绝望。 周围无数军士眼眶也跟著湿了。 沈铁崖沉默地看著他。 眼神里第一次出现深深的痛。 “赵烈。” 他的嗓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你对我的一切,我都看在心里。” “你信我、敬我、愿跟著我浴血、愿替我挡刀……” “这些,我都记得。” 他闭上眼,风雪吹过他的睫毛,让那一瞬看上去几乎像老泪纵横。 “我沈铁崖……这一生最亏欠的,就是你们。” 他忽然跪了下去。 “嘭”的一声,重重跪在冰冷的雪地里。 赵烈浑身一震,忍不住往前一步。 却被萧寧抬手轻轻拦住。 沈铁崖仰头望著天,望向城墙、望向三十年的风雪。 然后,他深深地向所有北境军士作揖。 一个极重极重的揖。 像是替所有亡魂谢罪。 像是替自己的一生告別。 “兄弟们……” “我对不起你们。” “我沈铁崖……没有给你们一个乾乾净净的主帅。” “我犯了罪。” “但我保证——” “我做的每一件事……” 他砸著自己的胸口。 “从来不是为了伤害你们!” “从来不是!” 火光下,沈铁崖突然像老了二十岁。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寂静,却异常坚定。 他缓缓转头,看向萧寧。 那双曾经在战场上杀得敌军闻风丧胆的眼睛,此刻第一次……如释重负。 “陛下。” 沈铁崖的声音恢復沉稳。 他深深低下头,额头触地。 “今日落在您手里。” “我沈铁崖,不奢求宽恕。” “愿杀、愿刮、愿碎尸万段——” “皆无怨言。” 风雪刮过,火光跳动。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像已卸下全部重担。 “一切罪责,由我一人承担。” “隨您处置。” 城墙之上,无数士兵泪流满面。 有人咬著嘴唇,鲜血流下来。 有人握刀的手因为太用力而颤抖。 有人低下头,不敢看这三十年的主帅跪下。 风雪中,只剩沈铁崖跪在火光中央。 像一道崩塌的长城。 像一座燃烧殆尽的孤峰。 如同过去三十年他守著北境—— 孤独、倔强、悲壮。 无人能代替。 无人能分担。 如今,他用跪姿,为自己的命运画上最后一笔。 北境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却无法压下城中此刻骤然炸开的情绪。 沈铁崖一句—— “我从未负过北境。我负的……只有朝廷。” 將无数人的心都掀得七零八落。 许多军士红著眼,咬著牙,呼吸紊乱,却没人敢先发声。 直到—— 赵烈动了。 他忽然像是压不住胸腔里的什么东西一样,猛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整个人“砰”地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冰石上,发出沉闷到仿佛能震进骨头里的响声。 “沈主帅!!!” 他的声音一出口,便带著带血的嘶哑。 他抬头,眼睛红得像要裂开一样:“陛下!沈主帅是错了——是错得离谱!可他……” “可他绝不是坏人啊!!!” 萧寧站在火光之中,眸色不动,任风雪吹动衣袂。 赵烈却浑身颤抖著,一字一句拼命喊出心底最深的痛: “他真的……真的从来没有害过我们兄弟。” 他对著萧寧狠狠磕头。 “请陛下明鑑!!!” 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来,被冰雪染开。 他继续磕。 一次,又一次。 “沈主帅他……对我们像父亲!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 他的声音哽住,胸腔剧烈起伏。 “陛下……我赵烈……我这条命……是他救的啊!!!” 夜风捲起血水,散在雪地。 赵烈的吼声几乎撕裂空气: “陛下!沈主帅是通敌,是罪人……我知道!我不替他爭功,也不替他洗白!” “只是……求求您……他……他不是坏人啊!!!” 说到这里,他泣声破碎: “他可能背叛了朝廷、背叛了陛下,可他……他从未背叛北境!!!” “从未背叛过他的兄弟!!!” 嘭!!! 他再次重重叩头,血溅三尺! 沈铁崖看著他,全身都在抖。 那是晚风?是愧意?是释然? 没有人知道。 …… 赵烈跪下不过一息——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身影,也陆续跪了下去。 “沈主帅对我们……从没亏过。” “陛下!求您念他三十年功劳,饶他死罪吧!” “他是错了,可那……那不是为了自己啊!” “求陛下开恩!!!” 火光下,越来越多的人跪下。 一个老兵跪得颤巍巍,可他还是跪了。 “当年辽风关……是沈主帅背著我跑出来的。” “我这条命,是他给的。” “陛下……若您要杀他……把老夫这一刀也一起给了吧……” 他的声音像破布,却坚定得像铁。 紧接著,另一个老兵也跪下: “沈主帅犯的是天大之罪,但……但我们知道,他真的不是坏人啊!” “陛下!若按朝廷律法,他该千刀万剐,可……可我们求的是情,不是理!!!” “您能不能……给他一个痛快?!” “能不能给他……一个体面的死?!” 又一名军士跪下。 “沈主帅……教过我练刀第一式。” “我每次杀敌,都记得他的教训……” 他哽咽: “我不敢替他求命……但求陛下……別让他死得太惨。” 呼呼呼—— 风雪吹著跪倒的一片片影子。 更多的人忍不住了。 他们曾以为沈主帅死在了北道,甚至为他立过灵牌。 那时候,他们是真心痛。 现在,他真正站在他们眼前—— 却是以“叛徒”的身份。 这两个身份拼在一起,简直把人的心撕成两半。 “沈主帅护过我们。” “沈主帅替我们挡过箭。” “沈主帅给我们分过最后一口乾粮。” “他犯了罪……可他不是坏人……” “陛下——求您开恩!!!” 一声声请求如潮水般涌起。 城墙上、城楼下、火光间、雪雾里,跪得黑压压一片。 兵刃落雪的声音不停响起。 那是军士们卸下兵器,跪地求情。 嘭!嘭!嘭! 有年轻士兵哭著跪得太猛,膝盖都碎皮流血。 “陛下!” “求您放过他!!!” “求您念他曾挡过八次北雪!!!” “求您念他救过的兄弟们!!!” 他们喊得几乎断气。 喊得天地都要碎裂。 …… 沈铁崖愣住了。 彻底愣住。 风雪打在他脸上,他却像失了魂。 他看著跪成一片的大尧军士们。 看著那些他带过、骂过、救过、喝过血酒、一起扛过尸体的兄弟…… 一个个跪在地上,为他求命。 他的嘴唇抖了半天,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见: “…你们这些……傻孩子……” 他眼里突然涌出湿意。 那不是愧疚。 不是悔恨。 而是……心碎。 他从来没想过—— 自己背叛之后,还会有人愿意跪下来替他说一句话。 更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跪。 密密麻麻,黑压压,像一片海。 他把喉咙里的血硬咽下去,肩膀颤了。 眼中第一次出现真正的痛: “我……沈铁崖……不值得你们这样……” “我不配。” “我早就不配了。” 然而那些跪著的军士却哭著喊: “主帅!在我们心里,你永远是主帅!!!” 赵烈更是嘶吼: “你背叛的是朝廷!不是我们!” “你从没负过兄弟!!!” 沈铁崖闭上眼。 两行泪,从他布满风霜的脸上悄然滑下。 …… 萧寧一直沉默地看著。 火光映照他的眼眸,深不见底。 跪满全场的军士形成一片黑压压的人海,在他脚下潮水般伏地。 “陛下!!求您放了沈主帅!!!” 无数人同时高喊。 那一瞬—— 平阳城的城墙都在颤。 风雪都被这股动天地的喊声压得退了几分。 …… 沈铁崖僵著肩膀,终於抬起头,看向萧寧。 那目光里,有绝望、有沉痛、有认命…… 却没有求生。 他沙哑道: “陛下……” “他们……是好兄弟。” “我不求命。” “我只求——” 他深吸一口气。 仿佛要用尽最后一丝骨气,站成一个昔日主帅应有的样子。 “不要怪他们。” “是我……自己做错了。” “今日落入陛下之手……” “愿杀愿剐——悉听尊便。” “沈铁崖……绝无怨言。” 风,停了三息。 雪,落在他的肩头,像替他披上了一件白色的罪衣。 而整座平阳城,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只等萧寧—— 开口。 只等这位杀上千敌军、一人守平阳,令尸山崩塌、让大尧军士奉若天人的皇—— 做出最终裁决。 风雪寂静,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哀求声全部压住。 沈铁崖的声音、赵烈的哭喊、无数军士哽咽的求情,全都在一瞬间归於沉默。 平阳南门前,火光摇曳,照亮每一张紧绷、潮红、泪痕未乾的脸。 所有人—— 无论跪著的、站著的、捂著刀的、双拳发抖的—— 无一例外地把目光投向了同一个人。 ——萧寧。 那是整座城,此刻唯一能决定沈铁崖生死的君王。 他没有立刻说话。 也没有表情。 只是静静地看著跪在雪地中的沈铁崖。 火光映在他的眼底,让那双眼像深井一般,看不清情绪,看不见波澜。 城墙上,风吹过,却没人敢动。 士兵们屏住呼吸,喉咙紧得仿佛要窒息。 赵烈抿著唇,眼睛死死盯著萧寧,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沈铁崖也抬头看著萧寧,神色复杂,却仍带著某种等待命运裁决的平静。 ——萧寧看得极久。 久到风声似乎都慢了半拍。 终於…… 他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 下一瞬—— 萧寧的嘴角,缓缓扬起。 不是温和。 不是安抚。 不是被触动。 而是一抹极轻、极冷、极讽刺的笑意。 像看穿了所有的情绪、眼泪、忠心、悔意、求情。 像嘲笑这突如其来的恳求。 像讽刺隱藏在深夜中的某种虚偽与算计。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笑声不大,却冷得像刀锋掠过眾人的脊背。 萧寧轻轻吐出一句话: “好啊……” 他盯著沈铁崖,笑意渐深,声音带著彻骨的讽意: “演得好。” “演得好啊。” ——风雪骤停。 整座平阳城,在这一瞬间彻底死寂。 第846章 偽君子 夜深人静。 整座平阳城,在这一瞬间彻彻底底死寂下来。 仿佛连天地都被这一声“演得好啊”冻结。 火把摇曳,却听不见爆燃声。 雪落下,却听不见飘落声。 数千名军士跪在城中,却无人敢动、无人敢呼吸。 萧寧站在火光最亮处,影子在他脚边拉得狭长。 风雪扑在他的龙袍上,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度压得无声。 他的眼神落在沈铁崖身上。 不再是探究,不是审视,更不是被触动。 ——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带著几乎要將人皮肉剥开的锋利。 萧寧唇角微勾,像是欣赏一场被戳破的戏剧。 他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在整个城门前迴荡得如同雷霆: “怎么?沈主帅,演够了么?” 这句话落下,跪著的军士们脸色齐齐一顿。 有人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著萧寧。 有人怔住,呼吸沉重。 有人甚至忘了哭,只剩满脸的迷茫。 因为—— 陛下说沈主帅在“演戏”? 这……怎么可能? 萧寧没给任何人消化的时间。 他的声音在冷冽风雪中继续响起,带著一种拂去所有偽装后的锋芒,直刺人心—— “看你情深意切的样子……” 他缓缓走近,步伐平稳,带著帝王的威压。 “怎么,不会是演戏演得太久,把你自己也骗进去了吧?” 火光映在沈铁崖的脸上,將他的神色照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种像被雷击、被溺水、被人当眾扒皮后的彻底错愕。 军士们的目光也齐齐落在他身上。 他们想从沈主帅的脸上找到否认、愤怒、委屈、辩解……任何一种情绪。 可沈铁崖却像突然被定住—— 眼中那一丝恍惚,足以让人心口发凉。 萧寧收紧眼眸,看著这一丝微妙到几乎隱藏不住的变化,冷笑又深了一分。 “你说什么?你从未负过北境?” 萧寧抬手,指向远方黑暗里那些被放弃的城池方向。 声音骤冷: “那我问你—— 韩守义、郭渠林、白山侯三人守的十余座城池,被敌军『轻鬆攻破』,这些情报是谁泄露的?” 沈铁崖呼吸一滯。 萧寧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冷得刺骨的讥刺: “你一边说自己一心为国…… 却一边让数十万百姓暴尸城下。” 他声音逐字落下: “这些死去的百姓……由谁来替你记上一笔?” 城门前数百名军士脸色惨白。 他们第一次从陛下的口中听见这样的指责。 第一次真实感受到他们的沈主帅…… 也许真的背负著比他们想像更可怕的罪。 萧寧缓步而行,脚步踏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说什么护民?” “你说什么视百姓如命?” “那你出卖的那些城池呢?你让多少老弱妇孺,在夜里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屠戮殆尽?!” 每说一句,跪著的军士们就抖得更厉害。 萧寧的声音却逐渐沉了下去: “你说你护你的兄弟?” 他驀然抬眼,看向赵烈。 赵烈浑身一颤。 萧寧盯著沈铁崖,一字一句吐出句刀锋般的话: “那你护得最深的赵烈呢?” 沈铁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萧寧继续: “他对你够好吧?” 风雪刮过,让空气都紧绷得像一根隨时会断的弦。 萧寧举例般说道: “他寧可自己死,都要替你爭,也要替你挡,也要替你撑起一个你该得的功名。” “他把你当父亲。” “当你在北境所有人心里的天。” “当他愿意拿命换你一句话的时候……” 萧寧停顿,眼神冷得像刀: “你在干什么?” 沈铁崖瞳孔陡缩。 萧寧声音骤然变冷: “你醒著。” 风雪仿佛在这一刻爆开。 “你明明醒著。” 萧寧盯著他,像盯著一个彻底脱了皮的偽装者: “却假装昏迷。” “那时候赵烈说要来平阳城復仇,对於你来说,是来送死。” “是你明知必死无疑,却放任他来。” “赵烈这个你口中的『亲儿子』去送死的时候……” 萧寧的声音低沉,几乎是贴著沈铁崖的灵魂开刀: “你可说过一句话?” 沈铁崖脸色彻底僵住。 没有说话。 没有反驳。 连呼吸都凝固。 萧寧冷冷看著他: “没有。” “你眼睁睁看著他要死。” “你眼睁睁看著你所谓的兄弟、你所谓的亲兵,一个个要跟隨他去死。” “你一句都没说。” “你装昏迷。” “装得滴水不漏。” “装得理直气壮。” “装得……像现在这样——” 萧寧冷笑一声: “满嘴仁义道德。” 火光照亮沈铁崖的脸。 ——那张曾经铁血沉毅的脸,此刻却僵硬得像死了一半。 士兵们看著他,眼中的震惊、迷茫、痛苦,一层接一层地涌上来。 萧寧站在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刀刃: “所以,沈铁崖。” “別对著我、对著他们说这些漂亮话了。” “你不是悲情英雄。” “不是忍辱负重。” “不是被逼无奈。” “你是——” 萧寧的声音如雷霆击地: “一个偽君子。” 这一刻—— 沈铁崖浑身僵住。 像被雷劈中。 像被扒光了最后的遮羞布。 像突然发现自己连一寸立足之地都没有。 他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一个字。 没有反驳。 没有辩解。 没有怒吼。 连愤怒都没有。 只剩下呆滯。 那种如坠冰湖的彻底呆滯。 他明白—— 萧寧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甚至比事实更加刺骨。 风雪重新捲起,却再也压不住那一片死寂的绝望。 城门前的士兵们,一个个瞪大眼睛,脸色苍白。 沈铁崖缓缓抬头,看向萧寧。 他的嘴唇颤了,却没有声音。 因为他知道。 对萧寧的这番话—— 他,没有一句能反驳。 哪怕一句,也没有。 沈铁崖的心跳,仿佛也在那一刻被抽空。 他僵在雪地中央,仿佛被剥去了最后一寸遮羞布,只能呆呆盯著萧寧。 没有一句能反驳。 哪怕一句,也没有。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此刻都像被萧寧当眾一刀刀剖开。 那些他以为能打动人心的苦情、深情、悲愴、愧疚,在萧寧的指责下……全都显得苍白、破碎、不堪。 他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舌头像麻木,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像冻结成一段漫长又窒息的黑夜。 直到—— 沈铁崖深深吸了一口冰寒刺骨的气。 终於,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却极力维持那份將死之人的沉静。 他声音嘶哑地开口: “陛下这么说我……” “我不做辩解。” 沈铁崖闭了闭眼,像是在与某种命运彻底决裂。 隨后,他再度抬起头,神色沉稳,语气平静得反常: “陛下要杀,要刮……” “请便吧。”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带著一种悲壮的坦然—— 仿佛一个真正视死如归的將军。 雪落在他肩上、眉间、髮丝里。 他跪姿稳固,像是让北境三十年的风雪再一次把他埋葬。 城门前无数军士心臟狠狠一颤。 赵烈更是喉咙一紧,眼眶再次泛红: “沈主帅……” 沈铁崖却没有看他。 他只盯著萧寧,一动不动。 像是在等待皇帝落下最终的一刀。 …… 萧寧看著他。 那一刻,萧寧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慄的笑。 不是愤怒。 不是欣赏。 更不是感慨。 ——是一种將虚偽当场揭开的冷笑。 他轻轻摇头,像是看见了一场拙劣又可悲的偽装。 “不做辩解?” 萧寧的声音轻得像是在温柔问询。 可落在每个人耳中,却锋利得像刀斩铁块。 “沈铁崖,你知道你这句话——最可笑在哪里吗?” 沈铁崖眉头微动,却依旧沉默。 萧寧眼神压下,声音冷冽: “不是你不做辩解。” “而是——你根本没有什么能拿来辩解的。” 火光映照在萧寧的侧脸,將他双眸中的冷意照得深不可测。 “你替自己说得越多——” “你那点掩藏不住的罪,就越清晰。” “你刚才那一套苦情戏……” 萧寧微微前倾,轻声道: “你以为我会信吗?” 沈铁崖的呼吸短暂地紊乱了一瞬。 ——被看穿了。 萧寧嗤笑一声。 “你这么想死,是吗?” 沈铁崖身体绷紧,却努力维持著偽装出的“决然”: “陛下若要臣死,臣绝无怨——” 话还没说完。 萧寧已经抬手,从一名侍卫手里抽出了一把制式长刀。 刀刃在火光下反射出森冷的银光。 寒意逼人。 萧寧单手握刀,刀尖拖在雪地上,发出轻柔却令人心悸的摩擦声。 一步步—— 向沈铁崖走去。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每一步都像踏在所有人的心上。 赵烈猛地往前几步,跪倒在萧寧面前: “陛下!!求您息怒——” 他的声音带著急切、惶恐、悲痛。 “沈主帅……沈主帅不是这样的人!不是!陛下不了解他——” 另一名军士也跪下: “陛下!沈主帅虽然有错,但他对兄弟们真的从未——” “陛下!误会,他一定有苦衷——” “陛下饶命!!求您饶他一条命!!!” “沈主帅绝不会……绝不会眼睁睁看兄弟死的!” 越来越多的人跪下。 跪倒一大片。 哭声、哀声、呼喊声交叠在一起。 然而—— 萧寧眼中毫无波动。 仿佛这些话,与他无关。 他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长刀举起。 寒光如弧。 锋芒落下的一瞬—— 所有人都惊叫出声: “陛下!!!” “沈主帅!!!” “不要——!!!” 赵烈更是猛地闭上眼,嘶吼得声带都要裂开: “沈主帅!!!” 那一刀砍下。 带著决绝、带著皇威、带著杀伐冷意。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 这一刻,整个平阳城门口像是死了一遍。 然而—— 就在所有人觉得沈铁崖必死无疑的剎那。 “——陛下別杀我!!!別杀我!!!” 一声惊恐万分、撕裂喉咙的惨叫,直接响彻整座平阳城。 不是什么慷慨赴死的吼声。 不是视死如归的悲壮。 不是铁骨錚錚的大將之风。 ——而是赤裸裸的惊恐。 ——是惧死。 ——是求生。 ——是彻底崩溃的哀嚎。 所有人猛地睁开眼。 下一秒,他们看见了—— 沈铁崖整个人猛地抱著自己的头,像被嚇破胆的野兽一样跪趴在雪地里。 他浑身抖得像筛糠。 额头磕在雪里,声音颤得快要说不出完整句子: “陛下別杀我!!!” “別杀!!!” “臣……臣知道大疆的秘密!!!” “我知道!” “我全说!!!” “我什么都说!!!” “陛下饶命!!!” “饶命啊啊!!!” 他的声音尖锐,带著无法抑制的恐惧。 哪还有半分刚才视死如归的沉稳? 哪还有半分苦情、深情、悲壮? 哪还有半分英雄气? 所有跪著的军士…… 全都呆住。 彻底呆住。 他们看见的不是他们心中的主帅。 不是北境三十年的铁血將军。 而是一个被戳破偽装的—— 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一个真真正正的偽君子。 原形毕露。 沈铁崖的声音继续在雪地里悽厉尖叫: “陛下!!!” “我不想死!!!” “我真的不想死!!!” “我说!我全说!!!” “只要您饶我——我什么都说!!!” 他跪趴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周围的军士脸色全部僵住。 那一刻—— 他们心中某个信念彻底碎了。 碎得粉碎。 风雪不停地往前吹著,將沈铁崖趴在地上的姿势照得清清楚楚。 悽惨、狼狈、可笑、可鄙。 就像一个活生生的讽刺。 整个平阳城……在这一瞬间,再次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 ——没有人再替沈铁崖求情。 没人发出声音。 没人哭。 没人敢再相信。 所有人盯著沈铁崖,眼中的震惊、失望、痛苦、愤怒……一层层叠起。 而萧寧站在火光之中。 高大、冷峻、锋芒如同利刃。 他俯视著沈铁崖跪地求命的样子。 眼中没有动容。 没有怜悯。 没有讶异。 只有—— 淡淡的、不屑的冷笑。 仿佛这一切…… 他早已预料。 仿佛这一切…… 正是他要验证的真相。 仿佛这一切…… 不过是他提前看穿的一场—— 丑陋至极的表演。 刀锋落地的声音,在平阳城中响得格外刺耳。 “鐺——” 清脆,却像敲在所有人心尖上。 萧寧弯下腰,將那柄刚刚差点夺走性命的长刀隨手拋回雪地,动作隨意得像是在扔一根折断的树枝。 他眼里带著毫不掩饰、甚至近乎玩味的讥笑。 “对嘛。” 他站直身体,垂眸俯视著还跪在地上的沈铁崖。 “这才符合你的形象。” “也符合你的身份。” 风雪打在萧寧的脸侧,划出一条冷意十足的线。 “刚刚那副大义凌然、慷慨赴死的模样……” 他轻轻嗤笑一声。 “在谁面前演都行。” “但在朕面前?” 他微微俯身,讽刺如刀锋逼人。 “你以为,朕会信?” 沈铁崖抱头跪在地上,大口喘息,汗水像破堤一般从额头滑落,与雪水混在一起,冷得他浑身发抖。 他不敢抬头。 ——那一刀,离他脖子不到半寸。 不是比喻,是事实。 若萧寧手腕再下沉一点点,此刻他已经尸首分离。 他整个人像是刚从鬼门关被拽回来一样,全身如筛糠般发颤。 ——刚刚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怕了。 怕得灵魂都要裂开。 现场死一般沉寂。 无数大尧军士瞪大眼睛看著眼前这一幕,他们从未想过,他们曾经最尊敬的沈主帅,会在生死一刻—— 跪地求饶。 甚至不是跪,是扑地。 更像是一条被粗暴按进泥里的狗。 所有军士的脸色都灰了。 之前跪地为他求情的兄弟们,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刚刚那场声势压天的恳求,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萧寧扫过他们一眼,忽然笑了。 笑意冷得像雪层下的刀锋。 “他们相信你的鬼话。” “朕——” 他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看著沈铁崖: “可不信。” 沈铁崖低著头,额头抵著冰雪,呼吸急促,脸色阴沉而屈辱。 沉默了良久,他才哑著嗓子道: “……陛下,我……” 他喉咙滚动几下,似乎犹豫著词句。 最终压低声音: “我……其实……” 一股压抑到极致的胆怯与畏惧,彻底暴露无遗。 “其实,我並不知道什么大疆的秘密。” 这句话落下,周围所有军士的表情都僵住了。 特別是赵烈。 他的脸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沈铁崖继续说道,声音里带著某种极深的阴沉: “我只是不想死。” “所以才……隨口编了个理由。” 这句话一出—— 现场原本的死寂瞬间变成彻骨的冷。 所有为他求情的人,全都僵在原地。 他们忽然意识到—— 刚刚沈铁崖跪地狂喊“別杀我,我知道秘密”—— 竟然是假的。 却是他们真心跪著替他求命。 简直像一场巨大的羞辱。 萧寧却毫不意外。 他看著沈铁崖,仿佛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继续。” 萧寧淡淡开口。 沈铁崖抬头,眼神闪烁著某种明晦不明的自负和投机。 “我……倒是可以给陛下一些建议。” 萧寧挑眉: “说来听听。” 沈铁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直视著萧寧: “我劝陛下——还是放了我为好。” 这句话落下,火光一跳,无数士兵同时绷紧了下顎。 沈铁崖继续道: “陛下若放了我,我还能代陛下向大疆国求情。” “我在那边,也算有些名望。” “我劝他们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沈铁崖不知死活的继续道: “若陛下愿意俯首称臣,大疆国甚至愿意封你为——” 他顿了顿,自以为是在给萧寧天大的“恩赐”。 “——安乐公。” 整座城池像被雷劈中一样。 所有人呆住。 赵烈脸色彻底白了,从头到脚像被刀刮过。 无数军士震惊地看著沈铁崖。 ——他刚刚还哭著喊自己“对兄弟无愧”。 ——刚刚还哭著喊“从未背叛北境”。 现在呢? 竟然在萧寧面前,劝当今大尧皇帝: 向大疆称臣? 受大疆封號? 放弃大尧? 这……是前所未闻的耻辱。 萧寧冷冷盯著他,连讽刺都懒得做,只是静静看著一个人如何一步一步把自己的脸撕乾净。 沈铁崖却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荒唐之极的话,还继续道: “陛下,您或许不知道——” “此番大疆南下,势不可挡!” 他双手撑著地面,仰著头,一字一句说得极重: “你……必死无疑!” 他是真的这样认为。 他还沉浸在自己假死前的那段计划之中。 他根本不知道—— 大疆先锋被萧寧杀得尸山成岭。 大疆二十万大军,被嚇得连夜撤回国境。 沈铁崖以为他掌握著局势。 可实际上,他连外面的真实战况都不知道。 他还站在他自以为高的位置上,对萧寧颐指气使。 赵烈终於无法忍受。 他身子发抖,牙齿狠狠咬紧,声音嘶哑到断: “沈……沈铁崖!!!” “你无耻!!!!” 这一声,不是骂,是嘶吼。 是心碎的咆哮。 赵烈整个人像是被撕开胸腔,他瞪著沈铁崖: “你怎么能这样?!” “你刚刚还说把我当儿子!!!” “可你连陛下都敢让他去给大疆磕头?去当大疆的安乐公?!” “你……你到底还有没有半点底线?!” 赵烈眼里的崩溃与愤怒,是从根骨里透出的。 沈铁崖皱眉,似乎想反驳,却一句话说不出口。 因为—— 事实摆在眼前。 周围军士也再忍不住。 有人破口大骂: “沈铁崖,你……你竟敢叫陛下投降大疆?!” “你让我们大尧的皇去当別人的臣?!” “你还把我们当兄弟?!” “呸!!!” “老子跟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现在就拿这种东西当『建议』?!” “你才是真的狗杂碎!!!” “原来你跪求的不是兄弟、不是百姓,是你自己一条命!!!” “你不配当我们北境军的主帅!!!” 骂声一波接一波,像潮水拍打著残破堤坝。 沈铁崖脸色终於变了。 第847章 真相!竟然是! 平阳城门前。 沈铁崖僵在那里,想怒,却怒不起来。 想辩,却无从开口。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能挽回的词。 他们骂的每一句—— 他都反驳不了。 因为那都是他亲口说的。 那些荒唐至极、无耻至极、暴露本性的言语—— 都是他刚刚自己说出来的。 刚刚跪地求饶的姿態—— 也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光鲜的壳,被剖得一乾二净。 昔日被无数人敬为“北境长城”的主帅—— 此刻在火光前,狼狈得不如一个逃兵。 “混帐!” “无耻之徒!!” “你配当我们主帅?!” “你连当个兵都不配!!!” 怒骂声震盪在整座平阳城里。 火焰跳得愈发燥热,仿佛在嘲笑这个被揭穿的叛徒。 赵烈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他像被人一刀插入心口,声音都破了: “沈铁崖!!你真让我……噁心!!!” 沈铁崖闭上眼。 不痛不痒。 不反抗。 也无从反抗。 这一刻,他所有的偽装,都在现实面前彻底破碎。 萧寧看了好一会,忽然轻轻吐气。 俯视著沈铁崖,道: “现在。” “一切都清楚了。” 沈铁崖的头低得更深。 不敢看任何人。 因为他知道—— 这里每一个人,都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这一刻,他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罪人。 而是一条被揭穿的、骯脏的、毫无骨气的叛徒。 被所有人厌弃。 被所有人唾骂。 ——这一幕,將永远刻在北境的耻辱史上。 也刻在所有军士的心中。 沈铁崖,彻底完了。 风雪呼呼地卷在平阳南门前,把火光吹得一明一暗。 跪著的军士们刚才怒骂到几乎丧失理智,可骂声渐渐平息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到令人发毛的静。 沈铁崖、这一生的所有偽装,被撕裂得乾乾净净。 他曾经是北境人的天。 如今却变成—— 一个被所有人为之骄傲的“丰碑”,竟是空心、蛀虫、烂透的木头。 平阳城外的风像刀子刮著脸,可没一个人动。 所有人都在等萧寧开口。 萧寧一直静静看著沈铁崖。 没有急躁。 没有愤怒。 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浮动。 他从容得像是在审视已经被自己掐死的猎物。 片刻后,他终於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针尖刺进所有人耳朵里: “沈主帅。” 他轻轻唤了一声。 沈铁崖浑身僵硬。 “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寧缓缓道, “现在大家都已经清楚了。” 士兵们的目光齐刷刷盯著沈铁崖。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 是更深、更重的东西—— 彻骨的失望。 萧寧继续道: “现在可以说说,你真正的想法了么? ——你,究竟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一步的?” 沈铁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火光下,他的眼眶深陷,脸颊颧骨突出,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骨气,只剩一个空壳。 他沉默著。 沉默得像被人按在冰湖底。 许久。 许久之后,他终於动了动嘴角,发出了一声像碎石摩擦一样乾涩的声音: “…事情,还要从韩守义他们说起。” 军士们微愣。 “韩……守义?” “怎么又扯到他?” “这跟韩守义有什么关係?” 议论声小范围响起。 萧寧眉梢微挑,示意所有人安静。 沈铁崖抬起头,眼神灰败,却隱隱有一丝自嘲: “那时候,大尧边境的战事…… 究竟谁立了功,不是看谁打得凶,谁守得久。” 他顿了顿。 “是看——朝中有没有人为你说话。” 军士们神色一动。 沈铁崖继续,嗓音渐低: “那几年,韩守义、郭渠林、白山侯……一个个得封赏、得褒扬、得讚誉。” “可他们做了什么?” 沈铁崖冷笑,像是讥讽三人,更像是在讥讽自己: “明明什么都不做。 可谁让他们背后有人? 谁让他们会逢迎? 谁让他们会向朝中送礼、会抱大腿、会投机取巧?” 他抬手指向自己胸口,用力戳了戳: “而我呢?” “我沈铁崖——” 他咬牙: “三十年。 三十年啊!!!” 那声音突然爆发,震得火光都抖了一下。 “我守了三十年边境! 刀没离过手,马没离过鞍! 冻得半条命没了,也没退一步!” “可我收到的嘉奖?” 他嗤笑出声: “寥寥无几。” 军士们脸色一变。 他们知道沈铁崖多年未受重用,可没想到……是这种程度。 沈铁崖胸口剧烈起伏,他像把压在心头三十年的闷雷全都砸了出来: “於是,那时候我就在想——” “如果大疆能攻破韩守义他们…… 如果三个人全成败將…… 而我却拼死抵抗……” 他看著萧寧,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疯狂、又带著自嘲的弧度: “朝廷……是不是就能看到我的功劳了?” 军士们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赵烈脸色都白了。 “你……你说什么……?” “主帅你……你为了立功……” “你居然……!” 有人已经忍不住骂出声: “你疯了?!!” 声音嘶吼,震彻城墙。 沈铁崖却没有看他们,只是盯著萧寧继续道: “於是,趁著朝廷內斗,江山不稳…… 我……联繫了拓跋努尔。” ——轰!!! 这一刻,所有人脑海都炸开了。 整个平阳城像被雷劈过一样死寂! 就连萧寧的眼神,都第一次真正出现了波澜。 他原本以为,沈铁崖是被大疆拉拢。 是一步步走错了。 是逼迫之下做出的选择。 但现在—— 沈铁崖竟然是主动联繫大疆的?! 竟然是主动联络拓跋努尔发动战爭的?! 难怪…… 一切都突然对上了: 为什么大疆南下如此迅速。 为什么韩守义三人的关口被掏空。 为什么大疆能精准打击所有薄弱点。 为什么北境战线崩得如此离谱。 这一切,竟然是…… 沈铁崖亲手掀开的序幕。 士兵们全傻了。 愣愣看著沈铁崖。 很多人嘴唇在抖,像说不出一个字。 沈铁崖继续。 脸色灰败,但语气带著一种“既已如此、何须隱瞒”的破罐破摔: “那时候的拓跋努尔刚登基,皇位不稳。 他——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名望。” “因此,他立刻答应了我。” 沈铁崖抬手,指向北境方向: “於是,就有了这场南征。” “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他冷漠道: “韩守义等人不战而逃,成了败將。 而我——成了英雄。” “边境之战,也彻底乱了。” 平阳城门前的军士们僵成一片。 一些年轻军士脸色苍白,嘴唇哆嗦: “主帅……主帅竟然是……是战事的源头?” “我们……我们死去的兄弟……” “都是……因为他……?” 有人眼眶瞬间通红: “沈主帅!你……你居然主动联繫大疆?!” “我们兄弟死在雪里,是因为你?!” “你……你还不如直接捅死我们!!!” 士兵们情绪彻底冲崩。 以往他们骂韩守义、骂郭渠林、骂白山侯骂得最多—— 因为那些人失职无能! 因为那些人误国误民! 可现在他们才知道…… 这场战事的始作俑者—— 不是韩守义。 不是大疆。 不是朝廷失察。 竟然是…… ——他们最信任的主帅。 赵烈死死盯著沈铁崖,双眼因愤怒与痛苦而布满血丝: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赵烈像是被抽走灵魂,声音颤抖: “主帅……我这些年……对你那么敬重……” “我把你当父亲一样看待……” “可你……” “你居然……主动引来大疆?! 让大尧边境几十座城……毁在你手里? 让兄弟们尸横万里雪原??” 他猛地咬牙,泪水掉下来: “你……你连他们都不放过?!! 那些新兵……那些还没成亲的弟兄…… 那些上阵前还跟我说想回家看看老娘的兵……” 他哭得撕心裂肺: “他们的命! 全死在你一念之下!!!” 沈铁崖低著头,风雪落在他肩上。 他没有反驳。 也不能反驳。 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这一刻,整个平阳城门前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震盪。 有人怒得拔刀,想衝上来。 有人捂著头哭。 有人摊在地上发抖。 有人喃喃自语,像精神都被打断了。 萧寧一直沉默。 直到这时,他才轻轻开口: “所以……” 他的声音不高,却稳稳压住所有动乱: “你从一开始…… 就为了自己的功劳,想让北境动乱。” 沈铁崖闭眼。 萧寧继续: “你联繫了拓跋努尔。 挑起了边境战火。 毁了十几座关城。 让百万百姓陷入恐惧。 让北境血流成河。” 沈铁崖指节紧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还在赵烈面前装父亲,” 萧寧讽刺笑起, “你还敢说你从未负过北境?” 沈铁崖颤了一下。 “你负了。” 萧寧冷声道。 “而且负得彻底。” “你负了朝廷。” “负了北境。” “负了百姓。” “负了这些跪在这里为你求情的弟兄们。” “负了那二十万尸山下的英魂。” 沉默。 没有人敢抬头。 萧寧看著他,声音如寒刃: “沈铁崖,你心里清楚。 你连自己……都负了。” 沈铁崖的肩膀,抖到几乎要碎。 他像被一吨重的铁压住。 愣了很久,很久。 风雪在他肩上越积越厚,他却一动不动。 像隨时会被冻成一尊毫无气息的冰雕。 周围无数双眼,正死死盯著他。 怨恨的,痛苦的,失望的,甚至还有少许残存著幻想的。 各种情绪交杂成一片压得人胸口发闷的沉寂。 沈铁崖的喉咙动了动,呼出一口极其浑浊的白气。 终於,他抬起那张灰败而木然的脸,目光扫过面前跪著的一大片军士,又落到萧寧身上。 声音低沉沙哑,像刀在冰层上硬刮出来: “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我已经是罪人。” 他眼皮抖了一下,像被刺了一下。 “这一点,我不反驳。” 他深吸一口气,像要把胸中最后的倔强强行压住: “我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也不打算洗清自己做过的事。” 火光照在他脸上,把那层薄薄的苍白照得更加明显。 “不过——” 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变得沉稳起来。 那不是悔改。 不是反省。 也不是羞愧。 而是……一种近乎冰凉的、彻彻底底的自信。 沈铁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告诉你们真相”的姿態,目光直直盯著萧寧: “有一点,我要给陛下一个忠告。”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 周围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沈铁崖看著萧寧,字字鏗鏘: “——你们,是贏不了的。” 这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丟进死寂的湖面,炸出无数声嘈杂的心跳。 士兵们的脸色猛地变了。 “你们……什么意思?!” “沈铁崖,你还在威胁陛下?!” “你以为自己还有资格说这种话?!” 骂声刚响起,却被萧寧抬手一压。 萧寧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著些许玩味: “继续。” 沈铁崖冷冷看他一眼,继续道: “大疆大军兵马三十万,一路南下。” 他的语气不用力,却带著无法忽视的篤定: “他们手中掌握著至少半数城关的城防图。” 这一句话,让许多士兵的心猛地一沉。 半数城防图—— 那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每一道城池的薄弱点都暴露无遗。 意味著所有防线都是纸糊的。 意味著抵挡敌军,无异於以卵击石。 沈铁崖继续,嘴角掛著若有若无的、已经掩不住的嘲讽: “你们根本守不住。” “你们以为识破了我,就能改变什么?” 他摇著头,像看一群不懂世事的孩子: “识破了我又如何?” “阻止不了拓跋努尔南下的步伐。” “並不会改变必败的结果。” 风声呼啸,让他的话显得格外刺耳: “拓跋努尔已经答应我,待他打下大尧的半壁江山……” 沈铁崖抬手指向地面,指节发白: “就將其中数城,分给我沈铁崖!” 轰!!! 无数军士同时怒目圆睁! “你、你还敢说?!——” “畜生!!!” “你这就是卖国求荣!!” “沈铁崖,你还有脸说出来?!!” “我呸!!!” 无数唾骂声炸开。 但沈铁崖仿佛完全不在意,他继续道: “现在你们以为我怕死吗?” 他看著萧寧,眼神复杂,像是自信、绝望与狡诈混杂在一起: “我告诉你们。” “继续打下去,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他缓缓伸手指向南方黑暗中的边境线: “大尧守不住。” “那三十万铁骑,会像雪崩一样压过来。” “到时候,你们所有人……统统要陪葬。” 军士们脸色青白交杂。 儘管愤怒,却难免被“三十万大军”和“半数城防图”这两个事实压得心底发凉。 沈铁崖继续说道,声音低沉,却带著一丝令人发寒的篤定: “而我——” “是你们唯一的退路。” “留下我。” “待拓跋努尔分封城池给我之后……” 他看著萧寧,语气里隱隱带著一丝引诱: “陛下你仍旧可以当皇帝。” “我们可以对外宣布,是我沈铁崖死守北境,力保大尧江山。” “然后再拥你上位。” 他抬手指向周围: “到时候,我是护国大將军。” “你是皇帝,当然,具体的话,你就要听我的了。” “这些將士们,也有活路。” “这——” 他深深看向萧寧: “才是对陛下,对我,对北境將士们最好的选择。” 他说完,整个城门前—— 死一般的沉默。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呼吸。 只有风在吹。 吹得火苗疯狂乱跳。 吹得所有人脸上阴影闪动。 …… 赵烈是第一个忍不住的人。 他猛地站起,拔刀,却抖得握不住,刀尖在地上磕出刺耳的声音。 他瞪大眼睛,眼白布满血丝: “沈铁崖……” 他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我……我以前竟然……把你当父亲?!” 他狠咬嘴唇,咬到血流下来: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你怎么能把投敌卖国,说得像是天经地义?!!” “你——” “你根本不是人!!!” 嘭!!! 赵烈重重跪下,拳头砸在雪地上,砸得手骨都在颤: “你……你让我……噁心!!!噁心!!!!!” …… 其他军士眼中怒火喷涌。 再没有怜悯。 再没有犹豫。 再没有幻想。 因为事实已经明確: 沈铁崖不是被逼的,他是主动卖国的。 而现在—— 他居然还在威胁萧寧? 甚至还在摆出谈判姿態? 这是怎样的脸皮? 这是怎样的恶? 这是怎样的绝望底线? …… 萧寧微微抬眼。 他没有怒,也没有恼。 只是……笑了。 笑得极淡。 笑得有点温和,有点玩味,却比冬夜更冷。 那笑容像是在说: ——终於说出来了。 他轻轻吐出一句话: “原来如此。” 火光映在萧寧的眼底,那双眼——深得像看透人心最污浊的底部。 他面不改色,淡淡看著沈铁崖: “继续。” 沈铁崖怔住。 他没想到萧寧没有愤怒,也没有被他的话激怒,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不安。 反而像在看一个跳樑小丑。 他脸色有些复杂,声音压得很低: “陛下,你別不信。” “这……真的是最稳妥的路。” “拓跋努尔必定南下,大尧必定不敌。” “你们若留下我,还有活路。” “杀了我——你们就全完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萧寧,目光中终於带著一丝从未隱藏过的傲慢: “陛下,到了我们这种位置……” “你应该明白什么才是——大局。” 他说完,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终於把最后的底牌亮出来。 …… 然而—— 下一秒。 萧寧笑了。 这次不是淡笑。 不是玩味。 而是带著彻彻底底的嘲讽。 他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怜悯般的轻蔑。 像在看一个自以为掌握全局,实则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沈铁崖盯著萧寧。 那双本该因真相暴露而枯败的眼,此刻却重新浮上了一层晦暗的自信,甚至带著几分傲慢。 他显然误会了萧寧的神色,把那份玩味、讥讽与不屑当成了动摇与疑虑。 他勾起嘴角,嗓音沙哑,却隱隱带著胜券在握的篤定: “怎么?陛下不信我说的话?” 他的语气带著一种高高在上的嘲意,仿佛站在劫后的废墟上,对仍试图挣扎的人冷笑。 城门前的寒风呼啸而过,所有人都隱隱屏住了呼吸。 萧寧却只是轻轻一笑。 不是愤怒的笑,也不是不屑,而是一种极淡、极轻,却带著深沉嘲讽意味的笑。 他像是在看一个自以为手握真相,实则连局势最根本都不懂的井底之蛙。 “倒不是不相信。”萧寧慢慢道,声音沉稳如山,“只是……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不是么?” 这句话落下,许多士兵心里一震。 沈铁崖却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他怔了一瞬,紧接著忍不住笑了。 笑声里带著彻骨的讥讽。 “怎么?听陛下这意思……”他挑眉,“你不会还觉得,你们能守得住吧?” 他的语气像刀子般刺进空气。 夜风卷著火光,把他脸上的讥笑照得阴晴不定,如同一张隨时都会裂开的破旧面具。 “据我所知,”沈铁崖继续道,眼中嘲意更盛,“穆起章已经带著穆家军前往雍云了。” 周围士兵一惊。 有人脸色一白——穆家军离开北境,这意味著北境兵力骤减。 沈铁崖显然就是抓住了这一点。 他继续道: “更何况,就算有穆家军,只怕面对这三十万铁骑,大尧也守不住!” 他像是把心底压得最深的狂热释放出来似的,语速一点点加重: “朝中內乱,已经让大尧的兵力消耗殆尽。” “你拿什么守?” 他的手指指向萧寧,指节发白,几乎带著一种扭曲的快意: “你告诉我——你拿什么守?!” 沈铁崖的话声声如雷,在空旷的城门前不断迴荡: “我告诉你,没有任何可能!” “陛下如果觉得还能守住……”他冷笑,语气里的嘲弄已经浓得化不开,“那就是笑话了。” “天大的笑话。” 那笑声狂妄、嘶哑、刺耳,仿佛他已经看到大尧崩塌、北境陷落、所有人被铁骑踏平的末日景象。 仿佛…… 他沈铁崖,才是唯一活路。 城墙上,无数士兵的脸被火光照得红白交错,愤怒与屈辱在胸中翻涌。 而萧寧—— 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 像山。 像铁。 像所有风雪都无法撼动的天。 他的眼中没有怒意,没有慌乱,只有愈发深沉的讽刺。 就像在看一只被蒙住眼睛、在风雪中……自以为掌握生死权柄的小丑。 第848章 大疆!已经撤军了?! 平阳城门前,风雪越卷越大,仿佛连天幕都在愤怒地颤抖。 城门外的火把在狂风下摇曳,光影不断在眾人的脸上跳动,把每一张脸照得时亮时暗,像是压在他们心头的怒火隨时要喷涌而出。 赵烈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沈铁崖,眼眶通红,血丝密布。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只要再多一个刺激,他整个人就要如猛兽般扑上去。 董延手背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吱作响,怒火几乎要从眼眶里喷出来。 韩云仞更是浑身颤抖,那並不是害怕,而是压抑到极点的愤怒,让他整个人像被火焰点著。 所有士兵无一例外——怒火中烧! 他们曾经尊敬、信任、愿意为之衝锋陷阵的主帅,此刻却像一个沾满脓血的笑柄,正跪在他们面前,用他那张狡诈而厚顏无耻的脸,继续编织著他的谎言。 沈铁崖却看不见这些。 他满脑子只有一件事——萧寧沉默。 而萧寧的沉默,在他眼里,却成了“他被自己说服了”的象徵。 於是,他嘴角一点点扬起,脸上重新露出了那副他以为“掌握大局”的冷笑。 “怎么?” 他抬起头,微微仰著脸,仿佛还坐在北境主帅之位,还能对天下动怒、对臣下呵斥。 “陛下还在这里犹豫?” 他的语气像长辈训斥不成器的孩子。 火光照著他那张扭曲的脸,越看越令人作呕。 “莫非……”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更深的讥讽, “陛下还真的在思考——如何击败大疆的三十万铁骑?” 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士兵都屏住了呼吸。 沈铁崖却继续,不可抑止地狂妄下去: “陛下,你心中很清楚。” 他抬手指向萧寧,那手指像一根丑陋的毒针。 “我说的——都是对的。” 他的嘴角再次扬起,带著一种仿佛掌控全局的狂妄: “所以,我劝你现在还是好好地把我供起来。” “只要你肯听我一句劝,以后……” 他又指了指自己,再指向萧寧。 “咱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他的话像污水一样流淌在风雪中。 风雪拍打在兵士的脸上,却无法压下他们胸口翻滚的怒火。 赵烈双拳紧握,血顺著指缝往外流,他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 ——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想杀一个人。 沈铁崖却完全没察觉到这片杀意。 他以为自己站在制高点。 以为自己仍是那个北境主帅,仍能掌握別人的生死。 以为只要他说一句“供起来”,就能换来陛下点头。 而这一切,在萧寧眼中,不过是支离破碎的滑稽演戏。 终於,萧寧笑了。 这笑声轻,却刺得每一个兵士心头一跳。 像冬夜里忽然裂开的冰面。 沈铁崖整个人怔住。 他突然觉得风好冷,冷得穿透皮骨。 他的声音发颤: “你……你不会疯了吧?你笑什么?” 萧寧轻轻抬眼,神情平静得仿佛在看一个可怜的跳樑小丑。 “笑你啊。” “笑我?” “笑你厚顏无耻。” 沈铁崖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他脸色一变,眼里浮起惊惧,却还想反驳。 萧寧却先一步开口,语气不急不缓,却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子: “笑你——死到临头了,却还什么都不清楚。” 沈铁崖呼吸猛地一窒。 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萧寧並未停下。 “看来,你对自己的现状,了解得不太清楚。” 沈铁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萧寧抬眼,淡淡道: “据我所知,在我们撤出平阳的那天……”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这一停,沈铁崖的心臟狠狠跳了一下。 萧寧继续: “赵烈跟你说了——我们的计划。” 赵烈猛地抬头,浑身一震。 沈铁崖的喉咙仿佛被人抓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萧寧目光深沉: “计划是……把拓跋努尔引入城中歼灭。” “城中有伏兵。” 沈铁崖脸色顿时煞白,像被人掐住咽喉。 萧寧走近一步,微微低头,与他对视: “那天,你应该是给拓跋努尔……报了信吧?” ——轰!!! 这句话像雷霆一样劈在平阳城门口! 赵烈瞳孔猛地收缩,浑身杀气迸发! 董延、韩云仞齐齐握紧武器,青筋暴起! 无数士兵同时睁大眼睛,愤怒与震惊几乎撕裂胸腔! 沈铁崖整个人僵住。 他嘴唇哆嗦,声音发乾: “你……你怎么知道?!” 萧寧淡淡一笑: “我怎么知道?” 他摇头: “你真以为,我早就怀疑你,却会让赵烈把这种重要的消息告诉你?” 沈铁崖如坠深渊,整个人开始发抖: “不……可能……不可能……” 萧寧继续: “我当然要感谢你。” 他淡淡道: “正是因为你向拓跋努尔报信,让他坚信城內有伏兵……” “所以他的三十万大军,全都不敢进攻平阳。” 轰——!!! 所有將士怒火喷涌,如同隨时会决堤! 沈铁崖呆住。 他整个人像突然失去灵魂,只剩下一副空壳,愣愣地跪著。 他喃喃道: “这……这是陷阱……” “这也是你们的计划……?” “你们……利用了我……?” 萧寧目光冷淡。 “你自己送上门的,也叫利用?” 沈铁崖如同被人当胸重击,整个人踉蹌了一下,几乎跪倒。 半晌,他艰难地抬起头,沙哑道: “所以……所以呢?” “那又如何?” 他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沉入雪海的树枝,狠狠吼出来: “就算他们不敢进攻——” “也改不了你们必输的事实!!!” 怒吼在风雪中炸开,带著绝望的疯狂。 他红著眼,大声咆哮: “大尧必败!!!” “你们都得死!!!” “你们没有任何胜算!!!” “你们已经输了!!!” 而萧寧—— 依旧站在风雪中,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平静而深沉,像俯瞰著一场小丑的最后挣扎。 沈铁崖的怒吼……不过是他绝望中自欺欺人的回声。 那声嘶吼撞在平阳城门的石壁上,又被寒风撕碎,吹散在夜色里。 听上去声势骇人,可落在所有人耳中—— 却像是一头垂死之兽,明知自己逃不过猎人的刀,却还想用最后的叫喊来嚇退眾人。 火光跳跃,冷风像利刃刮在脸上。 平阳城门前,一片死寂。 士兵们怒火翻滚,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他们不是真的惧怒,只是—— 沈铁崖此刻的模样,滑稽得让他们愤怒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在怒吼。 在挣扎。 在拼命证明自己说的是“必然的命运”。 可所有人都明白,他吼出的每一个字,都只是为了掩饰心底那一点点正在溃裂的信念。 而萧寧—— 只是轻轻地笑了。 不是怒笑,不是狠笑。 是嘲笑。 是讽刺。 是看一个自以为聪明,却已经註定失败的小丑的笑。 他缓缓抬眼,眼神平静至极,甚至带著一点点玩味。 “不得不说啊,”萧寧道,声音轻得仿佛在感嘆,“沈主帅,你比我这一路上遇到的任何人……都蠢。”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比刀锋更锋利。 沈铁崖的脊背骤然一僵,像是被抽掉了筋骨。 萧寧向前一步,火光照亮他眼底那抹嘲弄: “现在竟然还在做这种春秋大梦?” 沈铁崖嘴唇抽动,却说不出话。 萧寧目光更冷: “你告诉我——” 他抬手,指向远处漆黑的北方。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大尧必败,那现在——大疆的兵马在哪里呢?” ——轰。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沈铁崖的胸口。 他整个人像是被打断思绪,愣在原地。 兵马在哪里? 是啊…… 兵马呢? 沈铁崖眨了眨眼,瞳孔震颤,被逼得往四周望去。 空的。 死一般的空。 平阳城前的视野辽阔无比,放眼望去千丈之地,不应只剩这点人。 如果大疆真在北境压著三十万铁骑,怎么可能……连一支巡军都不派来? 更別说围城、堵援、断粮这种最基本的战法。 他脑子里突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感。 “你……你……” 他声音发颤,“你们做了什么?” 萧寧轻轻一哂:“现在才想到问?” 沈铁崖浑身发冷。 不是冻的,是被自己未曾察觉的巨大漏洞嚇到的。 萧寧双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声音清晰地落入所有人耳中: “你刚才不是信心满满吗?” “不是说拓跋努尔一定会打吗?” “不是说大疆铁骑已经不可阻挡吗?” 他缓缓俯身,靠近沈铁崖: “那我再问你一句——” “他们人呢?” 沈铁崖倒退半步,脸色煞白。 “陛……陛下……你什么意思……” 萧寧不急著答,反而偏头看著他,像欣赏他的恐惧: “你不觉得奇怪吗?” “如果拓跋努尔真的势在必得,就算不敢攻城,也会围著平阳不放。” “就算不围,也会派斥候,派骑军盯死这里。” “就算不盯死,至少、大概、多少也会留下一支兵马吧。” 他一字一句,声音压得极轻,却震得沈铁崖耳朵嗡鸣。 “可现在——” 萧寧抬手,指向那空空荡荡、黑得几乎能吞人心的荒野。 “连一只鸟都不见。” 沈铁崖的身体开始发抖。 胸口的那股狂妄、那点自信、那份篤定…… 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不……不可能……” 他喃喃道,“他们……他们不可能撤……” “不可能?” 萧寧轻笑。 火光之下,他的脸半明半暗,像一柄裁决者的刀刃。 “你当然想不到。”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大疆眼里——” 萧寧抬手,用指尖点在沈铁崖的胸口。 “——什么都不是。” 沈铁崖的眼睛陡然睁大: “你……你胡说!!!” 萧寧懒得理会他,缓缓直起身子。 他面无表情,语调平稳,却像是在宣读死判: “想不明白?” “让我来告诉你原因。” 他抬手,一指磅礴的夜色: “就是因为你的报信——” 沈铁崖心臟狠狠一抽。 萧寧继续: “让拓跋努尔误以为城中有我们布下的埋伏。” “让他误以为平阳城是座巨口,专等他们大军一头扎进来。” “而他严重怀疑你是否暴露於我们之中。” 沈铁崖的呼吸急促得像断线的风箱:“不……不对……他不可能怀疑我……他不会……” “不会?” 萧寧轻轻摇头: “那你告诉我——” “拓跋努尔在得到你报信后三个时辰,就命令大军停在十里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为了什么?” 沈铁崖猛地抬头,却被萧寧冷冷的视线压住。 “再告诉你一个,你更不会相信的事实。” 萧寧的声音忽然压得极低: “很有可能——拓跋努尔怀疑,你已经被我控制。” “不!” 沈铁崖吼出声,像被针刺入心口。 “他不会——他绝不会怀疑我!!!” 萧寧看著他,眼底满是讥讽: “你以为他信你?” “你以为他会因为你一个大尧將领的几句话,就贸然攻平阳?” “你以为,一个刚登基、坐在风口浪尖的草原帝王,会把三十万大军的命,交给一个外族的叛徒?” “沈铁崖,你在他眼里连个棋子都不是。” “你只是个……诱饵。” 沈铁崖腿一软,差点跪下。 萧寧看著他的反应,没有一丝怜悯,继续道: “而因为你这颗『诱饵』太容易暴露——” “拓跋努尔不敢进城。” “也不敢逼近半步。” “他在平阳外犹豫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 萧寧抬头,望向那片荒野,语气平静得像在谈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正是我们最需要的时间。” “也是大尧军队部署、调动兵力、连接盟友最宝贵的三天。” “更是……拓跋努尔兵马的死期。” 沈铁崖全身发凉。 仿佛有人把他整个人扔进冰湖。 他喉咙哑得像被人捏住:“不……你……你骗人……你怎么可能撤军……就算撤军,他们也要荡平平阳!” 萧寧缓缓转头。 目光如寒刀穿透夜色: “是的,他们是想荡平平阳,只不过,被我守住了!” 萧寧说完这句话,风声仿佛都沉了下去。 他的语气並不激昂,也没有刻意拔高,可在这风雪呼啸的夜色里,却比雷霆还震耳,让每一个人心头都狠狠一颤。 沈铁崖整个人仿佛被扇了一记耳光,脑袋里嗡的一声,心跳乱到失了节奏。 但萧寧没有给他停留的机会。 下一瞬—— 萧寧一把揪住沈铁崖的后领,將这个昔日北境主帅像死狗一样提起。 “跟朕来。”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著无法抗拒的寒意。 沈铁崖被迫踉蹌著站起来,想挣扎,却发觉萧寧的手像铁钳,扯得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提不上。 萧寧拖著他往城门另一侧走去,那方向幽暗无比,没有火把照明,风声更冷,仿佛连空气都带著血腥味。 赵烈、董延、韩云仞等人纷纷跟上。 他们以为萧寧不过是要让沈铁崖看看平阳城外的惨烈,却没想到——萧寧带他们去的,是另一片地狱。 边走,萧寧边淡淡开口: “你说拓跋努尔一定会打,你说他必然要攻城,你说他铁了心要荡平平阳。” 他语气里带著某种淡淡的嘲讽。 “在这一点上,你倒是看的挺准。” 沈铁崖被拖得步伐踉蹌,被风颳得睁不开眼,但听到这句话,仍然心中一惊: “什……什么?” 萧寧继续道: “撤军之前,他確实派了人来攻城。” 他顿了一下,声音忽地沉了下去: “只不过——” “他们来一个,朕杀一个。” “来一队,朕杀一队。” 沈铁崖的呼吸猛地停住。 那语气,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在讲一个天冷喝了碗粥的小事。 可越轻描淡写,越让人心底发寒。 就在萧寧说完最后一句时,他已经带著沈铁崖来到了一处被夜色笼罩的高台。 这里远离火光,却隱隱能看到地面上那一层暗影……堆积成丘。 萧寧抬手,用刀指向前方黑暗的尽头。 “看好了。” 沈铁崖下意识顺著他的手指望去。 下一瞬——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胸腔像被百斤巨石压住,呼吸被死死掐住。 他看到的—— 是一座尸山。 真正的、赤裸裸的尸山。 堆叠至少数余丈高,一层层叠著,一具具横著、斜著、倒著,像破布一样被扔在一起。 大疆兵的鎧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血液虽被风雪冻结,却依旧能看出那惨烈得令人髮指的红黑色。 风从尸山缝隙间呼啸而过,竟像在呻吟。 那股血腥味,即便隔著十几丈,依旧直衝鼻腔。 沈铁崖双腿一软。 “这……这是什么……” 他的牙齿在打颤,整个人像被冻进了冰窟,却又像被丟进了火焰里,烧得皮肉发麻。 萧寧淡淡道: “当然是大疆兵的尸体。” “他们来一队,我杀一队。” “他们来十队,我杀十队。” 萧寧说到这里,微微侧头,脸上仍旧那副风轻云淡的神色: “直到他们的尸体堆成山——” “他们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沈铁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像是看到了一头野兽。 不。 不止是野兽。 像是一尊从血地之中走出来的修罗。 他声音嘶哑: “不……这不可能……你一个紈絝……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你骗我……” 萧寧轻笑一声。 “骗你?” 他抬脚走到尸山的边缘,脚下踩著冻得结实的血渍,发出嘎吱声。 “你以为朕会在这里堆个假山给你看?” 风吹起他衣角,那一刻,萧寧整个人像是踩在血色王座上的执刑者。 沈铁崖喉咙猛地收紧,心中第一次產生恐惧。 不是对萧寧身份的恐惧。 不是对皇权的恐惧。 ——而是对这个男人本身的恐惧。 他忽然发现,那个传言中的紈絝皇帝,那个被全天下耻笑的无能之君,竟然能在三天內,靠一己之力堆起一座尸山。 沈铁崖嘴唇抖动: “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萧寧没有看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刀柄。 “怎么做到的?” 他淡淡道: “你觉得呢。” 风再次颳起,吹过尸山,带起一片冰冷的雪屑。 沈铁崖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 萧寧这才缓缓转过头来,看著他,目光冷得像霜: “最后,就在几个时辰前,拓跋努尔被我砍掉了一条左臂,再无荡平平阳的心思!” “——大疆三十万大军,已全线撤离。” 轰!!! 这一刻,天地似乎都震动了。 平阳城门,彻底炸开了。 士兵们全身血液都沸腾,瞳孔骤缩。 撤军?! 大疆撤军?!! 他们……贏了?!!! 但沈铁崖—— 却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抽空了灵魂。 他嘴唇发白,喉咙发出乾裂的声音: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撤军……拓跋努尔怎么可能撤军……” 萧寧俯视他: “因为他害怕。” “因为他怀疑。” “因为你乱了他全部计划。” “更因为他知道——再拖下去,他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他缓缓吐气: “沈铁崖,拓跋努尔撤军,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给我们拖住了三天。” “你以为你在卖国求荣。” “但实际上——” “你替我们……贏了这场仗。” 沈铁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 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迴荡: ——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 他呼吸急促,胸口像被撕开,无数荒唐、狂妄、自以为是的念头在这一刻崩塌。 他以为自己掌控天命。 以为自己能左右局势。 以为自己能靠著“情报”换取荣华富贵。 可他不知道—— 他的一切,都在別人计算之中。 他的一切狂妄,都是在为別人做嫁衣。 他的一切自以为聪明,不过是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萧寧轻声道: “现在明白了吗?” “拓跋努尔为何撤军?” “为何你看不见一个大疆人的影子?” “为何你以为自己掌握全局,实际上却被我们……玩得团团转?” 风声猛烈,火焰跳动。 沈铁崖的脸白得像纸,嘴唇不停颤抖。 他一生的骄傲,一生的算计,一生的欲望…… 全被无情地捏碎。 一片片被寒风捲起,散落在平阳城门口的冰雪之中。 萧寧最后的声音,如刀般落下: “是你。” “让大疆……输了。” “也是你。” “让大尧……贏了。” 第849章 夜深!风动! “也是你。” “让大尧……贏了。” 这两句话落下的瞬间,仿佛连风雪都停顿了一息。 平阳城门前,烽火尚未熄灭,火把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照得城墙斑驳如血。 雪粒被风捲起,又狠狠拍在铁甲与地面上,发出细碎却密集的声响,像无数冰冷的指节,在敲击著每个人的神经。 尸山的方向依旧瀰漫著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被风一吹,混著寒气灌进眾人的鼻腔,让人胸腔发闷,几欲作呕。 萧寧依旧立在最前方,负手而立,雪落在他的肩头,很快又被体温化开,渗进衣袍深处。 他的身影在火光与夜色之间被拉得修长而冷硬,像一柄插在雪原中的刀,锋芒不显,却无可撼动。 赵烈站在他身后半步,胸膛起伏仍旧剧烈,情绪尚未从巨大的震动与狂喜中回过神来。 他死死攥著刀柄,指节发白,目光却第一次,不再只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混杂了震撼、敬畏与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 董延、韩云仞等人亦是如此。 他们的目光在萧寧与沈铁崖之间来回游移,像是在看两个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人。一个是站在雪夜中的帝王,掌控生死、翻云覆雨;另一个,则是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被彻底撕去所有偽装的叛徒。 而沈铁崖—— 在“让大尧……贏了”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他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按进了深渊。 他的瞳孔疯狂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乾乾净净,只剩下死灰。他的嘴唇不断颤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喉咙里只剩下急促而凌乱的喘息声,像一头濒死的困兽。 “不……” “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终於挤了出来,却嘶哑得不像人声,更像是喉咙被撕裂后的破裂呻吟。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忽然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极致,猛地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著萧寧,目光中再也没有之前的算计、狂妄与自以为是,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否认。 “大疆三十万大军!” “是整整三十万啊!!!” 沈铁崖猛地嘶吼起来,声音因失控而破裂: “他们胜券在握!” “粮草无忧,兵锋正盛!” “拓跋努尔更是野心勃勃,恨不得一战踏平北境!!” “这样的人,这样的军队——” 他猛地一指萧寧,指尖颤抖得几乎指不稳方向: “会因为你一个人就退军?!” “不可能!!!” “这世上绝对没有这种事!!!” 他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像是在拼命说服別人,更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 “大疆三十万兵马,胜利在望!” “拓跋努尔没有任何撤军的理由!!” “就算他暂时受挫,也只会恼羞成怒,倾尽一切捲土重来!” “他绝不可能就这样退走!!!” 沈铁崖的情绪彻底失控,整个人像被烈火焚烧的枯木,疯狂、扭曲、歇斯底里。 “你说我害了大疆?!” “你说是我给大尧贏了这场仗?!” 他状若疯癲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著撕心裂肺的绝望与不甘: “萧寧,你骗得了他们,骗不了我!!” “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你就是想击溃我的心防,好让我崩溃,好让我承认你贏了!!” 他猛地摇头,像是要把所有现实都甩出脑袋: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那曾经威严、沉稳、老辣的面孔,此刻却扭曲得像一张破碎的面具,只剩下惶恐与疯狂。 听著沈铁崖近乎嘶吼的否认,平阳城门前却没有响起任何附和声。 士兵们沉默著。 他们看著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北境主帅,如今像个疯子一样跪在雪地里歇斯底里,他的每一句“不可能”,都像是在往自己脸上再狠狠抽一记耳光。 萧寧看著这一幕,忽然轻轻笑了。 那笑声不大,在风雪中甚至显得有些轻,却清清楚楚传进了沈铁崖的耳中。 “呵呵。” 这一声轻笑,比任何怒骂都更刺穿人心。 萧寧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近乎隨意: “我早就说过了。” “这天下——” “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 沈铁崖猛地一怔,下意识抬头看他。 萧寧微微侧目,看向远处漆黑如墨的天穹,淡淡道: “如果——” “现在大疆內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呢?” 这句话仿佛一道无声的雷霆,在沈铁崖脑海中骤然炸开。 他的呼吸,猛地一滯。 “大疆……內乱?” 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眼神中第一次露出真正的迟疑。 萧寧缓缓转回目光,直视著他: “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拓跋努尔还会不会继续留著三十万大军,死磕平阳?” 风雪呼啸,火焰摇曳。 沈铁崖的眼神剧烈动摇了一瞬。 可也只是瞬间。 下一刻,他仿佛抓住了新的“逻辑”,猛地抬起头,近乎急切地反驳: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 “大疆就算真的起了內乱,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內撼动拓跋努尔的根基!!” “他身边最核心的亲兵、最精锐的王庭卫队,全都在这里!!” 他越说越快,仿佛是在为自己编织新的希望: “就算他需要回援——” “也最多带走一部分兵马!” “剩下的三十万,也足以继续压著平阳!” “待他肃清內乱,隨时都能捲土重来!!” 沈铁崖的声音再度变得篤定起来,仿佛只要他这样相信,这件事就一定会发生: “到那时候——” “你们依旧必败无疑!!!”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著萧寧,眼中重新燃起那点近乎病態的执念: “所以,一切还是和我刚刚说的一样!” “你们的结局,根本不会改变!!” “到最后,你们还是得败在大疆铁骑之下!!” 话音未落,他竟然还露出了一丝近乎扭曲的笑意: “陛下——” “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接受我的建议吧。” “趁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这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沈铁崖的眼眸里,竟然还带著几分自以为高明的“怜悯”。 仿佛在他眼中,局势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仿佛到现在为止,他仍旧是那个能左右生死、翻云覆雨的北境主帅。 风声呼啸。 雪落无声。 平阳城门前的空气,却在这一刻,凝固到了极点。 赵烈、董延、韩云仞等人,几乎同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们看著沈铁崖。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觉得—— 这个人,已经疯了。 萧寧听完沈铁崖这一连串“逻辑严密、理所当然”的推断,又一次笑了。 这一次,他笑得更明显了一些。 “看来啊——” “让一个人接受现实,是真的难。” 他的语气里没有讥讽的张扬,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陈述。 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萧寧缓缓走到沈铁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好。”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可怕。 “既然你还抱著最后的希望——” “那朕,就不替你急著掐灭。” 沈铁崖的心猛地一跳。 萧寧继续道: “几个时辰后——” “朕会亲自带你去看一看。” 他微微俯身,目光直直刺入沈铁崖的眼底: “看看你最后的希望——” “是怎么一寸一寸,彻底破灭的。” 这一刻,沈铁崖的心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他想反驳。 想嘶吼。 想继续否认。 可在萧寧那双过分平静的眼睛注视下,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不是恐惧。 那是一种……比恐惧更深的东西。 是一种即將被现实亲手宣判的、不容逃避的绝望预感。 说完这句话,萧寧缓缓转身,负手而立,目光望向远处大疆撤军的方向。 那一片夜色,漆黑、辽阔、深不见底。 像一张已经张开的网。 在那片黑暗里—— 早已有一座无形的坟墓,为某些人,提前挖好。 风雪再度呼啸而起。 平阳城门前,火焰翻腾。 而沈铁崖,却仿佛已经被提前埋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他还在否认。 还在坚持。 可所有人都已经看清—— 留给他的,只剩下最后几个时辰。 …… 夜色愈发沉重,风雪却渐渐稀薄下来。 荒原之上,一支庞大的军队如同一条拖著伤痕的黑蛇,蜿蜒向大疆腹地方向退却。 铁骑踏碎冻土,马蹄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捲起一阵阵冷雾。火把连成一线,在黑暗中摇曳,映出无数疲惫而阴沉的脸。 那是大疆三十万铁骑。 却再无来时的锋芒。 撤军的命令下得极为仓促,毫无徵兆。前一刻,他们还在平阳之外驻扎、犹豫、试探;下一刻,整支大军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利刃逼著后退,一路向北狂奔。 没人敢问“为什么”。 因为问的人,已经在之前几次调兵试探中,被抬下去了。 拓跋努尔骑在最前方,独臂被厚重的狐裘包裹著,即便如此,那股断臂之痛仍一阵阵撕裂著他的神经。 他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阴沉得可怕,嘴唇紧抿,眼神如同被逼入死角的狼王,凶狠,却掩不住深处翻滚的不安。 他不说话。 身后几十万大军,也不敢出声。 整个撤军队伍,只剩下马蹄、鎧甲与呼吸交错的回音。 拓跋蛮阿策马靠近,目光略显迟疑。他已经骑了一整日,双腿几乎失去知觉,连说话时的气息都带著明显的喘意。 “大汗……” 他低声唤了一句。 拓跋努尔没有回头。 拓跋蛮阿咬了咬牙,还是硬著头皮继续道: “咱们已经连续行军整整一天了,將士们几乎没有合眼。再这样下去,马力、人力都会透支。” “前方再走不过三十里,便是河山谷,地势狭长,两侧山峦陡峭,可守可歇,不如——”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补充: “先在河山谷休整一夜。” 拓跋努尔的韁绳猛地一勒! 战马嘶鸣,人立而起。 下一瞬—— “啪!!!” 一声清脆至极的耳光,在风中炸开! 拓跋蛮阿整个人被这一巴掌直接扇得偏过头,半边脸瞬间肿起,口中泛起血腥味,脑中一阵轰鸣。他愣在马背上,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拓跋努尔缓缓转头。 那只尚存的右眼,布满血丝,凶戾得像是要择人而噬。 “休整?” 他的声音冷得嚇人。 “你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拓跋蛮阿心头一紧,强忍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低声道: “大汗,我只是担心——” “担心?”拓跋努尔嗤笑一声,满是暴戾与不屑,“你担心什么?担心敌军追上来?” 他猛地抬手,指向身后那一路蜿蜒如黑海的骑兵: “你告诉我——” “敌军在哪?!” 拓跋蛮阿一时语塞。 拓跋努尔冷声继续: “是平阳里那些被我围了三天、只剩一口气的残兵败將敢追出来?” “还是那些援军,还敢傻乎乎地从后方杀出来?” 他的眼神带著赤裸裸的轻蔑: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他们现在最该做的事,是守住平阳,是趁著我撤军,疯狂布防,以免我去而復返!” “哪里还有胆子、还有余力跑来截杀?” 拓跋蛮阿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敢反驳。 拓跋努尔冷笑: “这世上从来没有比『追击撤军大军』更愚蠢的战术。” “谁敢做这种事,谁就是在送死。” 他一勒韁绳,战马再度前冲: “继续赶路!” “前方河山谷——再做短暂休整!” “记住,我要的是『短暂』!” “每晚一刻到大疆,变数就多一分!” “在回到大疆之前,必须压缩一切不必要的休息!” 他说到最后,几乎是低吼: “我要最短的时间回到王庭!” 拓跋蛮阿低头应道: “是。” 他策马退后,脸上火辣辣地疼,却连抬手去摸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咬著牙朝著传令官奔去: “传大汗令——” “继续急行军!” “前方河山谷,自行休整!” 命令一层层传下去。 大军再度加快速度。 疲惫的马蹄在冻土上踏出更急促的迴响,许多士兵咬著牙强撑,嘴角的白气越来越急促,有人甚至在马背上昏昏欲睡,却不敢倒下。 这不是一场胜利者的回归。 而更像——一支被看不见的命运逼退的败军。 不久之后。 远处山势陡然收紧。 两侧断崖如刀削斧劈,中间一条狭长谷地横贯南北,风在谷中迴旋,呼啸如鬼哭。 ——河山谷到了。 拓跋努尔这才抬手,下令: “进谷。” “扎营。” 军令一下,紧绷了一整日的骑兵们终於鬆了一口气。有人几乎是滚下马背的,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住。营帐快速搭起,篝火一堆堆点燃,宛如黑暗中零星的星火。 军需官开始分发乾粮与清水。 可即便如此,整个军营的气氛,依旧压抑得可怕。 没有凯旋的喧譁。 没有胜利的歌声。 只有低沉的喘息声、偶尔传来的马嘶,以及远处风穿谷口的呜咽。 拓跋努尔没有进入主帐。 他站在谷口一处高坡上,独臂垂在身侧,风吹起他宽大的披风,猎猎作响。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来时的方向,盯著平阳城所在的那片夜色。 那里,已经完全被黑暗吞没。 可他的脑海中,却始终挥之不去那道身影—— 萧寧。 那个在他眼中原本只是“误打误撞”的人。 却硬生生斩了他一臂。 硬生生逼退了他三十万铁骑。 拓跋努尔的牙关缓缓咬紧,发出细微的声响。 “萧寧……” 他在喉咙深处低声咀嚼这个名字。 杀意翻涌,却夹杂著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就在这时。 谷外更高处的一道山脊阴影中。 一支仅有数百人的精锐,悄然停下。 他们远远望著河山谷內亮起的篝火,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营帐轮廓。 为首之人端坐马上,身披大氅,身形挺拔,即便隔著重重夜色,也依旧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正是——清国公。 他奉命潜行,本是想在暗中寻找机会,若萧寧真遭围困,便设法接应。 可谁也没想到。 竟会亲眼看到这三十万大军——仓皇撤退。 清国公眯起眼,远远望著河山谷方向,心中並无半点轻鬆。 反而,眉头越锁越紧。 “果然撤了……” 他低声自语。 一名隨行副將低声道: “国公爷,这不是好事么?拓跋努尔撤军,平阳之危已解。” 清国公却缓缓摇头: “撤军,並不代表结束。” 他盯著那片火光,沉声道: “他是被逼退的,不是被打垮的。” “他带走的,是整整三十万主力。” “这三十万兵马回到大疆——” “若大疆国內局势稳住,他隨时可以调头南下。” 副將犹豫道: “可大尧有平阳、又有盟友策应,应当还能挡住吧?” 清国公轻嘆一声: “挡住?” “谈何容易。” 他缓缓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远方更深的黑暗之中: “这三十万人,是拓跋努尔登基后的立国根基。” “也是大疆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若能勉强稳住內乱,再捲土重来——” 清国公顿了顿,声音低沉: “大尧,就要直面真正的灭顶之灾了。” 副將一阵沉默。 片刻后,他低声问: “国公爷,那萧陛下那边……可有后手?” 清国公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河山谷,仿佛穿透层层夜幕,看见了更遥远的平阳城方向。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 “我也不知。” “我只知道——” “这一局,已经远远不是一城一地的胜负了。” “而是双方国运的对撞。” 他目光微沉: “萧寧此人,敢孤身斩拓跋努尔,敢硬逼三十万大军撤退——” “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后手。” “只是……” 清国公轻轻吐出一口白气: “我担心的,是大疆。” “若拓跋努尔真在国內掀起风浪——” “那么接下来要掀起的风浪,只会比边境大战,更加可怕。” “就算公主殿下有大尧的兵马,就算可以据险以首,以大疆城池为倚仗,又真的能抵住三十万大军的进攻么?” 山风掠过,吹动他鬢边白髮。 河山谷內,三十万大军的营火,如同一片漂浮在黑暗中的火海,安静,却暗藏汹涌。 而更远处。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这一局,还远没有结束。 …… 河山谷內,篝火一堆堆燃起,冷风被两侧高耸的山壁挡住了大半,谷中难得生出几分短暂的“安稳”。 行军整整一日一夜的疲惫,在这一刻如潮水般席捲下来。 有军士將甲冑隨意解下,靠著马匹坐在地上,连乾粮都来不及啃完,便已昏昏欲睡; 有人抱著长枪坐在火堆旁,眼皮沉得像灌了铅,脑袋一点一点,下一刻便彻底垂下; 更有人乾脆直接躺在冻土上,连披风都没来得及展开,只凭著一股残存的意志支撑到此刻。 马匹低低嘶鸣,喷吐著白雾。 篝火噼啪作响。 整个河山谷,在短暂的喧譁之后,迅速沉入一种奇异的寂静之中—— 那是大军终於“停下来”的寂静。 拓跋努尔立在主帐之外,独臂垂在身侧,冷冷扫视一眼四周,见军心虽疲却尚未溃散,这才微微收敛目光,转身入帐。 帐帘落下的一瞬,风声重新充斥谷地。 守夜的士卒比平日多加了数倍,层层外放,刀枪交错,火把连成一线。 可即便如此,在这连番征战与急行军之后,他们的警惕,也终究不可避免地鬆动了几分。 而就在这片看似安稳的夜色之下—— 风,悄然变了。 起初,只是极远处的一阵细微风动。 像是夜风掠过荒草。 又像是野兽在黑暗中轻轻挪动爪牙。 沉睡中的军士无人察觉。 守夜的巡哨也只当是夜风更急了几分,搓了搓冻僵的手指,便继续沿著营帐外巡行。 渐渐地—— 风声越来越杂。 不再是单一的呼啸,而是混入了一丝极其细密、极其紊乱的震动。 第850章 歼灭战!打响! 河山谷前,暗风涌动。 那不是自然的风。 而是—— 成片甲冑在夜色中轻微摩擦的声响。 河山谷两侧的高坡、乱石、暗沟之中,一道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移动著。 没有火把。 没有呼喊。 只有被刻意压低到极致的呼吸,与踩在碎石上的轻微“沙沙”声。 他们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潮水,正一点一点,向著谷地中央的大疆军营,缓缓合拢。 同一时刻。 谷外更高处的山脊之上,清国公忽然缓缓抬起了手。 他身后的数百精锐无声而动,纷纷勒住战马,整支队伍在顷刻之间安静下来,仿佛连呼吸都被压低了几分。 清国公站在山脊边缘,鹰隼般的目光投向河山谷深处那一片跳动著火光的营地。 风从他身侧掠过,吹动大氅猎猎作响。 就在刚才那一瞬—— 他清晰地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股“行军”独有的气息。 那不是急行。 是包抄。 是合围。 清国公的嘴角,忽然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极为锋利的弧度。 “妙啊……” 他低声一嘆,声音轻得几乎只够自己听见。 隨即,他又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著几分彻底放下心来的喟嘆: “妙啊,妙啊……” “亏我还在担忧公主那边如何守住这三十万大军的反扑。” “没想到——” “他们连这一步,都早早算到了。” 他的目光,如同穿透层层夜色,越过河山谷內那片已经陷入沉睡的庞大军营。 那里看似安静。 却已是杀局將合。 真正的风暴, 就在这一刻,悄然逼近。 夜色如墨,厚重得仿佛能压弯人的脊樑。河山谷外,群山起伏如伏龙,暗影层层叠叠,將一切声音都吞没得乾乾净净。若非刻意凝神细听,几乎没人能够察觉,在这片死寂之下,正有另一股同样庞大、却更为锋利的力量,静静潜伏。 乱石坡后。 一片低洼的草甸之中,数以万计的大尧甲士伏地而息。战马被韁绳紧紧束住口鼻,裹著厚布,只留下极其微弱的鼻息声。所有火把尽数熄灭,鎧甲表面涂抹了暗色灰泥,在夜幕下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 这里,便是拓跋努尔万万不曾设想过的—— 他回军路上的最大杀局。 庄奎缓缓伏在一块岩石后方,双目如鹰,透过稀疏的枯草,望向远处河山谷內那一片零星闪烁的篝火光点。那一盏盏微弱的火光,在他眼中,却仿佛是一颗颗已经点燃的引信,只等最后那一刻同时炸开。 风自谷口灌来,带著寒意,也带著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铁拳静静立在他身侧,抱臂而立,呼吸均匀而平稳。哪怕这片天地即將掀起尸山血海,他的气息依旧不见半点紊乱,仿佛早已习惯於在万军丛中取人性命。夜风吹动他披在外头的短袍,猎猎作响,却被他体內暗暗运转的真气生生压住,没有发出一丝多余声响。 庄奎侧过头,看了铁拳一眼。 两人对视。 月光微弱,勉强勾勒出彼此的轮廓。 庄奎压低声音,几乎是贴著风息吐出一句话: “还得是陛下啊。” 语气中,有由衷的敬服,也有几分直到此刻才彻底落地的震撼。 “连拓跋努尔会不顾人马疲惫、连夜急行回撤,都会算得分毫不差。” “只怕,现在拓跋努尔还以为,咱们援军兵力弱,也就只敢老老实实的在大疆固守吧!” 铁拳听了,只是轻轻一笑。 那笑意在夜色中极淡,却透著一种早已司空见惯的从容。 “陛下之谋,从来不走一步閒棋。” “我们能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我们想到不敢想的,他也早就铺好了路。” 庄奎忍不住低声一嘆: “这一局,看似是逼退拓跋努尔。” “可真正的杀招,却在他撤兵之后。” “若是换我,绝不会想到,大尧的援军竟然不去大疆守城,反而敢绕直面他们的三十万大军,以弱攻强,堵在他回军的必经之路上。” 铁拳语气依旧平静: “敌以为我必守,我便偏偏来攻。” “这,正是陛下最惯用的手段。” 庄奎目光微凝,遥遥望著谷中那片火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三十万大军……一旦在此被截断后路。” “拓跋努尔,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铁拳没有接话,只是轻轻点头。 短暂的沉默后。 庄奎悄然抬起右手。 手指在夜色中缓缓收拢。 这是临州军独有的暗令。 顷刻之间,伏在各处的传令兵悄然蠕动,如一条条无声的影子,迅速將命令向四周扩散开去—— 继续蹲守。 压住杀意。 待敌人彻底入睡—— 再开杀。 命令如同水波一般,无声盪开。整片潜伏区內,没有一个人出声,却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里同时亮起,带著近乎实质的锋芒。 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一夜。 也不介意,再多等一刻。 因为这一刻之后, 他们迎来的,將不是战斗, 而是屠场。 —— 河山谷內。 疲惫如同洪水一般,终於彻底衝垮了大疆军士最后的防线。 一路急行,一路惊魂。 断臂的大汗、诡异的撤军、无人敢问的缘由。 所有东西交织在一起,早已將这些常年征战的兵卒压榨到了极限。 当“就地扎营”的命令一下, 整支大军,几乎是瞬间鬆懈下来。 有人连甲冑都来不及卸,便直接倒在火堆旁。 有人靠著战马的后腿,刚闭上眼,便发出沉重的鼾声。 更多的人,索性蜷缩在树下,將兵器抱在怀里,当作唯一的安全感,就此沉入梦乡。 篝火噼里啪啦地响著。 火星被夜风吹起,又很快跌落回灰烬之中。 巡逻的兵马,本该是这一夜最清醒的人。 可此刻, 他们的脚步也轻飘得厉害。 几名巡兵沿著谷口缓慢走动,脚步虚浮,眼皮沉重。寒意透过鎧甲渗入骨髓,让他们愈发睏倦。 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低声嘟囔: “真是要命。” “这么赶路,比打仗还累。” 另一人也忍不住抱怨: “谁说不是呢……” “要我说,早该休整了,也不知道大汗到底在急什么。” 第三人忽然压低声音,带著几分迟疑: “你说……万一这时候,有敌军偷袭怎么办?” 这句话刚出口,几人脚步便同时一顿。空气似乎凝滯了一瞬。 可下一刻,之前那个抱怨的士兵却嗤笑一声: “敌袭?” “你想多了吧。” 他抬手指向南边那片漆黑的群山: “大尧的援军,现在全在大疆城內布防,生怕我们杀个回马枪。” “平阳城里那点残军,就算有这个胆子追出来,也早就被我们甩成渣了。” 另一人也跟著点头: “就是。” “大汗都不担心有什么追兵。” “咱们操这个心做什么?” 先前开口的那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可一阵更猛烈的倦意袭来。 他的话还未出口,便化作一声更长的哈欠。 “算了算了……不说了……” “都赶了一整天的路了,再不睡,人都要散架了。”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 隨后,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们悄悄偏离了既定巡逻路线,找了一处背风的树下。 兵器倚在树干旁。 人靠著树坐下。 最开始,还有人勉强睁著眼。 可不过片刻, 厚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巡逻线,就这样,在无声中出现了一道致命的缺口。 而谷內其余地方。 也在这股疲倦的浪潮中,逐渐彻底陷入沉睡。 火光依旧在跳动。 营帐成片铺开。 三十万大军,横陈在狭长的河山谷內。 却像是一头—— 已经闭上双眼的巨兽。 巨兽尚有锋牙。 却已失去了警觉。 此时此刻。 万籟俱寂。 大疆这一侧, 再无防备。 —— 谷外。 庄奎缓缓闭上双眼,又轻轻睁开。 他抬头望了一眼夜空。 月已西斜。 正是人眠最沉的时候。 他缓缓抬起手。 五指在黑暗中,轻轻一挥。 这一挥, 没有任何声音。 却仿佛斩断了整片夜色的寂静。 无数潜伏在暗处的身影,於这一刻,同时绷紧了身体。 弓弦被拉满。 刀锋被缓缓出鞘。 寒芒在夜色中一闪而逝。 铁拳缓缓踏前一步。 周身气息,如同一头即將扑杀的凶兽,缓缓甦醒。 他的目光,越过谷口,直指那片沉睡的营地。 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冷的笑意。 “大疆人……” “该下黄泉了。” 风,骤然大了。 山林之间,暗影涌动。 真正的风暴, 终於在这一刻, 彻底降临。 …… 平阳城。 城门之后,火光如昼。 平阳城外的夜色尚未彻底退去,雪后的寒气仍在空气中翻涌,铁甲与兵器在火光映照下,交织出一片冷冽而肃杀的光影。 萧寧立於城头之下的空地中央,披风垂落,黑色的衣袍在风中轻轻翻动。他的目光越过尚未散尽的硝烟,望向北方那条被铁骑踏出的退军之路,眼神沉静而深远。 周围,四万將士尚未解甲。 他们刚刚经歷一场几乎改写国运的守城之战,血与火尚未冷却,疲惫仍写在脸上,但每一双眼睛却都亮得惊人。 就在这一片尚未彻底平復的杀伐余韵之中—— 萧寧忽然抬手。 这个动作並不大,却让整片空地在瞬间安静下来。 无论是正在整顿兵甲的士兵,还是正在低声交谈的將领,几乎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动作,目光齐齐投向萧寧。 萧寧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夜风,清晰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传令——” “全军,从平阳城,立即出动!”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空气猛地一滯。 几名副將下意识对视了一眼,脸上同时浮现出错愕之色。 城门口整顿中的士卒也纷纷抬头,彼此交换著诧异的目光。 出动? 现在? 他们刚刚逼退三十万大疆铁骑,平阳之危方才解除,按常理来说,此刻最该做的,应当是整军休整、修復城防、防范大疆捲土重来…… 可萧寧,却在这个时候,下令出城。 一时间,疑问如暗流在眾人之间悄然涌动。 终於,有將领忍不住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陛下……敢问此番出动,是要去往何处?” 周围眾將的目光,也隨之匯聚到萧寧身上。 他们並非质疑命令,而是单纯地不解——如此仓促调兵,究竟意欲何为? 在眾人注视之下,萧寧缓缓收回望向北方的目光,转而看向眾將。 他的眼神极稳。 稳得仿佛已將一切变化尽数纳入掌控。 接著,他平静开口: “围堵大疆兵马。” 眾人一怔。 还未等他们细细咀嚼这四个字的分量,萧寧的下一句话,便已落下—— “送他们最后一程。” 这一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寒意,从眾人背后瞬间掠过。 围堵? 送行? 这哪里是追击? 这分明是——赶尽杀绝! 短暂的震动之后,眾將之中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赵烈。 他猛地踏前一步,眉头紧紧皱起,声音中带著明显的急切与担忧: “陛下,此举……是否太过冒险?”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却坚定地说道: “俗话说,穷寇莫追!” “眼下大疆三十万大军虽已撤退,但仍是虎狼之师!” “我军兵力本就不多,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万人!” “此刻放弃城防,贸然出城追击三十万退军——” “无论从兵力、体力还是补给来看,风险都实在太大了!” 赵烈的这一番话,说出了许多人心中隱隱的担忧。 四万,对三十万。 这本就是一个近乎悬殊到不讲道理的对比。 即便敌军撤退在前,士气受挫,但数量的鸿沟依旧横亘在那里。 一旦出现任何变数,四万人,极有可能会被瞬间吞没。 不少將领虽未开口,但目光中的迟疑与谨慎,却已说明了一切。 然而,面对赵烈的进言,萧寧的表情却依旧平静。 他並未立刻反驳,也没有露出任何被质疑后的不悦。 只是静静地看著赵烈片刻,隨后淡淡说道: “你所担心的这些——” “朕,自然都考虑过。” 赵烈微微一愣。 萧寧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们只需记住一件事。” 他微微抬起手,指向北方那条消失在夜色中的退军方向: “大疆这三十万兵马——” “此次,定然走不回大疆。” 这句话不带任何夸张的语气。 却比任何慷慨激昂的誓言,都来得篤定。 赵烈张了张口,尚欲再说什么,却在对上萧寧目光的剎那,忽然止住了。 那是一双极为平静的眼睛。 没有赌徒式的疯狂,没有孤注一掷的侥倖,只有早已推演无数遍后的从容。 赵烈心头一震。 他忽然意识到—— 萧寧既然说出这句话,便绝不是一时衝动。 “陛下……” 赵烈低声道,“难道说,您已经做好了安排……” 萧寧却只是淡淡一句: “正是,一切安排,已然妥当。” “你们现在,只需要相信朕。” 这一刻,四周再度陷入短暂的寂静。 这份“相信”,並非空口而来。 就在不久之前,同样是在这种不被看好的局势下,是萧寧力排眾议,反其道而行,才最终逼退了拓跋努尔三十万铁骑,守住了平阳。 那一役,已经彻底改变了眾人心中对“必败之局”的所有认知。 於是—— 迟疑,开始迅速退去。 犹豫,开始被一种近乎本能的信服所取代。 韩云仞率先抱拳,沉声道: “臣,愿隨陛下一战!” 董延亦紧隨其后: “既然陛下早有安排,我等自当誓死追隨!” 一声又一声回应,如同石入水面,激起层层迴响。 很快,眾將齐齐抱拳: “愿隨陛下一战!” 这一次,再无人迟疑。 萧寧缓缓点头。 “整军。” “出发。” 没有多余的鼓动。 也无需再多言。 命令如同一道无形的闸门。 顷刻间,整座平阳城彻底动了起来。 战马被迅速牵出。 马蹄踏地,发出密集而有力的迴响。 甲叶相撞,兵刃出鞘,金属的寒光在火把映照下连成汹涌的光潮。 四万兵马,在极短的时间內完成集结。 他们没有犹豫。 没有退缩。 也没有对三十万敌军的恐惧。 因为走在最前方的那个人—— 曾在孤城血夜之中,带著他们从绝境里,硬生生杀出了一条生路。 萧寧翻身上马。 马匹嘶鸣一声。 披风在风中猛然展开,如同一面漆黑的战旗。 “出城!” 城门缓缓开启。 沉重的城门声,在夜色中发出低沉而厚重的迴响。 下一刻—— 四万铁骑,如同一股决绝的洪流,自平阳城中汹涌而出! 马蹄踏碎冻土。 尘雪冲天。 长矛如林,刀锋如雪。 他们没有回头。 他们的去向,只有一个方向—— 拓跋努尔撤军的方向! 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怎样的战局。 谁也无法断言,这一场追击,最终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但在这一夜—— 四万大尧铁骑, 竟真的就这般,在所有人尚未彻底从胜利中回过神来的时刻, 追著三十万大疆退军的背影, 义无反顾地狂奔而去! 夜风呼啸。 铁骑如雷。 这一场真正决定生死与国运走向的较量—— 正在更远的黑暗之中,悄然展开。 …… 夜色深沉,寒风裹著雪粒在原野上肆意翻滚。 四万大尧铁骑如一条沉默的黑色巨龙,自平阳城下奔涌而出,马蹄踏碎冻土,声势低沉却连绵不绝。 火把被严令压低,只在队伍最外侧零星点缀,避免暴露行踪。整支大军在夜色中疾驰,像一柄缓缓出鞘的利刃,锋芒未露,却已杀气暗涌。 萧寧骑在队伍最前方,银甲在夜色中泛著冷硬的光。他背脊笔直,目光始终望向大疆撤军的方向,没有一丝犹疑。 而在他马侧不远处,沈铁崖被数名亲兵押著,同样骑在马上。 双手被缚,披风被寒风掀起,整个人显得狼狈而虚弱,与几个时辰前那个在城门前咆哮、癲狂的北境主帅判若两人。 马蹄声密集如雨,震得沈铁崖的心口阵阵发紧。前方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越走,心中越是惊疑难安。 终於,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陛下。” 夜风灌入口中,声音被吹得发虚发颤。 萧寧没有回头,只淡淡“嗯”了一声。 沈铁崖咽了口唾沫,低声问道:“陛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语气中带著浓浓的不安与困惑。四万兵马追击三十万大疆铁骑,这在他看来,无异於以卵击石。 哪怕大疆撤军仓促,哪怕士卒疲惫,可三十万终究是三十万。 这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萧寧闻言,终於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火把的光掠过那双眼睛,冷静、深沉,像一口看不见底的寒井。 他淡淡一笑,道: “不是说了么。” “会让你亲眼看到——” “你倚仗的大疆兵马,全军覆没的场景。” 萧寧的声音不大,却在夜色与马蹄声的夹缝中,清清楚楚地送进沈铁崖的耳中。 “这一次,就让你亲眼看著。” “看著他们——” “彻底走进坟墓。” “也让你,彻底死心。”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无形的冷雷,在沈铁崖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整个人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心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全军覆没?! 彻底走进坟墓?! 他要用这四万人,去埋葬大疆三十万铁骑?! 开什么玩笑!!! 沈铁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陛下……”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寧看著前方夜色,语气依旧平淡: “意思很简单。” “你马上,就能亲眼看见了。” 沈铁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胸口起伏剧烈。他终於彻底明白过来——萧寧这是要亲自率军,追击拓跋努尔那三十万撤退的大疆兵马! 而且不是试探。 不是骚扰。 而是——围堵、歼灭!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荒谬到了极点。 第851章 围杀 沈铁崖愣愣的盯著萧寧! 接著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荒谬到了极点。 那种荒谬感,並非来自於对局势的误判,而是一种常识被彻底顛覆后的本能震盪——仿佛有人当著他的面,指著滔天洪水,说要凭一杯水將其填平。 沈铁崖先是一懵。 是真的懵了。 他被押在马上,寒风扑面,马蹄如雷,可这世间所有的声音,仿佛在萧寧说出“全军覆没”那四个字的瞬间,全都被强行抽空,只剩下一阵嗡嗡作响的空白,在他脑海中反覆震盪。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没能说出话来。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又干又涩,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过了好一会儿,沈铁崖才像是终於“听懂”了那句话背后的真正意味。 不是威胁。 不是夸口。 更不是虚张声势。 萧寧是真的打算—— 用这区区四万人,去追击,甚至围杀,那三十万正在撤退的大疆铁骑! 这一念头刚在脑中成形,沈铁崖整个人便猛地一激灵,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不是吧……”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声音里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与错愕,“你不是说……你打算去追杀大疆的兵马吧?!” 这句话喊出来时,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四万人,追三十万人。 这已经不是冒险不冒险的问题了。 这是在拿“常识”当笑话。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贴心,101????????????.??????等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萧寧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到近乎隨意: “是。” 隨后又补了一句: “又如何呢?” “……” 这一刻,沈铁崖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嗡”的一声猛跳了一下,一股血气直衝头顶,脸色由惊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彻底变了脸色。 “你……” 他盯著萧寧,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我看你是彻底疯了!” 这一声怒喝,在马蹄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打过仗?你有没有点最基本的常识?!” 沈铁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我承认,你的武功確实高强!你一个人,横衝直撞,杀个几百上千人,或许都不是问题!” “可打仗是什么?!” “打仗不是你一个人逞英雄!” “那是几十万人的生死对撞,是军阵、是补给、是士气、是天时地利人和!” 他的语气几乎变成了怒吼: “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穷寇莫追』吗?!” “你更何况——” 沈铁崖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里透出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急切,“你自己刚刚才说过!大疆是因为內乱了,所以才著急撤军,並不是因为你们真的把他打退了!” “他们不是败军!” “他们只是暂时退让!” “你现在去追,还真当他们三十万大军是纸老虎么?!” 他一连串话语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开什么玩笑?!”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若换作旁人,也许早已被他说动,甚至心生动摇。 可萧寧听完,却只是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 没有讥讽。 没有嘲弄。 甚至连一点情绪波动都看不出来。 就像是在听一个,与局势本身毫不相干的“议论”。 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只是策马前行,目光依旧锁定在夜色深处,那片拓跋努尔撤军的方向。 仿佛在他的世界里,沈铁崖这番“声色俱厉”的控诉,不过是路边的一阵风。 这份平静,反倒比任何激烈的回应,都更让沈铁崖心底发寒。 “……” 沈铁崖怔了片刻,隨即情绪彻底失控了。 他猛地开始在马上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几乎要勒进手腕的皮肉里。 “疯了!” “你绝对是疯了!!” 他嘶声大喊,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崩溃: “你要带著你的人去送死可以!但你別带著我啊!!” “我跟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 “你非要拉著我一起陪葬?!”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语无伦次: “靠著你这区区四万人,想要去追杀大疆的兵马?!” “我看你是去送死还差不多!!” “你哪来的这般自信?!”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能贏?!” 沈铁崖拼命扭动身体,想要从押解他的亲兵手中挣脱出来,声音里带著极度的惊惧与绝望: “放我下来!” “你去送死不要带著我!!” “我不去!我不要跟你去!!” 夜风呼啸,他的喊声在原野上拖出凌乱而刺耳的尾音。 周围的大尧將士只是冷冷看著他,眼神漠然,没有一人理会他的挣扎与哀嚎。押解他的亲兵更是面无表情,手上力道丝毫不减,反而越扣越紧。 沈铁崖的挣扎,很快便变成了徒劳。 可他的內心,却在这一刻,真正意义上,彻底崩溃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终於確信了一件事—— 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根本就不是在“赌”。 也不是在“冒险”。 他是真的打算, 用这四万人, 去埋葬大疆三十万铁骑! “神经病……” “真的是个神经病……” 沈铁崖喃喃低语,声音里带著一种被恐惧挤压到极限后的空洞,“你自己找死就算了……为什么要拉上我……”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彻底失去了焦距,仿佛已经提前看到了那片被三十万大军彻底吞没的血色炼狱。 在他看来, 这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必死无疑的陪葬。 可就在他彻底绝望之时, 骑在前方的萧寧,却终於再次开口了。 他没有回头。 声音却在夜色中,清清楚楚地传来—— “我说过。” “会让你——” “彻底死心。” 这句话从萧寧口中淡淡吐出,没有半分情绪起伏,却像一柄冷刀,顺著风声,精准无误地扎进了沈铁崖的心口。 沈铁崖整个人猛地一颤。 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有些站不稳了,若不是被铁链束在马背上,几乎要直接软倒下去。他的脸色白得嚇人,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著,喉咙里挤出一声又一声乾涩而破碎的气音。 彻底死心? 他忽然就笑了。 那不是放鬆的笑,更不是解脱的笑,而是一种近乎崩溃的、带著哭腔的笑。 “死心?” “呵……呵呵……” 笑著笑著,眼眶却不可抑制地红了,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他是真的欲哭无泪了。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著萧寧的背影,声音里带著彻底崩塌后的嘶哑与绝望: “我死心?” “我是死心了!” “我是彻底死心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委屈、愤怒与疯狂交织在一起的崩溃感: “可我死心,是因为你不自量力!!” “是因为你要带著我一起去送死!!!” 沈铁崖的情绪像是彻底决堤了一般,再无半点克制: “你以为你是谁?你真当自己是天命所归、百战百胜的战神了吗?!” “就凭你这四万人,就想吃掉拓跋努尔的三十万大军?!” “你做梦!!” “你这是在拿几十万条人命,当儿戏!!” 他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完全破了,带著明显的哭腔,却还在拼命嘶吼: “你自己找死,我拦不了你!” “可你凭什么拉著我一起?!” “我沈铁崖是该死,但也轮不到你用这种方式让我陪葬!!” 风声呼啸,他的嘶吼被撕扯得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地砸在夜色里。 下一刻,他像是终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里爆发出近乎卑微却又疯狂的光芒,声音陡然一变,带上了近乎低声下气的急切: “听我的!” “你如果还真想多活两天——” 他几乎是吼著说道: “就老老实实现在回平阳!!” “现在!!立刻!!马上回头!!” “把我放了!!” 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语速越来越快,仿佛生怕萧寧一个不耐烦,就再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只要你把我放了!” “我立刻去找拓跋努尔谈判!!” “我可以保证!” “我拿我的性命保证!!” “只要我去谈,你就一定能活!” “我保证大疆撤兵不返!” “我保证他们不再南下!” “我还可以替你爭一块封地!!” 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为你著想”的急切与真诚: “你可以继续当皇帝!” “你可以守著你的地盘!” “你可以继续坐你的龙椅!!”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替你去谈!!”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著一种近乎“长辈劝导”的急切: “萧寧,你还年轻……” “很多事情你真的不懂……” “你根本不知道三十万骑兵意味著什么……” “那不是你凭一腔血勇就能对抗的东西……” 他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哀求: “这是你唯一的生机啊……” “你明白了吗?!” “你听明白了没有?!” “我现在真的是——” “发自內心地在为你著想!!” “我是在真心实意地跟你探討这个问题!!” 他的声音急切、慌乱、绝望,却又夹杂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哆嗦。 他是真的怕了。 不是怕死在战场上。 而是怕死在一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毫无胜算、纯粹送死的疯狂之举中。 夜风灌入口中,他的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却仍在拼命嘶喊: “回头吧……” “回头吧陛下……”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四周的大尧將士,听著这番话,神情却越发冰冷。 他们不再愤怒。 只剩下彻底的厌恶与鄙夷。 终於。 一直策马在前的萧寧,缓缓勒住了韁绳。 战马长嘶一声,停在原地。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 他回过头,终於正眼看向了沈铁崖。 那一眼,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嘲讽。 只有一种——看透一切之后的淡漠。 “说完了?” 萧寧淡淡问了一句。 沈铁崖一愣,下意识地想要继续开口。 可还没等他再发出声音—— 萧寧的嘴角,却忽然勾起了一丝极淡、极轻的弧度。 那弧度里,不是冷笑。 却比冷笑,更让人心寒。 “讽刺。” 他轻声吐出两个字。 隨后,语气彻底冷了下来: “来人。” “给我把他嘴巴——” “塞上。” “听著——” “心烦。” 这四个字落下的瞬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却像一纸冰冷的判决书。 赵烈等人闻言,目光同时一沉。 没有半分犹豫。 他们勒马停下,翻身下马。 几名亲兵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把扯住沈铁崖的下頜。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敢——” 沈铁崖话还没说完,一块早已准备好的麻布,便被狠狠塞进了他的口中。 “呜——!!!” 声音瞬间被堵死。 只剩下含混不清、绝望而痛苦的呜咽。 赵烈亲自上前,一把將布条缠紧,在他脑后狠狠系死,力道极重,毫不留情。 “老主帅。” 赵烈看著他,眼神冰冷,再无半分往日的敬重与犹豫,“你现在这种样子——” “真的很无耻。” 沈铁崖瞳孔猛地一缩,却只能发出绝望而模糊的“呜呜”声。 韩云仞、董延等人站在一旁,神色冷漠。 这一刻。 在他们心中,那个曾经威震北境、受人敬仰的老主帅,已经彻底死了。 死在了他自己的贪婪、胆怯与背叛里。 重新上马。 队伍再度前行。 沈铁崖被押在马背上,嘴被死死堵住,只能发出断断续续、毫无意义的呜咽声。眼泪混著冷汗,不断从脸上滑落。 他终於明白了。 无论他再说什么。 这个人,都不会回头。 在绝望与恐惧的最深处。 沈铁崖忽然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一次。 他恐怕真的,会亲眼看著那三十万大疆铁骑,走进一场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死亡深渊。 而他自己。 也已经被一同拖进了这条,再无回头的路。 …… 河山谷內。 夜色早已沉到最深处,连风声都低了下去,只剩下篝火偶尔爆裂出的细碎声响。 大疆三十万大军,此刻已彻底陷入沉睡。 营帐成片铺开,像一片伏在谷底的黑色铁兽。 火光在帐外明明灭灭,映照出一张张疲惫而鬆懈的面孔。 有人靠著兵器睡得鼾声如雷,有人倚在战马旁连甲冑都没脱便沉沉睡去,巡营的火把稀稀落落地晃著,偌大一片军营,竟显出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安静。 这一支曾横扫北境的铁骑,在极度疲惫与“撤军已安”的错觉中,彻底失去了警惕。 而就在这死寂之中—— 谷外的黑暗里,一只无形的手,悄然举起。 乱石高坡之上,庄奎立在最前,目光冷如寒星。 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伏地而待的临州精锐,弓弦早已拉满,火油箭早已点燃,只待这一刻。 铁拳站在他右侧,单手按在刀柄之上,气息內敛如渊。 庄奎缓缓抬起右手。 五指微微一收。 下一瞬! “放——!” 一声极低、却冷冽如刀的命令,自他喉中吐出! 剎那之间—— 嗖嗖嗖嗖嗖!!! 漫天火雨,骤然撕裂夜幕! 成千上万支带火的箭矢如同赤红色的流星,从河山谷两侧的高坡、暗崖、密林中同时暴射而出,带著尖锐刺耳的破空声,狠狠向著大疆军营倾泻而下! 轰!!! 第一波火箭坠地的瞬间,火焰猛然炸开! 营帐顷刻被点燃,乾燥的布料遇火即燃,烈焰翻卷,如同一条条赤色毒蛇,瞬息之间在军营內疯狂蔓延。 战马嘶鸣惊恐,翻身乱蹬,有的甚至被火焰舔舐,发出悽厉至极的长嘶。 还未等营中士卒反应过来—— 轰隆隆!!! 滚石,紧隨其后! 早已被推到高坡边缘的巨石,在这一刻同时被撬动,一块块足有磨盘大小的滚石,夹带著恐怖的冲势,从两侧高崖疯狂滚落! 巨石带著雷霆般的轰鸣砸入营地! 帐篷被直接碾成布屑,士卒被生生砸成肉泥,骨骼断裂的声音被滚石的轰鸣彻底淹没,只剩下一地血浆飞溅! 火雨! 滚石! 突袭! 三重杀招,在同一瞬间彻底引爆! “敌袭!!!” “有敌人!!!” “火!!到处都是火!!!” 悽厉惊恐的嘶吼终於在这一刻炸开,可这一切已经太迟了! 营地乱成一锅粥! 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大疆士卒,甚至来不及披甲,便被火焰吞噬,被滚石掩埋,被乱箭射穿。 有人赤著脚从帐篷里衝出来,还未看清四周,便被一支冷箭钉穿咽喉,惨死当场。 “衝杀——!!!” 隨著庄奎一声低喝—— 暗夜之中,无数黑影同时起身! 临州军精锐如潮水般从谷外蜂拥而入,刀出鞘,枪如林,寒光在火光映照下交织成一片令人胆寒的死亡之网! 铁拳一步踏出! 整个人如同一道撕裂黑夜的雷霆,手中长刀横扫而出! 刀光所过之处,血雨横飞! 挡在他面前的一排大疆士卒,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被一刀斩得人仰马翻,肢体横飞! 杀! 杀! 杀! 这一刻,不是战斗。 是屠杀! 是精准到冷酷的清洗! 大疆军士本就疲惫至极,又是在熟睡中被骤然惊醒,尚未辨清敌我,营地便已四面起火、滚石封路、敌兵杀至!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瞬间蔓延至每一个人的心头! “快逃!!!” “挡不住了!!” “救命!!!” 惨叫与哭嚎交织成一片,人群疯狂向四周溃散,却发现—— 退路,早已被滚石封死! 两侧山道,儘是杀气腾腾的伏兵! 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 他们只知道—— 这一刻,这片山谷,就是修罗场! 就在这片混乱彻底失控之时—— 主帐方向。 拓跋努尔,猛然从梦中惊醒! 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断臂之夜。 轰鸣、火光、惨叫,同时灌入他的耳中! 他猛地翻身坐起,映入眼帘的,便是帐外疯狂蔓延的火焰与四处奔逃的士卒! “敌袭?!” “怎么会有敌袭?!” 拓跋努尔瞳孔骤缩,独臂猛地一撑,整个人从毡帐中冲了出来。 下一瞬,他怒火衝天! “是谁!!!” “是谁敢偷袭本王的大军!!!” 他的怒吼震得嗓音嘶哑,宛如受伤的猛兽。可回应他的,却只有更加密集的惨叫与逃亡的脚步声。 火箭仍在不断落下! 营帐一座接一座燃起,滚石还在不断从高处坠落,整个河山谷仿佛化作了一口正在沸腾的巨大铁锅! 拓跋努尔彻底被气炸了! “来人!!!” “来人!!!” “给我集结!!!” “迎敌!!!” 他不断嘶吼著,拔出佩刀,一刀斩翻一个正要逃跑的士卒,厉声咆哮: “逃什么逃!!!” “给我回来!!!” “谁敢再退一步,斩!!!” 他的亲卫仓促集结,试图在主帐周围形成防线,可这一切根本无法遏制大局的崩溃。 因为—— 大疆的军心,已经彻底被打碎了! 他们赶路整整一天,滴水未歇。 他们是被人从最沉的睡梦中生生拖进修罗场。 他们面对的,是四面八方如同鬼魅一般涌出的敌人。 刀刀见血。 招招取命。 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喘息的余地! 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一切军令! “跑啊!!” “快跑!!!” “挡不住了!!!” 溃军如潮水般向外涌动! 有人被同袍推倒践踏,有人被火焰烧成焦黑,有人被乱刀砍翻在地求饶,却连求饶的声音都被淹没在喧囂之中。 拓跋努尔目眥欲裂! 他拎著刀,在乱军中连斩数人,厉声嘶吼: “给我站住!!!” “谁再逃,立斩不赦!!!” 他甚至亲手杀了几个逃跑的百夫长,血溅在鎧甲之上,悽厉而狰狞,试图以此杀鸡儆猴,稳住阵脚! 可—— 根本没用! 杀了一个,还有十个在逃! 杀了十个,还有百个在逃! 当恐惧压倒一切之时,军法,已成废纸! “他们是恶鬼!!” “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我们中计了!!!” 绝望的言语在溃军中疯狂蔓延,整个河山谷,在短短时间之內,彻底失控! 第852章 拦路虎! 局势彻底失控! 这一刻,拓跋努尔站在火光与血影交织的营地中央,整个人竟是彻底懵住了。 他怔怔地望著四周。 目之所及,儘是燃烧的营帐、奔逃的士卒、翻倒的战马、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那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火光映得他的独臂鎧甲一片赤红,可那赤红,却不像胜利的战火,更像是从地狱里翻腾出来的血焰。 他脑海之中,一瞬间竟是空白的。 仿佛直到这一刻,他都还没有真正意识到—— 这支横扫北境、纵横万里的大疆铁骑,竟然真就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夜袭之中,被打得彻底乱了阵脚。 “不……不可能……” 他喉咙发紧,牙关死死咬住,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低吼。 “三十万大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 他猛地回过神来,眼中血丝密布,怒火与羞怒在瞳孔之中疯狂翻涌。 “迎敌!!!” 拓跋努尔猛然举起手中的弯刀,朝著四周嘶声怒吼! “迎敌!!都给本王迎敌!!!” “咱们有三十万人马!!!” “不要怕!!!” 他的声音,极尽嘶吼。 可回应他的,却只有更为混乱的脚步声、更为惊恐的哭喊声,以及火焰吞噬帐篷时发出的噼啪爆裂声。 北风在山谷之中呼啸翻卷,像是一头无形的猛兽,將他的声音瞬间撕扯得粉碎。 他的军令,被彻底淹没在这片血与火的海洋之中。 没有一个人听得清。 也没有一个人,还能冷静地去分辨他的命令。 士卒们从熟睡中被硬生生拖进屠场,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火、血、刀光、同袍的尸体与逃命的背影。 这一刻,所谓的军阵、所谓的编制、所谓的上下尊卑—— 全都在本能的求生恐惧之下,土崩瓦解! “跑!!” “往外跑!!” “別回头!!!” “活命要紧!!!” 无数人嘶声喊叫著,丟下兵器,丟下战马,甚至连鎧甲都来不及解,便被同袍裹挟著疯狂向谷口方向溃逃。 拓跋努尔眼睁睁看著这一幕,胸口剧烈起伏,气得浑身发颤。 “站住!!!” 他猛地一刀劈翻一个从身旁逃过的士卒,鲜血溅起三尺高。 “谁再敢逃——” “斩!!!” 他连斩数人,刀锋带血,声如猛兽。 那一刻,他是真的杀红了眼。 他想用最残酷的方式,逼停这场溃逃。 可他很快便发现—— 根本没用! 士卒们只是被他的凶狠嚇得下意识避开他的方向,却依旧在向四面八方溃散。 他的杀戮,止不住恐惧。 他的军法,压不住求生。 整个河山谷,像是一口被骤然点燃的巨大火炉,所有的恐慌、绝望与混乱,正在其中疯狂翻滚、炸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拓跋努尔的独臂在剧烈颤抖,他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近乎失控的惊惶。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乱军之中急掠而来。 正是拓跋蛮阿。 他的盔甲上溅满了血污,面色灰白,呼吸急促。 “大汗!!” 他几乎是跌撞著衝到拓跋努尔面前,声音急促而低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拓跋努尔猛地回头,看向他,眼神如同凶兽。 “你也要逃?!” 拓跋蛮阿被他这一眼嚇得心头一震,却还是死死咬牙,说道: “大汗!!不是逃!!” “是撤!!” 这一句“撤”,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拓跋努尔的心口。 他瞳孔猛地一缩,怒火瞬间暴涨。 “你说什么?!” 拓跋蛮阿迎著他的目光,声音却异常冷静,甚至带著一种极度压抑的沉重: “大汗,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军心已乱!” “阵型已溃!” “就算我们现在重新集结,也根本挡不住这场彻底的溃败!!” 拓跋努尔的呼吸陡然加重,独臂握著弯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就算挡不住,也要挡!!” “本王有三十万人!!!” 拓跋蛮阿却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近乎残酷地道: “可现在听你號令的——” “还有多少?!” 这一问,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拓跋努尔猛地一怔。 他迅速扫视四周—— 满目狼藉。 亲兵尚在,可更多的部曲,已经彻底溃散在火海与夜色之中。 三十万? 这三个字,在这一刻,显得荒诞又讽刺。 拓跋蛮阿的声音低沉而急切: “大汗,今夜这场突袭,准备太充分了。” “对方提前埋伏、火箭封营、滚石断路,再加上夜袭,已经把我们的士气彻底打崩了。” “此刻若是强行再战,只会让溃败变成彻底覆灭!” 北风捲动著火焰呼啸而过,吹得拓跋努尔披风猎猎作响。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有一团火在体內疯狂燃烧,却又被现实死死压著,无法爆发。 “撤?” 他的声音低哑到了极点,带著浓浓的不甘与屈辱。 “本王……从未撤过。” 拓跋蛮阿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大汗!这是命!!” “现在不撤——” “就真全完了!!” 这一句话,终於彻底击碎了拓跋努尔最后一丝侥倖。 下一瞬。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喧囂之中显得异常刺耳。 拓跋努尔反手一巴掌,重重抽在拓跋蛮阿的脸上。 后者被打得踉蹌后退两步,嘴角溢出血丝,却硬生生没有再退。 “大汗息怒!” 他重新站稳,低头拱手,声音却仍旧坚定: “打我也好,杀我也罢。” “今夜这一仗……我们已经输了。” 拓跋努尔死死盯著他,眼中怒意翻腾,像是隨时都会將他撕碎。 可最终。 他却缓缓闭上了眼。 这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再睁开眼时,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眸子里,只剩下深沉的疲惫与无法掩饰的屈辱。 “传令……”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艰涩: “撤。” 这一字落下,像是压碎了他毕生的骄傲。 “护送本王……撤离河山谷。” 拓跋蛮阿深深低头,低声应道: “遵命。” 很快,亲卫开始拼命集结起尚未彻底溃散的部队,强行在乱军之中开闢出一条血路。 撤军的號令,在亲卫的嘶吼中勉强传递开来。 可这所谓的“撤”,早已没有半点章法与秩序。 更像是—— 一场被死亡追逐著的疯狂逃亡。 拓跋努尔被亲卫死死护在中央,一路向谷口方向突围。 沿途所见,皆是逃兵、死尸、燃烧的军械与惊惶失措的战马。 他曾亲手打造出来的铁血大军,在这一刻,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撕成了碎片。 撤退途中,他的心中翻江倒海。 愤怒、羞辱、屈辱、不甘、悔恨…… 种种情绪,如同毒蛇一般,在他胸腔中疯狂缠绕、啃噬。 他怎么都想不通—— 对方怎么敢?! 对方凭什么?! 竟敢放弃守城,反而设伏夜袭,主动与他这三十万大军正面碰撞?! “失算了……” 拓跋努尔牙关紧咬,喉咙里挤出一声近乎低吼的低语。 “本王……失算了。” 这一刻,他终於彻底確认—— 自己从一开始,便低估了那个名为“萧寧”的年轻帝王。 低估了他的胆魄。 也低估了他的疯狂。 撤军的队伍,在夜色之中狼狈奔逃。 后方,火焰仍在山谷內翻卷,杀声仍在迴荡。 每一声惨叫,都像是重锤,一下一下,狠狠敲在拓跋努尔的心口。 他却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 此刻回头所看到的,只会是他此生最耻辱的一幕。 这一夜, 他不是败给了兵力。 而是败给了一个敢把“绝路”,当成“生路”的人。 撤军途中,拓跋努尔满心怒火,却又被现实死死压制。 他数次想要回头再战,想要拼死稳住阵脚。 可身后那无穷无尽的混乱与溃逃,却一次次提醒著他—— 大势,已经不在他这边了。 他唯一能做的, 便只剩下—— 逃。 逃离这片修罗场。 逃离这场让他此生第一次低头的惨败。 逃到一个可以重新集结、重新整肃兵马的地方。 夜色如墨,北风呼啸。 拓跋努尔在亲卫的掩护之下,一路向北狂奔。 他的目光阴沉如渊,心底却在暗暗发誓—— “萧寧……” “今夜之耻——” “来日——” “本王必百倍奉还!!!” 然而此刻的他並不知道。 就在他仓皇撤离河山谷的这一刻。 真正的绝杀, 已经在前方悄然张开了一张更大的网。 …… 夜色如墨,北风如刀。 在拓跋努尔仓皇撤离河山谷的同时,另一边,萧寧率领的四万大军,正沿著既定的路线,悄然推进。 马蹄声被刻意压低,铁甲在夜色中泛著冷冷寒光,四万骑兵,如同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钢铁长蛇,在荒原之上无声游走。 没有喧譁,没有旗號,只有沉默到近乎压抑的行军节奏。 前方,就是河山谷通往平阳方向的必经之路。 这条路,狭长、曲折,两侧儘是起伏的坡地与低矮的丘陵,最適合伏击。 当队伍推进到距离河山谷大约三十里左右的位置时,萧寧忽然抬起手。 一个简单利落的手势。 全军,瞬间停下。 四万大军,在极短的时间內,由疾行转为静止,整片原野再度恢復了令人心悸的寂静,仿佛方才那汹涌的铁流从未出现过。 萧寧端坐在战马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的地势。 荒野起伏,暗影重重,夜风从低谷穿过,带起一阵呜咽般的呼啸声。 这里,正是他选好的位置。 “就在这里。” 他淡淡开口。 赵烈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 “陛下……就在此地设伏?” 萧寧点了点头,语气篤定: “对,就在这里。” 隨著命令下达,四万兵马立刻分散行动,骑兵隱入低洼地带,步卒迅速攀上两侧坡地,弓弩、拒马、陷坑,在黑暗中被一点一点布置完成。 整支军队的动作极快,却又异常安静。 仿佛连夜色,都被他们踩在了脚下。 而与此同时—— 被押在队伍中间的沈铁崖,將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嘴里被塞著麻布,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可眼睛却在这一刻,忍不住瞪得滚圆。 在他的视线里—— 前方,是空旷的荒原。 身后,才是大疆撤军的方向。 萧寧却偏偏在这最不该停下来的地方,下令设伏! 一瞬间,沈铁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人,怕是真的疯了。 “大疆都已经在撤军了!” “你在这里设伏给谁看?!” “难不成你还真指望那三十万大军,会自己折返回来,往你的伏兵里撞?!” 沈铁崖的眼神里,满是荒谬与不解。 在他看来,此举已经不是胆大包天。 而是愚不可及! 他甚至忍不住在心中冷笑起来: “这个年轻的皇帝……是真不懂打仗啊。” “如此明显的错误,连一个最低等的行伍之人都不会犯。” “敌军已经溃退,你却在撤退路线之外设伏……” “这不是白白浪费兵力么?” 转念之间,他的心思,又悄然活络了起来。 “不过也好……” “他们若是不追击,反而在此停留设伏,那就意味著——” “短时间內,不会与大疆主力正面遭遇。” “这样一来,我反倒可以多活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里,沈铁崖紧绷了一路的心,竟是悄然鬆动了几分。 虽然嘴被堵著,说不出话。 可他的眼神,却分明多出了一丝阴暗而侥倖的光。 “先活下来再说……” “活下来,就还有机会。” “这个小皇帝年轻气盛,迟早还会再犯错。” “到那时,我再找机会,好好『劝』一劝他……” “只要能脱身,只要能见到拓跋努尔——” 沈铁崖的眼底,悄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狠。 他已经开始在心中,重新盘算起自己的退路。 在他看来,此刻的萧寧,已经不是“胆大”。 而是“愚蠢”。 而愚蠢的人,最好利用。 他甚至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冷笑: “也罢。” “就陪你,在这里等一夜。” “等你发现根本等不来敌军,自然就会慌了。” “到时候,我再出言『点醒』你。” “你若识相,自会放我。” “若不识相……” 他目光幽深,看向萧寧的背影,心中冷意更浓。 “等拓跋努尔重整兵马,你这个所谓的皇帝,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 赵烈、韩云仞、董延等一眾將领,也已齐齐策马来到萧寧身前。 他们的脸上,明显带著不解与迟疑。 赵烈率先开口: “陛下,我们不是要追击拓跋努尔的大军么?” “如今尚未见到敌军踪影,为何反倒在这里设伏?” 董延也忍不住皱眉道: “是啊陛下,此处距离河山谷尚远,对方若是继续一路南撤,恐怕根本不会经过这里。” “若在此设伏,怕是……等不到人。” 韩云仞虽未说话,但目光之中,同样带著疑惑。 他们並不是不信萧寧。 而是此举,確实有些反常。 按照常理—— 追击败军,应当不断施压,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可现在,大军非但没有加速追赶,反而主动停下,布置埋伏。 这实在不像是“追击”。 更像是在……守株待兔。 可问题是—— 这“兔”,真的会自己撞过来么? 面对眾人的疑问,萧寧却只是轻轻一笑。 那笑容,依旧平静,依旧从容。 仿佛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追击?”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隨即摇了摇头。 “穷寇莫追,这句话,本身並没有错。” 眾人微微一怔。 还未等他们细想,萧寧便继续道: “但拓跋努尔的情况——” “並不是简单的『穷寇』。” 他抬眼望向夜色深处,目光幽远而冷静: “放心吧!很快,就会有人送上门来!” “送上门来一支,被打碎了胆的逃军。” 听到这里,赵烈等人,神色微微一变。 萧寧继续道: “这样的溃军,最怕什么?” “不是追击。” “而是——” “前路被堵。” 他缓缓抬手,指向前方那条狭长的通道,语气篤定: “他们必然会选择最稳妥、最快返回平阳方向的路线。” “而这条路,是必经之地。” 赵烈心头一震,下意识道: “溃败?陛下是说,拓跋努尔的大疆军会溃败?这是为何?” 赵烈等人更懵了。 萧寧却笑了。 笑容中,带著一种洞悉人心的淡淡冷意。 “放心吧。” “他们一会儿——” “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赵烈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心头依旧纷纷不由自主地一紧。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从脊背缓缓渗出。 看来,陛下是又做了什么出人预料的安排啊! “传令下去。” 萧寧语气一转,再无半点温和,只剩下战前的冷静与锐利: “所有人原地隱蔽。” “战马去铃,兵器裹布。” “弓弩上弦,但不得轻动。” “今夜——” “我们只等他们,一头撞进来。” “到时候——” 他眼神微冷,语气陡然一沉: “痛打落水狗。” 这五个字,如同冷铁出鞘。 赵烈心中一震,隨即重重点头: “末將明白!” 董延、韩云仞等人,也不再多问,齐齐抱拳: “遵命!” 很快,眾將纷纷下去布置。 伏兵进一步收缩。 陷坑重新掩盖。 弓弦被悄然绷紧。 火把全部熄灭。 整片伏击区域,彻底沉入黑暗。 仿佛一头蛰伏在荒野中的远古凶兽,收敛起了所有声息,只等猎物自己走入血盆大口。 只有沈铁崖,被押在低洼处,看著这一切,心中却越发篤定: “果然是个门外汉。” “如此大张旗鼓设伏,还等著大疆兵马回来?他们凭什么回来?” 他的眼中,甚至多出了几分看戏般的轻蔑。 “等一晚上,什么都等不到。” “到时候,你们自然就慌了。” “最好,再灰溜溜地退回平阳。” “那才是我真正脱身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甚至忍不住放鬆了一些紧绷的身体。 嘴被堵住,却依旧挡不住他心底的冷笑。 而此时的萧寧,却已重新策马,立於高处,俯视整片伏击之地。 夜风吹动他的衣袍。 他静静看著前方那条幽暗的通道,神色如常。 仿佛已经看见了—— 那一支狼狈溃逃的北疆大军,正拖著疲惫与恐惧,一点一点,向这里奔来。 这一夜。 猎人已就位。 猎物,正在逃命。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 原本死寂如坟的原野深处,忽然隱隱约约,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动静。 那动静,起初极轻。 像是夜风卷过荒草的声响。 又像是远处雷鸣被山峦层层削弱后的余音。 然而,隨著时间一息一息推移,那声音却在悄然放大。 由“沙沙”之声,渐渐变成了“轰隆隆”的低沉闷响。 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伏在低洼处的碎石,轻轻跳动。 远方的夜色深处,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裹挟著混乱与恐慌,正朝这片伏击之地—— 疯狂逼近。 剎那之间,伏在暗处的大尧將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齐齐一震。 赵烈猛地抬头! 董延的瞳孔骤然一缩! 韩云仞按在刀柄上的手,下意识收紧! 所有人的心臟,在这一刻,齐齐漏跳了半拍。 “这是……” 赵烈喉咙发紧,声音压得极低,“行军的动静?!” “像……像是骑兵!” 董延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黑暗深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 韩云仞没有说话,但他微微前倾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此刻,最为震撼的人,却不是他们。 而是—— 被押在低洼之中的沈铁崖。 当那阵由远及近的轰鸣声,清清楚楚传入他耳中的一瞬间—— 他的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是真的僵住了。 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彻骨冰水。 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这……这不可能……” 沈铁崖嘴里被塞著麻布,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可他的眼睛,却在这一刻,骤然瞪得滚圆。 第853章 堵截! 沈铁崖愣愣的听著远处传来的声响,整个人都彻底懵了! 那声音—— 他太熟了。 太熟悉了。 兵马奔行的脚步声。 杂乱、急促、毫无章法的溃军声响。 可正因为熟悉,他才会如此惊骇。 “怎么可能?!” “拓跋努尔明明已经撤军了!” “明明是朝另一个方向撤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又会出现在这里?!” 沈铁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第二反应,是否认。 第三反应,才是—— 一阵从脊椎骨深处,缓缓爬升上来的冰冷寒意。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可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的轰鸣声,却无情地,一点一点,粉碎著他所有的侥倖。 那不是错觉。 是真的有人,在高强度疾行。 就在这条路上。 正朝著他们的伏击圈,一头撞来! 沈铁崖的脸色,在这一刻,彻底变了。 由之前的轻蔑。 由之前的侥倖。 由之前的冷笑。 一点一点,变成了—— 震惊。 茫然。 以及难以遏制的恐惧。 “怎……怎么会这样……”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猛然抬头,看向前方那道静静立於高处的身影。 萧寧。 夜色之中,那道身影挺直如剑。 衣袍被夜风轻轻捲起。 他没有丝毫慌乱。 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仿佛这阵由远及近的行军声,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沈铁崖的瞳孔,在这一刻,剧烈收缩。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猛地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难道……” “难道从一开始——” “他就知道拓跋努尔一定会撤向这个方向?!” “不……” “不是知道……” “是——算到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沈铁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他忽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不透这个年轻的帝王了。 而与此同时。 伏击阵地之中。 隨著那阵动静愈发逼近,赵烈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起来。 他低声道: “陛下……真的来了!” 董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听这动静……人数还不少!” 韩云仞的声音沉稳,却带著明显的寒意: “溃军……而且是大规模溃军。” 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萧寧缓缓举起了右手。 这个动作,很轻。 却在这一刻,牵动了四万大军所有人的神经。 霎时间—— 伏兵之中,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匯聚到了他的身上。 整个伏击区,静得可怕。 只剩下—— 远处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人群奔逃时的杂乱喊叫声。 战马因恐惧而发出的嘶鸣。 那声音,像是一股正在失控的洪流,正朝著他们这张早已张开的死亡之网,疯狂涌来。 终於。 在那一片混乱的声浪逼近到极限之时—— 萧寧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让兄弟们——” “准备好。” 他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 却在这一刻,压过了夜风。 下一瞬。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直直望向前方那条幽深的通道。 “准备好,好好迎接一下咱们的老对手吧!” 这五个字落下的剎那。 伏击阵地之中—— 四万大军,同时屏住了呼吸。 弓弦,被无声绷紧。 刀柄,被死死握住。 战马,被缓缓安抚。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短暂静止。 而沈铁崖,则在低洼之中,彻底呆住了。 他看著前方那道被夜色吞没的身影,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 近乎崩塌般的恐惧。 “完了……” “这一次……” “真的完了……” 他终於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之前所以为的“多活一段时间”。 所谓的“等一晚上什么都等不到”。 全都是—— 笑话。 ……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著四周。 寒风吹动著草地,草叶沙沙作响。 远处传来几声风中的狼嚎,显得尤为孤寂。 拓跋努尔带著一队兵马,狼狈不堪地穿过一片荒野。 他们在这片空旷的平原上艰难前行,气喘吁吁,步伐沉重。 刚刚经歷了一场恶战,兵马损失惨重,士气低落。 拓跋努尔几乎没有片刻休息的机会,他的身体也开始透支。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血跡斑斑的衣衫,心中涌起一股愤怒。 “大汗,前方已经没有敌人了。”拓跋蛮阿的声音传来。 拓跋努尔猛地抬头,看著远方那片漆黑的天际,沉声道:“快,再前进一些。” 就在他们继续行进时,拓跋蛮阿又急急走来:“大汗,前方的地形较为复杂,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探查。” 拓跋努尔点点头,低声说道:“那就探查清楚,一定要確保安全。” 拓跋蛮阿没有多言,快步朝前方走去。 拓跋努尔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鬆开了紧握的剑柄。 他的心情越发沉重,仿佛一股不安的预感在內心深处蔓延开来。 他忽然回想起刚才战斗的情形,心中充满了愤懣和不甘。 敌人的突然伏击让他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萧寧,这个年轻的帝王,显然比他们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他能通过一场简单的战斗,破坏拓跋努尔的布局,实在是出乎意料。 拓跋努尔愣在原地,目光越发锐利,仿佛能穿透黑夜,看见未来的局势。 他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负担更重了,那种焦虑的感觉更加强烈。 “大汗,前方已经探查好了。”拓跋蛮阿终於回来,他看著拓跋努尔,缓缓说道,“前方一处山谷,暂时可以休息。” 拓跋努尔点点头,跟著拓跋蛮阿走向山谷。 他们终於在一片隱蔽的地方停下,稍作喘息。 拓跋努尔重重地坐下来,喘著粗气,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四周。 “休息一下。”拓跋努尔说道,声音疲惫。 拓跋蛮阿点点头,也坐在旁边,开始喘气。 “这大尧的兵马真邪门。”拓跋蛮阿忍不住低声感嘆,“他们本来可以在大疆据险以守,怎么偏偏要出来伏击?” “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拓跋蛮阿深感无奈,握紧拳头,“简直无法想像他们能做出这种布局。” 拓跋努尔听到此话,脸色一变。 他站了起来,气愤地盯著拓跋蛮阿:“你说什么?” 拓跋蛮阿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在怪我让你们连夜行军,被大尧算计了是么?”拓跋努尔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语气也变得沉重。 拓跋蛮阿赶紧低下头,连忙摆手:“大汗,我不是这个意思。” 拓跋努尔冷冷看著他,最后轻轻嘆了一口气:“算了,不要再说了。” 他语气一转,低声说道:“不得不说,这大尧的確有些让人意外。” 拓跋努尔的眼神变得深沉,仿佛在回想著什么。“大疆本来可以选择稳守,为什么偏偏要出击?他们怎么能算到我们会连夜行军?” 他又看了看自己左臂的伤口,愈发感到一阵寒冷从心底涌上。 “萧寧,肯定又是萧寧!”拓跋努尔愤愤说道,“这小子果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紈絝。” 他看著自己的空荡荡的左臂,恶狠狠地道:“萧寧,我跟你势不两立!” 转而,他又轻嘆一声:“不过,我很確定,他现在的局面也不一定能贏。” 他冷冷笑了笑:“如果我在他的位子上,我早就知道敌人会连夜行军,然后设下伏击,切断敌军的退路。” 他看著周围零散的兵马,心中充满了不满与愤懣。 “但显然,萧寧並没有如此果断。这个小子,距离真正的成功还有很远。” 拓跋努尔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下令道:“赶紧下去,统计一下现在的大致人数。找出跑散的兵马,儘快重新聚集起来!” 拓跋蛮阿连忙点头,朝著士兵们下达了命令。 拓跋努尔看著四散的兵马,皱起了眉头。“三十万人,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竟然有些人还在逃跑,溃不成军。” 他一把抓住身旁的士兵,怒道:“你们的士气都去哪了?我让你们集结,现在竟然还这么鬆散!” 拓跋蛮阿快速指挥士兵们去清点兵力,而拓跋努尔则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面色沉静。 然而,刚准备离开时,拓跋蛮阿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猛地回过头,满脸疑虑地问道:“大汗,您刚才说萧寧还差点?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也想到了这一层……” 拓跋蛮阿突然停住脚步,心中猛地闪过一丝不安的预感。 他急忙摇了摇头,似乎不愿面对这可怕的想法。 “不可能的,不可能!”拓跋蛮阿低声道,试图驱散心中的恐惧。 拓跋努尔猛然转头,眼中闪烁著怒火,直接扇了过去。 巴掌落下的声音清脆响亮,拓跋蛮阿愣在原地,脸颊火辣辣的。 “闭上你的乌鸦嘴!”拓跋努尔怒声道,目光凶狠如刀。 拓跋蛮阿捂住被打的脸,沉默片刻后,低头不敢再说话。 然而,空气中的紧张感並未消散,反而愈发浓烈。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迅猛地接近。 拓跋努尔和拓跋蛮阿猛地一愣,隨即转身望向那阵声响的来源。 他们看到,身后的大疆军士仍在仓皇逃跑,大部分没有停下来休整。 许多士兵的脚步乱作一团,慌乱的喊声此起彼伏。 一支支带火的箭雨迅速从天而降,猛烈地射向大疆的逃军。 箭矢如疾风般穿透空气,闪烁著冷冷的火光。 大疆军士们根本无法避开,纷纷被射中,陷入了混乱。 他们尖叫著,痛苦地倒下,身后是如潮水般追来的箭雨。 一些士兵挣扎著想要爬起,却又被接踵而至的箭矢击中。 箭雨在他们中间肆虐,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地面。 大疆军士的逃跑声和惨叫声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 拓跋努尔和拓跋蛮阿站在原地,目光呆滯,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突然,四周的火光闪烁,火把的光芒如星辰般在黑暗中绽放。 火光照亮了周围,映照出一张张大尧士兵冷酷的面孔。 就在他们的视线中,大尧的兵马如潮水般涌来,完全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拓跋努尔和拓跋蛮阿瞬间意识到,他们已经被完全包围。 “怎么可能……”拓跋蛮阿低声喃喃,脸色苍白如纸。 拓跋努尔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怒意,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態。 他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转头,看向四周的局势。 就在这时,火光中的一抹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猛地一愣,目光定格在那个身影上—— 那是萧寧。 他站在大尧军队的中心,仿佛一颗在黑夜中闪耀的星辰。 火光照亮了萧寧的面庞,他的眼神冷冽如刀锋,毫不动摇。 萧寧稳稳地站在队伍最中央,仿佛等待著即將到来的决战。 拓跋努尔的心中涌起一阵不安,萧寧的出现意味著什么? 他深知,这个年轻的帝王无比狡猾,已经设下了完整的陷阱。 拓跋蛮阿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眼中充满了惊愕和恐惧。 “他早就算到了一切……”拓跋蛮阿的声音低沉,带著无法抑制的惊悚。 拓跋努尔没有回应,只是冷冷看著萧寧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萧寧静静看著拓跋努尔,冷冷一笑。 那笑意极淡,却寒入骨髓。 火光映在他脸上,如同寒铁反射冷芒。 “总算来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压过夜风。 “我们在这里,可是等你们多时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 他一步踏出军阵之前。 脚步不重,却震在无数人心口。 这一步落下。 原本就混乱的大疆军阵微微一滯。 仿佛连空气都跟著凝固了一瞬。 前排大疆士卒终於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脸,早已刻进他们的噩梦里。 平阳城外的血影,再一次浮现。 有人喉咙猛地发紧。 想要喊出声音,却只挤出一声颤抖的气音。 那声音微弱,却传得比惨叫还远。 “是他……” “真的是那个杀神……” 低低的惊呼如同瘟疫般扩散。 平阳城外,一人独行杀阵。 上千鲜血染红城下黄沙。 那一幕,是他们终生挥不去的阴影。 有人双腿一软。 长矛“噹啷”一声砸在地上。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 更多人下意识后退。 后排挤压前排,阵形开始扭曲。 一张张脸上,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有人死死攥著兵器。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可下一瞬,兵器却自己脱手而出。 刀落地时发出清脆迴响。 那声音像是压断了最后一根神经。 人群的恐惧彻底失去控制。 “跑啊!” 不知是谁嘶声喊了一句。 这道声音如惊雷炸开。 下一瞬。 整条阵线如被巨锤击中。 恐慌彻底决堤。 最前排士卒率先转身。 他们甚至不敢再看那道身影。 只想拼命远离这一切。 后排士卒被挤得东倒西歪。 有人被推倒在地。 下一刻便被无数双脚生生踏过。 惨叫声此起彼伏。 哭嚎声撕裂夜空。 整个军阵如同溃堤洪水。 火把被撞倒在地。 火星顺著枯草飞溅。 照亮了一张张崩溃的脸。 有人跌跌撞撞奔逃。 甲冑沉重,却顾不得卸下。 只恨自己逃得不够快。 有人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萧寧那双冰冷的眼睛。 魂魄在那一刻仿佛被直接抽空。 他猛地尖叫出声。 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 却再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更多人开始丟盔弃甲。 盾牌、长刀、弓弩散落一地。 兵器叮噹作响,声如索命。 拓跋蛮阿站在原地。 脸色一点点失去血色。 喉咙仿佛被无形之手死死扼住。 他想要下令。 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一刻,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军心已死”。 恐惧如同实质般压下。 压在每一个大疆士卒心头。 比刀兵更锋利,比死亡更直接。 萧寧仍在向前走。 步伐依旧不急不缓。 却仿佛踏在所有人的神经之上。 他每走一步。 大疆军阵便后退一寸。 不是命令驱使,是本能逃避。 那道身影並不高大。 却在这一刻,如同压塌军心的山岳。 无人敢挡,无人敢迎。 拓跋努尔死死盯著这一幕。 眼中血丝迅速蔓延。 愤怒与惊悸交织翻滚。 “都给我站住!” 他拔刀怒吼,声音几乎撕裂喉咙。 刀锋在火光下疯狂颤动。 “不过一个人而已!” “怕什么!” 他的声音带著嘶哑与疯狂。 “谁敢再退一步!” “本汗亲自斩了他!” 杀机在话音中疯狂翻涌。 然而。 这道怒吼却如石沉大海。 根本唤不回溃散的军心。 逃跑的人没有回头。 观望的人被裹挟著继续后退。 整支军队彻底失去了控制。 有人听见拓跋努尔的吼声。 却只是下意识低下头。 仿佛那道命令与自己毫无关係。 更多人仍在溃逃。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离那道身影越远越好。 拓跋努尔的手在剧烈发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失控的暴怒。 他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一日。 三十万大疆铁骑。 竟被一个人,生生嚇散。 连真正的衝杀都未开始。 “废物!” “你们都是废物!” 拓跋努尔的咆哮在夜空中迴荡。 可回应他的。 只有更加杂乱的奔逃声。 以及更加混乱的踩踏声。 萧寧依旧缓步前行。 脸上那抹笑意始终未变。 冷得如同看戏一般从容。 在他身后。 大尧军阵如山岳般稳固。 无一人擅动,无一人喧譁。 弓弦紧绷。 刀锋低垂。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同一个方向。 那不是等待廝杀。 而是在等待一场必然到来的收割。 这是一张早已张开的死亡之网。 拓跋蛮阿终於颤声开口。 “军……军心散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时,他浑身发冷。 拓跋努尔猛然回头瞪他。 眼中杀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却终究没有再挥下手中之刀。 因为他也清楚。 眼前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他们从踏入此地开始,便已步入死局。 大疆原本就四散的兵马。 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一盘散沙。 再也找不回半点军阵轮廓。 號令失效。 指挥崩溃。 所有人的耳中,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恐惧占据了每一寸理智。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军纪。 哪怕前方是敌阵,也无人再敢停步。 拓跋努尔死死咬紧牙关。 口中隱隱溢出血腥味。 他终於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彻底崩塌。 这一刻。 他终於明白。 不是兵败,而是心已亡。 萧寧站在溃军之前。 目光冷静而淡漠。 仿佛这一切,本就该如此发生。 他在看。 看大疆军队最后的尊严粉碎。 也在看拓跋努尔最后的挣扎。 夜色翻涌。 火光如海。 溃败的命运,已无声封死所有退路。 赵烈站在阵前,整个人都看得彻底愣住。 他完全没有想到,局面会变成这副模样。 韩云仞一向沉稳,此刻也不由怔在原地。 他看著溃散的大疆军阵,眼神剧烈震动。 董延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喉结重重滚动。 他从军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荒唐一幕。 三十万大军尚未交锋,便已先行溃败。 这一幕若非亲眼所见,谁敢信是真的。 赵烈缓缓转头,看向阵前那道年轻身影。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仿佛见证了传奇。 韩云仞低声道了一句,声音里满是震撼。 “这仗……好像根本已经不用再打了。” 董延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觉胸腔震盪,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大尧军阵之中,许多士卒同样看呆了。 他们握著刀枪,却完全忘了该如何出手。 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语气近乎梦囈。 “陛下一人,竟压垮了三十万大军。” 这句话传开之后,更多人只是默然失声。 他们看向萧寧的目光,已带上敬畏。 那不是对帝王的敬畏,而是对杀神的敬畏。 是对真正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之人的敬畏。 萧寧站在最前方,身形在火光中极其稳定。 他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任何一人。 他的目光,只落在溃散不堪的大疆军阵上。 那目光冷漠得仿佛在俯瞰一群待宰之羊。 第854章 威压! 萧寧如同杀神般站在火光之下! 下一瞬,他忽然抬起手臂,缓缓向前伸出。 动作並不剧烈,却带著天然的压迫感。 “都站在原地不要动。” 他的声音平稳,却清晰传遍整片战场。 “再有乱跑者,格杀勿论。” 这一句话出口,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四个字一个判断,却如同雷霆劈落人群。 溃逃中的大疆士卒猛地一个激灵。 最前方几人下意识停住脚步,僵在原地。 他们背对著萧寧,不敢再向前多迈一步。 有人因骤然停步而被后方撞翻在地。 可即便如此,也无人敢再爬起继续逃。 恐惧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从无序的奔逃,变成对某一个人的绝对畏惧。 有人缓缓转身,颤抖地看向阵前那道身影。 那一眼,仿佛在確认自己是否真的还活著。 也有人双腿发软,直接跪在原地不敢抬头。 他们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崩塌。 三十万人中,有第一批人停了下来。 隨后,是第二批,是第三批。 这种停下並非听令,而是恐惧的本能反应。 他们已经被接连的打击彻底打空了神志。 连夜赶路的疲惫尚未恢復。 接二连三的伏击又反覆撕裂信心。 再加上萧寧这个活生生的血色传说。 这一切叠加起来,足以摧毁任何意志。 许多人站在原地,眼神已经彻底麻木。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活下去。 也有人低声啜泣,声音压抑到几乎听不见。 那已不是士兵,而只是濒临崩溃的凡人。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选择了屈服。 军阵深处,仍有少数人怒火未熄。 他们是各部精锐中的死战之卒。 向来以悍不畏死而自负。 在他们眼中,萧寧只是一个人。 一个再强,也终究会流血的人。 几道身影猛然从人群中衝出。 他们提刀嘶吼,直扑阵前的萧寧。 “杀了他!” 怒吼声在溃军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一瞬间,不少大疆士卒被惊得回神。 他们本能地看向那几道衝锋的身影。 赵烈眼皮猛地一跳,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他甚至已经下意识想要下令放箭。 韩云仞也微微前倾,目光骤然绷紧。 所有大尧將领都在等萧寧的反应。 萧寧没有后退。 甚至没有拔刀。 他只是平静地伸出手。 那里早已有亲兵將长弓递到他掌中。 他接过长弓时,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已等候。 仿佛这一幕,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下一刻,他左手持弓,右手搭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迟滯。 弓弦骤然拉满。 弧度如满月一般圆融紧绷。 第一支箭出手。 几乎没有人看清箭影。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 一名衝锋的大疆士卒当场栽倒。 箭矢贯喉而过。 鲜血如泉喷涌。 那人甚至来不及发出第二声嘶吼。 身体便已重重砸在地上。 第二支箭紧隨其后。 几乎是第一支还未落地之时。 又是一声闷响。 第二名衝锋之人当场被射穿胸膛。 巨力带著尸体倒飞数步。 狠狠撞翻了后方两名士卒。 第三支箭,再度离弦。 依旧没有半分偏差。 第三个人应声而倒。 眉心被生生洞穿。 尸体仰面倒下之时。 眼中仍残留著不可置信的神色。 整个过程,不过数次呼吸之间。 衝锋的几人,已全部毙命当场。 战场在这一刻,彻底陷入死寂。 所有目光,齐刷刷匯聚到萧寧身上。 他缓缓放下长弓。 连气息都未曾有一丝紊乱。 “本想留你们一命。” 他的声音淡淡响起。 “既然著急送死。” “朕便成全你们。” 这句话並非威胁,而是冷漠的裁决。 如同帝王在宣读生死簿。 剩余的大疆士卒彻底僵住。 再没有任何人敢向前移动半步。 有人因恐惧而剧烈发抖。 连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有人双眼呆滯,仿佛魂魄已被抽空。 他们再也分不清敌我,只剩下本能。 三五箭下去,箭无虚发。 这一幕带来的震慑,远胜千军万马。 拓跋努尔站在后方。 亲眼看见了这近乎残酷的一幕。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握刀的手剧烈颤抖。 他终於意识到。 自己正在直面怎样一个可怕的对手。 逃也不是。 战也不是。 这一刻,他第一次真正陷入绝境。 不是兵力上的绝境,而是意志上的绝境。 残存的大疆兵马彻底失去了动作。 他们站在原地,如同一片被钉死的木偶。 没有人再敢逃。 更没有人敢战。 所有人都只敢低著头。 仿佛只要不与那道目光对视,便还能活命。 萧寧立於阵前。 身后是四万森然列阵的大尧铁军。 他的身影並不高大。 却在这一刻,如同镇压天地的神祇。 这一刻的战场。 已不再是两军对垒。 而是帝王对凡人的审视。 是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的裁决之地。 第855章 拓跋努尔!死! 这一刻,拓跋努尔终於明白。 这一局,已经不是能不能贏的问题了。 而是——根本已经没有再贏的可能。 拓跋努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中,带著浓重的血腥味,也带著前所未有的颓然。 这一声嘆息,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就在这时。 拓跋蛮阿缓缓走到他的身侧。 他看了一眼前方那片毫无生气的溃军,又看了一眼远处火光下森然如山的大尧军阵。 最终,还是低声开口。 “大汗。” “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拓跋努尔没有说话。 拓跋蛮阿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 “军心已死。” “再冲,只会死得更快。” “与其全军尽没,不如保住性命。” 他顿了顿。 语气中多了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实在不行……就投降吧。” “投降”这两个字。 在夜色之中显得异常刺耳。 仿佛一柄冰冷的刀,狠狠扎进了拓跋努尔的心口。 拓跋努尔的身体,猛地一震。 下一瞬,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拓跋蛮阿。 那双眼睛里,翻涌著极其复杂的情绪。 震怒。 屈辱。 不甘。 还有一丝深藏的绝望。 他死死盯著拓跋蛮阿,嘴角微微抽动。 沉默了许久许久。 久到拓跋蛮阿甚至以为他真的会答应。 可就在下一刻。 拓跋努尔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所有的动摇与迟疑,被一股极端的疯狂生生压了下去。 “投降?” 他的声音低哑,却带著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我拓跋努尔,怎么可能投降?” “我这一生,踏碎无数敌军营帐,屠城无算,你让我向一个中原小皇帝低头?”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额头的青筋高高暴起。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说这话时,几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不是回答。 而是一种歇斯底里的自我宣告。 拓跋蛮阿张了张嘴,还想再劝。 可当他对上拓跋努尔那双几乎彻底癲狂的眼睛时,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 这一刻的大汗,已经完全听不进任何劝告了。 拓跋努尔忽然狂笑了一声。 笑声在夜色之中迴荡,显得无比瘮人。 “既然都是死。” “那本汗,也要死在衝锋的路上!” 话音落下。 他猛地举起了手中的弯刀。 刀锋在火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芒,像是一轮弯月,带著决绝的杀意。 他没有再回头看任何一个军士。 也没有再发布任何一道命令。 因为他很清楚。 此刻,这支军队已经不可能再跟著他往前冲了。 下一瞬。 拓跋努尔猛地踏前一步。 整个人如同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拖著弯刀,直衝向阵前那道身影。 他口中发出低沉而疯狂的嘶吼。 那不是军令。 而是一个將死之人的怒吼。 萧寧就站在原地。 没有后退。 也没有避让。 他只是冷冷地看著拓跋努尔,仿佛看著一个已经提前写进了死簿的人。 当拓跋努尔越来越近。 他才缓缓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呵呵。” 笑声不大。 却清清楚楚地落进所有人的耳中。 “拓跋努尔啊。” “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你也是罪有应得。” 拓跋努尔瞳孔猛地一缩。 弯刀高高举起,带著他最后全部的力气,朝著萧寧当头劈下。 这一刀,已经不讲任何章法。 只有同归於尽的疯狂。 萧寧却只是冷冷地看著。 在刀锋即將落下的那一瞬间。 他抬手了。 长刀出鞘。 寒光乍现。 没有碰撞。 也没有僵持。 有的,只是一道快到极致的刀光,自下而上,一闪而逝。 下一刻。 拓跋努尔的动作,猛地定格在半空。 他的表情彻底凝固。 眼中的凶狠与疯狂,还未来得及完全散去。 一条血线,从他的胸腹之间缓缓浮现。 隨后,瞬间扩大。 “噗——” 鲜血,如同决堤一般喷涌而出。 拓跋努尔的身体,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从中间被整整齐齐斩为两段。 上半身还保持著挥刀的姿势。 下半身却已率先坠地,重重砸在泥土之中。 两截尸体,先后倒下。 血水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 北原雄主。 拓跋努尔。 就此毙命。 拓跋努尔的尸体倒下之后,战场上出现了一瞬极其诡异的寂静。 没有欢呼。 没有吶喊。 甚至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压到了最低。 所有大疆军士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两截尚在淌血的残尸之上。 那是他们的大汗。 曾经在北原上令诸部臣服、令敌国胆寒的雄主。 而现在,却被人当眾一刀斩成两段,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泥地里。 这一幕,对他们而言,带来的衝击远胜於之前任何一次震慑。 如果说先前萧寧的威名击垮的是他们的胆气。 那么此刻这一刀,便是彻底斩断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精神支柱。 军阵之中,终於有人支撑不住。 “扑通”一声。 一名军士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紧接著,是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 成片成片的大疆军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接连跪倒在地。 刀兵掉落在泥土之中,发出零零碎碎的声响。 那声音並不刺耳,却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口。 他们不敢再抬头。 不敢再看萧寧。 更不敢再看那两截血肉模糊的尸体。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 拓跋努尔一死。 这场仗,已经彻底结束了。 拓跋蛮阿站在一旁,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的脸色,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所有血色。 双眼死死盯著地上的两截残尸,脑中一片空白。 他刚刚还在劝降。 下一刻,大汗便已经身首异处。 这种转折之快,残酷之甚,让他连悲慟的情绪都来不及生出。 有的,只是从骨子里涌出来的寒意。 他忽然意识到。 从一开始。 他们就不该踏入这片战场。 更不该面对这个人。 萧寧缓缓收刀。 刀锋之上的血水顺著刃口滴落,砸进泥地里,很快便被黑土吞没。 他甚至连多看那尸体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他的目光,越过那两截残躯,落在了前方跪倒成片的大疆军阵之上。 眼神冷漠。 如同在审视一群已经失去价值的俘虏。 “拓跋努尔已死。” 萧寧的声音不高。 却在死寂的战场上,清清楚楚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再有持兵者。” “视同负隅顽抗。” “格杀勿论。” 这不是威胁。 而是宣判。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跪在最前方的几名大疆將领,几乎同时將兵器推到身前,额头重重击在地上。 动作整齐而仓皇。 仿佛生怕慢上半分,便会招来灭顶之灾。 “我等……愿降!” 带著颤抖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隨后,更多的声音陆续响起。 有的沙哑。 有的哽咽。 有的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 “愿降!” “愿降!” “我等愿降!” 这些声音匯聚在一起。 最终,变成了一片低低的、近乎哀號的伏地之声。 四十万里北原雄兵。 至此,彻底低下了头颅。 拓跋蛮阿缓缓跪了下去。 这一跪,他跪得极其艰难。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的额头,重重叩在沾满血水的泥土之上。 冰冷的触感顺著皮肤传来。 直到此刻,他才终於真正意识到—— 大疆,完了。 萧寧看著这片伏地的人潮,神情没有半分波动。 他缓缓抬手。 身后的大尧军阵,立刻分出数道整齐的队列,步伐沉稳,迅速前压。 铁甲摩擦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那不是衝锋。 而是收割战后的秩序。 赵烈策马而出。 韩云仞紧隨其后。 一眾將领的目光,在这一刻皆是复杂到了极点。 他们打了一辈子的仗。 从未见过一场仗。 是以敌方主帅被当场斩杀,而全军隨即跪地投降来结束的。 这一战。 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正面血战。 却比任何一场惨烈廝杀都更加震撼人心。 四万。 对二十余万。 却以近乎碾碎的方式,终结了全部抵抗。 赵烈忍不住回头,看向仍旧立於阵前的萧寧。 那道身影在火光之中並不耀眼。 却如同一座无形的高山,沉沉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这已经不是靠兵力、靠谋略就能完全解释的胜利了。 这是对人心、对意志、对恐惧的彻底统治。 拓跋蛮阿被押到阵前。 他的双手被反绑。 头颅低垂。 再没有之前哪怕一丝北原贵族的桀驁。 萧寧的目光,终於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眼,没有愤怒。 没有仇恨。 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倒是比拓跋努尔清醒。” 萧寧淡淡开口。 拓跋蛮阿身子微微一颤。 却不敢抬头。 只低声道。 “败军之將,不敢言清醒。” “只求……活。” 最后一个“活”字。 他说得极轻。 却带著一种毫不遮掩的卑微。 萧寧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缓缓转过身,看向跪伏成片的大疆军阵。 目光在无数低垂的头颅之间扫过。 “拓跋努尔死於阵前。” “你们,死罪可免。” 此言一出。 数万大疆军士的身体,齐齐一震。 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一点点头,又在瞬间重新低下。 那是一种夹杂著不敢置信与狂喜的颤抖。 “但活著。” 萧寧的声音再度响起。 语气却陡然转冷。 “並不代表无罪。” 这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人群之中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紊乱而急促。 “你们將被缴械。” “编入俘营。” “凡有反抗、逃逸、滋事者。” “斩。” “凡有立功之人。” “可赎前罪。” 规则清晰。 生死分明。 没有任何討价还价的空间。 这是胜者对败者的裁决。 也是帝王对战俘的处置。 拓跋蛮阿听到这里,终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中,带著劫后余生的虚脱。 也带著难以言说的苦涩。 他知道。 至少这三十万人的性命。 保住了。 而大疆这个名字。 从今往后。 恐怕只会留在史书之上。 萧寧收回目光。 缓缓举起右手。 “收兵。” 这一声令下。 大尧军阵如潮水般有序展开。 铁骑前出。 步卒封锁。 俘营迅速搭建。 这一片曾经的决战之地。 在短短一刻钟之內。 便从修罗场,变成了收拢败军的巨大牢笼。 火光依旧燃烧。 夜风依旧呼啸。 只是这一夜。 北原的天。 彻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