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告诉你,我是大汉皇太孙》 第1章 祖孙不相识 汉武帝征和元年,夏,关中大旱,庄稼乾涸。 长安八水地势走低,各水位下降,农田灌溉极其困难。 一名身穿白色丝绸长袍,年不过二十的少年,卷著裤脚,赤脚跟隨奴僕,將一只硕大宛如龙骨的长车抬到水势低矮的河流岸边。 “你说这样就可以將水流灌溉进入农田庄稼內?” 少年旁边则是一名垂垂老矣的老人家,他身后还跟著几名部曲。 看老爷子的装扮,非富即贵,当是渭水附近的地主人家。 百姓以地为生,地主对土地的依赖更大,大汉这场大旱波及很广,不然不会让这些地主们都亲自出来查看旱情。 “嗯,可以。” 刘进认真的回答那名老爷子。 白衣少年叫刘进,面相俊朗,性格温润。 “老爷子活动活动筋骨?” 刘进对面前鬍鬚微白的老爷子开口询问。 “怎么活动?”老爷子反问。 刘进道:“你隨我一起下水,將龙骨车放正。” 听闻少年这话,老爷子身后几名绣衣瞬间面色大变,一人刚要呼喝,却被老爷子一道凌厉的眼神给剜了回去。 “好!” 老爷子很乾练,將靴子脱掉,弯腰捲起裤腿,跟著刘进一同朝水下走去。 泥水打湿了一老一少的衣衫,乾净整洁的丝绸瞬间被污染成一片黑色。 站在岸上的两方奴僕,各个神色紧张。 他们怎么能不紧张,一个是当朝天子,一个是当朝皇长孙,谁要出了一点事,回去就要掉脑袋。 只是此时这对祖孙完全都还不认识对方。 这並不奇怪。 十四年前,大將军卫青和大司马霍去病相继去世,太子一派的最重要依靠全部撒手人寰,当初博望寄期的皇太子刘据,也就是刘进的父亲,彻底失去了汉武帝的宠溺,又加上李夫人、赵婕妤相继诞下皇子,汉武帝渐渐疏远太子刘据。 这十四年时间,汉武帝很少去长乐宫,刘据也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去未央宫。 父子尚且如此疏远,更別提皇长孙刘进。 十四年时间,汉武帝就没怎么关注过他,刘进想要见一见传说中的汉武大帝更是成了奢望。 是的,刘进是一名穿越者,才穿越大汉不到半个月时间,就逢上关中大旱。 此时是征和元年,还有一年时间,到了征和二年,巫蛊之祸爆发,整个太子一派包括自己的父亲刘据、祖母卫子夫等將全部被屠。 因此他才会趁著这次大旱,製造出龙骨水车惠利百姓,以期能接触到自己的爷爷汉武帝。 “额,老爷子您这是养尊处优习惯了,龙骨车不算太重,您抬起来都有点吃力哦,要多活动活动,这样才能长寿。” 刘进笑著提醒,然后用力將龙骨车抬起来,放入水源中。 老爷子反驳道:“长寿的秘诀在於药物丹药调理。” “真要能长寿,为什么秦始皇会驾崩那么早?”刘进反问。 老爷子认真的道:“因为有小人欺骗了始皇帝,若是找到真药,定能长生不老。” 刘进不愿和他爭辩这么多,理念不同,非亲非故,爭辩也没意义。 龙骨水车被搭好,老爷子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在刘进的搀扶下上了岸。 刘进拍了拍手上的淤泥,骑上龙骨头部,双脚开始用力踏著木榫连接的环带,隨著环带不断转动,低处的河流水开始隨著木翻叶不断朝上走水。 河流內的水,宛如龙吸一样,不断朝高处的农田灌溉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后,老爷子不由瞪大眼睛,惊呼道:“真將水给吸上来了?” “好什物!” 如今关中大旱,庄稼灌溉成为困难,民间用水桶挑水效率极低,等水源將农田灌溉完了,恐怕庄稼也早就死完了。 但这龙骨车不同,当水流被吸上来后,很快就会顺著田埂不断流入庄稼地里面。 “小子有本事啊,此物著实厉害,恩惠万民!” 刘进隨口道:“只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老爷子一脸神秘的道:“这次关中大旱,民间都传是天子穷兵黷武,上天警示。” “你將此物造出,若是送给当朝天子,定能换个高官厚禄。” 刘进摇头道:“天灾就是天灾,和任何人都没有关係,这和当朝天子扯不上任何联繫。” “我也没有换个高官厚禄的打算。” 老爷子费解的道:“那你制出这种什物作甚?单纯心繫天下黎民百姓?” 刘进摇摇头,微微嘆息,道:“我暂时还没那么大的志向。” “我只想见一见我的爷爷。” “你爷爷?听你的意思,你爷爷许久没见过你啦?” “十几年了吧?” 老爷子道:“你爷爷死啦?” 刘进:“……” 若非看在老人家年事已高,大汉以孝悌治天下,刘进真想將这大逆不道的话告诉长安三衙。 不过不知者不罪,刘进也就没责怪他了。 他摇摇头道:“没有,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见我。” 老爷子哼道:“那你爷爷真是个混蛋!我大汉以孝悌治天下,少尊老,老爱幼,乃是社会礼德,这算个什么混帐爷爷?为老不尊!” 刘进道:“您莫要瞎说。” 老爷子淡淡的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要我说你这爷爷不认也罢!” 刘进无语,道:“兴许他有自己的布局和打算吧,他人应该……或许,还算不错?我也不清楚,无法评价。” “好了,我便不和你聊那么多了,劳烦老爷子也告诉十里八乡,让他们相信朝廷,用不了多久此物就会推广,今夏的农田不会灌溉不了,关中的百姓也不会颗粒无收。” 老爷子笑道:“还是要去稟告官衙?方才说的大义凌然,我当你小子真大公无私呢。” “还和我编扯出一段爷孙不睦的故事来,欺骗老头子我的感情不是吗?” 刘进齜牙,微笑道:“老爷子记得回去多锻炼,您这身子真有点虚,不要再相信什么丹药不丹药的了,多锻炼比什么都强。” “我不和你说了,若是有缘再见吧。” “走了。” 第2章 竟是朕孙子 望著白衣少年离去的背影,汉武帝双眸微微眯起,倒真是少年英才,这等人才不为朝廷效力可惜了。 好好一年轻人,怎么摊上那么一个混蛋的爷爷?这娃多好,要是朕的孙子,朕不知如何稀罕呢。 “过来。” 汉武帝面色恢復了庄严、严肃,几名绣衣急促来到汉武帝身后站定。 “去查查,此子是谁,家住何处。” “喏!” 绣衣带著命令火速离去,汉武帝咂摸咂摸嘴巴,有些费解,自言自语的道:“为什么製造出这等神器,就能见到他的爷爷?” 他不理解。 …… 刘进此时已经坐在马车內,抵达了长乐宫外。 硕大的长乐宫建筑群庄严肃穆,木兰为椽、文杏为梁,金铺玉户,太子宫就位於长乐宫的建筑群內。 等刘进抵达太子宫,一名年过三旬的中年男子背著手走来,面带关心的问道:“你作甚去了?” “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看著刘进白衣已被泥土染黑,太子刘据一脸嫌弃,嘴角微微抽搐,迫不及待的道:“快去洗漱再来回话。” “哦。” 刘进去洗了澡换了衣衫,再次出现在中厅,刘据这才长舒一口气,刚才看到浑身泥土的刘进,他只感觉浑身不舒坦。 “阿耶,我方才带著家奴去试一试龙骨车。” 刘据微微頷首:“效果如何?” 刘进道:“还可以,適於农田灌溉。” 刘据面带笑容,对儿子很是满意,这是他的嫡长子,自幼宠溺,此前略显木訥,半个月前像是突然开窍,这段时间一直在专研木工活,竟真制出了灌溉农田的工具,大汉之幸! (请记住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隨时享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汝心繫万民,此乃君主之道,政者,正也。子帅以正!百姓之福!” 父亲刘据七岁立为皇太子,岁月悠悠,如今已过二十九载,沧海桑田,当初因为卫青和霍去病的存在,太子宫如日中天,天下臣僚莫有敢忤逆者。 然而隨著大汉双璧先后离去,太子宫逐渐式微,权力大打折扣,外廷攻訐太子宫的人也越来越多。 尤其在赵夫人的儿子刘弗陵出生后,汉武帝命人建设尧母宫,发於中形於外,让外廷许多小人抓到了机会,看到了苗头,对太子宫的攻击越来越肆无忌惮! 刘进道:“阿耶,我並非心繫万民,我有私心。” “爷爷已有十余年没来过太子宫,召你入宫观政的次数也逐渐减少。” “祖母逐渐失宠,爷爷对太子宫的態度越来越令人看不懂,若此时再不修復您和爷爷的关係,恐未来有变。” 刘据正色道:“胡闹!” “你怎可如此?君子当因民之所利而利之。” 太子父亲性子宽仁仁厚,这和具备侵略性和施以霸王道的汉武帝相佐,汉武帝觉得刘据不类他这个父亲,这也是东宫失宠的另一层原因,具体如何,刘进心里也无法窥全貌,毕竟没有接触过汉武帝,一切只能凭著后世半吊子歷史知识猜测。 “若有小人诬你当何如?小人近天子,人言可畏,爷爷未必不会听他们的意思。” 刘据微笑道:“虽我最近在研读儒学,但也略学公羊之学问,敢有挑拨离间者,吾定杀之而后快!” 这个太子温和的外表下,是睚眥必报敢作敢为的性子,不然在巫蛊政变的时候,他就不会当机立断和卫子夫直接起兵诛奸臣! 爷爷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这个儿子,真当他是养在温室的儿? “父皇心思难测,虽你有社稷之功,但在他眼中,未必不是趋炎附势的表现。” “此物你勿要自己献上,让你表叔公孙敬声献上吧,如今卫霍两家在外廷势力正在衰弱,有这么一件功勋傍身,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刘进摇头道:“父亲,事在人为,做了或许还有机会,不做一点机会都没有,管爷爷怎么想,若能接触到他,我自能让他对太子宫態度转变。” “依你。”刘据很爱自己的儿子,既然小傢伙想冒险,他焉有退缩之道理? …… 未央宫。 天色渐晚,未央宫,宣室殿。 灯火忽明忽暗,今早还一副和蔼可亲农家老叟形象的汉武帝摇身一变,双目微眯,脸上恢復威严,双眸带著浓烈的杀气。 宣室殿中,御史大夫杜周弯腰拜謁。 汉武帝將竹书朝他面前一扔,愤怒的道:“关中大旱,诸吏当勠力同心应对灾厄,长安左扶风胆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將河流视为自家財產,胆大包天!” “车裂之,以震天下诸官!” 杜周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作为汉武帝时期最著名的酷吏,此时都不由不寒而慄,他道:“陛下,文景二帝酷刑改革,此时施以酷刑,恐会让人论之。” “朕让你去办差!”汉武帝脸色阴鬱。 杜周不敢辩驳,急忙道:“遵旨。” 大殿恢復安静,汉武帝的粗重呼吸声不断在大殿迴荡。 “陛下。” 謁者內宦小心翼翼走来,躬身道:“绣衣使暴胜之求见。” “宣。” 少顷,一名绣衣使者走了进来,躬身道:“拜见陛下。” 汉武帝挥手道:“勿要行礼,说。” 绣衣使暴胜之脸色有些尷尬,支支吾吾的道:“今日上午那名白衣小郎身份,嗯,查到了。” “家住何处?姓甚名谁?” 汉武帝来了兴趣,心情也从方才的愤怒中抽离出来,一脸期待。 “这,这个……” “回陛下,家住长乐宫,刘讳进。” 汉武帝一愣,刘进……这不是皇长孙吗? 额,他,他他真是朕的孙子啊? 朕就是那个混蛋爷爷? 汉武帝麵皮微微抽搐了一下,道:“你先下去,此事暂且保密。” “喏!” 待人离去后,汉武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臊的一塌糊涂,白天骂的多起劲,现在就有多么后悔。 他竟是朕的孙子?朕怎么不知道? 朕上一次见他……好像还是六岁那年?在卫青的葬礼上?眨眼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了吗? 这十四年,朕似乎……真的没有再关注过他?这娃子已经长这么大了么? 第3章 深夜独思 夜深了,汉武帝还没有睡,外面一名小黄门进来拜謁,未央宫外鉤弋夫人求见汉武帝。 自卫子夫失宠后,汉武帝逐渐迷恋更加年轻貌美的鉤弋夫人赵氏。 很难想像,汉武帝已经年过甲,还如此钟爱美色,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一代帝王汉武大帝也不例外。 只是这次他却压制住了內心的欲望,挥手道:“让她改日再来,朕乏了。” “喏。” 隨著太子宫那边逐渐失势,各方势力全部跳了出来,都在覬覦著大宝,谁都想从太子刘据身上撕下一块肉,最终夺取那个正统位置。 这一切都在汉武帝一念之间。 汉武帝对赵氏极其宠爱,又加上赵氏怀胎十四个月生下刘弗陵,汉武帝特给其建尧母宫,对外传达强烈的政治信號。 赵氏有些意外,不知今日老爷子怎么了,为何闭门不见自己。 深夜的宣室殿內,汉武帝神色略显复杂,好几次背著手起身走到殿外,然后又折返回去。 强烈的自尊心让他不愿去见皇孙刘进,於是就这么来来回回,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去东宫了,过些日子再说吧。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啊,当初若是嘴下留情也不至於这么尷尬。 …… 翌日一早,便有內謁来到汉武帝面前,躬身道:“启奏陛下,皇长孙求见,其言说上陈农田灌溉器具,请陛下务必接见他。” 汉武帝踟躕片刻,方才开口道:“让他將东西留下,人不用进未央宫。” “喏!” 刘进在未央宫外安静的等著,不知过了多久,那名黄门去而復返,对刘进道:“皇孙殿下,陛下让你將东西留下,人就不必入未央宫了。” 刘进微微一愣,解释道:“只有一张图帛,农具太大,无法拉入未央宫,我怕祖父看不懂……” 他话还没说完,那名黄门便打断刘进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请。” 一名太监居然敢打断自己说话,太子宫失势后,宫內的太监都敢不將他这个皇长孙放在眼中了! 刘进深深看他一眼,点头道:“知道了。” “你叫什么名字?” 黄门道:“奴婢苏文。” “我知晓了。” 望著对方离去的背影,刘进神色变幻莫测,第一个奸臣跳出来了吗? 不久后的巫蛊之变,太子一脉全部被诛,始作俑者就有內宦苏文一个。 不过此时他无暇和一名太监多过计较,毕竟是汉武帝身边人,宰相门前五品官,刘进明白这个道理,也没必要开罪於苏文。 看来汉武帝已经在为未来布局了,毕竟年过六十,生命无多,后事要提前做好安排。 虽然霍去病和卫青相继离世,但外戚卫家的力量依旧根基深厚,当汉武帝不再认定刘据为合格的接班人的时候,他肯定要提前送走卫子夫。 吕后外戚专权的例子歷歷在目,卫子夫有这个能力和能量,成为大汉第二个吕后。 汉武帝始终认为刘据太过於温和谨慎,执政理念软弱,和自己预期不符,未必能接得住这柄权力的大棒。 他寧愿不將天下交给太子刘据,也不愿在自己死后,让大汉的大权落入外姓手中! 难道这就是他不接见自己的理由? 刘进回长乐宫的路上想了很多,此前他企图以龙骨车为诱饵破冰,只要接触到这个爷爷,再想办法窥探他的真实想法,从而给太子宫这边爭取政治筹码,亦或者让汉武帝对父亲改观。 可没用。 第一道关都没有走过去,老爷子根本不见自己这个孙子。 很多事他没办法和太子父亲说,他知道未来的歷史,但父亲不知道,父亲还天真的认为汉武帝明辨是非,不会受奸人挑拨。 可他压根不知道一年后的巫蛊之祸波及面究竟多么的广,整个长安,数万人被汉武帝杀了,这种局面是刘进无论如何都不能面对的。 说点私心,自己也会死,没有什么比命重要。 本来要去长乐宫,但刘进半路改道,带著几名奴僕家將,离开了皇宫。 长安的郊外依旧炎热,儘管这是大清早。 刘进先在长安集市买了胡饼,然后来到昨日郊外的水渠边坐著发呆。 “小娃子,远远地就瞧见你了,咋又来了?昨天的龙骨车交给官府了吗?官府有没有给你奖赏?” 刘进脸上露出笑容,许多心事不能对东宫吐露,但对一名陌生老人家聊聊烦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递交上去了,用不了几日您就等著享受朝廷的惠利吧。” 老爷子微笑道:“咋样,这东西如此厉害,你爷爷一定很骄傲吧?” 刘进摇摇头,道:“他依旧没有见我。” “哦。” “哦?”刘进狐疑的看著他,昨天你可不是这个说法。 汉武帝一脸无奈,这小子似乎比自己想的要聪慧啊,就这个態度不对就怀疑上啦? 汉武帝索性心一横,道:“你爷爷真是个混蛋!” “不要瞎说。”刘进心满意足,不过还是微微摇头。 汉武帝心里很难受,不骂吧,按照这小子聪慧的性子,很快就会怀疑有问题,骂了吧,自己心里又不舒服。 要不是心里念著那份自尊,以及这些年对他的皇长孙的忽视,老爷子今早一定会在未央宫接见刘进。 他这个爷爷做的確实有点不够资格,因此才动了这种念头弥补一下为大汉农耕灌溉做出突出贡献的皇长孙,算是一次特別的嘉奖吧,也给出时间,让他自己好好想一想,以后该如何和这个大孙子相处。顺带好好了解了解这个被他忽视的大汉皇长孙! “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家爷爷既然不见你,那你也不要见他不就好了?为何非要想见他呢?有啥事要求你家老爷子?分家產啊?” 汉武帝似笑非笑的问刘进。 刘进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家老爷子身边有很多人,我若长时间不见他,即便是至亲,也抵不过外人千万句坏话……算了,和您老说这些您也不会明白。” 汉武帝笑道:“说到底还是为了分家產唄?” 刘进深吸一口气,肯定的点头道:“算是如此,爭一爭总会有希望,身为儿郎总要有进取之心,不能一味等著恩赐!” “我就要表现给爷爷看,我要让他知道,我不差!我的父亲也不差!” 汉武帝微微一愣,这小子说话时的神態,那种自信,那种锐利和具备进攻性的锐气,彷如让他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当初自己不也只是胶东王?不爭一爭,怎么会知道结果?! 第4章 隨口一说 汉武帝心中有愧,看著酷像自己年轻时的皇长孙,心里很是惭愧。 若是早点发现该多好,可是自己的布局已经快完成了。 “好娃子,有志向,我大汉尚武,男儿郎就该具备你这种品质,不能做缩头乌龟!” 老爷子给予刘进极大的讚赏,刘进无奈苦笑一下。 “怎么?你觉得我说错了?” 刘进摇头道:“我只是感慨,如果我家老爷子能像您老一样该多好。” “他总是不见我,不见我的阿耶,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他从未真正了解过我和我的阿耶。” 汉武帝苍老的面颊陷入沉默,双目微微下垂,许久没有开口。 “对了,老爷子做什么的?” 汉武帝背著手,睥睨著眼前一块块田地,缓缓抬起手,指著远处道:“这里都是我的。” “大地主啊?”刘进笑道,“和我猜的差不多。” “家住在何处?” 刘进又开口询问。 汉武帝微笑道:“你小子是朝廷的人吗?怎么还查起户籍来了?” 刘进笑著道:“別那么小气,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去你那討一口酒喝也方便。” “看样子你今日心情就不怎么好?”汉武帝似笑非笑的盯著他。 “老爷子一把年纪没白活,心思縝密,能挣得这份诺大的家业,情理之中。我就隨口一说,你就能知晓我心情不好啦?” “废话。”汉武帝道,“刚才不是说了你爷爷不见你吗?” “不是这个。”刘进摇摇头,“你不懂,这对我很重要,对我和我父亲的未来也很重要。” “呵呵。” 朕怎么没发现还有这么好玩的孙子,这小子没有他父亲的古板端庄,说话没大没小,却又不会让你觉得他僭越无礼,好似有某种亲和力,听他说话,不由身心舒畅。 “成了,和您老聊一会心情还算不错。” “我会想办法再去见我爷爷的,总会能见著。”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汉武帝狐疑的道:“什么好消息?” 刘进指了指头上,道:“不出意外,下午可能会下雨。” “胡说八道。”老爷子白他一眼,“连老者都骗,你小子还是不是个人?” “走了。” 刘进朝后挥了挥手,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瀟洒的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不远处的绣衣便走了过来,躬身道:“陛下,方才公孙太僕骑马远远地路过,似是发现您和皇孙殿下在此交谈。” “要不要奴去找公孙太僕警告一番?” 汉武帝意味深长的道:“不用了,让他看著也好。” “朕这个孙子很有意思,他出宫时,多遣几个绣衣跟著,他若是出事,你提头来见朕。” “遵旨!” 汉武帝抬头看看天空,烈日当空,空气都含著闷热,他不由咂摸咂摸嘴巴,“这鬼天气能下雨?” “回宫吧。” 汉武帝吩咐一声,很快抵达未央宫宣室殿。 今日还未办公,早晨听闻刘进离开未央宫后没有回长乐宫,汉武帝也就跟著他出来了,此时才有时间办正事。 “去通知將作少府左丞路充国来见朕。” “喏!” 少顷,路充国恭敬抵达宣室殿,汉武帝让黄门將布帛递给他,道:“这是龙骨水车,可放於地势低矮的水洼河流中,向上引导水流灌溉农田。” “如今各河流水位降低,百姓取水困难,更不提灌溉农田,你少府將此器制出,推广到关中,劝农课桑,你亲自派人去指导地方郡县,让他们指导百姓如何使用此种农具。” 路充国看著布帛上的农具模型,他太精通农业器具使用,很显然没见过这种农具,不由为之吸引,待想明白其工作原理后,不由倒吸凉气,问汉武帝道:“陛下,微臣敢问,这是哪位高人制出的农具?” 汉武帝道:“皇长孙刘进。” “微臣这就去命少府製造。” 离开宣室殿,走在殿外玉石道路上,路充国脸色变幻莫测。 皇长孙……刘进? 多么陌生的名字,陌生到这些臣僚居然已经快要忘记这名皇室长孙的存在了! 前年因为六皇子刘弗陵的诞生,陛下钦赐尧母宫,外廷都认为陛下废太子的信號越来越强烈。 今日忽然提到太子宫那边……这是什么用意? …… 长安城北,丞相府。 虽然卫青和霍去病都已不在人世,但现在卫家在朝的力量还存在,如今丞相高位就落在卫家。 公孙贺是卫君孺的夫君,卫君孺又是卫子夫的姐姐。 不过隨著陛下对太子宫態度的曖昧和转变,公孙贺越来越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 如果陛下执意废掉太子,那就等同於卫家所有外戚势力都要清除。 太子刘据是卫子夫的亲儿子,卫家能起势,全部依靠卫子夫,如今卫子夫失宠,作为卫家的男人,公孙贺怎能放得下心来,若是太子不登基,后果不堪设想。 儘管公孙贺做了很多努力,但朝堂支持他的人却越来越少。 他们似乎篤定了刘据这个太子位置已经坐不了多久。 “爹!” 汉武帝给予公孙家的殊荣极高,父亲是当朝丞相,儿子是当朝太僕。 公孙敬声迈著急促的步伐来到正厅,找到公孙贺,道:“您猜我今早看到了什么?” 公孙贺狐疑的道:“什么?” “老爷子,老爷子出宫了。” 公孙贺道:“这有什么值得惊愕的,关中大旱,老爷子视察百姓情理之中。” “不是。” 公孙敬声道:“老爷子在城郊和一名少年郎相谈甚欢。” “嗯?” 公孙敬声继续道:“我看那少年郎……好像,好像是大侄儿。” “哪个大侄儿?”公孙贺不解。 “刘进啊,皇长孙刘进!” 公孙贺一愣:“仔细说说!” 公孙敬声將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公孙贺。 说实话,刘进的存在感很弱,即便他们去长乐宫,顶多也只是找太子刘据聊聊,很少会见皇长孙刘进,如今是关键时期,谁也不会去关注一名皇孙。 他们顶多也就是每次去长乐宫和刘进打个招呼,他总是那么安静恬然,符合儒家君子之道。 “不对。” 公孙贺惊愕的道:“如果老爷子要见皇孙,何必去郊外?他去长乐宫或者召皇长孙去未央宫都行,这不合理。” “你是不是看错了?” 公孙敬声被父亲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腹誹起来,莫非真看眼啦? 第5章 误伤 中午的时候,太子宫来了一位客人,当朝丞相公孙贺。 太子刘据在中厅接见了公孙贺。 “姨夫今日为何忽然造访孤?” 刘据对公孙贺的出现表示不解,公孙贺正色道:“太子,前些日子水衡都尉江充先后弹劾查处了馆陶公主的家奴和太子宫的家奴。” “陛下全部按照江充的意思给予了处理,或北疆充军,或罚没財帛。” “江充此獠乃陛下心腹,若非陛下授意,怎会查处太子宫家奴?陛下这些年可曾召你入宫?” 刘据微微摇头,脸上带著几分失落。 公孙贺道:“去年鉤弋宫建成,陛下这段时间又连续升迁刘屈氂和李广利,其意图何为?” 刘据脸色陷入沉思,前者是对外释放信號,刘弗陵极有可能继承皇位,后者又提拔昌邑王刘髆的舅舅李广利和舅亲家刘屈氂,似乎也有意试一试昌邑王刘髆能否接替大棒。 但无论如何,汉武帝对太子宫这边的態度越来越冷淡,似乎太子被废,也只是时间问题。 “哎!”刘据微微嘆口气,却也不知如何缓和和父亲的关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仅仅就因为我性子温和谨慎吗? “姨夫,你此番前来不会仅仅只为说这些吧?” 公孙贺点头道:“我想见见进儿。” “啊?” “为何?” 公孙贺摇头道:“有些问题想问,总之这很重要。” “好!” 刘据没有追问下去,立刻命人去召来了皇孙刘进。 刘进一脸狐疑的进了太子宫前殿,拱手道:“见过姨爷爷。” 公孙贺微微頷首,笑著道:“进儿今早出宫了?” 刘进点头道:“嗯,在郊外坐了一会儿。” 公孙贺神色微微一愣,又问道:“听太子说你制出了龙骨车利国利民,如此大功,陛下没召见你?” 刘进摇头道:“没有。” 不对啊,公孙贺心里满腹疑问,又问道:“太子,陛下多久没见过进儿了?” 这话,倒是將刘据问的有些呆怔,是啊,陛下多久没见过他孙子了?就连他这个父亲都已经快要忘了。 “很久了,或许……十余年了?” 为老不尊!冷酷绝情! 公孙贺心里吐槽,要不是不能明面骂人,他真想怒喷汉武帝不配做人祖父。 不过此时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刘进,然后笑著对刘据道:“太子殿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嗯?转机在何处?” 公孙贺指著刘进,道:“在皇孙刘进!” 在我? 刘进狐疑的指了指自己,一脸不解。刘据也是如此,明明进儿已经制出了灌溉农业的神器,如此天功,都没有得到老爷子的召见,转机怎会出现在他身上? 只是再问公孙贺,公孙贺就一脸神秘兮兮的道:“天机不可泄露。” 你还天机不可泄露起来了。 刘进一脸无语,叮嘱道:“姨爷爷,听闻表叔最近常常出入禁宫,此乃僭越之举,如今时期较为敏感,您要管好他。” “呵呵。”公孙贺和蔼的笑了笑,道:“进儿长大了,好,我会管教好你表叔,你勿要担忧。” “嗯。” …… 下午的时候,汉武帝背著手来到了鉤弋宫,这段时间,汉武帝时常出入鉤弋宫临幸赵夫人。 宫內眼睛很多,皇帝的一举一动都被密切关注,赵夫人也有几日未见汉武帝,笑著扑入汉武帝怀中,道:“陛下,您好久没来了。” 汉武帝微笑道:“外廷政务繁忙,国家大事只能朕一人担之,怎能不忙?” 赵夫人道:“您快去看看小弗陵吧,这几日一直吵吵不安,恐是想您这父亲啦。” “好!” 第6章 穷兵黷武 长乐宫建筑群,太子宫。 刘进一脸无奈的折返回太子宫,今日他尝试著硬闯未央宫,却被黄门拦住了,若是一两个还好处理,刘进身为长孙,自然也练过骑射,拳脚也有点功夫。 奈何对方人实在太多,却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总之有人推攘之间给了他一拳,他也不知对方是谁,人实在太多,七手八脚的。 由此也可以看出太子宫的形势多么岌岌可危,若是卫青和霍去病还活著,宫內那群人敢这么无礼? 他们此举还有將太子宫放在眼里的意思?他们是一点都不怕,料定了汉武帝不会处理他们! “进儿,见到老爷子了吗?” 刘据迎面走来问道。 刘进摇摇头道:“没。” 他也没將在未央宫吃亏的事告诉父亲,这只会增加父亲对老爷子的怨恨,於事无补。 虽然父亲不差,但和老爷子比,还是差很远,明年的巫蛊之祸不能用武力解决,只有想办法让老爷子对太子宫的態度发生改变。 还有一年时间可以做事。 “你姨爷今日来找你,说的那番话什么意思啊?” 刘进心道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哪儿能知晓。 作为太子党仅存不多的党羽,公孙贺儼然已经是太子一党的中流砥柱,只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老爷子第一个拿出来开刀。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但又不知该怎么去做,刘进心乱如麻,独自回去整理思绪。 …… 连续一个多月未下雨的关中,今天下午终於迎来了阵雨,可谓久旱逢甘霖,奈何这场雨不解渴,仅仅下了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 未央宫空旷的广场內。 汉武帝手持马鞭,狠厉的抽在几名跪在地上的黄门,怒吼道:“谁让你们伤他的?” 啪啪啪!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伤我刘家的血脉?!” 每一鞭子都带著十足的愤怒,汉武帝也不问具体是谁伤的,一鞭一鞭的发泄怒火,最后活活將六名黄门全部抽死。 “拉出去餵狗!” 汉武帝冷漠的高喝。 …… 丞相府。 “阿耶,什么情况?” 公孙敬声狐疑的问公孙贺。 公孙家一门两贵,公孙贺是当朝丞相,公孙敬声是大汉最年轻的太僕,可谓风光无限,只是在风光的表皮下是暗流涌动。 公孙贺心情不错,笑著端著美酒呷了一口,道:“有转机,有转机啦!” “或许你没看错,或许因为皇长孙,不认识他爷爷。” “啊?” 公孙敬声瞪大眼睛,心道这不是吧?亲爷孙,不认识?这叫什么事儿? “別啊不啊的,老爷子多久没去过长乐宫了,十几年了!” “皇孙一天一个样,不认识不是正常吗?” “再观察观察,我还不確定。”公孙贺意味深长的道,“总之你看到什么都当做不知道便好!” “乾坤未定,谁会笑到最后,还说不定呢。” “哼!昌邑王、赵婕妤,还有远在北地的燕王刘旦,他们真以为读懂了老爷子的心思?” 公孙敬声愣了一下,激动的道:“阿耶,听你这意思,太子表弟还有希望?” 公孙贺篤定的道:“有!” …… 掌灯时的长安横门大街青石板路被官署悬掛的绢制灯笼照亮,卫卒执戟巡行。 平民閭里的土墙內透出麻秆燃烧的微光,北闕甲第列侯宅邸的连廊还在点著鮫油长明灯。坊市的酒馆三五人群交匯,各个喝的微醺。 刘进背著手走在横门大街,心事重重,走马观的欣赏著两千多年前长安的夜景。 “真是巧了!” 身后,一名熟悉的声音传来,刘进回眸,惊愕的看著郊外老农,狐疑的道:“老爷子,您怎么入城了?” 汉武帝笑道:“来长安置办点东西,见了几名好友,喝多了点,城门已经关了,回不去了,索性就在这找个酒肆凑合一夜。” “我差点忘了,你小子莫非是个神仙?怎么算出来今天下午会下雨的?” 刘进笑了笑,道:“请我喝口酒,我和你说天机。” “嘖,你这小娃,尽会占便宜。” “走,我带你去喝酒,管够!” 一老一少並肩走在微弱的月色下,不多时便找到一处酒馆雅间。 两人跪坐,几口酒下肚,刘进才道破天机,只是给出的答案却让汉武帝傻眼了。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这是什么古时候的谚语?我咋没听过?” 还当这小子会什么神仙法术,原来不是如此。 刘进噢了一声,道:“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这些年我一直在观察天象,发现每次清晨出现云霞,定会下雨,晚上出现云霞,明日就是好天气。”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汉武帝呆呆的不知所措,心道还有这个说法?等日后自己也多观察观察。 兴是酒喝多了,刘进道:“这场雨重要吗?” “重要。”汉武帝点头道,“一个多月没有下雨,关中大旱,民间盛传天子穷兵黷武惹怒了上苍。” 刘进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是啊,所以如果能趁著下午这场雨没有下下来,天子只要做个样子,带头去祈雨,一旦雨下来,那时又会如何?” 汉武帝双目陡然瞪大,惊愕的看著刘进,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方向! 那个时候,自己在民间的威望將会极速上升,民间再也不会认为是因为他穷兵黷武导致上天不降雨。 所以……今天下午他强闯未央宫是为了这件事? 这么想著,汉武帝脸上愈加愧疚起来。 他又狠狠灌了一口酒,问道:“你还没见到爷爷?” 刘进摇头:“没。” 他期待的看著面前的老爷子,汉武帝知道他希望自己说什么,硬著头皮道:“你爷爷真是个大混蛋啊!” 刘进笑了笑,道:“不要这么说。” 你小子,你他娘的…… 汉武帝哭笑不得,好人都被你做了,你是什么都没说,坏话全部我说了是吧? 小混蛋,是一点亏都不能吃啊! 汉武帝一脸无奈,爷孙二人各怀心事,继续在这处小酒楼內喝起了酒。 第7章 老爷子肾不好啊 夜色渐深,汉武帝酒量不错,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杯酒下肚,刘进也喝的面红耳赤。 今下午在赵夫人那折腾够呛,腰酸背痛,老爷子一直用手朝后敲打著。 “说来也奇怪,见您老第一面就莫名的感觉亲切。” “对啦,小子还未请教老爷子姓名呢。”刘进看著他,询问道。 汉武帝笑了笑,道:“我啊,旁人都唤我秋风客。” “哦,秋老爷子呀。” “你呢?你小娃叫什么?” 刘进想了想道:“史进。” 他的母亲是史良娣,换了个姓而已,总不能对一个民间老头透露自己皇孙身份,他若知晓,怕以后连找人吐苦水都找不到了,还不得嚇坏了啊? 老爷子又狠狠灌了一口酒,道:“小娃,我也觉得你很亲切,实不相瞒,我在长安也有点关係,日后有什么难处儘管找我,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刘进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多重。 他笑著道:“巧了,现在就有。” “老爷子现在可否让长安执戟郎將城门打开?” 汉武帝:“……” “可否带我去未央宫转转?” 汉武帝:“……” “可否让陛下封我做太子?” 汉武帝:“……可以试试?” 刘进哈哈大笑:“看不出来老爷子骨子里还带著风趣的一面。” 他起身,走到汉武帝身后,伸著双手,给他捏著肩膀,又朝他后背敲打敲打,还別说,这技术让汉武帝很是舒服放鬆。 “別吹牛了,这叫大逆不道,咱俩今日谈话要被廷尉府的人知道,以后咱爷俩就在牢狱內吹牛吧。” 汉武帝白了他一眼,问道:“你会出卖我?还是我会出卖你?” “我还不至於是个小人。” “老爷子是不是我就不知晓了。” “放屁!”汉武帝大叫道,“你觉得我像?” “说个玩笑嘛,说实在的,我看人目光很准,第一次见你,你能放下地主架子隨我一起下水捯飭农具,我便知晓你是好相与的人,若非不然,日后见到你我也不会再继续和你多说。” “若非你我爷孙投缘,我才懒得搭理你呢。” 汉武帝咂摸咂摸嘴巴,脸上露出笑容,这小子好似天然有种亲和力,说话做事天马行空,不古板,也开朗,明明是皇孙,还能放下身段,给一名老者捏肩捶背。 这性子让汉武帝別提多么喜欢。 “好了,以后让你家奴僕给你捏一捏,就按照我这方式。” “您老身子骨还真不太好,肩膀硬的紧,还有腰也不行,我按一下就看你眉头紧蹙,你很疼吧?” “腰连肾的,您老肾也不咋样。” “胡说!”汉武帝倔强的道,“我只是在想事罢了。” “真不疼吗?”刘进捏著他的腰口。 “不疼!”汉武帝咬牙道。 “我骗你的,腰和肾没关係,別说您老了,年轻人都受不住这份力……所以,真不疼吗?” 汉武帝深吸一口气,道:“你这小傢伙!居然骗我,能不疼吗?啊?我给你捏一捏,你试试?” 刘进正色道:“其实我又骗你了,腰真的连著肾。” 汉武帝瘪瘪嘴,淡定的道:“你当我刚才没骗你吗?你真觉得我很疼吗?” “哈哈!” 夜色渐深,刘进心情好了不少,起身道:“我得回去了,不能在外过夜,父母会担忧的。” “您老今晚就在这歇著吧,夜深了,外面危险。” “谢谢咯。” 汉武帝狐疑的道:“谢我?为啥?” 刘进冲他眨眨眼,道:“因为我很孤独。” “为什么?” 刘进道:“有些事我不能对別人说,家里人不能说,只能找你吐一吐苦水,我没有什么朋友,也懒得和年轻人交朋友。” 他这个身份,哪里能交到什么真心的朋友。 “回去了,希望明天能见到我爷爷。” 汉武帝叫住他,道:“外面都是巡逻的卫士,不怕被抓?” 刘进笑道:“您老不是说有什么困难您都能帮我?卫士敢抓我?您老不给他们捶死啊?” “额。” 望著刘进离去的背影,汉武帝哭笑不得,又狠狠灌了一口酒,莫名其妙的开始大笑起来! 自七年前汉匈之战失利后,汉武大帝似乎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豪迈的大笑过了。 “这么执意要见朕?”汉武帝咂摸咂摸嘴巴,“那明日就让你见见,朕倒真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 东方泛起鱼腩白,威严的未央宫门依次打开。 清早。 刘进在太子宫吃了早膳,便对书房正在看书的太子刘据道:“阿耶,我入宫去找爷爷了。” 刘据觉得他坚持没必要,对汉武帝心里也很是不满,道:“莫要废心思了,他不愿见就算了,何必低三下四去求他?” “老头子就是这个倔脾气,他不想见的人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劝得动他。”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內部矛盾重重,我劝他多少次怀柔待民,他偏要以残酷刑罚镇压,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 “去了也是白费。” 刘进看出了父亲对汉武帝的不满,但还是坚持道:“阿耶,咱们的未来都系在爷爷身上。” “总要有人让步的,我愿意做这个中间人。” 刘据嘆口气:“傻孩子,何必呢?” “没事。” 刘进深吸一口气,招招手,带著几名奴僕朝未央宫而去。 宣室殿,汉武帝正在屏风后批著奏本,黄门苏文轻声走来,道:“陛下,皇孙求见。” “嗯,让他进殿。” “奴婢这就去回绝……啊?” 汉武帝缓缓抬眸,冷漠的盯著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宦官,苏文冷汗涔涔,道:“奴婢,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召皇孙殿下覲见。” “嗯。” 汉武帝面无表情的开口,大殿內充斥著杀伐的威压,让苏文不寒而慄,赶紧加快步伐离开宣室殿。 刘进在外等了有一会儿了,还以为今日又会和往日一样,见苏文走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刚打算离去,就听苏文道:“皇孙殿下,陛下召你入殿说话。” “啊?” “好!”刘进按捺住心中激动,道,“劳烦带路!” 第8章 汉武帝 甫一进入宣室殿,刘进就能感受到一股强大到令人不安的冰冷气氛正在蔓延。 空旷的大殿上,只有他的脚步回声一点点响起。 “孙儿拜见皇爷爷。” 刘进做足了礼仪,纳首顿拜。 “嗯。” 大殿內只有一声应答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也不见汉武帝说话,刘进偷偷抬头,却见主位上什么人都没有,屏风后隱约,能看到一名苍老的人影埋头看著奏疏。 硃笔在竹书上发出一阵阵微弱的沙沙声。 儘管只能远远看到屏风后老人的影子,但依旧能感受出来汉武帝皇帝强大的气场。 刘进一肚子话,此时却不知该说什么,站在那儿有些无措,可汉武帝至始至终就再也没有开口多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刘进终於开口道:“皇爷爷,如今关中大旱,虽昨日一场雨,但依旧未能真正解决关中困境。” “民间盗贼频起,百姓局促不安,父亲殫精竭虑,日夜操劳,想为皇爷爷尽一份绵薄之力。” “请皇爷爷准许父亲外出视察百姓,安抚民心,如此民间百姓方知朝廷心繫他们,沐浴皇恩,不再滋生事端。” 坐在屏风后的汉武帝依旧没有开口,他在思索刘进这些话的可行性。 这其实和汉武帝的执政理念依旧相背离,在汉武帝理念中,百姓若反叛,那就去平反,莫说百姓,整个朝廷职能衙门,在汉武帝眼中都不过是他的家奴,而不是与他这个君王並肩治国的臣僚! 刘进深吸一口气,又开口道:“孙儿浅薄见识,请爷爷勿要责怪,窃以为治国如种树,年祀绵远,则枝叶扶疏;若种之日浅,根本未固,虽壅之以黑坟,暖之以春日,一人摇之,必致枯槁。今之百姓,颇类於此。常加含养,则日就滋息;暂有徵役,则隨日凋耗;凋耗既甚,则人不聊生;人不聊生,则怨气充塞;怨气充塞,则离叛之心生矣。” “可爱非君,可畏非民。” 汉武帝手持书写的笔停了下来,“可爱非君,可畏非民。” “唔。” “暖之以春日,一人摇之,必致枯槁……” 汉武帝在细细品味刘进的话,最后两句是《尚书》里面的他知晓,但能用这两句论点说出这么多道理,且比喻形象生动,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臭小子,这些年在太子宫读了多少书? 他那双眸子渐渐睁开,明亮的如同一侧的铜灯,再也不复方才萎靡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炯炯有神,是欣赏,是深思,是回味。 可刘进毕竟无法看到屏风后的汉武帝,只能惴惴不安的站在大殿上,此时也不知在说什么。 只要汉武帝同意父亲去视察百姓,哪怕一日也好,最起码能让外廷臣僚知晓,太子宫还有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黄门苏文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刘进道:“皇孙殿下,陛下还要处理政务,你先回去吧。” “孙儿告退。请爷爷勿要操劳,身子紧要。” 刘进不能再多说了,今日能有机会来到宣室殿说这么多,他已经心满意足了,最起码这是个良好的开端。 …… 长乐宫建筑群,太子宫。 刘进回到这里后,便开始大口大口喝著水。 说实话,刚才说不紧张是假的,虽然没见到汉武帝的本人,虽然只是隔著屏风相见,但刘进依旧能感受到那个暴虐易怒说一不二的汉武帝的强大气场。 刘据急促走来,问刘进道:“进儿,你入未央宫啦?” 刘进点头:“算是进去了。” “算是?啥意思啊?” 刘进將刚才在未央宫的经歷,事无巨细的告知父亲。 刘据听完后,面色微变,道:“傻孩子,你爷爷的性子你不了解。” “你进諫让他准许我外出视察,他定是不会同意。” “我实话告诉你,你爷爷现在越来越不自信,他怕,怕我夺了他的权,毕竟他还活著,他还是大汉的天子,他怎么能允许我现在就夺了他的权柄呢?” “你此番建议,非但不会起效果,只会让他更加疏远於我,认为我们有心夺权。” 刘进惊愕的道:“父亲,这……不应当吧?” “大灾在即,朝廷若没有什么表示,只会让民间更加生乱。” 刘据道:“若是换做文景二帝,兴许能听得进去你的建议,你的建议都极好。” “但父皇毕竟不是文景二帝,他乾纲独断,哪里听得进別人的建议,他对待百姓从来都是残酷镇压,又怎能示好?” 或是怕儿子伤心,刘据又鼓励道:“但这不妨碍你今日的表现很好,你比父亲强,你知晓周旋,若是我来说,我定要和他吵起来。” “罢了,咱日后不去未央宫了,管他以后咋办,瞧將你紧张的,嚇坏了吧?” “他也真狠心,將对付朝堂官吏的招式全部朝你身上使,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是他亲孙子,他在装什么啊?” 刘进:“……” “听话,咱以后不去未央宫了,你也莫要忙活那么多,为父和你爷爷的事,你不要掺和。” 刘进心中哀嘆,难道最后还是要走到那一步吗?真要兵戎相见吗? 那个时候,真的能在一生都在征战杀伐的汉武帝身上取胜吗? 就在刘进心里盘旋的时候,太子宫外忽然来了圣旨。 黄门苏文带著几名內宦,手捧圣旨来到太子宫。 太子刘据立刻带著妻和刘进前来迎接圣旨。 “宣太子明日出宫,代朕安抚百姓,巡查民情,施以恩德。” 刘据一脸震惊,惊愕的看了一眼刘进。 不是吧?老爷子冰一样的心,真被儿子说动了? 刘进心里又何尝不是震惊万分,刚才他真以为没希望了,怎么转头圣旨就送到太子宫了? 老爷子这究竟什么意思?葫芦里面卖了什么药啊? “儿臣接旨。”刘据反应过来,赶紧迎接圣旨。 苏文脸色复杂,看了一眼刘据,便匆匆带著几名黄门离开了太子宫。 “额,这。” 望著圣旨,刘据一脸不可置信的看著刘进,仿佛想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细节没透露? 刘进:“阿耶,我在未央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真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你了!” “那就奇怪了,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第9章 巡查百姓 这一夜,太子刘据和皇孙刘进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汉武帝老爷子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 这还是那个乾纲独断固执己见的大汉穷兵黷武的天子吗? 不过无论如何,结果总归是好的,只要父亲明日外出视察百姓,即便只是走个过场,也能缓解现在紧张的太子宫局势。 也能让外廷多多少少给予太子宫忌惮,最起码要让一部分墙头草官吏不至於倒戈攻击太子宫。 这就足够了。 刘进今晚心情著实不错,回到后院侧殿,又独自喝了点酒,然后安静的坐在书房內看著古籍史料。 夜深了。 母亲史氏端著一碗热乎乎的羊奶送给刘进,叮嘱他早点休息。 父亲刘据也来过一次,让刘进勿要太操心。 虽然他穿越大汉的时间不久,但父母对自己的关心却从未改变过,这么个温馨的家庭,他怎么也不能再让歷史悲剧再次上演。 翌日一早。 刘进早起去找太子父亲,父亲已经换上了外出服饰,头戴远游冠,横向展筩,以铁卷梁支撑,冠配黑色缘边的白色纱质中单衣,絳色裤袜。外袍为赤色,衣衫有讲究,春夏秋冬顏色不同,夏用赤,顺应天时礼法。 腰口束赤綬,佩玉具剑,絳色皮革蔽膝。 所有的一切,都对外人展现出大汉皇太子的威严和庄重! 外面早有持戟士卒等待,马车也已准备好。 刘进有些发呆,寻日父亲温文尔雅,换上了象徵权利身份的衣衫后,简直威严的一塌糊涂。 待刘据上了马车,站在五匹健硕黑马拉著的车內,只是隨意一瞥,便尽显储君威仪! 他朝侧方的刘进微微頷首,旋即队伍整齐有序的离开长乐宫。 …… 横门大街的百姓矗立在两侧,迎接储君仪驾,百姓虔诚有礼,刘据不断朝左右百姓頷首示意,队伍一点点朝远处走去。 刘进站在横门大街的人群中,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藏在暗中的太子宫护卫並未动手,刘进便知道这是老熟人了。 他回首,看著满头半黑半白的秋老爷子正笑著看著自己,也微笑道:“您老还没出城啊?” 汉武帝笑了一下,脸上露出岁月侵蚀的褶子,道:“你傻乐呵什么呢?” “还真当太子对你一人打招呼呀?” 刘进嘿嘿一笑,跟著老爷子走出人群,神秘兮兮的道:“老爷子您厉害呀!深藏不漏!” 汉武帝心中一咯噔,心道这小子莫非知晓朕是谁了?但看他轻鬆写意的脸庞,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怎么?” 刘进道:“前晚您老说长安没有您办不成的事,果不其然,我昨日见到我爷爷了,这一定是你发动的人脉关係是吧?” 汉武帝略微沉思,然后便明白了这小子调侃自己呢,佯装不悦的道:“你这小娃,拿我说笑呢是吧?我都不知晓你爷爷是谁。” “哈哈,大度点大度点,今天不许说我爷爷混蛋了,他人还蛮好的。” 汉武帝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合著你这小兔崽子,真是每天找我,故意等我骂你爷爷我呢是吧? 看著这小子心情莫名转好,汉武帝心情也不错。 不过很快他便道:“太子出宫巡查,这貌似不是好事。” 刘进道:“为啥?” 老爷子背著手,脸上带著意味深长的笑容,道:“老头子我活了一把年纪,认识了很多朋友,官场也有几名还有,有些道理还是明白的。” “太子现在出宫巡查,这不是包揽民望吗?陛下老爷子还在位,他这么做不是惹得陛下更加忌惮?” “恩出於上,陛下还活著,百姓感恩的就当是陛下,而不是太子。” 刘进:“……” 他白了一眼汉武帝,道:“您老呀,政治上的觉悟水平还不够。” “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太子代表的是天子出巡,只是天子抽不出空档出来,所以让天子带他出来巡查,百姓们感激的也是天子,怎么可能是太子呢?” “赌一顿中饭,找人问问?” 汉武帝还在迟疑,刘进已经拉住了旁边一名小老头,问道:“老爷子,您说咱太子多么关心咱们呀!” 小老头咧著嘴道:“是哇是哇,陛下还是心系咱们的,听闻陛下还让官府发放抽水的农具,现在又让太子替他出巡关心咱们的情况,咱大汉的陛下是个心繫万民的好陛下!” 纵是这有吹嘘的成分在,但百姓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太子,而是汉武帝这个皇帝。这不免让汉武帝陷入沉思,显然自己判断错了百姓的心思。 刘进耸耸肩,盯著汉武帝看了一眼,道:“中午请我吃饭。” 汉武帝:“……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啦?” “我不管,不说话就是默认。” 汉武帝一脸无奈,这小傢伙,还真把自己当成忘年交了是吧? 不过他此时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他未尝没有忌惮过太子的权柄,尤其在七年前大汉对匈奴战爭失败后,民间支持太子亲政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强。 和汉武帝高压治民的理念不同,刘进秉持儒家温和治民,在战爭徭役赋税的多重侵蚀下,百姓太渴望一个安稳的政治形式,这才开始支持太子刘据。 刘据对他老子的看法一针见血,知晓汉武帝想什么。 但汉武帝却不知道自己儿子想什么,他们……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保证太子宫儘量少被攻訐,仅此而已,可即便如此,还是那么小心谨慎,深怕开罪了自己。 汉武帝微微嘆口气。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刘进好奇的盯著他,“別那么小气,一顿饭而已。” 老爷子哭笑不得:“我像是捨不得一顿饭的人吗?” “我只是在想,陛下此前徵召徭役军役,为何此时百姓却还夸奖当朝陛下而不是怨恨当朝陛下?” 刘进笑了一下,道:“可爱非君,可畏非民;老百姓哪有那么可怕?只要一点点小小的恩惠,他们便会感恩戴德,从古至今,他们都是最容易治理的。以民为本,国家才能长治久安嘛。” 第10章 帝心难测 以民为本,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汉武帝品味著刘进的话,莞尔一笑,道:“倒是没想到,你这娃子居然还知道怎么治理国家?” 十余年没有关注过他这个孙子,倒真未想到变化会这么大。 刘进谦虚的摆手道:“我哪里知道怎么治理国家,不过只是读了一些书籍罢了,真正要治国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说出来的,帝王权术高深莫测,我哪里会懂。” 汉武帝微微笑了一下,淡淡的道:“没有什么难的,其实帝王心术归根结底不过制衡二字,最高境界不过『无为而治』四字。” 文景二帝总是推崇黄老之道无为而治,此前汉武帝还不明白,並且很厌恶这种治国方针,他认为无为而治等同於失去国家掌控力,必须牢牢將权柄把握手中,以天子的意志为最高意志,下层贯彻执行。 只是隨著时间流逝,他才逐渐明白无为而治的道理,和他想的大相逕庭,无为並不是不作为,而是通过平衡和引导,从而实现帝王对天下的绝对控制。 这种最高境界是他求而不得的! 见刘进正蹙眉凝思,汉武帝乐呵呵一笑,道:“如何?有没有什么感想收穫?” 刘进噢了一声,道:“我不是想你的话,我只是觉得你很牛。” “嘖嘖。”汉武帝平静的道,“就那样吧。” “您老是怎么能做到瞎掰的时候,还能保持这份严肃认真的?” 噗! 你说朕瞎掰?朕把一身感悟都教给你了,你说朕现在是在和你吹牛? 见老爷子气咻咻的样子,刘进嘿嘿一笑,道:“莫论政,小心被有心人听到,咱爷俩被抓进去!” 汉武帝白了他一眼,道:“你小子怎么这怕那怕的?哪儿像男儿郎的样子?” 也就是因为太子刘据生性小心谨慎,才导致汉武帝认为他不类自己这个锐意进取的父亲。 刘进附和点头道:“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你还能这么强硬,我便敬你是条汉子!” “老爷子啊,你也一把年纪了,你此前说你是大地主,那我问你,朝廷出告湣令的时候你服软过没有?” 汉武帝哼道:“当初陛下接手国家的时候,匈奴强而汉弱,陛下服软了没?” 刘进又反问道:“那七年前李陵掛帅投降匈奴,为什么后面陛下没有继续再打了?” 汉武帝不悦的道:“你这叫胡说八道!” “你瞧瞧你,一把年纪了还喜欢和人爭辩,辩论不过还要生气,好啦好啦,不要探討这些了。” “再说了,我倒是不咋怕,反正我进去了也能出来,我是担忧你啊,你要进去了咋整?”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汉武帝愣了一下,道:“合著你这还在关心我来了?” 刘进笑道:“不然咧?你一把年纪了,万一进了牢狱,能受得住这份苦啊?儿女子孙咋办?不得担忧坏了啊?” “成了,不说这些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走。” 说完,刘进便不由分说的带头走了。 汉武帝一脸为难,递了个眼神,不远处的绣衣使暴胜之立刻离去安排。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陛下的意图,明明是亲孙子,何必如此? 一路抵达郊外。 各处庄稼前,或多或少都有官府的人,抬著龙骨车放在低矮的水渠內,抽著河流內为数不多的水灌溉庄稼。 郊外空旷,一望无垠都是庄稼地,儘管太阳即將落山,农田內依旧有许多老农在忙碌。 只是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泛起了笑容。 汉武帝感慨道:“你拯救了多少庄稼百姓啊!” “你以后肯定会成为你们家的骄傲的。” 刘进笑了笑,道:“老爷子为什么不觉得我现在就是我们家的骄傲呢?” 额。 汉武帝语结。 “老爷子,这就是你的家啊,还挺大气的,不请我进去喝杯酒?” 暴胜之脸色有些紧张,汉武帝便知道时间紧急,绣衣没安排妥当,脸上浮现一抹慍怒。 “不过天色晚了,下次吧。” 刘进再次开口,让汉武帝长舒一口气。 “对了老爷子。” “您说你们这些老人家,寻常喜欢点什么?我恰好回去,给我爷爷带点东西孝敬孝敬。” 汉武帝似笑非笑的道:“他都不咋见你,何必还要討好他?” 刘进道:“这不是要爭家產嘛,不討好他怎么爭?” 汉武帝道:“你这孝心不纯啊!” “嗯,你这样,送你爷爷一个长寿金桃,听我的,老人家都希望长寿,保管你爷爷爱不释手!” 刘进无语道:“会不会太世俗了,再说了,我爷爷也不缺钱,送这个能行么?” 汉武帝淡定自若的道:“我也不是和你吹嘘,老头子我活了一把年纪,啥人性摸不清楚。” “到时候你便知晓我多么厉害,若是真博得你爷爷开心,也莫忘了我。” “那肯定呀。” “成了,天色不早了,您老早点休息,早睡早起,身子才能健康。” “走了。” 刘进朝后挥了挥手,走在乡间小道,迎著夕阳,摘了一株狗尾巴草叼在嘴巴里,沐浴著盛夏微弱的晚风,优哉游哉的朝远处离去。 汉武帝背著手,站在原地,眯著眼,望著自家大孙子离去,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卑职知罪。” 暴胜之赶忙趁著汉武帝心情不错的时候认罪。 脾气暴虐的汉武帝果真没有为难他,只是叮嘱他道:“將这处院子买下吧,让绣衣住进来,以后这就是朕在外面的家了。” 暴胜之:“喏。” “陛下。” “卑职愚钝,在未央宫见面比这里更加方便,为何……” 他潜在的意思是,明明您和皇长孙殿下只有一宫墙之隔,只要召他去未央宫,岂非更加方便? 汉武帝面色复杂,並未回答暴胜之的话。 没有人知道这名站在权力巔峰的皇帝此时究竟怎么想的,或许……他想试一试,皇孙? 真要如此,那还有许多许多事要安排。 只是他现在也不確定,是否可行,所以要再等等。 第11章 铜桃 金色的阳光洒在两千多年前的横门大街主干道,落日后的夯土地依旧乾涸皸裂。 刘进先去了一处金器铺子,然后去了一处铜器铺子,刘进將铜桃塞入怀中,迎著落日返回长乐宫。 也不知道秋老爷子的建议管不管用,反正先试一试吧。 自从汉武帝將目光转向昌邑王刘髆和鉤弋夫人子刘弗陵后,太子宫的赏赐就越来越少。 一只纯金寿桃太奢侈,他也捨不得费这么大的財帛支出,给太子宫本就紧巴巴的財政多添麻烦。 …… “进儿回来啦?” “你最近怎么天天出宫……嗯,先不说这些了,你身上都是汗,挺脏,你去洗漱一番再来陪为父说说话。” 刘进:“……” 老爹你有点洁癖啊你。 他先去侧殿冲了个澡,然后换了一身乾净的丝绸来到太子宫中殿。 “阿耶,我前不久在外交了一名老友,挺投缘,无聊时便去找他聊聊。” 刘据噢了一声,又叮嘱道:“你是皇孙,莫要被有心人利用,想对付咱们的人很多,保不齐你那名老友是谁特意安排的,要懂得防范。” 刘进摇头道:“他不知晓我身份,父亲放心,我有分寸的。” “对了,我今日出宫买了一只铜製寿桃,打算明日入宫送给皇爷爷。” 刘据:“……” “老爷子天潢贵胄,天下財富、美女皆入他手,他现在除了追求修仙问道,还有什么物质需求啊?” “也行吧。” 刘据也没多说,试一试吧,兴许老爷子心情不错接纳了呢,总比不试好。 “父亲,今日外出巡查如何?” 刘据嘆道:“民间疾苦,岂是未央宫的老头子能理解的,真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出宫去瞧瞧,常年战爭给百姓带来的危害究竟多么严重。” “他贏了一辈子了,七年前输了一次,心態就发生变化,虽然表面上停止了兵戈,可在河西、北塞一带依旧厉兵秣马,对国內依旧徵收重税,所图不过刷新七年前失利的耻辱。” “可他不知道,民间已经不堪重负了,再这样下去,大汉国力会越来越倒退的!” “一人之私心,却要万民受苦,这是天子该有的作为吗?” 太子宫也没有外人,刘进又是他的长子,这些苦水他也只能和刘进说,之前他还会劝諫汉武帝,但老爷子刚愎自用,哪里能听进去他的话?一次两次,次数多了,老爷子乾脆就不见他了。 可是他也是为大汉著想,为他父皇生前身后名著想啊! 顿了顿,刘据面色严肃的道:“今日父皇让我出宫巡查,外廷內宫的人都在盯著,没有人能理解老爷子这用意,我也猜不透。” 他的父亲越老越是难令人琢磨,他做的事没有人能揣摩明白,这次也是一样。 “我想到了一种不太可能的可能。” 刘进忙不叠问道:“阿耶,什么可能?” 刘据目光如炬,一字一顿的道:“吸引更多的人,攻訐太子宫和我!” “父皇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废了我,给尧母宫那孽子铺路了。” 刘进:“……” “会不会您理解错了皇祖父的意思,也许这就是单纯的对您示好呢?” 刘据摇头道:“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尧母宫建成那一刻,他对我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但我现在依旧是名正言顺的大汉皇太子,他想废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总之你继续做你的事,他若改变態度便罢,如若不然,那就巨鹿见!” 刘进:“……” 老爷子是不是刘邦我不知道,但你这样子也不像西楚霸王啊! “还有一年时间,时间还足够,再等等。” “嗯?” 刘据疑惑的看著他,刘进忙道:“我的意思是,再给我一年时间,指不定皇祖父会改变態度,爹您莫急。” “哦,知晓的。” “你放心,阿耶做任何事都不会牵扯到你,一定会庇佑你安全,你勿要担忧。” 刘进心里感动,可雪山崩塌之后,我哪里还有活的希望呢? …… 第二日一早,刘进再次进入未央宫。 “劳烦通报皇祖父,我特在外打造了一只寿桃送他,希望他能喜欢。” 苏文呆怔的看他一眼,心道老子不来,你这小子倒真是坚持不懈,只是意图是否过於明显了?还有,一只寿桃就打算让陛下收下啊?你这孝心未免太过功利了! “稍等。” 苏文不敢不通传,不过即便通传了也无所谓,他篤定陛下肯定会无视,陛下需要你太子宫的礼? “陛下。”苏文小心翼翼来到汉武帝身旁,轻声道,“皇长孙刘进说送了寿桃过来给您。” “嗯。”汉武帝一边看著奏疏一边隨口道,“拿进来吧。” 苏文双眸微微瞪大,老爷子最近究竟怎么了?先是让太子那边巡查民间,现在又对皇孙送礼丝毫不抗拒? 他赶忙出去,將刘进送的寿桃恭敬的端到汉武帝面前。 汉武帝看著面前的铜桃,他气笑了,“他太子宫这么寒酸吗?拿一只铜桃来糊弄朕?” 我明明让你送金桃的! 苏文忙不叠道:“奴婢这就送回去。” 汉武帝冷漠的乜他一眼,道:“朕说了要送回去?要么你坐在这替朕拿主意?” “奴婢不敢,奴婢知罪!”苏文汗流浹背。 汉武帝沉思片刻,道:“从库府拨十万金送去太子宫,赐给皇孙使用。” 苏文震惊的瞪大眼睛,然后才道:“奴婢遵旨!” 刘进站在宣室殿外等了很久,其实他很满意了,以前他只能站在未央宫外等候,但现在已经可以进入未央宫了,只是依旧无法面对面接触到汉武帝。 少顷,苏文走了出来,对刘进道:“皇孙殿下,礼品陛下收了,您先回去吧,陛下还有政务要忙。” 刘进微微愣了一下神,皇祖父还真將这不起眼的铜桃收了,老爷子的建议奏效了啊,难道真是老人才了解老人的心思? 他赶忙道:“遵旨。” “我还有一事请求皇祖父,可否代为通传,我想去一趟椒房殿。” 苏文心道你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真以为陛下那么好说话? 不多时,他又一脸震撼的走出来,对刘进道:“陛下准你去椒房殿。” “多谢皇祖父。”刘进行了礼,便躬身离去。 第12章 卫子夫 未央宫,椒房殿。 作为未央宫仅次於天子宫殿的场所,椒房殿歷经风雨沧桑,更显尊贵和庄严。 刘进抵达这里的时候,很快便有婢女带著刘进进入椒房殿。 没有汉武帝那么神秘兮兮,大汉皇后卫子夫身穿长长的绿色丝绸长袍走了出来,卫皇后保养极好,虽已经年过五旬,但看起来也不过才满四旬的妇人。 隔辈亲在卫子夫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面带温柔的笑容,对刘进道:“进儿来了。” 和汉武帝生人勿近的气场不同,祖母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和蔼、亲切、温柔又不失端庄和儒雅贵气。 这十余年,父亲偶尔会带刘进来椒房殿探视卫子夫,不过每年也就年关和上元那几日。 最近几年,汉武帝虽然不召太子刘据入宫观政,刘据也不去宣室殿找汉武帝,但还是会来探望卫子夫。所以不似汉武帝那样,刘进对汉武帝仿若陌生人,面都不曾见过,但祖母不同。 “皇祖母。”刘进微笑道,“我这几日去外面,给您带了个礼物回来。” 刘进將在金器铺子打造出来的金釵拿出来,灯光下熠熠生辉。 卫子夫微笑道:“小傢伙长大了,你有心了,祖母很喜欢。” 刘进站在卫子夫身后,给她將金釵插入梳櫳的一丝不苟的头髮上。 她对著铜镜摸索著金釵,脸上带著笑意道:“你的眼光真好,釵子很漂亮。” 刘进笑道:“釵漂亮,也要看佩在何人身上。” 卫子夫脸上笑意更甚,“咱家小傢伙真的长大了,都会哄祖母开心了。性子也变了许多,开朗点也挺好,年幼的时候太沉闷了反而不太好。” 刘进微微一愣,还在想怎么解释性格的改变,不过卫子夫显然没有將这些事放在心上。 “今天去宣室殿啦?” 刘进跪坐在卫子夫对面的竹蓆上,卫子夫给他倒了一壶掺著冰块的美酒,隨口询问。 刘进点点头道:“是啊,去宣室殿了。” 不对……祖母怎么会知晓? 前殿那边有她的眼线?刘进心里有些腹誹。 卫子夫大大方方的解惑,道:“祖母在前殿也有些熟人,以前有很多,不过都被你祖父清理掉了,现在所剩无几。” “若是实在见不著他,就不要白费功夫了,外人看到,未必不会说閒话,认为咱们卫家人只会摇尾乞怜。” 別看卫子夫温和谦恭,但多年的皇后生涯,养出了的高贵和骄傲,他的弟弟一身正气,外甥一身傲骨,卫家从不做摇尾乞怜的狗,即便失败,也要堂堂正正。 宫內外廷的眼线都很多,刘进的一举一动別人都看在眼里,她不愿外人看自家孙子的笑话。 看来最近他的所作所为,祖母都看在眼里。 不过刘进还是道:“取得效果了不是吗?最起码祖父接见了我一次,虽然我没见到他人。” 卫子夫摇摇头,道:“没用的,你祖父性子刚烈固执,当他认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他。” “仲卿去世后,七年前外廷不是没人劝过他勿要攻打匈奴,那些反对他的丞相一个个被废的被废,被杀的被杀,可结果呢?七年前的战爭依旧失利,他反思过吗?没有的。” “很多事你兴是不了解,你祖父暗中布控了多少局,祖母也不清楚,也不是你苦苦求见就能改变他既定的决策的。” 卫子夫隱约已经感知到,汉武帝可能要对卫家一脉的势力进行清洗了,现在外廷都是他的人,各储备人才已经全部被培养出来,只要他想,隨时可以替换卫家在朝廷所有职位,只是他还欠缺一个合適的理由和契机罢了。 儘管卫子夫已经提醒过公孙贺、卫伉他们勿要犯错,但心里始终隱隱不安。 刘进沉默了一会儿,问卫子夫道:“皇祖母,爷爷他……真要废掉父亲吗?仅仅因为父皇和他执政理念不合?” 卫子夫摇头道:“不仅仅如此,还有很多原因,但也未必会到那一步。” “所以我才不能让事態发展到那一步啊!”刘进道。 卫子夫认真的看了一眼刘进,最终没有再开口劝刘进。 …… 天色还早,回长乐宫的路上,刘进一直在思考。 思考汉武帝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父亲和祖母都说汉武帝乾纲独断,性子刚烈、刚愎自用、固执,这样的帝王,似乎天生带著强大的气场,想要改变他的心態,似乎並不是那么容易。 不知不觉间,刘进对汉武帝似乎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总而言之,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进儿回来啦。” 刘据正在和太子太傅石德坐在凉亭內探討学问,远远地便看到刘进走来。 “父亲。” “见过石太傅。” 石德微微頷首,又对刘据道:“殿下,微臣先行告退。” “恭送老师。” 等石德离去后,刘进才道:“太傅来此做什么?” 刘据道:“无他,教我儒家书籍。” “哦。” “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怎么,又吃了闭门羹?” 刘进点点头。 刘据安慰道:“我早与你说了,老头子一身荣华富贵,怎会看上你的铜桃?” 刘进道:“不是这个,铜桃他收下了。” “啊?” 刘据愣了一下,心道老爷子最近怎么越来越古怪了,莫非真被进儿的坚持不懈打动了? 就在他愣神之际,未央宫那边又派太监过来,赠送了十万金送到了太子宫,说是赏赐给刘进的。 这让刘据更加的惊愕。 “进儿,这……” 刘据面上带著微微的激动,他已经记不得多久,汉武帝没有赏赐过太子宫了…… 刘进也有些发愣,他越来越觉得汉武帝神秘莫测了,每次去求见他都吃闭门羹,但礼物收了,还知道回礼。 这倒是挺懂礼貌的? 不过刘进觉得他的坚持还是得到了回报,最起码汉武帝对太子宫的態度已经有些鬆动了。 刘进嘴角微微上扬,儼然已经被钓成了翘嘴。 …… 未央宫。 汉武帝背著手,站在宣室殿外,居高临下的俯瞰宫城,若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他背著的手后面,正在把玩著巴掌大的铜桃。 “参见陛下。”绣衣使暴胜之躬身拜謁。 汉武帝眯著眼,对其道:“你將儒家书卷拉去农郊別苑去,皇孙若出宫再告诉朕。” “喏!” 第13章 亲自考教 今日一早,汉武帝早起,站在观象台的高台上,默默的看著天空。 他已经一连数日都有这个习惯,苏文也不知汉武帝在做什么。 “今日要下雨了吗?” 公孙卿微笑道:“未有雨,卦显。” 作为汉武帝身边仅存於世的方士,公孙卿此时还是深受汉武帝的信任。这十余年期间,汉武帝为追求长生,耗费財帛无数,眼看著经济即將支撑不住,汉武帝才被迫放弃追求长生的宏大理想,但他依旧留下了公孙卿为郎官,並且时常召其入宫。 “是么?”汉武帝没有看他,抬头看著天空中微微露出的朝霞,略有所思。 “黄帝时封则天旱,乾封三年。”公孙卿开口。 汉武帝反问道:“天旱,意乾封乎?” 公孙卿恭敬的道:“是矣。” 噼里啪啦,宛如鞭炮一样的暴雨,在两人谈话后没多久,就开始从天而落。 公孙卿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脸色尷尬,赶忙找补:“陛下感念上苍,天子祈雨,上天岂有不降之理?陛下已感念上苍,成仙不远矣。” 汉武帝微微回首,问道:“你说朕已快成仙,可以沟通天下神仙了?” “是矣。”公孙卿回道。 汉武帝想了想,对左右道:“来人。” 公孙卿一喜,陛下又要赏赐自己了,这些年他已不知从汉武帝身上获得了多少赏赐。 “给他腰斩了吧。” 说罢,汉武帝背著手离去。 本书首发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公孙卿瞪大眼睛,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陛下,陛下饶命啊,这,这……微臣不知何罪,陛下。” 他的呼声汉武帝已经听不到了,留下的只有汉武帝自嘲一笑。 “都在骗朕,谁真心待过朕?” …… 幸运的是,征和元年这场大旱,比起六年前连续三年未降雨要好了很多,最起码只维持了一个月,还不至於给国家造成动盪。 六年前连续三年的大旱,让汉朝损失之经济何止兆万! 刘进撑著雨伞,买了两壶好酒,朝郊外走去。 待抵达秋老爷子府宅外,叩了门扉,门子前来迎接,道明来意后,便领著刘进入府。 “老爷子!” 刘进在正厅见到了秋老爷子,热络的將两坛酒放在案牘上,笑著道:“请你的!” 汉武帝微笑道:“心情不错,看来见到你家老太爷了?” 刘进道:“倒也没有,但他收了我的铜桃。” “老爷子你真有本事啊,你说的果然没错,多谢咯。” 汉武帝笑容满面,淡淡的道:“小子,论猜测人心,我还没错过。” “厉害厉害!” 刘进给他倒了一杯酒,陶杯內的酒水並不多,汉武帝不高兴的道:“瞧你小气的,这点酒都捨不得。” “少喝点,您也一把年岁了,喝多了对身子不好。” “没看出来啊,老爷子家中藏书汗牛充栋,您还是个钟爱读书的老头儿。” 正厅內隨处可见各种竹卷书籍。 汉武帝笑道:“多读点书,才能多知晓道理,明白事理,你这小娃读了多少书?” 刘进道:“略读了一点。” “何为则民服?” 刘进脱口道:“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汉武帝微微頷首,隨手將竹书丟到一旁,又拿了一卷过来,问道:“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 刘进对道:“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飢矣。” 汉武帝有些意外的看著他,问道:“论语孟子,你都背出来了?” 刘进笑著道:“都略读了一点。” 汉武帝又问道:“帝王之业,草创与守成孰难?” 刘进沉思片刻,认真的道:“老爷子这问题问的有点深啊。” “不过我认为守成比较难。” “为何?” 刘进道:“帝王之起,必承衰乱,覆彼昏狡,百姓乐推,四海归命,天授人与,乃不为难。然既得之后,志趣骄逸,百姓欲静而徭役不休,百姓凋残而侈务不息,国之衰弊,恆由此起。以斯而言,守成则难。” 汉武帝若有所思,然后深深看了一眼,你这叫略读了一点书? 朕怎么不知道你骨子里还带著这么谦虚的劲呢。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不由信服,道理摆在这呢,不服也不行。 只是老爷子的脸色却显得不高兴起来,阴阳怪气的道:“你该去做御史,这样就可以劝諫天子了!” 刘进没听出他的意思,莞尔一笑,又给他倒了一壶酒,道:“成了成了,莫说这些,我也就和你吹吹牛,哪儿能有本事去劝諫天子?” “兴许可以呢?” 刘进挥挥手,没有继续探討下去的意思。 “对了,我让你送金桃,你怎么送铜桃了?” “家里没钱吗?我可以借你一些。” 刘进摇头道:“也不是没钱,我家老爷子对我並不太友好……我送个铜桃先试一试,他若对我还不错再送金桃。” “我祖母对我就不错,所以我顺便送了他一个金釵。” 听到这里,汉武帝脸色微变,指著他大怒道:“你!” “怎么了?” 刘进狐疑的看他一眼。 汉武帝努力平復心情,然后才道:“你这不是厚此薄彼吗?若是被你爷爷知晓该多伤心?” 刘进道:“他怎么会知道?再说了,他恐怕也看不上我送的东西。” “倘若看不上为何会收下?倘若你祖母告诉他真相呢?” 刘进道:“他也不见我祖母,没关係的,不会知晓。” “总有败露那一刻,你想过吗?” 刘进认真的思考一下,道:“老爷子说的有道理……嗯,下次吧,我再送他一个金桃。” “意义不一样了!” 刘进道:“老爷子,我怎么感觉你比我爷爷还在乎这些?” “我这是为你好。” 刘进点了点头道:“也是,您老一番心意我领了,送都送出去了,我总不能问他再要回来,对他说,哦,老爷子,我给你送的便宜货,给奶奶送了个好东西,你再给你补一个……这不是更难看吗?” 听了这话,汉武帝面颊微不可察的狠狠抽搐了一下。 第14章 你觉不觉得我像条狗 外面雨潺潺,屋內一老一少都跪坐在位置上各自沉思。 汉武帝时不时会看向刘进一眼,只是无人知晓他此时心里想什么。 十余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太多,小傢伙这些年累积的知识学问完全够用了…… 刘进却在思索著这些日子的种种,心里颇不是滋味。父亲劝他,卫子夫也劝他,所有人都觉得他没必要如此低三下四去討好他的爷爷,毕竟他也是天潢贵胄,大汉的皇孙,何必委屈自己。 他做的一切外人也都看在眼里,恐怕很多人都觉得他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刘进也会这么想,可他又能改变点什么呢? 杀了江充、苏文这些巫蛊之祸的始作俑者吗?真要到那个时候,即便没有江充,也会出现王充、李充。刘进认为根本原因不在这些人身上,所有问题源头都在他的祖父汉武帝身上。 只要汉武帝心里还想著將大汉这柄权力大棒交给別人,依旧会爆发这场祸端。 论军事能力么?估计他和他父亲加起来,能被汉武帝秒成渣滓。 虽然他欣赏父亲的果敢,但没太大的用,除非卫青和霍去病能復活,兴许还有可能。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汉武帝好奇的问刘进。 刘进自嘲一笑,开口询问道:“老爷子,你觉不觉得我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啊?” 汉武帝愣了一下,扬声道:“胡说!” “何故贬低自己?” 刘进嘆口气,道:“我每日想尽办法去尽孝问好我家爷爷,却总会被拒之门外,我的所作所为,我爷爷身边人都看在眼里,可我却依旧恬不知耻的凑上去,並且乐此不疲,即便如此,依旧没办法得到爷爷的接见。” “这难道不像摇尾乞怜的狗吗?” 汉武帝厉声道:“谁敢?” 看著刘进颓丧失望的神色,汉武帝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鼻头竟有些发酸,他一辈子强硬,少年登基御极,大权在竇太后手中,隱忍数年,方才掌控权柄,锐意进取,先西南、滨海出兵,后匈奴。 他从未有过什么细腻的情感,一辈子刚直,不知情为何物,陈阿娇、卫子夫包括现在的赵夫人等等,於他而言,不过只是玩物,也从未对他们吐露过內心的任何情感。 作为皇帝,他是合格的,君威从不可测。 垂垂暮年后,他依旧是那个狠厉绝情的汉武大帝,可看著自己孙子今日真情流露,却不知为何忽然共情了起来。 “孙子孝敬爷爷天经地义,谁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皮!”汉武帝扬声开口。 刘进瘪瘪嘴,“您老虽然有点人脉,但於我而言也仅仅只是有一点人脉而已,算啦,我就对你吐槽吐槽心声,知晓你为我好,但您老呀,现在也帮不了我什么。” “能不厌其烦的听我吐槽家里的糟心事,我已很开心了。” “家里有铁锅吗?” 汉武帝:“?”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有福了,给你露一手。” “隨我去厨房。” 汉武帝頷首,起身,带著刘进走出中厅。 “我都怀疑这是不是您老的家,厨房都认不得在哪儿啊?” 汉武帝一脸尷尬。 不过好在在绣衣的率领下两人终於抵达厨房。 铁锅在这个时候还不常见,菜餚多以蒸煮为主,不过去打一柄铁锅回来却也不难。 “好好看,好好学,以后让你府上厨娘给你做,我就露一手,看好咯。” 油在铁锅內噼里啪啦作响,几条鯽鱼放入铁锅开始煎,姜蒜酱油下锅,香喷喷的红烧鯽鱼出锅。 鸡块在铁锅內炒的金黄,大量的蒜姜放进去,虽然没有辣椒,但依旧香气四溢。 老爷子垂涎欲滴,看著香喷喷的鸡和鱼出锅,他顿时味蕾大开。 菜餚上桌,又倒了两壶酒,也不讲究什么分食不分食,刘进大咧咧和汉武帝对坐。 “搞一口。” 汉武帝早习惯这小子的性子,呵呵一笑,一口烈酒下肚,顿时齜牙咧嘴。 他试探的夹了一块鸡肉放入嘴巴,黏糊嫩烂,入口即化,不由双目瞪大,竖起拇指:“好手艺!” “这是啥做法?我从未吃过如此美味佳肴。” 刘进笑著夹了一块鸡肉放入嘴巴中,大腿抬起,一只手搭在腿上,端著烈酒狠狠灌了一口,样子颇为豪迈。 “也就是我在家中无人让我下厨,不然早就让父亲母亲都尝一尝了。” “咋样?合口不?” 汉武帝笑著道:“很好吃!我一辈子没吃过如此美味的菜餚。” “下次让厨子照著这种办法给你做便是。” 刘进给一边將菜餚塞入口中,一边给他夹著菜。 “你老看我做什么呀,你吃呀。” 汉武帝已经吃饱了,老了之后,身体机能也开始下降,吃一点就开始饱了,只能慈祥的面带笑容看著不顾形象大吃大喝的刘进。 站在门外的绣衣只是微微朝里看了一眼,眸中皆是震惊。 此时的陛下,哪里还有往日的威严,倒真像长安农郊的老翁,宠溺和蔼的看著孙子大吃大喝。 “对啦,老爷子家中没子女吗?” 汉武帝微微摇头道:“没有。” 刘进忙道:“抱歉,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您老好歹也小有家资,为何没有家眷?” 汉武帝微微想了想,开口道:“我青年时性子暴烈,家眷们皆受不了我的脾气纷纷逃走,如今才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刘进嘆口气,道:“要么认我做个干孙子,把这诺大的家业过继给我吧,嘿嘿。” 汉武帝面带笑容:“咋?见几面就打算谋我的家业啦?” “得看你日后表现了,多孝敬孝敬我,我可以考虑。” 刘进笑道:“那就一言为定。” 当然了,刘进哪里能看得上老爷子这点家资,家產再多,比得上未央宫吗?他只是不愿再和老爷子聊沉重的话题,问老人家的伤心往事总归不好。 汉武帝多么精明,自然知晓刘进在转移话题,这小子……说话做事,真的有头有脑,也很会照顾別人的感受,和他相处,如沐春风,令人舒畅。 第15章 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 大雨渐渐停歇,刘进挥手作別。 “我送送你。” “不合適吧?”刘进道,“那走吧。” 汉武帝:“……” 这小子,总是那么跳脱,说他儒雅端庄,时不时他总是能让你哭笑不得。 雨后的田野,一望无垠,麦子已经收割完毕,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灌溉犁地、种植冬麦。 到汉武帝时期,北方已经不怎么种植粟、黍,小麦取代了二者成为核心粮食作物。 几名官府差役,正在不远处的道路上徵收税收,今年夏日大旱,粮食本就减產,但赋税却没有减轻,小民们无不苦苦哀求,但沉重的税收却不会因为任何人可怜而停止徵收。 “徭役艰辛劳西戎,国家兴旺何时终。” 刘进微微嘆口气,在后世无法切身体会到赋税的严苛,现在切身看到了,多少会有些共情。 汉武帝停顿了脚步,默默的看向不远处,对刘进道:“听你的意思,似乎觉得不该徵收这么多税收用来打仗?” “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 汉武帝摇头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刘进道:“我说陛下在此前已经做的很好了,已经打出来了汉人的血性和天威,该收一收了。” “连年的征战,国家一切经济资源全部要为战爭让步,民间苦不堪言,是时候停一停与民休息了。” 汉武帝反问道:“你觉得陛下攻打匈奴错了吗?” “没错。” 刘进道:“但是不是可以稍微停一停,让百姓好好休养休养呢?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汉武帝道:“自始至终朝廷徵收最多的都是商人税收,而不是农民。” 刘进白了一眼老爷子,道:“老爷子这想法可不太对哦。” “陛下为战爭需求,固然徵收大量商税,算緡告緡出来,哪还有商人敢经商呢?盐铁收归国家,固然使得朝廷短期获取巨额財富,却破坏了商业平衡。那最后商人们还敢经商供国家发动战爭吗?他们当然不敢啦,那怎么办?將目光投向农民啊,大量购买兼併土地,商人转变大地主,挤占农民生存空间,这不是更加可怕吗?” 如果这些话,是朝臣说出来的,可能现在已经被汉武帝给处理掉了,又或者已经被调离到偏远苦寒之地为官。 汉武帝越到晚年,越不容许任何人质疑他的治国方针,这无异於否定他一生功绩,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 久而久之,朝廷已无人敢和汉武帝说一句真话,看似他已实现了中央彻底的集权,但隱患却处处都是。 可当刘进说出来这些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质疑,不是发怒,而是在认真思考。 “你,很有见解。” “你为什么会懂得这么多?” 刘进笑道:“老爷子少见多怪,我父亲比我懂得还要多呢。” “没有!” 他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一味的劝朕与民休息,不会有这些一针见血的见识。这是你自己的见解,他敢肯定! 刘进:“啥?” “没什么,你很优秀,將来一定会有一番成就!”汉武帝脸上抑制不住的欣赏。 “都知道的事,就不用特意强调啦。” 刘进挥挥手,“走了,您老早点休息,早睡早起。” 汉武帝:“……” 说两句话又开始没正形了,这臭小子。 …… 夕阳洒在金色的皇宫建筑群上,给这座千年古城披上了一层庄严神秘的面纱。 刘进刚入宫,就看到表叔公孙敬声从宫內走了出来。 他狐疑的看了一眼公孙敬声,走了过去,询问道:“表叔。” “哦,进儿呀,有事吗?” 公孙敬声面带微笑,最近心情还算可以,尤其得知刘进和老爷子的关係正在改善。 “早过了下值的时间,您怎么现在才出来?” 公孙敬声脸色微微有些紧张,忙不叠道:“哦哦,衙门还有点事要忙碌,我处理点事。” “哦。” 刘进点点头,公孙敬声招招手离去。 望著他的背影,刘进若有所思,他出来的方向显然不是太僕衙门,分明是未央宫內城。 莫非……现在他已经和阳石公主有了染?已经开始贪污了? 这半个月刘进一直將目光放在老爷子身上,差点忘了巫蛊之祸事件的起始,就是因为表叔公孙敬声的贪污被下狱,然后又被供出来他和宫內阳石公主通姦,最后丞相公孙贺和太僕公孙敬声双双被汉武帝处死。 刘进心事重重的回到长乐宫,找到刘据,道:“阿耶,明日我想去一趟太僕衙门。” “做什么去?”刘据好奇。 刘进道:“去看看表叔。” “嗯,去吧,莫要耽误你表叔办公。” “好!” 翌日一早,刘进早起,穿过未央宫外郭,很快便来到太僕衙门。 太僕官职是延续秦朝,本是养马的官。最开始太僕负责的是皇帝的出行车辆管理和给皇帝拉车的马匹管理。 从汉初直到文帝时期,汉朝都奇缺马匹,马匹无比精贵,经过文帝、景帝二人的积攒,大汉的马匹逐渐多了起来,尤其到汉武帝时期,大汉的战马已经多达数十万,这些都是文景之治给他积攒的家底,他才有资格和匈奴开战。 而太僕职能也愈发重要,不仅掌管皇帝的私人马匹,还掌管天下战马的管理职能。 当刘进出现在太僕衙门自报身份后,几名郎官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瞥向刘进,显然是刘进常常在宣室殿外求见汉武帝的事跡被传了出去,现在外廷都知晓了。 这些事也瞒不住,总有人和太子宫不对付,至於是谁,刘进也不得而知。 “表叔。” 公孙敬声见到刘进有些意外,笑著道:“进儿呀,你怎么来了?” “来和表叔学一学怎么管理马政。” 公孙敬声道:“你哪儿需要学这些事儿,多学为君之道才是正事。” “不过你想学,表叔就带你都转一转吧。” “嗯。” 他站在放著竹书的木柜前,隨意翻阅著太僕衙署內的藏书。 “民算赋长安左扶风合计三千四百万钱……” 刘进好奇的问公孙敬声道:“算赋是什么?” 第16章 贪污 公孙敬声笑著道:“都是问民间收的马钱。” “民间年满十五到五十六岁之间,每年都需缴纳一算一百二十钱,用来补充兵器和养马。” “七岁到十四岁之间,每年还要缴纳20钱口赋,以供养天子。” 刘进呆呆的看著他,公孙敬声却疑惑的道:“怎么?” 刘进摇头道:“没怎么,我长见识了,多谢表叔。” 他本以为百姓只要缴纳田税和徭役就行,实在没想到还有养马钱、养天子钱。 国家没钱了,就想办法压榨基层百姓,豪强和权贵们可以通过钱財免除一切徭役,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平民百姓。 刘进又隨意翻著帐簿竹卷,看著一卷卷帐簿,刘进又抬头看著公孙敬声,那眼神让公孙敬声有些疑惑和不解。 “怎么了?” “没什么,表叔我走了。” 他果然已经开始贪污了! 虽然大额数都没什么问题,但一些零星小额却全部都有问题,几十钱几百钱,全国三千万人口加起来,单这些零星的边角料,数额都已经庞大到惊人了! 望著刘进离去的背影,公孙敬声有些腹誹,心道他怎么怪怪的,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不过很快他便摇摇头,应当不可能,这些帐簿如此复杂,他哪里能看得出什么东西来? …… 宣室殿。 汉武帝正在埋头看著奏疏,绣衣使暴胜之拜謁,躬身道:“启奏陛下,皇孙今日去了太僕衙署。” “哦。” 汉武帝头也没抬,继续看著奏本看著,时而眉宇紧蹙,时而蹙的更狠,显然有什么事令他不满。 他快速用笔批阅:“汝当安分治国,朕身安好,勿来长安。” 这是一封燕王刘旦的奏本,近日来汉武帝身体多有疾,刘旦祈求来长安侍奉汉武帝,不过被他拒绝。 “他去太僕衙署做什么?” 汉武帝將奏本扔到一旁,抬头盯著暴胜之。 暴胜之道:“听闻是隨公孙太僕学习学习马政。” “几名太僕官私下议论皇孙。” 汉武帝蹙眉询问道:“议论什么?” “多是皇孙最近求见陛下被拒,招来非议。” 汉武帝冷笑道:“果真如他所言,他们真將朕的皇孙当成摇尾乞怜的野狗啦?” “活腻歪了!”汉武帝英眉倒竖,满脸杀气。 “去告诉杜周,让他以此类人非议皇孙罪,给朕诛杀了!” “遵旨!” “等等。” 汉武帝起身,缓缓地来到宣室殿外,背著手问一旁暴胜之,道:“你觉得朕的皇孙如何?” “皇孙殿下仁孝聪慧,有情有义。” “为何说仁孝聪慧?” 暴胜之斟酌了一下,道:“能与陌生老人相谈甚欢,丝毫没有皇孙架子,尊敬老者,孝也。” “龙骨车利国利民,聪也。” 汉武帝眯著眼:“有情有义是不是意味著注重情义颇显软弱?” 暴胜之不敢在回答了,他怎么回答都会引得汉武帝不满,这也不是他能继续作答的,於是道:“臣愚钝。” 汉武帝挥挥手:“去办差吧,盯著他,出宫再来和朕说。” “遵旨!” 汉武帝背著手,站在宣室殿外,面颊略显苍老,眼袋很重,闔目后更显威严。 “朕之江山,你能拎得动吗?”他喃喃自语,“那朕就在教教你吧!” “臭小子,算是爷爷这些年对你的亏欠,哼,將好东西送给你祖母,她能比朕更重视你?” …… 长乐宫建筑群,太子宫。 刘进回来后,便第一时间找到了太子父亲刘据。 “阿耶,关中才歷经大旱,民间徭役繁重,皇爷爷有没有下旨给与关中免除今夏赋税?” 刘据摇摇头道:“国家缺钱,皇祖父怎可能放弃关中这么大的税收,半年关中之税收,何止数千万。” “您当上奏祈求皇祖父。” “今日我出宫方知小民之不易。” 他很难想像两千年前的贫穷和苦难,这是他两世为人都不曾看到的,以前总说著爱民,可什么是爱民啊,不在这个层次谈什么爱民,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 以前他不是达者,但现在他是大汉皇孙,他有这个义务,尤其见识了民间疾苦后。 刘据微微頷首:“吾儿至仁,此君子之道,吾明日便上奏。” 刘进点点头,今天他的目的不是这个,於是又道:“阿耶,您可否召公孙丞相和公孙太僕来太子宫赴一趟晚宴。” “为何?”刘据不解。 刘进道:“有些事我要和他们说,这很重要。” 当时公孙贺来太子宫见你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你们都在做什么啊?刘据一脸疑惑,不过还是道:“我这便命人召他们入太子宫。” “好!” …… 掌灯时分,长信宫灯將长信、长秋、大夏、临华等殿照耀的如同白昼,隨处可见鎏金油灯。 太子宫已经备好了食物,布好了低矮的案牘,刘据和刘进分坐在主次位,等待著丞相公孙贺父子到来。 值得一提的是,汉武帝为加强中央集权,已经削弱了丞相的职能,大將军大司马的职位似乎已经凌驾於丞相之上。 自卫青死后,这个位置一直处於悬空状態。 殿外传来脚步声,公孙贺和公孙敬声父子恭敬走来,先按君臣礼拜謁太子,然后才以家礼打了招呼。 “都落座吧。”刘据开口。 公孙贺落座后,便好奇的询问道:“太子殿下召我和犬子来所为何事?” 刘据摇头道:“姨夫,是进儿要见你们。” 公孙贺狐疑的道:“进儿有事?” 刘进將目光停留在公孙敬声身上,淡淡的开口道:“表叔贪了三千万款事,姨爷爷知晓吗?” 公孙贺倏地一愣,惊愕的看著公孙敬声,旋即面色大变,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怒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公孙敬声心里紧张万分,脱口道:“哪有三千万钱,顶多不过千九百万钱罢了。” “表叔果然贪了。” “这……”公孙敬声低著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会如此蠢,这不是变相承认了自己贪污军费的事实吗? 第17章 想办法搞钱补窟窿 公孙贺猛地起身,手持陶壶,作势就朝公孙敬声砸了过去。 “畜生!” “一千九百万钱,你还敢说罢了,是不是嫌贪少了?!” “老子打死你这畜生,送给陛下谢罪!” 公孙贺不是做戏,速度奇快,脸上带著出奇的愤怒,看样子是真有打死公孙敬声的打算。 好在刘据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公孙贺。 “姨夫,姨夫!” “冷静点!” 公孙贺喘著粗重的气,眸子泛红,撩袍便跪在了刘据面前,刘据赶紧侧开身子,刘进也跑过去將其拉了起来。 “姨夫,你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快起来!”刘据开口劝他。 公孙敬声也赶紧跪在了地上,只是离公孙贺有点远。 公孙贺悲哀的开口,道:“殿下,而今太子宫形势岌岌可危,陛下对太子宫愈加忽视,老夫是殿下最坚定的支持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含泪开口,语气悲愴,脸色绝望,道:“暗中盯著太子宫的人很多,但凡一点错误,都会对殿下形成致命打击。” “一千九百万钱啊,剋扣了一千九百万钱!” “若是仲卿和去病还活著,陛下或许不会为难我们公孙家,但现在,只要此事被陛下发现,公孙敬声去死不要紧,但这会牵连殿下啊!” 现在风波诡譎的局势,公孙贺已经有所感应,陛下已经提议將刘屈氂再次提拔成为右丞相,和自己这个左丞相併驾齐驱。 虽说陛下在外似乎和皇孙有所交谈,但汉武帝什么心思,他哪儿能猜的透? 谁知道太子的位置会不会稳定下去,尤其这些年陛下和太子的分歧越来越大,对太子越来越忽视。 任何事都未必不会成为废太子的导火线。 因此当他听到公孙敬声惹来如此大的祸端,才会这么紧张和害怕,若是太子真出任何问题,公孙家別说延续荣华,会不会被屠都说不准! 只要陛下另立他人,那和太子沾亲带故的所有外戚势力,以陛下那狠毒的性子,都会毫不念及旧情的全部给杀了。 汉武帝是一名天生的政治家,没有任何情义可言! 刘据此时也感到了棘手,正沉思之间,刘进开口道:“姨爷,事情已经发生,考虑太多於事无补。” “儘可能的补救才是我们当下要做的,就算杀了表叔,又能如何呢?” 刘据惊愕的看了一眼刘进,心里不由感慨自家儿子长大了,遇事从容淡定,还能给出合理建议,他不由微微頷首道:“进儿说的对。” 刘进又问公孙敬声道:“表叔,一千九百万钱现在在何处?” 公孙敬声到现在还有些发懵,他不知道刘进究竟怎么发现他贪污的,昨日虽说他去了一趟太僕衙门,翻阅了帐簿,可那也就隨手看了一点,怎么就肯定自己贪污了?他想不明白。 “额,这钱……我偷偷全部去置地了,还在外收养了几,几房小妾,给他们赠送了一些钱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连连认错:“我错了。我也是一时糊涂啊,以为那些零星的小钱別人看不出来,或许……或许陛下不知道,我以后不做此事,陛下未必会发现,只要太子和进儿不说,没人会知晓的。” 你真当未央宫那个皇帝老了,糊涂了?他怎么可能会察觉不了? 察觉不了你最后为什么会被下狱,连带你和你爹都被他给杀了? 公孙贺怒火中烧,刚要开口怒骂,刘进便阻止了他,继续问道:“置办的地最快时间给卖了,送给女人的钱能要回来就要回来。” “儘快把这件事办好,然后看看还差多少缺口,我太子宫给你添补一些,快些將这些窟窿给补上才是正办。” “莫要心怀侥倖,任何事都没有侥倖可言,此事表叔和姨爷,你们儘快去办,办好就立刻来稟报。” 公孙贺忙不叠道:“好,老夫现在就去办事。” “走!”他狠狠瞪了一眼公孙敬声。 刘据將两人送到殿门前,背著手目送公孙贺和公孙敬声离去,然后若有所思的看著刘进。 “怎么了,阿耶?” 刘据笑了一下,道:“没怎么,就感觉你变了很多,比阿耶强,遇到事了並未慌张,儘可能的解决,也没有责怪任何人,更没有担惊受怕,这才是君子的担当,好孩子。” 刘进嘆了口气,微微摇头,道:“希望能填补上窟窿吧,此事若真被皇爷爷知晓,后果真不堪设想。” 刘据深以为然的点头,脸上也浮现了愁容。 …… 离开太子宫,天色已近黄昏,公孙贺行走在横门大街,公孙敬声紧隨其后。 “你有没有觉得,进儿似乎变了很多?” 公孙敬声:“?” “爹,说实话,我以前就没怎么关注他,是以……我並未觉得他有什么改变啊。” “他你比强……很多!” 公孙敬声:“……爹,你勿要这么伤我。” “滚你娘的!要不是你干的好事,何至於此?赶快滚回去卖地!” “哦,好。”公孙敬声忙不叠撩袍朝前走去。 微弱的灯火下,公孙贺回望未央宫,又想到今日刘进的表现,不由感慨,这或许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遇到如此大事,老夫身为丞相,都有些心慌意乱,明明此事关乎太子宫存亡之大事,就连太子听闻都失了神,唯独他却能保持清醒,没有责怪公孙敬声,没有一句怨念,有的只是如何查缺补漏,儘可能的挽救事態。 这种品质,似乎已经胜过了太子。 以前公孙贺没怎么关注皇孙刘进,今日之后他似乎对刘进有了不同的认知。 这样的人格魅力,或真能打动老爷子也说不定。 太子的这条船,已经风雨飘摇,能依靠刘进这个浆撑住现在的局面吗?老爷子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太子这段时间,一定不能出任何事,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继承皇位啊! 起风了。 “树欲静,风不止……宫內那群人,绝不会准许太子宫风平浪静,老夫究竟还能做什么,才能帮到太子呢?” 第18章 难题 夏末的这几天,长安陆陆续续都在下著雨,久旱之后的甘霖令人欣喜若狂。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 太子宫。 当刘据告诉刘进,公孙敬声的缺口还有三百万金的时候,刘进人都快麻了。 太子宫这么多年的赏赐,在父亲年幼的时候都的七七八八,那个时候汉武帝对刘据寄以厚望,赏赐不断,也给刘据在长安城南建设了博望苑,准许他招揽门客。 刘据对门客幕僚也很大方,钱的很快,到后面父子渐渐疏远,太子宫也就很少获得额外赏赐,多都是宫內定例俸禄。 就算加上上一次汉武帝赏赐的十万金,太子宫最多也不过只能凑到百万金,还有两百万钱的窟窿怎么才能给填上? “暂时先別让表叔將钱发出去,等凑齐后,再统一发下去,那时就以统计疏忽为由,下面也能接受,陛下顶多惩其办差不利,性质截然不同。” 刘据深以为然,但还是忧心忡忡的道:“两百万钱该如何才能得到?” 刘进安抚道:“阿耶,你也莫要著急,让姨爷和表叔也莫要著急,和往日一样,莫要露出什么马脚,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余下的事慢慢解决。” “嗯。” 说实话,若非公孙贺和公孙敬声是刘进的亲戚,又还是坚定的太子党,刘进真不想管这破事。 公孙敬声胆子也太大了,一千九百万钱,多少军人的养马钱,就这么被他给剋扣贪了,简直胆大包天,难怪汉武帝要杀他,死不足惜。 但这些想法,刘进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默默的放在心中。 这烂摊子刘进肯定要给公孙敬声收拾,不能让公孙敬声成为汉武帝清洗太子党的理由,至於以后汉武帝会不会找別的突破口,刘进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將眼下一关给过了。 他作別了刘据,独自来到后院的凉亭內坐著发呆。 该怎么才能最快速度得到两百万钱呢? 盐铁酒已经被纳入朝廷手中,这些东西刘进肯定没办法碰,短时间內刘进想到了几种可行的方案。 第一,製作各种豆製品,豆腐脑,豆腐,臭豆腐等熟食,此类豆製品在淮南国有卖,但还没传到长安,若他现在製作,也能赚钱,但小成本创业对普通市民来说足够了,对刘进来说现在缺少足够的时间。 第二,直接从长安和洛阳大量购买丝绸、漆器经河西走廊销往西域……也是时间不够,一趟来回,巫蛊之祸恐怕都已经结束了。 第三,改良织机,提高麻布、丝绸的生產能力,他在后世读过许多古代的史料,涉及方方面面,主修的又是歷史,知晓纺织机的製作过程。 可还是同样的问题,时间依旧不够。 刘进一筹莫展,除非能在盐铁酒这些暴利的生意上做文章,不然根本无法短时间能获得两百万钱。 刘进心事重重的来到太子宫藏书馆,太子宫藏书很多,父亲爱好广泛,百家精华书籍都有收藏,他隨意瀏览,以期找到灵感。 忽然一则阴阳家邹衍的书籍吸引到了刘进。 “秦长安西凡二十里有山成墨,植被甚少,蔚为奇观……” 煤山? 刘进有了想法,火速离开长乐宫,骑上马匹,直奔长安西郊二十里寻找。 …… 未央宫。 绣衣使暴胜之拜謁汉武帝,躬身道:“陛下,皇孙出宫了。” 汉武帝嗯了一声,道:“去郊外。” 他以为刘进这次出宫又是去找自己的,只是在城郊等了一个下午,依旧不见刘进到来,不由有些失落。 刘进早早抵达了长安西郊二十里,也找到了山脉,確实是煤山不错。 虽然盐铁酒被纳入官营,但配套產业依旧需要,比如冶铁需要大量的木炭,南阳有一家族就是专门为官府提供木炭配套產业,承包了三处冶铁场燃料供应,每年可得利润12万钱。 煤的价值肯定比木炭要高,可燃性比木炭要持久,只要对比,官府就肯定会选择煤作为冶铁的主要原料。 但这处山脉,已有归属。 古人说出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被放在第一,皆因古代的能看到的山脉,几乎都是权贵和大地主的私人財產,没有经过允许,私自去別人山脉,即便被巡山奴僕活活打死,官府也不会为你出头。 一些野山固然可以伐木取柴,但问题是这些山脉野兽眾多,危险重重,真正在古代能做樵夫的职业,要么身手矫健,要么敢於冒险。 比如现在这处山脉就是按道侯韩说的家產,韩说家世颇好,门荫入仕,跟著大將军卫青屁股后面捡了很多功劳,受封龙頟侯。但后来因为缴纳助祭金成色不足,坐罪失去爵位。 汉朝的这些人,几乎都贪得无厌。 好在后面他抗击东越有功,又被赐按道侯的侯爵,汉武帝赏了他一座山,到现在他都颇有微词,因为这座山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种植不了植被,也就得不到多少钱。 “侯爷,外面有人想询问你卖不卖山。” 长安,横门大街临近宫城的北段繁华地界,按道侯府就坐落於这里。 韩说时任光禄勛,负责宫內事务。 听闻有人要买山,不由兴奋的道:“西郊那块山?” “是。” 韩说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如此傻……有见识! 於是他爽快的道:“此事交给你,本侯不便见民间贱商,你全权负责,记得多要点钱,控制在合理范围內,莫要多要了,免得对方不买了。” 府上管事躬身道:“奴知晓。” 刘进最终没有见到按道侯韩说,此獠也是巫蛊始作俑者之一,不过见与不见都没关係,最终擬定了契,以低於市场价三成九万钱得了西郊那块山。 刘进还有很多事要做,便不在此继续待著,只草草说了一句回去拉钱过来,立刻交割山脉。 韩说听闻管事的话,微微一笑,淡淡的道:“他竟比我还要著急,莫非以为这是一块金山?哈哈哈哈哈!畅快,今当一人饮酒醉!酒来,本侯要喝个痛快!” 第19章 买卖 地契和付钱都是刘进的下人去办,后续的事他则不亲自来回跑。 因为等著他的事还有很多。 一切事都要合规合矩,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即便他是皇孙,也没有利用身份之便做任何僭越逾矩的事。 刘据很奇怪,不知道这个时候刘进为什么还要拿出来七万钱,不过他也没多问刘进的事,他知晓儿子懂事,若非实在需要这笔钱,不会动用。 只是公孙家的窟窿又少了七万,不免令他更加担忧起来。 这几日刘进不断的入宫,出宫。 他让太子宫的下人在民间招揽了许多民夫,这並非徭役,刘进也不愿再奴役本就生存困难的小民,毕竟一名丁男在煤矿劳作一天,才不过只得五个钱,还隨时会面临巨大的生命危险。 他拢共招揽了接近三百多名小民挖矿,每日需支付一千五百钱,这並不多,和公孙敬声贪污的一千九百万来说,不值一提。 第一批煤被挖出来后,刘进便亲自拿著煤,朝长安四家官营冶铁场而去。 左扶风的冶铁使者听闻有人想要合作生產原料,颇为不悦,此前的木炭供应和他长期合作,他也会抽取好处,有外商想插入进来,他自是不愿。 但这不妨碍他接见了刘进。 左扶风的冶铁使者叫田归农,打脸了一番刘进,便眼高於顶的问道:“本官为何要答应你提供的木炭?” 刘进先介绍煤与炭的区別,西汉的煤也是在汉武帝末期出现,现在冶铁多使用木炭,火候还差了那么一点,可燃性和持续性也没那么强。 听完了刘进的介绍后,田归农若无其事的挖了挖耳朵,对左右道:“拿著他这个黑石,去烧一烧试一试。” 刘进看他这態度,真想一脚踹死他,他也有能力这么做,不过他还是保持了克制。 少顷,几名下官去而復返,脸上带著兴奋之色,趴在田归农耳边说了一些什么,田归农缓缓瞪大眼睛,不过很快脸上又恢復了平静。 “嗯,这黑石还算不错,你打算怎么卖?” 刘进道:“市场木炭一年四万钱,我只要六万钱。但前提是您要提前支付。” 说实话,六万钱很便宜,能提高冶铁的效率,北疆打仗太需要铁製武器,民间农具也需要铁器,朝廷购买材料每年的拨款接近十万钱,即便付出去六万,还有四万钱尽归铁场所有。 但田归农还打算压一压价格,“六万给你,分多少给本官?” 刘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一名小小的冶铁使者,他在索贿,还如此光明正大! “嗯,分一万吧,五万钱我可以提前支付给你,何如?若是你愿意,我便与你合作,先前的木炭合作商人我便会辞退他。” 一座铁场五万钱,需要四十座铁场才能收到两百万钱,长安周边的铁场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余座,依旧不够。 不过有一点是一点吧。 “好!” 刘进也不愿继续多说,当即答应下来。 煤和木炭的差距很大,对冶铁效率的提高绝非那一两万钱能衡量的,各个冶铁场朝廷都规定了时间和任务,自然越快完成越好,因此这些冶铁使者们肯定都会选择冶铁效率更高的煤。 短短十余天下来,刘进已得八十万钱。 依旧还差很多…… “进儿,八十……八十万钱!” 刘据惊得失去了面部表情管理,这才短短十余天啊,就得了这么多钱,究竟怎么赚来的?刘据甚至怀疑刘进以太子宫名义去外面抢商人的。 但他的孩子他了解,他知道刘进不会干这些事,甚至都不会对外透露他是皇孙的身份,就怕给太子宫招来麻烦。 所以刘据才会如此震惊,他实在想不到刘进究竟怎么在短短的十余天获得八十万钱的。 刘进轻嘆道:“父亲,我只能赚得这么多了,可还是差很多。” “已经很好了。” “我將此事告知了母亲,她给我们添补了九十万钱,已经所差不多了。” 皇祖母…… 刘进愣了一下,也是,公孙家出现这么严重的事,父亲如此谨慎的性子,不可能將此事告诉任何人,但卫子夫除外。 卫子夫几乎將所有钱財都拿出来了,无私的全部给了自己的儿子。 还有不到三十万钱,这个数额其实已经不算多了,但无论太子宫还是公孙家,都不敢乱借钱,深怕被人看出任何端倪。 所以三十万钱看似不多,其实依旧很多。 不过总算能稍稍心安了一点。 “我已將免除关中税收的奏本交给了父皇,他没有批阅。” 刘据面色悲凉,嘆道:“我也知晓他肯定不会同意,关中这么多税收財富,他又怎可能放弃?” “明日朝会,我会亲自祈求他赦免关中百姓半年之赋税,百姓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刘进嗯了一声,道:“好!” 父亲未来一定会是个好皇帝,如果不发生巫蛊之祸的话! …… 未央宫,宣室殿。 汉武帝这些日子总有些心不在焉,好似脸上又多了几分孤独,这是內宦苏文最直观的感受。 “去召暴胜之来。” “喏。” 少顷,暴胜之来到宣室殿,汉武帝摒退左右,问道:“刘进最近在忙什么?” 绣衣在关注著皇孙的一举一动,这是汉武帝亲自交代的,他们不敢怠慢。 暴胜之道:“皇孙殿下先后去了按道侯府,长安几处冶铁场,奔波於长乐宫內外,臣还未去询问冶铁场,这就去查探查探。” 汉武帝摇摇头道:“不必了。” “他若去郊外,第一时间来稟告朕。” “喏!” 此前习惯了刘进要么来未央宫找他,要么去郊外找他,现在他既不来未央宫,也不去郊外,不由让汉武帝心里有些失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似已经习惯了这个性子开朗、平易近人,又有些许滑头,还会做美味佳肴陪自己逗乐解闷的皇孙存在了。 “小傢伙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去了一趟太僕衙门,就开始变的神秘兮兮了?” 第20章 借点钱唄 今日晴空万里,朝会在建章宫举行,太初元年,汉武帝嫌未央宫侷促,又扩建了建章宫,此后其政治职能不断扩大,成为日常朝会的主要场所。 百官於建章宫前殿拜謁汉武帝,夏六月初的大朝会正式开始。 许久未尝出现在大朝会上的皇太子刘据,今日却意外出现在这里,百官神色不一,或惊愕,或不屑,或轻视。 总体而言,朝上大多数官吏是不怎么待见太子刘据的。 这也不奇怪。 从太始年间开始,汉武帝前后多次出游蓬莱岛、泰山封禪等各地,太子刘据和皇后卫子夫代替汉武帝在长安执政。 那段时间刘据做的好不好?肯定都是极好的! 但极好的不代表百官认同,汉武帝执政理念是霸王道杂之外儒內法的执政方针,他本质上还是一种表里不一的统治,虽然董仲舒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汉武帝也这么做了,但实际上大汉还是以严峻的律法来控制奴役百姓。 因此百官们多都会执行严酷的法律来治理奴役百姓。 但刘据不同,他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践行外法內儒,他的內心深处真正信奉和实践儒家的仁义礼智信等价值观,可以说和汉武帝大相逕庭。 这显然,也和百官的理念相佐,在不考虑百官是否有各类势力的情况下,依旧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不敢也不能让刘据顺利登基的,他一旦登基,就不知有多少官吏会遭殃。 这种情况下,若非公孙贺和卫家这种和太子深深绑定在一起的臣僚,谁会支持太子刘据呢? 当百官议事结束后,刘据阔步来到大殿中间,拱手道:“儿臣请求陛下免除关中半年之赋税。” 大殿鸦雀无声,汉武帝面色冷峻的睨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太子心念百姓,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命。若禾黍不登,则兆庶非国家所有。既属丰稔若斯,朕为亿兆人父母,唯欲躬务俭约,必不輒为奢侈。” “退朝吧。” 汉武帝冷冷乜了一眼刘据,拂袖离去。 他既没答应刘据的请求,也没有拒绝他的请求,只是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官话,表示自己会节约不奢侈。 刘据不明白汉武帝什么意思,但他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不悦和愤怒以及……忌惮? …… 还差三十万钱的缺口,刘进实在不知该怎么填补这一笔窟窿,不过很快他便想到了郊外的秋老爷子。 虽说两人还算熟稔,但也没到开口就能借三十万钱的地步,而且他都不知道我是谁,家住何处,万一诈骗他呢? 自己也不能將皇孙身份告诉他,怕他利用自己这层身份索取更多的便利,当然了,刘进也不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万一呢? 你看,他自己都能这么去揣测別人,凭什么让老爷子在不知自己身份前提下,大方的拿出来三十万借给他?代入到老爷子的角度,自己肯定也不会如此。 几处铁场要收到余下的钱,还要等一年时间。 刘进揉了揉额头,一脸愁容,可他实在弄不到其余的三十万钱。 骑著马匹,迎著朝阳,策马飞驰横门大街,两侧百姓纷纷让路,即便现在的长安,能骑上马匹的人都不多,小民哪敢得罪权贵啊。 等抵达郊外的时候,暴胜之忙不叠对刘进道:“史郎君,我家老爷在外办点事,大抵中午才会回来,您在此等片刻,奴给你备上薄酒和歌姬。” 刘进摆手道:“歌姬不用了,方便的话我在老爷子书房看会儿书?” “自无不可,小郎请。” …… 汉武帝刚退朝回到未央宫,就见一名绣衣找到他,躬身拜謁道:“陛下,暴使者谴人来言,皇孙在郊外等你。” 汉武帝眯著眼,方才在朝会上的不快烟消云散,兴致勃勃的道:“出宫。” “喏!” 临近中午,暴胜之告诉刘进,老爷子快抵达宅邸。毕竟有求於人,刘进又炒了点时蔬和鸡蛋,等待老爷子回来。 “呵呵,老远便闻到喷薄的香味,不晓得我还以为这是你家。” 刘进:“……” “那下次不烧菜了。” “別呀。”汉武帝微笑道,“就等著你这一口呢,將这当自己家。” “你小子最近作甚去了?好长时间没见著你了。”汉武帝端著酒水饮了一口,夹了一块葱爆鸡蛋塞入嘴中,顿时食慾大开,又接连夹了好几口。 刘进嘆口气,道:“家里出了点事,需要一笔钱,我在想办法凑钱,一直在忙碌。” “嗯?” 汉武帝狐疑的看著他,道:“你不是说你爷爷不缺钱吗?你虽还没和我说过你的家世,但观你样子,不像缺钱的人家。” 前不久才给你赏赐十万钱零,这还不够?汉武帝心里不免腹誹起来。 “他的钱是他的钱啊,家业又不是我的,再说了,他连见都不见我,能给我钱吗?” “胡扯!”汉武帝反驳道,“前阵子不是……” “啥?” 汉武帝戛然而止,你这小混蛋,眨眼就忘了我给你的赏赐是吧? “你不是说你家老爷子前阵子不是才见了你吗?关係都缓和了,咋不给你钱?你怎么不去问他要。” 刘进摇头道:“算啦,也不能问他要。” “为何?” “没什么……嗯,老爷子,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可否问你借点钱?” “我知晓,我们顶多算是君子之交,谈不上什么至交好友,我也知晓我这么说有点唐突,但请您相信我,我不是骗子,借的钱我大概需要一年时间,就能如数奉还,不对,加上一年利息,我愿还双倍。” “我现在真急需这么一笔钱解决一些事,我希望老爷子……” “嘰哩哇啦说什么呢?要多少?”汉武帝又喝了一口酒,完全没听刘进的话。 “啊?” 刘进有些尷尬,然后小声开口:“三十万……方便吗?” 汉武帝道:“明日这个时辰,到这来拿钱,今天不能给你,我要將財帛收拢收拢。” “就,就这么简单?”刘进不敢置信,来之前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啊! 第21章 汉武帝的猜想 刘进开始有点不自信,忍不住问老爷子道:“您老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借钱?” “万一这钱我不还了呢?” “万一我跑路了呢?我欺骗你呢?” “什么都不问,就敢借我这么一大笔钱?您这样不行呀。” 汉武帝白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你这小娃,到底是你借钱还是我借钱?我这个债主都没想过这些问题,你怎么內心想这么多?” “三十万钱而已,若你真欺骗了我,就当我遇人不淑,眼瞎唄。” “不过我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我看人的目光从来都很准,我篤定你不是这样的人。” 说实话,刘进有些感动,他和老爷子真正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从相识到现在,满打满算都还没过一个月时间。 两人都对彼此投缘,但仅仅一个月就能豪掷三十万。换位思考,这对刘进来说是不可能的。 他觉得老爷子很有魄力,能坐拥这么大家业和资產,绝不是偶然。 “其实也不是我,是我家亲戚出了点问题,需要一笔钱填平窟窿,我已经筹到了一笔钱,缺口还剩三十万,我实在找不到任何人借款了,因此才想到老爷子。” 汉武帝咧嘴笑了一下,道:“你能想到我,我很开心,不过为啥不去找你爷爷?” “嗯,这些事暂时还不能让他知道。” 汉武帝眯著眼:“你家亲戚惹祸了?惹的祸不能让你爷爷知晓?” 刘进惊愕的看他一眼,不由佩服万分,道:“老爷子真聪慧,是如此。” “哦,成吧,我也不问你这么多了。” 刘进道:“一年,一年时间我定还你双倍,今日之恩我记在心里,日后有什么难事儘管找我,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你。” 汉武帝:“……”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哦,我记得好像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咋样?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刘进竖起拇指:“老爷子威武霸气!厉害的一塌糊涂!” 汉武帝嘴角上扬,脸上带著一抹骄傲和自豪。 中午吃完了饭,刘进心里还有事,挥手和老爷子作別,相约明日午时再来拿钱,先行离去。 望著刘进离去的背影,汉武帝又端著酒杯,只是这一口酒始终没喝下去。 公孙敬声剋扣北军军费的事,他知道了? 公孙敬声告诉他了? 汉武帝微微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想,他不认为公孙敬声敢和刘进说他剋扣了北军上千万军费的事。 那只可能是刘进自己查出来的。 汉武帝端著酒杯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酒水洒了一地,脸色显得极为震撼。 他怎么可能查出来?不是只去了一趟太僕衙门吗?也没有呆多久,怎么就查出来公孙敬声贪污剋扣军费了? 汉武帝想不明白。 关於公孙敬声剋扣北军军费的事,汉武帝很早就知晓了,只是他一直没有点破,他一直在等,等一个恰当的机会用公孙家开刀,可他始终没下定决心对太子动刀。 “奇怪了,小傢伙怎么知晓的?” 除了给公孙敬声擦屁股,汉武帝实在想不通刘进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 …… 长乐宫,太子宫。 刘进回来的时候,见太子父亲的脸色不怎么好,独自一人喝著闷酒。 刘进不解的问道:“阿耶,你怎么了?瞧著不太高兴的样子,今日朝会出问题了吗?” 刘据狠狠灌了一口酒,这才摇头道:“也没出什么问题,我当面请求父皇免除关中半年之税,他和我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后就匆匆退朝了。” “说到底,他还是捨不得他的钱,百姓的死活不要紧,赋税的钱他一定要收到国库中去!” 听著父亲的埋怨,刘进对汉武帝的模糊认知也渐渐清晰了一点,不由觉得可笑,后世都夸汉武帝多么伟大云云,可在刘进看来,他不过只是一名绝情、冷酷並且十分自私的帝王罢了! 比起文帝和景帝,他差远了! 开拓出一个尚武的邦国固然厉害,可明明国內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刚愎自用到如此程度,怎能令人產生好感?! “父亲,莫要想那么多了,您已尽到您所有的责任和义务。” 刘据挥了挥手,显然此时心比较乱,要一些空白,刘进明白,刚打算默默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对刘据道:“对了父亲,我借到三十万钱了,问秋老爷子借的。” 刘据一愣,道:“这……你和那老人家才相识不过月余,他肯借你三十万钱?” “莫非他已知晓你身份,想利用此恩情让你做一些违规僭越的事?” 刘进:“……” “阿耶,你莫想那么多,他不知道我是皇孙。” 刘据道:“明日我跟著你一同去拜访拜访他。” 刘进噢了一声,道:“那好!” …… 夜色渐深,未央宫,宣室殿。 今日汉武帝还未处理奏疏,案牘上已经堆积厚厚如山的一卷卷竹书。 他安静的坐在灯火下,摊开竹书,一个个阅览。 直到他看到执金吾將军的一则牘卷时,不由愣了一下,“去召执金吾將军过来。” “喏!” 等执金吾將军抵达宣室殿后,汉武帝才好奇的盯著他,开口询问道:“给三辅军中的武器,各地器库已制好了?为何会如此之快?按照预计,最少还需十日左右,为何这次提前?” 他怕製造出来的武器有问题,这些武器都是交给儿郎,日后上战场要用的,质量出一点问题都是致命的,因此汉武帝才会如此重视。 执金吾將军拱手道:“陛下,臣亲自查验过武器,各地铁场送来的武器並未有什么问题,至於为何会提前,兴是工匠赶工所致。” 汉武帝摇摇头,他挥手道:“查清楚,明日一早再来稟告朕。” 铁场……汉武帝脸上带著狐疑,听绣衣说,这段时间那小娃时常出入长安铁场,莫非和他有关係? 他自嘲一笑,心道最近和他接触多了,总觉得这小子能做出令人猜测不到的事,所以才会什么事都联想到刘进,未免有些夸张了点。 第22章 都有心思 尧母宫的灯火还在亮著,鉤弋夫人给刘弗陵餵好母乳,便交给婢女带去睡觉。 外面躬身站著一名小太监,鉤弋夫人这才有空过来接见他。 “夫人,陛下最近常有出宫,前几日皇孙进了宣室殿,送给陛下一枚铜桃,回长乐宫后便接到了陛下十万钱的赏赐。” “再朝前一些日子,陛下让太子出宫巡查旱灾百姓。” 鉤弋夫人身处內廷,不知外廷事务,只能想办法买通汉武帝身边人,这些情报还不是每日都能获得,还必须得等对方有机会来尧母宫。 鉤弋夫人听到这些事后,脸色有些阴鬱,不过她也没有怠慢前来稟告情报的小太监,给他赏赐了五千钱让他离去。 陛下此举什么意思?为何忽然对太子宫改变了態度? 是因为皇孙这段时间坚持不懈的覲见他,让他心態起了变化? 无论如何,鉤弋夫人都感到深深地危机,刘弗陵还小,陛下已老矣,虽说此前建设尧母宫给外廷传达强烈的政治信號,但事情还没落定,谁知道陛下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她不能这么干巴巴的等著,得做点事。 …… 长信宫也位於长乐宫建筑群,昌邑王刘髆便居住在此。 刘髆已年满二十,按理说该去藩地就国,但因此前生了一场病,不宜远行,便祈求汉武帝准许他在长安休养,汉武帝准许了他的请求。 夜深了,右向史刘屈氂抵达长信宫。 “刘叔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刘髆先躬身给刘屈氂见礼,请他落座后,屏退左右,方才问道。 刘屈氂是景帝的孙子,也是汉武帝的侄子,论辈分和刘髆平辈,但刘屈氂同时又是二师將军李广利的亲家,李广利是刘髆的舅舅,为了显示对刘屈氂的尊敬,刘髆才称呼他为叔叔。 以李广利和刘屈氂为首的政治势力,想要推举的人选肯定是昌邑王刘髆。 陛下有六子,昌邑王排行第五,现已成年,只要陛下不立太子,昌邑王也有机会,加上刘屈氂和李广利的支持,机会將会变得无限大。 刘髆身穿一席白色丝绸长袍,皮肤白皙,跪坐在案牘前,给刘屈氂斟酒,他的脸色白有些不正常,乍看去显得很是疲惫和虚弱。 他若不以病留在长安,迟早要被送去封地就国,那时候机会將会变得无限渺茫,所以才要隨时隨地化妆保持病態的柔弱。 刘屈氂面色凝重,道:“老爷子前段时间遣太子前去视察长安灾民,似对太子宫有所改观。” “这段时间皇孙刘进时常入未央宫求见老爷子,虽然老爷子未尝接见他,但十余日前破天荒的接见了他一次。” “昨日太子上奏请求老爷子赦免关中百姓半年之税,我將奏疏给扣了下来,今日他於朝会上再次祈求老爷子,老爷子颇为不悦。” 刘屈氂先简单的將最近外面发生的事告诉了刘髆。 刘髆若有所思,呢喃道:“皇孙?” 好陌生的名字,他已经许久没听过有人提及大汉的皇长孙了。 “刘叔,您来此不会只对我说这点话的,我该怎么做?” 刘髆很聪明,听完刘屈氂的话后便发出疑问。 刘屈氂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皇孙此举显然已让老爷子动了情感,老爷子年事已高,想必更会注重亲情。” 汉武帝绝情冷漠了一辈子,如今已过六旬,隨著年纪增长,又加上李少翁那群术士的不断欺骗,恐怕现在心里更渴望有人真心待他,不然也不会被皇孙刘进感化。 “髆儿,你需找个机会,见一见你父亲,多孝敬孝敬他,试一试他的態度。” “你不能一直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咱们也不能被动等著陛下开恩。” 刘髆当即道:“我知晓该怎么做了,多谢刘叔费心。” “好!” 刘屈氂起身准备离去,刘髆叫住他,道:“刘叔,本王现在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唯有允诺,若有朝一日……吾定不会亏待刘叔。” 刘屈氂愣了一下,摇头道:“都是一家人,勿要说见外话。” “我不宜在此多待,先走了。” “恭送刘叔。” …… 第二天一早,天气依旧很热。 公孙贺愁容满面的抵达太子宫,公孙敬声卖了地,又將散出去的钱零零散散的要回来,但依旧还存在巨大的缺口。 此事若不解决,始终是个巨大的致命隱患,他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姨夫勿要担忧,钱的事解决了,下午三百万钱就会抵达太子宫,入夜我命人给你送过去,你让敬声快些將这些窟窿填好,叮嘱他千万莫要再生事端了。” 公孙贺惊愕的道:“三百万钱都解决了?!” 刘据微微頷首,道:“进儿解决的。” 公孙贺瞪大眼睛,一脸震惊,急忙问道:“如何解决……我的意思是,进儿切莫利用身份取民之利。” 刘据摇头:“没有,姨夫放心,这些钱都没有问题。” 公孙贺躬身道:“多谢太子,也谢谢进儿,我不宜在此多待,先行离去,我定会管教好公孙敬声!” “好!” 临近中午,刘据换好衣衫,他今日要隨刘进一同出宫去见一见那位秋老爷子,顺便亲自谢一谢他的帮衬。 当然,更多还是要替刘进把把关,深怕自家儿子年纪还小,被有心之人利用。 就在刘据准备去找刘进的时候,太子太傅石德来到太子宫,躬身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刘据微笑道:“老师可有事?” 石德道:“今日当学学问。” 刘据本想拒绝,但石德一把年纪还如此坚持不懈,如此大热天满头大汗来到太子宫,他怎忍心让石德离去,於是道:“孤知晓了。” “来人,去告诉皇孙,今日孤有事,且不陪他了,待改日再去。” “让皇孙自己多加小心,勿要与人生是非,早去早回。” “遵旨!” “等一下。”刘据叫住奴僕,先示意石太傅稍等,独自去交代奴僕道:“你们暗中查一查和皇孙交好的那名秋老爷子究竟什么来歷,是否和宫內的人有联繫,查到了再与我说。” “喏!” 第23章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 天气依旧很热,几场暴雨后,关中又恢復了挥汗如雨的天气。 阳光直射在未央宫內,宣室殿外广场地面上的大理石地板仿佛都自下而上的冒著热气。 汉武帝跪坐在宣室殿案牘前,案牘上堆积著卷宗,陶盘內放著葡萄、石榴子、胡桃、胡瓜等瓜果,这些瓜果全部掺杂著冰块消暑。 这些都是张騫从西域带回来的水果,民间此时还没资格享用。 暴胜之躬身站在汉武帝面前,拱手道:“陛下,皇孙出宫了,太子好似调了一些人跟了过去。” 汉武帝嗤笑道:“他还真不傻,怕他儿子在外吃亏。” “你应对好太子宫的调查,莫露出马脚。” “喏!” “等等。” 汉武帝叫住了他,道:“你现在去按照太僕衙署的帐簿,大致给朕做一份差不多的出来。” “遵旨!” 汉武帝心里已经有个怀疑,他认定了刘进在进入太僕衙署后,便发现公孙敬声贪污的事,所以这段时间才会如此急需钱財,公孙敬声贪污不贪污的事不重要,汉武帝早就心里清楚。 他比较好奇的是,他的大孙子是怎么发现公孙敬声贪污的事,要知道这件事汉武帝让绣衣秘密查了很久,还让大农卿桑弘羊暗中协助,才捋清楚太僕衙署帐簿掺假的。 快到中午时分,汉武帝放下了奏章,换了穿戴,在绣衣陪同下离开未央宫。 …… 刘进带了几名奴僕,拉著牛车,一路抵达郊外。 大汉的马匹很精贵,要么在上林苑豢养供汉武帝骑射,要么投入北疆战场装备骑兵,长安能拥有马匹之人很少,牛车相对常见一些。 老爷子早一步坐在宅邸內等著刘进到来。 刘进今日不仅带了家奴,还特地从横门大街上找了几名木匠一同过来。 正厅內放著几盘蒸煮菜餚和冰镇美酒,刘进笑著走了进来,问道:“老爷子怎么没让厨子做炒菜?” 汉武帝示意他落座,然后吩咐暴胜之去给刘进装钱,这才开口道:“你自己的手艺自己留著,传给別人岂非让你自己失去优势?” “没有人会將自己手艺隨便告知於他人,除非他是你的儿子和学生。” 古代的理念和后世毕竟不同,又没有什么智慧財產权保护专利权之类的东西,但凡有点手艺,自然不会轻易外传,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古代师徒关係堪比父子。 “做个菜餚而已,哪有那么夸张?”刘进笑了一下,也不纠结。 汉武帝摇摇头,毕竟只是庖厨手艺,他也不在乎那么多。 “对了,我让奴僕帮我打理了一些商业上的生意,下面人我不太放心,总觉得帐簿出了点问题,你可认识懂帐簿的人帮我查一查?” 刘进笑著指了指自己,道:“我略懂一点,帐簿在哪儿,我先给你大致瞅两眼。” 汉武帝笑道:“你怎么什么都略懂一点啊,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个全才。” “噥。” 他將案牘上堆积的竹卷帐簿交给刘进,道:“都在这儿呢。” 刘进翻开帐簿,看了一会儿,便篤定的道:“帐簿有些不太对劲啊,你的这些奴僕还真在欺骗你。” “何以见得?” 刘进示意老爷子靠近点自己,然后他才指著帐簿上的一堆数据,道:“你看这些几百几千的数字,几乎首位都出现过一到九的数字。” 汉武帝点点头:“这有什么不妥吗?” 刘进道:“是啊,正常人会觉得这很合理,毕竟一到九每个数字该出现的机率在九之一。” “可实际首位一数字出现的概率占了三成,也就是说帐簿中很容易会见到一开头的数据,而且会比较多。” “你再看看你的这些帐簿,一出现的机率就並不是那么多,和其他数据差不多,这也是造假者心虚,总觉得各种数据出现,才不至让人察觉,又加上这些数字都很小,有的几百,有的几十,大家关注点都在上万、十万的数字上,很容易会忽略这些小额数据,只要大额没错,基本就默认帐簿没问题。” “所以才会导致有些造假不容易被发现出来。” “当然了,这也不適用所有帐簿造假,但巧了,你这封帐簿就是有点问题,不过还好,毕竟这些小额数字也不多,就算损失也就在万八千钱左右了。” 汉武帝若有所思,喃喃道:“原来如此。” 难怪他去了太僕衙门就发现公孙敬声在帐簿上动手脚了,至於怎么让公孙敬声交代出贪污的事,汉武帝不得而知,但这小子一定用了特殊的办法,不然不会那么快让公孙敬声招供。 刘进自然也不知道汉武帝这四个字什么意思,还当他明白了如何辨別帐簿作假的办法呢。 汉武帝又拿著帐簿仔细观察,找到一些大额数字,比如上万钱的,十万钱的数字,发现还真和刘进说的一样,首位出现一的机率大了很多。 “谁教你这些的?”汉武帝有些好奇的问刘进。 刘进淡淡的道:“自学成才。” 呵,你小子还真嘚瑟起来了,汉武帝无语的看他一眼,会心一笑。 刘进吃了点午膳,又喝了两口酒,暴胜之那边已经將钱装上了牛车。 作別前,刘进似乎想到了什么,问汉武帝道:“老爷子你读了不少书,明白的事理比我多,我有个疑问可否替我解惑?” 汉武帝背著手站在郊外宅院门前,天上太阳照射下来,热的令人烦闷,但汉武帝依旧默默的站在门前,送刘进离开。 “哦,你问吧,什么疑问?” 刘进道:“我的父亲给我家爷爷劝说了一些好的策略,明明都是为家族好,为什么爷爷却好像更加不待见他?” 汉武帝道:“你说的没头没尾的,说清楚点呀。” 刘进噢了一声,道:“假设我家是当官的,我父亲给我爷爷说了一道政策,是利於百姓的,但爷爷听了这些政策,似乎还有些生气,这是为什么?” 汉武帝反问道:“当著別人面建议的?” 刘进点头:“是。” 汉武帝微笑著道:“那你父亲该反思反思,会不会是他越俎代庖,抢了原本属於你爷爷的权威,如果真是那么好的建议,为什么不私下说呢?” 第24章 真是人才 烈阳照耀在刘进的头上,刘进浑然不觉得热,竟有些不寒而慄的感觉,脸色阴晴不定,那双眸子变幻无常。 他好像明白了。 汉武帝脸上掛著笑,看小傢伙的表情,他就知道他聪慧的大孙子明白了他话中的道理,於是笑著道:“以后不懂的就问我,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呢。” 刘进齜牙,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挥挥手,坐在牛车上缓缓地离去。 老爷子刚才的点拨让刘进如当头棒喝,建章宫朝会上那么多人,父亲前段时间才外出巡查过百姓,然后回来没多久,这个节骨眼又请求汉武帝免除关中百姓税收,百姓感谢谁? 肯定是太子而非汉武帝! 阿耶说过,老爷子越到晚年越不自信,越怕別人取代了他的权力,这不是专挑老爷子的软肋去挑衅么? 虽然父亲没这个意思,但在汉武大帝眼中就未必没有这层意思了,尤其父亲才巡查过关中百姓没多久,此时说这些话,確实会让人遐想翩翩。 不对呀! 刘进摇摇头,这还是不对,老爷子刚才不是说了么?有什么事可以私下告诉汉武帝。 父亲明明给他私下上了奏疏,他没有批覆之后,父亲才选择在建章宫朝会上亲自劝諫汉武帝的啊! 要么汉武帝故意在这里等著,就等著阿耶在建章宫上犯错,好让百官知晓他对太子的態度。 要么…… 有人扣押了父亲的奏本?! 只有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对刘进来说都绝不是什么好事情,他得回去將这些话告知太子父亲。 …… “小子,小聪明可不能治国,你还不够火候呢!” 汉武帝回到未央宫,坐在宣室殿案牘前哂然笑了一下。 內宦苏文小心翼翼来到才回未央宫没多久的汉武帝面前,轻声道:“陛下,赵夫人今日上午来寻过您。” “嗯。” 汉武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继续看著案牘上的奏本。 “昌邑王中午的时候也来寻过您,没见著你后给您留了一株菩提手串,说能延年益寿的。” “哦。” 汉武帝依旧只是隨意点点头,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稍微看了一会儿奏章后,他便习惯性的抚摸著案牘上的铜桃,別说,这玩意儿乏累的时候摸一摸,还挺解压。 “启奏陛下。” 外面一名小黄门恭敬走来,躬身道:“宗正大农令桑弘羊求见。” 汉武帝面色这才严肃了些许,沉声道:“宣。” “喏!” 没多时,桑弘羊躬身入殿,道:“微臣参见陛下。” “嗯,不必多礼,有什么事?” 桑弘羊双手捧著几卷竹卷,对汉武帝道:“陛下,长安三辅等地四处铁场的帐簿已送上来,请求陛下拨款用以购买物料。” 提到铁场,汉武帝倒是想起来了,问桑弘羊道:“最近长安四铁场倒是立了功,这么快便將军中武器制了出来。” 暴胜之那边还在查铁场的事,这会儿已经在外面等著求见,不过桑弘羊在这里,汉武帝暂时也就没接见他。 桑弘羊笑道:“恭贺陛下。” 內宦將桑弘羊手中关於铁场的帐簿交给汉武帝,汉武帝则认真看著铁场的帐簿。 桑弘羊继续开口道:“最近长安铁场换了炼铁原料,此前用木炭,现在换成了煤,据说此物比木炭的火候更强,持续性更久,用以冶炼铁,比木炭效果更好!” 汉武帝眉宇微蹙,脸色渐渐阴沉了起来。 桑弘羊一头雾水。 旋即汉武帝便將帐簿交给桑弘羊,道:“这帐簿有假,去查查。” 桑弘羊:“啊?” “哦,好,微臣这就去查,稍后前来復命。” 陛下前后看了才多久,怎么就说这帐簿有假?难道有什么別的意思? 桑弘羊作为汉武帝身边第一財政官,心思十分縝密,为人也十分狠辣,当初他提出算緡令和告緡令,並且建议將盐铁收归国有以此敛財的政策,不知让多少商人家破人亡! 桑弘羊赶忙回到宗正大农府,立刻让手下官吏开始核查,没过多久,便有人稟告桑弘羊道:“桑大卿,四铁场此帐簿果真有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桑弘羊双眸陡然瞪大,一脸不可置信,陛下只是隨意扫了那么一眼,便篤定这帐簿有假,而事实也如陛下说的那样! 果真是天子啊,这目光不是一般的毒辣,任何人都休想欺骗天子! 当桑弘羊再次出现在宣室殿的时候,那双眼眸中带著剧烈的震惊,万分的佩服,十足的尊敬。此时只觉汉武帝更多了几分神秘和威严! 汉武帝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弧度,看到桑弘羊如此心悦诚服,心里也小小的有些自满。 “几处铁场的使者交给杜周去处理吧,该怎么处理让他依律行事。” “遵旨!” 桑弘羊默默的退出宣室殿,汉武帝脸上掛著深深的笑容,这小子,本事还真大,朝里面这些智近如妖的老东西们都被你震住了,呵呵。 “去宣暴胜之进来吧。” “喏!” 暴胜之脸色有些异样,见到汉武帝便躬身拜謁,然后才开口道:“陛下,铁,铁矿用了新燃料。” 汉武帝点头道:“方才桑弘羊说了,是煤。” 暴胜之道:“是啊,是煤……臣前几日稟告说皇孙这段时间奔波於长安四处铁矿,他去卖煤的。” 汉武帝手中端著的酒杯刚要送到嘴巴旁边,听了绣衣使的话,差点將手中酒水溅了一地。 暴胜之低头,全然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他从未见过汉武帝失態的一面,任何人也不能见到皇帝失態的一面! 汉武帝著实被惊到了,是他?怎么会是他? “这煤,他从哪儿弄来的?” 汉武帝盯著暴胜之问道。 暴胜之尷尬的道:“是陛下前些年赏赐给按道侯韩说的一处山脉,然后韩说將这处不毛之地的山脉卖给了皇孙,而后皇孙就从那处山脉发现了煤。” “那还真巧了。”汉武帝笑了一下,心道韩说这个蠢货,简直被人家当成傻子整,关键还不自知! 第25章 昌邑王 入夜,繁星点点,上弦月高掛,微弱的月光洒在长乐宫。 太子宫后院湖面上的两厅內,四盏琉璃灯將这里照耀的如同白昼。 刘据在小酌。 “阿耶。” 刘进背著手走来,在刘据对面落座,拿著冰镇的美酒喝了一口,隨意放在石桌上。 刘据想了想,伸手將桌上的酒渍给擦了乾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愉悦了不少。 父亲的洁癖越来越严重了,刘进心里那叫一个无语。 “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刘据好奇的问道,“对了,我派人去查了你认识的那位秋老爷子,確实是城郊的一名大地主。” 刘进愣了一下,道:“阿耶,你怎么背著我做这事儿?” “为什么要查人家?” 刘据道:“这也是为你好,万一你被利用了呢?太子宫现在的局势不容乐观,想要攻訐我们的人有许多,万一他们以你为突破口呢?” “再说了,阿耶也是怕你被骗,查一查阿耶心安一点。” 刘进也没太多纠结,虽然他不喜父亲这样的做事方式,但不得不承认父亲是对的,毕竟一个认识个把月的老爷子伸手就借三十万钱,是个人都会怀疑对方有企图。可人家无偿拿给你三十万钱,还要暗中查对方,这多少有点让刘进心里不太舒服。 “父亲,我知晓皇爷爷为何没有在建章宫对你的话表態了。” 刘据狐疑的问道:“为何?” 刘进道:“怕你夺权!” “你想,前些日子他才准许你视察百姓,这还没过多久,你就要替百姓请命免除赋税,还是当著这么多臣僚的面,若皇祖父真答应你了,百姓们会感谢谁?是你而不是大汉的天子。”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隨时享 】 刘据思考了一下,不由倒吸凉气,道:“如此浅显的道理,我怎没想到!” “是如此,就是如此!” “你怎知晓这些道理?”刘据惊讶的看著自家儿子。 刘进如实相告,道:“老爷子告诉我的。” 刘据腹誹,心道这名老爷子智慧竟会如此之高,事情看的如此清楚明白,民间能有这样觉悟的老人家,著实不得了呀! “不对。”刘据又摇了摇头,道:“我此前明明私下给父皇上过奏疏的,他为何也没批覆?” 刘进道:“我也在想这事儿,阿耶你说有没有可能你的奏本被扣下来了?亦或者说皇爷爷故意让你在百官面前说这些话,他再故意表態给百官看,从而让百官更加知晓他对你的態度?” 刘据端著酒杯的手停顿,人也陷入了沉默。 这两种猜测都有可能! 无论是哪一种,对太子宫来说都不妙。 “奏本送到哪儿的?” “右向史……刘屈氂?他扣押了孤的奏本?”刘据自言自语。 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刘屈氂和李广利是亲家,自卫霍死后,李陵、李敢这些名將也先后死的差不多了,王恢严助这些老將也垂垂老矣,大汉武將已青黄不接,陛下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二师將军李广利。 李广利在军中威望很高,又是昌邑王刘髆的舅舅,若是刘髆有心爭那个位置,刘屈氂必定会帮他。 当刘据將这些话一五一十给刘进分析后,刘进也不由倒吸凉气。 武帝末年的政治形势,果然不容乐观啊,想要太子死的人太多太多了,恐怕现在除了公孙贺父子,卫霍家的后辈,朝中大多数人都不想看到刘据能顺利登基! “我明日去未央宫,若能见到爷爷,我好好询问询问。” 刘进开口说道。 夜深了,他背著手缓缓离去。 “爷。” 奴僕找到刘进,尷尬的道:“今日您带去郊外的那几名木工匠,还未给钱。” “啥?” 刘进疑惑的看著奴僕,旋即拍了拍额头,他忘了这茬事了,本来要给老爷子造一副摇椅躺著的,也算是一番孝敬心意,结果忘的一乾二净。 “成了,你去弄点竹子木头刨刀过来,我自己弄吧。” “耽误他们的工费你支付给他们便是。” “喏。” …… 这一夜,刘进用刨刀亲自打造一副摇椅。 失败告终。 没有洋钉,榫卯结构他真弄不明白,不由感慨老祖宗智慧之高,术业有专攻,明天还是找木匠去做吧,自己就不逞能了。 翌日一早,刘进早起,拿著杨柳枝醮了点盐,隨意在嘴巴中来回刷了几下,杨柳枝头端被咬成纤维状,虽然刷起来依旧不舒服,但总比用手要好点。 两千年前的生活总是那么艰苦,即便权贵也不例外。 穿戴整齐后,刘进再次朝未央宫而去。 宣室殿外,等刘进抵达殿外广场,发现另外一名白衣男子也隨他而来。 那男子皮肤白皙,白的有些过分,显得有些病態,温文尔雅,举止得当,身穿丝绸,只看一眼便能从他身上看到浑身散发的高高在上的权贵气息。 他只是默默的乜一眼刘进,便继续缓缓朝宣室殿大门前走去。 刘进站在大殿外,躬身对黄门道:“劳烦通知祖父,孙儿想见他。” 和刘进不同,那名白衣公子就那么背著手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 “儿臣参见父皇。” 刘髆躬身请礼,汉武帝抬眸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黄门轻声来到汉武帝面前,小声道:“陛下,皇孙在外求见。” 汉武帝微微蹙眉,又盯著刘髆看了一眼,然后才对黄门道:“让他改日再来。” “喏。” 而后汉武帝才盯著刘髆,问道:“有什么事?” 刘髆躬身道:“儿臣这些日子潜心学习术士道法,求了一串菩提手串,说带著手串更利於安眠,此手串儿臣托舅舅军中將士辗转到岭南一带找到的极品菩提树……” 汉武帝打断他,道:“你费心了,朕很喜欢,还有別的事吗?” 刘髆微微一愣,道:“没有了。” “嗯,朕还有政务要忙。” “儿臣告退。” 刘髆拱手,彬彬有礼的退出宣室殿。 “等一下。” 汉武帝叫住他,淡淡的道:“下次进来之前,可不可以先让黄门通传一下?” 刘髆又是一愣,赶忙道:“儿臣唐突,儿臣知错。” “那就改一下可不可以?”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刘髆心跳加速,知晓父皇不满,可以前也是如此,为何今日父皇態度会大变? 因为他? 第26章 嫉妒使人眼红 未央宫上空的天,烈阳如旧,直勾勾射在刘髆白皙的皮肤上,一旁內宦给他撑著伞,却已被他拨开。 他没有来时的从容,脸上多了几分嫉妒。他安静的走在宫闈道路上,额头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五年前天汉四年,他的舅舅李广利出征匈奴,汉武帝给予这次征討匈奴极高的重视,將六万骑兵七万步兵全部交给李广利,同时还配备公孙敖一万骑兵,韩说三万步兵、路博德一万骑兵给李广利打掩护。 为了让李广利在前线打好仗,本该要去就国的昌邑王刘髆,汉武帝也特地准许他在长安宫內养病。 儘管李广利在这次战斗中没有討到多大好处,汉武帝依旧给予了他口头嘉奖。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刘髆在宫內的地位开始得到很大提升,汉武帝时常会召见他,並且亲口答应过他可以不用通传就能来见他。 老爷子自己说过的话,现在也能给吃回去! 刘髆脸色不太好看,刚才他分明感受到汉武帝的怒火,老爷子心思深沉,城府极深,一般不会做这种態势给他看,除非当时他真的愤怒了,故意要做给自己看的! 那只有一个原因,因为皇孙刘进。 可刘髆想不明白,老爷子明明没有让刘进进入宣室殿,明明不待见这名皇孙,又为什么忽然要震慑自己的无礼呢? 那只有一种解释…… 不待见皇孙是做给外人看的,他骨子里很重视这名皇孙?! 刘髆感觉脑子有些晕,他根本捋不清楚这里面的逻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合理。 …… 刘进失望的回到长乐宫,见到刘据后摇了摇头。 刘据嘆口气,道:“儿,你隨我入书房。” “嗯。” 等他跟著刘据进入书房后,刘据立刻拿著湿毛巾递给刘进,道:“外面太热,你脸上都是汗珠,灰都出来了,快擦擦吧。” 我晕! 刘进心道你能不能別这样啊,这个时候还能关心我脸上有没有灰? 老爷子没见我啊,他依旧对你持很大的误会,误会你想夺权,我根本找不到机会去解释啊,你说我脸上有灰? “好吧,谢谢阿耶。” 他用湿毛巾认真的將脸擦乾净,然后才道:“阿耶,我方才去宣室殿了,皇祖父让我改日再去。” “不过我方才看到一席白衣病秧子肆无忌惮的进了宣室殿。” “阿耶,他谁啊?” 刘据眯著眼,淡淡的道:“你五叔,昌邑王,刘髆。” “五年前父皇要用李广利出征,给了五弟很高的待遇,他很骄傲,仗著自己读了许多书,眼高於顶,好像天下人在他眼中都是螻蚁一样,一天天掛著白衣,矫揉造作像个娘们。” 刘进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色丝绸长衫,然后才问父亲道:“吃过亏?” “啥?” “阿耶,我看你好像很不待见五叔,你在他身上吃过亏吗?” 刘据打个哈哈,道:“小亏小亏而已。” 刘进默默的將昌邑王刘髆记在了心里,明明已经成年,却依旧能在皇宫待著,实力不弱,心思不纯啊! “儿呀,觉得委屈咱不去了。” 刘据安慰刘进。 刘进摇摇头道:“皇祖父让我改天去,並没有说不见我,我明天再去。” “何必呢。”刘据嘆息,觉得儿子很委屈。 “我还有点事,出宫一趟。” “哦,去吧。” 刘据叮嘱:“小心点,带著奴僕出去,外面危险。” “好的!” …… 横门大街的一处木匠铺子前,刘进走了进去,问一名年轻人道:“阁下是木匠吗?” “我的父亲是木匠。” 刘进点点头,真怕他来一句我的父亲是瓦匠,是木匠就好。 这一个下午,刘进都在指点老木匠做工,直到摇椅被木匠做出来后,刘进才让奴僕拉著摇椅朝郊外走去。 太阳还未落山,乡间小道杂草丛生,呼吸著傍晚新鲜空气,一路很快抵达秋老爷子宅邸。 门扉推开,老爷子坐在中厅,似乎知晓刘进要来,特地在此等著。 “秋老爷子,来试一试,我给你弄了个椅子。” 汉武帝好奇的走来,看著放在大院杨树下的摇椅,不由好奇的道:“这是什么?” 汉朝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椅子、凳子,更別提摇椅这种东西。 “躺上去试一试便知晓了。” “哦。” 汉武帝试著躺了上去,杨树上的几缕傍晚余暉透过树缝照耀在汉武帝苍老的脸上。 摇椅有节奏的前后晃荡。 他手里拿著一把圆扇,愜意的扇著风。 “好什物!” 汉武帝笑容满面,脸上的笑容表示对这个礼物很是喜欢。 “小娃你用心了。” 刘进道:“孝敬您老应该的嘛,您现在可是我的债主呢。” “哈哈!” 汉武帝放声大笑。 “唉。” 见刘进嘆息,汉武帝好奇的问道:“又咋啦?” “我爷爷又不见我了。” 我什么时候不见你?我是让你改日再去,听不懂话吗?这叫不见你? 刘进期待的看著他。 “你……你爷爷……真混蛋啊!”汉武帝声音有些颤,咬牙切齿的开口。 刘进轻声道:“別这么说。” 汉武帝真恨不得朝他屁股来一脚,这臭小子真够虚偽的! 刘进心满意足,道:“好啦,我走了。” 汉武帝狐疑的看著他,问道:“你就特地来送这玩意儿?不留下吃口饭?” 刘进摇头道:“不在这吃了,我得回去想想该怎么劝我爷爷。” “您老好好享受吧,走了。” 刘进瀟洒的朝后招招手,背著手离开宅邸。 “別背手,像个小老头一样,才多大点!”老爷子在后面躺在摇椅上开口大声教育。 刘进朝后齜牙笑了一下,然后將背著的双手放下,大步流星的离去。 汉武帝莞尔一笑:“这还差不多,才多大点呢。装什么深沉啊。” 沉思片刻,他对一旁的暴胜之道:“回宫后,找几分奏疏拿过来,过几日朕有用。” 暴胜之愣了一下,忙不叠道:“遵旨!” 老爷子这是要做什么啊?暴胜之只感觉心惊肉跳,这怎么想都不太可能,他还有太子父亲呢! 第27章 又是闻其声 第二天一早,又是烈阳当空的一天。 刘进用柳絮漱了漱口,对太子宫的奴僕道:“得空给我制一把牙刷。” “用清洗乾净的猪鬃毛捆绑在一起,想办法固定在木板的另一头。” 待刘进確定奴僕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才穿戴整齐的朝未央宫而去。 依旧和昨日一样,在抵达宣室殿外后,他便躬身对黄门苏文道:“劳烦通知皇祖父,孙儿求见。” 苏文小心翼翼来到屏风后的汉武帝面前,他不知为什么,每一次皇孙到来的时候,陛下总会刻意和皇孙保持距离增加神秘感。 “让他进来。” “喏!” 刘进再次恭恭敬敬的来到宣室殿,汉武帝依旧坐在屏风后,隱约只能看到一道影子。 他也不敢张望,躬身弯腰行礼道:“孙儿见过皇祖父。” “嗯。” “说!” 语气威严,不带丝毫感情,宣室殿依旧那么冰冷,汉武帝依旧那么神秘庄严。 刘进在来之前已经想好如何为父亲开脱,於是平復紧张的情绪,努力做到不卑不亢,徐徐开口道:“皇祖父,父亲祈求免除关中半年之赋税,並非执意要在朝会和您唱反调。” “此前他已经上奏过奏本,只是皇祖父並未批覆,所以他才……” “你的意思,是朕的错?” 屏风后,汉武帝打断刘进的话,言语冷漠,带著三分愤怒七分质问的口吻,那声音带著不容置喙的权威,带著疏远和威压,压迫感十足。和往日和蔼、轻快的语气不同,令人难以分辨。 说完后,他又有些於心不忍,深怕小傢伙承受不住这份威压,用对付臣僚的方式去对付自己的亲孙子,始终不太妥当。 可要让小傢伙成长,也只能如此,要让他明白什么是天威,什么是天子,如何御下,如何与臣僚说话! 刘进深吸一口气,躬身道:“皇祖父,孙儿並非说是您的错,只是怕祖父误会父亲,或许因为种种原因祖父没看到奏本,父亲又担忧皇祖父寻日繁忙,不敢叨扰,所以才不愿私下打扰皇祖父,因此才造就如此阴差阳错的误会。” 说实话,他听出了汉武帝话语中的不满和慍怒,但还是硬著头皮继续说,没有丝毫退缩。 “种种原因?”汉武帝再次打断刘进。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刘进道:“或是因为祖父劳累,或是因为奏本积压最后,或是因为还未批覆到。” 总之刘进没有说是因为有人扣押了奏疏欺骗汉武帝,这是小人行径,他也没有確凿证据,若真这么说了,显得自己在背后挑拨是非,令人不耻。 但提示已经给了,他相信汉武帝一定会明白自己潜在的意思,又何必做出一副小人姿態背后猜忌別人,惹得汉武帝厌恶呢? 汉武帝脸上微不可察的露出一抹笑容,小傢伙心思倒是挺深的,还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嗯。” 汉武帝深沉嗯了一声。 “你再上一道奏本来。” 刘进疑惑的道:“啊?我?是,孙儿这就回去撰写奏章。” 屏风后再也没有回应,刘进只能躬身抱拳道:“孙儿告退。” 离开宣室殿,方才那种威压不再,虽然依旧没能见到汉武大帝的容貌,但每次进到那里,刘进就感觉命运被人掌控,那种滋味很不好受,好像对方一句话就能隨时要了自己的性命。 儘管他是自己的爷爷,儘管刘进也不认为他能隨便找理由诛杀自己,但宣室殿那种如坠冰窟的寒意和威压,始终让他不舒服。 难怪父亲总说皇祖父不是好相与的人。 儘管汉武帝只是草草说了几句话,但每一次开口都令人心跳加速。 这或许就是他用五十年执政生涯培养出来的天子威压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气势? 他每一次开口,都能感受到一种掌控生死、睥睨万物的感觉。 还是和秋老爷子相处更自在轻鬆点……嗯,也是,一个民间老头儿,哪儿能和权倾天下的大汉帝王相比呢,刘进莞尔一笑。 皇祖父让我再写一道奏本上去,这又是什么意思? 刘进有些揣摩不透汉武帝的心思,加快了脚步朝长乐宫走去。 宣室殿內。 汉武帝跪坐在案牘前,手里习惯性的抚摸著光滑的铜桃,脸上笑容更甚。 今天刘进的所有对答,他都十分满意,若他真露出郊外老爷子的一面,便什么都试不出来了。 小傢伙今日的表现真的不错,不卑不亢,那种情况下,说话依旧顺畅,没有丝毫打颤和打结,那么的勇敢、逻辑清晰。 这才是我刘家男人该有的样子! 汉武帝脸色复杂,似乎对刘进的期望,还远不止於此! “微臣参见陛下。” 杜周躬身走来,在刘进离开后,汉武帝便已经命人去召了他。 “给朕查查,右向史那边是不是有奏疏没有传过来?” 刘进刚才的话,汉武帝自然都听著,他还没老糊涂,这不就是在对他说,有人扣押了太子的奏本么? 他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喏!” 御史大夫杜周躬身离去,不过註定查不出来什么,刘屈氂也不是傻子,在建章宫朝会之后,他就將奏本给送到了汉武帝案牘上,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只能是汉武帝遗漏了太子的奏本,没有批覆到而已。 …… 刘进才离开未央宫,便见到公孙敬声从宫內走了出来。 他眉宇紧蹙,叫住公孙敬声,质问道:“表叔,你去宫里做什么?” 已经给他擦过一次屁股了,刘进不想再给他擦一次,噁心! “我,这个……” 刘进面色渐渐拉了下来:“你和宫里某位公主有染?” 公孙敬声瞪大眼睛,激动的道:“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大胆子,只是一名小婢子。” 刘进心里稍稍放鬆,但依旧不悦的道:“后宫的一切都是皇祖父的,你不知晓?” “你知不知道这些事一旦被发觉会有什么后果?” “莫要再出这事了,早些断了联繫,也不要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 “表叔,咱们是一家人,我才和你好言说这么多,不要再有第三次了,好吗?” 不知怎的,公孙敬声从刘进眼中看到了一抹杀气,赶忙道:“我保证!” 第28章 陛下这是什么用意? 入夜,太子宫书房的灯还亮著。 刘进伏案正在认真的思索奏本该怎么写,想明白后,便开始提笔。 “臣祈免长安三辅秋粮疏:自长安三辅入夏以来,延续大旱,亢旱为虐。田畴龟裂,禾苗尽槁,民生凋瘵……亡秦之辙,殷鑑不远,陛下承其弊,知所以易之。然在初则易,终之实难。伏愿慎终如始,方尽其美,伏愿陛下体恤百姓,延绵汉祚,不夺其时,仍使百姓休养生息,万民敬之。” 刘进又仔细检查一遍,並没有抨击汉武帝的言论,也没有说其过错,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从太子父亲那里他知晓,汉武帝晚年是绝对不准许任何人否定他的功绩的,亲儿子都不行,更莫提自己了。 只能用道理劝諫他,儘可能的说一说百姓的难处,以及这么做会给他带来的天子声望。 確认没有问题后,刘进才洗漱入睡。 …… 翌日一早,刘进还未起床,宫內便来了几名太监,亲自问他要了奏本,这让还没反应过来的太子刘据一脸震惊。 待人走后,刘据才问道:“进儿,他们来做甚?问你要了什么?” 刘进睡眼惺忪的告诉父亲昨日在未央宫发生的事。 刘据惊愕的道:“老爷子让你再写一本奏疏送上去?” “是啊,昨天太晚了,阿耶你已入睡,我本打算今早起来给你看的,还没等到这个时候,未央宫就来人了。” “奏本交上去了?” 刘进道:“你刚才不也看到了么。” 刘据一脸焦急:“你哪儿知晓怎么写奏本啊,该怎么写啊!” “老头子刚愎自用,你奏本上但凡有一点隱晦指责他,都能被他看出,你不知晓他多敏感!” “唉!昨晚你可以叫醒我的,这下该如何是好呀!万一哪句话惹得他不高兴……罢了罢了,没事,没事的,你莫担忧了!” 刘进心道我不担忧,但我感觉你比我更著急。 本来昨晚他挺自信的,现在被父亲说的有些开始不自信了,谁知道奏本上那句话会惹得老爷子瞎想。 …… 小朝会就在宣室殿举办的,相较於大朝会,小朝会举办的时间推迟了很久。 汉武帝一边吃著糕点,一边拿著刘进的奏本认真的看著,时不时微微頷首,时不时脸上掛著笑容,显然对刘进这封奏本很满意,就是不知有没有太子的润色了。 不过无所谓了。 等三公九卿中枢高官全部抵达宣室殿,汉武帝才將奏本交给了丞相公孙贺,道:“你看看。” 公孙贺看完奏本,也不明白汉武帝什么意思,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旋即汉武帝示意他给桑弘羊、霍光、上官桀等人都看看。 待眾人看完后,汉武帝便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宣室殿气氛此时变得极其诡异,没有人能从古波不惊的汉武帝面上看出他的態度,心里不免忐忑。 前段时间太子才在建章宫上奏免除三辅赋税,汉武帝並未同意,此时又来了一本,谁知道老爷子对此事的態度。 刘屈氂当先开口,道:“启奏陛下,臣认为不妥,关中百姓自是穷苦,但忍一忍依旧可以度过今岁。” “北疆將士若无食充飢,无衣过冬,则无心征战,我消敌涨,恐使生乱。” 汉武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问公孙贺道:“你是丞相,你说说看法。” 公孙贺硬著头皮道:“臣,附议。” 汉武帝深深看他一眼,脸上带著玩味的笑容,又问桑弘羊:“你说。” 桑弘羊逐渐觉得事情不对劲,如果汉武帝真对此事持否定態度,为什么要问这么多人? 他试探著道:“陛下,臣窃以为此奏本辞藻华丽,有理有据,也足以增涨陛下民望,只是刘向史所说也並无错误……” 汉武帝打断他道:“民间盗贼频起,百姓不堪其乱,反朕之声如將朕当秦二世,若此长久下去,国必將亡。” 桑弘羊愣了一瞬。 老爷子今日怎么改性子了?以前什么事都要为战爭让步的。 他赶紧补救道:“臣认为此奏本倒是可以施行。” “那就推行下去吧。” 汉武帝一锤定音,对朝堂的控制,对自己的集权,都已经达到了巔峰。再也不是刚登基处处受到掣肘的少年刘彻了,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大汉帝王! “你认为此奏本写的如何?”汉武帝忽然又追问道。 桑弘羊忙不叠道:“句句切中要害,才华横溢,不离其题,劝諫有理有据,文章价值极高。” 他心头疑惑,以为陛下要提拔谁入朝为官,而且官职还不会低,只是他很好奇,这样凭空杀出来的人才是谁?会得到陛下如此看重? “退朝吧。” 汉武帝拂袖离开大殿,留下一眾高官面面相覷。 太子都未能劝得动陛下,谁写了一封奏本,就能让陛下改性了? 眾人不由都开始沉思起来。不过大家谁都知道,这个人很重要,简在帝心,若能爭取与之交好,未来仕途不可限量! …… 公孙贺下朝后,急促朝太子宫走去。 “姨夫?何事如此慌张?” 刘据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个时候正是下朝的时辰,公孙贺脸色凝重,他便知朝堂出事了。 联想到今天刘进交上去的奏疏,不由惴惴不安起来。 “太子,有个人我们一定要爭取到!” 刘据疑惑的道:“怎么?” 公孙贺道:“今日陛下在朝堂上给吾等看了一封奏疏,对其文章大加讚赏,因此人劝諫,陛下居然,居然……” “居然什么?姨夫你別说话大喘气呀!” 公孙贺喝了一口水,这才道:“陛下居然同意免除三辅半年税收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普天之下居然还有人能劝得动陛下!” 刘据惊愕的看著他,失声道:“你说什么?!” 公孙贺道:“就是有人给陛下上奏了一份奏疏,陛下便免除了赋税,此人於陛下而言,简在帝心,我们要爭取到此人,对我们来说必定大有裨益呀!” 刘据瞪大眼睛,音调都变了,道:“是进儿……” “使劲儿?”公孙贺不解,我也没做什么呀,为何要使劲儿? 第29章 居高临下 “是进儿!” “刘进上的奏本,今早才送到陛下那!” 刘据用了很久平復了心情,压制住內心的震撼,开口对公孙贺说道。 “噫吁嚱!!!” 公孙贺朗声高呼,脸上带著极致的震撼和不敢置信。 今日朝会群臣面面相覷各怀心思,各派势力谁不在暗中猜测此人是谁,能得陛下如此重视,他也如此。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刘进…… 看来进儿和老爷子在外交情越来越好了呀,老爷子对这个皇孙越来越重视了呀! 对太子的劝諫他视若无睹,对皇孙的奏疏却如此高捧。 公孙贺同情的看了一眼太子。 刘据疑惑的看著他,不知道姨夫这眼神什么意思,仿若带著几分悲哀和同情? “好!好,极好!” 公孙贺道:“以进儿破局,陛下智慧实深远矣!” 当初忌惮太子的威胁,汉武帝没有选择免除赋税,实在是被刘据给架住下不来台,这会儿选择以刘进的奏本破局,既可以免除赋税增加天子声望,又不至於让民间百姓认为这是太子刘据的功劳。 管他对谁好,刘据和刘进是父子,老爷子对老的不咋地,对小的上心就行了,反正都是太子宫的人,谁不一样啊? 公孙贺一时间有些想的走神了起来。 刘据眯著眼,很快便释然,微笑道:“原来是如此原因,我还当是进儿的奏本写的极好,让老爷子讚誉呢,原来老爷子是想免除赋税,又不能以我的名义,所以才让进儿上奏本。” “这就能解释的通了,所以即便进儿奏本写的好与不好都不重要了,呵呵。想来也是,臭小子哪能写出什么好的奏本啊!” 毕竟他是刘进的父亲,还是想压一压刘进的,免得他骄傲。 公孙贺道:“那倒也不全是,桑弘羊他们说进儿奏本文章也写的极好!” 刘据:“……” 他尷尬的转移话题,道:“姨夫,我怎么感觉父皇对进儿的態度变得有些不清不楚了啊?” “是因为进儿的坚持打动了父皇吗?” 公孙贺神秘兮兮的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刘据頷首道:“也是,確实是好事!” 这么想著,索性也就不去瞎想那么多了,总之这对太子宫大有裨益,能让很多屑小稍稍忌惮一下太子宫! “好啦,我放心了。”公孙贺招招手,道:“老夫先走了。” “我送送姨夫。” …… 太子宫后院。 “娘,这个是刷牙的,不是刷靴子的。” 刘进正在指导母亲使用牙刷。 史良娣这才反应过来,笑著道:“你当娘不知道吗?” “那你告诉娘,这能不能刷靴子?” 刘进:“……倒也可以。” 史良娣耸耸肩:“这不就对了吗。” 刘进捂额,他忽然觉得爹娘真合该是一对,一个有洁癖,一个嘴特硬。 “但这不妨碍吾儿优秀!”史良娣骄傲的道,“儿子,你是娘的骄傲。” “莫要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牙刷,可无人能想出来这一层,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天下人都不如吾儿聪慧,只有吾儿愿意动脑子去想这些事。” “若这小小牙刷是普通人制出,那么他们可以衣食无忧,若是商人制出,可以发一笔小財,但吾儿制出,那便是利国利民。” 刘进脸红了,他真没想到老娘能从一个小小的牙刷上升到利国利民的高度。 果然老娘看儿子,怎么看都觉得儿子是世界上最好的! “进儿,快隨为父过来。” 刘据远远走来,打断老娘喋喋不休的夸讚她的儿子,这惹来老娘一阵白眼,可她也没多说什么,毕竟父子之间肯定有要事要说,她这个女人还是不要干预为好。 “怎么了阿耶?”刘进好奇的道,似乎想到什么,又道:“奏本出问题啦?” 刘据笑著道:“没有出问题,你爷爷按照你的意思,已经免除了受灾比较严重的三辅农税,虽未涉及整个关中,但已经极好了。” 他说著,弯下身躯,拍了拍刘进的裙摆,然后又去一旁洗了手。 “看来你的坚持,果真打动了你爷爷,此幸事矣,多亏有你,为父不该劝你放弃坚持的。” 刘进也有些意外,心道未央宫那名老人家,真的令人难以琢磨。 “额。” “父亲,是不是皇祖父本身也想免除赋税,只是你当初上奏架住了他,所以他才让我写一封奏本,然后再以他自己的名义下达政令,这样百姓感恩的便是他了?” 刘据笑容更甚:“吾儿……聪慧啊!一点就透!” 两人沾沾自喜,藉以为猜中了汉武帝的心思。 刘据背著,抬头望天,忧国忧民,道:“能让百姓短暂休息,这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若是別人说这话,刘进会觉得虚偽,但父亲他不会这么认为,这是个真心替百姓考虑的储君! “阿耶,您慢慢感慨,我出宫转转。” 刘进招招手,然后离开了长乐宫。 他漫无目的的走在横门大街,百姓们应当已经知晓陛下免除长安三辅下半年赋税,街头巷尾都能听到他们在谈论这些事,脸上洋溢著满足的笑容。 “去西郊看看煤山。”刘进对奴僕吩咐,然后翻身骑在马匹上,缓缓地朝西郊而去,在路过左扶风的铁场的时候,他居高临下的坐在马匹上,旋即就看到擦肩而过的左扶风铁场的冶铁使者田归农。 田归农被官府押解著朝他走来,眼中已失去了光彩,俱都是恐惧,被酷吏杜周抓住,下场他早就知晓,又怎能不感到惧怕? 他抬眸,旋即就看到马匹上,那名高高在上的少年郎君,居高临下的盯著他,未说一句话,双方眼神触碰,刘进便抽离,神色淡漠,目光直视朝前,策马缓缓离去。 田归农喉头微动,能在大汉骑马的人必定非富即贵,或许他能求个情?但对方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 田归农知晓,这是对方对当初他卖煤时候自己对他无礼和索取钱財、贪得无厌的回击。 第30章 守財奴 按道侯府,低矮的案牘上放著一枚铜製天禄,其形似鹿,山海经里面记录其为力大无穷的招財神兽。 韩说一只手抚摸著天禄,一只手拿著竹卷看书。 府邸奴僕急促走来,对韩说道:“老爷,长安几个铁场的冶铁使者被抓了。” 韩说隨意点头,自己在铁场那边也没有生意在,冶铁使者被抓就被抓吧,於他何干? “奴从铁场那边得知了铁场最近用煤替代了木炭。” 韩说蹙眉:“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休要打扰本侯读书。” “煤的价格比木炭高,卖给铁场能得不少钱。” “煤山就是老爷在西郊的那处荒山。” 奴僕快速將事告知韩说。 韩说面色一喜,听到钱这个字,双目泛著光的,他喜欢钱,也喜欢屯钱,守钱,当初汉武帝要收助祭金,他都能上交成色不足的金子,对钱的痴迷程度可想而知。 “好好好!”韩说激颤的道,“那还愣著作甚?快去將山挖出来,拿去卖给铁场……嗯,什么是煤?我怎么没听说过?不管了,有钱赚就行!” 奴僕颤巍巍的道:“山卖了。” “卖了?” “卖了。” “什么,什么情况?”韩说猛地起身,感觉心口有点疼,“去铁场了解一下情况,我亲自去!” 大清早,韩说便急促的朝左扶风铁场而去。 见到杜周正在抓人,他不由好奇走过去,问杜周道:“杜御史,这是做何?” 杜周阴惻惻的道:“田使者贪污,本官正在抓他。” “哦。” 韩说小声询问道:“听闻铁场最近换了原料?一种叫煤的东西?” 杜周微微頷首。 “多少钱?” 杜周道:“一年大抵六万钱左右,怎么?” 嘶! 韩说倒吸凉气,一处铁场一年可得钱六万,十处呢?一百处呢?好难算啊! 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呼吸急促,杜周好奇的问道:“如何呢?” 韩说伸出手:“无,无碍,心里有点不舒服。” 杜周哦了一声,並未理会他,押解著冶铁使者离去。 “老,老爷,还好吗?”奴僕搀著韩说。 韩说麵皮一直在抽,心疼的问道:“山卖给谁了?” “不知啊。” “我记得,卖了九万钱对吗?低於市场价三成將山卖了对吗?” 奴僕一脸佩服,道:“老爷记性极好,分毫未差。” 韩说麵皮抽的更厉害了,捂著心口道:“你,你去將山,收回来,我不卖了!” …… 西郊的煤山,上百名百姓正在卖力的挖著煤,大热天气,各个挥汗如雨,丝毫没有怠工。 刘进看了片刻,便对奴僕吩咐道:“准备好水,清晨和傍晚的时候做工,午时和未时让他们休息。” 甫听到这话,太子宫的奴僕有些发呆,虽然社会已经跨过了奴隶制时代,但不代表汉朝没有奴隶,权贵家的僕役几乎都是奴隶,主人可以隨意打杀。 於他们而言,僱佣的这些百姓,也和奴隶没区別,皇孙殿下何故对他们如此格外开恩? 让他们一日不停歇和中途歇息给同样的钱,本身给钱就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太子宫完全可以征他们为徭役,现在居然还要给他们时间歇息? 当太子宫的奴僕將这些话告知百姓后,上百名百姓全部停下手头工作,呆呆的看著不远处骑在马匹上的刘进,然后清一色给他跪下了。 没有人说话,只是不断磕头。嘴笨,只能用行动表示感谢。 刘进挥挥手,示意他们都起来,该干吗干吗去,他不习惯。 如此大热的天气,若是正午还在做工,长时间暴晒在阳光下,很可能出人命,其他权贵或许觉得这正常不过,但刘进不这么认为。 整个社会都是如此,他想做个另类。 不远处,几名青壮径直朝刘进走来。 按道侯府的管事,刘进认识他。 那老奴僕见到刘进,面色一喜,焦急跑到刘进面前,气喘吁吁的道:“找到小郎便好。” “小郎君,这山我们老爷不卖了,你快把山交出来吧。” 按道侯说的是收回来,不是买回来,老奴多么了解他们家老爷的性子,只进不出,天子的钱都敢做手脚,要钱不要命的。 刘进微笑道:“白纸黑字的契约都签好了,这山是我的,不是吗?” 他还指望明年將钱收回来,早点给老爷子將三十万钱还了呢。 “小郎莫要生事端,老老实实將山交出来,就当无事发生。” “我不给呢?”刘进反问。 老奴阴惻惻的笑道:“那恐怕小郎这山保不住了,这群贱民的命也保不住了。” “你口气倒是挺大。” 老奴对后面青壮使了使眼神,一名青壮立刻將不远处一名拉煤的小民抓住,拿著棍棒狠狠朝他头上拍了下去。 无辜的小民甚至都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就这么倒在血泊中。 变故来的太快,刘进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在威胁自己。 “小郎在考虑考虑?” 刘进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今日要不做点什么,日后谁还敢在这做工。 他是韩说的奴僕,太子宫现在形势不容乐观,不要轻易得罪人,不然只会给太子宫树敌。刘进一时间考虑了很多,然后……去他娘的! 鏗鏘! 刘进將身后奴僕的长剑拔出来,朝著对方狠狠地刺了过去,鲜血溅红了他的白色丝绸和俊朗的脸。 刘进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將长剑交给奴僕。 其实他可以吩咐奴僕动手的,但考虑到按道侯会去汉武帝那告状,汉武帝若想给按道侯交代,未必不会让太子宫的奴僕以命抵命,那就自己动手吧! 他看著面前几名呆怔的汉子,平静的道:“去告诉韩说,我是皇长孙。” 然后他又对身后太子宫奴僕淡淡的吩咐道:“让他们別愣著,继续干活,谁来杀他们,我去杀谁,就这样,別懈怠了工事。” “哦,还有,方才死的奴僕,给他一些钱,让家人来收尸。” 做完一切,刘进才骑上了马匹,缓缓地离开了这里,身后那群煤矿小民,呆怔的望著那名白色少年的背影,眸子中布满了火热的崇拜。 如果公羊家的人在这里,恐怕会更加狂热! 第31章 去杀了他 韩说回到府邸,脸上带著笑容,这是一片沃土,只要山收回来了,他以后能坐拥很多很多钱啊! 想到钱,韩说不由的又开始咧嘴,右手不自觉的开始抚摸著铜製天禄,眸子中带著贪婪的神色。 “老爷!” “彘管事被杀了。”奴僕將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告知韩说。 韩说一愣,脸色顿时变的狠厉起来,扬声道:“谁干的啊?” “他说他是皇长孙。” 太子宫的人?太子的儿子? 韩说挥挥手,让奴僕先出去,他则跪坐在蒲团上,闭目开始沉思起来。 陛下这些年对太子宫越来越不满,太子宫也开始缺钱,所以利用煤卖钱合情合理。 韩说也不乾净,这些年贪了不少,但因为对汉武帝还有用,所以陛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未来太子登基,他的下场就会不同。 太子和陛下完全是两个作风,陛下城府极深,只要有用的人,他允许对方犯错,但太子不同,不管有用无用的人,都不能损害朝廷利益。 所以韩说是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太子顺利登基。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无聊,??????????????????.??????超靠谱 】 这些年汉武帝对太子宫渐渐疏远,尤其前年刘弗陵降临之后,汉武帝亲赐尧母宫,不知让韩说多么兴奋。 这政治寓意已经溢於言表,陛下即將废储了!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宫非但不夹著尾巴做人,还敢扑杀我的奴僕?哪里来的胆子?! 陛下一直找不到藉口惩治太子宫,尤其上次太子当著那么多臣僚的面替民请命,汉武帝那威胁的目光韩说读懂了,那是对太子更加的厌恶了!只是找不到机会惩治太子! 那么……我恰好借著这件事给陛下送去契机,相信陛下肯定会高兴的! “呵,皇孙了不起?”韩说一脸不屑,“毛都没长齐,养在深宫的宠儿,哪里能读懂形势?真以为你们太子宫能为所欲为?” 想通了一切,韩说脸上阴霾终於散去,恢復了笑意。 只是想到丟失的煤矿金山,心里不由还是有些失落。 他只能想办法让陛下惩治太子宫,却不敢在陛下面前撒谎诬陷,他知道老爷子最憎恨有人欺骗他,这比任何事都严重,这是挑衅老爷子底线和权威的事,没有人敢做! …… 宣室殿。 暴胜之躬身,將刘进在煤山杀人的事事无巨细告知汉武帝。 汉武帝停顿了批阅奏疏的笔,脸色带著几分玩味的笑容,自言自语道:“没看出来啊!小子还敢杀人,倒是一身好胆气!” “敢作敢当的性子,朕喜欢!” 老辣的汉武帝,哪里不知道刘进完全可以让奴僕杀人,但他没这么做。不由还是有些失望,心太软了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 苏文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打断汉武帝的思绪,道:“按道侯韩说求见。” 汉武帝微笑道:“他来的还真快。” “去召他进来吧。” “喏!” 没多时,韩说进入大殿,躬身拜謁。 “微臣参见陛下。” “嗯。” 韩说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才开口道:“请陛下替臣做主。” “臣谴奴僕前去购买山脉,奴僕却被皇孙亲自打杀。” 汉武帝想了想,背著手起身,来到屏风前,拿起掛在屏风上的天子剑,隨手扔到韩说面前,面无表情的道:“你去杀了皇孙。” 韩说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这么处理,赶忙道:“陛下,这……微臣不敢啊!” 汉武帝冷冷的道:“不敢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不是朕的孙子杀个奴隶,还要將命赔给你?” “嗯?” 汉武帝目光如炬,死死的盯著韩说,言语淡漠,带著几分质问的口吻,压迫感十足! 韩说心跳猛地开始加速。 这和他想的不同啊,老爷子为什么……为什么不借著这次机会惩治太子宫? 来之前他篤定汉武帝会站在他这一边,替他做主,毕竟汉武帝对太子宫那边的態度並不好,也找不到契机惩治太子宫。 他是来送契机的啊!陛下应该站在他这边,替他做主才是啊! 为什么会如此? 韩说赶忙道:“臣,臣不敢。” 汉武帝厉声道:“那你来未央宫做什么?” 韩说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道:“臣,臣只是让太子宫有所表示,毕竟是一条命吶!” 汉武帝嗤笑道:“若是你儿子死了,太子宫该赔偿!奴僕?” “你若想让太子宫有所表示,不妨朕杀了你儿子?让你得一笔钱,如何?” 韩说冷汗涔涔,忙不叠道:“微臣,微臣知错。” “还有別的事?” 韩说赶紧躬身告退,直到离开宣室殿,才敢大口大口喘气。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越来越看不懂陛下了?这是在维护太子宫?不对啊,这究竟怎么了! …… 刘进回到太子宫。 刘据只感浑身都不自在,呼吸都有点不舒服,急忙道:“你,你你,快去洗一洗,快快,换个衣裳,这件丟了!” 父亲的老毛病犯了,尤其看到白色丝绸上的血。 等刘进换好衣衫出来后,他才长舒一口气,忙不叠问道:“进儿,这是怎么了?杀猪啦?还是宰鸡啦?” 刘进摇头道:“没,杀了个人。” 刘据浑身一颤,“你,你说啥?” “杀了个人。”刘进重复,“按道侯府的管事。” “完了!”刘据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撩袍道:“你就在这好好呆著,哪儿也不要去。” “去未央宫!”刘据急忙带著东宫內侍,急促朝未央宫走去。 未央宫掌了灯,他磕磕绊绊来到宣室殿外,躬身道:“儿臣求见父皇。” 不知过了多久,內宦苏文走了出来,对刘据道:“陛下让你回去休息,皇孙的事他知晓了。” 刘据心中忐忑,“我想见见父皇。” “太子殿下,请。”苏文不卑不亢的开口。 刘据心跳越来越快,失魂落魄的离开未央宫,整个人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他不知道他的父皇会怎么处理刘进,又不知父皇会不会借著这个契机整治太子宫。 第32章 父皇果然在宫外接见刘进 刘进坐在太子宫的凉亭內,发生这么大的事,史氏自然也知晓了。 她哼道:“进儿你莫要担忧,你是什么身份,杀个奴僕怎么啦?” “再说了,明明是对方先杀人的,以命抵命,到陛下那也能说出道理来!” 刘进摇头道:“娘,不要担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史氏道:“我不担心,娘知晓肯定没事。” 刘进想了想,道:“娘,酒杯拿反了。” “啊?” 史氏捏著的青铜酒杯,尾首换了顺序,看得出来她此时內心的不安,但作为母亲,她依旧还是强撑著来安慰儿子。 嘴硬的令人心疼。 等刘据从未央宫回来后,史氏忙不叠走过去,拉著刘据便问道:“太子,老爷子那边怎么说?” 刘据挤出笑容,给她认真擦了擦嘴唇边的酒渍:“这不雅。” “你先回去吧,没什么事。” 史氏嗯了一声,即便心中再多疑惑,也没有多问。 父母都在为自己奔波,刘进忽然觉得他做的事真有些衝动,但也不怎么后悔。 “阿耶,我,错了。” 刘据看小傢伙神色自责,笑著道:“错什么了?你做的对,我並未觉得你哪里做错了。” “不过,是不是可以让奴僕去做这些事?” “你是皇长孙,何必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呢?” 刘进没有对他说出內心的想法,只是道:“下次我改。” 刘据拍了拍他肩膀道:“那不就好了吗?知错就改,天塌下来还有父亲给你顶著,你又何必闷闷不乐呢?快回去睡觉吧,老爷子没有因此触怒太子宫,一切都相安无事。” “真的吗?”刘进狐疑的看著他。 刘据道:“阿耶读论语的,从不撒谎。” “那便好。”刘进长舒一口气,心安了不少。 …… 说不慌是假的,刘据心里也慌,不过一连几日,未央宫那边並没有任何动作,不由让刘据悬著的心微微降了下来。 横门大街,按道侯府。 韩说依旧坐在案牘前,这些日子一直在苦思冥想,最终得到一个不敢置信的答案,陛下对太子宫改变態度了! 寻及此,韩说不得不做出补救的措施,立刻召来奴僕,道:“你,带著一百两……八十……三十……二十两黄金去太子宫交给太子,就说这是赔罪礼。” “喏!” 韩说眯著眼,他是个守財奴,能交出去二十两黄金,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了。 他希望太子能接纳自己,既然揣摩明白陛下的意思,那他肯定要做出补救措施,为未来做个保证! 太子宫缺钱,二十两黄金价值不菲,对太子宫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但刘据断然拒绝了,並且表示心意他领了,钱拿回去。 刘进有些不解,问父亲道:“阿耶,为何拒绝韩说?”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韩说这明显是在示好。 刘据讥笑道:“去年陛下赐尧母宫给鉤弋夫人的时候,韩说送去了五十两黄金。” “这样的墙头草,偽君子,怎配与吾为伍?” 刘进道:“多个朋友也好啊,这么拒绝了,岂非多个敌人吗?” 刘据眯著眼:“因为父皇没有就此事大做文章,韩说才会如此,若是他日父皇降罪太子宫,那么韩说此人会给我们卖的乾乾净净,吾又怎可能现在埋下隱患?” 刘进点点头,他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但又觉得没道理,因为韩说也是巫蛊之祸始作俑者之一,將来依旧会给太子宫带来巨大的麻烦。 不过不要紧,想办法给他除掉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 长信宫。 一席白衣,脸色泛出一抹白皙,只是和婢女稍稍做了一些剧烈运动,昌邑王刘髆的脸上便呈现病態的潮红。 装病了这么多年,又不常走动,身子確实已经变的虚弱不堪,尤其还捏著鼻子喝了那么多药。 做戏做全套,他不敢糊弄汉武帝。 韩说奴僕被皇孙刘进杀的事,刘屈氂已经告诉了他。 父皇没有就此事责怪太子宫,甚至外廷都没有一点点风声,这是在保护刘进啊! 可是为什么? 刘髆很不理解,他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开始对皇孙的態度改观,这是要打算重新將未来的目光聚焦太子宫? “王,未央宫謁者传来消息,最近陛下时常离开未央宫,今日亦如此。” 刘髆一脸疑惑,沉思了许久,便道:“本王出一趟皇宫,勿要让其他人知晓,低调出去。” “喏。” 他混在长信宫侍人群中,带著自己的手諭离开了长信宫。 “去煤山那边。”刘髆穿戴粗布葛衣,和民间小民一样,不怎么惹人注意。 …… 西郊煤山。 刘进再一次前来视察,也是怕韩说那边会继续找煤山小民的麻烦。 只是他甫才抵达这里,便看到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老爷子笑容满面的道:“果然是你这小娃!” “我就说么,最近这儿出现一座煤山,许多百姓前来做工,我便怀疑会不会是你这娃子,看来预感不错呀!” 刘进翻身下马,来到老爷子身边,自然而然的搀著他,笑道:“您老一大早怎么跑这儿来啦?” “考察生意啊,谁知恰好遇到了你。” “哈哈,咱爷孙还真是心有灵犀呢。”刘进脸带微笑,道:“悄悄告诉你老,这山脉我是和官府合作的,每年能得不少钱,所以我说明年就能给你还钱,绝非吹牛。” 汉武帝笑著道:“我还能担忧你这点小钱不还呢。” “咋?也想做一做煤山生意,要的话我分一点给你。” “这么大方?” 刘进道:“得分人,对別人我可小气的很,这是金山啊,我傻啊给別人分?但您老不一样哇!” “哈哈哈哈!”汉武帝大笑不止。 …… 果然如此,他猜的没错,父皇出宫,果真来这里了。这处山脉是皇孙刘进的產业,父皇若要在宫外见他,大概率会选择此处地方,但他也不確定,只是他没想到运气会如此好。 混杂在人群中的皇五子昌邑王刘髆,麵皮微微抽了一下,眼中的嫉妒已经溢於言表! 他在宫內看到的,永远是那个威严的、面无表情的、城府极深的、狠辣绝情的帝王! 他从未见过他的父亲,对任何人,如此吐露真心的大笑!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刘髆全部捋清楚了,默默的退出人群,带著內宦愤愤的折返长信宫。 第33章 高屋建瓴 长信宫。 昌邑王刘髆回到行宫后,第一时间命人召来了刘屈氂和二舅李延年。 刘髆的脸色不怎么好,白皙的脸上显得十分阴鷙。 李延年急忙问道:“髆儿,出了何事?你脸色为何这般模样?” 刘髆有三个舅舅,大舅李广利此时正在北疆备战匈奴。李延年是他的二舅,时任协律都尉,早年他因罪受腐刑,此时在宫內当差。 当初他唱了一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引起汉武帝注意,並且成功让自己貌美绝色的妹妹李夫人得到汉武帝宠爱,而那个时候李延年还在狗监做一名侍人,一跃成为了主管音乐的协律都尉,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刘髆显得十分激动,捂著嘴乾咳两声,脸色顿时又红润了起来,他努力的平復了一下心情,才道:“刘进。” “父皇在宫外,接见了刘进……” 刘屈氂和李延年皆一愣,狐疑的问道:“什么意思?” 刘髆道:“我不知什么原因,或者什么机缘巧合,让他们在宫外相遇。” “父皇十余年未入太子宫,这个皇孙平素低调內敛,也从未得到父皇召见。” “兴许他在外还不认识父皇,但父皇定知晓他是自己的孙子。” “他们在外爷慈孙孝,父皇在他面前露出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我怀疑,咳咳,父皇或是因为皇孙的缘故,才对太子宫改观。” 虽然刘髆还未窥得事情的全貌,但他自信自己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这是他认为最符合逻辑的猜想。 刘屈氂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若真是如此,那太子宫的地位岂非重新恢復稳固?其他人还有机会可言吗? 刘髆还有机会吗? 这么多人都將心血全部投到了昌邑王刘髆身上,本以为深宫最大的威胁是赵夫人和她才出生没多久的儿子刘弗陵,谁也没有真正將太子宫当成威胁过。 现在刘髆忽然带来这样的消息,怎能不令刘屈氂重视! 到底是老成持重的朝臣,刘屈氂表现的十分沉稳,不像李延年那样无措。 顿了顿,刘屈氂才道:“髆儿勿要太过担忧,即便如此,陛下始终未对外公开他与刘进之间的关係,也未以真面目示刘进,更未对太子宫有任何示好。” “还有机会,莫要自乱阵脚,你当下要做的,依旧多亲近亲近老爷子。” “他老了,真的老了。应当开始重视亲情,纯粹的亲情,他一辈子被骗的太多太多却总后知后觉,听你的口吻我便猜测,一定是刘进在外的情义打动了他,他若真以天子身份和刘进相处,反而得不到纯粹的亲情。” “弄明白老爷子的想法,再针对性的去做点什么,这才是你目前急需做的事。” 刘髆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觉得刘屈氂的想法很正確,认真的拱手道:“多谢刘叔,方才我真的心乱了。” 刘屈氂嗯了一声,但还是道:“刘进……得重视起来,必要的时候……哼!” 刘屈氂重重的哼了一声,满脸都是杀气。 …… 煤山的一处大杨树下,刘进搀著汉武帝来到树下石块落座。 他从马匹上取来了水,拿给老爷子,道:“天热,您老一把年纪了,还亲自出来考察生意,也算是够拼的。” “快喝点水吧。” “你说你呀,打下那么大家业做什么啊,够吃够喝不就好了吗?” 汉武帝听著小傢伙的抱怨,也没反驳,只是咧了咧嘴,心里却很高兴,知晓对方实则在关心自己。 只是难免也同样会有些难受,毕竟他关心的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另外的自己……希望那一日,你能像今日这样的孝顺关心你的亲爷爷吧,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汉武帝拿著竹壶灌了一口水,这才道:“閒著无事,这才出来走走。” “听说前些日子这儿还发生命案了?” 刘进嗯了一声,道:“有几名地痞无赖来挑事,我给杀了。” 汉武帝故作惊愕的道:“你?你杀的?没事吧?” 刘进嘿嘿道:“老爷子不是说过,你在长安有些关係,怎么现在反倒有些怕了?” “有吗?” “没有吗?” “当然没有!”汉武帝大声说道。 “你呀你,年纪还小,还是阅歷不够,干啥要亲自杀人呢?你平日也带著一些家奴,为何不让他们动手?” “很多事你不做,那么你永远能掌控事態发展的方向。你要做了,便成了这件事的奴隶,只能任由这件事来奴役你。” 刘进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忽然觉得老爷子这话还挺有哲理。 “你亲自下场动手了,別人便知道你的底线在哪儿。你若是不做,让你的奴僕下人们去做,那么別人永远猜不透你的底线在哪,他们会惧怕你。但你动手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惧怕你了。” 汉武帝意味深长的开口。 刘进在认真思考著老爷子的话,宛若当头棒喝,不由惊愕的道:“老爷子,我咋感觉你说的话都那么高屋建瓴?” 汉武帝蹙眉问道:“什么叫高屋建瓴?” 刘进哦了一声,道:“就是很有身居高位者的气场。” “嘖嘖,你这是夸我还是挖苦我?” 刘进严肃的道:“真心的,不掺一点假,我受教了。” “不过这次是个例外,我若让奴僕动手,我的奴僕可能也会死。” 这些话他没有在太子宫和刘据说,但却可以对老爷子吐露真心。 汉武帝微微頷首,忽然开口道:“小娃子,心善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他们是你的奴僕下人,他们不就应该替你排忧解难赴汤蹈火?这是他们的职责,若是这都做不到,那凭什么让你养著他们?” 刘进:“……” “这有点残忍。” 汉武帝淡淡的道:“这不残忍,这是你成长道路必须要经歷的事,不要太过感情用事,於你而言没什么好处。” 刘进打个哈哈,他暂时依旧无法改变这种心態。 第34章 狂生 临近午时,刘进便提议带老爷子去横门大街找个酒肆隨便吃点午膳。 汉武帝也没拒绝,只不过找的地方在城南,相对偏僻一些。 一处不大的酒楼內,刘进和老爷子跪坐后,点了几分小菜和一壶酒水。 大厅內,几名文士儒生正在高谈阔论。 起初刘进也没在意,直到他们开始谈论汉武帝刚颁发的免除长安三辅税收国策。 值得一提的是,武帝一朝,对儒生论政並没有管控那么严重,允许儒生私下议论国策,也算是对儒家一种格外的殊荣。 如果说原因,那应该是汉武帝亏欠儒家的。 当初他刚登基没多久,便野心勃勃,只是碍於权力处处受到竇太后限制,难以施展心中理想抱负,那个时候汉武帝还年轻,政治经验匱乏,想要从竇太后手中夺权並不容易。 於是他做了一件愚蠢的事。 让儒家的太子太傅赵綰和太子少傅王臧上了一道奏疏。 『坐请毋奏事太皇太后』 此事引起竇太后雷霆大怒,最后两人被下了牢狱,屈死在牢狱中。 而主使此事的汉武帝,非但没能救下他的两位老师,还眼睁睁看著两位老师死在狱中,心中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所以在未来他大权在握后,才对儒家给了特殊恩宠。 “朝廷虚偽,人尽可知。” “若真体谅民间疾苦,何至天恩只到三辅?” “不过藉此事掩盖朝廷好武伤民的恶行。” 刘进远远地听到他们的谈论,麵皮微微抽搐,这群狂生,未免太狂悖了! “若非民间盗贼侠客频起,朝廷天恩恐都不会恩施三辅,其心非诚,尽显虚偽矣!” “嗟夫!一夫不耕,天下必受其飢者;一妇不织,天下必受其寒者。今举世苦农桑,遏商贾,富贵者牛马车舆,填塞道路,游手为巧,充盈都邑,治本者少,浮食者眾……” 刘进麵皮抽的更加厉害,虽然他的皇祖父並没有那么好,但也不至於贬低到如此地步。 “够了!” 刘进起来,指著几名儒生道:“狂生论政,本就法外开恩,如今尔等还敢抨击当今陛下?!” “朝廷免赋了你们说不好,不免赋你们也说不好,那该如何?” 一名儒生不甘示弱,道:“何不免除天下一年赋税?使民休息,必使百姓充盈,仓粮富余。” “若今日我持剑杀你,触法否?” “必有差役拘捕!” “差役无钱,如何办公?” “军队无钱,如何捕贼?” “衙署无钱,如何治民?” “民有道德。” “道德?我告诉你,法律才是道德的最后一道底线,此时若无律法,贼獠可啖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非议朝政?!” 不管外人怎么抨击汉武帝,但他不可以,最起码在外人面前,他要维护他的皇祖父。他拥有的一切都因为他这层身份,因为汉武帝,他才能享受优渥的生活。 所有人都能抨击当今陛下,但他不行,他不能胳膊肘朝外拐。 几名儒生语结,一时间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驳,因为他们觉得刘进说的似乎有道理。 这几名儒生虽然谈的都是空中楼阁,但毕竟都不是傻子,毕竟都是难能可贵的读书之人。 汉武帝抬眸看著刘进的侧脸,那双英武的双眉因为愤怒,倒竖了起来,更显几分冷酷气势,仿若在看自己年幼时的影子,一时让他有些迷惘。 虽然这个臭小子,成天忽悠我骂他的爷爷,但好像他並不是那么憎恨他的爷爷。 当外人抨击他祖父的时候,他依旧选择挺身护短。 骂的好啊,骂的痛快! 汉武帝端著酒壶,狠狠灌了一口酒,吃肉都香了起来,任凭孙子在外骂仗,他则岿然不动,该吃吃该喝喝,心情大为畅快。 几名儒生对刘进拱了拱手,然后羞然离开酒楼。 刘进气咻咻的坐下,一脸不悦,显然还没骂痛快。 汉武帝盯著他,忽然笑道:“你为何这么激动?” 刘进尷尬的道:“我只是觉得他们说的有点太过分了,何必要否定朝廷所有国策?哦,免除赋税也不行,免除的地方少了也不行,事情总要一步步来,总不能一下子全部改变。” “现在当今陛下不是已经在改变了吗?以前他会免除三辅赋税吗?变了也不行,不变更被骂,世上没有这样道理的。” 汉武帝饶有意味的笑道:“所以你这是在讚扬陛下了。” 刘进认真的道:“那倒也不是。” 汉武帝:“……” “那你刚才?” 刘进道:“一码归一码,我只是就事论事啊,我也没说陛下將国家治的挺好。” “你!” 汉武帝一脸气愤,板著脸道:“哪里不好了?你说说。” 刘进认真的道:“穷天下人財富,囤好马、建宫殿、大征徭役、聚天下之財富於一人之手,苦天下民乐其一人……我不將你当外人才这么说的。” 汉武帝嘴角抽搐的越来越厉害,急忙喊停,又道:“就没有一点点好?” 刘进道:“当然有的,最起码打出了天威,打出了自信,使汉民不必卑躬屈膝,勿以色侍匈奴,无和亲自伤体面。” “就只有这些?” 刘进反问道:“您老不要小看这些,这需要强大的魄力和敢於面对失败的勇气,毕竟卫大司马没出兵之前,谁敢言胜?” “自国立至此,汉与匈奴,何尝一大胜?吕后被辱,文景和亲,多少耻辱藏於民心?哪个帝王又敢如此孤注一掷堵上国运和匈奴一战?” “这非常人敢为,您老觉得这还不够不值得夸奖和炫耀吗?” 老爷子脸上洋溢著笑容,方才阴霾的心思一扫而空,扬声道:“值得!” “很值得!” 刘进疑惑的道:“你很欣赏陛下?为何我说陛下不好的时候你那么生气?我夸他的时候你那么兴奋?” “不晓得还以为您是当朝陛下呢。” 老爷子哈哈大笑,“或是年岁差不多?我经歷过陛下从登基至今,太知晓其不易,所以才会如此共情。” 刘进微微頷首,道:“倒真是如此,你们这老一辈的人,应当都会钦佩当今陛下吧。” 第35章 汉武帝教孙子 酒足饭饱,已是下午。这期间,刘进吩咐奴僕离开过,不多时折返回来。 他手中拿著精致的牙刷,隨意递交给汉武帝,“噥,老爷子你拿著用。” 汉武帝盯著牙刷看了一会儿,纵是见多识广,也不知这有什么用处。 “刷牙的,我捯飭出来的一些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嘖嘖。”汉武帝笑道,“等著我夸你呢?你这小子,浑身都是心思。” “不过倒是有些意思,不错,心意我领了,这礼物我也要了。” 刘进无奈摊了摊手,老爷子心思通透,看人看事都目光如炬,指望在他面前不动声色装一下,有点难。 “爷。” 外面,一名奴僕急促的走了过来,对刘进道:“煤山那边的小民打了起来。” “哦?为啥?” “去瞧瞧便知。”汉武帝开口。 刘进点了点头,带著老爷子再次折返回西郊煤山。 到了地方,听了许久才听明白,原来是一名力夫瞧不惯另外一名力夫偷懒,刘进僱佣的这些小民每日支付的钱財都是一样,有些人卖力干活得十文钱,有些人偷懒依旧得一样的钱。 於是卖力干活的一批人看不下去,这才和另外一批人起了爭执,双方渐渐便殴打了起来。 刘进扬声道:“不干都滚!他娘的,老子聘祖宗来了?尽给我惹事!” 眾人这才息事寧人。 汉武帝眯著眼,淡淡的开口询问一旁没有参与的小民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这群力夫真在偷懒吗?” 依旧无人开口。 “谁来证实真偽,多加一日工钱。” 下一刻,便有小民来证实另一批小民所言非虚,然后更多的人前来证实。 汉武帝点点头,对刘进道:“你將这群偷懒的人全部给遣散回去。” “刚才没说话的那群人,也都给打发走了。” 刘进照做,被赶走的小民苦苦哀求,求刘进和汉武帝给他们一条活路,家里还有老小要养活,表现得十分可怜。 “不要有同情心。”汉武帝兴是看到刘进心软,提醒道,“想把这里做好,就不要心软。” 刘进微微頷首,吩咐眾人继续去做工。 他则被老爷子带到大树的阴凉处歇脚。 “这群拖队伍后腿的人不能留著,你必须要处理,原因有四。” “其一,他们会降低你整个队伍的进度。” “其二,他们会破坏你整个队伍的协作。” “其三,你需要增加一部分人员去管理他们,这会增加你的支出。” “其四,这些人会將消极的心理传递给別人,从而让更多人会对你不满,会觉得他们做那么多活,那么劳累,你支付的钱財却如此少云云,久而久之,你的威望会降低。” 老爷子不疾不徐,一点点和刘进阐述究竟该如何治理一个团队。 刘进认真的听著,认同的点头,笑著道:“我受教了,谢谢老爷子点拨。” 汉武帝笑道:“这没什么。” “你需要在这群人中提拔一些人,让一部分人做监工,一部份人记录他们的工作量,不要统一发工钱,按照他们工作的多少给予钱財,这才能刺激他们的积极性。” 刘进点了点头,老爷子这番话和后世那些领导管理者的思维大体相似。 “老爷子,你不得了啊,真有点东西的,知微见著,就这么点事,能让你给出这么多建议?” 汉武帝心道你这是屁话,一国之事我都要去治理,这点小事对我来说算个什么? “我在询问你,如果让你提拔人,你会怎么提拔?” 刘进脱口而出,道:“当然是提拔那些来的时间最长的,干活最卖力的了。” 汉武帝摇头:“不对。” “不对?” “为什么?”刘进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汉武帝淡淡的道:“如果你这么做了,那以后所有做工最长最卖力的人都觉得自己会得到提拔,他们会认为这是他们自己努力爭取来的,而不是你赏赐给他们的,他们便不会感激你。” “你不要这样提拔,提拔什么人不要给他们规律可循,这样以后如果再遇到提拔之事,他们才会想尽办法揣摩你,恭维你,惧怕你。” “恩出於上,你要让他们知道,雷霆雨露都是你的恩德。不是他们自己努力得到的,是你出於手中权力赏赐下去的!” 刘进倏地一愣,这次他是真的震惊了,御下还能这么御?治人竟是这么治? 如果延伸到治理官吏呢?是不是一样的道理?天子保持威严,掌控权力,是不是就这么潜移默化的去统御下面人的? 想到这里,刘进倒吸凉气,不由激动的道:“老爷子!你真是,真是真知灼见啊!” 汉武帝狐疑的道:“什么叫真知灼见?” “就是正確而透彻的认识,高明的见解!” 汉武帝嘴角微扬,略显骄傲,淡淡的装个比,教育道:“小娃子,你要学的还很多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当真不假啊!”刘进感慨。 汉武帝咂摸咂摸嘴,笑著点头:“这话有点意思,尊老是美德,不错,所以你小子要懂得孝顺爷爷。” “儘管他不咋见你,也要知晓孝道。” 刘进一脸沉思,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汉武帝面颊抽了一下,道:“话赶话赶到这里,有些感悟,只是希望你做个孝顺的孩子罢了!” 刘进噢了一声,道:“孝是美德,也是大汉治国的根基,我当然要遵从孝的美德。” “得真心的才算君子。” 刘进理所当然的道:“我就是真心的。” 你可拉倒吧!朕看你都带著目的的! “老爷子,你怎么懂这么多道理啊?这刚才说的,我感觉放在治国治吏上都能直接拿出来用。” 汉武帝眯著眼,小傢伙果然聪慧,如果他没有联想到治国治吏上,汉武帝还会有点失望,但这小傢伙没有让他失望,这份悟性够用了。 “很多事经歷多了都会有所感悟,別说我,换个老人应当都会如此吧。” 刘进篤定的道:“不可能!我感觉我家老爷子在你面前也会相形见絀。” “什么是相形见絀?”这些刁专古怪的词,这小傢伙都从哪儿发明出来的。 “就是不如你。” “咳咳咳!”老爷子刚在喝水,当即被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第36章 儒家君子 汉武帝现在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表情显得极其幽怨。 你爷爷是天子,你说他不如民间一老叟? 可转念又想,他这又在夸耀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汉武帝显得內心很纠结。 不知不觉天色已近黄昏。 刘进站起身,感慨道:“时间过的真快,每次和你老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也能学到很多我不懂的道理和手段。” “认识你真是我的荣幸,老爷子健健康康的,等以后我家的危机度过了,便將你接到家里玩一玩,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现在还不太合適,您老也不要介意那么多。” “嗯,对了,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啊,烦心事啊,想见我啊之类的,就来煤山这边,我会让奴僕在这监工,他们会告知我的。” 汉武帝笑了一下,“家族危机,什么危机啊?” 刘进道:“不太方便说,总之相信我,我一定能度过去的。” “那个时候让您老风风光光来我家做客!” “走了。” “注意点身子啊你,不要再相信什么丹药神神叨叨的事,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这老头固执,不过那时候我不熟,不想多管閒事,也不想劝你,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长生之类的,多锻链、作息规律、少操心,才是长寿的秘诀。” “呵!”汉武帝嗤笑一下,挥手道,“去吧,再磨嘰天都黑了。” “哦对了,有空去我家,你不是想学道理么?到时候我再教你。” “好嘞!”刘进笑容满面。 “以后用你的道理去对付我爷爷,他定应付不过来,哈哈哈!” 这次刘进真的走了。汉武帝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心里多少有点落寞和孤独。 他觉得做秋风客,比做大汉天子要快乐。 最起码他能像个正常人家一样,隨意的表现出喜怒哀乐,也能像正常人家一样,享受天伦之乐。 这种不带任何功利性和目的的叮嘱话,叮嘱你多注意身子,叮嘱你多休息少操劳,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了,心里又怎能不为之感动呢。 …… 长乐宫建筑群,太子宫。 傍晚余暉掛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在堤岸旁边,开闢了一块不大的农田。 太子少傅石德和太子刘据都在认真的驾著耒耜开垦翻新土。 有汉一朝,每年太子少傅都会在农收之际,亲自教导太子耕种,好让储君明白民间稼穡之艰难。 “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石德扶著锄头,一把年纪,满头大汗。 刘据问道:“何以天下太平?” 石德:“休徵。” 石德是儒家君子,教育太子也多都以儒文经书作典故。 “民舍本事而事末作,则田荒而国贫矣。” “贾人多通侈靡之物,罗紈綺绣,杂彩玩好,以淫人耳目,而竭尽其財,是为下树奢媒,而置贫本也。” 刘据深以为然的点头。 刘进好整以暇的在一旁听著父亲和太子少傅石德的对话。 石德是標准的儒家人,对农业极其重视,却十分排斥商业。和桑弘羊那种大力发展商业,然后再狠狠干商人一票的人有本质的区別,虽然都是不喜商事。 “老师,秦之扶苏可有应对胡亥、赵高之策?” 不仅后世人喜欢评价歷史,古代人也是一样,所谓以史为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父亲这话问的有些前瞻性啊,刘进暗暗想著。 他本以为以石德这样的儒家君子,应该会回答什么以礼仪感化胡亥,以道德约束赵高云云的。 但结果让他出乎意料。 “圣詔已下,不知真假,唯有兵矣!” 刘进觉得可以这么翻译,反正不知道圣旨真假,不如干他娘的! 这让他大开眼界,他觉得儒家不都该是谦谦君子吗?为啥石少傅这么狠? 反正也不知道秦始皇是死是活,扶苏作为太子,不如直接带兵去咸阳看看真假! 这个少傅有意思啊,你就是这么教太子儒家经典的? 朝闻道,夕死可矣。鬼知道石德会不会来一句,早晨知道了胡亥假传圣旨的事,晚上就可以搞死他了。 似乎察觉有人在一旁,刘据和石德这才將目光投了过来。 刘进走了过去,拱手道:“见过父亲,见过石少傅。” 石德微微頷首,彬彬有礼的回礼:“皇孙贤。” “皇孙为储君子,也当明白稼穡之艰难。” 石德开口,期盼的將手中农具交给刘进。 刘进:“?” 早知道不来了。 无奈,只能接过耒耜,跟著父亲一前一后开始翻新土,仅仅片刻便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他立时就明白农务之艰难,许多事不亲自做不知道,天天讲大道理都是空中楼阁,真正干一次农活才知小民多么不容易。 刘进怀疑很可能是石少傅干不动农活了,故意將耒耜交给自己的。 “太子和皇孙继续务农,老夫给你们定半个时辰时间,那时也到掌灯,可歇矣。” “凡事不可糊弄,业精於勤荒於嬉。” 刘进:“……” 他们的主业不是务农啊,意思一下还不行?还要翻土半个时辰? “老夫告辞了。” 石德拱手作別。 离开长乐宫,石德脸色狰狞,方才真將他骨头都快累散架了,教导太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才走在横门大街,他便见到一名汉子正在摸索別人的钱包,不由大喝道:“吾入你娘也!” “给吾死!” 一拳下去,那汉子顿时倒地。 石德满意的点点头:“老夫以理服人,道理讲不通,也略懂拳脚!” 倒地的汉子一脸惊恐:“你,你也没讲道理啊。” 石德淡淡的道:“对付汝等败类,老夫羞於讲道理!” …… “阿耶,少傅已经走了,咱们莫要做了,实在太累了。” “不行,君子不可不诚也。” 刘进想了想,趁著刘据不注意,將一抹泥土抹在脸上,待刘据回头时,他急忙道:“你,你快去洗洗,为何身子如此之脏?” “速去速去!” 刘进忙道:“好,我这就去,阿耶我先走了。” 第37章 坚持的意义 刘进洗了澡,换好了衣衫,感觉爽朗了许多。 可当他来到湖边的农田时,他依旧看到太子刘据在咬牙坚持的推著耒耜,一遍遍认真的翻垦新土。 他没有让任何奴僕帮助他,儘管已经浑汗如雨,儘管已经全身湿透,就连他一向討厌的骯脏,此时也克服了,裙摆被泥土污染了许多。 半个时辰还没结束。 刘进走了过去,安静的等著老爹完成石少傅交代的农活,等结束后,刘据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也不嫌地上脏了,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喘气。 刘进走过去,递上一壶清水,刘据咕嚕咕嚕全部喝了下去。 “阿耶,差不多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半个时辰?” 刘据笑了笑,落日最后一丝余暉洒在他坚定的脸上。 “一来,做人要诚实,我既答应了老师,就该做到。也是给你做个榜样,毕竟我是你父亲。” “二来,我也真想知道小民的辛苦,务农种植的不容易,当我不了解民间疾苦一味的听老师们说,是感受不出来的。” 刘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累吗?” 刘据也不掩饰:“累,很累!” “我仅仅只是做了半个时辰的农活便成这样,小民们要以此为生,还要在各种时令节气有可能的被徵调徭役,种植出来的粮食还要缴纳许多许多给官府,给朝廷。” “还有许许多多苛捐杂税。” “想要他们感恩朝廷,这又怎么可能呢?如果我是小民,我也做不到感恩朝廷。” “我常常在想,有些东西,是不是可以改变改变?” 他自嘲的笑了笑,起身扬手,准备拍刘进肩膀,但又觉得手上很脏,便道:“我去洗一洗。” 那带著苦涩的笑容,仿佛在自嘲自己都快朝不保夕,为何还要想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呢? “阿耶。” “嗯?” 刘进深吸一口气,道:“大的政策或许一时间改变不了,但可以先改变一些小的东西,比如……让小民不那么劳累?” “哈哈!”刘据笑道,“难啊!” “我可以试试。” “哦。”刘据也没在意那么多,背著手离去。 耒耜之后的是直辕犁,也是在西汉铁器成熟,牛畜繁衍之后,才渐渐度过了人力到牛耕的农业时代。 其实直辕犁和耒耜的区別並不算太大,唯一的区別应该是直犁更適合牲畜牵引。 耒柄变成了犁辕,犁辕一头连接耕牛,摒弃了手持柄的过程。 耜头变成了犁鏵,从板状刃发展为v形铁鏵,增强破土能力。 新增了翻土和破土的犁壁,仅此而已。 这样的变革並不算多么推陈出新,即便刘进现在不做,不久后也会在西汉被发明出来,因为科学技术和农业需求会倒逼著人们去改善耒耜的弊端,尤其在牛大面积繁衍之后。 第二天一早,刘进出宫,在横门大街找到此前那位替老爷子做摇椅的木匠。 將需求大致告诉他,亲自督工那名木匠不断制出直犁,不知废弃了多少木材,最后才打造出让刘进满意的直犁出来。 …… 未央宫。 宣室殿內。 汉武帝坐在案牘前,闭目凝思,无人知晓这名帝王此时在想什么。 “他和阳石公主的婢女私通?” 暴胜之拱手道:“是如此,不过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最近公孙太僕不再入宫。” “嗯。” 汉武帝背著手起身,案牘上分別写著一行人的名字:公孙贺、公孙敬声、卫伉、卫不疑、卫登、霍光、李息、路博德、卫广…… 这些都是他要处理掉的名单,如果在刘进没走进他的视野之前,他已经开始对这些人动手了。 他们有的是卫家的亲属,有的是卫青的部將,有的是霍去病的部將,现在依旧在朝廷、军中担任要职。 总结下来,这些人在汉武帝眼中都只有四个字:外戚势力! 从高祖离世,吕后掌权,汉武帝就深知外戚势力对大汉的影响,如果不给后世做好表率,大汉迟早会毁在外戚势力手中! 不管是谁登基,他都不想让大汉再出一个外戚集团来。 当初他用卫霍,这是他一生最对的决定,也是最错的决定,它又一次奠定了外戚势力的扩大基础。 从他看祖宗史来分析,直到他登基之前,大汉似乎都在被外戚把持著政权! 他不能任由这样的事一直发展下去,这会影响他刘氏王朝的寿命! 以汉武帝绝情狠厉的性子,他根本不需要想其他办法。他要做的就是找藉口,一个个將这些人全部处理掉,好將一个乾净没有污染的国家交给后代,这是他要做的事! 但现在他却有些迟疑了起来。因为他的孙子刘进。 若非不然,今日暴胜之送来关於公孙敬声的消息,他完全可以將公孙敬声给杀了! 汉武帝想了许久,才道:“阳石公主有多少婢女?” 暴胜之道:“拢共三十余名。” 汉武帝道:“將她们全部遣出宫送给公孙敬声!” “他不是喜欢婢女么?告诉他,朕让他娶了这三十多名女婢!” “遵旨!” …… 刘进忙碌了一天,回到太子宫,已到下午。 石德依旧和刘据在湖岸边的田野中耕地,稼穡农耕非一朝一夕,石少傅这简直將太子朝死里整,同时对自己也如此一样! 不愧是最狠的儒家老师。 “父亲,少傅。” 刘进走了过来,身后奴僕还拉著农具。 石少傅微微頷首,见到刘进,便道:“皇孙速来体验稼穡之艰难。” 刘进:“……” 你这老人家,真是狠毒啊! 刘进笑了笑,道:“父亲,少傅,我今日带了一种新的农具来试一试效果。” 石德好奇的道:“哦?” 他来到奴僕身边,认真的审视著直犁,看了许久,脸色变化无常,一会是疑惑,一会是醒悟。 “少傅见多识广,想必已知晓其用途。” 石德淡定的道:“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刚才那变幻莫测的表情什么意思,刘进很无语。 第38章 时代的一小步 刘进哭笑不得,忽然觉得石德挺好玩的,歷史对他的评价並不好,认为他是个草包腐儒,所以当巫蛊之祸发生时,才会建议刘据立刻发起兵变。 此前刘进一直对他持排斥態度,但这几日简单的相处,发现这小老头挺好玩的,表里不一,颇为反差。 “皇孙这个农具,似耒耜又不像,稍稍改了一些,比如下面的犁鏵改变,就能让翻土功能变得更强。” “但为什么这个木辕会在前面?拉犁和推犁比较,定是推犁更省力一些。” 石德问出了心头的疑问,刘据也在一旁微微頷首。 难怪他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的,原来他真懂,並非纸上谈兵,是真的涉足过农业的具体农务。 刘进道:“如果不用人力呢?” 嗯? 石德倏地一愣,不用人力…… 他的面色渐渐变的激动起来,狠狠拍打著大腿:“有道理!大有道理!” “噫吁嚱!” “皇孙聪慧至斯,吾愧矣!” “何不试上一试?”石少傅带著期待的眼神建议。 刘据当然也明白石德什么意思,立刻道:“来人,找一头牛来!” 没过多时,一头老黄牛被拉到太子宫,两根绳子与套在牛颈上的牛軛,另一段连接在直辕上,直辕犁的所有程序准备工作已经做完。 等牛下地,而人需要做的就是控制直辕的方向,健硕的老牛根本不需要鞭打,优哉游哉的拉著爬犁缓缓前进。 清晨的微光渐渐射在太子宫,老黄牛抬头,似在思考牛生,然后对著天空长长的哞了一声,便站在田里不动了。 直到刘据高声呵斥道:“嘚溜溜!” 这头老牛仿佛听懂命令,迈著头继续默默的前行。 都说牛通人性,此时刘进才感受出来,心中对老牛的印象更好了几分,不知不觉,老黄牛拉著爬犁迎著晨曦,已经將不长的农田翻耕出第一道土来。 整个过程悠閒愜意,时光走的很慢,没有人催促老牛,即便它走的再慢,效率也比人推耒耜要快很多,而且这个过程人几乎没有使什么力,大大减轻了负担。 石德比较感性,眼眸雾蒙蒙的,慈悲心肠大发:“好牛,好牛。” “好犁好犁!” 他激动又带著几分颤声的看著刘进,深深作揖,刘进赶忙避让,自己何德何能,让太子少傅行如此大礼。 “皇孙功德无量!” 刘进赶忙谦虚的道:“我只是做了一小步的改变。” 石德道:“是农民的一大步跨越!” 刘据此时也从田里走来,手上也没有了骯脏的泥土,放心的拍了拍刘进的肩膀,那殷切骄傲的目光,一切都在不言中。 吾儿优秀! 不知为什么,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庄重严肃起来,明明是一件喜事。 刘进笑著道:“阿耶,觉得可以,就去未央宫拿给祖父看吧,就说你制出来的,阿耶定会对你改观。” 刘据摇摇头,微微笑了一下,也没多说。 这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可老爷子哪里会关心百姓的死活,农耕器具发明出来,於他而言只不过更能奴役百姓,缴纳更多的税收罢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新犁是一定要推广的。 …… 横门大街,按道侯韩说府邸。 当太子宫將二十两黄金退回来那一刻,韩说便知道太子已经堵死了他靠拢太子宫的路。 韩说脸色不善,心中不由对太子宫憎恨起来。 小的杀我府邸奴僕便算了,老的还不给我丝毫脸面,这让本侯日后如何做人? 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为谋吧! 同处在长安横门大街上的丞相府邸。 当宫內送来三十多名宫女抵达这里,並且汉武帝亲自下圣旨让公孙敬声迎娶这三十名婢女,公孙贺便遍体生寒。 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当初刘据常出入未央宫椒房殿,而后老爷子便给太子宫多增添了两百多名婢女。 那个时候还没人知道老爷子的意思,但后来他才查到,原来有小人內宦诬陷太子与宫內女婢有染,汉武帝赠送太子宫二百多名婢女威胁味道十分严重。 他面色不善,目光凌厉的盯著公孙敬声,怒斥道:“畜生!你又做了什么事?!” 公孙敬声此时也提心弔胆,他怕汉武帝这个姨夫,很惧怕! 即便他做了太僕,但每每去找老爷子匯事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心惊胆战,他从来都猜不透未央宫那名老人每时每刻都在想什么,所以非重大的事,他几乎不去找汉武帝。 汉武帝城府极深,性暴虐,喜杀伐,这是公孙贺父子都知晓的事。 此时从未央宫送来这么多婢女,还有老爷子亲口圣旨命令让公孙贺迎娶他们,要说这不是威胁和震慑,谁也不会相信。 公孙敬声颤抖的道:“我,我……父亲!” 他噗通便跪了下去,道:“我和阳石公主府上的一名女婢恩爱了几次。” “你!” 公孙贺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左右看了看,拿著一旁的陶瓶,砰的一下朝公孙敬声头上砸了下去! 鲜血顿时顺著公孙敬声头颅流了下来。 响声惊动了卫君孺,好在她及时赶到,才护住了儿子一命。 “老爷,有话慢慢说,莫要动怒啊。” 卫君孺贤惠端庄,虽是卫子夫的大姐,但和卫子夫这种经歷过宫廷斗爭的皇后比起来,心思单纯了很多。 “你知道他在做什么?他通姦阳石公主!” “的婢女。”公孙敬声小声补充。 “有什么区別?”公孙贺瞪著他,“蠢人迟早要毁掉家族,不若现在就打死你送给陛下请罪!” 不过他终究还是捨不得儿子去死,又对卫君孺道:“去找郎中给这逆子包扎一下!” “哦哦,好!”卫君孺离去。 公孙贺缓缓地冷静下来,问道:“陛下怎么知晓此事?你告诉过谁?” 公孙敬声瞪大眼睛,道:“皇,皇孙刘进。” “你娘的!” 公孙贺又要找陶瓶,嘴里大骂道:“他是你侄儿,他不是你这种蠢货,会將自觉坟墓的事告诉陛下!” 公孙敬声:“……” “这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我没让你怀疑他!”公孙贺大怒。 第39章 父子 公孙贺立刻离开丞相府,急促的朝太子宫走去。 只是等他抵达太子宫的时候,却被告知太子已经去未央宫,於是公孙贺又道:“去告知皇孙,就说公孙贺求见。” “丞相稍等。” 没多时,刘进带著疑惑进入了太子宫前殿,公孙贺赶紧站起来行礼。 “姨爷爷不要多礼,何事如此著急见我?” 公孙贺面色凝重的道:“陛下將阳石公主府的所有婢女全部送到了丞相府,下圣旨令公孙敬声尽娶这三十名女婢。” 刘进听后,面色微变。 汉朝不是不准许纳妾,隨著武帝末年兵戈不断,人口减半,从文景时期的接近六千万人口大关,衰减到了现在只有三千余万。 朝廷为了增加人口,是鼓励生育的。 但也不存在一次性纳妾三十多名,这不是活脱脱的在羞辱对方,让別人背后说閒话? 况且这还是丞相府,羞辱的味道已经很明显,也足以表明现在未央宫那名老人家的怒火究竟多么盛大。 很明显,公孙敬声染指阳石公主府的女婢已经被老爷子知晓了。 “姨爷爷怀疑我吗?” 公孙贺忙道:“怎么可能!我们是一家人,太子府的荣辱存亡,便是我公孙家的荣辱存亡,我又怎会做出如此之事?” “我来找太子,只是想问问此事该如何应对。” 刘进微微頷首,任何集团国家的覆灭,从来都不是外部因素,而是內部因素。 只要公孙贺和公孙敬声没有对自己心生嫌隙就行,这是刘进希望看到的局面。 “那就先娶了吧。” 刘进道:“姨爷爷,你也莫要担忧,皇祖父的性子我也摸索出来了一二,他若真要惩治表叔,根本不会让人送婢女去丞相府。” 可能直接就杀了,还和你玩这种心思,你当汉武帝是文景帝那样,还和你玩什么智谋手段,表叔哪里配他动心思啊! “姨爷爷,你一定让表叔管好自己,切不要再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一次就不是送三十婢女了,可能会要你公孙家三十条命。” “你现在也莫要担忧,这是好事,最起码皇祖父是打算放他一次了。” 公孙贺深以为然的点头,又道:“烦请皇孙殿下和太子饶恕公孙敬声。” 他是来请罪的,刘进能明白的道理,他自然也明白,他只是担忧太子和刘进会怨恨他们公孙家。 “嗯。”刘进没有再说什么感性的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公孙贺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心思来,他怎么感觉刘进刚才那神態和语调,似乎在哪儿见过,都有点令人捉摸不透…… …… 宣室殿。 外面太阳高照,大殿內却显得丝丝凉意。 在內宦带领下,刘据进入了大殿,躬身见礼,汉武帝只是抬眸看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看著案牘上奏本。 “父皇,儿臣来献上农耕器具。” “夫富民者,以农桑为本。眾民强兵广地富国之必生於粟也……” 汉武帝打断他,淡淡的道:“太子是要教育朕如何治国?” “你要献什么农耕器具?” 刘据拱手道:“直犁,节省人力。” “何为直犁?” 刘据平静的道:“牛耕代替人力,使耕种更快。” “亦可使地多税广。” 他又加了一句。 汉武帝面色瞬间阴沉,怒火中烧的道:“那么你的意思,这农具可以让朕多取民之利?” “好事,朕封太子治粟使,你去劝农课桑吧。” “你如此仁义博爱,万民定会敬重你的。还有別的事?” 刘据淡淡的道:“没了。” 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又不带丝毫情感的道:“农具是皇长孙研製出来的,儿臣只是来替他献上。” 即便这个时候,刘据依旧没有忘记给自己儿子表功。 待他离去,汉武帝忽然愣了一下。 起初对刘据口中所谓农具还不感兴趣,但听到是刘进研製,不由来了几分兴趣。 …… 刘据愤愤的离开未央宫,一腔热血瞬间被他的父亲全部浇灭,不復来之前的兴致勃勃。 他的父亲总是这么喜欢噁心他! 他明明是为了父亲好,农耕推广下去,老百姓感恩我?他们感恩的不还是你这个天子? 我难道不是替你考虑? 才出未央宫,迎面便看到前来的昌邑王刘髆。 刘髆远远便看到太子神色不忿,笑著走过去,躬身行礼:“见过长兄。” 刘据努力平復心绪,微微頷首,道:“五弟这是?” “听闻父皇昨晚未尝睡好,送来一些安神丹药。” “哦。” “你身子不好,多注意休息。”刘据提醒后,便背著手离去。 若外人看来,当真是兄弟和睦一般。 刘髆嗤笑了一下,甩著一席白衣来到宣室殿外。 等內宦通稟后,他才缓缓来到大殿,手中捧著木盒,轻声道:“父皇,这几日儿臣让术士炼製一枚安神丹药,可以有助睡眠。” 他深知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刘进可以凭著不要脸的精神坚持不懈去討好陛下,不顾外人非议。 他为什么不可以? 他比刘进更了解他的父亲,知道他父亲钟爱长生之术,对术士格外恩宠,於是便投其所好,故意將巫医的药物说成是术士炼成。虽然公孙卿被腰斩了,但是父皇腰斩的术士还少吗?之后依旧还是会相信术士。 汉武帝微微頷首:“放下吧。” “你自己身子还未调理好,多注意点身子。” 刘髆心中很是激动,忙不迭拱手道:“多谢父皇,父皇亦要兼顾身子,您是儿臣,是我们所有人的天,没有什么比您身子更重要。” 汉武帝揉了揉额头,道:“朕知晓了,那朕就歇一歇,你先回去吧。” “儿臣告退。” 等他走后,汉武帝这才缓缓起身,將盒子打开,看著一枚黑色的丹药,沉思了许久,隨手將丹药拿起扔了出去。 “早睡早起少操劳,才是长寿的秘诀。” 他嘴中喃喃。心態也渐渐出现变化,以往钟爱的术士丹药,此时弃之如敝履,若在以往,即便一次次被欺骗,汉武帝依旧坚定不移的相信术士丹药。 第40章 新犁 待刘据回到太子宫,已是下午。 刘进忙不迭迎接太子父亲,问道:“阿耶,皇祖父有没有改变对你的態度?” 刘据冷笑了一下:“他?別人眼中神秘莫测天威无常的大汉天子!他怎么可能对任何人改变他固有的想法?” “他认定的事谁能改变他?” “我看他的態度,恐怕连新犁看都懒得看一眼!” “知道为什么吗?” “这犁甚至不如术士一枚丹药对他重要,他將小民当人看了吗?他只会和桑弘羊在研究怎么剥削商人,怎么增加徭役,怎么奴役百姓,怎么让他更有钱的建宫殿买宝马开兵戈!” “这样他才能开疆拓土,他才能完成祖宗完成不了的功业,他要比肩高祖超越文景,他要成为刘家的第一人,他要做秦始皇!” 刘进还没见过父亲如此血性的一幕,这简直丝毫没將汉武帝放在眼中啊! “阿耶,冷静冷静点,人多眼杂,言多必失,少说点儿。” “想骂的话,咱们去书房就咱俩在,你慢慢骂,骂个痛快。” 刘进赶紧拉著刘据朝书房走去。 不过这个时候刘据也冷静了下来,他並没有觉得惧怕,甚至觉得很痛快,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怒火,一次性爆发出来,怎么能不痛快? 刘进给他捋了捋胸口,端著茶水给他喝了一口,这才问道:“阿耶,你说说在未央宫发生了什么?” 刘据將未央宫的对话一逐字逐句的告诉刘进,甚至连汉武帝的语气神態都绘声绘色的告诉了刘进。 “阿耶,皇祖父不喜欢你拽文弄字,那你下次去直奔主题便是了。” 这种做事果断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和理由原因的领导,那就直接给他一个结果,说的太多他反而烦。 刘进將汉武帝这性子默默记在心里,下次和他交流心底最起码有点数。 不好评价谁对谁错,刘进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爹到了叛逆期,若是寻常人家,儿子对父亲发发牢骚也没多大事,但你是太子啊,你披著这层政治身份去谈话,他又是皇帝,再谈父子情似乎有点多余了。 你说你还不確定能不能当皇帝呢,和他阴阳怪气做什么,还隱射老爷子直犁能让他取民之利,这不是当著他的面打他的脸么? 道理你都懂,你也知道汉武帝刚愎狠厉,何必还要说这些话去刺激他呢? “阿耶,將事情做好,然后將功劳全部推给皇祖父。” “这比骂他一百句一千句,还要让他难堪!” 刘进开口,他当然要向著他的父亲,儘管父亲在未央宫所作所为略显衝动。但他知道父亲爱自己,很爱自己,这就够了。 刘据疑惑的道:“什么意思啊?” 刘进笑道:“阿耶,当百姓都在为新犁耕种而夸讚当今陛下时,那他今日在未央宫对你所有的呵斥,都將加剧他心中的愧疚和惭愧。” 刘据豁然开朗,爽朗大笑:“说的不错!” “那就做好我的治粟使。” “我这便去大司农择几名官吏,隨我推广直犁!” 刘据满脸都是干劲,这是卯足了劲要让汉武帝难堪。 …… 日子一如往常,公孙敬声娶三十名小妾的事一时间成为长安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每上朝,公孙敬声总感觉旁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不同,虽然没说话,但却什么都说了,总结下来不过二字:种公。 这让他每日都处在羞愧和尷尬之中,他也多次向汉武帝请辞,却都不被汉武帝准许,老爷子这是故意在让他难堪惩治他,手段恶毒极了。 这段时间刘进並没有出宫,一直在太子宫默默的帮著刘据出谋划策,怎么推广,推广到何处,地方官府该怎么配合等等,虽然帮不上多大忙,但总不能看著父亲一人劳累奔波。 未央宫的园內,汉武帝命人单独开闢了一块农田。 此时他正赶著耕牛,手扶著直犁,安静的耕著地。 刘髆这几日来的很勤,才找到汉武帝,便看到如此不可思议一幕,赶紧跑到农田中,对汉武帝道:“父皇,您龙体要紧,如此低贱之事,儿臣替您代劳!” 汉武帝侧目看他一眼,反问道:“什么才不是低贱的事?” 刘髆忙道:“儿臣一时嘴快,实在不忍看到父皇操劳,父皇您歇一歇。” 汉武帝將直犁交给他,只是刘髆锦衣玉食,哪里会操作直犁,跌跌撞撞,丑態百出。 不过汉武帝也没叫停他,背著手站在不远处,目光盯著刘髆手中的直犁。 这却让刘髆误会汉武帝正在看著自己,於是更加卖力。 “又是个惠民的什物。那小傢伙,总是能让朕感到意外。” 汉武帝眯著眼,盯著刘髆手中的直犁,深吸一口气,便开始闭目凝思。 等刘髆再去看汉武帝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老爷子已经离开了。 “召桑弘羊来。” 宣室殿,汉武帝坐在案牘前,威严的对左右开口。 等桑弘羊抵达后,汉武帝才道:“太子正在推广农具,你看过了吗?” 桑弘羊赶忙道:“回陛下,微臣看了,此农具著实很好。” “说点有用的。”汉武帝道。 桑弘羊沉思片刻,道:“耕牛是个问题。” 汉武帝微微頷首,就汉朝当下这经济状况,上面看到的所有事物都是美好的,民间一个村落能拥有一两头耕牛就算不错了。 直犁造出来,惠利更多的是大地主权贵,而不是普通小农。 “如何解决?”汉武帝又问道。 桑弘羊想了想,躬身道:“陛下,可在农忙时让官府租赁耕牛,价格统一。” 这件事不能让地主权贵染指,不然他们会朝死里问百姓要钱,不如直接国家动用行政能力调控,每年耕种时节就那两季,租赁费调低点,百姓还是能负担的起。 桑弘羊太了解汉武帝的想法了,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都想著怎么替朝廷创收。 “当然,直犁也可用人力,就是耕种速度慢了一点,实在穷苦的百姓也可做此选择。” 汉武帝嗯了一声,道:“打造一柄农具不算太贵,此物就勿要对百姓收太多钱,让宗正大卿路充国抓紧制直犁,费用调低,贱卖给小民,保证耕种之家必须拥有一副。” 第41章 夕阳无限好 金色的夕阳洒在关中大地,大农令下属几名官吏和长安三辅的胥吏此时正站在田中,指点著几名小民用耕牛驱使直犁翻土。 刘进坐在田埂的小溪旁边,目睹著这群官吏们劝农课桑。 一种新的农具出来,小民根本不明白怎么使用,只能官府先派人过来指点,然后让小民口口相传,最终达到农具普及。 这是一个长期且艰难的工作,推广全国更非一朝一夕之事。 效率十分低下。 不知何时,汉武帝已出现在刘进身后,笑著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刘进笑著回头,见老爷子背著手缓缓朝这边走来,赶紧起身跑过去,搀著他来到小溪旁边石块上坐下。 “老爷子您怎么来啦?” 汉武帝道:“朝廷下发了新农具,我自然也过来瞧一瞧,你呢?坐这想什么呢?连后面来人都没察觉。” 刘进道:“我只是觉得这样速度太慢了。” “哦?那可想到解决办法?” 刘进点点头:“让官府在城內显眼的地方张贴布榜,用图形的方式给画出来,怎么使用直犁,怎么组装牛耕等等,不是更加简便吗?” “当然,村落里面也找个显眼的地方张贴,小民们如此不就看得明白,也省得如此劳师动眾。” “上面官府的人只要下来,地方就免不得招待,村落里的小民哪有什么钱財,还要招待这群祖宗,这不是劳民伤財吗?” “你看这些官吏来到村落后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就站在那里,小民还要在一旁伺候,端茶倒水,大鱼大肉供奉。” “当然,还有一种更简便的方式,將各村落里正聚在一起,统一將技术教给他们,让由他们教导村落小民。” 汉武帝点点头:“嗯,想法都不错,都可以试一试。” 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差別,只是前者可能会扰民,后者扰民的程度稍微小点。汉武帝对此也並不在意。 “老爷子有没有觉得这直犁很厉害?很惠民?制出此犁之人如何?” 汉武帝似笑非笑的附和道:“是啊,制出此犁之人著实聪慧异常,利国利民,朝廷真该好好嘉奖他!” 刘进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可惜,那个人没有受到嘉奖。” 汉武帝装糊涂,也没顺著他的话说,话锋一转,道:“犁虽好,可制此农具的人一定没考虑过小民的耕牛情况。” “一两个村落都未必能见著一头牛,想必权贵和大地主们一定会高兴,因为他们的牛多。” “比如我,我就很高兴。” 刘进愣了一下,刚才的一腔热血,瞬间被全部浇灭! 在长乐宫他和父亲还有石少傅对直犁表现出极高的评价,可现在他忽然觉得,似乎,好像……並非如此? 虽然科技发展会惠民,但似乎根本就没有结合当下的实际情况? 他本意是要惠利小民、农民,可真正受到惠利的却是大地主、权贵们。 这么想著,刚才自吹自擂的样子,瞬间觉得有些惭愧,幸好没有在老爷子面前吹嘘说是自己弄出来的。 不过老爷子看事確实透彻,真有本事,他和父亲还有石少傅说白了都是养在深宫的金雀,压根没有真正了解穷苦小民的情况,想的事看似利国利民,最后发现好像都是空中楼阁,华而不实。 不过汉武帝安慰道:“但不能就此就否定此农具的利处,穷苦小民即便用人力拉直犁,也比此前的耒耜开垦的更快,从这上面来说,它就是一项实打实的惠国惠民的发明不是吗?” 刘进齜牙笑了一下,“好话坏话都被老爷子您说完了,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总而言之还是惠利了小民。” “看来当下最好的惠民之策,是发展经济啊,要是百姓人人都有耕牛,那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汉武帝深以为然点头:“小娃子有灵性,这个想法十分正確!” 这小傢伙,一点就透,举一反三,知晓联想,不必抽一鞭子才会去主动想事,这让汉武帝愈加满意。 刘进又深入的想了一会儿,才道:“还需让朝廷调控。” “哦?”汉武帝饶有兴致的看著他,“说说看。” 刘进道:“比如官府手中有牛,或者专门设养牛使?总而言之就是在农忙的时候,对牛有需求的时候,让官府能无偿將牛借给小民临时使用。” 汉武帝愣了一下,惊愕的看著他。 这小傢伙……和桑弘羊的想法一模一样,都是使用国家行政能力解决困境! 不过桑弘羊是提出租赁收取適当的钱財,这更让汉武帝满意就是了。 “怎么了?”刘进不解的看著老爷子的面色。 “没什么,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好。” 刘进微笑道:“和您老比,我还是差很多哦,您才真是世事洞明皆学问,我总感觉就没有你不懂的事,知晓的道理也多,对人心的洞察也深。” 汉武帝道:“等你上了年纪,经歷了很多事后,也会如此,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刘进摇头道:“您老別夸我。大汉的老人家很多,可不是人人都如您一样的,您就莫要自谦了,厉害就是厉害,总之我很佩服你便是。” 嗯,每次见到老爷子,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等回去后,他要將此事告知父亲,让父亲去找皇祖父谈一谈。 等等! 刘进没由来的倒吸凉气,未央宫那位老爷子没有对直犁表现出足够的兴趣,莫非是早就看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应当不可能吧……应当就是他单纯的不待见父亲。 儘管已是下午,但关中的天气依旧很热,老爷子脸上都是汗水。 刘进从隨手捡起几片大杨树叶子,给老爷子扇著风。 夕阳很美,远处的绣衣朝著池塘边望去,一老一少就那么相依池塘边大石坐著,不由心中惊愕,他们从未看过汉武帝如此和蔼的一面,从背影望去,和寻常爷孙有什么区別? “走,去我院子坐一会儿,吃了晚饭再回去。”汉武帝提议。 暴胜之已经將几封奏本拿到了院子里,汉武帝得带著孙子去瞧瞧国家大事了! “走!”刘进起身,搀著老爷子缓缓站起,朝后给他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笑著道,“蹭饭去咯! 第42章 你和你爹不一样 晚上的饭吃的很隨便,也很快。 时间不多了,汉武帝也不想在吃饭上浪费时间。 院子的杨树下是一块方形石桌,石桌上放著一壶美酒和两只陶杯,还有一个两拳大小的碗,碗里面装著冰块。 大户人家会有自己的地窖,冬天窖藏冰块,夏天拿来食用。 冰块掺著美酒,度数不高,又解渴去暑。 奴僕端著几卷竹卷过来,这些奏本都是汉武帝精心改过的,內容也不相同。 “噥,你看看。” 汉武帝將竹卷推到刘进面前,他没有坐在石凳上,而是躺在一旁的摇椅上闭著眼微微晃悠著,手里拿著一把蒲扇,缓缓扇著蚊虫。 刘进好奇道:“这是什么?” 汉武帝意味深长的笑道:“你不是想要继承我的家业吗?我的家业很大,我瞧瞧你能不能接得住。” “这都是下面各地商贾送上来的匯报情况,你看看。” 刘进心道我当时也就隨口一说,您老还真打算把家业给我啊?给我我也不要哇! 不过他还是翻开了竹卷,第一本竹卷上的內容是关中蓝田商贾的匯报。 大致內容是这一批下属商贾队伍,有些人年事已经高了,工作中时常犯错,还有一些偷奸耍滑者,时不时会占一点点小便宜。 刘进笑道:“老爷子商业做的很大啊?下面都有专门的队伍为你打理商业了。” “嗯,年事高了的换一批年轻机灵的就行了啊。至於那些偷奸耍滑的,杀鸡儆猴,找出一名代表从重处理,震慑其他人,避免日后这些事会再发生,再定好章程,制定好奖惩制度……” 汉武帝没有打断他,安静的躺在摇椅上听著自己大孙子的解决方案。 “说完了?” 刘进想了想道:“应该很全了,老爷子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汉武帝轻轻道:“说的好,说的都好啊!” “但错了。” “错了?” 刘进不解,又仔细思考了一下,能考虑到的问题全部考虑到了,他真不知道哪里错了。 “老爷子,哪里错了啊?” 汉武帝淡淡的道:“你的想法错了。” “我让你看,没让你解决。” “你不应该解决这些事,下面的人都是我养著的,他们拿著我赐予他们的权力和地位財富,难道仅仅只是送这种东西给我们看吗?” “那送上来有什么用?得附带送出解决方案!而你要做的只是去看这些方案,对,或者错。可行,或者不可行!” “若是执行下去,做的不好,责任在下面。做的好了,功劳是你的。” “那么假设你刚才所提出的方案发下去,若是日后执行的不好,那错误在谁呢?在你,这於你而言是不利的。” 刘进愣了好大一会儿。 原来老爷子根本就不是让我解决问题的,他是在教我怎么经营商业的。 这本质上就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两种不同思维的碰撞。 而老爷子让自己是站在统治者的思维上去通盘考量问题,並不是站在被统治者角度去解决问题。 他要自己做的仅仅只是决策,动动笔去勾一下执行,或者不执行,仅此而已! 错误下面人买单,功德全部归於自己,如此自己永远都会立在不败之地。 刘进:“……” 他呆呆的看著躺在摇椅上闭目假寐的老人,他的头髮和鬍鬚几乎已经快要全白了,躺在那里,看上去宛如行將就木的老人,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脊背生寒! “不要发愣,继续看下一封吧。” 老爷子一边扇著蒲扇,一边对刘进开口。 “哦,哦哦,好。” 刘进这才从发呆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继续那第二本竹简看去。 “秋老兄,我已预感即將死亡,然嫡子年幼,恐接不住家族生意,又因髮妻威望极高,其弟为家族生意总管,我该如何才能让其弟安心辅助吾子,避免其与长姐篡夺家族生意,请秋老兄解惑。” 刘进:“……” “老爷子,这是你朋友给你的信啊,你怎么也给我看?” 汉武帝噢了一声,道:“可能混淆在一起了,既然看到了,你就帮忙想个办法吧。” “让他自己……” 刘进话还没说完,汉武帝就打断他,“这次不要让他自己给出解决方案了,他是来求问的。” 刘进:“……” “你想个对策回给他。” 刘进沉思片刻,“要么將其妻子休了,一了百了。” “休不了,休了家族生意会崩塌。” 刘进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汉武帝缓缓从摇椅上站起来,盯著刘进,笑著道:“杀了他的髮妻。” “杀了他髮妻的族人。” 刘进呆呆的看著他,休不了……杀的了是吧? 老爷子笑道:“我只是隨口一说,你莫要这么看著我,我会真的这么残忍吗?” 似乎在想些什么,他缓缓地道:“以我老兄的名义,给他妻弟留一封遗愿,让他好好辅佐嫡长子打理家族生意。” “就这样?”刘进不解。 “若他联合他的姐姐对嫡长子发难呢?” 汉武帝眯著眼:“遗愿上写著若长子能力不济,你可便宜行事。” 刘进一脸迷茫,他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老爷子的话。 “若是如此,他不是恰好可以名正言顺的能赶走嫡长子,姐弟俩接替家族生意吗?” “遗愿一式两份,只给这么一份,另一份给烧了。” “他真要这么做了,没有另一份印证,那就是在作假,嫡长子就可以以这个藉口名正言顺的收拾他。” “若他老老实实的辅佐听令嫡长子,一切相安无事。” 汉武帝闭目凝思,情绪有些波动。 当初他的父亲,就是这么教他的,而最后,丞相竇婴就是这么被汉武帝给收拾掉的! 小傢伙,欲戴其冠必受其重,帝王家本质都是这么残忍,善良不是一件好事,先让你听一听,改一改你的认知吧! 你爹太仁慈了,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但你未必。 “厉害!”刘进竖起拇指,“我受教了,学到了很多!” 汉武帝倒是意外的看著他,“你不觉得杀了这个人很残忍了?” 刘进摇头道:“觉得。可我又始终觉得这个人该杀。如果真要选择,我应当也会做出这么个抉择的。” 汉武帝眼中射出一抹精光,脸上带著欣慰的笑容,我就说!你和你爹不一样!他做不了的事,你可以! 第43章 难怪老的快 刘进看著汉武帝,忽然问道:“老爷子,您多大?” 汉武帝道:“刚满六十。” 刘进想了想,道:“显老。” “知道为什么吗?” “想的太多,考虑的太多!” 你这一天天脑子里面装了那么多事,什么都懂,还都精通,六十的年纪看起来和七八十差不多,这脑子恐怕天天都想著怎么御下和算计人呢。 汉武帝对这小傢伙一脸无语,刚才还说正事,让他看竹简,这会儿就不耐烦了,开始转移话题了。 他语重心长的道:“想拎得动家族,哪有那么容易?” “那么多人盯著你,看著你,稍有不慎,祖宗创下的基业就会落在別人手里,不多想点多算计点,能对得起祖宗吗?” “我问过你,草创和守成熟难,你和我说过守成难。” “哦,合著你就和我说一说大话,这些事压根没记在脑子里面去啊?” “你也知道守成之难,那既然知道了,当然要想办法守住家业,你若不多想点多思考点,怎能守成?” 老爷子耳提面命的教训著他。 刘进点点头:“说的也是。” “那我可真得多和您老学一学了,以后也能帮著我父亲守住家业。” 汉武帝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你自己?” 刘进:“……” 这叫什么话,我上面还有父亲,哦,合著大汉不交给我父亲直接交给我吗? 不过老爷子也不知我的情况,刘进便没有说那么多,只是敷衍的衝著老爷子笑了一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刘进依依不捨告別。 不过汉武帝忽然拋出个问题,问刘进道:“考考你,这次旱灾关中出了不少流民。” “我看你一直都心繫百姓,那我问问你,你觉得该如何才能解决这些灾民、流民?” 刘进道:“这不是一个困难的问题,春秋的时候都有人说过了。” “以工代賑。” 汉武帝疑惑的道:“什么是以工代賑?” 刘进笑道:“看来这次我压了老爷子一头?齐飢晏子因路寢之役以賑民。” “齐大飢,晏子请求发仑粟賑济灾民,齐王不准,恰逢齐王建路寢,遂晏子以酬雇灾民,大飢得解。” 刘进朝后招了招手:“走了啊老爷子。” “嗯,下次我得再给你带点礼来了,天天和您学本事,每天都受益匪浅。” “下次过来还有一件事得请教你,下次再说。” 汉武帝心里疑惑,问道:“啥事?” 刘进道:“和您学学怎么对付我爷爷,哈哈哈!” 望著刘进离去的背影,汉武帝面颊不自觉的抽了抽,他……好像说了两次这种话了! …… 入夜。 汉武帝折返回未央宫。 才抵宣室殿,便见苏文在此等候多时。 “陛下,赵夫人下午求见。”苏文轻声开口。 汉武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苏文也不敢问汉武帝要不要移驾尧母宫,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教汉武帝做事。 他只能帮赵夫人到这里了。 “五公子病情稍稍加重。” 汉武帝眉宇微蹙,想了一会儿,便道:“去一趟长信宫。” “喏。” 长乐宫建筑群。 刘进刚抵达这里,远远地便看到宫闈灯光之下,一群绣衣和太监抬著御撵朝长信宫方向走去。 他默默的站在远处,没有靠近的意思,只能远远地看著御撵上那位老人的背影。 晦暗不明的灯光下,隱约能看到黑黄相间的丝绸袍上,两袖赐著金龙,远远地便觉得威严庄重。 到汉武帝,五德说渐衰,黄色象徵中央,於是汉武帝渐渐开始在黑袍上增添黄色。 还是老爷子更和蔼一点。 这么对比,刘进得出结论,不像他的皇祖父,一副生人勿近的令人生寒气势,压根不想靠近他。 不过这还是刘进第一次看到汉武帝来长乐宫建筑群,可惜……看那方向不是来太子宫的,倒像去五叔那边。 皇祖父寧愿去看看五叔,都不愿顺道来一趟太子宫。 刘进摇摇头,心里失落,加速脚步朝太子宫走去。 等他离去后,汉武帝才稍稍转头,远远地看著宫闈灯火下,那小傢伙的背影越去越远。 很快抵达长信宫。 汉武帝下了御撵,找到了还在案牘前看著书的昌邑王刘髆。 刘髆大惊失色,赶紧起身迎接汉武帝:“咳咳咳……父,父皇……儿臣参见父皇!” “不用行礼。” “你舅舅在北疆镇守备战,你要好好养著身子,莫使他分心。怎么就病情加重了?” 汉武帝询问。 李广利带著兵权在北疆镇守备战,若非还要用李广利,汉武帝断不会深夜来长信宫。 只是他的这些心思,刘髆不清楚而已,儘管刘髆足够聪慧,但在老爷子面前还不够看。 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病情加重,会激起汉武帝的亲情。 “回,咳咳,回父皇,没什么的。” “陛下,五公子今日一日都在田地劳作,所以才……” 一旁婢女轻声开口,刘髆怒道:“贱婢!闭嘴!” 汉武帝深深看他一眼,道:“无妨。” “为何还要去耕地?” 刘髆忙道:“父皇,儿臣想体验一下小民之不易,耕种一日才知小民並非贱事,儿臣为失口对父皇道歉。” “哦。” 汉武帝道:“难为你能有这份心思。知晓小民不易,便知治国不易,多亲力亲为体验耕种劳累不是坏事。” “但也要注意身子,莫使朕白髮人送黑髮人。” “多谢父皇关心,父皇定也要长命百岁。” “嗯,好好歇息,来人,命巫师来瞧瞧昌邑王。” 吩咐完毕后,汉武帝才离去。 刘髆双拳紧紧握著,面上露出一抹兴奋,方才那位『失口』的女婢,立时给与其赏赐。 当然,若是方才汉武帝表现出任何不高兴,他也会在事后处理掉那名『多嘴』的婢女就是了。 刘进能以真心打动老爷子,自己未尝不可以!虽然他不会那些奇技淫巧,但他也有一颗坚持之心! 当他得知太子宫制出直犁被汉武帝重视后,便立刻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博得老爷子的重视。 第44章 还怪谦虚的 夜色渐深。 汉武帝离开长信宫,只是他站在长信宫外很久,最后深深回头凝望著夜幕下的长信宫,嘴角竟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回宫吧。” 汉武帝吩咐完毕之后,很快便抵达未央宫宣室殿。 今晚他没有去尧母宫看望赵夫人和刘弗陵,独自坐在宣室殿內翻阅著史料。 春秋战国齐国篇,晏子春秋等等关於记录晏子的史料他都翻阅了一遍。 內宦不断弯腰捧著古籍史料过来,汉武帝看完后隨手丟在大殿,內宦又忙碌收拾,忙的不可开交。 直到汉武帝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却始终没找到晏子什么时候提出过『以工代賑』的理论。 他最终无力的挥挥手,示意內宦和婢女离去,这才咬著牙不满的道:“混帐玩意!” “欺骗朕!” 什么晏子提出的理论,狗屁,朕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子还这么谦虚哩? 午夜过后,汉武帝才去入睡。 这一夜睡的很好,也是昨夜折腾的实在太累,直到日上三竿汉武帝才起床。 老了,不似年轻时,熬个夜丝毫没有影响。 汉武帝直到现在都感觉头皮有些隱隱疼痛,如针扎一般,全部都拜他好孙子所赐。 “去召桑弘羊和上官桀过来。” 汉武帝隨口对外吩咐,然后便跪坐在案牘前喝著橘水,汉武帝寻日除了喜欢喝酒,大多时间都喜欢喝橘皮泡的水,有术士告诉他此法可以延年益寿,虽不知真假,但喝时间长了,便也习惯了这种味道。 没让汉武帝等候太久,大司农桑弘羊和少府上官桀齐齐抵达宣室殿行礼站定。 汉武帝主动开口询问道:“两位可曾听过以工代賑?春秋齐国晏子提出的賑灾理论?” 秦汉初期的时候,少府的职能是高於大司农的,两者都隶属国家財政机构体系。 不过汉武帝做过经济改革,最后让少府只担皇室內部的財税官,將大司农划分出去,统管天下財政。 桑弘羊以冷漠著名,財政能力极强。相较於他来说,上官桀不仅武力突出,还有几分圆滑。 比如一次汉武帝生病,那时上官桀是马官,等汉武帝病好后去上林苑看自己心爱的宝马,却发现宝马全部都瘦了,於是质问上官桀,是不是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懈怠养马的工作。 上官桀给出的回答是陛下身体不適,他哪还有心思养马,虽然意思都一样,只是换了说法,更突出上官桀的忠心罢了。 这就是上官桀的圆滑处事做人之道。 两名大汉的內外財政官,现在都一脸迷茫,能入主中央,成为汉武帝身边重臣,两人都是有才学饱读诗书之人。 可现在也被汉武帝给问住了,纷纷摇头道:“微臣等才疏学浅,尚未听闻过。” 汉武帝微微頷首,又道:“关中这场大旱,虽免除了赋税,但依旧有流民灾民,你们都与朕抱怨,说你们手里都没钱,无法賑灾。” “钱呢?”汉武帝盯著上官桀问道。 上官桀忙不迭弯腰行礼,躬身道:“回陛下,甘泉宫几处行宫要修缮,还有陛下去年要求在长安建一座五畤庙尚未动工……” 上官桀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是没钱,钱都有预算,想要少府拨款,得你陛下点头才行,他做不了这个主。 关键陛下你又不点头,这点小民的命,哪有宫殿庙宇重要? 当然了,这些话上官桀也只敢腹誹,但凡多说出来一个字,以汉武帝的性子,他现在就能被拉出去砍了。 到今年,汉武帝的集权已经达到了巔峰,满朝文武已不再是他的臣僚、与他並肩治国的臣子,而是奴隶、家臣! 汉武帝又將目光投向桑弘羊,桑弘羊忙道:“陛下,北军的军费已经捉襟见肘,实在抽不出多余的钱。” 要么陛下您放弃对匈奴的部署,这样可以实现灾民的救济。显然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汉武帝淡淡的对上官桀道:“你少府修宫殿庙宇,勿要徵召徭役,从关中这一批灾民中徵调,让他们负责建设宫殿庙宇,你负责定时定点发放一日三餐。” “此为以工代賑。” 等汉武帝说完,桑弘羊和上官桀皆都一愣,惊愕的道:“陛下英明!” 两人从未想过这一层,此一时听来,顿时觉得大为可行,不由感慨汉武帝不仅城府深手段狠,智慧也如此卓越! 仿若看到两位臣僚对自己的崇拜和佩服之色,汉武帝淡淡开口:“以工代賑不是朕提出来的。” “我刘家人才济济,这不算什么。” 话虽如此,但桑弘羊和上官桀还是从汉武帝微扬的嘴角中看出了那么一抹骄傲,两人心底不由打个突突。 刘家人才济济……那就是皇室提出来的? 昌邑王?太子? 亦或者远在燕国的燕王旦?还是在南方的广陵王胥? 这对他们很重要。 老爷子年事已高,行將就木,江山迟早要交给后人,如果没有发生尧母宫事件,那他们肯定都会认为储君刘据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问题现在不確定了呀! 只是汉武帝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问道:“觉得可行否?” 桑弘羊和上官桀异口同声的道:“陛下,提出此策的皇子聪慧有才,臣窃以为,此策可行!” 皇子?呵呵。 汉武帝淡淡笑了一下,道:“那就去办差吧。” “遵旨!” 等他们走后,汉武帝微笑的脸上才恢復了平静,这些臣僚,谁不被他情绪左右?他只是一个微笑,一个点头,一个称讚,就能让臣僚揣摩他的心思。 帝王权术和御下手段已被汉武帝玩到了极致。 …… 长乐宫,太子宫。 昨夜太晚,父亲刘据有早睡的习惯,刘进昨晚没打扰他。 今天一早,他洗漱好后,便去找父亲。 夏日清晨难得有些微风沁人心脾,刘据站在湖心亭岸边,对著湖面,一只手拿著竹卷面湖而站,高声朗诵:“关关雎洲,在河之洲……” 刘进心道阿耶你还挺有浪漫主义诗人的心態。 “阿耶。” 刘进缓缓走了过来。 第45章 你去找陛下吧 刘据读书的兴致被打断,回首看向刘进,上下都看了一番,没有污渍,心情瞬间更好起来。 “进儿呀,有何事?” “你那牙刷,当真让为父爱到心坎里了。” “三十年,你知道三十年我怎么过的吗?” “那种柳条,那种骯脏……” 刘进打断他的抱怨,开口道:“阿耶,心情好些啦?” 刘据微笑道:“只要不去见老头子,我心情就会好。” 刘进:“……” “阿耶,昨晚我没打扰你,今日有些事要与你好好说说。” “民间小民没有耕牛。” “嗯?”刘据狐疑的看著他,问道,“你说什么呢?” 刘进道:“我昨天出宫才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新犁虽好,惠及的却並非普通小民,咱们在给权贵们、大地主们助力。” “小民哪里能买得起牛,他们实在太贫穷了,莫说牛了,就算新犁都未必能买得起。” “您这个治粟使没发现吗?那你让下面官吏去劝农课桑,还有什么意义呢?” 刘据陷入沉思,身体微微定格,沉默许久才道:“是如此。” “亏我还沾沾自喜,以为惠及小民,原来不是如此。” 这么想著,他好心情瞬间没了。 “当如何?” 刘据看著刘进,问道:“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阿耶仁义,並非偽善,多年的儒家民本思想,让他骨子里养成了爱民如子的观念。 他真想为穷苦小民做点事,实用且真正惠民的事。 他本以为推广直犁就是这样的事,现在刘进忽然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心情怎会好起来,他觉得自己始终疏於考虑,几分对自己不满之情油然而生。 “我不是个好储君,空想误国,夸夸其谈,和赵括没区別。” 刘进见父亲情绪低落,安慰道:“阿耶,顶多只是考虑不周,哪有那么严重?圣人说三省吾身,知错能改,三人行必有吾师……可他从未说过,这些事没做到,没做好,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君子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才是真正君子所为,不是吗?” 刘据微微頷首,拍了拍刘进肩膀:“你比阿耶强,说的有理!” 刘进又道:“若要解决此事,还需您去找皇祖父谈一谈。” 刘据沉默片刻,道:“用国家行政手段,將牛借给小民耕种?” “是如此。”刘进道。 刘据看了刘进一眼,忽然道:“你去吧。” “我才和他吵过,彼此都要冷静冷静,我想他现在也不想见我。” 刘进:“这,我……” “去吧,你长大了,帮阿耶做点事。” “那好吧,我试一试,皇祖父未必会见我。” “没事,去吧。”刘据开口。 望著刘进离去的背影,刘据若有所思,他总觉得这段时间,父皇对太子宫的態度有变,与其说是对太子宫,不如说是对自家的儿子。 兴许真如进儿说的那样,只要他接触到老头子,就能使其对太子宫改观。 …… 宣室殿外。 刘进忐忑的等了一会儿,苏文便召他入殿。 汉武帝背对著屏风,正默默的翻著內殿木柜上的一些藏书。 “孙儿参见皇祖父。” 汉武帝依旧在翻著书,还是有点不死心,在查晏子的事跡。 “孙儿受父所託,父亲认为直犁並非那么的好,因民间小民无牛可用,因此无法让小民享受到惠利,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呵呵。”內殿传来一阵嘲讽的笑声,仿佛在说,这是你父亲的话,还是你的话?你当朕听不出来? 刘进硬著头皮继续道:“因此父亲建议朝廷……” “出去想想怎么编再来骗朕!”汉武帝带著一抹愤怒,提高了音量。 当然,这愤怒源自於刘进骗他,不是这件事,而是晏子的以工代賑,他查了这么久,依旧没找到,臭小子,气死朕算了! 几名卫士瞬间走了进来,將刘进给带了出去。 刘进心中隱约有些担忧,只是很快他便听到大殿內一阵瓶碎裂声。 苏文头上都是鲜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朕几时让你召卫士入殿?” 汉武帝站在苏文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盯著他,苏文感觉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头上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隨时会落下。 那种忐忑和紧张的心理,让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陛陛陛下,奴,奴,知错……奴,奴……” “带他去宗正找路充国。”汉武帝拂袖,苏文如蒙大赦,急忙退出大殿。 刘进一路尾隨弓腰的苏文朝宗正而去,只是看到苏文头上还在冒著血,不由对未央宫那名皇帝心中更畏惧三分。 他根本就不知苏文怎么得罪了汉武帝,也明明没发生什么事,性格刚烈的汉武帝,就给他砸成这样,这是完全未將对方当人看啊! 仅仅因为他心情不好,周围所有人都会遭殃,这样的帝王,谁伴在他身边不觉得恐惧? 刘进更加不理解的是,汉武帝又为什么让苏文带著自己来宗正? 还有,他说自己骗他,我骗他什么了?因为这些事是我要说的,並非父亲?他又怎么知道? 刘进一头雾水。 抵达宗正后,刘进便问苏文道:“皇祖父要我来此做什么?” 苏文杀了刘进的心都有,但还是恭敬的道:“奴婢不知。” 刘进:“?” 什么意思啊?汉武帝究竟在做什么打算? 宗正衙署內,不时能看到直犁被运输出去,刘进便找到一名低层官吏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得知这是皇长孙,那名官吏便解释道:“直犁拉出去卖给小农,还有一些耕牛也要聚拢,农忙时租赁给小农。” 听到这里,刘进倏地一惊。 果然……果然如此! 未央宫的那名暮年天子,在阿耶给他上陈直犁的第一时间便考虑到小农的困境,在太子宫还未想到解决办法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动用行政手段进行宏观调控了! 这一刻,刘进忽然对未央宫那名老人家,没由来多了几分敬畏之心,皇祖父狠是真的狠,但也並非老糊涂,相反,他依旧睿智精明! 第46章 我看到陛下了 都说汉武帝晚年昏聵,刘进一度也这么认为,不然又怎可能被江充、苏文等几名小民欺骗,最终酿成巫蛊之祸? 刘进一直试图接近汉武帝,窥探这名暮年帝王的真实想法和性格,然而汉武帝总是那么神秘,让刘进根本无法摸透他,也就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但从今日他可以稍稍肯定,汉武帝即便到了晚年,依旧没有昏聵! 可既如此,为什么还会亲信了江充和苏文等人的欺骗……一种恐惧的想法逐渐縈绕脑海,除非,是他自己自导自演的巫蛊之祸! 父亲和祖父的关係还没改善,从今日宣室殿他对自己的態度以及对父亲的態度来分析,他依旧对太子宫保持戒备和疏远。 尤其前几日父亲还和他发生过爭执。 刘进心里有些乱,但实在又不知如何才能走进这名帝王的眼里。 离开宗正衙署,刘进没有回长乐宫,带著奴僕离开了皇宫,漫无目的的走在横门大街。 宽阔的横门大街主干道上,一群差役正带著一群群小民有序的走著。 刘进站在人群中,不解的看著这一幕,询问一旁围观的百姓,百姓告诉他这些都是流民、灾民。 这场旱灾导致许多小民失去了土地,天灾总会伴隨著人祸,当出现天灾的时候,也是小民土地被兼併的高峰。 人心都是自私的,那些大地主权贵们哪里会同情什么小民,还不趁著机会索取最大的利益。 至於官府为什么要押送这群流民灾民,一旁百姓露出羡慕的眼神,对刘进道:“官府徵召他们去甘泉宫做工,或来长安城北替陛下建五畤庙,管饭哩,还是三顿饭!” 刘进瞪大眼睛,以工代賑?! 昨日他才和老爷子商討过这些事,今天朝廷就实施了?除非……朝廷早就想到了这种解决方式。 “瞪大著圆溜溜的眼睛想什么呢?” 刘进侧目,然后收敛震惊色,微笑道:“老爷子咋来城里啦?” 汉武帝隨口道:“来溜溜,顺道看看金玉配饰。” 刘进朝后看去,发现后面正是一家金玉配饰的铺子,於是哦了一声,道:“老爷子,真是怪哉。” “什么?”汉武帝询问。 刘进道:“昨日我才和你说以工代賑解决灾民问题,朝廷今日就做了。” “莫非……你偷偷去献策啦?” 汉武帝:“……” “你能想到的事,朝廷想不到吗?京畿附近的灾民越来越多,朝廷那么多能人良臣在,恐怕早就在谋划此策,只是今日才执行而已。” 刘进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倒也是这个理,就比如前段时间直犁下地,小民缺牛,现在朝廷好似也在动用手段解决这些问题。” “看来陛下还是目光深远,总揽全局啊,咱们能想到的事,他比咱们快一步就想到了,老爷子说的也对,天下人才皆聚於朝廷,那么多人才又怎可能想不到咱爷俩都想到的事呢?” “对啦,你要买玉啊?我陪你老瞧瞧去。” 汉武帝頷首道:“好,进去瞧瞧。” …… 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呆怔的朝玉器铺子前深深看了一眼,一脸不可思议。 那不是陛下? 他怎么会出宫?还换了行头?他旁边的小傢伙是谁?瞧那亲昵的样子,莫非陛下在外弄出来的野种? 李季一脸震惊,双目瞪的很大。 他是昌邑王刘髆的三舅,也是李夫人和李广利、李延年的弟弟,虽然汉武帝没有给他授予官职,但因为两个哥哥受宠,又加上早年李夫人的恩宠,李季被降恩可隨意出入长信宫。 只是宫闈里面也並无李季感兴趣的事,大多时间他都居在宫外敛財行色。 昨夜才在勾栏里玩了一宿,今早还带著几分酒气,此时也震惊的酒醒了三分。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为何对他旁边那小郎如此之好?还要给他买玉?野种还是男宠? 李季使劲的摇了摇头,不管这小郎是谁,他都必须要將这些事告知他的兄长和外甥。 “快快,去长信宫,快走!” 李季没有在此耽搁,快速朝皇宫而去。 横门大街这处玉器铺子人满为患。 关中出美玉,蓝田的玉都会中转到长安售卖,销售极好,权贵们不缺钱,配饰已成日常。 有些赚了点钱的商贾,亦或者中农阶层,都会佩戴玉饰。 一名中年大娘此时在玉铺內閒逛,看到一名犹豫不定的少年,便开口道:“买不买啦?买不起让一让行不行,我看中了这块玉!” 那少年面红耳赤,怒道:“滚远点!我买!” 大娘嘴里骂骂咧咧,又来到另外一处小娘子面前开口道:“哎呀,你说你这姑娘,看了这么久,不行就让一让,我要买这个。” 小娘子旁边的男人哼道:“谁说不买,去別处看去!晦气!” 那大娘又一次骂骂咧咧走开:“现在的人真是够无理取闹!” 她来到刘进和老爷子面前,又开口道:“你们这对爷孙,买不买呀?没钱买就让一让啊!” 汉武帝眉宇紧蹙,脸色不悦。 刘进拉著汉武帝,笑著退到一旁,道:“大娘你先买。” “唉?” 那大娘一脸不可思议的看著刘进,怎么这个小傢伙和別人不一样。 刘进似笑非笑的盯著她:“付钱吧。” 大娘一脸踟躕。 “怎么了?你怎么不买了?你刚才嚷嚷这么大声,你没钱买吗?” 刘进又望著店博士,声音放小了点:“咋?你请来的人啊?” 中年店博士虎躯一震,急忙阻止刘进,“那什么,小哥儿,老爷子,不容易,哈哈,都不容易。” “刚才看你们看了这块腰配玉掛很久了,噥,我送你们,送你们。” “我自己挑。”刘进开口,低头选了许久。 汉武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刘进,这个时候才恍然,不由莞尔一笑,这小滑头,倒是聪明的很。 刘进拿著玉掛,对店家道:“谢谢啦,下次再来光顾。” 店家脸上横肉又颤了一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欢迎欢迎,常……来!” “噥。” 刘进隨手朝后丟了点钱,只是价值略微便宜了些许就是了。 第47章 爷爷挺孤独的 离开玉器铺子,汉武帝饶有兴致的问道:“店家都说免费送你了,怎么最后还选择给钱了?” 刘进想了想,道:“他也只是耍点小聪明做生意,终归也不是罪大恶极,哪有买东西不给钱的道理呢?” “能让其便宜点,已算是对他的惩罚了。” 汉武帝沉思片刻,嘆口气,看著刘进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心肠还是有点太软了。” “这不好。” 刘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好?” “因为心肠软,很多事就不敢去做,总会认为自己心里有负罪感,如果是个普通百姓,这种品质固然很好。” 说到这里,汉武帝声音戛然而止。 刘进笑道:“我就是个普通百姓啊。” “呵。”汉武帝冷笑了一下,“当我是傻子吗?” “不敢不敢。”刘进敷衍了一下,兴致勃勃的將螭吻玉佩掛在老爷子的腰间,笑著道,“我特意挑选的,螭吻有消灾的寓意,您老以后无病无灾。” 101看书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超给力 全手打无错站 汉武帝低头看著他,心中没由来一暖,便道:“刚才付了多少钱?” 刘进抬头:“怎么了?” “我给你。” 刘进挥挥手:“莫和我讲究这些,您老教了我不少事理,送你一块玉佩怎么了啊。安心的带著吧,嗯,挺不赖的。” “对了,我还有事要请教您呢。” 汉武帝嘴角抽了抽,略带几分颤音问道:“对付你爷爷?” “是啊。”刘进眨眨眼。 汉武帝咬牙切齿的道:“你这多少有点大逆不道了吧?” 刘进道:“我並非真要对他如何,我只是想请教请教您老。” “我爷爷他对我说话的时候,话语总是少的可怜,要么嗯,要么好,要么出去。” “我要怎么才能让他多说点话呢?” 汉武帝狐疑的问道:“为何让他多对你说点话?你想让他多关心点你?” 刘进摇头:“不是,他多说点话,我才能更精確的摸清他的脾性。” “上次我阿耶和他多说了一些话,他便不耐烦,我大致知晓他不喜听过程,做事果断,只在乎结果。” “但我现在也就摸索出来这么多,他的话越少,我就越看不透。” 汉武帝略微有些震惊的看他一眼,这小子,居然通过朕和太子的对话,摸到了朕的一些脾性,倒真是小瞧他的本事了! 清晨的阳光还不算足,两人缓缓踱步在横门大街上。 汉武帝想了一会儿,才道:“你爷爷应当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刘进点点头:“確实很厉害,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汉武帝道:“越是城府深的人,越是不会轻易將自己喜怒哀乐表现於人前,你要多和你爷爷学一学做事说话,这对你未来大有裨益。” 刘进对老爷子这番话倒是很赞同。 “你爷爷应该也很有魅力,我想一定会有许多女子喜欢这样的老人家。” 刘进一脸狐疑,你这怕不是在忽悠我吧? “为什么会这么说?哪有女子会喜欢老头儿?” 汉武帝笑道:“你还年轻,没经歷过苦厄,等你经歷过就会知晓,当你有权掌控资源分配的时候,无论年纪老少,那些女子都会钟爱於你。俊不俊不是衡量一个男人的魅力所在,知识渊博,掌控权柄,掌控他人命运……” “停一下。” 刘进打断他:“你怎么对我爷爷评价这么高?他可是连见都不见我一面,我是他亲孙子啊,这难道不绝情吗?” “老爷子你站哪边,你怎么变了?” 汉武帝:“……” 刘进又一脸期待的看著他,汉武帝双拳在袖笼內时而握拳时而伸掌,最后还是无力的道:“从这方面来说,你爷爷还是挺混帐的。” 刘进这才满意的点头,这还差不多,咱两要一致对外,你咋还夸起我爷爷来了?这不是叛变吗? “不过站在巔峰的感觉真会令人痴迷?尝试过一次会不会就放不下了?” 汉武帝篤定的道:“一定是如此!” 为什么他已年过六十,还对权力如此痴迷?不到弥留之际,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权柄?就是因为如此,一旦放权,他將和寻常老人家没有任何区別,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事,也是任何品尝过权力巔峰的人都做不到的事! 拿起容易,放下难。 刘进若有所思,不过很快就道:“言归正传,老爷子你和我说道说道,如何才能让我爷爷对我多说一些话。” “证明给他看,用你的能力!” “你错失了机会,此前龙骨车你不该……” “怎么?”刘进见他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不由有些著急。 “呼。” 汉武帝长舒一口气,道:“你不该轻易拿出来,龙骨车可以增加你家族的威望,若是献给官府,可让你家族振兴,那么你爷爷也会对此感兴趣,你莫要一股脑献上去,利用此物一点点撩拨他的兴致,以此撬开他的嘴……” “混帐东西!” 汉武帝越说越气,若是以后他真早倒腾出什么好东西,那现在不是自己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您老说著说著怎么还骂起来了,你今天已经说过一次我爷爷了,別这么说,他挺好的。” 我看你挺虚偽的! 汉武帝白他一眼,而且我也不是骂你爷爷,我是骂你! 汉武帝深吸一口气,平復情绪,继续道:“当然,利国利民之物也非隨时可造,若没有这些东西,你也可以发表一些对你家族有发展利益的意见,先想想怎么勾起你爷爷兴致,然后藉此多说些话。” 比如震惊体?皇祖父,大汉若不做此事,即將亡国?! 有点道理,虽然不能真就这么说,但老爷子说的这些,真的很实用! 刘进暗暗点头,然后笑著道:“老爷子,多谢你啊,你说的很有用。” 汉武帝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其实也不必如此对付你爷爷吧?以前他不见你,现在不也见你了吗?” “现在不和你多说话,以后肯定也会多说点的吧?你何必执著於对付你爷爷呢?” 刘进笑道:“我这不是想多了解了解他吗?他都不和我说话我怎么了解他?这也不算对付他了。” “其实骨子里我还是孝敬他的。我觉得爷爷挺孤独的。” “嗯?”汉武帝饶有兴致的看著他,“为何?” 第48章 汉武帝对付汉武帝 刘进觉得汉武帝孤独的不像个人,正常的喜怒哀乐全部被他摒弃,生怕任何人了解了他的弱点对付他。 他醉心长生,仅仅只是透露出一个弱点,便被来回欺骗,李少君、李少翁、欒大、公孙卿,这些人就是抓住了汉武帝的弱点,一次次欺骗,却一次次成功。 唯独汉武帝被耍的像个孩子一样,然后继续选择相信。 后宫內他纳了很多妃子,可从未对任何女人真心,喜新厌旧都已成他的常態,他相信这些女子对他也从未付出过真心。 当一个人看破了世间百態,当他了解了所有人心,与人斗已经乏味,妄图和天比高,奈何却又根本没有这份本事,那种失落感可想而知。 他防著皇后,惧怕太子夺权,只能用最冷漠的一面去面对他所有的亲属。 从年幼到中年,他是被人人夸讚称讚的汉武大帝,国內民望达到了巔峰。试想一下,一个从来只靠和亲才能维持北方稳定的民族,一个被挑衅过一代代却又不敢反抗只能忍气吞声的民族,忽然出现这么一位领导人,他以强硬的手段,伟大的军事布局,驱狼吞虎,收服边疆,打通河西走廊,建设丝绸之路,使匈奴不敢南下牧马。 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民间如何不称讚他拥戴他? 可等他老了之后,忽然发现以往他看不上的匈奴对手,现在他已经无法取胜了。 连年的战爭让民间已经渐渐开始反对他,当初那个雄风威武的汉武帝,却在晚年被民间谩骂穷兵黷武,连他的儿子也是这么说他。 这种失落和恐惧感,遍布全身,他又如何不感到孤独和不甘呢? 刘进想了很多,却又没办法和老爷子分享自己的想法,最终只是摇摇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汉武帝仿佛读懂了刘进面上的变换神色,张了张嘴巴,最终只是无声的拍了拍他孙子的肩膀。 一老一少,在清晨的阳光下缓缓踱步在横门大街,晨曦將他们的背影拉的很长。 路上,很多流民在官府的队伍中,不断跟著差役前进,有些人面黄肌瘦,有些人却面色如常。 究竟哪些是真流民,哪些只是想混入队伍,滥竽充数,吃朝廷一天三顿饱饭的,已经分不清了。 即便需要干活,但却能享受三顿饱饭,这是寻常一日两顿的普通小民都无法享受到的待遇。 未必不会有人混入其中,滥竽充数,隨便做点工,混个三餐饭。 刘进看著这一幕,若有所思。 汉武帝问他道:“你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刘进笑著道:“老爷子,我知晓该怎么让爷爷多说话了。” “多谢多谢,我得走了,您老也早点回去。” 汉武帝噢了一声,道:“好,你回吧。” 望著刘进离去的背影,汉武帝脸色有些难看,有时候想想真想骂自己嘴贱,干嘛要告诉他这些? “陛下。” 等刘进走后,汉武帝和蔼神色不见,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漠脸。 “嗯。” 暴胜之轻声道:“方才李季当是看到了陛下和皇孙购买玉器的一幕,他去长信宫了。” 汉武帝沉思片刻,道:“知道了,勿要管他。” “喏!” …… 长信宫。 清晨,蝉鸣不止,让清寧的长信宫多了几分喧囂。 李季迈著急促步伐走来,对昌邑王刘髆道:“髆儿,召二兄过来,我有要事要说。” “嗯。”刘髆跪坐在案牘前,示意小舅先坐下歇息。 没多时,李延年便抵达这里,见到李季,蹙眉道:“你怎么入宫了?” 他对自己这名四弟並不满意,李家三子一女,大哥李广利无疑是家族的荣耀,三妹李夫人嫁给了汉武帝,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虽不济,但因精通音律,也颇得汉武帝宠信。 唯独这个四弟,成日在宫外游手好閒,还特別钟爱有夫之妇,这些年不知惹了多少麻烦,若非他出面解决,恐怕事情早就瞒不住了。 李季忙道:“二兄,我今日在横门大街,看到陛下正带一名年轻男子进入玉铺购置玉器。” “瞧陛下模样,似乎很钟爱这名男子,咱们得查查这人是谁,可否为咱们所用。” 李家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刘髆身上,尤其现在太子失宠,刘弗陵年纪还小,刘髆的机会很大! 汉武帝看不上他,不给他封官,但以后他的外甥若是登基,他定也要弄个大將军做一做,享受享受权力巔峰的滋味,那时候还不是看上谁家妇子就搞谁家的?谁还敢约束他? 若是能查到陛下身边那名男子,並且为自己所用,胜利的机会將会更大。 只是刘髆一盆冷水泼了下来,瞬间让李季拋弃了幻想。 “他是刘进,太子宫的皇长孙。” 李延年和刘髆没有李季的震惊,似乎早就知晓此事。 李季大惊失色:“皇,皇长孙?太子宫那边的?” “陛下,陛下不是对太子……” 刘髆平静的道:“太子是太子,他是他。” “不知那小孽畜在外怎么遇上了老爷子,並且博得了他的喜爱。” “老爷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宫外见他,呵呵,我狠厉绝情的父亲,居然还玩起了爷孙情深意浓的一幕!” “二兄,髆儿,你们都知晓啦?” “那,那咱们不能放任不管啊!” 李延年淡淡的道:“髆儿已经在努力接触老爷子了,昨晚佯装生病,老爷子还过来看望过。” 李季道:“那也不成啊!有这么个小孽障在,陛下迟早会和太子宫缓和的。” 这话,倒是让刘髆陷入了深思。 小舅说的不错,只要有这么个不稳定因素存在,父皇总会有一天对太子宫缓和的。 尧母宫那边也有个孽障,只不过那傢伙还小,他的母亲刘髆一点不惧,一介妇子,他还没看上眼,也从未將她当成竞爭对手。 唯独太子宫那边,这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小舅有什么想法?” 刘髆看著李季。 李季嘿嘿笑道:“你小舅虽然不如大舅二舅他们有本事,但对付人的手段还是有的。” “交给我来办。” 刘髆蹙眉,微微看了一眼李延年。 李季是自己长辈,他不能瞎说,但二舅可以。 李延年道:“少卖弄关子,说说你用什么办法!” 很显然,无论是李延年还是刘髆,都不怎么相信李季。 第49章 石少傅辞职 刘进回到长乐宫已到了傍晚。 少傅石德和父亲刘据坐在湖心亭的石凳上,正在举杯共饮。 “吾不如陛下,吾愧为太子师,吾愿意辞掉太子少傅。” 石德情真意切,显然直犁被制出来后,没有考虑到实际小民困难,导致太子和陛下不睦,他这个太子老师,没有起到很好的教导作用,正为此向刘据道歉。 猝不及防的话让刘据差点没反应过来,他赶忙起身,拉著石德的衣袖,恳切的道:“老师不可!” “孤能依重之人越来越少,若老师离我而去,孤日后还能依靠谁?” “此非老师之错。” 石德躬身道:“老夫学识不济,不配给太子为师。老夫亦会给殿下推荐壶关三老为师,他比老夫更有智慧。” 刘据一脸著急,石德又不像作假,確实愧对太子信任,没有考虑周全,执意引咎辞职。 可刘据现在能用的人越来越少,若是石德也离他而去,日后若有事,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太子勿要多劝,老夫若在教导太子,便是误人,老夫告退。”石德躬身行礼,大好前程断然捨弃。 他是个骄傲的儒家君子,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老人,当他发现他並没有给太子做到查缺补漏,甚至因为自己的疏忽,没考虑到小民实际耕牛问题,让太子冒然覲见,引起太子和陛下之间爭吵,他就是罪魁祸首! 所以他觉得他没资格再执教刘据,默默嘆口气,躬身行臣子礼,毅然决然的离开东宫。 刘据根本劝不动他。 等刘进回来的时候,发现父亲独自一人在湖心亭喝著闷酒,不由走过去问道:“阿耶,怎么了?” 刘据放下手中的酒盅,缓缓起身,似乎觉得不妥,又將三个酒盅和酒壶摆放整齐,然后才嘆道:“石师,离我而去了。” 刘进心道阿耶你现在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洁癖就算了,怎么还开始强迫症了。 不过他此时也无心想这些了,一脸悲伤的道:“阿耶,人有悲欢离合,世间总有分离,石师当世大儒君子,但毕竟年事已高,生老病死乃是常態,您莫要悲伤。” “若石家需要钱给石师解决后事,咱们也勿要吝嗇。” “也请阿耶儘快给石师表生前身后名。” 刘据呆呆的回头,看著自家儿子认真的样子,沉默了一下,才道:“他还没死。” 刘进:“……” 你刚才那副伤心欲绝又带著几分缅怀的样子,再加上一句石德离你而去……这。 他尷尬的道:“阿耶,我理解错了,怎么回事啊?” 刘据將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刘进。 刘进听得一脸无语,至於吗?他理解不了石德的心態,这和你有什么关係啊?怎么就成了你的原因? 若刘进没了解石德的性子,那石德辞掉东宫少傅的职就辞了吧。 但现在他发现,石德是真有本事的儒家君子,也不迂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儒家被抨击成了思想固化摇头晃脑读书的迂腐形象,但在汉朝,儒家还並非那么不堪。 礼仪教化、仁义爱民、孝悌廉耻,即便没有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在百家爭鸣百齐放的学术大论坛时代,儒家依旧可以占一席之地,而且附庸者极多。 尤其此前石德评价秦朝太子扶苏那段话,最让刘进记忆犹新,而在巫蛊之变时他也是那么做的,既然不知道皇帝生死与否,那就起兵吧! 真正腐儒是说不出这样话的。 不过石德也有自己固执矫情的一面,比如现在,就钻牛角尖,大好前程说不要就不要,太子少傅啊,即便现在太子宫势微,但阿耶依旧是太子,在没被废掉之前,他依旧是大汉的储君,未来的皇帝。 若日后阿耶登基,那石德就是標准的丞相位置,可他现在就这么放弃了。 所以刘进理解不了石德。 “阿耶,得空我去劝一劝石少傅。” 刘据嘆道:“劝不动的,老师太固执了,除非他自己想开,但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刘进问道:“他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没。”刘据道,“真是因为此前没有,这次恐更难劝服他。” 刘进微微頷首:“赶明我去劝一劝,阿耶不要担忧。” “好吧!”刘据嘆口气,又俯身端著酒杯喝了一口,背著手面对湖面,一脸忧愁。 …… 翌日一早。 刘进早起,直奔未央宫而去。 宣室殿外,刘进覲见,苏文进宣室殿通稟汉武帝。 汉武帝正在內殿和桑弘羊商討以工代賑的问题。 朝廷本就不富裕,最近这些流民、灾民队伍中还涌进了一些並非流民、灾民的人,桑弘羊正在和汉武帝商討解决办法,避免朝廷多发钱財下去,平白让这些人挤压了財政空间。 汉武帝听闻刘进求见,便对苏文挥手道:“让他进来,在前殿侯著吧。” “喏!” 桑弘羊躬身道:“陛下,臣告退了。” 汉武帝摇头道:“你不必走,就在此听著,看看朕这个孙子有什么高见。” 啊? 桑弘羊一脸迷茫,什么叫皇长孙有什么高见啊?莫非他来献策以工代賑的问题? 怀揣著疑问,桑弘羊便默默的站在汉武帝身前,静静等待皇长孙入內。 “孙儿参见皇祖父。” “嗯。” “皇祖父,孙儿发现以工代賑还存在很大的缺陷,此事亟需解决。” 桑弘羊一愣。 汉武帝似笑非笑的道:“是么?说说看。” 刘进道:“朝廷自施以工代賑来,许多並非流灾小民全部混入队伍,滥竽充数,混三餐饱腹,让真正需要救济的小民反而得不到徵召。” 桑弘羊默默抬头看了一眼汉武帝,见汉武帝脸色玩味,似乎早就知晓皇孙要来稟告此事,不由心中愈加震惊。 陛下怎么知晓皇孙要来探討此事的? 未卜先知?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呢?”汉武帝又问。 刘进道:“自然是要想对策解决,这也是孙儿来覲见的缘由。” “孙儿想了一道解决办法,也不知可行与否。” 他说完后,安静等著汉武帝说话,汉武帝不问,他也不开口,他就是要倒逼著多让汉武帝开口说话! 第50章 和陛下一样残暴 汉武帝的声音依旧冷漠中夹著威严,“说说看。” 刘进觉得老爷子的办法起到作用了,但又不算太大,爷爷倒是多说了一些话,但也仅限於就一点点。 刘进小心翼翼抬头,想去窥探天顏,却发现大殿屏风后一道身影遮住了跪坐在蒲团上的汉武帝。 他只能无奈的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增加流民、灾民的工作强度。” “將工作强度翻倍!” 桑弘羊身躯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头,朝汉武帝望了一眼,发现汉武帝面色並无变化,只是微微勾勒出的嘴角,好似在说他欣赏皇长孙一般! 桑弘羊觉得这名皇长孙,简直和陛下一样残暴,简直就不將黎民百姓当人,剥削到了极致! 那些因为旱灾而流离失所失去家园,甚至连肚子都填不饱的一群可怜人,本就不堪重负,现在替陛下建设宫殿庙宇,已经足够劳累。 然而皇孙觉得这还不够,还要加重他们劳作的负担,从而增加宫殿庙宇工程的进度。 早就听闻皇长孙为了见他的爷爷,此前一直在未央宫外等候求见,现在好不容易见著了,居然为了迎合他的皇祖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说一句小刘彻都不为过了! 索性大汉下一代天子不是你,不然你们爷两还不知能將百姓折磨成什么样子。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大殿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汉武帝才道:“这就是你给的解决办法?儘快完工,减少支出?” 少一天工期,朝廷就会少支出一些钱財,为了解决財政增加工期,看似没错,但那些百姓能受得了如此重负? 汉武帝態度曖昧,桑弘羊也无法从汉武帝这句话中解读出老爷子的喜怒,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不敢插嘴。 刘进道:“不是。” “我只建议一天,就一天时间。” “朝廷可下令,若有不想做工的百姓,隨时可以离去。” 汉武帝陷入沉思,桑弘羊脸上也升起狐疑。 “为何?”汉武帝又问。 刘进道:“真正的灾民、流民,不会因为劳累而死离去,因为出去了,他们只能吃观音土、吃树皮。” “最后依旧会死。” “但在工地上,不管多么劳累的工程,他们都会咬牙坚持,因为还有一线生机,因为还能填饱肚子。” “所以,如果不是真正饿极了的流民、灾民,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小民,他们会选择离开。” 桑弘羊双目渐渐瞪大,从最初的恐惧,到渐渐开始迷惘,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皇长孙的用意,不由豁然开朗,眼前一亮! 汉武帝嘴角高高扬起,脸上抑制不住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恰好能让桑弘羊捕捉到。 “知道了,回去吧。” 汉武帝平静的开口。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刘进躬身道:“那孙儿告退了。” 离开宣室殿,刘进嘴角也渐渐勾勒出一抹笑容,他在一点点试探汉武帝的底线,今天他和汉武帝说了很多,汉武帝也与他说了很多。 但今日主导这场谈话的,明显不再是汉武帝,攻守之势易也! …… 宣室殿。 汉武帝盯著桑弘羊,问道:“他什么意思?” 桑弘羊忙不迭躬身道:“回陛下,皇孙聪慧至斯,微臣佩服。” “若按照皇孙之策,可以淘汰一大批混入工程队伍滥竽充数的小民,不必用更加激进的办法区分。” “只需苦他们一天,第二日便恢復如常,相信小民们不会生出怨念。那些不堪重负劳作的人群,自然而然会因为沉重的工作量选择离开。” “对流民灾民们来说,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但对一般的小民来说,他们还有退路。” “臣窃以为,此解决之策应当是当下最优解,皇孙聪慧,微臣自愧不如!” 汉武帝微微頷首,抬头盯著桑弘羊,问道:“你最开始听此事,是不是觉得他很残暴,是不是觉得他很类朕?” 桑弘羊心中一咯噔,他刚才仅仅只是颤了一下,小心翼翼抬头看了陛下一眼,陛下居然將自己的心思全部猜出来了。 简直越老越妖。 桑弘羊怎么回答都不妥,如果觉得他残暴类陛下,无疑说陛下是残暴的君主。 如果说他不残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欺君。 “回陛下,起初臣是觉得皇孙残暴的,但听到后面,臣才自惭形秽,皇孙確实很类陛下,都是处虑深远,非臣能窥探到的心思。” 汉武帝难得笑了一下:“看来你最近和上官桀私交很好。” 结党是大罪,桑弘羊刚要开口辩驳,汉武帝又道:“和他学了不少东西。” 桑弘羊这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是在说自己圆滑呢。 谁不知道上官桀以圆滑著称。 桑弘羊心里像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这名老臣,完全被汉武帝拿捏的死死的! “那么你觉得,他和他父亲比又如何呢?”汉武帝继续发问。 桑弘羊忙不迭道:“回陛下,微臣接触皇长孙的时间还短,不敢妄议。” 汉武帝嗯了一声,道:“你说此策很好?” “是。” 汉武帝道:“那如果朕让你从库府拨点钱给皇长孙,以嘉奖他今日献策之功,你应当不会拒绝吧?” 桑弘羊:“……” 府库和內帑是分开的,当大司农和少府职能分开后,汉朝也就將外廷和內帑的財政涇渭分明的分开了。 汉武帝能隨意支出的钱都是少府给他挣的,大司农那边的財政他不能隨意挥霍。 桑弘羊是怎么都没想到,陛下居然在这里等著他。 “臣,不敢拒绝。” “臣斗胆敢问陛下,需拨多少给太子宫?” 汉武帝道:“是拨给皇长孙。” 桑弘羊呆怔了一下,看来在陛下心中,太子宫和皇长孙不一样。 “三十万钱?” 桑弘羊:“……” “陛下,真拨不出来这么多啊。” “能拨多少?” “三万钱倒是可以。” 汉武帝噢了一声,道:“那你就给他送过去吧,嘉奖他今日献策之功。” “嗯,也让上官桀按照朕孙子的策略去办吧。” “遵旨!” 第51章 师说 离开未央宫,天色尚早,刘进还有事要忙,当即离开皇宫。 他仅仅只是觉得今日多和汉武帝说了些许话,关係有些缓和,却浑然不知他的爷爷已经开始让他在朝中重臣面前开始布局了。 石少傅家住在横门大街,靠近中段南侧,这里已经算是距离皇宫较为偏远的地带了,石德每日去太子宫当值,都要行很长一段路。 倒不是说汉朝只要为官,就能成为权贵,那些有军爵的人固然可以出行车马,但纯正举荐上来的文官,依旧比较贫寒。 但这不包括石德,因为他也不是被举荐上来的,他是恩荫他祖父的职,他的祖父就被封万石君,不缺钱。 也不知道石德究竟为什么,放著清福不享,每日要跑这么远。 “老爷,外面一名小郎求见,他说他叫刘进。” 奴僕找到正在教导小孙子学问的石德。 石德忙不迭道:“快隨我去迎接。” “喏!” 石德带著所有家眷前来迎接刘进,刘进挥挥手,示意眾人勿要行大礼,然后对石德道:“石师,可否让他们先行离去,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好。” “爷爷,爷爷,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石德笑呵呵的看著拉著自己腰口蹦蹦跳跳的小孙子,將他的头扶正,然后一巴掌扇了过去。 “让你学习你学不好,让你玩你就来劲,滚去学识字去!” 刘进倏地瞪大眼睛,来不及羡慕爷慈孙孝的情感,石少傅就让自己大跌眼镜。 抽孙子之前还知道给他脑袋扶正,狠人啊! “皇孙殿下见笑了。” “小傢伙不抽不成器,已经六七岁了,却连启蒙都还未完成,实在丟人现眼啊!” 难怪石少傅如此气愤,石家是大儒之家,孙子六七岁了还没完成启蒙,这对家族来说確实是奇耻大辱,偏偏石德还不知怎么才能教导好孙子。 刘进跟著石德来到一处僻静的凉亭,石德命令下人端上美酒,推杯换盏。 刘进將酒壶放下,语重心长的对石德道:“听父亲说,石师要辞掉太子少傅职。” “石师不必自责,父亲和祖父之间的爭执,並非因直犁少牛,惠及不到小民而起,换言之,这些事和石师並无多大关係。” “我父亲在朝中能依赖的人已经所剩无几,石师难道也要弃父亲而去吗?” 石德摇头道:“纵我不在朝堂,却依旧是太子殿下的人,老夫已打算去信给壶关三老,他比老夫强,定能给太子更大助力。” 刘进想了想,又道:“石师还心存自责?” 石德默然,然后才道:“此事著实是老夫之错,老夫愧对太子栽培。” “老夫为太子师,却无法给太子传道解惑,非但无法帮忙,反让太子因我受责,此不配为师也。” 刘进缓缓起身,看著石德,道:“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於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於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石德呆怔的听著,抬头看了一眼刘进,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品味刘进的话。脸色变化莫测,双拳紧紧握著,最后一脸颓败,失神落魄。 这篇文章击垮了石德的自尊和骄傲,他做不出来这样的文章,讲不出这样的道理。 “石师,你若听完后,心结依旧解不开,那便不必去太子宫了。” 石德有儒家的固执,也有儒家的骄傲,想要解开他的心结,就必须用一篇好文章去和他讲这个道理。 说实话,石德辞职不辞职,刘进其实不太关心,矫情罢了,太子宫少了谁都正常转。 但他今日还是来了。 一来是因为父亲和石德的感情,二来他对石德印象也不错。 当然,这也不是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石德这层政治身份。 他是太子少傅,如果他这个时候都选择离开太子宫,那外人会怎么想?那些本来暗中还算偏向太子宫的官僚会怎么想? 这会成为太子宫即將倒塌的政治信號。 刘进不能容许这些事发生,但他又不能直白的去告诉石德他的这些小心思,这並不光荣,甚至还有几分算计石德的意思在。 “人无完人,石师即便成为孔子……孔夫子依旧会犯错,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石师意超越孔子?成为史上最完美的圣人?” 石德忙不迭起身,躬身道:“吾怎敢比肩圣人?更遑论超越!” 刘进道:“可石师所作所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你觉得自己不该犯错,那不是超越圣人的存在吗?” 石德哑然无语。 刘进没有打扰他,默默的站在凉亭內,等著石德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石德长舒一口气,豁然开朗,旋即躬身道:“吾觉悟不如皇孙!” “皇孙贤!” “吾错矣!” 错了就认,石德乾乾脆脆,这样的人挺好,自尊有底线。 “臣斗胆,敢问皇孙可否將方才的句子再说一遍。” 刘进:“怎么了?” “此篇文章可以用於启蒙。” 刘进:“……” “下午去太子宫,我写好后,石师来取。” “多谢皇孙。” 刘进笑著道:“那石师,我先走了,下午再见?” “好!” 刘进长舒一口气,总算將他拉回来了。 第52章 人性不同 长乐宫建筑群,太子宫。 前殿,中厅。 今日太子宫来了一名儒士,刘进正在接待。 来人年纪未过四十,复姓端木,双字大兴。 “殿下,大兴承蒙厚爱,此番前来,特与太子殿下作別。” 刘据忙道:“大兴何故离去,春秋书籍尚未编纂完毕,若汝缺钱,大可开口。” 端木大兴摇头道:“非钱之事,实在下想效仿圣人,週游诸地学习更多学问,长安有大学问者,除石师外,再无人能与在下帮扶,故此在下想去別处看看,寻一寻学问。” 刘据赶紧劝说道:“大兴乃太学府书经博士,如此大好前途,若离去实为可惜,且长安藏龙臥虎,兴是还没遇到更有大学问之人,大兴可在长安再等些日子,孤会命人寻一些大学问的人与大兴商討学问。” 端木大兴淡淡的道:“长安除石师外,无人能出吾右,吾有此自信,殿下勿要多劝了。” 他早就想和太子宫割清关係了,尤其在太子宫越来越不受陛下重视,如此情景,被废只是迟早的事,那时候定会牵连到自己,牵连到端木家族,他只是苦於找不到藉口,又怕旁人骂他背信弃义,辱了名声。 如今石德已从太子府辞职,有了石德的先例在,他就不怕被人背后非议了。 其实他也不想离开,太学博士的官职確实前途大好,俸禄待遇和地位都好,但唯独一点不好,他是太子的人。 如今石德也嗅到苗头断然和太子宫割捨,他更要赶紧找机会离去。 刘据还年幼的时候,和今时今日的情况大相逕庭,那个时候他备受汉武帝重视,汉武帝为了培养太子,亲自设博望苑,汉武帝不喜下面的人结交人脉,但却对太子例外,他特地准许太子可以在博望苑按照自己的喜好,招揽各路人才为自己所用。 那段时间刘据招揽了不少人才,各家各派都有。 端木大兴是端木赐的十三代旁系孙,端木赐也就是孔子的弟子子贡。 他就是在那段时间被太子招揽进博望苑的人才。 太子对这些人都不薄,有学问的人多都推荐到太学为官,有武技之人推荐进入宫內做士卒,汉武帝全部答应。 只是隨著时间的流逝,大部分人已经离他而去,他能依靠的人脉已经不多。 如今端木大兴也要离开他,这让刘据不由倍感失落。 …… 刘进回到太子宫后,就在书房內將《师说》给撰写了出来,然后拿著文章来到前殿找到刘据。 他自然不认识端木大兴,只是微微頷首,然后便將文章交给刘据,道:“阿耶,石少傅已然答应重回太子宫了。” “嗯,这篇文章您一会儿替我转交给石少傅,他特地让我写的。” “你们先聊,我告退了。” 刘据一愣,刚才失落的心思顿时不再,听到石德要归来,心里欣喜异常。 “哦,好好!” 虽然他不知刘进怎么劝动了石少傅,但石少傅能回来,这定然是个好事。 端木大兴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被石德耍了。 石德什么意思啊?你是儒家的人,怎么自己说出来的话还能反悔? 你现在回来了,那在下怎么办? 他当然不认为石德会无缘无故回来,或许……石少傅看到了太子宫再次起势的苗头? 这么想著,端木大兴心里愈加难受,太学的博士官啊,职位不低,地位不低,我已经给辞了,你现在这样?太不道德了吧! 刘据缓缓打开刘进交过来的竹简,心道进儿写了什么文章,石少傅还特地要来取?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於弟子,问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当看完文章后,刘据沉默了许久。 不知为何,他觉得心里好难受。他和这么多名家大儒学了那么多年的学问,这种文章的水平,他做不出来啊! 为什么我的儿子可以? 父不如子,难受啊。 “大兴,吾子撰写之文章,你看看。” 刘据似乎想起什么,將竹简交给端木大兴。 端木大兴翻开竹简,实际方才他就开始好奇,石少傅点名要来取的文章是什么,什么样的文章能让石少傅点名取? 当他將师说看完后,端木大兴坐在原地有些发呆。 不知为什么脸色渐渐有些红了起来,臊的。 刚才他言之凿凿的说长安学问除石师外,无人可出其右。 然后他就看到了刘进这么一篇文章。 他怀疑太子可能是故意的,因此脸色更加臊红。 端木大兴沉默了很久,忽然笑著开口道:“佩服,佩服啊!” “皇孙才学至此,实令在下佩服!诚如太子所言,长安果真藏龙臥虎,看来在下暂时还不能离开长安了。” 刘据一喜,道:“如此,好,好,好!” “大兴留在长安才好!” 端木大兴还在等著什么,但刘据就再也没有表示了,端木大兴觉得可能是太子因为自己留下喜极而泣,一时间忘了什么。 他也不好厚著脸皮请求復官,太子殿下也没继续表態,尷尬之下,端木大兴拱手告辞。 刘据给他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去。 然后,他背著手,淡淡的看著端木大兴离去的背影,方才喜笑顏开的模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厌恶。 “你和石师不一样。” “孤不是傻子。” 刘据嗤笑了一下,既然端木大兴辞掉了太学博士的位置,那刘据也就没打算给他官復原职了,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刘据再去找汉武帝求个香火情。 “唉!” 刘据嘆口气。 侧殿,刘进从內走来,站在刘据面前,问道:“阿耶怎么了?” 刘据嘆道:“当初在博望苑投奔孤的人,现在已经一个个离我而去,直到这时,我才豁然发现,我挑了那么多人,选了那么多官,都不如父皇给我选的一个。” 是的,石德是汉武帝精心给太子挑选的人才,相比之下,刘据当年看中的那些人才,此时竟显得那么的不堪! “石师离开,是因为他真的心怀愧疚,他甚至还给孤安排了后路,求壶关三老来辅导孤,可端木大兴呢?呵呵。” 第53章 恶毒之策 刘据背著手,站在太子宫,脸色晦暗不明。 奴僕急促走来,稟告刘据说宗正衙署那边送来了三万钱,这让刘据不由惊愕万分。 “宗正那边为何要给孤送钱?” “莫非因为孤最近在让太学收集春秋战国史料编纂?他们知晓孤缺钱?” “为了支持文学史料,所以特地送来这么一笔钱?” “又或者说是因为孤任治粟使期间治粟之事的嘉奖?” 刘据想不通。 “阿耶,有没有可能是送给我的?”刘进打断父亲的胡思乱想。 然后,宗正那边的官吏就过来宣读了这笔钱奖赏给皇长孙献策有功。 刘据虎著脸,尷尬的道:“真给你的啊?” “你,献了什么策?” 刘进刚要开口,旋即就见奴僕来报,太子少傅石德来了。 …… 甘泉宫、五畤庙两处建筑工地,督工的胥吏开始加重对难民的奴役,一时不知激起多少民怨。 好在朝廷开恩,准许他们自由离去。 工事太重,为了赶工期,简直將人当畜生使用,好一些小民累倒在地,苦不堪言。许多小民选择离去,离开后还不忘骂骂咧咧。 一时间长安大骂朝廷的言语无数。 莫说小民如此,便是朝堂的官吏对汉武帝和桑弘羊、上官桀的决策都倍感不满。 这是真不怕小民造反啊! 上官桀最为冤屈,他是被骂的最狠的,毕竟甘泉宫和五畤庙工程他这个少府直接负责。 民间多数都在骂上官桀奴役百姓,残暴无度,当腰斩车裂一类的话。 纵是为人圆滑的上官桀,此时都不得不打碎牙朝肚子里面咽,决策是汉武帝交代下来的,他当然要替大领导陛下背锅。 不然他很快就会被调离要职。 上官桀为官这么多年,怎可能参悟不透这些道理。 他也不知汉武帝怎么想的,不是说好救济小民么?难道这仅仅只是个藉口? …… 太子宫。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便捷,??????????????????.??????轻鬆看 】 石德抵达太子宫后,便愤怒的道:“陛下此举,实为过分也!” “关中这场大旱,不知让多少小民受飢受难,吾本以为陛下大发慈悲,收容小民,谁知才不过几日,本性便暴露不已。” “此举分明是为了加快他的工程工期,便人不当人,民如畜,何其悲哉?” “吾要上奏,吾要亲自去未央宫,纵被陛下斩杀,吾也要如此!” 石德走的时候,还不忘將刘进的文章拿走,死了陪葬,这很赚! 刘进和刘据赶紧抱住衝动的石德。 “石师,莫衝动,此策是我建议的。” 刘进开口。 然后刘据和石德倏地一愣,纷纷將目光投向刘进。 “先莫要动怒,听我解释。” 两人微微頷首,落座后耐心听著刘进的解释。 等刘进说完,两人宛如当头棒喝。 石德捋须,露出和蔼笑容,一脸讚赏:“生子当如皇长孙!” 方才那个视死如归狠厉大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慈祥的石少傅。 刘据『呀』了一声,酒杯没拿稳,朝刘进衣衫上泼了过去,然后赶紧起身道:“太脏了太脏了!” “快去洗澡去!” 刘进哦了一声。 等他走后,刘据一脸失落:“我不想见到他!太过分了,他的光芒已经盖过孤也!” 虽然有些自卖自夸的夸奖刘进的意思在,但石德却假装当了真,开口道:“太子见子优秀,也会生出如此心態,何况陛下乎?” 刘据道:“石师,我没有,我方才只是说说而已,又怎会真的嫉妒吾子?孤骄傲还来不及呢……” 他愣了一下,呆呆看著石德,老头儿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神色。 刘据似乎明白他什么意思了,不由认真反思,那么自己的父亲不满自己,是不是就是这种心態?他怕我的光芒盖过了他? 刘据若有所思。 …… 第三天,长安风向大转。 上官桀气咻咻的朝宗正衙而去,径直找到桑弘羊,板著脸道:“桑大卿,为何前日不与我说,陛下还有后手安排?” “为何不与我说,前日奴役百姓,只为了筛选滥竽充数之人?” “陛下所虑深远,你又单独见过陛下,为何不与我说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何故隱瞒於我?你害的我好苦啊!” “前些日子我被骂成孙子,今日我又成了爷爷,年轻和苍老之间不断徘徊,谁能受得了?” 上官桀怎么也没想到,前几日的奴役小民,只是为了筛选谁是真正的流民,谁是滥竽充数之人,用最平稳的方式来筛选掉一些小民,缩减財政开支。 想及此,不由感慨陛下智慧之深。 桑弘羊笑著调侃道:“听你的意思,好像喜欢被別人称呼更年轻点的孙子?” “去去去!”上官桀挥手。 桑弘羊收敛笑意,道:“策略是皇长孙进献给陛下的,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接下来招揽难民流民,汝当好好筛选才是。” 上官桀点头,不过脸色有些凝重:“皇长孙?” “太子宫那边的?” 桑弘羊无语道:“不然呢?” “多谢桑兄了。” “算是我对你的赔罪吧。”桑弘羊笑道。 …… 夜色渐深。 太子宫灯火通透,刘据背著手来到刘进书房。 “傻小子,將灯火拿远点,眼睛莫要看坏了。” “谢谢阿耶。” “对了阿耶,前日我去未央宫,和爷爷说了一些话,爷爷性子是强势。” “所以我一直在试探他,说出来的话也都是提议为主,具体决策在他。” “下次你若去见爷爷,也可如此试一试,莫要总是批判他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行,老爷子可能比较孤独。” “孤独?从何而来?” 刘据坐在刘进身旁。 刘进道:“阿耶你想,此前那么多场战爭,他一直都在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贏不了了,又耗费那么多財帛,若是贏不了,天下人怎么看他?” 刘据微微頷首:“有些道理。” 刘进笑道:“所以呀,您莫要和他说很多道理,既然咱们揣摩不透他,那就顺著他唄?阿耶想想你小时候,为何皇祖父那么喜欢你?” “为何?” 刘据不解。 刘进道:“因为你小时候听他的话啊,好掌控啊,你没觉得皇祖父掌控欲很强吗?” 第54章 衝撞 横门大街,刘进出宫,打算去郊外找秋老爷子。 他的计策不错,对付皇祖父真有用,再去討点经,当然,最为主要的他得了三万钱,先给老爷子还一部分去。 虽然他们交情不错,但恩就是恩,钱就是钱,刘进要分得清,不能有钱了还自己瀟洒挥霍,这样日后不会有什么朋友。 才走到横门大街中段,熙攘的人群中便有人从后方快速飞奔,碰的撞了刘进一下。 对方赶紧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在下唐突!” 李季连连对刘进道歉。 刘进不认识李季,实际外廷他认识的人很少,又加上李季不是外廷官,不认识也实属正常。 “没事儿。”刘进道。 “实在在下之过错,在下给阁下赔钱。”李季开口再次道歉。 刘进摇头道:“不必了,我也没什么事。” “不不不,此错在我,我请阁下吃顿酒,阁下莫要拒绝了,算是我对阁下赔礼道歉了。” 刘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道:“那行吧。” 李季爽朗一笑,道:“走走!” 他並没有带刘进到什么偏僻的地方,就在横门大街的一处酒楼內,只是刘进不清楚的是,这不是吃饭的酒楼,而是狎妓的酒楼。 雅间內,女子们端著一坛酒不断入內。 李季端著酒水,对刘进道:“来,小兄,为兄给你赔罪,咱们一饮而尽!” 一壶酒下肚后,李季又给刘进斟满,然后道:“小兄若是原谅在下,就再喝一口。” 刘进噢了一声,“好的。” “好好,小兄爽快人,好事成双,再来一杯。” 刘进若有所思,笑著道:“阁下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 “屁股一抬,喝了重来。” “来,这杯轮到你喝了。” 李季:“……” “呵呵,是老兄唐突了,老兄认罚。” 咕咚。 刘进继续道:“常言道,酒桌认错,喝了重倒,老兄不要再认错了,这不好。” 李季心道还有这说法? “那……好吧。” 咕咚。 他又一饮而尽,只是这次也不敢说话了。 刘进微笑道:“沉默不语,喝酒没品。喝酒可不能沉默啊,这对人不尊重,老兄只能再来一杯咯。” 咕咚。 咕咚。 咕咚。 李季已经被灌的晕头转向,这显然和他设想的情景不符合。 刘进不是皇孙吗?不应该知书达理內敛害羞吗?不应该养在皇宫,阅歷不够吗? 这他娘的怎么比老子还要像个混子泼皮? “喝,喝不动了……”李季忙不迭摆手。 刘进道:“劝酒不喝,等於白说。老兄,你前面那些道歉都是白说吗?” “这……嗝,咕嚕咕嚕。”李季仰头又是一大口。 …… 雅间外,一名老妈子正在叮嘱旁边的少女:“都记清楚了吗?进去就撕扯衣裳,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马上去报官,待会儿等官府的人来了,你便咬定对方强姦你。” “嗯,姨娘,是哪一个啊?” 老妈子点了点她的脑袋:“当然是醉酒那个了,清醒的那个还能承认强姦你啊?” “知晓了。” “去吧。” 没多时,那名少女走进雅间,先看了看刘进,又看了一眼趴在案牘上醉醺醺的李季,她冲刘进点点头:“郎君,可以了吗?” 刘进点头:“可以了,那我先出去了。” 他当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只能应付的回答,然后背著手走出了这间酒楼。 刚出酒楼,旋即迎面就看到了汉武帝。 “嘖嘖。”老爷子脸上带著玩味的笑容,“你小子,没看出来还是个风流种儿呀。” 如果说最开始刘进还不知道里面是青楼,但是进去看到那么多女子后,他大抵也就猜出来了。 他笑著来到汉武帝身边,道:“老爷子,我哪儿会来这种地方风流呀。” “也不知对方是谁,要做什么,你且在此等一会儿,咱们看看戏,我觉得一会儿有事儿要发生。” “哦?什么意思?”汉武帝狐疑。 刘进道:“有个傻子,在道路上衝撞了我一下,便热情的拉我来喝酒,还要灌醉我。真把我当傻子啦?是个人怕都能看出有问题吧?” “我就想办法先把他灌醉了,然后看看对方究竟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汉武帝:“……” 李季衝撞刘进的事,他是知晓的,他早就叮嘱绣衣看著点刘进。 但汉武帝也不清楚李季要做什么,所以他才特地放下政务出来瞧瞧,就怕他的孙子吃亏。 不过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想多了。 能让他孙子吃亏的人,恐怕长安找不出几个,就如刘进说的那样,这李季像个傻子一样,灌酒居然被別人反灌醉了。 他一时竟不知该说李季傻还是该说他的大孙聪慧了。 “呜呜呜,救命呀,救命呀。” 酒楼內传来歇斯底里的女子叫声。 没多时,外面便有一群差役走来,面色不善的朝酒楼內走去。 “大老爷呀,这雅间里面的男子,正欲强姦良家女子,老身的女儿只是进去送了酒,她从不和客人做那事儿,也拒绝了对方,但那小哥儿像疯了一样……这门打不开,我们怎么叫都没用。” “真怕对方会伤害我家女儿,老爷您快破门进去看看吧。” 几名差役面色不善,將门踹开,然后拖著李季像是拖著死狗一样走了出来。 “狗獠,竟敢强姦民女,罪大恶极!” “呵呵,还,还来,继续呀,我还能干了,干了……呕!”李季脸上带著笑容。 那群胥吏脸色阴沉,这叫人话?简直不知廉耻! 人群也纷纷朝李季望去,各个神色鄙夷和愤怒,这傢伙,太囂张了!当著官府胥吏的面居然还敢说污言秽语! “陛下,呵呵,陛下您也来逛,逛窑子呀,嗝~” 李季醉眼迷离,好似看到了汉武帝站在人群中。 几名胥吏脸色顿时大变,伸著手就朝他嘴上狠狠抽了过去:“狂悖!大胆!褻瀆君主!啪啪啪!” 汉武帝眯著眼,脸上隱约能看到几分狰狞的笑意。 不过刘进没注意老爷子的神色,他沉思了一会儿,便对一旁奴僕道:“查出来他是谁。” 浪费这么多时间陪他演戏,刘进只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什么目的,目前看来,目的似乎知晓了,这是要让自己身败名裂么? 第55章 回家的道路上 人群正在对李季指指点点,他的嘴都被抽肿了,在差役的押解下朝衙署而去。 汉武帝盯著李季的背影,脸上带著难以琢磨的深意。 刘进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对汉武帝道:“这廝不简单吶!” “我可能惹了麻烦。” 汉武帝微笑道:“哦?如何就认为他不简单?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嘛,出门身后连奴僕都没有跟隨,定非权贵之家。” 刘进摇摇头,反问汉武帝道:“老爷子,你觉得什么人会在醉酒后说出陛下一起来喝酒这几个字?” 不等汉武帝回答,刘进自顾自道:“说明他认识陛下!” 汉武帝心中一咯噔,本来他以为刘进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想不到这傢伙早就心里门清了。 “那咋了?”汉武帝仰著头对刘进道,“天子也得讲理啊,这些事和你有什么关係?你只是將他灌醉了而已,后面的事又非你指使的。” “呵呵!”汉武帝笑了一下,“借左夫子的话说,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刘进勉强笑了一下,他自然也不能將这些事告诉老爷子,老爷子不清楚宫里面复杂的情况,很显然对方是在给自己下套,给太子宫泼脏水。 奴僕已经去查李季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来消息,刘进深吸一口气,笑著道:“对了老爷子,我恰巧要找你呢。” “最近我爷爷给我三万钱零,我先还给你吧。” 汉武帝噢了一声,道:“没事儿,我也不缺钱,你拿著便是。” 刘进摇摇头,面色郑重,道:“老爷子,一码归一码,咱爷俩感情是不错,但亲兄弟也要明算帐,你能借给我那么多钱我已感激不尽了,有了钱当然要还。” 汉武帝笑了一下,道:“男儿重诺,倒是个好品质,那就依你吧。” 如果刘进知道汉武帝的钱左手倒右手,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 天色还算早,老爷子邀请刘进前去宅邸,后方的奴僕拉著牛车过来,恰好隨著刘进一同將钱送到郊外。 晨曦掀开了郊外新的一天,太阳还未完全冒头,羊肠小道上,一老一少缓缓前行,后方跟著队伍。 一望无垠的庄稼地里,早起的老农弯腰耕作。 安静祥和的田野小道,风景宜人,別有一番风味。 “对啦老爷子,还没谢谢你呢。” “咋?” “你教的东西果真有用,我和我爷爷拉扯了很长时间。” “拉……拉扯?” 这小傢伙,总是能隔三差五蹦出来一些晦涩难懂的话,老爷子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我怎么看你好像笑的不太开心?有心思吗?” 汉武帝想了想,道:“没有。” “那怎么了?” “唔。”汉武帝深吸一口气,“你爷爷不是给你三万钱了吗?这不挺好的?干嘛非要想著法子对付人家?老人家也不容易。” 刘进板著脸:“老爷子,你站哪边的啊?你又叛变了!他虽然给我三万钱,但他还是没见我。虽然多说了些话,但还是对我很冷漠!” “这……” 汉武帝见刘进侧目盯著自己,咬牙切齿的道:“那是他的错!” “还有呢?” 汉武帝:“挺混帐!” 刘进微笑道:“老爷子莫要这么说。” 你更混帐!朕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呢?就因为没接见你?那还不是为你好? “前些日子,我的老友给我回信了。” 汉武帝转移话题,继续缓缓在乡间小道慢悠悠前行聊天。 “哪个好友?”刘进问道。 “这么快就忘了?前段时间你还读过他的信。” 刘进想起来了,就是老爷子的好友要將家產留给儿子,又怕妻子和妻弟夺了儿子家產那位。 当时老爷子还建议给妻弟留一封信算计他呢。 “如何了?”刘进好奇的问道。 汉武帝想了想,盯著刘进,忽然开口道:“他將他的妻子,他的妻弟,妻家家族的人全部杀了。” 刘进嘴角一抽,脚步骤停,差点一个踉蹌摔倒。 “为何要如此?” 刘进大为震撼。 汉武帝道:“我的老友告诉我,他怕妻族的人最后篡夺了儿子的家业,杀了之后就能保证家业只能在儿子这一脉传承,不会有人再覬覦。” “你觉得他做的……对还是错?” 汉武帝装作不在乎的看著道路前方,其实很想知道刘进的想法。 他无时无刻不有一种衝动,当初未央宫宣室殿的那份名单,他时时刻刻都想全部给处理了。 公孙贺,公孙敬声……一切和卫霍外戚有关的人! 若非顾及小傢伙的感受,他何必等到现在,他也从来不是做事拖沓的帝王! 刘进想了很久,然后才问道:“其实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什么?”汉武帝疑惑的问道。 刘进道:“如果他的儿子足够强大,足够有手段、智谋、城府、经商等各种能力,那么老爷子您朋友的担忧其实都可以迎刃而解,也不必去做这些残忍的事背负骂名和官司。” “他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他觉得他的儿子能力不够吗?” “他不相信他的儿子能掌控家族產业么。” “是个狠人,能做出这种事来。我也无法评价对错,律法会告诉他对错,我说了也不算。” 汉武帝停顿脚步,背著手,抬头望天,陷入沉思。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这层,可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大汉的江山要传承,他一直不认为刘据有这个能力接班,刘据已经定型,再想扭转他的思想观念会很难。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內心中的那一丝惧怕,刘据和自己执政理念大相逕庭,若他登基,那自己所有功劳会不会被抹除?朝堂中有太多和刘据执政理念不符的臣僚,若他接班,整个大汉的政治班子会不会轰然倒塌? 他的心思很复杂,没有人能理解,人越苍老,考虑的东西就越多,越惧怕死亡,就越会想更多的事,这个难题没有人能替汉武帝开导。 晨曦的阳光洒在汉武帝的脸上,他背著手,站在乡道上,后方队伍停止,刘进站在他旁边,抬头看著老爷子。 老爷子闔著目,发须已经快要白完了,那岁月侵蚀过的沧桑老迈的脸上,带著一丝坚毅和漠然。 第56章 喜欢吗,送你 抵达宅邸,奴僕將钱送入府库。 天色尚早,汉武帝看了一眼刘进,面带微笑,道:“时辰尚早,天气尚可,我带你去玩一玩男人该玩的东西。” 刘进:“?” 老爷子该不会觉得我真在横门大街嫖妓了吧? 觉得那不上档次?准备带我去见识见识豪强们玩的女子? 刘进沉默了半响,亦步亦趋的跟著汉武帝,道:“老爷子,您一把年纪了,身子还能玩的动吗?” “你肾本来就不算太好。” “还是少玩女……” “额。” 刘进尷尬的看著后院外的两匹骏马,脸颊微微红了一下,道:“骑马啊?” 汉武帝狐疑的看著他:“你以为呢?” 刘进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哪有男儿郎不钟爱马匹,老爷子你家的这两匹马好俊啊!好生健硕,战马的品相兴都不如这两匹!” 一红一黑的马匹低著头,百无聊赖的啃食著杂草。 汉武帝眯著眼,小道:“你以为我要带你玩女人?” 刘进:“……” 你早就听到了,那你装没听到干什么,刘进更加尷尬了。 汉武帝一生钟爱三件事,马匹、女人和长生。 他在上林苑豢养了很多马匹,此前命令李广利攻下大宛,更是得到了许多品相极好的西域马。 这两匹就是从上林苑拉出来的西域马,也是他最为钟爱的两匹。 “呵,战马如何能比得上我的?”汉武帝有些骄傲,拍了拍黑色马匹的脖颈,然后一跃而起,翻身上马。 看著老爷子意气风发熟练至极的上马姿势,刘进不禁感慨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有如此好身手。 他是大汉皇长孙,自幼自然也训练过骑马,紧隨汉武帝身后,翻身上了马匹。 一望无垠的郊外,汉武帝双腿夹紧马腹,风驰电掣,驾著马匹行驶在郊外道路上。 刘进骑著枣红马,紧隨其后。 两匹骏马速度奇快,四周风景倒退,汉武帝眯著眼,仿佛在回望自己的一生。 每一次高速的衝锋,都会让汉武帝身心產生愉悦。 刘进没有那么多感觉,他会骑马,但並不算太精通。 “呵呵。” “你还得练。”当马匹速度慢了下来后,两匹马缓缓地慢行在乡村道路。 汉武帝看著刘进的马术,不由鞭策他多练一练马匹。 刘进哦了一声,道:“那好吧。” “不过不得不说,老爷子你这两匹骏马真的极品,比我寻日骑的好多了。” 若非豪强权贵,基本上外面很难见到马匹,更遑论汉武帝这种极品马,恐怕未央宫那些高官们,都未必能拥有。 养马的费用也不是寻常人能负担的起,马可不是只吃草,而且吃的草也有讲究,张騫从西域引入的紫苜蓿才是这种极品马能食用的,除此外还要定期添加盐巴、青稞、豆类等精饲料,防止马匹掉膘。普通人家哪里供奉的起。 “喜欢?送你一匹?” 刘进摇摇头道:“太贵重了,我承受不起。” 东宫的例马都不如老爷子这两匹马健硕,刘进虽然嘴上说受不起,但眼中还是露出深深的喜爱。 “扭扭捏捏的样子,那就让你玩一天,这次莫要拒绝了。”汉武帝开口。 刘进喜笑顏开的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 当奴僕来到刘进耳边稟告了事,刘进便骑著马匹对老爷子告辞了。 等刘进走后没多久,暴胜之便快速来到汉武帝身边,躬身道:“陛下,绣衣已经准备好,是否对李季动手?” 暴胜之知晓汉武帝对刘进的重视,不然也不会派绣衣暗中护卫刘进。 今日早晨在横门大街的衝突,很显然李季没安好心,因此他才有此一问。 汉武帝摇摇头:“由李季去吧。” “喏!” 暴胜之不知汉武帝什么意思,但他觉得这似乎不像陛下的行事风格啊! 汉武帝眯著眼,自言自语道:“多放纵他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 刘进面色凝重,奴僕已经查到李季身份,这不难查,很显然李季不会无的放矢,这是五叔的授意?还是他自己的行为呢? 可说不通啊,现在太子宫的受宠程度,哪有五叔多?他何必要让李季找我麻烦呢? 刘进有些想不太明白,但这些事他得回去告诉太子刘据。 才回太子宫,卫士便对刘进行礼,刘进稍稍看了卫士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时常看到这名卫士长,刘进却始终没问过他的名字。 “回皇孙,在下张风。” 原来是他,巫蛊之祸刘据起兵,长乐宫的大部分卫士都是他指挥的,只是协同性没做好,导致士兵无法统一战斗。 刘据想了想,对张风道:“除了你,长乐宫还有別的卫士长吗?” 张风拱手道:“回皇孙,吾是太子宫卫士长,长乐宫还有大卫士长,诸宫都有自己的卫士长。” 刘进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他协同不了整个长乐宫的卫士。 “嗯,我知晓了。” “好好当差。” “喏!” 刘进背著手进了太子宫,万一真要劝不动皇祖父,万一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他不能什么都不做,该有的准备还是要准备,因为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否拉得回来汉武帝,如果他无法阻止悲剧、改变歷史…… 那就想办法改变那一场终极之战吧! “阿耶。” 刘进快速踱步到后院凉亭。 石德和太子刘据依旧在凉亭內探討学问。 “少傅也在。” 石德捋须微笑:“皇孙可是有新文章?” 刘进:“……” “暂时还没有。” “阿耶,少傅,有件事我得和你们说下。” “今日我出宫,遇到了昌邑王的舅舅。” 刘据和石德认真听著,狐疑问道:“哦?发生何事了?” 刘进將今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知刘据和石德。 两人听完,面色瞬间凝重起来。 砰! 石德一拍石桌,激动的起身,怒喝道:“此獠胆大包天,定是故意为之!” “手段如此下作,实乃败类也!” “待吾去稟告陛下,將此獠之罪公之於眾!简直欺人太甚!” 刘据赶忙阻止他,道:“石师,莫衝动,冷静,冷静点。” 第57章 陛下不反对对付太子宫 长信宫。 刘髆始终不太放心他不靠谱的小舅,当时李季给他们提出方案的时候,刘髆和李延年商討了许久,才决定让小舅李季姑且一试。 只要每个过程都布控好,指不定真能让刘进名声受损。 若是长安官衙审判后,將刘进意图强姦民间女子这些事告知到中枢,让外廷官吏都知晓,那无疑对太子宫打击巨大,而且还能扭转刘进在老爷子心中印象。 但……刘髆真怕李季將事情办砸了。 “二舅,你还是去看一看。” “我总担心三舅没將事情办妥。” 已经快到中午,外面还没传来消息,李延年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好,我央人去查查。” “嗯。”刘髆捂著嘴,微微咳嗽了一下。 等李延年离去,他方才坐在案牘前,优雅的煎著案牘上的药汤,婢女们前来帮忙,刘髆挥挥手道:“下去吧,我自己能做。” “喏。” 长信宫的太监和婢女对刘髆都很尊重,他们家的主人总是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对奴僕下人都很和善,就是可惜,身子不太好,每日都显得很是虚弱,惹人怜惜。 …… 李延年离开了皇宫,作为汉武帝的宠臣,李延年偶尔还是有资格出宫一趟的。 只是他刚出宫,就看到李季家的女僕急促朝皇宫走来,恰好跟李延年打个照面。 “二爷。” “三,三爷被抓去长安衙了。” 李延年一愣,板著脸道:“去长安衙!” “究竟怎么回事?” 奴僕也说不清楚,李季今日早出,没有带上他们这些奴僕。 李延年气急败坏,等抵达长安衙亮明身份,京兆尹忙不迭来迎接汉武帝身边的宠臣,恭敬的道:“下官见过李都尉。” 李延年脸上带著笑容,温和的道:“愚弟犯了何事啊?” 京兆尹现在自是知晓今日抓来的案犯是李延年的弟弟,於是嘆道:“李都尉,事情有些严重啊。” “令弟若只是强姦民间女子倒也好说,他还当眾调侃陛下,此事著实有些严重。” 京兆尹將今日李延年在横门大街酒楼內做的事一五一十告知李延年。 李延年脸色微变,按捺住心中喷涌的怒火,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动声色的从袖中拿了点黄金塞给京兆尹。 “事情没有闹大,关注的人也不算多,悄无声息的放了想必也可以。” “阁下以为呢?” 京兆尹將黄金塞入袖笼,笑道:“李都尉也莫要记恨我长安衙役,他们都是公事公办,抓捕过程中稍稍动了点手脚。” “人肯定可以放的,下官还能不给李都尉这个面子么?” “多谢。”李延年拱手。 …… 离开长安京兆府,李延年脸色冷漠到了极致,身后嘴巴已经肿成香肠的李季,带著哭腔道:“二,二兄。” 啪! 李延年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废物东西!蠢货!猪!” “你不是混市井的吗?你一市井混混无赖,居然能让太子宫那小孽畜灌醉了?” “你是傻子?” 李季哭丧著脸,低头不敢言语。 李延年扬声道:“你对人家使的手段,被人家原封不动的用在你身上,这就是你说的计谋?我怎么会相信你这头猪!” “二兄,我,我去太子宫赔罪吧!”李季言辞不轻,嘴巴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去个屁!” “你去了不是不打自招?承认你算计皇长孙?” “咬定了你不认识他,即便他察觉了什么,也没地儿说理去。” “这哑巴亏你自己吃进去吧!” “下次別去长信宫丟人现眼!” “滚回去吧!” 李季忙不迭道:“哦,好吧,我回去了。” …… 李延年回到长信宫,立刻將消息告知刘髆,嘴里骂道:“这蠢货,简直无可救药!” 刘髆挤出一抹笑容,道:“二舅莫要气了,三舅也是好心办坏事,谁能想到刘进会如此狡猾?” “没事儿,你先回去,我想想怎么和父皇解释。” “三舅总归被抓了京兆尹留了案底,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李延年嘆道:“髆儿,劳烦你了。” 刘髆笑道:“没事,也能藉此机会多和父皇聊聊。” “嗯。” 等李延年走后,刘髆再也抑制不住怒火,砰砰砰,房间內瓶陶罐碎了一地。 “蠢笨如猪的东西!” 刘髆有厌蠢症,他真的很討厌这样的蠢货,若非对方是他的三舅,但凡换做任何人,他都势必给对方杀了! 天下怎会有如此蠢笨之人,亏我还选择相信他! …… 入夜,星光点点。 刘髆端著一碗麵片汤来到未央宫宣室殿。 在汉武帝召他入內后,他才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父皇,这么晚还在批奏章吗?” “儿臣怕父皇饿著,亲自煮了一碗麵片儿。” 汉武帝哦了一声,示意刘髆在自己面前落座,微笑道:“有事?” 刘髆道:“儿臣不敢瞒著父皇,今日我三舅在宫外犯了错,意图强姦民女,好在被官衙制止才没酿成大错。” 今晚刘髆之所以来,倒不是真的给李季求情,他想知道汉武帝对这件事的態度,这些事瞒不住老爷子,老爷子手眼通天,指不定已经知晓三舅在算计刘进。 汉武帝嗯了一声,道:“绣衣告诉朕了。” 刘髆心中一咯噔,绣衣出马,肯定已经將事情来龙去脉查的底儿掉了。 他紧张的等著汉武帝接下来的话。 不过汉武帝似乎並没有要处理李季的意思,他意味深长的道:“就是做事蠢了点。” 刘髆愣了一下。 “成了,不是甚大事,莫要担忧那么多,你身子不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刘髆呆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忙不迭道:“好!” “父皇,您也吃点填一填肚子。” “嗯,去吧。” “儿臣告退。” 等他离开宣室殿,双目渐渐明亮起来,父皇这些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三舅在算计刘进? 亦或者说,他知道了小舅在算计刘进,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所以……他其实也並不反对有人对付太子宫?! 第58章 微不足道的改变 太子刘据到底是冷静的,石德也就是嘴上说说,最后还是偃旗息鼓,並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原因很简单,没有任何证据,冒然去汉武帝面前揭穿李季的行为,他们总归是不占理的。 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李季受昌邑王指使,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李季就是在陷害刘进。 李季不认识皇孙,他完全可以辩解,酒楼內的强姦之事也有诸多藉口辩驳。 所以这没有任何意义,除非抓住了確凿的证据,能一击给对方彻底搞死! 这是刘据和石德商量后达到的一致意见。 刘进在一旁默默的听著,对两人的看法也很认同,要么一击即中,彻底解决掉李季,要么就不要做无畏的事,这於整个结果並没有多大用。 而且此事若是捅出去,但凡汉武帝没给李季处理,那只会让更多的人轻视太子宫。 “故而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石德捋须微笑,劝解刘进。 石少傅怕刘进年少性刚,故才有此一说。 刘进頷首道:“石师所言,至理也!” 石德頷首:“此君子之品质也。” …… 中午,石德离开太子宫,回到家中,立刻找到几名奴僕,面色狰狞道:“晚上汝等换了衣衫蒙著面。” “李季素喜夜出嫖妓,汝等早早在妓楼埋伏,待他入此,定不会带奴僕,给吾好好打一顿!” 在太子宫装了一天的君子,那是因为他是太子少傅,是太子老师,这些卑鄙的事不能堂而皇之的说。 但回到家可就不一样了! 那李季用如此骯脏之手段意图陷害太子宫,那吾也就用骯脏之手段给他暴揍一顿,只要他找不到证据,即便他怀疑太子宫,又能如何呢? 你用什么手段对付太子宫,吾就用一样手段对付你! …… 夏日的傍晚依旧燥热。 刘进打了一桶水,来到马厩旁,那一匹枣红骏马在太子宫的马群中,显得那么鹤立鸡群,比其他马匹大了一圈,骨架大而健硕。 刘进一盆水泼到枣红马上,马儿用劲的甩了甩身子,將刘进衣衫全部打湿。 他拿著刷子不断给马匹刷著身上的污垢,又端来马料餵著马匹,马儿低头吃著马料,刘进就默默的盯著它,脸色显得很纠结,想著想著心跳也开始加速。 不知过了多久,他深吸一口气,喃喃道:“你该添点东西啦。” 第二天一早,刘进外出去了一趟冶铁的铁器铺子,少府那边也可以打造,只是他还没办法在没得到汉武帝受命下,隨意进出朝廷衙署,索性就不麻烦衙署,直接去外面打了一副铁马鐙。 回到太子宫后,刘进便將铁马鐙固定在皮革马鞍上。 太子宫的府库財政存余不多,但刘进还是支了一万钱。 做完一切后,他才踏著马鐙上马,一路朝郊外而去。 “老爷子,我来还马咯。” 刘进翻身下马,牵著枣红马匹来到前院。 汉武帝背著手走了过来,微笑道:“你小子还挺准时,多拿去玩两天便是,若真喜欢就留下,我也不缺这么一匹……嗯,这是什么?” 汉武帝眯著眼,半蹲著苍老的身躯,盯著马鐙目不转睛的看著。 刘进笑道:“您老上去试试,感受感受,是否稳定性更好?” 汉武帝跃跃欲试,踩著马鐙上马,双脚併拢,试探著驾驶马匹走了几步。 “给我拿个棍子来。” 汉武帝对一旁暴胜之开口,握著棍子骑著马匹在院落內缓缓前行,他时不时会拿著棍子前后挑刺。 “再拿弓来!”汉武帝再次急促开口。 他手持弓,朝前、左右、后方分別比划著名。 到最后,他的脸上渐渐布满了兴奋,激动之色溢於言表。 这看似不起眼的改动,却大大提高了作战时的稳定性,有这两玩意在,可使大汉骑兵摆脱了依赖腿部夹紧马腹的局限,大幅降低坠马风险。 除此外,骑兵亦可利用马鐙借力,实现长矛长戟等长兵器的强力衝刺。 因为坠马风险降低,那么弓弩在射出的方向则有了更多的选择,即便马技不那么高超的人,利用马鐙也可实现弓箭各个方向的射击! 汉武帝双眸中渐渐射出一抹精光,自从大汉拥有大规模骑兵后,骑兵已经主导了塞外战场,若是此物装备在马匹上,可大大提高骑兵战斗力。 汉武帝太明白这看似不起眼的改动,对战爭的影响力。 歷史上更將马鐙的发明,比擬成冷兵器时代的黑火药! 想到这里,他又如何不亢奋起来! “好!好东西!极好!” 汉武帝激动的身躯都在颤抖,下马后盯著刘进,道:“好娃子!有本事。” 刘进微微笑了笑,道:“成了,我制出来第一时间便给您老送来了。” “普通马匹能有这个就足够了,毕竟马匹的寿命比战马强很多。” 汉武帝听他话中有话,狐疑的问道:“啥意思?你还有更好的东西?” 刘进道:“这个你的私人马匹也用不上。” “总之我要去献策了!我爷爷肯定对此感兴趣!” 汉武帝:“额,所以,你制出这东西,第一时间交给我?而不是你爷爷、你父亲?” 刘进微笑道:“我父亲对此也不感兴趣,我爷爷倒是感兴趣。” “但话说回来了,您老对我更亲不是吗?有好东西我当然得先想著你了。” “成,你適应適应溜溜马匹玩一玩吧。” “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啊。” 汉武帝:“……” 造孽啊! …… 刘进回到长乐宫,此时天色还早,刘进便第一时间去了未央宫,不过却被告知汉武帝並不在宣室殿,让刘进回去等候。 刘进只能安静的回长乐宫等,没让他等太久,未央宫那边便来人召刘进过去。 宣室殿內。 汉武帝早早就在內殿召了少府上官桀,此时正在和他探討五畤庙和甘泉宫建设问题。 刘进一如往日站在大殿上。 “孙儿参见皇祖父。” “嗯。” 每次自己过来,要么汉武帝在內批奏本,要么在接见近臣,总是无法窥探天顏,刘进甚至怀疑汉武帝这是故意的,但他又想不出理由。 “皇祖父,孙儿来给你献上一件马器。” 言毕,沉默。 上官桀心道你献上什么马器,你倒是说啊,哪有这么吊人胃口的? 汉武帝嘴角微微勾起,你小子真拿著朕教你的东西对付朕,还没完没了了,你瞧把上官桀急的。 第59章 图谋 “……前桥和后桥固定人坐姿,姑且叫做高桥马鞍,相较於秦朝的软马鞍,能提供更加稳定的支撑,使骑手能够在马上悬浮並保持稳定。同时可以释放双手。” “……马鐙搭配马鞍,更能使衝锋时减少顛簸和侧滑。” “……马蹄铁可减少马蹄的摩擦,使战马的战场寿命增加。” 等刘进说完后,宣室殿落针可闻。 儘管汉武帝已经知晓了马鐙的存在,但当刘进说了余下两个马器后,他依旧激动的无以復加。 上官桀呆怔了许久,才击掌道:“陛下,此三件可装备骑兵,实乃大利器也!” 上官桀自然也知晓汉武帝对战爭的执著,这三件马器若能装备骑兵,將使大汉骑兵衝锋时的威力更巨大! 难怪桑弘羊说陛下很看重皇孙,这等才能如何不被陛下重视啊! 刘进拱手道:“皇祖父,这些都只是我的设想,太子宫有一批战马,我想请皇祖父给我拨一笔钱,我去先制几幅试试效果,若是可以,再请少府推广全军?” 上官桀赶忙道:“皇孙殿下何须去外打造马器,少府可全力配合。” 汉武帝抬头看了一眼上官桀,上官桀赶紧躬身请罪,“微臣唐突。” 刘进道:“待我確定无虞,再请少府出手,少府还需负责工程事,莫凭添麻烦才是。” 汉武帝若有所思,道:“朕给你拨一万钱。” “多谢皇祖父,孙儿告退。” 刘进躬身退出宣室殿。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但面上还保持著平静。 回到太子宫,在太子宫內看到了戍值巡逻的卫士长张风,刘进想了想,故意走上去,衝撞了他一下。 旋即他便不悦道:“你长眼作甚的?” “今晚去宫门戍值!” 卫士长张风诚惶诚恐,连连道歉。 …… 下午的时候,刘进离开了太子宫,去到横门大街,打了几副马鞍、马鐙,又打算带了两名铁匠入宫,准备打马蹄铁。 当然,这些事他完全可以交给奴僕去做。 但他依旧亲力亲为。 马鐙、高桥马鞍很快便制好,但刘进没有立刻回宫,等了很久,期间还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已是掌灯时分。 刘进此时才带著两名铁匠,朝长乐宫而去。 天色渐渐晚了,长乐宫已经点起了灯火。 守备的大卫士长看到皇孙刘进,没有盘查,旋即放刘进入宫。 长乐宫道路上点满了灯火,显得很是安静。 在快抵达太子宫的时候。 变故陡生! 鏗鏘! 后方两名铁匠从包裹中抽出匕首,从后方朝著刘进便快速逼来。 索性刘进反应迅速,厉声高呼道:“你们作甚?” 两名铁匠见事败露,立刻改变方案,朝著刘进迅速飞奔,意图挟制刘进。 张风正在太子宫门前戍守,很快便听到外面动静,瞬间大惊失色,扬声道:“隨我出去!” 刘进身后的奴僕早就发现了不对劲,急忙將刘进拦在身前。 “来人,有人行刺!”奴僕高呼,护送刘进快速奔袭。 此时太子宫卫士长张风已第一时间带著太子宫卫士赶到。 “大胆贼獠!好生猖獗!” 张风搭弓射箭,乾脆利索,两名行刺铁匠顿时倒在血泊中。 “进儿,进儿。” 刘据和史良娣闻讯从太子宫赶了出来,紧张的高呼:“你没事吧?” 负责戍守整个长乐宫的大卫士长,也第一时间带人赶来,此时他额头已冷汗涔涔,遍身生寒。 刺客进入长乐宫,行刺皇孙,他这个大卫士长失责失察,以汉武帝的性子,他定是没命了! 索性皇孙没有受伤,不然就不是没命那么简单,恐怕会波及家族,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 未央宫。 夜深了,汉武帝刚准备躺下。 內宦苏文小心翼翼走了过来,轻声道:“启奏陛下,皇孙晚归,在长乐宫被刺客行刺。” 汉武帝猛地从床上起来,脸色阴鬱,质问道:“他可有事?” 苏文道:“回陛下,索性太子宫卫士长赶到及时,皇孙並未受伤,两名刺客已被当场射杀。” “长乐宫大卫士长做什么吃的?” “传朕令……” “陛下,皇孙求见。”汉武帝话还没说完,刘进便已在宣室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汉武帝站在大殿屏风后面,扬声开口。 “皇祖父,我今日在外露了財,招来了祸端,入宫时我又喝退了来查阅的卫士,此事我一人之过,请皇祖父勿要迁怒其他。” 汉武帝不悦,这臭小子,怎么还是如此心软?! “勿要去外製马器,日后去少府。”汉武帝开口。 “回去吧。” “喏。” 这已是刘进能做的一切了,他也不知皇祖父会不会处理长乐宫大卫士长,心里愈加愧疚和不安。 汉武帝背著手,缓缓地在宣室殿来回走著。 “今日救皇孙的卫士是谁?” “回陛下,太子宫卫士长张风。” 汉武帝沉思片刻,道:“撤掉长乐宫大卫士长职,择此人替代其为长乐宫大卫士长!” 汉朝军功赏罚明確,立功之人给予升迁,这是汉朝士卒保持血性的原因所在。 太子宫卫士长立了功,汉武帝肯定要给予升迁的。 若不是刘进来求情,长乐宫大卫士长他也是一定要杀的,包括戍守长乐宫的所有卫卒! “凡今日守城的长乐宫士卒,皆笞之,告诉他们,若非皇孙替他们求情,朕定杀不饶!” 苏文微微一愣,赶忙道:“遵旨!” 汉武帝揉了揉额头,脸色变幻莫测,他忽然觉得,刘进和他父亲一样,依旧怀著仁慈的一颗心,便是对家奴卫卒也有如此软心肠,可哪有帝王会如此? 朕对他的考察,是不是该结束了?他似乎並不是那么適合? 汉武帝在大殿上来回走了很久,沉思了许久,然后高声道:“来人,给朕更衣!” 少顷,他已经换上了黑黄相间的刺金绣龙袍。 “不是想见朕吗?那朕就见见你。” 汉武帝扬声道:“去太子宫!” 迈出大殿那一刻,汉武帝回想郊外的种种过往,又有些踟躕,但最后还是毅然决然的踏出了大殿! 第60章 差点骗了朕 汉武帝的御輦已经从未央宫抵达长乐宫。 太子宫那边已经收到消息,汉武帝即將抵达太子宫,让太子宫的人接驾。 宫內报时的声音响起,已到子时。 汉武帝坐在御輦上,听闻声音后,忽然愣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出宫的?” 苏文忙道:“上午便出去了,具体时间奴婢也不清楚。” 汉武帝缓缓闭上眼思索,片刻后突然道:“回未央宫。” “喏。” 御輦重新回到宣室殿,汉武帝背著手站在宣室殿的屋檐下,他就那么背著手站著,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让汉武帝神色愈发神秘莫测。 奴僕太监们站在汉武帝身后,谁也不敢打扰汉武帝,更不清楚他在思索著什么。 马鐙马鞍马蹄铁……需要这么长时间? 为什么要等到晚上才回宫? 绣衣那边刚才给了他解释,说是因为刘进带了万钱去铁铺,被人盯上了钱財,所以两名侠客冒充铁匠,一路尾隨刘进来到了皇宫。 沿途他们並未找到机会,应当是要寻偏僻的地方再动手,可谁知不知不觉抵达了长乐宫。 两名刺客很可能是要秘密挟持刘进出宫逃逸,奈何被刘进突然发现后,迫不得已才对刘进发难。 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但如果都是那小子设计好的呢? 汉武帝背著手,手里握著不大的铜桃,一直在不断的摩擦著。 “目的是什么?” 汉武帝自言自语。 让太子宫卫士长升迁长乐宫大卫士长? 只有这个理由。 那升迁大卫士长又做什么?掌控整个长乐宫的军卒? 这是打算万不得已那一刻,和朕比划比划? 想明白一切,汉武帝忽然豁然开朗,他没有生气,反而脸上渐渐浮现出来了一抹欣赏的笑容! 小子倒是有勇气! 今日一早他来献上马器,先激起朕的兴趣,莫说朕,上官桀也被这三种马器震撼。 然后趁著朕高兴之际,立刻开始布局一场刺杀的戏码,当朕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马器上面,也就不会怀疑这场刺杀有什么猫腻。 实际他也做到了,因为刚才汉武帝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天真的以为这就是一场因为贪財阴差阳错的刺杀事件。 不对,是不是还有个目的?故意引朕去太子宫,好趁机看看朕? 毕竟他认定了朕对三件马器很感兴趣,於情於理他被刺杀,朕都要去看看他? 投一个石头,想打两层浪啊! 差点將朕都算计了进去。嘖嘖,朕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深沉的心思呢? 难怪那么早就来未央宫替长乐宫大卫士长求情,这是不想牵连更多无辜的人。 毕竟他已经杀了两个无辜的人不是吗? 说他心软,看来也不全是嘛。有了些许进步。 不过以这小子的性子,大概率是给了那两人一笔不菲的钱財,足够他们家眷活一辈子了。 毕竟一条命想要换这么多钱,在这个时代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61章 我好像做错了 刘进打发走了长乐宫这群卫卒,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失落感。 当你没有成为上层之前,你甚至都不知道別人利用了你,反而还要对利用你的人感恩戴德。 “儿呀,还在担忧吗?” 刘据远远地走来,就看到刘进在发呆,还以为他因为昨晚的事心神未定。 “一定是嚇坏了吧?你阅歷少,钱不外漏的道理怎么就不知呢?你要吸取这次教训,最好不要在外露富……嗯,乾脆日后也莫要出宫了,外面十分危险。” 一大早太子父亲就来找刘进,深怕刘进还陷入昨晚的噩梦之中。 “阿耶,我没事的。” “皇祖父昨晚不是说要来么?怎么最后没来了?”刘进好奇的问道。 刘据冷笑道:“你又没死。” 刘进:“……” 阿耶你说话好难听啊。 “我意思是,你祖父知道你安全,所以才不来了。” “呵,要是长信宫那边被刺了,你看你爷爷会不会去!” 刘据对汉武帝的做法很不满,自己亲孙子遇到刺杀了,他这个祖父居然无动於衷,听到孙子安全后立刻折返未央宫,这是多討厌太子宫,多么不想踏入这里一步啊? “殿下。” “皇后殿下来啦。” 奴僕前来稟告,刘据闻言赶忙带著所有家眷前去迎接卫子夫。 卫子夫先是关心了刘进的情况,又叮嘱他以后做事要万分小心云云。 最后他才道:“进儿,你跟祖母出去走走。” “哦。” 太子宫后苑,盛夏的开著,卫子夫拖著长长的裙,漫步在群之中,即便她已过五旬,但高贵的气质和保养得当的容顏,说一句人比娇都不为过。 祖父真不是个东西啊,祖母虽然老了,但比那些年轻的女子差哪儿啦?比尧母宫的鉤弋夫人又差哪啦? “你要掌控长乐宫兵权吗?” 卫子夫突然的一句话,让刘进呆怔在了原地,不由倒吸凉气,说话下意识的打结,“祖,祖母……什么意思啊?” “我听不懂。” 卫子夫面带微笑,回头看著刘进,道:“你可以不相信你的祖父,但你要知道,你爹是我的骨肉,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最优秀的儿子!” “你是我的孙子,是据儿的儿子,你身上也流淌著我的血,你们都是我的至亲,我能不帮著你们而偏向没有血缘关係的丈夫?” “丈夫?呵!” 刘进忽然有些不寒而慄,他觉得自己这场布局做的还算可圈可点,甚至骗过了父亲,骗过了祖父,可祖母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看穿了? 难怪祖父会如此惧怕他的卫皇后! “祖母,你说……祖父能看出来吗?” 卫子夫笑著道:“应该看不出来的。” “因为我也只是这么猜测,也不確定,你说了我才知晓的。” 刘进:“……” “所以啊,他顶多只是猜测,但他肯定也无法確定你的目的。但无论如何,往后的日子你需要和长乐宫的士卒保持距离,不要再做任何收买人心的事了。他的疑心很重,想必已经布控暗探混入长乐宫士卒之中了。” 刘进忙不迭点头:“祖母,我知道了。” 其实已经够了,他不需要再收买其他人了,大卫士长张风一个已经足够了。 卫子夫盯著刘进看了很久,才缓缓地开口:“你有你祖父的影子。” “为什么这么说?”刘进不解。 卫子夫道:“你们都是狠人。” 刘进依旧有些不明白。 “你已经开始为有可能的失败做最后的准备,不惜兵戎相见,也没选择任何退缩。” “你祖父也是如此,当年仲卿在出兵匈奴之前,他也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他已经將举国的兵力暗中全部调到了北方,若是最坏的情况出现,那就用一国的存亡和匈奴比一个未来!” “呵呵。”卫子夫笑了一下,“兴许你祖父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还会高兴而佩服也说不定呢?” 卫子夫开了个玩笑,终於气氛不那么压抑。 “好了,我得走了。” “记得我今日的话,莫要再和长乐宫士卒有任何接触。” 刘进重重点头,想了想,道:“祖母,谢谢你啊!” “我祖父不宠你,是他的损失!” 卫子夫回头,意味深长的道:“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宠我?因为我年老色衰吗?” “不是吗?” 卫子夫笑著道:“他怕我。” “有空去椒房殿找我。”卫子夫扬了扬手,然后端庄的离去。 …… 等卫子夫走后,太子宫接连来了一批人,公孙贺父子第一个过来的,接下来便是卫不疑和卫登,两位表叔现在都在建章营当差。 听闻刘进被刺,这些人自然要过来慰问。 但令刘据惊愕的是,上官桀居然也来了一趟太子宫慰问。 最后少傅石德才急促的赶来,焦急的找到刘据,关心的问道:“太子,皇孙无碍乎?天可怜见,吉人天相!” “皇孙於何处?”石德打算看望看望刘进。 刘据道:“好像在马厩。” 石德狐疑的道:“马厩?在马厩作甚?” “孤也不清楚,去看看便知。” 临近中午,刘据带著石德来到了太子宫马厩。 刘进已经命人打造好了高桥马鞍、马鐙和马蹄铁。 石德好奇的环视著面前的马匹,问道:“马匹脚下钉铁何用?” “防止马蹄摩擦,增加战马使用寿命。” “马鐙和这个马鞍呢?” “让骑兵衝锋时更具备稳定性。” 刘据和石德恍然,只不过他们却没有汉武帝和上官桀那么激动,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深深地不安。 “此马器,万万不可告知陛下!” 石德重重开口。 刘进:“啊?我已经献给祖父了啊。” 石德和刘据对视一眼,两人表情都不太好。 “皇孙,糊涂啊!” “唉!” 刘进依旧不解:“怎么了?难道这不是好事吗?阿耶,少傅,你们或许还没明白这些东西多么伟大……” 石德道:“老夫自是知晓的。” “可献给陛下,势必又要造成生灵涂炭了!” 刘据默然,没有开口。 刘进思忖后,忽然恍然大悟,旋即眼瞼也渐渐垂了下来,我……好像做错了。 第62章 陛下变仁慈了 刘据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石德也嘆口气,安慰道:“殿下也莫要自责,不知者无罪,此事也不怪你。” 刘进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劝祖父的。” …… 未央宫,宣室殿。 当刘进再次出现在大殿上的时候,桑弘羊和上官桀正在內殿和汉武帝议事。 “启奏皇祖父,马匹三件套已经製作完成,战马在太子宫。” 汉武帝朝左右挥挥手,吩咐道:“送去上林苑。” “皇祖父。” 刘进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一匹马鞍折算下来需钱一千五,马鐙相对便宜,需钱四百左右,马蹄铁则需六百。” “一名骑兵配备三件则需两千到三千钱……” 汉武帝打断他的话,“好术算。” 他看著桑弘羊,询问道:“朕的好皇孙想说什么?” 桑弘羊愣了一下,他真不知道汉武帝这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喜欢皇孙还是不喜欢? 这话的意思明显带著几分嘲讽的味道在啊。 桑弘羊只能不偏不倚的道:“回陛下,皇孙可能想说……配备一支强大的骑兵需要考虑经济问题?” 汉武帝背著手,缓缓地起身,走到內殿后方,墙壁上掛著他的配剑,这是李广利征討大宛给他送回来的大宛宝剑。 他缓缓取下来,递给左右內宦:“朕的皇孙殿下功不可没,赐给他。” “喏。” 桑弘羊和上官桀默默的將这一幕看在眼里,赏赐可以分很多种,钱財、丝绸、官职、爵位,可他们从未见过汉武帝將隨身佩戴的配剑赏赐出去的,就连他外甥霍去病都没有这份殊荣。 这在两名重臣眼中意义非凡,两人轻轻抬头对视一眼,然后眼神倏地抽离开来,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他们真的无法窥探到汉武帝的想法和心思,前面明显还在嘲讽刘进,后脚马上就赏赐给他配剑。 如果真要形容……又恨又爱? 刘进接过宝剑,他想要的不是这个,於是又开口道:“皇祖父,今年才经歷大旱,这几年小民生活不易,乃至经济凋敝……” “不劳皇孙殿下费心了,桑弘羊比你懂。”汉武帝又开口,这『皇孙殿下』四个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 刘进无奈,劝諫失败,离开了宣室殿。 “去上林苑。” 汉武帝对桑弘羊和上官桀开口。 …… 刘进回到太子宫。 刘据和石德赶忙迎接刘进,待看到他手中的宝剑,不由激动道:“陛下听从你的劝諫,並且奖励你一柄宝剑?” 刘进摇摇头:“阿耶,石师,我有点理解不了皇祖父。” “怎么?” 刘进道:“我打算劝諫他勿要劳民伤財製造马器,他阻止我说桑弘羊比我懂。” “他一口一个好皇孙,一口一个皇孙殿下……听起来像是在揶揄我。” 刘据冷笑道:“不是像,他就是!他亦称呼我太子殿下,你现在知道阿耶为什么说他喜欢噁心人了吧?” “他就像刺蝟一样,谁对他好一点点,他都能给你噁心走!” “祖父为何会如此?”刘进不解。 刘据想了想,道:“不知道,年轻时还未如此……嗯,所以他听从你的劝諫了吗?” 刘进摇头:“没。” 刘据:“……” 石德:“……” 那他还给你赏赐一柄宝剑,哦,感谢你给他制出战爭利器啊! 石德嘆口气:“不知多少小民又要受尽苦头,不知又要死多少儿郎,造孽呀!” 刘进也嘆了一口气。 石德赶忙改口:“皇孙勿要自责,发明此物本心是好的,造孽的不是你,是陛下造孽……额。” 刘进抬头看著石德。 石德硬著头皮道:“即便今日这番话传到陛下耳中,传到任何人耳中,我亦会如此说!老夫这个人就是如此,有什么说什么!” 刘据一脸欣赏:“石师刚硬。” “太子殿下,有客人拜謁。” 刘据嗯了一声,先隨著奴僕离去。 刚才人多,石德见刘据走后,赶忙对刘进道:“皇孙殿下,刚才那番话倒也不必告诉外人。” 刘进:“……” “石师放心,我並非不知分寸。” “多谢皇孙殿下。” 这就是儒家大儒石少傅,灵活变通,绝不迂腐。 …… 上林苑。 上午的阳光还不算毒辣,一匹骏马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狂奔。 坐在高桥马鞍上的汉武帝,双腿蹬著马鐙,以前需要用双手、单手控制韁绳,活动多有不便。除非像霍去病那样的武將,才能双手离开韁绳,靠著双腿的力量控制身体平衡,双手使用武器。 但现在不必如此,只需略懂点马术,就能实现双手脱离马韁控制武器。 马鐙和高桥马鞍带来的便利,此时一览无余。 桑弘羊和上官桀看著在马匹上飞奔的汉武帝,不由发自內心的感慨,若是刘进早点將这些东西制出来,那大汉还不知会取得多大的胜利,又何尝会在七年前吞下失败的战果? 汉武帝翻身下马,眸子中流露出的喜爱溢於言表,称讚道:“果真好用!” “府库还有多少钱?” 桑弘羊恭敬的道:“陛下,经济帐皇长孙算的不错,府库的钱財支撑不起如此大的开销了。” “今年又免了三辅的税收,恐怕这一年都未必有足够的財政支持配备一支强大的骑兵。” 汉武帝背著手,缓缓地在草地上前行,桑弘羊和上官桀小心翼翼跟在他的身后。 “嗯,此事暂且保密吧,也勿要外传。” “昨日皇长孙在长乐宫被刺杀,你们知晓吗?” “去告诉杜周,让他將外面的铁匠铺的人全部杀了吧。” “遵旨。”两人似乎都已习惯汉武帝杀人不眨眼了,不管铁匠铺是不是给皇孙带来祸端,亦或者陛下担忧铁匠铺会將这马器三件套给泄露出去,陛下都会选择处理掉他们。 “等等。” “算了,將他们召入少府吧,在少府做个工匠。” 啊? 桑弘羊和上官桀微微一愣,他们忽然发现,陛下好像变了,仁慈这两个字,怎么会出现在陛下身上? 他们理解不了,也不知汉武帝在想什么,为何临时改变了决定。 第63章 哪个畜生啊 刘进漫无目的的走在横门大街上,他不確定汉武帝会不会大规模製造马器三件套,正如石少傅说的那样,七年前汉武帝在匈奴手上吃了亏,他一直在隱忍著,李广利正在河套屯兵,汉匈迟早会有一战。 若汉武帝真决定製造马器三件套,对匈奴开战,那不知会出现多少民不聊生的情况。 刘进在反思,到底自己做的对还是错了,为了掌控长乐宫兵权,是不是代价有点大了? 一处羊肉铺子不远处。 韩说將身上的钱袋子交给两名奴僕,示意他们在远处站著,然后自顾自来到羊肉摊贩前称了几两羊肉。 待要付钱时,韩说在身上胡乱摸索,於是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老哥儿,在下今日出门未带钱,要么先赊著,明日来给你?” 摊贩见他身穿丝绸,非富即贵,纵是心中不愿,但也不敢得罪权贵,一脸为难。 刘进想了想,走到韩说两名奴僕前,道:“你们家主人没钱付,你们还愣著作甚?赶紧拿钱过去啊。” 两名奴僕忙不迭道:“哦哦,好!” “老爷,钱来了。” 韩说:“……” 那摊贩看了一眼韩说,韩说狠狠瞪著奴僕,心疼道:“快付钱吧!” “老爷,多亏那位小哥儿提醒,不然我们都没瞧见你要买东西呢。”两名奴僕开口。 你娘…… 贪点小便宜容易吗? 哪个畜生! 韩说回首,看著横门大街上的刘进,他对太子宫那名皇孙还不认识,上次卖山也是府邸管事和刘进对接的。 刘进也不认识韩说,只是微微冲他頷首,“不必感谢。” 韩说面颊狠狠抽搐了一下,我感谢你大爷!你个畜生! 刘进继续漫无目的的走著,路过熟悉的铁器铺子,他忽然发现这里已经被封了,不由得心中一惊。 “小哥儿,这处铁器铺子怎么了?” 旁边的小哥儿道:“里面所有人都被征討去了少府,具体做什么就不清楚了。” …… 刘进快速折返未央宫,径直去了少府衙门。 有些事他要求证。 他不確定汉武帝是不是已经將这些人处理掉了。 可当他抵达少府衙署的时候,刘进忽然呆住了。 他看著几名熟悉的铁匠,正在值庐內登记著什么,待他们出来后,刘进拦住了他们。 几名铁匠看到刘进,似乎记起来他,笑著感谢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若非您来我们铺子打铁器,我们也不会被徵召少府哩。” “虽然咱们日后出不去了,但衙门每年都会给咱们一笔俸钱,足够养活外面老小哩。” 等他们离去,刘进呆怔了很久。 他忽然觉得,他真的有些看不透未央宫那名老人家了。 当他在外得知铁铺被封,第一时间便想到汉武帝杀人灭口,不管是刺杀自己的人从铁器铺子过来的,还是铁器铺子知晓马器三件套,防止外泄,汉武帝都不太可能在乎几条无辜人的性命。 可现在结果却和他想的截然不同! 汉武帝放过了他们,顶多只是软禁了他们,但给了他们俸钱养活外面老小。 这行事风格太不符合汉武帝的性子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刘进怎么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莫非皇祖父……在乎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会如此? 刘进摇摇头,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皇祖父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或许是想向臣僚展示自己仁慈的一面? 不过无论如何,结局是好的。 这场布局,他依旧疏漏了很多,让很多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良心始终有些不安,直到这一刻,他才算彻底释怀,所有结果都是好的,他也心安了不少。 “殿下。” 刘进的一名奴僕走了过来,轻声道:“煤场那边,秋老爷子在寻你。” 刘进嗯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已经好久没有去找老爷子,点头道:“好。” …… 一路无言,很快抵达煤矿场,绷著数日的心情此时也好了起来,虽然这场布局略微有些粗糙,但所有结果都是好的。 久未相逢的老少,相视一笑。 刘进走了过去:“老爷子找我有事?” 汉武帝坐在杨树下的大石上,微笑道:“没啥事,许久未见你,你忙些什么呢?咋不去找我?” 刘进笑著走过去,將老爷子手中蒲扇拿过来,给自己扇著风,也顺带给老爷子消暑。 “最近在做一件大事。” “成功了?” 刘进好奇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做什么?” 汉武帝道:“你想告诉我自然会说,你方才没说什么事,那说明你只是想和我分享这份成功后的喜悦。” 刘进思考了一下,咧嘴笑道:“您別说,您老总是那么智慧。” “成功了,所有的结果都是好的。” 汉武帝语重心长的道:“你成长了。” “何出此言?”刘进狐疑的问道。 汉武帝微微摇头:“没什么,忽然就有这种感觉。” “做个交易。” 汉武帝忽然开口。 刘进无语的道:“咱爷俩就別提什么交易不交易的了,老爷子要什么直接开口。” “你上次对我说的还有好东西没给我,我用那一匹枣红马与你换,什么好东西?” 刘进想了一会儿,才道:“老爷子,不是我不给你,我怕会连累到你。” 白送你一匹大宛宝马你也不要,就你太子宫那些货色,能和朕上林苑的大宛宝马比么? “好了,莫生气,马鐙那东西您也莫拿出来显摆,不然会有大麻烦。” “哦。” 刘进见老爷子毫不在乎,又强调道:“你要记在心里,我没有和你说笑,不要让外人知晓了。” “咋?”汉武帝狐疑的看著他。 刘进道:“您也知道,这种东西可以装备骑兵上,朝廷还未对外公布,若是民间都用上了,那匈奴人会不会有样学样?大汉骑兵还有优势可言吗?” “朝廷若看到了您老到处显摆,还不给你抓了杀了啊!” “陛下有这么残暴吗?”汉武帝反问。 刘进道:“不知道,寧可信其有,总之我为你好。” 汉武帝双拳在袖笼內死死握紧,该杀了那群铁匠的! 第64章 孙子教爷爷 正午,汉武帝带著刘进来到城南的一家酒舍,经营酒家的是一对老伴儿,酒捨生意较为清冷,空间也不算太大。 此前老爷子带刘进来吃过几次,一来二去也算熟稔。 “老丈儿,生意咋样啊?” 刘进呷了一口酒,笑著询问酒舍的老头儿。 老头儿咧嘴笑道:“就那样吧,勉强够嚼个谷儿。” “咱两老来得女,也无其他人口,一天挣几十个钱也够维持生计咯,给女儿张罗张罗嫁妆,待小女长大嫁出去就省心咯。” 老头老嫗看年纪都快到五十,唯一的小女儿也不过十三四岁,在这个时代当真算是老来得女,大龄產妇生子本就危险,可想而知老两口对小女儿的到来多么喜爱。 小丫头也生得还算水灵,就是比较害羞,结帐的时候来回收个钱。 老头善谈,酒舍也无他人,索性就和刘进热络的聊了起来。 城南客人不算多,他一月收入也不过几百钱,但却比其他行当要好很多。 “城外樵夫每日来卖柴,也不过只得几个钱。几条河流上卸货的力工们顶天不过十个钱,能將人累死。” 刘进笑著道:“那感情好呀。” “托您福,您爷俩慢慢吃。” 刘进拱手道:“好嘞。” 老爷子拉了个脸,却也不知生哪门子气,刘进好奇的询问道:“老爷子咋啦?谁惹你不高兴了?” 汉武帝阴阳怪气的道:“你还真是个自来熟啊,今日和我交好,明日也能认別个作爷爷,感情可真丰富。” 刘进:“……” “你可知道你刚才的语气像谁?实不相瞒,我家里那位爷爷,也这么和我说话的,我很不喜欢听,总是在揶揄我。” “嘖嘖,某个老傢伙这是吃味儿了?还不允许我和別人聊聊天?” 汉武帝淡淡的道:“我可没那意思,你说要孝敬我,谁知赶明会不会又撅屁股孝敬这家老叟?不妨將他女儿娶了,也好名正言顺认他这个老岳父。” 刘进一脸无语:“哈哈,你瞧你说的。” “我又不是真那么閒,有些事我现在还不太明白,生活处处是学问,多学一学,多了解了解。” 汉武帝饶有兴趣的问道:“哦?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学了什么?” 刘进道:“最起码我能知晓各色小民一天的收入几何。在一些权贵豪强们眼中,兴许这压根不重要,但我觉得这却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百家的文人们总是想著救国济民,怎么救怎么济,坐在豪华的房子內,几人盘膝对谈,国家大事就被敲定。” “再去问他们一斗米一升盐卖多少钱,全部两眼一抹黑,那我问问老爷子你,三口之家守著一亩田,一年可得多少钱?” “樵夫每日捆一捆柴,又能养活几个人?” “今年的谷价比去年便宜还是贵了?” 汉武帝欲言又止,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他觉得刘进在说自己,但又没证据。 他自己不就是如此?寻日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柴米油盐小民生活成本他根本不在乎,也不了解。 他脱离小民太久太久了,若非在郊外重新认识了大汉的皇长孙,他压根就不稀得出宫,在未央宫、建章宫享福多好?他要做的就是御下掌控好百官重臣,只要上层稳定,国家就乱不了。 將目光放在北疆,打贏匈奴重新洗刷耻辱比什么都重要。可他却从未想过怎么將这个国家治理的更好一点,怎么能让小民生活的更好一点。 汉武帝沉默了许久,他忽然发现刘进问的问题,他好像一个都答不上来。 当然,也不全是,穀子的贵贱他还是知晓的,仿佛为了挽回自尊,汉武帝道:“谷价比去年便宜了许多。” “听您老的语气,这是好事?” 汉武帝道:“难道不是吗?谷价便宜了,更多人可以吃饱肚子。” 刘进嘆道:“老爷子,您看您就是脱离小民太久了。” “穀贱伤农吶!” “粮食便宜了,种植粮食的小民还能得几个钱?又加上高昂的农业税收,得到的钱財比往年更少了,长此以来,小民哪里还能有种田的积极性呢?” 汉武帝若有所思,酒杯放在嘴边,始终没吞下那一口酒。 “那就將粮食价格提高点?” “穀贵饿农。” 刘进继续道:“当粮食价格过高时,农民为了维持生计或应对其他生活开支,不得不將手中的粮食大量出售。高粮价还会导致投机者囤积居奇,更加剧其他生活物质的价格提高,最后农民会因为存粮不足饿死。” 汉武帝沉思片刻,他觉得他该收回在未央宫对刘进说的话。 有些道理,桑弘羊真未必比他更懂。 当然,这两句经济学谚语也不是刘进说的,是五代冯道说的,他借用一下。 汉武帝蹙眉,问道:“那这贵了也不行,贱了也不行,该怎么办?” 刘进笑道:“您看,您刚才还埋怨我,现在怎么又问我这些了?” “生活中处处是学问,有些道理你比我懂,但有些方面,你不如我,是不是?” 汉武帝咬牙切齿:“没大没小!” “行,我不如你,你说说,该如何才行?” 刘进笑道:“和你说也没用呀,你又不是咱们当朝皇帝陛下。” “其实想要抑制这种行为,无外乎国家出手,平糴存粮。” “桑大卿之前提过平准法,不过目光对准的都是商业,为什么不想想小民的粮食问题呢?” 汉武帝忽然有些自残形愧的感觉,无论是他还是桑弘羊,似乎从来都没去想过小民的利益,设立平准法的初衷,也只是为了抑制大商贾过度侵占市场利益,而使商业市场崩溃,国家少利。 今天他的好大孙当真给他上了一课,以往不怎么在乎小民的想法和利益,此时心態也稍稍有些改变。 国家想要富强,就不得不去考虑小民对大汉做出的贡献。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凡牧民者,必知其疾,而忧之以德,勿慎以罪,勿止以力。慎此四者,足以治民也……经书古籍上都说过治民的重要性,汉武帝也读了很多,但从未像今日这样认真的去品味过。 第65章 病了 中午吃了饭,外面却下起了不大的雨,酒舍老头儿淳朴,借给了汉武帝和刘进一把雨伞。 刘进打著雨伞,对汉武帝道:“老爷子,我今日心情还不错,一桩大心事了了,您若没事,我带你逛一逛市井?” 汉武帝心道你什么大心事了了,你是把后路想好了,等哪天你太子宫没希望了,你估计立刻就会带著你父亲、长乐宫的卫卒和朕比一比高低。 贏了在未央宫上面,输了在未央宫下面。 朕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子平日嘻嘻哈哈开朗乐观,却將內心深处那一抹狠劲全部给藏了起来。 你的太子父亲恐怕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打算。 “成,我也没什么事,就隨你逛一逛吧,別去城北了,就在城南逛。” “为啥?”刘进不解。 汉武帝道:“我回去方便。” “哦,也是。” 几处农具铺子前,一些小民在购买农具。 值得一提的是汉朝盐铁官营,其中铁製物品,在长安三辅以外全部官营,长安三辅则准许一部分小民治铁。 当刘进和汉武帝再朝前方走一会儿,却发现官府经营的农具铺子门可罗雀。 汉武帝不由蹙起眉宇。 刘进想了想,从官营的铁器铺子內买了一把锄头,又从民营的铺子买了一把锄头。 两个锄头同时朝地上锄去,官营的锄头质量很差,锄土都费劲,更別提锄杂草,民营的相反,却很结实。 刘进道:“老爷子不必惊讶,官营的只注重產量。至於质量如何,是否实用,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內,在长安还好点,其他地方你农民不问官府买,还能去哪儿买?” 汉武帝陷入沉默。 不多时,刘进又看到几名均输官正在购买瓜果,这些瓜果都是张騫从西域带回来的,目前只在长安种植。 其他地方也有需求,均输官购买的价格很低,但转手去了其他地方又会以高於市场价很高的价格贩卖。 如果只是一些瓜果也算罢了,但是葛布、麻衣也是如此,甚至酱醋茶等小民生活必需品也依旧如此。 “平准法初衷是好的,可价格全部被官府垄断,小民们不是心存感激,而是负担和痛苦。” 这一路上,汉武帝的脸色就没好过。 “算了,不看了。”刘进嘆口气,“我也只能和你这么说道说道。” “这些想法看法,也只能放在心里。” 汉武帝抬眸看他一眼,他知道刘进为什么这么说,平准均输盐铁官营是他和桑弘羊制定出来的政策,短期內不知获得了多少钱財用於战爭开支。 可他没想过后果,乾纲独断的他也不允许有人质疑他的政策。 所以刘进不敢去未央宫和他说这些。 汉武帝看著刘进,道:“你觉得这个国家很糟糕?” 刘进摇头道:“我不这么觉得,因为我感受不到,小民们或许会这么觉得吧。” 汉武帝呼吸越来越粗重,脸色越来越阴鬱,胸口起伏不定。 这些年,朕为了打匈奴,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少年立志匡扶济世的大汉天子,已经变成了一头凶猛的野兽,吞噬著国家的一切,只为了满足他那宏伟的愿望! 他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感受,什么小民,什么商贾,谁都不能阻止他彻底攻破匈奴屠其苗裔的宏愿! 直到这一刻,他才能静下心来,跟著自己的孙子去看民间百態,然后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所作所为,或许和小民们想的不一样。 攻破匈奴屠其苗裔,固然名留青史,但小民们只想活的好一点,他们並没有这么大的志向。 错了吗? 汉武帝骄傲的身躯,缓缓地弯了下来,背著手驀然回首,长安似乎尽收眼底,半黑半白的银髮被雨水打湿了些许。 “咳咳咳!” 汉武帝开始剧烈咳嗽,嘴角微微有血渍流出。 不远处的绣衣立时想要衝来,却被他凌厉的眼光制止。 “老爷子!” 刘进嚇得不轻,弯腰立刻背上他,迅速朝医馆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巫医才告诉刘进老爷子急火攻心,並无大碍。 刘进这才放下心。 “老爷子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会如此?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刘进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將汉武帝背上去,一路抵达郊外宅邸,直到他躺在床上,刘进才开口询问。 这一切的关心和担忧,汉武帝都看在眼里。 他轻轻拍打著刘进的手:“好孩子,我没事,嚇坏了吧?” 刘进点头:“有点。” “您千万要照顾好身子啊,可是今天受到什么刺激了?是我哪儿惹你生气了?” 汉武帝摇头,笑道:“都没有,你很好,很好。” “人老了,就是如此,隨时隨地可能会离开。” “別说不吉利的话。”刘进拿著蒲扇给他扇著,“健健康康的才好。” “来人,回去告诉家里,我今晚不回去了。” 刘进对外吩咐。 汉武帝勉强的笑了一下,道:“我没大事,你回去吧。” “没事,我守著你,你也没有一儿半女,万一出了点情况怎么办?” “那不是刚好,你欠我的二十七万钱也不用还了。” 刘进无语:“瞎说,都啥时候了还说笑。” 汉武帝呆呆的看著他,有感而发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能感受到你的真心。” “待我真不在那一天,我將家业留给你可好?” 刘进道:“別说不吉利的话,我更希望你能自己守好这份家业。” “就这么说定了。” “还有很多事我还没做,我暂时还不能死,我要把家业布置的乾乾净净的留给你。” “还有很多人和事都没清理掉,他们会不服你的,也会反对你的。” 刘进不明所以,轻轻给他扇著风,起身去不远处倒了橘水,端到老爷子面前,轻轻吹著气,给他餵著。 “我的朋友不多,能交心的更少。” “还记得当时我缺钱,你连问都不问,就给我了三十万钱。这份信任和恩情,我都记在心里。” “好好休息,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第66章 桑弘羊的想法 直到第二日中午,老爷子的病情彻底稳定,刘进才拱手告辞。 汉武帝回到未央宫宣室殿,呆坐在案牘前沉思了许久,旋即对左右道:“去召桑弘羊来。” 没过多久,桑弘羊抵达宣室殿,躬身对汉武帝拜謁。 “不必多礼。” 汉武帝淡淡看他一眼,猝不及防的询问道:“漕仓还有多少粮?” 桑弘羊不知汉武帝意图,恭敬回道:“回陛下,长安漕仓存有四十万斛。” “先有八十万斛,此番旱灾拨出去拢共合计约莫有四十万斛。” 汉武帝微微頷首,又道:“那么如果再持续一场或者两场灾厄,粮食可否会涨价?” 桑弘羊拱手道:“回陛下,定会如此。” 汉武帝又问道:“长安漕仓的存粮可够賑灾?” 桑弘羊著实有些不理解汉武帝究竟什么意思了,若是以前,汉武帝是绝对不会將漕仓粮发放出去賑灾,这些可都是钱,用於战爭储备的钱粮。 不知为何,桑弘羊莫名的感觉陛下好像变了,开始关心小民了? “兴是不够的。”桑弘羊老老实实回答。 汉武帝嗯了一声,道:“那么可否將你的平准法稍稍改良一下?” “倘若在丰年,官府以低价將粮食购入漕仓,乃到歉年,粮食必定会涨价,再开漕仓將粮食发放市场,是否可以维繫粮价的平稳?” 桑弘羊愣了一下,赶忙道:“陛下睿智,体恤爱民,万民之福!” “可从何处购粮运到长安?” 桑弘羊沉思片刻,对道:“可从关东运粮至长安,关东乃粮食丰產之地,粮价相对便宜。” “耗费几何?你粗略估算一下。” 桑弘羊心中默默思考,然后回道:“可用漕卒六万人。” 汉武帝摇头道:“规模太大,劳民伤財!” “还有別的方式?” 桑弘羊沉思片刻,道:“那只能从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七地分批运粮至长安漕仓,可节省漕卒过半。” 汉武帝这才略微有些满意,“可否付诸实施?” 桑弘羊想了一会儿,面色凝重的道:“陛下雄才大略,此法確实可平糴利民。” 顿了顿,他又一脸担忧的道:“臣担忧此法若实施,虽外有利民之名,而內实侵刻百姓,豪右因缘为奸,小民不能得其平。” 汉武帝蹙眉,问道:“你担忧豪强会於其中取利?” 桑弘羊道:“倘若歉年,官府放粮,豪强购之囤居,粮食尽入其手,奇货可居,再不放粮,则无法真正惠及小民。” 汉武帝冷笑道:“那就试一试他们的胆子大,还是朕的刀锋利!” “世人都说朕残暴重用酷吏,可诸如此类豪强何其之多?朕杀了他们落下残暴之实,朕不杀他们,小民被其蹂躪至死。” “若什么都不做,自然不会错。可朕若真的无为而治,小民就能过的好了?” “你回去將此法总结撰写出来,递交给朕,再於朝会商討,確定无虞,付诸实施。” 桑弘羊拱手道:“微臣遵旨!” “桑大卿。” 汉武帝忽然叫住了他,询问道:“你觉得朕这些年对匈奴动兵,错了吗?” 桑弘羊一愣,他还从未见过汉武帝如此不自信的一面,也不知道汉武帝这句话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坚持道:“陛下,纵有人坚持认为匈奴远处漠北,对其侵扰活动,应当应用德化,多与他们点財物,与他们和亲,使双方关係和好,便能高正无忧;然臣羊认为匈奴反覆无信,屡次破坏和亲,侵扰边境,不能採用德政感化,只有通过战爭才能阻止匈奴的侵扰,保证汉王朝的安全!” “是啊。”汉武帝感慨,深深看了一眼桑弘羊,这名老臣陪他走了很远的路,和他理念志向相同,认知也相同。 总有人劝他放弃战爭,德化匈奴,可哪有那么容易?丟了面子和里子,就能修復双方关係了吗? “可是连年的战爭,確实让小民不堪重负了。” “让他们歇一歇吧,也让少府那边暂时放弃大规模製造马器三件套,节省点財帛。” 桑弘羊总觉得汉武帝有些不太对劲,莫非太子劝了他?亦或者其他原因?以前的陛下可从来不会想这些事的啊! “臣遵旨!臣告退!” …… 刘进回到太子宫便沉沉睡了去,昨夜几乎没怎么睡。 这一觉睡到了日落,起来洗漱一番,装扮乾净整洁,才去找太子父亲。 等他来到后院凉亭內,发现少傅石德正一脸兴奋的朝这边走来,很快迎上刘进。 “石师,什么事如此兴奋?” 石德仰天大笑:“好事,好事呀!” “桑弘羊这狗卵……咳咳,这人才,是人才,大大的人才!” “走走,皇孙殿下,咱们一起找太子说去。” 刘进噢了一声,跟著石德来到太子宫后院凉亭。 “远远便听到石师笑声震天,可是发生什么喜事了?”刘据坐在蒲团上,给石德和刘进斟酒,刘进赶忙过去接过父亲的酒壶,自顾自开始斟酒。 石德脸上带著笑意,道:“今日在建章宫朝会上,大农卿桑弘羊上奏了一封平准法。” 刘据道:“不是早就颁发过么?此法虽抑制了奸商,却著实苦了小民。” 平准法实施之初,確实有利的遏制了商人操控物价的现象,但因为缺乏监督导致官员与商人勾结,操纵物价牟利。国家垄断抑制了商业活力,市场调节功能被削弱。 一个国家內部的动盪,永远都是因为一批上层人在从中牟利,官员、大商贾、权贵、王侯诸如此类的特权阶级。 石德微笑道:“这次平准法不同,是平准粮食,桑弘羊建议从三辅、河东、上党等地低价购粮入漕仓。以谷贱时增其贾而糴,以利农,谷贵时减贾而糶!” 刘据听完,微微思索,不由击掌道:“桑大卿果真是財政天才!此法惠民,万民之福!” 刘进则一脸惊讶,昨天他才在郊外和老爷子探討过平糴、穀贱伤农等事,今天桑弘羊居然就付诸实施了?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石德一番话打消了他的疑虑:“如此想法,若非早就和陛下暗中探討,又怎会於今日朝会付诸具体的实施策略?” “恐桑大卿早就在密谋此事,他这个人做事,当真密不透风,吾等竟未收到一点风声!” 刘进豁然,自己能想到的事,桑弘羊这种天才財政官,又怎可能想不到,石少傅说的对,桑弘羊建议从七地运粮,细节考虑的到位,比自己考虑的多多了! 比起这样的財政官,自己確实还是有些不足之处啊! 第67章 壶关三老 未央宫。 汉武帝坐在案牘前,心不在焉的看著奏简,当他看到太学经学博士端木大兴辞呈奏文后,眼神缓缓明亮了起来。 是不是也该给那小子找个老师了? 这十余年来,他从未在乎过他的皇长孙,不像太子刘据那样,自幼就给他聘请名师。 汉武帝左手抚摸著铜桃,右手提笔写道:“宜召壶关三老令狐茂赴京履任太学经学博士职。” 三老並非是指三个人,秦代正式设乡三老,刘邦开国后,添设县三老,並將其制度化,一般都是举学问渊博德行兼优的人胜任。 壶关三老令狐茂才学品德都极高,景帝时在朝为教化官,后来因父母过世折返回壶关,此后不再出任官职。 汉武帝知晓他的才学和德行,用来教导那小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 日子如常,刘进这些日子偶尔会去郊外看看老爷子,得知他身体完全康復,刘进才彻底放下心。 今日一早,石德再次出现在太子宫,正和刘据站在湖边商討事。 刘进走了过去,行礼道:“见过石少傅。” 他本打算就过来见个礼就离去,毕竟碰上了,装作看不见也不太好。 石德却拉住刘进,道:“皇孙在此也好,我恰好有事要说。” 刘进安静的站在父亲刘据身旁。 石德面色凝重道:“太子还记得我本意邀请壶关三老来执教太子?” 这件事刘据知晓,他微微頷首。 石德严肃道:“陛下已召其为太学经学博士,这两日就会抵达太学府。” “陛下对壶关三老很是重视,故此在其抵达太学府的时候,太子和皇孙最好去一趟太学府,对他表明招揽之意。” “若他能偏向太子宫,於我们而言有助力!” 壶关三老和端木大兴不同,端木大兴是太子刘据举荐的,但壶关三老是两朝老人,在陛下眼中的分量不同,获得陛下召见的机会更多! 太子宫在陛下身边没有人,这不是个好现象,若是有人能在陛下面前时常美言太子德行,总归是一件好事。 “长信宫那边可能也会爭取。” “所以吾才会特地强调壶关三老的重要性。” 刘据微微頷首,道:“我知晓了,谢谢石师指点。” 石德压了压手,又道:“老夫和他虽有些许交情,但上次写信给他,他未回信,恐也是怀了不愿参与朝政的心思。” “能否招揽到,全看造化。” 刘据嗯了一声,道:“孤会儘量的!” …… 入夜,长信宫。 右向史刘屈氂深夜抵达长信宫,找到了昌邑王刘髆。 刘髆躬身行礼。 “勿要多礼。” 刘屈氂面色凝重道:“髆儿你应当知晓壶关三老即將入太学府的消息。” “此叟两朝臣僚,陛下能想到他,足以说明他简在帝心。” “他这两日便会抵达太学府,髆儿届时得过去一趟,务必要示好此叟,儘可能將他归心於你。” 刘髆思忖片刻,道:“刘叔,父皇不喜下面的人结交近臣,我如何才能名正言顺去太学府?” 刘屈氂道:“髆儿思维桎梏,陛下不喜私下结交近臣,那你为何不去光明正大请求陛下?” 刘髆微微一愣,然后拱手道:“多谢刘叔,我明白了。” …… 翌日一早。 刘髆早起,直奔未央宫而去。 “参见父皇。” 汉武帝看他一眼,问道:“有事?” 刘髆拱手道:“父皇,听闻壶关三老即將抵京入太学府。” “壶关三老学问渊博,儿臣想替父皇去迎一迎他,也好表达吾皇室对其重视。” 汉武帝点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那便去吧。” “多谢父皇。” 待刘髆离去后,汉武帝才背著手起身,来到內殿,笑著对一名头髮雪白的老叟道:“想要见你的人还挺多。” 令狐茂躬身道:“臣惭愧。” 汉武帝淡淡的道:“我让你教皇孙,你確定要抗旨?” 令狐茂不卑不亢的道:“臣半只脚入土,抗旨与否亦无足轻重,即便今日陛下不赐死吾,他日吾依旧会死。” 汉武帝嗤笑了一下,道:“你倒是看的挺开。” “说说吧,怎么才能教导朕的孙子?” 令狐茂道:“若其可塑之才,臣自教导之,若其心无万民,非读书之料,臣亦不教之。若昌邑王有贤才,臣亦教导之,有教无类,乃臣本心。” “呵呵,你好大的胆子,一个是朕孙子,一个是朕儿子,你还要考一考谁值得你教?你的意思朕的子孙都是无能庸碌之辈?” 令狐茂拱手道:“陛下心存高远,布局虑深,非臣能所窥探,但臣亦不想参与朝政之爭,只求本心矣。” “老顽固!” 汉武帝无奈的道:“那就依你吧,看著谁顺眼就教谁吧!” “朕总不能真给你杀了,不然天下读书人还不扒了朕的皮?” “朕不妨告诉你,但凡朕没遇到朕的孙子,你这老叟的头已经落地了!” “成了,明日去太学府履任吧。” 汉武帝揉了揉额头,他將所有事都考虑到了,但没考虑到令狐茂这个老顽固的性子。 不过他倒也想瞧一瞧,他的孙子究竟能否得到这个心高气傲的老傢伙青睞! …… 太子宫,这几日,前经学博士端木大兴一直求见太子刘据。 不过全部被刘据拒绝了。 端木大兴早就懊恼不已,本以为太子还要依赖他,定会想办法给自己官復原职,可谁能想到,自他祈求辞掉太学府的经学博士后,太子就再也没管过他。 他只是子贡家族后代的旁系亲属,凭著太学博士这层身份,被族老重视,可待他失去这层身份后,族老们对他愈加轻视起来。 人情薄凉,莫不如是。 即便儒家內部,依旧蝇营狗苟。 因此端木大兴才屡次求见太子,现在也不求官復原职,只求能继续在太学府任个一官半职,好叫族老们重新对他重视起来。 今日一早,刘据和刘进穿戴整齐,准备前去太学府迎接壶关三老。 就在父子要出发之前,未央宫忽然来了一名內宦,召太子入宫。 第68章 跪下 刘据听到汉武帝召见,一脸焦急,眼看马上要去太学拜謁壶关三老,为何在这个时候汉武帝要召见自己? “进儿……” 刘据一脸担忧的看著刘进,他知道今日去见壶关三老的可不仅仅是太子宫,还有长信宫那边,恐怕已经出发。 这种能常接触汉武帝的人脉,若是被长信宫得到,对太子宫无疑是巨大损失。 他不確定儿子是否能礼法做的周全,能应答自若,能得到壶关三老重视。 可现在也来不及交代了,只能鼓励的拍了拍刘进的肩膀。 刘进重重点头,然后坐上輦朝太学府出发。 太学坐落在长安皇城未央宫外西北角。 今日一早,端木大兴便通过关係重新进入了久违的太学。 他知晓今日太子要来,此前他多次去太子宫拜謁太子都被拒绝,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寻到太子。 他早早就在太学侧院等候,待太子那边结束后,然后伺机准备去拜謁太子。 刘进来的有些早,太学的五经博士都还未到,更別提壶关三老。 为表诚意,他特地来的早了一些,当然,今早他是被父亲强拽起床的。 太学內较为安静,汉武帝元朔五年始设这座国家级別的最高学府。 凡入太学学生,皆可免除赋税,但每年太学招学生也不过五十名,能进入这里的都可算是天之骄子。 太学这个称呼早就有,不过此前都是布政、祭祀、学习,真正成为教育专业性的学府,追溯到汉武帝元朔五年。 刘进左右无事,打算逛一逛太学府。 这座学府很大,拢共四进,每一进都有学堂若干,还有博士专用的值庐,各种藏书,杂役等等。 刘进不知不觉来到侧院。 端木大兴看到皇孙,眉宇一喜,急促撩袍走来,躬身道:“草民,参见皇孙殿下!” 刘进看著他,若有所思,“你是?” 端木大兴一脸无语,在太子宫还有过一面之缘,怎么皇孙现在就忘了? “草民端木大兴,前太学府经学博士。” 刘进想起了他,父亲对他的评价很不好,石德要辞职时,他抓著机会,第一时间要辞掉太学博士和太子宫划清关係。 简而言之,这是个投机分子。 “哦,端木老师啊,有事吗?”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端木大兴急忙问道:“皇孙殿下,草民斗胆敢问,太子殿下可曾到来?” 刘进摇头道:“我父亲没来太学。” 端木大兴一脸失落,不过转念一想,皇孙也一样。 “草民此前一时糊涂,本打算游歷诸国,自负长安无有才学胜过吾者,但见皇孙殿下《师说》便惊为天人,遂知天高海深。” “草民恳请皇孙殿下带吾见一见太子殿下,以表悔恨之心。” 刘进听他说完,便知他什么心態,无外乎看到石德重新回来了,又丟了官职,找不到台阶下,於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希望太子父亲再容纳他,让他重新为官。 太子宫是需要帮手,但不需要这样的,刘进分得清。 “原来如此,好的,我会告诉父亲。” 端木大兴见刘进要走,赶紧拦住他,深情款款的道:“吾少时蒙受太子恩德,进入博望苑跟隨太子,也幸太子提携,添为经学博士。” “奈何一时糊涂,才想游歷,此时幡然醒悟,懊恼至极……” 刘进打断他,问道:“你想说什么啊?” 噗通。 端木大兴跪下了,他声情並茂的道:“吾错矣。” 刘进:“?” 你这个儒家弟子,怎么和石少傅不一样?你们儒家也良莠不齐的吗?这么没骨气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 太学府正门。 太学四位博士簇拥壶关三老一同进入了太学府。 天色尚早,几名博士便带著壶关三老令狐茂逛一逛太学各处,介绍各殿庐用途,说一说太学歷史和名人。 “前经学博士端木大兴为何辞了官?”令狐茂有些费解。 太学显然是个好衙署,教化弟子,未来学生都要出世入朝,他们都是这些学生的老师,地位不可谓不尊敬。 他不理解端木大兴为何辞了太学博士。 一名礼学博士笑著道:“大兴乃子贡后代,素以品德节操高尚闻名,才学深厚,为人光明磊落。” “昔隨太子於博望苑教导太子,太子看重其品德,特请求陛下提拔其为经学博士。” “奈何大兴有鸿鵠之志,志存高远,想去外歷练游学,结交好友探討学问。” “官职於大兴而言,无异浮名耳。” “大兴此人素来刚正不阿……” 礼学博士正介绍期间,昌邑王刘髆的輦抵达太学,刘髆缓缓走来,依旧穿著一席丝绸长衫,见到令狐茂,躬身行礼,道:“学生刘髆,见过令狐老师。” 令狐茂虚扶他一下,道:“老夫可不敢当。” “昌邑王可是身子不好?” 刘髆微微摇头:“学生早听闻壶关三老之名,特请求父皇开恩,准吾来见一见三老,学一学几分学问。” “谈不上学,不过討教而已。”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於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几名太学博士双目一亮,道:“三老至理名言!” 令狐茂道:“太子少傅石德的学问,和吾无干。” 几名博士瞬间尷尬,实在没想到令狐茂会如此耿直。 倒是刘髆,微笑道:“三老学问和石少傅学问,皆闻名於世,令人佩服。” 壶关三老看著刘髆:“你在替他们解尷尬吗?” 刘髆心中微微不悦,他低估了这老叟的耿直。 “不说此,不说此。” “方才我们聊到哪儿了?” “对,大兴品德高尚,不卑不亢,品性兼优,乃刚直不弯之人!”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侧院。 这名礼学博士刚说完,便有人微微拉了他一下。 “无妨,老夫也只是有什么说什么而已,这不是諂媚,老夫只是在陈述事实,大兴的品德確实令人惊嘆,无错矣。” 几名博士再次拉了拉他的衣衫,然后伸著手,指著朝侧院不远处。 第69章 为何读书 太学府的儒学博士还在侃侃而谈,大肆夸讚前经学博士端木大兴。 他如此不遗余力,也只是想让壶关三老知晓太学府的含金量! 几名博士拉著这名礼学博士,他有些不解,顺著眾人望去,发现方才他口中的铁骨錚錚的君子大儒博士,正跪地叩首的哀求著一名小郎。 礼学博士脸颊僵硬,其余三名博士身躯也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壶关三老令狐茂好整以暇,道:“太学府怎么还有如此卑躬屈膝的人?” “此人是谁?” 礼学博士尷尬的道:“这,这个么……他是……端木,端木博士。” 壶关三老冷笑一下:“他是主动辞了官,还是被免了官的啊?” 眾人只感觉老脸一红,太学的声誉此时被端木大兴丟的一乾二净。 …… “皇孙殿下,草民此番忠心,还请皇孙殿下务必告知太子。” 嗯?他在看什么? 端木大兴回头,然后大叫道:“啊,这!” 他的脸颊瞬间臊红一片,赶紧用袖笼遮住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心跳也加速,如芒在背,痛不欲生! 不等眾人反应过来,端木大兴撩袍而起,以最快的速度瞬间逃离此地! 耻辱,这是何等的耻辱! 这群王八蛋,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还有这个小畜生,他故意的吧? 明明看到人来了,为何不提醒我?给我等著! 他们这些读书人最在乎的什么?虽说权、利、財,也在乎,但最在乎的还是那点名声,这下好了,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在文人群体中混? 刘进惊讶於端木大儒奔跑的速度之快,不过此时也无心去管这个两面三刀虚偽的大儒,忙不迭来到眾人面前,然后躬身对令狐茂行礼。 “见过壶关三老。” 令狐茂面无表情,淡淡的侧开身子,道:“不敢不敢。” “这位是?” 还不等刘进开口,昌邑王刘髆便似笑非笑的道:“他乃皇长孙。” 令狐茂噢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皇长孙。” “臣尝闻倚势欺人,势尽而为人欺。皇孙殿下身份尊贵,以身份地位欺压羞辱不如你的人,使他们跪在你的面前羞辱,不知哪本经、哪个文,教导过皇室之人可以如此肆意辱人呢?” 刘进:“……” 他怎么也没想到令狐茂他们会来的如此之巧,又恰巧看到端木大兴给自己跪下求情的一幕。 这第一印象有点不好啊。 刘髆嘴角微微扬起,想了想,又添了一把火,对令狐茂道:“三老勿要和我这名侄儿计较。” “侄儿久居太子宫,很少与人接触,有些礼数没做周全,小王代他道歉。” 刘进笑了一下,“谢谢五叔。” 他哪儿不知道刘髆什么意思,看似都在为刘进著想,但说的这些话,无不是在说自己木訥不善与人交际,不知礼数云云。 令狐茂捋著鬍鬚,淡淡的道:“確实不知礼数。” 要不要这么耿直? 刘进沉思了片刻,拱手道:“令狐三老,我做了一副画作,耽误您一点点时间,邀您欣赏一下?” 令狐茂嗯了一声,道:“老夫看看便是。” 刘进带著他们进了太学学堂。 现场作画? 几名经学博士都惊了,那你刚才不是在欺骗壶关三老? 刘髆心中冷笑,他本还將刘进当成对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侥倖得了父皇宠爱,我还当他有什么真本事。 居然用欺骗的手段博得令狐茂青睞?脑子堪忧!这只会让壶关三老更加討厌他! 刘进大抵知晓眾人什么想法,他也没有辩驳,很快將一副画做完,然后问令狐茂道:“令狐三老看到了什么?” 令狐茂蹙眉:“年长者持匕首刺杀年幼者。” 刘进点点头,將布帛反过来,再给令狐茂看,问道:“现在呢?” 令狐茂陡然瞪大眼睛,眾人也不由呆怔。 布帛正面看,是年长者刺杀年幼者,可反过来看,居然变成了年幼者正在刺杀年长者! 这是何等高超卓越的画技啊! 刘进再次询问令狐茂道:“吾常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么眼见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一语双关,不仅仅是指这句话,更是指刚才端木大兴给自己下跪那一幕。 令狐茂若有所思,脸上微微展顏,有点意思。 刘髆脸色有些难看,真没想到这小子还会如此取巧! “读书做学问、做人做事、都从来不是取巧可行的。”刘髆开口。 刘进微笑道:“五叔这句话说的不对,读书不该去想怎么读,才能將书读好,而是为什么要读。” 令狐茂细细品味,双目渐渐明亮起来,他看著刘进,问道:“那殿下说说,你为什么要读书?” 刘进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令狐茂略微有些失望,这是中庸上阐述的观点,无外乎照本宣科。 刘进看出了令狐茂的细小表情变化,接著道:“这些是中庸阐述的观点,但我认为读书立志或许可以再大一点的志向?” 令狐茂问道:“何如?” 刘进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令狐茂蹙眉,盯著刘进,言语也急促了几分,道:“何为为天地立心?” 刘进对答自如道:“每个人都应有的道德自觉与精神境界,並主动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道德经! 令狐茂语气越来越快:“何为为生民立命?” 刘进继续道:“为天下百姓提供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確立道德秩序和人生方向。” 孔子、孟子,儒家学问! 令狐茂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言辞越来越激动,再次问道:“为往圣继绝学?” “道统经尧、舜、禹、周文王、周武王、周公、孔子而传承,但孔子传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传焉,以史为鑑!” 史学家的学问,修史记载的意义所在! 令狐茂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最后一句他不需要问了,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读书的终极奥义,才是终极目的所在! 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浊气,竟恭恭敬敬的弯腰对刘进行了一大礼! 第70章 朕这孙子有点厉害 未央宫,宣室殿。 汉武帝正在低头看著各地上传的奏本、以及朝廷下发的各种政令。 先是关中蓝田几个村落有牛病死,地方县官请求杀牛果腹。然后便是桑弘羊最近在重点执行的平糴法,河东上党等地已经开始实施购粮,並將粮食运输长安漕仓。其余五地的官府也在纷纷屯粮运输至长安平仓粮。 汉武帝乾纲独断,国家大事几乎都会送到他的案头,將家天下的封建王权演绎的淋漓尽致,都是帝王获得绝对的权柄,臣僚都是他的奴僕。 纵观整个两汉,若非到东汉末期,也没出现臣僚威胁社稷问题,最大的隱患却是帝王们一直防却防不了的外戚、內宦。 暴胜之小心翼翼来到宣室殿,躬身道:“参见陛下。” “嗯。” 汉武帝继续埋头批著奏本。 暴胜之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太学那边……有些不太对劲。” “本来陛下打算让壶关三老执教皇孙,但现在是壶关三老好像都快要拜师了,当著那么多大儒博士还有昌邑王的面,给皇孙行了大礼。” 汉武帝听完后,这才放下手中的笔,一脸惊愕的看著暴胜之,问道:“什么意思?” 令狐茂那老叟和茅坑里面的石头没区別,那腰就没弯下过,即便对大汉天子也是如此,而且说话做事都十分耿直,这样的老头,居然將腰弯了下来? 那小子到底怎么做到的? 想到这里,汉武帝兴趣越来越大,抬头看向暴胜之。 暴胜之道:“皇孙先画了一幅画。” 他將布帛拿给汉武帝,只是一副寻常老者刺杀少年的画卷,汉武帝不明所以。 “陛下,您將画倒过来看。” 汉武帝看完后,眼眸微微瞪大,“有意思,反过来看居然变成了少年刺杀老者,看事的方式不同,得到的结果也不同。” “这是刘进的手笔?他为何要做这样的话?” 暴胜之道:“回陛下,是皇孙的手笔。” 然后他又將端木大兴给刘进下跪被群儒看到,而后惹得令狐茂不喜皇孙的事,事无巨细全部说出。 就连每个人说了什么,暴胜之都一一说了出来。 汉武帝眯著眼:“朕这五子,心思倒是深厚,落井下石有一套。” 暴胜之当然不敢评价皇孙和皇子的问题,自顾自继续开始说下去。 “皇孙回令狐茂说为何读书,无外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汉武帝微微頷首,这也是儒家说的读书的目標所在。 “皇孙除此外,还说了四句话。” 汉武帝狐疑的问道:“哪四句啊?”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当暴胜之说完,本还跪坐的汉武帝,一反常態的站了起来,他背著手,来回在大殿走动,面上带著思索,不知不觉背著手走向了宣室殿外。 他抬头看著天,嘴中喃喃:“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不知多久,汉武帝才掷地有声的开口,对左右道:“来人!將此四句刻於匾上,送去太学府,就在太学府两侧掛上!” “遵旨!” 汉武帝咂摸咂摸嘴巴,忽然笑了起来,“朕这孙子,有点厉害啊!” “朕是不是多余给他找个老师了?” …… 太学府。 当壶关三老令狐茂躬身对刘进行大礼的时候,太学的几名五经博士全部惊讶万分。 於是他们有样学样,纷纷对刘进弯腰行礼。 倒不全因为效仿壶关三老,实在是因为刘进这四句话的分量太重了!值得读书人对他顶礼膜拜! 刘进侧开身子,笑著道:“令狐三老,我可不敢接你如此大礼,要折寿的,您快勿要如此。” “还有诸位老师,都快起来吧,真要比起学问,我不如你们,我也不过偶有所感才说出了这些话,当不起汝等大礼。” 其余四名博士纷纷露出讚许的目光,皇孙的这份谦虚,给足了他们的面子,也给足了他们台阶。 但是令狐茂不这么认为,他道:“你的学问比在场所有人都强,他们不配和你比。” 刚刚才展顏的四名太学博士,嘴角抽搐的厉害,陛下这是找了什么个东西来太学? 就这性子,陛下迟早要斩掉他的狗头! 刘髆双拳在袖笼內死死握紧,他知道今日他没有任何希望了,他本以为刘进像个愣头青没城府等等,所有不好的人格都考虑在內,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 令狐茂已经对他弯腰行如此大礼,他继续待在这里也不可能获得令狐茂青睞,於是默默地离开了人群。 刘髆面色很不好,刚走到太学府外,便看到几名工匠正在掛牌匾,看到牌匾上的字后,刘髆更是愤怒异常,问道:“谁叫你们乱掛的!” “回昌邑王,是陛下命人送来的牌匾。” 刘髆浑身都在颤抖,早知便不问了! “回宫!”刘髆上了輦,气咻咻的拂袖离去。 …… 令狐茂单独邀请刘进来到学堂,和刘进开始探討学问。刘进发现这老叟虽然说话做事耿直,但是真的有大学问的人,许多古籍章句几乎张口就来,还能知晓出处和典故。 太子宫。 石少傅下午的时候才抵达这里,见到太子刘据已经归来,便不解的问道:“太子殿下何故回来如此之快?” “如何?令狐三老可否对你表態?” 刘据摇摇头道:“孤没去太学,上午被父亲邀请过去聊了一些各地奏本。” “啊?” 石德惊愕道:“殿下便放弃了壶关三老?此老叟日后可能会得到陛下重用啊,怎可白白让別人拉拢了去?” 刘据道:“我已让进儿过去了。” “皇孙?” 石德道:“皇孙虽然学问可圈可点,但毕竟年轻,做人做事不如太子圆滑,又加上昌邑王今日也去太学府,说不得皇孙会吃亏。” “这样,老夫先去看看,殿下你勿要担忧,老夫去去就回。” 刘据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等石德离开,他便在太子宫焦急的等待刘进和石少傅归来。 第71章 朕让你教他天子礼 等石德抵达太学府的时候,刘进已经回去了。 当石德来到太学府门前,看到牌匾上重新掛上的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石德愣住了,身躯激颤,双目瞪大,宛如化石一样站在原地。 “好!” “令狐公果真大才也!” “今日才来太学,便题上如此振聋发聵的句子!” “吾等和他畅饮达旦!” 石德踏步走向太学,却被门子拦住,因为他不是太学的人。 石德沉思一下,弯腰对门子行礼,然后掐腰大骂:“吾入你娘也!” “汝可知吾是谁?太子少傅,你不让吾进太学?” “汝是什么东西?无知小奴,速速放吾进去!” “吾要找壶关三老,快去通稟!” 门子一脸为难道:“少傅,壶关三老博士被陛下召入了未央宫,他没办法接待您啊,要么您明日再来?” 石德闻言只能作罢,然后气咻咻离去。 …… 未央宫,宣室殿。 汉武帝的案牘前放著布帛,布帛上写著龙飞凤舞的字。 待令狐茂抵达宣室殿后,汉武帝淡淡的看著他,指著布帛上的文字,问令狐茂道:“朕的皇孙这几句话说的如何?” 令狐茂拱手道:“回陛下,发瞽振聋!” 汉武帝笑容更甚,只是这笑容带著几分调侃和嘲讽的味道在,他是一点亏都不能吃,昨日令狐茂才在未央宫顶撞了他,虽然不能杀壶关三老,但噁心他一下还是可以的。 “那么现在朕问你,朕的皇孙可否值得你教导?” 令狐茂道:“我不如皇孙,不配教导。” 汉武帝:“……” 合著半响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汉武帝道:“学问你不如他,礼仪未必不如。” 令狐茂拱手道:“此臣之幸也,敢问陛下,需臣教导皇孙什么礼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汉武帝一字一顿:“天!子!礼!” …… 太子宫。 石德一脸愤怒的走了回来,却发现刘进此时也恰好来找太子刘据。 “石师、进儿,你们回来了?”刘据忙不迭撩袍前来迎接。 石德惊讶的道:“皇孙你何时回来的?” 刘据道:“你们不是一起?” 刘进:“?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刘据也顾不得解释那么多,问刘进道:“进儿,如何?你在太学府表现如何?壶关三老可否对你另眼相看?是否偏向於你?” 石德也侧目听著,对此很重视。 刘进淡淡的道:“我也不知道,他给我行了很大的礼。” “啊?” 刘据和石德一脸震惊,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尤其石德,虽然未尝和壶关三老见过面,但他可是知晓这老头是有名的耿直、骄傲,居然会对皇孙行这么大礼? 凭什么啊? 刘进解释道:“我说了几句话。” 石德一脸震惊,仿佛想到什么,不敢置信的看著刘进。 “为天地立心……” 石德激动的道:“果真是皇孙说的?!” “太学府外掛著的匾额,果真是皇孙你说的?!” 刘进:“?” 他没注意,太学府外居然將这些字做成匾额掛上去了。 刘据此时一脸懵。 “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孤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还有进儿,你的裙摆脏了,麻烦你擦一下。” 刘进:“……” 石德:“……” 石德也没卖关子,將太学府的四句告知刘据。 刘据听完后,不由感慨道:“当世之人真是藏龙臥虎,长安竟有如此贤才,究竟是谁?” 石德捂额,我的太子殿下,你当真听了我们方才说的话了吗? “殿下,方才老夫不是说了,是皇孙殿下啊。” 刘据倒吸凉气,贤才竟在我身边? 他拍了拍刘进肩膀,淡淡的道:“进儿,不枉为父对你的教导。” 刘进:“……” “哈哈,今日心情不错,少傅,进儿,我们同饮一杯吧!” …… 长信宫。 入夜。 右向史刘屈氂和协律都尉李延年一同抵达,找到刘髆。 待得知壶关三老成为太子宫那边的助力后,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刘叔,二舅。”刘髆咬著牙关,“那小子不简单!能得父皇宠爱,並非运气。” “我,不如他。” 今日刘髆著实被打击到了,当刘进说出那四句话后,他虽愤怒万分,但冷静下来后便是深深的绝望。 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书白读了,学问白做了,他远不如太子宫那名小孽障! 见刘髆丧失斗志,刘屈氂赶忙安慰道:“髆儿,成败非一时一日,你不能放弃。” “我们这么多人在背后支持你,你若是放弃了,我们这些人该如何是好?” “人无完人,学问永无止境,我的学问不如许多人,我依旧在朝中任高官。” “学问从来都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標准,更不是衡量君王的標准。” “高祖皇帝读过的书多吗?依旧可以开闢我大汉朝!” “陛下喜长生,好美色,不妨就从这两方面下手。” “还有,陛下老矣,前些日子忽然开始改变心態,標榜爱民,又让桑弘羊下达与民休息的政策。” “他开始注重小民和礼法,孝道无疑是礼法之首,你还是要多孝敬孝敬他,陛下虽残暴绝情,但毕竟人生暮年,恐也想享受天伦之乐。” “从他对东宫那小畜生改观必能知晓他心態发生微妙变化。” “你是他的儿子,刘弗陵还小,你便是最小的儿子,你要抓住机会,切不要丧失斗志!” 刘髆听完刘屈氂的话,这才逐渐冷静下来,说真的,今日他真的被刘进那四句打击的斗志全无,那是一种绝望的愤怒,將他的自尊和骄傲,全部按在地上摩擦,偏偏你只能愤怒,却什么都反击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对刘屈氂道:“多谢刘叔,我方才衝动了。” 李延年拍了拍胸口,道:“髆儿,日后切勿要说这种话了,我们將所有希望投在你身上,此时你若放弃,下面的那么多人怎么想?” “这种想法不能对外透露一点,不然將会有很多人离我们而去。” 这是怯弱的表现,谁会喜欢这种品质呢? 第72章 无聊的一天 令狐茂的突然造访,让刘据喜出望外,以大礼迎接壶关三老。 更让刘据意外的是,令狐茂请求让他执教皇长孙,刘据怎能拒绝,立刻应答,感恩戴德。 他真没想到自家儿子居然如此厉害,令狐茂此举,无异对外人宣布,此后他便是太子宫的人了! 师如父啊!天地亲君师,还有什么比师徒关係更牢靠的呢? …… 太子宫的一处侧院,成为了皇长孙刘进的临时学堂。 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拜了令狐茂为师,更绝的是,这事还是父亲定的,他根本不知情。 令狐茂当真是个耿直的老头,他席地而坐,开口道:“吾本不该成为汝师,此番厚脸皮来执教汝,望你勿要以之为耻。” 说实在的,令狐茂有些羞耻,要不是陛下与他交代,他是没脸来执教刘进的。 昨日刘进在太学的那四句,到现在他都震撼回味。 刘进赶忙摆手,起身拜謁:“学生不敢。” “嗯。” “王制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 “天子五年一巡守:岁二月,东巡守至於岱宗……典礼考时月,定日,同律,礼乐制度衣服正之。山川神只,有不举者,为不敬。” “天子將出,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禰。” “天子、诸侯宗庙之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尝,冬曰烝。” 不等刘进有所反应,令狐茂居然直接开始教学。 令狐茂摇头晃脑的执教,没有一点客套。 “天子要外出,必先祭祀上帝、社稷、宗庙。天子和诸侯要在四时祭祀,天子才可祭祀天地,诸侯可祭祀社稷穀神,不过到皇汉,诸侯祭祀皆归天子,非天子不得祭祀天地社稷,类同谋反。” “四时祭祀不同,则衣冠冕旒不同……” 这一天时间,刘进都很痛苦,跟著令狐茂学习这些礼法,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天子礼法,涵盖了祭祀礼、御下礼、穿衣礼、用车马礼等等。 “汝先將这些学问记好诵读,过几日吾再来提问。” 到黄昏,令狐茂结束了今日的教学,乾脆利索的拱手离去,只留下一脸懵的刘进。 就算他要教学,不说从最基本的仓頡篇之类的开始,是否也该从书经诗歌这种入手,循序渐进? 哪有一上来就教礼法的? …… 掌灯时分,刘进一如既往的去了未央宫寻找汉武帝。 汉武帝刚打算去尧母宫,听闻刘进到来,便召他入宣室殿。 內宦苏文侍立在一旁,对刘进道:“陛下在內殿换衣,不时要去尧母宫,皇孙若有事稟奏,烦请儘快诉说。” 刘进想了想拱手对內殿行礼,然后才道:“孙儿听闻皇祖父从河东七地运粮入长安,平糴民间谷价,实乃利国利民之策,然则平糴亦有弊端。” 言毕,沉默。 他在等著汉武帝的开口。 內殿发来一阵嗤笑声,果然,这小子在外面並没有將话说完……嗯,就是不知是当时没將话说完,还是回去又思考了许多。 这臭小子,真把朕的话给听进去了,朕教你怎么对付朕,你是学的明明白白。 他无奈的开口,问道:“什么弊端?” 刘进忙不迭道:“每一项政策实施之初,初心肯定是好的,这不容置疑。” “比如桑大卿制定的平准商价,初衷亦是好的,然而实施到现在,已成为官商勾结的渠道,许多均输官肆意蹂躪小民。” “平糴亦如此,若不加以监督,最后受惠的並非小民而是商贾,奸商。” “皇爷爷可否准许我入內殿,孙儿与您好好说说。” 汉武帝冷笑道:“你觉得你很聪明?桑弘羊想不到?” 似乎想到什么,他乾咳一下,威严的道:“嗯,想法倒是不错,桑弘羊用时比你长,细节亦深,你能想到此弊,实难得。” “回去吧,朕还有事。” 汉武帝知晓刘进不喜自己嘲讽他,所以才多加了一句解释。 刘进躬身道:“孙儿告退。” 今日成效还算不错,他能明显感受到皇祖父对自己的態度渐渐开始缓和起来。 若是以前,他只会阴阳自己两句就打发自己走,但现在最起码还解释了一些,看来这些日子的坚持还是有用的。 不过此时他也確定了另外一件事,汉武帝和桑弘羊果然很早之前就开始商討制定平糴谷价,各处细节都已考虑到位才开始执行。 不过刘进还有一点点疑问,需要去確定一下。 …… 汉武帝背著手朝尧母宫走去,这些日子赵夫人一直来找自己,不过他一直没什么时间。 “陛下,您已经好久没来这儿啦。” “弗陵天天哭著,您这一来,立刻不哭了。” “我虽蒲柳,陛下不喜,但弗陵是真的想念生父,还请陛下多来瞧瞧。” 汉武帝笑了笑,將赵夫人搂在怀中,坐在蒲团上,那双手在赵夫人內衫里游弋。 这名美人儿,汉武帝真的很喜欢,她身材极好,每次床笫都能享受乐趣。 “蒲柳之姿?朕看未必,你的容顏倾国倾城。” “朕来要瞧瞧刘弗陵,亦要见见你。” “朕火大,给朕消火。” 赵夫人脸颊一红。 不知过了多久,汉武帝才搂著一脸红晕的赵夫人,语重心长的道:“拳儿呀,朕喜欢你,不愿见到你死。” 鉤弋夫人初见汉武帝时握拳含玉,所以汉武帝才赐名她拳儿。 赵夫人道:“陛下说哪儿的话呢,我身子健康,陛下也是如此。” “嗯。”汉武帝道,“尧母宫改个名字吧,叫鉤弋宫如何?” 赵夫人忙道:“陛下,可是我哪儿惹您不喜了?呜呜呜。” “为你好。” “既你不喜,那便算了,朕也就隨口一说。” 赵夫人这才安心。 她不知道汉武帝是打算饶了她,她也没有这么深的心思,猜不透老爷子在想什么。 她总以为只要將天子伺候好了,天子就会宠她爱她,可汉武帝哪有这些心思,情爱?於他汉武大帝来说,换一个字或许比较妥当。 “好啦,朕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来瞧瞧你。” “未央宫还有政务要处理,你好好休息吧。” 第73章 恩宠 掌灯时分,宣室殿。 汉武帝坐在案牘前,手里不断抚摸著铜桃,因为长期抚摸,铜桃已经有些褪色。 不多时,黄门苏文前来稟告,对汉武帝道:“陛下,昌邑王求见。” 汉武帝噢了一声,道:“召他进来吧。” “喏。” 刘髆小心翼翼来到宣室殿,汉武帝將铜桃收起,手里盘著菩提串。 刘髆躬身道:“儿臣参见父皇。” 汉武帝微微頷首:“有事?” 刘髆道:“父皇,儿臣也没什么事,这几日巫医来找儿臣,开了几味药丸,其中一味丹药可以延年益寿,儿臣便想给父皇送来。” 汉武帝嘆口气,对刘髆道:“你这孩子,先顾好自己身子才是紧要之事。” “你有心了。” 苏文赶紧將刘髆手中装著丹药的盒子取走。 刘髆沉思片刻,又对汉武帝道:“父皇,儿臣最近读了一些关於西域、匈奴人的习性之书。” “此类异族最喜吃牛羊,肉腥膻味很重,难以消化。” “儿臣听闻蜀地生產茶,茶又可祛腥,助消化……这段时间儿臣一直在想,父皇已打通了西边的贸易道路,咱们可否和西域人互易茶?” “最初即便便宜点,吃点亏也无碍,待西域人习惯了茶的好处之后,咱们只要稍稍提高茶的价格,在未来將会是一笔不菲的商业收入。” 汉武帝听完刘髆的话,若有所思,目露欣赏的目光点头:“有远见,有见解。” “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嗯,你的提议朕会好好考虑,是一条好路子。” “你先回去,朕好好想想。” 刘髆躬身道:“儿臣告退。” “对了,过几日王太傅即將回来了,你去迎一下夏侯先生。” 刘髆一喜,夏侯始昌是汉武帝给他挑选的王太傅,只是还没来得及赴任,就因家中高堂去世,回去守效了三年,此时方才回来。 “儿臣知晓,儿臣告退了。” 待刘髆离去后,汉武帝对左右道:“去召暴胜之来。” “喏。” 这一晚,没人知晓汉武帝和绣衣直使暴胜之谈了什么,第二日一早,汉武帝便给刘髆拨了二十名太监和三十名宫女以示嘉奖。 这让刘屈氂和李延年等人无比欢喜,刘髆更是喜不自胜,看来昨晚献策起了效果。 他刘进虽知晓制一些奇技淫巧,但哪有自己手法高明?他是实打实的帮著汉武帝解决经济问题,充盈国库,两相比较,哪个重要一些,不言而喻! 这次汉武帝的赏赐和上一次汉武帝赐二百宫女去太子宫明显不同。 给刘据赏赐二百宫女是在警告刘据,当初有人在汉武帝耳边谗言太子刘据在后宫和宫女有染。 那段时间刘据一直去椒房殿拜謁卫子夫,而后就发生了汉武帝赐太子宫二百宫女的事。 这次给长信宫赏赐的宫女和太监,很显然是对昌邑王的献策之功的嘉奖! …… 今日令狐茂又来太子宫教导刘进,考教前段时间教导刘进的天子礼,刘进对答如流,这让令狐茂很欣慰。 临近中午,太子刘据来到学堂,邀请令狐茂共进午膳。 刘进一同作陪。 刘据举杯,笑著对令狐茂道:“令狐先生,小儿顽劣,吾未教导好他,略懂些学问便去卖弄,还望包涵。” 此举也算是给令狐茂台阶下,毕竟学生做出来的句子比老师还要出名,做老师的心中始终有些不舒服。 当然了,刘据也小小的卖弄了自己一下,看我教出来的儿子,怎么样?还不错吧? 可令狐茂不是石德,他淡淡的道:“皇孙之学问,比太子强很多,这应当和太子没关係,是他聪慧自学而成。” “我亦不如他,只是教一些简单礼法罢了。” 刘据一脸尷尬,这老傢伙,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刘进更不知所措,老师若非年事高了,汉朝尊老,不然老师可能已被人打死了。 “太子也学了这么多年学问,自幼跟隨许多名师,老夫敢问太子殿下,除却书简上的学问,可有独自创出的学说、观点、章句?” 刘据更尷尬了,早知道刚才就不显摆了。 刘进赶紧打圆场,起身来到令狐茂面前,给他斟酒,道:“老师快喝酒。” “你在替你父亲找台阶下吗?” 刘进酒倒到一半便愣住了。 令狐茂点点头:“父慈子孝,此乃好品德。” “学问是小道,治国才是大道。仁义爱民,体恤百姓,这些学问书本里面有,但践行的有几人?太子乃其中之一,故此吾亦佩服太子。” “太子亦不必以子来彰显自己的学问,实无此必要。” 刘据尷尬的笑道:“令狐先生说的是。” 这场午宴持续了大概一炷香时间,令狐茂酒足饭饱的回太学府了,他在太学府还要执教太学生。 等他走后,刘据长舒一口气,感慨道:“我真贱啊!为何要请他吃饭?” 刘进:“阿耶,你知道我跟著他学习多难受了吧?你为何要给我找这个神仙老师?” 刘据点点头,同情的拍著刘进的肩膀:“为难你了,不过也不是全无坏处。” “他和父皇接触的时间多,若有小人在父皇耳边胡言乱语,他能帮著我们说很多话。” 自从上次汉武帝赐太子宫二百宫女事件发生后,刘据才后知后觉人言可畏的威力,即便他再身正,也不得不担忧有小人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 自卫霍相继离开,能在汉武帝面前露脸又是太子宫势力的人几乎没有。 公孙贺和公孙敬声父子虽是朝中高官,但也不能经常被召见。 所以刘据才会如此重视令狐茂,不求他諂媚偏袒太子宫,只求父皇问他事的时候能实话实说,这已经是太子宫最大的利好了。 刘进微微頷首,对父亲刘据的想法表示深深赞同,这么想著,以后在令狐茂面前上课也就不觉得太过难受了。 父子二人感慨的时候,少傅石德来了。 旋即父子二人一同过去迎接石德,对石德嘘寒问暖。 石德:“?” 他们这是咋了?为何今日对老夫格外的好?咋回事? 第74章 好皇帝 今日一早,天色有些阴沉,微风阵阵,给这个关中的盛夏稍稍解了一点暑意。 今天令狐茂没有来太子宫当差,刘进才洗漱完毕,便有奴僕找到了他。 得知郊外老爷子找他,刘进索性今日也无事,便带著奴僕出宫。 抵达煤场的时候,他远远地便见到老爷子盯著工匠做工,於是笑著走了过去,將腰口的葫芦塞打开,递给老爷子道:“来多久了?喝口水。” 汉武帝抬头看著他,刘进一手拿著雨伞,一手拿著葫芦瓶。 “还特地带壶水来?” 刘进道:“解渴。” 汉武帝笑了笑,又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许久又未来找我。” 刘进笑著坐在他旁边,开心的道:“老爷子,我最近认了一个老师,那老头儿做人做事都太耿直了。” “古怪的很。” 汉武帝轻轻敲打著刘进的头颅,嗔道:“师如父,既你认了人家做老师,就不准在外人面前说你老师不好,能收你为弟子,人家也是看中你的品质,將你当儿子教导,你还嫌弃上啦?” 刘进佯装揉了揉头,笑著道:“可您老不是外人不是吗?” “最近身子还好吗?稳定了吗?” 刘进收起笑脸,认真的询问。 看著小傢伙一脸认真的模样,汉武帝微笑道:“少掛念我,身子不好会找你的。” “你啥时候带我回家坐坐?我与你父亲说说,好与他商量將家產过给你。” 刘进:“……” “老爷子,最近家里忙的很,父亲也忙,再等等可好?” 汉武帝噢了一声,道:“看来你小子已经瞄住了我的家业?” “额。”刘进一脸无语,“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再去集市走走吧。”汉武帝开口。 “好。”刘进想了想,又叮嘱道,“您这次可千万莫要激动了啊?” “知晓的。” 横门大街南段,长街两侧,小摊贩吆喝声不绝於耳,今日街市上的人相对比较多。 因为夏日的缘故,天空又闷热不堪,两侧卖肉的摊贩上,能见到许多苍蝇乱飞。 街市好像並没有什么改变,但又好像改变了很多,这种感觉很古怪,让汉武帝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爷俩抵达城南酒铺子,刘进將雨伞归还给老叟,那老叟侃侃而谈,言语中止不住对当朝天子的讚赏! “咱们的陛下真乃当世明君,圣人君主啊!” “哦?为啥?”刘进明知故问。 “天子下了令,今年不再徵召兵役,让咱们安稳的各司其职。” “陛下大恩德,政令发下来后,上苍都被感动,你瞧,这外面马上就要下雨。” 汉武帝脸上露出笑容,他终於知道横门大街给他的感觉为什么不一样了,不一样的地方是百姓的心態。 上一次看,小民们脸上是带著的是苦,是绝望,但自他政令发布之后,小民们神態都变了,因为他们可以安稳的活著,不必担忧徵召兵役,不必担忧各种苛捐杂税,也不必时刻惧怕朝廷让他们捐钱打仗。 刘进正在和酒舍老叟侃侃而谈,道:“您老这话说的没错,咱们的陛下这条政令,就和外面即將下的雨一样,久旱逢甘霖,怎能不令人身心愉悦?” “哈哈,是是,是这个理。” “您爷孙喝著啊,今天酒钱我请了,慢慢喝。” “多谢老丈。”刘进开口。 汉武帝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著,也不插嘴,偶尔点点头,偶尔咧嘴乐一下,心情莫名的好。 原来被这群最质朴的小民尊敬和爱戴的感觉会如此舒爽。 “你好像很关心小民对天子的看法?” 汉武帝忽然问刘进。 刘进打个哈哈,道:“怎能不关心?这些都是民声,天子知晓了,兴许会对小民更好呢?” “我也是小民,当然要关心咯。” 汉武帝微微笑了笑,不过略有惋惜的道:“很长一段时间,大汉將不能对匈奴动兵了。” 刘进自顾自喝了一口酒,给老爷子也斟上,微笑道:“再打下去国內彻底没钱了。” “不如让小民们好好发展发展,稳固提升经济,有了钱再去打。” “有时候退一步並不是软弱,刀剑在没出鞘之前,敌人才是最怕的。” 汉武帝细细品味,將面前酒水一饮而尽,道:“你这句话说的很畅快!” “不过想要靠著农业税收实现府库丰盈,好像不是那么容易。” 刘进道:“国家想要赚钱这不难,做贸易,西域的那些国家缺少大汉的丝绸、茶叶,卖过去都能赚一笔。” “许多国內市场饱和的物资,都可以卖出去,不限於西域还有卫瞒朝鲜、南越等等,都会刺激財帛流入大汉。” “但所有的前提是,国內的百姓能安定发展,这才是第一位……额?” 汉武帝深深看他一眼,和西域诸国做茶叶贸易,刘髆对他提议过,可此时刘进说出来,好像对此似乎一点都不重视,就那么隨口一说。但这却是刘髆耗费苦心才想出来的。 刘进愣了一下,狐疑的看著老爷子,问道:“您老怎么还关心国家財政问题?” 上次刘进就开始有些怀疑,才对老爷子说过平糴,后面桑弘羊就执行过,虽然后面消除疑虑,但现在又听到老爷子关心国家財政,不由疑竇又升。 “爷爷?” 刘进忽然呼喊。 汉武帝笑著道:“你小子,咋地了?不认你家的祖父啦?成,下次就这么叫吧。” 刘进:“……” 就在刘进將信將疑的时候,奴僕走了过来,在刘进耳边低声道:“殿下,陛下召你,快些回宫吧。” 刘进一愣,又看了一眼老爷子,这次心底那一点点的怀疑也彻底消失了。 “老爷子,我家有点急事,先走了啊,您老慢慢喝著,钱我付了。” “走了。” 望著刘进离去的背影,汉武帝有些患得患失,自言自语道:“比起未央宫的那个爷爷,我更喜欢这里的爷爷。” “臭小子,朕就知道你小子心思多,不用点手段哪儿能制服你?和朕较量?你小子现在还不够格呢!” “陛下,出事了。”就在刘进走后没多久,暴胜之便来到汉武帝身边面色凝重的开口。 第75章 被阴了 未央宫,当汉武帝出现在宣室殿后,脸色显得十分凝重。 刘进在宣室殿外等候,不过很快內宦苏文走了出来,对刘进道:“皇孙殿下,陛下让你先回去,下次再召你。” 啊? 什么意思? 刘进一脸狐疑,不过汉武帝已经下令,他也只能无奈摇头离开。 刚走出未央宫,就见侧面不远处,公孙贺和公孙敬声迈著急促的步伐走来。 刘进见他们脸色十分严肃,便迎了过去,询问道:“姨爷,表叔,出什么事了?你们好像很著急?” 公孙贺和公孙敬声先对刘进行礼,然后公孙贺才严肃的开口道:“陛下召了所有人前去宣室殿对詔。” “蓝田那边死了很多牛,还有几名牛官也死了,情况很严重。” “进儿你先回去吧,我要去见陛下。” 牛疫? 刘进愣了愣,然后才道:“好!” “姨爷,有什么事去太子宫找我父亲商量商量。” “嗯,皇祖父召我父亲去了吗?” “没有。”公孙贺摇摇头。 刘进嗯了一声,道:“那您先过去吧,我先回太子宫等你消息。” “好!” …… 宣室殿。 汉朝的所有高官重臣全部齐聚站立,汉武帝跪坐在案牘前,当先开口,询问公孙贺道:“蓝田那边究竟发生什么事?” 在直犁被发明出来后,汉朝廷制定了一系列关於耕牛的保护法,耕牛对大汉农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现在蓝田死了上千头牛,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上升,汉武帝怎能不重视? 公孙贺赶忙出列,躬身道:“回陛下,巫医已第一时间过去了,蓝田地方官上书確定是牛疫。” 整个大殿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每个人脸上都带著浓浓的担忧。 一场牛疫事小,但延伸出来的事就非同小可。在董仲舒確立天人感应后,阴阳灾异论政就已经成为汉朝政治的鲜明特色。 耕牛又是非常重要的生產资源,和农耕息息相关,说句难听点的话,牛发生瘟疫比当下人发生瘟疫还要严重! 不过好在这个政治时间节点好一些,因为前不久汉武帝才下令今年不徵兵役,让百姓休养生息,获取了一波很大的民望。 如若不然,这次蓝田牛疫一定会再次因为天人感应,和他的穷兵黷武联繫起来,天下所有人定又会开始抨击他这个汉天子。 想到这里,汉武帝不由感慨不久前跟著刘进出去体验市井,对自己的帮助究竟多么大。 难道……冥冥中自有天意? 汉武帝一时间想了很多,但当下的问题还是亟需朝廷拿出个对策和办法。 汉武帝环顾群臣,问询道:“该如何应对?” 群臣沉默。 按理说公孙贺作为丞相,该第一时间出来献策,但他没有。 他这个丞相也是赶鸭子上架被汉武帝架上来的,在此前於汉武帝手下做丞相的,几乎就没有什么是好结局,他甚至哭著求汉武帝择別人为丞相,但汉武帝依旧选择了他。 这只是其一,公孙贺还有另一层考量,这个时候做出头鸟,肯定要把责任给扛上。 治灾的大事,一点点做不好,恐怕都会招来祸端,因此他才闭口不言。 一切都听汉武帝的,汉武帝怎么说,他就怎么执行,那个时候即便错了,自己也不用背负太大的责任。 右向史刘屈氂拱手道:“启奏陛下,此乃上天警示,臣窃以为当祭祀天地社稷,祈求上苍开恩。” 太僕公孙敬声冷笑道:“刘向史这话在暗讽谁呢?上苍开恩?开什么恩?谁得罪上苍了?你说清楚些,不然我愚钝,诸同僚也愚钝,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公孙敬声知道刘屈氂和他们不是一条船上的,昌邑王那点心思別人不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 壶关三老前脚抵达太学,后脚刘髆就跟了上去,生怕壶关三老成为太子宫的人。 前不久李季又设计他的侄儿刘进,企图在宫外给刘进泼脏水污名声,这些事他们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抓到机会了,公孙敬声当然不愿放过。 刘屈氂淡淡的道:“上苍开恩,並非是因为谁开罪上苍而降恩,若依你之言,歷朝天子祭祀天地社稷,那又是为什么?” “难道只有开罪了上苍才能祭祀吗?” 刘屈氂擅辩,论辩驳,公孙敬声远远不如他。 “公孙太僕既然觉得本官这些话不对,那你说说该如何应对此次蓝田牛疫?” 刘屈氂一句话,瞬间化被动为主动,这下公孙敬声有些愣住了。 卑鄙小人! 御史大夫杜周也开口道:“公孙太僕应当有了应对之策,虎父无犬子,还请太僕畅所欲言。” 这些酷吏也是反太子派,虽然他们不像刘屈氂这样的站队昌邑王,但他们打心底是不希望刘据上台的。 刘据一上台,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启奏陛下,公孙丞相乃百官之首,丞相未发话,吾等怎敢僭越?” 又有人出列上陈。 公孙贺麵皮抽搐了一下,狠狠瞪了一眼公孙敬声。 汉武帝將目光投向公孙贺,问道:“丞相说说该如何治此次灾厄?” 公孙贺硬著头皮出列,若是什么都不说,那就是能力有问题,定会下台。 若是在以前,下台就下台了,毕竟还有卫青和霍去病在,太子宫的能量就在。 现在太子宫在朝堂上能指望的只有他们父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撂挑子,不管能力行不行,都要硬著头皮顶上去。 “回陛下,臣窃以为,当组织蓝田地方官府,全力救灾,亦请巫医调拨蓝田,尝试救治。” 公孙贺似是而非笼统的回答了一下。 右向史刘屈氂立刻拱手开口道:“丞相之策,实乃灼见之言,下官佩服!” “臣恳请陛下,以公孙丞相为治灾使,微臣等定会全力配合丞相,亦定能解决此次危厄。” 公孙贺怎么也没想到,刘屈氂会如此卑鄙,双拳在袖笼內握紧,却偏没有任何办法回击。 汉武帝盯著公孙贺,开口道:“擢令丞相公孙贺兼治牛使全力负责救疫,有司全力配合!” 第76章 我隨你走一遭 长乐宫建筑群,太子宫。 刘进抵达太子宫的时候,石德和父亲刘据正在研究《尚书》。 “进儿,你脸色不太好?是病了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刘进如实告知,道:“阿耶,方才我来的时候,姨爷和表叔他们入宫了。” “蓝田那边好像死了很多牛,不確定死因,现在姨爷和表叔以及群臣全部去未央宫了。” 刘据愣了一下,面色凝重,祈祷道:“希望不是牛疫。” 石德的脸色也很凝重,耕牛在时下实在太重要,若真爆发牛疫这事儿就真的太严重了,小民们对耕牛资源本就稀缺,死一头牛都是莫大的灾难。 “我已和姨爷爷说了,他那边朝政结束,应当会来一趟太子宫。” “嗯。” 刘据微微頷首,神色落寞。 如此大事,汉武帝却没让他这个太子参与,百官会怎么想?群臣会怎么想? 刘进知晓父亲在想什么,却也不知怎么安慰,他更不理解汉武帝究竟什么意思?国家出现大灾异,太子储君却没有出现在朝会上,这还是储君吗?还是他的接班人吗? 此前他就用尧母宫对外廷暗示刘弗陵身份尊贵,现在又故意不召太子去观政,外廷官吏们看到这一幕,谁还敢朝太子宫靠拢? 没有让刘进他们等太久,没多大一会儿,公孙贺和公孙敬声父子便脸色慍怒的抵达太子宫。 刘据在前殿中厅接待了他们。 “姨夫,表兄,如何?”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刘据一脸担忧的询问,“听进儿说蓝田那边死了牛,可是牛疫?” 公孙贺点头道:“嗯,蓝田官吏上奏確认了,就是牛疫,耕牛的死亡数还在上升,我去未央宫的时候已经死了一千余头。” 刘据听到这里,不由嘆口气:“百姓何辜,何足降灾於民啊!” 刘进却看出了另一层意思,他问公孙贺道:“姨爷爷,还有別的事?” 公孙贺嘆口气,道:“卑鄙的刘屈氂!” 公孙敬声更是怒道:“这老狗该死!该杀!该被车裂!五马分尸!做成人彘!” 公孙贺怒斥道:“还不是因为你?你若不去开那个口,怎会被这老匹夫算计?” 刘进急道:“姨爷爷,您就別责怪表叔了,到底怎么了?” 公孙贺嘆道:“我被陛下任为治牛使,明日就要去蓝田治灾。” 刘进和刘据、石少傅皆都一愣。 尤其太子刘据,脸上更是掛著深深的担忧。 治灾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公孙贺身份还敏感,以太子宫和汉武帝之间的微妙关係,一旦公孙贺这场牛疫治理的有一点点问题,就算汉武帝不降罪他,刘屈氂和其他官吏也会藉故找公孙贺的麻烦。 要是公孙贺和公孙敬声下台,那太子宫在朝堂將一点点势力都没有。 当没有人为太子宫说话的时候,那就是予求予取的时候,任何人都能在朝堂上攻訐太子,太子宫还没一丁点办法反击,长此以往,太子的威望將会降低到冰点,被诬陷、被废也只是迟早的事。 一旦灾异控制不住,再次扩大,那就是公孙贺治理的失败,做官的失责,其他官吏定会拼命攻訐他。 而事实就是,灾异从来都控制不住,尤其以秦汉现在的医疗技术,治灾就是天方夜谭。 难怪公孙贺父子来的时候面色那么难看。 公孙贺嘆口气,他也不明白老爷子到底什么意思,明明在外很看重刘进,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担任这个治牛使?这不是摆明了要废了自己这个丞相吗? “太子殿下,此番之后,我可能要从丞相位置上下来。” “唉!” “对这个官位,我並不贪图,早就不想做这个大汉丞相了,可我若去了,朝上谁还能为太子说一两句话?” “我不担忧官职丟失,我担忧太子未来啊!” 说到最后,公孙贺眼眶已经开始红润了起来。 “仲卿死的时候就和我说过,他功劳太大,陛下忌惮,若是他走后,太子在朝堂將无人能为其撑腰,让我无论如何要扶持好他的外甥……登基!” “我答应了仲卿,可我能力不足啊!”公孙贺擦了擦眼泪,一脸悲伤。 “爹。” 公孙敬声安慰他。 刘据眼眸也红了起来。 公孙贺怒吼道:“滚!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傢伙!谁让你开口去抨击刘屈氂的?” 公孙敬声小声道:“那李季能泼脏水给进儿,我当然要反击他了……” 刘进此时也不得不开口,道:“阿耶,姨爷爷,莫要悲伤了。” “明日我隨姨爷爷一同去一趟蓝田。” 刘据和公孙贺异口同声的开口道:“你不能去!” 刘据担忧儿子安全。 公孙贺不仅是这个原因,他考虑的更多,太子宫的未来都在刘进身上,他不能出任何意外! 在长安,还没人敢乱来,但离开了长安,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要刘进的命?况且还有感染牛疫的风险! 刘进摇摇头道:“姨爷爷,你不能离开朝堂,所以这场灾一定要治好。” “我读过一些杂书,里面也写了一些关於治疫的手段,或许可以去试一试。” 刘据赶忙道:“有甚办法,你告诉你姨爷爷,让他吩咐人去做便是,你何必要亲自过去?” 刘进道:“我得看看疫牛的情况,也不確定该怎么治,总之我得亲自去蓝田看看。” “我跟著姨爷爷的队伍一同走,就算有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姨爷爷的麵皮下做什么。” 公孙贺再不济,也是代表天子巡视蓝田治理牛疫的,谁敢刺杀公孙贺,那不等同於刺杀汉武帝?不会有人这么傻的。 此时久未开口的少傅石德开口了。 “让皇孙去吧。” “丞相不顾风险在外奔波,所为的不都是太子宫吗?皇孙也是太子宫一份子,既然想出力,就莫要阻止他了。” 公孙贺沉思了一会儿,才道:“那就如此说吧,明日我央人来接进儿。” “唉!太子殿下,我先回去了。” 刘据起身给他送到外面,又深深看了刘进一眼,叮嘱道:“早去早回,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 第77章 谁让他去的!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刘进早早起床,洗漱完毕。 太子宫的灯已经点燃,刘进本想默默的离开,可才走到前殿,就看到父亲和母亲站在灯火晦暗的院子中。 刘进觉得自己已经起的很早了,现在还不到五更天,可父亲母亲却比他起的更早。 刘据背著手,脸色严肃中又带著几分担忧,他来到刘进面前,將他衣裳整理的一点褶皱都没有,又用手给他擦了擦脸上还没擦乾净的水渍,这才拍了拍他肩膀,道:“进儿,你长大了。” “遇到危险要知晓躲避,但你同时也是我刘家的男儿,躲避不是畏惧,不是退缩,无论如何,確保自己安全,这比什么都重要。” 刘进重重点头:“爹,你放心,没事的,就去几天就回来。” 史良娣眼眶有些红红的,孩子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她这么久,上次一晚上没回来,她都担忧的没睡好,遑论这次还不知要去多久,会不会有危险。 “进儿,莫要和疫牛离的太近,切记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你是娘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要出任何事,你要娘怎么活呀?” 平日老娘最是嘴硬要面子,但此时也真情流露,泫然欲泣。 刘进微笑道:“娘,你安心,没啥事,就当我出去散散心,指不定回来还给你带个姑娘,再生个大胖小子?”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贴心,??????????????????.??????等你寻 】 “去去去!哪有那么快。” “成了。”刘据威严的道,“莫要哭了!儿子去治灾又不是去赴死?” “你先回去,我和他说点话。” 史良娣离开后,刘据才意味深长的道:“进儿,全靠你了,若实在事不可为,那便算了,只能说我们造化如此。” 刘进点头道:“我知晓!” “去吧,路上当心。” “嗯。” …… 等刘进离开长乐宫后,几名公孙府的奴僕和调拨的兵卒已在等候他。 刘进上了马,很快便快马加鞭的朝长安城外飞驰。 公孙贺的队伍已在城外等候,见到刘进后,他勒著马匹朝刘进走来,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谁都知道此去的重要性。 “走!” 公孙贺开口,队伍便快速朝蓝田开始飞驰而去。 今日天气依旧炎热,行路是一件不易的事,一直快到正午才抵达蓝田县衙。 舟车劳顿,浑身已被汗水侵湿,不过无论公孙贺还是刘进都顾不得清洗身子,立刻召了县令问明情况。 …… 这个上午,未央宫来回的官吏很多,汉武帝一道道政令不断从未央宫发布下去。 等中午的时候,才稍稍忙碌完。 汉武帝深吸一口气,不由想到他的皇孙,说实话,这朝突发的牛疫,刘进对他帮助了很多很多。 且不论此前他听了刘进的话,免除了兵役,暂停了对匈奴攻打计划,让民休息,这一系列给他赚足了民望,才不至於让牛疫到来时他这个天子被抨击。 还有就是,平糴法的实施,让长安漕仓粮食充盈了很多,此时调拨粮食去蓝田也是游刃有余,不然真会陷入束手无策的境地。 想到刘进,汉武帝会心一笑,对外道:“去召皇孙来吧。” 昨日答应了刘进说下次再召他,也不能言而无信,毕竟是天子。 没过多时,內宦便从外走来,躬身道:“回陛下,皇孙隨公孙丞相去蓝田了。” 汉武帝倏地一愣,眯著眼,脸色阴沉,厉声道:“谁让他去的!” “奴婢,奴婢……” “滚!” “去召暴胜之来!” “遵旨,遵旨!” 汉武帝背著手起身,来回在大殿上走动,他已经开始布局了,公孙贺这次一旦治灾没成功,势必有人攻訐他。 他要看看朝廷反对太子宫的人都有哪些,一个个料理掉! 若是那小子在蓝田出了一点点事,他布这些局还有什么意义在? 牛疫!瘟疫啊!他若感染了怎么办? 汉武帝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没过多时,暴胜之便抵达宣室殿,躬身道:“参见陛下。” “刘进去蓝田了。” “调绣衣去跟著他,一定要確保他的安全。” “还有,秘密去通知蓝田县令,让他看好刘进,若是刘进感染了瘟疫,我要他全家的命!” “此事让他暗中去做。” 暴胜之躬身道:“遵旨!” 汉武帝挥了挥手,道:“去吧。” 等他走后,汉武帝背著手在宣室殿內来回徘徊。 臭小子,你没事跟著去添乱做什么?你爷爷我要真想处理公孙贺,还要让他去蓝田? …… 蓝田县令是第五弘,本是田齐贵族后代,高祖建立大汉后,將这些旧王族势力迁徙到各地,防止他们死灰復燃,第五族就被迁到蓝田、涇阳等关中一带。 中午他將蓝田牛疫情况告知丞相公孙贺和刘进后,公孙贺便带著刘进去了牛疫爆发的牧场。 第五县令还有许多政务要办,本打算跟著一同过去,但公孙贺阻止了。 “县尊,外面有人找。” 第五弘隨口道:“带他过来。” 没多时,暴胜之便出现在蓝田县令面前,冷冷开口:“绣衣直使暴胜之。” 暴胜之的名字他可是如雷贯耳,这个汉武帝身边的刽子手他如何不知,听闻对方姓名,差点一哆嗦摔倒,赶紧整理衣衫躬身请礼。 “不要和我客套,皇孙来蓝田了。” “你全族的脑袋都在皇孙一人身上,他若感染瘟疫,你全族给他陪葬!” 第五弘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不认识皇孙啊,他当公孙丞相旁边的郎君是朝中官吏。 完了! 第五弘眼前一黑,皇孙去了村落……这。 “此事汝勿要多与外人说。” 暴胜之就交代这么多,等他离去,第五弘踉蹌的离开县衙,颤抖著道:“去,去找皇……啊不,去找丞相!” 路上,他一直在思考。 暴胜之是陛下身边人,朝廷那边的局势他不太了解,但也听闻了太子宫那边已经失宠,倒是昌邑王和刘弗陵深受陛下重视。 可为什么陛下会如此重视皇孙?这和外面传言不太一样啊!朝廷那边变天了不成?! 第78章 小祖宗,你快走吧 实际整个大汉郡国的官吏大部分都如第五弘一样,都在关注朝廷的动態,毕竟储君是谁,关注著他们未来的荣辱贫富。 蓝田,郊外牧牛场。 这里是官营牧牛场,拢共养著数千头耕牛、种公牛、母牛。 每年农忙时,官府就会將耕牛借贷出去,亦或者有积庆之家也会钱来这里购买耕牛,从而给地方官府带来营收,匯入汉朝廷。 刘进远远地看著牛栏內的牛,有些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精神全无。 有些无精打采。 健康的牛也很多,但感染的牛亦不少。 汉朝对牛瘟防疫也有过经验,採用过『舍空邸第』的法子,將病牛单独关在一个场所採取隔离法。 可这个方法似乎並不管用,耕牛每日依旧被感染著。 公孙贺一个头两个大,汉武帝派他临时担任治牛使,可他根本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才能防止牛瘟继续感染,只能望著牛棚嘆息,不时望著天空祈祷上天开恩。 在这个医疗体系不完善的年代,一旦爆发瘟疫,不管是牛还是人,能做的或许只能祈求上苍开恩,寄希望於虚无縹緲的东西上。 “唉,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一日牛瘟不除,吾將一日在蓝田,那长安还有吾一席之地?” “这且就罢了,若是牛瘟还要扩大,长安那边不知多少人会藉机攻訐我,敬声又是类同废物一般的蠢货,如何挡住旁人的攻訐?” 刘进嘴角抽了抽,表叔要听到你这么评价他该伤心了。 不过此时刘进无暇理会姨爷爷,他背著手站在不远处观摩著牛棚。 病牛的隔离棚舍全部被密封,恐怕也是惧怕病牛的传染。 小吏们捂著口鼻或用沾湿的麻布盖住口鼻,打著井水过去投餵病牛。 看著这一幕幕,刘进不由摇摇头。 “姨爷爷。” “你听我的。” “先將这些病牛的隔离区域弄的远一点,在远处再重新搭建牛舍。” “距离健康牛太近了,虽然房屋已密封,但依旧容易感染,让他们勿要节省这点钱。”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节省盖牛舍的钱,若是感染更多的牛,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公孙贺点点头。 左右他也没个主意,姑且按照刘进的办法去做,也算到这里办了点事。 刘进继续开口道:“以后让这些小吏们不要再餵病牛井水、溪水,让他们將水煮沸冷凉后再给病牛去喝。” 公孙贺有点疑惑:“这是为何?” “这个就没必要了吧?” 公孙贺有自己的打算,煮沸水听起来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別忘了,汉朝的柴也是需要钱的,普通人家喝一口热水都要精打细算,因为柴也不便宜。 迁徙病牛,建设牛棚,这最起码还能说的过去,別人攻訐起来他最起码能反驳。 但煮热水给病牛喝算怎么回事啊?这不是白白的烧钱?指不定还会有人弹劾你贪污。 刘进道:“姨爷爷,反正你也没有其他办法,就按照我说的做吧,成功了,你做的任何错事都是正確的。失败了,你做的任何对事也都是错误的。” 此前刘进通过父亲分析过他爷爷的性子,汉武帝是个注重结果的领导,那只要结果对了,过程怎么样无所谓。 公孙贺倒是双目一亮,欣赏的看著刘进,总觉得他说的话那么有道理。 “嗯,来人,通知下去,日后病牛不许引用生水,全部烧沸了冷凉了投餵。” 公孙贺又对下面的人吩咐。 刘进也有条不紊的继续开口道:“迁徙到远处的病牛,牛舍不要再密封,將四周都通风,保持牛舍內的乾燥环境。” 言毕,他又问一名小吏道:“病死的牛你们怎么处理?” 那名小吏道:“都杀了卖肉钱。” 刘进摇头道:“这不成,所有病死的牛全部深埋。” “还有这些病牛的粪便,勿要隨意处理,亦深埋入泥土。” 虽然公孙贺不知刘进这么做的目的,但总感觉刘进做事逻辑条理那么清晰。 先不管管不管用吧,看样子倒像那么回事,最起码能稳定人心。 “按照此法执行。”公孙贺开口。 刘进道:“姨爷爷,我还没说完。” “哦,你继续说。” 刘进道:“每日都要用用草木灰或石灰水泼洒牛栏。” “这,又是为何?” 刘进解释道:“除菌灭毒……反正先这么做吧,兴许有用。” 公孙贺嗯了一声,点点头道:“好!” 这些全部都是防止瘟疫再次扩散的防疫办法,但依旧无法真正解决牛瘟的问题。 刘进道:“给我弄一块湿布来,我去看看病牛。” 他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的蓝田县令踉蹌的跑来,招手道:“不可!不可啊!” “会感染的,不可冒失,不可冒失啊!” 刘进狐疑的看他一眼,道:“丞相不过去,我自己去便是。” 第五弘心道我寧愿丞相过去看病牛,也不能让你去啊! “都不可去,都不可去,若是你们感染了,下官可就罪莫大焉了!” “要看什么,公孙丞相您儘管吩咐,下官让小吏去瞧瞧,將结果告知你们便是。” 刘进觉得奇怪,他来的时候好像也没对蓝田县令说自己身份?一路上都保持低调。 他重视姨夫爷爷就算了,为什么也这么重视我? 公孙贺深以为然点头,拉著刘进道:“你要知晓什么情况,让小吏匯报於你便是,何必亲自过去呢?” 刘进无奈,只能点头道:“那好吧。” “將病牛的所有情况、细节,全部告知於我,观察仔细了。” 不消片刻,小吏去而復返,前来稟告情况。 有些牛则精神全无,有些牛腹胀濒死。 刘进读过很多杂书,一些中医类的书也读过,但能否有作用,他不知道,也没实践过。 姑且试一试吧。 刘进道:“取火麻仁晒乾、打碎。熬煮成汁,先给腹胀病牛餵食。” “至於其他病牛的情况,等回县衙再说吧,我需要一些东西。” 公孙贺微微頷首。 第五弘则小声问公孙贺道:“丞相,此郎是谁啊?” 他当然知晓刘进身份,但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才藉故询问公孙贺,毕竟现在刘进在主导一切事,他这么一问也没问题。 公孙贺道:“皇长孙刘进!” 第79章 忧愁公孙贺 牙皂、细辛、川乌头、草乌头、雄黄研末、麝香。 当第五弘命人將这些东西找来的时候,心里还隱约作痛。 都是钱啊!都是从蓝田县衙出的钱! 这些钱还不是长安府库拨过来的,日后会不会拨款还不知道。 將这些东西全部混合在一起研粉,然后交给胥吏,让他们將此粉末全部吹入牛鼻之中。 这是华佗研究出来治理牛瘟的药方,至於管不管用,刘进不得而知,反正兽医典籍上记录过,前世读史,中国古代爆发各种瘟疫,刘进也研究过古人如何治理瘟疫。 …… 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不过三日时间,简单的牛棚已经建好,病牛总算被隔离出去。 刘进吩咐下去的事,蓝田地方官和胥吏也不敢大意,尤其得知刘进皇长孙身份后,他们做的更加仔细认真。 公孙贺每日依旧忧心忡忡,他已不再关心蓝田的牛瘟,自从到了蓝田,除了第一天做个样子外出视察,大多数时间都在县衙內待著。 牛瘟肯定是治不好的,此前发生过许多瘟疫,哪一次最后不是自然消亡? 他现在担忧的是,他什么时候,需要做出什么样子的事跡,才有可能会被调回长安。 他思考的是,陛下究竟为什么忽然要將自己调到蓝田来。 难道陛下不清楚这种瘟疫肯定没办法根治吗?他肯定是知晓的,那么他调我来蓝田做什么? 想到这里,公孙贺不寒而慄。 陛下放弃太子宫了吗? 公孙贺脑子很乱,他觉得只要自己在蓝天一日,朝中就会有更多的人攻訐他,这灾根本治不了,那就给足了朝中那群人把柄,他们怎么可能不抓著这次机会將太子的最后一点势力从朝堂调离出去? …… 这几天,未央宫也不太平。 今日一早,御史大夫杜周便拜謁了汉武帝,他躬身道:“陛下,蓝田那边的牛瘟依旧没有得到有效控制。” “公孙丞相去了蓝田,钱倒是了不少,依旧没有任何成效,臣恳请陛下派御史去查查。” 汉武帝眯著眼,盯著杜周问道:“你怀疑公孙贺借賑灾治疫的名头,实际在蓝田行贪污之事?” 杜周道:“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如今各地方本就財政吃紧,臣以为当查一查。” “臣听闻公孙丞相在蓝田治牛,还要用木柴將水烧热了,冷凉了才给牛喝。” “还有他又让人购置了许多石灰粉和草木灰洒在牛棚。” “这些事哪一件都需要钱財和人力,臣不得不怀疑公孙丞相在蓝田有问题。” 汉武帝微微頷首,点点头道:“有道理。” “与你有同样看法的还有谁?” 杜周忙不迭道:“右向史刘屈氂、水衡都尉江充、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等等都与微臣有此怀疑。” 汉武帝笑了笑,道:“人还挺多的。” “给丞相一点时间吧,毕竟左右去蓝田不过七八日的时间,若再没有取得任何成效,再派御史过去不迟。” “你下去吧。” 杜周拱手道:“微臣告退。” “杜周你跟著朕多久啦?” 杜周道:“回陛下,已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嗯,你帮著朕做了许多事,许多不好的名声都是你帮朕背负,外面人都说你是酷吏,但朕觉得你是朕的心腹好官。” “好好办差吧。” 杜周不知汉武帝什么意思,但心里却有些感慨的,毕竟跟了汉武帝这么多年,替陛下做了这么多事,背负了那么多骂名,陛下感慨怀念也是理所应当。 “微臣告退。” …… “唉!” 蓝田县衙后院,公孙贺长长嘆口气,他的儿子公孙敬声今日给他来了信件,如他料想的一样,朝堂果真有人开始攻訐自己了。 刘进也收到了父亲的来信,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他背著手找到公孙贺,见公孙贺脸色不太好,问道:“姨爷爷,何事唉声嘆息?” 公孙贺道:“进儿啊,朝堂已有人开始攻击我了。” “此番下去,我恐真要保不住丞相的位置了。” “我愧对仲卿的叮嘱,我本就能力不够,却死皮赖脸的坐在丞相位置,此番恐怕……彻底没机会了!” “我若离开朝堂,谁还能为你父亲说说话呢?” …… “县尊,县尊老爷。” 一名胥吏踉蹌的飞奔到县衙二堂,找到正在办公的蓝田县令第五弘。 第五弘淡漠的盯他一眼,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丞相和皇孙都在县衙,若被他们看去,还当本官御下无方!” “究竟发生什么事?” 那胥吏道:“牛,牛没有再感染了,健康的牛都没出现感染的情况了!” 第五弘一愣,在公孙丞相和皇孙抵达蓝田之前,健康的牛每天也在被感染,此时居然控制住了? 皇孙做的那些事,还真能防止牛瘟传播?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震惊起来。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小吏接下来的话。 “牛好了!” “好了?”第五弘刚端著的茶盏,一口水全部喷了出来,他浑然忘记了这是一杯热水。 “什么意思?” 小吏手舞足蹈的道:“前些日子,那些腹胀萎靡的老牛,拉了很多,腹胀好了,粪便我们全部也都埋了。” 第五弘摇摇头:“腹胀好了便好了就是。” “还有,数百头奄奄一息的老牛,神色也恢復了……总之老爷你去看看吧!” “这些牛好像大部分都转好了!” “当真?” 听到这里,第五弘彻底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撩袍,急促朝外走去,然后吩咐道:“你们去备马!” “快去!” “喏!” 第五弘很快来到后院,找到正在谈话的公孙贺和刘进,拱手道:“见过公孙丞相,见过皇孙殿下。” “丞相可否隨下官去牛舍那边瞧瞧?” 公孙贺不明所以,问道:“怎么?” “下官也说不清,丞相去瞧瞧便知,下官现在也还不確定什么情况。” 公孙贺脸色一紧,心道莫非情况又变坏了,於是急促道:“走!速去!” 第80章 牛好了 郊外,牛舍。 眾人在一群胥吏拱卫下,很快抵达郊外牛舍,沿途百姓纷纷让路,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老爷们外出。 抵达牛舍后,公孙贺忙不迭道:“带我过去。” 刘进也要跟过去,却被第五弘给拦住,他急忙劝道:“皇孙殿下,您莫要过去,待我和丞相看完后再来与你匯报。” 这里所有人都能感染瘟疫,包括公孙贺,唯独刘进不能。 第五弘不怕死,他怕被诛族。同时他认为汉武帝也能做出这种事,他怎敢让刘进有任何一点散失。 “那好吧。” 刘进无奈。 公孙贺赶忙朝牛舍那边走去,待抵达牛舍前后,他愣住了,呆怔的看著这群老牛。 金色的夕阳从西边洒了过来,一头头老牛或低头喝水,或低头吃草,见人类到来,仅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哞的一声发出一阵吼叫,然后又开始自顾自干自己的事。 公孙贺眼红了,喜极而泣。 数日前看到这群老牛,还都是病懨懨的样子,这里面还包括一些种公、怀孕的母牛,真要都死了,无不是莫大的损失。 现在虽然还有几头牛神色不太好,但已经可以低头吃草了。 他眼眶红润,擦了可擦眸子,激动的道:“好啦!好啦啊!” “这就好了啊!” “上天恩德,上苍恩德啊!” 悬著数日的心,在这一刻,公孙贺全部释放了出来,从未有过的轻鬆,不仅因为牛好了,更因为他自己也好了。 他再也不用担心朝廷那边的压力。 只是很快,公孙贺便呆住了,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等待的刘进,又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感动落泪的蓝田县令第五弘。 他试探著问道:“你们……还做了別的措施?” 第五弘摇头道:“没有。” 公孙贺倒吸凉气,问道:“全都按照皇孙殿下指示做的?” 第五弘重重点头:“是如此。” “好,好,好!” 公孙贺更加激动了,这都是功啊,天功,进儿这次又能在老爷子面前露脸了! 有了这莫大的功德傍身,太子宫那边又多了一道保障! 好小子!居然还懂得如何治牛! 当真看了很多书,果然读书有用啊! 公孙贺赶忙带著第五弘朝刘进走来。 他激动的道:“进儿!你立功了,天大的功劳!” “牛好了!牛瘟好了啊!” 刘进也长舒了一口气,有几分震惊,更觉得有几分运气在。 他自己都不確定这些药方管不管用,从来没试过,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尝试,居然有如此大的功效。说实在的,在来之前,他想达到的目標就是控制牛瘟不要继续扩展,做好防疫工作,这就算成功。 只要牛瘟不再扩大,公孙贺就有功,就不会在朝堂出问题。但结果远出乎他的意料。 “回长安!” 公孙贺当即开口。 刘进摇头道:“明日再回去,我还有点事要交代。” “好!” 虽然现在牛瘟好了,但未必不会继续感染,刘进告诉第五弘,他的这些防疫措施还要进行下去,以及日后该如何管理耕牛等事,都要一一交代好。 当然,他还打算在蓝田逛一天,买一买玉器之类的带回去,给父亲母亲,给祖母,给秋老爷子。 …… 深夜的未央宫,宣室殿內灯火明亮。 汉武帝看著布帛上的名单,揉了揉眉宇,自言自语的道:“该先从谁入手?” 他背著手起身,缓缓地来到宣室殿外凝望夜空繁星。 就在此时,苏文快速走来,轻声道:“启奏陛下,昌邑王求见。” 汉武帝收拢心思,点头道:“召他来吧。” “喏。” 刘髆快速来到汉武帝面前,躬身道:“儿臣见过父皇。” “嗯。” 刘髆关心的道:“父皇,有公孙丞相在,蓝田牛瘟肯定会稳住,您勿要太过担忧而伤了身子。” “公孙丞相乃百官之首,能力出眾,定不会让你失望。” 汉武帝看了刘髆一眼,微笑著道:“是如此,朕委丞相以重任,对其信任有加,相信他不会让朕失望的。” 越是捧他,摔的时候就越狠。 刘髆深諳此道,故意在汉武帝面前捧公孙贺,公孙贺若是离开朝堂,公孙敬声被踢走也不过迟早的事。 那个时候太子宫在朝堂將没有任何人可以发声,不管刘进如何受重视,治国总要依靠群臣百官,百官们若常反对攻訐太子宫,久而久之老爷子心態就会发生微妙的改变。 他篤定公孙贺在蓝田那边做不出任何成就,更別提將瘟疫给控制住,古往今来,谁能做到如此? “身子还好?” 刘髆拱手道:“多谢父皇关心,父皇身子比我重要。” 汉武帝又道:“前几日你给朕建议的拢財之道,大功一件。” “朕打算將你二舅赦免出宫,日后在宫外做个良家人,也不至在宫內受人冷眼。” “当然了,协律都尉这个职他还要做,朕还离不开这个音律大家。” 最开始刘髆听到要將李延年赦放出宫,他以为汉武帝在防著他,毕竟二舅在宫內,隨时能和自己联繫。 但后面汉武帝又补充了一句,倒是让刘髆放心了,看来父皇是真的因我建言立功而给与二舅的赏赐。 “多谢父皇。” “嗯,去吧,你母亲去的早,临走前还叮嘱朕好好照顾你们。你大舅在北疆屡立奇功,你也让朕省心。” “不过无论如何,身子都是第一位,要爱惜自己身子,知晓吗?” 刘髆感动的眼眶通红,哽咽道:“父亲……我……” “回去早点休息吧,天色不早了。” “喏!” 刘髆激动的离开未央宫。 等刘髆走后,汉武帝將方才的话全部拋之脑后,抬头看著天,喃喃道:“臭小子,这一去也快十天了。” 平日要么他来未央宫,要么在外面见他,忽然这么多天身边没有这小子的身影,倒是挺想念的。 在外面他活泼开朗,又兼济天下,心怀万民,说话没大没小,又不会让他觉得僭越。在宫內他又睿智尊敬,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不如他。 千万平平安安回来才是第一要务,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 第81章 归来 公孙贺和刘进低调的折返回长安。 在抵达长安后,公孙贺对刘进道:“进儿,蓝田诸事先保密,待明日朝会,我將在朝堂上好好给太子宫爭一份大功劳来!” 朝政上的事,姨爷爷有自己的想法,刘进当然也不会去插手,点头道:“好!” “姨爷爷,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公孙贺似笑非笑的道:“你在蓝田买了那么多玉,干啥?这是要送人?” 刘进道:“是啊,外面有个老朋友,给他送个过去。” “嗯,那去吧。” 公孙贺意味深长的看著刘进离去,然后自顾自朝长安而去。 郊外。 当刘进抵达秋老爷子宅邸的时候,奴僕部曲告诉他说老爷子有事外出了,不在府邸。 刘进噢了一声,將一块雕刻贔屓状的玉佩交给奴僕,道:“等老爷子回来,將这交给他,就说我这段时间也外出去了,给他带了一块璞玉回来。” “多谢小郎,老奴定会转交给家主。” “嗯。” 既然老爷子不在这里,刘进也就没必要待下去,再次翻身上马,直奔长安而去。 …… 太子宫。 刘据和史良娣又何尝不是与汉武帝一样,都在掛念著自家孩子。时时刻刻都在盼望著自家孩子安全回来,这几日都茶饭不思味同嚼蜡。 “殿下,殿下!” 太子宫奴僕激动飞奔而来,刘据一愣,喜道:“可是进儿回来啦?” “是啊!皇孙回来啦!回来啦!” 刘据和史良娣激动起身,飞奔朝外走去。 “阿耶,阿母!我回来了!” 刘据方才还喜出望外,此时面色威严,淡淡的道:“回来便好。” “怎么弄这么脏?快去洗一洗!” 史良娣很不满,道:“儿子才回来,舟车劳顿,歇一歇再去洗漱便是。” 刘据看著刘进脏兮兮的长衫裙摆,实在忍不住,道:“还是先去洗漱换衣吧。” 刘进:“……” 等刘进將衣衫换好,再次出来的时候,阿母已去命人准备膳食,父亲和少傅却在等候刘进。 让刘进意外的是,他的老师壶关三老令狐茂也在,也不知老师怎么知晓自己回来的。 刘据迫不及待的问道:“进儿,蓝田那边牛瘟控制住了吗?” 石德盯著刘进,一脸紧张期待,石少傅也在关注著蓝田的情况,虽然这些事和太子宫没有直接关係,但却关係著公孙丞相的前途未来。 公孙贺又是太子宫在朝堂的代言人,朝堂局势风波诡譎,石德如何不关心。 令狐茂也关心,不过更多的是出於对耕牛的关注,朝堂的事他不怎么在乎。 刘进点头道:“阿耶,蓝田局势都控制住了,牛瘟也转好了。” 刘据长舒一口气,悬著的心终於放下,喜极而泣,道:“好,好啊!” 他抓著石德的手臂,激动的道:“老师!这太好了!” 石德重重頷首,眼泪婆娑,不容易啊,自卫霍去世,太子宫一路如履薄冰,陛下先设尧母宫,后宠昌邑王;太子宫这一路走来,不可谓不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若是蓝田那边牛瘟没控制住,他真不敢想未来太子宫的前路会是什么样的。 两人都喜极而泣。 倒是令狐茂,他猛地抓住刘进的手,眸中带著异样神色,亢奋的道:“你说甚么?你说牛瘟转好了?” 刘进点头:“嗯,治好了。” 嘶! 令狐茂倒吸凉气,问道:“如何治好的?” 刘进没有隱瞒:“我弄了点草药,阴差阳错治好了牛瘟。” 直到现在,太子和少傅才听到重点,两人呆呆的看著刘进,惊愕的站在原地,儼然已失去面部表情管理。 不知过了多久,刘据才拍了拍刘进的肩膀:“不枉为父教导你……咳咳。” 他看了一眼令狐茂,刚想装逼的心戛然而止,也不敢王婆卖瓜了。 这个討厌的傢伙,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在太子宫啊! 石少傅不明所以,直当太子谦虚,於是道:“好孩子!不枉太子殿下对你的教导,你完美继承了你父亲的才学、聪慧。” 刘据拉了拉石德的衣衫,石德不解。 令狐茂嗤笑了一下,耿直的道:“这和太子无关,太子你能治好牛瘟吗?” 刘据尷尬的摇头。 令狐茂对石德道:“你若想讚赏我的学生,那便直接讚赏,我的学生优秀,和他的父亲无关,你听到了吗?太子亦治不好牛瘟。这本就是我的学生优秀,而不是你的学生。” 石德:“……” 他是太子啊!你一点面子不给?这啥人啊? 还一口一个你的学生,略略略,无耻老叟也! 刘进赶紧圆场,道:“老师,你怎么来太子宫啦?” “我每日都来,成了,我也无事,走了。” 令狐茂威严的开口,然后背著手转头离去,乾脆利索,没有丝毫废话。 只是走出太子宫,令狐茂却忽然放声大笑! “老夫何其幸运,捡了这么大便宜。” 刘据和石德盯著令狐茂离去的背影,相互尷尬笑了一下。 “这老头脾气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刘据感慨,“明明天天来瞧你,此时又装作不在乎。” 石德愤愤的批评:“表里不一,毫无为人智慧!” “好啦,进儿安全回来,吾也放心了。蓝田牛瘟转好,吾更放心,吾倒期待明日陛下如何赏赐进儿。” “你们父子好好聊一聊,吾走了。” “等一下。”刘进叫住石德,从怀中拿出一块白泽玉佩腰掛递给他,道:“少傅,我从蓝田带点小礼物,您拿著。” 石德赶紧道:“这,这,这……如何敢当?折煞老夫,多谢殿下!” 他接过腰佩,喜滋滋离去。 刘进微笑,对这老头儿越来越喜爱,比他老师好多了。 “阿耶,我也给你和阿母买了玉佩,一块象徵平安,一块象徵美貌,您二老要一直平安貌美!” 刘据笑容更甚:“我的好儿子!” 刘据此时心里复杂起来,有些开始担忧未来,儿子优秀,夫人知礼,一家人越是温馨和睦,越是为未来担忧。 他能不能继位,这不要紧,可他不能让別人继位,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太子宫必將家破人亡! 刘据此时双拳紧握,暗暗发誓! “阿耶,我也给祖母买了一块玉佩,您给祖母送过去吧。” “哦。” “等等,为什么你祖父和你老师没有?” 刘进:“我忘啦。” 第82章 气死朕了 金色的夕阳洒在未央宫,宣室殿內,来往商討救灾措施的官吏们直到黄昏才离去。 汉武帝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从未有过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只觉得身子愈加撑不住了。 要是再年轻点……该多好。 “陛下,绣衣使暴胜之求见。” “嗯。” 暴胜之抵达大殿后,径直开口道:“陛下,郊外的绣衣送来皇孙殿下的一块贔屓璞玉腰掛。” 汉武帝一愣,猛地站起来,激动的开口:“他回来了?” 暴胜之从未见过汉武帝如此性情的一面,以往的汉武帝从来喜怒不形於色,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喜好。 他很担忧。 因为对帝王了解的越多,下场可能就会越惨。 但他此时不得不硬著头皮开口道:“回来啦。” 汉武帝接过璞玉,贔屓象徵长寿,蓝田盛產美玉,这小子倒是挺有心的。 笑著笑著,汉武帝的笑容逐渐开始消失。 “他没给朕送吗?” 暴胜之:“或许……皇孙殿下还没来得及,陛下不妨等一等。” “嗯。” 汉武帝收敛神色,斜臥在內殿的榻上,问暴胜之道:“公孙贺也回来了?” “回陛下,回来了。” “蓝田那边的牛瘟止住了,非但如此,皇孙还施药治好了瘟牛。” 蓝田那边的事暴胜之一直在关注著,更暗中关注著刘进的安全,这些事不可能不知道。 汉武帝惊愕的瞪大眼睛,狐疑的道:“你的意思,他不但將牛瘟止住了,还治好了瘟疫?” “如何治的?他做了什么止住瘟疫的?” 汉武帝心中实在太震惊了,这超乎了他所有预期,非但將瘟疫制止,还將瘟牛治好了? 暴胜之將刘进在蓝田做的一切一五一十告知汉武帝。 许多汉武帝都不明白其中道理,比如给牛喝热水,比如草木灰洒柵栏,深埋粪便等等,更別提刘进用的那些草药。 “来人,通知下去,明日建章宫朝会。” 汉武帝沉思片刻,方才开口。 …… 右向史刘屈氂府。 髆儿派人来传话了,他已在陛下面前將公孙贺高高捧起。 明日建章宫朝会,老夫也该做点事了。 公孙贺此去蓝田已十天左右,刘屈氂並未派人去关注蓝田情况,也不需要派人去关注,因为在他们任何人固有认知中,瘟疫是不可能抑制的,只有越来越大一种结果。 所以在公孙贺被调去蓝田,就已经註定了他的结局,他需要在这上面再添一把火。 燕国还有个王,刘旦生在燕地,又握有兵权,兼顾防守匈奴的重任……是的,刘屈氂已经开始將目光对准了燕王刘旦。 一旦公孙贺下台,太子宫覆灭只是迟早的事。 无外乎如何再给太子宫最后致命一击罢了,最好能策划一场太子宫谋反事件,借著陛下的手,將太子宫一网打尽! 刘据、刘进、卫子夫、石德……所有和太子宫有关的人,最好全部被屠! 如此才能永绝后患,斩草势必要除根! 还有卫子夫,陛下厌恶如此美妇,简直暴殄天物,在她死前,吾……刘屈氂笑了笑。 …… 翌日一早。 建章宫,大朝会。 当丞相公孙贺进入建章宫朝堂那一刻,整个朝堂的高官们全部震惊的无以復加。 “丞相將蓝田牛瘟治好了?为何回来了?” 刘屈氂吃惊的问道。 公孙贺摇头道:“没有,反正都治不好,吾只好回来请罪了。” 刘屈氂瞪大眼睛,你想死了吗? 就在此时,汉武帝已经抵达朝堂,落座后朝会也正式开始。 刘屈氂当即拱手道:“启奏陛下,臣弹劾丞相公孙贺!” “公孙丞相未经召见,私自归京,瘟灾未治好,吾等彻夜达旦商討对策,其將责任甩手,罪莫大焉!” 刘屈氂弹劾公孙贺还不忘带上整个建章宫臣僚,企图將所有人绑在一起。 汉武帝並未开口,似笑非笑的看著公孙贺:“丞相,你说说吧。” 公孙贺缓缓出列,拱手道:“回陛下,臣已制止蓝田瘟疫,並且已治好蓝田牛瘟。” 刘屈氂瞪大眼睛:“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额,你撒谎!瘟疫岂能治好?” 他忽然发现,他被耍了,在这个重视信誉信用的时代,他这个大汉的丞相,居然说话欺骗別人?这还有道德美德可言吗? 简直不配为丞相,不配为人啊! 公孙贺看著刘屈氂,问道:“汝觉得吾欺君?” 刘屈氂愣住了。 是啊,他怎敢欺君,可他更不敢相信蓝田牛瘟治好了。 汉武帝淡淡点头:“嗯,汝此番大功一件。” 这一刻,刘屈氂哪里还能不知道公孙贺真的治好蓝田牛瘟了,陛下对此丝毫不感觉震惊,足以说明陛下事情都知晓了。 这更让刘屈氂胆寒,因为天下之事,依旧瞒不足老爷子的慧眼。 莫看汉武帝只是隨口一说,但表达出来的意思怎能不让群臣胆寒! 他还是那个汉武帝,那个手眼通天的大汉天子! 公孙贺拱手弯腰:“启奏陛下,臣替太子宫皇长孙刘进表功。” 汉武帝明知故问:“哦?和他有什么关係?” 公孙贺道:“此牛瘟,乃皇孙治好!” “其还实施一系列防疫之策,臣认为都可纳入未来防疫教程,下放诸郡国,以为学习之。” 真要发下去了还了得?那么天下所有官吏不都知晓太子宫那边的威望了吗? 刘屈氂忙不迭道:“陛下,不可如此!” “治灾有效,此乃陛下天恩,臣窃以为当以陛下名义下发,而非皇孙。” 御史大夫杜周也跟著出列附和,满朝接近过半的人都如此。 这些人並非都是刘屈氂的人,但汉武帝可以肯定,他们都是反太子宫的人! “嗯。”汉武帝微微頷首,“那就以丞相的意思下发有司郡国。” “?” 百官惊愕的看著汉武帝,越来越读不懂老爷子的心思。 “如此天大之功劳,朕若掠其功,日后谁还敢替朝廷效力?” “此朕圣孙也!”汉武帝背著手起身,面带笑意,“从上林苑拨马八匹,赐钱三……二十万,赐丝绸布帛百匹。” “擢升少傅石德为太子太傅,擢升令狐茂为太子少傅教导皇孙。” 汉武帝一系列命令令人眼繚乱。 最后他又咬牙切齿的道:“再赐美玉五十块给朕的好圣孙!!!” 第83章 要反击 横门大街,少傅石德宅邸。 一封封赏旨意从未央宫发了过来。 石德虽然嘴上说不在乎他仅仅只是太子宫少傅,但內心怎可能不在乎?他的爷爷、父亲,分別教导过汉武帝、刘据,都是以太傅身份,唯独他仅仅只是个太子少傅。 就连夏侯始昌这样儒学水平不如他的人,都成为了王太傅。 可当汉武帝的这份旨意抵达石府的时候,石德简直激动的快要跳了起来,但他表面上还保持儒家礼仪,淡淡的回使臣道:“吾知晓了。” 传旨的小黄门都不由感慨石少傅这份心境,不愧是大儒。 只是在小黄门走后,石德又唱又跳的模样他没看到就是了。 “沾皇孙的光啊!”石德感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发展的开始有些不对劲了,陛下如此赏赐太子宫却不是因为太子,而是因为皇孙,这叫什么事呀。 …… 令狐茂的宅邸比较贫寒,他也没多少钱,又才提拔太学博士没多久,俸禄还不够在长安置房,仅仅在城北租赁了一处房屋。 传旨的小黄门將旨意传给他,令狐茂倒也没有什么吃惊和激动,他本来就是刘进的老师,现在只不过加了个少傅的头衔罢了。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实用,101????????????.??????轻鬆看 全手打无错站 不过无论如何,令狐茂还是开心的,毕竟自己学生如此优秀,他这个老师也跟著沾光。 有的时候他真想辞掉职,去拜刘进为师,因为他觉得刘进在很多方面比自己都厉害,而自己能教导他的仅仅只是礼法,就靠这个混了个老师,多少有些害臊。 …… 太子宫。 当一批批钱財、丝绸、布帛被送到太子宫的时候,刘据別提多么激动。 就是那五十块璞玉他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並未多想,因为公孙贺来道喜了。 公孙贺和公孙敬声脸上带著欢喜和骄傲,尤其公孙贺,酒宴上狠狠的讚许刘进,又將今日朝堂將刘屈氂当猴耍的一幕幕事无巨细全部告知刘据和刘进。 酒宴欢顏笑语,祥和一片。 公孙贺道:“陛下此番表態后,想必百官日后看太子宫,必定要掂量掂量了!” “那些暗中攻訐太子宫的小人们,势必也会收敛。” “陛下此举,非但壮大了太子宫声势,更无不是对外廷表达一种信號,太子宫即將重新拾宠!” 公孙贺已经幻想著太子登基后的场景了,那时候他不要这个丞相,他要大司马兼大將军! 此时也不管能力匹配不匹配了,总之激动的言语杂乱。 …… 几家欢喜几家愁。 长乐宫建筑群,长信宫。 昌邑王刘髆脸色却显得十分难看,他不知刘进究竟怎么在蓝田那边大放异彩,究竟怎么研究出牛瘟的草药,可无论如何,这都是无法抹灭的天功! 尤其今日父皇在建章宫的態度,这无疑让更多的人开始忌惮並且转向太子宫。 他本以为他和汉武帝的距离越来越近,胜利近在咫尺。 刘进!!! 为什么他前后像是换了个人,为什么前期默默无闻,为何最近却什么都懂? 妖孽? 最好能找个术士在父皇面前言语一番,吃了他的肉能长生不死,也不知父皇会不会杀了他! 当然,这不切实际,他也只能这么想一想。 摆在他面前的难题他还要解决,他不能坐以待毙。 若真这样发展下去,太子宫重新起势,指日可待。 刘髆思考了许久,然后问左右道:“今日二舅要出宫入府?” 前日汉武帝才赐李延年出宫居住。 “我去送送二舅。” 刘髆起身,背著手朝皇城外郭走去,他找到李延年,然后快速耳语几句,便目送李延年出宫。 李延年的宅邸坐落在横门大街北,亦是权贵聚集区域。 入夜。 李延年火速找到李季,兄弟二人直奔右向史刘屈氂府邸。 刘屈氂脸色並不太好。 今日在朝堂上被人当成猴子,宛如跳樑小丑,这些都不重要,他是小丑也好,是圣人也罢,只要刘髆能取得那个位置,什么过往都可以被抹除。 令他担忧的是陛下今日在朝堂的態度。 此番之后,必会有许多摇摆不定的臣僚偏向太子宫,这不是个好现象。 此前因尧母宫的事,群臣除了公孙贺父子之外,大部分都已和太子宫做了切割。 一部分倒向刘髆,一部分倒向赵夫人,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中立。 其中后者最多。 现在陛下又换了个態度,那么这部分中立的人未必不会为太子宫所用。 这当然不是刘屈氂希望看到的结果。 “当如何?”刘屈氂看著李延年。 李延年道:“髆儿给了点想法,还未完善,需要刘向史参谋参谋。” 刘屈氂道:“速说。” 李延年道:“髆儿建议以刘进时常出宫为突破口,诱导其犯滔天之罪,如此所有危机可解。” 刘屈氂不明白刘髆带来这句话什么意思。 刘进进场出宫,见的是老爷子,他道:“怎么?让刘进去刺杀老爷子?亦或者去刺杀老爷子嫁祸给刘进?” 这么愚蠢的事,刘屈氂不相信是刘髆的意见。 李延年摇头道:“这自然不可。” “髆儿也没说具体该如何。” “一切交给刘向史。” 刘屈氂微微頷首,若是刘髆真说出这么没有城府的话,那他真要考量考量是不是还要支持刘髆了。 刘屈氂眯著眼:“不能以老爷子为突破口,那孽障在外还有在乎的人或者事?” 久未开口的李季忽然道:“我或许有些想法。” 李延年盯著他,冷笑道:“呵呵!” 显然上次他做的蠢事让李延年心有余悸。 “二哥,我真有想法。” “你们听一听,看看如何將此事完善,我脑子不如你们,但这个方向绝对错不了。” 刘屈氂和李延年將目光投向他,问道:“你说说看。” 第84章 老爷子你咋伤心了? 刘进觉得汉武帝有点小气,就赏赐二十万钱,多赏赐点,欠老爷子的二十七万钱也就可全部还完了。 太子宫马厩內养著八匹宝马,刘据在欣赏,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如此骏的宝马了。 太子宫虽然每年也会例行赐马,但和上林苑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不过刘进还是觉得汉武帝送来的这八匹骏马不如老爷子送的那一匹枣红马好。 “阿耶,你说我可不可以卖了一匹?” 刘据瞪大眼睛,毅然决然的道:“当然不行!” “那皇祖父赏赐给我的丝绸布帛之类的,我可否拿出去卖?” 刘据无语道:“当然也不行。” 这里面隱藏著社会政治目的,除非钱財可以乱,帝王赏赐的东西哪能轻易变卖,免得被人抓著把柄。 “那好吧。” 刘进无奈,虽然只有二十万钱,也够还了。 “阿耶,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刘据问道:“什么事?” 刘进道:“我在蓝田立功不小,皇祖父虽给我许多赏赐,为何不召我入未央宫?” 刘据听闻后也陷入了沉思。 这確实是个值得令人深思的问题,既他已承认进儿的功劳,又传天下爭相学习,甚至將治疫药方交给少府医监保管。 这么大的动作,为何却独不召刘进入宫? 不过刘据很快便想明白了,他对刘进道:“慢慢来吧。” “你祖父性子执拗,令人捉摸不透,他可能还在摇摆,既承认你的功劳,又不想让外廷臣僚知晓他对你的宠幸。” “简而言之,他还没下决定,依旧在尧母宫、长信宫、燕国和太子宫之间摇摆。” 刘进觉得父亲还是睿智的,短时间內竟分析出来了如此多的可能。 “燕国?” 刘进狐疑的问道。 刘据道:“我二弟燕王旦,在燕赵之地封国,有防御匈奴之责,也不可小覷。” 刘进这才想起来,他差点將这个未来和中山哀王之子刘长、齐孝王之孙刘泽密谋造反的傢伙给忘了。 汉武帝这些个子孙,没有一个是善茬,都是个顶个的狠角色。 …… 晨曦洒在长安內外,郊外清晨的空气依旧那么清腥,刘进骑著宝马,带著家奴,拉著牛车,抵达郊外。 今日他终於见到了久违的秋老爷子。 老爷子大清早躺在大杨树下的摇椅上,手里拿著蒲扇,一边扇著风,一边来回晃荡摇椅,显得十分安逸。 刘进笑著走来,轻声开口道:“谁家老叟在此纳凉呢?” “哦,原来是我家老爷子。” 汉武帝缓缓睁开眼,面带笑容:“你这小傢伙,这些日子去了哪?” 刘进挥挥手道:“外出办了一点小事,顺带赚了点钱。” “噥,二十万钱,我给你送府库了。” “还余七万钱。”刘进道,“本金先还了,利息明年给。” “嘖嘖,不得了啊,出去一趟便赚了如此多,怎么赚的?也教教我?” 刘进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拿著水壶倒了一壶水,咕嚕一口喝光,然后才道:“问你几个问题,答对了我告诉你。” “呵呵,你问。”汉武帝自信满满。 刘进道:“一头羊几只眼?” “两。” “几条腿?” “四。” “多少毛?” “一身。” “为啥?” 汉武帝道:“我咋知道为啥,它就这么长的。” “餵草啊,这么简单你都不知道,那我只能不告诉你了。” 汉武帝呆滯了一下,咧嘴笑道:“你这小子,总是有这么多古灵精怪的心思。” “腰掛喜欢吗?我特地给你挑的,和上次那个换著带。” 汉武帝笑道:“你这小傢伙,总那么有心,出门在外还不忘了我这老傢伙。” “父亲母亲都买了吗?要知晓孝顺他们。” 刘进道:“您放心,都买了。” “祖父祖母呢?”汉武帝隨口问道。 刘进道:“祖母也买了。” “祖父么……嗯,他不需要这些,送他这些的人实在太多,不差我这个。” “咳咳咳!” 汉武帝重重咳嗽起来,刘进赶忙给他捋了捋胸口,焦急的问道:“老爷子咋了?身子又不舒服。” “没怎么,被口水噎著了。” “你这么討厌你祖父吗?” 刘进摇头道:“没有啊,我不討厌他。” “那为什么不送给他一块呢,也表一表孝心。” 刘进道:“我给他送了另外一份大礼已经足够了,他可能更在乎另一个,而不是一块小小的玉。” “这些东西给我父母啊祖母啊老爷子你啊,你们可能会开心,但他未必会如此。” “你都不试一试,如何知晓他不会开心呢?” 刘进想了想,道:“下次吧。” “你上次也这么说过。”汉武帝白他一眼。 刘进微笑道:“下次一定记著。” “对了,你这几日去哪了?听府上人说你也出去办事了。” 汉武帝点点头,道:“嗯。” “桌上有卷书,你拿著看。” 刘进好奇,將竹简打开,发现里面是记录全国各地各阶层小民平均一天的收入、开销等財政数据。 刘进惊愕的看著汉武帝,道:“老爷子,你这?” 汉武帝道:“走访了一些地方,查了查各地的小民生活开支情况,了解好物价成本,才知晓如何做生意不是吗?” 刘进如获至宝,这种东西太珍贵了,能让他切实了解各地的经济水平,最能体现当下国情! “多谢老爷子。” “那么客气做什么。” 晚上吃了晚饭,刘进便挥手作別。 他拿著老爷子送的竹简,骑上了马匹,径直朝长安而去。 进入长安南门,才到城南,便有人从侧面朝刘进冲了过来。 奴僕立刻拦住对方。 待刘进看到城南酒舍那名老叟后,便示意奴僕让开,他则翻身下了马匹,来到老叟面前,笑著问道:“老爷子您老故意在这等我吗?这是找我有事吗?” 噗通。 那老叟顿时跪地叩首,“贵人,救救老汉,救救老汉吧!” 街道上来往客商很多,刘进將他搀起来,微笑道:“进酒舍慢慢说,街上人多眼杂,莫让別人说閒话,日后你还要做生意呢。” 第85章 侮辱刺激 待进入酒舍,便看到老嫗在掩面哭泣。老叟此时也跟著抹泪。 刘进问老叟道:“老爷子,发生啥事了啊?您老两口为何如此模样?” 此前刘进时常带著秋老爷子来这里吃酒,一来二去和酒舍老叟老嫗也算熟稔,对他们的女儿印象也比较深,小娘性子乖巧害羞,老两口老来得女,对小娘格外疼爱,一直嚷嚷找个好人家嫁了,老爷子还说笑让刘进娶了他们的女儿,认他们做岳父岳母呢。 老叟抓著刘进的衣角,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噗通再次跪地叩首,带著哭腔道:“小哥儿救救老汉吧!” “怎么了?” “快起来呀!” 刘进去搀他。 老叟擦了擦眼泪,道:“我观小哥儿和你家老爷子时常来吃酒,穿著不凡,定是非富即贵,今日又在外看了马匹,便知小哥儿定是贵人。” “原谅老汉如此想法,实在老汉找不著人了。” “昨日有一名贵人来吃酒,我家小女接待,才到下午,小女便消失不见。” “老汉多方打听了那名贵人,得知其乃昌邑王之么舅,小女昨日只接待他时上了酒,便再无接触別人。” “老汉今日去李府送了点钱,但依旧无济於事。” “去报官,官府又將我打了一顿,说是我诬陷贵人。” “老叟就这么个心肝小女儿呀,她是我们老两口的命根子,若无她,我们该如何活呀!” “小哥儿,求求您啦,求求您啦。” 说著说著,大娘也一同跪地对刘进磕头。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藏书全,??????????????????.??????隨时读 全手打无错站 刘进赶紧搀著老两口起来,严肃的道:“二老放心,我在长安认识点人,一定会帮你们周旋,勿要担忧,很快小娘便能归来。” 听到刘进这话,老两口感恩戴德的不断磕头感谢。 “小哥儿若能找回小女,老汉,老汉……愿將酒楼送给你!” “不必客气,我也不要酒楼,以后还要带著我家老爷子吃你们家的酒呢。” “不要操心坏了身子,不然小娘回来该伤心啦。” “多谢,多谢!” …… 已是掌灯,长安城千家万户,点点火光,与天空星斗交相辉映。 刘进没有任何耽搁,带著奴僕,火速朝李季府邸而去。 李季的府邸坐落在横门大街北,距皇城不算太远。 奴僕上去叫门,没过多时,李季便面带笑容走来,带著家眷一同前来迎接皇长孙。 “见过皇孙殿下。” 待他看到刘进的面貌,还故意装作震惊了一下,激动的道:“你,你居然是皇孙啊!” “嗨,瞧我这拙眼,当初竟没认出皇孙,万望勿要怪罪。” 他邀请刘进朝中厅而去,落座后便命人上酒招待刘进。 “皇孙殿下下榻在下府院,不知所为何事?” 刘进淡淡的道:“昨日城南酒舍有一女丟失,苦主说见过你去他酒舍吃酒。” “酒舍店家是我朋友,若有什么误会便解开了,你將其女归还回去,我便当做什么事都未发生。” 李季疑惑的道:“皇孙殿下在说什么啊?在下不明白啊!” “在下是去城南喝过酒,也在城中城北都喝过,总不能什么事都赖上在下啊?可是对方想法子索要钱?这些个贱皮子最是如此,皇孙心善,勿要上当才是。” 刘进认真的盯著他,淡漠的道:“此事若闹到皇祖父面前,恐你也討不得好吧?” “若是无人知晓此事便罢了,可我既已知晓,若是再出什么事,你恐不好交代。” “你莫以为五叔受宠,你便可以为所欲为,大汉以法治天下,若真触了律法,后果如何,你好好掂量掂量。” “我说了,现在將人交出来,我將人带走,我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季脸上依旧带著阿諛的虚偽笑容,开口道:“皇孙殿下啊,可是其中有甚误会?” “在下真不知你在说什么。会不会是你口中的苦主在诬陷我?我大哥是將军、我外甥是王,我怎会无缘无故抓一名贱民之女?这不是侮辱我吗?” 刘进眉宇微蹙,淡漠的对左右道:“去府上搜一搜,各房间都仔细找一找。” “喏!” 李季听到此话,脸色顿时不悦,但还是按捺住性子,质问刘进道:“皇孙殿下,你非朝官,恐怕没权限搜查在下的府邸吧?” 刘进端著酒喝了一口,並未理会对方,居高临下的盯著他,一字一顿的道:“好话我说完了,既然你不愿交人,我只能如此。” “我告诉你,她若有事,我唯你是问。” 李季笑了笑,道:“皇孙殿下真的误会了,我是大汉的好民、良民,人人都这么说。” “嗯。” 刘进敷衍。 没过多久,太子宫几名奴僕走了过来,对刘进摇摇头。 李季笑道:“皇孙殿下,您看吧,我就说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至於你说的酒舍丟失那名女子,会不会是地痞流氓掳走了?” 李季缓缓起身,背著手道:“好了,皇孙殿下又是擅自搜查我的府邸,又是无故冤枉我的,我也不计较了。” “下次皇孙殿下若再来我府上,除非带兵过来,不然在下就不接待皇孙殿下了。” “请吧?” 刘进眉宇紧蹙,淡漠盯他一眼,背著手走出中厅。 他顿了顿,问左右道:“真没搜到?所有角落都搜过了?” 奴僕回道:“殿下,所有角落都仔细搜了,真的没找到人。” 刘进沉思了一下,离开李府的时候,吩咐道:“你们几个將这里盯紧点。” “隨我再去一趟李延年府上寻人。” “喏!” “殿下!” 不远处,几名奴僕快速飞奔而来,脸色有些不对劲。 “城南,城南酒舍那对老夫妻死了。” 刘进倏地一愣,惊愕的道:“什么叫死了?为什么死了?我不是才答应他们给他们找女儿了吗?” 奴僕咬牙切齿的道:“就在方才,他们,他们小女儿的尸体……嗯,裸露的被扔到了酒舍前,街坊邻居都看著了。” “老两口受不住这份压力,將小女儿的尸首拖到了后院,而后老两口齐齐吊死在了。” “京兆衙的人过去了。” 太子宫的奴僕说到这里,眼眶都有些红润,对方这做法实在太畜生了,人杀了就杀了,还用这种方式去侮辱报復对方! 这个时代的人,哪里能受得了这种侮辱,人死了还不放过,还要用这种方式去羞辱对方,这实在太狠毒了,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復那老两口! 刘进呼吸越来越粗重,双拳在袖笼內紧紧握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回眸,赫然发现李季在对自己阴惻惻的笑著,这是在挑衅! 第86章 我又要犯错了 李季篤定没有人能查到这些事,他也篤定他不会吃罪,即便官府去查,也不会有结果,他依旧可以逍遥法外! 他在激怒刘进,他方才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除非刘进带兵来李府,不然肯定进不去。 刘进若从太子宫调兵出来,便等同私自用兵,这是谋逆的大罪。 李季故意如此,他就是清楚明白告诉刘进,事是他做的,但没有人能將他绳之於法,更不会有任何人为了几个贱民做主。 因为这是大汉,贱民的命不值钱,可以肆意凌辱、屠杀。 他仅仅只是为了让我犯错,让太子宫犯错,他认为我城府很浅,少年衝动。 他要给太子宫最为沉重的一击,刘进若不带兵,不可能闯入李府,若是带兵前来,那太子宫彻底完蛋。 “是你自己所为,还是五叔的主意?” 刘进看著李季,十分冷静的开口。 李季笑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府邸的朱漆大门被关上,刘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回去吧。” 刘进翻身上了马匹。 太子宫奴僕们各个神色屈辱,有人高呼道:“殿下!我去和他拼命!” 刘进看他一眼,拍了拍他肩膀:“暂时还不需要你。” 仅仅这么个微小动作,不知让多少奴僕归心。那汉子眼眶红润,都是底层小民,双拳紧握,感慨命运的不公,这件事最后可能就如此不了了之。 以后这种事还会出现,源源不断的出现,就是在挑衅刘进的底线,逼著他犯错,只要他犯错,那么他刚立下的功勋,刚得到的青睞,全部都会付之一炬。 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如果选择隱忍,下一个会是谁?秋老爷子?刘进在外认识的所有人,都可能会是这种结果! 李府的朱漆大门已经关闭,府前两盏红灯笼,如同巨兽的眼睛一样,吞噬著一切黑暗和骯脏! “盯好这里。” “保证他在府上,我去去就来。” 没有太多废话,刘进留下数名太子宫奴僕,仅带著两名骑马离去。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太子宫,策马缓缓地来到了城南,来到了那一家熟悉的城南酒舍。 京兆衙的人將这里封锁,看热闹的小民也都散去。 奴僕前去告知身份,刘进这才背著手,缓缓地来到后院。 三具尸体整齐的躺在地上,身上被枯草盖住,那小娘的皮肤隱约裸露在外。 刘进眼神越来越狠厉,双拳握得越来越紧。 他不能衝动,他也不能去太子宫调兵,他能做的仅仅只是將这些事告诉他的皇祖父,然后皇祖父或派京兆尹或派廷尉前来调查……或者不会调查,毕竟只是几条小民的命。 京兆尹查不出证据,廷尉亦找不到证据,即便找到了,李季依旧可以从府上推出一两名奴僕来顶罪…… 刘进去酒楼內拿了三块麻布,给三具尸体盖好,亦给老两口老来得女的小娘留了最后的体面。 “阿耶,我好像又要犯错了。” 刘进低声呢喃了一句,背著手默默走出酒舍,对奴僕道:“给他们好生埋了吧。” 註定查不出什么了,也不需要查了。 刘进没有任何迟疑,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一趟太子宫,然后火速骑著宝马飞奔出城。 长安郊外。 京师北营。 刘进翻身下马,奴僕前去通稟,北营的最高统帅任安謁见了刘进。 “见过皇孙殿下。” 刘进嗯了一声,道:“我需要五十名老卒。” 北营使者任安忙道:“殿下,这不合规矩,可有陛下符节?” 刘进摇头道:“没有。” 任安道:“那不行。” “这个行不行?” 刘进將宝剑丟给他,这是他上次在宣室殿进献马器三件套后,汉武帝赏赐给他的,也是汉武帝的配剑,任安当然认识这柄大宛宝剑。 “只能调三十名老卒。”任安道,“殿下要做什么?” 刘进道:“你觉得三十兵能做什么?造反吗?” “吾不敢!” 刘进道:“我走了。” …… 一路无言,趁著长安城门关闭之前,刘进进了长安城,很快便抵达李季宅邸前。 他说去去就来,那就是去去就来,前后耽搁的时间不过一炷香。 刘进先找到奴僕,因为他不確定李季会不会离开。 他大致也知晓了李季的目的,就是刺激自己私自带兵去杀他,所以刘进担忧他趁著这个功夫离开府邸外出躲避。 奴僕告诉刘进,李季並未离开。 也不知对方是自信还是愚蠢,但结果总归是好的,他在府上就够了。 刘进微微頷首,看著身后三十名身经百战的老卒,开口道:“门破开后,任何人不得进出,拱卫好正门。” 刘进深吸一口气:“破门!” 为首的刀盾兵立刻前去破门,门被破开,四名长戟兵守在大门前。 刘进带著余下士卒朝前开路。 刀盾兵为首,而后弓箭兵,他们都配著武器,穿著盔甲,都是大汉的精兵。 喧囂的动静惊动了李府的侠客、部曲和幕僚,旋即几名侠客、部曲手持棍棒衝来。(汉朝的侠客定义和后世不同,类似贼寇) 他们还未呼喊,旋即就听到噗噗噗,一阵箭矢入肉声响起。 刀盾兵举盾防守,后方弓箭兵近距离搭弓射箭。 数名奴僕倒在血泊中。 又数名奴僕被刀盾兵乱刀砍死。 刘进来不及感慨大汉精兵的战斗力,此时李季震惊的出现在二院中厅前。 他眸子瞪的很大,有震惊,更多是惊喜和惊恐,惊喜於刘进终於带兵来了,私自调兵,罪莫大焉,他们的计划成功了。惊恐於他现在的处境,他还没来得及出府,震惊於刘进到来的速度如此之快,调兵的速度如此之迅速! “皇孙殿下,你调兵来我府邸,隨意杀人,这是要谋反吗?” 刘进手持长剑,长剑拖地,一步步朝李季走来,脸色冷峻,一字一顿的道:“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你不是想让我带兵来吗?” “我来了。” “你,你!” 李季一步步后退。 刘进嘆口气,淡淡的开口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总是做不到那么冷静。” “我知道你在算计我。” “我调太子宫的兵来,无疑是谋反,你们怕了?因为我才立了功,你们怕皇祖父重新將目光放到太子宫,所以你故意刺激我,引诱我犯错。” “上次你打算灌醉我,意图诬陷我强姦良家女子,也是如此,我那时就该杀了你的!” “你的目的都达到了,开心吗?” “城南老两口得罪你了吗?为什么要那样去侮辱他们?他们只有那一个女儿。” “他们老来得女,小娘温顺,她没得罪你吧?” “仅仅只是为了逼我犯错?就因为最近皇祖父对我改观?对太子宫改观?便如此迫不及待?” “我们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牵扯无辜的人啊?” 第87章 一剑封喉 李季渐渐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他后退两步,和刘进保持距离,指著他道:“你想干什么?!” “你私自调兵已是忤逆,若再做出出格的事,你想过后果吗?” 他真开始发自內心的开始恐惧了。 刘进嗤笑道:“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眼见刘进一步步逼近,李季彻底慌了,他不是没设想过刘进会调兵,他巴不得刘进调兵过来,他只是没想到刘进会来的这么迅速。 在刘进攻门那一刻,他就命人去找了刘屈氂,让刘屈氂调人前来,防止意外发生。 为什么刘屈氂那边还没动静?为何还没有任何人来府邸?人呢?! 李季忙不迭道:“刘进!皇孙殿下,你,你別衝动,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今日之举已不妥了,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为你父亲想一想,陛下若知晓你私自调兵过来,你让太子如何自处……” “你,你別再靠近我!” …… “破门!” 李府外,京兆尹赵伦开口下令。 看守府邸的四名长戟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这群衙役还没本事在他们手上破开大门。 “本官京兆尹赵伦!” “本官不管你们在做什么,门给本官打开,你们想过后果?你们在长安敢如此,是要忤逆造反?” 几名看守的长戟兵也只是刘进临时调过来的,不是刘进心腹,怎可能冒造反的风险? 上面的爭斗如何他们不管,但若是里面真出事,他们可能真要没命。 门扉被打开。 赵伦火速朝二进而去。 此时刘进已经逼近到李季不到五步,若非李季绕著柱子逃跑,已被刘进抓住。 不过很快,他不动了,脸上逐渐开始浮现笑容。 “是我做的。” 李季用只有刘进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可谁知道呢?” “今天你完了,你们太子宫也完了,皇孙殿下。” “住手!” 京兆尹赵伦指著刘进,厉声高呼道:“汝何故行凶,汝是何人?” 刘进回首看著他。 士卒急忙道:“皇长孙殿下。” 京兆尹赵伦一愣,如何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皇孙,刘屈氂只说李府有人行刺,也没说是皇长孙啊! 於是他换了一副姿態,劝说道:“皇孙殿下!私自调兵本就有谋逆之嫌,切勿要一错再错。” “李季若有罪,京兆尹自会调查清楚明白,加以判处,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如此衝动,速速放下长剑。” “你贏了。”刘进嘆口气,看著李季,“你走吧,我本也只是嚇一嚇你,总不能真杀了你,瞧你方才的样子,废物!” “呵呵,您儘管骂,嗯,皇孙殿下果然还是理智的。” 李季笑了笑,背著手和刘进擦肩而过。 噗嗤! 刘进速度很快,一只手抓住他的束髮,另一只手挥剑,乾净利索给抹了脖子。 李季瞪大眼珠,不敢置信的扭头,目光涣散的看著刘进,眸中带著疑惑、愤怒、惊恐和……不甘! “总算抓到你了。”刘进冲他笑了一下,“你开心吗?你们的目的达到了。” 京兆尹看著这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麵皮狠狠抽搐。 “给,给他抓住!” “押入京兆尹牢狱!” 刘进对还在发愣的士卒道:“你们差事结束了,回去吧,事情我担著,和你们无关。” 然后他提著剑朝赵伦走来,对他嗤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抓我?押我入京兆尹?你够格吗?” 他將大宛宝剑递给太子宫奴僕,道:“去未央宫,將剑还给皇祖父。” 在京兆尹眾目睽睽下,刘进离开李府,翻身上了马匹,直奔太子宫。 …… “阿耶。” “你身上怎么这么脏,快去洗一洗,哎呀,你抓我干什么,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干什么去了?” 刘进抓著刘据的双肩,郑重的道:“阿耶!” “长乐宫大卫士长张风是你的人,那日我遇刺是故意为之,我就是为了將他提拔到长乐宫大卫士长。” 刘据愣了一下。 “你听我说,听我说阿耶,不要怕,不要担忧。” “你找个机会要叮嘱他,控制好长乐宫所有兵马。”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些人都能为你所用,若真无法登基,下场亦是死,何不和祖父光明正大的比一场?” “我给你留好了人脉,但现在肯定还不是时机,你要懂得隱忍,时机你一定会把握,我从来都相信我的父亲。” 刘据呆住了,消息太多,他实在难以消化,但还是当即开口道:“进儿,你胡说什么!” “真到那个时候,也是我父子一同上场!” 刘进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擦了擦刘据的眼泪:“阿耶,我未必能到那个时候。” “我杀了昌邑王的小舅,嗯,李季。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用祖父赐给我的宝剑去郊外调了三十名士卒。” “我不知下场会如何,所有事我一个人担著,不会牵扯到太子宫。” “或许这次之后,太子宫的所有优势都没啦。” “阿耶可能又要受到冷落啦,不要紧,都不要紧,等那一天,阿耶你一定要成功,我相信你,永远相信你!” 刘据呆了许久,眼泪不自觉的落下,“傻孩子。” “没有你,阿耶还去爭什么呢?阿耶连儿子都保不住,哪还有脸当皇帝呢?阿耶以高祖弃子而耻,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乖乖在太子宫待著。” 他擦了擦眼泪,微微拍了拍刘进的肩膀,他没有问刘进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只知道刘进是他的儿子,这足够了。 而后,太子刘据神色一变,厉声对左右道:“看住皇长孙!” “太子宫所有兵马戒备!” “谁敢来孤太子宫要人,给孤格杀勿论!” 他缓缓整理好衣袍,只是看到双肩上的血渍,依旧不自觉的蹙眉。 刘据缓缓转身,扬声道:“隨孤,去!未!央!宫!” 夜色中,刘据黑色长衫飞舞,转身那一刻,气盖千云,豪气万丈,帅得一塌糊涂! 第88章 见圣 今夜註定不平静。 右向史刘屈氂府邸。 刘屈氂没有入睡,跪坐在书房內,心不在焉的看著书籍,时不时抬头看著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很快传来。一名奴僕轻轻敲响了门扉,“老爷,出事了。” 刘屈氂淡定的问道:“什么事?” “方才京兆尹来人通稟了一句话,太子带兵去了李季府邸。” 刘屈氂猛地站起来,问道:“李季死了吗?” “死了。” 刘屈氂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你下去吧。” “喏。” 待他走后,刘屈氂背著手,抬头望著夜空繁星,低声连连道:“好,好啊!” 他完全可以派人去一趟郊外京营问问情况,因为刘进在傍晚离开李府的时候,他就派人看著刘进一举一动。 他也可以阻止李季的死亡。 只要刘进动兵那一刻,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实际他和李季、李延年商討的计划也是如此。 但他没有阻止李季的死亡,他不准刘髆有一点点后退,这条大船,刘髆最后可以平安著陆,即便失败了也没事。 可他不行。 一旦失败了,他必死无疑。 所以他必须要让刘髆坚定的站在太子宫的对立面,坚定的去爭取那个位置。 刘髆可以放弃,也可以继续和太子宫兄友弟恭,若真那样,他刘屈氂怎么办?太子不能背负杀弟的恶名,但却可以杀他。 所以当计划敲定那一刻,刘屈氂稍稍修改了计划,那就是刘进要私自调兵,李季也要被杀。 现在所有计划都达成了,刘屈氂悬著的一颗心终於放了下来。 刘进在蓝田立下的功,將会全部因为私自调兵和谋杀李季全部消失殆尽。 最坏的结果便是老爷子直接给刘进依法处置,但这显然不太可能。 太子刘据宠爱自己的儿子,最好他们父子能起衝突,然后刘据起兵…… 刘屈氂背著手想了很多,然后很快换了衣衫,对外道:“备马,我要去协律都尉李延年府邸。” “喏!” …… 李延年府邸。 今晚李延年很早就睡了,明日一早他的三弟要早早来他府上躲避,按照他们的计划,明日刘进可能会对李季进行报復,李季不能坐以待毙。 “老爷。” 奴僕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李延年,李延年有嗜睡的习惯,若是没睡好极其容易衝动易怒。 “混帐!” “碰!” 他拿著陶瓶,朝奴僕头上猛地砸了下去,怒吼道:“谁让你打扰我休息?” 奴僕捂著头颅,战战兢兢的道:“刘向史来了,让我务必叫醒你。” 李延年有些疑惑,为什么刘屈氂来这么早?不应该明早才过来? 他有些不解,道:“带他去中厅,我马上过去。” 没过多时,李延年睡眼惺忪的来到中厅,快速来到刘屈氂面前,问道:“刘向史,怎么了?” “为何深夜造访?” 刘屈氂一脸哀慟,悲愤的道:“李,李季……被那小孽畜,杀了!” 轰! 李延年差点没站稳,脸色渐渐变得狠厉起来,“小畜生!我要他偿命!” “来人!来人!” “去太子宫!去太子宫!” 刘屈氂赶紧拉住李延年:“李兄,李兄莫要衝动!” “冷静,冷静点啊。” 刘屈氂看著他,问道:“去太子宫做什么?你过去要人吗?你此番去了,不是用我们对付那小孽障的方法,对付你自己了吗?” 他就差直说你配去太子宫吗?谁会理你?擅闯太子宫,人家给你刺死你也说不出理来。 李延年双拳紧握,浑身战慄,眼眶通红,咬牙怒吼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就这么一个亲弟弟!” “我答应大哥,也答应三妹要照顾好老么的!” “他就算再不济,他也是我亲兄弟啊!被杀了,就那么被杀了!” “你,你不是说会派人过去看著他的吗?为什么会如此?!” 刘屈氂道:“我派人去了,京兆尹的人过去了啊,他当著京兆尹的面杀的人。” “李兄,当务之急,得让髆儿快些去陛下那边说明事情缘由,请求陛下处置刘进啊。” 李延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朝长信宫而去。 …… 长信宫。 “死了?!” “咳咳咳!”刘髆重重开始咳嗽起来,脸上瞬间涌出病態的潮红。 “刘进这个畜生!” 李延年怒道:“髆儿,现在是机会,他调私兵,杀汝舅,杀吾弟,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你速去找陛下,定要將此孽畜绳之以法!” 刘髆怒容满面,脸色狰狞,已顾不得悲伤小舅之死,厉声道:“我这就去未央宫!” “好!” …… 未央宫,灯火通明,暴胜之刚从宣室殿离开。 汉武帝眯著眼,脸色玩味,又看了一眼案牘旁边的大宛宝剑,笑了一下。 屁大点事,杀个人而已,他不愤怒於刘进杀人,而兴奋於刘进敢杀人,敢作敢当,没有推卸任何责任。 一个真正的男人,做事就该如此,既考虑了后果,那就该有担当后果的勇气! 他没有牵扯太子宫,没有牵连京营士卒,所有事他一肩扛起,这才是汉武帝欣赏的男儿郎,才是能扛起大汉朝前迈步的男人! 若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杀了人后畏首畏尾,躲在后面,让父亲、祖父替他收尾,才会被汉武帝所不耻! 不过欣赏归欣赏,私自调兵,愤然杀人都是不爭的事实。 汉武帝揉了揉额头,该怎么才能將此事给圆过去,又不至让外人在背后议论呢? 大汉一直標榜以法治国,虽说这种事对小民具有普適性,对贵族不適合。 可他调兵是事实,这等同於谋逆,这才是汉武帝真正需要考虑的。 …… 刘据快速迈步进入未央宫,在他刚进入未央宫的时候,刘髆也怒火中烧的走来,见到刘据后,怒火更甚,怒道:“滚开!” 刘据沉默,毕竟刘进杀了他的舅舅,他能理解。 “你生的畜生!” 刘据再次沉默,然后扬起手,狠狠的扇了下去! “你再说一遍?” 刘据目光寒冷,“我让你说!” “你敢打我?” 啪! 刘据扬手又是一巴掌:“我是你兄长,教育你你又能如何?” 第89章 入狱 宣室殿。 刘髆憋著一肚子火抵达大殿。 刘进不卑不亢站在大殿上。 汉武帝一脸玩味的盯著两人,又將目光看向刘髆的脸上,问刘据道:“你打他了?” 刘据躬身道:“回父皇,兄长教育弟弟,无可厚非。” 汉武帝颇为意外的看他一眼,自己这个大儿子,一直都温文尔雅心存仁厚,没想到居然也会动手了。 看来刘进说的不错,朕这些年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少了。 刘髆压著怒火,跪地叩首,对汉武帝道:“父皇,请替儿臣做主!” “皇长孙私自调了京外北营的兵卒,率兵进入长安,直奔儿臣小舅府邸,当著京兆尹的面,杀了儿臣小舅,请父皇做主!” 刘髆知道,自己舅舅的死不足以给刘进致命一击,率兵进入长安,私闯府邸杀人,这才是重点。 “朕知道了。” 汉武帝淡淡的开口,又问刘据道:“刘进又在何处?” 刘据拱手道:“回父皇,此事定有冤屈,儿臣会儘快將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父皇一个交代。” 汉武帝蹙眉问道:“朕问你,他在何处?” 刘据直视汉武帝,平静的道:“在太子宫。” 汉武帝又问道:“那么你说你要查个水落石出,你是廷尉?还是御史大夫?还是说你自己能做主,越过朕驱使廷尉和御史大夫去查案?” 刘据忙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汉武帝继续问道:“你说要给朕一个交代?朕需要什么交代?死的是你五弟的么舅,你该给他一个交代。” 刘髆啜泣道:“父皇,儿臣么舅死的冤啊!” 汉武帝盯著他,开口道:“你起来吧,朕会替你做主。” 刘髆心里鬆了一口气,赶忙站起。 不过汉武帝紧接著问道:“刘进又为什么要去杀你的舅舅?他们有什么恩怨?亦或者说你舅舅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刘进去杀了他?” 刘髆心中一咯噔,父皇三言两语就把重点给抹过去了,他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个,可不知为什么,怎么说著说著,就变成了他要来给他舅舅的死做主了? 重点不应该是刘进私自调兵吗? “来人。” 汉武帝对外开口:“去召廷尉郭居,传朕的令,让他立刻去太子宫逮捕皇长孙入廷尉狱。” 刘据猛地起身,“父皇!” 汉武帝冷漠的盯著他,怒吼道:“给朕跪下!” 刘据不敢造次,撩袍跪地,愤愤开口,不过却被汉武帝抢先。 “你不是一直標榜大汉以法治天下吗?你的儿子犯罪却可以逍遥法外,別人的儿子犯罪就要以命抵命,大汉的律法威严何在?” “是非曲直,廷尉会调查清楚。” 仿佛怕自己这个好太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汉武帝不得不再次开口提醒他。 “都回去吧。” 汉武帝挥了挥手。 “父皇!”刘据咬咬牙,“以命抵命,儿臣愿替刘进抵命。” 汉武帝背著手,回首盯著刘据看了一眼,嗤笑道:“独你父子情深,你放心,需要的时候朕会让你满意。” “现在可不可以回去呢?” 刘据起身,咬牙道:“儿臣告退。” 等他离去后,汉武帝脸颊狠狠抽搐,然后对外道:“去调羽林卫,分別將长信宫和太子宫给围住,不准任何人进出。” “再召郭居、上官桀、桑弘羊过来。” “喏!” …… 廷尉府。 夜渐渐地深了。 刘进安静的坐在榻上,很奇怪,虽然他入狱了,但他的房间却和別人的不同,不仅乾净整洁,甚至狱卒还会送来一些酒水、冰块。 外面的脚步声响起,映入眼帘的是他的老师令狐茂。 老头眼眶还带著血丝,显然是入睡后醒来没多久。 “糊涂!糊涂!” 令狐茂背著手,愤怒的对刘进开口:“为何如此糊涂!” “做事为何如此衝动?才立点功劳,便不可一世,目中无人了吗?年纪轻轻,如此爭勇好狠,易亡也!” “师如父,是吾未教导好你,汝之错,错在为师,汝好好待著,吾入宫去!” “以后没有为师,休要再给吾惹麻烦,收起你的狠劲!” 刘进看著他,问道:“老师你做什么去?” 令狐茂道:“律法说杀人偿命,子命父偿,师如父,吾是汝师,便是汝父。” “我没教导好你,你犯的错,责任在我,只希望你下次勿要如此衝动。” 没那么多感性的话说,壶关三老这是要去用命换命。 刘进叫住了他,郑重的道:“老师,你说年纪轻轻,如此爭勇好狠,易亡也。” “还记得我初次见你给你的画吗?” 令狐茂一愣。 刘进认真的道:“怯慑而弱守,蚤见而心柔懦,知有谓可,断而弗敢行者,可亡也。” “见大利而不趋,闻祸端而不备,浅薄於爭守之事,而务以仁义自饰者,可亡也。” “缓心而无成,柔茹而寡断,好恶无决而无所定立者,可亡也!” “李季杀女,而將其尸体裸露送於父母前。胆小怕事,发现端倪不敢解决,不敢实施,我可亡乎?” 令狐茂一愣。 刘进继续开口道:“我见如此之事,若不做任何反击,空谈仁义,粉饰国家太平,我可亡乎?” “办事迟疑,软弱怯懦而优柔寡断,好坏是非不分,我可亡乎?” 三答三问,让令狐茂愣在原地许久许久。 此时他才明白刘进为何愤而杀李季,旋即面色也变得无比凝重:“当杀也!汝无错!” “那你还在这作甚?” 牢狱外,石德击掌高喝:“皇孙做事痛快爽利!吾家有女,可欲娶否?哈哈!” 显然石德已经来了很久,一番话稍稍將沉重气氛拉了回来。 他欣赏的看著刘进,我只敢暗中揍他一顿,你小子比我狠,竟直接宰了他,好生畅快! 他面色一变,对令狐茂道:“你在读书人心中有威望,老夫亦认识许多读书人。” “那么现在我们还在此做什么?是否也该出去做点事了?” 令狐茂眯著眼,“懂了,走。”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让天下人都知晓,该不该杀,能不能杀,天下自有公道! 虽然大汉以法治天下,但自古以来中国的律法还讲究另外两个字“人情”,法律不外乎人情就是这个道理。 第90章 大殿论罪 没有人觉得刘进衝动,或许他可以选择漠视,选择冷静,选择隱忍,毕竟为了一两个小民的生死,而让政治对手有攻击太子宫的可能,这实在太愚蠢了。 可换个角度说,如果太子宫的人连此事都能选择隱忍漠视,那么这些大儒,谁还能忠心於他们呢? …… 夜深了,汉武帝再次召见了绣衣使暴胜之。 “在李延年府上安插几个人。” “有几件事你去办一下。” 汉武帝过坐在案牘前,右手一直在抚摸著铜桃,语调清晰不带情感的对暴胜之交代。 暴胜之虽俯著首,但从他脸上还是看出了一抹胆寒和吃惊。 “遵旨!” 汉武帝挥了挥手,对暴胜之道:“去吧。” “陛下,还有一件事。” “嗯。” 暴胜之將刘进在廷尉牢狱內对令狐茂和石德说的话事无巨细告知汉武帝,汉武帝笑了笑,又道:“那你就去李季府上抓人证吧,朕相信他所言都是真的。” “审出来证据交给廷尉郭居。” “喏!” 汉武帝挥了挥衣袖,暴胜之后退离开宣室殿。 他背著手来到宣室殿外,天空繁星点点,偶有风拂过衣衫,衣袂飘飘,颇有几分神仙模样。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要不是还需要李广利在北疆,何至於要费点心思。”汉武帝嘴角微扬,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只是他玩砸了一件事,他没想到李季会杀了城南那两老人的女儿。 想到这里,他不由缓缓闭上了眼。 “陛下,夜深了,该歇著了。”苏文在身后小心翼翼开口。 “嗯。” …… 第二日一早,太阳一如往日一样升起,今日註定不平静。 先是长安大街小巷都开始盛传皇长孙刘进替民做主,不顾律法,除暴安良的事跡。 经过读书人的一番润色,皇长孙刘进在民间的形象越来越高大起来。 在读书人眼中,刘进做这种事,很显然符合儒家道德標准,符合公羊家睚眥必报的性子。 至於小民最能感同身受,没有理由不支持刘进。 令狐茂和石德到底还是有能量的,虽然他们不能主宰朝堂,但能主宰舆论,这就是麾下拥有大儒崇高之人的最大利处。 就目前这些舆论而言,刘进杀李季已经不算大问题了。 唯一还需要解决的便是刘进私自调兵的罪名。 …… 建章宫朝会才开启,刘屈氂便出列朗声高呼,请求陛下立刻亲审皇长孙刘进! 从昨夜到现在,能站在建章宫的官吏,几乎都该知道了刘进调兵杀人之事。 没有人会关心几个小民的死,怎么死法。 也不会有人关心李季的死。 他们只想窥探汉武帝对太子宫的態度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前不久皇长孙蓝田立功,汉武帝对太子宫的赏赐不可谓不大,这让许多中立派已经开始暗中倒向太子宫。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汉武帝怎么处理刘进至关重要。 当刘屈氂开口之后,汉武帝面色冷峻,厉声质问廷尉郭居:“此案是否查明缘由?” 郭居出列,拱手道:“回陛下,案件不复杂,已然明了。” 昨夜郭居一夜都在廷尉府,绣衣那边已经將李府人证给送到了廷尉府。 他將事情的真相全部还原,此时在大殿事无巨细全部说出。 汉武帝重重哼了一声:“即便事有缘由,他难道不能將事稟告廷尉府?私自杀人,该当何罪?” “你们都说说该如何判!” “该杀就杀,该流放就流放,北疆还少人充军,该將他充军便充军就是!” 汉武帝言毕,大殿一片安静,谁也不敢隨意表露想法。 倒是桑弘羊出列开口道:“陛下,今日微臣来上朝之前,听著长安大街小巷对此事议论纷纷。” “臣尝听闻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小民之声也不可不听啊!” “秦二世而亡,亦无不因失其民心也,臣恳请陛下以此为鑑。” 这位汉武帝身边的財政官在汉武帝心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些话他可以说,但其他人却不敢隨便开口。 汉武帝又將目光投向廷尉郭居,问道:“你有什么判决意见。” 郭居沉思片刻,道:“回陛下,臣以为事出有因,虽皇长孙杀人为实,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恳请陛下轻叛,好平息民间声音。” 汉武帝微微頷首。 “陛下!” 御史大夫杜周此时出列:“郭廷尉和桑大卿固然在理,可皇长孙毕竟私自调兵为实。” “私自调兵入长安,此乃谋逆之大罪。” 公孙贺此时也出列开口,他问杜周道:“敢问皇长孙为何能调得动北营军?” 杜周一愣。 是啊,他为什么能调得动北营的军队?而且就那么大摇大摆的入京了? 只有一种解释,他得到汉武帝的受命,或得到汉武帝的符节印信? 桑弘羊出列道:“这个本官来解释吧,此前皇长孙立下奇功,陛下曾赏赐过皇长孙贴身配剑,北营认得此配剑,那么就能解释为何他能调动三十名兵卒並且进入长安。” “换言之,此命令等同出自陛下,也就和谋逆並无干係了。” 汉武帝冷冷地道:“朕赏赐给他的宝剑,便是朕的错了?!” “依你们的意思,他倒是无罪了?朕还要给他无罪释放了?” 郭居赶忙改口道:“臣不是这个意思,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死罪可免活罪亦难逃。” “但念皇长孙於蓝田立下大功,可抵一部分罪责,臣窃以为,当收回皇长孙一切赏赐,禁其十日以正国法!” 汉武帝重重哼了一声,又盯著杜周和刘屈氂道:“你们说!该如何处理?!” 杜周和刘屈氂愣了一会儿,真要治他杀人的罪,民间舆论那一关他们过不去,要是被传出去,他们能被口水淹没。 要治他私自调兵,那无疑不是在质疑汉武帝的佩剑没有调兵的权力,质疑天子的合法性? 两人一脸为难,半响也不知该说什么。 第91章 变故再升 椒房殿。 刘据面色狠厉,扬声道:“若进儿真被判处有罪,我大不了和他拼了!” “大汉能有今日之成就,父皇能有今日之威望,莫不因为舅舅和表兄,待舅舅和表兄死后,他便將卫家弃之如敝履,再未来椒房殿一次。” “他忘恩负义,若真处理了刘进,我立刻带兵去未央宫!” 卫子夫认真的盯著她的儿子,脸色冷淡道:“你不如你的儿子。” “他虽然做事粗糙了一点,但他也知道现在无法和你父亲抗衡,他也知道暗中布局。” “你带兵去未央宫?呵呵,你以什么名义起兵?谋反?自古谁家谋反能成者?” “这些话怎么会出自你的口?” 卫子夫一脸失望,“若真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亦会支持你,可到那个时候了吗?” “日后休要说这些话。” 刘据急道:“阿母,可进儿被押入廷尉狱了啊,父皇亲自下的令!” 卫子夫道:“他犯了罪,当然要被押入牢狱?” “你是不是傻?” “你父皇在给你台阶下你不清楚吗?” “若他昨夜真要判处刘进的罪,何必將刘进私自调兵的问题转移到了李季之死上?” “你想过吗?” 刘据陷入沉默,仔细回想昨夜他在宣室殿的一切,不由缓缓地低下了头。 父皇什么意思?在袒护进儿? “你先回去太子宫,若他真要判处进儿,我自会去找他理论。” “事情还没尘埃落定,你何至如此衝动?日后你做事也该沉得住,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说衝动的话,做衝动的事。” 刘据对卫子夫是发自內心的敬重,他轻轻点头,一副犯了错的孩子模样,道:“阿母,我知晓了。” “回去吧。” “嗯。” 看著刘据离开的背影,卫子夫微微嘆口气。 傻孩子,你父亲已经派羽林包围了太子宫,你这时来找我,你让他怎么想? 你还是太稚嫩了啊。 …… 刘据刚回到太子宫,赫然发现羽林已经撤离出去了。 在他强硬衝破羽林离开太子宫之前,羽林还在这儿。 刘据不由有些疑惑。 等他进入太子宫,便见到公孙贺已在此等候,他面带喜色,对刘据道:“太子,事情解决了!” “进儿仅仅被判十日牢狱。” “陛下没有继续追究。” 公孙贺將今日建章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刘据,刘据顿时面露喜色。 他深吸一口气,悬著的心终於放了下来。 “姨夫,谢谢你。” 若没有公孙贺在朝堂,刘据不知还有谁能为刘进说话。 不过公孙贺却摇摇头:“此事和我並无关係。” “你当谢谢令狐茂和石德,民间的声音是他们带头髮起的。”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我总觉得桑弘羊好像偏向我们?” 今天在朝堂,若非桑弘羊开口袒护,事情也不会出现转机。 “不过刘进之前立的功勋全部被剥夺回去了。” “老爷子的態度很奇怪,看上去秉公处置,但似乎又偏向刘进,然而收回刘进所有功劳,又会让外面的臣僚有別的想法。” 刘据若有所思,不过总之刘进安全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加重要。 …… 长信宫。 刘屈氂嘆口气,对刘髆道:“髆儿,节哀吧。” “將李季兄的尸首好好安葬吧,日后再徐徐图之。” 刘髆紧紧咬著牙关:“刘叔,你说……我还有机会吗?” “父皇此举,分明就是在偏袒刘进。” “他在外和刘进相处融洽,这么重的情感,又如何不偏袒他?” 刘屈氂摇头道:“髆儿,你不要这么想,若陛下真確定了太子宫那边,为何不对他公开自己身份,好光明正大让他去未央宫?” “他的態度还不坚定,我们当然还有机会,还有,陛下离不开你的大舅,大汉也需要贰师將军。” “陛下毕竟没表达太多態度,外廷依旧有很多我们的人,你千万不要有任何动摇。” “李兄……不能这么白白死了。” 刘髆双拳紧握:“嗯!” 看著刘屈氂离去的背影,刘髆那修长的指甲侵入了血肉之中。 “混蛋!” “你明明可以救下我小舅的!” “你这个混蛋!本王若登基,第一个便活剐了你!” …… 太子宫。 当石德和令狐茂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刘据带著史良娣郑重的对这两名大儒行礼感谢。 石德和令狐茂侧开身子。 “殿下不可如此!” 刘据道:“多谢两位先生。” “勿要如此。”令狐茂开口,“吾等隨太子一同去廷尉狱看看皇孙,將结果告知於他。” “嗯。” 儘管史良娣也想去看看,但也知道这些男人的事她不能插手,於是自觉的安心在太子宫等候。 很快刘据三人便抵达廷尉狱。 廷尉郭居没有告知刘进这份喜讯,他故意將这份喜讯留给太子刘据。 刘据听闻后,不由拱手道:“多谢郭廷尉了。” “客气。”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牢狱內。 將外面的消息全部告知刘进后,刘进颇为意外,又郑重给令狐茂和石德行礼,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奔波的父亲,一切情感都在不言中。 “好啦。”刘据露出久违的笑容,“你且在这委屈十日吧。” “臭小子,下次莫要再惹事端了,有什么事和我商量再去做,害怕连累我?我是你老子,怕你连累吗?!” 刘进笑容满面,道:“好!下次一定和阿耶商量。” “你还想有下次?你娘担忧坏了!” “成了,有什么需要,就和廷尉说,我一会去会会他。” “好。” …… 事情好似告一段落,刘进无聊的在廷尉狱待了九日。 第十日这一天,长安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 郊外。 李延年跪在李季的墓前,眼泪婆娑:“你这蠢货,蠢货啊!” “我不该让你参与的,不该的!” “我害了你,阿兄害了你!你寻日在外横行霸道,又怎会知晓这其中凶险!” “阿妹,我没照顾好他,二哥没照顾好他。” 李延年伤心欲绝,在雨中独自哭泣。 今日他央人將李季的死讯送了出去,打算告知北疆的大哥贰师將军李广利。 然而传信的奴僕才到长安城门,就被拦住了。信件被打开查阅后,长安守城士卒面色顿变,立刻扣下了李延年的奴僕,以最快速度朝未央宫飞奔而去! 第92章 冤枉 李延年跪在雨中,眼神狠厉,他弟弟的死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算了! …… 未央宫,一名守城士戍长骑著马匹,快速朝未央宫飞奔。 抵达未央宫外后,他將信件交给未央宫士卒。 水衡都尉江充今日负责巡视未央宫城门,纠察违法乱纪之事。 得知有重要信件需儘快交给汉武帝,他立刻拿著信件火速去了宣室殿覲见汉武帝。 江充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 周礼从未规定过臣子见君需要五体投地,但江充不同,为了表达对汉武帝极致的尊敬,他每次见到汉武帝都会行如此大礼,比对自己的父亲还要尊重。 江充本名江齐,他的妹妹擅操琴歌舞,嫁给赵王太子刘丹,成为赵王刘彭祖座上客。 而赵太子刘丹更非好人,不仅与自己同袍姐姐通姦,还与赵王刘彭祖嬪妃有染,因为赵王多次召见江充,於是刘丹怀疑他將这些事告知了刘彭祖,旋抓住了江充父母,准备威胁杀掉江充。 江充早察觉,带著妹妹一同逃到长安,躲过一劫,並且將赵国境內太子丹的所有事告知汉武帝,汉武帝遂废太子丹。 而江充真正发跡,还是在他出使匈奴后归来,汉武帝欣赏他的勇气和应变能力,於是升其为直指绣衣使,期间他又分別弹劾馆陶公主和太子刘据的家奴违法乱纪,长安更是一半权贵都被他弹劾、诬陷,最终这些人迫不得已上交上千万的罚金,这些权贵贵族才逃过一劫。 自此后,汉武帝对他更加信任满意,又升其为水衡都尉,职责重大,不仅掌控財政,还有一部分绣衣的职能。 “微臣参见陛下!” 汉武帝微微頷首,道:“免礼。” “稟陛下,长安城门卫戍送来一封加急信简,拦截了协律都尉李延年送去外面的一封书简。” 汉武帝饶有兴致:“这有什么好拦截的?他的弟弟死了,他送丧去给贰师將军並无不妥。” “嗯。” 顿了顿,汉武帝才开口道:“你读给朕听吧,朕就不看了。” “喏。” 江充將信件打开,诵读道:“王弟旦鉴,今吾子深陷牢狱,陛下昏聵,是非不分,意废我之心与日具现,豺狼当道,非血刃不能破局。” “今有三策,吾欲於长安兴兵戈,长乐宫卫士皆被我控。匈奴部已与我达成协议牵制边军。” “吾意欲今秋与长安起兵,若事成,共分天下,若不成,我与长安牵制京兵,汝顷刻携燕兵入京。”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追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靠谱 】 “兄据书,阅后焚。” 江充读完,整个人呆怔了许久,心中大喜,急忙躬身道:“陛下!太子与燕王意图谋反!” 汉武帝冷冷的盯著他。 江充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改口:“斜律都尉李延年意图诬陷太子和燕王谋反!” “陛下!此獠心思歹毒,臣请立刻缉拿李延年!” 汉武帝怒火中烧,脸色阴鬱,怒喝道:“朕对他推心置腹,何因其弟被皇孙杀害,便如此心胸狭隘,意欲制人伦悲剧?此獠用心歹毒,罪不可赦,给朕立刻將他缉拿廷尉牢狱,不准任何人探监,等候发落!” “喏!” “去召诸臣来此见朕,书简留下,立刻!马上!快去!” 汉武帝站起身,咆哮著怒吼,脸色扭曲,似要吃人一般。 江充还未见过汉武帝发过如此雷霆大怒,赶忙道:“微臣遵旨!” …… 刘进今天被提前释放了出来。 长安下了一场延绵的雨,让夏暑稍解,廷尉右监给刘进送来一把伞,恭送皇孙离去。 刘进撑著雨伞,打算先去太子宫报平安,只是奇怪的是,他才走出廷尉府,便看到廷尉郭居急促离开府衙,直奔未央宫而去。 “发生何事?” 刘进找到一名廷尉府官询问。 “回皇孙殿下,陛下在未央宫雷霆大怒,诸臣皆被召去未央宫。” 又发生什么事了?刘进一脸狐疑,撑著雨伞加快了回太子宫的步伐。 刘据和石德正在凉亭內做学问,看到刘进,不由惊诧万分:“进儿?你不是明日才出狱?” 刘进道:“皇祖父提前给我放出来了。” “太好啦!” “父亲,未央宫又发生了什么事?听闻皇祖父在未央宫发了大怒。” 刘据狐疑道:“有这回事?我不知道啊。” 他不由惴惴不安起来,前不久刘进才杀了李季,谁知道此时未央宫发生的事会不会和刘进有关係? 石德安慰道:“殿下勿要紧张,且安心等著便是。” “嗯。” 刘据心事重重頷首,似乎想到什么,赶紧道:“进儿!我忘了!” “阿耶?”刘进道,“什么事?” “你快去洗漱。” 刘进:“……” “好吧。” 刘进不得不去洗了澡,换了衣衫出来,又问太子宫奴僕道:“这些日子秋老爷子有没有让煤场那边来传话找我?” 奴僕道:“来了一次,不过奴告诉他说殿下最近有些事,忙完了便去找他,又与他说殿下平安,让其勿要掛念。” 刘进这才安心,许久没有去找老爷子,恐怕老头儿著急坏了吧。 …… 郊外。 李季是没资格陪葬李夫人的,只能在李氏族人田地里立坟埋葬。 李延年拜祭了李季,此时已经屈辱的回到了横门大街的府邸。 这两日他没怎么睡好,才回来,便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府的门扉被打开,奴僕告诉江充道:“我们家老爷睡觉时不喜人叨扰,要么等他睡醒了再说?” 江充嗤笑道:“他这么喜欢睡觉,马上会让他睡一辈子的。” 砰! 江充眼神示意旁边的兵卒,兵卒一脚踹开了李延年寢房。 李延年被巨大的响声惊动,一脸慍怒的起来,刚要发作,然后便看到江充背著手玩味的盯著自己,他强压著怒火,问江充道:“江兄这是做什么?” 江充微笑道:“李兄今日可是命人送了信件出长安?” 李延年不明所以,点头道:“是。” “好,好!你这没卵子的货,比一些有卵子的还要有担当,敢作敢为,江某欣赏你!” 江充面色一沉,指著李延年,厉声道:“给他拿下,立刻送去廷尉狱!” 第93章 我要见陛下 宣室殿。 群臣面色各异,当这份竹简內容被传阅之后,整个大殿的气氛为之一变。 公孙贺是丞相,但他没有急於开口,也没有做任何表態,他在等汉武帝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水衡都尉江充抵达宣室殿,拱手行礼道:“启奏陛下,李延年亲自承认命人送信,隨微臣去的士卒皆可作证。” 汉武帝面色越来越慍怒,目眥欲裂,扬声笑道:“好,好啊!” 他目光阴沉,盯著眾人,最后目光落在郭居身上,问道:“你是廷尉,此事你怎么看?” 郭居早就在思忖,已经想好答案,拱手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李延年因为其弟的死亡,怨恨太子和皇孙,於是命人送此信件於燕王。” “若此信件抵达燕国,燕王看后定会上呈给陛下,所谓借刀杀人,无外如是。” 刘屈氂立刻出列反驳道:“燕王难道不会查阅送信人身份?他若是知晓送信人不是太子宫,难道还不知有人陷害他?这种愚蠢的栽赃陷害,李延年会如此做吗?这里定有猫腻!” “请陛下明鑑,勿要冤枉好人。” 李季可以死,因为刘屈氂需要將刘髆牢牢绑定在反太子的这条船上;但李延年不能再出事了,刘屈氂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延年也出事。刘髆聪慧,恐怕已经想明白李季的死有自己推波助澜在。 现在只有救下李延年,才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好让刘髆知道自己的能量。 当他知道此事后,就一直在暗中分析,最后得出来的结果便是……太子宫的反击! 太子宫肯定不能任凭李季时间这么草草了却,若不做点事,怎能让外廷知晓太子宫的能力?道理是一样的。 公孙贺也跟著出列,拱手道:“刘向史此言差矣,送信人也分怎么送信,他可以不用接触燕王將信送给门子,通过门子交到燕王手中,送信人立刻离去。” “最后这封信肯定还会被燕王呈交到陛下手中,那么就能做实栽赃太子的目的。” 刘屈氂平静的道:“陛下明察秋毫,李都尉跟隨陛下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陛下英明擅断,难道看不出有人嫁祸太子宫?李都尉怎会做如此事?只要稍稍想一想,便知其中有问题!” 郭居出列道:“这很简单,本官断案已有数年,了解此番心態。即便最后燕王旦上呈给陛下看此反信,即便陛下明察秋毫识破诡计,但也不得不提防太子宫,只要埋下这么一颗怀疑的种子,那么目的就达到了。” “而只要李延年杀了那名送信人,那么就永远不会有人知晓这份信是谁传给燕王的,计划可谓密不透风。” “江都尉,你方才说了,李延年亲口承认,是他派奴僕传信去北疆的?” 江充拱手道:“是如此。” 刘屈氂蹙眉:“若真是他做的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他会如此轻易承认?” 郭居道:“他承认,死的只是他一个。他不承认最后被查出来,死的可就不单单是他自己,还会牵连到他的家族,得不偿失,我想这种取捨,正常人都会知晓如何选择。” 公孙贺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廷尉郭居,不知想些什么。 汉武帝淡漠的开口道:“此事总归要审的,既然各都有理,那就明日提李延年来亲自审便是。” “退朝吧。” …… 廷尉牢狱。 李延年被关押起来了,任何人不得靠近廷尉牢狱。 李延年瑟瑟发抖,从廷尉右监口中他才得知自己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冤枉啊!” “丙右监,我冤枉啊!有人栽赃我,定是太子宫的人,他们这是在报復,在报復啊!” “我要见陛下,丙右监,我要见陛下,劳烦你通稟。” “我隨陛下二十余年,侍奉陛下左右,忠心耿耿,不看我的面上,也请陛下念及我死去的三妹面子,让他见我一面,让他见我一面吶!” 古时祭祀天地都有相应的乐曲,这样才能以礼祭祀神灵,但到汉朝的时候这种习俗丟失,汉武帝在灭南越后需要祭祀泰一和后土,却找不到通晓音律的人谱歌,於是这个时候李延年创造出来了郊祀歌乐曲,自此,汉朝开始在郊祀中使用乐舞。 从礼乐文化上来看,李延年立的功勋丝毫不小,而且还有他的妹妹李夫人嫁给了汉武帝,並且深受汉武帝宠爱。 当初李夫人死前,怎么也不愿见汉武帝一面,她此举就是为了给汉武帝留个念想,好使日后她的族人获罪,汉武帝能念在她的情义上饶她的族人一命。 所以李延年才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见汉武帝陈诉冤屈。 只是可惜,他们兄妹都低估了汉武帝作为帝王的冷静和绝情。 …… 太子宫。 当公孙贺將今日宣室殿发生的事告知刘据、刘进和石德后,三人全部都震惊了。 石德老脸带著笑容:“好事,当饮三杯庆祝如此喜事!” 刘据哼道:“果然多行不义必自毙!” 刘进若有所思。 公孙贺惊愕的看著三人的反应,问道:“李延年此举,不是你们设计的?” 三人同时摇头。 公孙贺愣了很久,难道……真被廷尉郭居给分析对了?李延年就是在赌那封信能不能送到燕王府? 可问题是,长安戍门的卫士,为什么忽然查阅李延年的信件? 这解释不通啊,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的好像是人为设计的一样,不然今日在宣室殿,眾人也不会爭论不休。 他不是没怀疑过是陛下所为,如果真是陛下所为,那陛下就不会开口要求明日在朝堂公审李延年了,因为这其中有太多巧合的地方,只要细细去查,去辩驳,事情总有转机的。 到底咋回事? 公孙贺揉了揉额头,他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通。 “对了。” 公孙贺想起什么,对刘据道:“郭廷尉此人可以爭取为我们所用,他今日在朝所言所语都在偏著太子宫。” 刘据微微頷首道:“多谢姨夫,我知晓了。” 第94章 朕知道你冤枉 长信宫。 当刘屈氂离开的时候,夜色已深。 虽然刘屈氂说父皇態度未定,明日还要审问二舅李延年,但刘髆不敢赌。 他身边最亲的人已经死了一个,刘屈氂说到底都是外人,哪有两个舅舅亲。 他不確定究竟是不是太子宫的报復反击,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李延年出事。 “本王要去未央宫!” …… 汉武帝似乎在等著刘髆到来,夜深了,依旧没有入睡。 刘髆撩袍快速飞入大殿,啜泣道:“父皇!二舅是冤枉的,一定是冤枉的。” 汉武帝微微嘆口气,道:“朕也希望他是冤枉的,也是因为他是你二舅,所以朕才没有妄下判断,换做任何一人,朕早就杀了。” “可是如此多的证据摆在朕面前,你让朕怎么相信他是冤枉的?” “朕还是给了他一次机会,明日朝堂上朕不参与,让百官审他。” “是非曲直,总会有个定断。” 刘髆哭泣道:“父皇,我已经死了一个舅舅了,不管二舅是否有罪,您定要饶恕他一回,求您啦!”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藏书全,101???????????.??????超靠谱 】 汉武帝面色一变,盯著他道:“若他真嫁祸太子和燕王谋反,朕也要饶恕他吗?” “若你是天子,你会饶他吗?” 刘髆微微一愣。 汉武帝道:“髆儿,你要知道,天家无情,朕对你期待很高,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刘髆沉默了许久,汉武帝挥挥手道:“回去吧,明日自有定断。” “父皇,儿臣想去廷尉狱看一看二舅。” 汉武帝板著脸:“去串供?” 刘髆心中陡然一惊:“儿臣绝无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要去探望你二舅?还是说他做的事,得到你的默许?” 刘髆心跳加速,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说的话何其愚蠢,连连否认道:“儿臣愿死在宣室殿以证清白!” 汉武帝挥挥手道:“朕知你忠心,回去吧。” “儿臣,儿臣告退。” 刘髆哪里敢顶撞汉武帝,即便到现在,他还在想著他的登基大业,他哪里能和刘据那样,为了自己的亲人豁出去一切,甚至不惜开怒汉武帝? …… 夜色渐渐深了。 廷尉右监稟告汉武帝,李延年想见他。 诡异的是,汉武帝答应了,並且告知廷尉右监,此事不得对外宣扬。 廷尉府。 汉武帝背著手,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见到汉武帝那一刻,李延年悬著的心,终於放了下来。 “陛下,臣冤枉!” 汉武帝並未开口。 “陛下,臣今日是传信出去了,但是传出去的信件是交给我大兄的报丧信。” “么弟死了,我才想著报丧给大哥知晓,那份信件被人调换了,一定是被人调换了。” “只要找到我家奴,问明他去的目的地,便能知晓我究竟有没有说谎。” 汉武帝微微頷首,却道:“你的家奴自杀了,是个忠心耿耿的奴僕。” 李延年倏地一惊,赶忙道:“陛下,您英明睿智,此番定是已猜到有人在陷害我了!” “臣冤枉!” “陛下,我的妹妹服侍您这么多年,我也从元鼎六年到现在,效忠您十年啦,臣是忠是奸,陛下定是心里清楚的,陛下,臣冤枉吶!” 汉武帝站在牢房外,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双颊微微凹陷,脸色诡异。 他背著手,宽大的袍子如同龙尾巴,淡淡的开口道:“朕知道你冤枉。” 李延年一喜。 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因为冤枉你的就是朕。” 李延年呆住了。 汉武帝言语平静、淡漠,继续开口道:“你的么弟,不是早就发现朕在外会见刘进了吗?” “你应该也知道了吧?包括朕的昌邑王刘髆?” 李延年心跳越来越快。 “知道朕为什么一次次容忍李季去诬陷陷害朕的皇孙吗?又知道朕为什么一次次给刘髆机会吗?” “你大哥还在北疆,朕还要用他,朝廷能备战打仗的將领不多,你大哥若非还有点能力,朕也务须如此复杂的杀你们。” 李延年后退两步,惊恐的看著汉武帝,浑身感觉彻骨的冰凉。 他,他,他…… 他早就要清理李家了,他只是在找机会而已。 所以……他心里已经有人选了,根本不是髆儿,难怪,难怪…… 李延年咽了咽口水,浑身越来越寒冷,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现在朕用你大哥想怨朕都怨不得的理由,光明正大的杀了你,朕还在给你外甥机会,那么你大哥就还会为朕所用。” “那么你又知道为什么那份信件被换了?” “因为朕的绣衣遍布在你的府邸,换一封信很容易。” “李家很大,家族也很大,你虽是阉人,但你还有族叔,还有族人。” “明日朕会让百官审你,你可以选择自己死,也可以选择將今晚的事公之於眾,那么朕会斩了你的全族,你弟弟的全族。” “朕就与你说这么多了,也算是你和你三妹陪伴朕十年的情义吧。” 他说完后,背著手,缓缓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遍体生寒的李延年。 李延年蜷缩在廷尉狱的牢狱內,全身在剧烈的颤抖,老爷子……真绝情,他一点人性都没有,十余年的情义,在他面前一文不值! 当他需要人死的时候,莫说十年的情义,三十年的情义又能如何?! 李延年最开始怀疑过是刘进的报復,也怀疑过是公孙贺等人的计谋,他怎么都没想过是汉武帝! 他选择在李季死的这个时机做这些事,栽赃嫁祸给自己,所有的逻辑都完美成立,他甚至都不需要主动开口说什么,群臣就能给他补充我这么做的理由! 或许……他早就猜到了今晚自己肯定要见他,所以他才故意说明日让百官审我。 他光明正大的將他做的事都说了,我明日在朝堂只有两种选择,认罪伏诛、带著全族一起认罪伏族。 选吧,选哪个根本不需要他纠结。 想到这里,李延年双眸中全部都是绝望……直到这一刻,他彻底死心了,双眸已经失去了光彩,再也没有任何希望可言。 原来……老爷子早就做出了选择,坚定不移的选择! 第95章 尘埃落定 刘屈氂和刘髆都没有坐以待毙,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延年就这么死去。 今日一天时间,刘屈氂都在命人寻找一切的证据,去证明李延年的清白,即便不能证明他的清白,也不能让李延年被定罪。 第二日一早,建章宫朝会如期进行。 大殿上的所有人都在关注著这场关於李延年的审判,无不各怀心思。 谁都知道,皇长孙才杀了李季,才从牢狱內被放出来,紧接著李延年便出了事,谁又能不怀疑这场事件,是太子宫的反击和报復? 刘屈氂当先出列,对汉武帝开口道:“启奏陛下,臣有事启奏。” 汉武帝盯著他,道:“说。” 刘屈氂拱手道:“既李延年有嫁祸燕王和太子之嫌,那么送信的李家奴僕去往何处,询问一番便知,不知廷尉府可查此事?” 廷尉郭居出列,拱手道:“启奏陛下,送信之小吏已自縊而死。” 刘屈氂环顾群臣,询问道:“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为何送信小吏会自縊?究竟是自縊还是別的原因?” “有没有可能是有人为了坐实李都尉嫁祸之罪,故意灭口?” “陛下,此案疑点重重,臣请廷尉和御史联合查明。” 汉武帝微微頷首,然后道:“先將李延年带上来问询。” “朕对他信任有加,朕相信並非他所为。” “喏。” 当李延年出现在建章宫前殿的大殿內,他双目无神,神色落寞,跪地叩首:“微臣参见陛下。” 刘屈氂开口道:“李都尉,是否是冤枉,你且大胆的说,袞袞诸公皆在朝堂,是非公断,自有定数,不会有人冤枉好人歪曲律法。” 刘屈氂在给李延年暗示,只要你咬死不鬆口,这件案子就有转圜的余地。 不过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是,李延年叩首道:“回陛下,微臣……知罪,请陛下勿要牵连他人,此乃微臣一人之罪。” 刘屈氂瞪大眼睛,思绪顿时混乱,不由朗声道:“可是有人屈打成招?” 郭居黑著脸:“刘向史,你什么意思?若你不信,查一查他的身体便是,休要侮辱我廷尉执法!” 李延年摇摇头,缓缓地开口道:“我意为舍弟报仇,一时衝动,做了此罪大恶极之事,请陛下,开恩!”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双眸中滑落一丝泪,他好想提醒刘屈氂,提醒刘髆,不要再爭下去了,你们在陛下眼中都是棋子,他將你们操控在股掌之中,將你们当玩物,你们还不自知。 可是他也知道,今日他若说了这些话,他的族人將会全部被屠,一个不留! 汉武帝面色渐渐阴沉下去,指著李延年,愤怒的道:“你!” 他呼吸越来越粗重,面色越来越狰狞,怒喝道:“朕待你不薄,何故要陷害朕之子!” “你该死!” 汉武帝怒吼道:“来人!给他打死,给他在殿外活活打死!” “喏!” 不等任何人有反应,士卒已將李延年拖了出去。 外面悽厉的惨叫声一阵接著一阵,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归於平寂。 李延年被活活打死在了殿外。 殿上群臣这才如梦初醒,刘屈氂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起来了自己的判断,李延年怎会蠢到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和自己商量? 他弟弟的死让他冲昏了头脑吗? 大殿上百官不由倒吸凉气,原本怀疑是太子宫私自报復,此时这点疑虑也荡然无存。 公孙贺冷笑,心里不知多么畅快,好死! 然而汉武帝的怒火还没有消除,他怒吼道:“他將朕当玩物邪?他让朕两个儿子反目成仇邪?他欲让朕绝后,让朕亲自杀了两个儿子?” “屠了他的族!”汉武帝目眥欲裂,浑身颤抖,指著外面,“给朕屠了他的族!” …… 汉武帝到底是个仁慈的人,不忍看到李延年一人在下面孤独,送他这一脉全族去陪他了。 太子宫。 当公孙贺將今日建章宫发生的一切告知刘据、刘进和石德后。 石德脸上一喜。 刘据哼道:“此獠还真胆大包天,不过吾等也要以此为戒,若这封信真被他送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刘进狐疑的道:“阿耶,姨爷爷,石师,你们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么?” “如此机密之事,怎会轻易被戍守长安城门的士卒查获?” 公孙贺微微頷首:“所以我最先怀疑是汝等设计李延年。” “可今日李延年亲自在大殿承认了罪行,我的疑虑便消除了。” “送信的那名李府奴僕已经死了,若他不承认罪行,或许还能苟活下去,或许真是惧於陛下天威,最终还是承认了罪行。” “至於巧合……这世上巧合的事很多,难道这不是上天也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石德捋著鬍鬚:“是也!此乃祥瑞也!” 刘进依旧觉得这些事有很多蹊蹺,可他也想不明白李延年为什么要亲口承认罪行。 有人威胁他?可用什么弱点威胁他呢? 总不能他的全族吧?最后他的全族不还是被皇祖父给屠了么? 刘进想不通,但就如姨爷爷公孙贺说的那样,这是好事,想不明白他也就不想了。 …… 两日后。 长安京兆尹赵伦忽然被捕,绣衣查到他为京兆尹期间贪污受贿,侵占农田等罪行。汉武帝立刻命人將他抓捕交给廷尉,廷尉府核验罪证,没收赵伦一切財帛、土地,將其贬为庶人。 赵伦的这些罪行只要想查,大汉一半官吏都要遭殃,显然真正让他被捕被贬的原因不是这个。 当赵伦被赶出长安后,他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一幅画面,在李季府上,他曾开口扬言要抓捕皇长孙。 皇长孙对他说的话他记忆犹新。 莫非……因为我要抓他?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可他明明对这名皇长孙没有任何印象,明明上面的態度都是陛下偏向昌邑王甚至鉤弋夫人子刘弗陵? 从未有人告诉他,陛下对太子宫態度转变过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他离开长安,在郊外农田內,夕阳下,看到一老一少在田埂上徐徐前行有说有笑那一瞬,他不由瞪大眼睛,彻底明白原因所在! 第96章 这次要好好夸一夸我爷爷 北疆,燕赵之地人多性烈。 冲天的叫声在方阵內响起,步卒手持长戟,喊杀震天。 轻骑不断在校场上持刀衝锋,一列列方阵整齐有序,队伍在校场上来回奔袭,掀起一阵阵黄沙。 为首的將领身穿皮甲,骑在马匹上,马术精湛,带著这群轻骑不断发动一轮又一轮的衝锋。 高祖建汉之后,郡国內的私兵问题一直没解决,直到文景时期酿成七国之乱,到汉武帝时期,推恩令下发后,郡国的私兵几乎被削减一空。 燕地陈兵五万精锐,不过这些兵力却並非归燕王刘旦节制,汉朝廷在这里配备了完整的武將体系。 刘旦有制定防御的权力,却没有任何调兵的权限。 但刘旦还是私募了一支三千人的游侠武士,作为家奴,私自培养。 只不过这些家奴仅有武器,未配备盔甲,不然若被抓到,有武器是小事,私藏盔甲那可就是重罪了。 为首的那名身穿皮甲的將领,正是燕王刘旦。 他翻身下马,將盔甲脱掉,豪迈的走到不远处,几名谋士一脸欣赏,將酒水递给刘旦,击掌道:“燕王威!” 刘旦昂头豪爽的將酒水喝光,大笑道:“寿先生、孙先生、王先生,本王练的兵如何?” 刘旦性豪迈,但又不失谋略。 “三千名游侠武士,能如此训练有素,燕王练兵能力可见一斑!” 三名谋士拱手,一脸佩服。 “唉!”刘旦嘆口气,“可惜,父皇並未给我足够多的兵权。” 他目光朝北望去,哼了一声,不屑的道:“不然匈奴人皆成我刀下亡魂。” “除卫霍之外,大汉真正能打仗的有几个?李广利?呵,废物一个!” “三位先生,你们说父皇现在对太子宫究竟什么態度?为何这次太子宫犯下如此大错,却就这么轻易躲过了父皇的重惩?他这是什么意思?又对太子据改观了吗?” 汉朝继承周礼,皇位实施嫡长子继承制,最开始他是没资格去想这些的,每日爱好不过星历、数术、倡优、射猎。 但自太子宫失宠,他看到了机会,二哥早死,若父皇真不立大哥,那皇位无疑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为此,他做了很多努力,在燕地协助燕国將领策划了许多场对匈奴的反击兵事,结果都可圈可点,就是为了引起汉武帝的注意。 他不比昌邑王刘髆,刘髆近水楼台,他能做的,也只能用军功让汉武帝看到他的能力,將他考虑在內! 三名儒士纷纷摇头道:“王爷,我们对京师知之甚少,当派人潜入京师,探明京师风向,再做议论。” 刘旦微微頷首道:“此事交给三位先生,勿要打草惊蛇,万事以忍为首,不要招摇。” “喏!” …… 夕阳將一老一少的影子拉的很长。 郊外。 汉武帝和刘进缓缓地走在羊肠小道上,感慨了一番酒舍两位老叟和小娘的死。 汉武帝仿若感同身受:“人生无常,也不知我又能活多久?” 刘进拍了拍搀著他的手腕:“不要瞎说,您老长命百岁呢。” “嘖。” 汉武帝笑道:“你小子这张嘴真是能说,这段时间去哪了?做什么去了?一去这么长时间,也不提前来和我说说。” 刘进隨口敷衍道:“哦,去外地转了转。” 说罢,他便转移话题。 “对了,今天我要夸一夸我爷爷了。” “他最近做了一件让我很欣赏的事。” 汉武帝白他一眼,道:“你小子这是尊卑不分,合著你还欣赏起来你爷爷了?” 刘进道:“是啊,以前他对我不好,但最近做的事我挺满意。” “那你见著你爷爷了吗?”汉武帝眯著眼问道。 刘进无奈摇头,然后期待的看著汉武帝。 汉武帝嘴角一抽,刚要开口,刘进却阻止他道:“今天別骂他了,他难得表现的挺好。” 汉武帝双拳紧握,你这混帐玩意! “等下次我见了你爷爷,我定要將这些话全部告诉他,我看你怎么办!”汉武帝气咻咻的道。 刘进赶忙道:“老爷子別胡说呀,咱爷俩才是一头的。” “再说了,你可是帮著我出了很多主意对付我爷爷的。” 汉武帝:“……” 不远处的官道,一队队牛车和雇从人员正在远离。 汉武帝巡目望去,开口道:“听闻是京兆尹的队伍,他好像被罢官成为了庶人。” 刘进点头,顺著老爷子的话开口道:“是啊,我来的时候,长安的小民都在传京兆尹贪污侵占农田等事被查了出来。” 似乎想到什么,刘进面色一喜,侃侃而谈道:“好事儿啊!” 汉武帝微笑道:“朝廷查了贪官污吏,自然是好事。” 刘进激动的道:“这固然是好事,但我口中的好事不是这个。” “京兆尹被贬为庶人,那么属於他的封地全部將会被国家收归。” “五畤和甘泉宫的工程迟早要结束,若是將这部分灾民迁徙到这里种田,那么非但可以解决灾民安置问题,还能让国家多收取税收。” 想到这里刘进愈加激动,握拳道:“是如此!” “他名下还有河泽和山脉以及许多未开发的荒地。” “只要让小民们去开荒,又能增加粮食收入!” 他心中默默盘算著,打算回去后去未央宫献策给皇祖父! 不过汉武帝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前面的想法都还不错。” “至於开荒……你则是异想天开了。” “为何?”刘进不解。 汉武帝道:“且不考虑山区,单说荒无人烟的平原地区,长期无人管理,势必植被茂盛,道路难开,这只是其一。” “就算克服了这个困难,新开垦的土地也不能立刻种植粮食,还需要施草木灰等肥料,如此两到三年方可种植,这是其二。” “当上面两条你都做完后,新开垦出来的土地会不会被別人抢走?谁敢冒两三年的风险去开荒,然后辛苦的成果全部落入旁人手中?” “荒地不是没有,国家也鼓励,可小民真正愿意去开荒的有几个?” 刘进听完后,一脸呆滯。方才的兴奋不再,许多事他都太理想化,可当老爷子说完其中利弊,刘进才被当头一棒,不由嘆口气,在他看来很好的安民创收之策,却有那么多弊端。 第97章 补肾 汉武帝看著小傢伙纠结的样子,鼓励道:“只是最后一条没考虑好而已,前面的想法都不错,最后一条想法虽然有些瑕疵,但可以换一种方式扩充一下。” 刘进狐疑的看著他:“换一种方式?” “开荒可以增加税收,安置灾民、流民,无非是开荒过程比较艰难,又不是不能开?” 刘进深思片刻,击掌道:“老爷子你说的有道理!” “普通小民不能开荒,那换一类人群便是。” 汉武帝笑道:“比如……国家徵召徭役,专门用於开荒?” 现在大汉已经停止兵戈,汉武帝未来的主要治国方针都是围绕增加国內经济开展。 即便他很想再对匈奴发起一场战爭,但想到此前他信誓旦旦的对天下百姓休养生息的承诺,只能將这些想法给咽了回去。 君无戏言,他是天子,总不能出尔反尔。当然,除非像杀李延年族人那样,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对李延年做出的承诺,那么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反悔。 他只是承诺不徵兵役,又没说不能徵召徭役。 刘进道:“倒不是说老爷子的提议不行,农民也有自己的自耕农田需要耕作,閒暇时开荒倒也可以,但除了农民之外,还有很多人没有用上呢。” 汉武帝微笑道:“比如?” 刘进道:“比如在各郡国牢狱內的囚犯?监禁了那么多罪犯,总不能全部送去充军、修长城,也可用他们进行开荒。” “还有此前在北疆抓捕的匈奴人,用他们扩充军队又怕不尽忠,与其如此,不如將他们也都投入到开荒的工程中来。” “老爷子,您真是见多识广啊,你说的这些,还真未必不可实施。” 汉武帝笑著道:“不都是你想出来的吗?和我有什么关係。” 刘进道:“没有你提点,我也想不到这么多,总之你立功了!” 这些想法,回去总结匯总一下,倒是可以让父亲献策给祖父,好让父亲在皇祖父面前露露脸。 他思忖后,又笑著对老爷子道:“您老方才说的这些事要稟告朝廷,兴许朝廷还能给你封个官。”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嗯,说实在的,我总感觉你懂得道理多,知识广,御下治下手段也厉害,朝中丞相都未必有你这份本事。” “要么我试试让我爷爷给你举荐为京兆尹吧?” 汉武帝:“……” “这官可太大了,我可当不起。”汉武帝摇头拒绝。 “我只想空閒时和你聊聊天,將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几十年的经验之谈授之与你,然后再处理好我自己的家业,能將这些事做好,恐怕我那时也该走了。” “希望我的选择没错。” 他拍了拍刘进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小子,我很看好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安稳稳不疾不徐的去將所有治国御下的本事教给他的孙子。 若真在未央宫,他不知如何开口。 他性子执拗,但也简单,他在乎別人对他的看法,在乎他的帝王城府,更在乎他的生前身后名。他甚至要在太子和皇后面前都要时刻保持帝王庄严神秘的一面,不准任何人窥探他內心的想法。 他也害怕,毕竟他年事高了,若是有人真能猜的出来他在想什么,那他对事態的掌控力將会下降,这对掌控欲极强的汉武大帝来说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刘进缓缓垂下眼瞼,微微嘆息,道:“老爷子,我……” “怎么?” “我恐怕未必能接手你的家业……”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陡然得到如此大的机会,他自然也不会扭捏,肯定会选择接受。 可他不是普通人,他的未来也不能真的染指商业,这是任何人都不会允许的。 汉武帝愣了一下,语气急促道:“你没自信?你没信心?你要退缩?” “我已为你布局了这么多,你现在要退缩?咳咳咳!” 刘进赶紧给他捋著胸口:“你別激动呀,好啦好啦,我答应你,你的商业版图我替你操持著,一定会如此。” “我若不答应便算了,男儿重诺,我现在答应了,就绝不会反悔,你別激动了。” “不是这个!” 汉武帝扬声开口,陡然间想到什么,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理解错了。 “嚇著你没?” 汉武帝又关心的问道:“我方才激动了,说话有些过重。” 若是未央宫那群人看到这一幕,恐怕要惊掉大牙。 刘进摇头道:“没,我理解你,都理解。” “身子要紧,你放心吧,我有信心,有的!” “说实在的,你刚才激动发怒那一幕,和我爷爷有些像,他也是如此,不准任何人忤逆他的意思。” 汉武帝道:“是吗?我並未不准你忤逆我,我只是担忧诺大的家业无人继承,无人能经营好,为未来担忧而已。” “快入秋了。”刘进搀著他道,“还有一些时间长安城门才关闭。” “我带你进城一趟吧。” 汉武帝狐疑的问道:“做啥?” 刘进道:“给你买点入秋的衣裳。” “为何?” 刘进哂然一笑:“你把诺大家业白白送给我,我还能不知恩图报吗?” 汉武帝噢了一声,道:“好!” 路上。 “老爷子,你这些年就没想过再找个婆姨?” 汉武帝一个踉蹌,差点摔倒,索性刘进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胡闹!我都多大年纪了?”汉武帝羞愤开口。 “那怎么了?我爷爷前两年快六十了,还能再生一个呢。”刘进一脸骄傲。 听到这里,汉武帝面颊疯狂抽搐。这值得你骄傲? “你怎么就不行了,我给你开点补肾的药,你喝个几天,指不定真能生几个。” “等我將你家业打理好了,咱弟弟们长大了,我再將家业还给他们,延续了你的香火,岂不美哉?” “少和我扯淡!”汉武帝白著他,“你娶媳妇了吗?啊?” 刘进道:“之前有人给我找了几个啊,不过都在家养著呢,我没看上……说实话,都略丑,我和我家爷爷一样,都喜欢貌美的。” “这一点我遗传了他。”刘进认真的开口。 “服了你!” 汉武帝一脸无语,“那成,赶明我给你找,一定貌美,早点生个胖小子让我逗一逗。” “话又说回来了,你真懂得补肾的药?” 刘进:“???” 汉武帝乾咳一下:“刚才路上人那么多。” 刘进:“……” 第98章 果然,老爷子选择了他 城南的一家丝绸店。 本来刘进要带老爷子去城北,那里毕竟距离皇城近一点,商业较为繁华,城南这边相对较偏,三教九流、强买强卖、奸商遍地。 不过老爷子推辞天色已晚,能赶著城门关闭前出城,刘进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欣然应允。 “老爷子,待我富裕了点,给你在城內置办个宅子吧,城门关闭也有个地儿住。” 汉武帝若有所思,笑著道:“要你买什么,成了,赶明让家奴在这附近挑一处。” “城北那边喧囂,我喜静。” “嗯。”刘进頷首。 丝绸铺子內陈著许多布料,各种顏色都有,除了明黄之类的禁色外,汉朝的染色技术也已经成熟,大部分顏色都有。 里面陈放少量衣裳,一般贵人都有自己的绣娘,买回去让绣娘量身裁剪,很少有买现成的,所以衣裳並不多。 刘进给老爷子挑了一席深绿色长衫,又挑了几件鹅黄色和黑色、白色长衫。 汉武帝好奇的问道:“给你父母也买一件?” 刘进道:“还有祖父和祖母。” 汉武帝颇为意外,喜上眉梢问道:“这次怎么想起你祖父了?” 他还以为上次自己对刘进的提醒起了作用。 刘进笑著道:“因为祖父最近干了一件不错的事,我奖励他一件。” 汉武帝被噎了一下,希望你到未央宫也能这么大言不惭的吹嘘。 “你祖母也做了一件让你称讚的事?为何也给她买?” 刘进解释道:“因为她是我祖母啊!至亲之人,岂有不买的道理,那不是不孝吗?” “那你为什么不用这个理由给你祖父买?他就不是不孝了?” 刘进尷尬,老爷子这么说,確实显得我很双標,不管了,隨便吧。 “给祖母穿好看点,下次祖父见到她或许会喜欢的。” 汉武帝看著他:“你很希望你祖父去见祖母?” 刘进道:“那是自然,祖母一直期待著他去,虽然她没说,但我知道,她一直深爱著我的祖父。” 汉武帝哦了一声。 …… 五畤庙和甘泉宫的工期已经快要完成,以工代賑的灾民们此时已经显得多余。 作为两工程的总负责人,少府上官桀此时正骑马进入长安南门,面上带著沉思。 这些灾民和流民们总需要安置,不能一直让少府养著他们,少府的钱全部供宫內使用,老爷子奢靡,销不小。每日又给这些工人们提供两餐稠粥,这么下去少府的钱迟早消耗一空。 这次回来,他打算和汉武帝商討商討如何安置这群灾民。 只是他的马匹刚路过一家丝绸布料店铺,上官桀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 那是皇长孙刘进?另外那个是谁? 上官桀使劲的瞪大眼睛,依旧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和蔼的一面,也从未见过他这么笑过。 搞什么? 他们爷俩需要到外面买衣服?还需要刘进给他试衣服?老爷子要什么衣衫没有? 上官桀猛地想起什么,脸色微变,勒著马匹没有停留,快速飞驰而去。 难怪每次皇长孙去宣室殿,老爷子总在內殿待著。 难怪老爷子此前优势尧母宫又是將昌邑王留在京师,最近却態度为之一变,十余年没重视的太子宫,现在忽然一改往日的態度。 此前上官桀就觉得汉武帝对太子宫有莫名的改观,那时他还想不明白,也不能確定,毕竟陛下心机深厚,没有人能明白他想做什么。 他看起来那么重视刘髆,可杀起李延年来没有一点点顾及昌邑王刘髆的感受,那么当初那些投资站队昌邑王刘髆的臣僚,就一定以为他们看明白了陛下的选择了吗? 可这还不对啊…… 他们明明是爷孙俩,为什么在外面像不认识一样? 老爷子手眼通天,怎可能不知道他面前的人是谁?那只有一种可能,皇长孙不知他面前站著的老人就是他爷爷。 上官桀不由瞪大眼睛,心里掀起波澜。 这么说……老爷子已经做出了选择,太子宫? 不对,不对,不是太子宫,应该是……嘶! 周礼放在哪里?老爷子要对抗礼法?或者,杀父存子? 想到这里,无论汉武帝哪种选择,都不由让上官桀心跳加速,这实在太令他震惊了! 难怪刘进杀了李季,老爷子非但没有论罪,甚至都没怎么处理,草草关了十天就给放出来了,甚至都不到十天,提前给释放了。 那么李延年的死……他一直腹誹李延年的死太多巧合之处,如果这一切是汉武帝策划的,那么所有解释不通的巧合,是不是都能解释的通了? 他已经开始清洗一切反对太子宫的人了吗? 上官桀震惊於今日的发现,庆幸於此前他並未站在太子宫的对立面,一直保持中立效忠汉武帝。 他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但以老爷子的性子,不將所有人都杀了一遍,他不会停手,他肯定会保证江山乾乾净净的交到他孙子手中! 上官桀翻身下马,依旧觉得不寒而慄。 “上官少府,你这是怎么了?浑身都是汗,很热吗?” 上官桀惊愕的看著桑弘羊,“桑大卿找我有事?你什么时候来的?” 桑弘羊道:“我没事,只是在街肆上看到了你,我呼喊你,你却未理我,我才跟过来。” “谁知你下了马,依旧没发现我,你到底怎么了?” 上官桀嘆口气,道:“实不相瞒桑大卿,我一直在忧愁五畤和甘泉宫內的灾民该如何安置,一路想到现在,想到了失神,便未听到你的呼喊,实在失礼,请桑大卿切勿怪罪。” 桑弘羊瞭然,拱手道:“上官少府当真为国尽瘁,佩服。” “既汝无事,我也无其他事,告辞。” “恭送桑大卿。” 上官桀眯著眼,盯著桑弘羊离去。他当然不会將方才看到的告知桑弘羊,快一步站队太子宫,就多一分优势。 要知现在皇长孙刘进虽有家人子,但还没正式確定皇孙妃。 当初平阳公主献卫子夫给汉武帝,荣华一身,那么若是自己提前投资皇长孙,效仿平阳公主呢? 第99章 刘据献策 掌灯时分,刘进回到了太子宫。 石德和太子父亲正在凉亭內探討学问,令狐茂背著手站在凉亭外,脸色有些黑。 偏石德还开口炫耀:“唉,本太傅何其幸运,能执教太子殿下,並且能与太子殿下每日钻研学问。” “有的人就不同咯,没啥师德魅力,所以学生才不愿隨他做学问。” 令狐茂回头看著石德:“你在说我吗?” “你为什么不直接指名道姓?” 石德嘿嘿一笑。 令狐茂道:“你吹嘘你作为老师有师德魅力,那么我且问你,你的孙子已经六岁了,为什么现在文字都还没有认全,启蒙这一关都还未过去?” 石德不笑了,倒是令狐茂开始微笑。 不远处的刘进嘴角抽了一下,心道自家老师真是耿直啊,想要懟谁,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全部都指名道姓的去懟,他一定很孤独,也一定没啥朋友。 见到刘进,令狐茂收敛笑容,脸色又黑了下去,显然为今日刘进不待在太子宫等他授课而气恼。 “老师。” 刘进走了过去。 令狐茂淡淡乜他一眼,並未理会。 石德招手道:“皇孙殿下,快来,咱们喝点酒。” “某人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饭也不吃酒也不喝,也不知会不会死。” 令狐茂回首道:“你的孙子还未启蒙。” 石德:“呵呵,某人真是个老顽固!” 令狐茂:“你的孙子还未启蒙。” 石德呼吸急促,愤怒的站了起来,道:“你就会这一句是吗?” “你的孙子还未启蒙。” “你!”石德气的齜牙咧嘴,偏又不知怎么反驳,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刘进赶忙解围,道:“石师,老师,父亲,我有些想法,你们且参详一二,看看可否让我父亲去未央宫献策。” 令狐茂已经固执的站在凉亭外。 石德道:“勿要管他,皇孙殿下你且说说看。” 刘进思忖片刻,开口道:“如今皇祖父的治国方针出现调整,不再以对抗匈奴备战为主。” 刘据和石德点点头,並且对此表示欣赏。 “大汉目前正在与民休息,大力发展经济。” “那么发展经济的目標是什么?” 石德肃穆道:“为天地立心……” 令狐茂揶揄道:“你也不嫌丟脸,拿我学生的话大言不惭起来了。” “务实点说不行吗?” “经济发展了,小民顿顿能吃上肉,吃上肉了让所有人都能读书知礼。” 石德呵呵道:“某人不是不听的吗?口是心非,非儒家君子所为!” 令狐茂没理他。 刘进言归正传,道:“那么如何发展经济?” “商业固然可以加速经济流通,钱財流入国家,但藏富於国受苦於民。” 石德面色也严肃起来,对刘进这话深表认同。 “大力发展农业,鼓励农耕。”石德开口。 刘进深表认同,站在这个时代来看,优先发展商业、对外贸易之类的,刘进觉得都是空中楼阁,还没实现人人吃得起粮食,谈什么更高的报负? 所以当下发展农业为基调,这並没有过错,没有人比他这个穿越者愚笨,统治者更是如此,基本国情就在这,不发展农业发展什么呢? “如何发展农业?开荒。”刘进开口,“荒地难开,许多地方植被茂盛,土壤贫瘠。” “但只要將土地开垦出来,土壤施肥,或许一朝一夕不会看到成果,两年、三年,就会开荒出来更多的土地供给小民种植。” “徵召徭役?”令狐茂蹙眉,听自己学生的意思,只有动用国家行政手段,不然小民们不可能主动去开荒,他们並不愚傻,辛苦开垦出来的土地供別人做嫁衣,谁愿意如此? 可若强制徵召徭役,依旧扰民。 刘进道:“人口来源並非只有这么多,罪犯、俘虏都是现成的人口资源。当然,发展人口也必不可少,这个暂时不討论。” “皇祖父此前征战那么多次,带回来那么多的俘虏,他们现在都在边塞做苦力,调一部分人回到境內开荒如何?” “还有牢狱內的罪犯,吃罪的官吏家眷等等。” 刘据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荒地开闢出来,是真的能供小民种植,还是成为权贵的囊中之物?” 刘进道:“结果我不知道,但权贵会免除赋税,国家要多收取税收,这部分土地自然优先给小民种植不是吗?” “钱呢。” 刘据道:“驱使这么多人种植,可以不给他们工钱,但每日两餐都要供应,这是一笔不菲的成本钱財。” 刘进道:“阿耶,你將策略提上去,至於钱財怎么办,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皇祖父能调动二十万大军攻打匈奴半年,这些军队不需要钱財粮草吗?这么多钱哪里来的?” “皇祖父不是没钱,只是他舍不捨得放在这上面而已,所以我才说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是现在藏著钱,还是未来获取更多的財政税收,选择交给皇祖父。” 刘进若有所思,抬头看向石德和令狐茂……额,壶关三老什么时候坐在石凳上的? 两人面色沉思,许久后纷纷重重点头! 这是个可行的策略! “好!”石德和令狐茂异口同声的开口,“皇孙殿下这些策略切实可行。” “太子著实可以匯总编纂成册,上呈陛下御览!” 刘据嗯了一声,不过他还將人口发展规划也考虑在內了。 隨著连年战爭,大汉的人口现在衰减到文景时期的一半多一点,这不是个好现象,鼓励人口发展,降低结婚生育年纪,甚至强迫成婚,交单身税收…… 这些刘进也可以作为边角料全部填充进去一同献策给他的父皇。 天色渐晚,石德和令狐茂离去。 石德回到家中,一家人在等待他吃晚膳。 “爷爷,爷爷,我要吃鸡腿,我要吃那个鸡腿。” 石德小孙子坐在他的旁边,雀跃欢呼。 石德看著他,似乎想起什么,將他的头摆正,道:“好孩子,爷爷失礼了。” “啪!” 石德一巴掌扇了过去:“吃吃吃,你他娘的启蒙都还没完成!” 第100章 惊讶 椒房殿,从大汉建立之初到现在,这座宫殿一直都是皇后专属。 卫子夫平日多在椒房殿內织布,很少过问外面的事,但军中依旧有许多人脉被她掌控,儘管汉武帝这些年已经处理掉很多,但他自己都不敢確定,究竟还有哪些中低层將领和卫家有联繫,会不会为卫子夫所用。 这也是此前卫子夫对刘进说,汉武帝怕她的原因。 实则就是汉武帝多疑,卫青从未背叛过汉武帝,又怎会给卫子夫留下任何政治军事资產? 鉤弋夫人曾多次在汉武帝耳边吹耳旁风,请求汉武帝废除卫皇后,但苦於卫子夫素日低调,从未犯错,即便汉武帝想找藉口都找不到。 真要无缘无故废后,激起的后果,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动摇社稷根本。 今日一早,卫子夫一如往日一样坐在织机面前织布。 小婢送来一件衣裳,对卫子夫道:“皇后殿下,皇长孙命人送来一件长衫,说是他在外买的。” 卫子夫哦了一声,道:“拿来吧。” 他將这件鹅黄长衫穿在身上,转动著凸凹有致的身躯,韵味十足。 直到她看到殿外站著的汉武帝,她顿时停下转动的身体,惊愕的看盯著汉武帝。 她已记不清有多久,陛下没有来过椒房殿。 “参见陛下。” 卫子夫拱手行礼,同时心中布满疑问,他为什么会来椒房殿? “陛下找我有事吗?” 方才的笑容不再,卫子夫面色如常,彬彬有礼,但却和汉武帝保持著距离,恪守礼法。 汉武帝摇摇头:“没事,朕路过这里,便进来看看。” “嗯,你忙吧。” 汉武帝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夫妻已经太久没有好好说一说贴己话,感情逐渐冷淡,宛如熟悉的陌生人,此时再见,双双无语,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椒房殿的小婢兴高采烈,雀跃的道:“殿下殿下,陛下回心转意啦!” 作为椒房殿的小婢和宦官们,他们比谁都希望卫子夫重新得宠。 儘管卫子夫是皇后,儘管她们是皇后的奴婢,但每每出去,总会被尧母宫的人看不起,甚至揶揄欺负。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鉤弋夫人得宠?皇后失宠? 现在陛下时隔多年再次来椒房殿,会不会意味著卫皇后要重新得宠了呢? 这些小婢心思简单,自然也不会考虑太多。 倒是卫子夫,秀眉微蹙,神色带著几分疑惑和不解,他为什么忽然来椒房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卫子夫脸上露出几分警惕,吩咐椒房殿內的小婢和太监最近要更加低调。 …… 汉武帝回到宣室殿后。 一封竹简正放在他的案头,他將刘据上奏的奏简看完,便隨意丟在一旁。 “还真替你父亲考虑啊!” 没多时,宗正卿桑弘羊和少府上官桀便抵达宣室殿。 上官桀拱手行礼,旋即开口道:“启奏陛下,五畤和甘泉宫工程即將结束,已不需要那么多灾民。” “臣建议將灾民分批送到各郡国,让他们安排灾民安置问题。” 这是汉武帝曾教过刘进的御下之策,很多事不能臣僚將问题拋出来就不管不顾,若是没解决方案,那么这名臣僚一定是才不配位的。 不管他们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好是坏,前提得有。 汉武帝將竹简交给苏文,淡淡的开口道:“拿给少府看。” “喏。” “桑大卿你也看看。” “遵旨。” 两人很快便將竹简上的內容看完,这是一封关於安置灾民流民的竹简,建议將这群人用於朝廷开荒。 “同时还撰写了关於发展人口的建议。” 都是切合当下国情提出的增加农业税收和增长人口的政策建言。 “什么看法?”汉武帝问。 桑弘羊蹙眉道:“陛下,臣觉得这其中有些想法还是太过激进,比如朝廷將罪犯、俘虏全部用於开荒,那么这些人每日都要提供足够的粮食,对財政来说是个负担。” “这只是其一。” “目前铁器大量都用於战爭,用於农耕上的铁器存量不够,若生產铁器,又会耗一部分钱財,这是其二。” “地方上若是知晓朝廷开荒,豪强们会联合地方官將荒地归为己有,到时候荒地开垦出来,白白给他们做了嫁衣,这是其三。” “近水源的良田都有归属,打井引水的成本亦需要考虑在內,这是其四。” “微臣觉得此建言政策不妥。” 汉武帝听完后眉宇微蹙。 上官桀似乎心有所感,拱手道:“启奏陛下,臣有不同的看法。” “桑大卿所考虑的都是个体小民们独自去开荒。当初高祖建国后,组织过军队在北疆开荒成功。” “而这篇建议则是调动国家力量统一开荒,开荒出来的地归国家所有,再重新分配给小民,那么桑大卿口中的所有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而现在陛下已下令去百姓休养生息,那么铁场生產出来的铁器可先为开荒所用,各地耕牛也可借调,如此两三年內,不知能开垦出多少荒地,这部分荒地再分配给小民,非但可以满足小民种植需求,还能增加財政收入。” “所谓富国无外乎开源节流,这不恰好是个开源的方法吗?” “若陛下还有顾忌,不妨先就京畿三辅之地试点,在实践中找问题。不然依旧会止步不前。” 汉武帝满意的点点头,对上官桀道:“你的想法倒是与朕不谋而合。” 上官桀忙不迭问道:“臣斗胆,敢问如此绝妙之策,不知是谁提出来的?” 汉武帝道:“太子宫那边送来的建言。” 果然如此,上官桀猜对了。 倒是桑弘羊有些狐疑了起来,古怪的看了一眼上官桀,这个傢伙,倒真如陛下说的那样,足够圆滑。 桑弘羊当然不会再坚持,拱手道:“臣附议。” “此事若做好,与社稷有大功,可拜侯。”汉武帝对上官桀道,“此事你负责,诸多不解就与太子宫那边对接便是。” 上官桀激动的道:“微臣遵旨!” 第101章 这也太舔了吧 汉武帝到底是懂人心的,封侯这两个字说出来,不知让上官桀心中多么的激动。 倒是桑弘羊,他总觉得上官桀有点不对劲,这份差事本不属於少府,他也可以拒绝,陛下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事情做好了皆大欢喜,做不好等著收尸吧。 虽说封侯很诱惑人,但若是失败了呢? 除非他篤定即便失败了,汉武帝也不会杀他。那上官桀这份自信来自哪里? 太子宫? 最近陛下確实对太子宫態度改观,可毕竟还没板上钉钉,他怎么就肯定最后老爷子的江山一定属於太子宫? 离开宣室殿。 桑弘羊拱手道:“恭喜上官兄,即將封侯!” 上官桀哂然一笑。 桑弘羊道:“陛下也与你说了?” 上官桀狐疑的道:“说了什么?” “太子宫那边?” 上官桀一脸彷徨:“桑大卿你在说什么?你快与我说说,陛下对太子宫那边怎么了?” 这狗东西,滑的像泥鰍一样,根本试探不出来,桑弘羊挥手道:“我还有差事要办。” …… 补肾的方子有很多,中医用药也需要辩证,比如肾阴虚、肾阳虚、精血亏虚等等。 刘进当然不懂中医理论,但他记得著名的宋朝四君子汤,人参、白朮、茯苓、甘草,四种同等配料秘方。 四君子汤的药效只是健脾益气,为补肾提供后天基础。所以也就不在乎哪种虚,也不怕吃错药,每日喝点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史良娣好奇的问刘进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刘进噢了一声,对母亲道:“阿母,我在古籍中看到补肾的方子,熬一熬找奴僕试试药效。” 史良娣微微愣了愣,深深看了刘进一眼,本打算离开,但又不得不提醒道:“进儿,先前太子舍人侯明去邯郸要了几名歌舞女给送到太子宫。” “这么久了,你好像一个都没碰。” “那你好好研究吧,终身大事比什么都重要。” 刘进:“?” 啥意思? “誒,阿母,你先別走,你听我说,这不是我要喝的……啊!” 他尷尬的叫道。 101看书 閒时看书选 101 看书网,101???????????.??????超愜意 全手打无错站 “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嗯,有药效给我也送一副来。” “啊?” 刘进:“……” “皇孙殿下,太子殿下召你去前殿。” 刘进噢了一声,道:“我刚命人熬了补肾的药汤,你先喝了。” 奴僕:“啊?是,是,多谢皇孙殿下恩赐!” …… 前殿。 刘进抵达这里的时候,父亲和少傅正在与一名臣僚交谈,气氛轻鬆愉快。 待刘进到来后,上官桀起身行礼,態度恭敬的道:“臣少府上官桀,参见皇长孙殿下。” 刘进看他一眼。 汉武帝死后留下四个辅政的大臣,霍光、桑弘羊、上官桀、金日磾,纷纷给他们赐予高位,封侯拜相。 这些都是汉武帝的心腹之臣,不知来太子宫为了什么。 “见过上官少府。”刘进回礼。 刘据伸手道:“上官少府请坐,进儿你也落座。” “少府这次前来,是商討开荒之事,父皇全权授予上官少府开荒使职,建言出自太子宫,因此许多细节都要与我等商量。” “开荒政策是你提出来的,因此我便让你也来一同商討,你好与上官少府一起制定实施政策。” “上官少府老成谋国,许多建议、看法、意见,都比吾等强太多,你要虚心与上官少府学习。” 刘据想拉拢上官桀,机会难得,以前他哪有机会去单独接见这些重要的朝臣,如今少府上官桀亲自来太子宫,他又怎会不把握住机会? 他谦卑的说了这么多话,也是要暗示刘进,好好和上官桀相处,爭取让上官桀靠向太子宫。 朝中单一个公孙贺还不够,公孙贺的能力並不突出,能到丞相的位置上,完全是汉武帝看在卫青和霍去病的面子……当然,汉武帝的丞相也確实不是什么好职就是了。 上官桀立刻起身,肃穆道:“实不相瞒,微臣在宣室殿看到皇孙殿下这诸条开荒建议,简直惊为天人,深表佩服。” “微臣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极力对陛下赞同此策,而后才后知后觉知晓是皇孙提出的利国利民之策。” “微臣,对皇孙殿下之佩服,已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国朝经济急需发展,这个时候殿下提出如此富国富民之策,无外乎於大雪中送来炭火,多么的令人感受到温暖和及时啊!” 石德面颊不自觉的抽了一下。 外面人都传上官桀圆滑精於世故,可现在陛下还没明確说就选太子宫,他居然能如此不吝讚美皇长孙,甚至到了令人作呕的境地。 他是少府啊,九卿重臣,何至於此? 刘据也惊了,本来他还担忧该怎么招待上官桀,怎么和他相处,儘可能的对他示好,他甚至都想好了,待会儿上官桀走后,叮嘱儿子要多奉承奉承他。 只是怎么情况有点不对劲啊,上官桀这是什么意思? 刘据最先反应过来,赶紧笑道:“少府可勿要再夸他了,进儿还年轻,很多事都需少府指点教导,日后他若有什么想法天真,做法错误,你便大胆直接指出,切勿因为他是皇长孙就有所顾忌。” “若他敢和你顶嘴什么的,你儘管来告诉孤便是,他也是大汉的臣子,一切都以开荒国策为重。” 上官桀赶紧拱手道:“不敢不敢。” “皇孙殿下知礼明义,名师指导,微臣不敢造次。” 眾人不明所以,但內心狂喜。 今日会谈也只是初步制定大方向,並没有具体谈论细节,刘进本打算设宴招待,但上官桀的少府还有其他事要忙碌,於是赔罪告辞,並表示下次在府上设宴,亲自赔罪。 等他走后,刘据三人面面相覷。 “他这是什么意思?”刘据不明所以。 石德:“或许……真被太子和皇孙开荒政策折服了?” 只不过他自己的说法自己都不相信,这群政治家们,哪里真会因为一两条国策就如此諂媚?一定还有別的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第102章 放荡不羈的男人 第102章 放荡不羈的男人 这几日少府上官桀都很忙碌,五时和甘泉宫的冗余工人被挑了出来,少府组织官府力量,调动这一批人在京畿三辅偏远之地打井、挖渠。 只有这些事做完,有了灌溉的基本条件,才能开始开荒,也並非所有荒地的地理位置都適合,若是周围没有水源便不適合开荒。 刘进知晓这件事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和父亲献上去的开荒之策,还是漏了一点考虑,治国还是需要群策群力查缺补漏。 太子宫的奴僕最近又被水衡都尉江充弹劾了。 此前太子宫的家臣因为坐在车马走在驰道上被江充弹劾,驰道是天子专用,外人走驰道將会面临严重惩罚。 这次江充弹劾太子宫的理由比较奇葩,太子宫奴僕在娼馆將女子弄到昏聵,妓女报的官。 刘进听到这事,一脸无语。 那名奴僕羞愤的找到刘进请罪:“皇孙殿下,我,我给钱了。” 刘进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你嫖妓便嫖妓,何故將人弄到昏聵。” “她太兴奋了。” “我也没办法,吃了殿下熬的药就那样了。” 刘进:“—” 还真有药效。 “知道了,你去吧,没事。” 奴僕刚走没多久,老娘便激动走来,问刘进道:“进儿,你那补药配方是什么?” 刘进更加无语了,道:“人参、白朮、茯苓、甘草同等比例熬煮。” “哦。” 中午用了午膳,刘据便对刘进道:“最近上官少府將开荒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他几日前便下请帖邀请太子宫过去。” “我过去於礼不合,你代我去上官府赴宴吧,嗯,今晚。” 刘进点点头道:“好!” “阿耶,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嗯。” 刘据刚要起身去书房看书,史良娣端著一盆汤过来,刘据蹙眉道:“怎么现在才將汤端上来?进儿都走了。” “还有,这是什么汤?” 史良娣道:“草药汤,助消化安神助眠的。” “你快喝了吧,多喝点,你最近不是睡眠不好吗?” “来,我给你盛。” 刘据微微頷首:“嗯。” a■098■ 黄昏时分,太阳还有一丝余暉,刘进带著家奴来到横门大街,直奔上官桀府邸。 “你们去一趟郊外,问问老爷子宅邸置办好了没有,位置在哪。” “喏。” 上官桀早就站在府邸前,带著家眷迎接刘进。 “皇孙殿下请。” “上官少府请。” 宴会设在二进中厅,上官桀和其长子上官安作陪。 “皇孙殿下蒞临我府,在下实在受宠若惊啊!” “五时和甘泉宫的一部分灾民已被送到三辅偏远一带凿渠挖井,一旦有水源,就可就近开荒。” 刘进嗯了一声道:“上官少府有什么难处便和我说,我定全力配合。” 上官桀赶忙道:“皇孙殿下言重,微臣会全力配合好皇孙殿下的。” “来人,上歌女。” “来来,我们喝酒。” 低矮的分食餐桌中央,数名歌姬载歌载舞,舞蹈轻盈,衣衫薄透,各个身材凸凹。 “皇孙殿下,小儿最近编了一些歌赋,虽不如司马相如那么出名,倒也可圈可点,这些歌女唱的歌曲,便是出自小)儿之手。” 刘进频频点头,礼貌的夸奖道:“好词,好歌,好曲。” 上官安起身道:“皇孙殿下过奖、过奖啊!” “在下也並非吹嘘,或许別的学问不怎样,但辞赋这块在下是敢称当世第二。” 刘进疑惑的道:“第一是谁?” 上官安平静的道:“实不相瞒,他是我毕生追求也达不到的境界,他的秋风歌和天马歌,简直惊为天人,在下只能望其项背!” 屈原和司马相如不是已经死了吗? 大汉还有谁擅长辞赋?刘进觉得上官安是有真本事的,编纂给歌女唱的辞赋確实都属上层,也不知他口中胜他一筹的是谁。 “此人便是当今陛下!” 刘进刚喝一口酒,差点吐了出来。 你们父子—额,不知怎么说。 “胡说! 上官桀扬声道:“你只能屈居第三,皇孙的才学也並非你能企及的!” 上官安忙不迭拱手道:“在下失礼,自罚一杯,皇孙殿下勿要怪罪。” 刘进: “. 上官桀笑著道:“皇孙殿下,可否即兴做一首歌赋?” 按照上官桀的想法,就算刘进做出一手狗屎来,他都要给夸上天,给皇孙提供足了精神上的满足。 无论如何,要让自己,让上官家,在皇孙殿下心中有十足的存在感! “阿耶,你唐突了。”上官安纠正道,“哪有让人现场做歌曲的?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自罚三杯。” 上官桀赶忙轻轻拍了拍嘴巴,道:“你瞧我,酒喝多了便口无遮拦,皇孙殿下勿要和我一般见识。” 这两父子,不去唱戏可惜了。 刘进笑著道:“那我姑且一试。” “嗯,诸位勿嫌我。” “好!” “好好好!妙妙妙!”上官安击掌,“此句作为歌赋的开头,放荡不羈中,又带著三分自信,诸位勿嫌我,它表达了一种谦虚、敏而好学又带著几分自信的情感,此句作为词赋首,实乃令人耳目一新啊!” 上官桀眉宇紧蹙,片刻后道:“不妥,这不妥啊!” “为何只有这么一句?实在令我心痒难耐,皇孙可否再给老夫赐一句?” 这两父子是不是有病啊,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我还没开始。”刘进道。 咳咳咳。 父子二人咳嗽一下,尷尬的掩面大口大口喝酒。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刘进开口,这次上官桀父子並未夸奖。因为他们没想到刘进真会—还这么厉害! 上官安激动的拿著酒杯,不断的朝嘴巴里面灌酒,显然已经带入到孔雀东南飞的故事里。 他喝了很多酒,然后他醉了。 上官安有个毛病,每次喝兴奋就会脱了衣衫。此时他正光溜溜的走到人群中,双手朝天上举著,载歌载舞的唱跳。 刘进惊呆了,他真没想到一个人酒品能不好到这种程度— > 第103章 阿耶,为啥? 第103章 阿耶,为啥? 刘进离开了上官府,回到家里一直在用冷水洗眼睛。 刘据好奇的问道:“进儿,你怎么了?眼晴进蚊虫啦?” 刘进摇摇头:“阿耶,我没事,你先忙吧。” “没关係,阿耶瞧瞧你,你娘熬了许多汤,你要喝吗?” 刘进:“不用了。” 上官府,夜色已深,天上繁星点点。上官安坐在假山上独自望天。 今天他並未吹牛说大话,也並未因为自己裸舞而感到羞愧。 他在辞赋上的造诣真的很高,当初司马相如晚年的时候,还当著一眾辞赋大家夸过上官安,由此也足可见他的辞赋造谐不低。 所以在刘进吟唱出孔雀东南飞之前,他可以肆无忌惮大大咧咧的去吹嘘刘进的『才华”,可谁知—他真会。 而且还很强,比自己强太多。 好难受啊,我自降身份排第二,那是给陛下面子,可现在我真要排第二了上官桀不知何时来到上官安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在想什么?为何如此沉思?酒醒了? 上官安点头道:“其实早就醒了,阿耶,我今日是否失態?” “没有。” “真的吗?” 上官桀嘆道:“假的,你这当著外人面前脱光了跳舞,还跳的那么丑,这谁受得了啊?我估摸皇孙殿下回去要洗眼晴了。” 额。 上官安嘴角抽了一下,可他总是控制不了嗜酒的毛病, “阿耶,我有一事不明白。” “你对他极尽諂媚,还要让我配合你諂媚阿他,为什么?” “甚至他走的时候,你还给他塞了一小箱子金子,我都看到了。” 他想了想,提醒道:“老爷子还没做出决定,虽然最近太子宫立功不少,但也闯了不少祸。” “尤其刘进,我觉得他不够成熟和冷静,做事容易衝动,经不起刺激,这在未来只会给太子宫带来灾难。” 刘进怒而杀李季的事,他也都知道了,他觉得刘进做法很衝动,为了几个贱民,便失去理智, 別人挑畔一下他便上鉤,这样的性格弱点,日后若有人想要针对他对付太子宫,太容易了。 “而且老爷子虽然杀了李延年,但却並未波及到李广利和刘。” “这说明老爷子心里还对昌邑王有期许的,未来的事我们也不清楚,您之前都选择观望,为什么现在要如此光明正大的示好於他?” 上官桀笑了笑,道:“依你爹的性子,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会如此吗?” 上官安一愣,惊愣的看著他,道:“阿耶,你意思是———老爷子已经选择了太子?” “不是太子。” “不是太子?” 上官安狐疑的道:“那你为什么——” “是皇孙。” 嘶! 他瞪大眼睛,宛如看白痴一样看著自己的父亲,这叫什么话?太子还没死呢! “真,真的?” 上官桀道:“真的,我確定。” “所以我才会如此,他若登基,上官家又能富贵一朝,我比別人知晓的都早,那么我將不遗余力的帮著他们,这对我们日后有莫大神益。” “太子怎么办?”上官安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上官桀道:“我咋知道啊!” “要么你去未央宫请教一下陛下?” “喉!” 上官安问道:“为何又嘆气?” 上官桀道:“可惜,你娘不爭气,生了你和你弟两个儿子。” “那不好吗?” 上官桀嘆息道:“要是生了个女儿该多好,早点塞给皇孙殿下,以后咱上官家也能出个皇后了上官安:“..— 奴僕从外归来,找到刘进,告诉他说老爷子已经在城南购置了一套房子。 今日他们过去的时候,恰好遇到秋老爷子的管家,並且邀请刘进明日过去,同庆乔迁之喜。 刘进点头,他也恰好借著这次机会,给老爷子送一份贺礼。 第二日一早,刘进本打算去老爷子那儿。但上官桀却派人来通知刘进,邀请他去郊外看看开荒进度。 刘进只好先紧正事做,他抵达上官府前,才知上官桀吩附他的儿子上官安负责陪同皇长孙殿下去三辅郊外偏远地方巡查。 “皇孙殿下。” 上官安背著手站在田埂上,他身穿白衣,三十出头的年纪。作为上官桀的长子,上官安才华不菲,但却一直没有同意去为官,他的抱负很高,理想很大,他要做出一篇惊世之文章,让汉武帝亲自给他封官。 嗯,他在走他偶像司马相如的路。当初司马相如一篇《上林赋》,直接让汉武帝亲自封他为郎,他上官安也要如此。 “你昨夜的孔雀东南飞,还没有做完。我彻夜难眠、辗转反侧,想再听一听秦罗敷的故事。” “今夜我设宴,我们饮酒赋辞,在畅快来一场文学交流,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进身躯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笑了笑,道:“改日吧,改日我们再畅快交流,我今日还有一些事要办。” 上官安一脸可惜,道:“那好吧! “殿下有空定要找我,若不嫌弃我地位低微,也可邀我去太子宫做客,我都可以。” 刘进敷衍道:“如此甚好,待我有空,定邀请你。” “好!” 他並不想多和上官安这个暴露狂有什么过多的交流,他要的是上官桀的政治资源,而不是上官安。 作別上官安后,刘进便骑著马匹,带著奴僕,直奔长安城南。 已是黄昏。 这一日,家券们不断搬著家具进入宅邸。 其中最为贵重的莫过於汉武帝最钟爱的摇椅。 刘进笑著来到二进,老爷子在院落的大杨树下,安详的闭著眼晃著身下摇椅。 夕阳从零散的树叶缝隙照耀在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和蔼。 “老爷子。” “恭喜乔迁之喜。” 汉武帝躺在摇椅上,慵懒的睁开眼,道:“好像也没那么恭喜。” 刘进嘿嘿道:“我不是空著手来的。” “送你一份比金钱更贵重的大礼。” “哦?是什么啊?” 刘进刚要开口,奴僕从外走来,对汉武帝道:“老爷子,隔壁几名邻居前来贺喜。” 绣衣本想走他们,但考虑到以后老爷子要时常待在这里,为了避免日后有麻烦,便来问一问老爷子的意见。 第104章 我见过陛下 第104章 我见过陛下 汉武帝眉宇微蹙,绣衣们立刻明白老爷子的意思。 刘进忙道:“老爷子,以后还要和邻居们相处,人情世故这块您一直很精明,为什么现在却要走他们呢?” “远亲不如近邻,日后有什么需要帮衬的,他们也好照应照应。” 汉武帝躺在摇椅上,咧嘴笑道:“听到没有,咱这孝顺娃子说的那么在理,你们还愣在这做什么?” “去招待他们,让厨房快些烹飪菜餚。” “喏。” “走吧,我这个主人也不能不出去,免得別人说我失了礼数。” “你隨我去。” 刘进笑道:“好。” 前院。 几名邻居正在相互恭维聊天。 其中有一名年约四旬的男子最为健谈。 “实不相瞒,在下曾在中山见过王,在京师见过皇孙,在未央宫得到陛下的召见。” 远远地,汉武帝就眯起了眼睛,心里不由有些腹誹,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接见过这么个人? 若真是如此,那他岂不是认得朕的孙子和朕? 汉武帝有些蜘曙不前。 刘进也顿住了脚步,他还不想告诉老爷子自己的身份,他想以普通人身份和老爷子相处,不然老爷子若是知晓自己尊贵身份,恐怕日后会畏惧自己了。 “你怎么不走了?” 汉武帝装作疑惑的看著刘进, 刘进反问道:“我先看到老爷子不走,我才不走的。” “有吗?” 汉武帝一脸无所谓,跨步朝前继续走著。 刘进无奈,只能硬著头皮朝前走。 “哎呀,家主来了。” “恭喜恭喜。” “恭贺秋老爷乔迁之喜。” 他们吩咐隨从將一担担礼品送给对方奴僕。 老爷子这处宅院虽在城南,但也价值不菲,能住在他旁边的,定也都是小有资產,不在乎这点礼品。 新乔迁过来的邻居,他们自然要攀附攀附关係,扩大社交圈子。 汉武帝应付这种场面得心应手,拱手道:“多谢诸位,待会府上设了美酒薄菜,诸位一同吃点喝点。” “多谢多谢。” 汉武帝盯著那名中年人问道:“你说你见过皇长孙?” 那商贾自报家门,道:“在下邯郸人贾长儿。” 他晞嘘道:“那是几年前了。” “我还在邯郸,太子舍人前来为皇孙挑选服侍之人,我便將女儿送来长安。” “有幸在太子宫见到了皇长孙,皇长孙当真仪表堂堂,高有七尺,披金带银,貌美俊朗,孔武有力,肌肉健硕———.“ 汉武帝微不可察的警了一眼刘进。 他有这么夸张么? 刘进黑著脸,他不知这傢伙怎么將貌美俊朗孔武有力肌肉健硕这些词联想到一起的。 “喉!” “可惜啊,皇长孙並未看上我家女儿,给退了回去,著实可惜。” 刘进一脸无语的问道:“阁下还见过天子?” 贾长儿肃穆道:“那可不是,记得我当时在海边泛舟,恰好瞧见陛下的船队前去蓬莱仙岛。” “陛下那可真是雄伟伟岸,高约八尺,头上泛著金光,身穿龙袍,体態宛如真龙降世,令人不敢直视。” 汉武帝:“...— 几名邻居拱手道:“老爷子,这位小郎可是令孙?” 汉武帝笑道:“嗯,是的。” “善!令孙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一看未来便有不凡之成就。” 汉武帝咧嘴,笑容满面。 夸他他只会觉得对方询媚,但夸他孙子他会认为对方说的都是大实话。 “嗯,进儿,你方才说也给爷爷我送了一份大礼?” “是什么啊。” 这是要在人家面前显摆一下刘进的孝顺。 不过刘进却尷尬了起来。 刚才他在老爷子面前口无遮拦,什么比黄金还要贵重.谁知道老爷子当真了。 “这个——” “补肾的药。” 额。 汉武帝一脸尷尬。 几名邻居也相视一笑,然后便转移话题道:“快开膳了吧?” 刘进又道:“我让奴僕去试了药效,娟馆女子几度晕厥。” 那几名邻居一愣,然后便纷纷道:“哈哈,果然是奇效。” “走吧,晚膳好了,我们用膳去。”汉武帝道,“至於你的药,可以赠送一些给诸位邻居,我不需要。” “我也不需要。” “在下也是。” 几名邻居正义凌然。 刘进无奈,只是刚朝中厅走去,方才那名健谈吹嘘见过皇帝和皇孙的贾长儿便单独將刘进拉到一旁。 “刚才人多。” “小郎,那药能卖给我些吗?” 刘进:“..— “好的。” 他才走没多久,又有一名邻居走来:“小郎,在下是商贾,想替朋友问一问,那个药可以卖吗?” “可以。” 晚膳吃完,几名邻居各自返回府邸。 刘进对汉武帝吐槽道:“老爷子,你的这些邻居真是嘴硬,方才还说不需要,私下便找了我要那个补肾的药方,还是要用钱买,我也服了。” 汉武帝嗯了一声,淡淡的道:“不像话!” “还好我不需要钱。” 刘进:“???” “什么意思?你也要问我要钱吗?”汉武帝不悦。 刘进:“老爷子,这不是重点吧,你方才那么义正言辞的说你不需要。我当真了。” “我当然不需要,我替我朋友要一副也无妨吧?” 刘进竖起拇指,道:“老爷子,你这话和方才那名邻居问我卖药的理由都一模一样。” “你们的朋友该不会都是同一个人吧?” “咳咳。” 汉武帝微微咳嗽了一下,问刘进道:“你家爷爷是將你提出来的开荒之策献给朝廷了吗?” “听闻最近京畿三辅外都在开荒,朝廷亲自督工统一开荒。” 刘进道:“那老爷子你要药么?” 汉武帝道:“开荒之策倒是不错,但有些细节还要考虑,比如水源之类的。” “要吗?” 汉武帝道:“需要朝廷协作管理好,毕竟这是个长期且艰巨的任务。” “你朋友是谁?” 汉武帝狐疑道:“什么朋友?” “额,咳咳。你不认识。 “人参、白朮、茯苓、甘草,同等比例加水熬一熬。” 汉武帝赶忙拿著笔记录下来,写字的速度奇快无比! 第105章 王翁须 第105章 王翁须 “一商贾矣!” 掌灯时分,横门大街拐子巷的一处三进宅院已经掌了灯,灯火通透。 贾长儿从邯郸不远千里来到京师,就是为了隨时將自己的乾女儿送入太子宫。 他本也是邯郸商贾,只是买卖有些特殊,专门购买女人,自幼培养,命人教习琴棋书画歌舞杂技,以期长大后將其输送给各郡王、侯爵做妾、做妻。 每次这群大贵人娶女后,都会给他不菲的聘礼,他也因此获取大量钱財。 其中他投资比较著名的便是中山靖王刘胜,他养的乾女儿给中山靖王做了妾,並且深受宠爱。 五年前他还做过一笔最大的投资,一口气將邯郸府上的四名歌舞女送来了长安太子宫,给皇长孙做家人子。 但那次出了一点意外,他培养出来最优秀的乾女儿王翁鬚生病了,得了蕁麻疹,当然无法一同送去长安,就此蹉跎。 但贾长儿还不死心,於是带著乾女儿们前不久抵达长安,暂且在南城购置了宅院,以期在寻机会將王翁须送入太子宫给皇长孙做家人子。 其他四名歌舞女並未入得皇长孙的眼,贾长儿便知皇长孙眼高於顶。他培养出来最优秀的歌舞女王翁须无论从外形、身材等各方面来说,他都有十足的自信,能得到皇长孙青睞。 他现在只欠缺一个机会罢了! 坐在他对面手操古琴的女子淡淡的道:“你说別人是商贾,你自己不是吗?” “只是经营的商品不同而已。” 贾长儿气急败坏的道:“你这丫头!我是不是將你当亲女儿看待?我拿你们当商品了吗?我亏待过你们了吗?” “我不將你从广望节侯手里买回来,你依旧在侯府做歌女,蹉跎一辈子最后嫁个乞巧、灾民、 小农,你就开心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1?1??????.???超讚 】 “你的那些姐妹们,现在谁不在贵人府上享福?” “你掏心窝子说,我將你当商品了吗?” 王翁须笑道:“我就这么隨口一说,阿耶你何必动气呢。” “商人也没什么不好,你怎么总看不上?” “既你不喜商人,为何还要过去庆贺人家乔迁?” 贾长儿道:“阿耶我啊,初来长安,这里不比邯郸,人脉要一点点搭建,能在这购置宅子的, 非富即贵,去走动走动也没错,谁知他手上又有哪些人脉呢?” “你已十六了,今年我无论如何要给你送到太子宫去,皇长孙定会对你满意。” “十六怎么了?” “因为十七不吉利,送去了人家不要。所以你今年入太子宫,避免十七这个不吉利数。” 王翁须道:“那明年不还是十七吗?” 她手上弹琴的动作夏然而止,“阿耶的意思是,明年我和太子宫都是死期?” 贾长儿一个跟跪,差点摔倒,呸呸胚道:“你少胡说八道!” 宣室殿充斥著药味。 汉武帝很信任自家好圣孙,他可以欺骗朕,但绝对不会欺骗秋风客。所以这副草药一定是他试过之后確保无虞才会交给秋风客老爷子的。 汉武帝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些忧伤,自己这个爷爷做的,还不如外面一老叟。 他將药汤喝完后,黄门苏文便来稟告汉武帝道:“启奏陛下,皇孙殿下求见。” 汉武帝嗯了一声,道:“召他来吧。” 刘进进入宣室殿,躬身行礼道:“见过皇祖父。” 汉武帝气场顿变,坐在內殿,低头看著奏本,淡淡的道:“朕的好圣孙才杀了人家两个舅舅, 现在又来想杀谁?” 刘进赶忙道:“皇祖父,我只杀了李季。” “那么你觉得朕是傻子,所以认为朕觉得李延年的死就没有蹊蹺?” “前脚李季死,后脚他便嫁祸你太子宫和燕王?” 刘进脑海快速思索,这些事確实有蹊蹺,他也怀疑过,他甚至一度怀疑是昌邑王刘主导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汉武帝怀疑太子宫报復李延年。 此时他正百口莫辩,也不知如何解释,无论怎么说,都会陷入自证陷阱。 不过好在汉武帝並未继续就这个话题询问刘进,他话锋一变,道:“找朕何事?” 刘进这才反应过来,“皇祖父,孙儿来和你匯报开荒进程。” 汉武帝淡淡的反问道:“所以你要杀上官桀?” 刘进:“?” 这怎么和上官桀扯上千系了?刘进一脸迷茫。 汉武帝道:“开荒是少府的差事,他不来给朕匯报,你却来了。你是想告诉朕上官桀办事不力?让朕杀了他,你取而代之?这是你父亲的授意?” “咳咳。” 他似乎又想到什么,又改口道:“成了,朕就隨口一说,你说说吧,开荒到哪一步了。 刘进觉得汉武帝有点人格分裂,他越来越摸不懂老爷子的性格了。 前脚还阴阳怪气,然后马上就收回前面的话·. 刘进不明所以,但还是拱手道:“荒地草木生长茂密,除草困难,若能將青铜锄改良成铁锄, 可增加锄草的效率。” “若再能利用水流製造出取代龙骨水车,自动灌溉的水车,亦可使灌溉方便。” “再比如铁、铁耙等等.—” 汉武帝淡淡的道:“知道了,你和上官桀商討便是。” 刘进尷尬的道:“皇祖父,我的意思是这些农具需要大量的铁。” “知!道!了!” 汉武帝怒火中烧,既愤怒又心疼。 “那孙儿告退了。” 刘进刚准备走,又嗅了嗅,忙不迭道:“皇祖父可是身子不好?” “孙儿可否进去看看你?” “这里充斥草药味,孙儿也研究过一些医术,皇祖父可否让孙儿进去看看你?” 汉武帝一脸尷尬,看了一眼苏文,苏文这才走出去,对刘进道:“陛下吃了一些补药,並非身子有疾,皇孙殿下勿要操心,请回吧。” “是药三分毒,所谓补药,若是搭配不合理,未必不会对身子有害,皇祖父可否將配方告知於我?” “皇祖父?” 他怎么起身走了? 刘进嘆口气,算了吧,循序渐进,他现在正在一步步试探汉武帝的底线,迟早有机会和他对坐交谈。 第106章 今日与眾不同 第106章 今日与眾不同 三辅铁场正在连轴转,开荒不仅需要人口资源,更需要铁器资源。 好在有大量的煤供给给铁场,支撑著铁器的生產製造。 铁锄、铁锹、铁耙、镰刀等农具都在火速生產。当大汉的社会资源不再以军事为主要供给的情况下,民生建设的情况势必得到大力发展。 这也是为什么每个国家都会將国防预算给压缩到一定的比例,超过比例势必影响百姓经济发展“皇孙殿下,上官少府今日外出,有什么事和微臣说,微臣会转告给少府。” 左代令赵弟微笑开口,面露尊敬。 刘进嗯了一声,道:“这是三脚独轮车的布帛构图,你交给上官少府,让他將此车制出来,投入开荒用於杂草树木运输。” “微臣遵旨。” 独轮车也不是什么难制的东西,用春秋战国时战车变一种方式,也可用於民间运输。 只不过战车在骑兵逐渐占据主导地位的汉朝已经被淘汰,鲜有人提起。 很多东西不是朝廷製造不出来,只是他们不愿將心思在这上面罢了。 上次他隨上官安去三辅郊外看了开荒的情况,回来后便做了一些总结,有些想法可以付诸实践,比如他在宣室殿对老爷子说的那么多铁製农具。 再比如今日他教给赵弟的独轮车。 刘进才走,赵弟便叫来心腹胥吏,道:“你將此图交给刘向史。” “喏!” 夜色渐深。 汉武帝背著手抵达尧母宫,鉤代夫人甚是意外,激动的前来迎接汉武帝。 汉武帝先去看了刘弗陵,然后才笑道:“今晚朕在这休息了。” 赵夫人愈加激动,伺候汉武帝洗漱,自己也去洗漱乾净。 不知过了多久,赵夫人香汗淋漓,看著汉武帝的神色都变了。 “陛下,您今日,今日为何—我,我。” 汉武帝见她这幅模样,不由畅快大笑! 大孙给他这种补药,还真有效果啊,这才补了几天而已,居然有如此奇效! 今晚刘进又被上官桀邀请去了府邸。 席间载歌载舞,眼看上官安又要来敬酒,刘进赶忙对上官桀道:“上官少府,今日我给你的独轮车你看到了没有?” “这种独轮车可以大面积製造,成本不高,但运输枯木、杂草甚为方便。” 上官桀摇摇头:“待明日我去府衙瞧一瞧,可能近日较为忙碌,还未见著。” “好。” 上官安笑著举杯,对刘进道:“皇孙殿下,上次你的孔雀东南飞,才飞了那么一点点,后面想必肯定还有许多未曾说完。” “今日吾等就莫要畅聊公务,不如聊一聊文学如何?” 刘进笑著道:“来来,喝酒喝酒。” “来,我敬你。” “再来。” “咕嚕嚕。” “好!哈哈!当真畅快,吾要献舞一场。” 上官安脱了衣衫,光溜溜的加入歌女的人群,鹤立鸡群开始跳舞。 刘进起身对上官桀拱手道:“少府,我先回宫了。” “额。”上官桀一脸尷尬,起身恭送刘进离开府邸夜色渐深,赵夫人独守闺房兀自爱怜。 她发现汉武帝变了,没有任何情分可言,好似將自己当成了玩物。 以前他总会在尧母宫过夜,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很少在尧母宫过夜了。 汉武帝回到宣室殿,入秋后,夜间已经有些寒冷。 苏文给汉武帝添了衣衫,汉武帝又呷了几口酒,外面便有小黄门走来。 “启奏陛下,昌邑王求见。” 汉武帝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少顷,刘缓缓走了过来。 “儿臣参见父皇。” “嗯,你身子好点了吗?” 自上次李延年被屠族后,刘便病了,本以为汉武帝会关心他,去长信宫见一见他,但左顾右盼,却从未等到汉武帝过去。 於是今日他便来到未央宫渴见汉武帝。 “多谢父皇,儿臣身子好多了。” “父皇,儿臣近日听闻上官少府在主持开荒,便想著出一份力。” “所以画了一副独轮车图形出来,也可运输一些杂草、树木。” 汉武帝警了一眼布帛上的图,微微頜首,道:“想法不错,嗯,放在这吧,明日朕会召少府过来制此车。” “是。” 刘拱手,刚要离开,汉武帝便道:“昌邑王於国有功,赐冬衣十套,煤、炭百斤。” “多谢父皇。” 刘道:“儿臣其实不需赏赐,只要能为国出力,便是儿臣最大的心愿。” 汉武帝道:“好!” “膊儿有大志向,类朕!” “那就將赏赐收回吧。” 这刘愣了一下。 汉武帝看著他,问道:“还有事吗?” 刘摇头道:“儿臣告退。” 上官府,假山上。 “阿嚏。” 上官安裹著衣衫,忧伤的看著上官桀:“阿耶,我是否又失態了?” 上官桀道:“是。” “阿耶,我不过想让他將孔雀东南飞做完而已,他为何总是推脱呢?” 看著当初那个骄傲不可一世自翊文采司马相如第二的长子,变成如今意志消沉的样子,上官桀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他对上官安道:“想不明白?” 上官安点头道:“嗯,我想不明白。” 上官桀道:“这很好理解,第一次他做孔雀东南飞,是因为他懂礼,第一次和我们接触,不好拒绝。” “但这文章他为什么要与你说?或者说,你对他有什么用途,能让他將这些文章告知与你?” 上官安有些发愣,我对他有什么用?我对他没什么用啊,我们算是朋友,这也不行? 上官桀笑道:“好儿子,別天真了,你和他不是朋友,是臣,是君。做个有用的人,你该想想你怎么才能对太子宫对皇长孙有用,这样他或许能將孔雀东南飞的文章毫无保留的诉说於你。” 上官安陷入沉思。 第二日一早,汉武帝早起,最近都在吃刘进给他的补肾药,別说呢,不仅肾好了些,精神都好很多。 一大清早,他便召上官桀来宣室殿,將布帛图交给他,道:“昌邑王献上一份独轮车图,可以用来运输清理杂草树木等垃圾,朕觉得不错,不仅可用於开荒,许多山石运输甚至民间稻穀运输都可以使用,你少府看著制一些。” 上官桀拱手道:“微臣遵旨。” 他刚接到布帛图,忽然想到了什么,欲言文止。 汉武帝狐疑的道:“怎么?” 上官桀道:“启奏陛下,这个,昨晚微臣邀请皇孙去探討开荒诸事,似乎也说了独轮车。” 汉武帝眉宇微:“嗯?” 第107章 人心难测 第107章 人心难测 汉武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上官桀,道:“朕知道了。” “有空你问问刘进將布帛图交给谁了。” “遵旨!” 上官桀明白了,皇孙这是被別人钻了空子了。 上官桀从未央宫出来,便直奔太子宫而去。 最近上官桀和太子宫走的越来越近,好一些臣僚都已亲眼目睹,虽说他是开荒使是要和太子宫有差事上的商討,但如此不避讳的出入太子宫,似乎他已做出了选择。 “皇孙殿下,昨晚昌邑王亦献独轮车图给了陛下。” 刘进听了上官桀的话,微微一愣。 “敢问皇孙殿下將构图给了谁?” 刘进道:“左弋令赵弟。” 上官桀微微頜首,然后对刘进开口道:“皇孙殿下有所不知。” “赵弟虽然和我並肩征討过大宛,但我们当初的主將都是李广利,赵弟后来能封侯,就是李广利將斩郁成王之功让给了他。” 刘进又是一愣,赵弟是李广利的人? “后来赵弟因功被封新时侯,任太常,但因拘审囚徒时定罪不实,造成冤案。三年前被人告发,若非李广利替他缴纳了罚金,他早就被罢官。” “后面能在少府任左弋令,也是陛下格外开恩了。” 刘进拱手,深深的对上官桀行礼道:“谢谢上官少府了,很多官场上的事我都不清楚,多谢指点。” 上官桀不介意给刘进助攻,他笑道:“这些都是陛下让我告知你的,他已知晓独轮车图是你画出的了。” 望著上官桀离去的背影,刘进有些疑惑的起了眉宇。 皇祖父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上官桀对我说这些?是因为赏罚分明?亦或者是对我的不满?因为我做事衡量不够,考虑欠妥? 还是偏祖祖护於我?避免因为此事影响我发明的积极性? 但他觉得,他和汉武帝的关係还没亲近到这种地步,汉武帝依旧对他不冷不淡,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栽培我? 刘进有些想不通,今日也没什么事,骑著马匹来到城南拐子巷。 秋府他是可以隨意进出,不需通稟的,府上下人奴僕都清楚这府上只有两个主人,一个是老爷子,另一个便是刘进了。 刘进刚进二进,便见老爷子正在愤怒的斥责一名奴僕:“你说你已清扫好了院落,可为什么別人却说这些事是他做的?” “你既清扫好了院落,为什么无人替你证明?还是说你根本就在为你的偷懒狡辩?” “给我扣他一月工钱!” 刘进走了过去,安抚老爷子,道:“好啦好啦,多大点事啊,您什么身份,怎么还和一名下人计较那么多呢?” “你先下去吧。” 刘进对那名委屈巴巴的奴僕挥手,示意他离去。 老爷子哼道:“不罚不成器,做事毛毛躁躁,现在找我来埋怨说別人抢了他的功。” 刘进脸颊一红,对此深有体会,因为他才经歷过“这些事都不算什么大事,不过你既赶上了,我便与你说说。” “事情不算是什么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將来无论经商还是做事,都要留个心眼。”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忠心之人,所以什么话,什么事,都要深思熟虑,哪怕仅仅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都要考虑好了再说,再做。” “即便对你再忠心的人,都要留个心。” “城府要深点,任何事不要亲力亲为,能交给下面人去做的,就交给下面人做。” “下面做好了是你的功,做不好你可以治他的罪。” 刘进陷入沉思。 汉武帝盯著刘进,问道:“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你又能想到什么?” 他不介意刘进犯错,一点都不在乎,相反他最惧怕就是完美的人,没有弱点的人汉武帝才会感到害怕,当他实在在一名臣子身上找不到任何弱点的时候,他寧愿选择將对方杀了。 刘进能犯错是好事,他可以纠正,任何人都是这样一步步走来的,没有人天生就能成为王者, 他也是在一步步犯错中不断总结经验。 刘进沉思了一会儿,他看著汉武帝,认真的道:“老爷子,我觉得你好像更想让我明白的道理是,当站在高位的时候,重心该放在人身上?” 汉武帝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好好好!” 他倍感欣慰,激动的道:“你再说说!” 刘进道:“您方才说什么事不要亲力亲为,让下面的人去做,那么就需要培养出来各种人才, 驾驭他们,发现他们各方面的能力,针对性將工作交给他们去做。” “若是下面人做好了,便是我提拔有功,慧眼识才。若是做错了,別人也只会说对方辜负我的提拔,那么无论如何我都立於不败之地?” 汉武帝击掌道:“知道我欣赏你什么,便是你这份理解能力,你总是能参悟出来很多道理,这是你的优势。” “也是我为什么想选择你的道理,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很多品质,虽然你还不完美,但你这块璞玉迟早会成为美玉!” “你说的不错!我想告诉你的就是治下御人的道理。” “不管是在我府上,还是在我的商业上,亦或者在任何圈层內,都是人来组成的。” “你要做的就是治好这些人就行!我不是让你做他们的老师,这不是你的责任。我是要你做他们的领头人!” 他的孙子最近发明了很多东西,固然这些农具战爭工具都很有用,汉武帝也很欣赏。 但这不是汉武帝希望刘进成长的模样,他更希望刘进能掌控一批人才,那么当他需要做什么, 只是给对方一个想法一个方向,让下面人去做,去办事就行了,而不是他自己自降身份將什么东西都拿去给少府,给九卿,给臣僚! 刘进回想著最近的所作所为,这才猛地后知后觉的回味起来很多契合老爷子的道理。 他做的事太多了,亲力亲为的也太多了。 他不该去做这样的事,他更该去做的只是挖掘人才,为我所用! 想到这里,刘进念头通达,豁然开朗,拱手道:“老爷子,感谢你!” 第108章 御下 第108章 御下 汉武帝笑了一下,道:“感谢我做什么?咱爷俩就莫提谢不谢的。” “我的家业要给你,当然要给你教好。” 他想了想,又对刘进道:“我下面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有弱点,我对重要的人才都了如指掌。” “那么你以后要做的也是如此,对核心人才要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弱点。” “犯了一些小错不必重罚,惩罚要有目的,或是震镊他人,或是自己得利,不能因为他们犯了错就必须要惩罚,这不对。” 刘进疑惑的道:“犯错了不惩罚?也不点出来?那以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比如他们贪污?” 汉武帝笑了笑,道:“除非情况特別严重到了结党隱私的地步;除非你的地位发发可危需要惩罚他们重新掌握威信。否则的话你惩罚了他一人,其他人就不会贪污了吗?” “会的,是个人都有贪慾。或名、色、財。惩罚不是目的,为什么惩罚才是你该考量的。手里握著他们的错误,什么时候需要处理他的时候再处理,而不是一发现就严惩。” “世上没有什么好人和坏人之分,都在太极阴阳之间游走,你以后用的人也都是这样的群体, 怎么才能將他们为你所用才是重中之重。” “水至清则无鱼,水至浑则无饮。所以你该做的就是掌控好水的浑浊程度,水清了放点浑水进去,水浑了放点清水进去。要懂得平衡,这样他们才会全部为你所用,才会全部依赖仰仗於你。” “想要紧紧抓住权力,你需要牢记这些话。” 所谓帝王权术,无外乎平衡二字。这和无为而治的终极奥义相印证。 “此前我与你说过,御下提拔人,不能循规蹈矩,这样他们不知感你的恩。所谓雨露雷霆具是君恩也是这个道理。” “那么现在我告诉你,这只適用於上层核心圈。基层不能如此,他们需要循规蹈矩,需要有一套严格的提拔奖惩制度。因为需要办实事的是他们,那就需要有明確的升迁希望给他们,这样他们才会踏实卖力的去办事。” 汉武帝一时间说了太多,刘进需要消化吸收。 老爷子也没打扰他,自顾自躺在摇椅上扇著蒲扇。 不知过了多久,汉武帝忽然问道:“假如有那么一个人,你觉得他品德高尚,近乎完美,无欲无求,你会怎么办?” 刘进道:“重用他?” 汉武帝摇头道:“不对,应该杀了他。” “当你觉得你已经无法掌控一个人的时候,那就该杀了。不管他有没有才能都要如此。因为你看不透他,就会有很多未知。” 刘进修地一愣,因为他想到歷史上的一名名將一一明朝信国公汤和。 老年汤和打胜仗交兵权的时候,朱元璋问他需要什么赏赐,他在眾人惊的眼神中问朱元璋討要了一百名美女。 若那个时候汤和真什么赏赐都不要,恐怕朱元璋会一刀咔了他。 那么將此例子带入到刚才老爷子的话中,刘进顿时不寒而慄! 他不由开口道:“老爷子,你究竟怎么琢磨出来这么多治人御下手段?恐怕我爷爷都比不上你! 汉武帝刚才还兴奋於刘进的夸奖,听到后面那句不自觉的黑了一下脸。你爷爷是天子,能比民间老叟差?你怎么想的?!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书库多,101????????????.??????任你选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汉武帝没理刘进,继续开口道:“当你下面的人功劳太大,威望太大的时候,你也该敲打,若是敲打不了,那依旧要杀。” “总而言之杀人是最后的手段了,除了让下面人畏惧你,让事业动盪,好处不算太多,谨慎点就是。” 刘进惊的看著他, 汉武帝疑惑的道:“我说的哪里有问题?你有別的不同看法?” 刘进道:“可你只是个商人啊,商人?杀人?你说的还如此轻巧。” “咳咳。” 汉武帝乾咳了一下,道:“我只是给你举例子,再说话赶话赶到了这里而已。” “我还能真教你去杀人吗?” 那是陛下老爷子的事,关我秋老爷子什么事?我依旧是你和蔼慈祥的好爷爷! “反正你以后会明白这些道理的,我与你说你可能不会有直观的感受,你將这些话记在心里。” “不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又出了。” 刘进面色严肃道:“老爷子教我的很多道理,我现在都还在用,怎敢不认真听呢?” 汉武帝道:“怕不是我教你如何对付你爷爷,你记在心里了吧?” 刘进: :“......” “怎可能,都记在心里的。” “那就好。”汉武帝咬牙切齿的道。 “老爷子,隔壁邻居拜访。”一名奴僕走来。 汉武帝眉道:“就说我今日有事。” “还有,以后不要隨意让人过来拜访,小门小户走门串巷我不挑理。深宅大院,他想来就来?” “乔迁那日我便不说什么,日后若想拜访,让他提前十日下帖!” 奴僕忙道:“喏。” “老爷,他说是见小郎回来了,想买点药——.” 汉武帝:“..—” 上次那几个傢伙说要买补肾药,到现在也没见著人,来拜访了几次,主家都不在,他们都觉得很奇怪,今日也是见著刘进了,所以才来拜访。 “行吧。”汉武帝无奈,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贾长儿面带微笑走来。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才很急。 “秋老爷子好,小郎好!” 汉武帝盯著他看了一眼,道:“你来买补肾药?” 贾长儿赶忙解释道:“不是在下,是在下一个朋友托我来买的。” “在下怎会需要那种东西,在下是个健康且完美的人,不需要的。” 听到『完美”两个字,刘进和汉武帝对视一眼。 汉武帝无语道:“他吹牛呢!你还真以为他完美?这种人不需要用我的办法。” 刘进嘿嘿一笑:“知晓知晓。” 贾长儿一脸疑惑,这对爷孙在密谋什么呢?为何我听不懂? 他小声对刘进道:“小郎,我那朋友可能有些严重,有没有药效更好的,你放心,钱不是问题,只要能举起来就行。” 第109章 就你欺负朕孙子啊? 第109章 就你欺负朕孙子啊? 少府衙署。 上官桀今日心情阴鬱,將左弋令赵弟传到值庐,他淡漠的盯著赵弟,质问道:“赵弋令,本官有个疑问,你可不可以给本官解答?” 赵弟依旧面带微笑,他这个人一直如此,笑面虎,对谁都是一团和气,但尽在背后做齦的事。 当初他是太常卿,拘审囚徒的时候也是如此,对囚徒关怀备至笑脸相迎,但冤枉的囚徒不肯定罪后,又让下属极刑逼供,最后造成冤假错案。 “少府请儘管问,下官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上官桀冷冷的道:“昨日皇长孙殿下是不是送来一份关於开荒的布帛,並且交给你了?” 赵弟沉思许久,才摇摇头,道:“没有,下官確定,这几日下官都忙疯了,而且下官也未接触过皇长孙殿下,皇孙如此尊贵身份,又怎会自降身份来咱衙署?派个下人来知会便是上官少府,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上官桀一直以圆滑著称,如果不是因为他已经坚定不移的选择了刘进,他肯定不会和少府下属们发生衝突。 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他基本都会防著,並水不犯河水。 但既然已经选择了皇长孙,双方处於不同阵营,那该表明的態度就该表明,免得別人还以为他上官桀墙头草。 “哦?误会?本官怎么不知道是误会?” “昨晚本官邀请皇孙探討开荒之事,他便告诉我將一份关於独轮车的布帛交给你了,昨晚昌邑王恰好也上交一份独轮车布帛,那么他的那一份哪里来的?嗯?” 赵弟面上依旧带著笑容,道:“下官不知,不过许多事谁先谁后,谁又能说的清楚?” “就比如韩非子提出依法治国,李斯也说依法治国,那究竟是李斯先提出来的还是韩非先提出来的?谁能知道啊。” 上官桀指著他:“你的意思是皇孙还窃取了昌邑王的独轮车布帛不成?!” 赵弟忙不迭拱手道:“下官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少府切勿妄自揣摩。” 上官桀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你去忙吧。” “下官告辞。”赵弟拱手,刚要离去,上官桀便道,“赵弋令,陛下免过你一次罪了,未必会再免第二次了。” 赵弟笑道:“下官感谢少府提醒,还有事吗?” “没了,你去办差吧。” 城南拐子巷。 刘进对老爷子眨眨眼,望著贾长儿离去的背影,似笑非笑的道:“老爷子,他也有个朋友。” 汉武帝重重的道:“我是真有朋友需要你的药!” 刘进道:“他刚才也是这么说。” 汉武帝:“— 刘进道:“他还说他见过陛下和皇长孙。” 汉武帝气咻咻的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说他说谎是不是?你说他没有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说我也对你说谎,我也没有这个朋友是不是?!” 刘进笑了一下,“开饭了,咱们吃饭去。” 汉武帝不依不饶:“你把话说清楚点,你觉得我需要补肾吗?你之前给我按过腰,那个时候你便知道我肾没有问题对不对?” “对,对对。” 刘进道:“快来吃饭吧,你们家厨子都练出来了,炒菜挺香的。” 老爷子还真要强,气得饭都快吃不下去了,刘进只好安抚道:“好啦好啦,咱爷俩不就私下说一说吗?我还真能將你肾亏的事告诉別人吗?” 汉武帝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吃饭吧。” 他落座后,刘进给他倒了一壶酒,叮嘱道:“少喝点酒,年纪不小了,身子要紧。” 汉武帝嗯了一声,看著这小子孝顺的样子,他就不和刘进计较那么多了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啊! “老爷子,我发现你很喜欢吃肉,反而不喜吃绿菜。” 刘进道:“这样不行的,营养搭配不合理,人老了对油腻的食物难以吸收消化,容易便秘,你有便秘吗?就是拉不出来?” 汉武帝脸颊皱成了菊:“吃饭就吃饭!不要说噁心的事!” “肉要吃,绿菜也要多吃点,助消化。” 汉武帝挥挥手,愤恨的道:“多谢你的关心!我身体好的很,也没有便秘。” 他说完后,狼狠夹了一大口绿菜塞入嘴中。 回到未央宫,天色已经晚了。 汉武帝再回来之前,脸上都带著笑意,宫內伺候的奴僕都长舒了一口气。 这位天子脾气暴虐,动不动就杀人,对他们这些奴婢更是视为猪狗—.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宦官被刘家天子给杀的心里起了怨气,所以最后才会乱政报復刘汉江山。 “去召少府左弋令赵弟来。” 汉武帝面色恢復威严,面无表情的坐在低矮的案瀆前。 如此晚了,赵弟已在府上休息,听闻陛下召见,还是第一时间来到了未央宫。 “微臣参见陛下。” 汉武帝盯著他,久久未开口,无形的威压如同一把刀,一直在赵弟头上徘徊,让赵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与朕说说,为什么刘进將独轮车图交给你,你却说你没收到?” 赵弟急忙拱手弯腰:“陛下,微臣真的没收到。” 汉武帝点点头道:“没关係。” “这也不重要。” “朕已饶恕过你一次,上次李广利给你交了罚金免除死罪。” “这次朕也不会赐你死罪。 “你肯定疑惑,朕凭什么治你的罪?你当真以为你在太常期间犯下的罪就那么一个?其他的朕就不知道了?” “朕当时也並非真想处理你,因为朝廷缺钱,朕要从你们身上弄一笔。” “这次朕是真的想处理你,而且还是证据確凿的处理你。” “你在太常期间不是还收了赵太子丹的一笔钱,他祈求你向朕求情,饶恕他吗?” “你也上书了,奏本朕都还留著。” 听到这里,赵弟遍体生寒,那么久远的事——·陛下还记著?! “陛,陛下,臣,臣知罪,臣,臣———绝对忠心陛下!” “不必称臣啦。来人!” 汉武帝言语一变,对左右道:“去告诉廷尉郭居,將此獠定罪废为庶人,明日抄了他的家,送他全族全部去三辅开荒!” “你不是忠心朕吗?去帮朕开荒你一定很乐意吧!” 第110章 皇祖父都在用老爷子的手段 第110章 皇祖父都在用老爷子的手段 第二日一早,建章宫朝会,廷尉郭居当先发难,廷尉收到举报,弹劾少府左弋令赵弟为太常期间,勾结赵太子丹,有不轨之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汉武帝震怒万分,但天子念其曾斩郁成王、攻大宛有功,並未给赵弟处极刑,將其贬为庶人,没收所有家產、土地,令其全族纳入开荒队伍中,也算给大汉继续做责献了。 上官桀站在朝堂上陷入沉思,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一脸愤怒和惋惜的汉武帝,最后默默低头不语。 他总觉得老爷子在钓鱼,抓到一条鱼就杀一条,直到最后將所有人反刘进的人杀乾净了。 公孙贺倒是不明所以,包括公孙贺在內的臣僚还有很多,他们不清楚这个时候老爷子为什么要处理赵弟? 廷尉府说是有人举报赵弟,谁举报的呢? 石德今天带著小孙子石涉来了太子府。 前几日他就和太子说过这件事,小傢伙一直吵吵想看看太子府多么威风、见见世面。 儘管石涉一直被石德揍,但说到底还是隔辈亲,石德还是深爱他家的小孙子。 “就在亭子附近玩,不要去玩水,水下有水猴能把你拉进去杀了你。” 石德对小傢伙交代后,便兴冲冲的来到凉亭覲见太子和皇孙。 “见过太子殿下、皇孙殿下。” “见过石师。” 双方寒暄后,石德才激动的对刘据道:“太子殿下,老夫方才再来的路上,建章宫那边刚下了朝会。” “公孙丞相告诉我,今日少府左弋令被举报了,几年前他为太常的时候,私下和赵太子丹有牵扯,陛下在建章宫发了怒,將他贬为庶人,全族送去开荒了!” 刘据听后,也显得很兴奋:“好!” 赵弟是李广利提拔上来的,和长信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繫,此时给他除掉,不得不说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不过刘进却陷入了沉思。 谁举报的赵弟?赵弟在这个节骨眼出事,会不会和自己有关係?如果真是如此,那一定是上官桀。 上官桀在示好太子宫? 还有另外一件事,更让刘进又惊又疑, 赵弟因为几年前的罪伏诛,恰好印证了老爷子教他的道理,很多罪证抓到了,並不需要第一时间就给这个人处理,处理也要分时间,抓著他们的把柄,就如同一把刀悬在他们头上,想要处理, 隨时可以! 如果是皇祖父要处理赵弟的呢?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体验棒,101????????????.??????超讚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想到这里,刘进不由瞪大眼睛,心中暗暗震惊,不得了啊老爷子!你这些看法和手段,就连皇祖父都在用! 他是真的在教自己真东西! 看来无论是行商还是治国,道理都是一样的,归根结底都是在治人御下! 石涉跟著太子宫的奴僕转累了,小脸红扑扑的来到凉亭这边,开口叫道:“爷爷!我渴了,我要喝酒!” 石德脸颊一红,拱手对太子和皇孙道:“唉,在下教孙无方,见笑了。” 他朝著石涉屁股就端了过去,顿时给他端跪在地上,怒喝道:“给太子和皇长孙殿下磕头!” 石涉揉了揉屁股,倔强的道:“一点都不疼!” “砰砰砰!” 他给刘据和刘进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起来,道:“爷爷,我渴了!” 刘进看著可笑,这小傢伙,当真皮实的很。 “阿涉,请坐。” 刘进指著石凳。 小傢伙也不客气,迈著短腿爬到石凳上坐下。 刘进道:“等你大点再喝酒,先喝水吧。” ...... 眾人哭笑不得,真是个皮实的孩子。 石德嘆口气,对刘据和刘进道:“这小王八蛋,你说老夫教他启蒙,怎么教啊,和废物没区別啊!” “老夫都不求他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但最起码识文断字还是要懂吧,这可咋弄哦!” “爷爷,我玩好啦,我要回家。”石涉大声开口,一点不惧生。 石德大怒道:“放你娘的屁,你给我过来!” “你要来太子宫见世面,这才多久?爷爷还要教导太子殿下,没空带你回去!” 刘据微笑道:“石师,没事的,你先带他回去便是。” 石德哼道:“不惯著他。” 刘进笑了笑,道:“我送他回去吧。” “这怎可?!”石德道,“他是什么狗东西,也配皇孙殿下亲自送他?” 刘进: ““...... “没事,您和阿耶好好探討学问。” 不知什么时候,石涉已经拉起了刘进的手,“皇孙大哥,咱们走吧。” 这熊孩子,真是墙头草的人才啊! 刘进拉著他才离开太子宫来到横门大街,石涉便歪著小脑袋道:“皇孙大哥。” “在外不要这么叫。” “大哥,我不想回家。” “嗯?” 石涉道:“爷爷从没有带我出来玩过,我想玩一会再回去。” 刘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问石涉道:“你很喜欢玩吗?” 石涉道:“是啊。” “那我问你,玩怎么写?” 石涉大脑袋摇成拨浪鼓。 刘进撩袍,拿著树枝在地上写了『玩』字,“做个交易,你会写了我就答应你。” “好!” 石涉认真的在地上开始写字。 “我会啦!” 这么快? 刘进惊讶的看著他,道:“你写我看看。” 小傢伙努力在地上写著字,还別说,真会写了。 “一个字玩一盏茶的功夫,你要想多玩一会,就多认几个字吧。” “就从仓頡篇开始写。” “仓頡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詔,谨慎敬戒。” 刘进写著,石涉也跟著写,让刘进奇怪的是,小傢伙天赋並不差,不知为什么石太傅总觉得他孙子不成气候?这不一会儿功夫就將开头给写出来並且都认全了么? “好了,走吧,我带你去玩玩。” “哦哦,好哦!”刘进拉著小傢伙,在横门大街转了一会儿,给他买了点零食糕点,然后给小屁孩送回石府去了。 第111章 辞圣的诞生 第111章 辞圣的诞生 大汉以察举制选拔官吏,举孝、廉、才,重要性以此递减。 孝在大汉排首位,古代社会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当然,首为重要的还是有人举荐,不然依旧有人会埋没乡野。 长安,渭水支流。 秋日虽没有春日景色那么陶冶情操,但独特的悲凉萧瑟,依旧会激发文人的创作热情。 这里聚集著很多文人,他们席地而坐,小酌畅谈。 其中为首的男子一袭白衣,坐在人群中,瀟洒飘逸、鹤立鸡群。 “夫长乐者,汉祚之基也。踞龙首之原,俯未央之闕-钟鸣鼎食,千官肃穆趋丹;旗卷日华,万骑雷霆动紫微—— 一篇洋洋洒洒的辞赋,从上官安口中不断被吟诵出来。 每喝下一口酒,便吟一句,不过今日他控制了酒量,待喝的差不多了,《长乐宫赋》 也被他全部创作而出。 簇拥的人群都是长安內外的读书人,待上官安赋成,眾人顿时发出雷鸣掌声。 “不愧司马相如第二!” “已可比司马相如!” “此长乐宫赋,惊为天人,吾等佩服佩服!” “上官兄文学之造诣,辞赋之研究,当世已无人可及也!” 上官安压著手:“诸位勿要抬举在下,诸位亦是文采依,在下怎敢在诸位面前造次“上官兄,此赋可否撰写?” 上官安微笑道:“自是可以。” “文章之瑰丽,当世之辞圣,吾等何其有幸见证啊!” 今日宴会结束,上官安坐在车上,闭目凝思,虽然今天他被恭维的很爽,好久没装的如此舒缓,但今日装逼不是他的目的。 他的父亲那句话他现在还深有感悟,要做个有用的人,最起码对太子宫有用。 那么他就利用自己的优势,在读书人群体中博一博名望,这些读书人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话语权在他们手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闷好,?0?????????????.??????隨时看 】 他们可以引导民间对一个人评价的好坏。 掌控了他们,岂非就掌控了舆论方向?那么自己岂不就是那个最有用的人?! 所以这段时间,上官安一直不惜自降身份,和这群读书人深入交流文章,直到今日才拋出他苦思冥想许久的《长乐宫赋》一鸣惊人! 嗯,效果还算不错,可惜吾未能欣赏自己方才的样子,定是极有魅力! 上官安微微一笑,等吾在扩大一些影响力,那么在皇孙眼中,我便是个有价值的人, 那时他该能对我说孔雀东南飞的全部了吧? 中午的时候,昌邑王刘去未央宫渴见了汉武帝,祈求出宫迎接他的老师,王太傅夏侯始昌。 汉武帝愣了一下,问道:“夏侯太傅不是早就来京师了?” 刘忙不迭道:“回父皇,夏侯老师路上遇到一些好友耽搁了,所以推辞了一些时日“哦,好。” 汉武帝挥挥手,示意刘离去。 刘离开宣室殿,脸色阴沉,心中匯聚一腔怒火。 他和父皇说过夏侯始昌在路途耽搁的事,父皇也说他知道了,可现在他竟说这些话? 他从未將我对他说的话放在心里,他从未在乎过我,他若真什么事都不在乎,为什么不將我送给他的丹药也一同扔了?!何其虚偽! 刘收拢思绪,带著长信宫奴僕,阵营浩荡的朝长安东门而去。 夏侯始昌是刘的王太傅,因擅长阴阳五行学,被汉武帝重视,当初汉武帝宠信昌邑王刘的时候,便命夏侯始昌为刘的王太傅,他对夏侯始昌的评价也很高,广闻博辩、 长於文辞。 夏侯始昌的弟子也很出名,其中族子夏侯胜因为反对在全国范围內给汉武帝立庙祭祀而闻名。 另一名弟子则是后仓,后仓或许不出名,但他的学生戴德和匡衡都很出名。 能教出这么多名留歷史的人物,就可知夏侯始昌在当下文坛地位究竟多么的高。 “老师!” 秋风萧瑟,刘身后的子隨风飞舞,他快速踏步来到夏侯始昌的牛车前,跪地叩首道:“学生,拜见老师!” 刘眼眶红润,满脸委屈、辛酸。 夏侯始昌在僕人扶下,下了马车,他双手扶起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孩子,起来吧,起来吧。” “老师都明白,也知道你的苦楚。” “娘亲舅大,同时失去了两个舅舅,为小辈的,怎能不伤心欲绝?” “你的孝,为师都看在眼中。大汉以孝治天下,君子首当其衝的品质便是孝,君王不孝,国不將存!” “但你也当记住,你是要做大事业有大志向的人,收起眼泪,站直了,有老师在,老师定会为你做主!” 刘肃然道:“多谢老师。” “老师,我於长信宫给您设了薄酒薄菜,您舟车劳顿,今晚就在长信宫住下,明日我再给您安排住处。” 夏侯始昌微微頷首,道:“好。” 石德回到家中,夜色已深。 他一如往常一样去石涉的书房查看石涉学习进度。 石家从他爷爷到他父亲再到他,都是天子、太子的老师,都是学问渊博的书香门第之家。 唯独他的孙子,简直如同废人一个,太丟石家的脸了! 这也是石德最为担忧的,若是他们家族出了这么个目不识丁的狗东西,以后还不被人耻笑一辈子?石家还怎么抬得起头。 这么想著,石德便不知不觉匯聚了一腔怒火。 “睡你个蛋呢睡!” “给老夫起来!” 石德一把抓起正在床上睡觉的石涉。 “爷爷,你干啥呀?”石涉睡眼悍。 “给我抄仓頡篇,快给我抄!” 石涉哦了一声,拿著笔,开始在布帛上写了起来,才写了十几个字,便又觉得困意来袭:“爷爷,我要睡觉了。” “你睡你” 嗯? 石德忽然呆住了。 他揉了揉眼晴,看著低矮案读上的帛书,不由惊万分。 小傢伙刚才並未打开书卷·他就这么写出来了? 怎么回事?他非但会认字,还能写出来了? 想到这里,石德老怀宽慰,不由畅快大笑:“哈哈哈!老夫,终於教会他了!” 看著小傢伙睡梦中流下的口水,石德竟觉得自家孙子如此可爱。 > 第112章 一秒变脸 第112章 一秒变脸 石德的祖父石奋是高祖亲点的太子太傅,石德的父亲石庆是汉武帝亲点的太子太傅, 石德先是被汉武帝封太子少傅,现也加封太子太傅。 石德的几个儿子天资都一般,想做太子太傅基本没可能了,所以石德重点將目光放在孙子身上。 石家一门三太傅,这是何等的威风,若是他培养不出来一名太傅,无疑愧对石家列祖列宗。他一直期待著家族能再出一名人才。 今晚小孙子石涉著实给了他很高的期望! 这一夜石德都没怎么睡,第二日一早便召见石涉过来,早饭的时候,更是当著全家人夸奖了石涉。 “嗯,吾孙乃可造之材,在吾教导之下,已然会默写仓頡篇。” 石家眾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兴奋万分,当然也没少吹嘘石德。 “父亲教导有方!” “父亲执教有方!” 石德微笑著授著鬍鬚,淡淡的压了压手,道:“都吃饭吧,今早加肉,都多吃点。” “你不是喜欢吃鸡腿吗?若你將仓頜篇都默写出来,爷爷每顿给你弄个鸡腿。” 石涉吸了吸鼻涕,对石德道:“爷爷,仓頡篇是大哥教我的。” 石德:“...—“” 石德看著木訥的长孙石泽,一脸狐疑:“你?” 石泽急忙摇头:“爷爷,不是我。” 石涉道:“皇孙大哥,和爷爷你没关係。” 咳咳咳! 石德乾咳掩饰尷尬,也索性壶关三老令狐茂不在这里,不然石德可能又会被令狐茂的直接狠狠感动到。 “他怎么教你的?” 石德大为震惊,在听完石涉的说法后,不由眯著眼笑道:“好好好。” “你今日继续隨我去太子宫。” “皇孙殿下,在下对你的佩服一如涇渭之水,延绵不绝。” 长安三辅之郊。 上官安穿著一席藏青长袍,坐在马匹上,目视不远处的开荒人群。 他们都在有序开荒,手持各种镰刀、锄、铁锹,除草、开土、挖井、运输杂草垃圾。 独轮车更是在这里发挥了重要的运输作用。 上官安之所以钦佩刘进,不仅是带著吹嘘成分,更因为开荒之策是刘进提出来的,他提出来后也没有不管不问,各色农具运输车,都是他附带想出来的。 刘进眉宇微,对上官安道:“他们分工太不明確了,要改一改。” 上官安肃穆:“在下洗耳恭听。” “將除草、钻井、开土、运输等人群都分开做,不要一个人一会儿做这个一会儿又做那个,还有什么效率可言?” 上官安頜首:“我知晓了,回去我便和父亲说。” “嗯。” 刘进道:“你刚才说什么?” 上官安:“...—. 合著白吹嘘了。 他尷尬笑了一下,对刘进道:“皇孙殿下,三日后我在城东別苑宴请三辅的读书人一同探討辞赋,不知殿下可否赏脸光顾。” 刘进刚打算说有事要忙,他哪有什么閒工夫去参加这些掉书袋无病呻吟的辞赋会什么的。 不过话到嘴边他改口了:“到时候你再与我说,若我有空便去。” 记得老爷子对他说过,许多事不必亲力亲为,能用下面的人就用下面的人。 可是他哪有什么人才可用?太子宫的奴僕並非人才,他也没办法招揽人才。 这次未必不是个机会,若是能挑中一两个用一用,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才对上官安这么说。 上官安激动道:“好!” “殿下一会儿可否赏脸去我府上,我们畅饮———“” 刘进骑著马匹已经离去,压根没听到上官安后面的话。 刘进刚回太子宫,便看到有个大脑袋的小屁孩正傻嘿嘿的看著他。 “皇孙大哥,我爷爷给我钱了。” “我带你出去买吃的,我有钱。” 刘进:“— “,昨天你给我买吃的,我爷爷说不能用你的钱,我先还给你。” 刘进会心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自己留著零吧。仓頡篇学的怎么样了?” 他拉著石涉离开太子宫,不过並没有带他在横门大街乱转,而是去了城南秋老爷子府上。 汉武帝最近並不忙碌,他闭著眼躺在摇椅上思索。 他需要给刘进送一些可用的人,虽然朝中有些老狐狸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这还不够。 可他一时间又想不到有什么適合刘进用的人。 是不是也该將卫广从东北调回来了?还有卫家的几个后代是不是也都该重新提拔提拔? 可这样的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外戚卫家,说不定又会重新活跃於政治舞台,最后会不会对他的孙子构成威胁? “老爷子。” “老爷爷。” 汉武帝听到有人呼喊,微微睁开眼,疑惑的看著刘进,问道:“这小傢伙是谁?” “老爷爷,我叫石涉,我的爷爷——” “你爷爷什么爷爷!去背仓頜篇去,一会儿这个老爷爷请你吃炸鸡腿,比你家里的好吃!”刘进打断小屁孩的自我介绍。 你的爷爷是太傅是吧?我的爷爷还是汉武帝呢。刘进心里吐槽。 石涉激动的道:“好哦好哦!” “这小傢伙挺好玩,谁家的孩子?” 刘进道:“哦,隔壁老石家的,我带他出来转转。” “哦。”汉武帝似笑非笑,“我这里今儿没有菜,所以一会儿出去对付点吧。” 汉武帝可不想让这小屁孩尝试炒菜后赖上了这里。 刘进:“好吧。” 不一会儿,石涉便骄傲的將写了一小半的仓頜篇拿了过来。 刘进讚许道:“不错,嗯,这位老爷爷带你出去吃鸡腿,走吧。” “哦。” 城南横门大街上,汉武帝背著手溜达,一处饭馆前,店家笑著招呼老爷子入內吃饭。 “这是您儿子吧?这是小孙子?” 汉武帝白他一眼,指著刘进道:“这才是我孙子!” “哎呀,你瞧你瞧,老爷子您这实在太年轻了,我这瞧走眼了。” 不得不说,这些商贾真是口齿伶俐,一番话將汉武帝夸的眉开眼笑。 “这是您从孙子咯?好啊,四世同堂。” 汉武帝面色一变,哼了一声,道:“换一家吃!” 刘进:“???” 啥意思?老爷子这是生哪门子气?他有些不明所以。 汉武帝狠狠看了一眼刘进,道:“你说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还不生子?!” 刘进:“....” 第113章 一唱一和的爷孙 第113章 一唱一和的爷孙 汉武帝带著刘进和石涉换了一家酒舍。 可怜方才那位能说会道的酒博士,恐怕都不知自己哪句话得罪了贵客。 这处酒舍相对较大,几名食客跪坐在低矮的案读中,好似在下围棋,周边还站著几个汉子,他们身穿葛衣麻布,神色纠结中又带著跃跃欲试。 老爷子和刘进三人落座后,点了菜,石涉那小屁孩抱著鸡腿啃的不亦乐乎。 刘进饶有兴趣的看著不远处:“下个围棋还能这么热闹啊。” 看来史书上说西汉开始正式流行围棋並没有错,这些人对围棋未免太热爱了。 汉武帝摇摇头道:“他们不是在下棋,只是在蒲而已。” 刘进疑惑的看著他:“什么叫蒲?” 汉武帝厌恶的道:“搏戏。” 所谓搏戏就是赌博。 刘进陷入沉思,虽然搏戏在西汉是恶业,法律明令禁止,但根本禁不了。 朝廷少钱,想要增加財政收入,將彩票搬入到汉朝也未必不可行。 “想什么呢?你也想去赌一赌吗?我告诉你,君子喻於义,小人喻於利,这不是啥正规行当,你莫要沾了!” 刘进笑道:“不会不会,我对这个也不感兴趣。” 汉武帝又也他一眼,加重语气道:“我若发现你沾这玩意儿,我替你爷爷揍死你!” 刘进赶忙道:“我真没有,只是想到別的事,好啦好啦,吃饭吧。” “嗯。” 汉武帝又警他一眼,见刘进还在深思,便知晓这小娃子心里又冒出什么想法了。 他倒是挺期待回宫后,听一听他孙子的高见。 刘进將石涉送回了府邸,自己也回长乐宫。 天色还早,他便直接朝未央宫去了。 这段时间一直在未央宫和长乐宫之间来回跑,虽说皇祖父已不像第一次那么冷漠,话语也多了起来。 但他们祖孙之间的关係始终不温不火。 好不容易在蓝田立了功,眼看就要和皇祖父破冰,却又遇到了李季事件,所有功劳被收回去不说,还倒欠了他皇祖父二十多万钱。 当刘进抵达宣室殿的时候,他发现五叔昌邑王刘也在。 不过和自己一样,刘也只配在大殿中央对詔,根本无法入內殿见汉武帝,刘进心里稍稍平衡。 “儿臣参见父皇。” “孙儿也参见皇祖父。” “父皇,儿臣有些粗鄙的建议,想请皇祖父参详。” “皇祖父,孙儿也有些粗鄙的建议,想请皇祖父参详。” 刘厌恶的看著站在他一旁的皇长孙刘进,凌厉的眼神和挣的面色,恨不得活剥了刘进。 內殿,汉武帝淡淡开口:“总有个先来后到,昌邑王先说吧。” 刘拱手道:“是!” “儿臣听闻最近国家在开荒,以期增加土地赋税,然而开荒人口来源毕竟有限。” “父皇所取之人,一是罪犯家眷,二是流民灾民。” “然而这一类人占比毕竟少数,故此儿臣请求徵召小民齐心协力为国开荒。” 刘进觉得他是个白痴,父亲对五叔很高看,听到这些话,刘进觉得父亲是真的高看他了。 这些话能说出来?朝廷那些公卿是傻子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能增加开荒效率?那为什么不去徵召呢? 前面皇祖父才下令与民休息,现在你又跑来提这种建议,你这不是让皇祖父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果不其然,內殿內的音调变了,汉武帝笑道:“你还真不谦虚,建议真够粗鄙的。” 昌邑王忙不迭道:“父皇,儿臣还未將话说完。” “儿臣自然知晓父皇此前提出与民休息政策,民间亦对父皇感恩戴德,是故儿臣定不会陷父皇於不义之中。” “儿臣是想让他们自愿去开荒,而非朝廷强制徵召役。” 汉武帝这次倒是来了兴趣,也看得出来他对开荒的重视,虽然短时间內开荒不能提高財政收入,甚至会亏钱。 但他想替后代留一笔財富,他已经將钱財挥霍一空了,不能將一个財政萎缩的大汉交给他的继承人。 “你说说看,如何才能让他们自愿去开荒?”汉武帝饶有兴致的开口。 刘道:“昭告天下百姓,凡参与开荒,且开荒时日最多,开荒土地面积较多者,可奖励相应的土地自耕种。” “有如此奖励,那么百姓务须朝廷徵召役,定会趋之若鶩。” 刘进收回刚才的话,五叔有点东西,但不多。乍一听五叔的建议倒是合情合理。可也就是乍一听。 “敢问五叔,开荒出来的土地本意是给天灾到来,无地可种的流民、灾民耕种,这是开荒的其中一层目的所在。” “这些人的基数肯定会大於开荒出来土地的面积,若按照你的意思,天下那么多小民全部去开荒,最后土地怎么分配给他们?” 刘冷冷的道:“我只说开荒时日最多,开荒土地面积较多,我並未规定具体数。” “那么谁开荒时日多,谁开荒土地面积多,还不是朝廷决定?” 你这不是给天下所有小民都画大饼?將国家信誉放在何处? 都不等刘进开口,汉武帝便重重的道:“好一个愚民之策,愚弄百姓之策!” “这些政策以朝廷名义发了出去,最后却无法兑现诺言,那谁还会信任朝廷?!” 刘进跟著汉武帝道:“所以君无戏言就是皇祖父口中的道理!” 汉武帝继续开口道:“你能愚弄百姓一次,还能愚弄他们第二次吗?等他们反叛你的时候,谁还会站在朕一边?” 刘进跟著汉武帝也继续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是皇祖父口中的道理!” 汉武帝咂摸咂摸嘴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嗯,这句话有点意思。 刘双拳紧握,你们两个,一唱一和,你们,你们! 刘咬著牙,拱手行礼认罪道:“父皇,儿臣愚钝,本想替父皇分忧,却考虑浅薄, 儿臣罪该万死!” 汉武帝沉声道:“嗯!治国不能取巧,国家大事更要慎之又慎,一个想法冒出来了, 要分析其中弊端,要多思考其中存在的弊端。” “你好像很得意?”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肯定不是对刘说的,刘进赶紧收敛笑容道:“皇祖父,孙儿没有。” “朕刚才说了什么?” 这 混小子!朕是对你五叔说的?朕是告诉你的! 第114章 建议很好,下次別建议了 第114章 建议很好,下次別建议了 刘进今天確定了一件事,皇祖父的阴阳怪气,不仅是对他和他的父亲。 对刘也是如此。 这样他就安心了。 这老头的性子真令人討厌,远远不如秋老爷子。秋老爷子即便觉得我的想法哪里错了,哪里不好,他都会用他的道理去说服你,而不是阴阳怪气让你自己去发现错误。 “朕的皇长孙不是也有粗鄙的建议吗?” “朕在洗耳恭听呢。” 你看,他又来。 刘进躬身道:“是,皇祖父。” “回皇祖父,孙儿的建议也和五叔一样,国家財政紧缩,孙儿也想出办法丰盈府库。” 刘真的想杀了他,很想! 之前他不確定刘进是不是故意的,现在他確定了,这狗疗就是在噁心人!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任你读 】 汉武帝安静的听著。 刘进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今日孙儿在外看到有人在蒲,於是有了一些想法汉武帝就知道,这小子今日在外吃饭都心不在焉的,肯定是有了什么想法。 安静。 大殿陷入安静,刘进也不开口,等著汉武帝询问。 刘惊的看他一眼,找死! “说!”汉武帝咬牙切齿的道,“皇长孙殿下,朕可不可以请求你,不要让朕开口与你说废话?” 刘进赶紧开口,別玩砸了,试探底线可以,越过汉武帝的底线不行。 “孙儿觉得可不可以以国家名义,设蒲处?” 刘条地一愣,呆愜看他一眼,他真的在找死!!! 刘刚要开口训斥,刘进紧接著道:“当然,並非是赌博。” “设一处场所,定七个数字组成一组数列。” “然后每日售卖给民间,民间可自由选择数列组合,每五日一开,在开之前皇祖父亲自说出数列组合。” “若有人全中,则给予大奖,若中连续六个数字一样,给予次大奖,以此类推,最小奖励连续两组数字一样。” “考虑到民间购买力,卖出的钱务须太多,一文钱即可。” “虽然钱不多,但每日购买的人多,那只要购买的人多,那收入自然不菲。” 等刘进说完,大殿陷入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內殿的汉武帝才笑道:“你给出的建议和昌邑王有什么区別?一文钱可以买到什么,你心里没数吗?贫寒之家谁不將一文钱当个宝?” “成了,都回去吧。” 刘进还要再开口,不过苏文已从內殿走了出来。 “昌邑王、皇长孙,请。” 刘拱手道:“儿臣告退。” 刘进无奈,只能道:“孙儿告退。” 离开未央宫,昌邑王冷冷的看他一眼,拂袖离去。 宣室殿內,汉武帝此时已背著手走出大殿,站在高阶之上,俯瞰著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 仿佛若有所感,刘进亦回头,远远地朝后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汉武帝。 我迟早会见到你的! 刘进暗暗发誓。 汉武帝眼神有些恍,刘给出的建议是肯定不可取的。但刘进给出的建议未必不可。 只是现在还不行。 若是文景时期,经济尚可,採取此策汉武帝定会赞同。当然,若在盐铁令、告和算令没出来之前,汉武帝朝实施这个政策,他也会举双手赞同,甚至会觉得刘进给出的建议绝妙。 唯独这个时候不行。 国家財政被他打空了,民间真实情况远比刘进想的还要糟糕。 他只在长安三辅附近转,却没去过郡国。 远离长安三辅的地方,小民们更是苦不堪言。这不怪他,刘进没说下去的话,汉武帝都知道。 他这些日子在外溜达,看似无所事事,但一直在了解小民的生活成本,所以他肯定已经估算过小民用一文钱买他口中的数字,不会对生活有太大的影响。 长安三辅固然如此,可其他地方的小民呢? 这个东西一旦在长安发布出去,只要朝臣看到钱了,一定会想办法给它扩充到全国各地。 莫说他们了,汉武帝听看都心有所动。 但他不能这么做,如果是以前,他会不管不顾,但现在他心境变了,他要將国家给治理的好一点,然后再交给刘进。 他执政四五十年了,如何治国如何治民,他比谁心里都清楚,年轻的时候他可以不考虑小民,不考虑任何人,只要能打贏战爭,他的威望就会水涨船高。 但现在不行了,他不但要顾及到自己的生前身后名,他还要顾及到江山的传承。 “等等吧,这些事朕做不了了,也看不到了。但你可以!” “去召桑弘羊来。” “喏!” 没过多时,桑弘羊抵达宣室殿, “你通术算,朕有个想法你听一听。” 他將刘进刚才的说法一五一十告知桑弘羊,然后问道:“能盈利几何?” 桑弘羊仔细思索,许久后才开口道:“陛下,按照您方才所说,您口中的数字是隨机,拢共七位数,想要出一个和你一样数字的可能在上千万取一!” 那就是说,国家三分之一的人口都要买这种东西才行,即便中了,那么奖励也不过五百万钱,无论如何朝廷都会赚很多。 桑弘羊激动的道:“陛下英明!臣这就去细化此策,儘快下放民间!” 汉武帝无语的看著桑弘羊,他知道桑弘羊激进,所以也就没怪罪他。 “朕只是让你参详参详,並未让你实施。” 桑弘羊急道:“陛下,现在国家缺钱啊,府库都快空了,此法如此绝妙,即便朝廷实施,民间亦不会怪罪陛下,谁都会幻想中大钱那一刻,而他们只付出一文钱而已。” “为何不实施?只要实施,国家府库会立刻丰盈起来!” 汉武帝依旧摇摇头,笑著道:“弘羊啊,这些事慢点再做吧,不折腾百姓了,等以后你再做,会有那一天的。” 桑弘羊愣了愣,不知为何,他怎么感觉陛下好像在託孤一样? “好啦,你知道这件事就行,勿要告诉任何人。” “遵旨!” 汉武帝又道:“对了,这是刘进给朕提出来丰盈国库的办法。” 桑弘羊又是一惊,怎么又是皇长孙?陛下最近提他的次数越来越多,看陛下的態度, 似乎对皇长孙也越来越满意了。 第115章 我祖父是杜长孺 第115章 我祖父是杜长孺 刘进回到太子宫的路上还在思索,他提的建议究竟哪里有问题。 正如汉武帝想的那样,此前老爷子给过他一本经济帐簿,记录长安三辅地小民生活收入、成本。 一文钱对多数人来说都在可承受范围之內,也非逼迫他们去买他本想將他小民经济情况告知皇祖父的,但没机会开口就被攀出来了。 刘进刚回到太子宫,便被叫去了中厅。 上官安起身拱手道:“参见皇孙殿下。” 刘进微笑回礼。 他和上官安的交情不算深,要不是因为上官这层原因在,他或许不会和这个暴露狂有太多交集。 上官安伸手拿出一份布帛请柬,对刘进道:“皇孙殿下,明日在城东別苑辞赋交流在下特地来邀请您过去。” “好。”刘进点头。 上官安见刘进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不免有些尷尬,起身拱手道:“在下告辞。” “慢走。” “老师,我献策失败了,父皇对我提出的建议很是不屑。” 长信宫,刘一脸颓丧。 夏侯始昌淡定自若的道:“灰心了?就因为献策失败?这好像不是我认识的刘。”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若是没有失败,哪里会有成功?有阴必有阳,有成功也必定有失败。” “不要因为失败而耻,你当为失败感到耻而耻。” 刘沉思,然后拱手道:“老师,我明白了。” 夏侯始昌露出笑容,授著鬍鬚道:“儿,你是老夫教出来最优秀的学生,后仓他们不如你。” “你的前途很广,你的志向抱负都很崇高,你要將大汉塑成秦始皇那样威加宇內的国度,有时候这些抱负不必藏於心中,对和陛下交流交流。” “陛下不喜皇太子,因为他从未有过你这样的志向和抱负,你的志向和抱负和陛下不谋而合,那么为什么不与他说一说呢?” 刘心道父皇不给我机会说这些,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刘进,能在外和父皇畅所欲言,不必在乎说对了说错了,但他不行,他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深怕惹到汉武帝不高兴。 “明日后仓要去参加一场学术交流会,我会让他给你物色一些人才。” “虽说不能直接为你所用,但他们会在外宣扬你的名望。” 刘赶紧道:“老师不可!” 夏侯始昌笑道:“你放心,为师知晓分寸,你没有做出成绩的时候,这些人不会出手。” “我知晓陛下喜猜疑,为师不会陷你於不利之地。” 刘鬆了一口气,拱手道:“多谢老师。” “翁须啊,为父可是了三千金,才弄到两份请柬的啊!” “你怎能不去?” “那里都是名流权贵,我又不求你做什么,你也不需拋头露面,只要弹几首曲子,我与贵人们说一说,指不定能依靠他们將你引荐到太子宫呢?” 横门大街,拐子巷。 贾长儿语重心长的开口劝说王翁须。 “好吧。”王翁须问道,“但阿耶你怎么就能保证我去太子宫,就一定能得到皇孙殿下青睞呢?” “他为什么就看得上我呢?” 贾长儿道:“你如此漂亮,善舞操琴,哪个男人看不上你啊?” “为父对你有信心。” 今日上午,秋风萧瑟,秋雨点滴。 刘进撑伞来到城南拐子巷。 老爷子在书房看著书籍,刘进笑著走了进来,问道:“老爷子,今日忙否?” 汉武帝摇摇头。 “我带你去转转。” “去哪?”汉武帝明知故问。 刘进道:“跟我去便知道了,热闹热闹,成日在家闷著也不好。” 汉武帝笑道:“你还真孝顺。” “行。” 刘进给他拿著披风,著他上了马车,一路直奔城东別苑而去。 才到別苑外,刘进便將请柬交给门子,门子查看后,便邀请刘进和老爷子一同入內。 不远处的贾长儿看到这一幕,胖脸抽的厉害。 畜生!卖我请柬的时候,也没说一份请柬可以进两人啊! 刘进甫进入这处別苑,便不由感慨这处別苑占地面积之大,他带著老爷子逛了一圈, 差点迷路。 刘进认为它即便没有长乐宫大,但也不妨多让了,能建设出这么一处別苑,主家该多有钱? “东西南北,驰驁往来,出乎椒丘之闕,行乎洲淤之浦,经乎桂林之中,过乎决之野。”刘进感慨。 汉武帝则不屑的笑了一下:“这比上林苑还差的很远。” 刘进白了老爷子一眼,道:“我都没去过上林苑呢,听老爷子的语气好像去过一样。” 汉武帝笑而不语。 “好!妙极!” “你这个辞赋不错,你將它写出来给我怎么样?” 长廊下,刘进和汉武帝一边躲雨,一边閒聊。不知从哪儿走来一名身穿藏青长衫的男子,来到刘进身边开口询问。 刘进和汉武帝呆呆的看著他,像看傻子一样。 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你都不知道? 这傢伙怎么混进来的?上官安不是说今日来的都是个顶个读书人人才吗? 见两人的眼神似乎在鄙视自己,那十四五岁少年哼道:“祖父杜长孺!” 有病。 刘进著老爷子,道:“我们去別处看看。” “祖父杜长孺!”少年拦住刘进和汉武帝。 “知道了。”刘进不耐烦的道。 “我说我祖父是杜长孺!” 刘进道:“我说我知道了。” 少年大声道:“我祖父是御史大夫杜周!杜长孺!这別苑就是我家的!” “我问你討要个辞赋,你將方才那篇给我,你自己再做一篇不行吗?有什么难处吗? 你要是不给我,那我就给你们攀出去!” 汉武帝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说你爷爷是杜周啊?你爷爷挺有钱的。” 杜缓扬声道:“你放肆!你应该叫杜大夫,你这老头懂不懂礼貌?” “我不与你说。” 杜缓看著刘进,道:“你写不写,你要是不把刚才那篇辞赋写给我,我就给你们出去了。” 刘进噢了一声,道:“可我没有笔墨布帛啊。 杜缓笑呵呵的道:“我有我有,来人,快去拿笔墨布帛来。” 真是地主家的傻孙子啊,刘进感慨。 第116章 素手调琴 第116章 素手调琴 “且夫齐楚之事—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 刘进將上林赋写完,交给杜缓。 杜缓拿著布帛,磕磕巴巴阅读完毕,其中还念了几个错字。但这不妨碍他对这篇文章的惊嘆。他闭目凝思,脸上狂喜:“哈哈哈!好赋!” 刘进微笑道:“你现在不摔我们出去了吗?” 杜缓笑容满面:“你不准告诉別人这赋是你写的,我就不攀走你们。” 刘进道:“当然不会,这也不是我写的啊。” 杜缓觉得这个小子很懂事,不错,有眼力见。他挥了挥手对刘进和汉武帝道:“好啦,你们去逛苑子吧。” “好的。” 杜缓笑意连连的拿著上林赋迈著激动的步伐离去,一会儿额的这篇千古一赋要在那些读书人群体中背出来,他们还不对我毕恭毕敬? 爷爷总说我吊儿郎当,不知读书,这次俺让爷爷你知道,俺的才华究竟多高。 汉武帝脸上带著诡异的笑容,盯著杜缓离去的背影,又看著这诺大的別苑,再次感慨道:“杜大夫有钱啊。” “张汤死的时候家中不过五百金,他杜周比张汤厉害多咯。” 刘进领著老爷子边走边聊:“您老还知道张汤被抄家抄了五百金啊?” 汉武帝道:“怎会不知道呢?起初大家都觉得张汤是酷吏,可真正抄家的时候才发现,他比那些自翊两袖清风的清官清廉太多了。” “总归还是酷吏,不能因为他清廉就掩盖了他肆意屠杀清官的事跡。” 汉武帝微笑道:“你小子,什么是清官什么是酷吏啊?” “如果没有天子授意,酷吏能存活下来么?” 刘进若有所思的看著老爷子。 汉武帝淳淳教诲道:“我並非就说天子残忍冷血,还是我此前告诉你的,平衡二字。 ” “有些人本身无罪,为官也没过错,但总以大义裹挟限制天子的意志,这样的人即便天子也无法光明正大的杀,杀了要考虑舆论的反噬。但天子又想他死,怎么办呢?” 刘进道:“用酷吏构陷?” 汉武帝笑道:“哈哈,所以这世上哪有什么酷吏啊,可为什么总是有人將罪名安插在酷吏身上呢?” 刘进脚步停顿,思付片刻,便指著前方道:“老爷子,那有个凉亭,咱过去歇一歇。” 有些话刘进没说,他理解了老爷子的意思,什么酷吏不酷吏,只不过那段时间,反对汉武帝战爭的官僚太多了,他们说的全部在理,但汉武帝又不想听他们的话,既然无法在思想上让他们闭嘴,那就物理消灭。 所以酷吏应运而生。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连年战爭引起的民间动盪,想要转移矛盾注意力,汉武帝就不得不塑一群酷吏出来。 这些都带著强烈的政治目的。 一如武则天登基前重用酷吏一样,最后等她皇位稳了,顺应民心和百官请求,再將酷更全部杀了,那么统治自然也就稳定了。 这些话刘进不敢乱说,也不想和老爷子乱说,说到底未央宫那个老人是他的爷爷。 待汉武帝坐下,刘进给他倒了一杯水。 凉亭的石桌上有古琴,也不知谁放在这的。 刘进隨意拨弄了一下,汉武帝饶有兴趣的问道:“君子六艺当都精通,乐第二,你学过吗?” 刘进道:“学过一点。” “是么?”汉武帝笑道,“试试。” 刘进隨手拨弄琴弦,先弹了宫商角微羽音调,老爷子笑道:“就会这些?” 刘进又开始拨弄琴弦,只是对汉朝的音乐並不太了解,也不如李延年那么有才,於是便用这柄古琴弹了后世的曲调。 琴音婉转动听,爱意缠绵,独听此乐,便能沉浸在爱而不得的细腻情感中。 这种曲调汉武帝从未听过,他喜欢音乐,所以李延年才会那么受宠,要知道先是李延年受宠,然后才是李夫人入宫的。 汉朝的音乐多都用於祭祀、社交等重大场合,音乐有著特属於关中北方人的豪迈之调但像这种爱意缠绵细腻委婉的乐调是汉武帝从未听过的,不由深陷其中,缓缓闭目。 隨著『青瓷』音调变动,汉武帝脑海中渐渐浮现了陈阿娇、卫子夫的身影·—这是他青年时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金屋藏娇、卫后鬢鬢,最后一个被废,视他为仇。另一个十余年不曾相见,再见时防他如敌。 汉武帝心里藏著太多事了,或许这才是独属於帝王的孤独吧! 刘进停下了琴声,汉武帝昂著头,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眶。 “老爷子,歇好了吗?咱们去前院看看吧,那边宴会应当已经开始了。” 汉武帝嗯了一声,道:“走吧。” 王翁须已经忘了时间,还是贾长儿过来催促她才反应过来,急忙去凉亭那边拿了古琴她左顾右盼的望著,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刚才这首曲调究竟谁弹的?太动听了!她从未想过曲调可以这么弹,还能弹的这么好听! “阿耶,你方才看到有人出入么?” 贾长儿摇头道:“没有,怎么?” 王翁须摇摇头:“没什么。” 贾长儿忙道:“莫耽搁时间了,宴会快开始了,你快去弹琴吧。” “嗯。” 当刘进带著汉武帝出现在前院的时候,上官安亲自前来迎接刘进。 “这位老爷子是?” 刘进脱口道:“我家爷爷。” 上官安虎躯一震,赶紧要行大礼,刘进这才反应过来,解释道:“我家秋老爷子,也是我的老朋友,我们在外偶然认识,相谈甚欢,便成了忘年交。” 上官安: “......” 嚇老子一跳。 我还以为陛下来了,想想也是,陛下哪有那个閒工夫来参加什么辞赋宴会,这群人哪个够格让陛下来? “来来皇—刘老弟快落座,秋老爷子您也请。” 他差点没改过口,直接称呼刘进皇孙殿下,索性及时收口。 今日来了不少读书人,都席地而坐。 本来上官安想让刘进和秋老爷子坐在前面以示尊敬,不过刘进拒绝了,陪著老爷子安静的坐在后方不起眼的地方,看著这群青年才俊交流。 第117章 貽笑大方 第117章 貽笑大方 城东別苑的前院內,屏风后方,古琴声缓缓传来。 看到屏风,刘进下意识的抽了抽脸颊,他恨屏风。 当琴声传来后,汉武帝和刘进先后都是一脸震惊,片刻后汉武帝才笑著对刘进道:“屏风后面的那位女子挺有才的。” “你方才就弹了一遍,她竟就准確记住了所有调子,还能如此精准弹出来,不得了。 刘进也同样震惊屏风后那女子的高超技艺。 站在人群中的贾长儿修地一愣,面色顿变,脸色顿时紧张起来,愤然於王翁须的擅作主张! 她为什么要弹这种通俗上不得台面的音乐?今日来的谁不是贵族读书人?土卿大夫们会喜这种音乐? 果不其然,贾长儿抬头望去,发现人群中许多人都微微眉。 但很快,便有人开口击掌道:“以乐释器,道法自然,此乃天工开物之巧思!” “郑卫之音竟载重器?然—·其韵绝矣!” 礼乐不下庶人,显然这群贵族们对反高雅的通俗音乐,很是看不上。他们总觉这种通俗音乐得上不得台面,而王翁须这首却是个例外! 听著眾人一致讚赏,贾长儿一脸震惊,旋即內心狂喜! 如此一来,结交几名权贵不成问题了! 音乐只是调动氛围,今日重点不在丝乐之上。 上官安背著手起身,他是这次辞赋会议的发起者,於是笑著道:“诸位都是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之人,今日诸位畅所欲谈,无论辞赋好坏,皆可分享指点。” 这种社交场合圈子,都需要请柬方內入內,这是难得一次的结交好友人脉的机会。 “不敢,不敢,还请上官兄当下开口。 1 上官安压了压手,笑著道:“今日吾盛主家之盛情,就请杜小郎起头吧。” 上官安也是人精,早就看到跃跃欲试的杜缓,於是给他做个顺水人情。 不错! 杜缓很欣赏上官安,他倒是挺有眼力见的。 杜缓笑呵呵的道:“祖父杜长孺,在下就献丑了。” “於是乎崇山嘉嘉,龙崔巍—於是乎周览泛观,纷轧芬於是乎离宫別馆, 弥山跨谷。” 当他读到『於是乎”排比时,自己都被震撼了,这文章实在太有张力太有感染力了! 让他自己都不自觉的感受到激昂之情,那小子果然才华横溢,这种文章都能写出来, 堪称天才啊! 等杜缓说完,还不忘自谦道:“在下偶有所感,小小文章,不足掛齿。” 喷喷喷。 杜缓心里別提多么舒爽,尤其看到这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更是心中激动的无以復加,他们..都被我征服了! 上官安当先反应过来,笑著道:“哈哈,杜小郎既已说出司马相如的上林赋,那我们还能做出什么文章,才能比肩司马相如呢?” 他叫司马相如?这么出名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杜缓一脸憎。 “司马长卿文章一出,吾等谁还敢造次。” “杜小郎勿要难为我们了。”一名读书人起身拱手。 很显然这些人都在给杜缓台阶下。 你是真的脸皮够厚的,还將我们当傻子糊弄,你將司马相如的文章拿出来什么意思? 还大言不惭说你偶有所感? 你再感一个试试?何其无耻也! “杜小兄,司马长卿过世才不过十余年,还那么出名。你抄文章也找个不知名的抄啊上官安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杜缓:“...— 他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臊的默默退出了人群。 后仓起身道:“在下献丑了,近日隨老师游歷诸国,便著作出《中山国赋》,诸位且听一听。” 刘进並不太喜欢听这些人交流文章,但又不得不听,他想看看这些人哪些是可用之才。 后仓的文章比较激进,直白的点出了中山国內的乱象和小民之悽苦,直言不讳的击中山王,认为朝廷该罢免中山王刘胜的爵,並且给他驱逐出刘氏的族谱。 汉武帝淡淡的对刘进道:“此人思想激进,不懂藏锋,文章做的可圈可点,但却不適合为官,高官。” 他又补充了一句,做个基层官吏可以,但一定不能提拔到核心高官层次, 后仓还在继续畅谈,刘进对汉武帝道:“老爷子你在此稍候,我去方便一下。” “嗯。” 刘进起身离开了前院,別苑太大,他便问路上一名女子道:“姑娘,茅房在哪里?” 王翁须脸红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 “多谢。” 等刘进如厕回来后,王翁须还在別苑采著朵。 “你也是来参加辞赋会的么?”刘进问道。 王翁须想了想,摇头道:“我哪有资格呀。” 她指了指自己的粗布长衫,“真能听一听那些贵人的文章就好了。” 她穿著绿色布裙,墨色长裳,长发隨意插著一根木簪,表示已过及笋之年。粗布麻衫表示著她的地位並不高,刘进这才反应过来。 刘进笑了笑,鼓励道:“文章不分高雅贵贱,做文章的人也是如此,若能找机会多看看书,才华总会提升。” “勿要自卑,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告辞。” 萍水相逢,说了两句客套鼓励的话术后,刘进便背著手继续朝前院而去。 王翁须盯著刘进背影若有所思,贾长儿赶紧走了过来,方才那一幕他都看到了,赶紧道:“你別和他聊太多!” “別对他抱有想法!” 王翁须:“我有吗?” “阿耶,你认识他?” 贾长儿道:“当然认识!你莫看他穿的体面,还大言不惭的教育你,他也只是个低贱商人的孙子罢了!” 王翁须:“什么意思?” 似乎想到什么,王翁须道:“阿耶你的意思他是隔壁邻居家的孙子?” 贾长儿道:“可不就是嘛,他方才那高高在上的气势,不晓得还以为他天潢贵胃呢。 “还什么勿要自卑,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上?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他怎么不先把自己命运改了啊?” “这小子一看便十分虚偽善於偽装,我一度怀疑他方才是故意接近你,不过贪图你的美貌故意搭山!” ““—完了!他该不会早就认出你了吧?知晓你是我的女儿,所以才会与你多说几句,故意引起你的注意?” “一定是如此!此子太有心机了!”贾长儿仰天一嘆,我的女儿將来是要入太子宫的,任何人都不能,得严防死守才是! 第118章 名扬別苑 第118章 名扬別苑 等刘进再次回来后,后仓的辞赋还没探討完。 在坐之人都知晓后仓是夏侯始昌的学生,都在刻意恭维吹捧,当然后仓的中山国赋虽然言辞激进,但也確实可圈可点。 好不容易等后仓辞赋点评完,另一名男子也出列。 他上陈的文章和后仓不同,后仓虽是讽刺中山国的乱象,但他这封《请治胶东赋》却务实的提出了胶东存在的问题,盗贼不止、秩序混乱等等,並且提出加强整顿官吏等应对之策。 其文章有儒雅之风而不专守经术,与权时事,有务实之术。 汉武帝很满意的点点头,对刘进道:“此人是个好苗子,务实肯干。” 刘进也深以为然。 但在列的一眾读书人似乎对他並不感兴趣,討论者较少。 他们在乎的只是文章华丽,在乎的是华而不是实。 “子高勿要灰心,总有人会慧眼识英才。” 同行之人安慰他,被换做子高的男子就是方才做出《请治胶东赋》的男子,他叫张。父亲是光禄大夫张福。 不过汉武帝曾对詔过张福,太子与昌邑王熟贤?张福不偏不倚,浑水摸鱼的糊弄了过去。那个时候汉武帝正在考察昌邑王,对刘比较满意。 听了张福的话很是不满,乃至后来张福举荐他的儿子张为官,被汉武帝果断拒绝。 “多谢长倩兄。” 与他同行的同伴长相极为俊俏,叫萧望之,字长倩,京兆杜陵人。也是后仓的学生。 “上官兄。”后仓拱手,“京师人都称你为司马相如第二,新辞圣。” “汝莫要藏拙,快將新作拿出来,吾等探討探討。” 上官安淡淡的道:“过奖过奖,那在下—?献丑了!”“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 上官安可是日日夜夜都在研读、撰写刘进的文章,现在已经倒背如流。 等他说到『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的时候,戛然而止。 才带入到焦仲卿和妻子刘氏的故事中的眾人,呆愜的看著上官安,不知是谁,急不可待的对上官安道:“上官兄,速说,夜不能寐!” “上官兄,吾求汝,速作下面文章。” 果然在这个时代,能大胆提出婆媳矛盾,並且用文章撰写出来,情绪简直拉满了,这些读书人那里听过这种文章?不仅是文章,更像是故事载体。 写文章还能这么写?不必撰写许多假大空的东西,也不用妄谈治国大策,从不知名小人物入手,以小见大,反应当下社会情况我的天吶! 相较於后仓也好,张也罢,他们写的文章,固然值得深入研究。但却没有一个人会迫不及待的想听他们的文章接下来的文字。 唯独上官安的不同,多少人都在翘首以盼,可怜巴巴的看著上官安。 人才!妥妥的天才! 说他司马相如第二丝毫不为过,司马相如一篇《凤求凰》引人入胜,可上官安的《孔雀东南飞》更加吸引人。 就连汉武帝都被深深吸引,忍不住低声道:“这傢伙,怎么还吊人胃口?与谁学的这种狗卵子性子。” 刘进: :“......” 怎么感觉老爷子好像在骂我?毕竟我在未央宫吊过许多次皇祖父胃口。 后仓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对上官安道:“上官兄!別卖关子了,大家都等著呢。” “我不如你,你的文章確实很好,继续作啊!” 上官安嘿嘿一笑,拱手道:“不好意思,在下只听到这里。” 噶? 在场的人无不惊愣的看著上官安,不知谁先反应过来,急促开口问道:“上官兄,这不是你所出?” 上官安道:“当然不是,我比你们还想听东家贤女秦罗敷——啊不,焦仲卿妻子刘氏的故事。” “那此文章是谁做出?” “是啊,上官兄,究竟是谁?” 上官安若有似无的警了一眼刘进。我现在是个有价值的人了么吧? 你瞧我將你的名望抬到了何种高度。 我在文坛的地位看到了没?有没有价值?值不值得接下来的文章?可不可以与我说? 他淡淡的道:“在下有幸,偶听到皇长孙殿下此文章,便与诸位一样,同样惊为天人!” 后仓身躯一颤。 怎么会是他? 今日他是带著任务来的,老师夏侯始昌给他的任务就是招揽年轻俊才,为昌邑王所用。 可怎么好像给太子宫那边做了嫁衣? 我真多嘴问他!后仓心里没由来感到一阵噁心,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汉武帝笑著看了刘进一眼,“他是你朋友?” 刘进道:“是啊。” “他还认识皇长孙呢?” 刘进赶忙道:“他不是说有幸见到皇长孙么?我也不清楚。” “皇孙这篇文章真不错。” “唉,可惜啊,我也不知这辈子能不能听到这篇文章接下来的內容咯。” “想不到咱们得皇长孙殿下这么有才,你说呢?” 刘进尷尬的附和道:“一,一般般吧,指不定皇孙殿下也是抄別人的呢?” “是么?”汉武帝道,“反正皇长孙很有才华就是了。” “你认识他么?” 刘进赶忙道:“我哪有资格—“ 汉武帝嘆息道:“可惜了,不然接下来的文章就能听到了。” “唉,我现在心痒难耐,迫切想知道这篇文章接下来发生的事。” 刘进晒然笑道:“有机会吧,今日名声传出去了,恐怕皇长孙殿下迟早会將这篇文章补齐。” “那时候老爷子你便能听到了。” “是么?” 刘进点头道:“肯定如此!” 汉武帝嗯了一声,道:“不错,今日定会有青年才俊拜访皇长孙殿下的,想必他们也会祈求皇长孙殿下將此文章补全。” 刘进道:“是啊,应该如此。” 人群很夸张。 “吾对长孙殿下之佩服犹如长安八水,佩服湿了!” “果真天潢贵胄,天子前有秋风赋,皇孙后有孔雀东南飞!天家之才华,吾等只有仰慕之份! “此生若能见皇长孙殿下一面,即死也值。” “上官兄,吾求你,速求皇长孙殿下,將此文章补全,便告诉他,吾等皆在等候,愿出钱买文章!” “吾要成皇孙变童!只为听此文!” 第119章 谈心与杀机 第119章 谈心与杀机 刘进带著老爷子离开了城东別苑,將他送回了城南拐子巷,自己也回太子宫了。 上官安確实做了一件有价值的事,虽然当时他这个藏在身后的事主有些尷尬,但却实实在在的捞了一波声望,他倒也期待会不会有人下拜帖来太子宫。 他也需要培养一些人才储备了。 只是一直苦於没机会,这次恰好是个机会。 未央宫已经掌灯。 御史大夫杜周一路抵达宣室殿,他不知这么晚了,汉武帝还召见自己做什么,好像最近並没有什么事发生。 一路上他思索了很久,直到抵达宣室殿,躬身对汉武帝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汉武帝微笑道:“长孺,坐下说吧。” 杜周受宠若惊,赶忙落座。 “喝酒。” “多谢陛下。”杜周心里腹誹,陛下今晚这是怎么了? 汉武帝呷了一口气,感慨道:“朕老了。 杜周赶忙起身行礼道:“陛下万寿无疆,正直壮年,何以言老?” 汉武帝压了压手道:“坐,你我君臣就勿要如此客气了。” 杜周心里有些志芯,他真怕汉武帝现在的態度。 “你任廷尉是元封六年?五年?”汉武帝开口询问。 杜周道:“回陛下,元封六年。” 汉武帝点点头,晞嘘道:“一晃这么多年了,你的两个儿子都在地方为郡守吧?” 杜周一愣,他的两个年长的儿子確实在黄河两岸重地做郡守,且都统治残暴,莫非陛下要治他们的罪? 不过汉武帝似乎並没有要继续提他儿子的意思。 “当时有人弹劾你说:君为天下决平,不循三尺法,专以人主意指为狱,狱者固如是乎?” 杜周微微一笑,道:“微臣回他们: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当时为是,何古之法乎!” 所谓法律,就是以皇帝意旨为准。 汉武帝对杜周很满意,他沉默寡言,老成持重。和张汤一样,总是能揣摩到他这个天子的意思,很多事汉武帝只要一个眼神过去,杜周就知道该处理谁。 “三年前你病了一场,重新回来后,朕给你降为执金吾,你没恨朕吧?” 杜周受宠若惊:“微臣怎敢大逆不道。” “嗯。” 汉武帝又道:“朕已有人选了,太子宫那边。” 杜周心中条地一惊,太子的执政路线和他不同,而他也从未站在太子宫那一边,虽说他谁都没站队,但他最不希望太子宫那边登基。 老爷子今晚这是什么意思? “朕知道,太子若是登基,一定不会容你。” “你跟著朕这么多年,汝为廷尉期间,每年办案千起,小者牵连百人,大者牵连十人,案件太多,狱吏无法一一询问所判罚之人凡有不服者汝便严刑拷打,廷尉及京师官府牢狱所捕的人多至六七万人;加上执法官吏任意株连,有时多达十余万人。” “这么多的人命在手,朕如何保你和你家眷?” “长孺啊,你这些年也贪了不少,你和张汤不同,张汤只是抓人、杀人,但他没有贪污过朕一分钱。” “抄他家的时候也不过五百金,而你在城东能置办半个长乐宫大的私邸。” 杜周心跳渐渐开始加速。 “念在你我君臣这些年的份上,朕又怎忍心看到朕死后你被株连呢?” “你帮朕做了很多事,也帮朕杀了很多人,朕相信你老成持重,可朕诛杀的那些官吏,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仅仅只是逆朕的意思罢了。若是这些事传出去,史书会怎么书写朕呢?” “长孺,朕常常思虑此事,寢食难安,今日召你来没別的事,你我君臣聊聊心,仅此而已。” 杜周万念俱灰,他明白了,老爷子这是让他死啊! “陛下,老臣服侍你这么多年了,一直都能揣摩好陛下的意思,可老臣真的老了,这次却揣摩不明白,老臣斗胆请陛下解惑。” 汉武帝想了想,道:“还记得蓝田牛瘟那一次吗?” “朕让公孙贺去蓝田,然后刘屈弹劾公孙丞相碌碌无为,朕问他还有谁和他一样的想法。” “刘屈说你也赞成他。” “那么你既赞成他,就一定不支持太子宫。” “夜深了,长孺回去慢点,路上黑,一路保重。” 汉武帝挥挥手,杜周刚起身,他又道:“你的小儿子杜延年是个不错的苗子,但大儿子和二儿子在黄河两地为郡守,做官却不怎么样。” 杜周赶紧回首,跪地恭恭敬敬的给汉武帝磕了三个头,两人年纪都不小了,都已六十出头,杜周却硬咽的如同孩子一样,啜泣道:“陛下,老臣明白了,老臣马上让他们辞官。” “陛下,您千万保重好身子呀,老臣对下忠心耿耿,永远都是如此。” “老臣只是反对公孙贺,不支持太子宫,但同样的老臣也不支持任何人,老臣支持的从来都是陛下!” 汉武帝只是默默的盯著他。 杜周企图用感情换取汉武帝最后的心软,可汉武帝根本没有任何反馈,只是淡淡盯著他,气氛却变得越来越惊然。 杜周明白,汉武帝已给他最后的体面,他若再继续求下去,结果可能就不会太体面了。 汉武帝要杀他,有太多藉口和理由,没有人会反对汉武帝杀这个酷吏。 “老臣———告退了。” “陛下保重身子,老臣先走一步。” 杜府灯火如昼。 杜周僂著身躯回到府邸,一瞬间苍老了很多。 小儿子杜延年赶忙迎接父亲杜周,询问道:“父亲,陛下如此晚了召你过去所为何事?” 杜周摇头道:“没什么。” “你写一封信给你两位兄长,让他们儘快辞了郡守的职。” 杜延年惊的道:“父亲,为何?” “按照我说的做便是。” “缓儿睡了吗?” 杜延年摇头道:“回父亲,还没有,正在书房看书。” 杜周微微笑了笑,道:“好,你去忙吧,我去看看他。” 杜延年狐疑的问道:“父亲,真没事吗?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 “没事,去吧。” 第120章 好孩子,你坑死爷爷了 第120章 好孩子,你坑死爷爷了 夜深了,杜缓的书房內还在掌灯。他开始发愤图强了。 以前他总觉得读书没啥用,直到今天在城东別苑丟人现眼,他才知道原来那小子口中念的文章,並非他自己创造出来的,而是司马相如。 他甚至都不知司马相如是谁。 杜家好列权贵之家,杜缓作为御史大夫杜周最小的孙子,一家人给他的宠爱实在太多,实在是惯坏了。 门扉被推开,杜周颇为意外的看著正在案牘前读书的杜缓,笑著道:“好孙儿,今日怎么想起读书了?” 杜缓赶忙去著杜周,道:“爷爷,我悟了,读书有大用。” “哦?呵呵,好啊,好!你开窍了就好,以后爷爷不在了,你也要努力读书。” 杜缓不知杜周什么意思,自顾自道:“今天我给杜家丟人了。” 他自顾自將今日在城东別苑的事一五一十告知杜周。 杜周听完,修地一愣,急促问道:“那名老爷子真说了你爷爷很有钱吗?” 杜缓点头道:“是啊,他们妒忌爷爷你。” 杜周眼含热泪,抚摸著杜缓的头颅:“真是爷爷的好孙子,爷爷真没想到,一辈子谨慎,最后败在我孙子手上。』 杜缓:“?啥意思啊爷爷?” 杜周摇摇头道:“没什么意思。以后啊,你要低调点,不要总去和別人炫耀这啊炫耀那啊,御史大夫很牛吗?” “很牛啊。”杜缓骄傲的道。 杜周哈哈大笑:“不牛,上面还有太子还有陛下呢,还有丞相、大將军、大司马,他们都比你爷爷厉害。” “事以秘成,言以泄败,小子,以后爷爷教不了你很多道理了,好好读书,读书才有出息。才能养成涵养,才能知晓社会运转规则,才不会总想著与人去炫耀。” “好好看书吧,爷爷走了。” 杜缓噢了一声,起身道:“爷爷,我送你。” “回去读书吧。” 这两日御史大夫杜周请了病假,一直在家中休养。 直到第三日的夜间,杜周才回到房间,乾脆利索的將白布掛上房梁,目光朝未央宫方向望去, 喃喃道:“多谢陛下开恩。” 说罢,他便毅然决然的吊死在了寢殿內。 “老爷,来人啊,来人啊!” 杜张氏含泪高呼。 杜延年第一个飞奔到杜周房间,看到吊在房樑上的杜周,只感觉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杜缓听到动静,狂奔到杜周房间,看到这一幕,扒住杜周的双腿便豪陶大哭起来。 “爷爷!爷爷啊!你怎么了!你下来啊!” “鸣呜鸣!爷爷,我以后会好好看书的,我都听你的爷爷,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爷爷啊!” 杜缓和杜周的感情极好,杜周的两个大儿子都去了地方,孙子也都带了过去,唯独小孙子一直陪在他身边。 自小杜周就对这个小孙子宠溺,杜缓也是他爷爷带大的,对杜周的感情很深。 “陛下。” 未央宫,大清早,黄门苏文就来拜謁汉武帝,轻声道:“御史大夫杜周-病死了。” 汉武帝听到这个消息,呆滯了许久,才挥挥手道:“去告诉丞相,让其代朕前去吊。” “再遣宗正大卿送去一侯丧礼。” “再下圣旨,补其幼子杜延年为军司空丞。” 他挥了挥手,悲慟的道:“去发旨吧。” “喏!” 等苏文走后,汉武帝才背著手来到宣室殿外。 杜周跟了他十余年了,许多航脏的事都是杜周给他办的,他很善於揣摩陛下的意思,即便是死,他都没有牵连到陛下,让陛下背负不好的名声。 所以他才选择先称病,三日后死。而没有在汉武帝召他回去当晚死。 因此汉武帝才给了他很多体面,非但没有牵连到他的家眷,还给他的幼子补到了军司空丞的职。 至於他的两个大儿子,相信杜周已经安排好了,他们若是继续贪图財富权位,那汉武帝也不介意亲自送他们一程,若是他们听了杜周的安排,那对他们之前犯的任何过错,汉武帝也能念在杜周的情义上既往不咎。 汉武帝回到宣室殿,落座后,拿出那份名单,用硃笔將杜周的名字划掉。 后面还有很多,等日后再慢慢处理吧,一次性杀太多人总会造成社会动盪,若是以前他声望极高的时候,杀几个臣僚就杀了,也不会有人反对他。 但现在內外动盪,杀他们就不能太过高调,以免引起內部紊乱。 御史大夫的职被空出来了,汉武帝需要继续补缺。 他想了想,对外道:“去召奉车都尉霍光来见朕。” 太子宫。 石德和刘据正在討论杜周的忽然病死,不由感慨生命无常。不过他们和杜周並无多少交情,甚至对杜周的死拍手称讚,不带一点虚偽,就是想他死。 毕竟反太子宫的臣僚死一个,对太子宫定是有利无弊,他们现在最关注的是-杜周死了,陛下会让谁去接替御史大夫的职。 刘进心不在焉的跟著令狐茂上著礼法课,令狐茂执教他的依旧是一些天子礼法,召见臣僚、祭祀礼仪、日常起居等等。 杜周怎么就病死了?前几日他还在城东別苑听杜缓囂张的说『爷爷杜长孺”。这才过了几天, 杜周就病死了。 中午吃了午膳,到下午的时候,奴僕便拿了几份拜帖过来。 刘进隨意翻开,许多名字他都记得,多都是那日在城东別苑探討辞赋文章的读书人。 老爷子给过他建议,那名叫张的务实年轻人值得栽培。 於是刘进便选了张和萧望之两名读书人於三日后在太子宫召见。 “皇孙殿下。” 一名太子宫內宦小心翼翼走来,躬身对刘进道:“陛下召您入未央宫。” 刘进心里有些疑惑,不知祖父现在召他所为何事。 “好。” 刘进没有耽搁,穿戴整齐,直接朝未央宫宣室殿而去。 “孙儿参见皇祖父。” 內殿只有笔墨沙沙声,汉武帝头也没抬,依旧专心致志批著奏本,“听上官安的意思,你创造出了孔雀东南飞,外面读书人说堪比司马相如?” “你说说给朕听。” “啊?”刘进愣了愣。 第121章 批奏疏 第121章 批奏疏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袷裙,事事四五通。足下丝履,头上瑁光———“” 刘进在大殿上开始复述『孔雀东南飞』,在读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只感觉口乾舌燥。 他为什么拒绝给上官安说『孔雀东南飞”接下来的文章,就是因为这篇文章实在太多了,后世背诵它的时候都感觉困难。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他和上官安交情不深,所以也没必要將这些文章告诉他。 可汉武帝不同。他可以以等价交换的心思去拒绝上官安,直到上官安给他带来价值,他才会说这篇文章。 这种想法可以用在上官安身上,但不能用在皇祖父身上。 “瞎了?” “给他送一壶水过去润嗓子。” 殿內传来汉武帝的声音,旋即他又道:“再给他送帛书过去,让他將后面的文章都写下来。” 刘进:“啊?” “皇祖父?没地儿能写啊。” 汉武帝道:“没別人,坐在龙位上写。” 刘进:“???” “皇祖父,这太越了,孙儿哪里敢?” “越与否是礼法说了算,但在这里,是朕说了算!”汉武帝霸道的不容置喙开口。 苏文在一旁听的心惊胆战,陛下这什么意思? 为了听这篇文章,竟让他坐龙位上撰写?难道不能让老奴搬案瀆蒲团来? 刘进心中激动,盯著宣室殿上方,那象徵权力巔峰的宝位,有几个看到不迷糊? 谁又能拒绝案瀆旁边那一块『受命於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璽? “那皇祖父,孙儿失礼了。” 刘进心说孔雀东南飞对皇祖父的吸引力这么大?看来文娱產业对大汉的衝击很大,那以后要將西游、三国、水滸和红楼给搬出来还了得?嗯,三国划掉。 纵然刘进想在龙位上多坐一会儿,但『孔雀东南飞』的篇幅也不允许。 他收回刚才的话,孔雀东南飞的篇幅为何如此短小! 就在刘进刚要离开龙位的时候,苏文抱著几本奏本过来,对刘进道:“皇孙殿下,陛下乏了, 这些奏疏都是加急的,陛下让你先替他批一批。” 说罢,他便面无表情的將刘进面前刚撰写出来的『孔雀东南飞”文章给拿走了。 刘进又是一愣,看著堆在自己面前的奏本,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我?批奏疏吗? 我哪会?! 他小心翼翼掀开一卷竹简,这是一封关於郡国王的继承问题。 赵王刘彭祖今年春日死亡,到现在赵王的位置还空缺著。本来赵王有指定继承人,赵太子丹。 但因为江充告发赵太子丹与同胞姐姐和赵王刘彭祖的嬪妃私通等私德问题,汉武帝废掉了赵太子丹的继承地位,贬其为庶人。 刘进继续看下去。 这封竹简上还有汉武帝对內宦的问詔,具体是询问赵王两个儿子刘淖子和刘昌的为人。 回答分別是『淖子多欲有才”、『刘昌无咎无誉”。 刘进有些为难,刘淖子虽然欲望过强,但有治国之才。而刘昌则非常平庸没有过失也没有值得称讚的地方。 选谁似乎都不太合適。 刘进现在还没搞明白汉武帝让他批奏疏的目的,是他真的乏了,还是別有用心? 所以他不敢隨便批,放在一旁,也就不批了。 刘进继续翻开第二本奏疏,燕国祈求朝廷拨款五百万钱,用於开凿农田,兴修水利。 刘进无奈,继续將奏本放在一旁,也没有批。 他又翻开第三本奏疏,这是王太傅夏侯始昌的奏疏,祈求於长安设学馆培育族中弟子,为国抢才。 这一份刘进批了,“不准”。 你自己建设学馆,培育你自己家族子弟,然后还要朝廷给你拨钱培养? 没过多久,苏文又从內殿走来,將刘进批完的奏本全部抱了进去。 內殿。 汉武帝一脸期待的翻开第一本奏本,发现刘进没批。 又翻开第二本,发现刘进依旧没批,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翻开第三本,他气笑了,质问道:“因为夏侯始昌是昌邑王的太傅,所以你批了不准?” “治国要公允,你这是在挟私报復吗?” 刘进赶忙起身,来到大殿中间,躬身道:“回皇祖父,孙儿不敢。” “其建设学馆,却让朝廷拨款,培育的不管是家族子弟还是民间学生,那么老师永远都是他夏侯始昌,孙儿斗胆敢问,这些人才培育出来了,是为朝廷所用,还是为夏侯始昌所用?” “朝廷若有钱,完全可在太学下继续设学馆,培育出来的人才全部忠心天子,岂不更好?” 汉武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一本为何没有批?” 刘进道:“赵王之二子各有利弊,如何取捨,皆看皇祖父的意思。” 汉武帝扬声道:“朕让你批!” 刘进摇摇头:“皇祖父,我不知道啊,我从未接触过奏疏批阅,根本无从下手。” “那就回去想!想到了再来告诉朕。” “等一下,第三本你怎么又没批?” 汉武帝又叫住刘进,意味深长的询问。 刘进道:“回皇祖父,开凿农田兴修水利都是好事,但我不知朝廷財政啊,五百万钱究竟適不適合拨下去,应当要召宗正和少府一同来询问吧?” 汉武帝嘴角微扬,挥手道:“你回去吧,想明白第二条怎么批再来与朕回话。” “孙儿告退!” 刘进躬身离开宣室殿。 今日幸福来的有些太突然,他发现皇祖父似乎也没有父亲口中说的那么恐怖,最初几次来找他,刘进心里却是有些志芯。但现在情况正在渐渐变好。 肿么回事? 汉武帝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刘进摇摇头,快速回到太子宫。皇祖父给他的第二篇奏本,他还不知怎么批。 还有,竹简作为公文传递实在太不便捷了,他决定有空研究研究纸张。这些以后再说吧,先问问阿耶该怎么处理第二份奏疏。 刘进才到太子宫,发现太傅石德和少傅令狐茂以及太子刘据一同在凉亭內探討学问,恰好两位老师都在,刘进忙不迭快速踏步走了过去。 第122章 遇事不决,问老爷子 第122章 遇事不决,问老爷子 “坐龙位?” “批奏疏?” 当刘进將他在未央宫发生的一切告诉太傅石德和太子刘据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喝酒。 然后相互喷了一脸。 老爷子最近越来越疯了,这是老糊涂了?你怎么能去批奏疏?还坐在龙位上批? 刘进道:“最近我写了一篇文章,可能皇祖父想看那篇文章,没有时间批奏疏?” “正殿也没有位置给我坐,他让我將文章写下来,只能坐在那儿了。” 额。 石德和刘据震撼的膛目结舌,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疯狂的喝酒压惊。 倒是令狐茂显得很淡定。 当初汉武帝让他教刘进天子礼的时候,他就若有所感,现在更確定心中的想法,只是他也没开口说什么。 刘进道:“石师、父亲,你们说,赵王究竟该让谁继承?” 汉武帝等著他的回答,刘进有些拿捏不定。 刘据压住心中的惊,思片刻,才道:“依我建议,当是刘淖子。淖子虽多欲,但却有实打实的才能,赵国需要人治理,如此才能让境內安定。” “武始侯昌资质平庸,治国难堪大任,指不定有被弄权的风险,因此还是刘淖子较为稳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刘据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但石德却摇头道:“老夫却不这么看。” “刘淖子多欲,多欲则会折腾百姓,使百姓无法安心各司其业,耽误农耕税收。” “武始侯昌虽资质平庸,但不扰民,不扰其时,则可使穀物丰盛六畜兴旺。” 两人说的都有道理,这也是刘进为什么没有批这份奏疏的缘由所在。 “老师,你有什么看法?” 令狐茂微笑道:“治国之事老夫非老夫擅长,宜问陛下。” 老师倒是诚实,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皇祖父到底需要考量什么,又需要我考量什么呢?他自己就能决定的事,为什么还要问我? 刘进有些想不明白。 刘据和石德已经开始关注汉武帝究竟为何要让刘进批奏疏,只是討论了许久,依旧想不明白。 中午在太子宫吃了午膳,刘进便离开太子宫,直奔城南拐子巷。 老爷子躺在院落的大杨树下的摇椅上,似乎已经等睡著了。 秋风渐起,刘进吩咐人拿了薄毯过来,手脚给老爷子盖著身子。 “阿嚏!” 老爷子打个喷嚏,刘进给他端著热水过去,开口道:“你呀你,已经入秋了,天气渐渐转凉, 还当是酷暑天吶?” 汉武帝笑了一下,道:“你怎么来了?” 刘进道:“我再不来,你身上盖的就不是毯子了,是———·胚呸呸!” “你的这些奴僕也是没眼力见,怎么不知拿点东西来盖一盖。” 汉武帝挥手道:“大惊小怪,些许风霜罢了。” 他端著热水喝完,又问刘进道:“有事找我。” 刘进笑著道:“没有啊,单纯来瞧瞧你身子而已。” “真孝顺。” 刘进道:“其实也有点问题想不明白,想请老爷子集思广益。” “我的家业下面有个下属在地方,但下属已经死了,家里有家业需要两个儿子继承。” “其中一子多欲但有才华,另一子则无咎无誉。” “假如老爷子您,您会选哪个继承家业呢?” 汉武帝微笑道:“选后者。” “为啥?” 汉武帝解释道:“私慾过盛不是一件好事,他在你下面做事会过度追求权力和財富,如此会引发下面的人之间斗爭,甚至野心过大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与你对抗。” “后者资质平庸、缺乏声望则难以扩张实力,不会威胁到你。” “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不应该考虑谁会將家业操持的好,而是你该怎么去绝对掌控下面的人,让他们威胁不到你的地位,这才是你首当其衝需要考虑的问题。” 刘进仔细思考,这是父亲和石太傅都从未想到的方向,也是刘进从未考虑过的角度。 那么带入到皇祖父的角色中去,他是天子,最希望看到地方封国什么样子? 统治者最希望看到的肯定是地方平稳,权力受不到任何挑畔。 刘淖子固然適合成为赵王的接班人,但这个人有才也有欲望,站在汉武帝角度去考虑,那就是不好控制。 刘昌虽然资质平庸,但却无法扩张声势威望对付中央威胁中央统治。 刘进思片刻,又道:“那后者不怕被下面的人弄权吗?” “万一下面人给他权力架空了怎么办呢?” 这是父亲考虑的弊端。 汉武帝笑了一下,道:“那只能说明后者无能,和你有什么关係呢?” “后者被下属架空,以后你想治他和他的下属,不就师出有名了吗?想处理隨时都可以,你依旧可以稳稳的操控下面的一切,那么你还惧怕什么呢?” 刘进恍然大悟:“是如此!” “多谢老爷子!” 汉武帝笑道:“没什么,有不明白的问我便是,我说过,我会將我知晓的,都告知与你。” “你也要將我的话全部记住,不能听了就忘,以后你在做人做事的时候,就能萧规曹隨。” 刘进重重点头:“明白!” “唉,我能教你的时间不知还有多久,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 刘进道:“干什么忽然那么感伤,您老身子好著呢。” 汉武帝摇摇头:“总归年纪大了,时间不多了,家业那么大,我担忧你控制不住。” “嗯,以后再说吧。” 汉武帝若有所思,也该找机会,让他亲自去实践实践了,只是他暂时还没想到该將谁的脑袋放在他孙子面前,让他孙子动手。 “老爷子,你不是想听那日在城东別苑的孔雀东南飞吗?” 汉武帝侧自看他一眼,问道:“怎么?” 刘进道:“听说皇长孙已经將此文章传出去了,我也才买到这篇文章没多久,你瞧,我都给你带过来了。” 汉武帝嘴角抽了抽。 你从未想过主动將这些东西给朕,却能想到將这些好东西给我! “嗯,你有心了。” 刘进好奇的看著他:“那日你还期待要看,怎么现在不看了?” 第123章 汉武帝病了 第123章 汉武帝病了 傍晚时分,刘进才从老爷子府邸离去,刚走出府邸,迎面就遇到一名熟悉的身影。 “是你?” 刘进好奇的看著迎面而来的王翁须,“你不是城东別苑里面的婢女吗?” 王翁须笑著道:“我不是呀,我是你的邻居。” 他指了指隔壁的府邸,刘进狐疑的看了看,又问道:“哦,你是贾老爷的———” “女儿。”王翁须赶忙解释,生怕刘进误会。 “原来是贾姑娘。” 王翁须掩面而笑,谁说贾长儿的女儿就一定姓贾呀。 “怎么了?” 王翁须摇头道:“没怎么,听阿耶说,你们家还是大商贾。” “谈不上,老爷子只做点小买卖。” “嗯,姑娘你忙,我先走了。” 刘进拱拱手,旋即骑上了马匹,朝远处离去。 王翁须也盈盈的朝府邸內走去,没多时贾长儿便回来了,他激动的对王翁须道:“我今日託了关係,找到那日在城东別苑的一名读书人,他说认识皇长孙殿下,还与长孙殿下一起喝过酒,交情不错。” “那日他也听到了你的琴声,他答应了我会替你在皇孙殿下面前美言。” “不日你就能入太子宫了!” 贾长儿捂著圆滚滚的肚子,脸上肥肉因激动乱颤起来,想到不久后他的女儿即將成为皇长孙的女人,甚至还可能成为皇孙妃,等以后陛下死了,皇位给太子,太子死了皇位给皇孙,只要到那个时候,他的女儿就是皇后想到这里,贾长儿笑的更加灿烂起来。 王翁须道:“阿耶,你当心別被人骗了,上次被人骗了一张请柬钱,这次指不定又是个骗子。 7 贾长儿得意的道:“你当阿耶我傻啊?人家可没问我要钱,也不贪图我的钱。” “那他为何如此好心?” 贾长儿道:“你的琴技如此高超,若是成为皇孙妃,他就有举荐之功,这份功劳可比任何钱都要重要!” 掌灯时分,未央宫。 汉武帝从外归来,秋天昼夜温差大,他回来后一直在重重咳嗽, 內宦苏文赶忙去召巫医过来诊断。 但汉武帝却依旧一直在咳嗽,他无力的躺在床上,低声道:“去,去召皇孙,皇长孙—— 来。” 苏文赶忙道:“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刘进回到太子宫后,第一时间便朝未央宫而去。 秋老爷子已经给了他答案,他现在也知道该怎么批第二份奏疏,这才打算来匯报给皇祖父。 “陛下已经睡了,皇孙殿下明日再来吧。”苏文对刘进开口。 刘进噢了一声,刚离开宣室殿广场,旋即就看到外面奴僕抬著步抵达广场。 旋即鉤代夫人和刘以最快速度朝宣室殿那边走去。 刘进一路都在思考,回太子宫后,便对刘据道:“阿耶,方才我看鉤弋夫人和五叔神色匆忙的朝宣室殿而去。” “会不会·—” 刘据一愣,他急忙道:“来人!快带我去宣室殿!” “进儿,你就在太子宫勿要动,这是我的太子印章,你不要交给任何人。” “任何人来太子宫,都给我挡住。” 刘进惊的道:“怎么?” 刘据面色凝重:“不知道,老爷子那边可能出了情况,我需要去確定一下。” “我隨你一起去。” 刘据拦住他:“进儿,我们的家人需要你守护。” 刘进不再多说:“阿耶你小心。” “嗯。” 不应该啊,刘进从未朝这上面想过,因为他知道汉武帝还有几年能活,不可能现在就出问题。 还有一件事,刘进脸色变得有些阴鬱起来,方才他去宣室殿找皇祖父,那个时候皇祖父应该就身子有疾了。 苏文却没告诉自己。 可诡异的是,鉤弋夫人和昌邑王全部去了,唯独太子宫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这死太监,真该死! “阿耶!”刘进急促叫住他,叮嘱道:“今晚老爷子不会出事,你相信我,所以不管做什么决策,都要以这个为基准!” “嗯!” “咳咳咳。” 宣室殿內殿,汉武帝还在不断的咳嗽。 鉤弋夫人一头扑了上来,哭泣道:“陛下,陛下啊!你別嚇妾啊!” “弗陵在等你,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弗陵还小,您一定要平平安安。” 刘急促跪在汉武帝床头,握住汉武帝的手,啜泣道:“父皇!父皇,孩儿来晚了,您没事吧!” 汉武帝依旧在重重咳嗽,眼神却冷漠的看著刘和鉤弋夫人。 若换做平日,两人可能早已嚇的跪地叩首请罪,可此时他们却浑然不惧。 是啊,谁会惧怕一头奄奄一息的老虎呢?老虎健康的时候威镊力十足,可行將就木奄奄一息的时候,还有什么杀伤力。 汉武帝又朝外望去,却始终找不到他想要见到的那道身影。 “滚开!” 一阵爆喝声从外传来,刘据背著手,眼神犀利的走了进来,指著巫医道:“你想死?” “去给父皇看看身子!” “你们两个滚过去!” 刘据走了上去,一脚一个,將刘和鉤弋夫人给端开,抓住巫医的衣领就给甩了过去:“看病!” 刘大怒道:“太子!你敢打我?” 鉤弋夫人也大怒道:“反天了!” 就在此时,外面脚步声再次传来,卫子夫淡漠却不容置喙的开口:“陛下身子有疾,你们拦住巫医,是何居心?” “太子是储君,皇帝之下第一人,他打你们你们又能如何?” “想反抗?等你当上太子,等你坐上后位再说!” 刘和鉤弋夫人愤恨的站在一旁。 卫子夫则站在汉武帝床头,脸色悲伤眼神关怀的盯著他。 不知过了多久,那巫医才道:“回皇后殿下、太子殿下,陛下受了风寒,又因痰卡嗓中,故才如此难受。” “该怎么办?”卫子夫问道。 巫医磕磕巴巴的道:“微臣,微臣不敢。” “说!”卫子夫厉声开口。 “回皇后殿下,需重力敲打陛下后背,但陛下身子老迈,臣又担忧” “你让开。” 卫子夫淡淡开口。 “皇后殿下,有风险啊,陛下身子未必承受得住。” “我承担后果。”卫子夫没有丝毫犹豫,將汉武帝拖起,不断用力开始捶打他的后背。 喝—..—! 汉武帝一口痰不偏不倚的吐到了刘的脸上。 > 第124章 两难选择 第124章 两难选择 刘髆一动不敢动,浓痰在他脸上一点点滴落,心里噁心极了,但又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嫌弃。 汉武帝终於不再咳嗽,有气无力的瘫在床榻上。 卫子夫看著巫医,询问道:“接下来该如何?” 巫医道:“微臣马上去开两副活血祛痰的草药。” “我问你陛下怎么样!”卫子夫再次扬声开口。 巫医忙不迭道:“这,微臣,微臣不知。” 他哪里敢做什么保证,现在说任何话,未来都会被清算,他只是少府下面一名小小的医官,在这个医学系统不发达的时代,任何小病都能夺走人的性命。 即便是最常见的伤寒流感一类的病都会造成严重后果。 卫子夫挥手示意他下去。然后她目光和刘据触碰,母子二人眼神对视后便修地抽离,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谁也不確定汉武帝今夜能否平安度过,所以现在必须要有人下令,將皇宫禁军全部调动,拱卫皇城,防止任何消息传出去。 任何臣僚现在都不得入宫,不然以现在朝廷官吏构成情况,刘据上位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兵权现在还掌控在李广利手上,这也不得不防范。 可不管是卫子夫还是刘据,只要他们下令调动禁军守卫皇宫,但凡汉武帝今晚挺过去,明日就会找他们清算,以汉武帝目前多疑的性子,谁又知道汉武帝会不会认为这是他们母子欲发动宫廷政变的信號? 刘据此时忽然想起来之前刘进对他的叮瞩。 他不知道自家儿子为什么就確定今晚父皇不会出事,但他对儿子是发自內心的信任,於是他果断的对卫子夫摇摇头。 意思是阿母,你不要再做任何决策,让他们去折腾吧。 卫子夫脸色狐疑,不过还是微微頜首,她已经做到她该做的所有,接下来如何,就只能等著了。 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敢离开宣室殿一步,谁都不敢保证老爷子今晚会不会下圣旨,这关乎大汉江山传承,谁敢远离汉武帝一步? 刘朝苏文看了一眼,苏文立刻会意,悄无声息的退出大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书库多,?????????s??.???任你选 】 太子宫,刘进也在安静的等著未央宫那边的消息。 他似乎想到什么,又开口对太子宫奴僕道:“你们分別去一趟丞相府和太傅、少傅府,以及少府上官桀府邸。” “告诉他们,今晚有任何消息,都要装作不知道,哪儿都不要去,就在家中待著!” “告诉他们,这是太子宫的命令,让他们一定要执行!” “喏!” 今晚汉武帝肯定能顶过去,刘和鉤弋夫人都涌入未央宫,他们未必不会私下叫臣僚去未央宫逼宫。 除非老爷子改立遗瞩,不然刘据依旧是大汉的皇太子和储君,天子的继承位置一定属於刘据。 如此来,他们將没有任何机会。 但若將臣僚叫过去,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毕竟这些人都是能言善辩之人,或许会改变结局。 那么如果老爷子挺过去今晚,明日恐怕就要清算今晚去未央宫逼宫的人。 所以刘进才会立刻下令,將隶属太子宫这些为数不多的臣僚给护住。 横门大街。 当刘屈听到宫內传出的消息后,他不確定的看著来传话的奴僕,询问道:“陛下现在如何? 有没有医治?身体状况如何?” 本来他都快要出门了,但立刻冷静了下来。 万一老爷子今晚没有事呢? 他若去未央宫,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必须要確定今晚老爷子一定会归西,不然去了就是送人头。 刘太在意那个位置,反而变得不冷静起来。 一名小太监道:“回刘向史,卫皇后將老爷子的浓痰拍了出来,老爷子现在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具体如何,无人知晓。” 刘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挥手道:“想办法接触宫內的巫医,问问他情况,有具体的情况再来告知本官。” “喏。” “让其他人都按兵不动,我若去未央宫会通知他们。” “喏!” 上官府。 “爹。” 上官安急促走来,对上官桀道:“皇孙殿下传来了消息,说老爷子今晚身子有疾,但又诡异的让我们不要有任何行动,看到任何人去未央宫都不要行动。” “阿耶,皇孙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放弃了?” “若是老爷子今晚真不行了,其他人入宫逼宫,我们既已选择太子宫,他们若逼宫成功,我们怎么办?” 上官桀淡淡的道:“皇孙殿下篤定了老爷子不会出事。” “那就听他的。” 上官安不解:“为什么啊?” 上官桀道:“没有为什么,既然老夫已坚定选择太子宫,那就以太子宫意志行事,他们比我们还要关心宫內的情况,那我为什么不相信他?” 丞相府。 公孙贺也按住了公孙敬声意图入宫的打算。 “放肆!” “在家老老实实的待著!” “阿耶。” “滚去睡觉。” 公孙贺背著手,抬头看著夜空,心里不由也开始志芯起来。 进儿为什么明知未央宫的情况,却不让我们入宫呢? 这一夜,整个帝国上下的皇子、皇后、嬪妃、重臣几乎都没有合眼,都在等著未央宫內的消息卫子夫和刘据寸步不离,鉤代夫人和刘更紧紧贴在汉武帝的床头。 报晓钟声响起。 东方渐渐泛起一抹鱼腩白。 汉武帝的气色已经恢復了些许,缓缓地睁开眼睛。 卫子夫看到这一幕,选择的心思放下,拖著长长的红色衣裳,转身离开了宣室殿。 刘据赶忙问道:“父皇,你还好?” 鉤弋夫人急忙跪地啜泣,趴在汉武帝的床边道:“陛下,您没事了,太好了,鸣鸣鸣,妾昨晚,昨晚一夜未睡,您真嚇死妾了。” 刘也跪地道:“父皇,我是儿呀!” “父皇,您好了,太好了,来人,快去请巫医过来。” 汉武帝並未听他们的话,他先是看了一眼远远离去的那一抹残影,又朝大殿上四顾看了看,依旧没见到熟悉的身影,脸色微不可察的阴鬱了一瞬。 刘此时庆幸万分,好在昨晚刘屈他们没有入宫,但这不免让刘对刘屈更加愤怒起来, 因为他今日敢逆自己的意思,明日又会不会擅作主张做什么? 第125章 杀人 第125章 杀人 刘进昨夜也没怎么睡。 大清早,石德便来到太子宫,他这个太傅在宫內並无实职,和令狐茂不同,令狐茂在太学那边任五经博土,所以不会每日都来太子宫教刘进。 但石德几乎每日都会来太子宫教导太子刘据。 “皇孙殿下,宫里情况怎么样了?” 刘进摇摇头,石德大惊失色:“陛下驾崩了?” “这可如何是好,昨晚老夫该入宫的!” “储君的位置换了没有?” 刘进:“...“ “石师,您等我把话说完呀。” “我还不知未央宫那边的情况,父亲昨夜就过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石德尷尬一笑,“原来这样呀。” 说话间,刘据眼中带著血丝的走来,他先来到石德面前,提醒道:“石师,你的腰带没系整齐。” 石德低头,拱手道:“失礼了。” 刘进道:“阿耶,石师,都什么时候了,別讲究这些了。皇祖父如何?” 刘据道:“没事了,昨夜浓痰卡在嗓子,又加上伤寒流感,母后给他將痰拍了出来,这会儿他已入睡,应当不会出大问题。” 他看著刘进,道:“进儿,昨夜多亏你了,若非你叮嘱,我当时可能都要封锁未央宫了。” 真要这么做,等汉武帝醒来,估计他又要被汉武帝猜疑要夺权之类的。 刘进摇摇头,又问刘据道:“阿耶,昨晚有人入宫了吗?” 刘据道:“没有。” 奇怪了。 五叔能不抓住这次机会?哪里出了问题。 本以为今日能看到皇祖父清洗的戏码,刘进不由有些失望。 “阿耶,您快去睡吧。” 看著刘据双目布满血丝,刘进便知他昨夜一夜未睡。 刘据也对刘进道:“你也早点睡。” “石师,您担忧了,今日孤暂时就不与你上课了。” “好!”石德自觉离去,而后刘据和刘进也回房睡回笼觉。 尧母宫,鉤弋夫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昨夜老爷子挺了过去,依他的性子,今日醒来肯定要清算。 为什么他生病第一时间,自己就得到消息?很显然汉武帝身边有她的人,从此后想要再掌握老爷子的消息,恐怕会更加困难了。 长信宫也是一样。 刘现在说不紧张也不可能,“老师,你说父皇会不会猜疑我?” 夏侯始昌眉道:“你昨晚太衝动了,陛下没有召你,为何要急匆匆的过去?” “依陛下性子,怎可能不猜疑你?昨晚谁给你送信的?” 刘道:“苏文———他並非亲自过来,找了小太监送过来的。” 夏侯始昌微微頜首,道:“死一群內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你现在需要想想怎么和陛下解释昨夜你去未央宫的事。” 刘嗯了一声,道:“我知晓了。” 日上三竿,汉武帝睁开了眼。 他现在身子好了很多,脸色愈加阴鬱过来,对外道:“去召暴胜之过来。” “喏!” 没多时,暴胜之抵达汉武帝左右。 “召苏文来。” 黄门苏文战战兢兢的来到宣室殿,跪地叩首道:“奴婢参见陛下。” 汉武帝冷冷的盯著跪地不断叩首的苏文,问道:“朕昨夜让你去召皇长孙,他为何没来?来的却是旁人?” 苏文赶紧解释道:“回陛下,老奴昨晚一步不敢离开陛下左右,便命下面的侍者过去通知皇孙殿下。” 汉武帝盯著暴胜之。 暴胜之冷笑道:“是他吗?” 一名小太监被带了进来,苏文忙不选额首。 暴胜之道:“他昨晚去的是长信宫!” 苏文惶恐的道:“你这该死的奴婢,吃里扒外的东西,咱让你去太子宫,你为何没去?” “陛下,老奴这就亲自打死他!” 汉武帝不为所动,静静的看著苏文一圈圈不断殴打那名小太监。 他挥了挥手:“拉出去打。” “是,是!” 苏文长舒一口气,看来陛下是饶恕了自己。 汉武帝对暴胜之道:“將苏文也给处理了吧。” “还有好好查查昨晚去长信宫和尧母宫的太监,將他们所在的隶属內所有太监全部给朕处决了, 暴胜之拱手道:“微臣遵旨!” 苏文早就想好了说辞,昨夜去传话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后路,所以才会叮嘱下面心腹小太监去长信宫。 就是防止汉武帝一旦好了,会追究他,这样他才能脱罪。 这些年他暗中分別替刘、鉤代夫人传话,捞到了不少好处,但所有事都不是他自己主动过去,而是让下面心腹小太监去传,即便他们被抓到了,也和自己没多大关係。 这份警惕,让他今夜逃过了一劫。 “狗儿呀,干爷爷对不起你,你放心,干爷爷会给你好好下葬。” 他吩咐下面的太监,將这名他亲自殴打死的太监拉下去下葬。 昨晚守在未央宫一夜,他也困了,长长打了个哈欠便准备去睡觉。 红砖灰瓦的未央宫长廊道內,他刚走到一处巷子,便迎面遇到了几名绣衣。 苏文侧身给他们让路,这些绣衣使都是陛下心腹中的心腹,比他们这些太监地位高太多。 一名绣衣来到苏文面前停顿,然后抓住了他的束髮。 “哎哟!爷爷误,这是做什么误!” 那名绣衣冷冷的道:“苏黄门,陛下的意思是,你下面的人都管不好,你还有什么脸活著?” “我送你一程。” 那绣衣渐渐扭动苏文的脖颈,不一会儿,苏文的脖颈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起来,他眼珠子都快突了出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不是因为秘密勾结昌邑王和鉤代夫人而死,仅仅因为没管理好下属被杀。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沾不上一点罪名,陛下就不会处理他,现在他才知道,他错了。 他犯了很低级的错误,从未想过陛下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去查他做了什么,既然有了些许怀疑, 又是內宦,死就死了,管你是清白还是冤枉的。 苏文双腿双手不断挣扎,绣衣似乎故意让他在痛苦中死去,並没有给他畅快的死法,临死都將他折磨了一顿。 “送去餵狗吧。”几名绣衣还有其他人要处理,没时间在苏文身上浪费太久。 第126章 道歉 第126章 道歉 绣衣继续来到几名太监面前,皇宫不能动刀,於是他们拿著绳索,直接將这群太监全部给勒死仅仅一个上午,未央宫內就死了两三百名內宦。 鉤弋夫人是第一个来宣室殿的,不过汉武帝並未见她,只是告诉她让她回去等著,这让鉤弋夫人內心更加惶恐。 刘却被接见了,可即便如此,刘现在內心也十分志芯。 “父皇,昨晚真是嚇死儿臣了,父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上天保佑!” 汉武帝冷蔑的问道:“昨晚朕並未召你过来,谁通知你的?” 刘赶紧道:“回父皇,没有人通知儿臣,昨晚有太监去了长乐宫,儿臣恰好送老师回去,见太监神色焦急,询问下才得知父皇病了。” 汉武帝笑了一下,“难怪你比太子来的早。” “儿臣知罪,也是担忧父皇的身子。” 汉武帝道:“是担忧朕会不会死?你是希望朕死,还是希望朕活?” 刘赶紧道:“没有人比儿臣更孝顺父皇,儿臣当然希望父皇健健康康的。” “哦。” 汉武帝挥挥手:“朕乏了。” 刘道:“儿臣就在这伺候父皇。” 汉武帝盯著他,看了好大一会儿,才道:“不必了。” “回去吧。” 刘起身拱手道:“父皇,您保重好身子,有什么需要隨时命人去长信宫,儿臣定会第一时间过来。” “嗯。” 望著刘离去的背影,汉武帝眼中布满了浓烈的杀意,只不过他暂时將这股怒火给压住了就是再留你安稳的活一段时间吧汉武帝闭目躺在床上,脑海中却想起了昨晚那道红色的身影,关键的时候,没有人敢出手救自己,都担心丟了性命,唯独卫子夫。 汉武帝心思有些复杂。 刘进是日落的时候睡醒的。 他洗漱收拾一番,饭都没顾得吃,便去了宣室殿。 宣室殿换了一批新的宦官,苏文也不在这里伺候了,经过昨夜的事,以皇祖父的手段,昨晚伺候他的太监估计全部都被杀了。 “孙儿参见皇祖父。” 刘进在正殿內躬身拜謁,不知过了多久,汉武帝才开口道:“嗯。” “外面案瀆上堆了许多奏本,你帮朕继续批吧。” 额。 刘进道:“是。” “皇祖父,您身子———.” 汉武帝冷笑道:“你若关心我身子,也就不会现在才来,心里定盼著朕早点驾崩,好將皇位传给你父亲呢。” 刘进:“.....” “昨夜我一夜没睡。” “今早父亲回去说皇祖父身子无恙,我才入睡,刚醒就来未央宫看望皇祖父了。” “只是这些本分的孝心,我若刻意说出来,反而成了有目的的孝,为人不耻,所以皇祖父误会我了。” 內殿安静了一会儿,汉武帝才开口问道:“昨天给你的奏本,你想好了?” 刘进道:“回皇祖父,我想好了,我认为该立武始侯刘昌为赵王。” “嗯,那就去批吧。” 刘进心道你不问我为什么?果然,果然汉武帝优先考虑的就是刘昌而不是刘淖子。 换句话说,秋老爷子几乎將汉武帝所有心思全部都给分析出来了! 他此时下定决心,若是再有拿捏不准的东西,也不用去问石德和父亲了,不如直接去询问秋老爷子。 “去给他弄点饭菜。” 汉武帝轻声对左右吩咐。 “喏。” 刘进正在聚精会神的批著奏本,有些他能当即决定的就直接批了,决定不了的就放在一旁。 “皇孙殿下,您用点晚膳吧。 , 侍者端著饭菜来到刘进面前,刘进愣了一下,问道:“皇祖父吃了吗?” “他现在不宜吃油腻荤菜,给皇祖父弄点稀粥和绿菜过去,酒水不要送给他,再端点橘水过去。” 內宦笑著道:“皇孙殿下您慢慢用膳。” 这一批新来的太监很懂事,又怎可能听刘进的吩咐,他们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只能听令於天子。 “陛下。” 那名內宦將方才刘进说的话一五一十告知汉武帝,汉武帝嗯了一声,道:“听他的吧。” 內宦微微一愣,然后赶紧道:“喏,奴婢这就去准备。” “皇祖父,夜深了,我要回去了。” “我可以进去看看你吗?” 刘进对內殿询问,却久久没听到回声,內宦手脚走出来,对刘进道:“皇孙殿下,陛下睡了。” “陛下吩咐奴婢,你若累了就早点回去。” “哦。”刘进试探著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皇祖父吗?” 內宦依旧带著笑,“殿下,不要为难老奴了,陛下没开口交代的事,老奴不敢擅作主张。” 刘进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汉武帝並未入睡,他已经换好了衣裳,带著內官们朝椒房殿而去。 椒房殿內的婢女宦官见到陛下到来,激动的无以復加,急忙要去叫起已经入睡的卫子夫,不过却被汉武帝给阻止了。 “將赏赐给他们吧。” 汉武帝命令太监將送给卫子夫的一俟奖励全部移交,然后才吩咐道:“你们都在此等著。” “喏!” 他自己背著手,缓缓地进入了椒房殿內殿, 卫子夫已经躺在床上入睡,汉武帝轻轻走过去,將床上的帷幅拉开一角。 卫子夫正安详的躺在床上,白暂的双臂露在被子外,柳眉弯弯,即便经过岁月洗礼,那张脸依旧看上去美艷动人。 汉朝皇后流行画眉以添威严,但卫子夫却从不做这样的事,如此却显得他很温婉好相与。弯眉和竖眉比起来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一些嫵媚和娇柔。 汉武帝背著手站在卫子夫床头前站了很久,然后才將帷慢放下,缓缓离去。 帷幅放下那一刻,卫子夫双眼睁开。 她没睡,只是她不知怎么和汉武帝相处罢了。 尧母宫。 鉤代夫人得知汉武帝如此夜深去了卫子夫那里,心里更加慌乱。 她已亲自去找过老爷子,却未得到接见,现在老爷子却主动去找了卫子夫。 她不知汉武帝现在对她和她的儿子什么態度,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 鉤代夫人看著年幼的刘弗陵,咬牙抱起他,直接给他扔入了冰水中。 “儿子,你一定要挺住,娘为你好!” 第127章 新的官职 第127章 新的官职 第三天,汉武帝的身子也彻底转好, 今日一早,汉武帝便在宣室殿內召见了一名臣子。 “微臣霍光参见陛下。” 汉武帝看著这名臣僚,自元狩六年开始到现在征和元年,整整十五年,霍光一路从郎官到曹官再到现在的奉车都尉,十五年了,他一直陪在汉武帝身旁,未曾犯过一次错误。 汉武帝曾对刘进说过,一个臣僚如果太过於完美,那就將他杀了。 但他却没有杀霍光,他不知自己的决定对不对,或许是念著霍去病的旧情,亦或者他认为霍光如此谨慎崇尚礼法的性子,肯定不会祸国殃民,所以他一直没对霍光动手。 他不是没想过杀了霍光,当初没重新认识他大孙之前,他已经准备对卫霍两家外戚动手了。 霍光是霍去病的异母弟,虽说不算外戚之一,但霍光自做官这些年表现的太好了,他没有任何缺点,也没犯下任何错误,这样的人让汉武帝都有些惧怕。 “不要多礼了。” 本来汉武帝想將张福给罢免,让霍光升光禄大夫。 但上次在城东別苑看到张福儿子张的表现,汉武帝想將这个人脉留给刘进,所以就没选择对光禄大夫张福动手。 又恰好杜周死了,御史大夫的位置空了出来。上一次他召了霍光,但霍光去上林苑重新挑选天子马匹,这两天汉武帝事又多,所以直到今日才有空接见霍光。 “朕今日召你过来,也无其他事。” “杜周病故,御史大夫的职空了出来,朕意让你胜任,勿令朕失望。” 霍光沉默寡言,话不多,只是躬身行礼道:“遵旨。” 汉武帝挥挥手道:“下去吧。” “微臣告退。” 在霍光离去后,汉武帝起身在內宦陪同下离开宣室殿。 刚出大殿,就见一名小黄门急促走来,对汉武帝道:“启奏陛下,尧母宫那边来传话,六皇子殿下病了。” 汉武帝顿了顿脚步,道:“知道了。” 他並没有第一时间去尧母宫,而是朝椒房殿走去。 卫子夫正在弯腰刷牙,汉武帝没有惊动卫子夫,默默的在背后看著他,不由眉宇微起来。 “你在用什么刷牙?” 卫子夫惊愣的回头,很快收敛惊,不卑不亢的道:“回陛下,是刘进给我送来的几个牙刷。 汉武帝嘴角轻扯了一下,这种牙刷那小子之前给外面的朕送过一次。不过做工没有卫子夫的精细,牙柄用象牙,毛髮也不是用的猪鬃毛而是更珍贵的马鬃毛! 他果然有更好的东西第一个想到他祖母! “陛下稍等。” 卫子夫洗漱完毕,还未来得及化妆,便穿戴好来到外面,不过此时汉武帝已经离去了。 卫子夫也没当回事,继续忙碌自己的事去了。 她太了解汉武帝的性子了,自尊、要面子、纠结,前日她救了陛下,因此汉武帝才会过来看望自己,但这种热情维持不了几日,依旧会和以往一样。 汉武帝咬牙切齿,一脸愤恨。 看来你祖母比朕重要啊,哼,朕把最好的都给你了,哪里比不上她? 汉武帝愤恨的来到尧母宫。 內宦们早就通知了鉤弋夫人,鉤弋夫人此时正在房间內啜泣。 “弗陵如何了?” “妾参见陛下。” 鉤代夫人眼眶红肿,道:“昨晚就病了,医官来了一次,说是得了风寒,小傢伙又不喝药——...” 汉武帝伸手去摸了摸刘弗陵的头颅,烫得嚇人。 “不喝药怎么行,无论如何要將药给他灌进去。”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鉤弋夫人道:“妾也不知道,那晚妾在未央宫陪伴陛下,回来的时候就病了。” “或许和陛下父子连心吧。” 汉武帝怒火中烧的道:“將照顾弗陵的婢女全部处死!换一批宫女过来!” “喏!” 汉武帝拍了拍鉤弋夫人的肩膀,安慰道:“你莫要太过担忧,不会有事的。” “嗯。” “陛下,妾那晚本想去找陛下,才去未央宫,就看到昌邑王紧急的朝里面走,妾不知发生什么事,才跟著他过去的——“ 汉武帝微笑道:“好了,不必说那么多,朕也没怪你。” “以后你好好照顾好弗陵,朕会给他安排好,让你们母子荣华富贵一辈子。” 汉武帝已不止一次告诉过鉤代夫人,他並不想杀赵夫人,也希望她不要再起其他的心思。 他几乎已经明確的告知了鉤代夫人,刘弗陵没希望了,你不要再爭什么了。 和刘不同,汉武帝想要彻底剪除刘的羽翼,需要慢慢处理。 但鉤弋夫人孤儿寡母,他要处理鉤弋夫人太简单了,之所以没有对他动手,归根结底还是念了感情,他希望鉤代夫人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今晚朕在这过夜,来人,多召几名医官过来,隨时差遣。” “遵旨!” ::: 太子宫。 侧院內,刘进將桑树皮和麻分別放入草木灰水中,按照十比一的比例浸泡。 这个过程需要不断更换草木灰水,一直持续十日。 奴僕不知他在做什么,史良娣也不知儿子在做什么。 她先去端了一杯茶汤过来给刘据喝,这些日子,史良娣总是会给自己端茶汤,也不知搞什么。 刘据图图吞枣的喝完,问刘进道:“进儿你在做什么?” “製纸。” 刘据一脸狐疑:“制止谁?制止什么?” 刘进:“..— “没什么,我让奴僕去做接下来的程序。” 索性他生在皇家,民间那些人想要造纸,单这些材料和反覆的加工,都没有办法实现。 这个过程也並非一而就,十日的浸泡后,还有八日的蒸煮,过程很是麻烦。 至於最后能否成功,完全看天命,这中古法製纸他在后世只在书本上看过,看过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无论如何,纸张的成本要比帛书低廉,比竹简成书也低廉很多。 刘进还制了一份竹纸,只是这个过程会更加漫长,麻和桑需要大半个月,竹纸需要三个月。而这仅仅只是才完成第一步而已。 “天色不早了,太子殿下,我们勿要打扰进儿了,去睡吧。 刘进:“哦,好吧。” 刘进將余下的步骤交给奴僕,自己也去睡了。 第128章 爭取霍光 第128章 爭取霍光 “爭霍光?” 长信宫,秋日的早晨,天色微凉,夏侯始昌早早就来到长信宫。 刘一脸疑惑的看著夏侯始昌,老师这话什么意思? 夏侯始昌微笑道:“是的,可以爭取一下霍光。” 刘道:“可他是霍去病的弟啊,有这层关係在,会偏向我们? : 夏侯始昌依旧带著淡淡的微笑,他因阴阳灾异学问研究多了,心態很是平和,既有儒家的从容,又有推演灾异的淡定。 “凡事不能用耳去听,不能用眼去看。”夏侯始昌教育刘道,“要用心去想。” 刘心道不应该用脑子去想么?不过他自然不敢反驳自己的老师,於是无奈的苦笑道:“老师学问深奥,学生理解不了。” 夏侯始昌也没卖关子,开口道:“他是霍去病的弟不假,可霍去病死后这些年,他接触过太子吗?接触过卫皇后吗?” “他的母亲和卫后有五服亲属关係吗?他的父亲更是个外人。” “霍去病的母亲那是和卫后是姊妹关係,他霍光哪有这么一层关係在?” 刘依旧摇摇头,他始终觉得这太难爭取了,即便霍光已经升到御史大夫,即便他很想要这么一份朝廷重臣的人脉关係。 可他还是坚定的认为,爭取霍光的难度比当初爭取壶关三老还要难,壶关三老最起码还有点希望,霍光他看不到一点希望。 “老师,霍光此人平日不显山不漏水,这些年一路升到奉车都尉,掌天子出行礼仪,可在朝中没有任何存在感。” “当公孙贺上官桀他们都开始纷纷选择自己支持的人时,霍光却从未对这些事上过一点点心。” “他甚至私下都不接见任何人的拜访,下值后更是深居简出,这个人就是陛下忠实的猎犬,怕是不太可能吧?” 夏侯始昌淡淡的授著鬍鬚,脸上露出睿智的笑容,对刘道:“这不恰好也证明,他值得爭取吗?” “最起码他没有朝太子宫靠拢不是吗?” “事在人为,不试一试怎会知晓呢?” “这些事勿需你操心,老夫会帮你试一试他的態度,即便不成功,对我们也没有多大损失。” 刘心中感动,都说师如父,这话一点不假,他觉得夏侯始昌比他的父亲对自己还要亲昵。 “多谢老师!” 太子宫。 公孙贺今日一大清早便抵达太子宫,石德和刘据正在凉亭那边欣赏著內湖中的鸳鸯,秋日的落叶凭添几分萧瑟,两人正在晞嘘感慨。 “参见太子殿下,见过石太傅。” 石德拱手道:“下官见过公孙丞相。” “见过姨夫。” 公孙贺虚扶刘据,他性子急,当即开口道:“殿下,好事。” “御史大夫杜周死后,今日陛下正式任命了霍光为御史大夫。” 此前他们也一直担忧新的御史大夫会是谁,杜周他们肯定是爭取不到了,但新的御史大夫他们是可以爭取的。 自卫霍死后,刘据也深感朝廷上能用的人,支持他的人,为他说话的人越来越少。 这对他、对整个太子宫都极其不利。 若非不然,当初上官桀来太子宫的时候,刘据也不会那么礼贤下士。 现在听闻霍光升到御史大夫,他不由思片刻,旋即又摇摇头:“姨夫,这估计不太可能。” 他此前不是没注意到霍光,因为霍去病那层关係在,虽然当初霍光实权並不大,但若能为太子宫所用,这自然是好事一桩。 他也命人去找过霍光,但霍光却压根没有接见他的人。甚至他亲自去宫內找霍光,霍光也只是礼貌的客套寒暄。 公孙贺道:“我本打算亲自去找他,但毕竟有结党之嫌,所以我想请进儿去试一试霍光的態度。” “即便不成功,也该表现出该有的爭取態度。” 刘据: “...... 你去找霍光有结党之嫌,刘进去难道就不怕被人弹劾勾结外廷了吗? 公孙贺笑道:“殿下,我是他姨爷爷,不会害他的,他去一定不会有事。” “为何?” 公孙贺笑而不语,刘据也不去想那么多,用人不疑,公孙贺现在是他最后的靠山了,他岂有不相信自己姨夫的道理。 “好。” 刘进晚起,当听到父亲让他去邀请霍光来太子宫做客的时候。 刘进惊讶的指著自己:“我?邀请霍光?” 这种事不是应该你去做?为了凸显分量,也应该父亲你亲自去邀请啊。 实在不济,你派太子宫的下人送拜帖也行。 我去算怎么回事?你要重视就亲自去,不重视就让下人去,我去这是·重视和不重视他之间? “对的,你去。” “阿耶相信你,上次壶关三老就是你爭取到的。” “这次你一定也可以。你比阿耶强太多。” 如果这不是自己亲父亲,刘进甚至认为他在给自己画饼。 “那好吧。” 刘进思片刻,道:“我姑且试一试但未必能保证。” 刘据道:“知晓的,尽力而为,不行就算了。” “嗯。” 夏侯始昌此时已抵达御史衙署。 他知道私下去见霍光,对方肯定不会见自己,所以才会选择在公务期间拜访霍光,以谈论刑法诸事为由接触霍光。 不巧的是,霍光去京畿巡查了。 才上任第一天就去巡查地方,夏侯始昌无奈,只好对御史衙署官吏交代他改日再来拜访。 他走后没多久,刘进也抵达了御史衙署,霍光不在御史衙,他也没有立刻走,背著手在御史衙署溜达了一圈。 霍光的办公案瀆很是简洁,铺了一层布帛,布帛上面写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克己守礼”、“法不责眾』、『律法森严』、『廉洁公正』等等。 刘进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隨手提笔也写了几个字,然后继续在霍光的办公值庐转。 他此前去过公孙敬声的太僕值庐,他在那看到表叔很多私人物品,但在霍光这里却没找到任何一件属於霍光的私人物品,甚至连便衣都不在此。 这个傢伙,未免太过谨慎小心了,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刘进对这名和伊尹齐名的权臣起了浓厚的兴趣。 第129章 明镜高悬 第129章 明镜高悬 霍光才升御史大夫,需要做的事有很多。杜周的忽然离世,御史府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他交接工作,一切都要靠他自己重新梳理。 原本定於秋八月的大计工作要安排,对地方刺史的工作分配也要安排。 虽然汉朝没有京察和外察,但已经有內外监督机制,每年秋月御史府都会举办大计,对京畿官吏《六条问事》,地方十三刺史也会在这个时候回京,进行工作匯报。 霍光今日便亲自去京畿三辅地方德门审查,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 每一届御史大夫上任,都要重新在御史台垂掛牌匾,霍光已命下属將牌匾內容提交上来。 只是上陈的他都不太满意。 他回到案瀆前落座,疲惫的喝了一口水,將帛书拿起来看了一眼。 “克己守礼”、『法不责眾”、『律法森严”、『廉洁公正”,这些他都不是太满意。 “嗯?” “明镜高悬?” 霍光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不由双目一亮,便召左右过来,他並没有问这四个字是谁提交上来的,只是道:“让他们重新给我提交匾字过来。” “喏!” 霍光做事从来都小心翼翼,避免出现任何差池,也避免下属有任何冒功的事存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贴心 】 直到下属再次提交一份匾字过来,霍光才確定这四个字並非下属提交上来的,於是他將御史府下属官全部召来,询问道:“这四个字如何?” 几名官吏看完后,皆都微微一愣。 御史丞击掌道:“霍大夫考虑深远,吾不及也。” 这倒不是全部吹嘘霍光这名新上司,实在这四个字是有典故来歷的,相传秦朝就有一面镜子, 镜子照后便能分辨是非对错,防止判罚的时候出现错误。 霍大夫用这四个字悬掛御史府,时时刻刻的可以鞭策下属,勿要弄法弄权,明镜悬掛在高处是非对错自有分辨。 余下的御史府官吏也都振奋的对霍光拱手道:“霍大夫才思敏捷,用意深远。” 霍光淡淡的道:“这不是我写的。” 一眾下属:“...“ 霍光问道:“今日谁来过御史府?” 一名刀吏开口道:“上午的时候昌邑王太傅夏侯始昌来过。” “中午的时候,皇长孙刘进也来过。” 霍光微微頜首,少府左弋令赵弟贪了皇长孙独轮车之功的前车之鑑在眼前,他当然不会轻易去断定这是谁写的,但这份情谊还是要感谢。 “诸位先都留下。” “来人,去邀请夏侯太傅御史府。” “喏。” 他没有邀请刘进过来,而是邀请了夏侯始昌。 “夏侯太傅。”霍光拱手,道歉道,“今日本官实在太忙,直到现在才回来。 “敢问夏侯太傅找本官有事否?” 夏侯始昌拱手道:“关於《六条问事》的审查制度,老夫略有些感想,想与霍大夫商討一二, 这应当不违规吧?” 霍光微微頜首:“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都是吾等做臣僚的本分。” “夏侯博士可否留字和感想给本官?莫怠慢夏侯博士才是。” 夏侯始昌道:“宜当面诉说,许多想法並未成形,需吾等一同探討。” 霍光微笑道:“好!那就改日吾等再聊,今日天色不早了。” “甚好,老夫恭候以待。” 等他离去,霍光眉宇微,他本以为是夏侯始昌留下的字跡,毕竟夏侯始昌才识渊博,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皇长孙。 “诸位回去吧。” 霍光挥了挥手,等下属离去,他也朝未央宫而去。 “微臣参见陛下。” 霍光恭恭敬敬的来到汉武帝面前,躬身行礼。 “嗯。” 霍光將帛书交给汉武帝,汉武帝看到诺大的四字『明镜高悬”,双目微微亮了起来,道:“以秦为鑑,以秦为典。” “是个不错的想法。” “此后就为定例悬掛你御史衙吧,后任也不得修改,宜將此匾悬掛地方刑律衙署,以彰律法之公正。” 汉武帝对霍光很满意。 “陛下,这应当是皇长孙题的字。” “嗯?” 汉武帝惊的看他一眼。 霍光旋即將今日夏侯始昌和刘进分別来御史衙署的事事无巨细告知汉武帝,包括后面他找夏侯始昌印证。 汉武帝深深看他一眼,如此细微小事,他竟都考虑如此周全。 汉武帝饶有兴趣的询问道:“他们来找你做什么?” 霍光不卑不亢的道:“夏侯博士意与臣探討《六条问事》的具体补充。” “臣未让皇孙来御史府。” 汉武帝继续问道:“你觉得他们来找你,真正目的是为了什么?” 怎么回答都不对,如果回答他愚钝不知,那无疑对陛下表明自己能力不济。 如果回答他们来拉拢自己,那是不是就等於告诉汉武帝,太子宫和长信宫在爭储?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什么不言而喻,要不是汉武帝一次次的暗示刘、刘弗陵,外廷怎么会对储君的位置有摇摆的想法? 霍光思付了一会儿,才道:“回陛下,微臣素来低调,如今才得重职,他们应当都来恭贺微臣,除此外还有许多同僚、九卿等等,亦拜访过臣。” 汉武帝盯著他看了一会儿,微笑道:“哦。” “那朕问你,他们有没有可能看到你成为御史大夫,想要拉拢你?” 霍光再次陷入沉思,陛下这分明是逼著自己表態,可这不符合霍光执政的理念,於是道:“回陛下,夏侯始昌为国家法度考虑,心中只有君主。” “皇孙因我和长兄的关係在,来恭贺我也无可厚非。” 汉武帝盯著他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的道:“子孟,你总是那么完美,让朕挑不出一点理来。” “呵呵,回去吧。” “哦对了,朕的孙子提的建议不是不错吗?下次他去找你就接见一下,指不定还有意外收穫。 霍光不动声色的拱手:“微臣遵旨。” 望著霍光离去的背影,汉武帝想了想,道:“去召刘进来见朕。” “喏!” 刘进正在太子宫製造纸张,听闻汉武帝宣见,便放下手上工作,忙不迭朝未央宫去了。 第130章 只有一半 第130章 只有一半 就如刘进想的那样,汉武帝並未在这个节骨眼出事,他还有几年时间能活,绝不会现在就死。 如果那晚皇祖父並非真的生病呢可这也不合逻辑,並没有因为这场事死了任何人,唯独死了一群太监。那些小太监值得皇祖父用这样的手段去杀么? 刘进摇摇头,內心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过无论如何,这对太子宫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苏文死了,巫蛊之祸的始作俑者又少了一个。 “皇祖父,你身子好点了吗?” “你今天去找御史大夫了?” “孙儿想进去看看你,可以吗?” “明镜高悬是你给霍光提出来的?” 祖孙二人隔著屏幕自顾自对答。 刘进无奈的开口道:“回皇祖父,我是去找霍大夫了。” “明镜高悬—额,我隨便写的,怎么了?” 汉武帝又问道:“你对霍光怎么看?” 刘进:“啊?” 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口道:“我没见著霍大夫啊,所以也不知怎么看待他。 “十三道刺史要回来了,你能帮霍光题几个字,能不能帮朕也想点训诫官吏的句子?” 刘进赶忙道:“皇祖父英明神武,我並非是在霍大夫面前示好,只是阴差阳错写了几个字。” “那你阴差阳错给朕也写几个。” 刘进: :“......” 看来是躲不过了,刘进思片刻,想起后蜀君主孟昶在《戒石铭》上的题字,最后被宋太宗颁布到各州府衙门。 “皇祖父,那我就臂越了,以你的名义自称。” “嗯。”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小傢伙究竟能说出什么来。 刘进开口道:“朕念赤子,旺食宵衣——.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为人父母,罔不仁慈。特为尔戒,体朕深思。” 当刘进说完后,內殿陷入沉寂。 他闭目凝思,嘴中不断喃喃,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尔俸尔禄,民膏民脂——这不就是整顿吏治最好的箴言么? “嗯。” 不知过了多久,汉武帝在內殿才淡淡的轻嗯了一声,问道:“你太子宫是不是制了刷牙的器具?” 刘进愣了一下,他制的这些小玩意儿他自己都不在意,只是觉得用的好才送去了椒房殿给皇祖母。 看来祖父去看过皇祖母了。 刘进赶紧道:“回爷爷,是制了出来。” “嗯。” 汉武帝淡淡嗯了一声。 刘进沉思片刻,道:“皇祖父,要是没有別的事,孙儿先走了。” “您身子刚好没多久,少操劳一些。有什么吩咐您央人来太子宫,孙儿隨时待命。” 內殿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汉武帝才问道:“你不打算给朕送点牙具来吗?朕说的是用马鬃毛制的那种, 而不是猪鬃毛!” 刘进:“啊———·哦,哦,好,我回去就给皇祖父送点过来。”” 皇祖父怎么知晓我还用猪鬃毛制过牙刷?那种都已被他淘汰了呀! “嗯。” “那孙儿告退了。” “嗯。” 刘进一阵无语,老是嗯什么啊嗯。 等刘进离开后,汉武帝才从案瀆后方站了起来。 同时將案牘上的帛书拿在手上,双目盯著帛书上的二十四个字。 虽然字数不多,但却道出了天子对臣僚的寄託和训诫,作为训诫官吏的手册,再合適不过。 汉武帝仔细的看著手中的字跡,诵读了好几遍,確定背诵下来后,才將帛书放回去。 刘进回到太子宫后,刘据才有功夫找到他,急不可待的问道:“进儿,今日见著霍光了吗?” 刘进摇头道:“没有,他今日去忙了。” “唉!”刘据深深嘆口气,道,“他今日掌灯时分接见了夏侯始昌。” 刘进狐疑的道:“阿耶,你意思是——霍光朝长信宫那边靠拢了?” 刘据摇摇头道:“不確定如此。” “但今日你和夏侯始昌都去寻找过霍光,虽然他都不在,但回来却独独命人邀请了夏侯始昌去御史府,却没有邀请你过去。” 刘进想了想,道:“阿耶,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还没確定。” “嗯。” 刘进愣了愣,赶紧道:“阿耶,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嗯啊,我听到这个字心里有些烦,我不是烦阿耶,只是单纯不想听到这个字。” “嗯,好!” 刘进:“..—“ 第二日一早,刘进才起来,就见奴僕前来稟告道:“殿下,有两名读书人说几日前就与你下过拜帖。” 刘进这才想起来是张和萧望之,於是道:“去召他们在侧殿等我吧。 “喏。” 刘进洗漱穿戴整齐,出现在侧殿的时候,张和萧望之齐齐对刘进拱手道:“参见皇孙殿下。” 刘进微笑道:“两位这么早?” “隨我一同吃点早膳吧。” 两人恭敬的道:“多谢皇孙殿下。” 张长相中规中矩,个子不算太高,不拘小节,比如今日他穿的衣衫,若是阿耶看到,恐怕会很难受。 萧望之长相俊朗,若不注意还当是女子,一群好友也经常调侃他为『萧娘子”,他虽在人多的时候少言寡语,但在人少的时候话还是挺多。 “皇孙殿下,上次听闻上官兄说『孔雀东南飞”乃皇孙殿下所著,吾等一直抓恩挠腮,直到今日才能謁见皇孙殿下。” “还请皇孙殿下不吝赐教。” 刘进微笑道:“一起吃个早膳,边吃边聊。” “多谢皇孙殿下。” 刘进笑著问张道:“子高那篇治胶东赋很有看法,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张笑著道:“回皇孙殿下,在下也没什么爱好,要么看看书,要么给娘子画一画眉。” 刘进:“.— 他又看了一眼萧望之,问道:“长倩呢?平日有什么爱好?” 萧望之心里腹誹,皇孙殿下怎么总是问他们有什么爱好? 萧望之拱手道:“在下平时爱射术。” 刘进一脸失望,两人似乎对科学技术都不甚感兴趣,不过也是,在这个时代想要找到这样的异端本就很难。 “好的。”刘进点点头,“不错,就该有点兴趣爱好。” “嗯,这个孔雀东南飞我已为两位准备好了。” “你们拿去且看著便是。” 两人激动的道:“多谢皇孙殿下!” “我还有些事要做,就不送你们了。” “吾等告退。” 两人激动的离开太子宫,一路都在合看一卷书,看到一半,两人瞬间愣住了。 “这怎么怎么只有一半?下面的呢?” 是的,刘进只给他们一半,现在只有汉武帝和老爷子知晓全篇,这种婆媳情感拉扯的文章,最是吸引人,在他们没发挥价值之前,刘进哪儿会都给他们看。 第131章 屠龙少年 第131章 屠龙少年 这几日秋老虎的余威依旧,关中的天气依旧炎热无比。 太子宫,刘进的製纸已经来到了第二步,蒸煮去杂。经过十余天的浸泡,部分纤维和杂质已经脱落,接下来要蒸煮七八个昼夜。 这个过程需要將原料放入徨桶,持续有人蒸煮。过程中不断加入草木灰加速纤维分离。 所幸太子宫够大,刘进將临时工坊放在了侧院,让太子宫奴僕日夜不间断的按照他的方式去蒸煮。 期间张和萧望之又下过拜帖,不过刘进並没有接待他们。 今日一早,他便出门朝城南拐子巷而去, 不过可惜的是,秋老爷子今日外出办事,並不在拐子巷的院落。 建章宫,今日举办大朝会。 入秋后,十三道刺史也从各地归来,匯报上半年於地方监察的情况,其中黄河两岸三个郡的郡守因为在地方统治残暴,百姓怨念沸腾,被刺史弹劾。 汉武帝让確认后,硃笔一批,直接赐他们全部去死。 杜周临死前还交代过杜延年去信给他两个长兄,让他们儘快辞职,可在巨大的权力和金钱、地位诱惑下,即便是他们亲爹的话,他们也没听。 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遍就会,可惜杜周的长子和次子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了。 汉武帝看著满朝官吏,语重心长的开口道:“朕念赤子,旺食宵衣。托之令长,抚养安绥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赋舆是切,军国是资。朕之爵赏,固不逾时—为人父母,罔不仁慈。特为尔戒,体朕深思。” 我思念子民百姓,废寢忘食的辛勤工作,託付给你们这些地方长官,抚养百姓使之安定祥和——我的封赏,绝不拖延。你们的俸禄,是民脂民膏;身为父母官,无不仁慈。特此告诫你们, 体会我的深思苦心。 当汉武帝这篇令言说完,整个大殿陷入一阵沉寂,在列官吏纷纷躬身弯腰:“吾等深记陛下训诫!” 看著这些官吏心悦诚服的模样,汉武帝心里忍不住有些得意,嘴角微扬。 朕孙子这些话,偶尔拿出来用一用,还真能让这群饱读诗书的官僚们发自內心的臣服。 “退朝吧。” 城南,拐子巷院落。 刘进躺在院落的摇椅上摇晃著,他隨口问一旁奴僕道:“老爷子在做什么生意啊?” “长安城里面有你们的產业吗?” 奴僕忙不迭道:“也,也没什么產业,就在郊外种点地。” 他哪里知晓怎么回答,眼见刘进又要问,他赶忙藉故去忙了。 “小郎,外面有名女子拜访,说是隔壁邻居。” 刘进眉,他知道老爷子不喜外人隨意进出他的院落,於是拒绝道:“就说主人不在府上。” “喏。” 没过多时,门子去而復返,对刘进道:“小郎,外面有衙署的人求见。” 衙署的人找老爷子做什么?老爷子只是个商人。 “嗯,你带他们去中厅。” “喏!” 刘进休整了片刻,起身去了中厅。 对方先自报家门,是宫內曲台的人。 汉高祖九年,在未央宫建“曲台”,將先秦旧书移於宫內,设曲台官,编纂春秋先秦的史书。 为首那名中年男子拱手道:“这位郎君年少有为,小小年纪便能拥有如此大的產业,在下佩服。” 刘进微笑拱手:“阁下客气。” “喝酒。” 刘进也不问他们的来意,最终对方忍不住开口道:“在下这次前来,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足下答应。” “你说。” 那名中年男子淡淡的道:“吾等老师打算於城南僻静之地择地设学宫,教习民间读书人,为国抢才。” “因寻找了数日,始终未尝见到好的地段,今日冒味打扰,便是相中足下此宅邸,汝宅邸占地极大,適做学宫。” 刘进心道我看你脖子也挺粗壮,適合砍了。 他刚要笑著开口礼貌拒绝,也不想给老爷子添麻烦,更不想自已惹麻烦。上次城南老叟的事还歷歷在目,若非必要,他不会轻易去和別人交恶。 只是他还没开口,对方却压著手道:“小郎不要急著开口拒绝。” “我们並不会强占汝的宅邸,我们会出价八千钱。” 噗。 刘进一口酒吐了出去,八千钱?你觉得这样的宅子,即便在城南,它就值八千钱? 你说八方钱也靠谱点,这叫不会强占宅子? 那名中年男子继续微笑道:“阁下且莫著急,我的话还未说完。” “读书人谈铜钱,未免落了下层,我们不会如此。” “我们会將你和你的后代全部纳入学宫学习,如何?” 刘进盯著他,就这?然后几乎让老爷子白送你们一套宅子?欺人太甚了吧? 那名中年男子仿佛认为这给了刘进很大的恩典,不过站在他的角度来说確实如此,毕竟商贾之家踏入读书门第,名师教导,怎么算都是对方赚了。 “敢问阁下是?” 刘进看他一眼,询问。 那名中年男子微笑道:“在下匡衡。” 是那个小偷?隔壁的光都偷的傢伙? 看似其少年事跡很出名,可司马迁对他的评价是“以十年之间,不出长安城门而至丞相”,意思是他根本不懂天下民生大计,埋头做书,不问外事,难堪大任。 在匡衡成为丞相后,私下將自己的封地扩大了四万多亩,对官员送礼来者不拒,为了利益排除异己等等。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那个年幼贫苦立志救百姓脱贫的少年,最终成为了屠杀百姓的样子。 刘进笑著道:“哦,这处宅邸我打算和爷爷养老,不想变卖,抱歉了。” 匡衡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刘进会给出这种回答。果真是商贾奸诈之家,只认钱什么都不认啊! 匡衡微笑道:“阁下莫要著急。” “我还有话没说完。” 匡衡自信的道:“我的老师是曲台校书后仓,我的师祖是昌邑王太傅夏侯始昌。” “不瞒足下,这次想来购置宅邸建设学宫,就是在下师祖提议,在下的老师和师祖也会时常过来授课。” “而你,將会成为学宫中的一员,与有荣焉!” 这么大的诱惑摆出来,他不信对方还能拒绝! 第132章 贱商贾 第132章 贱商贾 刘进认真的看了一眼匡衡,然后又以认真的口吻道:“不卖。” 匡衡:“?” 他眉宇微,脸上不悦一闪即逝,匡衡自幼贫苦,努力上进,好不容易摆脱苦寒,成为了后仓的学生,心中既自卑又自负。 他看著这名低贱的商人,竟敢性逆自己的意思,心里怎能高兴的起来。 “足下可知我老师和师祖的分量?” “汝不过卑劣之商贾,有如此机会,你不把握,以后莫追悔莫及。” “我以过来人身份劝你,將此宅院贱卖了吧,人生的机会不多,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你还年轻,有些道理你不明白,你们家长辈呢?” 刘进道:“我可以代表我们家长辈,不卖,请。” 匡衡狠狠瞪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吾知晓了!” 原来是这样。 刘进记得前几日,夏侯始昌就上奏过,祈求皇祖父给他拨款建设学宫,为国家培养人才。 刘进给否决了。 他究竟是为国家培养人才,还是为昌邑王,亦或者为他夏侯家族,谁能知晓呢? 想要建设学宫,自己却不愿出钱,然后以些许利益来威胁民间商贾。 索性今日刘进在这里,若是秋老爷子在此,指不定会答应。 一介民间商贾,哪里敢和权贵抗衡,虽然老爷子吹牛在长安认识很多人脉,但对夏侯始昌和后仓这种大人物来说,他肯定会选择妥协。 刘进一直认为老爷子是一名绝对理智的人,对社会运转规则看的很通透,他一定不会选择拒绝而给自己商业增加任何风险。 但刘进不会如此! 倒不是他不够理智,你是夏侯始昌又如何?即便五叔亲自来了,刘进也不给他这个脸! 宣室殿,汉武帝下朝后,暴胜之便找了过来,汉武帝微微頷首,刚打算出宫,旋即內宦来稟道:“陛下,桑大卿求见。” “宣。” 桑弘羊先躬身拜礼,然后才道:“陛下,平朵运来的粮食,常平仓已快装不下了。” “微臣请求从城南寻几处大一点的地点为常平仓。” 汉武帝想了想,道:“嗯。” “拐子巷有几处偌大的宅邸,你將其收归官府,记得,市价多少钱,就给人家多少钱,勿要使百姓吃亏。” 桑弘羊拱手道:“微臣遵旨!” 日上三竿,老爷子也从外回来了。 他的脸上带著浓烈的笑容,见到刘进便道:“你小子给我长脸了。” 刘进:“啊?” “没什么。”汉武帝摇摇头,现在依旧沉浸在今日建章宫早朝,那些臣僚看著他的那种崇拜惊嘆的目光之中。 刘进想到什么,开口道:“老爷子,方才” “老爷,外面有常平仓衙的人找。” 刘进刚要开口,汉武帝却笑著对奴僕道:“让他们过来吧。』 桑弘羊当然不会亲自去办这些事,办差的是常平仓曹吏,说明缘由后,也协商了价格,並未让老爷子吃亏。 不过一处私人宅院而已,换一处小点的也没什么,国家储备粮食比什么都重要。 汉武帝並未拒绝,点头道:“好。” 待对方走后,汉武帝才对刘进道:“国家需要地方储备粮食,为国出一份力,总归是好事。” “他们给的价格合適,换一处地方重新置办小点宅邸便是。” 刘进若有所思,本打算说今日匡衡来购宅的事,话到嘴边也就没说下去。 中午吃了午膳,下午的时候。 匡衡去而復返,这次还带了几名京兆尹的背吏。 刘进笑著对汉武帝道:“老爷子您莫说话,上午他们来找过我,我接待的,这次还让我接待吧汉武帝噢了一声,“好。” 匡衡落座,淡淡的道:“府上人姓秋?” “郊外那些田產来歷不明,或是贱买小民,或是天灾兼併,为富不仁— 刘进打断匡衡,笑著道:“阁下勿要再说了,我卖了还不成? “八千钱实在太少,可否多一点?” 匡衡心中冷笑,贱皮子,见到京兆胥吏便服软了,於是他道:“最多不过一万钱。” 刘进道:“好!” “现在就割让地契。” 呵呵,现在知晓怕了? 匡衡淡淡的道:“那就好,不过你已错失机会,你的子嗣后代不可在此处读书。” 刘进一脸失望:“可否协商一下?” “嗯?” “那好吧。” 匡衡將接下来交割的事交给了奴僕,他兴冲冲的去曲台找后仓表功去了。 汉武帝一脸狐疑的看著刘进,“问道:“你小子做了什么?” 刘进淡淡的道:“没啥,他们上午要来购置宅子,还说让咱们后代免费去读书,又说什么他的老师是后仓、师祖是夏侯始昌,我也不认识是谁。” “反正这地儿已被官府徵用,钱財您老也拿了。” “那就再得一笔钱便是。” 汉武帝:“..— 他哭笑不得的看著刘进,道:“你这小子,小小年纪,报復心这么强———不过,我很喜欢!” “哈哈!这群狗獠,沽名钓誉,强买强卖,仗著自己权贵,便如此欺压小民百姓,此人日后若是为官,肯定会祸害天下!” “老爷子,一会儿我陪你再去看看院落,总归要另外置办一处宅邸。” 汉武帝点头道:“好!” 曲台,位於未央宫外郭南隅,这里坐落许多中央衙署,曲台虽不是什么实权衙门,但读书人自有自已的傲骨,总觉得他们高人一等。 后仓便在这里办差。 那日在城东別苑,他也招揽了几名读书人,虽然风头全部被那个未曾露面的皇长孙的『孔雀东南飞』抢光了,但並非每个人都有资格覲见皇长孙。 他在余下的读书人中也挑选了几个不错的苗子。 “老师,老师。” 匡衡急促从外走来,后仓淡淡的问道:“嗯,如何了?” “你师祖对此事很重视,毕竟是为国选取人才,学宫规模不可太小。” “城南远就远些吧,总比靠近皇城的好。” “那户商贾人家答应否?” 匡衡笑著道:“这群卑劣的商贾,我与他们说老师和师祖教学,他不屑一顾。” “我將京兆背吏带过去,他们立刻便服软。” “我来问老师要钱,最终谈了一万钱的贱价。” 第133章 你糟蹋了我女儿 第133章 你糟蹋了我女儿 下午的时候,常平仓小吏和匡衡前后分別將钱送来, 不过刘进和汉武帝不在府邸,两人出门寻找宅邸去了。 在距离拐子巷三个街区的杨树巷,找到了一处相对较小一些的宅院,定下契约后,两人刚准备离去,就见隔壁贾长儿笑吟吟的从里面出来。 他惊讶的看著汉武帝和刘进,一脸扭曲的表情。 他已经打算极力避开这对爷孙,他总担忧他的乾女儿会被这小子给拐走,他女儿可是要嫁入太子宫给皇长孙做妻的,以后就是未来的皇后,怎能被商贾糟蹋呢? 可是命运弄人,怎么又买到一处了,他契约已经签了,想退都来不及。 “呵呵,秋老爷子,史郎君,好巧啊。” 贾长儿拱手。 汉武帝眉的看他一眼:“你跟踪我们?” 贾长儿: “.....” 你这老头,恶人先告状啊,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故意凯我家女儿,故意在我隔壁购置宅邸, 你还说我跟踪你们。 你配吗?你是天子啊还是太子?我跟踪你?要点脸吧! 贾长儿笑道:“看来我们很有缘分,你们家也被常平仓徵调了么?” 汉武帝点点头。 101看书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省心 全手打无错站 “嗯,你们忙吧,我回去搬家了。” 贾长儿隨意拱拱手离去。 “你在此待著,我回去让人搬迁。”汉武帝对刘进吩附。 “哦,好。” 刘进百无聊赖的站在前院,打量著这处新宅格局。 “史郎君?” 外面,一名身穿淡蓝罗裙的女子走来,刘进定晴望去,正是隔壁贾姑娘。 “贾姑娘好。” 王翁须笑著道:“我今日早些的时候,我命人去拜访你们,不过不巧的是你们家没有人。” “原来你们在找房屋,这么巧,我们又做了邻居。” 刘进笑了笑:“是啊。” “要进来参观参观?” 王翁须咪著眼笑道:“好呀。” 奴僕们分批將家具运输到府邸,刘进则带著王翁须在宅院內参观。 “贾姑娘,去中厅喝杯水?” “好。” 两人刚来到中厅,搬运家具的奴僕便走了过来,口里喊道:“小郎、娘子小心些,莫要碰到。 刘进微微后退,王翁须也后退两步,只是没太注意脚下台阶,一脚悬空,啊了一声,跪坐在地上。 刘进赶忙將她扶,道:“贾姑娘你还好?” 奴僕们也纷纷前来。 刘进吩附道:“去拿一些跌打的药酒来。” “是。” 刘进將她入房中,將药酒递给他,本想去寻点婢女过来帮忙,这才发现,拐子巷那边的婢女都还没搬过来。 “姑娘你自己擦一擦扭伤的地方。” 他自觉地背过身子,来到房门前,將侧门关了,自己就站在远处。 汉武帝和贾长儿一同来到新宅,贾长儿问了搬运的奴僕,才知晓王翁须去隔壁参观,他瞬间心中不妙,赶紧隨著汉武帝一同朝院落內走去。 “嘶、嘶、嘶!” 屋內传来一阵倒吸凉气声,汉武帝和贾长儿瞬间一呆。 “疼么?”刘进问道。 王翁须带著哭腔道:“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之疼痛。” 贾长儿虎躯一颤,脸色顿变! 刘进道:“忍著点,过去了就好了,放心吧,明天就不会痛了。” 你你踏你还想有明天畜生啊! 贾长儿两行清泪缓缓地落下,身子瞬间巴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啊! 他早就防著这小王八蛋了,那日在城东別苑,他就感觉不妙—我的女儿啊,要嫁给皇长孙的啊!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嗯,呼,呼,呼。”王翁须將跌打酒全部倒入脚踝处,努力的忍著疼痛,起身將鞋袜穿好。 “我好了。” 刘进缓缓走过去,道:“我送你回去吧。” “嗯。” 门扉被打开。 刘进著王翁须,旋即就看到门外汉武帝似笑非笑的看著刘进。 贾长儿脸色悲伤,咬牙切齿,怒目圆瞪,恨不得吃了刘进。 他看著王翁须一瘤一拐的样子,双拳捶胸,豪大叫:“你,你,你个———-啊啊啊!” “呜鸣!” “你为何如此啊!” “我我,呜呜呜!” 刘进惊愣的看著贾长儿,又看了一眼一副『了不起”脸色的汉武帝,不解的道:“他到底怎么了?” 王翁须也好奇的问贾长儿道:“阿耶,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问!” 贾长儿大怒道:“我培养你这么久啊!你忘了我为何培养你吗?琴棋书画能歌善舞,你为何, 喉!” “你到底怎么了?”刘进不解。 “你还问?!” “啊!你在挑畔我吗?你在挑畔老夫吗?好好好!我,我,呜呜呜!” 汉武帝似笑非笑的看著刘进:“不错,孩子长大了,成,你既已和她有夫妻之实,改日便娶了她就是。” “啊?” “啊?!” 王翁须赶紧解释道:“阿耶,你误会了,方才我扭了脚,在用药酒涂抹。” “刘公子在帮我守著门。” 贾长儿冷笑:“哈哈!好好好,你將老夫当蠢货!哈哈!” “守著门,他为什么不出来守?” 刘进:“对啊,我为什么不出来守?我忘了—“” “你还在骗我。” 他拉著汉武帝的手:“你这孙子好狡猾,他还在骗我,他把我当傻子,啊啊啊!我不要和你做亲家啊!” 刘进:“我不是。” 汉武帝道:“成了,屁大点事,男人要有责任,做就做了,还扭捏什么?” “我真没有啊老爷子。” 汉武帝沉声道:“不要再否认了,这就不符合我教导你的品质了,敢作敢当哈哈哈!” 汉武帝露出会心的笑容,感慨的看著刘进,不断点头道:“好,好啊!” “也该有这么一天了。” 嗯,这小女娃容貌姣好,出身他也不在乎,只要他孙子喜欢就行。是该找个皇孙妃了,趁著朕还能活些日子,能看到孙子的孩子,倒是一件喜事。 “老爷子,我真没啊。” “阿耶,你真误会了啊!” 贾长儿拉著她的手,道:“你瞧你,走路都走不动了,你不知羞耻!” “走,你隨我回去。” “矣?你小心点,她现在走路有点困难。” 贾长儿恶狠狠的道:“你还要挑畔我吗?我难道不知道?我是过来人,我不知道吗?啊?!” 第134章 惊呆桑弘羊 第134章 惊呆桑弘羊 傍晚时分,匡衡带著后仓和夏侯始昌抵达了拐子巷这处诺大的宅邸。 夏侯始昌连连授著鬍鬚,一只手不断拨弄什么,许久后才道:“好位置!” 后仓微笑道:“廊庭连环,曲水弯折,房屋眾多,环境僻静。实乃教书育人之好地。” “老师,此事是稚圭耗费大力气才谈妥。” 匡衡忙不选躬身道:“学生不敢邀功,若非老师圈定城南地界,学生也不会找到这里。” 夏侯始昌很是满意,仅仅只了一万钱,便能购置如此好的宅院,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事。 后仓笑著道:“老师,其中还有些曲折。” “哦?”夏侯始昌抒著鬍鬚,微笑道,“说说看。” 后仓对匡衡道:“稚圭你说吧。” 匡衡微笑道:“学生第一次过来与这户商贾人间谈,那商贾信誓旦旦的说不卖,学生遵循老师的意思,给他们恩惠,告诉他们说他们的子嗣可以进入这里读书。” “但对方还是拒绝了。” “学生第二次过来,带了京兆的背吏来,那商人甚至都没有犹豫,多要了两千钱,便贱卖了宅子。” 夏侯始昌听完后,淡淡的道:“奸诈商贾矣。眼界小而见识短。 “放著西瓜不吃,偏偏去捡芝麻,呵呵。” 夏侯始昌莞尔一笑,商人的眼界也不过就在这里了,相较於后世读书如此大的恩惠,他们竟都不要。 不过一群商贾也註定不能引起夏侯始昌过多在乎,他授著鬍鬚道:“这里的房屋及多,格局也无用改变,里面多放一下案牘,便能教书。” “吾明日亲自题字,近君你便负责主导这儿的教学工作。”他对后仓开口。 “稚圭的学问不错,在这儿做个五经博士不会委屈你吧?” 匡衡赶紧道:“学生不敢。” “嗯,不骄不躁,是个好孩子,你放心,老夫迟早会给你推举为官。” “多谢师祖,多谢老师。”匡衡激动的无以復加。 “再欣赏欣赏宅院吧。”夏侯始昌开口,只是话音刚落,外面便有奴僕急促走来,道:“太傅“外面来了一群胥吏。” 夏侯始昌微微眉,“嗯?” “让他们来见吾。” “喏。” 没过多时,常平仓胥吏便走了过来,面色不悦的看著夏侯始昌几人,道:“你们怎么还未离去?我们要放粮过来了。” 夏侯始昌狐疑的看著后仓,后仓同样疑惑的看著匡衡。 “什么意思?”匡衡道,“我们买了这处宅子。” 常平仓胥吏白他一眼,道:“此前我们都谈好了,钱都给你们了,赶快离去,这里已是常平仓府库,马上从三辅之地运输的粮食就要拉过来存储。” “速速离去,休要扰乱公差。” 匡衡微微一愣,急促的道:“你说什么?” “主家將宅子卖给你们了?” “不然呢?” 匡衡面色一变,咬著牙关,身躯微颤,咬牙切齿的道:“奸商!” 这个奸商! 居然做如此下作的事! 收了我们一万钱,然后转手把宅子卖给常平仓,这是欺诈,是诈骗! “老师,师祖,我—” 匡衡愤恨的咬牙,却也不知怎么解释,气的浑身乱颤。 夏侯始昌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道:“稚圭,这与你无关,不要自责。” “是这商贾,实在欺人太甚了!” “你们勿要管此事了,我会让桑弘羊给吾一个说法!” 夏侯始昌愤怒的拂袖离去,脸色阴鬱,显然也被气的不轻。 他不用亲自去收拾那名贱商,脏了自己大儒身份,但他可以找桑弘羊去收拾对方。 “我们先回去。” 匡衡跟著后仓一路抵达曲台,他低著头,一路无言,显然被一名商贾耍成这幅模样实在太丟人。 “老师,我“ 匡衡更担忧他的老师对他的看法,他的前途全部都系在老师身上,好不容易从穷苦小民得到如今身份地位,若是因为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而被拋弃,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好在后仓並未多说什么,只是对匡衡道:“下次办事的时候仔细点,多盘问清楚,不要再如此衝动。” “你师祖今日没与你计较这么多,並不代表你的做法就可取,以后你还要为官,能遇到更奸诈的人,那时候怎么办?” 匡衡赶紧躬身道:“学生——知错矣!” 后仓微微頜首:“此事你不要管了,你师祖既已出手,那名奸商定不会有好下场。” 桑大卿! 宗正衙署,夏侯始昌面色不善的找到他。 桑弘羊狐疑的看著他,问道:“夏侯太傅,何事来我衙邸?” “哼!” 夏侯始昌道:“你常平仓將我耍的团团转,你若不喜老夫,可直说。” 桑弘羊不愿得罪夏侯始昌,现在长信宫和太子宫那边局势不明朗,桑弘羊现在也不愿站队。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夏侯始昌在儒家的地位很高,他和令狐茂、石德那种还不同。夏侯始昌注重培养弟子,说白了就是结党,他下面那群儒家弟子不好招惹。 “怎么了?”桑弘羊道,“您老不要卖关子呀。” 夏侯始昌哼了一声,將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桑弘羊。 桑弘羊听后面色怒,道:“这个狡诈的商贾,实在太过分了!” “本官会亲自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等著桑大卿的交代。”夏侯始昌拂袖离去桑弘羊淡漠的对下属道:“去查查,那名商贾搬到哪儿了,我亲自去会会他,我倒要看看那名商贾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官府的人他们都敢耍?” “喏!” 掌灯时分,桑弘羊带著几名胥吏,骑著马匹,朝著城南大杨树巷便走了过去。 天色已晚,刘进也不继续在老爷子这儿待著,他走到门前,对老爷子道:“您早些歇息啊,注意休息。” “你什么时候將隔壁姑娘娶了?” 刘进:“..” “您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好啦,莫要送了,快点回去睡觉,晚上有些降温了,记得盖被子呀“知晓知晓。” 刘进刚转头准备离去,旋即就看到前方十步左右,桑弘羊骑在马匹上,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一幕! 第135章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第135章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刘进惊呆了。 汉武帝也惊呆了。 爷孙二人看著桑弘羊,一脸无措。 桑弘羊也被惊的五雷轰顶,他不知该做什么,他也不清楚陛下和皇孙在玩什么把戏。 怎么在外还租了宅子·同居? 未央宫的殿宇不够住吗? 桑弘羊来不及想那么多,赶紧翻身下来,躬身行礼,朗声道:“臣——” “咳咳咳!” 刘进大声咳嗽。 刘进当然不想桑弘羊暴露自己的身份,太子宫还未胜券在握,他也不想牵连到秋老爷子,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告诉秋老爷子自己皇长孙的身份。 或许等到那一天,等父亲登基,等储君位置彻底稳定,等他的对手全部死了,他確定安全后, 才会將老爷子接到太子宫。 这是刘进一直以来的计划。 所以无论如何他现在也不想让桑弘羊暴露出自己尊贵的皇长孙身份! 相较於刘进的慌乱,汉武帝就淡定了很多。 因为他知道刘进肯定会阻止桑弘羊,小傢伙,和爷爷斗,你还嫩著呢。 他只是淡漠的抬眸盯著桑弘羊看了一眼,然后又带著一抹冰冷的味道盯著暴胜之等几名绣衣。 暴胜之嚇坏了,他只是稍稍松解了一下,谁知桑弘羊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桑弘羊现在简直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他们爷孙俩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两个好像都不想让臣去拜渴他们? 桑弘羊收拢思绪,淡淡的改口道:“成了,不是他们。” “走吧。” 桑弘羊来得快,去的也快,頜首示意,尷尬的开口:“我认错人了。” 然后带著下属火速飞奔逃离现场。 汉武帝似笑非笑的来到刘进面前,先发制人的开口问道:“你认识他?” 刘进忙不迭笑道:“他方才都说了,他认错人了,我哪儿认识他?” “哦,看他的装扮非富即贵,指不定是朝中官员,我当你认识朝中官员呢。” 刘进打个哈哈:“好啦,天色不早了,我走了,您早点休息。” “嗯。” 刘进离去后,骑著马匹,火速追赶上了桑弘羊。 “微臣参见皇孙殿下。” 刘进和他骑马並肩,淡淡的道:“桑大卿,不要告诉那老叟说我是皇孙。” “啊?” 桑弘羊虎躯一颤,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怕嚇著他老人家,他是我在外认识的老友,为人不错。” “老,老友?” 桑弘羊长长哦了一声,道:“臣还奇怪呢,皇孙殿下方才为何不让我开口,臣方才失礼了。” 刘进压了压手道:“没事,不知者不罪。” “嗯,你方才来做什么的?” 桑弘羊道:“皇孙殿下,此前那宅院是陛—·鄙人受託来查的。” “夏侯始昌?”刘进感眉。 桑弘羊点头:“夏侯始昌说你收了他们一万钱,然后將宅子卖了。” 刘进道:“违法吗?” “你觉得一万钱能买那样的宅子吗?” 桑弘羊道:“这自然不能!” 刘进道:“允许他强买,不允许我强卖吗?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桑大卿若是觉得我犯了错, 就去皇祖父那边讲理,我隨你一起去。” 桑弘羊:“....“ “不必了。”桑弘羊淡淡的道,“夏侯始昌太过分了!听闻此言,我都觉得怒火中烧,只能感慨一句皇孙殿下做的大快人心!” 刘进疑惑的看他一眼,他好像很怕我? 不至於呀,这可是祖父身边第一宠臣,未来的託孤大臣,怎会惧怕我呢? “殿下,没別的事臣先回去了,您放心,夏侯始昌那边臣自会替殿下说理。 “嗯。”刘进深深看他一眼,拱手道,“多谢了。” 桑弘羊忙不迭侧开身子,道:“不敢不敢,都是臣本分之事。” “好!” 桑弘羊脑子都快被饶晕了,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深思,不久后他双目渐渐明亮起来,嘴里喃喃道:“上官桀那狗獠!” 难怪此前上官桀不顾一切的站在太子宫一侧,当时桑弘羊就觉得奇怪,以上官桀圆滑的性子, 犹如犬狗一样,若非嗅到了什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表態? 乾坤未定,他凭什么就敢站队太子宫? 现在他明白了! 恐怕上官桀那狗疗早就发现了这种情况,陛下表面上让令狐茂给皇孙做老师,可真正执教皇孙的是他自己! 他只是不在皇宫执教,而是在外面! 想到这里,桑弘羊不由心中一颤,陛下的狠辣多疑霸气,让他胆小甚微,陛下培养出来的人, 会是什么样的? 不过无论如何,桑弘羊胆颤的同时,心中还多了几分窃喜,要知道桑弘羊和汉武帝的意志目標从来都是一致的,开拓进取! 那么如果陛下亲自培养出来的人,是不是就和陛下一样?也就是说,在未来,下任君主上台, 他依旧可以主导政坛! 但问题是太子怎么办? 桑弘羊根本想不通陛下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越过太子培养皇孙?他要杀了太子?那以后他若驾崩,皇孙登基又怎么办? 他能不憎恨他的爷爷杀他的父亲? 那时候陛下的身后名还不是由皇孙书写? 桑弘羊拍了拍脑子,好晕,他实在揣摩不透陛下的心思,从来都是如此,陛下做事也从来都是这样,不会让任何人明白他想做什么,该怎么做! 一路无言,回到宗正衙。 桑弘羊惊讶的发现夏侯始昌並未离开,还在等待他。 “桑大卿,如何了?” 桑弘羊淡淡的也他一眼,道:“查清楚事情缘由了。” “你一万钱就要购买別人的宅院,然后现在还要治別人的罪?” 夏侯始昌陡然发现桑弘羊態度的转变,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意思?” 桑弘羊道:“本官只觉得你如此做,未免实在太过分!” “还有別的事吗?” 夏侯始昌愣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桑弘羊敢如此对他说话,恼羞成怒的道:“桑弘羊!” “来人,送客。” 桑弘羊淡淡起身,盯著夏侯始昌:“我不送了。” “呵呵,好。”夏侯始昌淡然的离开宗正衙署,保持儒家涵养,只是离开后,脸色却变的血红一片。 第136章 背叛师门 第136章 背叛师门 曲台,夏侯始昌抵达后,脸色便阴鬱的不像话。 后仓听闻桑弘羊所作所为,气愤的道:“此太猖獗了!” “老师,他既不给你查,我让京兆尹去查。” 赵伦被贬官后,新任京兆尹张广之就是后仓察举上去的人才,所以他才能那么轻易调动京兆尹的背吏,让其去帮助匡衡和拐子巷商贾谈话。 “好好查!” “好!” 后仓这次没有用匡衡,亲自走了一趟京兆尹。 翌日一早,宣室殿。 汉武帝早起,正在处理公务,暴胜之抵达大殿拱手道:“启奏陛下,京兆尹在查大杨树巷的主家信息。” 汉武帝头也没抬,隨口道:“你去一趟煤场,將事情告诉刘进的奴僕,让他去处理吧。” “喏。” 太子宫,奴僕找到了晚起的刘进。 “启奏殿下,京兆尹那边还在查老爷子的信息,方才煤场那边老爷子来给你传话,让你小心一些。” 刘进眉宇微,沉思片刻,道:“你去一趟长信宫告诉夏侯始昌,他的钱,我拿的,有事让他来找我。” “喏。” 夏侯始昌气急败坏的来到曲台,愤恨的对后仓道:“不要查了,那万钱就当餵狗了。” 后仓:“老师,怎么回事?” 夏侯始昌咬牙切齿的道:“正主都来威胁老夫了,呵呵!” “皇长孙刘进。” 后仓哼了一声,道:“当朝皇孙,私德狂妄,吾不耻也!” “老师,学生知晓了。” 待夏侯始昌离去后,后仓面色不悦,这次建设学宫对他来说很重要。 不仅可以教导出更多的弟子,还能收取一定的费用。 陛下已没几年好活了,不管以后谁登基,都需要人才治理国家,老师也老了,又能保护他到什么时候? 他有著自己的布局,届时人才遍布朝堂,那在朝堂的话语权无疑属於他。 学宫一定要建设,即便换个地方也要建设下去。 “去召长倩来。”后仓开口。 没过多时,萧望之便恭恭敬敬的抵达曲台书阁,躬身道:“学生拜见老师。” 后仓收拢思绪,面带微笑,对萧望之道:“听闻你最近出入过太子宫?” 萧望之笑著道:“老师,那日在城东別苑您也听著了,上官安口中的『孔雀东南飞』,学生认为不仅吸引人,对文学研究也很有价值,因此学生才去太子宫探討。” “不错。” 后仓给予讚许和鼓励,道:“日后你多去一去太子宫,这种执著的精神值得提倡。” 顿了顿,他又道:“那么你去太子宫的时候,也顺带帮老师注意注意,皇太子和皇长孙最近在做什么,大事小事,都可以告诉为师。” 萧望之微微一愣,沉默片刻,道:“老师您让我监视皇孙殿下?” 后仓摇摇头道:“不是监视,只是顺带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而已。” 他知道萧望之品德高尚,不会做有失礼法的事,他和匡衡不同。后仓其实更欣赏萧望之。 萧望之与外人面前善谈,独处时又沉默寡言,性子沉稳,不骄不躁。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遵从礼法,坚持君子品德。 萧望之摇头道:“老师,我只是纯粹的去探討学问,也只是单纯的欣赏那篇文章,我並不想去做其他的事。” “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此圣人教诲之道理,学生不敢不从。” 后仓知晓这种方式说不通,於是又道:“我是你老师,夏侯博士是吾老师。” “我们都在为昌邑王做事,待昌邑王—” 萧望之反驳道:“老师,我们都在为人君做事,你今时今日之地位和官位,都是陛下赐予的。 “昌邑王是藩王,太子才是储君。” 后仓不悦的道:“那太子就一定能登基吗?做人要懂得变通,不要只认死理!” “想要学问发扬光大,非明君不可为。陛下这些年穷兵默武,吾等读书人劝过他多少次,他同意了吗?我们读书的目標是为了治国,实现天下大同,人人安居乐业。若是天子听我们的,何至於让小民陷入如今之悲惨?” 萧望之道:“太子遵从礼法,將来亦明君也,他与陛下执政理念不同,为何吾等不能支持太子?” 后仓道:“因为夏侯博士是昌邑王的王太傅!” 萧望之道:“取亲不取礼,师祖错矣。” “老师,我认为我们可以好好辅助太子,將来— “放肆!”后仓勃然大怒,“我让你做点事,你究竟要不要去做?” 萧望之摇头:“学生不可为。” “不可为那就不要在我门下,给我滚!” 萧望之条地一愣,他沉默了一会儿,跪在地上,重重给后仓磕了三个头,“学生告辞。” “你,你,你!” 后仓指著萧望之,大怒道:“来人,来人!给我传话出去,萧望之欺师灭祖,我,我已將他逐出师门!” 刘进吃了早膳,令狐茂便抵达太子宫,一如往日一样开始执教刘进的天子礼仪。 石德和刘据在秋收。 太子宫单独开闢了一块地,就是为了让太子体验民间稼之辛苦,之前他们开垦种植了穀子, 秋日也到了收穫的时节。 两个人在田地內累的气喘吁吁,时不时还能被一群蝗虫骚扰,差点让石德不顾儒雅破口大骂这群蝗鸟。 刘进跟著令狐茂走来,石德仿若看到救星,对刘进和令狐茂道:“来,你们也感受一下稼之艰辛。” 令狐茂直接拒绝:“老夫不做,太累,若累死你给我殉葬吗?” 石德:“呵呵,那等你死了再说。” “你儿子还未启蒙。” 石德哈哈大笑:“不好意思了,已学会启蒙了,皇孙教的。” 两个老头到一起立刻就会斗嘴。 令狐茂道:“你的孙子是我学生的学生,那么你就是我的学生。” “汝泄屁也!”石德哼道。 “我不与你说,皇孙殿下,你快来陪著太子“” 刘进道:“要养鸡。” “啊?” 眾人呆愜看著刘进,刘进噢了一声,道:“我看到蝗虫乱飞,现在数量不多,倒也没多大问题,若是数量多起来成灾,对庄稼的破坏很大,为了防患於未然,我建议多养点鸡。” “有道理。” 石德沉思片刻,击掌对刘进道:“皇孙殿下说的—“” 人呢? 刘进已经离开了,他实在不想再感受稼稽之艰辛了,他已经体会过艰辛了。 第137章 抓人 第137章 抓人 天气已经渐渐开始转凉,秋老虎的余威已经过去,上午长安又下了一场雨,让横门大街上多了一些落叶。 刘进骑著马,先去了三辅郊外,开荒的进程还在有条不紊。 刘进欣喜的发现有一些荒地已经被开了出来,后面便是施肥养地,如是三四年之后,荒地就能成为肥田。 他很重视这些开荒的成果,也不知三四年后,这些辛苦开闢出来的地,会不会又被豪强兼併。 长安主干道两侧依旧荒凉,但相较於去年来说,已经好很多了,最起码百姓安居乐业,各行业都在发展进步。 汉武帝施以与民休息后,这些小民就像坚韧的杂草一样蓬勃的生长发展。 涌入长安的读书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天子也不再隨意杀戮,民心安定了许多。 皇祖父变了很多。 刘进能感受的出来,他似乎变的越来越有温度,有人情味了。 大街小巷的读书人都在面红耳赤的击萧望之,刘进驻足听了一会儿,才知道萧望之被后仓逐出师门。 在这个师如父的时代,逐出师门的帽子实在太重了,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礼法大於天,一个连老师都敢背叛的人,以后谁还敢要他,还敢重用他? 刘进和萧望之的交情不算深,也就没当回事。 他策马朝大杨树巷走去。 老爷子见刘进到来,背著手笑道:“你隨我去隔壁拜访拜访贾家。” 刘进疑惑的道:“干什么?” 老爷子道:“趁早將婚事定下来啊。” 刘进:“.....“ “我真的,只是——” “不想负责?” “怕养不起?一个女子而已,你不喜欢?不喜欢也没关係,又不是不能再找其他女子。” “生子才是第一位。” 刘进见他迫不及待的样子,急忙解释道:“我真的—“ “没担当!”老爷子板著脸,“你隨我过去!” 刘进不情愿的被老爷子拉到隔壁,可无语的是吃了闭门羹。 贾长儿根本不见他和刘进。 老爷子气的面红耳赤,大怒道:“狗獠!什么意思?嫌弃我们是商贾?” “他娘的,老子杀了你再娶你女儿,你又能如何?!” 这还是刘进第一次看到老爷子发这么大火,看来是自尊被挑蚌了。 刘进赶紧给他授著胸口:“彆气,彆气。” “没事没事,这个不成咱们再挑一个,身子要紧,身子要紧。” 刘进抱住了他,汉武帝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你求情,我扬了他全家!” 小老头吹起牛来一套一套的,忘了被京兆尹的人找,派人去找我求情的模样啦? 刘进觉得好笑。 “好啦好啦。” “老爷子我隨你去街市转一转吧。” “哼!” 汉武帝不悦的拂袖,背著手离开杨树巷。 刘进给他撑著雨伞,一老一少漫步在街道上。 “老爷子,有没有觉得长安好像变了?” 汉武帝狐疑的道:“变了?哪里变了,还是和以前一样。” 刘进微笑道:“您不觉得他们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一点吗?小民们幸福了很多不是吗?” 汉武帝愣了一下。 “咱们陛下只施以一些小恩德,就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多好呀!” 汉武帝嘴角微扬。 他很在乎自己的生前身后名,一次次的胜利,一次次的被民眾捧高,当摔下来的时候,他感受到痛苦和纠结,於是他只能继续动兵,企图再次胜利博取民望,陷入死循环,钻入牛角尖,谁的建议也听不进去,包括皇太子。 直到他遇到刘进。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被刘进改变了很多很多。 原来不仅仅非要军事胜利才能贏得民心,原来换一种方式也可以呀! “店家,来几块饼和餄汤。 刘进著老爷子在路边小摊低矮的小桌前跪坐下来。 都是寻常菜饭,吃起来却格外的香。 “店家,生意可还好?”汉武帝询问。 “好,好著呢,这些日子生意越来越好。” “小民富了一些,有閒钱吃饭了。”刘进开口对老爷子道。 汉武帝嘴角继续上扬,淡淡的道:“当今陛下也没做什么好事吧?” “矣?” “不要胡说。”店家反驳道,“陛下取消了徵兵,鼓励开荒,天下无兵事,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恩惠,怎能说陛下没做什么好事呢?” 汉武帝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真正站在他这一边,感受到什么叫民心所向。 他的嘴角快压不住了。 临走前掏几个钱递给店家,豪迈的道:“多的赏给你了。” 那店家看著这对爷孙离去的背影,不由咧嘴,低头看著铜板,才破口大骂道:“你踏马还少给了一个钱城南李树巷,这里聚了许多人,刘进好奇的朝远处看了一眼,道:“咋这么多人?” 汉武帝也有些疑惑,民眾聚集定不是什么好事。 “去看看便知晓。” 汉武帝带著刘进走了过去,巷道內叫喊声不断,整个巷道內聚集了人,嘈杂声不断。 在博戏! 几名魁梧男子拦住刘进和汉武帝,道:“要进去玩? 1 “朝廷不是禁止博戏吗?” “禁不了的。”汉武帝摇摇头,“几个臭钱全部赌没了,一群无药可救的傢伙。” “你们是来捣乱的?不玩快些离去,休要在这说道。” 汉武帝心中著气,小民生活刚改善,就有人来吸他们的血。 “违法乱纪还如此明目张胆?这样能吸引更多人来赌?” 刘进赶紧拉著汉武帝,道:“老爷子,咱们走吧。” “你们过来!”汉武帝看到不远处巡逻的差役,问道,“你们是瞎子吗?” “这有人聚眾博戏,你们视若无睹?” 那几名魁梧的男子在胥巡逻差役耳边低语两句,两名差役微微頜首,公事公办的对刘进和汉武帝道:“隨我们去京兆尹一趟。” 汉武帝眉道:“你们什么意思?” “一伙的?” “我看谁敢抓人?这世上还有公道吗?” “你们抓一个给我看看!” 刘进:“...“ 老爷子,你何必呢。 好孩子,爷爷一直在想用谁给你练刀,京兆尹吧,人头送给你。你呀你,有时太善,这不是好事,多杀几个人心態就能转变啦。 “放开!我已过六十,你们敢碰我?”老爷子扬声开口。 刘进:“..“” 合著能碰我唄? 可惜,老爷子这威胁对人家没用。 第138章 做皇帝要狠 第138章 做皇帝要狠 暴胜之想要做点什么,但汉武帝却阻止了。 几名胥吏要来抓人,刘进忙不迭道:“我隨你们回去,我家老爷子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 “知晓年纪大了,还敢在这扰乱秩序?” 汉武帝怒道:“看来汝等真和官府一伙的!” “老爷子,少说两句。”刘进拉著他,轻声道,“您先回去,不要担心我,我隨他们去一趟,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你千万不要试图做什么啊,切记我的话。” “等我出来再去和你报平安,我一定不会出事,但你不能参与进来。” 刘进可以解决这些事,但他—.不行。 “我隨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长安还有没有王法了。” 刘进赶紧对左右奴僕道:“你们隨老爷子回去。” “快去。” 京兆尹。 刘进背著手,淡漠的站在二衙公堂上。 “便是你於城南挑事儿?” 刘进反问道:“为何看到城南私设赌场却不制止?” “你参与其中了?” “本官在问你话!” “我在问你!” 刘进盯著京兆尹,怒火中烧的道:“长安京师,天子眼皮子底下,玩灯下黑吗?” “赵伦才送去开荒没多久,你上位才几天?一个月不到,便如此肆无忌惮!” 赵广之忽然感觉有些慌。 他是后仓给他举荐上来的,本来是兰陵的一名地方官,因祖护后仓的学生,被后仓看中。 京兆尹缺位后,后仓便举荐了他。 在他升京兆尹后,便有许多商贾来拜访他,一来二去便和那群商贾流一气,赌坊就是其中一处,每一处商贾都会抽一定数量的钱给他看著堂下的年轻人,那神態气势,那种高高在上久居高位培养出来的脾一切气势,赵广之就知道对方不是糊弄人的。 如此情况下,他竟都能淡定自若,显然是见惯了大场面,长期与官府打交道。 而且他对前任京兆尹赵伦称呼如此蔑视,想到这里,赵广之赶紧否认道:“休要胡说八道,本官从不认识那群人,人家报案,京兆尹抓人,程序合理合法。” “合理合法?” “博戏財物者,罚金三斤。官吏参与博戏者,上迦劳役终身!” “这叫合理合法?” 赵广之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这真是遇到硬茬了,寻常人怎么会知晓刑法內容。 陛下一直很痛恨博戏,尤其官府人员参与。 元封三年,官吏黄遂参与聚眾赌博,就被判了劳役终身,那个时候陛下杀心还没那么重。 后来两名不更爵的官更直接削爵腰斩, 汉武帝对拥有战功的爵惩罚都如此严重,这要是抓到自己·何况眼前这名年轻人,他还不知是谁。 就在赵广之想办法拖延时间去找后仓商討对策的时候。 京兆尹衙外忽然传来一阵鏗鏘有力的脚步声,连带著大地似乎都有些震动。 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官吏,他躬身行礼道:“微臣廷尉郭居,参见皇长孙殿下。” 在郭廷尉的身后,是一群身穿甲胃手持武器杀气凛然的士卒。 刘进还未见过这样的汉卒,虽然长乐宫也有守卫,但那群守卫士卒和这群比,从气势上就差了很多。 赵广之颤抖著身躯,赶紧从堂上颤颤巍巍走了下来,对刘进道:“下官,下官参见皇长孙殿下。” “见过郭廷尉。” 郭居並未理他,只是对刘进道:“殿下,陛下將羽林交给你。” “他还叮嘱你,事情的缘由丞相已经告诉他了,他也派人去查了京兆尹。” “此疗参与博戏取利,陛下的意思是让你亲自督促羽林就地正法。” 刘进愣了一下,问郭居道:“郭廷尉,不仔细审一审吗?” 郭居微微摇头,轻声道:“殿下,陛下在考验你,不要让他失望。” “皇权在上,没有什么人是不能杀的,且不说陛下是否真的查到他的罪证,褻瀆天家威仪,这就是陛下绝对不充许的事。” 可他不知道我身份啊,刘进心道。 郭居道:“殿下,不要让陛下失望。” “他们现在归你调令,你可以选择杀也可以选择不杀。” 郭居指著后面的羽林。 刘进沉思片刻,缓缓地闭上了眼,右手微微扬起。 赵广之嚇的全身颤抖,急促开口道:“殿下,微臣,微臣真没有参与这些事,殿下可以去查,我,我现在就命人去抓了那群博戏之人当面对质———” 刘进微微扬起的手,重重落了下去! “那就—杀吧!” 羽林没有丝毫犹豫,抽刀,扬刀。 京兆尹的人头落地,乾脆利索。 刘进拱手对郭居道:“郭廷尉,谢谢你提醒了。” 郭居微笑道:“殿下客气了,这是做臣僚的本分。” “陛下性子强势,不容任何人性逆他,皇孙殿下勿要心生愧疚,没有什么不妥的,他没有任何缘由抓了你,这已经是大罪了。” “不管他是清白的还是无辜的,这么个蠢货做官就是陛下选人的错误。” “事情到此为止,早些回未央宫对陛下回话吧。” 刘进嗯了一声,深深看了一眼郭居,还是拱手行礼道:“谢谢郭廷尉。” 郭居赶紧侧开身子:“殿下勿要如此,微臣岂敢受陛下大礼感谢?” “我先回去了。” “好!” 余下的事郭居自会处理,时人都说最怕做汉武帝的京兆尹,这话一点不假,危险性实在太高。 刘进也已经快马加鞭抵达宣室殿。 汉武帝正在內殿看著奏疏,淡淡的询问道:“人杀了?” “皇祖父,你怎么知道—— “你派人去太子宫,太子没权力审判朕的官僚,於是又去找到公孙贺,公孙贺来告诉朕说你被京兆尹抓了。” “所以朕就调羽林过去了。” “皇祖父查到他勾结赌坊的证据了吗?” 汉武帝道:“朕需要查?” “他抓你还不够?他抓的是你,褻瀆的是朕,可不可以杀?” “那么换做是你,当你坐在朕的位置上,你的子嗣被別人抓了,你怎么办?” “去查?调查好证据再去定罪?谁会惧你?以后別人有样学样,將事情做的隱秘点,你查不到证据,又怎么办?轻易放了?” 一连串的反问,让刘进哑口无言。 “你记著朕的话,朕就对你说一次,做皇帝要狠!” 第139章 求求皇孙啦 第139章 求求皇孙啦 刘进回到太子宫的路上还在思考汉武帝的话。 做皇帝要狠?这是要让我转告给阿耶么?可是阿耶从来都不是什么狠人。 还有,皇祖父口中的狠,到底是什么狠?手段残忍是狠、做事果决是狠、懂得取捨是狠、衝动中的理智也是狠。 这太多了。 太子宫的凉亭內,刘据和太傅石德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刘进不可置信的走过去,问道:“阿耶,石师,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知晓我被关入京兆尹衙了对吗?” 两人微微頜首:“对。” “那你们为何还能笑的如此畅快?你们不担忧我吗?” 刘据笑著道:“担忧什么呀,父皇將郭廷尉和羽林都调过去了,这明显要杀人的节奏。” “呵呵,进儿你一定还不知道新任京兆尹赵广之是长信宫那边的人吧?” “死的好啊,死的好。”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石德从容一笑,对刘进道:“他在抓你那一刻就已经要死了,所以我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你是天潢贵胃,是陛下的子孙,就算你犯错要处理你,那也只有陛下有这个权力,大汉的臣僚还没这个资格。打狗—咳咳,抓了你就等同对陛下的挑畔,不管他知不知你身份,他都该死。“ “他抓你之前不查查你,这种蠢货怎么做京兆尹?” 刘进: ““...... 他忽然发现,无论郭居还是石德,这群人似乎看法都出奇的一致,也如皇祖父说的那样,都一样的果决狼厉。 “进儿你快落座。” 刘据笑容满面的道:“我和石师正在研究父皇近日对十三刺史的训诫。” 石德微微授须,感慨道:“实不相瞒,陛下的智慧和文才,依旧不容小啊。” “你瞧瞧这话说的,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这简直就是洪钟大吕,当头棒喝,发人深省。若非执政五十年的经验,能说出这种深意的话吗?” “太子你能吗?” 刘据摇头道:“本宫哪儿能说出这一番话。” “皇孙你能吗?” 刘进点头道:“能。” “能?” 你小子还真不谦虚啊! 石德觉得这小子最近飘了,说话都开始不谦虚了,不说別的,就这『十六个字”已经够你学一辈子了。 虽然老夫承认你学问很高,但和陛下比,还是略逊一筹。 他没有理会刘进,继续和太子分析起来:“朕念赤子,旺食宵衣陛下一颗赤诚之心,视百姓如子民,这才符合圣明之君的品德—“” 刘进看他们聚精会神钻研的模样,也不忍再打扰,自觉地离去。 回到侧院后,奴僕便急促走来,对刘进道:“殿下,光禄卿之子张有急事求见,请您务必接见他。” 这次张没用普通身份拜访,而是加了光禄卿之子的正式身份,看来確实有急事。 “宣他来吧。” “喏。” 刘进自顾自坐在院落的石桌上喝著酒,没多时张便撩袍小跑而来。 “拜见皇孙殿下。” 刘进微笑道:“坐下说。” 张感谢一番,这才焦急的开口道:“皇孙殿下,现在只有您能救长倩了。” 为萧望之来的啊。 刘进微笑道:“不急不急,坐下喝口酒。” 张嘆道:“现在长倩犹如过街之老鼠,人人喊打。” “长安的读书人都將他当做叛徒,长安已无他容身之地。” “他家境贫寒,空有一腔才华,若在长安无立锥之地,该去何处?” “在下想替长倩在太子宫谋一份差事,还请殿下开恩吶。” 刘进心道我为什么要开恩?他是后仓的学生,此前我已接待过你们一次,而且你们似乎对我也並没有多大的价值。 我干嘛要背负骂名,去接收一个欺师灭祖的学生?等著被骂吗?我又为何要染这些不必要的是非? 兴是张敞知晓了刘进心中所想,他道:“实不相瞒,昨日我和长倩喝了酒。” “他说后仓要求他与皇孙殿下接触,顺便了解了解太子宫的情况,长倩拒绝了他,认为这不符合君子之道,双方起了爭执,於是后仓便驱逐了他。” 刘进心里感动·然后继续微笑看著张我怎么確定他会不会和后仓上演无间道呢?不过在这个师生重於一切的时代,想必这种猜测也不太可能。 张赶紧道:“我以家父名誉发誓!长倩绝非吃里扒外之辈,他这个人认死理,固守底线。” “皇孙殿下,他已经无路可去,而且长倩才华不弱,定能帮到皇孙殿下。” 刘进笑著道:“既如此,张大卿为何不接纳他?你们家完全可以接纳他成为你们的幕僚门客啊。” 张:“...”“ “我父亲不愿沾染是非,若真接纳长倩,未来恐怕不好为官。” 我愿沾染是非是吗?你这情商够低的, 张咬牙道:“皇孙殿下!我以人头保证,若长倩出任何问题,我愿连坐被诛!” 刘进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 他想了一会儿,才微微頜首,道:“也行吧,你下午让长倩过来找我,我恰好有一份重要的差事安排给他,他若愿意,就让他来吧。” 张激动的道:“多谢皇孙殿下!太好了!长倩终於能继续留在京师了!” “长倩!” “何必固执?” “你一腔才华,真不想实现抱负了吗?你曾立志要改变天下贫寒小民之现状,你也立志要让国家发展更好。” “如今有机会摆在你面前,为什么要拒绝?” “你又怎么敢肯定皇孙殿下会利用你去对付后仓和夏侯始昌?你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张苦口婆心的劝说:“我在长安交心的好友不多,你的品质我最了解。我和皇孙殿下保证, 你若有任何问题,我必连坐。” 萧望之急忙道:“子高何必如此!” 张郑重的道:“因为我和你的抱负一样,我们有同样的理想抱负,让大汉变的更加富强!” 张虽然是光禄卿的儿子,但一直不被父亲重视,他提出许多理论,父亲都对其之以鼻。他难得遇到认同他的好友,因此才会不顾一切的要留下萧望之。 第140章 北疆出事 第140章 北疆出事 太子宫,刘据换了衣衫,快速朝未央宫而去。 刘进狐疑的问道:“阿耶,你这是做什么去?” “来不及多说,我先去瞧瞧情况。” 刘进呆证的看著石德,石德解释道:“一般这个时候,应当是发生了大的兵事,不然陛下不会將所有人全部召过去。” 武备大事? 刘进有些不好的预感,大汉才开始休养生息,百姓们才过了几个月好日子,若是这个时候北方不稳,皇祖父的强势性子,势必不会放任大汉在北疆吃亏,他肯定会选择应战。 可如此一来,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国內发展基调,將会全部被破坏。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若是再开启一场兵备,那这些日子的发展几乎全部打水漂了,百姓又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地步。 石德脸上也带著几分担忧和愁绪。 “怎么好好地,匈奴人又要挑事儿呢?真就不能和平共处么?” “这群王八犊子,真该屠其苗裔啊!”石德愤恨的开口。 建章宫。 百官齐聚,丞相公孙贺拱手出列,简单介绍北疆情况。 贰师將军李广利陈兵河套,厉兵秣马,防备外虞。然而就在一个月前,匈奴人袭击了河西走廊,汉人损失数百名性命。此前被打的不敢南下牧马的匈奴人,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又开始来漠南挑事。 事发后,河西兵卒立刻上奏了朝廷,当汉武帝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召见了百官。 反击,或者隱忍。 桑弘羊立刻出列,他一直支持汉武帝开拓进取的进攻策略,后来在刘弗陵继位后,盐铁会议上,桑弘羊就与贤良文学展开一场激烈的爭论。 贤良文学认为汉武帝对匈奴发起一次次的军事进攻,无疑是战略上的巨大错误,朝堂几乎所有人都支持贤良文学的看法,唯独桑弘羊,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贤良文学集团,依旧坚持汉武帝的所有决策方针。 他一直坚信,只有將匈奴给彻底灭掉,才能保证中原王朝彻底平安,哪怕牺牲一部分百姓的利益,也得让匈奴彻底灭族。 此时他依旧言辞犀利,愤恨的道:“臣祈陛下立刻调动李广利部士卒,开拨河西,与匈奴决一死战!” “如今长安府库粮食丰盈,足够贰师將军大战半年之久!” 刘据赶紧看了一眼公孙贺,公孙贺立刻出列反驳桑弘羊道:“河西商人被匈奴所杀,全国悲慟,桑大卿此心情吾等理解。” “然则国內发展才一片欣欣向荣,若是再开兵戈,无疑会让百姓受苦受难。” 桑弘羊质问公孙贺道:“丞相的意思,这件事就如此算了?几百个人就这么白死了?今日他能杀我袍泽几百,明日就是几千,后日就是几万!” “若不给其教训,大汉天威何在?” 刘据出列道:“桑大卿和丞相勿要爭论,此事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但就如丞相所言,国內百姓才安稳片刻,此时若开启兵戈,无疑又要加重税收役,增加农民商贾负担。” 汉武帝每一次开启的战爭几乎都是大兵团作战,霍去病除外。 可现在大汉已经没有霍去病了,李广利独自作战,又未必能在匈奴手上討到便宜,想要保证胜仗,必定会调动所有战马,增加轻骑队伍,这些都需要后方大量的钱財辑重支撑。 右向史刘屈也出列道:“此仇若不报,大汉则失去所有威仪,后患无穷助长匈奴囂张气焰臣亦赞同桑大卿策略,与匈奴开战!” 建章宫朝堂上爭论不断,汉武帝开口制止他们的爭吵,看向霍光,问道:“你说说看法。” 霍光出列,躬身行礼,道:“陛下,臣建议以防为主,兼备进攻。” “加强边塞防备,修建防御工事,调贰师將军对漠南匈奴展开进攻,但又不进攻到底。” “能取得一场胜利震匈奴人即可,不必和匈奴多加纠缠。” 汉武帝冷笑道:“你倒是深谱中庸之道。” 若是以前的汉武帝,此时压根不必听取臣僚的意见,一定会让李广利进攻。 但现在他的心態稍稍有些改变,反而认同霍光的建议,虽然他对霍光的建议很看不上。 打就打,防就防,什么叫打中兼防? 可现在汉武帝对大汉未来的走向已有了计划,他沉思片刻,开口道:“调东北將军卫广去河套接替李广利布放任务。” “令李广利节制一万骑兵於漠南剿灭匈奴,不宜追逐太深,取得胜利即刻回防河西。” 汉武帝一锤定音,宣布了这场报復的整体基调,其实和霍光说的差不多。 他不想再让小民受苦受难,再让大汉发展发展吧,灭掉匈奴的大志,他这辈子或许已经实现不了了,那就留给后代吧。 还有比灭匈奴更大的事等待他做。 同时他將卫广给调去了重要的门户河套节制兵马,將李广利给调去了河西,也是有意让卫广替代李广利。 卫广曾在十八年前率兵攻打西南夷,战事结束后,汉武帝给他调去了东北防备卫满朝鲜,一直持续到现在。 就是不知这十余年,他有没有进步,能否接替李广利。 当刘据回到太子宫的时候,恰好赶上午时饭点。 他將今日朝堂的事告知了石德和刘进。 石德有些担忧的道:“殿下,您为何还要出头说话?” “此番不是和桑弘羊意见不同?未必不会得罪於他。” 在石德看来,刘据今日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即便有观点,让公孙丞相代替他说便是,何必亲自上场? 如此来,这不是等同於告诉桑弘羊,你和他执政意见不一致,这不是將桑弘羊如此重要的朝臣朝长信宫那边推吗? 刘据摇摇头:“姨夫独木难支,我必须替他说话,不然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 “凡事没有两全的选择,我总不能放弃姨夫选择桑弘羊,这不值得。” 虽然他知道此次表態,可能又会失去一部分人心,但他依旧坚持与民休息的政治基调,不愿折腾百姓。 第141章 做苦力 第141章 做苦力 秋风萧瑟,北疆寒风乍起。 一名身穿盔甲的將军背著手站在城池上,遥望关中腹地。 李广利神色平静淡漠,接连失去两个弟弟,对他的打击很大,虽然他不在长安,也知道长安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 当初他威风凛凛的出征匈奴,屠灭大宛,何其风光。 然而所有风光因为七年前败给匈奴那场战爭黯然失色。他太了解汉武帝了,要想让儿还有筹码,还有希望,他必须要证明他还有用。 “二弟、三妹、四弟,大哥对不起你们。但这个仇,大哥一定会给你们报。” 李广利脸色渐渐阴鬱,即便他在北疆,也能影响陛下的决策! 北疆突然的杀戮,谁也始料未及。好在並未引起太大的动盪。 这条消息传到长安,估计整个长安上下的心都系在汉武帝身上,因为只有他能决定北边的基调和政策。 好在所有人的担忧在这一刻彻底放了下来,汉武帝並未採取激进的进攻策略,而是用中庸手段维持了顏面和平衡。 大汉的总体发展方向並未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爭改变。 刘进彻底放下心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皇祖父真的变了好多,刘进心中感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促使他心態改变,莫非因为我一次次的厚著脸皮拜謁他,將他感动了? 就在刘进胡乱思考的时候,奴僕前来告诉他萧望之来了。 刘进点点头,道:“带他过来。” 没让刘进等候太久,萧望之便来中厅拜渴刘进。 “参见皇孙殿下。” “长倩快快请起。” “子高將你的事都告诉我了,我很感动你的君子做法,你的德行令人讚美。” “我知晓背叛师门为人不耻,但在了解缘由后,我大受感动。” “长倩可愿为某做事否?” 萧望之拱手道:“凭殿下差遣,在下愿为殿下幕僚。” “幕僚岂能符合你的身份地位?你的文章我都看过,我很欣赏你务实的举动。”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轻鬆读 全手打无错站 刘进先夸奖了他,又道:“我给你安排的职务比幕僚要重要很多,会使整个大汉进步百年!” 听到这里,萧望之神色肃穆,拱手道:“此大恩德,某受之有愧!” 他真没想到,皇长孙非但没嫌弃他是个欺师灭祖离经叛道的弃徒,竟还会给自己委以重任,这是何等的恩情啊! 萧望之眼眶有些红润。 刘进虚扶他:“不要总是行大礼。” “你隨我过来,我给你吩附差事。” “好!”萧望之整理了衣衫,神色肃穆。 抵达后院后,萧望之条地一愣。 刘进指著那七八口大徨桶,对萧望之道:“从此后,你便是製纸使,日后我若有想法,你便给我实施,以你的聪慧,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製纸—使?” “什么,什么意思啊?” 萧望之目瞪口呆。 刘进道:“看到这七八口徨桶了吗?这里面都是大汉未来的希望。”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日以继夜的蒸煮它们。三日后它们会成絮状,你再命人用牛拉石碾反覆碾压— 刘进给他交代了后续的製纸工作,拍了拍他肩膀,道:“长倩,大汉的未来在你身上,你一定要认真对待此项工作。” 萧望之磕磕巴巴的道:“这,这个———哦,好,好吧。” 他怀疑他被刘进忽悠了,这不就是工匠的活吗?我不就是扮演少府胥吏的职吗? 什么大汉的未来,大汉的希望,我读了那么多书,你何必如此欺骗我? 刘进又道:“长倩,没有人能一而就,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道路,才最为夯实“我既选择了你,你认为我会害你吗?” 萧望之赶紧拱手道:“自是不会,若殿下想要加害我,完全不必冒天下大不收留我,我的名声人尽皆知,殿下却依旧选择收留我,已证明了一切!” 不错,学会抢答了。 刘进继续道:“那我既然冒了这么大风险,毅然决然选择了你,我会將无足轻重的事交给你吗?” 萧望之肃穆道:“绝无此可能,不然殿下不必如此,人人都能做的事,何必选择我?” 很不错,已经开始学会说服自己了。 刘进微微頜首:“我的一片苦心,希望你能理解。” “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长倩,虽你是后仓的学生,但我依旧选择相信你,你呢?” 萧望之起誓道:“如吾背叛,父母无法安享晚年。” 这已经是很毒的起誓了。 刘进道:“好,那接下来你便每日都来此工作吧。” 萧望之拱手道:“遵旨!” 刘进去了未央宫,傍晚掌灯时分,汉武帝召见了他, “参见皇祖父。” 汉武帝依旧在內殿看著奏疏,他对刘进道:“李广利此人对兵备有一定见解,打小规模战爭可以,大规模作战不如卫青,突袭不如霍去病。” “他好大喜功,灭掉大宛后朕设了西域都护府,却没有让他任大都护,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刘进开口,汉武帝便道:“他善於维护下属关係,西域距离长安太远,李广利若在那边获得威望,未必不会据西域和朝廷对抗。” “朕防止他反朕。” 刘进疑惑的听著,不知皇祖父忽然叫自己来说这些做什么。 “朕想告诉你,你不必去打仗,但你要学会用人,要知道每个人的性子,针对他们做不同的防备。” 刘进:“啊?哦,皇祖父,我明白了,谢谢皇祖父提点!” 內殿沉默片刻,汉武帝又问道:“那么你建议出兵、防守、还是中庸?” 刘进此前就设想过,丝毫没有犹豫道:“我的建议和霍大夫一样又不一样。” “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以钝示人,以锋策己!” “待时机成熟,依旧要选择进攻!” 当汉武帝听到他赞同霍光的意见后,他仅仅觉得刘进拾人牙慧,可当后面开拓进取的思想说出来后,坐在內殿的汉武帝又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果然,这才是他需要的接班人!就应该如此!將目標隱藏起来,所有人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时机到了,全力打出去! 第142章 你想做孌童 第142章 你想做孌童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日一早浙浙沥沥又开始下雨,关中的天气也渐渐寒冷起来。 刘进背著手站在阁楼上,抬头看著秋雨,秋日来了,冬日还远吗? 征和元年快要过完了,现在才死了一个苏文。巫蛊之祸的几个始作俑者还没全部除掉。 皇祖父对自己的態度渐渐改观,昨晚他召自己过去,主动说了那么多教诲的话语,已证明了一切。 但刘进又不能放鬆警惕,他始终看不透他爷爷的性子,这个多疑的天子,几乎对任何人都不怎么信任。 李广利给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依旧防备著李广利。 那么他又会不会也防备太子宫呢? 会的,只要有人在他耳边进谗言,事情的走向依旧无法估算。 无论如何,几个巫蛊之祸的始作俑者都要除掉—爷爷,你教我的,要狠。 只是现在无论是水衡都尉江充、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还是巫师檀何,他们似乎都蛰伏了起来,並未对太子宫表现出任何敌意。 想要除掉这一批人,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突破口。 刘进望著秋雨,独自烦闷。 “进儿,何事如此感伤?在悲小民乎?” 太子刘据不知何时登上阁楼来到刘进身边。 刘进: “...... “阿耶,你说皇祖父身边,还有没有小人存在?” 刘据淡定的点头道:“有的,但只要我们正直无错,他们便无法击垮我们。” 刘进反问道:“阿耶的意思只要我们不开罪別人,別人就不会对付我们了?” “那为什么五叔却一直在暗中和我们较量呢?” 刘据微笑道:“因为皇位,权力巔峰,哪个人不想要,只要嗅到一点机会,便很难放弃。” 刘进道:“对啊,我们也没有得罪五叔,他依旧要对付我们。” “阿耶你也没有得罪外面的人,他们就不会对付你了吗?” “如果你有一天登基了,那些和你有嫌隙恩怨的人,他们会不会惧怕因你登基而被杀呢?” 刘据愣了一下,道:“我从未这么想过。” “可他们会这么想的啊。”刘进道,“这些臣僚接触皇祖父的时间比我们多,忠言是逆耳的, 可奸言却是梵音,听多了总会选择相信。” 刘据奇怪的看著刘进,道:“入秋了,进儿你果然开始悲秋了,秋天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我有时看到萧瑟的景色也情不自禁伤悲。” 刘进:“...“ 带佬,要死啦,你我父子,我母亲,我祖母,都要死啦,我哪有心思悲秋啊。 不过阿耶不知道未来,挺好的。 刘据道:“你呀你,阿耶只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成长,而不希望你想太多事,天塌了阿耶给你顶著,你不要想太多,阿耶会护著你的。” 刘进笑了笑:“嗯嗯,阿耶,你今日怎么不去和石师上课了?” “马上去。” “你多穿点衣服,莫著凉。” “好。” 望著刘据离去的背影,刘进心里暗暗发誓,你护著我长大,我护著你成功登基吧! 做人要狠— 刘进多穿了一件衣衫,然后离开太子宫。 才出未央宫,迎面便看到萧望之。 “参见皇孙殿下。” 刘进笑著鼓励道:“长倩,我还有事要办,今日下了雨,太子宫的那些徨桶你要看好了。” 萧望之郑重道:“殿下放心!” 不远处,一名墨绿长衫的青年走了过来,远远地就听匡衡冷笑道:“这不是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的萧大儒生么?” 萧望之和匡衡本是师兄弟,此时萧望之的名声经过匡衡这群儒生的传播后,已在长安臭不可闻萧望之拱手道:“师兄。” “放肆!谁是你师兄?以为入了太子宫就能名垂青史?就能为官报国?” “那么你天天出入太子宫为何没做上官呢?还是因为你的容貌,给皇长孙亦或者皇太子做了男宠呢?” 匡衡眼高於顶,直视萧望之,浑然未注意他身边的刘进。 刘进想了想,看了身后几名奴僕,问道:“可不可以上去给他几耳光呢?你们站在这里看什么?很好看?” 主辱臣死。奴僕们这才反应过来,上去朝著匡衡的脸重重扇了下去。 “谁敢———.是你!” “汝敢打吾?” “好啊!我正愁找不到你呢,你欺骗我的一万钱,何时还我,今日你休想离去。” 萧望之愣愣的看著匡衡,他被打懵了么?他敢这么和皇孙说话? 君不见京兆尹的死就在眼前? 刘进冷笑道:“嗯,我就在这,我是欺骗了你一万钱,你真当一万钱能买那样的宅子吗?” “脑子有问题。” 匡衡气急败坏的道:“你可知我是谁?我老师是谁?” “师兄,够了!休要放肆,与皇孙殿下说话放尊敬点!”萧望之开口训斥。 匡衡:“?” “你,你—·参见皇孙殿下。” 刘进望著匡衡,问道:“我可不可以拿你的一万钱?” “可,可以。” “我是不是诈骗你的钱?” “不是。” “我能不能打你?” “能。” 刘进笑道:“我现在还有事,可否离去?” “可。” “那可不可以让开?” 匡衡赶紧將身躯侧开,刘进淡漠也他一眼,背著手离去。 似乎想到了什么,回首问匡衡道:“对了,你刚才好像说长倩在太子宫给我父皇或者我做男宠?” 匡衡心跳加速,身躯微颤:“我,我我,吾知罪,殿下开恩。” 刘进没继续多说,暂时也不想开罪后仓这群儒生,这些人可以延后对付,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可刘进什么话都没说,却恰恰最让匡衡心里惧怕,因为他不知道皇孙什么时候就会利用这条罪名治他的罪。 刘进走了一半,忽然停下脚步,后方的匡衡身子都僵硬了,生怕刘进做什么。 不过刘进並未回首,他好像想起了老爷子对自己的教导,有些罪名其实未必非要当即就治,留在手中,等需要的时候再治罪,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刚才他还没反应过来,回想到匡衡方才惊惧的表情,刘进忽然觉得老爷子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那么有分量! 第143章 如果我想对付人 第143章 如果我想对付人 秋风萧瑟,夹著秋雨,更添几分寒冷。 刘进裹著衣衫,撑著雨伞来到杨树巷,刚到巷道,就瞧见肥肥胖胖走路一摇一晃的贾长儿。 刘进微微頜首,衝著他打招呼,本来萎靡的贾长儿,看到刘进,神色一震,赶紧撩袍,像个螃蟹一样跑回宅院,將大门关的紧实。 “怎么啦?” “像被骗了女儿一样慌慌张张的。” 刘进摇摇头,也没在意,径直进了秋老爷子府上。 隔壁,贾长儿入府后,神色又恢復了萎靡。当得知王翁须清白后,他又燃起了希望,今日去找了那个自称能见著皇长孙的读书人·结果找不到人了。 他被对方白了五千钱,所以今日神色才会如此萎靡不振。 “老爷子,我来啦。” “哦。”汉武帝坐在中厅前,端著酒水喝著,刘进问道,“你不担心我吗?” 汉武帝理所当然的道:“你昨天不是说了,让我相信你,你不会出问题。”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那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刘进忽然发现,无论秋老爷子从某种程度来说,和他的皇祖父还是挺像的,他们都有著出奇的冷静和理智。 如果我的亲人被抓,我可能已经调动所有关係去反击了。 “老爷子,我还欠你三万钱,还有三十万的利息钱,拢共三十三万,再过些日子我就能还你了汉武帝白他一眼,道:“我將家业都要给你了,还在乎你这些钱吗?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你的,不必啦。” 刘进道:“一码归一码。” 汉武帝没有纠结,倒是好奇的询问道:“哪里弄来的钱?” 刘进想了想,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打算弄点东西出来,我可以问我爷爷要赏赐,我也不问他要其他的奖励,就要三十三万钱— 本书首发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1??????.???超顺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汉武帝哈哈一笑:“听你的意思,好像还便宜了你爷爷似的。” 刘进也没谦虚,道:“老爷子这话不错,是便宜了他。” 汉武帝:“... 好大的口气,朕倒想看看你究竟弄出什么东西,能值三十三万钱,还便宜了朕? “对了,今天我来找你有些事想要询问的。” 汉武帝微笑道:“那你问问看。” 已经入秋了,眼看著就快到明年,刘进真正要对付的人都还没有著落。 “如果我想对付別人,有没有什么办法在对方还没犯错之前,就將他制服。” 汉武帝意外的看著他,咧嘴微笑。 不错,现在已经开始知晓主动出手,避免风险了。 就该如此,凡事不能等到风险到来之后才临时应对,要懂得未雨绸繆防范於未然,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 汉武帝饶有兴趣的开口:“我先问问你,所谓的对付是需要达到什么结果?让对方胜败名裂, 还是家破人亡?” 刘进想了想,便道:“只让对方消失就可以了。” “那就还是要弄死对方了。” 汉武帝笑道:“暗杀、刺杀、栽赃、陷害都行,可实施的方案太多。” 刘进道:“如果是正大光明的杀呢?” 汉武帝道:“那就是用阳谋。” “这个需要一些时间,但也不会太多。你需要精確的掌握到对方的弱点,所谓弱点就是他最在乎什么,人都是贪婪的,或钱、或权、或名、或女人。” “找到他的弱点,再针对他的弱点进行布局,布一个他势必会坐罪的局。” “若他贪財,就给他下放到最易捞钱的地方,赐予他权力,一日两日三日他能挡住诱惑,可当他找到制度漏洞,手中的权力又能掩盖漏洞的时候,他就会主动入局。” “同样的道理也適用於其他四种方面。” “你要对付人啊?” 刘进打个哈哈:“没有,我就问问嘛,技多不压身,多和您老学一学。” 刘进陷入短暂的沉思,老爷子还是厉害,这些事他隨口就能说出来,恐怕不知实施过多少次。 按道侯韩说。 刘进第一个想起了他。 刘进竖起拇指,对老爷子道:“您老真厉害。” “我仔细想了想,如果我是一个贪財之人,你若给我设置陷阱,我保准跑不掉。” 汉武帝晒然一笑,道:“你会用这种办法对付別人,那你有没有想过別人也会用这种办法对付你?” “当你拥有的一切没有平等的权力予以庇护的时候,那么你拥有的都有可能失去。” 刘进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想到了明朝的李善长,他真的震惊於老爷子的认知,这些话说出来,拿到后世都丝毫不会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你真就是个商人?” 刘进瞪大眼晴看著老爷子。 汉武帝微笑道:“不然呢?” 刘进道:“可你的认知、见识和手段,我感觉能压住朝中所有官吏,所有!” “你若为官,丞相起步。” 汉武帝白他一眼:“我不想为官,我只想教好你。” 刘进嘆口气:“可惜了。” 老爷子年岁也確实大了,不然刘进肯定会给他推举为官,有他在朝堂,自己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可你明明就是大地主大商人,为何能懂得这么多?” 汉武帝道:“凡事都是相通的,权力的形成也是一样,自上而下,无论是谁,都要努力守住自已手中的权力,只要你用心去考虑,就会融会贯通,就会明白朝廷权力体系和民间豪强商贾体系没区別,都是在管理下面的人,都是要思考怎么管理好下面的人。” 看著刘进认真思考的样子,他莞尔一笑,给刘进倒了一壶酒,语重心长的道:“孩子,无牵无掛才是最无敌的,没有人会找到你的弱点针对你。” “与人交流的时候,不要暴露出自己任何的喜好,少说话,多听,多思考。” “你的脾性、爱好等等,只要暴露给別人那一刻,你已经输了。” 刘进反问道:“若他们知晓了呢?” 汉武帝道:“那就杀了,多么简单的事。不要让任何人了解你,任何人,保持神秘。神秘才能增加威严。” 难道这就是皇祖父一直在內殿不见我的原因?他在保持神秘以增加天子威严? 刘进若有所思。 第144章 多么拙劣的离间计 第144章 多么拙劣的离间计 未央宫,曲台。 后仓正在编纂古籍,看到匡衡肿胀双颊的走来,不由眉问道:“怎么了?” 匡衡愤恨的咬牙道:“老师,今日我在未央宫外看到正去太子宫做差的萧望之。” “我与他说了一句背叛师门,认贼作父,为人不耻。” “他便命人去太子宫叫来了皇长孙,皇长孙带著几名太子宫的人,將我打成这般模样,还让我日后说话小心点。” 后仓面色怒,道:“太过分了!他还是储君的儿子,如此不守礼法眶毗必报,简直丟了皇室之脸面!” “哼,为师早就看出萧长倩之为人,想不到他竟比为师想的还要恶毒。” “他以为改换门庭,投了太子宫门下,就能为所欲为?君子喻於义小人喻於利,他將小人嘴脸展现的淋漓尽致。” “呵!他既用如此下作手段,那为师对他便不客气了,为师倒要看看他怎么在长安立足。” 匡衡赶紧劝说道:“老师,不要紧的,我仅仅只被羞辱,不值当您去和太子宫交恶。” 后仓冷笑道:“我不会与太子宫交恶,稚圭你看好了,为师教你如何用阳谋对付小人!” 匡衡激动的道:“学生定会好好学。” “隨我去太子宫!” “喏!” 傍晚掌灯时分,浙浙沥沥的秋雨再次下起,万分吹拂,愈感寒冷。 刘进此时已回到太子宫,依旧背著手在阁楼上思索今日秋老爷子教导他的话。 他首选的目標是韩说,只是怎么才能促成老爷子的阳谋计策呢? “殿下,曲台后仓求见。”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藏书多,?0?????????????.??????任你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刘进笑了笑,这是替学生出头来了? “带我过去。” 刘进在前院接见了后仓和匡衡,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后仓是来对刘进道歉的。 后仓拱手道:“微臣学生今日衝动说错了话,还请皇孙殿下勿要责怪记恨,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没教好学生,我替稚圭道歉。” 刘进狐疑的看著他,不理解他要做什么,於是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嗯。” 他愣了一下,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皇祖父为什么总是要说嗯了,这不也是隱藏自己的一切,不將自己任何情感暴露於对方眼前么? “萧望之此人今日能背叛我,明日亦能背叛皇孙殿下,还请皇孙殿下谨慎对待。” 匡衡:“?” 这就是老师你说的阳谋啊?这么直白?匡衡忽然觉得老师有点侮辱自己的智商。就这.还要让我跟你学习么? 刘进:“嗯。” 说话间,萧望之从侧院走了过来,满身泥垢,都是蒸煮原材料过程中溅射上的,他忙不迭来到刘进面前,刚要开口,旋即闭嘴不言。 后仓看了一眼萧望之,眼神闪烁,不断对萧望之使眼色。 萧望之一脸疑惑。 匡衡明白了,不由倒吸凉气! 老师果然是老师! 他这是故意表现给皇孙看,让皇孙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认为萧望之和后仓还有联繫,未必不会是中行內奸之人。 萧望之似乎明白什么,面色顿变,一脸紧张的看著刘进。 他怕刘进误会,后仓越是如此,皇孙心里就越会怀疑他和后仓还纠结不清! 刘进衝著萧望之微微頜首,然后忽然大笑了起来,好拙劣的离间计。 他尷尬的开口道:“你是在离间我和长倩吗?” “你以为隨便眨眨眼就能让我怀疑长倩和你在演戏,故意潜伏到我身边吗?” “你真聪明,这么拙劣的计策还要在我面前使用,你不嫌丟脸吗?” “我既然敢用长倩,我就选择了相信他,不然我也不会用他。” 后仓:“... 他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有人居然会直接戳破他,於是他硬著头皮道:“吾不知你在说什么,吾,吾——“ “你接下来要装紧张,装无措,然后否认,又开始责骂长倩,然后离去。” 后仓: “......”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好啦,回去办差吧,没別的事就不要来太子宫了。” “还有,你要是真的来道歉,不要嘴上说啊,你再抽他一顿,我就相信你真心来道歉了。” 刘进指著匡衡。 后仓: .... 匡衡咽了咽口水,道:“老师,这——“ 刘进感眉道:“你不是真心的吗?所以你认为匡衡没有错吗?” 后仓咬牙切齿的反手一巴掌抽了过去, “算了,我方才也就说个笑而已。” “额,你怎么真打他?他是你的学生啊,关键的时候你都不站在你学生一边?” 后仓: “·..... 这个,这个,畜生! “给匡衡拿点药来。” 刘进对奴僕吩咐,又对匡衡道:“你没事吧?” 匡衡赶紧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 后仓狐疑的看匡衡一眼。 “行了,没事你们走吧,送客。” 师徒二人离开太子宫后,萧望之才一脸感动的对刘进道:“多谢皇孙殿下信任。” 刘进微笑道:“你方才来找我有事?” 萧望之赶忙道:“蒸煮的过程已经结束,我要开始下一步了,想来问问皇孙殿下的意见。” “嗯,去做事吧,不要怕犯错,错了才能总结经验。” 萧望之愈加感动,重重的道:“是!” 后仓气咻咻的离开太子宫,似乎想到什么,狐疑的盯著匡衡,问道:“你不认识皇孙?” “认识啊。” 后仓继续问道:“那为什么当时买宅院的时候你不知晓他的身份?” 匡衡愣了愣,赶忙道:“学生最开始不知他是皇孙。” 后仓又问道:“那你既然知晓萧望之在皇孙手下做事,为何还要羞辱他挑起纷爭?” 匡衡就算再傻,现在也咂摸出来味道了,赶忙道:“老师!我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有您, 我还要问隔壁借光看书,我怎敢对老师不忠,如此来,我还能被天下人容得下?” 后仓噢了一声,道:“为师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隨便问问,你想多了。” “去忙吧。” “是!” 匡衡咬牙离去,心中对后仓也有些不满起来,他真没想到他为了给老师出气,最后居然还要被老师怀疑。 他不禁心中疑问,老师真的信任过我吗? 第145章 计將安出 第145章 计將安出 刘进並未將后仓和匡衡放在眼中,秋雨依旧,他邀请了丞相公孙贺来太子宫共进晚膳。 “太子殿下,我许久没欣赏过太子宫的秋景,让进儿陪我走走可好?” 刘据微笑道:“进儿,那你陪你姨爷爷走一走吧。” “好。” 刘进深深看了一眼公孙贺,他能在官场屹立这么久没有倒下去,自有自己的生存智慧,若不是最后公孙敬声贪污被牵连,公孙贺可能也不会死。 从刚才吃饭那一幕就能看出来,他知道刘进私下找自己有事,所以才替刘进自然而然的撇开了太子,好让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姨爷爷。” 公孙贺笑著道:“进儿,找我有事吗?” 刘进微微頜首,道:“这次十三刺史大计,皇祖父似乎杀了一批官吏?” 公孙贺点头,道:“许多。” 刘进文问道:“可有盐铁官?” 公孙贺道:“三辅左冯翊的一名盐铁官被诛了。” 左冯翊位於渭南一带,隶属长安三辅之一,设三名盐铁官。 刘进想了想,又道:“新任盐铁官可有著落?” 公孙贺思付片刻,才开口道:“有许多官吏都在举荐,这是一块肥差,还有一部分是长信宫那边的人:” 他不知道刘进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没有因为刘进是皇孙就小瞧他,公孙贺对待刘进和太子一样,有些深一些的想法和政治上的影响力都没有丝毫避讳。 “你想推举人上去?” 公孙贺问刘进,然后又提醒道:“我虽是丞相,有择官的职权,但也无法凭著我自己的意志去选取官吏。” 大汉实行察举制,以孝贤良为察举的主要標准,公孙贺有决定权,但却又不敢隨便扶择,尤其对和太子宫或者自己有关係的人,他更加要谨慎,稍不留意就会被人弹劾用人唯亲的罪名。 他在朝堂势单力薄,这些年独自支撑,鲜有人抓住他的把柄,就是因为这谨小慎微的性子。 若刘进推举贤良任盐铁官,公孙贺同意,肯定会有人就此做文章。 所以他不得不提醒刘进慎重举人。 刘进笑著摇摇头道:“姨爷爷,我没有要推举人上位。” “啊?” 公孙贺有些不解的看著刘进,问道:“那你这是?” 刘进沉默了一会儿,才对公孙贺道:“我想让姨爷爷想办法让按道侯韩说上去这个位置。” “韩说?” 公孙贺有些不理解,“此人並非太子宫的人,而且还和太子宫有嫌隙,两面三刀,极其贪財, 为何要给他推上盐铁官的位置上去?” 对韩说的为人,公孙贺深有耳闻,当初太子宫得势时候,朝中一切政策,他都以卫、霍和太子宫马首是瞻。 太子宫失势而尧母宫起势的时候,他又转向尧母宫。 后来因为煤矿之事得罪了刘进,反手又送钱过来对刘据道歉,企图让刘据接纳他,不过被刘据断然拒绝。 现在又开始和长信宫夏侯始昌那一批贤良大儒眉来眼去。 刘进反问公孙贺道:“如果有一天太子宫落难,他会如何?” 公孙贺想都没想:“落井下石!” 他忽然瞪大眼睛,惊愣的看著刘进,心中不由胆寒:“殿下要除掉他?” 刘进没有隱瞒,点头道:“是!除掉他!” “计將安出?” 刘进道:“得需要姨爷爷你配合。” “左冯翊盐铁官空缺,韩说只有爵未有官,依託於夏侯始昌那群贤良大儒,他也不会白白投靠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让他们推他上去。” “我赞成?” 刘进摇头道:“姨爷爷,你不该赞成。” “为什—” 话还没说完,公孙贺又是一愣,心里不免有些胆寒起来,微微看了一眼刘进,这才道:“我故做反对,对方才会更卖力推举他上去,若他將来出事,我则不必沾染一点麻烦” “进儿,你长大了!” 公孙贺重重的开口,他觉得刘进越来越明白政治上的运转逻辑了,把后果都考虑到了,若不是刘进提醒,他真没想到这一层。 公孙贺沉思了许久,道:“我明白了。” “但我还有一点疑问,他真若坐上盐铁官,我们又要做什么呢?” 刘进道:“什么都不要做。” 公孙贺狐疑的问道:“什么都不要做?” “对!” “那—.” 刘进摇摇头:“我也不確定,等结果出来再说,这需要一点时间。” 公孙贺不再询问,道:“我明白了,后面的事交给我。” “多谢姨爷爷。” “这些事莫要告诉我阿耶了,我阿耶未必会同意,他是个正直的人,但我不是。” 公孙贺再次深深看刘进一眼,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惧怕刘进了,这不出於身份上的惧怕, 而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 他不怕刘据这样恪守礼法正直仁义的人,但对刘进这样窥探不透耐心的人最为惧怕。 比如陛下·阵下为什么我觉得进儿越来越像陛下了?! 他真的在外和陛下学了太多东西了。 长安集市最近颇为热闹,萧望之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后仓不敢攻击刘进,但敢对萧望之攻计, 张邀请了萧望之来到一处酒楼的雅间,他急忙问萧望之道:“长倩,他们说-你在太子宫做苦力?” “皇孙並未重视你?” 萧望之忙不迭道:“子高莫要听他们胡说八道!皇孙殿下很重视我。” “那你在太子宫做什么?” 萧望之道:“帮著皇孙殿下蒸煮一些木屑桑麻等物。” 张目瞪口呆: “......” 1 这难道不就是在做苦力吗?有什么区別?皇孙殿下怎可如此? “长倩!” “皇孙殿下为何如此?你如此有才华,有见解,他,他让你,让你——-做如此醃之事?” 萧望之肃穆道:“子高莫要瞎说,我在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额。 张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长倩你怎么了?该不会真给了皇孙吧?为何如此维护他?张不理解。 “他们说你每日在太子宫衣衫、污泥遍布全身—·真的?” 萧望之道:“真的,但无妨,他们不理解,我不怪他们,迟早有一天他们会闭嘴!” 第146章 夸张的谣言 第146章 夸张的谣言 张敞有些无语,他不知道皇孙给长倩餵了什么药,怎么让长倩如此死心塌地。 明明就是在做苦力,他却能甘之若,还说什么做成了能名垂千古一类的话。 我也没看建设未央宫、阿房宫的哪个工匠名垂千古。 “听说了吗?” “萧望之之所以背叛师门,是因为早就和皇孙殿下和在了一起。” “喷喷,听闻萧望之长相极其俊俏,犹如女子一般,不然怎会做出欺师灭祖投奔太子宫的行为?还不因为皇孙给的太多了!” “哈哈。” 张听的嘴角一抽一抽的,他呆证的看著萧望之,说实话,他自己都有点信了。 萧望之脸色怒红:“胡说八道!” “子高,我真的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皇孙殿下从未骗过我。” 张嘆口气,道:“长倩,我其实是佩服你的,能忍受这么多流言语。” 萧望之重重的道:“迟早有一天谣言会不攻自破。” “不攻——自破。” 额。 张想入非非。 “左冯翊盐铁官的位置很重要。” “若是能推举我们的人上去,对我们无疑是莫大助力。” 太子宫。 石德正在和刘据探討,他们平日除了做学问之外,也並非什么都不做。 他们已经制定出一套政策,在卫、霍相继离去后,他们在朝堂的话语权越来越弱,所以他们早早就制定了目標,不断推举自己的人上位或者拉拢可拉拢的人站在太子宫一方。 这些臣僚都將会是他们莫大的助力。 如今左冯翊盐铁官和京兆尹的位置全部空缺,且都是极其重要的职,所以他们才会如此重视。 刘据问道:“该推举谁呢?” “两个职最少要拿一个。” 这是刘据定下的目標。 石德陷入沉思,他忽然发现属於他们的人,似乎很少,他们根本就没培养出什么忠心的人才。 不像夏侯始昌,他的弟子后仓替他培养了许多儒家优秀的弟子,各个拿出来都能直接安排官职儘管陛下赏赐了几次刘进,刘进也立了几次功,但夏侯始昌和昌邑王刘並不愚蠢,他们在外廷一直散播消息,刘进始终未尝得到汉武帝的正式接见,每每奏事,皆隔屏风,帝不正面接见,可见其之厌恶。 这些事真假参半,只要有心人去打听,就能知晓汉武帝接见皇孙刘进確实隔著屏风,但后面帝之厌恶则是他们私自添加上去的,真话中掺著谎言才最难被人判断。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如此一来,那些骑墙墙头草们,则会继续摇摆,甚至一部分人主动投入昌邑王门下。 除了桑弘羊和上官桀两个老狐狸,真真切切揣摩清楚了汉武帝的心思,才会义无反顾的支持太子宫。 但这没用,因为他们都身居要职,太子宫想要安排人手,依旧捉襟见肘。 刘据忽然想起一个人,对石德道:“老师,你觉得进儿最近收的门客萧望之如何?” 石德思付了一下,微微頜首道:“老夫看过萧望之的文章,务实实用,倒是可塑之才。” “老夫唯一担忧的便是他曾是后仓的学生,在外名声並不怎么好,若是给他推举为官,恐怕会遭遇很多人反对。” 刘据微微额首,这倒是个麻烦“杜周的小儿子杜延年倒也是个不错的苗子,就是不知他的態度如何。” “老夫有空去接触接触。” 刘据点头道:“好!” 夏侯始昌的府邸坐落在城南繁华之地后仓和匡衡等一眾弟子今晚来拜謁了夏侯始昌。 一同前来的还有按道侯韩说。 “见过夏侯博士。” 韩说拱手行礼。 夏侯始昌微笑道:“侯爷勿要多礼,老夫受之有愧。” 夏侯始昌不重要,重要的是夏侯始昌背后的那群人,无论是刘屈还是朝中的一些儒生臣子, 都是刘的人。 韩说最开始打算和太子宫重修於好,但太子宫却不待见他,后来他又打算去投奔鉤代夫人,但他发现最近鉤代夫人出现在陛下身边的次数越来越少,陛下对鉤代夫人和刘弗陵的关注程度也越来越弱。 没有陛下的重视,鉤代夫人和寻常后宫女子没任何区別,韩说即便想投资她,都找不到接触她表忠心的机会。 与其如此,倒不如换个阵营,向昌邑王靠拢。 “夏侯博士,最近可曾听闻外面关於太子宫的言语?” 后仓微笑道:“是韩侯的手笔?” 韩说笑道:“我的煤矿金山被太子宫给抢夺了过去,断人財路杀人父母,他太子宫杀我父母, 我自不能善罢甘休,只是苦於找不到机会。” “最近太子宫的脏水以及皇孙好男风的传言,都是我命人散播出去的。” 他也是用这种方式,变相的对夏侯始昌说明自己的选择。 “前些日子有些均输和盐铁官被诛,本侯一直想再为朝廷效一份力。” 韩说图穷匕见,表明这次前来拜访的缘由。 后仓看了一眼匡衡,匡衡笑著道:“韩侯可否提供一处场所,我家师祖最近要建设学宫,一直苦於.— “放肆!” 夏侯始昌愤怒的对匡衡道:“吾等读书之人,怎可与铜臭沾染干係?不义而富且贵不可取,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匡衡赶忙道:“学生知错。” 韩说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他很心疼钱,现在还要让我给你们提供一处府邸做学宫,要不要这么不要脸? 夏侯始昌淡淡的对韩说道:“汝放心,均输盐铁之官,吾定会给你爭取。” “汝觉京兆尹如何?” 韩说急促的开口:“不不不!如此要职我担不起。” 已经连续死了两个京兆尹了,他可不想再去沾京兆尹这趟浑水。 “好的。”夏侯始昌点头,“吾知晓了。” “韩侯放心便是。” 韩说拱手道:“多谢夏侯博土,学宫场所,本侯倒是可以临时借给夏侯博士用,倒不是本侯捨不得钱,实在白送给夏侯博士,未免有受贿之嫌,夏侯博士廉洁奉公,定会不耻也。” 夏侯始昌:“..“ 第147章 我成了 第147章 我成了 太子宫。 石德抵达太子宫的时候已是下午,今日白天他都在奔波,去了一趟前御史大夫杜周的府上,给杜周的小儿子杜延年做思想课。 然而效果甚微,自杜周被杀后,杜延年就变的小心谨慎,不参与任何政治斗爭,也不想升官。 即便杜延年饱读诗书,一腔治国才华,他也不愿意这个时候进入汉武帝的眼中,所以这个小小的军司空丞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在情况未明之前,杜延年不想进入高层,他知道长信宫和太子宫之间迟早会角逐出一场胜利, 但这势必会付出血的代价,那时候会死多少人,他不確定。 杜家的人已经死光了,他这个独苗无论如何要延续杜家的香火传承。 石德微微摇头嘆息。 刘据道:“老师已尽力了,勿要自责。” “还有一人,我们可以试一试,本宫已邀请他过来了。” “谁?”石德狐疑。 刘据微笑道:“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 上官安在文坛中的地位不弱,被称为司马相如第二,当代辞圣。而上官桀和太子宫的关係又极好,所以刘据才会考虑他。 石德微微一愣,怎么將此人给忘了,於是道:“可也!” 上官安一直想邀请刘进去他府上做客,但刘进一直没给他这个机会。 孔雀东南飞的下半段他还没得到,现在还在念想著,今日听闻太子宫邀请,他一路激动的抵达太子宫赴约晚宴。 晚宴设在二进中厅院落,秋高气爽,晚风吹拂,沁人心脾。 各案牘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瓜果美酒,太子宫小婢端著盘子,盈盈然扭著柳腰前来,將食物分別送到各人餐桌之前。 刘进来的比较晚,纸张的製造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他亲自交代萧望之今夜不要回去,好好守著纸张的製造。 等刘进抵达晚宴院落,上官安激动的起身,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刘进: :“...... 这傢伙怎么来了。 刘进勉强露出笑容,微微頜首回礼,然后落座。 太子刘据举杯,上官安豪迈的道:“我敬太子殿下!” 咪! 上官安一饮而尽,刘据面带笑容,看到对方如此热情,心中稍稍安心。 石德也道:“来,上官辞圣,我们也喝一杯。” 上官安赶忙摆手,谦虚的道:“不敢不敢,我喝两杯。” 刘进赶忙道:“別!” “上官兄,你別喝那么多。” 刘据不悦的对刘进道:“这叫什么话,不得无礼,太子宫什么都没有,美酒还能不够吗?” 石德也道:“就是,上官辞圣,你千万不要客气,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刘进身躯一颤,面色微变。 我为你们好啊。算了,隨便你们吧。 接下来刘据和石德纷纷与上官安喝酒,刘进劝都劝不住。 “平之,今日本宫召你来,也是有些事要问一问。” 上官安,字平之。 他微笑道:“殿下但说无妨,我父亲说了,咱们上官家和太子宫沾亲带故,一定要和太子宫结交好关係。” “此前咱们两家走的太疏远了,我父亲一直心中有愧,所以今日殿下千万莫要和我客套了。” 上官安自然早就知晓太子宫的优势所在,至於为什么和太子宫沾亲带故,倒也能解释的过去。 他的媳妇是霍光的女儿,霍光是霍去病的同父弟,霍去病和太子宫的关係不必多说—嗯,虽然这层关係拐了不知多少个弯,但你要硬这么朝脸上贴金,自然也没问题。 “好!” 刘据畅快的又喝了一口,上官安也不扭捏,举著酒杯就要喝。 刘进赶紧道:“上官兄,你大可不必多喝,適量饮酒就行。” 上官安笑道:“我的酒量我自己知道。” 石德和刘据也道:“进儿,不要阻止平之,这不礼貌。我们不会让平之多喝的。” 刘进心道,他的酒量自己心里都没个数,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喝醉了。 刘据笑著道:“实不相瞒,最近均输盐铁官空缺,平之尚未入仕,我们想推举平之。” 刘进一愣,本想阻止,但转念一想,忽然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太子宫这边不能什么都不做,最起码也要举荐一两个人上去才显得合理,不然好像太子宫对这些职放弃了一样,难免会让对方起疑。 上官安笑著道:“好啊!多谢太子殿下!” 刘据和石德相互一笑,成了,於是刘据再次举杯:“平之,喝酒!” 刘进道:“阿耶,事情谈成了,就莫喝酒了,多吃点菜餚。” “上官兄,多吃菜,少喝酒。” “別听他的,你这孩子今晚怎么了?好像太子宫捨不得酒水一样。” “平之,来!” “眶眶!” 刘进沉思片刻,道:“你们先聊著,我还有事。” 上官安忙不迭起身,拉著刘进,激动的道:“皇孙殿下,那一篇孔雀东南飞,可真让我抓耳挠腮啊!” “可否不吝將残余的文章补齐?在下敬你一杯。” 刘进:“..” “我真的还有事,改日再说。 刘据道:“什么改日,现在就说,我也想听一听你做了什么文章。” 石德也將须微笑道:“皇孙殿下不要再推辞了,这样可没有礼貌哦。” 刘进心急如焚,他快发作了啊! 萧望之一身泥泞的从不远处来到刘进身旁,低声道:“殿下,已经要烘乾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刘进道:“我隨你———你放开啊!“ 刘进看著委屈巴巴的上官安,又看著刘据和石德,无奈的道:“那好吧,我说还不成。” “孔雀东南飞——.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袷裙,事事四五通—“ “好,好!” 上官安一边听著,一边喝酒,一边高呼讚赏。 刘进和石德也听的聚精会神,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上官安已经来到案牘中间,开始起舞。 刘据微笑道:“上官安还真是个豪迈之人啊!” 石德也道:“是啊,老夫也许久没有跳舞,倒也过去助助兴。” 儒家礼乐都精通,跳舞在权贵之间男女都流行。 只是跳著跳著,他忽然发现情况开始有些不太对劲,石德老脸渐渐也僵了起来。 第148章 长倩,辛苦了 第148章 长倩,辛苦了 地点:太子宫,二进院落。 人员:石德、上官安。 动作:起舞。 上官安一件件將外衫扔到一边,一只手扶著石德的肩膀,围著石德开始翻起舞。 石德嘴角微抽,身子僵硬,看著面前即將脱光的搔首弄姿傢伙,他的双拳紧握,表情十分痛苦,嘴里不时发出低沉的呼声。 “啊—”石德声音低沉。 上官安还在继续,双手勾著石德的脑袋,晃著屁股,从上到下如水蛇一样扭动。 刘据一只手已经掩住了面庞。 上官安跳完之后,立刻朝呆证的萧望之走来,萧望之已经惊呆了,不如刘进那样早早闪到了一边。 上官安搂住萧望之的脖颈,继续妖烧的跳著。 “我,我尼——.” 萧望之要不是在乎对方是太子宫的贵客,真恨不得一拳捶上去,这个变態暴露狂,他该死啊, 他真噁心啊! 石德鬆了一口气,赶忙要逃离,只是肩膀又被上官安给勾搭住,“太傅,继续共舞,快哉,快哉!” “孔雀东南飞石德:“啊——” 我飞你妈啊!你能不能滚开啊! 刘进已逃离现场,我说了让你们不要让他喝酒,非要如此。 上官安这个王八蛋,明知自己喝完酒就要发疯,为何还要贪杯? 你们自已惹的祸自己去摆平他吧,刘进对萧望之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他邀请你跳舞?” 萧望之虎躯一颤,赶紧跟著刘进逃之天天,留下刘据和石德继续承受这份好客的痛苦吧! “殿下,我,我先去洗个脸。” 刘进感同身受,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了想又抽回手,道:“洗个澡吧。” “好!” 萧望之逃也似的离去。 刘进独自来到侧院临时工坊,昨天千张纸已用木板重压了十二时辰,这个过程是为了挤出水分防止霉变。 如今这一步已经完成,看著半成品的白色泛黄纸张,刘进不禁感慨万分。 就剩最后一步了,乾燥和精加工。 刘进已让奴僕土砖夹巷生火,温度无法精细控制,但只要六十度就可,这个过程倒也不算太难。 等著一夜的烘乾,明日就能用骨刀揭纸,一刀下去就是一百张纸。 此时萧望之已经洗漱好了,只是依旧有些彆扭,刘进吩咐他道:“今夜你还要辛苦一下。” “明日就能成了,你得看著火候,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就这么个温度,需要一直烘乾一夜。” 萧望之重重的点头:“好!” 第二日一早,建章宫朝会。 朝堂爭论的焦点无疑是空缺了那么多职,该让谁补缺。 丞相公孙贺率先开口,分別將京兆尹、三辅盐铁官、均输官的候选名单提交上去。 汉武帝看完后若有所思,尤其看到按道侯韩说的名单后,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小子在城南大杨树巷说过,他要对付別人,汉武帝还在想他为何没有下文了。 原来是利用这次大计清算政敌, 看到这里,汉武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小傢伙成长了,开始懂得先发制人了,这是好事。 汉武帝看著群臣,询问道:“盐铁均输官是要职,先议盐铁均输吧。” 公孙贺推荐上官桀之子上官安,言说上官安才华横溢,有其父之风。 刘屈当下反对,认为父子同居要职,可能会引起祸乱朝纲。 公孙敬声指著刘屈道:“你在说什么?闭上你的狗嘴!” 刘屈冷笑道:“公孙太僕不知贪未贪,太僕衙这次没查到,並不代表你就未贪污。” “放屁!” 汉武帝淡漠的道:“朕让你们商討均输盐铁官!” 两人这才罢休,刘屈建议推举按道侯韩说。 公孙贺道:“韩说罢官许久,未尝参与政事,恐不能胜任。” 刘屈反驳道:“韩侯未与卫大將军出征之前,谁能知晓他的功勋?卫青没出征之前还只是个马奴。” “你敢羞辱卫大將军?”公孙敬声厉声高呼。 刘屈道:“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启奏陛下,微臣推举韩说为三辅盐铁官。” 他说完后,又有几名官吏出列,引经据典的阐述了韩说的一系列功勋,汉武帝微微頜首:“那就命按道侯韩说为左冯翊盐铁官吧!” 公孙贺和上官桀一同拱手道:“陛下,此事需三思。” “思什么?”汉武帝反问,“因为你上官桀的儿子没被推举,而要三思?” “你是丞相,为何又如此推举上官桀之子?” 公孙贺不敢继续言语,只能然回到班列。 刘屈擎微微一笑,淡淡也了一眼公孙贺。 他知道上官桀最近和太子宫走的近,想要推举你们的人上去?那得有本事才行,朝堂如此多的人都在支持自己,那么多善辩的大儒在,他丝毫不惧。 汉武帝坐在龙位上看著朝中眾人,宛如看著黑白分明的棋子,他们的每一步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可能也在···那小子的掌控之中吧! 当汉武帝看到韩说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刘进要对付韩说,於是顺水推舟的满足刘进。 他看到了公孙贺不自觉的一抹微笑,汉武帝心中愈加觉得可笑,他们总是以为他们能欺骗的了朕。 太子宫。 刘进早起后,甚至都没来得及洗漱,便第一时间来到了侧院。 萧望之双目有些血丝,昨晚一夜没睡,就等著刘进过来。 “殿下。” 刘进赶紧走来,將浆槽给掀开,那映入眼帘的泛黄纸张,赫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金灿灿的犹如金子一样,在晨曦微弱的阳光下熠熠发光。 刘进激动方分,不由仰天长嘆:“我成了!” “长倩,你辛苦了!” 刘进拍了拍他肩膀,“你还不能睡,再坚持坚持。” “这些日子你受的所有委屈,外面所有的传言,我都知晓。” 萧望之条地一愣,原来-皇孙殿下都知道的,他深吸一口气,微微摇头道:“我不辛苦。” 他不知道这些泛黄的纸张是什么东西,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但看得出来皇孙殿下很重视。 他想..·接下来,他或许真能见证歷史! 第149章 沉稳的太子 第149章 沉稳的太子 刘进拿著骨刀,细心的一点点將纸张给切开,他是那么的小心,拿著骨刀的手都在抖。 不仅仅因为他发明了纸,而是因为纸的存在,將会对这个时代创造出更多的可能性。 萧望之看著刘进这谨慎小心的样子,一颗心也不由跟著悬了起来。 咔嚼咔。 隨著一阵阵清脆声结束,刘进將切好的纸张平整的摊开,看著萧望之一脸疑惑的样子,刘进拿来笔墨。 他用毛笔轻轻在纸张上开始撰写文字。 萧望之呆愜的看著,隨著文字不断跃然於纸上,他的双眸渐渐瞪大,他终於明白了他在製造什么! 不用去感慨纸张和竹简谁更便捷,因为事实会说明一切。 也不用去考虑纸张和竹简谁更能存储文字,布帛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用布帛撰写文字实在太奢侈,哪有纸张如此便宜便捷。 未来的书籍、文字,將不必放在竹简上,再也不会出现学富五车,五车能拉的文字不如这一叠纸张的存储量。 萧望之大喜过望,激动的语无伦次,“殿下,你太伟大了!” 刘进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我们。” 萧望之沉默了许久,眼眶越来越红,他知道他什么都没做,他仅仅只是帮了皇孙一些小忙,但皇孙却冠上了自己的名字。 只要参与发明这种东西,恐怕都能被史书记录,古往今来,谁又不想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更何况还是浓妆重抹的一笔! 这个把月以来,他背负了太多的馒骂和羞辱。 要说他不在乎也不可能,但他知道,今日之后,他的名声將会彻底被扭转。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欺师灭祖背叛师门,只有他知道他做的事是无愧於心的选择。 皇孙殿下並没有骗他,他也一直相信刘进,这一刻他也终於明白,刘进口中所谓的伟大发明, 究竟是多么的伟大! 竹简编书,书很贵。 但纸张编书,会便宜很多,会让更多的人有资格去读书。会让更多的人知礼明义,这是多么伟大的贡献啊! 刘进深怕他激动厥过去,对他道:“长倩,你先去休息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做。” “好好睡一觉。” “好!” 萧望之道:“皇孙殿下,我先回去了。” “嗯。” 刘进目送他离去,然后直奔前院。 凉亭內,石德和刘据长吁短嘆,懊恼万分。 建章宫朝会已经结束,结果也已经出来了,上官安並未被选拔上任何官吏,均输盐铁和京兆尹,上官安都被排除在外。 按道侯韩说任左冯翊盐铁官的消息传了过来,更让刘据咬牙切齿,破口大骂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怎配为官云云。 石德更直接,道:“此粪人也!” 他们密谋了这么久,这次大计汉武帝除掉了那么多官吏,他们却没有安插任何一名自己人进入官场,不由神色有些沮丧。 “石师,阿耶。” 刘进將纸张放在他们面前,淡淡的道:“你们好像心情不太好?” 石德嘆道:“今日朝会结束,我们大力推举的上官安,却並未得到任何官职。” “也不知他们父子会不会认为太子宫无能而疏远我们。” 刘进莞尔一笑,道:“若真如此,那不恰好证明他们不可信任吗?” “这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刘据和石德转念一想,忽然笑了起来,道:“皇孙殿下高见啊!” 有些事就是如此,只要保持好心態,那么许多坏事也就会变的好起来。 “石师要不要邀请上官安来喝口酒试一试他的態度?”刘进提议。 石德虎躯一颤,道:“大可不必。” “额,殿下这是什么?” 石德这才注意到石桌上的纸张,刘进差点忘了他来的目的,淡淡的道:“足以改变歷史的东西。” 这么夸张? 石德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並未发现特別。 “石师写个字试试。” 刘进提醒。 石德拿著笔墨,在纸张上写了几个字,再拿起来,不由有些发愣。 刘进將刚才订好的空白书册放在石德面前,道:“石师写一篇仓頡篇试试。” 石德脑海忽然进发出灵光,呆愜的看著手中的纸张,不由倒吸凉气,激动的猛地站起来:“这,这—我明白了!” “殿下,我,这佩服也,可否送我一本———.不好意思,老夫激动了,我可否买一点?怎么卖?” “我有钱,比秩两千石,能买得起——“ 刘进看他语无伦次的样子,笑著道:“石师说什么胡话呢。” “皇祖父我可以卖,但你不行啊,你先拿点回去用,以后会有更多,莫要谈钱。” 石德赶紧起身,作势要行大礼感谢,刘进赶忙侧开身子。 刘据也拉住石德,道:“老师!你这是做什么啊!” “我的儿子弄点小玩意儿出来,孝敬给你,也是应当的,可莫要行大礼了。” 刘据对自己人从来都很信任,也很大方。 石德感恩戴德。 刘进道:“阿耶,石师你们慢慢研究著玩。” “我去额,阿耶要么你去未央宫將这种东西交给皇祖父?” 刘据笑道:“你制出来的东西,自然你去。”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刘进当初和他说的製纸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个东西叫纸啊。 可以,还不错。刘据表情淡定,保持一副见惯了大世面的样子。比石德看起来体面很多。 不愧是太子。 刘进道:“那好,我去一趟未央宫。” 纸张的意义不该是纸张的本身,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刘进还要问皇祖父要钱,三十三万钱,他也不想多要。 不知道这会不会越到皇祖父?不管了,总该要赏赐的,不然我不是白髮明了这玩意? 等刘进走后,刘据猛地起身,仰天大笑,不复方才淡定之模样,“哈哈哈!” “老师!咱们虽没弄到一官半职,但进儿这东西,多少官职可都买不来的啊!” “这若是送入读书人手中,咱们太子宫可真要名垂千古啦!” 石德心道太子果然是太子,在儿子面前保持如此严父形象,差点骗了我,我当他真能沉得住气呢。 第150章 深夜畅聊 第150章 深夜畅聊 天空星罗密布,未央宫的灯火还亮著。 入夜,汉武帝刚准备休息,內宦轻声走来,对汉武帝道:“陛下,皇孙殿下求见。” 汉武帝有些意外,他来做什么? 韩说任盐铁官,不正是刘进想要的结果?汉武帝有些想不通这个时候刘进来找自己做什么,於是挥手道:“让他去前殿吧。” “遵旨。” 少顷,刘进一如往日一样来到前殿,拱手道:“孙儿参见皇祖父。” 汉武帝思了一下,最近外面传闻刘进虽有面见天子之事,却无面见天子之实,这种传闻对太子宫不利,导致许多墙头草纷纷倒戈,不过这也是汉武帝想见到的局面就是。 他问刘进道:“有事?” 刘进没有卖关子,直接开口道:“启奏皇祖父,我来给你送点纸张。” “这是我和我府上门客最近研製出来的。” 汉武帝饶有兴趣,內宦读懂天子的意思后,立刻去了外殿。 刘进將泛黄的纸张送给內宦,內宦快速拿给汉武帝。 汉武帝望著这一堆黄纸有些奇怪,纵是见多识广的他也不知这是什么。 “皇祖父,这是纸张,可用於书写文字,传递信息,方便便捷。也可以编撰成书,替代竹简和布帛之用。” 汉武帝盯著黄纸看了一会儿,拿起案读上的毛笔,试著在纸张上写了一会儿字,旋即陷入沉默。 他眯著眼,盯著纸张看了一会儿,微微頜首,明白了纸张的用途。 刘进在大殿外继续开口道:“各地公务传输,圣旨下发,奏本上奏,皆用竹简,多有不便。” “若用布帛,则成本太高,不免奢靡。” “改用纸张则便捷许多。” 汉武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纸张的作用,不用刘进给他解释这么多。 刘进道:“若將他们用线串联,编纂成书本,记录文字,其记录內容亦多於竹简內容。” 皇祖父的反应和父亲一样,没有丝毫的失態,果然他们身居高位后,城府都显得极深了。 “皇祖父,你觉得纸张还可以吗?” 刘进轻声询问。 汉武帝道:“自然可以,朕要怎么表现你才觉得朕很欣赏你制出来的东西?” 刘进:“..” 我以后得和皇祖父多学一学这种沉稳的心態。 刘进想了想,道:“皇祖父,其实纸张並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 “重要的是朕该怎么赏赐你?”汉武帝反手问道。 “额。” 刘进道:“这个也不算太重要算是次重要。” 汉武帝气笑了,问道:“那你说说,什么才叫重要的事。” 刘进道:“它在未来究竟能给大汉带来多大的改变。” “纸张的成本相对较低廉,不过即便如此,製造出来依旧比较麻烦,小民们依旧买不起。” “但中农以上的人家却未必不能买的起。” “纸张可以编纂成书,许多藏书无法深入民间,只有权贵中家藏有。” 竹简书卷是珍贵的物资瑰宝,许多书籍都需要借阅的,这个时候还没有印刷术,誉抄就更加麻烦,知识是有壁障的,因为竹简成书实在太困难,尤其用书刀刻字更加麻烦困难, 有人或许会问,为啥不用笔墨在竹简上写字呢— 毛笔这个时候適用於布帛上写,但问题是布帛又是极其精贵的物资,可以做一般等价物使用, 谁有那么多钱呢? 纸张的存在无疑会加速成书的效率,加速书籍的传播。 汉武帝认真的听著,表情依旧淡然。 刘进继续开口道:“想必皇祖父也发现现在无论文武人才都青黄不接。” “治国人才多都是豪强权贵培养出来,凡朝堂能叫上来的名字,谁不和高祖时期的功臣沾亲带故?” “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国家的官吏只会被这一部分人垄断,对天子的统治不利。” 当刘进说到这里的时候,汉武帝微眯的双眼忽然睁开了。 “纸张可以改变这一切,让更多的中农、富商们参与进来,培养后代读书,让读书人越来越多,人才越来越多,不致被一部分人垄断朝堂官位。” 汉武帝打断他道:“你只说了中农以上,小民为什么不行?” 刘进嘆道:“书籍的製造成本对小民来说,依旧有些贵,现阶段他们依旧要以温饱为主要目標,而不是读书,这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改变的现状。” “国家发展的意义就是要让全民实现温饱,而后才充实知识—但这需要很久很久。” 汉武帝点了点头,对刘进的说法很赞同,这小子没有拍脑袋张口就来,考虑事情也比较实际, 是经过深入考量过的。 刘进继续道:“皇祖父兴许也发现了,察举制已渐渐出现弊端,举荐出来的人才已经越来越偏离当初察举制度的初衷。” “它似乎已经成为一批豪强大族们向朝廷输送人才的手段。” “长期下去,这些人结交成强大的关係网,很难再能让不属於他们的人脉进入朝堂,其他人还有什么出头之日?他们还会感念朝廷和陛下么?不会的,他们只会依附於这些豪强大族。” 汉武帝沉思了一会儿,语气有些急促,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刘进道:“让做官的渠道变一变,从察举变成考试。” “但这个前提依旧是纸张普遍发展,纸张编纂的书籍能被一部分人购买,他们能自足学习学问。” “如此才能改察举到科举。” “科举?”汉武帝狐疑。 “就是考试,相对公平的考试,任何人都能参与的考试,不用问出身都能参与,旨在选拔真正的人才储备,避免朝堂官吏被垄断,避免人才出现青黄不接,让一批批优秀的人分別进入朝廷,帮助皇祖父治理国家。” 刘进浑然未察觉,今晚汉武帝很少在对他阴阳挪输,爷孙的对话很正常,汉武帝也平等的看待刘进对他提出的建议,回话都变得极其认真,很显然刘进的这一系列建议使汉武帝认为有可操作的可能性! 第151章 厉害了,长倩 第151章 厉害了,长倩 纸张的发明,延伸出来的是教育的发展,是人才的培养,是选拔官吏制度的改革。 直接省去了从察举到九品中正的发展,也避免了未来会在一段时间出现阿三种姓制度的缺陷, 不求天生王侯、世袭罔替能改变,最起码不会因为你低贱的出身而看不到任何改变的希望。 也不至让大汉的人才只能通过武备实现命运的改革,能儘可能的让底层小民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与其说今晚这对皇室祖孙在商討纸张的发明,不如说他们在给大汉的人才培养制定出一条可实现的目標。 儘管这个目標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只要有目標在,並且目標正確,就能朝著它去坚定的发展。 这一夜,祖孙一个在內,一个在外,一点点在修订大汉的战略发展目標,在制定兴办教育培养人才的方案。 不知不觉,天已经快要亮了,刘进打了个哈欠,这才发现殿外不知何时已经露出一抹白光,於是赶忙道:“皇祖父,您快些休息吧。” “嗯。” 汉武帝想了想,道:“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你定了一个不错的方案和目標,並没有任何瑕疵,虽然实现过程会有点长,我未必能看到。 北“如果我不在了,你能坚定不移的实现这些目標吗? 刘进重重的点头:“我会辅助阿耶尽力而为。” “呵呵。我说你!”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我?” 汉武帝道:“成了,你回去休息吧。” “那孙儿告退了。” 刘进刚走到殿外,忽然想到什么,立刻驻足询问道:“皇祖父,孙儿还有些话,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那就別开口了。” 汉武帝道。 刘进: “..... “那个,皇祖父,您若觉得我此事还算立了点功,若是打算给我赏赐,可不可以不要赏赐其他的。” 汉武帝笑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朕即便不给你赏赐你又能如何?” 刘进:“..— “那算了。没事了,您早点休息。” “说吧,你要什么赏赐?”汉武帝叫住了他。 刘进道:“我只求皇祖父能赏赐给我三四十万钱,其他的就不要了。” “就这样?你的功劳价值可不值这点钱。” 刘进忙不迭道:“您若还想赏赐点其他的,孙儿自然也不会拒绝。” “你!滚吧!” 刘进:“那孙儿告退了。” 等刘进走后,汉武帝咧嘴一笑,这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敢主动问我要赏赐了。 他暂时还未觉得困意,想了想,又对左右道:“將纸张的製造过程送给少府上官桀,顺便给他送点纸张过去。让他可以开始製纸张了。” “再去送点纸张给丞相公孙贺,告诉他纸张是太子宫皇长孙和萧望之一同发明出来的,让他押后三天布告天下。” “再送三十万钱去太子宫,煤、炭、丝、帛都按最高赏赐送过去,以嘉奖其功。” “去吧。” 汉武帝不是不知道外面最近关於萧望之的流言语,既然他的孙子想用萧望之,那就不能一直让萧望之背负骂名。 汉武帝已经替刘进安排好了一切。 iii i 少府。 上官桀今日一早才到衙署,就见內宫来了太监,將纸张送给了上官桀。 內宦稍稍解释,上官桀便明白过来,不由大为震撼,当得知是皇孙发明的纸张后,更是喜上眉梢。 他没有耽搁,按照陛下给他的製纸过程,立刻开始命令少府抓紧製造纸张。 同一时间,丞相府公孙贺也接到了汉武帝的圣旨,在看到纸张后,表情和上官桀如出一辙,很显然进儿又立了天大的功劳。 只是为什么陛下要让他押后三天才將纸张的发明者公布於眾?公孙贺有些不理解。 太子宫。 刘进回到太子宫的第一时间就去睡觉了,外面发生的一切他暂时都不知道, 未央宫那边来了人,內宦婢女的规模很大。 他们抬著大大的木箱,找到太子刘据,宣布了汉武帝对刘进的赏赐。 刘据本要命人去召刘进过来感谢皇恩,但內宦一句话让他为之一愣。 “陛下说了,昨夜皇孙殿下和他探討彻夜,不用打扰他了,太子殿下您帮著领功就好。” 刘据:“啊?好!多谢陛下。” 昨晚进儿入宫他是知晓的,但他不知刘进什么时候回来,想不到在未央宫待了一夜,和老头子探討什么能彻夜未归? 不过无论如何,这对太子宫来说一定是天大的好事! 萧望之今日休沐,累了这么多时日,刘进特地给他放了假。 张散约了萧望之去集市逛街。 “长倩,若在太子宫实在无法实现抱负,那就出来吧。” 张到底是在乎自已这个好友的,他本以为给萧望之送了一份前途,谁知却给他推入火坑,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萧望之的才能不比自己差,他应该出官入仕的,而不是在太子宫鬱郁不得志,成天做一些脏活累活。 萧望之严肃的道:“子告,我真的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而且已经做成了!” 张:“....— 也不知皇孙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药,能让他如此维护皇孙。 “你听听。” 张指著横门大街的人群,道:“他们依旧在数落你的不是。” “他们依旧说你和皇孙殿下行苟且之事。” “他们依旧在唾弃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时若离开太子宫,也不必遭如此骂名。” 张劝道。 萧望之依旧摇头。 张嘆口气,也就不继续劝说了。 人群中,一名读书人视若珍宝的將手中一卷黄纸拿出来,对左右同伴道:“少府那边才传出来的东西。” “知道什么吗?” 旁边的读书人惊的看著纸张,思考半响却始终不得而知,不由为自己无知感到羞愧。 “朝廷最近才制出来的,纸张!” “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用处大了去了,可以书写文字,编纂成书,这玩意儿现在有价无市,朝廷那边还没大面积制出来,我托关係好不容易弄到几张!” “嘶!”反应过来的几名读书人不由倒吸冷气,旋即击掌道:“好什物!吾读书人之幸!” 第152章 成功的喜悦 第152章 成功的喜悦 曲台。 按道侯韩说激动的找到后仓和夏侯始昌。 “两位先生,韩某多谢两位举荐,学宫韩某已给两位布置好了,就在城北横门大街阿房巷內。” 韩说自然是激动的,自被罢官后,他想尽一切办法再次升迁,於是后面参与了抗击东越的战爭,重新恢復侯爵。 可问题是,汉武帝仅仅只是给他恢復了侯爵,並未给他赏赐实际的官吏。这代表他仅有名誉却无实权。 一晃十年了,现在他重新担任盐铁官,这可是握实权的官,他怎能不激动? 財富是需要权力来守护的,而且权力也能给他带来无穷的財富。 夏候始昌只是淡然的笑了一下,许多恭贺的话不必他亲自说,毕竟他的学生后仓在。 后仓笑著道:“恭喜韩侯了,不过小事一桩而已,若韩侯没有足够能力,想必左冯翊盐铁官也不会落入汝之手中。” “昌邑王也让吾代他替你祝贺。” “有些东西,昌邑王可以给,但太子宫未必可以。” “陛下什么態度,我想韩侯心中已然清楚,不妨多传与他人知晓。” 韩说心领神会,笑著道:“定当如此。” 望著韩说离去的背影,夏侯始昌脸上露出微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看 】 后仓道:“老师,太子宫妄图举荐上官安,呵呵,这次上官桀那老狐狸势必对太子宫失望了吧?” “若他改投昌邑王门下,是否要示好?” 后仓为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做足了准备。 夏侯始昌授须微笑道:“为什么不呢?不管他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他改投过来,对太子宫无疑打击巨大,也能让更多人看到长信宫的优势。” “学生知晓了。” 夏侯始昌一如往日一样去了长信宫当值。 刘略显兴奋的道:“老师!” 夏侯始昌压了压手,淡淡的道:“为师都明白,不骄不躁,不要太过高兴,乾坤依旧未定,虽然已经初露眉目,但你仍需谨慎。” “为师让你多去謁见陛下,你去了吗?” 刘微微摇头:“学生这几日就去。” “嗯。” 说话间,长信宫一名內宦走了过来,手里捧著一卷黄纸,对刘道:“王殿下,少府那边送来了一些纸张。” “各衙署都送了一点。” 刘有些狐疑,盯著黄纸,问到:“这就是纸张,有什么用?” 內宦道:“少府那边说可以撰写文字编纂书籍。” “嗯?” 夏侯始昌眉宇一挑,作势便拿起纸张,然后又用笔墨撰写,不由惊愣的感慨道:“果真好东西!” 他思付片刻,激动的开口道:“少府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此物制了出来,惠及天下读书人, 不错,极好!” 刘也跟著讚嘆道:“老师说的不错,若纸张大面积发布,日后成书储存书籍、通信等等都將会变的更加便捷。” 夏侯始昌神色严肃道:“儿,你不该考虑这些事,你应当考虑的是少府为何要送纸张过来?” 刘双目一亮,惊的道:“老师——莫非—” 夏侯始昌淡然一笑,篤定道:“少府在对我们示好,看来这次盐铁官落在韩说手中,上官桀果真备受打击。” “就在方才,为师还在曲台和后仓探討,上官桀会不会改换门庭。” “毕竟他的儿子在太子宫那边推举而落败,他又怎能不对太子宫失望,此时对我们示好,也就说的通了。” 传话的內宦赶紧开口,却被夏侯始昌打断:“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內宦欲言又止。 刘心情不错,便没有和这名小太监一般见识,继续对夏侯始昌道:“老师,依你看来,我们是否要接纳上官桀?” 夏侯始昌还未开口,內宦便忍不住道:“夏侯博士,这-纸张並非少府制出来的。” “是皇孙刘进。” “什么?” 夏侯始昌和刘呆呆的看著他,这不是少府送来示好的? 內宦继续道:“少府给各衙门都送了点过去,都说了此物是太子宫发明出来利国利民利读书人的什物。” 夏侯始昌面色微变,怎么又是他? 为何又是他?! “昨晚皇孙在未央宫与陛下畅聊一夜,今早陛下命人给太子宫送去了许多赏赐。” 內宦继续开口,心里腹誹道你们能不能不要想那么多? 还什么少府对你们示好,这分明是少府来帮著太子宫宣传名声的。 夏侯始昌和刘此时终於反应过来,再也没有方才的轻鬆喜悦,两人脸颊都不同程度的开始变红升温。 “上官桀!这有眼无珠的东西!” “死不悔改!” “他,他,他觉得他很聪明是吗?” 夏侯始昌十分激动,一只手不断算著天干地支,老夫迟早引天雷劈死你! 还帮太子宫宣扬名声,都没你聪明,整个大汉你最聪明! 刘脸色阴鬱,看著纸张,愤怒的就要去撕扯。 夏侯始昌拦住他,道:“於纸张无罪。” 他悄无声息的將纸张收入袖笼,安抚刘道:“无足轻重,儿不要发怒,没什么大不了的。 “外面都是咱们的人,他太子宫有什么优势?这些奇技淫巧有什么用?於治国有什么用啊?旁门左道而已!” 太子宫,刘进这一觉睡到傍晚才起来。 刘据和石德激动的在凉亭著屁股研究石桌上的东西。 一向耿直的令狐茂,此时也弯著腰和他们一起低头书写。 刘进好奇的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三人见到刘进,立刻喜极而泣,邀请他落座。 刘据大笑道:“我的好儿子!” 令狐茂业莞尔一笑道:“我的好学生!” 石德:“...—.”“ 他沉默了一下,道:“我孙子的好老师!” 刘据:“—. 令狐茂:“呵呵!” 石德一脸淡定,我说错了吗?他不就是阿涉的启蒙老师吗?我说错了吗?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 刘进睡眼悍松。 石德激动的道:“皇孙殿下,好啊,这纸张———.真好!” “虽然我们没有推举人为官,但陛下又给了你许多赏赐,丞相那边已经开始宣扬你於国家读书人的贡献,用不了多久,咱们太子宫就要出风头了!” 第153章 自有大儒辩经 第153章 自有大儒辩经 萧望之今日早起,刘进给他发了俸禄,又让他在家休沐一日。 他在横门大街的酒楼宴请了好友张。 张依旧觉得对不起萧望之,当初若非他去太子宫求皇孙收留长倩,也不至如此。 如今长倩的名声比以前更加糟糕了。 “长倩”“ 张刚要开口,萧望之便阻止了他,道:“我真没有怪罪子高,更没有因为成为皇孙的门客幕僚而感到任何的不舒服,相反我很庆幸,也感谢子高你当初的引荐。” 张:“...— 酒楼內食客们此时也在窃窃私语。 “萧望之果真是人才!” “是啊,於吾等读书人有莫大之贡献。” “吾误会萧望之了,吾为其道歉!” “可不说呢,谁又能知晓,这纸张就是萧望之和皇孙殿下一同製造?原来他们在做如此伟大之事!” 很显然,公孙贺那边已经开始发力,將纸张的发明製造者一同公之於眾。 此前汉武帝故意让公孙贺等三日再將纸张的发明者公之於眾,就是为了让纸张的好处在民间发酵,让读书人知晓纸张的出现对他们產生的好处利益后,才让公孙贺去做这些事。 因为纸张的出现,受益者肯定是读书人,所以他们才会立刻改变风口,讚赏萧望之的所作所为。 人性从来都是如此,汉武帝不过抓住了他们的心理略施手段,但结果却是出奇的有效。 张震惊了,呆的看著那群读书人,他不明白前日这群傢伙还在以贬低长倩为乐,为什么才过了两天,风头转变的这么夸张? 发生了什么? 张理解不了,呆呆的看著萧望之,问道:“长,长倩发生什么事了?” 萧望之耸耸肩,对张道:“皇孙殿下袒护了我,也抬举了我。” “啥意思?”张敲一脸憎。 萧望之道:“纸张你知晓吗?皇孙殿下製造出来的,我只是帮了他一点小忙,但他却加了我的名字。”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夸我,因为他们认为我参与发明了纸张。” 张磕磕巴巴的道:“纸——纸张——你,你和皇孙制出来的? 萧望之摇头道:“准確的说是皇孙殿下,我只是帮了他一点小忙。” “皇孙殿下贯以我的名字,不过只是为了让我在外名声不再糟糕他是个有格局有胸怀的人,这样的人才值得我追隨。” 萧望之说的无比认真。 张忙不迭拉住他的手,道:“长倩,太子宫还要门客不要?” 萧望之:“..— 刘进去集市上买了一套绒皮製的外衫,然后让奴僕拉著牛车,浩浩荡荡的朝城南大杨树巷走去天色渐寒,才到秋府前,就遇到肥胖的贾长儿,那傢伙看到刘进,逃也似的进入府邸,將大门给关了起来。 深怕刘进会去拜访。 刘进无语,带著奴僕进了秋老爷子府邸。 汉武帝坐在二进院落的大杨树下的摇椅上,秋风萧瑟,枯黄的树叶一片片从上落下,老爷子闔著双目,优哉游哉。 “老爷子。” 刘进心情极好,虽然皇祖父只赏赐了三十万钱,但也差不多了。又加上韩说已经成功上任盐铁官,一切布局都在有条不紊推进。 “遇到什么喜事了,这么开心?” 刘进挥手,示意奴僕將钱送去府库,这才来到老爷子面前给他捶著肩膀,激动的开口道:“我又弄了三十万钱。” “给你送府库了,还差三万。” 汉武帝笑道:“不得了呀!这么快就將钱弄齐了。” 刘进道:“还没齐呢,还差三万。” “不得了。”汉武帝脸上露出笑容。 “谢谢您咯。” “为啥谢我?”汉武帝故作不解。 “没什么。” “对了,我给你送了点东西。” “纸张? ? 刘进惊讶的道:“你怎么知晓?” 汉武帝道:“最近市面上很流行,就是价有些贵,我买了一些,早知你要送我就不买了。” “前段时间你和我说你正在做一件大事,最近长安最大的事莫过於纸张了,所以我就这么猜测。” 刘进道:“厉害!” “不过你猜错了。” 他將洁白的竹纸拿出来,递给老爷子,眨眨眼问道:“这种纸张见过吗?” “!” 汉武帝双目陡然瞪大,怎么还有这样的纸?你在未央宫给我的可不是这种! “好东西!” “外面没有卖的。” 刘进道:“那是自然,因为现在除了我,只有老爷子你知道。” 汉武帝一时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喜的是他还想著我,悲的是他根本没想著朕。 “那我还要谢谢你呢。” 刘进挥手道:“咱爷孙不要说客套话。” “对了老爷子,我有个疑问想要问你。” “你说吧。”汉武帝道。 刘进问道:“你说我做了这么多事,我爷爷会不会不喜?” 汉武帝:“?” “这叫什么话?你做了这么多事,他怎会不喜你呢?” 刘进想了想,道:“假如,假如啊,您是一家之主,我表现的越来越优秀,锋芒快要盖过您了,那您难道不会忌惮吗?” “我记得您之前和我说过,当下面的人锋芒盖过上位者的时候,他的性命也该堪忧了。” “我会不会做的越多,反而越危险?” 这是刘进最近在思考的事,不然他想不通汉武帝不接见自己的原因。 外面的传言也不算谣言,汉武帝是频繁接见我,却从未正面见过我,会不会他一边要享受我带来的利益,一边还要防患敲打我?所以才会如此? 因为他不正面接见,所以才会导致外面流言四起,手眼通天的汉武帝不可能不知道外面的传言,可他却默许了,这难道不能证明外面谣言的正確性? 汉武帝气笑了,道:“不是这么用的!” “我发现你小子是真將我话听进去了,但你为何要这么想你的爷爷?” “为什么不能这么想?”刘进反问。 汉武帝道:“因为他是你的至亲!” 刘进呵呵一笑:“也不算吧,哪有至亲十余年不见面的,还不是因为厌恶么?” 汉武帝:“你!” 第154章 老神仙 第154章 老神仙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我爷爷现在变的越来越好了。” “好了?” 汉武帝有些好奇,“为什么会这么说?” 刘进道:“不晓得为啥,有这种感觉,他变得冷静了很多,也从容了很多,似乎在逐渐找回自信?” “自信?” 汉武帝对这个词很满意,是的,他发现自己现在似乎是变的越来越自信了。 以前他担忧百姓对他的评价,担忧外面对他的看法,担忧太子,担忧子嗣,担忧晚年皇位不稳等等。 为什么会有这种改变?或许是因为民间对他的评价不至再像以前那么激进?或许是因为各地的反贼造反小民越来越少?或许是因为他的国家在他的治理下,正在一步步变好? 造成这一切的改变·汉武帝深深看了一眼刘进。 “哦,对了。” 刘进將手上的皮衣拿给老爷子,道:“你起来试一试,看看合身么。” 汉武帝疑惑的问道:“给我买的?” 刘进:“不然呢?” 汉武帝起身试了试,这件黑色的绒皮皮衣穿上去倒是合身,“你记得我的尺寸?” 刘进道:“记得啊,我给你买了几件你忘了吗?” 汉武帝笑了笑,又问道:“给你祖父祖母父母买了吗?” 刘进摇头道:“没。” “为何不买?” 刘进道:“他们暂时不需要,过冬的衣衫都有。” 汉武帝道:“那我也不需要。” “嘿?你这老头,给你买个衣裳你就穿著唄,干嘛还要囉里囉嗦。” “你嫌我囉嗦?” “嫌。” “討打!” 汉武帝脱下鞋子,作势就要打刘进。刘进赶紧告饶:“好啦好啦,我这么大人了,你还將我当小孩看,外人看到多丟脸。” “谁敢?” “你要是都丟脸,那就没有谁家孩子是出息的,你在我眼中是最优秀的!”汉武帝笑道。 “我教出来的孩子都是如此!” 刘进疑惑的道:“你还教出来过別人?” 汉武帝晞嘘道:“是啊,他也很优秀,非常优秀,我的诺大家业,有很多都是他爭来的,他是我亲自调教出来的,我將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对待。” “他人呢?” “死了。” 汉武帝眼眶有些红,霍去病死的那年,他的世界都塌了,他亲自培养出来最优秀出色的將领, 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他,那种伤心欲绝的心情没有人能理解。 他对卫青或许只有感激,感激卫青替大汉做出的贡献。但同时也在防备著卫青,不然不会提拔这么多將领起来。 但对霍去病,他真是倾囊相授,因为霍去病自幼就是跟著他长大的,他带著霍去病驰骋上林苑,教导霍去病骑马射箭,给他提供所有兵书,他对自己亲儿子也不过如此! 霍去病也很爭气,一切品德都酷像年轻时的自己,可惜刘进若有所思,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不由感慨道:“老爷子的经歷和我家爷爷有些像。” 汉武帝:“?” “他也这么教导过別人?” 刘进点头:“我表叔。” “他人呢?” 刘进道:“死了。” “不说这些。”刘进深吸一口气,对汉武帝道:“咱们许久没去郊外了,去转转?” 汉武帝点头道:“好!” 离开城南已是下午,中午在城南隨意对付了一口,天色依旧有些阴沉,刘进拿著雨伞,带著汉武帝朝郊外走去。 一处村落外,这里聚满了小民百姓。 一名行医的巫医正在这里施法。汉武帝听闻百姓的討论,忽然来了兴趣。 据说这名巫医能通神? 说实话,汉武帝已將不切实际的幻想全部拋弃,再也没有期待过任何关於长生之事。 但並不代表他不渴望。 “檀神仙,求求您了,一定要救救我孙子啊,我们一家指望他传宗接代。” “檀神仙,我一直怀不上,您也要救救我。” “还有我·” 那老者被人群围在其中,鬍鬚皆白,衣袂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他淡淡的道:“老夫出世就是为了悬壶济世,诸位都放心便是。” 刘进狐疑的对老爷子道:“为何大家就这么信任他,他很厉害么?没看出来啊。” 声音很小,但好像还是被檀神仙听到了。 “呵呵!” 他淡然道:“老夫治病,请神上身!” “诸位且看。” 老头將背在身后的木剑拿出来,在后脑勺上不断摩擦,嘴中念念有词。 旋即他拿出一张黄纸剪裁好的小人,朝天上洒去,木剑朝前一点,黄纸竟直接飞到了木剑剑尖。 臥槽! 刘进瞪大眼睛,摩擦起电?静电吸附? 这个时候就有人研究出来了?人才啊! 要知道纸张才被他制出来没多久,这个时候居然就有人研究出来了摩擦起电静电吸附原理? 老祖宗的智慧果然不可小!刘进大为震惊。 汉武帝双目顿时瞪圆,在科学没有成系统之前,神学在这个时代的权威实在太狠了。 就连见多识广的老爷子都不由信了几分。 “起!” “烧!” 檀神仙从葫芦倒了一点酒水,火摺子点燃,好似手上起火一般,直接点燃了纸人,旋即將纸人的灰烬放入竹杯內。 “拿去喝!”檀神仙依旧淡淡开口。 村民们激动万分。 最先抢到神水的那位感恩戴德,跪地即首。 汉武帝伸著手,看样子也要去拿,却被刘进阻止。 “老爷子,走吧,这东西喝了也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生病。” “莫看了。” 汉武帝微微驻足,並未离去。 其余小民踊跃开口道:“老神仙,求求您,赐我一杯吧!” 檀神仙摇头嘆息,一脸疲惫的道:“若再施法,我將耗尽法力,改日吧。” 黄纸不是钱啊?买了几张不需要钱的吗? 一名村民赶忙道:“老神仙,我,我付钱。” “我也付。” “还有我!” 檀神仙无奈的道:“你们·这是要让老夫死啊!何必呢?” “罢了罢了,既能救你们家人的命,老夫便是耗尽法力,也要姑且一试了!” 直到现在,刘进才看明白,这是骗钱来了。 “老爷子,走吧,莫看了。” 他拉著恋恋不捨的老爷子离开了这里。 第155章 又见神仙 第155章 又见神仙 天色阴沉,眼看即將暴雨,刘进带著老爷子折返回城南,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叮嘱汉武帝道:“老爷子,这世上没有什么神仙,我此前与你说过,少操心太多,早睡早起。这才是长寿的秘诀。” 汉武帝笑了笑,道:“知道的,你小子还教育起我来了,我见的世面比你多。” “这个世上有一些隱世之高人,他们真的会一些特殊手段修炼方式,只是密不外泄罢了。” 刘进刚要开口解释刚才那老骗子的手段,汉武帝却自信道:“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要下雨了。” “你还小,很多事没有经歷过,以后你会懂的。” 刘进:“...—. “老师。” 曲台,匡衡激动的走了过来,找到正在整理书籍的后仓。 后仓的案读上放著一咨厚厚的纸张,这是他申请修书用的纸张。 这两日他们的心情都不太好,纸张被刘进位出后,太子宫的光芒已经盖过了他们,这让他们怎能高兴的起来? “什么事?” 后仓隨口询问匡衡,便继续自顾自整理要誉抄的书卷。 匡衡道:“老师,今日我听闻郊外出现了一名老神仙,可以控制纸人治病。” “嗯?” 后仓疑惑的看著他,眉的问道:“民间骗人的把戏很多,李少君李少翁公孙卿之流,谁不是如此?结果呢?” “这么肤浅骗人的道理,你居然也信?” 匡衡忙不迭摇头道:“老师,我信不信不要紧,要紧的是陛下会不会信?” “那老神仙在城南郊外已经打响了名气,民间好一些人都在求著见他。” “若是咱们將他引荐入皇宫,引荐给陛下,为我们所用,岂不妙哉?” 后仓扬声道:“他若被识破,你我都等著被牵连,诛族,这是不是更妙哉?” 匡衡赶忙解释:“老师,咱们不用对陛下直接引荐,咱们只给那老神仙一个入宫的途径,他若是能在陛下面前站稳脚跟,我们自然受益。” “他若被杀,我们也可直接脱离干係,何乐不为?” 后仓沉思片刻,面色微微变了变,頜首道:“这倒是个方向,若有他配合,我们做事也方便很多。” “嗯,你想办法吧。” 匡衡道:“是!学生这就去和那老神仙交流交流。” “好。” 今夜下了入秋来最大的一场雨,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才停了下来。 刘进早起,和太子刘据一同吃了早膳。 他有些好奇的问刘据道:“阿耶,今天石太傅怎么没来太子宫?” 刘据道:“哦,听闻最近宫內来了一名老神医,也不收钱,免费给诸官吏们做义诊。” 吃完早膳后,石德才急促来到太子宫,唉声嘆息道:“见过太子殿下,皇孙殿下。” 刘据好奇的问道:“石师,怎么了?” 石德嘆息道:“檀老神仙说我身子虚,精神萎靡,睡不好,脾虚——“ “你有这些症状?” 石德道:“有!檀老神仙是有真本事的人,殿下要不要邀请过来诊断诊断?” 刘进心道你这不是废话么?一把年纪了,多多少少都会睡不好脾虚吧,隨便说几个症状,你们这些老人家谁不沾染点? 这你都能信? 刘进忽然感觉这个时代封建迷信的影响力真的太狠了,连太傅石德这样的饱读诗书之人都对这些事深信不疑。 等等,檀老神仙? 昨日在城南见著的那个? 刘进似乎想到什么,忙不迭问石德道:“老师,那老神仙叫什么名字啊?” 石德道:“冒然说老神仙名讳似乎不妥,不过皇孙既然问了,老夫便偷偷告诉你,叫檀何。” 果然是他! 刘进眯著眼,快到年底了,各方人物已经开始粉墨登场了,檀何也开始正式进入皇宫了。 这个著名的巫医,在汉武帝久病不愈的情况下,告诉汉武帝说宫內有蛊气,才致陛下久病不痊。 刘进无法窥探巫医檀何的动机和目的,也无从知晓他是否是属於外廷臣僚还是內宫皇子的势力,总而言之,这句话之后,汉武帝就开始命人搜索皇宫。 先是后宫嬪妃,再是皇后卫子夫,最后是太子宫。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针对太子宫而来。 想到这里,刘进心里不由警惕思考起来,他在城南郊外见过他,也知晓他欺骗人的手段。 不能让他彻底博取到皇祖父的信任,得儘快除掉他,迫在眉睫! 刘进笑了笑,道:“石师,那你怎么就认为檀神仙就精通医术啊,你的这些病,宫內的医官也能看出来啊。” 石德:“对啊—” “不过外人都说他能驱使鬼神给人治病,具体怎么驱使,老夫也没见过,不过老神仙肯定不会轻易展露的吧。” 刘进噢了一声,又问道:“皇祖父召他了吗?” 刘据和石德微微一愣,忽然想到陛下不是最信这些神神叻叨的东西么? 自今年夏天陛下杀了公孙卿后,已经连续数月没有提神鬼修仙之类的言语,这让眾人都快遗忘了陛下钟心於长生神鬼之道。 若是这老傢伙真懂得这些玩意儿,会不会就是下一个李少君、李少翁、公孙卿? 这些人欺骗陛下,不仅贪图財色权力,他们还能影响陛下的决策,若是被別人利用“ 想到这里,刘进和石德不由倒吸凉气。 “阿耶,你们先聊著,我先去找姨爷爷,让他看著点这名巫医。” “好!” 刘进和石德也开始商量对策。 刘进快速去了一趟丞相府,告诉了公孙贺,若是檀何被召入未央宫,让公孙贺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公孙贺也不知刘进要做什么,但还是点头道:“好!” 长信宫。 夏侯始昌面带笑意,轻描淡写的道:“儿,大事即定矣。” 刘一愣,旋即激动的问道:“老师,何以这么说?” 夏侯始昌笑道:“外面那名巫医,后仓和匡衡已將他收为我们所用。” “以他的本事,不日就会得到陛下的重视,你且等著,少者三月多者半年,陛下便会与他形影不离,那时我们再出手,大事可定!” “我已想好了针对太子宫的方案,此番下去,太子宫必家破人亡!” 第156章 巫蛊对策 第156章 巫蛊对策 长信宫。 刘给夏侯始昌倒了一壶酒,心痒难耐的道:“老师,计將安出?” 夏侯始昌端著酒呷了一口,道:“事以秘成,但你我师徒,为师自就不隱瞒那么多了。” “事情的关键在檀何,灵感来自上次陛下生病。” 刘有些疑惑,不知这两件事怎么联繫到一起。夏侯始昌也没卖关子,当即开口道:“陛下年岁已高,生病乃常有之事。” “若下次他再生病,檀何就能发挥作用。只要他能將陛下的病和巫蛊联繫在一起,那就想办法在太子宫埋巫蛊.“ 『这些只是老夫大致的想法,具体细节还未想清楚明白,若一切都成,再加上外廷那群和太子有仇的人去调查,一定会让太子再无翻身的机会。” 刘愣了一下,激动的握拳道:“老师!这—太好了!” 夏侯始昌微微摇头,道:“暂时只是这么个方向,具体细节需要想清楚,不能出现任何一点紕漏,必须慎之又慎!” 刘重重点头。 “此事勿要和任何人说,是任何人!” 刘道:“老师,我都明白,您放心!我也会好好想一想。』 “嗯!” 刘脸色兴奋到了扭曲,他恨太子宫,尤其刘进,他的两个舅舅都因刘进而死,若这次成功, 他一定要將刘进千刀万剐! 仿佛看出刘的心思,夏侯始昌道:“你不能对太子宫那边表现出任何的仇恨,你还没坐上那个位置。” “是!” 汉武帝到底还是惦念著他的长生不死,在郊外看到檀何的时候,就心痒难耐,即便刘进劝过他,但他並未放在心上。 又听闻檀何已来皇城,正在给外廷群臣诊治身子,汉武帝心中愈加悸动。 “去召檀神仙过来见朕!” “喏!” 檀何听到汉武帝召见,心中万分激动,他来长安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见汉武帝,这些年他研究了许多阴阳灾异说,也研究了许多祭祀学说,他自信已经能凭著学问应付天子一切的问詔,所以才会孤身来长安。 先从民间打开名声,然后吸引官僚举荐给天子,实际上他做的每一步都无比正確,后仓的学生接见了他,並且宣扬了他的名声,如此才有现在被陛下选中召见的一幕。 檀何整理了一下衣袍,立刻跟著內宦朝未央宫內城而去。 同一时间,丞相公孙贺也第一时间找到了刘进,並且告诉刘进檀何被陛下召见的消息。 刘进微微额首,然后快速朝未央宫而去。 不管檀何是谁的人,也不管他什么目的,现在给他除掉一定是正確的选择。 等刘进抵达未央宫的时候,檀何正和汉武帝坐在內殿內討论长生学说。 看得出来汉武帝对檀何的回答十分满意,当即大方的赏赐了他郎官,准许他隨时入宫覲见,不必通票,可於宫中骑马,这种殊荣,几乎是史无前例的。 刘进才抵达宣室殿外,檀何刚从內殿走了出来,依旧仙风道骨、衣诀飘飘,一阵秋风吹拂进宣室殿,让檀何看上去更有几分神仙縹緲的感觉。 刘进拱手对內殿行礼,道:“孙儿参见皇祖父。” “嗯。” 刘进看了一眼檀何,檀何躬身道:“微臣参见皇孙殿下。” “微臣?” “你什么时候成了大汉的臣僚?” 汉武帝眉,沉声道:“休要对檀神仙无礼。” “神仙?” 刘进微笑道:“皇祖父,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啊,皇祖父当谨慎小心,避免被人欺骗。” 檀何眉宇微,笑著道:“皇孙殿下对微臣颇有看法。” “陛下,微臣就不影响您祖孙之间的情感了,这官职微臣便不要了,微臣立刻离开长安。” “慢著。” 汉武帝焦急开口,厉声对刘进道:“朕说了!让你休要对老神仙无礼。” 刘进道:“皇祖父,我也为你好,此前李少翁李少君公孙卿,哪个不是欺世盗名的骗子啊?” “若他有真本事,我自不会多说,可仅凭几句话就能证明他是什么神仙,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檀何沉默片刻,淡淡的开口道:“既皇孙殿下不信,那微臣也不得不露点真本事了。” “陛下,微臣越,请准许微臣於大殿施法。” “嗯。” “微臣此番会沟通仙人进入纸人身上!” 檀何依旧和郊外一样,从背后抽出木剑,旋即將纸片人扔到空中,木剑摩擦头髮,嘴中念念有词。 “上来!” “速速!” 那纸片人不偏不倚,恰好贴在木剑剑尖,他將剑翻过来,纸片人依旧和木剑牢牢捆绑在一起。 旋即他又拿出另一把木剑,继续摩擦头髮,两柄木剑放在一起,纸片人竟在中间悬浮了起来。 这一幕,將外殿的太监看的目瞪口呆,纷纷跪地拜謁神仙, “得罪了!” 檀何开口,將木剑收回,纸片人也仿若了一样落在了地上, 他振振有词的道:“方才神仙已经上了纸片人身,奈何吾的法力和仙缘暂且不够,只能请神片刻,仍旧需要修炼。” 刘进想了想,拱手对內殿汉武帝道:“皇祖父,可否用一下毛笔?” “嗯。” 刘进快速去了龙岸前,將毛笔拿在身上,嘴里学著檀何念念有词:“上来!” 毛笔在头髮上摩擦片刻,那纸片人竞直接从龙岸上站了起来。 內宦太监看到这一幕,瞬间瞪大了眼珠, 內殿汉武帝听到內宦稟告这一幕,也猛地站起了身,惊呼道:“你也懂仙法?” 檀何的脸色现在已经有些白了,身躯微微颤了颤,拱手道:“陛下,微臣方才施法过多,需要回去休息。” “別走呀。” 刘进拦住了他。 檀何慌忙道:“皇孙殿下,速速让开,我此时很虚弱。” “神仙,神仙好像上了吾身。” “人君刘彻何在?”檀何声音一变。 刘进心道他还会变身,於是小心翼翼从他背后抽出木剑,朝著他菊隨手捅了过去。 “啊鸣!” “我,你,你———·胡闹!” 刘进:“?神仙又从你身上下去了?” 檀何:“啊?这———” 第157章 五马分尸 第157章 五马分尸 汉武帝纵然再痴迷寻仙问道的虚无縹緲事,此时也应该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骗了。 最可气的是对方还敢装神弄鬼的直呼他的名讳,这是何其的大逆不道內殿陷入了良久沉默,刘进能感受到宣室殿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檀何慌乱的跪地,不断对里面磕头,磕磕巴巴的道:“陛,陛下———·我,我方才——“ 汉武帝安静的听著他解释,只是檀何却压根不知该怎么开口,甚至求饶的勇气都没有。 他实在想不明白,刘进究竟是怎么识破他手段的,纸张明明才製造出来没多久,怎会有人发现这种事? 本来他打算以此破局,见到汉武帝,慢慢將此事化解,他也知道,隨著时间流逝,迟早会有人发现此种现象,但他却丝毫不慌,那个时候谎言將不会变成谎言。 可是刘进根本没给他机会。 內殿传来讥讽声,汉武帝淡淡的道:“方才怎么了?檀神仙?” “你不是被神仙上身了吗?” 檀何赶紧道:“对对,方才微臣忘了自己做什么,只感觉后面一阵疼痛,旋即就清醒了。” “碰!” 陶器破裂声从內殿响起,汉武帝猛地站起来,额头青筋凸显,大怒道:“你还敢骗朕?” “你真当朕老糊涂了?!” “来人!给我將此欺君大逆不道的东西拉出去!车裂!” “陛下饶命饶命啊— 檀越的声音越来越远,內殿只剩沉重的呼吸声,旋即汉武帝长长嘆口气,重重落在蒲团上。 “皇祖父,您消消气。” 刘进感觉强如汉武大帝这样的人物,在得知自己被欺骗后,依旧会有无力感和疲惫感。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人间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唯独对抗不了命运。 那一声长嘆,何尝不是对命运的挣扎后无奈的感慨。 “你怎么还没走?” 汉武帝的声音从內殿传来。 刘进赶忙拱手道:“孙儿告退。” 见他走后,汉武帝这才忽然反应过来,又叫住他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刘进噢了一声,又道:“皇祖父,这个木材在头髮上摩擦几次后会有一些吸力,所以能將纸张吸起来,但纸张不能太大,所以他的小纸片人会那么小。” “您自己也可以试一试,也会成功的。” 汉武帝頜首:“嗯,知道了,你走吧。” “喏。” 难怪他一直劝朕不要相信这些事,可朕却依旧偏信,明明他是为我好汉武帝嘆口气,他太渴望多活几年了,秦始皇穷其一生都没得到的东西,朕又岂能得到呢? 他拿著毛笔,试著在头髮上摩擦了几下,然后放在案牘上的碎纸屑上,果真看到纸屑被吸附上来。 “还真如此。” 汉武帝自嘲一笑,“这么简单的道理,朕居然都不知道,还扬言说朕比他懂得道理多?” 曲台。 匡衡黑著脸,急促找到后仓,高呼道:“老师,老师,出事了!” 后仓深深眉,他一直不怎么喜欢匡衡,他更喜欢萧望之的处事不惊,沉稳干练。 匡衡性子里多了几分市偿和浮躁,他太在乎名利,在乎得失了。 “何事如此慌张?” “为师三番五次耳提面命的教诲过你,凡事要处事不惊,即便心如激雷也该做到面如平湖。” “你才將檀何举荐给陛下,一切都在朝良好的方向发展,总不能檀何被杀了吧?呵呵!” “遇到什么事首要保持平静。” “那么你现在可以说了,怎么了?” 匡衡忙不迭道:“老师,您真是料事如神。” “休要阿,读书人不兴这套,为师什么时候料事如神了?” 匡衡道:“就在方才—檀何被陛下车裂了。” 啪! 后仓刚將陶盅端到嘴边准备喝酒,旋即就听到啪嗒一声,杯子摔了个粉碎。 他惊愣的看著匡衡,道:“你,你说什么?什么叫被车裂了?” “他不是才去未央宫吗?这前后才多长时间,就算再无能,也不会和陛下交谈两句就露馅了吧?” “他要真如此无能,凭什么敢来长安招摇啊?” 匡衡咬牙切齿的道:“老师,是皇长孙,他今日也去了未央宫,檀何做了一些把戏,和李少翁他们欺骗陛下的手段一样,只不过当下就被皇长孙给拆穿了。” 后仓: :“....—” 怎么又是他,怎么总是他?他怎么好像什么事都能先知一样?檀何得罪他了吗?没有吧,他为什么要去害檀何? 他们好不容易在陛下身边安插一颗棋子,棋子才刚落下,就被人给拿起来扔了,这谁能顶得住? 即便涵养再好的后仓,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孽障!” 匡衡心道老师你刚才还教我说遇到事要淡定—你这反应也很激烈的啊! “我去找一趟老师。” 后仓愤恨的拂袖离去。 长信宫。 夏侯始昌一脸认真的对刘道:“细节为师已经制定好了。” “待陛下生病,以檀何为突破口,以巫蛊之气害人为由,遣陛下去新建的甘泉宫。” “然后吾等在未央宫搜巫蛊,激起太子反抗,若他动兵,一切则可顺理成章——” 刘一脸讚许道:“老师此计堪称完美的阳谋!” 夏侯始昌微笑授须,道:“不过还是要等个时机。” 刘道:“我都明白的,我们最不缺的便是时间,慢慢等便是,总会等到父皇生病。” 夏侯始昌微笑道:“然也!” “老师。” “檀何死了。” 后仓在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夏侯始昌和刘呆证当场。 “什么,什么情况?不是才去未央宫,怎么,怎么就死了?” 方才他们已经探討好了一切,计划都已经布控的那么详细精密,然后你现在告诉我最关键的那个人死了? 后仓將未央宫那边的情况告知夏侯始昌和刘。 两人呆若木鸡,咬牙切齿,最终长吁短嘆,愤然怒骂刘进这个搅屎棍,实在,实在——太令人厌恶了! 上天啊,为什么不降一道雷下来,將他给劈死啊! 第158章 一场战爭 第158章 一场战爭 北疆,深秋的天气,河西走廊已经开始飘雪, 李广利带著一万骑兵,正在追逐一支匈奴残军,匈奴军队不过数百人,李广利的大军很快將这支数百人的匈奴残破军包围,旋即展开围剿。 数百人的匈奴队伍就这么惨死在李广利的屠刀之下。 他身后上万骑兵脸上布满兴奋,报仇了,也立功了! 只是李广利却笑不出来,他淡淡的对魔下道:“穷寇莫追,天气恶劣,再追下去恐有变故。” 一眾將领纷纷頜首,而后隨李广利退守河西走廊。 无论如何,上次匈奴杀的大汉商队之仇,这一次也算彻底报了,虽然没有將匈奴打疼,但总归找回来一些顏面。 “將军,明明打了胜仗,为何您却看不出喜悦?” 一名將领询问李广利,李广利只是摇摇头,勉强挤出笑容,道:“没什么。” “这次若非將军准確判断匈奴人的出没路线,我们在茫茫塞外也未必能找到匈奴的影子,將军首功。” 李广利只是笑了笑,道:“功劳是將士们的,我会替他们表功,死伤的,该抚恤就抚恤。” 一眾將领肃穆,对李广利更加尊敬。 李广利心事重重,他不关心河西走廊这边的情况,一场必胜的战爭有什么好关心的。 这是他和匈奴大汉的一场利益交换,匈奴交出来数百人的命,换河套地区的布防图。 李广利知道汉武帝將卫广给调去守河套了,卫广就是那个变数。 在李广利此前的计划中,他出走河套抵达河西,成功俘获河西这边的匈奴人,匈奴攻下河套。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立刻率兵折返回河套,將河套给收回来。 战爭政治! 战爭永远都是为政治服务,这一刻李广利才深深体会到。 他在北疆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牵制陛下,让陛下知晓,北疆离不开他, 他也知道刘在京师那边的情况不是太乐观,隨著太子宫逐渐立下功劳,陛下似乎对太子宫有改观的跡象。 只有让陛下知道,北疆还离不开自己,那么刘才能得到重视,才不至於被踢出接班人的行列所以他做了一件卖国的事,和匈奴人做了交易。 若是这场战爭,卫广给防下来了,那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將会降低,连带著刘的优势也会减弱。 这才是李广利最担忧的事。 “报。將军,云中郡被袭击了!” 李广利面色平静,扬声询问道:“情况如何?” “守住了!” “匈奴偷袭了云中,不过没有攻破云中郡的防线。” 呼! 李广利长深吸一口气,他最担忧的事还是出现了,卫广真的將河套门户给守住了。 现在自己真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跳樑小丑,他和匈奴汗做的交易,將会成为匈奴人手中的把柄,此事若被抖出来,他死不要紧,刘將再也没有一点点机会。 “嗯。” 李广利按捺住心中的担忧,微微頜首,道:“回城休整吧。” “喏!” 数日后。 长安。 两封战报分別从北疆传回来未央宫。 一封是李广利在河西大捷的军事奏报,所谓大捷,却怎么也让汉武帝高兴不起来,什么时候大汉灭掉了数百名匈奴骑兵,也能称之为大捷了? 在卫霍没出现之前,大汉对匈奴的战爭胜少败多,两人出现后,攻守之势转换,可他们死后, 大汉和匈奴之间的战爭態势,又恢復到了之前的情况,依旧是胜少败多,双方都占不到多大的便宜,保持微妙的平衡。 但汉武帝知道,双方迟早还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只是双方都在默契的暗中积蓄力量而已。 屠灭几百人的胜利,让汉武帝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趣,只是將奏疏放在一边,命令左右交给丞相,让公孙贺按功行赏,他也並没有对李广利表示出任何嘉许。 汉武帝打开了第二份军事奏报,这是卫广送来的。 云中几个地方分別遭遇了匈奴骑兵的突袭,好在卫广將匈奴人给防了下来,並未造成太多损失。汉武帝对卫广的表现很满意,虽然他不如卫青和霍去病,但胜在能防,也算是有所作为的將领。 但卫广接下来的文字却让汉武帝惊然, 敌对我方布控甚是熟悉,疑军事布防泄敌。 看到这里,汉武帝双目渐渐眯了起来,浑身散发著杀气。 河套是李广利一直在守的,为什么匈奴人对河套的军事布防会熟悉? 谁泄机密?李广利? 汉武帝沉思片刻,在纸张上写了一个字『查”,然后对左右道:“让绣衣秘密送过去!亲自交到卫广手中!” “遵旨!” 汉武帝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他试著分析揣摩,河套究竟谁会冒这么大风险做这种事?难道不知道结果? 肯定是知晓的,那为什么还要做?除非获得的好处足以让对方冒险。 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对方如此冒险? 如果真是李广利李广利已经位极人臣,做到了武將第一人,所图除了龙位还有什么? 他自已根本不具备刘氏血脉,想篡位百官都不会同意,但他的外甥可以。 最近京师发生的事他未必不会知晓,为了博取朕对他的重用,所以冒险? 这是个合理的推理。 但没有任何实际证据。 “不管是不是如此,朕都会当是这样。” 汉武帝低声喃喃,“朕不处理你,是朕不想製造內乱,不是朕处理不了你!” “你还真为你外甥操碎了心?!” 汉武帝苍老的面颊露出一抹笑,对这种小把戏小手段发自內心的感到可笑,在朕面前玩这些手段,你还不够格! 想为你两个弟弟报仇?还是想推你外甥上位?你够格做朕的对手吗? 真当朕老了,糊涂了?! “去一道圣旨,调李广利去东北,替代卫广防卫满朝鲜!” “只他一人过去!” 汉武帝知道李广利在军中或许培养了许多亲信,既然卫广能防住河套,那就足够了,年轻的將领慢慢培养就是,大汉也不是离开你李广利就无人能打仗了! 第159章 阿涉的生日 第159章 阿涉的生日 临近中秋,节日氛围浓厚。 不过汉朝自然是不过中秋节的,中秋又叫下元,和上元节对应,起源於道教。 但不代表汉朝就不会举办仪式,它继承了秦朝时期的『夕月”祭祀,帝王都会选择在八月月满的时候祭天,而后逐渐影响民间。 这两日天气还算不错,夕月那晚应当能看到满月。 对北疆的形势,刘进自然是不知晓的,实际汉武帝在给他布控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今日一早,刘进早早起来,就被奴僕叫去了凉亭。 石太傅和令狐茂正陪著太子坐在石凳上,石德手中还拿著两封纸张做的邀请函。 少府这段时间加速了纸张的製造,上官桀已將纸张售卖於民间,销量极好,又能给国家增加一笔財政收入。 “老师,石师,父亲。” 刘进分別对三名长辈行了礼,三人微微一笑,“进儿,坐吧。” 刘进落座,太子刘据才笑著开口道:“阿涉后日要过五岁诞日,老师送了邀请函过来,希望你能过去赴宴。” 刘据自然不会参与这样的宴会,但让自己儿子代表他参加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石德微笑道:“皇孙殿下,你是阿涉的老师,一定要赏脸啊。” 刘进:“?我什么时候成那小傢伙的老师了?” 令狐茂淡淡的道:“看不出来吗?他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石德一脸尷尬,恶狠狠瞪了一眼令狐茂。 令狐茂继续道:“他邀请不了什么人物,官场上邀请了几个,人家都不去,迫不得已就邀请皇孙殿下你过去给他撑一撑场面。” 石德这点心思,被令狐茂无情的揭穿。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刘进也替他感到尷尬,老师你何必这样聊天呢? 他笑著解围道:“哦,老师別这么说,我教过阿涉启蒙,怎么也算是他的老师了。” “石师不嫌弃我,我应该感到荣幸。” 石德抒须微笑,瞧瞧,什么才叫会说话?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和你的学生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臊不臊啊你? “好,我一定如时赴约。” 刘进开口应答。 石德赶忙道:“多谢皇孙殿下。” “呵呵,你是该多谢,皇孙殿下委身过去,你最好敲锣打鼓,不然別人不知道皇孙去了。” 令狐茂对石德道。 “別,石师,不要如此张扬。” 石德道:“我知晓的,我又不是某个没脑子的老不死,反正他已半只脚入土了,做人做事糊涂点也无所谓,大不了就被打死,打死也值了,別人还能赔他家族一笔钱。” 令狐茂:“说的有道理。” 石德咬牙切齿,一拳打在上,好难受啊。 “你们聊。” 刘进赶紧逃离纷爭,回到侧院后,萧望之正在专心致志的制竹纸,这种纸张比黄纸更耐用,刘进此前已经拿过一批给秋老爷子。 “长倩,你將竹纸的製造过程撰写出来,待会儿去交给上官桀吧。” “好!” 刘进拿了一些纸张去了未央宫。 宣室殿。 內宦对汉武帝稟告道:“陛下,皇孙殿下来了。” “拿东西了?” 汉武帝淡淡的问道,继续埋头看著奏本,这小子昨天將好纸给了外面的我,今天就將纸拿给朕,算他有点良心了。 內宦一脸钦佩的道:“陛下英明,是拿了雪白的纸张好像。” “嗯,让他进来吧。”汉武帝嘴角微扬。 刘进进入宣室殿,拱手道:“参见皇爷爷。” “嗯,有事?” 刘进道:“孙儿请求皇爷爷让我去椒房殿见一见祖母。” 內殿沉默片刻,旋即汉武帝下令道:“日后你入未央宫,除了面见朕,哪儿都能去,不必特地通稟朕。” “传令下去,令宫內成卒知晓。” “喏!” 刘进拱手道:“多谢皇祖父,那孙儿告退了。” 汉武帝:“?” “等等。”汉武帝叫住了他,问道,“你来这里——·就为了说这个事?” 刘进道:“对啊。” “你!” “滚!” 刘进有些奇怪,不知道汉武帝为什么忽然发那么大的火,他挠挠头,然后揣著竹纸朝椒房殿走去。 我哪儿得罪他了?刘进一脸狐疑。 汉武帝双拳紧握:“去,去將朕刚才下达的命令给朕收回来!收回来!” 內宦惊愣的看著陛下一眼,天子金口玉言,怎能做朝令夕改的事,威严何在? 內宦赶紧道:“陛下已经传下去了。” 一群混帐玩意!汉武帝愤怒的砸了一下案瀆,“滚!都滚!” 刘进去了椒房殿,卫子夫正在织衣,见到刘进,温柔的笑了一下,道:“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我这? 刘进: “祖母,您別挪输我啊,您说话怎么和祖父一样,总是挪输人。” 卫子夫:“呵呵,那好吧,祖母下次改。” “有什么事啊?” 刘进將怀中纸张拿出来,交给卫子夫,道:“祖母,太子宫最近弄出来的纸张,我给您也送点卫子夫笑道:“我听说了,你制出来的吗?” “是啊。” 卫子夫道:“你真厉害,不过奇技淫巧总归登不上大雅之堂,不要总做这些事,交给下面人去做就行了。” 刘进点点头:“我知晓的。” “天渐渐凉了,我给你和你父亲织了衣,过几日给你们送过去。” 刘进: “·....... “你刚才还说我—” 卫子夫白他一眼:“不一样,女子事桑麻是正事,男儿治国是正事。” 他一边认真的摇著纺车,一边认真的织纱。 刘进若有所思,“谢谢祖母,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等等,在这吃中饭再回去吧,我许久没人陪一起吃饭了。” 刘进:“啊?哦,好啊!” “祖父来过吗?您上次在他生病的时候救过他,这么大的恩情,不来看看你?” 卫子夫微笑道:“来过,又走了,不要说扫兴的事。” 刘进:““ 皇祖父也是够绝情的,救命之恩啊,转头就能忘的一乾二净,帝王无情被汉武帝演绎的淋漓尽致。 中午在祖母这吃了饭,並未分食,这里也没外人,他和卫子夫对坐。 这是刘进最错误的选择。 “不要浪费了,吃吧。” 看著堆积满满一大碗的饭菜,刘进眉宇成川。 第160章 开心吗 第160章 开心吗 刘进回到了太子宫,萧望之还在研究纸张,准备改良更好的纸,或许这样才能凸显出他在太子宫的作用。 萧望之的身份地位很尷尬,尷尬之处在於他的定位,虽然他是太子宫的门客幕僚,但又无法替皇长孙献任何策略,想要给太子献治国之策,又会越皇长孙。 这份俸禄,他始终拿的有些不安。 刘进看到萧望之,似乎想到什么,问他道:“长倩,你说我要给小孩子送个礼,该送什么好, 嗯,五岁。” “啊?” 萧望之磕磕巴巴的道:“一些玩具吧,小孩子似乎都喜欢。” “哦。” 刘进点了点头,又道:“你纺织过吗?” 萧望之:“....— 这些女子做的事,他哪儿干过,於是忙不迭摇头:“没有。” “那你抽空去少府研究研究纺车。” 萧望之一脸无语,他是来给皇长孙做幕僚门客的啊,他在纸张上写了许多治国的策略,各地都有,都发表了自己发展的方向,结果皇长孙让我去织布,这不免令他气。 “你觉得国家发展的本质是什么?” 刘进忽然问道。 萧望之兴致勃勃的道:“自然是富国强兵,让小民过上好日子。” “我已经想好该如何” 刘进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讚许道:“说的不错,强兵你可以吗?” 萧望之摇头,他毕竟不是武將,对兵事不精通。 “那该怎么富国?” 萧望之思片刻后,才道:“大力发展农业,使粮食丰產。” “嗯,除了粮食呢?” 萧望之道:“桑麻衣衫。” “对的。” 刘进道:“那去好好研究纺车吧。” 萧望之:“.—“ 刘进回到书房,落座后端著酒水喝了一口。 玩具? 嗯,有了。他知道该送什么给阿涉了,自己这个老师,也该给小傢伙一份大礼了。 石德为了石涉的生日,特地邀请了几名好友,只是官场上给他面子的人实在不多。 能邀请到的也不过只是长安的一些孔门的儒生。 到黄昏的时候,刘进如约来到了石府。 石德率领家眷来迎接刘进,说好了要低调,他却丝毫不低调。 令狐茂笑道:“你看,他就是为了让皇孙来赴宴,给他增添自己的名望,他心思不纯。” 石德没理这个討厌的老头。 石涉激动的看著刘进身后抬著的箱子,问刘进道:“皇孙大哥,这是你给我送的礼物吗?” 刘进抚摸了一下他的头,笑道:“当然。” “猜猜是什么?” 石涉道:“是不是上次我们在集市上看的木马?” “再猜。” “那就是陀螺玩具。” “也不对哦。” 刘进笑著道:“我给你准备的这份礼品,应当是最好的。” “你打开瞧瞧。” 石涉激动的去將箱子打开,看到一箱竹卷书籍后,笑容渐渐僵硬。 “开心吗?”刘进道。 石涉笑的比哭还难看:“开心的。” 刘进哈哈大笑:“傻孩子!你当我真给你准备这个啊,竹简下面再看看。” 石涉激动的道:“好哦!” “还是书—·纸做的书。” 石涉脸颊再次僵硬了起来。 “这是我精心替你准备的,好好看,好好学。 令狐茂在一旁哈哈大笑。 石德也挺无语的,心道皇孙殿下你这礼物—真好。 “去玩吧,晚上好好看我给你准备的书。” “你爷爷说我是你的老师,既然是老师,我当然要教诲好你。珍惜你现在开心的时光。” 晚宴很快吃完,刘进拱手告辞石德背著手来到书房,看著一副愁眉苦脸的石涉,哼了一声,道:“皇孙殿下为你好!” “这可是纸张做的书籍,何其珍贵?都是他亲自写出来的,你好好看,好好学!” “爷爷来教你。” 石涉查拉著脑袋:“好,好的吧。” 石德將书卷翻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停顿的標点—断句用? 石德微微一愣。 古人总说识文断句,断句並非谁都能轻易做到的,有了这个小点,似乎能精准断句? 石德頜首,不由感觉皇孙殿下的细心。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情—“ 句子断断续续,似乎有些地方还没补全,但不可否认这文章朗朗上口,相较於仓頜篇,小孩子似乎更好理解,也更有教育意义。 启蒙书? 石德心中忽然有这种想法,双目不由眯了起来。 大汉的大部分知识文化和政治政体几乎都传承秦朝而来,却很少有隶属於汉朝自己的文化。 启蒙读物现在用的依旧是秦朝李斯编的仓頜篇。 朝中一些官吏也试著编纂独属於汉朝的启蒙文章替代秦朝,只是一直无人敢下笔。 做的不好,会被人笑,与其如此倒不如墨守成规,什么都不做便什么都不会出错。 而现在,皇孙殿下送了一篇足以扬名立万的文章给了石涉,却被这小傢伙如此嫌弃? 石德恨铁不成钢,沉默片刻,问石涉道:“阿涉,喜欢皇孙送的礼物吗?” 石涉:“不喜欢!” “哈哈!” 石德一巴掌朝他屁股拍了下去,怒喝道:“你必须喜欢!” “你老师给了你,给了咱们石家这么大的礼,你还踏马不喜欢?!” 石涉:“爷爷,你打的一点都不疼!” 石德哈哈一笑:“不错!” “抗揍!” 他缓缓地背著手走了出去,拿著树枝再次走了进来。 “嗷呜,嗷嗷嗷,爷爷,这次疼了。” 第二天一早,石德急促的抱著书籍来到太子宫,迫不及待的要拜謁刘进。 刘进睡眼悍的被叫了起来,刘据也很好奇,不知石太傅为何如此急於求见刘进。 石德整理了一下衣衫,躬身拜謁:“多谢皇孙殿下!此礼太贵重,老夫,不敢替孙子收。” 刘据:“?” 不就一本书吗?有什么不敢收的? 刘进笑著道:“哦,这有什么啊,这书里面的內容都没补全,一些春秋战国先秦的故事我想不出来,太傅博学,你和阿涉好好研究研究,一同给他补全了吧。” 三字经里面毕竟还涉及到汉以后的事,刘进没有撰写进去,所以石德才会觉得不连贯。 不过这对刘进来说无足轻重,却能给石师增添一份名望,何乐不为? 第161章 微小的改动 第161章 微小的改动 石德感激涕零的望著刘进离去的背影,晞嘘道:“皇孙殿下———真乃圣人也!” 刘据有些不解的看著石德,问道:“老师,进儿不就是给阿涉送一本书过去,为何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石德將怀中书籍拿给刘据,道:“太子殿下您看。” 刘据翻开书籍,看了一会儿,神色微微一滯,他博览全书,知道这本纸制的书籍在此前並未发表过,也就是说,这书籍是刘进写出来的。 而且仅仅只用了两天时间。 这里面的文字读起来朗朗上口,蕴含教育意义,是难能可贵的启蒙读物, 最关键的是,大汉立国到现在还没有哪个大儒撰写过启蒙读物,不是不能写,是有珠玉在前, 怕自己写的登不上檯面。 而刘进写的这些文字,完全不输於秦朝的仓頜篇。 刘据看了一眼石德,难怪刚才石太傅对进儿那么尊敬,这可是名扬当世的名望啊,刘进就这么白白送给石太傅..啊不,送给阿涉了。 他这个老师对学生,倒真是毫无保留。 “呵呵。” 刘据笑了笑,对石德道:“既然进儿將它赠送给你,老师就莫要推脱了,进儿也说这里面还没有补全,老师你和阿涉一起给补全了,盖以自己的名讳发表出去。” “后世子孙孩子们读到书,一定会记得咱们这个时代有一名大儒叫石德,你的名声將会盖过万石君!” 石德显得很是激动,名望超越先祖,这对读书人来说的诱惑力多大自然不必多表。 不过石德还是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思,认真的道:“这是皇孙殿下的杰作。” 刘据摇摇头:“太傅,你对太子宫忠心耿耿,当所有人都离开孤,你依旧陪伴我们左右,孤不知怎么感谢你,你也知道孤现在没有什么权力,无法给你谋取一官半职,让你委身在太子宫不受重用·.——.” 石德赶紧阻止刘据,正色道:“太子!休要胡说八道!” “这是我的责任,不管我是你的老师还是你的臣僚,都该如此忠心不二,不必说这些,太子殿下从来不亏欠臣任何东西,这次也是一样。” 刘据按住石德:“与其说这是进儿送你的礼物,不如说是我们太子宫送你的礼物。” “况且了,进儿不也说了吗?这里面还有很多空白没有填补,您给填补上,冠以你的名字,自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这.” 刘据摇摇头:“不要说那么多啦,进儿也是这个意思。” 石德眼眶红润,重重点头道:“那臣——·就沽名钓誉一次!多谢太子和皇孙殿下的恩德!” “这就对了。”刘据笑容满面。 刘据说的不错,刘进也就是这种打算,有些收买人心的事他不用去做,交给父亲即可。 石德兢兢业业为太子宫考虑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不能让自己人委屈才是。 这些年石德饱受外面攻击冷落,因为是太子宫的人,儒家似乎都刻意疏远他,石德不说这些委屈,並不代表刘进不知道。 日落时分,萧望之才从少府回到太子宫,只是神色有些失望。 儘管他最近在外的名声水涨船高,但他依旧觉得心里难受,毕竟纸张的製造,他只是沾了皇孙殿下的光,自己却没有实打实的为皇孙殿下做过任何有用的事。 他去少府的时候,少府都对他客客气气,得知他要研究纺车,也將纺车拿出来挨个的教萧望之使用方法和构造原理。 可萧望之的志向不在此啊! “长倩,研究的如何?” 刘进问萧望之,萧望之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回殿下,今日学了很多纺车的知识。” “嗯,明日继续去学。” 萧望之点点头:“好!” 刘进想了想,问萧望之道:“你或许会觉得疑惑,为什么我总是让你去研究纺车呢?” “你甚至会觉得这些女子使用的东西,你看不上,所以不想研究?” 萧望之脸色的通红,但还是道:“我没有这种想法。” 刘进笑了一下,淡淡的道:“纺车需要手摇,纺织的效率很低。” “那么我们能不能用脚踩踏,从而解放双手,让双手都投入到纺织中去?这样的效率会不会更高?” “你想过吗?” 萧望之条地一愣。 刘进道:“你看,你没想过。你觉得你研究纺车屈才了,可是如果你能制出更高效的纺车呢? 是不是会增加纺织的速度,又是不是会增加衣衫的成品速度,提高小民的收入,提高国家的税收?” “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又怎么不算是为国家做贡献呢?並不是只有投身治国才真的於国有用。” “好,我再问你,真要给你送上丞相的位置,你怎么治国?你肯定心中已经想好了,你该做什么,怎么提高小民的收入,怎么开荒,改革社会一切疲,强国强军等等诸如此类的。” “长倩啊,我告诉你,做官的第一要义,是要在你的位置上坐稳,然后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 你连斗爭都没学会,就想著什么大志向大抱负是不是有点远了呢?真给你扔到丞相的位置上,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政敌干掉。” “我从未小看过你,我还要重用你,但我得让你先学会脚踏实地的去成长,我让你去少府,不仅是学习纺车,更让你去学习为官之道。” 萧望之陷入了沉默,俊秀的脸颊渐渐羞红起来,最开始他认为刘进是个聪慧的人,知晓怎么发明纸张,文采很好。 可这一刻他才幡然明白,他小看了这名皇孙,皇孙是和蔼好相处,那也仅仅只是对自己,而且不代表他年轻稚嫩。 相反,他觉得皇孙殿下城府很深,智慧更是深不可测,御下的能力更是可圈可点,或许自己才窥探到这名皇孙的冰山一角,还有很多东西他没看出来。 总而言之,他对刘进的尊重已经不仅仅於刘进的才华,更多了一层对刘进人格魅力的信服! 纺车很重要,他一定要替皇孙殿下改良好!萧望之心中重重发誓! 第162章 试探 第162章 试探 纺车的发展,就是从手摇纺织到脚踏纺织,不过这个过程却延续了几百年。 一个不起眼的改进,却能提高几十倍工作效率。 可它却从西汉一直延续到了东晋,才將脚踏纺织机发明出来,足可见当下社会对这些所谓的『奇技淫巧』有多么不重视。 这个国家许多顶尖的人才都从政了,是社会现象导致的,让他们去发展手工业,这不现实,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读几本书,或从军杀敌,以此博取个未来。 手工业都是不入流的东西,正常人都会嫌弃,更別提钻研改善。这也是萧望之和大多数这个时代人心里的芥蒂。 刘进只知晓纺车的发展过程,从手摇到东晋的脚踏,至於如何改进,刘进也不了解,萧望之能否实现这个进程,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刘进去了一趟大杨树巷,老爷子今天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对刘进爱搭不理的,也不知谁又得罪了他。 这老头儿,现在越来越爱生气了,我也没得罪他呀。 刘进笑著问道:“老爷子,你这样子似乎我得罪你了?可咱们明明许久没见了,我哪儿得罪你了。” 汉武帝:“呵呵! 刘进想了想,道:“因为我这几日没来?” “呵呵!” 刘进疑惑的又问道:“还是因为我没娶妻?” “呵啊!” 刘进: “·....... “到底咋了?” 汉武帝:“呵呵,没咋,我只是心情不太好而已。” 刘进无语,他道:“我爷爷最近变的稍微正常了,您老爷子怎么开始学我爷爷了?” “你方才那种语气,和我爷爷生气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何必如此,令人討厌。我爷爷就没朋友,你这样也会没朋友的。” 汉武帝气咻咻的道:“我需要?”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有什么用?” 刘进: ·..... 你要说汉武帝那种层次的人不需要朋友,刘进能理解。 可您老到底还要做生意,还要经营农田,没朋友不行吧? “要么,我陪你出去转转?” 汉武帝冷笑:“不去。” “我给你做个烤鸡吃,很好吃。” 汉武帝冷笑:“不吃。” “我给你找个媳妇?” “滚!” 刘进一愣,狐疑的盯著他,“老爷子你再说一次?” “呵呵?你威胁我?我再说你还要揍我?” 刘进忙不迭道:“不不,我是让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了你又能如何?你还真要揍我不成?” 额。 我不是那个语调,刘进解释道:“你方才的语气,我听过,为什么会那么相似?” 他刚才那句话,为什么和宣室殿的那位老人家那么酷像? 可他清楚的记得,第一次他怀疑老爷子是皇祖父的时候,皇祖父曾召见过他,那时候秋老爷子就在他身边。 “你连自己亲爷爷都不认得?等你爷爷死了会不会跑別人家的坟前哭啊?” 刘进:“...—” “你到底咋了?” 刘进想了想,道:“算了,你心情不好,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汉武帝冷笑道:“开始嫌弃我了,亏我还要將家业送给你,好的时候什么都好,不好的时候我就是个死老头?” 刘进:“额,我没那个意思,我是让你休息休息,换一换心情,你这不是看到我心里不舒服么?” “我也不晓得哪儿招惹您老了。” 朕有什么好的东西不想著你,你有好东西想过朕了吗?啊? 还有脸问! 不过汉武帝还是道:“算了,我就是单纯心情不好,找不到人发泄,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你小子不记恨我?” 刘进笑著道:“哪儿能,好啦好啦,不要心情不好。” “你不是喜欢骑马么?我带你去郊外骑马遛一遛。” 汉武帝想了想,道:“行!” 汉武帝命人牵了一匹马过来,纯种的大宛宝马,和他送给刘进的这个是父子,只是老马毕竟老了,不如小马速度那么快。 一路从城南出城,没多时便抵达上林苑附近。 远远地便能看到上林苑內飞驰的马匹,那些马仿佛发疯了一样,朝著汉武帝的方向便飞驰而来。 刘进嚇得不轻,赶紧拦在汉武帝身前。 “吁!” 汉武帝吹了口哨,上林苑內的马匹立刻调转方向飞奔,而后便看到一批上林苑的士卒朝这边飞驰而来,將马匹赶走。 刘进惊愣的看著汉武帝,疑惑的问道:“老爷子,方才怎么回事?” “那些马好像认识你一样。” 汉武帝白他一眼,道:“我又不是牲畜,它们还能认识我?” 刘进认真的道:“不一定是牲畜,也可以是主人。” 汉武帝一愣,旋即道:“你小子!胆大包天!这里面可是陛下的私家园林,我还能是陛下不成?” “显然这些马遇到同类了。”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刘进看著老爷子跨下宝马,不由更加疑惑:“你的马出自上林苑?” 汉武帝笑著道:“为什么不行?有钱哪儿的马买不到?陛下难道就不缺钱了啊?一些淘汰的马匹也会朝市场兜售。” “哦。” 刘进点点头,又深深看了一眼上林苑。 汉武帝看他这样子,问道:“怎么,你想进去瞧瞧?” “你可以让我进去?”刘进脱口问道。 汉武帝无语道:“你小子怎么怪怪的,我怎么能让你进去,我脸面再大,也不能进这里啊!” “我只是问问你,为何想进去。” 刘进想了想,道:“一直听闻上林苑的大名,还没进去瞧瞧—“ 想到这里,汉武帝嘴角微微压了下去,心道你祖父不是才对你说过,皇宫里面你哪里都能去? 上林苑就不属於皇宫了是吗?你想去谁还能阻挡你不成? “咱们走吧。” 刘进牵著马匹,陪著老爷子走在秋日的郊外。 农夫们都在埋头播种,一些小民扛著农具归家,只是那些铁製农具看上去虽都是崭新的,却出现了各种程度的断裂。 刘进微微眉,汉武帝不动声色將这些都看在眼里,又朝刘进警了一眼,心道这不是你想看到的情况吗? 你成功了,韩说被你设计进去了。 第163章 廷尉怀疑 第163章 廷尉怀疑 韩说贪財,当他握著的权力足够调动財富的时候,再看著与他掌控財富不对等的收入,肯定会起心思。 即便汉武帝三令五申,甚至在朝廷说了戒箴言去震天下诸官,但依旧会有人心怀侥倖。 盐铁官最大的权力不在官营制铁上,而在食盐上。这才是小民生活的必需品,也是暴利的行业。铁器在三辅最起码还有小民手工业者可以制,粗製滥造的相对地方上要少点,而且小民们使用的农具也掺杂著上任盐铁官的『杰作”,未必就能说是韩说上任后造成的这种现象。 但食盐不同,食盐基本供不应求,暴利更大,韩说上任盐铁官后,重点都放在食盐上。 当汉武帝和刘进顺著郊外村落行走的时候,便发现一些村落的小民正在发丧。 而且这种情况不在少数,各村落似乎都在加剧人口的死亡。 这与当下国策增加人口的目標相佐,若是死的都是老人早天的孩童便不说什么了,但询问才得知,死的都是一些青壮。 刘进询问道:“大娘,最近咱这十里八村的怎么死了这么多人?还都是青壮劳力?” 大娘摇摇头表示不知。 小民们没有能力能请得起郎中,周边野郎中的医术更不必多说,恐怕死了也不知原因所在。 如果只是偶尔死一两个倒也罢了,现在周边村落死的人与日俱增,还都是青壮劳力,这无论对汉武帝还是对刘进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 两人各怀心思,也无心继续在郊外游玩,骑上马匹回到了城南后,刘进便回太子宫了。 这两日石德没有去太子宫,多数时间都在家中研究三字经的填空题,刘进已经给他搭建好了大框架,他需要做的就是將里面的少数內容给填补进去即可。 当然他也会让石涉一同帮著参详,虽然小傢伙什么都不懂,但以后若立功好岁也能提到自己的小孙子。 “阿耶。” 太子宫,刘进找到太子刘据,面色严肃的道:“今日我在郊外看到许多人都在办丧事。” 刘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刘进道:“死的都是青壮,而且莫名其妙。” “这事需要查一查。” 刘据想了想,道:“我会將此事告知姨夫,让姨夫找廷尉去查查缘由。” “嗯。”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藏书广,101????????????.??????任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刘进点点头,又道:“不如直接召姨爷爷过来询问便是。” “也可。” 公孙贺来后,刘据便將事情告知了他,而后公孙贺单独见了刘进。 “姨爷爷,三辅的铁器依旧存在大问题,能否就此事弹劾韩说?” 时间不多了,巫蛊之祸的始作俑者他需要抓紧时间全部给除掉。 公孙贺却摇摇头,他道:“弹劾是最后的办法,没有真凭实据弹劾只会打草惊蛇。” “而且铁器一直存在问题,不能就归於韩说一人,三辅都有各自的盐铁官,我们无法保证这些粗製滥造的铁器都是韩说弄出来敛財的。” 刘进有些失望,公孙贺安慰道:“进儿,鱼鉤已经洒出去了,鱼儿上网只是迟早的事,不必著急,韩说总有一天会自投罗网。” 刘进只能无奈的点头,话虽是这么说,可他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啊,马上九年就快过完了。 “好吧,您多费心注意注意韩说。” “好!” 廷尉郭居正在组织人手,公孙贺却找到了他, “见过丞相。” 公孙贺微笑道:“郭廷尉,本官召你过来也没別的事,就是听闻最近三辅郊外各地死的青壮逐渐多了起来,若是常规死亡的老人倒也罢了,但现在死的都是青壮。” “你多费心,將此事查一查。” 郭居有些疑惑的看著公孙贺。 他开口道:“丞相日理万机,竟还知晓小民现状,下官佩服。” 公孙贺笑著道:“並非我的意思,也是皇孙殿下告知我,我才知晓。” 郭居噢了一声,道:“下官知晓了,下官定会全力去查清,也请丞相和皇孙殿下放心。” “好!” 郭居深深看他一眼,背著手离开丞相府衙,回廷尉府的路上他还在深思。 今日一早,陛下就派人来告知他此事。而后公孙贺就召他过来。 刚才郭居还认为这是陛下告知了公孙贺,但逻辑又解释不通,如果陛下已经告知公孙贺,何必再多此一举派人来告知他?直接让公孙贺转达不就成了? 他刚才按捺住疑惑的心思,故意试一试公孙贺,果不其然,不是陛下告知的公孙贺,而是“ 皇长孙刘进? 他心中更加奇怪,皇长孙和陛下为何同时会关注到郊外青壮离奇死亡的事? 如果是刘进告知的汉武帝,那陛下找自己自然说的过去,但问题是刘进为什么还要再找公孙贺转达一遍? 这又说不通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陛下和皇孙同时知晓了这件事这么巧合? 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郭居一脸费解,就好比两个陌生人同时知晓了同一件事,然后分別转达给了同一个人执行办差一样。 郭居想不明白,回到廷尉府后,他便继续组织下属开始调查三辅青壮离奇死亡案。 大杨树巷,贾府。 “翁须啊,明日隨我出去一趟。” 胖商贾长儿堆著笑容,脸上的肉一颤一颤,显然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王翁须隨口问道:“干吗?” 贾长儿哈哈大笑:“这次我了一万钱,成功获得覲见少府子的机会!” “没错,我与他说了,那日在城东別苑你弹奏的谱曲,他对你很欣赏。” “他说他认识皇长孙,愿意给咱们个机会,不过得先瞧瞧你能否入得皇长孙的法眼。” 王翁须:“阿耶,咱们这种身份,何必非要高攀太子宫呢?” 贾长儿板著脸,道:“不高攀太子宫,高攀隔壁啊?那一对爷孙一看便是没出息的商人,你是不是还念著隔壁那小子?” “我告诉你!绝对不允许!” 王翁须哼道:“这就是你三番五次给別人脸色,不让我出门的原因? 贾长儿丝毫不掩饰:“为你好!以后你会明白的!貌不如钱,钱不如权,这是真理!” 第164章 有好事儿 第164章 有好事儿 萧望之最近很少去太子宫了,大多数时间都在少府內待著,仔细的研究纺车的构造,刘进给他指明了方向,这是他第一次能在刘进面前证明自己用处的事,他做的格外认真。 萧望之对机械製造很有天赋,纺车的构造和使用原理已经被他掌控的七七八八,再研究几日就可以思考改进了。 最开始刘进对他说从手摇到脚踏,那个时候萧望之还没当一回事。可当他真的知晓了纺车的构造原理后,他才明白刘进那看似隨口一说,究竟是多么的伟大! 伟大的刘进到午时才起床,今日天气凉爽,昨晚睡的又晚,所以今日才起来晚了。 奴僕前来稟告刘进,说上官安在中厅已经等候有些时间了。 刘进有些疑惑,不知上官安来寻自己又为了什么?开荒遇到难题了吗? 刘进洗漱穿戴好,便来到中厅找到上官安。 “参见皇孙殿下。” 刘进微微頜首示意他不要多礼,问道:“上官兄来找我有事?” 上官安神秘兮兮的道:“皇孙殿下,今晚可否下榻我府上吃酒?” 刘进:“我晚上好像有点事。” “咦,这不是石太傅吗?” “石师。” 刘进对外呼喊,“上官兄晚上邀请你去吃酒。” 石德置若罔闻,逃也似的跑了。 上官安一脸尷尬,忙不迭道:“皇孙殿下放心,我不喝酒,我有正事,好事儿,为你好的好事儿。” 刘进一脸疑惑:“什么好事?” 上官安神秘兮兮的道:“去了便知,相信我,一定是好事儿。” 刘进想了想,道:“我知晓了,晚上我过去一趟。” “好!” 上官安拱拱手,然后快速离开太子宫。 黄昏时分,贾长儿僱佣了马车,带著王翁须朝上官府走去。 马车上王翁须埋怨道:“离约定时间尚早,去那么早干什么啊?” 贾长儿道:“以示尊敬,上官公子慷慨,才答应给我们引荐皇孙殿下,我们不去早点表示尊敬,岂不失了礼吗?” 没多时,贾长儿便带著王翁须抵达上官府。 “人带来了?”上官安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贾长儿。 “翁须,快来见礼。” 王翁须亦步亦趋的来到上官安面前行了礼,上官安看她一眼,嗯,长得还算水灵漂亮。 他要先给皇孙殿下筛选,要是貌丑无才的女子,提前给筛选出去,免得皇孙殿下看了觉得晦气。 若非贾长儿一再保证他女儿长相標致,上官安也不会做这事儿。 皇长孙殿下事多忙碌,无暇顾忌人生大事,太子曾派太子舍人去了邯郸,找的那群女子也都入不得皇长孙法眼。 於是上官安才会答应贾长儿的请求,让他女儿见一见皇长孙殿下,也看看刘进能否看得上对方。 若是事成,他上官安也算半个媒人,当初平阳公主给陛下献卫子夫,现在他也打算效仿。 当然啦,这些事是他爹上官桀交代的。 起初贾长儿托人找到上官安的时候,上官安其实是看不上对方商贾身份的,还是上官桀提点了他,他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贾长儿。 “嗯,你且稍等会儿吧,让你女儿准备琴和歌舞,待会儿我邀请了朋友来,我的那个朋友若是满意,皇长孙殿下那边基本八九不离十。” “好,好好。”贾长儿点头哈腰的带著王翁须离去,脸上带著諂媚的笑容,上官安盯著他道,“你不必如此,若你女儿將来进太子宫,我还要仰仗你说好话才是。” 贾长儿赶忙道:“不敢不敢!” 刘进骑著枣红色大宛宝马来到上官安府邸,將马匹交给奴僕,旋即上官安便亲自前来接待。 “见过皇孙殿下。” 刘进问道:“究竟什么事?” 上官安笑著道:“我让奴僕先带著您去二进院落休息片刻,我去交代一番,待会儿您便知晓。” “哦。” 这傢伙,搞什么鬼?刘进无语,道:“我自己过去吧,不用奴僕陪我了。” “有些事我需要单独想想。” “哦,好!”上官安也没客套那么多,自顾自跑去找贾长儿。 刘进背著手独自漫步在灯火明亮的上官府后院,一路上他都在沉思,郊外那群青壮究竟怎么离奇死的? 郭居那边的廷尉府也没查到什么原因,下面的人去查了查,这些青壮似乎是害了病,但又不像是瘟疫。 听郭居调查后发现,他们死前都会出现呕吐、抽搐等症状。 到底什么造成的?刘进觉得这些症状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你怎么混进来的?” “你这小子,还真穷追不捨啊,我家女儿不会和你有结果的,不要再缠著她了!” 刘进正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侧方忽然出现贾长儿的声音。 “额,你怎么在上官府?” 贾长儿道:“我自有我的关係渠道,我此前与你说过,皇孙和陛下我都见过,来上官府很奇怪吗?你真当我吹牛吗?” “倒是你,怎么混进来的?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跟著我们马车的队伍进来的,我就说为什么来的时候我家女儿一直心不在焉,原来那个时候你就混入了我们的马车队伍中。” “好生狡诈啊你!” “好啦好啦,不要再贪图什么了,你快出去吧,若是被主家人发现你混进来,指不定会给你打死的。高门大户规矩那么多,可和商贾之家不同。” “快出去吧。” 刘进:“是上官安邀请我来的。” “呵呵,哈哈,嗯嗯,是是,上官公子刚才也和我说了,他暂时有事,你先回去吧。” 刘进眉道:“他邀请我来,现在又说他有事?” 贾长儿推著刘进道:“临时有事,我替他对你道歉,这总行了吧,好了,快出去吧。” 他哪里不知道这小子想做什么,早就感觉这小子不对劲了,想不到对自家女儿痴迷到如此地步,追逐到这里来了! 若是真被上官家发现自家女儿还和隔壁商贾小子有往来,那翁须还能去太子宫吗?上官安岂不觉得我欺骗了他?这还了得!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得给刘进哄骗出去,避免出现任何意外,今晚对他女儿来说很重要,谁都不能破坏! 第165章 吊钱没有 第165章 吊钱没有 上官安已经在二进的院落安排好了一切,为了避免对方怀疑,亦或者为了避免刘进並未看上贾家那位女儿而引起尷尬,所以他特地又请来几名好友作陪。 如此显得自然一些,但主角肯定是皇孙殿下。 就是不知皇孙殿下能否看得上贾家的那名女儿了,毕竟当初陛下就是这么选中卫皇后的。 只是上官安等了许久,却不见刘进到来,不由有些疑惑,赶忙起身去寻找刘进, 才到前院,就看贾长儿迎面走来。贾长儿堆著胖胖的笑脸对上官安打招呼,不过上官安並未理会他,一介商贾而已,他哪里真能看上眼。 他和刘进可以谈论孔孟可以討论孔雀东南飞,可以聊开荒,可以聊財政。 可他和一个商贾能聊什么?今日若非给皇长孙殿下引荐他的女儿,恐怕这种商贾一辈子也无法进入他上官府。 上官安快速从贾长儿身前走过去,撩袍小跑到刘进面前,毕恭毕敬的道:“皇孙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怎么还要走啊?” 贾长儿胖脸一抽,远远地看著上官安和刘进交谈,態度尊敬,他不由倒吸凉气。 这傢伙还真是上官公子邀请来的?不是邀请他来做什么? 刘进哦了一声,看了一眼贾长儿道:“他说你暂时有事,让我先回去。” “这死胖子!胆子费了!敢欺骗你,我去骗了他。” 上官安大怒。 刘进摇摇头道:“算了,他也不认识我。” “所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上官安拉著刘进道:“你快隨我过去便知了。” 当上官安跟著刘进从贾长儿身边走过时,那冷漠的眼神让贾长儿胖胖的身躯又是一颤, 他们.真认识啊! 完啦,完啦! 贾长儿咂摸咂摸嘴巴,伸著手,想对刘进说点什么,不过刘进已经走远。 他此时懊悔不已,肠子都快悔青了,他不知道刘进和上官安关係如何,但他知道刘进是比自己还要贵的贵客。 他又凯我家的女儿,若是他在上官安面前咬耳朵,那岂不是一切都完啦? 刘进落座,本来上官安要推他做主位,但刘进並没有失礼,毕竟上官安宴请,是主家,这点礼节皇室还是分得清的。 这也並非正式场合,若是正式场合自然刘进要坐主位。此时的他坐在上官安左侧,右对面无人,也没人能和刘进对坐。 余下的一些公子则纷纷坐在下位。 刘进沉默片刻,盯著上官安,不悦的道:“你不是说不喝酒的吗?你不还是请我来喝酒的吗? 为何如此神秘?” 上官安郝然一笑,道:“皇孙殿下,我不喝酒,不喝。” “我也並非邀请你来吃酒的,且等著。” 宴会正式开始,上官府的婢女们將一盘盘炙烤的羊肉端上来,乳羊肉放在木质盘內,婢女將盐巴等佐料撒上去,旁边还放著韭、酱油、醋等酱汁。 这些食物也只有顶级权贵才能吃到,刘进盯著婢女洒椒盐的动作,神色有些呆愜。 就在此时,一阵古琴声传来,而后便看到几名歌女拱著一名身穿緋红长衫的女子来到人群中央。 那女子的武技十分高超,身轻如燕,脚尖点地,转动著长裙,舞姿曼妙。 王翁须虽薄纱蒙面,但刘进还是认出她来了。 王翁须也看到刘进,神色微微一滯,强按捺住心中好奇,便继续开始跳舞。 不知过了多久,舞曲结束,王翁须隨著其余歌女有序离开宴会中央。 上官安信守诺言,他没喝酒,即便几次他都端著酒杯,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將酒水放入嘴中。 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刘进身前,看著正在发呆的刘进,上官安笑著道:“皇孙殿下,方才那名女子如何?” “实不相瞒,前院那个胖子托人找到了我,想介绍他女儿入太子宫。” “我这才应了他,皇孙殿下千万莫要误会,我也只是寻思皇孙殿下並未成婚,他说女儿姿色才艺俱佳,我这才答应。” 刘进:“嗯。” 嗯? 上官安挠挠头:“皇孙殿下看上啦?我这就去让他將人送去太子宫。” 刘进道:“盐!” 盐?啥意思啊?上官安疑惑的看著他。 “我明白了!” 刘进说完,便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上官安: 合著他压根没听我说什么啊?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要还是不要呢? “啥?租赁的马匹被人收回去了?” “哪有这么做生意的?我一定要去將他名声搞臭!” 贾长儿气急败坏,本来为了充面子租赁了马车来上官府,谁知马车临时被商家调度走了,商家也不要贾长儿的钱了。 这是钱的事吗? 上官府外,几名读书人恰好路过,看到贾长儿窘態,又看著他身后的女子,一名读书人跃跃欲试,只是看著膀下的驴,不由退缩了。 刘进此时从上官府走了出来,早有奴僕將马匹牵了过来,只不过他走的是正门,而贾长儿他们走的却是侧门。 刘进策马走过贾长儿身边的时候,將马匹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王翁须。 “这马,真俊啊!”一名读书人看到刘进下宝马,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喜爱之情溢於言表。 能不俊吗?上林苑出来的哪有差的马匹? 另一名骑驴的读书人笑了一下:“大宛马,不是纯种的,我有幸看过按道侯跨下的马,那才是纯种大宛宝马。” 显然骑驴读书人酸了,方才有心去搭汕,但又觉得自己骑驴自卑。 “哈哈!王兄,说实话,在下真佩服你。” “佩服我?什么啊?” “吊本事没有,指点別人头头是道,自己骑个驴,却操心人家骑大宛马的贵人。” “人家跨下那匹马,有钱你都买不著。” 骑驴的书生尷尬的道:“去去去,说马就说马,说我干什么?走了走了。” 骑驴的书生又羡慕的看了刘进下那匹马,然离去。 刘进最终也只是在王翁须和贾长儿面前停顿了一下,微微頜首示意,便驾著马匹扬长而去。 第166章 查盐 第166章 查盐 刘进回到太子宫的时候天色已晚,等第二天廷尉上值后,刘进便第一时间去找了廷尉郭居。 “查盐?” 郭居有些疑惑,不明白皇孙这话什么意思,问道:“微臣愚钝,皇孙殿下可否告知微臣,查什么盐?” 刘进道:“最近三辅多青壮离奇死亡,你派人去查一查盐,他们吃的盐可能有问题。” 昨晚刘进在上官安府上赴宴的时候,婢女给烤羊羔上洒盐的时候,刘进才忽然想起来那些青壮死前的症状在哪儿看过。 这是吃了毒矿盐后才有的反应,毒矿盐含有大量的钠,吃多了就会偶晕目眩呕吐不止。 盐铁自营后,食盐全部出自朝廷官方,本来正常生產出来供应小民的盐价格就十分高,若是再用毒矿盐卖给小民,那不止能获得多少利! 郭居倏地一愣,惊愕的道:“皇孙殿下,这——不可能吧?谁敢如此胆大包天?” 刘进道:“兴许他们不会直接卖毒盐,可能会掺杂在正常的食盐中去混合著卖。” “总之你要派人去好好查一查,勿要打草惊蛇,暗中慢慢查。” 郭居面色凝重,道:“好!” == 长安左冯翊,盐铁衙门。 韩说坐在低矮的案牘前,翻著案牘上的帐簿,食盐的生產和销售,帐簿上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他当然不敢在帐簿上做手脚,很容易被大计的刺史查到。 前任盐铁官的事跡还歷歷在目,韩说可不敢重蹈覆辙。 但这不意味他就没办法去搞钱了。 帐簿都是真的,即便刺史来查他也不怕,生產和销售的数据记录的清楚明白,產生的利润財政收入也清楚明白。 但不清楚明白的就是,他在正常的食盐中掺杂了大量的矿盐,这部分食盐混合起来,会使食盐的总销售產量增加。 增加的那一部分钱自然不需要进入盐铁衙门的帐簿,那么这部分收入则全部归於他私人腰包。 他从上任左冯翊盐铁官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一个月时间,但这个计划他已经想了很久。 掺杂少量毒盐也不一定能吃死人,即便真的吃死了小民,谁又会关心?只要不是大面积死亡就行。 三辅虽然有少量的青壮死去,但毕竟规模不算大,他认为这很安全。 这些事他都秘密在做,除了心腹和家奴知晓,外人无人得知,他甚至都没有告诉后仓等人。 “老爷。” 韩说心腹奴僕伺立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最近三辅各地已相继有小民死亡。“ “现在人数还不算太多,若是再多点恐会让上面人注意到。” “咱们要不要收手,缓一段时间再做?“ 韩说看著帐簿,深吸一口气,才赚了不过三十余万钱,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一年呢?也才三百多万—— 不够呀,这点钱! “死了多少啦?”韩说隨口询问。 奴僕道:“老爷,已经死了快上百名了。” “才这么点?” 韩说道:“那不要紧,人数毕竟不是太多,这年头造反被杀,徭役累死的人多了去了,一场战爭要死百倍千倍也不算个啥。“ “才死了不到一百人,慌什么?” “再说了,你真当我是傻子吗?我做的这些事,谁能看得出来?我不与你说,你知晓吗?” 奴僕摇摇头,但还是谨慎的道:“老爷,这是杀头的大罪啊,还是小心点微妙,现在收手,过段时间再去地方做,天高皇帝远的,陛下也不会关注其他地方,毕竟咱们现在在天子眼皮底下。” 韩说思忖了一下,道:“我自有打算,等我回来再说。” “喏!” 韩说背著手朝未央宫走去,无论夏侯始昌还是后仓,他们都不是傻子,韩说想问问他们的看法,看看他们能否知晓其中的猫腻。 曲台。 “后仓博士,最近三辅死了许多人,不知你了解没有?“ 后仓狐疑的看著韩说,脸顿变,惊呼道:“你做的?!” 韩说:“—” “我哪有这个本事,再说了,我没事杀小民做什么啊,我只是想问问会不会牵扯到我们。“ 后仓摇摇头:“廷尉那边去查了,刘向史也知晓此事,很古怪,陛下在关注著,不过廷尉那边似乎也没查出什么原因。,韩说想了想,道:“会不会是瘟疫?” 后仓点点头:“也有这种可能,但现在也无法確定,且在等等看吧。” “你可有什么想法?若是知晓可以告诉我,我若破了案,又能立大功。” 后仓道:“我哪儿能知晓这些?” 韩说又问道:“那夏侯太傅呢?” “他可有什么看法?” 后仓摇头道:“老师也不清楚——你真和这件事没关係?若真有关係你早点说,別觉得自己很聪明!” 韩说心道我不聪明你聪明?那你怎么不知晓外面那些人怎么死的? 他笑了一下,道:“后仓博士怎么总是怀疑我的人品?这可是上百条人命啊!我是父母官,我能杀自己的子女吗?“ “我也是汉的官,也是为民著想的!” 后仓这才道:“那便好。” 等韩说回到左冯翊衙门的时候,立刻找到心腹奴僕,道:“继续搞钱!” 奴僕惊愕的道:“老爷,真不用担忧?” 韩说哈哈一笑,道:“我便告诉你了吧,方才我去曲台找了后仓,后仓多么博学不必我多说了吧?” “他都不知晓这群人为什么会死,还有夏侯太傅,那傢伙见识更广,依旧不知情,这两个顶尖人物都如此蠢笨。” “那么谁又能知晓呢?” “太宫的吗?太天天扬爱民如,出来看看民过吗?” “还是刘进?呵呵,纵他治过瘟疫能如何?恐怕现在也以为这是瘟疫呢!” “再说了,我用毒盐掺好盐,做的如此隱秘,谁又能发现呢?” “我又不將这些盐卖给长安的这些贵人,三辅偏远小民吃了死了便死了吧,谁会关注?最后下面的官找不到缘由,定会以瘟疫处理,这么多钱就放在我面前,我不要?天理难容啊!” > 第167章 诛韩说上 第167章 诛韩说上 廷尉府,郭居派出去调查的人已经回来了,当郭居得知韩说真的在用毒矿盐贩卖的时候,又惊又怒。 他震惊的是皇长孙居然真的靠猜测查出了三辅青壮的死因,怒的是韩说当真是胆大包天,这种造孽的事居然都敢做。 朝中的人都知道按道侯韩说视財如命,当初陛下缺钱,让大汉的爵缴纳助祭金的时候,韩说都敢缴纳成色不足的金子,现在做这种事,郭居竞觉得丝毫不意外。 他赶紧第一时间去了未央宫,謁见了汉武帝。 “微臣参见陛下。” 汉武帝点点头,看著他问道:“有事?” 郭居道:“三辅青壮离奇死亡案查出来了。” 这么快? 汉武帝有些意外的看著他,难得的嘉奖道:“你做的不错,朕当初就看出你办案的才华,才提拔你为廷尉,看来朕的眼光没错。“ 郭居赶紧拱手道:“多谢陛下提携,不过臣不敢居功。” “是皇孙殿下告知我查案的方向。” 嗯? 怎么又是他?那居然还知道查案?汉武帝狐疑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郭居道:“皇孙殿下说三辅青壮的死亡应当是吃了毒矿盐,让我朝著这个方向去暗中调查三辅的盐铁官。” “就在方才,微臣查到了左冯翊韩说秘令家眷心腹奴僕去采毒矿盐,混在食盐中销售给了小民。” “这些毒盐他只在三辅偏远地区兜售,长安则並未贩卖。” 汉武帝淡漠的听完,脸色阴鬱,嘲讽道:“按道侯是聪明,朕本以为他会用其他办法敛財,真没想到他选了一条最能致富的道路。” “本来朕只打算杀他便算了,现在就送他一家去团聚吧,也好有个伴!” 郭居听的一愣一愣的,听陛下的口吻,似乎早就要办理韩说了?只是一直没抓到机会。 陛下早就在给韩说设局了?所以当初丞相和刘屈麓爭取三辅盐铁均输官的人员的时候,陛下是故意推韩说上位的? 他知道韩说贪財,所以才设了这么个局让他进去?陛下精准的把控住了韩说的性格,针对他性子布控的局只要韩说跳进去,必死无疑!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韩说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想明白这里,郭居不由觉得不寒而慄,陛下最近虽然不会无缘无故暴虐杀人,但这只是明面上的,他不用强硬的手段杀人惹人詬病,並不代表陛下没其他手段去诛杀臣僚! 汉武帝盯著郭居,道:“既然案子都查到了,那就去抓人吧!” “如此大罪,公告於世,剥其侯爵,送他全家去死!” 郭居拱手道:“微臣遵旨!” 等郭廷尉离开后,汉武帝深吸一口气,谁又能知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並不是朕而是朕的皇长孙呢? 他是真將朕教他的全部用到了对手身上,还用的这么完美无瑕。 ===== 长信宫,后仓找到了正在执教昌邑王的夏侯始昌。 “老师,昨日韩说来寻过我,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什么意思?”夏侯始昌狐疑的问道。 后仓道:“他很关注三辅青壮死人的事,我问他是否和他有关,他否认此事,但我觉得和他脱不了干係。” 夏侯始昌摇摇头:“杀头之大罪啊,他又不是傻子,怎会拿自己全家的命开玩笑?” “真当他是蠢货,要钱不要命的吗?” 后仓微微頷首,心道也是这样,总不会有人傻到要钱不要命。 夏侯始昌並未过多关注,对后仓道:“韩说借给我们的院子今日要招揽学生了。” “老夫过去看看。” 后仓微笑道:“学生来找老师也是为了此事。””嗯,走吧。” 城南,一处別苑。 这是韩说借给夏侯始昌临时的別苑,后仓了一万钱,將格局改了一下,成为了现在的学宫。 虽然名义上说是韩说借给他们的,但实际就是他们的產业了。 学宫內的人多如过江之鯽,毕竟夏侯始昌和后仓的名声都不容小覷,来报名入学的读书人更是门庭若市。 一名学生需缴纳五千钱束脩学费,这里现在最起码有两百余人,匡衡正在收著钱財。 “老师,已经收取了七八十万钱了。” 匡衡激动的找到后仓和夏侯始昌。 后仓淡淡的道:“什么钱不钱的,我们在乎的是钱財吗?” 这个傢伙从来都不会说话,这么说岂非说明他们办学宫目的不纯,只是为了收取钱財? 夏侯始昌淡淡的道:“教书育人,为国抡才,这才是我们办夏侯学宫的初衷,不要本末倒置,钱財只不过维持日常开销,仅此而已。“ 匡衡心道还得是你两个老狐狸,明明就是抢钱的,却能说的那么义正言辞。 一个学生五千钱学费,人家为什么要教那么多?还不是看中了你们的名声,期望日后能靠著你们的名声在朝廷谋取一官半职吗? “去忙吧。” 后仓对匡衡挥挥手,然后陪著夏侯始昌漫步在学宫內。 夏侯始昌看著排队缴纳学费的学生,不由感慨道:“此番下来,我们会培养很多人才,虽然暂时看不出他们的作用,但將来散落在朝堂,就会成为星斗,將我们拱卫的明亮起来!” 上次檀何之死让夏侯始昌针对太子宫的计划搁置,只能退而求其次培养更多的人才进入朝廷,以期在未来成为他们的助力。 看著这么多豪强子弟进入他的学宫,明日正式开学,他亲自教学几次,这些人都將是他的学生。 如此庞大的学生群体,该是多么重的分量啊! 后仓笑著道:“我现在才终於明白老师的打算,难怪老师要如此执著办学宫——不过老师你为何不问昌邑王要钱財呢?” “何必还要问韩说借这么一处院子?” 夏侯始昌摇摇头道:“昌邑王的俸额固定,也没有那么多钱財。” “退一步说,我们给韩说推上了盐铁官的位置,他不付出点什么就想做这个官?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这个盐铁官可是肥差,能搞不少钱—” 顿了顿,夏侯始昌似乎想到什么,对后仓道:“你抽时间去交代韩说!让他暂时千万不要急於敛財!” 后仓不解:“为何?” 第168章 诛韩说下 第168章 诛韩说下 夏侯始昌后知后觉的才发现,他们似乎被算计了。 韩说上任盐铁官似乎太容易了一点,丞相公孙贺就算再窝囊,也不可能就那么草草放弃推举上官安。 当初他们都认为太子宫无能,那如果是太子宫故意让韩说上位的呢? 后仓不解的问道:“可为什么啊?” 夏侯始昌道:“我们都知晓韩说贪財的性子,太子宫会不知道吗?” “韩说贪財,又给了一个如此肥的差,他会不会敛財?” “会的,我们都会这么觉得,太子宫为什么不会觉得?这是一场局啊,针对韩说的局!” 说到这里,后仓的脸色顿变,夏侯始昌赶紧道:“去找韩说说清楚,一定要说清楚!” “好!” 左冯翊,盐铁衙门。 韩说一如往日一样,找找的来当值,实际在衙署也没什么事要做,但他却表现出兢兢业业的样子。 “郭廷尉?” 韩说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郭居,“你怎么亲自来这了?” 郭居看他一眼,问道:“三辅郊外青壮的死,你可知晓?” 韩说道:“这应该去左冯翊衙门问清楚吧?” 郭居又道:“猴子山后面那一块小小的盐山你可又知道?” 韩说条地一愣,惊愣的看著郭居,颤颤巍巍的问道:“不,不知道啊,怎么了?” 郭居道:“陛下下了令,死了那么多人要有个交代,陛下让我来抓你回去。” “你勿要狡辩,你的奴僕已被我们抓了,你的家眷也都被抓了。” 韩说咽了咽口水:“什么,什么意思?” “郭廷尉,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呀!” “你也不能隨便抓人,总得给我个说法。” “我为大汉立下赫赫战功,你不清不楚的抓了我,这不是让天下將士寒心吗?” 郭居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来和你商量的?还是来找你问情况的?” “我只想让你体面的离开这里,不要让我动武!” 韩说一屁股坐在蒲团上,脸色惨白如纸,心跳加速,浑身都在颤抖,站都站不稳了,他知道陛下的手段,他的家眷都被抓了按照陛下的性子,他必死无疑。 “將他带回去!”郭居扬声道。 韩说脸色颓败,在廷尉府胥吏的扶下,被带出了盐铁衙门。 后仓恰好走来,迎面看到韩说被带走,他赶紧阻止郭居,问道:“郭廷尉,发生什么事了?” 郭居道:“廷尉府办案,你还无权过问。” “走!” 1 后仓满脸布满震惊,怎么会这么快?韩说真干了? 他赶紧朝城南別苑走去。 此时的城南別苑。 廷尉右丞丙吉已率廷尉府將这里包围,驱赶走了学宫內的学生。 丙吉拱手对夏侯始昌道:“夏侯太傅,实在不好意思,韩说犯了罪,陛下下了令,將他的所有產业充公。” “所以,门外的夏侯学宫匾额,我给您拆除了,您也早点离开这里,下官晚点才来收別苑。” 夏侯始昌淡淡的道:“应当如此,韩说既犯了罪,自然要將他的產业充公。” “吾知晓的,你去吧。” 丙吉深深看他一眼,心道夏侯始昌果然是王太傅,是个人物,本来这院子是他的学宫,现在被充公了居然不吵不闹。 丙吉带著廷尉府的人刚刚离开,旋即后方就传来里啪啦的声音。 “韩说这个混帐!废物东西!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居然真敢贪污!” 七八十万钱啊!他收了那么多学费,现在要退回去?那可都是钱啊! “老师——.冷静点。” 后仓急促从外走了进来,找到怒火中烧的夏侯始昌。 说实话,后仓也心疼,那些人交了那么多学费,现在没有地方教学了,想要在买一处能容纳这么多学生的学宫,少则也需要几十方钱,他们收的学费一大半要出去,这就算了,还要够买纸张书籍,这些都需要钱,笔墨纸砚,家具等等。 真正算下来也赚不到多少,给谁不心疼? “韩说这个畜生!”夏侯始昌愤怒的破口大骂。 “呼呼呼。” 夏侯始昌深吸了几口气,端著茶盏猛地灌了一口水,是开水——— 噗! 后仓还未见老师如此失態,看得出来他真是气急了。 “老师,廷尉郭居亲自去抓人的,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郭居没说。” “这个王八蛋!”夏侯始昌再次破口大骂。 已经死了李季、李延年和杜周了,这些人多都是反对太子宫的人,现在韩说又要被诛,岂非对外廷那群臣僚表达一种態度? 谁得罪太子宫都会被诛? “老师。” 匡衡从外走了进来,忙不迭对后仓道:“那群学生要退学。” “退学?” 后仓道:“你告诉他们,我们很快会换一处地方教学。” 匡衡道:“不是——他们说—额,反正就是先要將学费要回去。” “什么意思?”后仓问道。 匡衡咬牙道:“老师,我直说了吧,这群傢伙一定知晓韩说被抓了,而按道侯又是老师你们举荐上去的,他们怕你们被牵连,所以要割清楚关係,等確定老师日后没有问题后,才会继续来学习。” “混帐!一群混帐!”后仓怒骂。 夏侯始昌缓缓闭上了眼睛,淡淡的道:“於他们而言,这也能说得过去,退了学费吧!” 匡衡道:“是,师祖!” 师祖的格局是比老师要大很多,一下失去这么多钱,竟还如此淡定,多么令人佩服的品质,多么值得人学习的淡然啊! 未央宫。 郭居將韩说抓入廷尉狱后,第一时间来宣室殿覲见了汉武帝。 刘进此时也在宣室殿外殿,他也是听闻韩说被抓,便来问问情况。 郭居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刘进,这才拱手开口道:“微臣参见陛下。” 汉武帝嗯了一声,道:“人抓住了?” 郭居道:“抓了。” 汉武帝沉默片刻,问道:“以什么罪定罪啊?” 郭居思了一会儿,道:“微臣在审,打算以贪污数额巨大给韩说定罪。” 刘进狐疑的问道:“郭廷尉,你搞错了吧?” 他韩说是贪污吗? 第169章 道理 第169章 道理 刘进很费解,很匪夷所思。韩说犯了什么事,外人或许不知道,但你郭居难道不清楚吗? 皇祖父难道不清楚吗? 人都被你抓了,若没有確凿的证据,能隨便抓一名侯爵吗? 三辅死的那些青壮怎么算?这些人的命不是命吗?不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明明是韩说用毒盐掺杂正常盐卖给小民,这么大的罪不公之於眾,居然就以贪污罪给处理? 郭居並未说话,刘进又对內殿开口道:“皇祖父。” 汉武帝淡漠的道:“那就以贪污数额巨大给他诛了全家吧。” “微臣遵旨!” “下去吧。” “微臣告退。” 刘进惊的看著这一幕,仿若早就知道刘进心中的疑问,汉武帝声音再度传来,他问刘进道:“你是不是觉得很愤怒,三辅死了那么多青壮小民,最后就以贪污罪给诛了?” 刘进道:“皇祖父,贪污罪就算再严重也不至让你诛他的全家,这样的执法力度只会让他们攻许你滥杀无度。” 汉武帝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这小傢伙居然还会为朕考虑? 汉武帝暂且原谅他有白纸不给自己了,他反问刘进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朝廷的官杀了那么多小民。” “这些事要公布出去,小民对朝廷对官府还有信用可言?” “或许现在朝廷在他们眼中已经没多大信用,但总不能让这种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贪污罪是可被接受可被原谅的,不会激起民间多大的怨恨,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但若是一名朝廷官员为了敛財杀了那么多小民,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立刻会激起巨大的民愤,这不利於统治,你明白吗?” “至於朕是否滥杀无度,他们早就对朕定性了,朕也不介意再多背负一点骂名。” “將来你会遇到形形色色的这类官员,但对外公布的罪证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不能什么事都对民眾多,要考虑他们接受的程度。” “天灾可以被接受,这是无法避免的。人祸却不能被人接受,所以你要儘可能降低人祸出现的频率,维持社会稳定。不必什么事都让小民知道的,知道的越多,他们对朝廷的信任就越低,越不利於统治。” 这是汉武帝第一次对刘进说这么多治国的道理,也是第一次以天子的身份对皇长孙说如此多的治国治民的真理没有那么多高大上假大空,有的只是站在最顶端的政治家,对如何治理小民的剖析。 当刘进听完汉武帝的话,他一时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过来,不是理解不了汉武帝的话,是理解之后感觉那么的残酷。 “好了,自己回去想想吧。” “你们太子宫不是想让韩说出现这种结局吗?你还不满足吗?” 刘进刚走到大殿门口,身躯微微一颤,他停顿片刻,又赶忙离开宣室殿。 汉武帝笑了一下,“孩子,你真以为政治斗爭就是隨便在朝堂吵吵架?內斗受苦的永远都是小民,若是控制不好这群人,这个国家都可能因为內斗瓦解。” “你以为要韩说死,就是他贪污就行了?可他贪污的是谁的钱啊?一样的道理!” “既然想让对手死,就该付出点什么。心肠太软不是一件好事,总要失去点什么,至於良心? 这不是你该拥有的东西,朕希望你回去好好想清楚这些道理,才能真正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 刘进回太子宫的时候还觉得一阵后怕。 实际当初在推韩说为盐铁官的时候,皇祖父就已经明白了他要对付韩说? 可他为什么会知道? 刘进愣了一下,他明白了,韩说上位太轻鬆了,亦或者姨爷爷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按理说当初太子宫极力推上官安,不该那么轻易放弃,也不该让韩说上位的太简单。 所以—当时皇祖父就看明白了太子宫的意图?所以.他在帮太子宫除掉政敌? 他转性了?为什么忽然开始帮太子宫?以前他不是如此的啊! “进儿,你脸色不太好,咋了?” 刘据远远地看著刘进过来,好奇的询问。 刘进噢了一声,道:“阿耶,韩说被抓了,应该要被诛杀。” 一旁石德一喜,道:“该!” “呵呵,当初长信宫推这个傢伙上任盐铁官,我就知晓他没好下场的,果然应验了,活该!” 看得出来,石太傅还在为当初没有成功推举上官安上位而耿耿於怀。 公孙贺此时也急促从外走来,看到刘据三人,忙不迭开口道:“太子,太傅,皇孙殿下———” 当看到刘进的时候,公孙贺眼神带著少许惧怕。 “韩说因贪污被抓了,陛下已下了令,应当要被诛了。” 刘据微微点头:“方才进儿已经说了。” “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刘据感慨。 公孙贺心道太子殿下,你真以为韩说是自作孽吗?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地步,还不是皇孙殿下算计的? 只是公孙贺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就是了。 “进儿怎么知晓的?” 刘进心领神会的道:“方才我去见了皇祖父。” “哦,你隨老夫走走,老夫有话问你。” “好!” 刘进单独跟著公孙贺来到偏僻的地方,公孙贺迫不及待的道:“究竟怎么回事?廷尉给的贪污,真要是贪污,不该这么容易被找到证据。” 刘进也没卖关子,道:“他將毒矿盐掺在正常盐去贩卖了,城郊死的那些人就是他造出来的藉口。” 公孙贺愣了一下,道:“那为什么陛下没有公布这个罪证?” 看著和自己反应一模一样,眼中带著无知和疑惑的姨爷爷,刘进心里终於平衡了。 “不过反正韩说被诛了,这於我们来说是好事,当初若不是你设计让韩说入局,也不会有如今的结果。” “呵呵,恐怕陛下都不知韩说的死,是你一手推出来的。” 刘进: ··...... 姨爷爷,你也太小看皇祖父了。 刘进笑了笑,道:“或许吧。” 第170章 书成 第170章 书成 廷尉牢狱,韩说认命了,但他还是有点心结没解开。 “我做的那么隱蔽,你怎么会查到盐上面去的?” 郭居摇摇头:“本官没这个本事,是皇长孙给我的思路。” 韩说心如死灰,嘆口气道:“多谢,我死也目了。” 第二日一早,朝廷便对外公布了韩说因贪污盐铁等小民大量財富被诛全家。 郭居是个干吏,他给出的惩罚罪名成功避免了给汉武帝招惹任何麻烦,本来因为贪污被诛杀全家,肯定会受到一部分官吏的击,认为惩罚太严重,会导致人心不稳云云。 但郭居只是加上了后半段,那么杀韩说一族就不会有人敢藉此攻计汉武帝。 毕竟罪证都发布下去,小民们听到天子在为他们做主,如何不鼎力支持天子,这种情况下谁又敢说汉武帝一个不是呢? 朝会散去,汉武帝將案读上的名单拿出来,李季、李延年、杜周、韩说,他用硃笔將名单上的人一个个划去,有些是他杀的,有些是刘进杀的,后面还有一批名单,人已经快不多了。 同一时间,太子宫,刘进也看著自己手中的名单,苏文、韩说、檀何都死了,接下来还有江充、章赣和刘屈。 人已经不多了,余下的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难除。 皇祖父对太子宫的態度也已经有所改善,刘进努力做的一切都已经初见成效,他还留著张风在长乐宫,等他將巫蛊之祸的始作俑者全部除完,若最后依旧无法避免灾厄发生,他还有最后的后手。 一切都在朝著自己预想的方向去发展,刘进也终於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河西,汉武帝的圣旨终於送到了李广利手上。 当李广利看著这封调令,不由身躯微颤,他的心腹將领全部都在河套、河西,现在陛下將他调去了东北,他潜心经营了那么久的势力將会全部葬送。 李广利紧紧咬著牙,心中十分不甘。 他不知道陛下这么一手调令,究竟是不是看出他在北疆做的一切——应该不至於,那就只有是另一种解释。 陛下在防著我,他已经將刘踢出继承人行列了! 长安那边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为什么太子宫一次又一次能取得陛下信任?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李广利对长安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现在也只能不甘的朝东北飞驰而去。 横门大街,石府。 太傅石德的书房內,一阵大笑传了出来,“哈哈哈!我成了!” 石德酣畅淋漓的大笑不止,他终於將三字经余下的內容全部填补出来,他拿著成书,激动的朝太子宫飞奔而去。 “太子殿下!” 石德找到刘据,恰好令狐茂也在刘据面前,石德骄傲的抬起头颅,將三字经交给刘据,道:“殿下你看,我已將独属我大汉的启蒙书给撰写出来了!” 刘据打开书籍,看了一会儿,击掌道:“太傅大才!” 石德谦虚道:“我和皇孙殿下共同完成。” 令狐茂呵呵冷笑道:“是啊,你和我的学生共同完成了一本千字的书籍,我的学生写了九百九十个字。” 刘据:“..—” 石德愤恨的道:“你胡扯!明明皇孙殿下写了八百九十个字。” “所以一百来个字,你了好几天的时间。我的学生八九百字了不到一个时辰?” 石德:“你闭嘴!” “呵呵!” 刘据无奈,赶忙劝道:“好啦好啦,两位先生不要吵了。” “来人,去召进儿来。” 等刘进抵达这里,刘据便將事情告知他,刘进笑著拱手道:“恭喜太傅完成如此巨著!” “快送去给皇祖父看看吧,早些將此启蒙书籍发下去。” 石德沉默片刻,道:“皇孙殿下,这是你———” 刘进压著手:“不,是你!快去吧。” 石德心里感动,忙不迭道:“好!” 等石德离去后,令狐茂忽然问刘进道:“进儿,可还有什么书籍需要老夫代写的?” 刘进:“.... 石德在宣室殿內謁见了汉武帝,当他將三字经的全本交给汉武帝看后,汉武帝称讚道:“石太傅为我大汉的文化发展做出巨大贡献!” “此书当今早发布下去,用於诸郡国孩童启蒙。” 石德沉思片刻,还是良心过不去,如实道:“启奏陛下,其实—嗯,书籍大部分內容都是皇孙编纂,臣只编纂了一小部分。” 怎么又是他?这个傢伙,到底学了多少东西?大汉立国到现在,那么多读书人都没有谁能编纂出一本启蒙书。 你怎么就可以?! 汉武帝压著心中的震惊,对石德道:“太傅勿要夸他,他顶多也就参与其中,主功在你。” “嗯,传令下去,今晚设宴,招待万石君及其子嗣於宫內。” “喏。” 石德激动的无以復加,这是何等大的荣耀啊!他赶紧躬身行礼,拜謁道:“微臣多谢陛下!” “去吧。” 汉武帝当然知道石德不会说谎,书籍大部分內容都是刘进编纂的,不过他也知道刘进什么心思,无非就是想给石太傅增加一点名望,好让读书人都知晓石德在学术界的地位。 既然他有这个打算,朕这个做爷爷的自然也要帮他一把,这於汉武帝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 石德回到家中,激动的將这个消息告知了家卷。 石涉开心的道:“哦哦,我能见到陛下咯,我能见到陛下咯!我能进皇宫咯!” “爷爷,爷爷,皇宫是不是比太子宫还要大?” 石德盯著石涉,严肃的开口道:“你给我老实点,皇宫不比太子宫,在太子宫失了礼数不会有人说什么。人家都让著咱。” “要是在皇宫失了礼数,回来我抽死你!” “啪!” 石德反手就是一巴掌,石涉被扇懵了,“我,我还没在皇宫失礼数呢?” 石德道:“我先给你个提醒,让你长长记性!你要敢在皇宫乱说话,你就走著瞧吧!” 石涉嘴,不过很快就问道:“爷爷,陛下老爷爷长啥样?” 石德道:“当然是人样,还能是什么样?” 第171章 我见过他誒 第171章 我见过他誒 距离戌时宫廷设宴还有一个多时辰,时间还早,不过石德已经开始让子嗣准备穿戴玉掛等配饰他自己一早就穿戴好,先去了一趟令狐茂府邸。 “老茂子。” 石德呵呵微笑,道:“吃晚饭呢?” 令狐茂燮眉,看他一眼道:“嗯。” “不邀请我一同吃?” 令狐茂摇头:“不打算邀请你一同吃。” 石德拍了拍脑袋,也不顾令狐茂说什么,自顾自道:“哦,不必邀请我了,忘了和你说了,我今晚要带子嗣去未央宫,陛下设宴。” 令狐茂撇开了头,继续端著海碗扒拉著饭菜。 石德走到他面前,道:“也不知道宫廷的御宴能不能带回来?要么你少吃点,我给你带点回来?” 令狐茂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你要脸吗?” “那书是你写出来的吗?你还有脸来显摆吗?我要是你羞愧的恐怕都不会出门。” “大半部书籍都是我的学生写出来的,你却摘了胜利的果实,你要脸吗?” 石德微微授须:“陛下设宴招待我。” “呵呵。” “陛下设宴招待我不招待你。” “呵呵。” “老茂啊,继续努力,下次替国家做点贡献,你迟早也会有如此殊荣一天的。” 令狐茂怒道:“够了!你快走!我不欢迎你!” “哦,多谢你提醒,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入宫咯。” 望著一脸瑟的石德,令狐茂了嘴。 快到戌时,石德带著子嗣男丁后代,整整齐齐的来到未央宫外有序列队,在卫士的率领下,缓缓朝后殿广场走去。 在刚入未央宫宫门的时候,石德便见到了夏侯始昌,他淡淡的也了夏侯始昌一眼,挑畔的对他报以微笑。 当初陛下给太子寻找老师的时候,夏侯始昌毛遂自荐过,不过最后汉武帝选择了石德。在后来太子宫失势长信宫得势的时候,夏侯始昌没少暗中针对过石德。 夏侯始昌在儒家正宗孔氏的圈子內,名声还算不错,那段时间他不少让儒家的人打压过石德,导致石德在儒家內的身份地位並不高,他们总说石德报復心太强,不如何儒家的道德,抓著这点不断打击石德。 如今攻守之势易也,石德憋著的怒火在这一刻全部发泄出去。 夏侯始昌淡漠也他一眼,目送他朝未央宫后殿广场而去,待石德走远,他愤恨的咬牙道:“无耻小人!小人嘴脸尽显!” “不就是著了一本启蒙书籍,小人得志的样子!註定成不了大器!” 后殿广场,长明灯將这里照耀的如同白昼,婢女太监分批侍立在两旁,石德和子嗣早在殿前广场等候。 汉武帝姍姍来迟,身披黑红黄三色龙袍,威仪的在太监簇拥下抵达主位。 石德带头弯腰行礼,拜謁汉武帝,汉武帝挥手示意对方勿要多礼,而后赏赐石德家眷子嗣落座。 石涉老老实实的坐在石德旁边,小傢伙探头探脑的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汉武帝。 他惊讶的对石德道:“爷爷,我见过陛下啊,他是皇孙大哥的爷爷啊。” 石德朝著他头拍了一巴掌,低声道:“用得著你说?” “不要无礼,安心吃饭。” 石涉急了:“他真的是皇孙大哥的爷爷,我见过矣。” “我用得著你说?” “不要说话!”石德小声训斥,“想被抽?” 石涉挠挠圆乎乎的大脑袋,自言自语的道:“真的矣,他在外面不这样的,他还请我吃饭咧,我还以为陛下会是啥样,原来就是个小老头。” “爷爷,陛下对皇孙大哥可好了。” 石德眉宇紧,冷巴巴的盯著石涉,石涉赶紧闭嘴,也不敢继续说,埋头开始抱著羊腿啃了起来。 汉武帝举杯,对石德道:“石太傅隨朕共饮此杯吧。” “多谢陛下。” 石德恭敬举杯,昂头一饮而尽。 这次宴会也不过只是汉武帝走个过场,鼓励更多读书人对大汉做贡献,象徵的意义很大,宴会也没持续很长时间,仅仅不过一灶香时间,汉武帝便结束了今日的宴请。 不过这已让石德受宠若惊,也够石家后代吹嘘一辈子了。 可不是隨便谁都有资格得到天子的接见,就算他的父亲和爷爷都没有这份荣誉。说一句祖坟冒青烟都不为过。 回去的路上石德依旧合不拢嘴,石涉拉了拉石德衣袖:“爷爷,爷爷,我真的见过陛下矣,他很慈祥的。” 石德朝著他脑袋就是一巴掌:“有完没完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小就深谱溜须拍马之道? 这都不在宫里了,你现在说陛下能听得到吗?” “你在陛下面前怎么不说?” 石涉道:“他对皇孙大哥很好矣,还请皇孙大哥吃饭。” 石德怒道:“我请你吃屎要不要?” “去之前我怎么说的?让你不要在皇宫乱说话?你在吃饭的时候胡咧咧什么?索性陛下没与你一般计较,不然辱了石家的名声,你等著被我抽死吧!” 石涉:“爷爷,陛下就是外面的老头啊,这个陛下是不是假冒的?” 石德嘴角抽了抽:“从现在开始我叫你爷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不然我一拳给你打死,知道了吗?” 石涉:“爷爷,真的矣,不信你明天带我去集市,我带你去找陛下。” “呵呵!” 石德点点头:“好小子!有出息!” “屁股起来!” 啪啪啪! “我让你和我皮!想出去玩什么藉口都能想出来了!你小子行啊,越来越厉害了!” “嗷,爷爷我错啦。” 太子宫,夜色渐深,太子刘据无奈咧嘴笑了笑,听著刘进的话,一脸无奈的道:“这两个老爷子,真是,真是—不知该说什么。” 傍晚的时候令狐茂就找刘进告了状,言明石德此人太轻浮,日后不要轻易將什么东西给他,又说自己比较沉稳,可以將什么好东西给自己。 刘据哪里不知令狐茂这是眼红了,他莞尔一笑的摇了摇头,对刘进道:“太傅今日被父皇召见,外面的读书人应当都嗅到味道了,要去拜访他的人肯定会多起来,明日你代朕也去给石太傅送点礼品过去。” 刘进:“好。” 第172章 我见到你爷爷啦 第172章 我见到你爷爷啦 第二日一早,刘进带著礼品去了一趟石德府邸,他提前没有通知,也是穿便装来石府的,石府的人並不知皇长孙到来,也就不需要走一系列繁文节的礼仪,免得麻烦。 就如太子刘据说的那样,石府果然聚集了许多读书人,都是来拜謁石德的,当然,石德也並非什么人都接见,能被他接见的,一定都是他认为未来能为官,能於太子宫有大用的人。 这次他沾了刘进的光,当然不能一味的只知晓显摆,他自然知道怎么利用这次机会,给太子宫扩大人脉和力量。 刘进的到来让石德有些措手不及,他刚要解释什么,刘进压著手,对石德道:“石师,你忙你的事,我就带父亲来给你送一份贺礼,不要管我。” “这些人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和我的父亲都信任你,你忙吧,我去看看阿涉,一会儿就走,不必叨扰其他人了。” 石德拱手道:“微臣遵旨!” 石涉对刘进的到来也很是高兴,他激动的对刘进道:“皇孙大哥,晚上有好几个孩子要来我这玩耍。” 他拉著刘进道:“晚上咱们一起玩,我让他们知道我的老师大哥是谁,看他们服不服我。” 你小子是真將狗仗人势演绎的淋漓尽致,刘进笑著揉了揉他的头,道:“我还有事,不与你们一起玩了。” “去拿点纸张来。” “哦。” 石涉迈著短腿快去快回,刘进则坐在一旁给他叠著纸青蛙。 “皇孙大哥,我在宫里面看到你爷爷了。” 刘进笑著道:“你比我强。” 他都还没见过汉武帝呢,最开始还有点执著,现在也无所谓了。 石涉道:“我认识他的。” “嗯,你厉害,了不起,见过陛下了。” “儂,这个是纸青蛙,你晚上拿著和孩子们一起玩吧。” “我走了。” 石涉瞪大眼晴,直勾勾看著案牘上的纸青蛙,趴在地上著屁股吹了一口气,纸青蛙一蹦一跳朝前蹦噠。 “太厉害了!” “皇孙大哥,我和你说,宫里面你的爷爷就是你外面的?” “皇孙大哥怎么走了?” 石涉赶紧去追刘进,大叫著道:“皇孙大哥,我话还没说完哩。” “我见到你爷爷啦。” “那你真了不起。” 小屁孩再给我炫耀,我让你爷爷收拾你! “不是皇宫的爷爷,是—” “我这个陀螺可以放在地上抽。” “我这个小木马可以在地上晃。” “看我的大宝剑!” 几个小屁孩不知什么时候一窝蜂冲了过来,对石涉炫耀。 石涉默默的拿著纸青蛙,趴在地上开始吹了起来,刚才还在和他的皇孙大哥说话,一眨眼忘的一千二净。 几个小屁孩瞪大眼晴看著石涉手中的纸青蛙,问道:“石涉,我用这个和你换咋样?” “石涉,可以带我一起玩吗?我认你当爹!” 刘进哭笑不得看著这些小屁孩们纯洁的样子,摇摇头离开了。 这小傢伙,才多大啊,就开始在孩子们面前显摆装逼了,也是人才。 刘进才回到太子宫,第一时间便被汉武帝召去未央宫了。 皇祖父身边少了几个小人,刘进真感觉身心愉悦,再也不会有人偷偷在他耳边说太子在椒房殿那边和宫女诸如此类的话。 虽然都是子虚乌有,但耐不住苏文那死太监经常毁太子父亲,再牢固的感情也不能被猜疑。 也不会有人在接著给汉武帝弹奏乐曲的时候时常讚赏昌邑王刘优秀的品质,更不会有人在朝堂时不时带头攻计太子父亲,这个还真未必。 还有一些人没有按照计划除掉,眼看快要入冬,得加快节奏。 刘进深吸一口气,躬身对大殿內拜謁道:“参见皇祖父。” “石太傅的启蒙三字经是你写的?” 刘进一愣,不过转念一想,这点事也瞒不住英明神武的汉武大帝,他虽然老了,但刘进知道他並不糊涂。 “是。” “为何將功劳让给他?”汉武帝再次反问。 刘进想了想,道:“也有很多內容是石师填的。嗯,既然皇祖父知晓了,我就不瞒著了,是的,我也参与了一些编纂,很大一部分。” “皇祖父是否也要宴请太子宫?” “我这就去请阿耶和母亲他们来宣室殿,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便饭?” 汉武帝愣了一下,这小子心机是真深啊,给他一点机会就要顺杆子朝上爬。 汉武帝笑了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朕能接见石德,甚至他的小孙子都被接见,唯独你?” 刘进没有退缩,点头道:“回皇祖父,是如此。” “我实在难以知晓您的想法,为何所有人都召了,却独不召见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內殿沉默了一会儿,汉武帝这才道:“留点念想吧,將来或许不那么恨我。” 刘进:“?” 他不知为何,心跳忽然加速,皇祖父不会无的放矢,这句话也不会隨便说,我將来为什么会恨他? 除了巫蛊之祸,他逼死了父亲,我为什么会恨他? 所以—.他还在布局?针对阿耶布局?可目前他又看不出来任何苗头。 “皇祖父,孙儿愚钝,斗胆敢问这是什么意思?” 汉武帝笑了一下:“什么好处都被你占了?你还要问朕?” “朕对你的期望从来都不是让你见朕或者朕见你,这也从来都不是什么事。” “朕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见你。” 刘进依旧不理解,问道:“我真的不知道皇祖父的用意。” “那就不需要知道,对你也没好处。” 刘进討厌这样的谜语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清楚吗? 他沉思片刻,拱手道:“若没別的事,孙儿不打扰皇祖父休息了。” 汉武帝叫住了他:“韩说被你杀了。” 被你杀了吧? 汉武帝又道:“有什么想说的?或者建议?” 刘进疑惑的道:“皇祖父,这可以——告诉我需要我说什么?” 汉武帝气笑了,“朕需要知道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对大汉治理官吏御下的看法,够清楚了吗?” 刘进:“够了。” 第173章 粗浅的建议 第173章 粗浅的建议 刘进思考了一会儿,才斟酌的开口道:“皇祖父,韩说之事从来不是个例,既然贪官污吏杀不完,那能不能尝试著提前预防?” 汉武帝心道你还有脸说韩说?他怎么死的你心里不清楚是吧?不过刘进这话汉武帝倒是认同,贪官污更永远杀不光,他之前採用了那么严苛的律法手段,依旧有人会顶风作案,防的越紧他们越会如此。 有时候汉武帝真理解不了这些人的想法,他们真的不怕死吗? 汉武帝询问道:“怎么提前预防?” 刘进开口道:“可不可以在刺史之外在设一处衙署监察地方机构?” 汉武帝都没等他说完,便道:“异想天开。” “这不是在製造官吗?职能和刺史一样,再添一处有什么意义?” 刘进开口解释道:“十三刺史对各地政务已经熟悉,但未必不会勾结地方官吏,我觉得监督的不仅仅是地方官,还有刺史,所以才建议添加衙署。” 內殿沉默片刻,传来汉武帝深沉的声音,他道:“你的想法方向是正確的,十三道刺史確实有可能勾结地方,这些制度虽然推出来二十余年了,看起来时间不长,但又有些长了,没有人监督刺史,靠著朕去监督,確实会出现各种弊端。” 不过他话缝一转,对刘进道:“但你要知晓大汉的官,它很珍贵,不要乱设,官职衙门设的多了,就会需要更多人才,这些人才怎么来?察举出来的人到底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哪些人和朝廷沾亲带故?哪些人会结党?” “你不清楚。就如你说的那样,察举制度走到现在已经展现出疲態,你之前提过的科举制度虽然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实施。” 刘进本来以为汉武帝对他的话只是听一听就放下了,他真没想过他的皇祖父对他如此重视,从来都不是敷衍他,而是一直在认真聆听思考自己给出的建议。 不是说他刚自用吗? 刘进对汉武帝又多了几分了解,只是他不知汉武帝只是对他的话才会重视而已。 汉武帝继续开口道:“这些文官和武將选拔出来的不同,武將们是真的从战场杀出来的功,是用命换来的。官是高高在上的,是百姓可望不可即的,是一跃龙门的,是爭相追逐的,不能隨便给。” “小民惧怕官,才会更加惧怕天子。”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在烘托出皇权的不可侵犯?! 刘进思了一下,又道:“那就改变一下监察制度。” “怎么改?” 汉武帝不解的询问。 刘进解释道:“警如一年一京察,两年一外察,每一次负责监督考核的团队不由刺史专门担任,逐步取消刺史制度。从朝廷中抽取考核地方和京师的官吏团队,具体是谁,谁也无从得知。” “以此来监督和考察京外官。考成及格者,继续为官,若政绩昭然者,可升迁,若不及格者降级问罪。” 殿內再次传来一阵沉默,只有笔墨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內宦將一纸圣旨拿出来,这才传来汉武帝的声音:“你將印给盖上,发给丞相府,布告天下实施。” 刘进:“啊?” “皇祖父,就这么——实施下放了?不討论一下吗?” 汉武帝道:“朕赞同你的说法,不需要去討论。朕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改一改刺史大计的制度,恰好你给了朕可取的思路,既如此为什么不实施呢?” 真有魄力! 不需要和任何人去商討,只要他认为对的事,就坚定的去执行,这种执行力让刘进望尘莫及。 如果只有执行力自然不行,但汉武帝还有敏锐的洞察力,他只是思考了这么一小片刻,就篤定刘进给出的建议可取,並且立刻执行下去! 这魄力和效率,让刘进不由开始崇拜起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 刘进不知该怎么形容,如果非要说个词,他感觉现在他的皇祖父好霸气啊! “皇祖父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刘进熟练的拿著玉璽盖了章,又接著问汉武帝道:“您今天召我来,有什么事啊?” 刘进自己都不明白,明明只是閒聊,怎么还聊出一次改革来。 可他的皇祖父召他来干什么的呢? 汉武帝冷笑道:“召你来就一定要有事?没事就不能召你?那你下次不要来了。” 有的人等著朕召见朕都不见,朕召你来怎么你好像很嫌弃? “乌孙那边派使臣送马匹不日即將抵达上林苑,你负责给朕接待他们,不要失了国体。” 刘进一直想去上林苑见一见,实在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容易,於是激动的问道:“於何处接见?” 汉武帝道:“自然在上林苑,不然在未央宫吗? 乌孙这种小国只是进献马匹过来,具体目的不明,汉武帝当然不会隨便让他们进未央宫。 当然,按照外交礼仪,是该在未央宫接见的,但这小子既然这么想去朕的上林苑瞧瞧,汉武帝当然要给他这次机会。 刘进忙不迭道:“遵旨!” 汉武帝提醒道:“不要失了国体,国与国之间的外交不容有失,西域诸国对我大汉至关重要你应该能明白?” “好好表现,朕期待你的表现。” “喏!” 汉武帝想要看看,这个小子在真正面临国家与国家交锋中所展现出来的品质,寻日里窝里横內斗倒是厉害,就是不知见到了外邦使臣会不会还会一如既往。 这也是汉武帝想继续考察刘进的目的。 刘进拱手道:“孙儿知晓了,那没什么事孙儿就告退了。” “嗯。” 等刘进走后,汉武帝若无其事的对左右道:“去告诉公孙贺,让他做副使,陪刘进一同接见乌孙使臣吧。” “遵旨!” 公孙贺得知刘进被封为外交使,又让自己为副使协助刘进,心中激动之情溢於言表,他第一时间去了太子宫,將这好消息告诉了刘据。 石德有些意外,呆证看了一眼公孙贺,也没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 第174章 编书 第174章 编书 石德神色古怪的看著公孙贺,对现在的朝廷走向越来越看不清了。本来刘进能博得陛下青睞这是好事。 一次次的创新发明和治灾立功,都对太子宫的影响力提高有莫大的好处。 可问题是他似乎用力过猛了。乃至陛下现在已经分不清谁是太子谁是皇孙了。 本来替陛下接待外邦使臣这件事,不是太子担任,也该让昌邑王担任,可陛下却越过了儿子,直接让皇孙担任外交使,要知道外交使代表的是天子啊,那陛下此举到底什么意思? 这也是石德心中隱约有些担忧的原因所在。 不过刘据显然没想那么多,他激动的將公孙贺衣衫上的灰尘擦拭一下,道:“姨夫,你瞧你著急忙慌的,身上都脏了。” 公孙贺:“..” 刘据笑著道:“好事儿呀!进儿年轻,许多事姨夫你还要多帮衬帮衬,毕竟代表了天家和整个大汉,旁人也都在看著,任何一点做的不好,可能都会被人攻计。” 公孙贺頜首道:“太子殿下放心,微臣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助进儿接待好乌孙使臣。” “嗯。” 等公孙贺走后,石德愁容满面的对刘据道:“太子殿下,陛下为何不受命於你担任外交使,而是皇孙殿下。” 刘据微笑道:“因为进儿最近深受父皇信任,这不是好事吗?我和进儿是父子,分那么多做什么呢?” 石德双手交叉的捏了捏,有些不知如何启齿,只能暗示道:“还是有区分的,礼法在这儿摆著,你才是太子啊。” 刘据不明所以:“不都代表太子宫吗?” 石德:“话是这么说,可毕竟皇孙殿下年岁尚轻,许多事还是要太子亲力亲为。” 陛下的用意令人捉摸不透,会不会故意如此,又会不会促使你父子相残.石德不知该如何解释心中的疑竇,这些话也不適合说,只能长长嘆口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据笑著道:“石师勿要想太多。” “嗯。” 曲台。 这些年匡衡一直在编修史料,最近將春秋齐国史编纂成书,匡衡心中澎湃激动之情溢於言表,小心翼翼將自己编纂的史料拿给后仓。 后仓看后,面带浓烈笑意,“极好!大功一件!” 春秋史料混乱不堪,如今编纂一部科考的史料对大汉文化发展以及后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为师定会將此事告知老师,让老师和昌邑王对陛下表功。” 匡衡谦虚的道:“多亏老师提携帮助,不然学生也不会有机会编纂成如此史书,老师才是首功!” 后仓正色道:“是你的功便是你的功,不必谦让。为师顶多也只是帮了一些小忙,主要贡献还是在你。” “嗯,你將为师的名字加在你后面即可,为师不会抢你的风头。” 匡衡一愣,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书是我编纂出来的,你什么都没做,现在还要將你的名字加上去? 早知就不嘴贱去恭维后仓了,可转念一想,若是没有后仓和夏侯始昌这些人给他抬声望,他也註定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力,於是他也肃穆道:“老师,此举不妥!” 后仓面色微微拉了下来。 匡衡道:“学生认为该將老师的名字放在学生前面。” 后仓这才转笑,淡淡的道:“隨你。” “嗯,我先去表功,你且等著,稚圭啊,你的裤子掉了。” 匡衡赶紧低头,发现裤子完好,不解的道:“老师,没有掉啊。” “掉了,也该朝上提一提了。” 匡衡这才反应过来,激动的眼眶通红,拱手拜謁道:“多谢老师!” 他跟在后仓后面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求一官半职展示自己的抱负理想吗?现在终於有机会被推举为官,匡衡如何不激动? “成了,为师去找老师商量商量,你且安心等著便是。” “喏!” 后仓找到夏侯始昌,將编纂好的齐国史料交给夏侯始昌,道:“老师,学生和稚圭將齐国史修好了。” 一份史料的分量之重,夏侯始昌自然知晓,他满意的点头道:“你们做的不错。” “这些日子风头被太子宫抢完了,长信宫也该做点贡献出来,此事对昌邑王来说至关重要,为师会让昌邑王尽力举荐稚圭,將他推举为官,也给外人看看。” 这段时间他们推举的人死了不少,让朝中一些臣僚对长信宫渐渐摇摆起来。 这个机会放在夏侯始昌面前,他如何不高兴。 “老师。”后仓问道,“此书要不要添老师的名讳?” 夏侯始昌道:“你们是我的学生,你们优秀,老师又能差到哪儿去?外人討论也依旧会说你们是我的学生,那么我现在与你们抢功岂非落了下层?” 后仓微微愣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好似被嘲讽了。又觉得老师格局之大,早知他也不让匡衡添加自己的名讳了,何必如此活名钓誉,还惹得学生心中不舒服? 不过话已经说回去了,朝令夕改他就没有任何威望,只能將错就错。 “我去长信宫。” “恭送老师。” 长信宫,刘见到夏侯始昌到来,急忙道:“老师,出事了。” “嗯?” 夏侯始昌狐疑的看著刘,问道:“怎么了?” 刘道:“我大舅被调去了东北。” “为何会如此?就他一人被调去了?” 李广利是长信宫在军方的代表,他在河套或者河西都能展现出他在军中绝对的统治力和威望,现在被调去辽东,在军中影响力將会降到了最低。 刘面色颓然,道:“是的,父皇下的令。” “父皇好像已经开始在布局针对长信宫了。” “喉!” “本王—不想爭了。” 夏侯始昌厉声道:“儿!不要胡闹!” “你已经不是你一个人了,这么多人都以你马首是瞻,你的两个舅舅全部被杀,你现在要放弃了?” “可是——”刘嘆道,“父皇明显已经要放弃我了。” 夏侯始昌道:“此前陛下有没有放弃太子宫?现在了?” “为何这么没有志气?” 第175章 脚踏纺车 第175章 脚踏纺车 刘髆羞愧的站在原地,皇室的身份地位给了他財狼的外在,却无法赐予他软弱的內里在关键的时候,刘想的从来都不是竭尽全力拼一把,而是自保、放弃。他捨不得自已这条命,无法承担失败后的结果。 夏侯始昌安慰道:“匡衡编纂了齐国史料,將完整的春秋齐国史料编纂出来,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为师现在將它交给你,你送去给陛下表功,同时举荐匡衡为官。” “外面的人都在看著咱们,长信宫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这一次过后將会有许多人重新认识长信宫。希望还很大,不要总是轻言放弃。” “你的大舅固然在军方有足够能力,但长安这里是政治舞台,不是打仗的舞台。” 刘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渐渐变得坚毅起来,重重的点头,握拳道:“我明白了!老师!” 太子宫。 萧望之急促的来找到刘进,面带喜色的对刘进道:“参见殿下!” “皇孙殿下,我,我——” 刘进压了压手,道:“喝口水慢慢说,出什么事了?天塌了我给你顶著呢。” 萧望之心中很是感激,他喝了几口水,一脸兴奋的道:“殿下,纺车,脚踏纺车我给制出来了。” 刘进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当真?” 这可是实打实的没有经过自已提点,他只是给了萧望之一个大概的方向,全部由萧望之自己亲自操刀製造出来的脚踏纺车啊! 萧望之此时还没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道:“就如皇孙殿下说的那样,当解放了双手后,纺车织纱的过程快了很多很多,能达到此前手摇纺车的两倍甚至更多!” 纺纱的效率提高,就意味著手工业的发展前景提高,衣衫、丝绸、布匹的製造效率提高,推广到全国就是带动全国经济发展的歷史性改革。 这是一件促进社会发展的伟大的事,刘进怎能不激动! 他真没想到萧望之还有这种天赋! “好!” 刘进击掌道:“带我去瞧瞧。” “嗯嗯!” 萧望之带看刘进一路抵达少府,在少府的工坊內,刘进看到了经过萧望之改良过的脚踏纺车。 为了提高织机的生產效率,萧望之使用机架替代人身作为支架,加入踏板进行提综从而解放双手,创造发明了踏板织机,用脚踏板提升或下压综片控制开口。从而提高效率。 刘进不由感慨道:“长倩,做的不错!” “你立功了,我给你表功!你不是一直想为官吗?我亲自向皇祖父推举你为官!” 萧望之赶忙道:“皇孙殿下勿要如此,自上次听闻皇孙殿下的教诲后,我便发现我確实还不能担任要职,我想与皇孙殿下多学一学。” “还有,这脚踏纺车並非我创造製造出来的,若是没有皇孙殿下指导,我制不出来这种东西,所以此功属於皇孙殿下,与我並无多大干系。” 萧望之说的十分认真,不掺一点虚偽。 刘进笑了笑:“你是我太子宫的人,外面也都知道你是我刘进的人。” “你制出纺车,长脸的是我。我並不需要这些功劳,我已经有足够多的功勋,再多一点对我不是一件好事。” “你见过陛下发明创造过奇技淫巧吗?” 萧望之认真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 刘进笑道:“退一万步说,我还不至於去和你抢功劳,是你的就是你的。” “回去休息休息,我去一趟未央宫。” 萧望之拱手行礼道:“喏!” “等等。” 刘进似乎想到什么,道:“你命人將纺车给运输进椒房殿再回去休息。” “喏!” 刘进吩附完后,第一时间朝宣室殿而去。 不巧的是,在进入宣室殿的殿外广场的时候,他遇到了昌邑王刘。 “五叔。” 刘进拱手行礼,刘只是淡淡也他一眼,並未说话,骄傲的如同凤凰一般踏步朝宣室殿而去,將刘进甩在身后。 刘进也不生气,跟著他一同来到宣室殿外。 內宦通稟后,两人才一前一后进入大殿。 “儿臣参见父皇。” “孙臣参见皇祖父。” 刘咬咬牙,拱手道:“启奏父皇,儿臣此番来是为曲台后仓弟子匡衡表功。” 刘进紧隨其后道:“启奏皇祖父,孙臣此番来是为太子宫门客萧望之表功。” “你!” 刘一脸怒的看著刘进,低声喝道:“你这种行为很无耻!” 刘进不以为意:“五叔,我来替太子宫门客表功,怎么就无耻了。” 刘哼了一声,拱手道:“启奏父皇,匡衡编纂整理了齐国的史料,各种史料极尽详细,於大汉文化之发展添绚烂一笔。” 內殿汉武帝只是微微嗯了一声。 刘进也拱手道:“启奏皇祖父,太子宫不成器的门客萧望之制了一个什么脚踏纺车,说这种纺车可以提高两倍纺纱的效率。” 汉武帝条地一愣,尖声问道:“当真?!” 刘气急败坏的盯看刘进,眼中的厌恶溢於言表,这个小混蛋,敢在这个时候和我抢功!若是平时匡衡编成书籍,一定会引起轰动,但在这提高纺纱的机器面前比,就显得不够看了,不然汉武帝也不会反应如此剧烈。 刘进道:“皇祖父勿要生气。孙儿已训斥过他,让他日后少弄这些奇技淫巧,不就是提高一些纺纱、提高民间穿衣、提高国家经济发展吗?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孙儿会督促让他日后要多编一编书籍,虽然这並没有什么用,但能在读书人心中增加威望和名声啊,这多好。” “製造这些推动发展的什物有什么用呢?小民感激他有什么用呢?读书人又看不上眼。” 刘双拳紧握,脸色血红的盯著刘进,你在含沙射影? 你这混蛋,踩一捧一玩的倒是熟练,你这是在噁心谁?为什么哪里都能遇到你! 汉武帝嘴角不自觉扬起,这小子真够缺德的,他沉声问道:“纺车在何处?” 刘进道:“哦,送去椒房殿了。” “你?!” “滚!” 第176章 京兆尹丞 第176章 京兆尹丞 刘进一脸尷尬,本想著靠著纺车拉近一点祖父和祖母的距离,改善一下老两口的关係好像弄巧成拙了。 皇祖父真绝情啊,你忘了你的命谁救下来的吗? 刘进没有走,厚著脸皮站在宣室殿上,该爭取的利益他还没爭取呢。 今天要是从这里出去,刘一旦给匡衡表功成功,那传出去自己以后谁还敢跟著太子宫? 刘愤怒的道:“父皇让你离开宣室殿!” “来人!” 刘进瞪大眼晴看著昌邑王:“五叔,你什么时候成了这里的主人,你还能调得动外面的禁军?” 刘一愣,赶紧辩解道:“休要胡说!我只是嚇唬你而已。” 刘进笑道:“不见得吧?我看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不然为什么会张口就命令外面的禁军?” 刘赶忙对汉武帝道:“父皇,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儿臣只是给你驱赶走他。” 汉武帝笑道:“那是不是可以让朕下这道命令?” 刘知道汉武帝这是生气了,他刚才確实有越组代厄之嫌,於是赶紧道:“儿臣知错汉武帝又咬牙问刘进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说完赶紧滚蛋!” 刘进拱手道:“皇祖父,孙儿没別的意思,只是想给萧望之表功。” “说完了?” 刘进无奈道:“孙儿告退。” 看著刘进灰溜溜离去的背影,刘心中暗喜,原来父皇也並非一味的喜欢他,只是他屡次製造了功劳,父皇不得不召他而已。 而且这狗屎也太不要脸皮了,父皇都让他走了,他居然还能赖著不走,直到让父皇发怒才离去。 这样没头脑的傢伙,这种事做的多了,父皇肯定会厌恶他,看来以前是自己多心了,日后多来接触接触父皇,未必不能取代刘进在他心中的位置。 刘拱手道:“启奏父皇,匡衡此功不小,儿臣想举荐他一官半职。” 汉武帝淡淡的道:“朕知道了,你也回去吧,朕自有衡量。” “儿臣告退。” 汉武帝脸色不悦,这小傢伙,纺车制好了,並非第一时间给朕送来,却先送去椒房殿,什么意思? “去椒房殿。” 汉武帝无奈对左右开口。 上次卫子夫救了他,他並非不记得,只是去了几次,却始终不知如何再和卫皇后交流,不像鉤弋夫人那样,每次过去都能获得情绪和身体上的满足。 但此时他也不得不硬著头皮再去一趟椒房殿。 若是刘进所言非虚,脚踏纺车真的被制出来,绝对是功在社稷的发明。 汉武帝对刘进很满意,他现在已经不再开始亲力亲为,这种事已经开始用下面的人去做,想必他肯定也是提供了方向,不然萧望之绝对制不出来。 不错,就该如此,不然养著下面的人做什么?他们不替你办事,什么事都要你操劳,那要这些人有什么用? 这小子成长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也越来越让汉武帝欣赏。 椒房殿。 当卫子夫看著少府送来的纺车后,这其中提高的纺织效率有多高,她太清楚知晓了。 这些年卫子夫多数时间都在製衣,对纺车颇有研究。她是皇后,天下女性的代表,男子务农、女子桑麻,男耕女织,是古代社会的標杆,卫子夫也一直在树立男耕女织的典范。 她能清楚的知道,这一项改善,会对人类社会手工业有重大的促进作用。 民间纺织业还不发达,许多百姓还在为穿衣发愁。 这种纺织机一旦问世,那么汉朝的纺织业的发展和销售,將会呈现何种盛况? 卫子夫看看面前的纺车,一时间有些失了神。 少府那边还算做了一点事,卫子夫心想。 就在此时,外面奴婢前来稟告,说汉武帝到了椒房殿。卫子夫一愣,赶紧去迎接汉武帝。 “参见陛下。” 汉武帝挥挥手,对卫子夫道:“不必多礼了,刘进送来的纺车在哪?” 他? 是刘进位出来的?卫子夫心中更加震惊,她还以为是少府。 “哦,我带陛下过去。” “嗯。』 等汉武帝出现在脚踏纺车面前的时候,他有些愣神,旋即问道:“你认为这纺车如何?” 卫子夫道:“启奏陛下,它改善了一只手需要摇动摇杆的弊端,使双脚也参与进来大大的提高了纺织的效率!” 汉武帝又道:“可不可以推广民间?提高纺织速度?” 卫子夫道:“可以!” 不知不觉中,夫妻俩说了许多话,汉武帝脸上露出了笑容,对卫子夫道:“进儿这几个月表现的越来越令人吃惊了,他比他爹强不少。” 卫子夫莞尔一笑:“有时性子也跳脱。” 汉武帝道:“跳脱点好,沉闷不是什么好事。太遵从礼法反而难以製造出来如此多利国利民之物。” 卫子夫深表赞同。 汉武帝点点头:“这是他制出来的第一台纺织机,意义非凡,他既送给你了,朕就不夺人所爱。” “你留著吧,朕还有事。” “恭送陛下。” 汉武帝背著手离开了椒房殿,回到宣室殿后,他想了想,对左右道:“传令下去,萧望之所制脚踏纺车利国利民、此前又参与製纸,其为人博学沉稳,论功赐其京兆尹丞。” “喏!” 顿了顿,汉武帝又道:“匡衡编纂史料有功,赐其曲台校阅职。” “遵旨!” 圣旨很快送到了曲台,匡衡恭敬的迎接圣旨,曲台校尉不是什么实权官,只是一名小官,负责校阅书籍,但最起码他升官了。 后仓笑著道:“稚圭。这一切都是昌邑王给你爭取来的,要知恩图报。” 匡衡重重点头。 后仓微微笑了一下,道:“今天还发生了一件趣事,昌邑王和皇长孙一起去请功,皇长孙说为师那逆徒在他那立功了,呵呵,最后陛下让他滚出了宣室殿。” 匡衡心中愈加喜悦,道:“萧望之有如此大的前途却选择背叛,还真以为遇到了明主,上次纸张发明出来,除了博得名望还有什么呢?” “若他继续跟著老师,指不定也能升了校阅职,呵呵!” 第177章 再遇萧望之 第177章 再遇萧望之 日落黄昏,圣旨已送到太子宫,刘进有些意外,他觉得汉武帝好像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皇祖父明明可以直接將圣旨传给萧望之,从而让长倩沐浴天恩,但皇祖父却没这么做,而是將圣旨交给了自己,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不就是让自己在萧望之面前提升威望,让萧望之明白他的京兆尹丞是自己给他爭取来的么? 不知皇祖父是不是这个意思,但刘进却有这种错觉。 刘进命奴僕去召萧望之来到太子宫。 萧望之躬身行礼,拜謁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刘进笑著道:“长倩不必多礼。” “皇祖父已经下了令,升你为京兆尹丞。” 萧望之愣了一下,赶紧拱手道:“多谢皇孙殿下表功,我—” 刘进压著手,道:“感激的话不必多说,京兆尹这个衙门就在天子眼皮底下,接触的非富即贵,你是附著京兆尹的,多做事少说话,凡事多想想,能在那儿为官多都和上面有些关係,不要太出风头。” “我希望你做的就是在地方上好好学习,不必展现出过多的才能,多学一学怎么为官北“长倩,你要记得,不管在什么时候,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做官第一要务不是怎么去为百姓做事,而是你得先在这个官场做稳,在这个前提之下再想著怎么替百姓做事。” “不然一切都是妄谈,最后一腔抱负因为被人算计,连官职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为民请命?” 萧望之沉思片刻,这才重重点头,深表认同的道:“多谢皇孙殿下提醒。” “嗯,去吧,明日不必来太子宫了,去京兆尹上任吧。” “喏!” 萧望之还是有些不舍,这些日子在太子宫虽然没有办什么实事,但皇孙殿下对自己真的很信任,和后仓不同,他是发自內心的信任自己,並且將所有功劳都让给自己,用心的在培养自己。 萧望之都能感受出来,他心中暗暗发誓,未来一定要好好报答皇孙殿下! 萧望之离开太子宫的时候,夕阳的金光洒在未央宫建筑群,美轮美奐。 在出未央宫的时候,他恰好看到不远处的匡衡正在和几名曲台的学生交谈。 萧望之並不想融入他们,即便他知道这些人在儒家群体中地位显赫,依旧没有凑上去。 圈不同,他也不想融进去。 “这不是太子宫的尊贵门客幕僚萧长倩么?” 匡衡面带微笑的拦住了萧望之的去路。 萧望之看他一眼,淡淡的道:“有事吗?” 匡衡身边几名师弟微笑著道:“听闻太子宫那边很重视你,现在你在外名声也很响亮,许多人都在谈论你制的纸张。” 萧望之拱手道:“一切都是皇孙殿下施恩,我不过只是沾了皇孙殿下的光。” 一名曲台学生淡淡的道:“既然皇孙殿下那么器重你,为何却不举荐你?” “你若在曲台,指不定现在能和匡衡师兄一样,已成了曲台校阅。” 萧望之噢了一声,对匡衡道:“恭喜了。” 匡衡微微眉:“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悔?你真以为那个皇孙能给你什么?他无权无势,於政体上没有任何影响力,听闻今日他去未央宫举荐了你,结果呢?” “昌邑王去去寻了陛下,我不过只是编纂了齐国史,昌邑王却举荐我为曲台校尉。” “而你,离开曲台你还看不清自己?太子宫不过只是利用你的才华,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吗?” “若你现在答应老师,或许老师还会將你收入门下。” 萧望之淡淡的道:“不需要,皇孙殿下对我恩重如山。” 匡衡冷笑道:“好一个恩重如山!” “就让你在太子宫做苦力?虽然你跟著他博了一些名望,可咱们的志向从来不是这些,若不为官如何为国家效力?” 萧望之燮眉道:“那你现在为官了,可以治民吗?” 匡衡道:“为官从来都不是一而就,你真当那么容易?直接给你举荐实权官?” 萧望之想了想,道:“为什么不行呢?还不是因为举荐你的人能量不够吗?” 匡衡气咻咻的道:“你敢侮辱昌邑王殿下?狂!” 就在此时,不远处,几名京兆尹胥吏走来,恭敬的来到萧望之面前,道:“萧郡丞,我们郡守让吾等来给你下请帖,约你今晚赴宴,给您接风洗尘,请你务必赏脸光临。” 萧望之点点头:“好!我回去洗漱换一件衣衫就过去。” 匡衡几人站在原地微微一愣,不敢置信的看著萧望之,又朝那几名胥吏望了一眼。 “你们,你们是哪里的衙署?” 胥吏道:“长安京兆尹。” 嘶! 京兆尹,实权官,主管长安城区天子眼皮底下的一亩三分地,实打实的实权官! 方才他们却称呼萧望之为郡丞? 萧望之升官了?还升了实权官?品秩比自己的还要高两阶?! 萧望之盯著匡衡,微笑道:“匡师兄,你若有兴趣来投奔太子宫,我也可以去皇孙殿下面前美言。” “皇孙殿下从来不吝嗇举荐人才,我虽没有立什么大功劳,却有幸被皇孙殿下举荐为京兆尹丞。” “你,考虑考虑?” 萧望之淡淡的將话说完,然后背著手缓缓离去。 匡衡站在原地,愣了好大一会儿,他升官了?他凭什么升官了?还是京兆尹丞? 这品秩级別比自己高,还是实权官,绝不是自己这种在曲台书馆整理史料的官可以比擬的! 方才他还大言不惭的教育萧望之,此时回想起来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为什么他升官了,却没人知道?就连老师都不知道? 他还在为自己升迁沾沾自喜,甚至不惜自掏腰包请师弟们吃饭,就是为了庆祝炫耀自已升官。 可萧望之却能直接被京兆尹宴请,两相对比,匡衡觉得自已像个跳樑小丑! 他这哪里是升迁,不过只是陛下施捨了他一个领取俸禄的途径,说实话,和胥吏没什么太大区別,想到这里,匡衡脸色更加红润! 第178章 商业口子 第178章 商业口子 “贱业安能为官?” 后仓得知萧望之升京兆尹丞后,心中十分不满,当得知萧望之仅凭制了一种新纺织机便能获得如此大的荣耀官职,后仓心中愈加看不起萧望之,也不满於朝廷选拔官吏的政策。 长信宫內,刘听了后仓的话,一脸厌恶的道:“父皇真是,真是— 后面的话他没敢当眾说,他心中已经怒火中烧。他和刘进一同去拜謁汉武帝,昨日汉武帝在宣室殿內表达了对刘进的极度不满,刘认为汉武帝应当不会同意刘进的表功。 论萧望之仅仅只是造了一台纺织机,这难道不是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吗? 以此製造发明赏功,赐予其钱財、封地等,刘都能接受。唯独接受不了汉武帝赐与对方实权官,还是京兆的实权官,这太荒谬了! 父皇表明对刘进不满,当时刘也信以为真,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父皇也不过只是表现给自己看的,实则他內心依旧偏向刘进。 久未开口的夏侯始昌淡淡的开口:“一个京兆尹丞的小官而已,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不必纠结此事,京兆尹並非什么好职,这些年长安的京兆尹有几个善终?和丞相没区別,风险极大。” “退一万步说,一个小小的京兆尹丞罢了,何必如此关注动怒?” 后仓急忙道:“老师,不是这个问题。同样的匡衡也立了功勋,他辛苦数年才完成史料的收集编纂,其中艰辛绝非一两日制出什么纺织机可比。” “匡衡做的事,成的书是可以流传到千年以后,成为文化瑰宝的。萧望之的什么纺织机可以吗?” “学生觉得不公平是其一,其二是陛下此举赏赐,未必不会引起民间对读书的不重视,从而钻营奇技淫巧,这才是学生最为担忧的事。” 夏侯始昌微微頜首,认同后仓的话,他道:“我给你引荐陛下,你去和陛下探討此事。” 后仓:“. “老师,我也就这么抱怨一下。” 夏侯始昌反问道:“可不可以改变现状?” 后仓摇头。 夏侯始昌道:“那说出来有什么必要?我和昌邑王难道不知晓吗?可这是我们能决定的吗?” “若有朝一日昌邑王能掌控这些事,再改变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执著於一时的得失?” 后仓沉默片刻,躬身道:“学生知错矣。” 夏侯始昌点了点头,挥手道:“此事勿要再提了,稚圭委屈点就委屈点吧。” “喏。” 刘进又一次去了未央宫宣室殿。 他昨夜想了一晚上,今日才决定將纺织机的利益最大化,於是一大早就来找到汉武帝。 “参见皇祖父。” “嗯。” “皇祖父,我有个粗浅的设想,已经撰写出来了,我拿给你看看。” 刘进朝內殿走去,只是被內宦给拦住了。 “皇孙殿下,陛下还未召见你,不要御前失礼。” 刘进尷尬的道:“孙儿知错,皇祖父,实在是孙儿太兴奋了,忘了礼仪,请皇祖父恕罪。” 汉武帝嘴笑一下,你这傢伙,小心思越来越多。 “不用给朕看,你直接说。” 刘进噢了一声,他道:“皇祖父,脚踏纺织机说到底都是利民之事,我觉得可以先让少府多制一些脚踏纺车,然后少府组织一场民间贩卖,將纺车贩卖给民间商人。” 纺纱这种手工业,在这个时代小民並非可以参与,多都是由专门的商贾组织家眷奴僕纺纱,从而贩卖给外面。 纺车太贵,一般小民根本买不起,大商贾买回去后可以组织奴僕家眷纺纱,然后兜售出去,他们会更加需求纺车。 朝廷只需派人在外传朝廷制出新的纺车,效率相较於此前可提高两倍有余,那么朝廷在组织贩卖的时候,一定会有商人爭相购买。 汉武帝沉思片刻,道:“你这不是与民爭利吗?” 虽然汉武帝针对豪强大商打击过无数次,导致手工商业萎靡,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財富大多数还是集中在这些人手中。 针对这些大商贾豪强进行收割,並不会伤害小民的利益。 刘进稍稍解释。 汉武帝道:“你高价卖给这些商贾,他们会將这部分成本转移给小民,从而提高纺织布料的价格,最终还是让小民承担这一切。” 刘进道:“价格不必定太高,手摇纺车的价格在五千钱左右一台,脚踏纺车定价八千钱。” “实际並未提高多少价格,但纺织出来的布匹却比以前更快,再让均输官平准市场价,布料也不会轻易涨价。” 汉武帝再次沉思了一会儿,不確定的道:“手摇纺车五千钱已经有商贾嫌弃太贵,你现在定价八千,高出了接近两倍,那些商人不是傻子,他们为什么不用传统手摇呢?依旧可以纺纱,又没有任何区別?” 刘进:“..—”” 汉武帝又道:“不过你也想替朝廷增加財政收入,先依你就让少府制一百台先去卖一卖吧,即便卖不掉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此事你去和桑弘羊、上官桀协调。 刘进拱手道:“遵旨!” 汉武帝又道:“乌孙使臣应当明后日左右就会抵达长安,你的衣衫朕已命人给你制好送去太子宫。” 內宦从內殿走了出来,手里还捧著一柄宝剑,汉武帝道:“上次你还给朕的宝剑朕再临时送给你,用作配饰,勿要让乌孙小瞧了你,皇室威仪不可褻瀆,皇权高高在上。” “你要记得,你代表的是朕,是大汉。乌孙只是个小国,但毕竟汉乌之间还有合作,乌孙可以影响西域,大汉还要和西域那边做贸易往来。” “这里面需要平衡,你要自己去抉择,不要太过於威镊他们,但也不要太过於软弱,掌握好平衡,就和治国御下一个道理。” 刘进再次听到了这两个字,他记得秋老爷子也对他说过,御下之道不过平衡二字。 刘进赶忙拱手道:“孙儿知晓,那孙儿先去找桑大卿和上官少府办差去了。” “嗯。” > 第179章 京兆尹公子 第179章 京兆尹公子 刘进分別去找了桑弘羊和上官桀,交代他们抓紧製造脚踏纺车,然后又抽空去了一趟城南找秋老爷子。 不巧的是秋老爷子今日不在府上,奴僕说他去城郊谈收购田地之事,问刘进要不要在此等候。 刘进摇摇头,他告诉奴僕让他转告秋老爷子自己最近比较忙,暂时没时间过来看望他,並且交代说若有什么事就去煤场那边找奴僕通知自己。 他刚离开秋府,旋即就看到胖商贾贾长儿堆著笑脸站在隔壁的大门前,好似故意在等著刘进一样。 “哎哟哟,秋小郎君。” 刘进愣了一下,自己现在已经拥有三个名字了,哭笑不得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贾长儿眼珠转了转,热情的道:“秋小哥儿,可有空閒?” 刘进摇头:“没。” 贾长儿赶忙问道:“您这是要作甚去?” 刘进想了想,道:“有事。” “哎呀。”贾长儿笑著道,“我知晓那日在上官府得罪了你,心里很过意不去。若你不嫌弃,也已到了中午,我请你吃一顿便饭你看可以吗?” 上次他本带著王翁须去上官桀府邸,指望让上官安给王翁须推荐到太子宫,但后面就没下文了。 他知道一定是刘进乾的,所以才想著请刘进吃顿饭改善改善关係。 “別推脱啦,就是一顿便饭,走走,我请你去长安最好的酒楼,绝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刘进噢了一声,道:“那行吧。” 他跟著贾长儿来到横门大街中段的一处硕大酒楼內,选了一处雅间,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招待刘进。 “秋小哥儿,你认识上官公子啊?” 刘进点头:“认识。” 贾长儿赶忙道:“上次我有眼无珠,你不生气吧?” 刘进摇头:“不生气。” 贾长儿给刘进殷勤的斟酒,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吶!” “咱们都是邻居,要互帮互助,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就是这个道理,你说是不是呢? 9 刘进微微眉,直白的问道:“你直接说,有什么事?” 贾长儿深吸一口气,道:“秋小哥儿真是个爽快人,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知晓你上次定是在上官公子面前说了我的不是,所以想请秋小郎君对上官公子解释解释,把误会给解开。” 他还是不死心,依旧要想办法將王翁须给送去太子宫。 刘进看他一眼,道:“我没那么无聊,也没有说你任何不是,你想多了。” “真的吗?” 刘进嗯了一声。 那就奇怪了,那上官安为何不引荐翁须去太子宫,看来还是得想办法问一问上官公子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不过只是一介商贾,他就说嘛,怎么可能左右上官安那种顶级权贵的意思?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或许因为种种原因,极有可能和上官家有过什么商业合作之类的,所以上官安才会对他客客气气的。但实际上也不过只是利益往来罢了,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官安文怎可能因为他做出什么决定? 想到这里,贾长儿不由觉得自己有些蠢啊! 就在此时,雅间的门扉被推开,几名汉子闯了进来,开口便道:“两位辛苦,麻烦挪个位置,我们公子习惯在此处用膳。” 贾长儿不悦的道:“我在宴请客人,你何以如此无礼?” “抱歉。” 为首的汉子开口道:“劳烦出去一下。” 贾长儿转了转眼珠,道:“你现在让我们出去,我们饭菜都还没吃完,酒还没喝好。” “这顿你们付钱吗?” 人群后方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走了过来,淡淡也了一眼贾长儿,沉默片刻道:“你们吃的差不多了,去结帐吧。” “我?结帐?”贾长儿指看自己。 “嗯。” 狗屎,装的像个权贵公子一样,还以为你会一掷千金高高在上的说滚出去,这顿饭我付了,这是一千钱,买你的位置云云。 结果你是屁都不出一个,就让人走?合看前面装的那么厉害,也不过是个穷逼? 那你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呵呵!”贾长儿冷笑道,“那你换一处地方吃吧。” “我还没吃完。” 刘进不想招惹事端,对贾长儿道:“算了,我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我还有事,走吧。” 白衣少年微笑的看著刘进,又对贾长儿道:“你不如他知晓事理。” 贾长儿授著袖子,气急败坏的道:“不是,你在装什么东西啊?” “分逼钱不出,你来这撞什么权贵啦?” “我今个儿就不走了,你又能如何?在天子眼皮底下你还想咋样?” 白衣少年淡淡的道:“威胁我?” 他在奴僕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淡淡的走到贾长儿的位置落座。 “我今日就在此用膳,趁我的人没来之前,你还有机会离开。” 贾长儿被嘘住了,可转念一想自己怎么著也认识上官安那种人物,况且今日还占理怕什么? 他也淡淡的走到那白衣少年前,朝著他的大腿就坐了下去,胖胖的身躯压的白衣少年脸都红了,愣是一声不。 没过多时,外面来了一群京兆尹胥吏,贾长儿看这阵仗,瞬间老老实实从那白衣少年身上起来。 “萧望之!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父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你在我父亲魔下做事磨磨蹭蹭的,怎么做郡丞?” “看不到我被欺负了吗?给他们抓去京兆尹,你还愣著干什么?!” 萧望之確实愣住了,看著刘进,赶忙走过去,询问道:“他是京兆尹的长公子。” 刘进噢了一声,“你看著处理吧,我先走了。” “好!” 刘进对贾长儿道:“你走吗?” 贾长儿磕磕巴巴的道:“就,就这么走?” 讲道理,刚才萧望之这群京兆尹蜂拥进来,真把贾长儿嚇坏了,又听那白衣少年口里什么郡丞、京兆尹之类的,他就知道自己惹祸了。 不是—好歹是京兆尹家的公子,怎么看起来这么蠢?像是地痞流氓一样?贾长儿自翊这双招子还算厉害,但没想到却被这傢伙打眼了。 就这货?京兆尹的公子? 方才真把他嚇坏了,本以为今天这事无法善了,可是京兆尹丞似乎对隔壁家的秋郎君很尊敬是怎么回事? 第180章 老傢伙也不简单啊 第180章 老傢伙也不简单啊 “萧望之!你疯啦?” “你才上任几天?你就吃里扒外啦?!” “他们欺负我啊!” 张千秋是新任京兆尹张安世的次子,张家名头不小,张千秋的爷爷是张汤。在两任京兆尹先后被杀后,汉武帝委任了张汤的次子张安世为京兆尹。 萧望之是京兆尹丞,也是张安世的副手,於情於理也该拉偏架帮著张千秋。 但他並未这么做,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张千秋一眼,道:“理不在你,你先道个歉,顺便赔偿別人一些钱財,此事就如此过去了。” 张千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萧望之,大怒道:“我看你真是疯了!” “明明是他们欺负我!你眼瞎啦?” 萧望之盯著他看了一眼,一巴掌扇了过去:“犯错要认,挨打立正!我想你父亲在此也会如此教育你!” “给本官赔偿!” 张千秋捂著脸,咬牙切齿的道:“你!” 刘进深深看了萧望之一眼,眼中露出欣赏,点头道:“你和他慢慢处理,我先走了。” 不待萧望之同意,刘进便背著手瀟洒离去,將贾长儿看的一愣一愣的。 额地娘咧,这傢伙好霸气啊! 为什么京兆尹丞在他眼中仿佛不够看一样?这小子能量这么大的吗? 贾长儿反应过来后,赶紧对萧望之道:“萧郡丞,不必如此不必道歉。” “呵呵,小人原谅他了,小人告辞。” 萧望之微微頜首,又淡漠的瞪了张千秋一眼,语重心长的道:“这里是长安,不要给你父亲招惹杀身之祸。”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贴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给我等著!”张千秋捂著脸火速离去。 贾长儿逃也似的离开了酒楼,走在横门大街上,迎面便看到了人群中的上官桀。 上次他去上官安府上,有幸看过上官桀一面,对长安这些权贵,贾长儿全部都记得清楚。 他眼珠转了转,难得看到上官少府独自一人出门,正想著该用什么机会去结交认识上官桀。 而后他就看到了令人膛目结舌的一幕。 那不是隔壁的秋老爷子吗? 在贾长儿惊的眼神中,上官桀走到了秋老爷子身边,和他认真严肃的谈著事情。 额的娘咧,咱这隔壁住的爷孙到底啥来头? 一个能让京兆尹的人小心翼翼伺候,另一个连上官少府也认识熟稔? 天吶,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要说他们是什么显贵吧,那为什么会和自己做邻居? 要说不是吧,那刚才这两幕怎么解释? 贾长儿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甩了甩沉重的脑袋,再朝前方望去,发现上官少府和秋老爷子已经分开了。 这到底咋了嘛! 隔壁这两个人到底是啥呀! 京兆尹。 萧望之此时已经从外走了回来,並且第一时间找到了京兆尹张安世。 “拜见张郡守。” 张安世笑了一下,淡淡的道:“萧郡丞执法森严,秉公直断,六亲不认,这才是我京兆尹的官吏该有的品质。” “打的好,我家这次子是该好好教育教育了,呵呵。” 萧望之听出了张安世口中的埋怨,他淡淡的对张安世道:“二公子不认得皇孙殿下,我不怪他。” “所以我並没有太过於激进的处理,也避免在外將事情闹大。” 张安世一愣,询问道:“什么意思?” 萧望之道:“方才他在横门大街酒楼內无理取闹的去抢皇孙殿下的雅间。” “下官过去处理的时候自然也考虑到他是郡守你的儿子,所以才会如此教育他。” 换言之,我若想让你死,我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张安世是张汤的儿子,未来的麒麟阁十一功臣,这点官场情商还是有的。 他沉思片刻,便起身恭恭敬敬的拱手对萧望之道:“本官惭愧,误会你了。” “多谢萧郡丞相助本官,此恩情本官会记在心中,多谢了。” 萧望之摇摇头道:“张郡丞,咱们在陛下眼皮底下为官,长安的达官显贵很多,一个郡守和郡丞不算什么,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京兆尹和盐铁均输官,在陛下眼皮底下做事不容易,所以更该小心翼翼。” “不仅仅咱们自己要如此,也该约束家眷子嗣如此。不然什么时候惹了祸,牵连到自己恐怕都不知。” “御史大夫杜周怎么死的?李延年呢?没有人知晓,甚至按道侯韩说真就因为贪污被诛杀满门?这些事恐怕仔细想想都有些不太可能。” 张安世深以为然,再次躬身道:“长倩,多谢提醒,本官会约束好子嗣,今日之事你费心,有空去我府上一起吃饭。” “好。” 萧望之点点头。 “你且稍等,本官去去就来。” 等张安世再回来的时候,张千秋双颊通红,显然已经被张安世狠狠教育了,见到萧望之便躬身行礼道:“萧郡丞,我知错了。” 萧望之摆摆手:“二公子务须多礼。” 刘进对萧望之很满意,他已经渐渐开始懂得怎么为官,这说明萧望之將自己的话全部记在心里,他的潜力很大,未来的麒麟阁十一功臣果真没有一个是水货。 不过刘进此时无暇关注那么多,他去了一趟少府,找到上官桀,吩咐道:“上官少府,你命人多收集一些茶叶过来。” 上官桀微笑道:“殿下是打算和乌孙国做茶叶贸易?” 刘进点点头:“是如此。” 上官桀道:“虽说茶叶有去腥的功效,但这些只能作为食物的佐料,那群西域人是有需求,但应该不会需求太大。” “少府能弄到的茶叶不多,再多就要从民间去收购,不过收购那么多茶叶过来颇为浪费钱財了,不知桑大卿那边会不会拨款。 现在西域人对喝茶还没有足够的研究,茶叶多用食物佐料,有需求但不大,上官桀分析的很到位,但如果茶叶成为日常必须品呢? 煮茶的方式变一变之后呢?刘进道:“我去找桑大卿拨款。” 上官桀拱手道:“好!不过桑弘羊此人精於算计,有些钱財非必要他不会隨便拨款。 ,刘进嗯了一声道:“我知晓了。” 第181章 刺客 第181章 刺客 刘进在去找桑弘羊的路上想了许多说辞,比如他有信心將茶叶大面积销往西域,比如未来销售利润估算等等。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当他找到桑弘羊说要拨款採购巴蜀茶叶的时候,桑弘羊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问刘进需要多少钱,他就直接拨款了。 这操作將刘进看的有些憎。 这日一早,刘进早早起床,奴僕给他换好了汉武帝送过来的衣衫,作为外交使臣,刘进这一次要代表汉武帝接见乌孙的使团,穿看自然要正式许多。 冠冕佩戴远游冠,冠体以竹皮或漆纱製成,两侧垂掛允耳珠玉,冠色以玄黑为主。 刘进上衣看深衣制玄色单衣,下配朱色裳裙,汉朝皇室最经典的便是玄衣裳,此时在刘进身上体现淋漓尽致。 衣领镶絳色缘边,袖口及衣襟处施以五时色纹样,此时为秋,著赤色。 腰间束肇带並悬掛玉具剑,剑鞘以金银错工艺装饰云龙纹,剑穗配黄赤綬带,这是汉武帝赏赐给他的配饰宝剑。 足著赤,鞋头翘起如鸟喙,鞋面以朱红革製成,內衬絳袜。 刘据还从未见过刘进穿著如此正式,乍一看之下不由愣了好大一会儿,自家儿子不怒之威,换了著装后更凸显威仪和高高在上的气势,刘据一时有些恍惚,不知为什么,远远看去,仿若看到了他的父亲! 服饰上四爪龙狞,日月星辰烘托出皇权至高无上,令人只看一眼便油然而生顶礼膜拜之感。 “阿耶。” 刘进走了过来,看著一脸恍惚的太子刘据,微笑著道:“怎么了?” 刘据摇摇头,想要给刘进整理整理服装,但很快又缩回了手,满意的点点头:“长大了。” “去吧。” 刘进重重嗯了一声! 羽林军已在太子宫外等候多时,宽阔的驰道上排头是整整齐齐的五匹健硕宝马,天子驾六,诸侯诸王驾五。 羽林前来簇拥刘进上了五驾马车,在一眾持长戟禁军的拱卫下,队伍缓缓朝长乐宫建筑群离去。 沿途任何成卒和官员见到仪驾,都要躬身拜謁行礼。 刘刚从曲台回来,路过刘进的队伍后,下意识的弯腰行礼,远远地他还以为是汉武帝的御驾,在小心翼翼看到马车上的人是刘进后,刘双目嫉妒的已快要喷火。 此番阵仗,已和太子储君没有任何区別,就连他都没资格享受,虽然他知道父皇让刘进代替他迎接乌孙使臣,但他从未想过刘进的阵仗会如此之大! 刘进居高临下的也著刘,四目相对,一个俯视一个仰视,刘进只是淡淡盯著刘看了一眼,便目视前方,车驾继续前行。 等刘进的车驾离开后,刘才行礼完毕,直起身躯,恨恨的朝长信宫而去。 横门大街两侧的百姓早就被疏散开来,京兆尹派出了所有力量维持治安,除此外还有三辅的军队也调了过来,百姓被远远地隔离在横门大街外。 许多百姓远远地围观著皇长孙出行的阵仗,人群中不乏有人双目变成了兔子眼,暗暗握拳发誓,有朝一日不求称王称霸,只求能名震乡里。 刘进站在马车上,左右看著两侧百姓,时不时挥手示意,这些日子令狐茂教了他许多礼仪,此番出行全部合乎周礼,没有一点令人指责的地方。 长安东城外,乌孙的使团队伍已经抵达,列队等待汉朝使臣迎接,在刘进抵达城东后,乌孙使臣全部下了马匹,行胸前礼对刘进躬身拜謁。 刘进微笑示意,然后邀请他们隨著大汉的使臣队伍一同进入长安城。 乌孙右子从未见过如此恢弘的城镇,进入长安那一刻,他便被长安的建筑深深吸引。 两侧鳞次櫛比的房屋,乾净整洁宽阔的街道,恢弘大气的建筑,让乌孙使臣队伍看后油然升起尊敬的感觉。 这次乌孙使臣的首领是乌孙右的长子,乌孙右是乌孙仅次於昆莫和乌孙左將军的三號人物,手中拥有庞大的军队。 此次派遣其子出使长安,给足了汉朝重视。 队伍行驶在长安街道,刘进对乌孙右子介绍著大汉的风土人情。 一名骑兵缓缓来到刘进身边,对刘进低声道:“皇孙殿下,后方发现一群行刺队伍,被我们抓起来了。” 刘进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依旧对乌孙右子笑容满面的介绍看长安的各色建筑。 一路抵达上林苑后,刘进才安排下属官吏让乌孙使团入住歌息,晚上在上林苑设宴。 刘进已经无暇欣赏上林苑,火速离去。 “刺客在哪里?” 刘进方才和顏悦色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鬱。 骑兵告诉刘进说行刺那群人事情败露后,所有人都自杀了。 刘进又惊又怒,厉声道:“去查!” “將此事告诉陛下,速去!” “遵旨!” 刘进折返回太子宫,一路都在思索,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刺杀使臣队伍?亦或者刺杀我? 五叔?他不会这么蠢,但凡被抓到一点马脚,汉武帝会立刻让他暴毙,若是这场刺杀真的发生了,结果可想而知,不仅会让刘进顏面尽失,大汉的顏面也会扫地。 这是汉武帝绝对不会允许的事。 五叔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利害关係。 那这群人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究竟是谁指使的? 刘进想不明白。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汉武帝,未央宫內,汉武帝雷霆大怒,立刻召暴胜之进了未央宫,调动全部绣衣,秘密去查这群刺客的信息,即便死了也要顺著社会关係查个清楚明白! 刘进没来得及换衣衫,在回太子宫报平安后,第一时间朝未央宫而去。 宣室殿。 汉武帝淡漠的道:“这些事你勿要操心,朕会查清楚明白,你好好办你的事。” “好!” 刘进並没有说自己的猜测,他相信汉武帝比自己更厉害,这种关乎国体的事,他肯定会查清楚明白的。 好在这场刺杀被及时阻止,想要在层层拱卫下,在长安刺杀使臣或者刘进,基本难如登天,刘进实在想不通谁会这么傻做这种事。 第182章 喝茶 第182章 喝茶 傍晚余暉洒在宽阔的上林苑內,公孙贺带著大汉的官吏队伍,跟著著装威严的刘进抵达了上林苑。 乌孙右子热情的前来迎接大汉皇长孙,行胸前礼开口道:“外臣参见大汉皇孙殿下。” 刘进微笑頜首:“勿要多礼,快些落座。” 刘进於主位落座,左侧是丞相公孙贺,右侧坐著的是乌孙右子。乌孙使臣皆列右侧落座。 奴僕婢女们端著一盘盘烤全羊分別置放於各使臣的案读上,刘进举杯,晚宴正式开始。 歌女们纷纷入场,载歌载舞,优美的舞姿看的乌孙使臣眼繚乱,不由鼓掌称讚。 而后便是乌孙派遣勇士在篝火中表演摔跤比试,两国传统娱乐节目纷纷表演。 刘进和乌孙使臣推杯换盏,酒宴结束后,刘进便命人给每一名乌孙使臣面前的案读上置放一份茶叶和一壶滚烫的沸水。 乌孙右子有些不解的问道:“外臣斗胆敢问皇孙殿下,为何单独將茶叶端了上来?” 不仅乌孙使臣有些疑惑,汉朝的官吏们也都一脸不解。 无论是乌孙还是汉朝,茶叶都是作为食物的佐料或者药材使用的,单独端一份茶叶在面前他们还真不知有什么用。 刘进笑著道:“以沸水煮茶別有一番滋味,饭后饮茶也可祛除油腻之感,诸位使臣不妨隨我试一试?” 乌孙右子笑著道:“想不到茶叶还有如此用途,好!” 他们隨著刘进,捏著一小撮茶叶放入杯中,然后用沸水冲泡。 “这就能喝啦?”乌孙右子询问。 刘进笑著道:“若是阁下不嫌弃沸水烫,也可以喝茶。” “哈哈!”乌孙右子反应了一下,旋即大笑,“那且就再等等便是。” 说实在的,公孙贺觉得刘进好像在坑这群蛮夷不懂礼仪文化,不然怎会让乌孙使臣这么喝茶叶? 不过这些疑惑他也只能埋在心里,自然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表现出任何一点怀疑。 刘进端著茶水微微呷了一口,茶香入口,微带一些苦涩,而后便是甘甜留齿,表情享受。 公孙贺等汉朝使臣也试探著喝了一口,不过他们实在一时间无法適应这种茶叶味道只感觉有些苦涩,但又不好表现出抗拒,只能附和著刘进展现出一副享受的模样。 不过乌孙使团的使臣们似乎天生对这种茶水不抗拒,长期吃油腻,让他们味觉更好接受茶叶的口感,如此喝完后只觉得心情舒畅许多。 乌孙右子不由双目一亮。 此番前来出使大汉,本就是要和大汉做商业贸易,茶叶和陶器、丝绸等都是他们十分钟爱的物品。 乌孙昆莫和他的父亲也交代过他,首要任务是和大汉达成丝绸的交易,次要的就是陶器,茶叶放在最后一位。 无论是丝绸还是陶器,只要运输到了乌孙国,都能获取大量的利益,乌孙国的权贵们对大汉的这些物品十分钟爱。 当然,他们的野心还不正於此,他们想垄断和大汉之间的贸易,以他们为基点,辐射到整个西域。这样他们將会获得更大的利益。 乌孙右子此时忽然改变主意了,他觉得茶叶的重要性应该比陶器要强不少,若是推广这种喝茶方式,不出多久,整个西域会对茶叶的需求更加旺盛。 “尊敬的大汉皇孙殿下,此番吾等前来出使大汉,是为了购买大汉生產的丝绸、葛布等布料。” “吾等迫切想与大汉达成贸易合作,还请大汉皇孙殿下准许。” 刘进看了一眼公孙贺,公孙贺笑著道:“此事自无不可,我们两国一直都是友好的邦国、邻国,本就该互通有无贸易往来。” 普通的帛制丝绸在大汉卖三百钱一匹,葛布相对便宜,不过也需要一百钱。 但这只是大汉国內的价格,卖给乌孙自然要抬高。 刘进笑著道:“贵国欲以多少钱一匹购置我们的葛布和丝绸?” 乌孙右子微笑道:“按照你们大汉的价格,我们再提高一百钱。” 这已经足够朝廷赚的盆满钵满,在乌孙出使大汉之前,汉朝都是主动通过丝绸之路將这些东西运输过去,不过因为输送过去的较少,价格上也就在国內基础上提高八十多钱,虽然能赚,但赚的並不多。 而刘进知道,这些丝绸运输到西域,就可以翻十倍,甚至更多。 当时刘进看到这处史料的时候他都惊呆了,却想不通汉朝为什么要用如此便宜的价格卖给西域诸国。 后来他才明白,是因为消息的闭塞,西域诸国购买丝绸的都是权贵高层,在谈论价格的时候压了很多,然后他们再转手卖高价给国內的需求百姓。赚取大量的差价。 而汉朝还以为自己赚了巨大的利益喜不自禁,实际亏的一塌糊涂。 刘进微笑著摇头道:“贵使莫要说笑,丝绸在汉朝生產都捉襟见肘。” “提高一百钱自是不够的。依我看,不妨提高八百钱吧。” 嘶! 饶是公孙贺心理素质够硬,此时也被刘进的话给震惊到了。 提高八百钱啊,这和抢有什么区別? 刘进笑著道:“当然啦,我的话还没说完,我们只將丝绸的货量运到云中,你们派人去云中运输丝绸回去。” 额。 公孙贺和一眾大汉官吏彻底震惊了,好一些官吏呆证的看著刘进,心中微微嘆息,皇长孙果然还是年轻,想表功的心思太过明显,如此苛刻的条件哪里是谈判贸易?这分明是以权欺人啊。 真当乌孙国这么好拿捏的么?大不了人家不和你大汉做贸易,如此一来,大汉將丟弃在西域诸国的影响力,塞外收入会缩水,这压根不是陛下希望看到的场景。 公孙贺好一次用眼神给刘进示意,意思是进儿,你千万不要再说胡话,陛下这次任你为外交使,这些官吏可不都是咱们的人啊,他们都在看著你的表现。 你为何要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若是弄巧成拙,回去怎么交代?外面的人怎么看太子宫? 机会给你了,你却办不好差事,陛下未必不会换人来担任这个外交使啊! 第183章 谈判的技巧 第183章 谈判的技巧 即便提高八百钱的价格,再加上对方运输成本,乌孙朝廷依旧可以赚,只是赚多赚少的区別罢了。 乌孙右子微微燮眉,即便心里不悦,也不敢面上表达出不悦的神色,他笑著道:“皇孙殿下勿要说笑。” 刘进笑著道:“因为我们两国是友好邦国,我才与你说这些,我也可以召大宛、召康居,我想他们也会乐意做这件事。” 乌孙右子心中在衡量,沉思片刻又道:“运输丝绸此事此前都是大汉负责。” “为何现在却交给我们?” 刘进眯著眼,淡淡的道:“因为你们和匈奴关係也不错不是吗?我们的队伍过去还需要军队保护,增加运输成本,但你们不需要,因为匈奴人不会攻打你们。” 换言之,你们一边享受匈奴人的保护惠利,一边还要从大汉赚钱,便宜事都让你们赚了,一点委屈都吃不得? 不过只是利益相较於以前减少了一些罢了。 乌孙右子惊的看他一眼,他们和匈奴之间的事,汉朝的皇孙怎么会知晓? 刘进继续道:“我可以让皇祖父直接封锁丝绸之路,你们不运输,我就直接让大汉边军运输丝绸到康居、大宛、大月氏,日后你们若需丝绸,就需从他们国家购买,而不是他们从你们国家购买。” “无妨,此事不强求,你们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与我说。” 乌孙右子微笑道:“多谢。” “敢问皇孙殿下,此番我们將多购置一些茶叶,这些茶叶总不至於再涨价了吧?” 刘进笑著道:“真被你猜中了,是也要涨价的,此前一两一百钱,现在涨到二百钱额。 公孙贺好几次朝刘进投来目光,他真不明白刘进到底什么心態,是急於立功吗? 急於替大汉增加財政收入吗?可哪有什么是可以一口吃个胖子的?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不想促进这些合作呢。 西域诸国虽然需求茶叶,但需求量本就不如陶器和丝绸那样多,属於可买可不买的范畴,而且乌孙使臣也说了,他们將签订比以前更大的茶叶订单,按理说可以优惠便宜一些。 你倒好,非但不优惠,居然还將价格抬高了一倍,到底怎么想的啊。 乌孙右子脸色微微有些不悦,道:“看来皇孙殿下是不想促进我们的合作啊。” “无妨,我不强求你,你可以慢慢考虑。” 乌孙右子又点点头,问刘进道:“陶器总不至於再涨价了?” 刘进道:“这个不会涨价,可以当下签订合作契约。” 乌孙右子深吸一口气,他深怕刘进又来个抬高两倍,若是陶器也涨价,他一定不会愿意合作。 他怎么感觉对方好像拿捏住了自己的心思,在最需求的东西上涨价,可有可无的贸易上他就不会如此? 他吃定了自己会同意这些贸易,才故意如此吗?可他凭什么啊! “公孙丞相,你將陶器的契约和乌孙国签订了便是。” 公孙贺点点头:“遵旨!” “天色已晚,诸使今晚就在此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再一同用膳。” “好!” 乌孙右子点头答应。 公孙贺火速跟上刘进,一脸担忧的问刘进道:“进儿!” 今晚他了一个晚上,刘进也知道他的想法。 他淡定的对公孙贺道:“信我,他会答应的。” 公孙贺:“..—” 虽然他是相信刘进,但在这件事上他无法相信啊,“弄不好会出问题的啊!” “不要盲目自信!” “无论丝绸和茶叶,你都给涨了这么多,乌孙若真不同意,我们將浪费更多的军队运输成本,重新和康居、大宛、大月氏谈互通贸易,这其中浪费的时间和钱財,都非同小可!” “你代表了陛下,话说出去就覆水难收,今晚的表现不仅我在看著,还有其他人。” “他们一定会將这些事告知陛下,弹劾你。陛下虽然对你不错,但在国家发展问题上,也绝对不会让步,说不定陛下临时会给你罢掉外交使的职。 “那个时候大汉的臣僚怎么看你?怎么看太子宫?” “你能得到今时今日的地位身份,当更该谨慎小心,怎可做出如此激进的事?” “我知晓你立功心切,但也不可在外交大事上擅作主张,论你还用陛下的名义去威胁他们!” 刘进笑著对公孙贺道:“姨爷爷,淡定点,一切尽在掌握。” 公孙贺:“..” 这掌握了个鸡毛呀,你是真一点不担忧么? 公孙贺无奈的道:“好吧,不过进儿,你既然已经將话说出去了,就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外交上最忌讳出尔反尔,如此会让邻邦对大汉失去信任,日后再谈贸易合作將会变得更加困难。大汉还想在西域诸国身上收割钱財,所以一定不能失去信用。 公孙贺现在能提醒刘进的也只有这些了。 刘进点点头:“我都知晓,姨爷爷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 未央宫,宣室殿。 暴胜之正在和汉武帝匯报情况,刺杀的那群人无名无姓,社会关係都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跡,很有可能不是汉人,那么这场刺杀有可能是针对乌孙使臣团。 汉武帝若有所思,摇摇头:“他们想杀乌孙使团何必要在长安动手?” “再去好好查查。” “喏!” 第二日一早,宣室殿內召开了一场小朝会,十余名高官前来謁见汉武帝。 “微臣章赣,参见陛下。” “启奏陛下,昨夜皇孙殿下外交失礼,臣祈求立刻撤裁皇孙殿下,另换人主导此次与乌孙使臣的外交对话。” 汉武帝问道:“怎么失礼了?” 章赣一五一十將昨夜发生的事告知汉武帝以及朝堂眾臣。 刘屈擎拱手出列:“陛下,皇孙殿下立意是好的,无外乎想多让大汉取利,但手段太过稚嫩年轻,恐会破坏大汉和乌孙之间的关係,从而影响大汉在西域的布局。” “这些政事皇孙殿下毕竟不懂,章御史祈求换人担任外交使,倒也说得过去。” 第184章 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第184章 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刘屈氂的想法没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刘进越是急於在陛下面前表现自己,越是会犯错。 此番印证了他的猜想。自从李季和李延年先后莫名其妙的死后,刘屈就改变了既定的策略,不再针对刘进做任何激进的事。 等! 等刘进主动犯错,他越是急於在陛下面前表现,越会暴露出弱点。 这次就是最好的例子。 看似他得到了外交使代表了陛下,获得风光无限的地位和权力,可伴隨的则是巨大的风险。 他不明白整个大汉对西域的重视,自从陛下休生养息后,大汉的財政收入增加缓慢。 当陛下不再主动剥削小民的时候,国家財政只能缓慢发展,而陛下这些年对匈奴再开启一场战爭的想法一直被他隱在心中。 西域就是陛下未来发展的重心,从西域获得財富也是现阶段最快丰盈財政的手段和途径。 但此时却因为刘进毁於一旦。 汉武帝盯著御史章赣问道:“战场上临时换帅和外交上临时换官,有区別吗?” 章赣知晓汉武帝有顾忌,於是拱手道:“战场上换帅自然不可取。但外交换人却是可取的。” “换一名会谈判的人去和乌孙商討贸易,兴许能扭转局面,重新恢復大汉和乌孙之间的贸易往来。” “换谁?”汉武帝问章赣。 章赣忙不迭道:“此事臣不敢擅自决断,陛下乾纲独断,自有人选。” 汉武帝噢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么你怎么就確定乌孙和大汉之间的贸易谈不成了? 他们已经表態了吗?” 章赣道:“还未表態,但皇孙殿下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无疑是在羞辱乌孙国,国小不处卑,国大不辱邻。乌孙国定受不住这份侮辱。” “不然也不会只同意了陶器的贸易,而摒弃了茶叶和丝绸。” “退一步说,丝绸涨价臣都可以理解,茶叶此物涨价,实在有损大国威严。” “茶叶並非乌孙必需品,而皇孙殿下却要执意涨价,臣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必要。” 汉武帝噢了一声,道:“想不通就再等等吧。” 章赣还要再说,刘屈打断他道:“陛下乾纲独断,一切都在掌控,臣等谨遵陛下圣言。” 让刘进继续去谈吧,最后若是谈崩了,不就是他们最想要的结局吗?所以他才会打断章赣的话。 章赣明白刘屈的意思,於是不再多言。 御史大夫霍光淡淡也了一眼章赣,今日的事他这个御史大夫都不知晓,他的下属却越过他越级匯报,这无疑是官场中的大忌。 “没什么事退朝吧。” “微臣等告退。” 长信宫。 “老师,你说今日朝会这么好的机会,刘叔为什么要让章赣停止对刘进的弹劾?” 夏侯始昌微笑道:“一场註定失败的外交手段,让他彻底失败不挺好的吗?” “那个时候陛下即便再想护刘进,恐怕都堵不住悠悠之口了。” “刘屈老辣,將这些全部都考虑进去了。” 刘沉思片刻,道:“老师,您说刘进是不是还有什么手段?为什么会如此反常?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夏侯始昌道:“我理解他的心理,急於表现,却又能力不够。” “若此外交使交给你,你会怎么办?” 刘道:“萧规曹隨,可以適当涨一些价格,但不可一次涨幅太大,引起乌孙逆反心理。” 夏侯始昌满意的点点头:“如此才是沉稳守成的君主,就该保持如此品质。大汉的未来是守成,而不是开脱。” “刘进的做法虽然符合陛下的预期,但事成了才会让陛下满意,事败了陛下依旧会不满。陛下做事从来只看结果。儿,不要为了一时成败而激进,刘进就是反面典型,你切记。” “他恐怕蹦噠不了多久了,包括太子宫!” 刘重重点头,面带喜色:“嗯!” 太子宫。 刘进今早刚要出门,却被刘据和石德拦住了。 “进儿,你———·糊涂呀!” 刘进知道他和石德想要说什么,他如劝公孙贺一样劝刘据和石德道:“一切都在掌控“阿耶和太傅放心。” “这——” 两人还在思索怎么劝刘进不要太急於表现的时候,刘进已经离开了太子宫。 石德微微嘆息,对刘据道:“太子殿下,皇孙殿下最近颇受陛下赏识,行事有些飘飘然,这並非好事啊!” “太急於表现恰好会落入对手的圈套,一切都还未定,现在最是不能犯错的时候。” “今日他回来,你定要好好劝一劝,无论如何要让他鬆口,不可逼乌孙国太狠。” 刘据道:“老师,如此来,进儿岂非出尔反尔被人不耻?” 石德道:“那也比让陛下失望要好,世上没有两全之法,这已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刘据沉默了许久,嘆道:“这臭小子,长大了,做事也不知与我商议,若和我商议,我怎会让他如此做?” “乌孙使臣並非傻子,又怎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上林苑。 乌孙使臣团正在快速商討昨夜刘进的话,虽然大汉內部忧心,生怕失去了乌孙这块贸易肥肉。 但乌孙国也怕啊,他们也怕汉武帝封锁了西域丝绸之路,將这些贸易转交给其他几个西域大国。 那个时候乌孙的损失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就如刘进说的那样,即便丝绸价格涨了八倍,他们依旧还能赚,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罢了。 至於茶叶,涨幅一百钱,乌孙右子完全可以接受,看起来这很疯狂,但昨夜喝了刘进的茶叶后,他便知晓此种泡茶方式一旦带到了西域,立刻会让西域人钟爱茶叶,涨价也是必然的。 唯独丝绸葛布,他还需要考虑,究竟该不该答应刘进的条件。 以前他们能赚很多,这次之后他们能赚的就少了很多,可他又不敢赌,万一大汉真和西域其他几个大国做贸易,他们乌孙的国力將会下降,在面对虎视的西域三个大国时,乌孙保持不了统治力將会是一件灾难的事! 第185章 怕不是傻子吧 第185章 怕不是傻子吧 乌孙右子昨夜和整个使臣队伍探討了一夜,直到夜半三更才入睡,显然已经商討好了结果。 今日一早,刘进早早和丞相公孙贺碰面,带看大汉使节队伍直奔上林苑。 一路上,公孙贺依旧忧心的样子,儘管刘进一直安慰他,他也只是勉强的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抵达上林苑后,大汉的官吏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早膳。 刘进落座后,乌孙使臣队伍也有序落座,乌孙右子拱手道:“多谢皇孙殿下款待。” 刘进摆手:“勿要如此客气。” 早膳很快吃完,乌孙右子也没有继续和刘进去谈判价格的问题,他对刘进道:“我们昨夜商量了一晚,同意皇孙殿下提出的贸易往来。” 这在刘进预料之內,他知道乌孙最后肯定会捏著鼻子答应,无论如何刘进给他们的价格依旧留给了他们盈利的空间。 他们也不敢去赌,万一丝绸贸易真的被其他西域三大国拿下,他们在西域的地位会受到威胁,与其如此不如少赚点,最起码能稳固乌孙在西域的绝对统治力。 刘进虽不感到震惊,但公孙贺却已经膛目结舌的愣在原地,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暗暗倒吸凉气。 就离谱! 乌孙这群人怎么想的,进儿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他们居然都会答应? 刘进看著还在发呆的公孙贺,笑著提醒道:“公孙丞相,命人去拿契约,將余下这两笔贸易订单给签下来吧。” 公孙贺此时才忽然反应过来,赶忙命人將契约拿来,当乌孙右子將契约签下后,他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刘进推杯换盏,面带笑容,丝毫没有因为两笔贸易订单签订而展现出任何激动喜悦之情,平静的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一样。 “对了,解忧公主在贵国生活的还可以吗?” 乌孙右子拱手道:“承蒙殿下关心,吾等不敢怠慢公主。” 刘进知道,解忧公主带过去的婢女冯繚在未来將嫁给他的父亲为妻,並且成为大汉最为优秀的女外交家,对促进大汉和西域之间的关係起到重大作用。 不过此时他不能提及冯繚,只是隱晦的道:“我们汉人和你们国家的婚姻礼节不同。”” “也请阁下转告贵国昆莫,我大汉嫁过去的女子不得改嫁他人,这於我们国家来说是对女子的羞辱。” 和亲的公主和婢女都不容易,尤其乌孙这群西域国家,他们尚未开化,若是女子的丈夫死了,这些女子將由家族其他男子继承,这对礼仪廉耻的汉人来说无疑是极大的羞辱。 为什么在盐铁之议上,桑弘羊那么击贤良文学?那些人认为將女子嫁过去和亲就能解决双方的矛盾。可从未想过女子嫁过去將会受到何等之屈辱。 皇祖父一直不愿再以和亲方式侮辱汉朝名声,这些年一再发动战爭,这也是其中因素之一。 公孙贺有些发愣,他觉得刘进真的越来越有一个君王该有的品质了,这些虽然都是不起眼的小事,但若是传了出去,进儿的名声肯定会再次得到提高。 乌孙右子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开罪大汉的皇孙殿下,他爽快的答应下来,道:“好!” 刘进微微頜首,又对奴僕道:“將东西拿来。” “这三十坛好酒是我太子宫私自送给你的,这些日子你儘管喝,管够。” “愿我们的友谊如同此酒一样,延绵留香,喝酒!” “好!”乌孙右子豪迈举杯,他很欣赏刘进,他觉得刘进这样面对任何局面都能保持冷静克制的人,將来的成就一定不会低到哪里去。 “你们今日且在上林苑休息,我已安排人带你们在上林苑狩猎,明日我会再安排你们与皇祖父会面。” “多谢皇孙殿下!” 刘进安排的十分周到,当然,上林苑他们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一切都在刘进圈定的范围內。 早宴结束后,公孙贺第一时间便朝未央宫走去。 汉武帝才结束了今日朝会,群臣刚要离开宣室殿,旋即就看到公孙贺急促走来,本打算离去的群臣默契的站在原地。 看公孙贺这著急上火的表情,显然是上林苑那边的乌孙使团闹出动静来了,所有人都等著看戏。 刘屈淡定的站在大殿中,表情有些玩味的看了一眼公孙贺。 上官桀和桑弘羊表情也不太好,若是这次刘进真將事情办砸了,他们不知陛下会不会对皇长孙改观,明明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走著,为什么要在这个关键时候犯浑? 他们实在想不通刘进这么做的自的是为了什么。 “参见陛下。” 公孙贺躬身行礼,而后便道:“乌孙右子已经签订了丝绸布帛和陶器的契约。” “我们只需將茶叶、陶器、丝绸运输到云中郡,他们会派人来运输货物去西域。” “丝绸价格八百,茶叶两百,陶器如常。” 当公孙贺说完后,整个大殿安静的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汉武帝才眯著眼道:“都谈妥了?” “皇孙殿下全部谈妥了,契约已经签订,除此外皇孙殿下还对乌孙使团做了叮嘱。” 汉武帝饶有兴趣的问道:“叮嘱了什么。” 公孙贺道:“皇长孙叮嘱乌孙人勿要羞辱汉朝和亲的女子,叮嘱他们务必不要始乱终弃,不要让汉朝女子改嫁羞辱。” 汉武帝脸上露出欣赏,笑看道:“知晓了。” 群臣这才从呆若木鸡中反应过来,刘屈髦不由瞪大眼晴,这群乌孙人怕不是傻子吧? 他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种苛刻的条件,他们居然答应了? 即便刘进將价格提高了这么多,他们还是选择同意?怎么想的? 桑弘羊和上官桀也已经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丝绸涨价就算了,茶叶居然也能翻倍卖出去? 精通术算的桑弘羊立刻开始盘算这次之后,大汉將从西域赚到多少財政收入,只是略微算了一下,便不由呆证当场震惊的倒吸凉气! 第186章 正式接见 第186章 正式接见 “蛮夷小国,见识短薄,外交使竟如此好糊弄,简直国家之耻辱也!” “一群愚蠢的东西,这些西域小国迟早覆灭!” “乌孙国的人才就是如此这般愚蠢?是不是下次大汉要攻打他们,只要稍稍惆嚇一下,他们就会举手投降?!” 曲台內,后仓气的脸色铁青,夏侯始昌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此前还能保持淡定,认为刘进此次定会酿成大错,他还在等著看刘进的笑话,等著满朝文武背后指责刘进能力不足。 可谁知刘屈便带来了这样令人震惊且噁心的消息。 乌孙居然答应了这么无理的贸易政策,这不是蠢货是什么? 太子宫。 当刘进回来后,石德和刘据便急不可待的过来询问刘进:“乌孙使团那边怎么说?” 刘进淡淡的道:“他们答应了。” “啥意思?”刘据和石太傅一脸懵。 “字面意思啊,他们答应了和大汉的贸易合作请求。” 嘶! 石德倒吸凉气,急促问道:“价格不变?按照你说的那离谱价格?” 刘进纠正道:“是合理价格,他们觉得这价格很合理。” 石德:“.. 刘据: “...... “昨晚没睡好,你们先聊著,我回去睡个回笼觉。” 望著刘进离去,两人对视,彼此都看到眼中浓烈的震惊,真就—-离谱啊! 乌孙人居然真答应了。 令狐茂姍姍来迟,听闻刘进回去睡觉了,他顿感出事,急忙拉著石德问道:“出什么事了?” 石德邀请他落座,自己坐在令狐茂对面的石凳上。 “外交是多变的。”摇头,抿嘴,微笑。 “人心是不可估量的。”摇头,抿嘴,微笑。 “乌孙哥们的语言是不通的。”摇头,抿嘴,微笑。 令狐茂双拳紧握,恼怒的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石德道:“皇孙是伟大的。” “谈成了。” “谈成了?” 令狐茂方才还以为刘进受到挫折才会去睡觉逃避,他对这个学生很关心,可怎么也没想到就—谈成了? 第二日一早。 汉武帝在建章宫召见了乌孙右子为首的使臣团,满朝文武在列,乌孙右子行胸前礼对汉武帝拜謁。 汉武帝高高在上,寒暄交流,问询乌孙国內一些情况后,这次乌孙使团出使大汉的任务圆满结束。 汉武帝心情不错,毕竟刘进才给他谈成了这一笔贸易大单,他盛情邀请乌孙右子隨著他去上林苑狩猎。 乌孙使团早有所准备,待汉武帝抵达上林苑后,他们便將携带过来的一百匹乌孙宝马赠送给汉武帝,这让汉武帝心情更加愉悦。 汉武帝钟爱宝马,乌孙又盛產马匹,送过来的宝马都是极品。 汉武帝携带乌孙右子在上林苑狩猎一个下午后,又邀请他们明日在长安滯留一天,买一些长安特色带回去。乌孙右子感恩戴德。 下午的时候,汉武帝又命人送来十万钱和几匹乌孙使团送来的宝马到太子宫,以嘉奖刘进此次的表现。 第二日一早,刘进心情很好,皇祖父又赏赐了他十万钱,他將其中三万钱拿出来,带著奴僕直奔城南大杨树巷。 贾长儿清早从集市上吃了早饭回来,恰好遇到刘进,赶紧过来打招呼,態度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秋小郎君,这一大早去哪儿?” “哦,我在外买了几匹丝绸,快入冬了,这些礼品你和老爷子都拿点。” “哎呀,不要客气,咱们都是邻居,要互帮互助。” 贾长儿將怀中的丝绸塞给刘进,刘进看了他一眼,道:“多谢。” 然后他便带著丝绸进了老爷子府上。 可能是因为上次在酒楼內,长倩对自己態度的尊敬,才让贾长儿对自己態度转变吧,刘进心想。 不过转念一想,一个京兆尹丞在民间心中分量如此大吗?贾长几好岁也见过世面,最起码还能搭上上官安,也不至於如此表现吧? 贾长儿看著刘进的背影,眼珠转了转,明明邻居这么厉害,何必还要去求別人呢?求他们不就行了吗? 先將关係打好,等时机合適,再求他们引荐王翁须去太子宫—嗯,就是如此! 刘进背著手进了府邸,汉武帝依旧躺在摇椅上,他就知道刘进今天肯定会来。 “老爷子,我爷爷又给我弄了点钱財,还差三万钱,我命人给你送府库了。” 汉武帝笑著道:“你呀你,这些东西迟早都是你的,何必要如此麻烦?” 刘进道:“那不行,一码归一码。” 汉武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迟早全部都是你的,他也就不在这小事上纠结了。 “最近在忙什么?说要忙一段时间?” 刘进隨口道:“哦,那个脚踏纺车知道么?过几日朝廷要对外贩卖了,我在打听消息,到时候给你弄一台。” 汉武帝笑著道:“我又不做纺织生意。” 刘进道:“那就去凑凑热闹,老爷子你有没有感觉最近朝廷的变化挺大的?” 汉武帝愣了一下,自从他重新认识自己的孙子后,大汉的变化確实很大,从水骨车到休生养息到纸张再到纺车。 民生、政治、经济、手工业似乎都在潜移默化的改变。 最让他惊讶的是,此前地方上时不时就能看到有人反抗朝廷,那个时候汉武帝不得不勒令地方官府严厉处置反叛造反者,那些官吏没办好事就被牵连诛杀。可最近这段时间,这种情况似乎消失了? “隨我出去走走瞧瞧,我也好久没看到长安的变化了。” 刘进噢了一声,道:“好!” 爷孙俩刚出秋府,贾长儿便堆著笑容问道:“老爷子,秋小哥儿,丝绸可还满意?今晚可否到我府上吃点便饭?” 汉武帝白他一眼,哼了一下:“以前去找你你不是不见吗?” “现在我不去了!” 贾长儿: “....” 望著爷孙两人离去的背影,他狠狠的给了自己两巴掌,我真是个大傻蛋啊! 横门大街,南市。 乌孙右子只是带了两名隨从,一路从城北转到城南— > 第187章 你和你祖父关係真好 第187章 你和你祖父关係真好 乌孙右子此次来到长安,也是想考察考察长安的风土人貌以及他们的生活水平。 不考察还有一些幻想,看完长安的农业、手工业、小商业后,乌孙右子彻底绝望了。 或许这也是汉武帝让他滯留长安一天的原因所在,让他自己认清乌孙和大汉的差距,然后回去好好想想日后究竟该与大汉做朋友,还是帮助匈奴和大汉做敌人。 乌孙右子在城南的街肆上走著走著,忽然身躯微微停顿了一下,他赫然发现不远处的那名老者不就是当朝陛下? 他们国家的昆莫从未到民间视察过,而汉朝的皇帝却能深入民间,和小民打成一片。 乌孙右子是读过汉人的歷史,也从歷史上知晓汉人的兴衰更迭,他知道一个国家想要长盛不衰,没有什么比依靠百姓更加重要。 汉朝的皇帝做到了,可他们的昆莫却从未如此。 虽然两个国家的政体不同,但治国的道理根本都是一样的。 乌孙右子刚不会轻易去打扰汉朝的天子,他知道皇帝出宫,周围必定会有许多护卫,全当做没看见,转头准备离去。 不过很快他又停下了脚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从旁边拿著酒水回来的皇长孙殿下。 好一个祖孙情义啊,乌孙右子感慨,看著刘进伺候天子喝水吃糕点,不由心里有些感动。他们国家的人最不重视孝道,他一直很嚮往汉朝的文化,此时也感慨於天家之间的和睦和温馨。 他的父亲从未对他如此关心关怀过,更別提祖父等更远的人了。 乌孙右子转过身,带著两位隨从,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城南。 今日的考察已经结束了,他也知晓回去该怎么对昆莫稟告在未来和大汉的相处模式了。 还是要依附於汉朝,对匈奴保持和平外交,主攻西域十六国,目前这个阶段,甚至在未来很长的阶段,都不能与汉朝交恶,他也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汉朝可能会实现对北疆的彻底平定,匈奴人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然,所有前提都要在大汉政体平稳发展的基础上。 第二日一早,乌孙右子也该启程离开长安。 刘进作为外交使,自然要亲自来相送,长安东城外,刘进背著手站在乌孙右子身前,微笑著道:“一路顺风。” 乌孙右子行胸前礼,对刘进道:“多谢大汉皇长孙殿下对外臣的关照。” 刘进笑道:“大汉是礼仪之邦,任何人都会如此的。” 乌孙右子微笑道:“我很羡慕你和你的皇帝祖父之间的情义,希望有一天我们乌孙也能知礼懂孝。” 刘进有些发愣,我和我祖父之间的情义?有什么情义?他又怎会知晓?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是他在恭维自己和皇祖父吧! “你和你的皇帝祖父都是有能力的人,我甚至觉得你很像你的祖父。” “你们一样的自信,一样的智慧,一样的威严。”乌孙右子继续开口说道。 刘进想了想,笑著道:“多谢阁下夸奖。” 前天乌孙右子去见过皇祖父,所以有这样的感悟並不稀奇。 “期待未来再见。”乌孙右子再次行礼。 刘进拱手道:“阁下保重,路上平安顺利。” “明日我们就会將第一批货物运输云中郡,契约上已经写好了时间,你们务必要准时去云中运输货物回国。” “多谢皇孙殿下提醒。” 乌孙右子行礼后,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刘进,扬声道:“告辞了!” 刘进目送乌孙使臣团离开长安后,长舒了一口气,这次接待乌孙的任务算是彻底结束,好在没有出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他第一时间折返回未央宫。 皇祖父依旧没查到那日意图行刺人的身份,更別提他们行刺的目的。 刘进心中稍稍有些不安,弄不清楚对手是谁,他心中始终有些担忧。此前李季杀城南那对老夫妻的时候,刘进就发誓日后再也不能让危险降临后才给出应对之策。 於是在后面他才会主动去除掉按道侯韩说,以及往后计划除掉和巫蛊之祸所有有关联的人,都是持这种心態。 只是中途却出现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打算刺杀,是不是刺杀自己她不確定,权当是的,那么谁会如此呢? 五叔的人吗?真要如此,皇祖父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回到太子宫后,刘进发现刘据和石德的面色不怎么好,於是走过去询问道:“阿耶,石师,出什么事了?” 石德愤恨的道:“江充此疗,將吾邀请来太子宫的读书人全部挡在太子宫外。” 刘进沉思片刻,问道:“这些人又坐马车进入驰道啦?” 石德道:“吾怎会做如此蠢事给人抓住把柄。” 太子宫现在变的越来越好,他肯定也会严格要求太子宫的所有门客和自己人克己守礼,这点事石德还是有分寸的。 他道:“江充说一次入太子宫的人太多,且未经过陛下允许隨意进入皇宫范畴,有酿成危险的可能。” “这叫什么意思?他是怀疑老夫召这群人来太子宫密谋谋反吗?!” “我看他分明是针对我们,阻挡前来太子宫拜謁的读书人,此番被挡下来,以后谁还会来拜謁太子啊?” 刘进若有所思,要说江充秉公办差也没错,但要说他故意阻挡人才进入太子宫也说得过去,不过无论如何,他在皇祖父那边都会站著理。 刘进问石德道:“太傅,你让人回去了?” 石德道:“是啊,不然总不能让他们违抗规矩进入太子宫,若最后真被江充稟告陛下说我们在密谋大事,於太子宫有害无利。” 刘进深以为然的点头,石德却嘆道:“这么多人才,被挡在门外,以后太子要用人该怎么办?” “明明都是一批可造之材,太子宫现在又缺人才。” 刘进摇摇头道:“石师,他不许一次性带这么多人,那你就少带一点,一天带一个进来不就行了?” 石德拍了拍脑门:“是这个理!” 第188章 开卖纺车 第188章 开卖纺车 上官桀今日很忙碌,天气渐渐转凉,今早关中的天气格外的冷。 少府衙门的底层官吏此时全部去了横门大街中段,盖因今日脚踏纺车要开始对民间销售。 消息其实上官桀早就放出去了,但民间商贾对此反应似乎並不是很强烈,这让上官桀认为纺车对商贾的吸引力並不是很大,今日准备的销售脚踏纺车也只有五六十台。 这是上官桀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朝廷主动经营贩卖,若是卖不出去或者卖不了多少,定会失了体面,所以他才少释放一些纺车去卖,造成纺车货源短缺的盛况。 他並没有去横门大街,而是將此事交给了少府底层官吏。 横门大街。 刘进带著老爷子一大清早在中段的一处早餐店吃了一些烙饼和粟米稀粥。 “我看这也不咋样嘛。” 老爷子喝了一口粥,抬眼朝对面的脚踏纺车销售的临时铺子望去。 铺子前人烟稀少,稀稀落落的也不过三五个人。 刘进也觉得奇怪,沉思片刻,不確定的道:“难道是因为这些年陛下对商业的打击力度实在太大,导致商业彻底萎靡?亦或者说那些大商贾已经不信任朝廷了?” 听到这里,汉武帝嘴角微微抽了抽,这管朕啥事?当初国家需要钱財支持战爭,朕让那群商贾捐款,他们捐了吗? 朕之前对他们可不薄,对他们徵收的商税少之又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报答过朕吗? 算告不还是他们逼出来的吗? 汉武帝笑道:“这也怨不著朝廷吧?为富不仁的下场就该如此?当初朝廷让商贾捐款打仗,他们又有几个人捐了?” 刘进道:“那盐铁等商业呢?民间商业本来发展迅猛,自从盐铁酒类商业归朝廷经营后,商业才开始萎靡的吧?” 汉武帝道:“强词夺理,这是一回事吗?这些东西若是给民间商贾去经营,很快就能养出一群豪强大商,他们只会更加严重的剥削小民!” 刘进反驳道:“商业市场自有调节的能力,朝廷还有均输调节,完全不必担忧,归根结底无外乎朝廷想要这部分钱丰盈国库,用於战爭开支。” “你!” 汉武帝气急败坏,刘进狐疑的看著他,汉武帝挤出笑容:“分析的真是一针见血!” “老头子我被你上了一课,不错,厉害!” 刘进盯著他,认真的看著:“老爷子,你这不是说反话吧?” “不是!” “真的吗?我怎么听著你好像很生气?” 汉武帝露出笑脸:“我怎么会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你这么聪明,我为你骄傲和自豪呢。” 刘进噢了一声,道:“看来是我误会了。” 汉武帝藏在袖笼內的手,一会儿化拳一会儿化掌,真恨不得朝著他头给他两巴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对岸的商铺大门也已打开。 汉武帝一脸失望,看来纺车註定卖不了多少。 刘进也有些失望,不应该啊,难道桑弘羊那边宣传不到位?也不至於啊,桑弘羊办事那么仔细。 那就是商人知道了,但他们对此不感兴趣? 这更不可能,他才和乌孙谈了丝绸大单子,国內丝绸葛布只要制出来,不愁没地方卖,朝廷肯定会大量收购,他们也可以作为皇商直接和官府对接贩卖丝绸。 脚踏纺车能提高纺纱的效率和数量,这么大的利益为什么他们对此不感兴趣。 “走吧?” 刘进还在思考的时候,汉武帝已经起身,他微笑道:“小子,不是什么事都在你掌控之中的,也不要总是那么自信。” “你总觉得你比所有人都聪慧,你总觉得你什么都知道,可现在呢?” 刘进觉得老爷子还在生气,这些话好像故意在报復自己一样,他尷尬的道:“老爷子你教训的是,你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吗?” “没有!!!” “你怎么总是绕不开这个话题了?我生气了吗?我是在教你道理,自信过头就会变成自负,自负不是一个好品质,不要总觉得自己的认知分析都是正確的,知道吗?” 刘进点点头,不过眼神忽然呆滯了,呆呆的看著对面商铺,一脸不可置信,这又是什么情况? 汉武帝狐疑的朝侧面看去,刚才还稀稀落落的人群,怎么忽然涌出这么多? “好啊!” “老张,你说你不来购买朝廷的纺车,为什么现在来了?” “你不也是?” “还有老马,你不是说打死你也不来买朝廷纺车?你们这群小人!” “老子故意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才来买的,你们怎么都衝过来了?” “哎呀,官爷,官爷,我先来的,我先来的。” “我要三台纺车,这是两万四千钱,快签契!” “我要五台,这是四万钱,快先签我的。” “还有我,我也要五台!” 刘进膛目结舌,一脸无语,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来的这么晚了,原来他们之前商议好了,但又挡不住巨大的利益好处,相互较劲呢。 他就说嘛,和乌孙的丝绸葛布贸易,民间这群精明的商人不可能不知道,任何风吹草动上层权贵肯定会先知道,然后就是大商贾,最后才会是小民。 汉武帝咽了咽口水,脸色通红,更加咬牙切齿了,刚才还大言不惭的教育刘进,现在好似一巴掌狠狠扇了他的老脸! 这群畜生!朕看不上你们是正確的! 怎么一点志气都没有? 不过气归气,少府送来的五十台纺车不到片刻功夫就被签订完毕,铺子外还有好一些商贾拥挤过来,嘴里豪叫看,儘管已经没有纺车,但他们还是爭先恐后的要把契先给签了。 眨眼功夫六十台脚踏纺车全部卖完,换言之,也就在刚才他和刘进说话的空档,少府已经赚了四十八万钱! 乖乖,这可比抢商人来钱更快啊,当初告算令发出来,也不及现在疯狂啊! 刘进笑容满面的看著汉武帝,道:“老爷子,自负是自信过头了,如果自信没过头,那还是自信,你说对吗?” 第189章 逐步取消朝廷垄断 第189章 逐步取消朝廷垄断 少府。 上官桀正在喝著茶水,自从上次刘进接待乌孙右子用这种方式煮茶后,这几天朝廷权贵们似乎都开始流行这样喝茶了。 从最开始的不適,到渐渐的迷恋。 “上官少府,上官少府!” 一名年轻官吏急促走来,神色焦急,这是上官桀才提拔上来的官吏,实未想到会如此不沉稳,他不由觉得脸上无光,板著脸教育道:“心如激雷也要做到面若平湖。” “只有如此,你的位置才能更进一步,你还年轻,还有很多要学,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有失了官吏的体统。” “你看朝中哪个为官的会莽莽撞撞的?说吧,有什么事?” 上官桀端著滚烫的茶水微微吹口气,一点点將热茶吸入嘴中。 “纺车,脚踏纺车全部卖光了,少府还有存货吗?订单都排到几千台了,那边还有好多人爭先恐后的购买纺车。” 噗! 上官桀一口茶全部喷到了对方脸上,不过圆滑的他很快抑制了心中震惊,只是淡淡的道:“哦?还不错嘛。” “这茶有点烫,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多谢少府关心,下官没事。” 上官桀继续淡定的道:“嗯,我当多大的事,理所应当的而已,成了,你去多送点纺车过去,有多少送多少,然后让工匠们抓紧时间继续制纺车。” “喏!” 等那名官吏走后,上官桀不由倒吸凉气,最终呢喃道:“额的娘咧!卖的这么好吗? 我还以为不会有多少人买呢—” 汉武帝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他的孙子给狠狠扇了脸,他恼羞成怒的道:“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刘进嘿嘿一笑,这让汉武帝更加不高兴。 “好啦,不说这个,反正你也不做丝绸葛布生意。” “对了,收到消息了吗?朝廷那边和乌孙谈成了贸易,未来朝廷会大量收购丝绸葛布,你若想做这生意,倒是能赚不少,真不考虑?” 老爷子微笑道:“不考虑,现下生意已经足够。” 刘进好奇的道:“老爷子,我只知晓你是大地主,你说你也经商,可我却不知你在经营什么商事,我也从未看到你的帮手。” “到底经营什么商业?” 汉武帝笑道:“粮、油、铁、炭等等,不少。” “现在就想接手?” 刘进赶紧摇头道:“没,我只是隨口问问。” “铁也能经营?” 汉武帝道:“长安三辅並非所有铁器都是朝廷的,你不是知晓吗?还来问我。” 刘进笑了笑,道:“最赚钱的生意全部被朝廷垄断,商业萎靡啊。” 老爷子起身缓缓的离去,刘进跟在他的身旁。 “听你的意思,好像朝廷垄断了盐铁、酒似乎是错的?” 刘进道:“民间的商业失去了活力,原本的大商人们只能转变赚钱的策略,从而开始不断兼併土地,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种制度並不是太好。” 汉武帝反问道:“若交给民间,则会滋生出一大批大商贾豪强,这就好了?” 刘进摇头道:“我並非这个意思,未必非要朝廷垄断,任何一个行业只要被垄断,都会对百姓造成致命的灾难,此前咱们也看到朝廷制的劣质盐铁,这就是垄断的后果,百姓没有地方能买,国家只要能制出盐铁也就不愁卖,价格也是由朝廷隨意掌控,或高或低都无法改变。” “至於你说滋生豪强大商贾也確实是个问题,不过总有解决办法。” 汉武帝饶有兴趣的问道:“听你的意思好像有解决办法。” 刘进耸耸肩道:“铁类可以全部开放商业口子,鼓励民间自发制铁,但管制武器盔甲製造。” “理由?” 刘进道:“官营铁器会让农具发展落后,农具落后则农耕落后,农业税收是国家大头,开了铁器口子对农业有促进作用,利大於弊。” 汉武帝微微頜首,他也早就打算放宽商业限制,想法和刘进如出一辙。 “嗯,有些道理。” “听你的意思好像还不止想在铁器上动刀?” 刘进哈哈一笑,道:“老爷子你懂我。” “你帮我分析分析看看能否行的通。” “你说。” 刘进道:“盐是朝廷严格管控的,那么官营盐业能否换个方式?” “让民间生產,生產后的盐巴只能运输到朝廷制定的场。” “民间商人可以贩卖盐,但需要从朝廷取得特定的盐引凭证,这个凭证可以加盖官府印章,他们拿著凭证去榨场取盐,然后去市场贩卖。” 汉武帝思了一会儿。 刘进继续道:“如此这样,朝廷依旧掌控著盐的贩卖途径,商人们在取盐的过程中就已经將税收和成本钱全部缴纳。” “生產食盐的盐匠们可以以此获得收入。盐巴的產量和销售始终掌控在朝廷手上,虽然商人可以於市场贩卖,但朝廷隨时可以调整市场价格。 “这样一来,盐的生產和销售都不必经过官府,官府只在其中取利,让商人们自发经营食盐生意。” 汉武帝沉思道:“按照你这种想法,能获得盐引生意的又有哪些人?最后不还是那些豪强权贵们吗?” 刘进想了想,道:“小商人也可获得,立下战功的也可获得,尽孝的也可获得——至於哪些人能获得盐引经营盐业,我还没想好。” “但这个过程是否可取呢?” 这种开始於宋朝的盐引制度,刘进也不確定能否適用於当下的政体。所以想让老爷子帮忙参考完善。 汉武帝眯看眼:“这样的做法最后只能导致一大批商贾迅速敛取財富,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拿到了你所谓的盐引,都会腐败滋生,小民受苦。” “但你的想法也並非全部不可取,最起码让盐户和商人参与进来,食盐的质量可以获得一定的提高。不过无论如何,对小民百姓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你可知道朝廷当初为什么要收盐归官府?” 刘进道:“因为朝廷要积累战爭財富。” 汉武帝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刘进:“啊?还有什么原因?” 第190章 郡国制 第190章 郡国制 汉武帝似笑非笑的道:“我也只是瞎猜测,不过应当八九不离十。” “任何一种制度的制定,都该考虑当下的国家情况,大汉实行郡国制。” “如果盐不归朝廷所有,那么各郡国都会爭相开发盐利,这些暴利被地方开发出来,立刻就能壮大郡国的实力,从而对中央造成威胁。” “所以盐归朝廷所是必定的趋势。” 刘进微微愣了一下,他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大汉现在的国体和后世所有封建社会不同。 它继承了秦朝的郡县制,又略有不同,改为郡国制,一个国家內却有许多权力等同皇帝大小的国,这些人拥有自己的士兵和財政以及境內对百姓山川河流的绝对掌控。 若是盐酒等暴利行业不被中央掌控,地方將会强於中央,不利於统治。 原来不仅仅只是为了战爭敛財,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在,刘进恍然大悟。 刘进开口道:“那为什么不改变郡国制?既然这种制度有缺陷,何不將它改了?” 汉武帝道:“谈何容易,虽然现在地方国不再拥有军权,但那些人都是开国的功臣后代,制度要改,不知多少人会反对中央——” 刘进莞尔一笑,道:“所以老爷子你啊,不適合做最高统治者。” 汉武帝:“.—” “秦始皇能改分封到郡县,为什么大汉不能再改郡国制呢?” “既然这种制度有缺陷,那还不如改变行政体系,现在的国和当初的诸侯国有什么区別啊?” “扯远了。” 汉武帝道:“不是在说商业么?” 刘进拍了拍额头道:“也是,那老爷子你觉得盐铁政策能不能实现改变?將官营改为盐引制,从秦朝的官山海再进行一次改革,將盐铁之利让出一部分给民间商人,促进商业发展。” 汉武帝想了想道:“盐酒不能动。” “铁倒是可以適当让出一点利给民间。” 他还指望盐酒敛財富於中央呢,这两个大头利益要被瓜分出去,国家的財政会损失巨大。 收取税收和连税带物一起收取利润,自然是后者获得的钱財更多。 刘进微微頷首,他相信老爷子的看法,既然老爷子都不认同动盐酒,那刘进也就不將此事告知汉武帝了。 铁器可以適当的放鬆一点政策,逐步取消商业垄断,促进商业发展,在农业发展的同时才能增加社会商业活力,获得更多的財政收入。 “多谢老爷子!我懂了!” 看著刘进抱拳行礼的样子,汉武帝哭笑不得,挥手道:“滚滚滚!少来这一套。” 刘进嘿嘿一笑,“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嗯。” 给老爷子送回城南別苑,刘进便折回太子宫。 汉武帝坐在城南別苑的摇椅上,闭目思考。 他思考的不是刘进提出的商业政策,而是刘进说的那句改郡国制。 这件事其实汉武帝一直在思考,只是暂时没有付诸行动。 当初高祖建立大汉之时,鑑於秦朝农民造反、项刘联合地方农民造反的经验,於是高祖在秦朝郡县制的基础上实行了郡国制。 在高祖看来,只要是同宗同姓的兄弟,將他们安插在地方,一旦中央有难,同族人必定会发兵救援。 在高祖活著的时候,这种政策自然是好的。因为高祖能压得住这些同宗人,可三代五服之后,郡国的弊端逐渐开始出现。 这些所谓的刘姓族人,未必就会念及情义,何况这种分封越来越大,族人关係越来越疏远,势必会导致人心的改变。 七国之乱就是最好的例子。 虽然后面汉武帝推行了推恩令,削弱了一种都国的影响力。可问题並没有得到实际的解决,这些人在地方上依旧是名义上的统治者,只是统治的地方越来越小,但隨之而来的也是统治地方的人越来越多,依旧无法和中央保持高度统一。 推恩令实施到现在,汉武帝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可以改郡国制为郡县制。 可还有一个问题他没考虑清楚。 郡县制到最后,地方官都是外姓官吏,他们都有自己的关係网,都是通过这个那个举荐上来的,未必不会和朝廷高官暗中勾结。 虽然汉朝已经改了罢点百家独尊儒术,用思想礼法去约束加强官更忠君爱国的思想,但依旧无法有效防止地方官做大做强。 所以即便现在改郡国到郡县,官吏的问题不解决,那改和没改其实並没有多大区別。 汉武帝双手缓缓地敲击著摇椅旁边的扶手,心中也在不断思考,刘进此前对他的建议都在脑海过了一遍。 想要实现郡国到郡县的改变,培养人才当放在第一位,培养出来的人才不能都是豪强权贵的后代。 那当初刘进说的科举制就是很好的肘。 以科举选拔官吏,天下百姓都可参与,不必担忧朝中官吏被豪强权贵控制,底层也可为官,选拔出最有才能之人为官,从而不必担忧察举出来的官吏被控制。 可是在这个基础上,书籍和纸张的普及—最起码大范围普及,才是重中之重。 那么问题来了,依旧绕回到了原点,国家缺钱,无法实现书籍贱卖和纸张普及。 最起码让小民们有资格看书,有资格接受教育,才能一步步实现选举制改变,国家行政制改变。 汉武帝揉了揉眉心,他觉得刘进很有想法,断断续续的没有连成线,当將这些点连成线后,汉武帝才震惊的发现,刘进对国家发展的认知和改变,似乎已经高於很多很多人了! 无论如何,汉武帝现在心中已经有了成体系的国家未来发展方向,而不像以前一样,单纯的一切只为了战爭准备。 他现在开始思考除战爭之外其他方向。 国家要强军,这自然是重中之重,但只要放弃侵略,重视国家的发展,似乎也是一条不错的强国之路! “嗯,且试一试吧,朕要看看將铁授於小民商人后,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第191章 晚来的相遇 第191章 晚来的相遇 汉武帝每次来城南都会早一些,回去也会晚一点,避免和刘进遇到。 今天回去的时候也稍稍晚了一点,天气越来越寒冷,一场小雪终於在掌灯时分落下。 刘进去了一趟京兆尹衙,告诉萧望之脚踏纺车大卖的消息,实际萧望之早就知晓,他怎可能不关注自己製造出来的东西。 刘进之所以特地跑来京兆尹一趟,估计也是为了在京兆尹给萧望之撑腰,毕竟他才为官,没有什么根基,京兆尹的人想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太子宫。 等刘进抵达未央宫的时候,恰好看到前方步攀上坐著的老人家,能在宫中坐步的不必说自是皇祖父。 只是他今日却只穿了一件常服,显然才从外面回来,刘进觉得这是个机会,见到汉武帝的机会,於是跨步上去,只是才走两步就被禁军拦住。 “皇孙殿下,前方是陛下的步攀,未得陛下允许,您不得靠近,得罪了。” 刘进没有为难禁军,他只是好奇的道:“皇祖父才从外回来?” 禁军点头。 “去哪儿了啊?” 禁军摇摇头道:“卑职不知。” 刘进心里有些疑惑,想了想,道:“成,我知晓了。”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依靠在步攀上的皇祖父,总觉得他和秋老爷子的背影有点像,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皇祖父没有理由化身秋老爷子在外和自己谈天说地,而且他可是在秋老爷子面前说了许多他爷爷的坏话,以皇祖父的脾性,恐怕听了这些只会更加厌恶我,没有理由对自己改观。 刘进想不通,背著手朝长乐宫走去。 汉武帝回眸凝他一眼,脸上带著几分疑惑,今日他没有让绣衣查刘进的去向,刘进告诉他先回去后,他特地又在城南別苑思考了许久的问题才回宫,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真的在未央宫碰上了。 汉武帝回到宣室殿落座,对左右道:“去拿茶叶来。” 他將茶叶冲泡在开水中,放在一旁冷凉,打算试一试刘进这种喝茶方式。 长信宫。 刘忧心的对夏侯始昌道:“老师,最近前去太子宫的读书人越来越多了。” 夏侯始昌此前也打算建设学宫,以期培养人才,將天下读书人收归己用,奈何胎死腹中,现在没有足够的场地,他知道刘也没什么钱財支持他在外购置一处学宫。 更別提后仓这些人。上次他收了不少学生,但隨著按道侯韩说被诛后,那些学生生怕和夏侯始昌沾染关係,现在他想招揽读书人显得有些难。 但太子宫不同,隨著石德和萧望之先后立功,被赏赐钱帛官吏,外面那群读书人像是嗅到了荤腥的狼一样,纷纷开始转变阵地,投奔太子宫。 夏侯始昌冷笑道:“他太子宫有多少钱能养著这些人,你放心,太子招揽不到多少门客。” “这於儿你说也是机会,你一会儿抽空去未央宫,將太子宫私募门客幕僚的事告知陛下。” 刘点点头:“好!” 夏侯始昌笑道:“不止这些的,我还安排了后手,陛下生性多疑,放心吧,此番下来他一定会开始提防太子宫。” 刘问道:“是什么?” 夏侯始昌卖了个关子,道:“明日你便就知晓了。” “去吧。” “好!” 刘没有耽误时间,从婢女手中拿起大擎,裹在身上便朝未央宫而去。 汉武帝端著冒著氮盒白烟的茶汤呷了一口,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陛下。”內宦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昌邑王求见。” 汉武帝点点头,道:“嗯,去召他在外殿说话吧。” “喏!” 昌邑王站在外殿,心里有些不舒服,此前都是在汉武帝身边回话的。 “儿臣参见父皇。” 汉武帝淡淡的道:“有什么事吗?” 刘道:“父皇,这几日儿臣经常能看到外面许多人进入长乐宫,说实话有些不合规矩了。” 汉武帝眉道:“哪些人?去哪?” 刘道:“三教九流,各色人群,都是朝太子宫那边去的,江都尉拦住了一群人,后面便是每天进入一两个三五个陌生人的。” “你怀疑太子可能会图谋不轨?” 刘赶忙道:“儿臣自然不会有这个意思,长兄是太子储君,位置稳固,但长兄不会如此想,保不齐他身边的人会如此。” “当初秦皇驾崩,胡亥未想过篡位,身边人赵高蛊惑后便杀了扶苏,所以儿臣认为该適当的防一防了。” 汉武帝道:“既然太子不会有这种思想,那还需要防什么?” “若是太子有这个思想,也防不住。” 刘哑然无语,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反驳,他本想利用汉武帝多疑猜忌的心理,给他心中种下一颗太子企图谋反的种子,可他忽然觉得汉武帝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儘管刘进对他有影响,但也不至於影响这么大,连他最贪恋的皇位权柄都可以不管不顾? 刘拱手道:“父皇说的有道理,儿臣倒是小人之心了。 2 “儿臣先告退了,父皇您早些休息。” “嗯。” 刘气咻咻的回到长信宫,夏侯始昌微笑道:“陛下並未相信?” 刘恼羞成怒道:“没有。” “以前他最怕有人密谋夺他的位置,越老越是如此,最近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夏侯始昌淡淡的道:“因为他相信刘进,內心已经选好了继承人,所以才会如此。” “那老师您还让我去未央宫?” 夏侯始昌道:“想要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不容易,也不能一而就,所以我才让你等明日。” “今晚你过去说的这些话很有必要。” 刘心道我怎么没看出有什么必要?除了加深父皇对我的厌恶,反而会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在背后说太子的坏话。 “等明日吧,你今晚做的事肯定有意义,放心便是。” 刘轻轻点头道:“好!老师您辛苦了,也早点休息吧。” “嗯。” 3 夏侯始昌拱手离去。 第192章 攻訐 第192章 攻訐 第二日一早,建章宫入冬的第一场大朝会。 天气越来越冷,建章宫前殿已经点了煤火,將大殿烤的暖融融的。 等汉武帝抵达建章宫,朝会正式开始。 水衡都尉江充拱手出列,上陈奏事道:“启奏陛下,煤炭之利,非於冶铁。而今入冬,天气日寒,百姓需煤炭之求日盛。” “若將煤收归朝廷,非但能获利,且於冶铁大有益。臣祈求陛下將煤收归朝廷经营。” 刘屈眉出列,对江充道:“江都尉,而今国营商业不外乎盐铁酒,若再將民间煤收归国营,恐会引起万民指责朝廷与民爭利。” 江充平静的道:“刘向史所言非虚,若煤非民间经营呢?” “启奏陛下,微臣查到,三辅所有煤场经营者皆乃皇长孙殿下,太子宫有定额俸禄供给,煤场每日之利高昂,臣认为定额俸禄已足够太子宫开支,再拥煤之利,財富集中太子宫无疑会令人妄自揣测。” “臣祈求陛下收回三辅煤场归为少府,以增加国家財政收入。” 刘屈出列,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江都尉说的不无道理,煤炭之利当归为朝廷。 1 汉武帝似笑非笑的看著这群人。 他们想要做什么,汉武帝心里清楚。如果是太子私自经营煤场,或许他真的会怀疑太子有什么谋划。 这么多的钱財利润,足够他养很多门客幕僚。 若他没有选定刘进之前,刘进做这些事他也会心中猜忌,不过这些事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也就不谈什么怀疑猜忌了。 “嗯,既然煤场是太子宫经营,那就由少府收回吧。” 公孙贺有心想要说点什么,最后也只能然闭嘴,他不知该以什么理由给刘进保住他的煤场。 他不担忧煤场,收回便收回了,太子宫虽然缺钱,但煤场的钱能不拿就不拿,不然会引起陛下猜忌。 他现在担忧的是水衡都尉江充,今日他做的这些事,很明显就是在攻击太子宫,想必他也已经预感到一旦太子宫上位,他的日子也快到头了,所以才会倒戈到长信宫那边去。 建章宫朝会结束,公孙敬声冷冷的看著江充,道:“江都尉调查太子宫有些日子了吧? + 江充微笑拱手:“上官太僕这是什么意思?下面的人將事情告知到本官,本官效忠於陛下,能装作看不见吗?” “莫非上官太僕早就知道煤场是太子宫而未尝稟告陛下?” 公孙敬声哼道:“莫忘了李家兄弟和韩说怎么死的!” 江充依旧淡定的反问道:“莫非和太子宫有关係?” “那我就不知道了!” 公孙敬声说到底也不蠢,不过既然江充已经表明了態度,那就没有继续谈话的必要,既然他做出了选择,非友必敌了! 临近中午,雪依旧飘飘洒洒的下著。 江充回到了府邸,其妹江倩儿见他愁容满面,不由疑惑的问道:“阿兄,你有什么心思吗?” 江倩儿本嫁给赵太子丹,但后太子丹追杀江充,於是江充逃亡长安,自然也就將他相依为命的妹妹一同给带上了。 江倩儿擅歌舞,通医毒,也学过武技,为人聪慧。 江充摇摇头,嘆口气道:“本来我不愿参与到朝廷的斗爭中去的。” “但我此前和太子宫有嫌隙,若是太子登基,我恐日子不会好过。” 江倩儿问道:“所以阿兄,你选择站在太子宫的对立面,靠向了昌邑王?” 江充点头。 江倩儿道:“为什么不继续选择中立明哲保身?” “太子若找不到你犯罪的由头,即便登基,也不会无缘故的赐罪於你,况且太子也未必能顺利登基。” 江充嘆口气道:“我不是没想过,此前我一直不愿参与他们之间的斗爭就是如此。” “可我担忧太傅石德。” “石德?” “嗯,此人眶毗必报,若真让他们顺利登基,即便太子不申饰我,石德恐怕都会找藉口除掉我。” “因为你得罪过太子?” 江充道:“是!” “或许是如此吧,总归要选择站队,若真保持中立,最后无论是谁登基,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给陛下做了太多的事,也得罪了太多的权贵,太子宫那边我註定过不去,我只能押注到昌邑王身上,只有他登基我才有一线生机。” “即便太子和太傅都不杀我,我得罪的那些权贵们,他们会不杀我吗?只要新帝不护著我,我一定会死。” 江倩儿微微点头,阿兄说的不错,他帮看陛下做了太多的事,之前许多权贵隨意进出宫门,不合规矩,江充全部弹劾了他们,並且將他们充军的充军,罚金的罚金,这些权贵也不会放过他。 他没有办法不作出选择,现在不作出选择,等局势明朗后,昌邑王未必会让让他进入阵营,那时候才真是两头不是人。 他不是傻子,也能清楚的看出来当下局势,太子宫要比长信宫那边更得陛下信任,可问题是他有得选吗? 自己要活下去,唯一一条生路就是將太子拉下台! 江倩儿授了授秀髮,道:“阿兄,其实还有个活法的,辞官。” 江充宠溺的笑了笑,他和自己胞妹的感情极好,他笑著道:“辞官我连最后一道依靠都没了,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的杀我。” “现在最起码还有陛下保著我。” “好了阿妹,你吃完饭去睡一会儿,身子不好就多休息。” “朝廷上的事不要替我操心,我自有对策。” 江倩儿嗯了一声,重重的道:“阿兄,谁要让你不好过,我一定要让他们全家不好过!” “傻丫头,你平平安安的就是阿兄最大的愿望,阿兄已经对不起你一次了,当初若不给你送到赵太子丹府上,也不至让你在他府上受到如此多的委屈.” 江倩儿摇头道:“都过去了,太子丹已经死了不是吗?” “嗯。” “我去当值了。” 长信宫。 昌邑王坐在廊檐下,案读上放著茶水,最近喝茶似乎已经成为了上层中颇为流行的事。 夏侯始昌面带笑意的走了过来。 第193章 好! 第193章 好! “老师。” “现在能告诉我昨晚到底在谋划什么?” 夏侯始昌授须一笑,道:“今日江充弹劾了太子宫。” “弹劾太子宫?” “以什么理由?” 夏侯始昌道:“刘进在三辅的煤场。” 刘有些想不通,夏侯始昌也没卖关子,他解释道:“昨夜我让你去找陛下说太子宫在招揽读书人。” “今天江充在弹劾太子宫在外有煤场。” “人才、钱財,太子宫都有了,那么你要是陛下,你会怎么想?” 刘恍然大悟,原来老师是在一直加深父皇怀疑的种子,不管父皇在乎不在乎刘进,他都不可能不去考虑太子宫拥有人才和钱財后会做出什么。 说造反都不为过了! 刘激动的握拳道:“老师!多谢您!” 夏侯始昌微笑道:“客气这么狠做什么?” “不过—江充?您招揽了他?” 夏侯始昌点头道:“是,我招揽了他,他现在的处境很微妙,他曾弹劾过太子宫,也逆过太子,註定不可能投奔太子。” “他想中立也不可能,他又得罪了那么多权贵,若不找人庇佑他,他未来一定是死路一条,他是个聪明人,我只是隨口和他交谈几句,他就投奔了我们。” “好!” 刘道:“江充很受父皇重用,有他帮助,我们如虎添翼!” “还需小心。”夏侯始昌提醒。 御史衙署。 章赣有了新的差遣,御史大夫霍光让他去查城南郊外的几处田地,有小民上呈到御史府,说城南一户秋姓大地主兼併了他们的田產。 章赣眉宇微,他为人嫉恶如仇,尤其做御史这段时间,更是看不得任何不公之事。 不管这差遣是霍光亦或者谁送过来的,他定都要去替小民主持公道! 当天章赣便带著胥吏去城南走访调查。而事实也很轻易就能问出来,原本这些田地都是城南小民们自耕田,但几个月前忽然有一伙人,强硬的要低价购买他们的田產,小民们哪里敢得罪权贵,於是不得不贱卖了自家由產。 章赣调查完毕后,面色铁青,他不敢相信天子脚下竟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抢劫小民的田地,他回到御史衙署后立刻找到了霍光。 “霍大夫,事情都查清楚了!” “確实如举报信上所言,城南那名大户人家侵占小民土地,应立刻將其抓捕。” 霍光问道:“是否调查了主人家名讳?” 章赣眉道:“查什么?” “本官管他侯爵也好、藩王也罢,甚至是天子!本官一律秉公直断。” 霍光点点头:“既如此,章御史就带人去抓捕吧。” “不过本官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出了任何事,本官可保不住你,本官劝你还是先去调查调查。” “不必了!” 章赣很看不上霍光,总觉得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看上去为官光明磊落,但遇到事了也有所顾忌,这样的人根本不適合做御史大夫。 御史就是要风言奏闻刚正不阿,他霍光表面上看起来正直,但遇到事了依旧惧怕权贵,惧怕得罪人,这种人怎配做御史大夫? 等这个案子处理完了,章赣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弹劾霍光的胆小怕事不作为! 望著章赣离去的背影,霍光只是笑了笑。 不管是现在还是在未来的盐铁会议上,霍光最会借势完成自已要达成的目標。 章赣越级上报,若他什么都不做,日后在御史衙署他的权威將会扫地,一衙之长,若是规矩都立不好,以后他的下属还能被他管教吗? 而霍光做事也很绝,他並没有將章赣调离御史衙署,他若想这么做可以用许多办法,比如孤立他,將他的差遣安排给別人,派他去地方巡查,太多太多了。 只是霍光才进入御史衙署没多久,他有必要下重手在御史衙署立威。 桑弘羊和上官桀总是沾沾自喜,认为他们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可殊不知霍光早就发现了陛下和刘进之间的事,只是他从未表现过什么,全部都当做不知罢了。 他是真正做到了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 现在就是时机! 太子宫。 公孙贺和公孙敬声面色不善的找到刘据和刘进。 “江充此獠,已选好了人,开始助紂为虐了!” 刘进迟早要除掉江充的,所以也不在乎江充究竟做了什么事,也不会计较。 他微微一笑,道:“姨爷爷,表叔,何必动气呢?” “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动气不值得,不必理会。” 公孙敬声竖起拇指道:“进儿你的修养越来越高了,佩服。” “江充將你的煤场给收回去少府去了。” 刘进一愣,道:“什么?” 公孙敬声道:“你在三辅不是购置了许多煤场吗?他今日朝会弹劾了你,说太子宫有俸禄在,不必额外敛財,於是建议陛下將煤场收归少府,陛下答应了。” “江充此狗疗!该死!” 刘进破口大骂,完全没有刚才淡定的表情,这是钱啊,源源不断的钱,尤其现在已经入冬了,那些煤不必全部供应给铁场,也可以零售给长安的权贵,能卖不少钱!尤其关中入冬后天气愈加寒冷,权贵们肯定会对煤趋之若驁。 他等了这么长时间,就等看过冬的时候將煤零售出去,给太子宫添一大笔额外財富! 现在没了,全部都没了! “江充该杀!他该杀!”刘进破口大骂:“这个混帐东西!” 公孙敬声一脸无语,刚才你还说不相干的人不必理会也不必动气呢? “皇祖父答应他了?” 公孙贺嘆道:“答应了,进儿,这件事上我们不能表达出任何意见,你太子宫的產业不就是陛下和朝廷的產业,收回少府於情於理都说得过去,若是真不给,陛下指不定会怀疑你太子宫要这么多钱图谋不轨,所以我们根本无法辩驳。 刘进怒火中烧:“此獠真该杀!” 刘据淡定的道:“进儿,不可失態。” 公孙敬声道:“他还诬陷太子和李家兄弟、韩说的死有关。” 刘据顿时大吼道:“我入他娘!” 第194章 你能如何? 第194章 你能如何? 章赣带著公文,先去了一趟廷尉府找到郭居。 郭居得知章赣要去抓兼併小民土地的大商贾后,询问章赣道:“可有霍大夫的批文?” 章赣摇头,平静的道:“此案本官督办,霍大夫也是知晓的,郭廷尉速速给我拨人,本官这便要去抓人了。” 郭居深深看他一眼,一脸欣赏的道:“章御史雷厉风行,此事和廷尉右丞对接便是,他负责拨人缉捕。” “好!” 望著章赣离去的背影,郭居脸色露出一抹复杂的深意。 霍光为什么要给他交代这么个任务却不亲自给他批文? 他虽然不知道霍光在考虑什么,但没有霍光的批文,就能將霍光摘除在外,若是遇到什么事,霍光不必承担责任。 郭居业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他当然也不会参与这些事,於是让章赣去找廷尉右丞丙吉,將自己也摘除在外。 上次章赣在朝会上越过霍光而弹劾刘进作为外交使失礼,自己下属却越过自己匯报政事,还是在霍光不知情的前提下,若是霍光不做点什么,以后这个御史大夫的威严何在? 章赣这种年轻的愣头青急功近利的人最好对付,霍光这样在官场沉浮了十余年的人,想要对付他太容易了,恐怕这件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的。 章赣成功从廷尉府调了十名持刀背吏,直奔城南郊外而去。 他觉得廷尉府也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郭居推脱交给廷尉右丞对接,廷尉右丞也推脱交给下面的人去对接,这群人简直户位素餐,没有任何做官的觉悟,一群混日子的庸才,等事情结束他定要弹劾廷尉府,从上到下弹劾! 这群人简直就是一群蛀虫,拿著俸禄却什么事都不办,应当全部被贬值罢点! 章赣一路抵达城南郊外的秋府,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仅留下几名绣衣偽装的奴僕在这看著。 陛下很少会朝这边来,但偶尔也会过来,所以他们还在坚持职守。 门扉被粗暴的敲响,一名绣衣急促前来开门,还以为是绣衣使暴胜之来了,只是门扉打开后,却看到一群陌生人,不由眉宇微,淡漠的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章赣怒道:“做什么?来抓人!將你们家主给叫出来!” 绣衣狐疑的道:“阁下是谁?” 他也不想得罪官面上的人,毕竟暴胜之吩咐过,若非万不得已不要隨便透露自己的身份。 “本官御史章赣!” “前来缉人!” 绣衣淡淡的道:“阁下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似乎没犯什么事。” 章赣冷笑道:“没犯什么事?外面那些地是你们的吗?” “休要囉嗦,速速让你们家主出来,隨我去衙门好好受审。” 绣衣摇摇头道:“章御史,您搞错了,外面那些地是我们的,我们也是按照市价购买的。” “呵呵!” “你竟还敢欺骗本官?上樑不正下樑歪,我不为难你,將你们家主速速出来,隨我去衙署!” 绣衣压著怒火:“小人说了,我们没有犯事,地也是我们按照市场价格购买,並没有欺压百姓,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们家主不在这,也不是你能抓捕的。” 章赣冷笑道:“不是我能抓捕的?好大的胆子,你们家主即便是王、是侯,於本官而言又能如何?犯了罪便躲起来?他可知廉耻。” “你!”绣衣冷漠的道,“闭嘴!” “闭嘴?” “本官便是如此说了?说错了吗?欺压小民百姓的时候怎么不知廉耻?现在怎么又懦弱不敢出?是知晓自己做了孽事打算逃了?” “进去!找人!” “好,好!”绣衣冷冷的道,“章御史,你清高,你正直,你了不起,你儘管去搜吧,希望你能承受这份后果。” “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威胁本官?” “將他们都抓了!” 章赣在府上寻了一圈,却没找到人,扬声道:“你们家主在何处?” “休要做缩头乌龟!” 其中一名绣衣已经悄然的离开了宅院,直奔未央宫而去。 “留下两个人在这守著,人一旦回来就抓捕回御史府。” “本官先將这些人带回去审问!” “喏。” ■ 未央宫。 当章赣將这群绣衣带回来的时候,刘进恰好与他们迎面碰上。 其中几名绣衣他有些眼熟,这不是老爷子以前在城南郊外府邸的那群奴僕们么? 刘进不动声色的远远看著章赣,直到他回到御史府,刘进才立刻去找到了章赣。 “章御史。” 刘进背著手,居高临下的道:“这群人犯了什么事?他们是我朋友。” 章赣愣了一下,道:“皇孙殿下可知他们的家主在何处?” 刘进眉宇微,淡漠的道:“我在问你话!” 章赣不卑不亢的道:“本官既然能抓捕他们,必定有抓捕他们的理由,既然你认识他们,那便好,下官敢问他们的家主此时在何处。” 刘进压著怒火,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名御史敢和自己叫囂,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现在仅仅只是顶著皇孙身份,也没实权,官场上这群官吏又不是自己垂直管理,还真没必要对自己什么事都匯报。 章赣此人也参与了巫蛊之祸,但並非就说他和太子宫有什么恩怨嫌隙,但也无法说明他是否已经站在了太子宫的对立面。 所以他也在刘进的猎杀名单上。 “可否告诉我,他们究竟犯了什么事?” 章赣反问道:“请皇孙殿下配合我,將案犯主谋说出藏身之地。” 刘进冷冷的也他一眼,笑道:“章御史,你很好,胆子也大,以下犯上,本宫欣赏你!” 章赣不卑不亢:“依法办案,吾不管你是皇孙亦或者是太子又或者是谁,只要有冤案,本官就不能放任不管。” 刘进没有再开口询问,背著手冷冷离去。 “皇孙殿下,慢著!你还没回答本官的话。』 刘进微笑道:“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要不要將我也押入御史牢狱內好好审一审?” 章赣摇头道:“微臣自然是不敢的,但微臣还是希望皇孙殿下勿要赌气,当配合微臣办案。” “我不配合呢?你能如何?” 第195章 殿前对峙 第195章 殿前对峙 章赣气急败坏,但只能强忍著怒火,耐心的解释道:“皇孙殿下,恐怕陛下也不愿看到他的子嗣包庇罪犯。” 刘进笑道:“你不是喜欢弹劾吗?去皇祖父那弹劾我。” “会的。”章赣微微頜首。 刘进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他离开御史衙门,第一时间便朝城南大杨树巷而去,索性老爷子搬迁到了城內,不然这次真可能被御史给抓了。 他也不知道章赣那边究竟掌握了老爷子什么罪名,不过现阶段经商的估计也没几个乾净,就是不知老爷子犯了多大的罪,他能否保得住。 一路心情志志,抵达城南秋府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和隔壁的贾长儿打招呼,便大步流星进了府邸。 老爷子坐在二进院落的廊檐下,身上盖著一块绒皮,面带笑容的对刘进道:“来啦?” 刘进没心思和老爷子客套,急忙道:“老爷子,你可犯了什么事?你一定如实告知我!” 汉武帝一脸狐疑,他今日倒不是因为刘进要出来才来城南,完全是因为想出来转悠转悠。 “啥意思?”汉武帝好奇的询问。 刘进道:“你在城外那些奴僕好似被抓了,我方才看到御史將人给抓走了,所以我才来问问你,是不是在犯了什么罪。” “你勿要隱瞒我,我知晓你经商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你说出来我与你一起商討对策。” 之前老爷子教过他治人御下的手段,又是杀人,又是威威胁啥的,这老头儿看起来和善,暗地里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刘进都不稀奇。 汉武帝眯著眼,没有回答刘进的话,只是道:“御史將我城南的家眷奴僕抓了?” 刘进点头道:“是啊—-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你与我说话,指不定他们还要抓捕你,我得想好对策。” 汉武帝冲刘进笑了笑,道:“我能犯什么事啊,会不会是你?” 刘进:“我?” “怎么扯上我了?” 汉武帝道:“鬼知道你在外面是不是干了什么事,人家不敢找你麻烦就来找我这个孤寡老人了呀。” 刘进一愣,他忽然想起当初的李季,他杀城南老两口的时候,不就是如此? 刘进脸色微微一变,章赣这獠,莫非查到我在外和老爷子关係不错?所以故意用老爷子来对付我? 就和江充查到我在外有煤场一样! 有这种可能! 刘进脸上掛出一抹戾气,脑海也在快速思索,怎么才能先下手为强,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再吃一吃! “老爷子,你最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要去,没有人知晓你的住处,我会派人在这儿盯著。” “余下的事交给我,我来处理。” 汉武帝眯著眼,淡淡的道:“好的。” 刘进没有囉嗦,策马快速朝太子宫走去。 得先弄清楚章赣抓人的缘由,既然章赣不愿说,他只能去找御史大夫霍光。 霍光面带微笑的在御史衙署接见了刘进。 听闻刘进的来意后,他將举报的信件交给刘进,道:“城外一群小民举报对方兼併农田。” “调查清楚了?” 霍光摇头道:“我不知对方是皇孙殿下的朋友,这些小事我並未亲自参与,全部交给了章御史,想必他已查清楚了,不然不会隨便抓人。” 刘进嗯了一声,问道:“证人在何处?” 霍光看了一眼刘进,道:“皇孙殿下,作偽证可是触犯大汉律法的,你莫要衝动。” 刘进摇头道:“我並非要做偽证,我只是想让人证过来,若情况属实,我会让我朋友合理赔偿,也不至到抓人的地步。” 霍光想了想,道:“去提调人证过来。” “喏!” 没多时,几名小民被押解过来,见到霍光和刘进,便跪地叩首道:“请老爷们为我等做主。” 刘进问道:“你们城南的地真被兼併的?如何兼併的?” “等一下,一个一个回答,將其他人押解出去。” 几名小民回答的各不相同,霍光恼羞成怒道:“放肆!” “你们分明在诬陷別人!谁指使你们的?” 几名小民战战兢兢的道:“回老爷,是,是那个章御史啊,他让我们诬陷的,我们若不按照他的话去做,就要打杀我们。” 呼。 霍光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刘进,先挥手让几名人证离去,然后才语重心长的对刘进道:“皇孙殿下,看来这件事不简单啊!” 刘进咬牙切齿,老爷子说的不错,章赣这就是在效仿李季对付太子宫。 霍光道:“殿下,你莫要衝动,此事你解决不了,毕竟涉及到御史官吏。” “去找陛下,陛下会替你主持公道,这些人证你可隨时提调。” “好! 刘进拱手道:“多谢霍御史了。” 望著刘进离去的背影,霍光微微一笑,只有让老爷子参与进来,章赣才是死局,不然刘进杀不了他。 刘进並未停留,立刻朝宣室殿走去。 汉武帝早就坐在宣室殿內殿。 “参见皇祖父!” 刘进躬身拜謁,汉武帝嗯了一声,道:“又有什么事啊?” 刘进道:“皇祖父,御史章赣意图加害於我。” “哦?” “说说看。” 刘进將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汉武帝,汉武帝点点头,对左右道:“去召章赣来。” 章赣此时正在审问御史牢狱內的这群绣衣,依旧没查到案犯主谋在何处,旋即就听到陛下召见。 莫非陛下也听闻了此事? 章赣淡淡的道:“我这就去。” 他很快抵达宣室殿,看到刘进后这才恍然,原来皇孙殿下提前一步来告状了。 可这於他来说根本无所谓,他站著理,陛下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偏祖刘进。 “微臣参见陛下。” 汉武帝道:“听闻你找人做偽证,抓了城南的小民?” 章赣淡定的道:“启奏陛下,子虚乌有之事,请陛下明鑑。” 刘进愤怒的道:“我才从御史衙门提调那群人证回来,你还敢欺骗天子?” 章赣冷静的道:“皇孙殿下为何去御史衙门?为何提调人证?既如此,这些人证还敢说真话吗?” > 第196章 拉出去杀了 第196章 拉出去杀了 汉武帝淡漠的质问道:“你的意思是,皇长孙刘进在威胁人证篡改口供?” “你的意思是,朕的孙子,大汉的皇室长孙在欺骗朕?” 章赣道:“微臣不敢,但人证被皇孙提调,此事若公开,实在做不得证据可言。” 刘进反问道:“如果我是和御史大夫一同提调的人证呢?” “御史大夫还能配合我说谎吗?” 章赣道:“自然不可能。” 汉武帝道:“去召霍光!” 章赣当然不认为霍光敢和刘进一同演戏,他敢欺骗陛下吗?所以即便召霍光过来了也於事无补。 少顷,霍光抵达宣室殿,先躬身拜謁了汉武帝。 汉武帝淡漠的问道:“听闻你和刘进一同提调了人证,刘进可有威逼利诱人证的情况?” 霍光平静的道:“没有,那些人证说都是章御史指使的。” “一派胡言!” 章赣大怒道:“霍光!你是朝廷命官,吃的是陛下的俸禄,不是太子宫,不是刘进。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勾结太子宫吗?” 霍光已经平静的道:“我只忠心陛下,事实就是如此,不仅是我,当时还有御史的文书胥吏在场,他们都会配合本官和皇孙殿下说谎吗?” “章御史!你简直大逆不道,你竟敢用这种方式缉捕民间小民?你急功近利立功心切本官都理解,你这么做未免太不耻了!” 章赣眸子陡然瞪大,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指著霍光道:“是你!是你在诬陷我!” “陛下,他誹谤啊,他誹谤我,他算计我,他心机太深了,这不是个好东西,陛下,他將咱们都算计了,请陛下明鑑!” 汉武帝厉声道:“我看你心机太深了!” 刘进也怒不可遏的道:“皇祖父,请立刻治章赣的罪!” 汉武帝问道:“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刘进道:“送他去开荒。” 汉武帝有些不满,问道:“就这样吗?” 刘进道:“他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汉武帝轻飘飘的道:“那好,就赐他去死吧。” 章赣震惊了,他赶紧道:“陛下,法不可严啊!此事还有诸多疑点,需仔细审查,微臣即便有罪,也该审查清楚才能判处。” “这不是审查清楚了吗?”汉武帝道,“还是你认为御史大夫和朕亲审你的分量还不够?” 章赣惊恐的瞪大眼睛,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在他看来,即便有些意外,顶多也不过判罚自己辞官流放等等,哪有说杀就杀的? 皇孙就那么隨口一说,你是天子,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陛下,我,这,我,臣” 汉武帝道:“拉出去吧,告诫百官,以做效尤。” “遵旨!” “陛下饶命呀!” 章赣哭喊著被人拖了出去,他想不明白啊,他不过只是去抓了城南的几个奴僕,贱民而已,怎么就让陛下杀了自己? 这也太荒谬了!这样以后谁还敢给陛下为官?他不考虑后果的吗?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判处了我的死罪? “霍光!你个王八蛋!你个混蛋!你不得好死!” 章赣的声音还在外面叫著,很快声音就越来越弱。 章赣死到临头终於反应过来了,他被霍光算计了啊,可他想不明白的是,如果刘进没有参与进来呢? 他凭什么就认为我抓了几个小民陛下就会亲自审判? 我又不是抓了陛.·陛下?! 当暴胜之带著绣衣从御史衙门出来的时候,章赣都明白了,那院子里面的主人是陛下! 所以当他开始去抓捕那一刻,他就已经是死人了。 霍光知道那里面的人是陛下,所以他才会让我去抓捕! 廷尉府的人恐怕也都知道,所以他们都不敢沾边,这些人都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一步步陷入死局! 可他们为什么要如此默契? 章赣临死前他想到了当初在朝堂上越过霍光弹劾皇孙的煤场之事。 这一刻他也彻底醒悟了,他的领导是霍光,而不是別人,他不该越过霍光当眾让御史大夫下不来台。 这是霍光对他的报復,同时也是借著他在御史衙门立威之举! 好狠的人! 他平日不显山不漏水,那么低调,甚至都没有任何存在感,让人小瞧他,可真正狠辣的人,从来不在乎这些小过程,当他们开始对付人的时候,对方一定会是惨败收场! 霍光!霍光此人未来肯定会乱政,指不定就是下一个尹伊! 刘进也懵了,他也没想到汉武帝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他本以为能让章赣去开荒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只要他去开荒,日后再联合上官桀,慢慢的整死章赣。 可谁知皇祖父直接就赐死了他,有那么一瞬间,刘进甚至觉得皇祖父知道自己要杀他,故意在帮著自己杀他的。 可仔细想想这又不可能,凭什么啊?皇祖父凭什么这么向著我? 章赣抓的又不是他,事情也和他没多大的关係,不过一个民间老叟案而已。 莫非这里还有什么政治意图?刘进想不明白,拱手告辞。 霍光可以欺骗刘进,但瞒不住汉武帝,刚才汉武帝並未指责他,现在才淡漠的开口道:“城南那户人家,你认识?” 霍光沉思许久,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道:“微臣有些想法,但也不確定。” 汉武帝又问道:“所以是你要杀章赣,却让朕的皇孙来帮你做了这个恶人?” 霍光赶紧道:“陛下,臣並没有利用皇孙殿下,他参与进来也是阴差阳错,臣从未有过这种心思。” 汉武帝见敲打的已经差不多了,淡淡的道:“知道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是聪明人,朕就不提醒你了,今日是章赣,下次未必不会是你。” “朕知道你有能力,比上官桀更圆滑,比桑弘羊更精於算计,但朕不希望你的手段用到朕的家人手上,可以吗?” 霍光心跳加速,老爷子越是对你说话和顏悦色,越是令人心惊胆战,他此时后背已经被汗侵湿了,赶紧道:“微臣谨记陛下教诲。” 第197章 改革会议 第197章 改革会议 汉武帝到底是要用霍光的,霍光足够聪明,政治智慧很高,为人低调,有才能。 这些品质都是汉武帝看中的。 他年纪已经大了,杀人只是为了扫平障碍,但一味的杀人肯定不行,他也需要给帝国留点治世能臣。 霍光、桑弘羊、上官桀,都是他挑选好的辅政人才,只是现在他还在考察。 外廷臣僚他已经有些眉目,可是军中武將依旧有些青黄不接,仅仅靠著卫广一人成不了气候,他还在慢慢筛选培养。 刘进当然是不知道汉武帝的用意了,天色已晚,他也没有去城南找秋老爷子,只是让奴僕过去知会一声,告诉老爷子他的奴僕已经没事了,他也没事了。 刘进正发愁该怎么对付章赣和江充之流,想不到都不需要自己动手,章赣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 天气渐渐寒冷起来,冬天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极其不易,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诗句中总会將秋冬描述的那么浪漫,可真正的古代,冬天真会冻死人。 眼看著征和元年即將过完,明年即將踏入残忍的征和二年,巫蛊之祸的始作俑者现在只剩下江充一人,时间还足够,只是想要除掉江充,却远远地比前面几个都要难得多。 江充这个人对汉武帝极其尊敬,每逢见汉武帝都会匍匐跪地,以示恭敬。他办事也妥当,虽然得罪了不少权贵,但在汉武帝眼中这正是忠君爱国的体现,他也有足够的勇气,此前主动请缨出使匈奴就是例子,从匈奴归来后,更受汉武帝重视,想要对付江充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 廷尉府。 郭居命人去查了城南那处別苑,结果什么都没查到,他也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城南那处別苑一定是陛下在外的住所,章赣的死就是霍光一手缔造出来的。 而且他有理由怀疑陛下其实一直在演戏给外人看,让外人觉得他似乎对太子宫厌恶,可这半年来,陛下对太子宫態度的转变却是有目共睹的。 这足以说明陛下其实已经开始重新考虑太子宫,而且太子宫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很重很重。 只是奇怪,陛下看重的却不是太子,而是皇孙,这是唯一让他不理解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局势似乎已经开始明朗起来,该选谁站队也似乎已经心知肚明。 中立或许能明哲保身,但郭居更喜欢冒险,现在投资太子宫,总比將来太子宫上位后再示好要好的多。 章赣被处决后,霍光在御史府的声望果然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下面的官更见到霍光无不恭恭敬敬。 掌灯时分下了一场小雪,中枢的各个高官被汉武帝召到了宣室殿。 本已到了下值的时间,谁也不知汉武帝这次召见群臣高官过去为了什么。 各衙署有司底层官吏都没有离开,都在等待著消息。 石德、夏侯始昌、后仓、令狐茂等都被破天荒的一同召了过去。 无论太子宫还是长信宫亦或者尧母宫,都在关注著今晚汉武帝的召见,所有人都认为汉武帝今晚可能要做出重大决定。 都在各自宫內焦急的等待。 赵夫人最是焦急,她已经没有任何资本了,陛下最近忙碌的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尧母宫,以色侍人的结果就是如此,她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 本以为十四个月诞下刘弗陵,会母凭子贵,成为竞爭的资本,但这段时间她用尽了办法依旧没有让汉武帝重新重视尧母宫。 如果陛下没打算选择刘弗陵,当初为什么要建尧母宫给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长信宫那边也很著急,刘觉得自己目前阶段没有任何胜算,所以在老师和后仓去未央宫的时候,他千叮寧万嘱咐,一旦父皇要提及確定皇位继承人的话题,立刻转移话题。 他真怕汉武帝在这个节骨眼,重新確立太子宫的正储地位。 虽然太子宫本就是正储的地位,可问题是外廷很多人不那么认为,若是汉武帝真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那么许多人將会立刻倒向太子宫。 夏侯始昌让刘放心,反对这件事的不仅仅是他,外廷那么多贪官污吏,他们都不愿看到太子刘据上位,他也会在关键时候做出关键的事。 太子宫,刘进心里也七上八下,鬼知道汉武帝在这个暖味的节骨眼召这么多重臣过去做什么。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汉武帝召见这么多人过来並非是为了储君之事。 隨著脚踏纺车的大卖,桑弘羊给他估算过,单单脚踏纺车可以为朝廷带来上千万钱的商业收入。 汉武帝让群臣商討,国家是否要改变对商业的態度,是否要释放一部分商业给与民间商人。 桑弘羊持反对態度,他认为兴盐铁、酒榨、置均输平准,扩大了財源,是抗击匈奴,消除边患的经费来源,而且,这些政策便於堵塞豪强大家的兼併之路,且可济民救灾,有益於农民。 但夏侯始昌和后仓等人则认为盐铁官营、均输、酒榨等“与民爭利”,並导致民风败化,把盐铁等官营视为民所疾苦的根源,主张改变官营鼓励市场自由发挥。 看似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经济会议,但有些人已经咂摸出一些味道来了。 比如霍光,他一直没有开口,一直在深思汉武帝今日此举的目的。 陛下要对这个国家数十年的政策进行彻底的改动。 改革?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会触及太多人的利益。 这些官商们早就根深蒂固,此时若將官营商业给释放出去,则会有很大一部分人反对国家改革政策。 如果陛下不想改,那就不会召开这次会议。如果想改,势必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所以— 陛下在诱导夏侯始昌等人支持改革之事,然后將所有改革大事交给夏侯始昌这群人?让他们做这个罪人? 陛下这是要对付夏侯始昌这群人?想到这里,霍光神色有些微变,看著激烈爭辩的夏侯始昌等人,只觉得这群人好可笑! 第198章 汉武帝的算计 第198章 汉武帝的算计 桑弘羊自然还不知道汉武帝的意图,也不知道汉武帝为什么忽然要召这么多人探討商业改革政策。 他依旧在据理力爭,盐铁官营和权酒制都是他提倡出来用以丰盈国家財政,为打击匈奴做经济保证的。 自实施以来,大汉的財政短期內获得大量增幅,直到现在依旧源源不断为大汉输血,若是將这些商业交给民间,那大汉的財政损失將十分巨大。 夏侯始昌等人则认为这些官营商业给农民带来巨大负担,商业上无法自由选择,垄断的后果就是商品质量差,小民增加负担。 以夏侯始昌为首的这群人,早就反对桑弘羊和汉武帝的官山海政策,甚至后仓常常私下埋怨桑弘羊是製造农民苦厄的罪人。 所以他们肯定是赞同对大汉官营商业进行改革的。 汉武帝压了压手,问夏侯始昌道:“你既赞成改革商业,那么怎么改?可有具体想法?” 刘屈赶紧將目光投向夏侯始昌,他示意夏侯始昌不要乱说话,不要胡说,这个时候他终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谁若赞成改商业政策,无疑会得罪一大批权贵。 夏侯始昌对刘屈的提醒置若罔闻,他道:“启奏陛下,微臣建议將盐、铁、酒全部还於民间商人,如此市场竞爭之下,就再也不会出现苦盐、烂铁、酸酒等商品,商人之间自有竞爭。” “譬如民间典卖丝绸葛布,民间小民都会货比三家,从最开始的粗製滥造,到现在的精益求精,何尝不是小民促使商人做出的改变?” “你若是商品差了,我可以选择去买別家,从此你的生意便会萎靡不振。同样的道理放在盐铁酒上也是一样的。” “朝廷经营这些商品,民间根本没得选择,他们只能选择质量更差的盐铁酒,交给民间商人经营,朝廷依旧可以收取商业税收,无非就是將商税提高一点便是,但对小民却有很大的选择。” 桑弘羊立刻反驳道:“真要將这些东西交给民间,不出一年,必定会滋生出大商贾豪强,他们將会掌控这些资源对抗朝廷,於统治有害无利。” 后仓淡淡一笑,道:“国朝养仕这么多人,若是连这些都控制不住,那么这些官吏则没资格为官,完全可以换一批人去做。” “桑大卿,自你建议盐铁官营之后,民间有人说过你一句好吗?现在还要执迷不悟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贴心 】 桑弘羊淡定的道:“我从来不需任何人说我好或者不好。” 汉武帝打断他们,道:“说正事,休要扯其他的。” 两人然,刘屈拱手出列道:“启奏陛下,臣认为盐铁官营已实施这么多年,陡然改变,恐会生乱。” 夏侯始昌和后仓震惊的看著他,愤怒的道:“敢问刘向史,会生出什么乱子?” “民间小民和商人只会雀跃欢呼陛下圣明!” 公孙贺和霍光这群高官都没有开口,石德和令狐茂也没有开口,虽然桑弘羊是偏向他们太子宫的,但这个时候他们也不能为桑弘羊出头。 站在太子宫的角度来看,他们其实是希望官营商业做出適当让步,但他们毕竟代表太子宫,此时若参与討论,未必会令桑弘羊心中不適,刘屈不同,刘屈是真的知道一旦开始改革,那夏侯始昌和后仓包括整个长信宫,都会成为眾矢之的,所以他不得不冒著顶撞夏侯始昌和后仓的风险开口反对。 汉武帝见双方辩论的都差不多了,於是开口道:“自古以来,改革都是具备潜在危险的。” “但就如夏侯太傅说的那样,盐铁官营实施到现在,弊端越来越多。” “可若是改也不能一而就。” 霍光现在彻底揣摩明白汉武帝的想法,有些话汉武帝不能说,只有他这个做臣子的开口,於是霍光拱手道:“启奏陛下,盐酒依旧是经济命脉,臣建议暂时不要改动。” “但是铁器可以適当放出一点口子来,民间农业器具对铁器需求旺盛,国家想要发展农业,就需让农民拥有更高效的耕种工具,官铁確实许多不合格,臣建议先让出官铁给民间,先试一试看效果,然后再谈其他。” 这是霍光揣摩汉武帝的想法后,开口总结的言语。当然,他未必就觉得自己理解了陛下的意思,所以在说话的过程中不断小心翼翼抬头看著天子的神色,见汉武帝没有打断他的意思,才顺利將话说完。 如果汉武帝表现出任何不悦,他会立刻改变说法,反对官铁民营。 汉武帝微微頜首,桑弘羊还要再说,却被汉武帝一道眼神给瞪了回去。 “夏侯太傅,你认为霍大夫此建议如何?” 夏侯始昌拱手道:“臣认为霍大夫所言极是,朝廷当先以铁为突破口,若改革顺利,则可对盐和酒进行改革。” 汉武帝点点头:“嗯,你的想法不错,那就暂时先这么去办吧。国家发展到今天,未来大汉想要更加强盛,只能上下一心,群策群力,休养生息,发展农业和商业。” “退朝吧。” “微臣等告退。” 等会议结束的时候,未央宫灯火通明,外面下起了小雪,夏侯始昌和后仓才走几步,刘屈就追赶了上来。 “糊涂!” 夏侯始昌冷漠的道:“老夫还没说你呢!” “你倒先责怪老夫起来了。” “老夫问你,你在朝堂上当眾反驳我,你让外人看了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长信宫內部出现嫌隙,你这是让別人看笑话吗?” 刘屈道:“我是为长信宫好!你可知道盐铁酒一旦改革,会造成什么影响?” “外面许多权贵和官吏,都是靠著盐铁酒获得大量利益,你现在开口將这些都改了,事情传出去,以后他们將会更加反对你,你这无异让长信宫雪上加霜。” 夏侯始昌正气凛然的道:“我是在为天下小民考虑,权贵豪强纵然重要,可得民心者难道不比这些人更重要?” “你懂什么?你不执政,哪里知晓这里面的区別?百姓重要,但也最不重要!” “胡扯!”夏侯始昌冷冷的反驳。 第199章 又一样 第199章 又一样 长信宫的灯火还未灭,刘还在等著夏侯始昌。 等夏侯始昌黑著脸抵达长信宫的时候,刘心中一惊,赶紧迎接夏侯始昌,问道:“老师,出什么事了?” 夏侯始昌安慰他道:“莫要慌,陛下並非是谈立储的事,召这么多人过去只是商討大汉未来的发展道路。” 刘心中长舒一口气,只要不是討论正储之事他的心就安定下来了,於是问道:“那老师你为何如此生气?” 夏侯始昌道:“刘屈此子有反骨!” “啊?” 夏侯始昌將未央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刘,刘沉默片刻,道:“刘屈这是什么意思?明知老师你赞同改革官营商业,为何要与我们唱反调?” 夏侯始昌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事不能私下说?朝堂那么多人在,他这分明是要长信宫被人耻笑。” “儿,你日后需要防范他。” 刘也冷哼了一声,道:“不瞒老师你说,当初我小舅之死就是他一手造成!” 刘和昌邑王的关係更加亲昵,他也知道老师知晓事情轻重缓急,不会隨便將他的话乱说,所以才会这般,算是对夏侯始昌推心置腹。 夏侯始昌听闻后,愈加愤怒,道:“此獠日后若你登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你要防好,关键时他真有可能反叛!” 刘重重点头道:“我知晓。” 尧母宫,鉤弋夫人命人去了一趟未央宫,她不清楚今日朝堂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命人请汉武帝下榻尧母宫才有机会窥探今日朝堂的情况。 陛下身边太监已经换了一批,此前她收买的太监全部被清理,现在和瞎子聋子没任何区別。 好在汉武帝今晚兴致勃勃的来到了尧母宫,鉤弋夫人旁敲侧击了好几次,才得知今晚汉武帝並未谈论易储的想法。 汉武帝意味深长的看著他,道:“拳儿,弗陵太小了,朕能活的日子没有多久,主少国强,权臣势必崛起,这对大汉的未来是灭顶之灾。” 他已经提醒过赵夫人几次了,可她依旧抱有幻想,今日汉武帝索性给她说开了,她不想再开杀孽,也想让赵夫人能寿终正寢。 “朕会给你们母子安排好的,未来一定不会受人欺辱,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鉤弋夫人呆愜了许久,陛下今日將话说开,无疑是给她和刘弗陵宣布了死刑。 “朕知道朕若含糊其辞,你总会抱著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朕今日与你將话说开了,想必你也能心安了。” “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你说呢?” 赵夫人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微笑:“陛下,您误会妾了,弗陵太小不懂事,我都明白,我只是希望陛下能多来这里看看他,並未有什么幻想。” “太子和昌邑王都是有能力之人,妾也从未想过爭什么,陛下您放心。” 汉武帝有些意外的看著她:“真心的?” 赵夫人重重点头:“妾就是一个女子,有幸被陛下宠幸才能改变命运,现在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妾只是想多陪伴陪伴陛下,仅此而已。” “好!” 汉武帝笑容满面,喝了几口酒道:“明日朕再过来。” “喏!”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望著汉武帝离去的背影,赵夫人脸色瞬间阴势下来。 既你不想立弗陵,为何当初要给尧母宫希望,为何要建尧母宫? “你若不给希望,我会想著爭储夺嫡吗?你亲手给了我希望,现在又亲手將我的希望毁了。” “总有一天” 赵夫人双拳紧握。 太子宫。 太傅石德和少傅令狐茂一同抵达了太子宫。 刘据也在焦急等待,还有刘进也是一样,父子两心不在焉的坐在中厅,案读上的茶水热了又凉,凉了又热。 终於等到太傅和少傅到来,刘据急忙起身。 石德压了压手,道:“非储君事,太子殿下安心。” 刘据长舒一口气,道:“石师,令狐师,先喝口茶吧。” 两人微微頜首,喝了一口茶水后,石德才开口道:“陛下召吾等过去探討国家未来发展的国策。” 令狐茂道:“脚踏纺车卖了上千万钱,让陛下从商业上看到了富强之路,所以打算改革商业。” 刘进微微一愣,“从哪儿开始改?” “铁器。” 刘进手中茶盏啪的落地,摔个粉碎,眾人有些狐疑的看著他。 刘进赶忙又道:“是皇祖父提出来的?” 见刘进神色不太对,石德不解的道:“怎么了?有啥问题吗?” 刘进道:“石师,是不是皇祖父提出来的?” 石德摇摇头道:“不是啊,最初只是在商討要不要改官山海政策,而后桑弘羊和夏侯始昌爭执了起来。” “夏侯始昌建议將官山海和铁等商业全部还给民间商业经营,桑弘羊自然不同意。” “最后霍光折中建议先以铁作为试点改革,鼓励农耕。陛下方才答应。” 刘进沉默了许久,刘据三个人都狐疑的盯著他,不知他怎么了。 他才和秋老爷子提出来是不是可以將铁器释放给民间,今天汉武帝就开始召见百官商討,这不由让他心里想的多起来。 他一直没见到皇祖父,却一直见到秋老爷子-如果,如果秋老爷子就是皇祖父呢? 这会不会就是皇祖父一直不见自己的原因?他们是同一个人? 虽然方才石德说了盐铁改革是霍光提出的,但刘进始终还带看深深的怀疑,这实在太巧合了,以往的种种都让他有这种感觉,要么秋老爷子就是皇祖父,要么秋老爷子和皇祖父关係极好。 和汉武帝和哪个老头会有这么好的交情?刘进实在想不出来。 “进儿,你没事吧?怎么神色不太好的样子?” 刘进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奇怪的事,没啥。” “石师,那最后政策定下来了? 石德笑容满面的道:“其中还发生了一件趣事,刘屈和夏侯始昌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为啥啊?”刘进疑问道。 第200章 你是不是有病 第200章 你是不是有病 “两人在宣室殿吵起来了。”石头德说的津津有味。 刘据微笑道:“这是好事,哈哈。” 刘进想了想,道:“刘屈到底还是有些政治头脑的。” “自古改革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想要改官营商业肯定会得罪一大批人。” 盐铁酒的利润自不必多说,官营商业后,势必很多官吏都和这些利益掛鉤,夏侯始昌要改变这一现状,不知会得罪多少权贵。 就和商鞅变法一样,商鞅的下场有目共睹。 “我怎么感觉陛下好似故意让夏侯始昌那群贤良大儒提出这种改革意见?” 石德和令狐茂后知后觉的道:“是啊!皇孙殿下不说这个,我们都没朝这上面去思考,仔细想想確实如此,照这么说,夏侯始昌支持改革,倒是会成为眾矢之的,难怪刘屈会反驳他。” “不过是否陛下为之,此事倒也无法確定,毕竟陛下只是见到商业之利,打算改变国家发展道路,农商並进,倒也没有非要改官为商的意思,是夏侯始昌自己跳进去的。” 真是这样么?刘进心里打了个疑问,不过现在他还有更疑问的事在心中,只是天色已晚,只好等明日去未央宫询问了。 第二日一早,天气寒冷彻骨,刘进裹著皮朝未央宫而去。 汉武帝似乎早料到刘进要来,也早早坐在案瀆前喝著早茶。 “参见皇祖父。” “嗯,说吧,这么大早来找朕做什么?” 刘进试探著问道:“前几日我看到皇祖父出宫了。” “然后呢?” 刘进又道:“我前两日在外看到脚踏纺车大卖,便想著能否將商业让出一部分给民间。” “然后呢?” 刘进深吸一口气,道:“皇祖父,我出宫那天,你也出宫了。” “所以呢?” 刘进道:“皇祖父,你是不是认识我?” “你是不是有病?” 汉武帝不耐烦的道:“我的亲孙子我不认识?” 刘进道:“可我不认识你啊,说来惭愧,自从小时见过皇祖父,我已十余年未尝见过了。” “皇祖父,可否让我见一面。” 汉武帝淡淡的道:“你一大早来找朕就为了这个?” 刘进道:“皇祖父不觉得太巧合了吗?我才提出要改商业,您后脚就召高官探討这件事。” “我觉得你是不是在外听过我说话啊?” 汉武帝气笑了:“你是不是觉得天下独你一个人是聪明人?嗯?” “你能想到的事,朕是不是不该想到?” 刘进道:“我在外认识一个老朋友,他对我很好,我总觉得他像你。他也听了我的商业构想。” 汉武帝笑道:“哦,你这老朋友是霍光?” “不是。” “夏侯始昌?” “也不是。” “那你想要说什么?是朕?朕閒著没事天天出宫去做你的什么老朋友?政务不处理了?” 刘进:“.....” 这么说也有道理,皇祖父也没功夫閒著在外陪自已瞎闹,还出一些主意帮我对付皇祖父,还一起骂皇祖父。 这么想想,刘进又觉得自己好像猜错了。 不过他不死心,问汉武帝道:“皇祖父,你是不是也有个老友啊?在民间的老友?你是不是认识他?” “滚!” “去找巫医瞧瞧你的脑子!” 刘进:“..” 这不对啊,刘进一脸尷尬,好像弄错了。 “额,不好意思皇祖父,我可能最近脑子有些迷糊,你莫生气。” “皇祖父你对郡国制怎么看?” “来人!”汉武帝勃然大怒,“给我將此子给轰出去!快去!” 刘进忙不迭道:“皇祖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问郡国制是不是有些不妥额,你们放开我啊!” 他被卫士给拖出去了。 后殿內,汉武帝哭笑不得,早就料到他来找自己为了这事,看来小傢伙已经开始怀疑了,不过也是迟早的事而已。 汉武帝正在逐渐从秋老爷子转变成他的爷爷,在情感上他已经和刘进不再那么疏远。 但后事上他依旧还没安排妥当。不过也已经快要差不多了。 有朝一日朕会让你以皇太孙的身份重新被诸卿认识的! 刘进一脸尷尬的走在未央宫內,他去了一趟椒房殿,找到了卫子夫。 “祖母。” 卫子夫的案读上放著早膳,见到刘进过来,命人去添了一副碗筷。 刘进落座,他的陶碗刚被送来,里面的稀粥和菜餚就快被堆满了。 祖母好像在养猪。 “吃完再说话。” “哦。” 刘进很快將饭菜扒拉完毕,卫子夫还要给他盛粥,赶紧被刘进阻止。 “祖母,我吃饱了,真的吃饱了。” “你还在长身体。” 刘进:“...”” “再吃一碗。” 刘进: “.....” “这次真的饱了———別盛了,真的,要吐了。” 卫子夫满意的点点头,將碗筷放下,挥手让人离去。 “说吧,你不会无缘无故找我。” 她来到脚踏纺车面前开始织纱,还不忘道:“你制的纺车很好。” 刘进道:“祖母,我有个疑问,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那就不要开口了。我也给不了你回答。” 何必那么直接刘进道:“我就是想问问您,皇祖父从未真正见过我,你觉得为什么?” 卫子夫道:“不知道。” “我在外有个老友,我总觉得他有点像祖父。” 卫子夫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道:“你的联想能力真强,你祖父是天子,不是傻子“他会无聊到去外面见你?目的是什么?纯粹觉得这样好玩?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童心?欺骗你有什么好处?没有意义的事他为什么要做?” “你將这些问题想明白,然后再去想想这可能吗?” 刘进:“....不可能。” 卫子夫嗯了一声,道:“案读上放了四件冬衣,给你父亲母亲一套,你自已穿一套。” “还有一套呢?” 卫子夫道:“就说你送给你祖父的,去吧。” 刘进嘆口气,明明老两口还有情义,为啥就变成这样呢? “哦,好的。那我先走了。” “嗯。” 第201章 你没事吧 第201章 你没事吧 望著刘进离去的背影,卫子夫停下织衣,背著手来到殿檐下,任凭寒风颳在她的脸上她很安静,脸上带著一抹深思,刚才並非对刘进的话不在意,只是她有些想不通,按照刘进的描述,外面那个老人家似乎就是陛下。 可问题是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猜不透汉武帝的打算,虽然心中有个猜想,但那太荒唐了,她不认为陛下会冒天下大不做失去礼法的事。 那就奇了怪了,陛下难道因为十余年没见著进儿,心中有些惭愧,所以以这种方式弥补? 但又说不通,毕竟已经过去小半年时间,该培养的情感都培养好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要么就是外面那个人不是下,而是陛下安排的人,可—为什么啊? 卫子夫实在不理解汉武帝这么做的缘由所在。 刘进回到太子宫,將卫子夫的衣衫拿给父亲刘据和母亲史氏,卫子夫心思细腻,也会考虑儿媳的感受,果然母亲接到卫皇后的衣衫,一脸感恩戴德。 毕竟她是卫子夫,一件衣服並不值钱,但这份心思却很值钱。 “阿耶,你这几天怎么感觉好像很乏累?” 刘进看著萎靡不振的刘据,一脸好奇。 刘据道:“有吗?没有吧。” 史氏笑著对刘据道:“太子殿下,看看我的新衣漂不漂亮,哦,我还熬了汤,快去喝吧,莫凉了。” 刘据笑呵呵的道:“好,走吧。” 刘进若有所思.然后大为震惊。 天色还早,他拿著卫子夫送他的衣衫去了未央宫,对刘进的再次到来,汉武帝的声音显得极不耐烦,质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刘进忙不迭道:“皇祖父,降温了,我给你送了一件衣衫来,您看看合不合身。” 內宦早就走了出来,接过刘进的衣衫送给汉武帝。 “嗯,合身,还不错。” 汉武帝刚才心情还不悦,现在顿时转好,笑容满面的道:“你还算有心,衣服不错。” “喜欢吗皇祖父?” 汉武帝笑著道:“嗯,喜欢。” “祖母给你做的,我就说你肯定会喜欢的。” 殿內顿时陷入沉默,而后又是汉武帝大怒的叫声道:“滚!” “滚蛋!来人,给他拖出去!” 他怎可能不知道刘进什么心思?明明来的时候就可以说这是卫子夫给朕做的衣裳,偏要等朕试穿完了之后他才说这话,这点小聪明全部用在朕身上了! 刘进再次被卫士给拖出了宣室殿。 今天又下了一场雪,天气越来越冷。 太子宫,刘进长吁短嘆。 刘据和石德在赏雪,见刘进心情不好,便问道:“进儿,何以如此?” 刘进道:“江充此疗,真该死啊!” “我的煤场没了,失去了一大笔钱,我就等著冬日大赚一笔的。” 刘据微微摇头,笑容满面的道:“钱財乃身外物,况且太子宫也有俸禄在,朝廷有拨款,何必在乎这点钱財呢?” 石德也笑著道:“就是呀,这些煤就算卖给权贵,又能卖多少钱?” 刘进不知该怎么说,太子宫的府库本就没多少钱,多存点家底子才不会出错,万一明年真出现什么问题,有钱才能办事,不然等巫蛊之祸发生的时候,连赏赐土兵的钱都没有,谁会为你卖命? 他们不知道这些事,刘进也不怪他们。 不过令狐茂却阴的道:“整个长安的权贵豪强,不,是整个三辅的,都在卖煤过冬,一斤煤已经涨到了一百钱,那些权贵们动輒都是四五百斤起步,几个煤场加起来,这个冬天能卖出去的钱,恐怕比纺车还要多。” 嘶! 刘据倒吸凉气:“纺车卖了上千万,煤可以?” 刘进也震惊的看著他。 毕竟当初和冶铁官方合作,一年下来供应出去的也不过一百万钱,现在你告诉我翻了十倍? 长安三辅到底有多少权贵豪强?他们又究竟多么有钱啊?刘进真的被震惊到了。 难怪汉武帝没钱了就会去索取抢劫他们的钱,他们·是真的有钱啊! 也难怪,都是从高祖一朝就开始累积財富的大家族,哪个手中没有巨额財富。 你朝廷没钱是你朝廷的事,和他们无关。要攻打匈奴需要战爭经费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出一毛钱。 刘进现在才明白当初汉武帝究竟多么憎恨这群豪强大商,说一句为富不仁也不为过。 刘据心中一疼,室息的道:“江充·该被碎尸万段!” 百八十万钱的,刘据都可以不在乎,可一个冬天上千万钱,这种巨额財富对太子宫还是有莫大用处的。 尤其最近石德引进了一大批人才读书人,每每过来都要招待,有时还要赏赐,太子宫说不缺钱也不可能。 眼睁睁看著这么多的財富流失,刘据再也没有此前的淡定,掐腰破口大骂江充,可无济於事。 “我出去走走。” 刘进捂著胸口离开太子宫,一路直奔城南大杨树巷。 贾长儿包裹的像个肉球一样,宛如望夫石一样,每天都会待在门前,见到刘进后,他脸上堆著笑容,赶忙走了上来。 “秋小郎君,你怎么总是不在府邸啊?” 刘进似乎想到什么,停下脚步,道:“你一直在这等我?” 贾长儿点头。 “每天都在。” 贾长儿继续点头,以表示自己的態度。 刘进道:“我家老爷子是不是也经常不在这里?” 贾长儿心道你难道不应该问我为什么要在等你吗?这是什么问题? 他摇头道:“那倒不是,你家老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只是他不愿见我,也很少出门,所以我才在这等你的。” 刘进眉,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吗? “哦,知道了,谢谢你。” 见刘进要走,贾长儿赶紧拉住他,道:“矣,秋小郎君,你不问我有没有事的吗?” 刘进想了想,道:“你没有事吧?” 贾长儿笑著道:“是啊————额,不是。” 不是,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我有事啊? 刘进已经踏步进了秋府,大门紧闭,独留贾长儿独自惆帐。 第202章 初冬閒谈 第202章 初冬閒谈 贾长儿很惆悵,他觉得隔壁家的这对爷孙都奇怪的很,老的几乎从来不出门,也不接受任何拜访。 小的几乎很少会在府上,隔三差五回来一次。 不过这於他来说无所谓,他也不关心隔壁邻居的情况,他只想找刘进或者老爷子都行,想办法让他们再给自己引荐一次上官安。 上次在上官府他得罪了刘进,又不知道刘进是上官公子的座上宾,他认为大概率是刘进在上官安耳边说了什么,才导致上官公子不待见自己。 他的女儿可是要进太子宫的,如今来京师几个月了,根本没机会送过去。 贾长儿並未放弃,裹著大擎就靠在大门的门框前,痴痴的等著刘进和老爷子出门。 “老爷子。”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虽然有些冷,但天空出了太阳,老爷子裹著厚厚的衣裳躺在摇椅上,坐在廊檐下的摇椅上安逸的晒著太阳。 他慵懒的睁开眼,然后又闭上,问刘进道:“啥事啊?” 刘进依旧有些不死心,他总觉得老爷子和皇祖父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繫。 “我记得你以前说你在长安有些人脉?” 汉武帝抬抬眼皮子,笑著道:“你当时不是说我吹牛吗?怎么现在又来问?遇到难事了?” 刘进道:“官场上有人脉吗?” 汉武帝道:“有啊,我做了这么多生意,自然要打点好官场。” 刘进想了想,又问道:“我记得你好像很推崇咱们的陛下?” 汉武帝:“你不推崇吗?天下哪有百姓不推崇陛下的,忠君爱国是每个读书人当有的信念,我也读过许多圣贤书。” 刘进又道:“你还记得我此前和你去集市,看到质量差的铁、味道苦的盐,当时我感慨说国家小民太苦了,战爭压的他们喘不过气。” 汉武帝懒散的道:“记得,然后没多久朝廷好像就下令暂停徵討兵役,与民休息。” 刘进点头道:“对,是如此。再前面我文对你说过穀贱伤农,均输只在商业,农业则可以实施和均输类似的平朵政策,你还记得吗?” 汉武帝微微睁开眼睛,道:“这件事我也记得,然后没多久朝廷便从七地运输粮食以备京师,改农业平采,应对天灾战爭。” 刘进见话说的差不多了,直接开口问汉武帝道:“老爷子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他说完后,认真的盯著秋老爷子,观察他的细微反应。 自从前几日他建议將铁让利给民间商业,防止所有商业行业被朝廷垄断危害百姓,然后昨天皇祖父就召重臣商討商业改革和国家未来发展之路,同时確定將铁器开放给民间商人经营。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巧合了。 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他虽然在未央宫试探了皇祖父,皇祖父看样子也没啥破绽不像装的,但刘进依旧觉得不妥,所以今天才来找秋老爷子。 汉武帝沉默了许久,麵皮微微颤抖,呆的盯著刘进,表情反应有些不对。 刘进双拳在袖笼內握紧,莫非被他猜中了?眼前的老爷子真是未央宫那位? 不然为何这种反应?这反应不对劲! 汉武帝豁然起身,惊呼道:“你能通天?你认识陛下?” 额? 刘进被壹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汉武帝认真的道:“不然为什么你说什么,朝廷都会实施什么?你说你不认识陛下我都不信。” “你该不会是皇室中人吧?” 不是—这什么情况?明明是我在试探你,你怎么开始反问我? 汉武帝道:“你老实告诉我,莫要欺骗我。莫要將我当傻子,亏得我还想將商业交给你,难怪你不愿要,你看不上是吗?” 刘进一脸无语,“老爷子你想什么呢。” “我爷爷是大族,认识几名朝廷高官,所以” 汉武帝这才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天天让我骂你爷爷?你爷爷若知晓了,不得降罪於我?” 刘进赶忙道:“我又不说,他咋知道啊,你不用担心这个,有我在您老不会有事的” 汉武帝微笑道:“那就好。” 刘进心道好险,差点被老爷子看出问题。 他赶忙转移话题,对老爷子道:“对啦老爷子,朝廷已经让铁於民,民间有冶铁的资格了,你要不要参与此项商业中去?” 汉武帝摇摇头道:“我又没有懂得冶铁的工匠,这些人都是宝贝,有一门手艺就能不愁吃喝,人家也不会来我这里做工。” 刘进道:“我知晓一些冶铁的过程,甚至还有比铁更珍贵的东西。” “啥?”汉武帝来了兴趣。 刘进道:“钢!” “钢?比铁更厉害?” “嗯。” 汉武帝眯著眼,道:“那岂不是可以用於军工上?” 刘进狐疑的看著他:“你好像很关心这个? 0 汉武帝白他一眼:“你傻啊,你告诉你爷爷不就得了,和我说做什么?你甚至可以让你爷爷和朝廷做生意,相信比铁更厉害的东西,朝廷肯定感兴趣。” “算了吧。”刘进摇头道,“真要制出来了,也不会有多少好处。” “你要好处干啥?”汉武帝循循善诱,“还有比名声威望更好的好处吗?这有益你家族的振兴,也会让上面对你家族高看一等。” “不要藏著掖著,不妨献上去。” 刘进依旧摇头道:“具体过程我也未必知晓,有些模糊,估计需要不断的淬链试验,耗费大量钱財,我哪有这么多钱耗在这上面。” “你傻啊,让朝廷的人去办啊。” 刘进还是摇头:“算了吧,万一不成有害无益。” 汉武帝:“...” 你这狗东西,怎么好说列说都没用?比铁更厉害的钢?那是什么?制出的作战武器莫非更厉害? 现在他已囤积了大量的马器三件套,若是能再囤积更厉害的武器,等时机成熟,有生之年未必不能看到大汉再次恢復昔日卫霍的荣光。 “怎么会有害无益呢?” 刘进含糊其辞,道:“再说吧,我的处境也不是那么容易,有人在时时刻刻盯著我,寧愿不做,也不能犯错。况且这事儿我也没有多大把握。” 第203章 关中的困境 第203章 关中的困境 汉武帝气的咬牙切齿,你太子宫现在还有什么危险可言?朝廷上那些攻计你太子宫的,朕哪个没杀了? 长信宫牵扯的人实在太广,朕若非有所顾忌,没有合適的理由,早就给他们杀光了。 时间朝前推几年,朕需要考虑大汉內部的稳定?朕活著大汉就能稳定。 可朕还能活多久?不平稳的將权力过渡出去,一旦朕突然死了,大汉势必会內乱,这是汉武帝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对了老爷子,隔壁那贾长儿有没有来找过你?” 汉武帝看他一眼,心里有些笑,这小子还在试探我? “找过许多次,我一直没见他。” “当初我去找他他不见,现在他想见我,我会那么容易见他?他真当他的宝贝女儿很精贵,天下就找不到美人了?” 刘进笑了笑,道:“也不知他要做什么,我来的时候也叫住了我,不过我並未理他。” “天气越来越冷了,老爷子,咱们去外添几件新衣吧,我给你买。” 汉武帝想到新衣,心里不由更加愤怒,淡淡的道:“好啊!不过冬衣都不便宜,你可別捨不得钱。” “不会的。”刘进打个哈哈。 两人刚出门,就看隔壁府前贾长儿肥躯一颤,昏昏欲睡的他立刻来了精神,笑容满面的走过来,脸上堆著笑容道:“老爷子,小郎君,出门办事啊。” 汉武帝冷冷也他一眼,道:“你有事?” “我没有——不,我有事。” 贾长儿差点又说错话,他赶紧拉著刘进来到一旁,轻声道:“秋小郎君,你和上官公子很熟吗?” 刘进道:“谈不上,点头之交,生意往来。” 贾长儿笑著道:“秋小郎,看在上次我请你吃饭的份上,可否再代我引荐一下?我想见一见上官公子。” 刘进敷衍道:“有机会吧,我若再见到他会引荐的。” 贾长儿又道:“上次在上官府实在不好意思,我简直狗眼看人有眼无珠啊,不知道你是上官公子的座上宾,你切莫要生气。” 刘进道:“没有。” 贾长儿竖起拇指道:“秋小郎当真胸径宽广,多谢秋小郎君,若我能再见上官公子,定会厚礼相报。” “嗯。” 刘进也没和他继续瞎扯,来到老爷子身边,跟著老爷子便朝横门大街走去。 汉武帝也没询问贾长儿什么事。 城南的横门大街一片萧瑟,虽然相较於靠近未央宫的城北,城南本身就显得人烟稀少,但最起码在夏秋两季在大街上还能看到人。 此时横门大街南市很少看到行人,两侧的商铺开的都很少,关中的冬天很冷,但还没到百姓避户不出的地步。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柴薪少,他们不愿外出消耗体力浪费柴薪。 偶尔能看到几名瑟瑟发抖的小民躲在街铺角落,在等待樵夫出没,购买柴薪。只是这个季节柴薪也贵的离谱。 至於煤炭,则不是他们能享受到的。 看著一片萧索的都城景象,很难想地方小民会是什么样子,该怎么度过今年的冬天。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刘进感慨,“长安周边山林遍地,树木极多,小民却连砍伐树木的权力都没有。” “肥沃的土地山林全部赏赐给了权贵,但凡每家开闢出来一点点山林让小民们砍伐,冬天也真不至於如此难过。” 汉武帝若有所思,不过也没发表什么意见,毕竟每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来到一家皮货店铺,汉武帝挑选了几件上等的皮货,居然需要上万钱左右,这让刘进一阵心疼,不过已经答应了老爷子,自然也就不会捨不得这点钱。 送老爷子回去后,傍晚又开始下雪,刘进回去的时候,依稀能看到黄昏的街道,几名流民躲在角落奄奄一息的模样。 在他路过的时候,那群流民渴望的朝他看了一眼,他从怀中摸出几个钱,最终又放了回去。 百姓患寡不患均,想要救他们靠自己一个人不行。 正式入冬后,朝廷也开始忙碌起来,尤其丞相公孙贺,一直在忙碌调平采仓的粮食救济賑灾。 石德和刘据也谈到了天黑,两人商量该如何才能救治这些寒冬中的小民,却始终商討不出什么方案。 太子宫固然可以拿出一部分柴薪施捨给小民,可事先不告知汉武帝,未必没有收揽民心之嫌,恐被人弹劾。 刘进来到他们面前,开口道:“石师,阿耶,將博望苑的封地山林让出一部分,让小民去砍伐吧。” 刘据和石德纷纷摇头,道:“我们这样是越过陛下揽获民心,未必不会让陛下生疑,就算要这么做,也得得到陛下的首肯。” “我去找祖父。” 刘据拦住他,摇摇头道:“他不会同意的,你要这么做了,陛下要不要將上林苑让出来?” 上林苑才是京畿最大的山川菏泽,汉武帝总不能让小民去上林苑砍伐树木吧?那以后他如何驰骋上林苑狩猎? 退一步说,太子宫要真的这么做了,长安的那些权贵们还不憎恨太子宫?这样和长信宫那边支持盐铁改革有什么区別? 刘进沉默片刻,认真的道:“石师,阿耶,总不能让百姓冻死。圣贤书上总是说要爱民如子,要是顾虑太多,那我们和长信宫其实並未有多少区別。” “我去找祖父,我试一试,总有人要迈出这一步,为什么不可以是我们?” 看著刘进认真的模样,刘据道:“好!” 等刘进离去,刘据才感慨道:“我不如进儿。” 石德心里愈加担忧,他对刘据道:“太子,这些事其实该你去的,其实也不必什么事都需要皇孙去和陛下交接。你也可以。” 刘据无奈苦笑道:“可父皇从不听我的意见,进儿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 “我和他有区別吗?” 石德心道怎么没区別,你是太子啊,他不是。 当然,他最担忧的不是这些,而是最后父子会不会酿成悲剧,毕竟权力这种东西实在太诱惑人了,你和陛下都能闹成这样子,未来你和刘进呢? > 第204章 劝天子 第204章 劝天子 如果,如果是陛下故意为之,故意示好皇孙,让你父子感情破裂,酿成悲剧,最后他將储君交给別人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那么这种可能未必不会有啊! 石德从来都知道汉武帝的心机深沉,没有人会明白汉武帝的布局,除非到最后那一刻,不然没人能猜的透他在想什么。 那么这种事未必不可能。 陛下没有任何理由废储,他需要找个正当且合理的理由,但他找了十余年都找不到。 所以这又会不会是陛下的布局呢? 石德只是这么猜,他希望不是如此,真要这样,那陛下未免太绝情狠厉了,可谁又能知道他会不会如此? 十余年没怎么关注太子宫,甚至不惜对外廷示好长信宫和尧母宫,今年却又对太子宫格外的不同,仅仅因为刘进立了一些功劳吗? 刘进没有石德想的那么多,他裹著大氅,冒著雪来到了未央宫。 宣室殿內很暖和,和盛夏没区別,刘进脱下了大氅交给宣室殿內宦,躬身道:“孙儿参见皇祖父。” 內殿传来疲惫的声:“嗯。” “皇祖父,如今眼看快要过冬,小民生活困难,冬日又会使人口锐减。” “嗯。” 刘进道:“我想请皇祖父允许太子宫开放林,供民砍伐柴薪以备这个冬日。” 汉武帝冷笑道:“你太子宫最近风头已经出了很多了,你要出风头,那朕是不是也要將上林苑给放开?不然小民不指著朕的鼻子骂朕,反而夸一句你们太子宫要尧舜之姿?” 刘进习惯了汉武帝的阴阳怪气,来之前也考虑好了这些,於是从容不迫的道:“皇祖父,太子宫不会揽这个功,事情做完后会主动告知天下,是奉祖父的命行事。“ 汉武帝狐疑的问道:“既然你们有这个心,为什么不提前一步说?” 刘进无奈的道:“皇祖父,太子宫毕竟只有一个,山林也供不了三辅所有百姓,更別提天下四海。” “我们这么做,自然会有人弹劾我们,到时候皇祖父再配合我们演一场戏,鼓励夸讚番——也可严厉的语指责他们袖旁观。” 汉武帝打断他的话:“听你的意思,似乎对朕天天责骂你很不满?心里带著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0?????????????.??????超靠谱 】 刘进心道我要是大逆不道天天这么骂你,你难不成还要感谢我吗? 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同,“怎可能,爷爷骂孙子天经地义,这是鞭策,孙儿都懂。” “朕没鞭策你,单纯的想骂你。” 好吧,这就没办法聊下去了。 刘进转移话题道:“太子宫带了这个头,弹劾太子宫的人肯定会觉得我们僭越来皇祖父这告状,皇祖父在鼓励太子宫,那么顺理成章的就会让所有高层权贵都认为皇祖父鼓励这种事。” “那么可想而知,肯定会有人效仿。” 汉武帝嗤笑道:“你还真將人想的太美好了,他们要有这个觉悟,这个天下治理起来也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那些林开放全部都是钱,他们凭什么不將柴卖出去?” 刘进淡定的道:“皇祖父挑选几个商人鼓励一番,赐个字啊什么的,这些东西可都是光耀祖宗的东西,效仿之人还不多如过江之鯽?” 汉武帝问道:“如果每个开放商人和权贵的都能得到朕的字,那朕的字也太低贱了! 號刘进道:“自然不会,选一两个就行,隔三差五选一个,只会鼓励他们继续开山放林,谁都想成为那个幸运儿。 “就和赌博博戏的道理一样,这种心態皇祖父应该可以理解吧?” “朕理解你个头!你是不是觉得朕真的不敢治你?还是觉得你给朕提了个建议就可以无法无天这么和朕说话?” “朕不治你的罪,你不是说过吗?子不教父子过。” “来人!去罚太子禁足一个月!” 刘进:“—” “这——皇祖父,我就是隨口一说,话说到这里了,您恕罪啊。” “不恕!总要给你长点记性!” 刘进彻底无语,而后就听到內殿传来声音:“滚吧,就按照你说的去执。” “遵旨!””孙儿告退。” 刘进离开了宣室殿,就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太子宫。 太子刘据和德在等候刘进,见刘进回来后,忙不迭问道:“如何?” 刘进点点头,道:“皇祖父答应了。” “啊?” 刘据一脸震惊,石德也一脸懵,就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亏得他们在太子宫討论了半天o “好,好!” 刘据喜道:“那我们现在就开放林。” 石德担忧道:“京畿三辅那么多小民,太子宫的山林一旦被开,恐怕很快就会成为禿山,此事还需商定。“ 刘进道:“不用,还会有別的人分批开山,太傅等著便是。” 石德瞪大眼睛,道:“这也是你和陛下商討后的结果?” 刘进点头道:“是啊!” 天吶,陛下到底怎么了?对刘进好的有些太不正常了吧? 刘据喜滋滋的道:“好,好啊!” 刘进嘆口气。 刘据道:“怎么?这么大的好事,为何还愁眉不展?” 刘进道:“阿耶,如果这件天的好事,需要你做出牺牲呢?” “父皇要你做什么?”刘据一脸警惕,又道,“我牺牲什么没关係,但父皇不能让你牺牲!” 刘进道:“那就好,皇祖父说我说话没大没小,然后让你禁足一个月。” 刘据:“???” 不是,你和你皇祖父说话没规矩,他禁足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我甚至什么都没说,这也能怪到我? 刘进道:“其实这是怪师。” 石德指著自己:“我?怎么又和老夫有关係了?” 刘进道:“石师的三字经影响力太大了,皇祖父说子不教父子过,然后就罚了阿耶。 石德:“——” 人才啊!陛下难道真是要让太子父子反目吗?哪有这样的啊,这怎么还能怪到太子了呢? “阿耶,没关係,你也不出去,禁足就禁足吧。” 刘据齜牙:“呵呵,你真孝顺,我的好儿子!” 第205章 果然被弹劾 第205章 果然被弹劾 刘据被禁足,那么余下的事就只能刘进和太傅石德进行操作。 第二日一早,太子宫便宣布对博望苑附近的山林对外开放,准许小民每日正午来这里砍伐半个时辰。 消息一出,几乎整个京畿百姓都带著柴刀来到博望苑附近的山林,对太子宫的感激之情自不必多说,几乎京畿所有百姓对太子宫感恩戴德,凡出没之小民就没有不对太子宫歌功颂德。 当丞相公孙贺听到这则消息后,整个人彻底惊呆了,立刻去太子宫找刘据。 他不知道这是刘据的主意还是太傅的主意,不管是谁的主意,这决策绝对是灾难级別的。 谁都知道这个冬天小民难过,但这个时候你太子宫將山林大开,让百姓自由採伐,百姓对你太子宫感恩戴德,陛下怎么办? 大汉的皇帝是陛下,不是你太子宫啊! 他不认为这件事汉武帝知晓,如果汉武帝真的知道,那又怎么可能以太子宫的名义去施仁政?肯定冠以陛下的名义。 公孙贺提心弔胆的来到太子宫,却被告知刘据被禁足了,不得接见任何人。 於是公孙贺又要见皇长孙刘进,奴僕告诉他皇孙殿下和太傅一起去博望苑那边督察小民砍伐树木了。 公孙贺眼前一黑,急的差点一头摔倒,立刻踏步出宫,朝博望苑那边走去。 ==== 朝中的几名重臣比如桑弘羊、上官桀、霍光和郭居几人也对太子宫这次的做法有些不理解,这究竟什么意思?越俎代庖?將陛下放在什么地方? 除非他们有底气,不然不会做这么傻的事,但底气来自何处?陛下首肯? “父皇要是首肯,百姓现在感激的就不是太子宫而是父皇他自己了!“ 长信宫,刘膊眯著眼,眼中带著笑容,他几乎已经敢肯定这是太子宫自己作死乾的蠢事了。 “老师你说的不错,只要我们什么都不做,太子宫就会犯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夏侯始昌一直在思考,他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因所在,最后只能认同刘膊的想法。 以太子刘据那仁慈的性格,民间这么多百姓在这个冬日受苦受难,太子哪里能忍心? 陛下的性格自然不会管小民的死活,那么这是太子宫自发救济小民的举动似乎能站得住脚。 “老师,我去找父皇!”刘髆兴致勃勃的开口。 夏侯始昌刻叫住他道:“別去。” “为什么啊?” 夏侯始昌摇摇头:“老夫也不清楚,总觉得太子宫不会傻到这个程度,你现在去煽风点火,万一其中有什么咱们忽略的事,岂非让陛下更责怪於你?“ 刘髆自信的道:“老师都看不出什么端倪,那就没有端倪。” “即便是个陷阱,我也要跳进去看看,不然我死吶。” 夏侯始昌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叮嘱刘髆道:“见机行事。” “好!” 刘髆火速朝未央宫走去,来到宣室殿外站定,急促的道:“父皇,京畿小民都在拜謁太子宫,对太子感恩戴德,不知此事您知不知晓?” 汉武帝平静的问道:“为何会如此?” 果然!父皇不知道。 刘髆按捺住激动,忙不迭道:“父皇,太子宫將博望苑附近的封地山林打开了,小民都可去山林砍伐,是以京畿小民才会感念太子。” “可太此举,將父皇放在何处?他这分明在揽获民啊父皇!” 殿內陷入沉默,刘心中愈加高兴,看来父皇是生气了。 可谁知,汉武帝话缝忽然一转,他问刘髆道:“太子最起码知道要救济这个冬天的小民。” “你呢?你在做什么?你考虑过民的死活吗?” 啊? 刘愣住了,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我,父皇,这——” 汉武帝冷冷的道:“你与其来这挑拨离间,不如真做一点实事,对小民好的实事给朕看看!” 刘髆赶紧道:“父皇,儿臣知错,父皇恕罪。” “回去吧。” “儿臣告退。” 刘髆怎么也没想到父皇竞会是这种態度,他为什么不在乎太子宫越俎代庖取代他的权力? 天下小民感恩太子,你呢?他们还记得大汉的君父是你吗? 你竟对此丝毫不在意?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长信宫,夏侯始昌摇摇头,道:“老夫就觉得此事不简单。” “既然不知道哪出了问题,髆,你也有样学样,开吧!” “但你不能以昌邑王的身份,你要以陛下的身份开救济民。” 刘髆点头道:“好!我这就命人过去做。” 等公孙贺抵达博望苑的时候,刘进已经去了城南的大杨树巷,找到秋老爷子,告诉老爷子將他封地內的山林打开,兴许会得到上面嘉奖。 他刚要离开的时候,又看到了贾长儿,贾长儿也购置了几块小山,为了討好刘进,咬著牙也答应了刘进在郊外开了一片山脉,供应小民砍伐树木过冬。 “秋小郎——上官公子那事?“ 刘进笑著道:“哦,我这就去告诉他。” 贾长:“合著我不帮你办点实事,你是真不会帮我办事啊!” 刘进现在急需几个商人起带头作用,所以贾长儿算是帮了他很大的忙。 他策马去了一趟上官安府上,让上官安抽空接见一下贾长儿,上官安噢了一声,又赶紧拉刘进道:“皇孙殿下。” “太子宫——为何忽然开山?又为何不以陛下的名义?” 刘进道:“嗯。” 上官安:“?” 嗯是什么意思?俟?皇孙殿下,你怎么走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刘进实在没空回答上官安的问题,外面的事忙完后,他便第一时间来未央宫c 在刘进抵达宣室殿外的时候,他看到几名官吏正从广场离去。 “皇祖父。” 刘进进了大殿,躬身拜謁。 “如你所,已经有来弹劾过你了。”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效仿你,只是这些人都是权贵高官,民间有商人参与?” 刘进神秘兮兮的道:“皇祖父放,我已经找到商人参与其中了。” “哦。” 这傢伙,鬼精鬼精的,民间那些商人都被算计进去了,恐怕还不自知呢。 第206章 糊涂啊 第206章 糊涂啊 当刘髆以汉武帝的名义,將京畿隶属於昌邑王的山脉打开后,桑弘羊、上官桀和郭居先后来到太子宫。 他们表达的意思都一样,太子宫糊涂! 刘髆能以汉武帝的名义开山放林,为什么你太子宫当初做这种事的时候不考虑这些? 他们甚至严厉的批评了太傅石德,认为石德没有教导好太子和皇孙。 不过石德只是轻飘飘一笑,对此根本不在意,这些人不知皇长孙在做什么打算,但他可是清楚的。 你当昌邑王为什么会忽然开山了?要不是皇孙殿下给他算计进去,他能主动开山放林吗? 刘进也分別对他们解释,几名高官得知这是皇孙和陛下的谋划后恍然大悟,羞愧的对石德道歉,然后纷纷夸讚刘进仁义爱民云云。 只是太子为什么被禁足,对此他们也不敢多问。 — 城南,贾府。 贾长儿在长安有一段时间了,结交了不少人脉,不过大多数都是商人,於他而言用处不大。 今日好几名有头有脸的商贾不约而同的找到了贾长儿。 “糊涂!贾兄,你糊涂啊!” “你没事跟著上面那群权贵学什么开?” “你以为做此善举陛下和太宫那边就能感念於你?” 贾长儿最开始確实是这么想的,既然太子宫都开山放林了,他自然也有样学样,期寄能被太子宫看中。 贾长儿正义凌然的道:“贾某並非是跟著哪个权贵才做此举,纯粹因为贾某爱国爱民!” 几名商人並未被他的话感动,只是嘆息道:“你呀你,若非我们有些交情,许多话我是不愿告知你。” “实话告诉你,现在皇宫內部斗得厉害,太子率先做此善举,但却是越过陛下,此事落在陛下耳中会怎么想?” “假如你下面的管事將你的奴僕们全部拉拢了,你会怎么想?” 贾长儿愤怒的道:“我会杀了他——额。” 他忽然有点不寒而慄,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隔壁那小子——害我呀! 几名商贾点点头道:“对啊。所以你为什么要傻到跟著太子宫去开?” “陛下不会动太子宫,还不会动你这个屁民吗?” 贾长儿浑身一颤,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 “再说了,你这么做不是將全部长安的商贾权贵得罪光了?” 贾长儿赶忙问道:“牛兄,此话怎讲?” 牛商贾恨铁不成钢的道:“若非我们是前邻居好友,这些事我都不愿提醒你。” “哦,合著长安就你一个善人,就你会积德行善啊?其他商人权贵要是效仿你,损失的是实实在在的钱,不效仿你,他们会觉得自己落了下层,被百姓批评为富不仁。” “说实在的,我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做对你来说有任何好处,不知道你为何要做如此糊涂的事!” 当初刘进告诉他的时候,说是可以博一博朝廷的赏赐,当然了,这些他也不在乎,怎么可能啊?朝廷认识他这个小商贾是谁?还给他赏赐? 他只是想求著刘进让他去见一见上官安,可这几天过去了,上官安根本就没有召见自己的意思。 指不定那小子都没有告知上官安。 现在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当初做了多么愚蠢的事,不由老泪纵横道:“牛兄!我该怎么做?” “我这以后还能在长安立足吗?” 牛商贾认真的道:“几乎不可能!我建议你早点收拾细软,卖了商业,早点回邯郸吧。” “长安不是你能待的地方,这里人心复杂,政局复杂,你做事又没有考虑.不要觉得我说话难听,我也是为你好,所以我建议你趁著朝廷申飭你的官吏还没到达这里,早点离开长安,躲灾难去吧!” 贾长儿道:“可如今天寒地冻,大雪封路,我又能去何处?” “牛兄,我该怎么办呀!” 牛商贾嘆口气,道:“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自求多福了,我也只是个小商人,若是认识权贵们或许还能帮扶你,可我不认识啊。” 贾长儿道:“对了!隔壁秋老爷子和秋小郎认识权贵,我赏赐看到他们和上官少府父子有交情,我去求求他们。” 该死啊,要不是那小子坑我太狠,我又何尝会如此?结果现在我还要求他们庇佑——简直造孽! 牛商贾摇头道:“不太可能,他们顶多和上官少府有生意往来,除非他们是陛下和皇孙,不然怎么救你?” “那——我休矣!” 贾长儿神色萎靡,本打算来长安將女儿送入太子宫,日后辉煌腾达,躋身权贵圈子,谁知道会落得如此下场。 “老爷,朝廷来人了。” 外面,一名奴僕慌里慌张的走来,对贾长儿开口说道。 贾长儿肥躯一颤,赶忙要跑,却被牛商贾拉住:“贾兄!躲不掉的!” “你放心,商契我都带来了,你现在快签了,將你的商业全部过户给我,我会替你照顾家眷,你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 贾长儿:“—” 我真谢你祖宗十八代! “我是为你好,不要觉得我乘人之危,你不愿意就算了,你的財富將会被朝廷没收,家眷也会成为流民乞丐。“ 贾长儿赶忙道:“好!我,我签,马上就签!” 当下已经是他能考虑的最妥帖的决策了。 他快速將契约签完,牛商贾才满意点头,嘆道:“可惜啊可惜!老贾,我会替你收尸的,放心吧。” 贾长儿:“”” 外面,几名太监神色不善的来,质问道:“谁是贾长儿?” 贾长儿赶紧出列,颤抖的道:“小民,小民我是。” 太监更加不悦,这表情在贾长儿看来,就是催命符了。 传旨的內宦能高兴么?让你来接个旨,你让咱等这么久?你谁啊?立了点小功了不起了? “贾长儿,你莫要以为得了陛下赏赐,就可如此傲慢,咱在外面等你这么久,你墨跡什么呢?” 贾长儿慌忙跪地:“小民知罪——噶?” 什么叫立功?他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这名太监。 第207章 悄无声息的改变 第207章 悄无声息的改变 贾长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赏赐?还是天子亲自下令——给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商贾赏赐? 这怎么听都有种荒诞的感觉。 不仅贾长儿,就连一旁几名商贾都瞪大了眼睛,牛商贾更是惊的合不拢嘴,弄错了吧? 陛下凭什么给他赐功啊? 贾长儿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声確认道:“是不是弄错了,我叫贾长儿,才来长安没多久,是个商贾。“ 內宦不耐烦的斥责道:“皇宫下达的圣旨还能弄错?” “跪下!接旨。” 贾长儿噗通跪了下去,直到內宦走后,他依旧有些大梦未醒,看著手上捧著的陛下亲自赏赐的字帖忠、仁』二字,贾长儿终於大梦初醒,激动的道:“陛下,陛下赐我的字。” “老,你看看,陛下这字,多苍劲有力,多俊吶!“ 牛商贾尷尬的咚咚嘴皮子,陛下不是一向看不起商贾的吗?怎么还会给贾长儿赐字? 这字可就是护身符啊,就凭陛下赏赐的这两个字,以后贾长儿就能在权贵圈有一席之地。 那么多权贵,谁能得到当今陛下的亲自赐字?这两个字估计贾长儿能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呵呵。” “確实,陛下的字真好看。” 牛商贾和几名商人都惊呆了,细想一下,贾长儿除了开山放林救济百姓之外,似乎没做什么其他的事? 几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商贾拱道:“恭喜恭喜,贾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 贾长儿拦住他,阴惻惻的道:“牛兄,刚才那个契,我现在要给他撕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失信於人啊?” 牛商贾:“——” “当然不会,我这就给撕了,呵呵。” 贾长儿又看著其他商贾,询问道:“你们不会觉得我不诚信吧?” “不会不会。”眾人纷纷摆手。 贾长儿这才心满意足的看著这群人离开,他咂摸咂摸嘴巴,心里不由感激隔壁秋小郎。 要不是他让我开山放林,我哪有今日之幸运?嘖嘖,陛下亲自赐字啊,这简直光宗耀祖了! “老爷,外面有名商求见。” 贾长儿脸上堆著笑容,这群精明的傢伙,简直和狗一样,闻著味儿就来了,他笑著道:“快快有请,设宴!” 不必任何人宣传,在贾长儿接到圣旨赏赐那一刻,几乎长安的商人都就知道了这件事,询问一番才得知贾长儿仅仅只是开放了山林让百姓砍伐树木过冬,便得到如此赏赐。 这些商人自然开始纷纷效仿,谁又不想拿到这么一块护身符呢? 於是乎,在最初的独太子宫开山放林,仅仅不过几天时间,民间商人开始前赴后继纷纷效仿,更有甚者甚至直接在这个冬天设棚施粥。 汉武帝当然不会隨都赏赐,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滥赏过度,他的天子威严將会变的廉价。 但也不是谁都不赏赐,真做出巨大贡献的商人,他依旧会赏赐几个字。 多数时间都是由丞相府主导官府进行一些口头上或纸张上的嘉奖。 一些小商人有了官府的嘉奖依旧能满足,他们也知道陛下的赏赐可望不可即,有了官府的赏赐,已经足够他们在商人群体中得到尊重。 未央宫。 丞相公孙贺带著消息找到汉武帝,將外面的情况事无巨细告知汉武帝。 歷年冬天小民都难以为继,人口锐减也都在冬日,但今年却不同,长安三辅死亡者寥寥无几,在现在急需人口发展的时期,能保证人口不锐减,已是大幸了。 直到这个时候,公孙贺才明白陛下和进儿私下究竞在谋划什么,这两人的计策简直一环接著一环。 先让太子宫开山放林,吸引臣子和长信宫弹劾,然后陛下怒斥长信宫,迫使长信宫开山放林。 长信宫又会让下面的官吏纷纷效仿公孙贺甚至认为这就是陛下故意为之,甚至给刘髆那一份希望也就是利用他和他下面的人为国家做贡献。 只要刘髆还有希望在,依附於长信宫的那群官吏肯定会支持长信宫。 当然,最精彩的还不是此,而是针对民间商人的策略。 陛下先故意给民间商人赐字,刺激其他商人纷纷效仿,然后他將权力下放给丞相府,让丞相组织官府对賑灾的商人赏赐。 那么这些商人们则不会对朝廷有任何怨言,甚至还会感激陛下。 明明陛下和朝廷什么都没付出,却轻而易举解决了今年冬天天灾,不由令人瞠目结舌。 不仅公孙贺会这么想,桑弘羊和上官桀几名高层也是持这种想法的。 同时他们也打心底认为陛下真的开始改变了。 若是放在以前,陛下一定会强硬的下一道命令让商人们出钱賑灾,开山放林。不对,若是在以前,陛下甚至都不会过问小民的死活。 但今年却不同,准確的说就这几个月,陛下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他开始关心大汉的基层小民,真正有了一个君父的样子。 同时他的手段也在发生改变,以前的他很强势,商人若忤逆他,那么就用算緡告緡对付这些商人,在残酷点直接动用官府力量对这些官府镇压。 但今年冬天,他没有使用任何强硬的手段。用巧妙的智慧將天下商人全部算计进来,仅仅施一点小恩小惠,便让今年冬天的灾难迎刃而解。 这是桑弘羊他们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 未央宫,刘进或许还没注意到这点,但被禁足的刘据听闻外面的情况,不由对石德感慨道:“以前进儿告诉我,他去见他的皇祖父,以期改变他皇祖父的性子和对太子宫的態度。” “那个时候孤从来不信,也不相信任何人能改变父皇那执拗的性子。” “但现在我忽然发现,进儿好像做到了,石师,你没觉得父皇变了好多吗?” 儘管刘据也好久没去见汉武帝了,但他能感受到汉武帝执政方针和性格的变化,这种变化通过外在表现出来更加的明显! 第208章 给自己的赏赐 第208章 给自己的赏赐 刘进抵达未央宫的时候,汉武帝也在等著他。 “公孙丞相已经说过了,你不用再说。” 刘进尷尬的挠挠头,他自然不是来匯报战果的,他看著汉武帝,询问道:“皇祖父,你说孙儿统筹的这些事怎么样?值不值得赏赐?” 汉武帝嗤笑道:“你这是来討赏赐了?说吧,你要什么赏赐?” 刘进道:“皇祖父,您只给其中一名商贾赏赐了,另外一名商贾为何没有赏赐?“ 汉武帝冷笑道:“你不因功为你父亲求情,反而去关外人来了?” 父亲被禁足只是不能出宫,不能接见外人,但偷偷接见石德谁也不知道。 但是秋老爷子和贾长儿都是他让他们开山,配合自己做戏的,如今皇祖父只给了贾长儿赏赐却没给秋老爷子,刘进觉得有些对不起秋老爷子。 他若是能得到皇祖父的赏赐,定会开心至极。 刘进忙不迭道:“要么將父亲禁足也一併解除了可以吗?” 殿內陷入沉默,刘进知道这是皇祖父即將发怒的表现,於是连忙道:“那就別解除父亲的禁足了。” 汉武帝:“—” “知道了。” 刘进先回了一趟太子宫,在进入长乐宫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后仓和夏侯始昌朝长信宫走去。 刘进面带微笑,道:“两位先生为国为民,实乃大义。,夏侯始昌脸色有些黑,淡淡的道:“陛下让太子禁足,你身为人子不陪著父亲,总是出来四处游荡,实为不孝!” 后仓也咬牙看他一眼。 太子宫最先提出开山放林,名声全部被他们赚去了,小民们对太子宫的感激不必多言,最后太子宫才来了一句他们是奉陛下命令行事。 这是何等的噁心?无论如何,小民们都感激过太子宫了,最起码太子宫在民间露尽了脸面。 长信宫倒是也效仿了太子宫,结果用的是陛下的名义,什么名声没捞到,白白让那群如狼似虎的小民砍伐了那么多树木! 刘进拱手道:“我就是去未央宫替父亲求情的,先生如此慷慨大义,也请帮著向皇祖父求求情。” “你!” 夏侯始昌气急败坏,压著怒道:“会的,微臣定会如此。” “夏侯先生果然胸襟宽广,我恰好约了公孙丞相商討余下治灾的事宜,我定会將先生今日之举告知丞相,让丞相替先生宣传。“ “我走了,多谢。” 夏侯始昌脸色憋的怒红一片,身躯微微颤抖:“这个混蛋!何以如此伶牙俐齿?!” 后仓忙不迭道:“老师,你刚才为何答应他?” “他会去將此事宣扬出去,你不为太子求情,那就是虚偽。你若为太子求情.” 那不是更令人噁心的举动吗? 夏侯始昌气坏了,他怒道:“当时那种情况,我就耻笑他这么一说,谁知他会如此卑鄙啊!” “啊?” “师你作甚去啊?信宫不在那个向。” 夏侯始昌哼道:“老夫去给太子求情去!” 后仓:“——”” 以前和刘进接触不多,他怎么都没发现这名皇孙做事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这是让老师吃苍蝇还不敢乱说,噁心自己噁心到了极点! 明明长信宫和太子宫不对付,他还要捏著鼻子去给太子求情,这太卑鄙了! == 刘进怎么也没想到回宫的路上还有意外之喜,自己给阿耶求情,皇祖父不答应。那就顺带著让夏侯始昌也去求情吧。 公孙贺在太子宫等候刘进有些时间了。 等刘进回来后,他便面带笑容的看著刘进,道:“乾的不错!” “就是下次做这些事的时候提前告知我,我真担忧坏了。” 刘进笑著道:“好!” “姨爷爷,治灾的事不能局限於长安三辅,地上也得配合治理。” 公孙贺深以为然的点头:“我已经去通知地方官府,让他们对主动救济小民的商贾进行赏赐。” “嗯。 和公孙贺又商討了一些细节,確定没有问题后,公孙贺才离开。刘进也面带笑容的离开太子宫,朝城南走去。 宣室殿。 夏侯始昌咬牙切齿,强忍著心中不忿,替太子刘据求情,他道:“陛下,太子虽是擅自救灾,但出发点是为天下小民,是仁政之表现,將来太子登基,定会获得万民拥戴。” 虽是替刘据求情,但也在明里暗里的提醒汉武帝,太子要真登基实施仁政,那你以前的功过都会被无限放大,你和太子的执政方针不同,你若驾崩后,万民记得的都是太子,而非你汉武帝。 “是以,臣觉得陛下应该免除对太子的惩罚。” 最后夏侯始昌草草说了这么一句话。 汉武帝沉思道:“前后皇孙来求情,现在太傅也来求情,看来朕若不免除太子的罪过,你们都要斥责朕了。” “既然太傅都开了这个口,朕就答应太傅了。” 啊? 別答应啊!就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刘进来求情你都不答应,凭什么老夫来了你就答应啊,陛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夏侯始昌更噁心了。 他前脚刚走,汉武帝便对太子宫下了一道旨意,解除太子禁足,並让他去感谢夏侯始昌的情义。 刘据也震惊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夏侯始昌居然会为自己求情? 刘屈氂第一时间去了曲台找到夏侯始昌。 他质问夏侯始昌道:“夏侯太傅!你究竟什么意思?莫你是太的?” 夏侯始昌本就情不好,听闻此话,顿时勃然怒:“混帐!” “刘向史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屈氂道:“你前面建议盐铁改革,得罪了那么多权贵。我便不说什么了,现在太子落难你又替他求情,要说你不是太子的人,谁信?” 夏侯始昌反唇相讥道:“刘屈氂!你呢?你设计杀了李季,杀太子小舅的时候,你是太子的人还是昌邑王的人?“ 刘屈氂震惊的看著他,他怎么会知晓此事?刘髆告诉他的?李季案发的时候,他还没来长安,除了刘髆,他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能猜出当初的內情! 第209章 赐婚 第209章 赐婚 刘屈氂大致猜到了刘膊已经开始防备自己,自夏侯始昌抵京后,刘髆几乎事事都听夏侯始昌,而夏侯始昌似平也从未將自己当成长信宫的中流砥柱。 朝堂的纷爭岂是夏侯始昌能揣摩透彻的,这些年他为长信宫做了多少事? 是,他承认自己在李季的事上袖手旁观,但以李季那个性子,活著只会惹出更大的麻烦,除了这件事以外,他有什么对不起长信宫的地方? 刘膊显然对自己不满,恐怕以后上位了指不定会將我杀了! 刘屈釐微微闭上了眼睛,拱手道:“在下今日话有些严重了,也是衝动所致,夏侯太傅勿要朝心里去。” “在下给你道歉。” 夏侯始昌哼了一声,“下次莫要乱说话!” “知晓了。” 刘屈氂拱手告辞。 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后仓微微有些担忧,道:“老师,既是误会解开了不就好了?“ “他也不了解未央宫那边的情况,更不知道你被刘进算计了——” 夏侯始昌狠狠瞪著后仓。 后仓赶紧道:“学生的意思,刘向史也是我们的人,老师你一直是个冷静的人,今日为何要对他说那种话?“ “昌邑王对您说的话,您就这么轻易说了出去,不仅伤了刘向史的心,更让昌邑王日后难以做人。 ,夏侯始昌冷笑道:“他刘屈氂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他怎么敢来质疑我的?” “他还不够格!老夫也不需要对他解释那么多!” “不过只是顺上了昌邑王这艘大船,真以为长信宫缺不了他?” 后仓劝道:“老师说的不错,可是多个朋友自己人,总比多个敌人好。” “敌人?他敢背叛长信宫吗?他有的选吗?他替长信宫做了那么多事,现在即便他投奔太子宫,太子宫会用他吗?“ “他別无选择!” 后仓嘆口气,老师的性子越来越强硬,越来越刚愎自用,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这种强势的性子不知会让多少心腹寒心,长信宫希望渺茫啊! 可是自己是夏侯始昌的学生,也根本別无去处。 城南,大杨树巷。 刘进笑容满面的来到秋府,老爷子装出喜悦的样子,对刘进道:“你小子!上次让我开山放林,陛下给我赏赐了。“ 这都什么事啊,朕自己给自己赏赐,朕还要装出很高兴的样子? 刘进也装出震惊的样子,激动的道:“好啊!我就说嘛,咱们陛下肯定会有赏赐的,老爷子以后有了陛下的赏赐,就等於多了一道保命符,指不定这几天会有许多人拜访你呢。” 汉武帝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出去走走瞧瞧。”汉武帝提议。 刘进道:“好哇!” 城南的横门大街上,百姓似比前几天多了一些,街头巷尾时不时就能看到几名百姓閒聊。 “咱陛下真的变了,变成圣明爱民君主了!” “这叫什么话?以前也是啊!” “啊?对对,没错,此前陛下將匈奴人打的生活不能自理,今年不但给我们免了兵役,每每遇到灾难都会下令免除赋税,还开仓放粮,组织商人救济——陛下英明神武啊!” “恐怕尧舜之君也不过如此吧!” “当今陛下堪比尧舜!” 中年的汉武帝足以是封神的存在,晚年只是稍稍改变,依旧能被百姓歌功颂德! 但前提是汉武帝能改变。 谁也不知道当今陛下为什么变得和此前不一样,他们也不关心这些,只知道陛下对小民越来越好,这就够了。 汉武帝嘴角微微扬起,这就是他让刘进陪他出来走走的原因所在。 以前他很担忧,担忧他的生前身后名,担忧他失去权力之后会变的悽惨。 自从刘进出现在他的视野,他便將这些全部拋之脑后,纯粹的执政后,他才惊愕的发现,他所作所为似乎丝毫不比当年的战爭国策差到哪里去。 现在他的帝王声誉在民间,比以前更高了!这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事。 刘进也感慨著,这些小民其实一直以来都很好满足,只是统治者从未真正站在小民的角度考虑过问题。 朝廷的稳定与否,从来不是小民能决定的,任何时代都是如此。 “陛下的晚年名声保住了。” 汉武帝盯著他:“什么意思?好像陛下不做这些事晚年名声就保不住了?” 刘进笑了笑道:“或许吧,谁又能知道呢?” “老爷子,还有一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我估摸著年关未必能陪你过。” “明年吧,明年若是这个时候,我还活著,陪你过年,好好孝敬你。” 汉武帝白他一眼:“说这些不吉利话,谁还能把你怎么样吗?你和你爷爷立下这么多功劳,足够保命了。“ 虽然苏文韩说这些人都死了,江充也在刘进的计划中,但他也不確定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等明年过完吧,希望最后不要和皇祖父战场见。 天空又开始下起了小雪,刘进给老爷子撑起雨伞,微笑道:“回去吧,下雪了。” “嗯。” 雪越来越大,不到片刻白茫茫一片,一老一少的背影缓缓和街景一起消失。 躲在暗处的暴胜之看著这一幕,不由感慨,这似乎是一种传承,就是不知道皇长孙最后能不能平稳落地。 陛下对太子的意思依旧没有明確,却对皇长孙格外的好,看样子是有意越过太子立皇孙。 那最后太子如何自处?真到了那一日,他们祖孙还能有今天这么和睦的一幕吗? 若是陛下处理了太子,皇长孙又会怎么对他的皇祖父? 他真不清楚陛下在谋划什么,做什么打算,为什么不让太子上位,最后传承给皇孙呢? 刘进撑著雨伞给老爷子送回府邸,自己也慢慢踱步回到了太子宫。 只是他才刚回去,未央宫那边就传来一道圣旨,召见刘进去宣室殿。 刘进脚步都未停歇,又踏著雪直奔未央宫宣室殿。 “参见皇祖父。” 汉武帝淡淡开口道:“朕赏你一桩好处。” 刘进:“啊?” “为什么啊?” 我好像也没立什么功劳,皇祖父为何要赏我?什么好处? “哦,多谢皇祖父,不知皇祖父赏我什么啊?” “赏你桩婚事。” > 第210章 初见太史公 第210章 初见太史公 刘进一脸尷尬,忙不迭道:“皇祖父,太子宫有许多家人子,太子舍人也去邯郸给我挑选了好一些美人。” “然后呢?” 汉武帝淡淡的问道:“这么多美人你依旧没有任何宠幸,更没有纳妃。你不喜欢?还是——” 刘进赶紧辩解道:“皇祖父,我的身体没有问题,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最近略微忙碌。” “忙碌?你忙什么了?” 刘进道:“龙骨水车、煤、马器三件、纸、脚踏纺车——” 內殿的汉武帝微微愣了一下,从刘进位造这些东西到现在,从夏到冬,似平半年时间都没到,他確实很忙。 “那就暂时先別忙了,早点將婚事定下,你若不喜欢邯郸那群美人,朕给你再赏赐一些。” 刘进道:“自然也是可以的,都听皇祖父的。” 反正都要纳妃成亲,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忤逆汉武帝,什么自由恋爱啥的,刘进其实並没有啥太多的感觉。 他身份地位摆在这呢,婚姻也不是由自己能做主的。 “除了这些你还打算忙什么?” 汉武帝忽然又开口询问。 刘进愣了一下,道:“回皇祖父,暂时没有什么打算了。” “嗯,下次有打算就和朕说,你此前忙得这些事无不利国利民,皆都你太子宫独出,朕知道这很委屈你们,需要国家持便开。” 他很想知道刘进口中所谓的“钢』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又不好直接开口,所以才暗暗提醒他。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遵旨。” 曲台今天来了一位客人,得到后仓的隆重接待。 “太史公蒞临曲台,不知有何事?” 面前这位身穿葛布衣裳的中年男人拱手道:“司马迁见过后仓博士。” 后仓压了压,道:“太史公不必客套。” 司马迁端著茶水喝了一口,这才道:“在下最近在编纂一本书,需要寻一些战国先秦的史料,只有曲台这边有,所以才打算来借阅几本。” 后仓微笑道:“自然可以!” “敢问太史公最近在编纂什么书籍?可否让在下观览?” 司马迁落落大道:“自是可以,阁下请看,在下去借阅记录书籍。” “好!” 当后仓將司马迁的半本史料翻看之后,他只是草草看了几页,便惊为天人! 他从未见过这种体裁的文章,通过纪传的方式,从上古黄帝时期一直编纂到大汉,横跨数千年歷史。 在司马迁这本《太史公传》出来之前,国家尚且还没有专门负责记录撰写各个朝代史料的书籍,这可谓独一份! 此书若是著成被传送,足以流传千古。 后仓实在太爱不释手了,为何自己没想到编纂这样的史料?! 他默默的看著,记忆力极好,等司马迁再次出来后,他便笑著问道:“太史公看的如何?” 司马迁问道:“后仓博士,在下可否將这些文章借阅回家诵读?” 后仓拒绝道:“並非在下不愿,实在这些竹卷书籍要编成纸制书籍记录於册,每晚吾等都会誉抄,不方便借阅出去。” “太史公若想查阅文章,可白日再来,在下欢迎。” 司马迁笑著道:“如此,多谢。” 后仓叫住他,笑著道:“不过太史公,你著作的文章可要带来给老夫观摩哦,老夫很喜看。” 司马迁笑道:“没问题!” 曲台掌了灯,后仓闭目沉思,旋即拿来纸张,凭著超强记忆力开始將那本《太史公传》记录在空白书籍上。 司马迁自从替李陵兵败辩驳后,便被愤怒的汉武帝实施了腐刑,从那以后,司马迁性子变的寡言少语,很少会拋头露面,多数时间都在家中著书。 若非需要查阅史料,他也不会来曲台借阅书籍观看。 在离开未央宫的时候,他恰好和刘进迎面撞上。 “大胆!” “汝安敢衝撞皇长孙殿下!” 奴僕指著司马迁训斥。 司马迁赶忙道歉:“臣在思量文章之事,一时走了神,请殿下恕罪。” 刘进没有为难他,问道:“你是谁啊?” “微臣太史令司马迁。” 刘进倏地一愣,惊愕的看他眼:“你就是司马迁?” “是。” 刘进想了想,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司马迁不卑不亢的道:“在下去曲台借阅书籍,打算编纂文章。” 史记? 刘进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知道了,回去吧。” “喏!” === 上官府,灯火如昼。 上官安接待了贾长儿,儘管贾长儿得到了陛下的赏赐,但依旧对上官安毕恭毕敬。 若非刘进让上官安接见他,即便对方得了陛下的赏赐又如何?不还是一介商贾,配来上官府吗? 酒过三巡后,贾长儿才询问道:“上官公子。” “实不相瞒,样貌姿態出眾,上次您也看到了。” “听闻太子宫皇孙殿下还未纳妃,人想送女去太子宫。” 不等上官安开口,贾长儿又道:“其实小女和皇孙殿下还有渊源。” 上官安狐疑的问道:“什么渊源?” 有个屁的渊源啊,上次皇长孙也在宴会中,对你女儿也没啥看法。 上官安现在还不知刘进的態度,也不知刘进为什么要让自己接待贾长儿,莫非当时草草离去,不是因为没看上他女儿,而是因为那晚有急事? 那晚之后,韩说就被杀了——所以——上官安回想往事,不由心中突突。 贾长儿道:“几年前太子舍人去邯郸挑选美人,我家女儿本该送去太子宫的,但奈何那几日生病无法见人,所以才错失机会的。” 上官安噢了一声:“原来如此。” “嗯,此事我记在心中了。” “成了,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留你了。” 贾长儿赶忙道:“埃俟,上官公子,在下带了点礼来。” 上官安摆手道:“若是你要见我,带著礼我也不会见,我上官府缺你那点东西?” 贾长儿心道隔壁那小郎当真有本事啊,听上官公子这话,分明给的是隔壁小郎的面子,即便自己得了陛下的赏赐,都不足以见到上官公子,但隔壁那小子却可以? 贾长儿觉得这太离谱了,那对爷孙绝对不对劲!”哦哦,那小人告辞了。” “嗯。” > 第211章 再见太史公 第211章 再见太史公 贾长儿回到家中,天色已晚,小雪飘零。 他激动的找到王翁须,笑著道:“女儿呀,好事儿,好事儿!“ “这次一定能成了!” “上官公子那边已经答应让你去太宫了——嗯,最起码有希望。” 王翁须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儘管心中有那么一丝丝悸动,但她也清楚,这个时代的女子没有自主选择如意郎君的权利。 “我告诉你,隔壁那对爷孙不简单啊!” “这次我能见著上官安,我本以为是我受了陛下的赏赐,但上官公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盛了隔壁小郎的情。” “你说上官安这种身份,凭什么就能给隔壁郎的面子?” 王翁须蹙眉道:“爹你不是说隔壁是商贾吗?” “是啊——额!该不会他们是上官家的商贾吧?” 王翁须摇摇头:“若他们真是上官家的商贾,上官安又何必给他们面子?” 贾长儿拍了拍脑袋:“我明白了!他们肯定是掌握了上官家贪污的证据,所以上官家才会如此忌惮他!” 王翁须:“——” 真要如此,上官家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一介商贾而已,在他们眼中算不得什么,杀两个商贾他们也不会出什么事。 上官安今日一早便来太子宫拜謁了刘进。 “皇孙殿下,昨晚我接待了那个胖子。” “他托我將女儿献给你,不知殿下是否要见一见——额,上次您见过了。“ 刘进想了想,道:“嗯,你抽空將送到太子宫吧。” 说实在话,他对隔壁贾姑娘虽不算了解太多,但最起码也有点了解,她的相貌和身段刘进都是满意的,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他这个身份需要培养什么情感,皇祖父也在让自己早日成婚,秋老爷子也是如此,就更別提父亲母亲。 上次从邯郸送来的那几名女子长相实在不在他的审美上,所以才没有碰他们,倒不是刘进真的清高,不存在的。 上官安喜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刘进压了压手,道:“不必那么著急,先晾一晾他们吧,太子宫也不是那么好进的,现在进来好像我很缺女人一样?” 上官安赶忙道:“这倒是,我有失考虑,我明白啦。” 上官安喜滋滋的离去,他的父亲对他分析过,太子宫很有可能会克继大统,那么他送过去给刘进的女子,迟早有一天会成为皇孙妃、太子妃、皇后。 上官家还没有封侯,侯爵一直是他们最期望得到的,若是自己送过去的女子成为了皇后,再凭著老爹这些年的功勋,指不定可以捞一个侯爵做一做。 等上官安走后,椒房殿那边来了一名婢女,召刘进去椒房殿吃早膳。 他很怕去椒房殿,不是怕皇祖母,实在是——皇祖母太热情了,每次吃饭都能撑到吐。 刘进无奈,只能跟著小婢女去椒房殿。 才来到未央宫,他又看到了司马迁。 刘进让小婢先去椒房殿,待会儿他自己过去。 他背著手来到匆匆赶路的太史公司马迁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司马迁微微愣了一下,拱手行礼道:“参见皇孙殿下。” 刘进狐疑的问道:“你去曲台,为什么还要抱著书籍过去?你不是去借阅史料的吗?” 司马迁对刘汉皇室谈不上什么喜欢,毕竟大汉的皇帝阉了他,所以他对刘进的態度不卑不亢。 “回殿下,后仓博士想看看我最近编纂的书籍,所以我每日过来便將书籍带过来给他参详参详。” 刘进知道史记成书的不易,也知道后仓有前科在身。 当初匡衡编纂了春秋史料,后仓就冠上了自己的名字,史记的含量明显比匡衡编纂的春秋史料要重的多。 现在匡衡每日让司马迁带著史记的草稿本去曲台阅读,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刘进还是好心提醒司马迁道:“太史公,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著作的东西现在还没成书,只是草稿阶段。不要轻易拿给別人看,谁知道別人会不会拿著你的书掛到了自己的名下呢?” 司马迁微微蹙眉,你当每个人都和你刘汉皇室一样那么无耻?仅仅就因为我替李陵说了句话,就要阉割我? 后仓博士人品正直,读书人能干出这种耻辱的事来吗? 要是陛下问我要草稿范本,我定不会给他看的! 司马迁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自然不敢这么说,他只是拱手道:“多谢皇孙殿下提醒,除了后仓博士,旁人也不知晓。” “若非殿下问起,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微臣在做什么。” 刘进心道我让你防的就是后仓啊,不过看司马迁这样子显然不认为后仓会做出这种耻辱的事来。 刘进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頷首道:“你知晓就好。那我便不再提醒了,希望你早点成书。” “多谢殿下关心,微臣定会早日將此书撰写完毕。” 刘进点点头,背著手离去。 司马迁也没將刘进的话当一回事,自顾自去了曲台。 后仓看著司马迁的草稿文章,不由越来越惊嘆。 这篇纪传体史料已经修到了大汉朝,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书,倒不是说司马迁多么有才华,换任何人去收集这些史料都能编纂成书。 实在是因为—司马迁开了一篇足以惊嘆天下的史料文体啊! 后仓怎能不心动。 “太史公——这章当真太好了!” 司马迁笑了笑道:“后仓博士你帮著下官参详斧正,若有错误及时指出,我先去寻找史料。” 后仓点头道:“好!” 司马迁离开了一会儿,然后又折返回来,见后仓只是在认真阅读,便觉得心中惭愧。 后仓性子正直,自己不该怀疑他的,他又怎可能做出这种號齪之事呢? “太史公有事吗?有什么需求?儘管说便是,勿要客气。” 司马迁羞愧的摇头道:“没什么事,只是有些渴了。” 后仓不悦的对外面下人道:“去给司马先送点茶过去!” 司马迁拱手道:“多谢后仓博士。” “客气。” 〉 第212章 要入太子宫了 第212章 要入太子宫了 椒房殿吃饭是痛苦的,卫子夫又像餵猪一样,给刘进海碗中铺了满满的一层,总怕刘进吃不饱可他是大汉皇孙啊,又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还能吃不饱饭吗? “卫不疑和卫登他们来了信,陛下调他们回长安任职了。” 卫子夫忽然开口,让刘进不由一愣,问道:“皇祖父將叔叔他们调回来为了什么?” 卫子夫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卫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已经快被消除完了,现在將你几个叔叔调回来,军中除了卫广再也没有卫家的人。“ “我也不清楚你祖父要做什么,你要上点。” 刘进重重点头:“我明白了祖母。” “嗯。” 刘进抬头望著天空,寒风扑簌簌的吹在他的脸颊上,让他思绪顺畅了一些。 歷史上巫蛊之祸前,汉武帝就提前消除了卫家在军事上的所有影响力。 卫不疑和卫登都是刘进的叔叔、卫青的儿子,他们现在几乎都在京师三辅掛职。 即便只是个虚职,但只要他们还在军中,卫青的那些老部下就会支持他们。 比如卫青长子卫伉就是因为巫蛊之祸被牵连而死,那个时候卫伉就在三辅军中掛职。 史料对他记录很少,但为什么会牵扯到他,说不得其中就有卫伉调兵支持太子的举动在,至於其他两个叔叔,却没有被巫蛊之祸牵连,不过最后也都在史料消失,死活不知。 眼看著明年就到征和二年,这个时间段皇祖父將几个叔叔给调回长安,想要做什么? 刘进心中有些忐忑,儘管他觉得他已经有些了解汉武帝的性子了,但对汉武帝做的事,他依旧无法窥探到动机,不仅是他,恐怕所有人都无法真正揣摩明白这名天子究竞要做什么。 回到太子宫,刘进便找到太子刘据,將卫子夫交给他的消息告知了刘据,问道:“阿耶,你说皇祖父这是打算做什么?“ “好好的为什么要將个叔叔给调回长安任职?” 刘据也摸不著头脑,缓缓摇头道:“等他们回来再说。” “嗯。 3s 也只有这样了。 刘进又道:“对了阿耶,我让上官安送了一名女子入太子宫。” “去去去!” 刘据白他一眼,道:“我有你母亲已经足够,折腾的都够呛了,还送什么女子——哪家的啊? 长相如何?” 刘进:“” “阿耶,有没有可能是我给自己挑选的?” 刘据一脸尷尬,赶忙道:“哦哦,好,好事啊!” “你也確实该挑选几个姑娘了,上次从邯郸带回来的子你个都没动。” 刘进道:“阿耶——你捫心自问,那些女子的长相,我有时都怀疑太子舍人侯明是不是瞎子。” 刘据想了想,道:“这倒也是,你自己选择吧,总之早点弄出个孩子来。” ====== 掌灯时分,各衙署已经纷纷下值。 曲台的灯火还亮著,后仓努力回想著今日看到的太史公传,一点点开始撰写文章。 匡衡轻轻推开门,给老师的值庐內添了一些煤炭,他好奇的询问后仓道:“老师最近都通宵达旦,在写什么?” 后仓笑了一下,道:“此前你编纂的春秋史给了我一些灵感,我也打算撰写一本史料。” “噥,你瞧瞧如何?” 匡衡看到表皮上《史记》两个大字,微微一愣,再翻开书籍,发现老师从上古黄帝开始记传,帝王本记、世家、列传、表、书—全部匯聚於一本书上。 他不由惊嘆道:“老师,这,这——太伟大了!” “你如何想出来的?” 后仓笑道:“说来也是受你的启发,成书之时我会添上你的名讳。“ “嗯,你帮我收集一些本朝的史料过来。” 匡衡激动的道:“好!学生这就去。” “谢谢老师。” 当初他还为后仓硬蹭自己的春秋史料而恼怒,此时心中对后仓满心都是感激。 可以预料到,一旦史记发表传世,他即便只是在这本书上出现了个名字,都能在后世扬名! 这是何等的恩情啊,匡衡怎能不感激他的老师? ===== 上官安是第三天才召贾长儿来府邸的。 当他告知贾长儿说皇长孙要召他女儿入宫后,贾长儿激动的已快要失態,他赶忙道:“在下,在下明日就將女儿送入太子宫。“ 上官安淡淡的也他一眼,道:“你自己送去?” 贾长儿道:“是啊,我自己送去,租马车送去!” 上官安嗤笑道:“贾老爷还真是精明啊,用得著我的时候上官公子,用不著的时候问都不问一句?” “任何事都有规矩,我可以让你女儿入宫,也可以让別人女儿入宫,你说呢?“ 贾长儿这才猛地反应过来,额头冷汗涔涔,赶紧道:“上官公子,在下,在下刚才一时情急。” “自然是该由上官公子送入皇宫。“ 上官安哼了声,道:“要不会做人就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人!” “晦气东西!滚蛋!” 贾长儿都快哭了,他方才確实忽略了上官安这个中间人,这件事能办成没有上官安自然不成,可他却將上官安给忘了。 他朝自己嘴巴扇了几巴掌,连连道歉道:“我错了,上官公子,我方才是激动过了头,所以才情急之下说错了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定没有这个意思,我打心底自是感激上官公子的。“ “我让你滚!”上官安一脚踹了过去,“滚球!” “等老子哪天心情好再说吧!” “现在老不想看到你这么个恶的玩意,滚!” 一方面是他还要晾一晾贾长儿,另一方面他是真觉得这死胖子不会做人。 你將人给送去太子宫了,那我做什么?你求了我这么久,事情办成了,你转头把我拋开在外,我忙前忙后又为了什么? 没有这么做人做事的。 贾长儿啜泣的被撵出了上官府,多么难得的机会啊—眼瞅著马上就要入宫了,怎会这样? 我这个蠢蛋,为何会如此,他朝著自己胖脸不断扇著,心痛到了极点。 第213章 不要脸 第213章 不要脸 这几日贾长儿失魂落魄,每日以泪洗面。天天去求见上官安,但都没得到上官安的接见。 眼瞅著就差临门一脚,王翁须就能入太子宫,他也能享福了,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笔投资,此后他便打算收手了。 可谁知道却在关键的时候自己犯浑。 市场上又恢復了活力,这个冬天对大汉的衝击不再像以前那么严重,最起码市场还能维持基本运行,不过都是城镇,村落內大部分村民依旧不会外出。 司马迁一连数日在曲台收集资料,现在也將整个汉朝的史料全部收集完毕,回去后便开始继续闭门创作,就等著最后將汉朝的史料修完,他的书籍就可以正式问世了。 在匡衡的帮助下,后仓也提前一步完成了对《史记》的编纂。 今日一早,后仓便拿著这本书去长信宫找到了夏侯始昌和刘髆。 长信宫最近的处境算不得多好,盐铁改革,铁器下放民间后,长安的权贵和朝廷的一些官吏纷纷开始用各种事攻击长信宫,虽然对长信宫造成不了什么实际的伤害,但这无不表明长信宫正在开始失去一部分人的支持。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夏侯始昌公开支持了铁器下放民间商人。 当夏侯始昌看了后仓编纂的《史记》后,他整个人呆证异常,刘膊见夏侯始昌反应有些不对,也拿著后仓带来的书籍看了一会儿。 许久后,他將书籍合上,不由感慨的对后仓道:“后仓博士果真——博学多才!“ “此书,足以震惊文坛!” “此巨著,足以让后世所有读书人仰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夏侯始昌面上带著欣赏,看著后仓和匡衡,问道:“谁编纂的?” 匡衡赶紧道:“是老师。” 后仓谦虚的道:“稚圭帮我收集不少资料。” 夏侯始昌欣慰的道:“好,好啊。” 最近外面的人多都在攻訐长信宫,虽然造成不了实际伤害,但长久这么说,对长信宫的名声也不好。 现在后仓著作了如此史学巨著,此事若是发扬出去,不说让那些人闭嘴,攻击长信宫的声音將会被讚许后仓的声音盖住。 “膊儿,你亲自將此书交给陛下,至於怎么说—.” 刘髆面对微笑道:“老师你放心好啦,绝对不会让后仓师兄吃一点点亏的!“ “本王一定让后仓师兄名震天下!” 后仓拱手道:“多谢王爷。” “不过此书匡稚圭也有贡献,不可不提。“ 匡衡心里感动的无以復加,老师当真是有师德,以前是自己误会他了,这样的绝世好老师,何处寻找? 刘膊笑著道:“成了成了,你们师徒不要推脱了,本王都会表功。” 这一次和上一次匡衡著作的春秋史料不同,它涵盖横跨了三千多年时间,各种帝王、世家、列传、武將都记录在册,这是何等伟大的工程。 “师兄,这本书跨度如此巨,您是不是早就开始写了?” 后仓微笑道:“自是如此,前后耗费四年心血啊!” “为何此前不提?” 后仓摇摇头:“事以密成,还未做完的事,我从不会张扬。” 刘膊竖起拇指,不再多说,道:“我这就去未央宫。” == 当刘將《史记》拿给汉武帝看的时候,汉武帝都不由不客观的评价“善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俚』。 他给这本书极高的评价,纵是心中不喜刘臂,但不得不承认长信宫是真有人才在的! “父皇,此书耗费后仓数年之心血,和学生匡衡共同完成,儿臣认为当嘉奖。,汉武帝这次没有任何犹豫,道:“是要嘉奖!” “且等等吧,朕想想该如何奖励。” 刘髆拱手道:“是!儿臣告退。” 他能听得出来,汉武帝很高兴,对这本书的评价也极高,不可能不奖励,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所以刘也不纠结这些事。 恰好借著这段时间,他可以將后仓和史记的名声给扩大一点,让民间读书人最好是太子宫那群读书人都知晓! 刘回长信宫后,便开始著手扩大后仓和史记的影响力,一时间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今日一早。 刘据便和石德坐在凉亭內討论著后仓这本史记,石德一脸愤愤不平,实在想不透后仓为什么能做出这种旷世奇书。 刘据也不得不承认后仓的才华。 刘进早早起床,吃了早膳后便看到石德和父亲大冬天的坐在凉亭內喝茶,两人面红耳赤,不由让刘进觉得奇怪。 “阿耶,石师,你们很热吗?为什么脸这么红?” 石德嘆道:“纯粹是气的!” “咋了?” 石德道:“后仓那廝,著作了一本叫做史记的书籍,朝野上下都传遍了,长信宫这几日不知多么威风,后仓也出尽了风头。“ 刘进微微一愣,一脸震惊的样子。 “无耻!” 他本以为后仓就算再无耻,顶多也就是在司马迁的书上加上自己的名字扬名於世,如何也没想到他做的更过分,直接將司马迁的心血据为己有。 石德摇摇头道:“可以说他们囂张骄傲,但无法说他们无耻,这本书我看了一次,確实惊为天人。” 刘进摇摇头道:“如果这不是他写的呢?” “啊?” 石德和刘据一脸震惊,不是后仓写的? 刘进道:“是啊,不是他写的。是太史公司马迁,我前几日看到他拿著这本书去曲台查阅史料9 嘶! 石德麵皮抽了一下,道:“皇孙殿下你的意思是——后仓拿著別人的成果,据为己有?还大言不惭的率先一步出书了?“ 刘进道:“应当是如此。” “就是不知太史公知不知晓了。” 石德猛地起身,道:“老夫去找司马迁!” “这后仓,简直不要脸了!这种耻辱的事居然也做?还自詡是儒家大儒,简直,简直是败类啊i99 石德气咻咻的离开太子宫。 刘据若有所思,然后笑了笑,拉著刘进道:“不要阻止老师了,老师哪里是去替司马迁出头的,分明是去拉拢司马迁的。” 第214章 愤怒的司马迁 第214章 愤怒的司马迁 司马迁还在家中刻苦的撰写著《太史公传》,这是他和父亲费十四年的心血,现在眼看到了成书的关键时刻,他几平已经不见任何外人,连曲台也不去了,资料已经收集完毕,再去曲台就没有任何必要。 奴僕忽然的敲门声,让司马迁无比烦躁,怒火中烧的道:“我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 “什么事?” 奴僕小心翼翼的道:“老爷,太子太傅石德求见,说有要紧事。” 石德? 司马迁面带几分狐疑,他和太子宫那边素无交情,朝廷的斗爭他也不怎么参与,不管皇帝选谁做继承人,司马迁都不怎么在平,刘家阉割了他,再让他忠君爱国之类的,他实在做不到,胸襟没有那么大。 唯一和太子宫有接触的也不过是皇长孙刘进,可也不过仅仅只是两面之缘。 如果因为此,太子宫就要来招揽他,他肯定不会答应。 但对石德他还是尊敬的,不关乎政治,单纯的对石德欣赏,於是他道:“嗯,请石太傅去中厅,我换了衣衫马上过去。“ “喏。” 石德在中厅焦急等待,没过多久,司马迁便背著手走来,见到石德,拱手拜謁道:“见过石太傅。” 石德哪有功夫和司马迁客套,於是问道:“太史公最近是否在编纂从上古黄帝到如今的史册?” 司马迁眉宇微蹙,这件事除了曲台后仓知道,也只有刘进了,他不知皇长孙想要做什么,也叮嘱过皇长孙勿要將此事宣扬,实在没想到皇长孙会如此。 他微微有些慍怒,但还是压在了心底,问道:“是皇长孙告知你的?” “此事外人不得而知,在下也叮嘱皇长孙殿下勿要宣扬—” 石德打断司马迁,也一脸怒火的道:“你这廝,怎么好赖不分?” “你真以为皇孙殿下品德如此低下,答应你的事还会乱嚼舌根?” “我告诉你,不仅我知道,恐怕整个朝廷只有你不知道了。” 司马迁愣了一下,狐疑的看著石德,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石德冷笑道:“那我再告诉你,你这本书不用再编纂了,它不属於你了。” 司马迁眉宇紧蹙:“这又是什么意思?当真是笑话,我和父亲十余年的心血,现在不属於我了?难道朝廷还要束缚我编纂书籍的权力?“ 石德道:“那倒不是,我告诉你,你的这本书现在是后仓和他的学生编纂的,並且昌邑王已经將此书籍送给了陛下,不日后仓就会得到陛下的嘉奖。“ 司马迁惊愕的看著德,旋即勃然大怒道:“胡说!” “后仓怎么会做如此无耻之事?我和父亲十余年辛苦的成果,他居然恬不知耻的说这是他编纂的?” 石德耸耸肩:“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听闻此消息后,皇孙殿下便对我说,这本书是你编纂,让我来告知於你。“ 司马迁愤怒的道:“后仓怎会做如此无耻之事!” 沉默片刻,司马迁先是拱手对石德赔罪,道:“石太傅,方才在下误会了皇孙殿下,实在对不起。” 石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我去找陛下討个公道。” 司马迁双拳紧握。 石德道:“我建议你先去一趟太子宫,这些事並非你一人可以做到,你面对的是整个长信宫,不要如此衝动。“ 司马迁自从经歷过腐刑后,也变得谨慎了许多,也知道在朝廷上没有人鼎力支持,几乎很难成事。 此前他可以不参与任何朝廷的爭斗,那是因为他对朝廷没有任何政治需求,也就不想沾染朝廷的蝇营狗苟。 但现在不同,他只是稍稍思忖片刻,便道:“多谢石太傅了,此前在下態度不好,太傅勿要朝心里去。“ 石德微笑道:“没事。” “现在就去太子宫,吾等一起商討该如何应对。” 都是读书人,也都知道编纂一本书的困难,十四年,父子两代人,眼看著这本伟大的史料即將问世,现在却被別人拿了胜利的果实,谁能忍受? 两人没有任何耽搁,火速朝太子宫而去。 刘据和刘进早早坐在中厅。 司马迁一脸惭愧的走进中厅大殿,先对太子和皇孙行礼,然后看了一眼刘进,不由愈加惭愧:“皇孙殿下——我——” 当初刘进提醒过他,要小心一些曲台的后仓,毕竟你编纂的这本书没有其他人看过,那么就算冠以別人的名讳,谁也无法说这书的著作者究竟是谁。 司马迁其实也是起了一些防范的心思,但他没见到后仓有誉抄的跡象,仅仅只是看了自己的书罢了。 现在想想,不由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相信后仓的人品,毕竟是夏侯始昌的学生,他本身也是儒家和阴阳家的大儒,谁又能想到会做这种道德低下品行卑劣的事呢? 刘进压了压手,淡淡的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说后悔的事,於事无补,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晓书是你耗费心血编纂的,但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书是你编的?” “你收集的那些史料,后仓也可以收集,你撰写的手稿,后仓也可撰写,並且他早你一步將书籍问世,他甚至可以反过来诬告你想要借著他的书籍沽名钓誉的博取名望,你又能如何?” 司马迁听到这里,脸色更加不忿:“无耻!何其无耻!” 刘据安慰道:“太史公勿要动怒,此事慢慢相商,总有解决的办法。” “你现在不要轻易去找陛下对峙,不要將此事闹到尽皆知,甚至不要和后仓提这些事。” 刘进开对司马迁交代:“我们会想想如何应对。” 司马迁忙不迭道:“多谢太殿下,皇孙殿下,后若有得到在下——” 刘进蹙眉,沉声道:“我和亲帮你,不是要和你谈任何条件。” “我们只是不忍看到你和乃父十余年心血就这么白白拱手送人,我们只是知道你编纂这么一篇史料的不易,仅此而已,並没有其他条件和要求。” 第215章 为什么要帮他 第215章 为什么要帮他 司马迁被刘进这番话感动的无以復加,也更惭愧於此前没有听信刘进的话。 若是对后仓多加几分防备,也不至如此。 而皇长孙选择以德报怨,並未责怪自己,还帮著自己爭取拿回属於自己的一切,这种美德,让司马迁对刘汉皇室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原来刘家的人並不是所有都像汉武帝那样不讲道理。 在他离开太子宫后,一路上总是能听到有人在谈论后仓著作的《史记》,每每听到这话,司马迁就感觉心头钻心的痛。 就在他刚走出未央宫的时候,恰好看到后仓和匡衡迎面走来。 司马迁愤愤的拦住后仓,冷冷的道:“后仓博士!树无皮可活,人无脸可活矣?” 后仓淡淡的道:“太史公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迁怒道:“你还有脸问!我的书为什么被你发表了?我与父亲穷十四年心血即將著作成书,什么时候成你的?“ 后仓冷笑道:“太史公此话什么意思?什么你的书,你在说什么?” 司马迁怒道:“我去曲台借阅史料,你將我的书誉抄下去,现在就变成你的了?” “我本敬重你是个文人大儒,我实未想到,你竟会做出如此腌臢无耻之事!” 后仓盯著他看了一眼,道:“太史公一定是被陛下阉割后发了疯,这种滑稽可笑的事居然都能说出口。” “你想要復官想疯了吗?这种事竟都敢朝自己身上包揽?” “成成,你作的书,都是你的,可否?” “老夫还有事,无暇与你说这么多。” 司马迁揪著后仓的衣领,愤怒的道:“你站住!今日你必要给我个说法,你这无耻之徒,趁我去曲台借阅书籍的空挡,將我的书据为己有,你必须要给个说法。“ 匡衡怒道:“放开我老师!休得无礼!” 后仓也冷笑道:“司马迁,我尊敬你叫你一声司马迁,我若不尊敬你便叫你一句阉人”' c “你这样的人怎能做出史记?你是去曲台看到我做的书,幻想成你自己著作的吗?你是疯了。” “走吧,勿要理会他。” 司马迁气的全身都在颤抖,愤怒的吼叫道:“无耻!无耻之徒!你卑鄙!” 后仓已经带著匡衡远远离去。 匡衡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后仓,问道:“老师,这怎么回事啊?”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后仓淡定的道:“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他想出名想疯了。” “四年前他替李陵辩解投敌之举,被陛下愤然阉割,失去了做男人的尊严,那时候估计就已经快要疯了。” “这来曲台借阅史料,我当他要做什么,原来是凯覦了我的史记,何其可笑。” 匡衡一脸狐疑,他觉得刚才司马迁不像疯了,司马迁那种状態是装不出来的,好似真的什么宝贝被老师夺走了一样。 而且老师之前也说了,他了四年时间著作了史记。 四年—他跟著后仓这么多年了,怎么没看到老师创作什么史料?等书成了却被他发现了? 而且史记里面涵盖了大量的史料,要说四年时间能將这么多东西收集並且撰写出来,匡衡也不怎么相信。 最关键的一点,老师有过这种事的前科。 说不定—他复杂的看了一眼后仓,若他猜测是真的,那他真为自己的老师不耻啊! 將別人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却又沽名钓誉的自詡博士大儒,这实在太无耻了! ===== 太子宫。 刘据和石德对刘进的品德十分欣赏,他们和司马迁不过萍水相逢,想不到刘进居然会仗义出手。 刘进打断他们的对话,忙不迭道:“阿耶,石师,你们误会了。” “我为什么要帮他啊?” “他帮过我们太子宫吗?我也不是没提醒过他,可他也不相信我啊,现在受了委屈为什么让我帮他?” 刘据和石德一脸震惊,异口同声的道:“那你方才——” 刘进道:“说个场面上的话,最起码不至於树敌。” “他的辛苦劳动成果被人偷取,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能否利用这次事件,让长信宫那边失去一个左膀右臂。“ 石德和刘据都震惊了,想到刚才刘进冠冕堂皇和司马迁说的那番话,什么我们帮你不需要任何条件,纯粹看到你们的心血付之一炬不忍— 原来他都是说的场面话。 这不由让石德和刘据看到了刘进骨子里不一样的一面,他现在做事真的越来越像汉武帝了,没有任何利益的事不会做,但他也不会拒绝,还会冠冕堂皇的和你说好话,將你算计的死死的,偏你还要感激他。 两人沉默片刻,问刘进道:“如何利用这个事对付长信宫那边?失去左膀右臂?要对付后仓吗?” “可就如方才我们分析的那样,后仓只要咬定史记是他著作的,谁也拿他没办法,你打算怎么对付后仓呢?” 刘据狐疑的看著刘进。 刘进摇摇头道:“没想好,不过我要看一看史记的原版是否和我—嗯。“ 史记最初问世在汉武帝时期,但直到宣帝时期才传於世。 因为什么,刘进心里清楚,但他得看看现在司马迁—应该是后仓版的史记,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 如果是一样的,那么后仓就要遭殃了! 刘据和石德一脸费解,不知刘进想要做什么,不过石德还是道:“皇孙殿下可以去找陛下。” 刘进点点头,道:“我正好有这个打算。” “那我先去一趟未央宫,或许等我回来的时候,后仓已经被下了牢狱。” 石德:“——” 刘据:“——” 知道陛下现在对你改观了,但也没夸张到你一句话就能影响陛下的地步吧?后仓刚著作了史记,陛下还没给他表功呢,你就一句话就能让后仓下狱?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而且就算你对陛下说后仓摘了司马迁的劳动成果,陛下就会信吗? 陛下只是觉得你嫉妒长信宫—想到这里,石德赶紧提醒刘进不要衝动。 刘进微笑道:“石师,放心,我不会说这些的,我有分寸。“ 第216章 大怒汉武帝 第216章 大怒汉武帝 刘据依旧不放心,叮嘱刘进千万不要拿这件事在汉武帝面前瞎说。 即便他们都知道后仓所作所为,但也只有他们知道,甚至连证据都没有,冒然詆毁后仓,只会让汉武帝觉得太子宫真小人。 这些道理刘进自然知晓,他並不打算在后仓私德问题上做文章,而且要证明史记是司马迁所著太难。 未央宫被白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看上去美轮美奐。 刘进披著大擎来到宣室殿。 汉武帝在內殿烧著茶水,看著最近各地来的奏本。 明年將正式开始京察,地方上胡作非为的官吏也日渐减少,看得出来上次刘进提议取消刺史制度,改为两察制度是取得了效果的。 京兆尹及三辅的官吏也没有再闹出什么么蛾子,百姓怨恨官府的声音也在减少。 当然,这是有意隱瞒还是事实就是如此,谁也说不清楚。 明年的京察该组织哪些人?汉武帝现在已经开始在考虑。 “孙参见皇祖父。” 大殿传来刘进的声音,汉武帝嗯了一声,问道:“有什么事?” 刘进道:“皇祖父,我有个不情之请。” “那就不要请。” 刘进觉得还是不能和汉武帝太客气了,於是道:“俺想看看后仓编纂的史记。” “知道了。” “回去吧。” “额。” 刘进脸无语:“要么在这看?”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不要打扰朕,回去吧,朕让后仓给你送过去。” “好吧。” 曲台。 “师,陛下让您將史记送给太宫,皇孙去陛下那请求要看看史记。” 后仓满不在乎的道:“嗯。” “老师。” 匡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司马迁去过太子宫。” 后仓蹙眉看著匡衡,问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匡衡赶忙道:“学生只是担忧司马迁会蛊惑太子宫,皇长孙又忽然问你要史记观看,恐怕目的不简单啊。”“ 后仓淡淡的道:“能有什么不简单?他还能从我著作的书上找出我的过错不成?” “亦或者他想帮著司马迁污衊我不成?” “书是我著作的,我怕什么?” 后仓起身,抱著史记,直奔太子宫而去。 当刘据和石德听闻后仓要来送书,两人並未去见后仓,让刘进单独会见了后仓。 中厅內。 后仓將书籍呈给刘进,刘进笑著道:“后仓博士,请坐,喝茶。” “多谢皇长孙殿下。” 刘进不急著去看史记,笑著问道:“听闻这书是你了四年著作完成?” “是。” 后仓恬不知耻的开口。 刘进继续问道:“收集这些史料不容易吧?从哪收集的?” 后仓回答滴水不漏,他道:“此前在地方上收集了许多,来到长安后又在曲台收集了一些。” “说四年其实不尽然,前前后后估摸年时间。” 刘进感慨:“十年啊,人生有多少十年。” “了这么多著成本书,最后却被別拿,后仓博,你觉得可耻吗?” 后仓丝毫不恼怒,淡淡的道:“皇长孙,史记已给你送来,若无別的事,老夫便告辞了。” 刘进噢了声,道:“好的,那我不送你了,我来看看你的大作。” “告辞。” 后仓淡定离去,对刘进的话丝毫不放在心里,对刘进似乎也没那么尊敬,毕竟他们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维持表明关係就可以了,没必要说太多的废话。 想套老夫的话?想让老夫愤怒失了分寸?这点小伎俩也敢在老夫面前耍? 后仓觉得这名皇长孙未免太年轻了,太异想天开了。 刘进莞尔一笑,然后翻开了史记观看,他並没有仔细去看內容,翻的很快,確定和他在后世看的一样后,他放心了,缓缓地將史记合上,脸上露出了微笑。 到傍晚掌灯时分,刘进再次去了未央宫。 “参见皇祖父。” 汉武帝问道:“你不是在看史记吗?怎么又来了?” 刘进道:“皇祖父,我来揭发后仓的罪行的。” 內殿陷入短暂安静,汉武帝语重心长的道:“你想说什么?史记是別人著作?有证据?” 刘进一愣,看来皇祖父对这些事已经知晓了。 “若没有实际证据,就不要胡乱语,这会让人觉得你很蠢。” 刘进忙不迭道:“皇祖父,我並没有要说这个。” “那你要说哪个?” 刘进沉默刻,才开口道:“这个文章中,记录了太多逆不道的东西。” “其是非颇谬於圣人: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贱贫,如此之言。“ 汉武帝眉宇微蹙,这些话的意思是:论述治国大道则推崇黄老之术而不给六经应有的重视,记敘游侠时则忽略本分的士人而讚扬奸诈的梟雄,在评价经济活动时则讚美富足奢华而对贫贱表示不屑。 不过这只是一家之言,儘管和主流思想不相符,说出去也只能让读书人抨击后仓,仅此而已。 “所以你想用这些话,来攻訐后仓?那你不该和朕说,朕管不了这些,你应该去和外面那群读书人说。“ 刘进摇头,他继续道:“还有。” “从《本纪》的第一篇来看,其著作的內容是从黄帝到尧舜禹如何的相互禪让天下,核心思想在一个“让”字。” “再看《世家》,明明齐国的齐世家当排第一,亦或者不写鲁国的鲁世家—但他却將一个不起眼的吴国,仅仅只是一个江南地方的小国放在最前?为什么?因为吴世家的开创者曾经让过王位,这里面也是一个让字。“ “《列传》杰出人物多得很,为什么第一篇不是孔子、老子,而是伯夷叔齐,因为这两兄弟之间也是互相谦让王位,所以三种体裁三个开头都有同一个主题,同一个字就是“让”。” 汉武帝从最初的迷茫,到最后面色越来越红润,双拳在袖笼內紧握。 如果说前面的他都可以不在乎,那公天下的思想是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他声低沉,淡漠的对左右道:“把书拿给朕!去拿!” > 第217章 送廷尉 第217章 送廷尉 “老师不必担忧。” 曲台,夏侯始昌闻讯赶来,当他听闻陛下让他去太子宫,心中始终不放心,於是便来问问缘由。 “皇长孙想要看看史记,我便將书送了过去。” “他问了我些事,想套点话出来,呵呵,他还嫩著点。” 夏侯始昌微微頷首,道:“既然没有紕漏即可,不要轻视太子宫的人,也不要太轻视皇长孙。” 后仓自信的微微一笑,道:“老师放心便是,不会有任何问题。” 夏侯始昌始终有些担忧:“你有没有想过,皇长孙忽然要看你的书,究竟是为了什么?” “书里面有没有问题?” 后仓哪里知道司马迁在著作史记时的私心,淡定的道:“一本书能有什么问题?””老师不必担忧。” “不过——老师,昌邑王去找陛下討要赏赐,陛下却依旧没有任何表示,这是怎么回事?” 后仓现在不过只是负责管理曲台,是个没有实权的官吏,他早就想挪一挪位置了。 夏侯始昌明白后仓的意思,长信宫这边也需要人手,不能让刘屈氂主导政场,他比谁都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在九卿中拥有一席之地。 “我再去让昌邑王入宫趟,总之你放,此事绝对不会亏待你。” 后仓拱手道:“多谢老师。並非学生贪图权势,实在是学生想在朝堂上为长信宫出一份力。””嗯,你的心意老夫都明白,长信宫也需要你。” “好了,我先回去了。” “恭送老师。” 后仓脸上带著笑容,此事过后,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升迁,只是升什么官吏他依旧不知,心中不由有些期待。 匡衡等夏侯始昌走后才声开口道:“老师,我— 后仓微笑道:“为师还能忘了你吗?为师去什么衙署,也定会將你调过去。” “多谢老师。” 未央宫,汉武帝看完史记后,面色越来越红润,怒火中烧的道:“想不到他著作个史册,还存在这么多心思!“ “朕倒是小瞧他了!” “启奏陛下,昌邑王求见。”內宦从外走来。 汉武帝嗤笑道:“来的刚好,让他进来!” 刘髆进入宣室殿,看到刘进后微微一愣,然后拱手对內殿拜謁道:“参见父皇。” “嗯,你先等著!” “去將后仓给召来!” “喏!” 刘膊心中一喜,看来父皇已经知晓我的来意,这是要给后仓博士赐官了,想到这里,他不由挑眉看了看刘进。 刘进一脸玩味的笑容。 刘膊也在笑,只是笑中似带著几分嘲讽的味道在。 当后仓接到了汉武帝的宣见,不由一脸震惊,实在没想到昌邑王那边行动如此之快。 匡衡拱手道:“学生先恭喜老师了。” 后仓压了压手:“嗯,等为师回来。” “喏!” 当后仓抵达宣室殿內,果真看到刘髆站在这里,心中也確定了陛下召他过来的意图。 不过看到刘进那一剎那,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他来这里做什么? 还有——陛下为什么不出来见人? 哪有这么赏赐人的? “后仓博士。” “微臣在。” 汉武帝的声音从內殿传了出来,开口询问道:“朕问你几个问题。《本纪》为何著重记录黄帝到尧舜禹时期,这些时期史料匱乏,你却写了那么多?” 后仓心道这叫什么问题? 他忙不迭道:“回陛下,正是因为史料匱乏,所以微臣这些年才走遍各郡国地方,详细的收集了其中的史料,只有如此,才是对此书认真负责,也对后世人认真负责。“ 汉武帝噢了一声,他又问道:“那么朕在问你,《世家》的开篇,记为何不记录齐国、鲁国、却明偏偏记录偏安江南一隅的吴国?” 这次不仅后仓疑惑,就连刘膊也疑惑了,父皇究竟想要问什么? 他狐疑的看了一眼刘进,不知道刘进又在父皇耳边说了什么,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后仓觉得可能是刘进对汉武帝说了书籍是司马迁记录的,所以陛下才会问这些问题。 他平静的道:“回陛下,因为吴国的事跡较少,所以记录起来篇幅比较小,当初臣收集资料写到世家的时候,已精疲力尽,所以先以简单的世家撰写。“ 內殿陷入了短暂沉默,旋即汉武帝再次开口:“《列传》杰出人物多得很,为什么第一篇不是孔子、老子,而是伯夷叔齐?” 后仓觉得这不是废话么?伯夷叔齐比孔,子老子早出生了多少年,当然要先记录他们? 於是他不卑不亢的道:“因为伯夷叔齐生活的时间比较早。” 汉武帝冷笑道:“怕不是如此吧?” “伯夷叔齐、吴国国主、尧舜禹—他们都推行禪让制,所以你才费那么多笔墨在这些人身上。” “你撰写的这篇史册,是要告诉朕,让大汉也实施禪让制度吧?” 后仓神色惊,赶紧道:“陛下!臣从未有过这种意思!” “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贱贫。” “你是在抨击朕执政方针是错误的,朕背弃黄老之道推崇儒家的决策是错误的?” “朕打击游侠,你却夸讚游侠,朕示好儒士,你却夸讚奸雄。” “这些都是你写出来的东西,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既然没有这个意思为什么写这些?” 后仓脊背发凉:“陛下,这只是一本书,微臣,微臣从未想过这些。” “呵呵!” “你当朕是傻子?此书若被流传出去,读书人会怎么看待朕?那个时候朕是不是还要求著你將书籍改一改?” 刘髆听到汉武帝语调的变化,赶紧道:“父皇,后仓博士绝对没这个意思。” “他有没有这个意思,你怎么知道?你也参与其中了?” 刘髆赶忙道:“儿臣没有啊,书籍是后仓博士和匡衡一起编纂的,儿臣也是成书后才得知。” 他將后仓给卖了,卖的还乾净,一旦看到局势不对,他哪里还会管別人的死活。 第218章 这不是我写的 第218章 这不是我写的 后仓已经嚇的不知所措,怎么也没想到司马迁会如此大逆不道。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司马迁能干出来的事,毕竟此前汉武帝才阉割了他,这么深仇大恨,怎么不想办法报復一下? 他不敢在明面上报復汉武帝,所以將思想写在书內,也说得过去。 让后仓恼怒的是,他居然没有发现这些。 “陛下,这—微臣知罪,实则史记並非微臣编纂的,微臣惭愧,此书是太史公司马迁编纂。” 他寧愿在道德上被人谴责品德败坏,也不能承认他对汉武帝大逆不道,因为这个后果更加严重,最起码道德层面的败坏不会吃罪,但后者不同,他真有可能被汉武帝下了牢狱,甚至会更残忍的惩罚。 刘髆震惊的看著后仓,虽然外面有这种传言,但他真没想到后仓能做出这么道德败坏的事! 刘进怒斥道:“胡说!” “我询问过你,你说了,史记是你编纂的,和司马迁没有任何关係!” 后仓忙不迭道:“陛下明鑑,並非如此。司马迁曾多次去曲台收集史料,微臣看到他编纂的《太史公传》的书籍,发现这种文体惊为天人,於是微臣便將这些文章誉抄出来。” “这真的並非微臣编纂的书籍。” 刘进指著他道:“你还说谎!你光明正誉抄章,司马迁会发现不了?” “这么多字数的书籍,你每日誉抄,却没有被司马迁看到,简直荒谬!”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流畅 】 后仓道:“陛下明鑑,微臣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微臣现在就能將史记上的文章全部誉抄出来,微臣所言非虚,这书真的並非微臣著作,微臣也断不敢对陛下有任何不尊重。” 內殿沉默了许久,汉武帝才咬牙切齿的道:“无耻!” “自己去廷尉府交代清楚!” “滚!” 后仓连滚带爬的离开宣室殿,他知道,他的名誉这一次肯定会扫地,但大不了找个地方隱居生活,不问外面的是非便是。 可今日若被治罪,那后果不堪设想。 刘膊失望的看著后仓,这个狗东西,寧愿死了,也不能承认如此道德低下之事! 死了最起码还能获得名声,外面的读书人还会说他正直刚硬,最起码会讚赏他,讚赏长信宫出来这么个人才! 这个懦弱无耻的狗东西! 刘髆怒火中烧,偏又不敢表现。 “你还在这做什么?还要为后仓请功?或是为他开脱?” 刘髆赶忙道:“儿臣不敢,儿臣这就告退。” 等昌邑王咬牙切齿的离去后,汉武帝便问刘进道:“好,史记是司马迁编纂的,这些罪证是真是假,他是不是有这个意思,亦或者无心之失,你认为呢?“ 刘进忙道:“启奏皇祖父,孙儿——” “你才不过只是想让后仓承认罪罢了,你的那些理论没有个站得住脚的。” “他编纂史料,自然按照时间线编纂,奴隶制时期,就是禪让制的天下,朕也不可能因为这些就真的生气。“ “你不过只是想让后仓承认史记並非他编纂的,朕也没想到后仓会如此懦弱,恶事已经做了,却这么轻而易举就认了,呵呵。“ 汉武帝一脸耻笑,对后仓很看不上眼。 刘进心跳加速,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皇祖父,刚才他说了那么多,看上去逻辑都很正確,但实际只要给出点时间去想一想,兴许就能抓到漏洞,只要后仓不承认,未必会落得这个下场。 当然,他之所以能成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汉武帝的配合,若非汉武帝暴怒,威压逼迫之下,后仓心理防线哪里会溃败? “皇祖父,我没这个意思啊。” 汉武帝冷笑道:“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你现在告诉我,司马迁该怎么处理?” “他究竟有没有这层意思?有没有带著这些偏见,你认为呢?” 刘进半天没开口,汉武帝道:“既然你也不清楚,那你就去审一审司马迁吧!” “好了,你的的也都达到了,可以回去了吗?” 刘进忐忑的离开宣室殿,他知道这是汉武帝不和自己计较,自己这点小聪明在他面前从来都不够看。 不过刘进心里也奇怪,明明他在欺骗汉武帝,皇祖父也最討厌如此,却为什么对自己做的事,好像,好像並没有生气? 也不算没有生气,更像是.恨铁不成钢的嘲讽,意思是下次做事能不能做的滴水不漏,让朕也看不出来? 刘进回太子宫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脑子很乱。 至於司马迁有没有这个意思,刘进打算找司马迁好好问一问,回到太子宫,他便命人去召司马迁去太子宫了。 曲台,匡衡正在给夏侯始昌斟茶,他们都在等著后仓归来,后仓会被赐与什么官职,对长信宫至关重要。 “你放便是。”夏侯始昌看著匡衡道,“你也不会直委屈在曲台。” 匡衡赶忙拱道:“多谢师祖。” “嗯。”夏侯始昌有些疑惑的朝外看了一眼,“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为何还没回来?” 匡衡微笑道:“兴是陛下赏赐官吏后,老师要去其他衙署对接一下,回来晚了点倒也正常。” “嗯。” “师祖,匡师兄,昌邑王来了。” 夏侯始昌一愣,赶紧带著匡衡朝外迎接刘髆。 “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后仓被赐了什么官?他人呢?” 刘髆道:“去廷尉府了。” “廷尉府?” 夏侯始昌面色一喜,这是个实权衙署啊,掌控刑罚牢狱,十分不错! “好!” 刘髆咬道:“老师你误会了,他去廷尉府交代罪证去了。” “啊?”夏侯始昌懵了,“怎么,怎么还要交代罪证?” 刘臂道:“他在宣室殿当眾承认了史记並非他所做,而是司马迁著作的。” 夏侯始昌倒吸凉气:“他疯了!” 这种事別说做没做,即便做了也不能轻易承认啊! 刘髆怒道:“皇长孙提前一步去了宣室殿,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弹劾史记中多有公天下思想,企图让陛下开闢禪让制,后仓他怕了,就承认史记並非他所著作了。” > 第219章 司马迁的野望 第219章 司马迁的野望 匡衡震惊之余又觉得不太意外,他早就怀疑过史记並非后仓编纂,果然如此o 他心里本还欣赏老师的品德,现在对后仓最后一点尊敬也荡然无存。 不过现在他更该考虑的是自己的前途问题。 “王爷,师祖——老师,老师不会出事吧?” 即便他很想和后仓脱离关係,但现在也不能做出任何一丁点的表现。 昌邑王看了一眼匡衡,安慰他道:“你放心便是,后仓博士顶多不过道德层面败坏,廷尉那边不会为难他,最坏的结果不过將他所作所为公之於眾。” “我会想办法,不会让你参与到这次事件中来。” 外人虽然知道匡衡参与编纂,但影响不太严重,后仓已经將此事揽在了身上,没必要再搭进去匡衡。后仓以后肯定是不能用了,但匡衡还能用。 尤其方才在后仓出事后,匡衡並没有落井下石,反而露出了关怀和担忧,这让昌邑王和夏侯始昌都很欣赏匡衡的品质,只有这种品德才值得託付重任。 匡衡这才心里稍稍安定下来,至於后仓的死活,他其实心里一点也不在乎。 正如长信宫预料的那样,廷尉府並没有为难后仓,这也不涉及到法律犯罪。 但汉武帝还是让廷尉府將后仓的行为公之於眾,並且免除了后仓在曲台的职位。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当初將后仓捧得多高的读书人,现在骂的就多狠。 文人相轻,在什么时代都是一样。 后仓一脸萎靡的回到了曲台。 匡衡急忙去迎接后仓,“老师,你回来就太好了。” 后仓看了一眼匡衡,唏嘘道:“你还能叫我一句老师,老夫没白培养你。” “当时是我被名利蒙住了眼,悔恨已晚了。” “你放,为师已对廷尉那边交代了,你並未参与其中,不会牵连到你。” 匡衡摇摇头道:“老师,不说这些,学生不在乎的。” “方才昌邑王將宣室殿的事都告诉学生了。” “老师,你上当了。” 后仓一愣,道:“什么意思?” 匡衡道:“你—司马迁编纂的史记都是按照歷史进程编纂的,公天下和禪让制的理念,在人类起源之初一直都是如此。” “记录的史料然要这个过程,怎会说老师別有呢?” 后仓:“” 刘进小儿——该死啊! “唉!” 后仓嘆口气,道:“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无意义了。” “你还有钱吗?” 匡衡:“老师这是?” 后仓道:“我需找个地方隱居,买点奴僕丫鬟伺候,隨处都需要钱,为师这些年也没攒下什么钱財。“ 匡衡苦笑道:“学生的俸禄也低廉,我去找昌邑王和师祖问问。” 后仓摇头道:“算了,我自己去吧。” 后仓离开了曲台,一路走的很慢,好几次都想扇自己,现在才发现自己上当了还有什么用啊? 要是当时在宣室殿能仔细想想,好好思考思考,未必会落得如此下场,大不了被陛下惩治下狱,最起码名声保住了,即便被杀,还能捞个清名,何至如此? 可他不敢赌啊,命只有一条。 “唉!你知道的,为师一直两袖清风。”夏侯始昌嘆息。 “本王的俸禄不多,但后仓博士对本王忠耿耿,本王又怎能见死不救?” “去拿万钱过来。” 才——一万钱吗? 后仓一脸失望,昌邑王道:“后仓博士不要嫌少,长信宫也没有那么多钱,这已经是本王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多谢王爷。” 望著后仓离去的背影,刘髆咬切齿的道:“蠢货!还有脸来要钱!” “这个懦弱胆小之人,早点从本王眼皮底下消失吧!” 夏侯始昌摇头道:“王爷,我们又失去了一名人才。” 这几个月来,长信宫的人一个个接连死去,依附於长信宫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走了。 可用的人越来越少,本来指望这一次后仓发表史记能招揽一批人才过来,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夏侯始昌不由唏嘘。 太子宫。 司马迁拜謁了刘进,在中厅內落座,外面的事他已经听闻了,感恩戴德的对刘进行礼感谢。 刘进盯著司马迁,道:“太史公,我和皇祖父在宣室殿內分析过你写的这篇文章。” “敢问你是否在贬孔孟扬黄老?是否赞奸雄贬儒士?是否扬豪强贬小民?” 司马迁不卑不亢的道:“有!” 刘进又问道:“那敢问你为何將吴放在鲁国齐国之前?是否在宣扬公天下?” 司马迁光明磊落的道:“有此私心。” 刘进狐疑的看著他:“为什么?” 司马迁沉默片刻,便道:“我的老师曾经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被陛下採纳。我的老师同时也提出过皇权天授思想。” “我不太认同,或者我认为这种思想不该仅仅只有种约束。” “皇帝做错事,上天在监督,大汉各地的洪灾、旱灾、雪灾等,都是上天给予天子的预警,矫正天子的权力。” “隨著时代变迁,总会有皇帝不信神鬼,那个时候皇权就会泛滥,谁来监督他们呢?” 他义正言辞的道:“我现在就在做这样的事,给天子的权力中加上另一种约束。” “帝王、世家、权臣的过错,都记录在史册中,百年后,后世人会点评当代人的功勋,但凡有志的天子,都会惧怕这种东西,因为会影响他们的身前身后名。 我在编纂这本书的时候,就没打算发表,等我死后它才能问世,只是阴差阳错的它提前出来了。,“我希望史册能对帝王存在哪怕一点约束,不至天子权力泛滥,这才是这本书的意义所在。” 后世很多人提到史记,都知道它是一本伟大的书,可是为什么伟大,或许有人不清楚。 在司马迁之前,华夏的封建王朝是没有统一的史册记录王朝兴衰的,至於后世出现的实录、起居注等等史料,都是在司马迁之后,皇帝才意识到史学家的重要性,才会正视史学家。 > 第220章 谈心 第220章 谈心 刘进和司马迁这次交谈感触很大,王朝是该需要一名史官去约束天子的权力了,不仅仅为了当下,更是为了未来。 他本以为司马迁单纯的记恨皇祖父对他的阉割,现在才知晓並非如此。 司马迁的格局比自己想像的要大,不过刘进还是道:“將內容改一改吧,让它符合主流思想,不然无论现在还是未来,它都无法流传出去。“ 司马迁固执的道:“这是臣的心血,臣不会改。“ ”是不能改,还是不想改?“ “你冠冕堂皇的和我说你的愿景,可你现在又拒绝史记问世,这显得你很虚偽。” “你想让史册成为监督天子的另外一种权力,那为什么又不能改?你还是在憎恨皇祖父不是吗?“ 司马迁摇头道:“我没有!” “那为什么不能改?” ”以史料监督皇权,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司马迁沉默了许久,內心纠结片刻,道:“臣回去想想。“ , 刘进也没逼他。 天空又开始洋洋洒洒飘起了雪,刘据和石德在庆功喝酒,后仓的离去,对长信宫来说打击巨大,夏侯始昌得意的爱徒身败名裂,能用的人越来越少。 刘进没有去庆功,还有江充没除掉,他一直找不到江充的弱点,也不知该怎么办,被动的等著长信宫让江充出击,这不是刘进想要的。 他出宫了,打算去问策老爷子。 刚走出未央宫,便看到匡衡正坐在牛车上,送后仓离去。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牛车上拉了一车书籍,后仓用草帽遮住了脸庞。 “等一下。” 刘进走了过去,看清楚来人后,后仓双拳在袖笼內死死握住。 他太恨刘进了,要不是此獠,他何至於现在藏头露尾? —— 匡衡拜謁了刘进,问到:“皇孙殿下,有什么事?“ “这是谁?” 匡衡道:“我的一名奴僕而已。 ” 刘进淡淡一笑:“贱奴安能坐车?” 后仓气得咬牙切齿,匡衡解释道:“他是我的老奴,人老了,所以才让他上了车。” 刘进也不再追问,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又道:“后仓博士这是去哪?“ “皇孙殿下,老夫去哪儿也要和你匯报吗?“ 后仓实在忍不住,反唇相讥。 刘进噢了一声:“你何时成了匡衡的老奴了?” “你!” 刘进又道:“牛车上的书籍是曲台的吧?未央宫里面的东西你为何要拉走?” 后仓道:“这是老夫自己带去曲台的。“ 刘进问道:“如何证明?和曲台那边官吏交接了吗?” “去和曲台官吏交接一下,然后再去丞相府报备,这些书籍才能被带走。” “去吧。“ 后仓咬牙切齿,恼羞成怒,偏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悻悻咬牙道:“老夫不要了!” 他哪还有脸去找那些官吏,本来打算这些书籍拿走,穷困潦倒的时候也可以典卖,谁知又遇到这王八蛋了! ”哦,那就好。“ ”来人,將牛车拉回去,书籍送回曲台。“ 匡衡道:“牛车是我们租赁的。“ ”我知道,待会儿再给你们送出去便是。” ”后仓博士,一路走好。“ 后仓面色铁青,望著刘进离去的背影,愤怒的咆哮道:“等著!迟早有一天老夫会百倍羞辱回去!” 还有机会,只要昌邑王登基,一切都还有机会。 “稚圭,有件事你要谨记。“ 匡衡躬身道:“老师您说,学生听著呢。“ “刘向史和夏侯老师心中已有嫌隙,你需想办法告诉昌邑王,让他们重修於好,这件事很重要,不然日后昌邑王凶多吉少。“ “学生知晓了。”匡衡开口说道。 刘进来到城南大杨树巷,贾长几也裹著大撑著雨伞出门。 见到刘进,他赶忙道:“秋小郎—老夫有一件事求你帮忙,一定要帮老夫啊。 “ “哦,你说。” “我——想再见一见上官公子,上次我说错话了,惹得上官公子不悦——“ “知道了。“ 刘进道:“我还有事,空了再说。“ ”多谢秋小郎君。“ 刘进未將贾长儿的话放在心上,直奔隔壁府邸。 老爷子坐在中厅內烤著火喝著茶。 刘进急促走来,笑著道:“老爷子,好久不见啊。“ 汉武帝笑道:“最近又忙?你天天在忙什么啊?” “是不是在忙著製造你上次说的那个钢?” 只有这个时候,汉武帝才能督促刘进干点正事。 刘进笑著道:“是啊。“ “你没骗我吧?我怎么看你很敷衍?” 刘进尷尬的道:“这——哈哈,心里想著呢,还没开始著手。” ”你小子!学会撒谎了。“ —— “不算撒谎,想著呢,还没开始不是,再说了,这玩意儿也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慢慢来,您放心,弄出来第一个给你瞧瞧。“ “好!” 刘进来到汉武帝身边蒲团坐下,端著他刚喝过的茶咕嚕咕嚕的喝了下去。 “我刚喝过。” 刘进挥挥手:“我又不嫌弃您老,不讲究那么多。” 汉武帝咧嘴一笑,这臭小子。 “看来又有事问我了。”汉武帝道。 刘进竖起拇指:“老爷子厉害。“ ”说吧,这次什么事?“ 刘进想了想,道:“老爷子,我想对付个人。” “又要对付?” “为什么说又?”刘进好奇的看著他。 汉武帝道:“上次我不是与你说过吗?针对他的弱点布局,怎么又来问?“ 刘进噢了一声,嘆道:“这次不一样,他没什么弱点,对任何人都恭恭敬敬的,尤其对我爷爷更加尊敬,做事也公允正直,你的办法似乎不管用了,所以我才来问问你还有没有別的办法?“ 江充? 汉武帝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他,不过他怎么又得罪你了?为什么忽然要开始对付江充? 哦,因为他成了昌邑王的人?你小子还真要斩草除根啊,才弄走后仓,现在又要对付江充了。 汉武帝微微一笑,道:“既然他自己身上你找不出弱点,那就从他的家眷去找,他的家眷总会犯错,用他的家眷对付他,这不就行了吗?“ 刘进愣了一下,拍了拍脑袋:“这么简单的事,我竟没想到!“ > 第221章 宴请 第221章 宴请 刘进觉得老爷子给的这个建议不错,思路也顿时打开,在江充身上找不到弱点,那就从他的家眷中找。 不管能不能除掉江充,即使最后和后仓一样灰溜溜的离开长安也可以。 “老爷,隔壁贾家说要宴请您和小郎。” 汉武帝眉宇微蹙,哼了一声道:“他不是一直不见我的吗?不去,府上不缺吃的。” “哎哟,哎哟,別拦我呀。” “秋老爷子,秋小郎。” 贾长儿像个球一样圆滚滚的朝这边走来,儘管府上下人阻拦也没拦住。 “唐突了,唐突了呀!” 贾长儿实在没办法了,不硬闯进来恐怕永远都见不著老爷子了。 至於么?就那么一次没见你,这老头脾气咋这么差咧? 绣衣们没敢真的动手,不然贾长儿肯定进不来。 “知道唐突你还来?”汉武帝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对贾长儿嗤之以鼻。 贾长儿尷尬的道:“我特地来宴请你们爷孙两的,这不是方才恰好见到秋小郎回来了吗?机会难得咧。” “家里杀了一头羊,都快烤好啦,还有许多美酒。” “哦,还有羊汤,撒点芫荽进去——你瞧这下雪天,咱们一起去吃热乎乎的多好?” “走吧,莫要推脱了,去吃一口,求你们了。” 汉武帝哼道:“我看你不是求我们去吃饭,是求人办事的!” “去吃两口?”汉武帝看了一眼刘进。 刘进道:“那好吧。” 两人跟著贾长儿一路朝隔壁走去。 进入二进中厅,落座后,便有婢女准备茶水美酒糕点过来。 屏风后面,王翁须正在弹奏古琴。 汉武帝呵呵一笑,道:“老贾啊,这么求著我们过来作甚?” “可是后悔了?要將女儿嫁给我家大孙子了?” 贾长儿端著酒笑著道:“配不上配不上,您家孙子以后肯定能娶得权贵之女,我家女儿哪里能配得上令孙呢?” 汉武帝端著酒喝了一口,道:“我偏不让他娶权贵女,就看中你家女儿了,咋样?” “跟著我孙子不会吃亏,是你莫大的福分,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贾长儿对外道:“快把羊肉片下来给老爷子送来,饿死个人。 17 “羊汤也都端上来。” 显然他是在转移话题,刘进看了一眼汉武帝,老爷子人精一样,哪里不知道贾长儿什么打算。 “曲子弹错了。” 汉武帝对屏风后开口。 王翁须正在弹奏青瓷,曲调显然弹错了,刘进当然听出来了,只是他没想到老爷子当初就听了一遍,居然现在还记得。 老爷子不愧阅歷多啊,对音乐都如此有研究。 他的皇祖父好像也是如此,特別钟爱音乐,不然不会封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大汉的上流人士对音乐都有很深的研究,这是雅事。 王翁须有些意外,问汉武帝道:“老爷子听过?” 汉武帝道:“当然听过,你就不能出来弹吗?藏头露尾的做什么?还怕谁吃了你啊? '' “我最討厌別人藏头露尾!” 刘进深以为然点头:“我也是,特別討厌,不知道都在藏著什么,整的好像不敢见人一样,真令人无语!” 汉武帝:“???”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进噢了一声,赶忙改口道:“不好意思王姑娘,我不是说你,我是想到了一位故人,他也总是喜欢躲藏在屏风后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莫要生气。” 汉武帝:“——” 你这小王八蛋,果然是在骂朕啊! 王翁须羞赧的抱著古琴走了出来,微笑道:“老爷子也听过这曲子?怎生知晓弹错了?我只听过一次,便有些记不清了。” 汉武帝道:“当然听过,他谈的。” 汉武帝指著刘进。 王翁须惊讶的看著刘进,道:“前御史杜周的城东別院——那日有人弹了这首曲子,我一直找不著人,原来是你?” 刘进笑著道:“客气客气。” “噥。” 王翁须將古琴放在刘进面前。 刘进倒也不客气,一首曲子弹奏完毕,王翁须才长舒一口气:“好听,你比我弹的好听!” 汉武帝頷首道:“嗯,这话不假。 贾长儿: 你们这是来做客的吗?说话要不要这么直接? 还有——他拉著王翁须道:“曲子弹完了,你便回去吧。” 汉武帝叫住她:“一起吃个饭怎么了?” 贾长儿道:“女眷不能上桌。” 汉武帝道:“都是商人,你还讲究起来了,什么能不能上桌的,你就在我大孙子旁边坐,你们还能聊一聊乐理。” “哦。” 贾长儿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早知道不让王翁须过来弹琴了,怎么还能弄出这档子事出来。 “秋老爷子,小郎君,来,喝酒。” “秋小郎啊,你可否帮我去找上官公子说说情?” 刘进:“不是说了吗,可以的啊,我答应你了。” 你答应的很敷衍,现在也是一样,贾长儿心道。 “老贾,先喝酒,来,喝!” “继续!” “再来一口!” 贾长儿已经有些晕了,哈哈大笑:“畅快!秋老爷子,实不相瞒,我有一件事一直不清楚——嗝。” 汉武帝笑了笑,对刘进和王翁须道:“你们先去转转,我和你父亲好好喝两杯。” 王翁须噢了一声,对刘进道:“秋郎君,我带你去外面转一转。” “哦。” “哦。” 汉武帝拉著贾长儿,道:“来啊!继续喝!” 贾长儿摆了摆手,脸红的和猴屁股一样,吐著酒气开口道:“秋老爷子,我有个疑问,你和上官少府啥关係啊?” “前段时间我去集市上,看到上官少府对你都客客气气的,还有你家孙子,上官公子对他毕恭毕敬。”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们爷孙不简单吶!你就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隱瞒身份了? 对不对?” “我老贾见多识广,当年的赵王我都见过,我觉得赵王他不如你——不如你一根毛啊!” “你这气魄,不是那赵王能比的,我看你也不是普通的商人,真是奇怪啊,你到底是谁啊?” 汉武帝本来对这胖子印象不怎么好,不过这几句话听完,他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算你个死胖子还有点眼力见。 第222章 命运哪能自己掌控 第222章 命运哪能自己掌控 雪在贾府飘落下来,刘进和王翁须一人撑著一把雨伞,缓慢的踱步在夜晚的贾府后院。 雪飘落在灯火阴影下,落地堆积一片白茫茫,刘进看了王翁须一眼,询问道:“贾姑娘想入太子宫?” 王翁须尷尬的看了刘进一眼,嘆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说想也好,不想也罢,又能怎么样了?” “我说不想去,你能带我逃离长安吗?” 刘进摇头道:“不能。” 王翁须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歧义,於是又道:“是啊,你不能,谁也不能,迟早要嫁出去的。” “不过我父亲还没和太子宫那边正式接触,若我提前嫁了人,或许还能改变?” “可我又能嫁给谁?没有父母的同意,我能嫁给谁呢?” 她意味深长的看著刘进,刘进认真的道:“嫁给皇长孙也没什么不好。” 王翁须嘆口气,道:“是啊,没什么不好,所以我也没有反对。” “对你说个秘密,其实並非是什么贾姑娘。” “啊?” 刘进惊愕的看著他,狐疑的问道:“什么意思?” 王翁须道:“我叫王翁须,被卖给了邯郸商人贾长儿,嗯,也就是我现在的父亲。” “其实几年前我就该入宫的,当初太子舍人去邯郸选女子,我恰好病了,於是就没被选中。” 刘进震惊的看著她:“你就是我的妻子?!” 王翁须脸颊一红,狠狠瞪他一眼,道:“你终於愿意承认了吗?” “你真想娶我吗?” “我就知晓你们今晚突然过来带著目的,你的爷爷真能劝得动我父亲吗?” 刘进:“——” “额,不是——怎么说呢?反正迟早你会知晓的。” 王翁须一脸疑惑,不知刘进在说什么,几名奴僕从不远处走来,找到刘进,道:“小郎,老爷让你回去了。” 刘进噢了一声,道:“知晓了。” 他笑容满面的对王翁须道:“我们会再见的,告辞了。” 王翁须噢了一声,“好的。” 她不知刘进刚才忽然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刘进是否真会娶自己为妻,或许他就隨口一说吧。 刘进离开贾府后,也没继续在秋老爷子府上多待,和老爷子做別后,便回太子宫去了。 贾长儿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正喝著茶水醒酒,奴僕急促走来,开口道:“老爷,老爷,上官公子召你过去呢。” “嗝!噶!” 贾长儿顿时酒醒三分,然后赶紧洗了冷水脸,逼著自己清醒了几分,然后道:“快快,备驴车,拉我过去,现在就过去!” “喏!” 贾长儿激动坏了,心里不由震惊万分,乖乖,今晚这顿饭请的这么有价值的吗? 才请了这对爷孙,上官安就再次召见自己了吗? “父亲,你去哪?”王翁须拦住贾长儿。 贾长儿急不可待的笑道:“去上官府啊!上官公子答应再次召见我啦,你呀你,兴许今晚之后,你就能去太子宫享福咯。” 王翁须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父亲,可否——不去太子宫?” 贾长儿微微一愣,他想了一会儿,先挥手让奴僕离去,然后才道:“翁须,我为你好。” “我知道你应该和隔壁那小子有些情愫的,但他是商人,我不否认他们爷孙或许在官面上是有些关係。” “但依旧受制於人,我只想让你以后过的好点,在太子宫你不必担忧会被人欺辱,无论如何在外人面前你都是风光无限的。” “这不挺好吗?” “他说过娶你吗?如果他不愿意或者反悔了,你怎么办?” “你的以后怎么办?” “你可以说我自私,我確实也有私心,但我是真想你过的好一点,我是过来人,我知道该怎么替你做选择。” 王翁须欲言又止,最后却始终没有再说什么,点头道:“父亲路上小心点。” 贾长儿微微頷首道:“嗯,我走了。” 他趁著夜色离开了贾府,直奔上官府而去。 这次他没有再说错话,上官安哼了一声,道:“明日吧,明日將你女儿送过来,我送去太子宫。” “能否被皇长孙殿下留下不是我能决定的,你也莫抱太大希望,就这样。” 贾长儿连连点头道:“好好,在下都知道了,总之多谢上官公子。” 上官安压著手道:“不用客气,行了,早些回去休息。” “在下告辞。” 夜深了,刘进回到了太子宫。 刘据还没入睡,正在书房內看著书,刘进去找到了他。 “阿耶。” “哦,进儿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刘进想了想,道:“阿耶,得对付江充。” 刘据愣了愣,道:“为何这么著急?” 刘进道:“他对我们太子宫一直不太对付,定也不会希望看到阿耶你上位,现在已经偏向了长信宫,迟早会对付我们。” “只是我们还不知他会用什么办法下手,他做事循规蹈矩,实在太稳重了,他若出手,我们恐会吃亏。” “不能这么被动等著。” “只是我们还不知他会用什么办法下手,他做事循规蹈矩,实在太稳重了,他若出手,我们恐会吃亏。” “不能这么被动等著。” 对这些话,刘据还是认可的,上一次汉武帝生病,长信宫和尧母宫的人全部提前过去,他们都比太子宫提前知道消息,显然汉武帝身边有他们的人。 这就是被动等待的后果,经过这次事件后,刘据思想彻底发生改变,所以当刘进说要主动对付江充的时候,刘据没有反对刘进,问道:“有想法吗?怎么对付江充?” 刘进道:“阿耶,我出去问了秋老爷子,他对我说,既然无法在江充身上突破,那就从他家眷上试一试。” “所以我想请你调太子宫一些心腹,去日夜监视著江充的家眷,看看能否抓到把柄。” 刘据点头:“这不是问题——嗯,你说的那个秋老爷子——真是个普通地主吗?” “为何我感觉他好像知道的很多,连算计人都这么有见解?”刘据有些疑惑。 刘进道:“自然不是,他还经营了商业,对人性了解的很透彻,我许多问题都是问他的,比如韩说之死。” 刘据:“???” “韩说?不是自己作死吗?和你有关?” 第223章 嫁女儿 第223章 嫁女儿 刘据惊讶的看著刘进,他太震惊了,当时韩说之死,所有人都认为他不过在做盐铁官的时候將毒矿盐掺在好盐中,所有人都认为这是韩说自作孽,刘据和石德也这么认为的。 直到现在都这么认为的。 现在刘进忽然说不是这样的,韩说是被他算计死的—— “所以当时推韩说为盐铁官,也是你故意为之?你知道韩说贪財,所以你故意给他放到了这么个职上,故意等他自己犯错?” “所以这一切都是外面那名秋老爷子教你的?” 刘进点点头,道:“对,是他教我的。” 刘据陷入沉默,微微頷首道:“嗯,知道了。” 等刘进离开后,他还若有所思,这老头到底是谁?为何懂得这么多道对付人的手段?算计人竟如此厉害? 他此前派人去查过,就是城南郊外的一名大地主,也没什么特殊身份。 这样的人很显然不是普通人,为什么我没听过这么一號人物? 刘据沉思许久,对外召来了奴僕,他先命太子宫的兵卒去监视江充家眷,然后又命了另外一部分人仔细去查一查城南那位秋老爷子的家底,要查个底朝天! 翌日一早,天气依旧很冷。 王翁须早起,婢女们正在帮著王翁须梳洗装扮。 昨夜贾长儿回来后,便对王翁须宣布了个喜讯,她今日就可以去太子宫了。 今日一早,王翁须偷偷命人去隔壁找秋小郎君,但隔壁並未回信,后面她又命人去找秋老爷子,依旧没有人给他任何音讯。 当装扮已经画好后,王翁须依旧没等到隔壁任何动静,她这才知道,昨晚刘进只是隨口一言。 外面的马车轿子已经准备妥当,贾长儿也已在外等候多时,王翁须穿著鹅黄色长袍走了出去,她朝隔壁看了一眼,双目暗淡无光,最后无奈上了马车。 贾长儿微微嘆口气,驱赶马车一路朝上官府而去。 抵达上官府后,贾长儿找到了上官安,躬身道:“上官公子,需不需要我陪著女儿一起去太子宫啊?” “您莫误会,我只想送她最后一程。” 上官安道:“不必,去太子宫享福的,又不是去赴死的,你担心什么?” 贾长儿苦笑,又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女儿呢?” 上官安蹙眉道:“既已入太子宫,那且就等著,若被宠幸生了一儿半女的,自然会封你的官,那时候你就可以见她了。” “这样啊,好,好吧。” “成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贾长儿恋恋不捨的道:“那,在下告退了。” “嗯。” 贾长儿背著手,缓缓地离开上官府,看著紧闭的朱漆大门,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大杨树巷。 他站在自己府邸前许久,许久。 时不时还会朝隔壁望一眼,明明自己要做的事都做到了,为什么现在却显得有些不开心呢? 如果女儿嫁给隔壁,那串门也就是跨一步的事—— 他又深深嘆口气,缓缓走进府上,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府上有些冷清。 这一別,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培养了这么多年,早就將她当亲女儿看了。 她在太子宫真的能享福吗? 我是不是做错了? “唉,早知道不能时常去看她,还不如嫁给隔壁算了,他们本就有感情,秋小郎也不至於欺辱了她,没有官身就没有官身吧,最起码女儿能快乐不是吗?” “谁知道去了太子宫会变成什么样,当初江充將妹妹嫁给赵太子,结果呢?受到了多少屈辱?” 贾长儿坐在中厅端著茶水,不断地胡思乱想。也不知皇长孙能否看上她,若是看不上,岂不是蹉跎了一辈子? 上官安没有耽搁,带著人直接將王翁须送去了太子宫。 王翁须心里也很复杂,虽然知道这就是属於她的命运,但嫁给一个陌生人心中始终有些抗拒——不,不是嫁给皇长孙,他还没这个资格。 进了太子宫,她也不过只是家人子罢了,如果得不到皇长孙的宠溺,顶多也不过只是太子宫的一个奴婢。 贾长儿总是说凭著她的才华歌舞,一定会得到皇长孙青睞的—— 可她不想得到皇长孙青睞。 “殿下,上官安来啦。” 奴僕找到正在书房捏著泥巴的刘进,他这两日並无別的事,奴僕们也很奇怪,不知刘进为什么总是捏著泥巴玩。 “哦,让他去中厅等我。” — — “喏!” 刘进换了衣衫,然后背著手朝中厅走去,上官安起身拜謁刘进,笑著道:“参见皇孙殿下。” 刘进压了压手,道:“不必客气,什么事啊?” 上官安道:“皇孙殿下,上次和你说的那名女子,我给你送来啦。” “哦,好。” 上官安道:“人已经交给太子宫的婢子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已经很熟了,晚点再去见她吧。” “你还有事?” 刘进看著上官安,上官安搓了搓手道:“皇孙殿下,孔雀东南飞——” “不是说过了吗?” 上官安道:“已经忘了,在下最近在撰写这本书,有些细节记不清了。” 刘进想了想,道:“过段时间吧,我送你一本。” 上官安一喜,道:“好啊!” “对了,三辅开荒的进程如何了?” 上官安微笑著道:“荒地开闢出来了上万亩了,肥也已经施了下去,还要等几年才能种植。” “其他地方也都在纷纷开荒,到今年年底恐怕能开闢出来十万亩左右。” 刘进微微頷首:“你——还有事吗?” 上官安尷尬的道:“哦,没,没什么事了。” 刘进脱口道:“要不要晚上留下一起吃点?” 上官安急忙道:“好啊!一起吃点喝点!” 刘进:“——” 就不该说这话,他道:“成,我去邀请父亲和太傅、少傅一同过来。” “好嘞!”上官安笑容满面。 当听到今晚要设宴宴请上官安,石德和刘据的表情都不怎么太好,但毕竟是上官桀的儿子,他们也不好意思拒绝。 > 第224章 原来你是皇长孙 第224章 原来你是皇长孙 王翁须心里忐忑的坐在厢房內,灯火明亮,照耀在她的容顏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更多的是纠结和焦虑。 她既怕自己被皇长孙看上,又怕不被皇长孙所喜。 方才送她进来的婢女她是认识的,幼年和她一起在邯郸学才艺的女子,因为没有被皇长孙殿下宠幸,最后只能成为家人子,成为婢女。 可若被皇长孙宠幸后——她最后一丝念想也断了。 断了也好,既然已经进了太子宫,即便有机会再出宫,恐怕也不会有人要她了。 命运无常—— 她不知道皇长孙什么时候会来看自己,亦或者说不会来看自己,说不清,她能做的只有在这安静的等著皇长孙的到来。 前院,中厅內。 令狐茂被石德热情相邀到了宴会上。 石德笑容满面,客气热络的先夸一夸少府上官桀这些年对大汉的贡献云云,然后又夸上官安多么出色少年英才。 — “来!令狐三老,咱们与上官公子共饮一杯吧!” 令狐茂笑著道:“好!” 刘进轻声劝他:“老师,不要喝太多,上官安喝多了容易失態。” 令狐茂摇摇头道:“他既是咱们太子宫的人,失態又如何?又传不到外面去。” “无妨的,老夫见过很多失態的人,越是失態越说明他將吾等当做朋友。” “他的父亲是少府,咱们要与他拉拢好关係。” 刘进:“——” 你怎么也不听劝啊。 石德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继续道:“来来来,不要让气氛缓和下来,继续喝酒!” “少吃菜,多喝酒,干了它!”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安脸色已经有些红润,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刘进赶紧起身,对令狐茂叮嘱道:“老师,差不多找个藉口溜了吧,一会儿让奴僕送上官公子回去。” “不像话!”令狐茂道,“这岂是待客之道?今日我定陪他尽兴。” 刘进道:“那好吧,我先走了。” 刘进刚走,就听到后面传来哈哈哈大笑。 上官安起身,拱手道:“今日吾等喝的如此畅快,在下献丑了,给诸位献上舞蹈!” “石太傅,可否陪在下一同舞蹈?” 石德虎躯一颤,赶紧道:“我已陪你跳过,让令狐三老陪你。 令狐茂道:“老夫年事已高。” “?令狐三老,陪上官公子跳个舞咋了嘛?你难不成嫌弃上官公子?”石德开口。 令狐茂想了想,咬牙道:“好!” 他来到大殿中间,上官安拉著令狐茂,热情开始舞蹈。 只是跳著跳著,上官安的舞姿越来越不对劲,在令狐茂身边转来转去,一会儿伸著腿,一会儿眨眨眼。 令狐茂强忍著噁心。 “你,你干什么?” 上官安隨手將衣衫扔到一旁,道:“来呀,继续来呀! 令狐茂全身微颤,而后他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一拳朝著上官安就捶了过去。 “玛德,老夫好久没看过如此下贱之人!” “老夫锤死你!锤死你!” 他闭著眼,朝著上官安身上就捶了上去,简直,简直——有辱斯文!怎会有如此噁心之人,跳舞就好好跳舞,脱衣服算什么? 玛德,老夫一把年纪了,从不愿说脏话,你这王八蛋,太过分了! 石德哈哈大笑。 令狐茂怒火中烧的道:“老东西,你给我等著!” 他一把將上官安推到石德怀中,石德面色一变,赶紧一脚又给上官安踹了回去。 太子宫中厅变得一片混乱—— 刘进背著手,踱步来到了厢房。 他想了想,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王翁须赶紧起身,甚至都没敢看刘进,弯腰拜謁道:“奴参见皇长孙殿下。” “客气什么,换个地儿就不认识啦?” 王翁须一愣,只感觉声音如此之熟悉,她猛地抬起头,然后看到熟悉的笑容正对著自己笑,捂著嘴惊呼道:“你,你怎么,怎么——来这里了?” “额,你是皇长孙?你是皇长孙殿下?” 刘进无奈的笑了一下,道:“怎么?不像吗?” 王翁须赶忙道:“不不,我的意思——你怎么在外面——你也没说——” 她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幸福来的太突然,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刘进笑道:“阴差阳错,以后再慢慢和你说吧。” “吃了吗?” 王翁须努力平復心情,小心翼翼的用手掐了掐大腿,確认这是真实场景,然后才低头道:“还没吃。” “嗯,来人,去弄点饭菜过来。” “喏!” 刘进笑著道:“之前在上官府那晚,我临时有事,就没传召你,后来听闻老贾一直要將你送太子宫来,於是就召你过来了。” 王翁须赶忙道:“没事没事——额,那,那隔壁那位秋老爷子——陛下?” 刘进摇头道:“当然不是啦,我在外面的老朋友,一来二去熟悉了,便时常会去陪著他聊天吃饭,他孤寡无依,我便时常过去看看他。” “哦,原来如此,我,我以为他是陛下呢。我就说嘛,你和陛下祖孙两人何必在外面购置个房子住呢。” 饭菜端了上来,两人吃好了晚膳,刘进微笑道:“今晚我就留在这里了,明天再给你安排个合適的厢房。” “哦,哦哦,好。” 王翁须脸颊有些羞红,也知道今晚即將发生什么,心里既担心又害羞。 厢房外那些的婢女,知晓今晚皇长孙要留在这里过夜,不知多么妒忌和羡慕王翁须,她们来这里已经几年时间,都没这份荣幸。 一夜无眠,第二日一早,史氏知晓昨夜刘进宠幸了新来的女子,不知多么高兴。 做母亲的谁不盼著自己早点带孙子,这小子,终於算是成家立业了。 余下的事根本不需要刘进去安排什么,母亲早已安排妥当,她不由对王翁须埋怨刘进道:“那小子,不知怜惜別人,瞧將你弄成什么样了,我去命人给你弄点鸡汤补一补,早点生个孙子出来。” 王翁须脸颊红的像火烧云一样,她发现太子宫的氛围——似乎没想像中的那么坏。 第225章 印刷 第225章 印刷 冬十一月初,大汉经过小半年时间的休养生息,国家也逐渐开始富饶起来。 今日一早,桑弘羊便来找到汉武帝匯报財政事宜,今年下半年的田税比上半年增加,商业上增幅更多,尤其铁器的税收上。 在將铁器下放民间后,冶铁行业如雨后春笋一样开始蓬勃发展。 在粮食上採用平采法后,中央府库的存粮也在源源不断的增加,当战爭开销减弱后,財政收入开始全面增加。 最让汉武帝意外的是铁器下放民间后,取得的税收成果,竟比铁器自营財政还要多。 “桑大卿你说这是为什么?” “是否证明將盐铁酒归於朝廷经营是一项错误决策?” 桑弘羊摇头道:“回陛下,铁器已经下放民间,盐和酒是保证朝廷財政收入的最后手段,不可轻易下放。” “下半年財政的增加,不仅仅在国內商业和农业上,皇长孙和乌孙谈的茶叶、丝绸、陶器也是一项巨大的收入。” “西域正在源源不断的將財政流入国內。” 在外貌上能赚到这么多钱,也让汉武帝和桑弘羊彻底认识到了大汉的富饶,不必只依靠国內商业,外貌贸易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总而言之,相较上半年和去年,今年大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刘进在房间內捏著泥巴,晚些的时候王翁须才能自如行动,刘进很抱歉,昨晚实在太折腾她了。 “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刘进想了想,微笑道:“你恰好閒著没事,帮我做点事吧。” 王翁须笑著道:“好呀,做什么?” “將这些字全部反刻在泥巴上。” “印章?” 刘进点头道:“对,印章,会吗?” 王翁须点头道:“会!我学字的时候就刻过这些。” “真的?” “真的!” 刘进本以为她琢磨这个需要很长时间,实在没想到她居然会雕刻,於是道:“那你先將这些字刻好,然后交给太子宫奴僕,让他们用火將泥巴烤乾,做好了再给我,我有用。” “好!”王翁须点点头,心里有些雀跃,能帮著刘进做点事,也不至在太子宫那么无聊。 “皇孙殿下,陛下召你去未央宫。” 奴僕找到刘进,开口说道。 “哦,好,我这就去。” 他跟著未央宫太监,一路抵达宣室殿,站在大殿內拱手道:“孙儿参见皇祖父。” “外面案牘上有今年的財政数据,桑弘羊做好了给朕看的,你自己去看看。” 刘进惊讶的道:“我?去看財政数据?” 这不妥吧,我什么身份,看这个做什么?这是大汉帝国的核心机密啊,连他的太子父亲都未必能看到。 汉武帝不悦的道:“让你看你就看,囉里吧嗦的,去看。” “哦。” 刘进来到龙岸前,自然而然的落座,內宦脸颊微微抽搐,轻声提醒道:“皇长孙殿下,你可以站著看的。” 新调来的內宦知道陛下很宠这名皇长孙,所以即便刘进僭越了,他也只能变相的提醒,不敢斥责刘进。 刘进这才想起来,皇祖父似乎没有让他坐在龙位上,这不免有些僭越,於是感激的看了那名內宦一眼,赶紧抱著书籍起来。 內殿再次传来声音,道:“坐都坐了,就坐在那好好看吧。” “多谢皇祖父。” 得到汉武帝的授意后,刘进也就不客套那么多了,坐在蒲团上开始认真的看著今年的財政数据口从人口,到田地,到各项税收,国营商业收入等,除此外他还做了国家一年来累积存余。 桑弘羊的財政数据做的很细致,不仅將今年的財政数据全部编纂出来,同时也附带了去年的財政数据,並且在各个方面都做了对比,今年几乎所有数据相较於去年都得到巨大的提升,尤其財政存余更得到巨大提升。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军事上的投入减少了许多,这是累年经济支出的大头。 国家財政收入减少,也意味著整个国家的小民收入得到提高。 “皇祖父,我看完了。” “嗯,看出什么来了?” 刘进道:“在皇祖父英明的领导下,大汉的財政收入得到巨大的提升,国家正在变的更强。” 汉武帝爽朗笑了一会儿,才道:“你倒真是个人才。” “那么朕问你,国家要交给你,明年你准备做哪些事?” 国家交给我?您老未免也太抬举我了吧? 不过刘进还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萧规曹隨,先让各衙署將明年预算做好,哪些需要钱,怎么用,给出个章程——” “你等一下。” 汉武帝叫停了刘进,大汉並未实现后世的预算財政制度,大汉的政治架构是,皇权绝对集中,臣僚几乎都是皇帝的家奴,而不是皇帝的帮手。 所以钱怎么用,从来都是皇帝说了算,而不是臣僚说了算。 现在刘进让他们做预算,衙署需要用钱的地方给个章程,这种新奇的想法不由让汉武帝有些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各个衙署先想好明年需要用钱的地方,然后让桑弘羊一次性將钱拨给各个衙署?” 刘进惊讶的道:“这难道不是常识吗?以前不是这么做的?” “將预算做好,將钱拨过去,然后由各衙署管理钱財和用途,最后匯报给桑大卿监督——” 汉武帝打断刘进的话,道:“嗯,你说的有道理。” “以前真不是如此?” 汉武帝道:“並未如此,做什么事需要多少钱,他们会找朕。” “额。” 刘进一脸无语,您老未免將权力抓的也太狠了吧,难怪说汉朝的中央集权很高,皇帝只要稍微出点事,国家就会出大问题。 这话一点不假,只要皇帝抓不住绝对的权力,外戚、宦官就能將这个国家给瓜分了,这是汉朝一直存在的问题。 “来人,去召桑弘羊过来。” 汉武帝对外吩咐,显然他是要让桑弘羊实施刘进的想法。 刘进真的佩服他的皇祖父,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他觉得可实施的政事从来不拖拉! > 第226章 財政预算 第226章 財政预算 桑弘羊抵达宣室殿后,看著刘进站在大殿中央,汉武帝坐在內殿,丝毫不觉得奇怪。 他表情正常的拜謁道:“微臣桑弘羊参见陛下。” 內殿传来汉武帝的声音,他道:“朕这个孙子对你这个財官有看法,认为你做的不好。” 刘进:“————” 他赶紧道:“桑大卿,我没这个意思啊,可能是皇祖父理解错了,我也就是提了一点小的建议。” 桑弘羊並未开口,他知道汉武帝肯定还有话说,刚才也不过只是试探一下他孙子的临场反应而已。 汉武帝爽朗一笑,道:“他说,咱们大汉的財政不该让朕一人决策,该让各衙署在今年就做好明年的预算。” “各衙门需要做哪些事?建多少宫殿、修多少路、开多少山,投入多少在教育上、军费上,都由各衙署在今年交代好。” “一来是为了让朕更好的知晓各衙署明年都具体打算做什么,而不是混一天是一天。二是提前给你財政上减轻压力,让你財政上有更好的规划。” “你觉得这样如何?” 桑弘羊微微一愣,稍稍思索一下,便急忙躬身道:“启奏陛下,微臣这个財官確实没做好,皇长孙批评的很对,早该如此!” “哈哈哈!” 汉武帝笑容更甚:“你可不是这个性子,上次会议上夏侯始昌他们要將盐铁民营,你据理力爭寸步不让,怎么现在態度变了?因为他是真的长孙,不敢反驳?这是做臣子该有的样子吗?” 桑弘羊拱手道:“启奏陛下,微臣並非因为是皇长孙而退缩,而是因皇长孙建议利於统治而赞同,请陛下明鑑。” 汉武帝长长哦了一声,道:“嗯,他的建议確实不错,你去一趟丞相府,和公孙贺好好商討一下,將此事实施了吧,今年就实施,明年就能见效果。” “微臣遵旨。” “你也跟著桑弘羊去丞相府,你提出来的治国建议,你不参与吗?” 汉武帝又对刘进开口说道。 刘进赶忙拱手道:“孙儿遵旨。” 他跟著桑弘羊走出了大殿,桑弘羊嘴中不断夸著刘进。 刘进想了想,他好奇的询问桑弘羊道:“桑大卿,我有个疑问想问你。” 桑弘羊微笑道:“皇孙殿下请说,微臣知无不答。” 刘进认真的道:“您寻日见皇祖父也是如此?他为什么总是在大殿后不见人?我许久没有见过他。” “若是只有一两次倒也正常,可他每次都是如此,我从未见到过他的真容,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桑弘羊心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你在外不是见了那么多次? 你皇祖父要將皇位传给你,你说什么意思? 他笑容满面的道:“或许是在考验皇长孙殿下吧。” “考验我?” 桑弘羊笑著道:“是啊,考验皇长孙殿下,若陛下不喜你,都不会允许你去未央宫,所以皇长孙殿下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刘进转念一想,好似也是如此,於是便不再多想,跟著桑弘羊一路抵达丞相府。 公孙贺对桑弘羊和刘进的一同到来很是意外,询问后才得知刘进在汉武帝那边提了政策得到汉武帝允许,让他隨桑弘羊一同来商议。 公孙贺心中大喜过望,进几越来越受陛下重视,相反长信宫那边出现在陛下视野中的次数越来越少,此消彼长,太子的地位逐渐稳固。 在听到刘进提出的財政预算后,公孙贺这才明白汉武帝为什么会如此重视刘进。 这种事就算自己听到了,也会鼓掌夸一句建议极好。 这一日刘进都在丞相府和,和公孙贺、桑弘羊商定財政预算制度。 晚上回太子宫的时候,天色已晚。 王翁须给刘进准备好了晚膳,刘进边吃边问道:“进度如何了?” 王翁须笑著道:“已经制好了。” “这么快?” 刘进有些意外,王翁须將制好的模子拿给刘进,刘进不断的点点头。 模子很小,想要反刻文字是个细活,看得出来王翁须今日应该一天都在做此事,刘进笑著道:“不必这么操劳,做不完就歇一歇,我不急著要的。” “嗯嗯。” “殿下你做这个为了什么?” 刘进也没隱瞒,道:“印刷。” “印刷?” “对!” 王翁须不太明白刘进的意图,刘进没有继续解释,然后去制了和纸张差不多大小的模具,將小模子排列在其中。 他拿著白纸放在案牘上,將模子上全部涂满了墨,然后纸张放上去,一列列文字出现在白纸上。 王翁须震惊的道:“这就是印刷?” “殿下你真聪慧,往后能制很多藏书。” 刘进笑道:“不,我要制很多书去卖。” “卖?” 王翁须不理解,如果不知道他是皇长孙殿下,那么他说这个话王翁须丝毫不觉得奇怪,可他是皇长孙啊。 “太子宫很缺钱吗?” 刘进道:“不缺钱,卖书不是为了赚钱。” “不是为了赚钱?那为了什么?”王翁须问道。 刘进道:“培养人才。” “培养人才?” 王翁须实在想不明白,卖书明明是能赚钱的行当,和培养人才怎么就掛鉤了。 “呵呵,你不用纠结这么多,这些日子你多给我制一些模子,按照我这种方法,將常用的字全部制出来。” 王翁须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她不断地点著头道:“嗯嗯。” “不必太过操劳,早一点晚一点都没什么。” “好,我知晓了。” 横门大街,北城,江府。 “阿兄。”江充的妹妹江倩儿面色严肃的开口道,“最近府外有很多人在监督我们。” 江充愣了愣,道:“监督我?” 江倩儿摇头道:“应该不是监督你,更像在监督我,他们盯我盯的很紧。” 江充闭目凝思,不久后猛地睁开双目,道:“这些日子你去哪了?做了什么?” 江倩儿脸色有些难看,道:“阿兄,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著你。” “什么事?” 江充脸色有些不对劲,忙不迭询问江倩儿。 第227章 卖书 第227章 卖书 江充是个正直的人,除了权力对其他的都不怎么贪恋。 但江府诺大的府邸要维持开销,靠著江充那点微薄的俸禄肯定不行,江充並没有爵位,没有封地,全府的收入仅靠著那点俸禄如何维持? 所以江倩儿瞒著江充私下接触了许多权贵,这些权贵都忌惮於江充监督弹劾的权力,深怕被他抓到把柄,因此私下给江倩儿送了许多钱財。 当江倩儿將这些事告诉江充后,江充面色复杂,不过很快便恢復平静。 事情已经发生,即便他愤怒也没用,他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的妹妹,再无別人了。 “应当是太子宫那边的人,他们在我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將目光转向你。” 江倩儿急忙道:“阿兄,对不起,我不该如此。” 江充压著手:“你也是为了府上好,没什么大事,他们也不可能利用这点来攻訐我。” “行贿贪污需要证据,那些给你行贿的人他们不敢张扬,我现在也並没有帮他们,不必太过担忧。” “不过你最近要小心点,不要再做这种事,也勿要再被別人抓到任何把柄。” 江倩儿重重点头道:“阿兄,我知晓了,你放心。” 就如江充所言的一样,儘管刘据和刘进已经知晓江充的妹妹在受贿,但想要查出来很难,那些行贿的官吏们不可能配合著官府承认自己的罪行,而且江充也並没有为他们做过任何便利。 刘据揉了揉额头,对刘进道:“恐怕他们已经察觉,再想抓住把柄会很难。” 刘进一脸愁绪,不过还是安慰刘据道:“阿耶不用担忧,这次不行就等下次,迟早会有机会的。” “您先命人去通知廷尉那边调查调查。” “嗯。” 刘进真怀疑阿耶用的这些人都是一群什么废物,跟踪监督个女子而已,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这太子宫还有什么可用的人吗? 这次打草惊蛇后想要再抓住江充的把柄就显得十分困难,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没有用了。 这几日相对平静,王翁须也已將许多活字模子全部制出。 刘进又交给她新的任务,让她將四书五经印刷出来,多多益善。 王翁须让当初邯郸的那群女子姐妹们一同参与进来,让这群女子对王翁须甚是感激。 长信宫最近也颇为平静,后仓的离开对长信宫打击很大,刘屈和夏侯始昌面和心不和,內部已经开始出现斗爭。 刘膊的能力不够,並没有及时阻止这些事,他认为只有下面的人斗爭,他才能得到利益最大化。 可他没想过的是————他还不是天子,他还在朝这个位置衝击,这段时间內部出现矛盾並不是一件好事,若等他成为天子后,內部出现斗爭,他能维持平衡,保证手中权柄。 可他现在手里哪有什么权柄可言? —— 到十二月初这天,市场上忽然开始贩卖一大批纸制书籍,而且价格都不算贵,大多数成本都在纸张上,只要不是最穷苦的小民,咬咬牙买这几本书还是可以实现。 在此前,阅读购买书籍都是上层权贵的特权,竹製书籍太贵,一般人根本买不起。即便后来纸张出来,但要写出一本书,也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和精力,这样的书籍即便投入市场,卖的也很贵。 但现在横门大街的这家书铺忽然开始变卖典籍,並且卖的那么便宜,一时间蜂拥而至的人群多如过江之鯽! 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但一时间弹劾这家书铺的官吏也越来越多。 京兆尹甚至直接让萧望之带人过去封了店铺,说是扰乱市场价格。 平准官也带人抵达这家书铺,准备对横门大街这家书铺进行封锁。 太子宫,当奴僕將消息告知刘进后,刘进第一时间去了横门大街。 萧望之正在驱赶人群,平准官也开始查封书铺,见到刘进到来后,萧望之倏地一愣,惊愕的道:“皇孙殿下,这是————你的铺子?” —— 刘进蹙眉:“为什么要封书铺?” 长安平准官不认识刘进,愤怒的道:“扰乱市场价格,本官还不能封了吗?” 刘进淡漠看他一眼,道:“你隨我进来,过来。” “你靠近我一点。” 啪! “我说不能封!行不行?!” “你————你敢————打本官?反天了!” 萧望之拉著他,小声道:“他就是天,反不了。” “他是皇长孙。” “啊?” 平准官愣了一下,赶紧对刘进赔罪道歉。 “为什么?” 刘进盯著萧望之,他指著平准官道:“你回去。” “萧望之你留下。” “告诉我为什么?” 萧望之忙不迭道:“殿下此举自然是惠民,可大汉不需要那么多人读书识字” “你也这么觉得?”刘进盯著萧望之问道。 萧望之赶紧道:“臣当然不会这么觉得。” “殿下,此举触动了几乎整个上层权贵的利益,若是人人都能读书,人人都能获得知识,那上层权贵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刘进一脸慍怒:“我想过会有反噬,没想过会这么强烈。” “他们已经得到了巨大利益,便將他人进步的梯子给砍了,不准许任何人有出头之日,这样死气沉沉的国家,未来会变得更好?” 萧望之嘆道:“殿下,您现在不应该想这些,等您有权力去彻底改变这个天下的时候,再做这些事不迟。” “现在————不行。” “触动了太多人的神经,他们根本不会允许这样便宜低贱的书籍问世。” 刘进道:“我偏要如此!” “你就在这看著,谁敢来惹事,就说这是我开的铺子!” 萧望之一脸为难:“殿下————” “好吧。” 萧望之不敢忤逆刘进。 刘进背著手回了太子宫,不由觉得有些悲哀,明明是一件惠及天下小民的事,实施起来竟都会如此困难,几乎所有官府都找各种由头来封书铺,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知识不能让太多人获取,只有小部分人获取,才能保证他们的利益能传承下去! 第228章 建议严查 第228章 建议严查 长信宫。 匡衡带著刚在集市购买的书籍,火速找到了夏侯始昌。 “参见昌邑王殿下,见过师祖。” “师祖,你快看这本书。” 夏侯始昌不明所以,接过匡衡手中的论语,狐疑的道:“有什么问题?” 匡衡道:“老师,这么一本书籍,在横门大街只需五十钱。” 要知道在此前一卷竹製论语需要四五百钱,就算用纸张誊抄论语,也需要两三百钱。 现在这一本书籍只需五十钱,这简直是贱卖,糟蹋学问! 夏侯始昌慍怒道:“是谁人所为?他要做什么?他这是侮辱文字,侮辱知识!” 匡衡摇头道:“学生一大清早就找京兆尹和平准衙门去封这处书籍铺子了。 “” “此举无疑是对学问的践踏,实在太过分了!” 夏侯始昌道:“你去查查,看看究竟所为,谁也不是傻子,怎会如此贱卖书籍?一定有目的,去查!” 就在此时,长信宫奴僕前来稟告,说水衡都尉江充求见,刘膊召见了他。 江充走进中厅,开口道:“不用去询问了,这是皇长孙的铺子,京兆尹和平准官都没有將这处书铺给封了,铺子还在如常开著。” 刘髆眉宇微微蹙了起来,揣摩道:“太子宫那边的铺子?” “如此贱卖书籍,是要拉拢读书人?” 夏侯始昌哼道:“只有此目的!” “呵呵!”刘膊嗤笑道,“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真以为此举可以惠及天下百姓小民?让他们都读的起书吗?” “也不看看上层权贵们会不会答应!” “要是贱民都能看得起书了,这些人家族如何传承?简直找死,此举不知得罪多少权贵!” “不用管,最好让他们多卖点,不需要我们出手,自会有人找他太子宫的麻烦!” 夏侯始昌思忖片刻,忽然展顏道:“说的很有道理!简直自作孽!愚蠢!” 公孙贺和上官桀、桑弘羊几乎是同时抵达太子宫。 石德和刘据还不知怎么回事,得知刘进在外贱卖书籍,两人面色微变。 尤其在公孙贺给太子分析其中利弊后,刘据面色愈加担忧。 他先让公孙贺等人离去,然后才去召刘进过来。 “糊涂!糊涂啊!” 石德和刘据异口同声对刘进开口:“为何要去贱卖书籍?” “此举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刘进道:“最初我没考虑这些,现在我考虑到了,但我觉得铺子还是需要开下去。” 刘据和石德一脸懵:“这叫什么话?” 刘进道:“让天下更多人都能读起书,知礼明仪,难道不是儒家希望看到的场景吗?” “现在我在做这样的事,圣人都做不到的事,我做到了,难道不好吗?” 石德忙不迭道:“这不是一回事啊!皇孙殿下,你的理想固然是好的————可这无疑会得罪太多人啦。” “那些权贵们就是靠著知识垄断,一代代传递下去,家族传承,朝堂官吏几乎都是他们,他们又怎会允许你做这样的事呢?” “好,退一万步说,你这些书籍都需要人誊抄吧,这不是吃力不討好吗?能卖多久?卖多长时间呢?” 刘进淡定的道:“可以一直卖,一直以这个价格去卖!” 额。 石德一脸无语。 “现在是太子宫关键时期,这么做討不到一点好处,明日未央宫————不,就今日,一定会有很多人去弹劾你,弹劾太子宫。” “他们会以各种理由。你考虑过吗?” 刘进道:“考虑过的,放心,我有自己的打算。” 石德: 话音刚落,未央宫那边就来人了,內宦找到刘进,开口道:“皇孙殿下,陛下召见。” 刘据道:“我去和父皇解释。” 內宦阻止他道:“太子殿下,陛下召的是皇孙殿下。” 刘进安慰刘据道:“阿耶,没事的,相信我。” “走吧。” 他跟著內宦一步步朝未央宫宣室殿內走去。 大殿內站了几名熟悉的面孔,还有几名不太熟悉的面孔。 汉武帝依旧没有露面,见刘进到来,便开口道:“圣人来了,有什么就说吧。” 刘进:“. 一名御史出列开口道:“启奏陛下,皇长孙私下贱卖书籍,乃对知识不尊重,对士儒不尊重,请陛下立刻让皇长孙收回贱卖书籍的举动,请陛下准许长安平准官封锁书铺。” 汉武帝没开口,刘进也出列道:“为什么我贱卖书籍是对知识的不尊重。” “四书五经你能读得,我们能读得,为什么民间小民不能读?” “圣人说要弘扬学问,怎么弘扬?难道靠著你们口传亲教吗?能教几人?” “现在我让更多人读得起书,为何是对知识不尊重?” 另外一名官吏拱手道:“皇孙殿下的书籍便宜市场十倍,未免有扰乱市场之嫌。” 刘进道:“那你可以让他们也便宜十倍啊。” “殿下!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若如此,谁还会卖书呢?” 刘进蹙眉道:“管我什么事。” “这————” 又一名官吏出列道:“皇长孙殿下如此敛財,是太子宫缺钱,要这么多钱又为了什么呢?” 刘进定睛望去,是江充,他咧嘴笑道:“要这么多钱为了什么,为了造反啊。” 江充一愣,急忙对汉武帝道:“陛下!臣建议严查太子宫。” “骗你的,你不是想让我这么说的吗?” 江充忙道:“臣並没有。” “你说我敛財,前面他们又说我书籍贱卖,那到底听谁的?你们不妨商量一下,重新找个罪名弹劾我。” 这话说出来,大殿陷入安静,双方一脸尷尬。 “皇长孙殿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吾等也並非追究您的罪责,只是希望您早点將书铺关了。” “不关。”刘进道。 “您这是何苦呢,这样的书您又能卖多久?誊抄书籍的人难道不需要付钱吗?还是说您是为了太子宫揽威望呢?” 刘进道:“这更荒唐了,你们不去封锁书铺的时候,谁知道那书铺是太子宫开的,真要揽威望,为什么开书铺的时候我不对外公开呢?” 第229章 印刷术 第229章 印刷术 大殿陷入沉寂,弹劾刘进的官吏们无言以对。 既然刘进不是为了敛財,也不是为了获得民望支持,那他为了什么? 单纯为了惠及天下百姓,不惜整个太子宫耗费这么多人力、金钱成本著书? 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看得起书? 他这么做没有一点好处啊,这么多书籍,成本都不知几何,他就这么贱卖了?图什么? 单纯是为了打击权贵们对知识的垄断?让更多贱民能读得起书? 不知过了多久,內殿才传来汉武帝的声音,他淡淡的道:“有没有可能並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 “你们都是大汉的栋樑人才,做什么事都有目的,为了自己,为了家族。可你们从未为了百姓,为了大汉的发展。” “朕的孙子姓刘,他是大汉的皇孙,他就不能单纯的为了让国家变得更好,让小民变得更好?让更多百姓读得起书?” “你们在担忧什么,朕不知道?无非是当所有小民都能接触书籍知识后,你们將不再有任何优势。” “往常知识都掌控在你们或者你们家族手中,未来朝廷也都是你们的子嗣,哪里还能容许挤进来?” “怎么就不允许朕的孙子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即便赔本买卖又能如何?他的心可比你们纯洁多了!” 朝堂一眾官吏不由垂下头颅,觉得十分惭愧。 刘进其实挺尷尬的,他不得不开口对汉武帝道:“启奏皇祖父,其实也不是赔本买卖,还是能赚点的。” 汉武帝:“————” 你这混球,朕替你说话,你还反驳朕起来了。 他气笑了,道:“你告诉朕怎么赚?那些誊抄书籍的人不需要给他们支付俸禄?他们就白白的给你誊抄书籍吗?” 江充出列道:“回陛下,兴许是太子宫养了许多读书人。” 刘进淡淡看他一眼,他知道江充什么意思,无外乎就是想要告诉汉武帝,最近太子宫招揽了很多读书人,这些读书人无偿帮著太子宫著作书籍拿出去贩卖。 说到底还是想指控太子宫图谋不轨。 看来他是彻底和长信宫站在了一条船上,亦或者说他是彻底不希望看到太子宫有任何机会能登上大位。 刘进笑了一下,道:“江都尉说错了,我根本就没有用任何人去誊抄书籍。” 江充微笑道:“皇孙殿下勿要说谎,这里是朝堂,不该胡言乱语。” 刘进道:“如果你有心去买几本书看,你会发现上面的字跡都是一模一样,你觉得人为誊抄书籍能做到如此吗?” 汉武帝来了兴趣,对左右吩咐了一声,很快书籍便被拿回来,他认真的对比一下,惊愕的道:“还真是一样,如何做到?” “你能批量撰写出这么多书籍?如何做到的?” 这肯定不是人为可控。 这些书籍上面有的字跡不是太清楚,深浅不一,但已经是完整的四书五经,足够民间用了。 他也知道刘进肯定又製造出了什么东西,他第一想法是钢,但转念一想这不实际。 刘进拱手道:“皇祖父英明,我是制出了印刷机,只要排版好,这些书籍上的文字可以批量印刷出来,根本不需要人为去誊抄,那么传承文化经典和书籍,就不需要如此费事。” “它的成本也並不高,相信少府也能制出来,我本想將印刷机交给皇祖父,让少府抓紧印刷书籍,可实在没想到我还没来这儿,倒是有人先来弹劾我了。” 朝堂上眾人再次震惊起来,不敢置信的看著刘进,然后默默低下了头。 汉武帝对外道:“上官桀和刘进留下,都回去吧。” “遵旨,微臣告退。” 汉武帝这才重新开口道:“你將此印刷机交给少府,告诉少府怎么使用,然后再来这里回话。” “哦,好。” 刘进点头,旋即跟著上官桀离开。 当活字印刷机被送到少府上官桀面前,上官桀弄懂印刷的原理后,不由感慨刘进这一项发明真的太过於伟大了。 以后小民不必再为了寻一本书而感到苦恼,家家户户都能拥有圣贤书將不再是什么难事,更多的百姓都能读得起书,这如何不伟大? 刘进无法继续享受上官桀的吹捧,他还要去未央宫復命。 没多久刘进便再次抵达未央宫找到了汉武帝。 “孙儿参见皇祖父。” 汉武帝言简意賅的道:“你的目的不仅於此,说说看。” 刘进也没藏著掖著,他道:“就如皇祖父方才说的那样,印刷机能让更多的百姓参与识文断字读到书籍。” “国家需要的人才不再被豪强大族权贵垄断,朝堂將会有更多的新鲜血液。” “之前我与皇祖父说过科考的事,皇祖父觉得现在实际还不够,国家缺钱,很少有百姓能看得起书,就更別谈开科考试培养人才了。” “我一直將皇祖父的话记在心中————” “吹嘘的话不必多说,就事论事的说。” 刘进:“————” “好吧,所以我突发奇想,上次在宣室殿落座看到皇祖父的玉璽,便联想著如何能用玉璽印刷出书籍来。” “这其实也並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无非是多弄几个模子和模板的事,所以就制了印刷机,印出了许多书籍。” 纸张已经普及,经过少府的发展,纸张已经不算什么奢侈品,所以印刷出来的书籍最大的成本也不过是纸张的成本。 总而言之,现在成书將比以前更加便宜,能让更多的人有资格去购买书籍。 只有读书人多了,朝廷才能实现开科考试,才能培养更多的人才,不必担忧朝堂最终被一部分人控制。 汉武帝听完刘进的话,不由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最后才道:“你很好。” “啊?” 汉武帝道:“做的也很好,朕对你很满意,嗯,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吧。” 刘进挠挠头,不知道汉武帝突然来的几句话啥意思,不过还是拱手道:“那孙儿告退了。” “秋老爷子————” “什么意思?”汉武帝反问。 刘进:“没啥没啥,孙儿先回去了。” 臭小子,和朕玩这些小手段? > 第230章 丰厚的奖励 第230章 丰厚的奖励 刘进离开了宣室殿,心里依旧在嘀咕著,真的想错了吗?皇祖父的反应也不像是假的啊。 太子宫,刘据和石德一脸担忧的在等著刘进,不过他们没等到刘进归来,却先等到了未央宫的太监。 刘据和石德更加担忧起来,此时也无暇想別的了,只能硬著头皮去迎接圣旨。 刘进在横门大街设的书铺,已经闹的沸沸扬扬,官场中弹劾刘进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確定汉武帝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刘进在收揽民心?长信宫那边又会不会针对这个点弹劾太子宫。 万般心思交织在一起,现在也只能硬著头皮去迎接未央宫的內宦。 当內宦宣布了封地、钱財、布帛等巨额奖赏后,刘据和石德已经彻底懵了。 什么————什么情况? 怎么就赏赐了?还如此丰厚? 直到未央宫太监离开后,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在他们设想中,刘进不被申飭已算是幸运,怎么最后陛下还给了这么多赏赐?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刘进回到太子宫后,第一时间被刘据和石德拦住去路。 “进儿,陛下刚才送来了许多赏赐。” 刘进心道皇祖父的赏赐还真快,他点点头道:“嗯。” “不是。” 石德迫不及待的道:“陛下为何要赏赐?朝中无人弹劾你?” 刘进道:“有,几乎都在弹劾我。” “然后呢?” 刘进道:“我和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们惭愧了,收起了对我的弹劾,並且深深被我为国为民的精神感动。” 刘据: 石德: ” “好好说话。我们都著急死了。”刘据大声道。 刘进嘿嘿一笑,道:“我弄出来了印刷机,那些书本在別人看来贵不可言,可我一天能印刷出成千上百本,不值钱。” “他们说我敛財,可我卖的便宜啊。他们没这个藉口。” “他们说我贱卖知识,可我这是让更多小民读书,功在万民社稷啊,这也不成立。” “然后他们又说我收揽民望,可我在横门大街的书铺根本没人知道是我开的啊————他们找不到任何藉口。” “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我打破了权贵们对知识的垄断嘛?所以我把印刷机交给了少府,我让少府去刊印书籍,以朝廷的名义低价贩卖书籍,这下他们没有任何藉口了。” “所以皇祖父给我送来了很多赏赐,这很合理。” “印刷机?”石德狐疑的看著他。 “和印章的原理差不多,刊印文字成书,不需要誉抄,大大节省了人力,以后想要购买书籍將会变得更加容易。” “譬如您上次撰写的三字经,现在可以全部刊印成策送给民间启蒙,而不必誊抄几本,珍贵的像个啥一样。” “总之现在所有的书都不必珍藏,民间也能看到更多更多的书籍。” 石德听完后,不由倒吸凉气,感慨道:“难怪————” 难怪陛下要给他这么重的赏赐,他值得啊!这是何等伟大之举?! 长信宫。 夏侯始昌和刘膊正在淡定的等待著结果,今日陛下召了那么多人过去,很显然弹劾太子宫的声音陛下都压不住了。 不管陛下多么宠爱太子宫那名皇长孙,在面对铺天盖地的弹劾压力下,也不得不考虑要不要打压今日愈发囂张的刘进。 一定会如此。 他做的这件事在夏侯始昌和刘看来无异於是挑衅陛下的底线,太子宫在一次次试探陛下的底线。 陛下最在乎的还是权力,他还没死,在活著的时候一定不会允许谁动他的权力大棒。 开设书铺?亏他能想的出来。 这和当初商鞅改革有什么区別?动了那么多人的利益蛋糕,还能安稳的蹦躂?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或许陛下不会立刻处理刘进。”夏侯始昌自信的道,“但太子宫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肯定会减弱。” 刘膊沉思片刻,脸上依旧带著几分担忧,他不確定的道:“父皇对刘进的態度没有人能揣摩的透。” “他还能冒天下大不韙,在这么多人反对的情况下,去支持皇长孙?” “好,就算他真如此。以后太子宫恐怕要日夜疲於应付那些反对他们的权贵,在失去这么多人的支持下,他们还能成什么事?” 夏侯始昌淡淡的道:“他们太子宫总是那么沽名钓誉,以为此举就能获得更多读书人的支持,简直在做梦呢!” “师祖,江都尉来了。”匡衡从外走了进来。 夏侯始昌微微一笑,道:“快快有请。” 江充慌忙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对刘和夏侯始昌道:“陛下————送给了刘进许多赏赐,並未因此事厌恶太子宫,反而对刘进大加讚赏。” 嗯? 刘髆和夏侯始昌微微一愣,道:“发生什么事?” 江充將朝堂辩论的过程告诉夏侯始昌和刘膊,夏侯始昌哼了一声,道:“他倒是伶牙俐齿!” “既然喜欢装仁义,那就让他继续贱卖书籍吧,一本书籍成本如此之高,我看他太子宫有多少钱財可以支撑他贱卖书籍!” “过一段时日书籍价格一旦涨上来,他们必定受到反噬。” 刘髆深以为然的道:“老师说的极有道理。” 可谁知江充摇头道:“书籍价格应该涨不上来了。” “什么意思?”夏侯始昌微微一愣,他觉得江充这个人也挺招人嫌的,明明大家现在申飭太子宫说的这么尽兴,他怎么总是喜欢泼凉水? 江充道:“皇长孙发明了一种叫印刷机的东西,日夜可批量印刷出来各种书籍,成本十分低廉————所以他在市场上贱卖书籍,非但没有亏,还赚了。” 嘶! 夏侯始昌惊呼道:“怎么可能!” 江充嘆口气道:“非但如此,皇长孙还將印刷机交给了少府,以后会有朝廷专门印刷各种经典书籍去集市上贩卖,价格可能还会便宜。” “未来將会有更多的人读得起书,只要他们能读得起书就会感激刘进的贡献————所以,刘进又在未央宫那边出尽了风头!” 第231章 汉武帝开始动手 第231章 汉武帝开始动手 未央宫,宣室殿。 汉武帝抚摸著案牘上的铜桃,嘴角微微扬起。案牘上摆放著册子,上面的人名已经被他硃笔批的差不多了。 有的是他主动抹除掉的,有的是被刘进设计死的。 他缓缓拿著笔,在册子上重新写下了两个字,江充。 汉武帝私下不是没关注刘进的动態,尤其刘进说要对付江充后,他一直在关注著。 刘进派人去盯著江充的家眷,但除了一些行贿问题外,还真找不到江充任何把柄。 即便是行贿,但江充也没有为別人做过任何便利之事,想要这样杀了江充显然不太可能,与礼法不合。 汉武帝不知道刘进为什么这么执迷要快速除掉江充,甚至除掉江充的意愿比除掉长信宫那批人还要强烈。 不过既然是他想做的事,汉武帝自然支持,也教一教他当以后他坐在高位上该怎么杀人。 这个小子最近做的事,每一件都让汉武帝喜出望外,给太子宫的奖赏不够表明汉武帝对他的喜爱,那就再替他办一件事吧。 “去召暴胜之过来。” “喏!” 暴胜之很快抵达宣室殿,在宣室殿內待了许久,才领命离去。 十二月初,关中依旧在下雪,各衙署都在紧锣密鼓救灾,平糴仓的粮食也不断拿出来,从三辅到地方,不断运输粮食过去,保证小民在这个冬日有足够的粮食可以温饱。 地方上一封封奏本不断送到宣室殿,汉武帝坐镇长安,总览著天下局势。 征和元年即將过完,马上就要到年关了。 刘进今日一早被汉武帝召到了宣室殿,案牘上摆放著许多奏本,內宦告诉刘进说陛下今日身体不適,让刘进帮著他批案上的奏本。 刘进:“————” 他不明白皇祖父为何总是要让自己给他代劳国家大事,好像在培养储君一样,可他並不是储君啊,他的父亲才是。 为什么不找他的父亲来替他批阅奏本呢? 刘进从未想过另外一层可能,因为在他心里这一层可能早就被排除,毕竟他上面还有他的太子父亲,大汉的储君。 刘进老老实实的坐在龙位上,现在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忐忑不安,对批奏疏这件事已经驾轻就熟。 尤其前不久他才和桑弘羊、汉武帝一起开过財政会议,得知了国家的財政情况,对一些预算拨款也都了如指掌。 各衙署的预算纷纷递交上来,刘进將一些不合理的预算打过去,合理的全部都批了同意。 地方上许多受大雪影响,请求朝廷拨粮拨钱,对紧急的灾区刘进也没耽误,纷纷批了同意。 一封彭城的奏本引起了刘进的注意,刺史查到运去彭城的一万石粮食被地方官吏贪了一半,並且罪证齐全,祈求抓捕。 刘进怒火中烧,本打算直接批抓捕的,但后面又加了一句不宜公开罪证。 这是汉武帝教他的,如果是寻常贪污,那可以以贪污罪给抓捕了,但现在是天灾关键时刻,若事情传出去,立刻会引起彭城百姓的震怒,为了维持地方平稳,刘进才让刺史秘密抓捕,不用公开审理。 这一日刘进几乎都在未央宫批奏疏,直到傍晚才结束。 “皇孙殿下,陛下说您回去歇一歇吧。” 刘进噢了一声,对汉武帝道:“皇祖父,奏本已经批的差不多了,您看看覆审一下。” “我先走了,您保重身子。” 汉武帝嗯了一声,道:“朕这几日要去甘泉宫养养病,你每日到这边来替朕看看奏本,抉择不了的就命人送甘泉宫。” 刘进愣了一下,道:“皇祖父,是不是该让我父亲过来替你批奏疏啊。” 说白了,这就是监国大权。在此前汉武帝不是没出去过,比如去蓬莱寻找仙人、去泰山封禪等等,那个时候监国大权全部交给了刘据和卫子夫。 现在却转交给自己,这让外人怎么想? 汉武帝道:“不用交给你父亲了,就你来处理吧。” “你有不懂的可以询问你父亲,但你父亲的建议也不要尽信,要有你自己的判断,爭执不下的就暂且搁置不要处理。” 刘进点点头道:“那好吧,孙儿遵旨。” “嗯,回去吧。” 刘进离开了宣室殿,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回未央宫,而是去了椒房殿。 “皇祖父,吃了吗?” “我在祖父那吃过了。” 刘进率先开口,不给卫子夫邀请自己吃饭的机会。 卫子夫笑了笑,道:“我也吃了。” “你怎么在皇祖父那边吃了?” 刘进道:“我在那边批了一天奏本。” 卫子夫微微一愣。 刘进继续道:“皇祖父这几天要去甘泉宫休养,让我每日去宣室殿內批奏本。” “我让他將此监国权交给父亲,皇祖父没同意。” “皇祖母,你说皇祖父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重新拾起对太子宫的信任了吗?可既如此为什么不让父亲监国呢?” 卫子夫沉默片刻,开口道:“应当和你父亲还有分歧吧,所以先从你身上打开破碎的关係,这不是好事吗?” “不用想那么多,让你做你就做便是。” 卫子夫嘴上这么说著,心里却震惊到了极点,陛下这难道是打算培养进儿? 那刘据怎么办?他才是大汉的储君啊! 可陛下最近的所作所为,无不说明他要越过刘据去培养刘进! 刘进想了想,皇祖母说的也有道理,这半年来他和汉武帝接触很多,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汉武帝对父亲还是有芥蒂,以他强硬好面子的性子,断不会主动找父亲示好,所以用自己做个桥樑————嗯,应当是如此。 卫子夫问道:“他什么时候出发?” 刘进道:“我也不清楚————” 嗯? 是不是可以让皇祖母陪著皇祖父一起去甘泉宫修养修养,指不定他们老两口破碎的关係能够破镜重圆呢? 宣室殿。 汉武帝拿著刘进批过的奏本,不断的领首,小傢伙进步很快,这些奏本批的已经不那么青涩,也没有再和以前那样留下很多裁决不定的给自己。 当看到彭城这则奏本后,汉武帝再次愣住了。 品 第232章 带著祖母一起去 第232章 带著祖母一起去 汉武帝嘴角渐渐扬起,脸上带著一抹微笑。小子成天滑头的很,谁知道嘴里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但有一件事他现在可以確定了,小傢伙是真將自己教给他的东西全部记在了心里。 这次处理彭城这边的奏本处理的很好,即便刺史已经查到了地方官贪腐的证据,刘进也没让刺史对外公布。 现在各地百姓都在受灾,不適合將这些事公布出去,就和上次处理韩说一样。 朝廷的官吏可以贪污,但不能鱼肉百姓,这种事说出去只会加升百姓对朝廷的厌恶,让朝廷失去信用。 看来將监国的权力交给他是个正確的决定,他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执政者该有的样子。 汉武帝心里著实高兴,他老了,说去养身子是欺骗刘进,但身子也確实一日不如一日。 他也不知何时生命就能走到尽头,他要替帝国好好培养下一任的接班人。 “陛下,皇长孙又来了。” 就在汉武帝胡思乱想的时候,內宦前来稟告,汉武帝蹙眉道:“他怎么又来了?” “让他进来吧。” “喏。” 没多时,刘进再次抵达宣室殿的大殿,灯火將这里照耀的如同白昼,刘进笑著道:“参见皇祖父。” “嗯,又有什么事?” “不要再为你父亲说什么话,朕已决定的事不会改变。” 他还以为刘进是要將监国的权力交给刘据,兴许这是他们回到太子宫商量的结果。 刘进摇头道:“回皇祖父,我並非是为了这件事。” 汉武帝噢了一声,只要不是这事,其他的都好说。 “那你为了什么?” 刘进道:“皇祖父,我担忧你的身子,你独自一人去甘泉宫我不放心啊。” “可否让皇祖母陪著你一同过去?也好有个照料,我也不必担忧您的身子。” “你!” 汉武帝面色微变。 刘进道:“皇祖父,她是大汉的皇后,照顾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怎么了?” “没怎么。” 汉武帝想了想,道:“知道了,多谢你还这么关心我身子。” “应当的,这是做儿孙最基本的孝道品德。” 汉武帝扬声冷笑道:“呵呵!当真是好品德,就是不知道你这孝道里面是不是还带著別的目的。” 刘进:“————” “绝对没有的。” “知道了!滚吧!” 这小子也是为卫子夫操透了心,为了让朕和皇后重修於好,竟明目张胆的来欺骗朕。 刘进道:“哦,那孙儿告辞啦。” 刘进回到太子宫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王翁须在厢房等待著刘进。 自印刷机制完后,王翁须便没有了什么事。 虽然她已是皇长孙的家人子,但毕竟还没有被册立封妃,几名邯郸的姐妹告诉她,让她儘快给刘进怀上孩子,或许可以母凭子贵。 实际她不知道的是,刘进只是单纯的很忙,忽略了而已。 王翁须开始学习卫子夫一样绣衣,刘进走进来后,看著他勾勒出来的纱丝,笑著道:“在织衣呢?” 王翁须点头道:“是啊。” 刘进看著一层层黑色纱丝,沉思片刻,忽然开口道:“你为何不將此物勾出袜子?” “袜子?那不是需要缝补吗?这些丝怎么勾勒?” “可以的,我告诉你怎么做。” 刘进在纸张上画了出来,王翁须看著鏤空的长袜,不由脸颊羞红————这怎么穿啊? “你就这么勾出来,要快,最好能弄出两幅来。” “啊?这么著急的吗?” 刘进道:“这很重要。” 王翁须重重点头道:“好!” 翌日稍晚,王翁须才起来,她拿著勾出来的两双黑色丝状长袜,羞赧的对刘进道:“昨晚都织出来了。” 刘进看了一眼,双目一亮,对王翁须道:“你穿上。” “————不是穿到衣衫外面。” “啊————这,好吧。 等王翁须將丝袜穿上后,刘进顿时热血沸腾,王翁须不明白刘进为何会如此———— 直到中午,刘进才从王翁须房间內出来,他想了想,对王翁须道:“交给你个任务。” “什么,什么啊?” 刘进道:“有些事我不好说,你將这份礼给————额。” 刘进有些尷尬,可想到皇祖父和皇祖母重归於好或许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再想要找到机会会很难,他还是忍住尷尬开口道:“给送去椒房殿,就说是皇祖父送给她的,让她去甘泉宫再打开。” 王翁须沉默了一会儿,道:“皇孙殿下,你打算让陛下和卫皇后重修於好。” “你怎么知道?” 王翁须道:“朝廷的一些事我听过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確实不好说,我就说这是我弄出来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告知卫皇后的!” “好!” 刘进笑道:“有些事还真必须有你,我是真的办不了。” “你现在就过去吧,没人敢拦著你,就说奉我的命。” “嗯嗯,那我去了。” 王翁须进入未央宫后,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刘进的权力究竟多么大,沿途不断被士卒拦住盘问,但只要说是皇长孙的女人,未央宫几乎没有人会拦住她。 很快她便抵达椒房殿。 卫子夫有些疑惑的看著王翁须,宫內还未认识这样的美人,得知她是刘进的家人子后,卫子夫顿时喜笑顏开,拉著王翁须道:“赶快进来,外面冷。” “那臭小子,是该娶妻了,你何时给他生个孩子?让他老实一些。 王翁须没想到卫子夫如此和蔼,羞赧的道:“应该,应该————快了————了吧。” 卫子夫笑道:“好,好,此前太子舍人去邯郸找来不少女子,他都看不上眼,难怪了,你这丫头如此水灵好看————呵呵,那小傢伙和他祖父一样,见到美人便走不动道。” 王翁须脸颊更红了,她对卫子夫道:“皇后殿下,我,我最近学习织衣,织了一双袜子送给你。” “嗯,希望你不要嫌弃,可以带去甘泉宫————” 卫子夫愣了一下,笑著道:“是刘进让你送来的吧?” 王翁须:“啊?” > 第233章 前去甘泉 第233章 前去甘泉 王翁须当然不是卫子夫的对手,卫子夫活了这么多年,后宫执政这么多年,什么人心看不透,一眼便知晓是刘进的想法。 “是,和皇孙殿下没关係,是我自己————” “娘娘,您去甘泉宫再穿袜子可以吗?” 卫子夫笑著道:“当然可以,如果我说不行,你回去又要被刘进骂了吧?” “————嗯,是不是刘进对陛下说了,让我陪同陛下去甘泉宫?” 卫子夫忽然发现一个关键问题,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甘泉宫,王翁须为什么这么说? 一定是刘进那傢伙。 也不知道他又和陛下说了什么,陛下为什么会同意。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不必紧张,我就隨口一问,行啦行啦,不问了,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王翁须这才放下心来,忙不迭道:“哦哦,好的。” “阿耶,皇祖父让我这段时间替他批一下奏疏。” 当刘进找到刘据和石德后,刘据面色一喜,道:“好事呀!” 石德却愁容满面,他道:“陛下这是为何?” 刘进道:“皇祖父说要去甘泉宫一段时间,休养身子,未央宫的奏本先交给我处理。” “说我有不懂的可以请教阿耶,实在抉择不定的就命人送去甘泉宫。” 刘据微笑道:“那你就放心大胆的做!” “这是好事,陛下给出这个消息,外廷人若是知晓,肯定会有所想法,好,好事!” 刘进摇摇头道:“阿耶,我让皇祖父將批奏疏交给你了,但他没同意。” 刘据微笑道:“傻孩子,你和我有什么区別?没事,放心大胆的做,阿耶在背后支持你。” 刘进点点头道:“那行!” 等他走后,石德面色渐渐严肃起来,看著刘据欲言又止,最后也没再说什么0 他感觉现在太子最大的危机似乎已经不是来自外部,陛下对太子宫改观,这本是一件喜事,但改观的不是太子,而是皇孙。 汉武帝第二日一早,便带著绣衣使者、皇后卫子夫从未央宫出发,直奔甘泉宫,同时將批阅奏本和监国的权力全部交给了皇长孙刘进。 外廷官吏甚至都没有机会发表任何看法,汉武帝就已经离开了未央宫。 桑弘羊和上官桀各有心思,他们都確定了汉武帝的想法,陛下真要冒著大不做违背礼法的事。 不过这些心思也只能埋在心底,陛下既让刘进监国,他们自还是要对刘进匯报国家大事。 只是长信宫那边却又是另外一副场景。 刘膊听闻这则消息后,已经咬牙切齿,夏侯始昌面色也有些慍怒,扬声道:“不成体统!违背法理!陛下这究竟在做什么?!真是老糊涂了!” 他对刘膊道:“殿下,勿要灰心,这段时间恰好是考验刘进的时候,我们只要在这段时间发难,只要刘进治理国家出现偏差,陛下一定会对他失望————” 刘屈氂立刻打断夏侯始昌的话,道:“我不建议如此做,这太冒险了,不必主动去做任何事,等著刘进自己犯错才是上策。” 夏侯始昌哼了一声,道:“刘向史现在果真是太子宫的人了吗?已经开始偏向太子宫了吗?” “我告诉你,太子宫未必就能得到那个位置,你未免太操之过急了!” 刘屈魔微微蹙眉,他没有理会夏侯始昌,只是对刘博道:“儿,我们现在还不知陛下究竟什么打算,为什么放心让刘进留在未央宫监国,或许就是为了看看究竟哪些人有异心,不能主动对刘进做什么,他也肯定会有所防备,陛下不在长安,国家大事都交给刘进,万一被抓到什么把柄,刘进就可以不必请示陛下,直接处理我们。 “不要冒险。” 夏侯始昌道:“朝中那么多官吏在,他想直接处理我们?他有这个胆子吗? 我们做事会如此不小心吗?” “髆儿,勿要听他的话!” 刘膊沉思片刻,想了想,道:“刘向史,我们伺机而动吧,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刘屈氂愣了愣,然后拱手道:“那就————依昌邑王殿下所言吧!” “老夫告退了。” “哼!”夏侯始昌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对刘膊道,“他做出过什么贡献?决策过什么对的事?” “不必听他的。” 刘体点头道:“老师放心,我知晓该怎么做。” “不过咱们该如何利用刘进监国这段时间做点事?” 夏侯始昌想了想,道:“且等著,我且思索思索,必须確保万无一失才行。” “好!”刘膊微微頷首。 汉武帝已经抵达了甘泉宫,卫子夫也被带了过来,汉武帝到甘泉宫有著自己的目的,本不想带卫子夫过来,奈何拗不过刘进那小子。 最伤心的无疑是尧母宫的鉤弋夫人,她此时已嫉妒的面目全非,对汉武帝的憎恨更已到了骨子里。 入夜,汉武帝不用批阅奏疏,反而有些不习惯,背著手朝卫子夫住处走去。 卫子夫正在沐浴,她好奇的打开王翁须送给她的袜子,看了一眼后,有些惊愕。 不过她素来接受新事物比较快,於是怀著好奇心將黑色的丝织袜子穿了上去。 “额,这么长?难看死了,不像话!” 卫子夫刚打算將袜子脱下,就听外面小婢道:“参见陛下。” “嗯,去吧。” 卫子夫此时也无暇脱袜,只能隨意披著白色丝绸內衬,焦急的去开了门。 汉武帝看她头髮湿漉漉的,狐疑的道:“你在沐浴?” 卫子夫点头。 她想了想,对汉武帝道:“陛下先坐,我去泡一壶茶。” 汉武帝嗯了一声,似乎想到什么,拉了他的丝绸一下,下一刻,汉武帝的双目盯著卫子夫的丝袜,竟有些挪不开神。 卫子夫有些羞赧,赶紧踏步离去。 汉武帝已从未有过这种悸动,他猛地站起了身,朝著卫子夫的身后便追了过去。 “陛下,茶还没泡————嗯?” 汉武帝道:“子夫。” 卫子夫愣了好大一会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第234章 关係升温 第234章 关係升温 卫子夫从未想过还能和汉武帝有破镜重圆的一天,她不明白仅仅只是穿了个袜子而已,为何陛下会那么痴迷。 翌日一早,汉武帝早起。 已是老夫老妻,却宛如新婚燕尔,汉武帝似乎又恢復了在平阳公主府初见卫子夫那一日。 他面带爽朗笑容,询问道:“昨晚那袜子,是你织的?” 卫子夫摇头:“回陛下,不是我,是太子宫那边的孙媳送来的。” 汉武帝:“————” “又是那小子!” “陪朕走走吧,你我好久没这么走过了。” “嗯。”卫子夫点头,不过又道,“陛下,奴僭越了,刘进还小,在未央宫你能放心?” 若是平常,汉武帝听到她谈论政事定会不悦,但今日心情格外不错,只是意味深长的道:“他不小了,能力比起朕来说都不遑多让。” 卫子夫噢了一声,道:“那就好,莫要因为胡闹耽误了国家大事才是。” “不会的。” 汉武帝和卫子夫並肩骑在马匹上,在甘泉宫各处游览,就在两人抵达龙华门的时候,忽然一道身影急促朝龙华门外走去。 “什么人?” 暴胜之厉声高呼:“放下武器!”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书库广,??????????????????.??????任你选 】 卫子夫勒马横在汉武帝身前,扬声道:“护驾!” 汉武帝微微拨开卫子夫,脸上带著雷霆怒火,道:“朕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给朕抓住他!要活的!” “列阵护卫陛下。”暴胜之先开口指挥,旋即大声喝道:“拿下他!” 拱卫在甘泉宫的士卒虽不如未央宫多,但皇帝皇后出行,又怎可能不带大量护卫保护。 那名持剑男子纵是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被抓只是迟早的事。 “去调江充过来,给朕好好审他,朕要知道他姓甚名谁,为何要来刺杀!” “遵旨!” 汉武帝游玩的心情一扫而空,对卫子夫道:“你先回去休息。” 卫子夫点头道:“喏。” 她深深看了一眼汉武帝,然后在內宦的陪同下朝后殿走去。 卫子夫面色有些不太对,脸上带著深思的表情,这场刺杀实在太诡异了,甘泉宫护卫力量如此严密,那名持剑男子是怎么闯进来的? 最让卫子夫疑惑的是甘泉宫如此重重护卫下,居然有刺客闯了进来,而陛下第一时间並没有迁怒甘泉宫的拱卫士卒。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凡遇到这种事,恐怕负责拱卫从上到下的人最低也要被撤职,若陛下大怒之下指不定还会血流成河,死很大一批人。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这未免太诡异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陛下在自导自演这一幕! 想到这里,卫子夫微微瞪大眼睛,为什么啊? 陛下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难道他来甘泉宫都是带著目的过来的? 刺客被抓了,被临时关押在甘泉宫,水衡都尉江充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立刻对这名刺客展开审问。 对方叫朱安世,是阳陵的侠客,至干为什么刺杀汉武帝,他说是因为阳陵发生天灾,陛下並未賑灾云云。 江充觉得这理由很不充分,在稟告汉武帝后,继续开始对朱安世进行审问。 长安那边也收到了消息,將刘进嚇得不轻,好在汉武帝並未受到任何伤害,他本打算要去甘泉宫,不过被汉武帝阻止了,汉武帝来人过来交代刘进,让他好好治理长安,不必关心其他事。 “父皇被刺杀了!” 长信宫,刘博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召了所有人过来,他阴沉著脸问道:“诸位,请不要告诉我这是你们中一人做的愚蠢之事!” 眾人面面相覷,纷纷摇头。 刘屈鰲开口道:“陛下调江充去了甘泉宫,这件事看起来怎么都有点不太对劲。” “王爷请立刻让江充勿要掺杂此事,將审讯之事推脱交给廷尉!” 刘屈鰲虽然不知道甘泉宫那边的具体情况,但心中隱约不安,他不想让江充掺杂此事,避免江充犯浑將这些事和太子宫联繫到一起。 夏侯始昌淡淡的道:“江都尉不是傻子,没有我们的授意怎敢私下胡乱污衊?” 刘屈道:“这只是其一,只是甘泉宫那边风波诡譎,谁也不知具体的情况,此时不该衝锋陷阵,退缩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夏侯始昌哼道:“刘向史这叫什么话?水衡都尉江充是我们的人,陛下对他重视反而是错了?” “真要让我们的所有人都和陛下保持距离,不再被陛下重要,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刘向史,你口口声声说你拥戴长信宫,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怎么都觉得是在帮扶太子宫?” 刘屈咬牙切齿的道:“说事就说事,你怎总是顾左右言他?这也能扯上太子宫?” “本官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政治上的事你这读书人懂得什么?哪有这么简单?陛下心机深沉,你又怎会理解陛下?” 夏侯始昌冷笑道:“老夫不了解,你了解?” “你是不是想说这场刺杀也是陛下精心为自己准备的啊?” 刘屈鰲一愣,道:“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放屁!” 夏侯始昌道:“夏虫不可语冰!” 刘体压了压手道:“不要爭吵,都是自家人。” “且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刘屈釐道:“到那时已经晚了,先將江充调回来。” 刘膊面色不悦,刘屈鰲显然是在挑战他的权威,於是他不悦的道:“刘向史,本王说了,先走一步看一步,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要退缩,哪有如此道理?” 夏侯始昌淡淡的道:“老政治家的品德就是如此,说不定刘向史有自己的目的呢?” 刘屈釐道:“我有什么目的?” 夏侯始昌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兴许是看到江都尉受到重用,得想办法让江都尉在陛下眼前消失呢?” “你!” 刘屈怒火中烧的对刘道:“你便就听信这腐儒之言吧!他连自己的学生都保不住,能保得住你?” 夏侯始昌大怒道:“刘屈釐!休要放肆!” 第235章 你要遭殃了 第235章 你要遭殃了 最终刘屈氂不欢而散的离开长信宫。 刘思忖了一会儿,问夏侯始昌道:“老师,刘屈这么篤定,可是其中真有什么风险?” “需不需要想办法让江充回来。” 现在江充应该是长信宫下面最能得到汉武帝重用的人,刘屈是政治家,但江充是实打实的佞臣,刘当然不想江充出任何事。 留著江充还有很大用途,万一江充真出事了,对长信宫不得不说是个巨大的损失,刘膊不得不重视。 夏侯始昌也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风险,他道:“陛下在甘泉宫遇到刺杀,这件事实在太大,廷尉那边依法办事,未必能审出什么东西。 “ “江充精通审讯,陛下召他过去合情合理,我实在想不出陛下会有什么其他意图。” 刘膊微微頷首,“那就暂时不要让他回来,听老师的,走一步看一步。” “嗯。” 刘进怀疑这次刺杀甘泉宫的刺客,和上次乌孙国出使大汉被人刺杀未遂是一伙人。 不过当他听闻刺客的名字是阳陵人朱安世的时候,他彻底惊呆了。 朱安世事件是巫蛊之祸的源头,公孙敬声因贪污北军军费被抓,而后公孙贺抓到刺杀汉武帝的朱安世请罪,隨后朱安世在狱中告发了公孙贺父子在驰道埋巫蛊小人,公孙贺父子被诛,巫蛊之祸不久后就彻底爆发。 但现在主人公不在甘泉宫,公孙贺和公孙敬声最近也没有犯什么罪,皇祖父也没理由去缉拿他们? 而且抓住朱安世的人也不同,歷史上抓住朱安世的人是公孙贺,现在成了绣衣使。 怎么回事? 刘进心中有些忐忑,立刻召了公孙贺和公孙敬声来到宣室殿。 “参见皇孙殿下。” 刘进现在是监国,他们父子私下见到刘进可以寒暄客气,不遵守礼仪,但在这里不行。 “免礼。” 刘进面色严肃的询问:“你们父子最近可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不要隱瞒我,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件事很重要。” 公孙贺急忙拱手道:“臣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 刘进將目光盯向公孙敬声,道:“你呢?可还有贪污?” 公孙敬声赶紧摇头道:“没有!真的没有,我也不是傻子,上次殿下警告我后,又帮我们填补了一百万钱,我哪能在做忘恩负义之事?” “我知晓太子宫现在是关键时刻,哪里还敢犯错啊。” 刘进又问道:“阳石公主呢?你和她府上婢女还有勾结?” 公孙敬声立刻摇头道:“这更没有啊,殿下您放心,我发誓,若做了任何违法乱纪之事,立刻被诛九族。” 公孙贺:“你自己死別连累我!” 公孙敬声:“————” “总之我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啊。”公孙敬声委屈的开口。 刘进微微頷首。 公孙贺狐疑的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刘进道:“皇祖父在甘泉宫被刺杀。” 这件事公孙贺是知晓的,大汉的高层都知道,只是谁也没敢声张,刺客已经被抓住,迟早会有结论,江充已经带人过去了。 公孙贺不解的道:“可这和我们一点关係都没有啊,殿下担忧陛下会牵扯到我们?没道理啊。” 刘进摇摇头道:“我就这么一问,避免皇祖父借著这次事件去做別的事,既然你们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我就安心了。” “最近特別低调点,少外出,等这件事彻底尘埃落定再说,我不知皇祖父是不是有別的目的,还是单纯的就被人刺杀。” 公孙贺点头道:“好!” 甘泉宫设置了临时牢狱,江充正在审问朱安世。 朱安世笑著道:“江都尉,你恐怕很快就要大难临头了。 江充冷笑道:“我?你先想想你自己吧!” 朱安世笑著摇头道:“你时常出入禁宫,常来往於长信宫,意图行不轨之事。” 江充微微一愣,他惊愕的盯著朱安世道:“你究竟是谁?要做什么?为什么会知晓这些事?” 朱安世哈哈一笑,道:“我是谁不重要,江都尉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江充顿感不妙,他此时也顾不得审问朱安世,立刻从牢狱內离开。 朱安世对外道:“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我有要事相告!” —— 江充回到中厅,背著手沉思了许久,忽然感觉不寒而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朱安世说他常来往於长信宫。 关键在长信宫三个字上面! 阳陵人怎么会知道宫廷內部的消息?甘泉宫这场刺杀实在太诡异————原来,是针对我?! 江充想明白后,立刻写了一封信,赶紧秘密命人送去长安。 长安,横门大街。 江倩儿正在家中弹著琴,没由来的古琴琴弦段落划破了她的手指。 她將手指包扎好后,外面便有奴僕走了进来,对江倩儿道:“小姐,郎君送来一封信。” “嗯?” 阿兄不是说就去甘泉宫出几天公差?怎么还要送信来? 她疑惑的將信件打开。 “阿妹,快逃,我恐时日无多,陛下已选太子宫,此番调我过去,是为杀我” 。 “他或者他与皇长孙共同演了一场针对我的戏,我必死无疑,你速速逃离长安,要快!” 看到信件后,江倩儿脸上顿时大惊失色,她將信件立刻烧了,赶忙去换了衣衫,然后快速离开江府。 临走前还未忘记带著长剑,这柄长剑跟了她很多年,她自幼学习武术,只是杀人的事已经许久不做了。 她骑上马匹,穿上斗笠蓑衣,踏著雪,火速朝甘泉宫方向走去。 她並非是为了救江充,她知道她没这个能力,她只想见她相依为命的阿兄最后一面,哪怕远远地。 廷尉也已被调到了甘泉宫,汉武帝当然不会去见朱安世,让廷尉郭居和暴胜之一同去审了朱安世。 “江充在驰道埋小人诅咒陛下————江充与后宫婢女有染————” 朱安世將这些罪证一五一十全部告知郭居,郭居面色顿变,厉声道:“休要冤枉他人!” 第236章 诛杀江充 第236章 诛杀江充 朱安世淡淡的道:“阁下若不相信,去查便是。” “本官如何確定驰道上的东西不是你埋的冤枉江都尉。 朱安世:“?” “我才闯入甘泉宫便被抓,我何德何能能闯未央宫?!” “那你为何知晓驰道下被江充埋巫蛊小人?” 朱安世道:“阁下別问我如何知晓,儘管去查,江充此獠並非好人。” “你认识江充?” 朱安世道:“我们都在赵国待过一段时间,自然认识。” 郭居蹙眉,他思忖片刻,离开了牢狱,立刻去找到汉武帝。 汉武帝眉宇高蹙,他厉声道:“去未央宫查!將江充控制起来。” 郭居忙不迭道:“陛下,此事还有诸多疑点。” 汉武帝道:“去查查不就水落石出?铁证面前还有什么可疑惑的?” 郭居不再多说,点头道:“遵旨,臣这就去未央宫查询。” 暴胜之也道:“臣马上控制江充。” 汉武帝挥了挥手。 101看书 閒时看书选 101 看书网,101???????????.??????超愜意 全手打无错站 郭居离开甘泉宫后,第一时间去了未央宫,將驰道挖了一遍后,果然找到一群巫蛊小人。 未央宫里面发生的事,刘进这个监国自然清楚,他急促找到郭居,看著郭居手中的小人,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郭廷尉,发生什么事?为何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郭居想了想,还是对刘进道:“殿下,甘泉宫的刺客抓到后,微臣过去审问,这些都是他说的。” “谁埋的?” 郭居道:“对方说是江充,但此案还有诸多疑点,臣无法和殿下解释太多,得立刻去甘泉宫復命。” 刘进嗯了一声道:“多谢了。” “殿下,此事暂且勿要对任何人说。” 刘进道:“我都明白,你去吧。” “微臣告退。” 看著郭居离开的背影,刘进面色变得越来越复杂起来。 变了,怎么歷史发生改变了? 驰道上挖出巫蛊小人不假,可事情的主人公从公孙贺父子变成了江充,这到底怎么回事? 江充为何会做这些事?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刘进百思不得其解。 甘泉宫。 当郭居回来后,將巫蛊小人整齐的放在汉武帝面前,汉武帝雷霆大怒:“难怪朕最近身子不好!” “原来是有人想要谋害朕!” “江充!他该死!诛他全族!立刻,马上!” “给朕立刻斩杀了江充!” 郭居急忙劝道:“陛下,此案还有疑点。” 汉武帝蹙眉盯著他:“疑点?你想替江充开脱?” 郭居一愣,赶紧道:“微臣没有这个意思,没有疑点了,证据確凿。” “那就去杀!” “遵旨!” 当郭居出现在江充面前的时候,江充已经面如死灰。 尤其看到郭居手中的巫蛊小人后,他缓缓地低下了头。 陛下要杀自己,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郭大人,如果我现在想要见陛下辩驳罪证,还有机会吗?” 郭居摇头。 江充嘆道:“你知道这並非我所做,对吗?” 郭居没有开口。 江充沉思片刻,对郭居道:“郭廷尉,本官站错了队伍,当本官接触长信宫那一刻,本官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过我不清楚,刘屈氂、夏侯始昌他们才是长信宫的中流砥柱,为什么偏偏是我?” 郭居深吸一口气,道:“不必再纠结这些,好好上路。” “拉出去,杀了他!” 江充没有任何挣扎,必死的结局,说什么都是徒劳。 “郭廷尉,江充的尸首怎么办?” 郭居淡漠的道:“拉出去餵狗!” “我需去京师公布他的罪证,诛他的族,此事你去做。” 暴胜之拱手道:“喏!” 江充的尸体被绣衣给丟到了荒无人烟的野外。 江倩儿呆呆的跪在江充的面前,抱著江充的尸体,泪水无声从脸颊滑落,. 阿兄————” “阿兄啊!” “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啊!你不是说没事的吗?你不是说一切都没事吗?你不是说等昌邑王登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吗!” “太子宫!太子!皇长孙!” 江倩儿脸色越来越狰狞,泪水布满面庞,“我定会杀了他们,定要杀了他们替你报仇!” 她抱著江充的尸体一步步踏著雪朝远处走去。 郭居已经回到了京师,第一时间公布了江充勾结刺客刺杀陛下,在驰道埋巫蛊小人诅咒陛下之举。 此事公布出来后,长安为之震动。 刘进呆怔的坐在宣室殿內,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他抓了这么久的江充罪证把柄,甚至让父亲去监督江充的家眷,企图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但都无果。 眼看著征和二年即將到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江充居然这么就————死了。 为什么啊!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刘进有些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刘屈氂气急败坏的朝长信宫走去。 —— 夏侯始昌和刘膊还不知外廷发生的事,此时正在凉亭內悠閒的喝著茶。 刘屈氂面色慍怒的走来,道:“我就说早些將江充调回来!” “为什么不听,为何总是不听我的话!” 刘膊和夏侯始昌一脸疑惑,夏侯始昌面色不悦,指著刘屈道:“刘向史,你要做什么?要替太子宫刺杀昌邑王吗?” “去你妈的!”刘屈氂破口大骂:“你这蠢货东西,愚蠢的像一条狗,到现在还想著窝里斗!” “我告诉你,江充死了,死了!” 夏侯始昌一愣,也无暇顾及刘屈骂自己,震惊的道:“怎么,怎么就死了?” “怎么死了?不是因为你?为什么要让江充去甘泉宫?我说了不要让他参与这件事!” 刘膊愣了好大一会儿,才道:“他因为什么被诛杀?” “密谋刺杀陛下,在驰道埋巫蛊小人,被杀了!” “这不可能!”刘膊猛地站起身,“江充不是傻子,为什么会做这些事?” 刘屈冷笑道:“你现在还觉得这是江充所为?他被做局了,不是出自太子宫的手还是出自哪里?” “只要他不去甘泉宫待这么一段时间,又怎可能给太子宫那边丝毫机会?!” 第237章 没道理啊 第237章 没道理啊 刘髆和夏侯始昌面面相覷,江充一直是汉武帝身边的宠臣,汉武帝为什么要杀他? 没道理啊。 虽然郭居那边说江充在驰道埋了巫蛊小人,又找刺客刺杀汉武帝,但只要稍稍思考一下就觉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江充不是傻子,他有什么理由做这些事? “呵呵!想不明白是吗?” 刘屈道:“我已经说了,这些事肯定是太子宫那边布局谋划好的,在江充去甘泉宫那一刻,太子宫恐怕就在谋划此事。” “什么刺客,说不定就是太子宫那边找人过去刺杀陛下故意被抓住。” “这就是太子宫的死士,就是为了引诱江充上鉤。” “如果江充早早被调回来,他还会被污衊而死?” 夏侯始昌冷笑道:“就算他回来,但他已经去了甘泉宫,依旧可以污衊他! ” 此时的他才反应过来,不能被刘屈氂压过一头。 刘屈氂怒火中烧的道:“到现在你这老狗还在瞎叫唤!” “还有你!” 刘屈指著刘膊道:“你舅舅托我在长安照顾你,我与你说什么你都不听,偏偏听信这白痴的谗言。” “他若真有本事,后仓也不至於被灰溜溜的赶走,自他来长信宫后,做过什么实事?” “你既喜欢听信他的话,日后休要再找我,我与长信宫一刀两断,免得最后清算的时候清算到我的头上!” 夏侯始昌笑道:“好啊!你快走吧,早些去太子宫去吧,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是吗?你將王爷的小舅给做局杀了,你也做到了你想要做的一切,快走,现在就去投奔太子宫去!” 刘髆压了压手,对夏侯始昌道:“老师莫要衝动。” 他不明白夏侯始昌向来都是沉稳冷静,为什么和刘屈氂这么不对付,本来暗中爭斗就算了,现在已经在明面上撕破了脸,这是刘膊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刘屈知晓长信宫许多事,断然是不能离开长信宫的。 “老师,刘向史,你们都冷静冷静。最近是本王心绪不寧,都是本王的错。” “老师你先迴避一下,我和刘向史说点话。” 夏侯始昌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刘膊这才对刘屈氂道:“刘叔,这段时间是我不对,长信宫已经开始乱了,从你和老师开始爭吵之后。这会给別人可趁之机。” “勿要再和老师爭吵,他始终也是为长信宫著想,事情都是我决策的,怪就怪我。” “你放心,日后我不会如此,我定会好好考量考量你的话。” “事已至此,爭吵也没什么用。” 刘屈这才渐渐地冷静下来。 刘膊沉思了一会儿,问刘屈釐道:“刘叔,若真如你说的那样,此事是太子宫栽赃陷害,为什么不是你或者是老师?” “你们比江充更加重要,太子宫为何不选择对你们动手?” 刘屈道:“我们纵然重要,可江充接触陛下的机会更多,也就有更多的机会影响陛下的思想决策。我想这才是太子宫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们先除掉江充很合理。” 刘膊点点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太子宫已经將我们的人清理的差不多了,本王现在能用的人已经没多少,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 刘屈氂道:“要反击。” “如何反击?” 刘屈氂道:“他能对付我们的人,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石德、令狐茂、萧望之,这些都是太子宫的人,得想办法除掉太子宫的左膀右臂。” “从谁开始?” 刘屈氂道:“萧望之!” “计將安出?” 刘屈氂道:“三辅外有一批流民,想办法让他们一同朝长安涌来。” “京兆丞负责缉拿捕捉盗贼,萧望之若是放他们进城,只要这个口子开了,就可以让周边的流民源源不断涌入长安。” “人多生变,必定会出事。” 刘髆道:“若是萧望之不让这批流民入长安呢?” 刘屈氂道:“那就弹劾他鱼肉百姓。他想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稳,恐怕也不容易了。” 刘髆双目一亮,道:“好想法!此事拜託刘叔了。” 刘屈氂嘆口气,道:“都是我应当做的,王爷,你要知道,我一定是希望你早点上位的。这不仅是你舅舅对我的嘱託,更是我本身看中你,我又怎会害你?” “我提的建议你从未听过一次,夏侯始昌是儒生,他懂官场的条条框框吗?” 刘膊一脸惭愧道:“我知晓了。” “好,难听的话我不再多说,我去办事。” 刘髆点头:“好!” 等刘屈氂离去后,刘膊才去见了余怒未消的夏侯始昌。 “老师,莫要与他置气,我已与他说通,日后他提建议会先过了你这关。” “你也莫要当面回绝他,给他点面子,咱们一同商议便是。” 夏侯始昌哼了一声,道:“此人心思不纯。” “他连殿下的亲舅舅都能杀,未来会不会威胁到殿下?” “我並非是非不分,但此人我们不得不防患。” 刘膊点头:“我知晓了。” “他倒是想出个对付太子宫的办法。”刘膊开口。 夏侯始昌狐疑的道:“他想出什么办法?” 刘体將事情和盘托出,夏侯始昌微微頷首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且看看他能不能成吧,真要除掉萧望之,也算是除掉太子宫的一股力量了。” 刘进依旧觉得江充的死奇怪的点太多。 不过石德和刘据倒是激动万分,两人早就想杀了江充,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他自己找死,当真大快人心吶! “进儿,不必去考虑江充之死有什么疑点,他死了,这就够了。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始终觉得江充的死太过蹊蹺,皇祖父处理的也太快了,好像是他想杀江充一样。” 石德淡淡的道:“莫说陛下,谁遇到这种事还能保持克制?处理的太快才是陛下正常的表现。” 可他是汉武帝啊,別人不了解他,刘进太了解他了,他从来都不是这么衝动的人! 第238章 夏侯始昌 第238章 夏侯始昌 到了十二月,关中的雪越来越大,即便朝廷已经做了各种应对灾厄的办法,將大批量山林对小民开放,但依旧无法阻止大雪压垮房屋,三辅小民流离失所。 这样的大雪天气,没有地方遮蔽,几乎必死无疑。 地方官府束手无策,只能指挥有限的力量去修葺房屋,奈何杯水车薪。 不知谁说了一句可以去京师祈求庇护,於是靠近长安附近的小民纷纷朝著长安城前去。 横门大街的一处酒楼內,萧望之送走了夏侯始昌。 他没有去找京兆尹,直奔未央宫而去。 刘进在宣室殿召见了萧望之,对他的到来颇为意外。 “微臣参见皇孙殿下。” 刘进微微頷首,这里也没外人,便问道:“长倩找我有何事?” 萧望之面色凝重的道:“刘屈釐组织了大量灾民朝长安这边涌来。” 刘进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晓是刘屈釐所为?” 萧望之道:“微臣也很奇怪,拿捏不准,所以才来请教殿下。” “今日夏侯始昌找到了我,说刘屈釐正欲驱赶大批量灾民来长安。” “我若不开城门,那么冻死灾民之罪必定在我。” “我若开了城门,长安忽然涌入这么多灾民,一旦出现任何紕漏,责任依旧在我。” “夏侯始昌让我早做应对————可是微臣不確定夏侯始昌这话是真是假。” 毕竟夏侯始昌是长信宫那边的人,刘屈也是,他为什么要提醒萧望之这些事?这怎么看都有些说不通。 指不定夏侯始昌在密谋什么,萧望之拿捏不准,才来找刘进。 刘进陷入沉思。 他不知道是不是夏侯始昌和刘屈氂那边出了什么矛盾,还是夏侯始昌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但又不得不防。 就如萧望之说的那样,一旦他放人进长安,並且妥善安置,那后续一定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灾民涌入长安。 能救几个? 若是他不开城门放灾民进来,一旦外面的灾民死了,萧望之定会被降罪。 如果这真是刘屈做的局,那刘进只能说刘屈確实很高明。 只是该怎么破局却让刘进犯了难。 他想了想,对左右道:“去召公孙贺、上官桀、桑弘羊、郭居、霍光过来覲见。” “喏!” 皇祖父教过他,不必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养著这群下属,就是要帮自己解决国家大事的。 没多时,几名高官抵达了宣室殿拜謁刘进。 刘进自然没有將这些事归罪於刘屈,没实际证据的事他无法乱说,当下最先要做的是如何解决这次灾难。 萧望之安静的站在一旁,不再开口,將舞台交给这群朝堂高官。 刘进平静的开口道:“有探子查到京师外有许多灾民正在朝长安靠拢,看样子是要进长安祈求庇佑。” “诸位如何看?” 不必刘进去解释其中的危机,这些人只听了这些话,便不约而同的蹙起了高眉。 很显然他们都明白这意味著什么。 郭居到底是廷尉,他拱手问刘进道:“殿下,小民百姓最讲究落叶生根,即便遇到如此大灾,有数个流落到长安倒能说得过去,这么多人齐来长安,此事似乎有些不对劲。” 刘进摇摇头道:“且不管这其中的蹊蹺,就告诉我该如何妥善处理?” 霍光出列道:“启奏殿下,不能放灾民进来,也不能不管不顾。” “人一旦进来了,后续会有更多的人效仿,百姓不患寡患不均,这个头不能开。” 刘进没打断霍光的话,安静的听著。 “若他们抵达长安,什么都不做,京兆尹要吃罪,但归根结底损失的是朝廷信誉。” 他顿了顿,才缓缓开口道:“既然第一批灾民已经快抵达长安,先让京兆尹將其收容。” “朝廷立刻下令到地方,让地方官府妥善安置灾民,若有灾民外逃长安,纳入政绩考核。” “他们若还想升迁,就一定会好好安置属於他们地方的灾民。” 国家还是要动用行政手段去解决问题,任何阴谋阳谋在这种事上都不管用,治国就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刘进深深看了霍光一眼,又看向其他人,询问道:“你们可还有补充?” 桑弘羊拱手道:“启奏殿下,要加强地方监督,让地方官府务必做实事,而不是应付差事。” 上官桀和公孙贺也出列拱手道:“朝廷要建立和地方官府的联繫,力同心,支持地方的所作所为,將这场雪灾给度过去。” 刘进微微頷首,道:“就这么做,你们各司其职,现在就去办差。” 和汉武帝一样,当刘进认为对的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当场执行。 萧望之呆怔的留在大殿中,此时他才明白他和这些顶级的政治家差距有多大。 以前他总是那么自负,认为自己治国能力很强,可遇到这种小事便束手无策,而这些人只是稍稍思考一下,就能给出完美的应对方案。 此时他方才明白刘进压著他放在基层位置的目的所在,现在即便给他高官厚禄,他恐怕也拿捏不住。 萧望之感恩戴德的对刘进道:“多谢皇孙殿下。” 刘进摇摇头道:“你也去办差吧,將第一批流民收容进京兆尹,好好照顾他们。” “还有,今天的事不要乱说了,我要確定一件事。” 萧望之知晓刘进要確定夏侯始昌是否究竟真的和刘屈开始了不和,他点头道:“微臣遵旨!” 刘进揉了揉额头,汉武帝不在这段时间,大多数时间都很悠閒,下面这群官吏各个都有真本事,不需要刘进耗费太大的心神,不过堆积成山的奏疏还是让他心力交瘁,真不知道皇祖父是怎么多年如一日熬过来的。 皇祖父去甘泉宫已经有些时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甘泉宫。 长安那边的事时时刻刻都被匯报在汉武帝的耳中,他倒是真有些意外,这么多日,刘进並未叨扰过他。 “陛下,一大批流民正在朝长安涌入。” 汉武帝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询问道:“刘进怎么处理的?” 第239章 对策 第239章 对策 当汉武帝听完刘进对长安外那批流民的处理措施后,脸上洋溢著笑容。 显然对刘进的应对很满意。 不过很快汉武帝面色便阴沉起来,问暴胜之道:“为什么长安外忽然有流民涌了进来?” 暴胜之没有隱瞒,对汉武帝道:“回陛下,应当是刘屈釐做的。” “他?”汉武帝眯著眼,“这是趁著朕不在京师,想对付朕的孙子?” “呵呵,他倒真是胆大包天!” 暴胜之没有再多说,余下的事怎么处理,皆在陛下一念之间。 “明日回未央宫,你命人提前去知会刘进。” “遵旨!” 长安城外第一批一百多名流民已经抵达这里,守城的士卒將他们拦住,流民们纷纷跪在城门外,祈求士卒开门,给他们一条活路。 这些士卒也都是小民家的孩子,天寒地冻的看著这么多流民聚集在城外,心里不是滋味。 守城將军让他们全部起来,这么跪著不是办法,传到朝廷他这个將军肯定要吃罪。 他安抚这群百姓,让他们稍等,他会去找京兆尹处理此事。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將士们会寒心,这也不是他们管辖范围,至於京兆尹让不让这些流民入城,那就和他无关,將士们也不会怨恨他。 很快消息便传到了京兆尹,萧望之立刻要带人出去,却被京兆尹张安世给拦住了。 “长倩,你要做什么去?” 萧望之拱手道:“城外那么多流民,自然放他们入城。” 张安世摇摇头,萧望之救过他的命,他当然不会亏待萧望之,他提醒萧望之道:“长倩,人不能放进来。” “今日放了他们入城,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涌入长安,那个时候怎么办?” “长安涌的流民越来越多,怎么养活他们?靠京兆尹的財政吗?今年才做了预算,京兆尹没有这一笔预算。” “如果你去找宗正、少府,他们会怎么看待你?钱出还是不出?” “不出百姓会骂,出了就是你能力不济,以后不要再想升迁。” 萧望之早就知晓对策,只是现在不能对张安世说明白,他一脸愧疚的道:“张府尹,我会处理好。”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张安世摇头道:“长倩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不该接见城门將军的,找你你就说病了。事情让別人去处理。” “有些事咱们做官的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 “官场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升迁更加不易,要学会躲避风险。” 如果是以前,萧望之一定会鄙视张安世,认为他说的话是对小民不负责任的表现,不配为大汉的官吏。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已经知晓官场的运转规则,因此他佩服张安世做官的本事。 萧望之拱手道:“多谢张府尹指点,不过我既已经见了守城將军,也已有了应对措施,府尹放心便是,我会处理好。” 张安世已经提醒到这了,其他的话便不再多说,只能微微领首道:“祝你成功吧。” “那下官先去办差了。” 望著萧望之离去的背影,张安世微微嘆口气,这个年轻官吏是个好官,办事尽心尽力,对百姓负责,但做官不是这么做的。 想替百姓办事的前提是你能先坐稳你屁股下的官位,如果你连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那你凭什么替百姓做实事呢? 有些年轻的读书人就是如此,总是看这个不惯,看那个不顺眼,可真要让他们进入官场,不过一段时间就被贬官,然后他们又会抱怨朝廷不公,抱怨国家官场规则不公,抱怨一切,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张安世嘆口气,他只能说这么多了,余下的就看萧望之的造化,以及————太子宫能不能保住萧望之了。 萧望之將这一批小民全部放入了城,並且京兆尹拿出有限的预算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和粥饭。 他做的一切都被刘屈看在眼底。 长信宫。 刘屈氂將这些事一五一十告知刘膊,刘膊挑眉道:“他果然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呵呵,可惜了!” 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流民涌入长安,那个时候他萧望之该怎么处理? 即便他想继续施救,恐怕都没有足够的財政预算,只会惹得上面不满。 若是他不施救,那么刘屈等人就可以立刻弹劾萧望之表里不一。 即便不需要刘屈亲自弹劾,萧望之都能被小民们给骂死,这个官位怎么都做到头了。 所以从任何方面来看,这都是一场死局。 太子宫註定会折断一臂。 “好!”刘膊激动的开口道,“刘叔,你的计策真高,这就是实打实的阳谋,本王倒要看看这次太子宫怎么处理!” 刘屈氂微微捋著鬍鬚,含笑道:“殿下且等著看戏。” 石德急促的朝太子宫走来,找到太子刘据,一脸担忧的道:“太子殿下,出事了。” 刘据狐疑的道:“怎么?” 石德道:“今日长安外忽然涌来一批上百名的灾民。” 刘据不解的道:“然后呢?” “萧望之给他们放入长安城了。” 刘据一愣,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萧望之这么做的后果。 萧望之是太子宫的人,是刘进的人。 刘据气急败坏的道:“糊涂!” 石德道:“要不要去告诉皇孙殿下?萧望之是他一手栽培的。” 刘据摇头:“告诉他也於事无补,老师,此事该如何应对?” 石德道:“人已经放进来了,若是再有灾民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萧望之到底太年轻,但心是好的。” “至於如何应对————我建议让萧望之现在立刻称病请假。” 刘据道:“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只要他称病,下次再有灾民过来,就找不到他头上,而且他也可以藉口这次帮著灾民太多累倒了,博个好名声。” 刘据想了想,嘆道:“小民易虐,上天难欺啊!” “骗得了小民,骗不了父皇,萧望之真要这么做了,恐怕以后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2 第240章 有內奸 第240章 有內奸 石德认同刘据的说法,但没有前途,总比现在就被贬、流放甚至获罪要好。 最起码萧望之还能保住现有的职,也不至让刘进再想办法救他。 刘据无奈道:“只能如此,此事老师你去和萧望之对接,就莫要告诉进儿了,他最近也很忙,每日要处理很多政务。” 石德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太子殿下,皇孙殿下没有来请教过你政务问题吗? ” 刘据摇头。 石德感慨道:“皇孙殿下越来越出色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他心中很是担忧,但还是忍住了。 当石德来到京兆尹找到张安世的时候,张安世盛情迎接。 他在朝堂没多少关係,他的父亲张汤死后,他便一直默默无闻,当然,他也想看看朝堂的发展方向,最后选择站队。 最近他嗅到了苗头,陛下已让皇长孙监国,这难道还不足以表明什么吗? 张安世知道石德是太子宫的人,所以才会如此盛情迎接。 “石太傅好。” 石德压著手,笑著道:“张府尹不要如此客气。” 有人想要投奔太子宫,他自然来者不拒,当然也不能什么人都会第一时间接纳,石德得查一查他们的底细,確定没有猫腻后才会拉拢招揽。 所以石德没有和张安世说太多话,直接表明来意,找萧望之。 张安世笑著命人带石德去找到萧望之。 “见过石师。” 萧望之躬身行礼,石德摇头道:“我便不与你客套太多,你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装病。” “装病?”萧望之一脸狐疑。 “是的,从现在开始你就装病。” 萧望之摇摇头,对石德道:“石师,皇孙殿下已经召过我,已有了对策。” “哦?是什么?” 萧望之一脸为难,道:“石师要么去找皇孙殿下问问。” 石德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欣赏萧望之的品德,他道:“好!” “恭送石师。” 丞相府已经开始对地方发布政令,地方官府也已经严格开始按照朝廷的指示,妥善安置灾民,不准任何灾民离开本府。 这和政绩掛鉤,朝廷三年都会组织一次外察,这些事都会影响自己的政绩前途,谁不想更进一步? 他们势必会妥善安治好本府的灾民。 眼看著地方已有数百名灾民逃离本府,朝著长安城而去,这些地方官府立刻开始组织人手对灾民们进行劝返工作。 “刘向史!” 刘屈氂府邸,奴僕激动的找到刘屈,笑著道:“我们已发现又有数百名小民朝著长安抵近,眼看著马上就要进入长安城。” 刘屈氂淡淡的道:“好!再去监察情况。” 萧望之已经接收一百多名灾民进入长安,此次又数百名灾民过来,他绝对没有办法再处理。 萧望之完了! 你们太子宫三番五次的找长信宫麻烦,长信宫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总该要给你们一些报復。 “老爷,老爷!” 大抵过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刘屈府上的那名奴僕去而復返。 刘屈脸上带著淡定和从容,端著茶水呷了一口,淡淡的问道:“进城了? ” “没有啊。” 刘屈氂笑容更甚,道:“萧望之倒也不傻,但也很傻!” “他以为不让这一批人进长安城就可以高枕无忧?呵呵!” 奴僕赶忙道:“老爷,出了意外。” “嗯?” 刘屈氂微微一愣,道:“意外?什么意外?这群灾民总不会又回去了吧?” 奴僕道:“老爷真是料事如神啊,他们真回去了。” 噗! 刘屈氂一口茶喷到奴僕脸上,惊呼道:“你放屁!” “京师已经接收过一百多名灾民,我已传出去话,这些灾民在京师既有住处又能吃粥,他们回去了?他们凭什么回去了?” “这么大的好处他们不贪图,眼看著即將到长安,你说他们主动回去了?” “放你娘的屁!是不是萧望之用手段將他们赶走了?” 奴僕摇头道:“不是,是本府的官府追捕到了他们,將他们带回去了。” “为何?” 刘屈氂一脸狐疑。 奴僕摇头道:“小人也不知啊。” 刘屈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长信宫。 夏侯始昌阴阳怪气的道:“刘向史计划失败了吗?” “你不是言之凿凿的说这次一定会让太子宫失去左膀右臂?” 刘屈氂急忙问刘膊道:“出什么事了?” 刘膊沉思片刻,才开口道:“刘进召了霍光等人去未央宫商量了对策,丞相府给地方官府发了命令,让他们不准本府灾民出府,要好生安置,並且將此事纳入了官吏的政绩考虑。” “这些官吏怎么敢让本府一名灾民出去,所以才会將这些灾民全部带了回去。” 刘屈氂愣了一会儿,眯著眼,问刘膊道:“王爷,你不觉得古怪吗?” “为何朝廷速度会这么快?即便朝廷能想出这样的对策,也该等第二批第三批灾民抵达长安才会有所应对。” “他们的反应太快了,好像我们这边刚做事,刘进就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计划一样。” 刘膊愣了愣,刘屈说的不无道理,他狐疑的问道:“怎么回事?” 刘屈氂淡淡看了一眼夏侯始昌,道:“已经很明显了,我们身边有內奸,有人给太子宫通风报信了!” 夏侯始昌淡淡的道:“哦?那能给太子宫报信的人是谁呢?好难猜啊,我们身边谁一直偏向太子宫呢。” 刘屈氂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夏侯始昌道:“难道不是你?” 刘屈氂怒道:“若是我通风报销,何必多此一举想出此策?我是蠢货吗?” “我看像是你!” 夏侯始昌淡淡的道:“哦,你说是我就是我便是,呵呵。 “你!” “王爷,他已承认是他做的了!速速將此獠打杀了!” 刘膊压著手,道:“两位不要爭吵,未必是有內奸,兴许只是刘进早早嗅到了苗头,不要互相猜疑自乱阵脚。” “倒是可惜了,如此好的计划就这么白白浪费。” “不要紧,这次不行下次便是,你们勿要爭吵,给別人可乘之机!” 第241章 汉武帝回宫 第241章 汉武帝回宫 “殿下,刘屈氂有问题!” 等刘屈离去后,夏侯始昌才对刘膊开口道:“此獠此前就与太子宫暖昧不清,说话做事一直偏向太子宫,这次未必不是他通风报信。” 刘摇头道:“若真是他,他又何必献策,献策后又何必来找我分析这么多?” 夏侯始昌淡淡的道:“这很好理解,说不定这就是他在自导自演的一齣戏。 ,3 “他知道最近老夫一直在怀疑他,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洗清自己的清白。” “事情败露之后,他再假惺惺过来分析,將自己摘除在外,你看,殿下你现在不是已经被他欺骗了吗?” 刘膊倏地一愣,此时才回味过来,忽然发现夏侯始昌似乎说的很有道理。 为什么不可能是刘屈通风报信呢?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刘屈就是自己和老师。 老师绝不可能在外乱说,刘膊相信自己老师的品德,退一万步说,老师为什么要去通风报信?所有人都知道老师是长信宫最坚实的支持者,他不可能做这种事,这对老师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那结果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刘膊眯著眼:“好!好啊!刘向史当真懂得什么叫吃里扒外!” “呵!既然他和太子宫暗中勾结————也好,本王就装作什么都不知,恰好利用他给太子宫传递假消息。” 夏侯始昌微笑道:“殿下此言非虚!” 刘进得知汉武帝即將回未央宫的消息,便问传旨的內宦道:“需不需要我明日迎接皇祖父。” 內宦笑著道:“皇孙殿下孝心陛下知晓了,陛下要低调回宫,皇孙殿下勿要迎接,明日也勿需来宣室殿了。” 刘进噢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虽然內宦这么说,但刘进还是觉得奇怪,皇祖父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明日我偏要来宣室殿,这一次总能和他撞个正著。 —— 巳时是么?那我就恰好这个时候出现在未央宫。 等刘进回到太子宫的时候,石德迫不及待的问刘进道:“皇孙殿下,萧望之说你已与他商討好对策。” “哦,就是最近外面大批灾民涌入长安的事。” 刘进点头道:“已经处理好了,我召了霍光他们一同过来商议,已让地方將灾民全部按住,不会再有灾民会来长安的。” 石德和刘据微微一愣,然后才道:“原来如此。” “我们担忧了许久。我还去找了萧望之,他没有告诉我。” 刘进笑道:“是我让他不要说的。” “这次这么多灾民忽然来长安,显然是衝著长倩去的,我猜测应当是长信宫那边做的,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刘据忙道:“有什么反应?” “看到了吗?” 刘进道:“刘屈氂今日已去了长信宫,应当就是他们做的。” 石德哼道:“这群狗东西,迟早要被收拾!” “陛下也是的,早点表態算了,这不是在给长信宫看到希望吗?他们要没了希望也不会如此上躥下跳。” “嗯,过些日子老夫组织人弹劾昌邑王。” 刘进问道:“弹劾什么?” 石德道:“他最近身子好的利索的很,既然已经成年,还赖在长安做什么? 陛下早点给他送去地方就王,他看不到希望自然不会折腾这些。” “除非陛下依旧对长信宫那边怀揣希望。” 刘进想了想,道:“这倒是个好想法,他是该去地方就王了,就是不知皇祖父会不会同意。” 石德道:“无论如何,先要试一试陛下的態度。” “嗯。” 翌日,刘进早早起床,洗漱后吃了早膳,待差不多到了巳时的时候,刘进便朝未央宫而去,打算和汉武帝来个偶遇。 汉武帝不让他来未央宫,但他来找皇祖父匯报政事,这很合理吧? 只是他在未央宫门前等了月末快半个时辰,依旧不见皇祖父回来。 “皇孙殿下,您这是?” 守门士卒终於看不下去,一名巡视羽林主动前来询问刘进。 刘进噢了一声,道:“我在等皇祖父回来,有些事要和他匯报。” “额,陛下一个半时辰就已经回来了啊。” 刘进:“————“ “不是说已时才到?” “提前了?” “嗯。 “” 刘进:“. 他一脸无语,尷尬的笑了笑,道:“那我去找皇祖父。” 刘进抵达宣室殿后,內宦告诉刘进说陛下舟车劳顿,已经睡了,让他晚些时候才来。 刘进:“————“ 等他走后,內殿的汉武帝才笑了笑,然后拿起刘进这些日子批的奏本仔细看了看,脸上带著一丝欣慰,这小傢伙处理的奏本全部井井有条,没有任何紕漏,越来越有天子该有的样子了。 就是性子还不够沉稳。 汉武帝早早召了公孙贺和桑弘羊等人来问詔,就在刘进刚离开未央宫的时候,就看到这群人前去宣室殿。 他不由嘴角微微抽了抽,想了想,拦住他们,道:“皇祖父已经休息了,你们莫要打扰他了,晚点再去吧。” 说罢,刘进拍拍屁股走人。 这是皇祖父你对我说的,我对他们说这些话,想必你谁也怪罪不了吧? 汉武帝等了许久,面色慍怒,依旧不见桑弘羊等人过来,怒火中烧的派內宦去传唤,这才得知刘进给他们驱赶走了。 “胆大包天!” “他想做什么?!” 內宦小心翼翼的对汉武帝道:“陛下————你方才让老奴说您休息了。” “皇孙殿下不想他们打扰你。” 汉武帝:“————“ “这个,这个————混帐东西!” “罢了,晚点再召他们吧。” “去椒房殿。” “喏!” 尧母宫,鉤弋夫人面色铁青一片,卫子夫陪陛下去甘泉宫本就让他不满。 回来后居然还去了椒房殿。看这架势,陛下显然已经和卫子夫和好如初,想到这里,鉤弋夫人面色愈加不悦。 “我伺候你这么多年,若你不给我希望,我何至於此?” “迟早有一日————” 鉤弋夫人脸色阴沉的可怕,双拳在袖笼內紧紧握著! 第242章 昌邑王索贿 第242章 昌邑王索贿 汉武帝回到未央宫后,上官桀便找到汉武帝,入冬后,后宫各嬪妃、诸太子、皇子,都要例行给供给,每月一给。 柴、木、炭、煤、丝、布、茶等等,都有定例,按照品级少府拨付给各衙。 这些事汉武帝也不怎么在乎,让上官桀自行决定拨付供应。 长信宫。 昌邑王刘单独召了刘屈氂,刘屈氂见刘膊面色不太好,便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为何如此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刘体面色凝重,对刘屈道:“刘叔,不瞒你说,我在今年少府拨供给中贪了不少,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刘屈氂一愣,他不明白昌邑王为何要贪图这些东西。 昌邑王道:“王府缺钱,本王需要费的项目太多,此前后仓离开京师,问本王借钱本王竟然也就能拿出万钱,心中羞愧。” “这次看到少府来拨付供应,於是就让王府的府库官暗中问少府官索了贿,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心中始终觉得难安。” 刘屈氂眉宇微蹙,问刘膊道:“王爷你索了多少贿赂?” 刘博愁容满面的道:“那些供应过来的东西,我都问其要了双倍,多余的物资让王府的人拿去民间卖了,现在就算想还回去恐怕都不行了。” “刘叔,该怎么办呀!” 刘屈氂恨铁不成钢道:“王爷何必贪图这些身外之物。” 他见刘髆面色不太好,便道:“好了,不用太过担心,我会给你处理好。” 刘髆感激拱手道:“多谢刘叔了。” “这是我应当做的事,你安心歇著,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为此事操心。” “好!” 望著刘屈离去的背影,刘膊双目渐渐眯了起来。 本王给你去举报的机会,若是太子宫真以此弹劾本王,届时————呵呵! 刘屈並未第一时间离开长信宫,而是直接去了长信宫府库。 虽然刘膊没有去封地就国,但长信宫和燕王旦等皇子的配置一样,都有王太傅、书吏、府库官等等。 刘屈第一时间去召了长信宫的府库官。 “参见刘向史。” 府库官知道刘屈在昌邑王心中的地位,对刘屈很尊重。 刘屈淡漠的问道:“少府给长信宫送来的过冬物资,折算成钱大抵值多少?” 府库官沉思片刻,道:“若是去集市卖会大打折扣。” 刘屈摇头道:“我不是问你去集市卖需要多少钱,你就告诉我价值几何? ” 府库官盘算片刻,开口道:“所有物资累加进来,恐怕最少三五万钱。”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书海量,??????????????????.??????任你挑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三万还是五万,具体点!” 府库官不知刘屈氂要做什么,又仔细盘算片刻,道:“四万两千钱。” 昌邑王说他们向少府索贿了双倍,也就是八万四千钱。 少府长官是上官桀,上官桀很显然是太子宫的人,刘屈氂不知刘膊为何会糊涂到这种地步,即便你和少府下层官吏交好,但这其中难道就没有风险了吗? 若是少府自查自己府邸的財政,想要查出这些亏空还不简单? 现在这个关键时候,为了这么一点钱,造成这么大的风险,得不偿失。 刘屈氂稍稍思考片刻,便道:“你从府库拿出八万四千钱,还给少府。” “啊?” 府库官有些惊愕的看著他,问道:“为何啊?” 刘屈氂道:“我让你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昌邑王若问起来,便说是我交代的。 府库官点点头,又问道:“那下官该以什么藉口给少府呢?” 刘屈道:“不用什么藉口,若是对方问起来,就说他们给多了,这是还回去的钱。” 府库官頷首:“下官知晓了。” “现在就去办,越快越好。”刘屈交代。 府库官道:“要不要告知昌邑王殿下?” “不必了,你现在就去办吧,他若知晓必会心疼,恐怕最后还捨不得还给少府。” “喏!” 长信宫府库的拢共存余也不过只有二十余万钱,所以昌邑王对后仓说他长信宫没钱其实也不算骗后仓。 长信宫的钱真不多,毕竟在天子眼皮底下,又不是在封地,所有钱財都是靠著俸禄,这些俸禄每年都要大量使用,能存余这么多钱已算是很多了。 府库官回去后,立刻將八万四千钱送给了少府。 少府那边也问长信宫什么意思,府库官按照刘屈的话和对方对答。 少府那边的官有些奇怪,不过长信宫既然送来这么一笔钱给少府,哪有不收的道理,这些额外的收入指不定年底还能给诸位同僚一起分一分。 翌日一早。 建章宫十二月初的大朝会,丞相公孙贺带头弹劾昌邑王刘博,弹劾的理由很简单,刘膊已成年,应当去封地就国,不该继续在长安待下去。 刘屈氂反驳公孙贺,道:“昌邑王多病,陛下体恤昌邑王,应当等昌邑王病情装好再去封地。” 公孙贺道:“若是昌邑王病情一直不好,难道就一直在长安待著吗?” 刘屈氂哼道:“我看丞相这是想让昌邑王早点死啊,启奏陛下,臣弹劾公孙丞相意图谋害皇子!” 公孙贺怒道:“我什么时候意图谋害皇子?” “那你为何如此著急让昌邑王去封地就藩?如今天寒地冻,昌邑王患病在身,你是打算让昌邑王死在道路上吗?” 公孙贺道:“我並未说让他今年就离去,来年天气暖和再去就藩也不迟。” “那就等来年再说,你为何会如此著急?”刘屈釐反唇相讥,“带著什么目的?” 汉武帝不悦的看著两人爭执,道:“够了!此事后面再议,若没有要议的事,今日就如此吧!” “退朝。” 刘屈氂退朝后,便立刻去了长信宫。 长信宫內。 夏侯始昌早一步找到了昌邑王刘膊。 “老师,我昨日设计了刘向史,是忠是奸,今日便能知晓。” 夏侯始昌微微一愣,道:“怎么,怎么设计了他?” 刘博自信的道:“我与他说,长信宫向少府索贿,你说这种事,他会不会告诉太子宫?太子宫又会不会利用这次大朝会弹劾本王呢?” > 第243章 皇孙妃驾到 第243章 皇孙妃驾到 夏侯始昌: ” ” “髆儿————你怎么不提前与我商议?” 夏侯始昌嘴角微微抽搐,他当然知道刘屈是乾净的,並不是什么太子宫的人。 刘膊微笑道:“这种小事自不必劳烦老师,老师且等著与我一起看他究竟会怎么做吧!” 夏侯始昌:“哦。” 果不其然,建章宫朝会结束后没多久,刘屈便急促的来到长信宫,找到了刘博和夏侯始昌。 “髆儿。” 刘屈面色严肃的对刘膊道:“今日丞相在建章宫朝会弹劾了你,需警惕。” 刘膊面色玩味,若无其事的抬头看了一眼夏侯始昌,眼神复杂。 老师,我没说错,他果然上当了,果然勾结太子宫的人弹劾我贪污少府对长信宫的拨款! 本书首发 追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靠谱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夏侯始昌也有些疑惑,莫非——————刘屈釐真是太子宫的奸细? 此前都是他诬陷刘屈氂的啊,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但今日刘屈的做法似乎变相承认了他真是太子宫的人? 不可能啊! 他就算再傻,也不至於这么快就做这种事。 刘膊笑著问刘屈釐道:“哦?他们弹劾本王什么?” 刘屈氂道:“公孙贺弹劾你该离开长安,去封地就国。” 嗯? 刘膊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会儿,道:“刘叔,太子宫要对付我了?” 刘屈氂淡淡的道:“我们明里暗里针对过这么多次太子宫,他们又怎可能不反击。” “不过你放心,我已说了现在天寒地冻道路难走,陛下並未就此事表態。” 夏侯始昌道:“那你的意思是明年春暖开,膊儿就可以去封地就国?” 刘屈氂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能以什么藉口推脱?” 刘膊压了压手,他不想在此事上纠结,於是问刘屈道:“刘叔,长信宫向少府索贿这件事,有人弹劾吗?” 刘屈氂微笑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你放心,此事我已做好了,滴水不漏。” 刘膊愣了愣,问道:“你,你怎么做的?” 刘屈自信的道:“体儿你放心,我將钱全部还回去了,不会有人再就此事找长信宫的麻烦。” 刘膊身躯微微一颤,道:“什么,什么意思?” 刘屈氂道:“这些钱若是在长信宫,迟早会被查出来。” “我已让长信宫府库將物资折算成钱,全部还给了少府,如此长信宫便不存在索贿之事。” 刘髆惊愕的道:“还,还回去了?” 刘屈微笑道:“对,都还回去了,折算成钱八万四千余,虽然多拿了物资,即便被查到,也可以说是长信宫出钱买的。” “所以你不必担心会有人就此事对长信宫弹劾。” 刘膊人都麻了,身躯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他没多拿少府的物资啊,他压根没多拿,也就是说————那八万四千多钱———— 白白给少府了? “膊儿你怎么了?何以脸色如此难看?” “你放心,此事不会有人追究的。” 刘髆挤出一抹笑容,道:“刘,刘叔————做的真好!” 刘膊微微摇头道:“这没什么,分內之事罢了。” “不必夸我,也是我力所能及之事。” “当下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太子宫弹劾你明年去封地的事。” “若是去封地就藩,那就真没有希望了。” “此事要早早应对防范。” 刘膊捂著额,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些事,八万多钱啊————长信宫的钱本就不多,现在你送出去了快一半!!! 还就这么无缘无故送给少府的! 你,你这个混蛋! “哦,我,我好好想想。” “刘叔你也好好想想,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办差吧。” 刘屈拱手道:“好,那我先回去想对策,殿下你也勿要如此担忧,我看你身子还在颤抖,没事的,距离明年开春还有许多时间,一定能想出对策。” 刘膊:“嗯。” 等刘屈离去后,刘膊咬牙切齿的將一旁瓶狠狠摔在地上。 “混蛋!混蛋!” “这个混蛋!” 夏侯始昌嘴角微微抽搐,心道这不是你自己作的吗? 谁让你没事去试探刘屈,刘屈真將你的话当真了。 我就说嘛,他不会这么傻,真去勾结太子宫弹劾昌邑王。 但这件事做的也噁心啊,你还不能说刘屈做的不对,毕竟是你自己先告诉他长信宫向少府索贿了。 他將钱还回去也无可厚非。 夏侯始昌安慰刘道:“博儿不要置气了,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最起码证明了刘屈氂的真心不是吗?” 刘膊怒火中烧的道:“谁知他是不是故意的!谁知他是不是故意挪长信宫的钱財去少府的?!” 刘膊是真心疼这笔钱,长信宫有许多人要养,不仅是宫內的官吏还有奴僕,诸如匡衡这些人,刘膊逢年过节也要送点东西过去拉拢。 府库的钱本就不多,现在无缘无故送出去了一半,这谁能顶得住? 他怎能不生气? 刘屈嘆口气,方才刘膊的紧张和担忧他都看在心中,只是怎么才能让刘继续待在长信宫不去封地就藩呢? 今年还能拖到年关,明年开春还能以什么藉口拖著? 陛下对太子宫那边越来越重视,尤其对皇长孙,可为什么却对太子无动於衷?陛下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太子宫。 王翁须欲言又止的看著刘进。 刘进笑著道:“有什么事吗?” 王翁须咬牙道:“殿下,我的父亲想————想让我回去看看他。” 刘进噢了一声,道:“那你抽个时间回去便是。” “真,真的吗?” 就这么简单? 刘进道:“你是入宫了,又不是下狱了,回去一趟怎么了?” 王翁须重重点头道:“好!” “我不会告诉父亲你的身份。” 她知道刘进不愿让隔壁老爷子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也就不在贾长儿面前乱说了。 刘进笑著道:“好!” “嗯————算了,我找个时间隨你一起出宫,我也许久没去见老爷子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监国,很少出宫,也已经许久没有见秋老爷子了。 王翁须喜道:“好呀!” 第244章 小心皇孙给赐死 第244章 小心皇孙给赐死 今日一早,天气格外寒冷,刘进和王翁须都披上了大氅,早膳吃完后,便一同出了太子宫,直奔大杨树巷。 汉武帝在外吃了早膳,背著手朝大杨树巷走去。 贾长儿早起,刚打算去隔壁找秋老头,就看到不远处老爷子背著手走来,他赶紧笑容满面的道:“老爷子,快来,来府上喝点茶,最近从蜀中弄了点上好的茶叶。” “都是正儿八经蜀中商人运输过来的,口感极佳,待会儿给你弄点尝尝。” 自从大汉的商业繁华起来后,茶叶的需求不仅仅是朝西域供应,国內上层流行茶叶热后,百姓中也开始流传喝茶叶的习惯。 汉武帝狐疑的看著他,笑著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好心?有事求我?” 贾长儿嘿嘿道:“没有没有。” “那你这是做什么?” 贾长儿道:“单纯请你喝茶啊,邻里邻居的,这么久没见,喝口茶咋了嘛?” “来吧。” 贾长儿拉著汉武帝朝府邸走去。 昨天王翁须那边已传来消息,说今日要回来看望他这个父亲,太子妃啊———— 哦,虽然现在是皇孙的家人子,但迟早是太子妃。 他不能独自享受这份荣耀,总要拉几个人过来。 等汉武帝进来后,才发现此前的好几名邻居都被贾长儿给邀请了过来。 他眯著眼,脸上带著玩味的笑容,这胖子,倒是会找人炫耀。 “贾兄,这茶叶著实不错。” “市面上要上百钱一两,你这给我们弄了一斤?大手笔啊!” “最近发財啦?” 几名商人恭维著贾长儿,他肥胖的脸上堆著笑容,道:“没有没有。” “家里女儿去了太子宫,嗯,深受皇长孙宠爱。” “这不,皇长孙特地准许她回来瞧瞧我。” “咱们这个皇长孙啊,当真是有圣君之姿呀!” 汉武帝听到这里,脸上洋溢著笑容,听到別人夸他的孙子比夸他都要开心,虽然他知道贾长儿这胖子是虚偽的夸奖。 几名商人听到这里,虎躯一震,震惊的道:“你家女儿真入太子宫了?” “可喜可贺!” “好好好!” 贾长儿微笑道:“侥倖侥倖,哈哈。” “喝茶喝茶,一会儿一人带点回去。” 说话间,一名奴僕高声阔步走来,激动的对贾长儿道:“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听到王翁须回来,眾人赶紧起身,对贾长儿道:“贾老爷,吾等可要迴避?” 贾长儿道:“我也没想到她会来的这么突然。” “不必迴避,都是邻里邻居,都隨我一起去迎接吧。” “好!” 眾人跟著贾长儿一起朝前院走去,抵达府邸门前后,眾人站定,目视前方,激动的等著王翁须的队伍到来。 不过令人吃惊的是,王翁须並没有什么护送的队伍,她跟在刘进身旁,朝大杨树巷走来,然后两人呆怔的看著府邸前的一群人。 贾长儿胖胖的躯体微微一颤,这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和这小子走到一起? 几名商人已经反应过来,急忙拱手道:“参见皇长孙殿下,参见皇长孙妃。” 王翁须愣了一下,心道这群商贾怎么认识皇孙身份的?这么见礼下来,岂非暴露了皇孙的身份? 贾长儿:“————“ 他赶紧拦住这群眼瞎的邻居,道:“你们不认识秋小郎啦?瞎说什么呀,这是秋老爷子的大孙子。” 王翁须悬著的心终於放下,还是得父亲出马啊! 几名商贾一脸尷尬,赶紧道:“抱歉抱歉。” “翁须啊,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王翁须道:“父亲,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秋郎君,於是一同走了过来。” 贾长儿淡淡的道:“哦,你们是朋友,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许久不见,一路都有许多人看著,不算逾越礼法。” “嗯,你快回府邸去。” 贾长儿赶紧解释一番,这是深怕別人误会,毕竟王翁须现在已经嫁入皇室,怎能做出这些不符合礼法的事? 若是被皇长孙知晓她和別的男子並肩行走,这不完蛋啦? 幸好他机智,提前做了预防,替王翁须找好了藉口。 “哦。” 汉武帝似笑非笑的看了刘进一眼,刘进这才来到他身边,低声询问道:“老爷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汉武帝笑道:“贾老爷请我们来吃茶,一人送了点茶叶。” “嗯,咱们也该回府了。” 几名商人也纷纷对贾长儿拱手,道:“吾等也告辞了。” 贾长儿微微頷首,然后赶紧拉住汉武帝,道:“老爷子,秋小郎,你们別走,一会儿在我府上吃饭。 “这不合適吧?” 汉武帝道:“您老爷的女儿都是皇孙妃子了,我们哪儿能高攀的起?” 知道还让你孙子这么放荡? 贾长儿面色严肃的道:“正因为如此,才要请你们吃饭。 3 “若非小郎替我说了话,我家女儿也无法进入太子宫。” “走吧,不要客气。” 汉武帝噢了一声,道:“那好吧。” 汉武帝带著刘进到贾府中厅,落座后,贾长儿搓了搓手,一脸纠结,但还是对刘进道:“秋小郎啊。” “你怎么和我家女儿一同走来了?” 刘进道:“路上偶遇了,怎么啦?” 贾长儿道:“这个么————当然是没事了,小郎和老爷子都是正直有礼之人,但是呢————其实有些时候,礼法还是比较重要的。” “比如瓜田李下啊之类的,你也知道,大汉以儒治国,儒家嘛,讲究的就是一个礼法。” “我们每个人都需要遵守礼法,若是不遵守,会被別人指点,我也不喜別人指点,任何人都不喜,指点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所以我们要该遵守礼法,让別人说不出任何道理来编排指点你。” 汉武帝听的晕乎乎的,蹙眉问道:“你嘰哩哇啦说什么?到底啥意思?” 贾长儿: ——.“ 这么明显还要解释? 你这孙子得注意点礼仪啊,我家女儿都成婚了,他也不能这么一直纠缠不休的吧? 小心皇长孙吃味给他赐死啊! 第245章 老爷子见过皇帝吗 第245章 老爷子见过皇帝吗 贾长儿一脸为难,道:“怎么说呢?” “老爷子啊,我知道你性子素来刚硬,额,我这么说吧,您莫要生气。 ,“我家女儿已是皇长孙的人呢,就比如今日秋小郎和我家女儿走在一起,就不符合礼法。” “若是被太子宫的人知晓发现了,皇长孙会怎么想?” “且不说我家女儿会不会因此失宠,你的孙子也会吃罪的。” “秋小郎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进微笑道:“哦,这么说你还是为我好啦?”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这不是路上遇到了么?总不能装不认识吧?” 贾长儿尷尬的笑了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嘛。” 汉武帝冷笑道:“呵呵,你这是嫌弃我们爷孙了?” “行,走吧。人家都不高兴了,咱们还赖著做什么?” “你呀,下次不要理他女儿了,万一人家又不高兴了咱们咋办?” 刘进:“————“ 老爷子確实性子刚硬,这也不怪人家贾长儿,他也没说错啊。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刘进还是帮亲不帮理。 他跟著老爷子一起离开了贾府。 贾长儿微微嘆口气,他知道这对爷孙都不简单,也不想得罪,可这些话又不能不说,这不也为你们好吗? 他喝了一口茶————额,他们多拿我一罐子茶叶啊! “翁须啊,在太子宫如何?” 贾长儿在后院找到王翁须,他真没想到皇长孙会放王翁须出宫,本来只是托人隨口一问,谁知王翁须真的回来了。 有些日子没见,说不想念是假的。 “挺好的,皇长孙殿下,嗯,很好。” 贾长儿微笑道:“我就说嘛,我还能害你吗?现在不想著隔壁那小郎了吧? 见过更好的之后,才会发现,民间的这群糟粕哪里能入得上眼呢?” 王翁须:“————” “也不是的。”她低声开口。 贾长儿面色严肃起来,道:“我得说说你了,你既已成为太子宫的家人子,就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怎么能和別的男子在大街上並肩行走?” “你这次孤身回来也还好,幸好无人发现,若是被人发现了,你怎么对皇长孙解释啊?这是大罪,指不定要被打死的!” 王翁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既已得到皇长孙宠幸,为何却这么简简单单的回来了?” 按照贾长儿的设想,太子宫怎么也得弄一批马车轿子之类的送王翁须回来,方才显示排场。 自己叫了这么多人过来,就是为了目睹这一幕,你这回来的也太寒酸了吧? 王翁须白他一眼,道:“你还说呢,没事叫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 贾长儿道:“我这不是高兴么?总要显摆显摆的,你不知道,你入宫这段时间,来找我的人越来越多,谈了许多商业上的合作。” 王翁须沉思片刻,他道:“我终於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让我进太子宫,你其实从来都不是贪图太子宫的钱財聘礼。” “而是我入了太子宫,你在长安能有更多的財富。” 贾长儿道:“胡说!这是我找他们的吗?这不是顺带的事?再说了我都是合法经营商业,没偷没抢,哪里错了?” 王翁须不愿与他爭辩这些。 贾长儿道:“翁须啊,我还要提醒提醒你,虽然你被皇长孙宠了,但你得快点弄出个孩子出来,名字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刘宣,宣扬你的高贵。” 王翁须一脸无语,他问道:“刘————嗯,秋老爷子和小郎君呢?” 贾长儿道:“別提了,好心被当做驴肝肺,这对爷孙的性子也太不令人所喜了,尤其秋老爷子。” “我好心提醒他,他还和我摆脸色,哪有这样的啊?” 王翁须微微一愣,惊愕的道:“父亲,你该没和人家说什么重话吧?” 贾长儿道:“那怎么了?他们难道比我高贵吗?” “你就说有没有,有的话赶紧去赔罪。” 贾长儿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劝他们注意分寸罢了,说的低三下四的。” “怎么?为啥要给他们赔罪?他们很了不起吗?” 王翁须:“嗯。” “父亲,你此前不是说你见过皇帝和皇长孙的吗?” 贾长儿在邻居面前一直这么吹嘘的。 “额,啊?哦,是啊,怎么了?” 王翁须道:“那你知不知道皇长孙长什么样?” “当然知道。” “站在大街上也认识?” “当然!” 王翁须嗯了一声,道:“皇长孙殿下总是喜欢出来微服私访。” 贾长儿捋须道:“好啊!皇长孙当真是爱民如子,大汉有这样的圣孙,何愁不兴盛呢?这个国家迟早会在皇长孙的带领下变的强大的!” 王翁须摇头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对父亲说的是,大街小巷指不定谁就是皇长孙,所以父亲你对任何人都要尊敬点,別以为咱们了不起就可以目中无人。” 贾长儿淡淡的道:“那是自然,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认识皇长孙。” 王翁须不知该说什么,她道:“总之你对隔壁老爷子和小郎君好一点就是。” 贾长儿道:“我也没对他们不好呀。成了,不说这个了,我给你准备了许多茶叶礼品,你带去给皇长孙。” “哦。” 汉武帝气咻咻的道:“隔壁那死胖子啥意思嘛?分明就是看不起你,咋了? 和他女儿一起走路怎么了?犯法了?” 刘进笑著道:“成了成了,咱们不说他了,他也没有看不起咱们的意思。” “有!”汉武帝哼道,“他有!” 刘进:“————”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老爷子最近如何?” 汉武帝看著刘进,道:“你这段时间又去哪了?我这才猛然发觉,我似乎好久没见你了。” 刘进微笑道:“在打理家族的事。” “哦。”汉武帝点点头,“如何?可有什么困难?” 刘进道:“总体都还算顺利,不过也有一些想不明白的事。” 汉武帝问道:“什么想不明白的事?” “老爷子你见过皇帝吗?”刘进忽然开口。 第246章 我怎么没听闻皇孙纳妃 第246章 我怎么没听闻皇孙纳妃 汉武帝震惊的看著刘进,问道:“皇帝?我怎么见皇帝?” “你要带我去见皇帝?” 刘进笑著道:“我就隨口一问嘛,您老別激动。”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就是心中有个疑惑。” 汉武帝哦了一声,道:“你且问,我看看能否替你解答。” 刘进想了想,道:“之前我不是一直和你抱怨我的爷爷么?” 汉武帝点头。 刘进道:“这些日子我和爷爷相处了一些日子,关係也得到了改善,我能感觉到他,他其实蛮喜欢我的。” 汉武帝咧嘴一笑,道:“那不是挺好的吗?之前你总是说你爷爷这不好那不好,现在关係改善了,为什么还愁眉不展呢?” 刘进道:“关係改善是不假,但他却从不见我。” “您帮我分析一下,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每次和他交谈都会隔著屏风,但我能感觉我的爷爷其实挺喜欢我的,为何总是不愿意正面见我?” “他也让我帮他处理了不少事,他应该都挺满意的,从未批评过我。” “但他就是不见我,你说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一直躲著我?” 汉武帝故作沉思的样子,道:“兴许他在栽培你。” 刘进惊愕的道:“栽培我?” “这看著也不像啊,为什么会这么说?” 汉武帝道:“他不见你,让你独自处理事情,应当是想培养你独立的能力。” “那也没必要不见我吧?这个藉口说不通啊。” 汉武帝继续道:“他若真接见了你,以后你们將再也没有任何屏障,喜怒哀乐你都能知晓,很容易揣摩出他的內心。” “那样你可能就会按照他的心情去处理事情,而不是你自己主观的想法。” 刘进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老爷子这个分析倒是挺靠谱的,他点点头道:“您还別说,或许真有这层意思。” 不过很快刘进又开始思考,这也不对啊,他为什么要培养我? 要知道刘进给汉武帝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就连汉武帝去甘泉宫养病的这段时间,他都將国家大事交给自己,而非自己的父亲。 从礼法的角度来说,这些事本该父亲处理才对。 为什么却变成了自己? 或许,汉武帝和父亲之间的关係依旧没有得到改善吧,或许他们父子之间依旧没有找到相处的平衡点。 自己不同,他似乎已经和汉武帝找到了某种相处的平衡点,所以相处起来不会太尷尬。 嘶! 或许,这就是汉武帝一直不见我的原因? 刘进觉得有这层可能。 “老爷子,谢谢你,我明白了!” 汉武帝擦了擦头上的汗,这小傢伙,想要骗他还真不容易啊。 刘进得想办法让汉武帝多和父亲接触接触,他自己代表不了太子宫,但父亲可以。 国家未来是要交给父亲的,皇祖父对我那么好算怎么回事? 自从皇祖父从甘泉宫回来后,似乎和皇祖母之间的关係改善不少,这几日去找他,他大多时间都会朝椒房殿去,看得出来王翁须送去的袜子起了作用,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被打开了。 如此一来————尧母宫那边將再也没有任何一点机会,刘弗陵应该是被淘汰出局了。 这也好,毕竟那个傢伙年纪还小,不必去考虑爭储什么的,母子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长大后再去封地就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今天一天几乎都在老爷子这边待著,直到黄昏的时候,刘进才回宫。 王翁须此时也从府邸走了出来,见到刘进,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刘进便带著她离去。 贾长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赶紧道:“翁须啊,我给你准备好了马车,你坐著马车去城北吧。” 王翁须点头道:“哦,好。” 刘进想了想,便不再多说,背著手朝前走去,贾长几这才放下心来。 不对————保险起见,贾长儿还是悄悄的尾隨著王翁须。 在半路,他忽然发现刘进上了马车————贾长儿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作势就朝马车冲了过去,不过很快被太子宫暗中的护卫给拦住。 刘进朝后看去,看著王翁须一脸紧张愤怒的表情,无奈摇摇头。 王翁须想过去说点什么,却被刘进阻止。 “父亲会多想的。” 刘进道:“他只会想你没有被送去太子宫,放心,你父亲的脑子我清楚。” 王翁须:“————“ 就如刘进想的那样,贾长儿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邸,他哭了。 他觉得自己被刘进和上官安做局了。 他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上官安和刘进认识,且关係不错。 上官安主动说要给我推荐女儿去太子宫————那么如果上官安骗了我呢? 如果王翁须並没有去太子宫呢? 越是这么想,贾长儿就觉得越是这个道理! 难怪上官安不愿让自己亲自送王翁须去太子宫,有没有可能————王翁须压根就没被送到太子宫,而是被送到了別处? 比如隔壁那小郎君在城北置办的院子內? 所以他托上官安带信给王翁须,说自己想要见他,並不是传到太子宫的,而是传到了隔壁小郎君在城北的某处院子內? 很有可能啊! 原来这些人一起合谋骗我————贾长儿哭的撕心裂肺,好不容易养的白菜,就这么被拱了。 我就说嘛!王翁须为什么觉得太子很好,她去太子宫之前还对隔壁恋恋不捨,这次回来后却又话风突转。 一切都合理了! 因为她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子,而是隔壁那小郎君,所以她这次回来心情才会如此之好! 算了,既然她喜欢,就如此吧,我也不管了。 糟了,牛逼都吹出去了,现在外面的好一些商人都知道他女儿是太子宫的人,若是官府查起来,自己岂不是完蛋了? 冒充皇亲国戚,这可是大罪啊!被抓到就完蛋了。 想到这里,贾长儿忽然浑身有些颤抖。 希望这群商贾不会那么坏,不会发现其中猫腻,不然————彻底完蛋了! “我怎么没听闻皇长孙纳了皇孙妃?” 城北一处府邸內,已转变成商人身份的端木大兴一脸狐疑的看著面前几名商贾。 第247章 索取好处 第247章 索取好处 自从端木大兴离开太学府后,太子宫便没有继续招揽他。 儘管最近太子宫在不断招揽人才,他也试图寻找石德帮助,但最后都被太子宫拒绝。 在失去官位之后,家族对他的重视越来越弱,家里的家资也耗尽,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也曾试图在长信宫谋个一官半职,但又被刘屈拒绝。 刘屈当然不会让这么个两面三刀的人进入长信宫阵营,谁知道以后长信宫出事他又会不会卖了长信宫呢? 实在走投无路之下,端木大兴也开始在京师弃文从商,毕竟要吃饭。 当然,他也可以凭藉学问去谋个权贵家府邸的教书先生,但他实在拉不下脸,索性从商。 现在商人的社会地位也正在提高,端木大兴也不会觉得丟了脸面。 只是他在从商方面实在没有任何天赋,折腾了小半年时间,依旧没有任何起色。 “啊?”刚从贾长儿府邸出来的一名商贾一脸疑惑道:“兴许是家人子吧。” 端木大兴脸色有些狐疑,点点头,道:“或许吧。” 中午的时候,端木大兴拜访了贾府。 贾长儿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迎接了他,狐疑的询问道:“阁下是?” “端木大兴。” 贾长儿一脸疑惑,他確定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人。 “呵呵,贾兄,冒充皇亲国戚可是大罪,不知你知不知晓?” 贾长儿身躯一颤,果然,担心什么来什么! “这,什么意思?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贾长儿洋装镇定,淡淡端著茶水喝了一口,只是手上微微有些颤抖,这细微动作还是被端木大兴捕捉到了,他此时也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若贾长儿真的將女儿送到了太子宫,那么他此番前来恐嚇必定会遭到报復。 所以他一开始並没有明確说,只是试探试探贾长几的態度。 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 这死胖子,到是有些头脑,让女儿冒充太子妃,如此一来长安的这些商贾又怎能不和他做生意? 恐怕他已赚的盆满钵满。 “呵呵!” 端木大兴冷笑一下,道:“在下曾是太学博士,也是皇太子钦点的太学府五经博士。” “在下怎么没有听闻皇长孙纳妃?” “你与那些商人说,你的女儿嫁入太子宫,你可知罪?!” 端木大兴猛地拍了一下案牘。 贾长儿脸色瞬间变的如同一张白纸,惊恐的道:“这,这个————我,我———— 哎呀————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端木大兴面色冷峻,淡漠的道:“休要和我偷奸耍滑,你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是要让我去京兆尹走一趟?” 贾长儿越来越慌,尷尬的赔笑道:“阁下勿要如此,阁下此番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端木大兴淡淡的端著茶水喝了一口。 “这是我方才喝过的茶水。” 端木大兴:“————” “休要囉嗦!” 他扬声道:“十————三十万钱吧。” “在下经商还有三十万钱的缺口,阁下一定愿意帮著我的,对吗?” 贾长儿哭丧著脸:“这么多————我哪儿有这么多钱。” 端木大兴起身便要走:“那我去京兆尹问问吧!” 贾长儿赶忙拉住他,道:“端木兄,在下真没这么多钱啊,你即便杀了我,我也没呀。” 端木大兴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认识那么多商人朋友吗?他们不是知道你有个皇孙妃的女儿吗?你问他们借钱,他们会不借吗?” “这————借了我无法还了呀。” 端木大兴道:“这是你的事。” “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再来此处,当然,我也可以在这个时候去京兆尹,阁下自己掂量便是。” 端木大兴背著手起身离去,这是他第一次赚到如此多的钱,原来赚钱如此之容易! 所谓无商不奸,看来果真如此。 贾长儿一脸愁绪,他自然拿不出来三十万钱,那些生意场的朋友能借钱的又有几个? 贾长儿咬了咬牙,命人出去借钱,虽然这些商贾都借,但也只能凑出来十万钱,自己手中也有十万钱————还差十万。 贾长儿又亲自去了一趟隔壁府邸。 索性汉武帝还没回宫,他听闻贾长儿要借钱,狐疑的问道:“为啥要这么多?” “这个————不好说,额————算了,我再找別人。” 汉武帝哦了一声,看到一脸愁绪的样子,便知发生了什么事,於是让绣衣去查一查。 很快绣衣便回来告知汉武帝事情的来龙去脉,汉武帝一脸无语:“你想办法去通知刘进吧,这些事让他们小夫妻自己解决。 “遵旨。” 太子宫。 一名奴僕找到了正在吃晚膳的刘进和王翁须。 “参见殿下,王姑娘————您父亲好像出了一点麻烦。” “秋老爷子派人去煤场转告吾等,说有人敲诈您父亲三十万钱。” 王翁须愣了一下,忙不迭问道:“怎么回事?” 奴僕將事情的原委告知刘进和王翁须。 刘进嗤笑了一下,道:“端木大兴落魄成这幅样子了?” “嗯,吃饭吧,我会处理。” 王翁须赶紧对刘进道谢,道:“父亲一定觉得我和您好了,他又不知你是皇孙,所以————” 刘进无奈,道:“大抵如此,没事的,好好吃饭,不必担忧。” “哦,好。” 刘进並未在意,只是让奴僕去了一趟京兆尹,找到了萧望之,並且將事情告知萧望之,让萧望之去贾府將事情解决,顺便將端木大兴给抓了。 这於刘进来说並不是什么大事。 这一夜,贾长几寢食难安,他之所以没有问老爷子开口,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还不了这么多钱。 当然,也不想在自己亲家面前丟脸就是。 即便现在他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隔壁老爷子成为了自己的亲家。 第二天一早,他又开始命人四下去问商贾借钱,一个上午拢共才凑了不过二十五万钱,实在凑不到了。 不过应该够了吧,兴许————对方会让一步。 “老爷————”一名奴僕急促走来,开口道,“京兆尹来人了。” 听到这话,贾长儿差点瘫软在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