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邪从食尸请神开始》 第1章 死而復活 潮湿的海风吹不醒沉睡的城市。 小楼上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 红砖上爬满了幽绿的叶子,蜷曲的嫩枝像是一根根乾瘪的手指勾住了墙身。 滴答,滴答,滴答。 寒露从树叶上滚下来,掉在地上,像是喑哑老妇最后的啜泣。 扑通,扑通。 一个红色的影子拍著皮球走进这座小楼。 “人头飞,人头掉,肚里的绳子绕三绕。” “红绳缠,红绳跳,开膛的菜刀要不要。” 尖锐的歌声归入寂寥的夜色,外面裹著一层黑色头髮的皮球隨著歌谣欢快地蹦著,跳著。 红色的影子追著皮球,消失在了小楼的门口。 嗤啦,嗤啦,门口的灯闪了两闪,算是跟这影子打过招呼。 红砖小楼共有四层,第四层的某个房间之中,一口黑色的棺材竖著,上面用金色的漆粉写著如虫蛇一般的扭曲文字,沾过兽血的丝线一层层裹著,像是蚕蛾垂死的茧。 七盏青铜灯排在棺材前方,按照星图的位置摆好,內里燃著黑色的油脂,带著一股透进肝脾的香气。 这香味清淡雋永。 一个女子长舒一口气,她的身体颤抖,滴滴汗珠从额头滚落。 这应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眉拂远山,肤柔若脂,玲瓏的身躯藏在一件的雪白纱衣之下,黑髮如瀑落在臀间,只是透过纱衣仿佛无有的丝线,能够看见青玉一般后背上狰狞的图案。 一条黝黑地蟒蛇盘卷在她的身上,正在狰狞吐信,如若舞蹈,仿佛朝拜,而舞蹈所取悦的,朝拜所虔敬的…… 正是眼前这口漆黑的棺材。 房间內的秘仪正循著经典的记载继续,而在这栋小楼的另外一个房间里,一只摇椅正在缓缓地晃动著。 矮小的老嫗摇摇晃晃地坐在黄竹摇椅上,右手捏著一串汉白玉串珠不住地捻动,左手缓缓敲打著把手。 在她身前站著一个西装皮鞋的男青年,他胸口抱著皮包,正在一旁訕笑。 “前辈,大少爷虽然是在我们的地头出的事,但是真跟我们雄爷没关係,您知道的,雄爷最是崇敬江湖前辈。” “当然了,这次雄爷愿意拿出来三十个数作大少爷的汤药费,也是希望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们小的一般见识。” 他说著將胸口的皮包悄悄地放在眼前的桌子上,眼睛不由得斜著望向眼前的老太。 他只是耳闻过眼前这阿婆的邪异,如今却是遍体生寒,天可怜见,他进了这屋子小半个钟,这老太好像从没呼吸过一次。 老太太没有说话,她的眼睛黯淡枯黄,毫无神光,仿佛已经死去很久,脸上皱皱巴巴,衰老带来的斑纹几乎覆盖了半张脸。 “弄我乖孙的是叫魂,有这手段的是湘西排教、川南落、中州风蛊,苏雄供奉的是茅山坛,这事情不是他做的,这孽钱留著他自己。” 如同拉开破风箱一样的声音让眼前的男青年感觉到一丝恐惧,他真不知道眼前的老太是生是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左肩一沉,好像是有一只手搭了上去。 “雄爷讲明,这次是他照顾不周,这笔汤药费一定要送到您老手里,不然他做晚辈的心不安。” 青年强行压住心头的恐惧,脸上仍然摆出一副笑脸。若不是为了这每月一千蚊的薪水,他才不想管这些牛鬼蛇神的破事。 “我不缺这些人间银纸,你走吧。” 老太浑浊的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眼。 “多说无益,我孙子要回来了。” 眼镜男青年心里一哆嗦。 他是见过老太太的孙子的,挺好的一个靚仔,直挺挺地摔在路上,呼吸都停了,身子也已经凉了,是雄爷亲自带著人送进这座小楼的。 这样死透了的人也能“回来”? 那回来的还是人吗? “您话说到这里,我再留下也没意思了,只是回去了在雄爷那不好交代。你权当是可怜我……” “走吧,不然別走了。” 老太太话音刚落,青年就感觉到脖子上落了一股寒气,暗影之中仿佛伸出了两只手,要攥住他的咽喉。 “嗬……” 老太太横了一眼,青年感觉咽喉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吐出一口浊气,赶忙提起手里的皮包,战战兢兢地走了。 临走还不忘赶紧道歉,“是晚辈不懂事,您可別往心里去。” 晚辈? 老太太的脑海里念头闪过。 只是人世间一个可怜人,如何做得了晚辈。 她直起身子,缓慢地向內里走去,她脚步很沉,每挪动一步似乎就要费全身的力气。 推开门,那口沉重的黑棺则是不住地摇动。 一下,两下,三下,就像是沉重的心跳。 “阿婕,总共过了几个时辰?” 她背著手,望著那口深沉的黑棺材,眼睛不知道何时竟然润湿了。 “婆婆,还有半刻就是亥时,足足已三十六个时辰。” 穿著纱衣的美妇低声说道,她身上已经有了晶莹的汗珠,润湿身下的衣衫。 “差不多到时候了。” 老太太嘆了口气。 “这要是回不来,那就真回不来了。” 黑棺材似乎是在回应老太太的嘆息,喀嚓,一只白色的手掌从棺材缝里探了出来,然后正在用力往旁边搬。 “婆婆……” 美妇吃惊地捂住嘴巴。 “竟然……真的成了。” 老嫗嘴里念叨著。 “福生无量天,福生无量天……” 痛。 陈瑛感觉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疼痛。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本来自己刚刚加完班,带著滷肉凉菜和无可乐准备回到租住的小屋里去欢度周五之夜。 然后在过路口的时候就被新能源泥头车来了一手共享单车短距离载人航空试验。 陈瑛记得自己最后看见的景象就是滷肉在空中飞舞,自己的大腿飞的比共享单车的轮子还要高。 腿是怎么飞起来的? 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不知道怎么了,陈瑛反而有一种释然。 或许是自己终於可以放下尘世的疲劳了吧。 人活著真累啊,有时候真分不清是死了好还是活著强。 也许人生有这样一个结束,也不算太差。 痛感只有一瞬,最后就是眼前一黑,睡眠的安寧镇压下了所有的痛楚。 这就是陈瑛最后的念头。 古人將睡觉叫小死,死亡跟睡眠果然是一样的。 只是这一觉为什么这样冷? 沉眠不知道多久,陈瑛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四周让人憋得喘不过气来。 耳边仿佛有什么人在呼唤。 眼前仿佛多了一条长路,路上挤满了戴著高白帽子的人影,一个个脸擦得粉白,垫著脚一跳一跳的走著。 而自己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大家如同一条河流一样,向著不知名的远处缓缓游荡。 死人的魂灵凑在一起,这便是冥河了么? “陈瑛……陈瑛……” 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唤著自己的名字。 陈瑛的念头转动不休,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抬起手,那一排排高帽子的人影渐渐淡了,眼前依稀可以看见引路的星光。 摸索,行走,向著光。 终於,前方不再是路,是个盖子。 黑沉沉,透著一股令人胃口大开甜香的盖子。 陈瑛抬起手,纵然手上提不起多少力气,他心中默默有一个念头。 只要掀开,眼前就会是另外一个世界。 咔噠。 盖板並不沉重,陈瑛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的一切。 七盏铜灯,穿著透亮纱衣的美貌妇人,还有一个老嫗。 “乖仔,你醒啦。” 老嫗笑眯眯的,脸上的皱纹都开出了。 “阿婕,换下衣服,咱们吃饭。” 吃饭? 陈瑛扶著棺材的身子,一时没有弄明白现在的状况。 我復活了。 我现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而这些人像养殭尸一样养著我。 他们是谁,是这个身体的亲人吗? 一道雪白的影子滑了过来,那润透的身子忽然贴在自己手臂上。 “相公,废了好大一番功夫,你可终於醒了。” “阿瑛,洗漱一下,阿婕做了你最爱吃的烧鸡。” 陈瑛身上沉重,双腿使不上劲。 他几乎是被那个名为“阿婕”的女人搀扶著离开了那间黑色的房间。 在一间宽绰的臥房里,阿婕搀著他坐下,然后一点点解开他身上的衣服,由外及里,温润的双手如同良夜的清风,小心而驯服。 用铜钱编成的面具,写满了红色符文的长衫,四四方方看不出材质的金属镜…… 陈瑛半坐在床上,阿婕搂著他,小心地为他换去衣衫。 “……我……” “相公叫恶人散了魂,人身有三魂七魄,三魂为灵,七魄为体,魂散了,心智就污浊,有很多事想不起来,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阿婕小心地为陈瑛换上一身熨帖的水湖蓝丝绸睡衣,然后站起身来,解开自己的轻纱,弯腰在一旁的五斗柜里寻著衣衫。 “相公千万不要多思多想,会伤神的,其实只要慢慢等一等,过段时间都能想起来。婆婆是有大神通的,您只要安心调养,包好。” 美妇寻出一件漂亮的淡白色长裙穿好,转过头莞尔一笑,晶亮的眸子闪著。 她猫儿一般爬到床上,將陈瑛的头小心地靠在自己胸颈之间,为他缓慢地揉著太阳穴。 “奴叫吴婕,是相公未过门的媳妇,相公叫陈瑛,是婆婆唯一的孙儿,婆婆最喜欢相公了。” 她腔调软噥,声音落在陈瑛耳边却是让他眉头一皱。 一样的名字吗? 不过真正吸引陈瑛的却是隨意摆在床头的一张报纸,上面熟悉的方块字標题组合在一起就让人感觉到奇怪。 “谣传?尸潮?苏格兰场宣布一切可防可控” “中州乱局加剧,省城大旱持续” “狼灾肆虐,特兰西凡尼亚宣布全境封锁” “杨梅大疮,合眾国总统否认身患梅毒” 第2章 断肠饭 陈瑛在餐桌前坐好,吴婕正在餐桌前忙碌著。 醒过来大约十几分钟了,身上的疼痛和不適应感正在褪去。 关节还是有些僵硬,走路的时候有点想著一跳一跳的感觉。 餐桌上摆好三菜一汤,莲藕排骨汤,烧鸡,冬菇青菜,酿豆腐,青瓷盆里装满了米饭,还有一个装满香灰的小碗。 陈瑛看著饭食,忽然感觉这些东西像是殯仪馆的塑料道具,每天拿出来翻过来覆过去的供人使用,不止是看著虚假,凑近了更觉得胃里难受。 倒是那一小碗粉灰,隱隱有点香甜的意思。 这应该就是她们给自己准备的饭食了。 老婆婆已经在餐桌前坐好,她嘴角笑著。 “这几日先不要去念书了,在家先歇歇。” 陈瑛点了点头。 其实之前阿婕也跟自己解释过,大概知道了一些因果。 前身的“死亡”並不是意外,而是被什么人算计的后果,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超自然的能力似乎並不是什么遥远的话题,被小心地藏在重重迷雾之后。 而是大大方方的摆在所有人面前。 打小人就是有用。 走在马路上就是可以碰见鬼怪。 碰见大旱,抓住作祟的殭尸就是可以天降甘霖。 就连洋人,都是靠著神秘的技术跨过了大海,来到了这片土地上。 陈瑛想到这里望向窗外。 月亮昏沉,乌云蔽空,小楼外面隱隱约约只有些模糊的树影。 重重黑暗叠在一起,如同一双双焦渴的眼睛。 陈婆婆从小碗里抹出一点香灰,送进口中,缓缓地咀嚼著,然后咽了下去。 “婆婆,今天的味道怎么样?” 吴婕笑著,她已经盛好了饭。 陈婆婆满意地点了点头。 “清香,是诚心养出来的,没有那么多污浊的味道。”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实用,101????????????.??????轻鬆看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阿婕,你有心了。” “婆婆这几日操劳了。” “等瑛仔再好些,挑个黄道吉日,就给你们把婚礼操办了,早点同房,我也好抱重孙。” “婆婆……” 陈瑛看著眼前的这一切,觉得十分荒诞。 陈婆婆笑了笑,她站起身来。 “老了,吃得少,我走了。你们也早点安歇,我明早再来看看你们。” 吴婕站起身,陈瑛也跟著懵懂地站了起来。 “婆婆,您慢走。” 陈婆婆略一点头,她腿脚不动,整个人却渐渐飘了起来,脚尖点在地上直接滑走了。 阿婕恭顺地弯腰,见怪不怪。 我或许已经是鬼,但眼前的这个老太太绝不会是人。 “相公,是不合胃口吗?” “嗯,还好。可能是刚睡醒,没什么胃口吧。” 陈瑛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比起这一桌的饭菜,似乎身边女人的脖颈更加可口,散发著诱人的甜香。 好香啊,又白又软,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滋味。 “若是相公没胃口,那我就收拾了。” 阿婕笑著。 “咱们也早点安歇。” “嗯。” 陈瑛看著她將餐桌收拾了,就连那一碗香灰都收走了。 说实话,自己是真想尝尝那香灰的滋味。 吴婕是个利落的女人,她三下五除二就把餐桌收拾完毕,陈瑛也大概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布置。 家具都是六七十代的风格,餐厅正上方掛著电扇,墙壁上的掛钟应该是机械蓄力的,这里大概已经到了电气时代。 有报纸,说明印刷业已经非常成熟,而且市民们也对新闻有需求,商业也该发展到了一定程度。 换算到自己的前世,也许是五六十年代的发展水平? 没有看见电视或者收音机,不知道是不是摆在其他房间了。 “相公,你刚好些,咱们早点休息吧。” 阿婕在一边催促,陈瑛也就停止了观察,跟著她一起向著臥室的方向走去。 这栋小楼类似於自己前世的筒子楼,楼梯在最中央,一条走廊连著所有的房间,臥室和厨房、餐厅都在这条走廊上。 “好奇怪,也看不见这里的邻居,这一层楼都是咱们的?” “相公,別说这层楼了,这栋楼都是咱们的,没有別的邻居。” 阿婕停了一下接著说道。 “这一层是咱们自己住,下面几层有些房客,不过他们应该也不敢搅扰相公。” 原来是包租公啊。 臥房很快就到了,陈瑛本来就换好了睡衣,阿婕又重新换上了一件薄纱一般的睡裙,她小心地伺候陈瑛躺下,又开始给陈瑛捏头。 “我有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没事,相公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若是想不起来呢?” “想不起来也没关係,我会慢慢把以前的事情说给相公听。” 枕著吴婕的大腿,淡淡的体香传过来,看著丰盈的双丘,姣好的臀线,陈瑛发现自己忽然没有什么另一方面的念头。 孔圣人云,食色性也。 这念头下去了,食慾倒是很旺盛,不想把这个女人“吃掉”,倒是有点想要直接吃了。 “我还在念书吗?” “嗯,少爷在同文书馆念书,功课上面倒是一般,十足的顽皮。” 阿婕笑了笑。 “那你呢?你也在念书吗?” “我?我是养在家里的,帮婆婆做些事情。” “做饭么?” “差不多吧,婆婆把很多本事都教我了。” “那我学婆婆的本事了吗?” “没有,婆婆发过誓,她的本事不能教给家里人。” “你也是家里人啊。” “我是个外人。” “你嫁给我,不就变成家里人了吗?” “所以同房之后,婆婆就不会再教我本事了,这也不算破誓。” 这誓言真够灵活的。 陈瑛还想多问几句,另外一半的阿婕便说道:“还是早点睡吧。睡一觉,明天或许就有胃口了。” 她关了灯,整个人如同猫儿一般蜷在陈瑛身边,紧紧地挨著,嘴唇贴在陈瑛耳边小声说道。 “真好。” “好?” “以前少爷都不让阿婕碰的。” “那我真挺傻的。” “少爷一点也不傻。”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瑛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反正躺在柔软的床上是一点也睡不著。 倒不是因为別的,而是单纯的没有任何困意。 旁边女人的呼吸声渐渐舒缓,阿婕已然睡著了,陈瑛却是越来越清醒。 忽然,他闻到了外面有一阵饭香。 爽口的青菜,滋味十足的叉烧,还有米饭单纯的稻香。 咕噥。 咽下一口唾沫,陈瑛从床上爬起来。 他顺著饭香味向著外面走去。 推开房间的门,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而饭香味则是顺著楼梯从下面传上来的。 陈瑛好奇地皱著眉。 这是楼里的租户在烹製夜宵吗? 真是好滋味,或许可以討上一些,他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会如此飢饿。 沿著楼梯向下走去,三层和二层都静悄悄的,静得有些嚇人。 而饭香味则是在一层迴荡。 陈瑛发现这小楼里的房间只有一面,顺著楼梯,左右两边各分九间,其中一楼左边的一个房间前面摆著一个绘著公鸡的大瓷碗,里面盛著喷香的叉烧饭。 这碗饭就摆在地上,饭碗下面还压著几张白纸。 “咳……咳……” 一个喑哑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出来。 听著声音,陈瑛就能感觉到房间里面是个削瘦的乾瘪老头。 “吃吧,娃娃,既然是刚死,应该饿坏了。” “吃了断肠饭,那就舒服了。” 第3章 饿肚子的时候,陪大爷聊聊 饭碗就摆在那里,昏黄的灯光下面,红彤彤的叉烧,翠绿的青菜,碎银一般的米饭,就算在平时也足以令人食指大动。 更何况现在的陈瑛饿得想吃人。 “怎么,你不饿?” 房门里面那个沙哑的声音问道,他似乎是见陈瑛迟迟没有动手,等得有些著急了。 “没筷子。” 陈瑛並不著急,既然来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凡事就要多想三分。 吴婕弄了一桌子菜,自己没胃口,这老头招待新死鬼的“断头饭”,谁知道里面又藏著什么名堂。 “没筷子就用手抓著吃。” “圣人云,割不正,不食。吃东西也是要讲礼法的。” “你不怕饿死?” “鬼怕什么死,更何况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该讲究还是要讲究一下。” 门里面那个老头似乎被这个回话给回懵了。 其实陈瑛也在试,他也想试试前世的这些圣人之言在这个世界能有什么效果。 別人穿越之后念几句诗云子曰,能天降文气。背两句不知道改了多少次的道德经,能得到大道垂怜,立地升仙。唱一首《国际歌》能干得鬼哭神嚎,世界末日。 不过可惜,除了把一个老傢伙给问懵了,並没有別的收穫。 老傢伙没了动静,陈瑛问了一句。 “我去別家借一双?” 吱呀。 门向內开了。 一只乾瘪的手,形销骨立的如同鸡爪,贴著地伸了出来,中间攥著两根骨瓷筷子。 “拿吧。” “大爷,你蹲这么低,地上不凉吗?” 从陈瑛这个角度看,这只手几乎是跟蛇一样贴著地出来的,解释只有一个,这只手的主人是趴在地上把筷子送出来的。 “你到底吃不吃?” “不著急。” 陈瑛顺势蹲在旁边,说句实话,他也不敢往门里瞧,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怕噁心。 只看这只乾瘪的手就知道里头这位大爷绝对不会是什么活物。多半是什么乾尸之类的东西,日子久了,绝对不怎么好看。 谁没事愿意看见一个乾瘪的老头趴在地上。 “大爷你抽菸吗?” “嗯?” “没事,我也没烟。” “那你问啥?” “我这不是拉近一下咱们之间的距离吗。” “嘿。” 这大爷还挺会捧的。 陈瑛问到这觉得可以跟里面这个老鬼聊聊。 首先这傢伙没有什么攻击性,即便有,多半也应在那碗饭上面。 其次,这地到底还是陈老太的地头,这老鬼最多也就是个租户。 从阶级分析角度来看,陈老太是压迫阶级。自己作为陈老太的“乖孙”,也属於压迫阶级,这老鬼是被压迫阶级,值得同情,但应该翻不了身。 “大爷,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 “您说像咱们这种情况是普遍情况吗?” “什么情况?” “两个死人坐著聊天。” “我没死。” “没事,不愿意说算了。” 虽然现在门里面有个不知道怎么死的老鬼,但是对比飘著走的陈阿婆,等著嫁给自己圆房的吴婕,陈瑛觉得自己现在才真正放鬆下来。 可以好好观察一下这个世界。 陈瑛放鬆地坐在地上,昏黄的灯光照在墙壁上面,照得上面仿佛全是阴沉的霉点,每一个墨色的霉点都像是一张扭曲的人脸。 “这东西也就是刚看著嚇人,看时间长了也就那样。” 陈瑛如是说道,那只乾瘪的手还是抓著骨瓷筷子,如同一条聆听他讲话的蛇。 “没事,大爷你要是累了,就把筷子插到饭上。我一会自己拿。” “我不累。” “那咱们再聊会。” 大爷又沉默了。 陈瑛舒展了一下身体。 “大爷,您是什么情况啊?” “嗯?” “您说您这手这么干,是火烧的还是饿的?我是记不清怎么死的,太快了。” “我没死。” “谁信啊,你没死你趴地上。对了,我也没死。” “我嫌热,我趴地上凉快。” “明白了,大爷,您是烧死的。其实人早晚一烧,咱这个属於一步到位,省事。” 里面那位似乎是適应了陈瑛的节奏,乾脆没有理他。 “你到底饿不饿?你不饿我收了。” “我这主要是新入行,很多事情不清楚,想问问您这位老前辈。” 老头似乎终於有了耐性。 “吃了这碗饭,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您先回答我,然后我二话不说把饭吃了,说实话,我是真馋了。” “馋了你就吃啊。” “问完了再吃也来得及。” “行,你问吧。” 陈瑛想了想。 “大爷,这楼里面住著的都是咱们这种情况的?” 老头这次没有遮掩什么。 “没错,一共四层,每一层都有,越往上越凶,你这种刚搬进来的,要从第一层开始住。” “怎么搬出去啊?” “不知道,我没见过有谁『搬出去』,大家都是被困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到了某些时候,房门会自己打开,那个时候就能离开楼,出去找吃的。” 陈瑛明白了,这老头是把自己当成刚搬进来的新鬼了。 不过陈老太的这四层楼里,应该都住著凶鬼,越往上越厉害。 最厉害的就是陈老太。 “那大爷轮到你了,你不是能开这个门吗。” “我跟其他的不一样,我有个本事,就是做这一碗断肠饭,谁吃了我这碗饭,我就可以替谁出去。” “那大爷你是真厉害。” “嗯?” “大灾三年,饿不死厨子。有您这本事,谁还要出去討饭吃。” “你猜猜这碗饭为什么要叫断肠饭。” 陈瑛听到这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瓷碗。 看著是叉烧,原来是肥肠啊。 “这楼里的规矩,一次只能出去一个,到时候了就要回来。等他回来,另一个才能出去。” 里面的声音淡淡的说道。 “你如果不吃我这碗饭,那就出去找吃的吧。” “大爷,咱们这行一般都吃什么啊?” “都不一样,有人爱吃眼珠子,有人喜欢吃舌头,还有的不吃血食,吃些玄冥莫测的东西,吃运势,吃命数,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要吃什么。” “大爷您真厉害。” “嗯?” “重口难调,您这一碗饭全部都能搞定。” “你也很厉害。” “我?” “这楼里面挤了这么多,只有两个有灵智,会开口,现在多了一个你。” “灵智?” “像你我这样会说话,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其他的都是些懵懵懂懂,本事再大,也不过是靠著本能行事。最多是添了几分阴毒而已。” 老头沉默了一下。 “另外一个会说话的在上面,他跟我说他是第三层的。很少往下走。越是上面的,出来的机会越少。” 扑通,扑通。 楼梯上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上面下来了。 第4章 两头不靠 那应该是一个桶。 一个四壁都是鲜红的赘肉,赘肉上长满了牙齿的肉桶。 它一蹦一跳著,向著楼门的方向行进。 陈瑛看见它奔下来,还有些担心它要来享用老鬼的这碗断肠饭。 不过肉桶显然不在乎,门洞那里的白炽灯亮了一下,它根本就没有往这边看陈瑛一眼,而是飞快地向著外面奔去。 这突然出现的一幕似乎惊呆了一旁的老鬼。 “……不对……一次只能出去一个啊……你出来了,就不可能有人再出去。” “不对……不对……” “你是怎么出来的?” 老鬼沙哑的声音此刻多了点情绪的色彩。 “我?我就是一开门就出来了。” “也就是说,你可以开门?” “对啊。” “没错,我可以开门放断肠饭,他可以把手伸进来……” “你……你可以推门走出来……错不了……” “小鬼,你想出去吗?” “出去?” “这里是我们鬼的监牢,你只有到了时间才能出去,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往上走一层。” “然后呢?” “等转到第四层的时候,你就永远也出不去了。” “所以?” “所以要想办法逃出去。” 老鬼说道。 “他跟我说,第四层的房间里有一张黄符纸,只要把那张符纸贴在头上,就能离开这里。” “你让我帮你偷黄符纸?” 陈瑛觉得眼前这老鬼所谓的“灵智”也十分有限。如果这栋小楼真的是困住鬼的监狱,那谁得到了黄符都是第一时间逃跑,谁会把这种东西交给別人? “不,如果你找到了,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可咱们不是上不去吗?” “既然来了,总有到第三层的时候。我过去是不敢往上走,现在……现在也许要试试了。” 老鬼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要睡了,在这楼里,大家就连清醒的时间都有限数,我……你下次记得来找我。” 这老鬼说著一伸手將那碗叉烧饭收了回去,房门吱吱呀呀的关上了。 “大爷?老大爷?” 陈瑛试著叫了几次,最终里面的老头是一句话没有。 或许是真的睡了。 有点意思。 陈瑛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首先能够確认几点。 陈婆婆显然是有真本事,不然也做不了这栋小楼的“房东”。 另一点就是陈婆婆和吴婕应该属於广泛意义上的“正道人士”。 毕竟按照老鬼的说法,鬼的食物应该是人的血肉,或者是寿命、运气这类东西。多一个鬼活著,就多几个人受伤。 所以镇压並且消灭著这些鬼的陈婆婆自然是正道人士。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不管是神通广大的陈婆婆,还是这楼里的老鬼。 他们都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有本事的陈婆婆和吴婕没有把自己当成鬼,而里面的这个老鬼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人。 现在的自己显然属於一个两头不靠的状態。 说是人,自己在吃上面正在无限的接近鬼。说是鬼,可是陈婆婆和吴婕还把自己当人。 四层楼並不算高,迈开腿很快就能上去。 等陈瑛重新回到第四层的时候,一切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等他重新回到臥房,吴婕还在那里安然的睡著。 陈瑛重新在床上躺好。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前身的世界里自己的腿已经飞的比车轮子还要高了,那么就先试著在这里先过一段日子。 就这样想著,陈瑛就在床上一直躺到了天光微亮,雄鸡三唱。 没错,这一夜里他都没有睡著。 即便身上已经非常疲惫,即便精神上已经非常睏倦。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著。 更是强忍著肚子里的饿意,一直强撑到了天亮。 “相公,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吴婕醒来开始洗漱,她收拾好自己之后开始张罗著给陈瑛更衣。 “睡不太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老这样的確是伤神,不利於相公恢復。” “嗯,阿婕,咱们这楼里的租户……” “相公是真忘了,婆婆从来不叫相公过问的,以后不要再问了。” 她们从来不许过去的那个“我”过问这些事,是在保护他吧。 “早起,要去给婆婆问安吗?” “不用,婆婆忙,不许我们平日里去打搅她,相公今天先歇著吧,等婆婆出了房间,自然会叫我们。” “婆婆的房间?” “婆婆平时就在最右边的房间里工作,那是顶顶重要的地方,平日里都不能进去。” “这样啊。” “那我们今天做什么呢?” “婆婆给相公找了个老师,让今天咱们去拜访一下。” “之前好像没提过……” “昨天晚上,婆婆突然找我吩咐的。” 昨天晚上? 陈瑛想到,是自己见到了那个老鬼,才让陈婆婆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吗? 这栋小楼里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补课吗?” “是教拳的师傅,婆婆说,本来不传给相公这些东西,就是想了断当年的恩怨。但是现在看来自守小楼,也防不住別人的算计。” “既然这样,那就证明过去都错了。少爷既然姓陈,就逃不过这些事情。所以为少爷找了位老师,日后行走江湖,总要有些技艺在身。” “这样啊,婆婆还真是深思熟虑。” “等下吃完了饭,咱们就直接出发。” “好。” 早饭十分简单,热牛奶,茶叶蛋,油条,酱豆腐,一碟清水煮菜。 陈瑛本来就没有胃口,只是勉强著自己喝了一杯牛奶。 吃完了饭,直接下了楼,门口已经有一辆老爷车在候著。 司机是个面色僵硬的中年人,身材削瘦,双手骨节粗大。 他一见到陈瑛和吴婕下来,就躬身行了一礼。 “少爷,少奶奶。” “清伯,辛苦你了。” 吴婕轻轻拉开车门,將陈瑛引了上去。 “清伯是家里的司机,平日里不在这里住。” “哦。” “清伯是婆婆从北边带来的,是可以信重的家里人。” 汽车缓缓启动,向著远处驶去。 一只乌鸦也振翅起飞,衝上了天空。 第5章 切口 汽车左拐右拐,很快就转到了一条大街上。 街面上並不能算萧条,路面上车辆不多,但是街道两旁的店面都很热闹,街边的小贩不少,能看见穿著绿色制服的警员巡逻。 陈瑛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里忽然想起来“人间烟火”这四个字。 大日朗照,在辉煌的阳光之下,似乎所有的神神鬼鬼都消失了,眼前就是个平安祥和的人世。 “相公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 “嗯。” 按照吴婕的说法,给自己找个练拳的老师这件事是昨天晚上陈婆婆来找她说的。 也就是说陈婆婆来的时候,自己应该在楼下跟那个老鬼聊天。 阿婕应该是知道自己昨天半夜起来的事。 “婆婆昨晚是什么时候来的?我躺了半天,没听到有人声……” “相公还不知道吧,婆婆有入梦的本事。她是在梦里安排好的。” “入梦?” “没错,就是到別人的梦里去。” “可以教我吗?” 陈瑛看著吴婕白净的手腕。 “婆婆有誓言,不能传给自己家人,所以传给了你,你没有立誓,自然可以传给我。” 吴婕苦涩一笑。 “相公还是没有想起来么?” “嗯,以前的事一件都记不起来了。” “其实婆婆也是有苦衷的。” 吴婕解释道。 “婆婆出身中州,跟阿公都是高手,中州妖鬼作祟,恩怨很多,公公死在了中州,相公的爹娘也是一样。婆婆自己带著相公来到了这港九城,算是金盆洗手,再不问当年的那些旧事。” “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护住相公周全,往后在这里过著平安日子,但是没想到有些人还是不肯收手,连相公也盯上了。” “婆婆其实十分后悔,她说若是知道有今天这一日,断然不会立下当年的誓言。只是现在相公要学婆婆的东西,恐怕也是晚了。” 吴婕讲这些当年过往,陈瑛大概也就脑补了一段当年的江湖往事。 陈婆婆跟老头都是精通各种术法的高人,行侠仗义得罪了各路高人,江湖恩怨祸及家人,老太太心灰意冷,拉著乖孙远遁,从此以后金盆洗手不问世事。 但世事难料,过了十几年,仇家最终还是上门,把自己的前身性命取了。 “晚了?” 陈瑛好奇地问道。 “天下宗脉万万千千,不止是我们,扶桑、洋人,各家都有各家的一套东西。婆婆所修习的这些东西要以观想为根本,越高明的手段,对心神上的要求也就越高。” “所谓三魂七魄,心神乃是神魂之流变。对相公下手的人用的是叫魂的法子,生生拘走了相公的三魂,即便是婆婆有法门叫了回来,这一来一去之间,神魂已经受了重创。” 陈瑛听到这里其实很想说一句。你婆婆其实没叫回来。 “所以相公现在若是修习婆婆的那些本事,实在是有害无益,若是出了什么紕漏,或许会火上浇油,出什么大问题。” “所以……” “眼下要用个外壮的法子,这次请相公来拜的这位文老师,乃是婆婆当年的旧识,他最近几日在港九这边落脚。” “练拳脚?” “气血刚猛,也能降服鬼神。” “鬼神?这世上有神么?” 这也是陈瑛的一个疑问。 陈婆婆的小楼里,租户全都是各路鬼怪。不,更恰当一些的说法是陈婆婆的小楼就是关押鬼怪的监狱,而陈婆婆更类似牢头的角色。 既然有鬼,有没有斩妖诛邪的剑仙,救度世人的圣贤,高高在上,执掌一方天地的神明? “神?” 吴婕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沉重。 “或许有,谁也没见过。这世上多得是假借神明之名的邪魔外道,也有些教门尊奉某一位神明,只是真正的神仙,自古至今只是些若有若无的传说。” “如果说真有什么神明,看看如今这个世道,多半也是邪神。” 汽车缓缓停下,街道两边依旧热闹。 这是一间药铺,正中央掛著一个“衍恩堂”的黑底金字牌匾,两边掛著一幅对联。上联写著“寧可架上药生尘”,下联是“唯愿世人皆无病”。 里面人来人往,显然买卖十分兴旺,跟这招牌对不太上。 那位名为清伯的老人打开车门,陈瑛小心地走了下来,轻轻说了声谢谢。 如今大日高悬,灿烈的阳光照得自己感觉略微有些目眩。 我到底还不是鬼,不然怎么能耐得住这等日头暴晒。 一个念头至此,陈瑛心有所感,忽然转过头去。 只看见这家药铺的楼顶屋檐处,蹲著一团黑漆漆的影子,两只巨大的羽翼下面,裹著个穿著破烂衣衫的老太太,她身上披著一件不知道多久的麻衣,一对翅膀从肋下生出,手脚都如同鸟爪,昏黄的眼睛正恶毒地盯著药店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陈瑛抬起头看它,它仿佛也有所感应,转过头盯著下面的陈瑛。 “这是疫婆,最爱吸食病人的精血,本来有病,被这等鬼物稍一折腾,就要没了命。” 吴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它在这里守著,算是捕猎吗?” “差不多。” “怎么没有人来管?” 吴婕並没有正面回答。 “相公这一番遭遇倒是开了夜眼,这些能日行的鬼物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这疫婆的本领放在整个岭南都是有数的。” “为什么不收了它?” 陈瑛看著那头名为疫婆的鬼怪,显然它寻觅到了新的目標,此刻振开双翅,如同一只真正的梟鸟一般衝上天空,向著远处飞去。 “因为捨不得。” 一个声音从药铺里传出来。 陈瑛转过头看过去,只看见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人缓步走了出来,他身上穿著一件长衫,鼻樑上架著一副玳瑁眼镜。五官只能说是周正,但是整个人透著一股逼人的气势,就像是一柄直插天际的长枪。 “你就是陈瑛?” 中年人略微眯了眯眼睛。 “三教总流传,一只清香福如海。敢问老兄,入得几处宝山?烧得多少好香?” “文先生说笑了,相公他並非本门之人。” 阿婕客气一声。 “婆婆叫我向您问好。” 第6章 白莲一脉 吴婕笑著问好。 但是那姓文的中年人却根本不理她。 “陈瑛,既然並非本门中人,同我见面就算是坏了规矩。不过大家到底是一段香火缘,看在长辈们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情就这样算了。” 他说著一抬手抱拳道:“两位请回。” “可是婆婆昨晚……” “这位文先生,是我们冒昧了。” 陈瑛打断了吴婕的话。 “只是在下还是想多问几句” 文先生没有回话,他只是站在药店门口看著陈瑛。 “先生刚才说捨不得,请问是什么捨不得。” “你在问刚才那头疫婆?” “是。” “你真不知道吗?” “我被人用叫魂之法拘走了神魂,现在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这倒是个好理由。既然来了,来者是客,请跟我来吧。” 文先生说著伸手一引,陈瑛跟吴婕跟著他进了这间药房。 这间中药铺子,其实分为內外两个区域,內里是抓药的药房,外面是医生问诊的地方。几个老先生坐定,依次望闻问切的瞧上一遍,然后转去后面抓药。 铺子再往后走,就是伙计们休息的地方,不过这位文先生的住处则是在这药铺的楼上,一个挺大的房间,里面摆著几个假人,掛著穴位图,倒是有点类似武馆。 穿过了这个练功房,后面还有几个房间,文先生领著陈瑛他们进了一间书房。 书桌前面摆著两个小椅子,中间是个茶台。文先生先到书桌后面坐定,然后伸手示意。 “后生,坐。” 陈瑛跟吴婕这才在椅子上坐好。 “教规森严,犹如军中律令。我既然身在门中,就比不得老前辈那般自在,有些话说的重了,贤侄夫妇莫要见怪。” “您客气了,我们……” 吴婕见这位文老师態度转软,心头一喜。 婆婆曾经讲过,陈瑛当前的情况十分特殊,虽然整个人已经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却是处在一个非生非死的尷尬地步。 向前一步,那就是重生为人,若是多些別的变故,那就是墮成鬼怪。 如今这个境地,外力能用的都已经到头,唯有靠著陈瑛自己的力量,寻一个內壮之法,將这生死之间的平衡打破。 眼前这位姓文的乃是整个岭南有数的高手,双方更是有一段香火缘法,若是能借他的力量,陈瑛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个七七八八。 文先生並不理她。 “婆婆有没有提过她的出身?” 陈瑛缓缓地摇了摇头。 “或许说过,只是我也记不得了。” “好,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我与婆婆,还有你的父母,都是白莲教中人。” “白莲?” “中州当年有所谓白莲社,行懺悔法门,结社念佛,这是本门之起。后来到了宋末,胡蛮入侵,杀人盈野,万里化为焦土。宋之末帝归入本门,带来了当年宋廷所藏的种种秘术,教中从此一变,这是今日本门之由来。” “传承这么多代,当年復宋的念头算是成了一半,不过教门也日渐不同。现而今么,不过是做些济世度人的买卖。楼下这间药铺就是本门的產业,富人收七成诊金药费,穷人则只收三成。” 陈瑛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婆婆当年金盆洗手,门中很多耄老都不高兴。不过这都是前尘往事,这么多年过去,当著你们说这些也没意思。” “但是当年的事情,大家从此一刀两断,这是事实。你们既然找上了我,要我解决问题。於情,我与你们家颇有渊源,自然要帮。只是於理,大家已经是涇渭分明,若是要合在一处,我这里要生出来不少是非。” 他说到这里,也是嘆了一口气。 “您说的十分在理。” 吴婕还想插话,不过文先生却是竖起一只手道。 “陈瑛,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捨不得。那我就讲给你听,你觉得鬼怪是从何而来?” 陈瑛想了想昨天夜里见到的那个老头摇头说道。 “不知道。” “你说得对,不知道。” 文先生淡淡地说道:“人世间的诸多鬼怪妖魔,很多都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有人说是人死之后怨气所化,有人说是某些东西得了天地之间的造化。” “眾说纷紜,不过有一条却是所有人都明確的。” “修行人死后是一定会变成鬼怪的。” “修行人?” 陈瑛惊讶地看向一旁的吴婕,而此刻这女子脸上已经是一片惨白。 “好笑吧。” 文先生看著陈瑛。 “一辈子想著斩妖除魔,平定世间。这辈子救度的人越多,等到死了造成的灾害就越大。什么成佛作祖,万人之中也不见一二。化为妖魔,这事就在眼前。” “你所见的疫婆,就是两百年前的一位前辈,她一生最是救济病苦之人,不仅是杏林国手,更有秘法破种种病魔,当年號称白衣菩萨。” “她行走天下百年,救过的生灵不知道多少。临死之前请人修三十六层浮屠,层层设置秘法,活著的时候把自己生生钉在里面。” “她为世间自囚而亡,这也算是一桩佳话。” 文先生看著陈瑛:“不过可惜,二十年前一场地震,塔倒之后飞出来一头妖物,出世的时候省城大疫,死者数千。” “那头妖物,就是你看见的那头疫婆。岭南的高手也不是没有想著对它出手,不过老傢伙们物伤其类,不肯出手。小傢伙们又不是对手。” “闹过几场,大家的兴致淡了。再加上这头妖物每个月不过是取几个病夫的性命,大家最后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也就由著他了。” “陈瑛,我问你,若是你家婆婆大限到了,化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可有决心动手么?” 文先生言语之中若有所指。 陈瑛想到陈婆婆如今的状態,一时思绪万千。 难道陈婆婆也已经时日无多? “先生怎么能讲这样的话。” 吴婕脸上潮红,显然是动了怒气。 “这话不好听,却是实话。陈瑛,若你是修行人,此刻你婆婆化为鬼怪,你能下得去手么?” 第7章 人情应练达 “不知道。” 陈瑛也是实话实说。 “不知道可交代不过去。” 文先生摇了摇头。 “人世间很多事情不都是这样吗?大家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更何况我相信婆婆也有安排,我们做晚辈的到时候听婆婆的安排就好。” 文先生听到了这里却是若有所指。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像我这样的人,连前面的路都看不清,又如何说未来要怎么样。” “哈哈哈,这几句倒是有你爹当年的风采。” 文先生闻言一笑:“这是怪我不教你?” “不敢,晚辈只是实话实说。” “既然如此,我就教你两手。” 文先生说著看向一旁的吴婕。 “婕姑娘,文某改了心思,不过不是看在老前辈的面子上,而是这位瑛少让在下起了点爱才的心思。” 吴婕听到这里当然听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阿婕谢过先生成全,婆婆那里……” “我说过,我不是看在婆婆的面子上……” 文先生一听婆婆便沉著脸道。 “阿婕,先生已经谢过婆婆了。” 陈瑛见吴婕还在这里拿婆婆说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吴婕想来是在世上行走的少,听不出人家的弦外之音。 “白莲教规森严,婆婆当年离去的时候又闹得不十分愉快。若是承婆婆的意思,先生日后在教里不太好看。” 陈瑛在一旁解释道:“说是对我起了爱才之心,这样对教里也好交代。事情虽然是一样的事情,但是换个说法,大家都好交代。” “其实任谁也知道,如果不是看著婆婆的面子,咱们如何能上文先生的书房来。” “先生才是不容易,费心思周全各方。” 陈瑛大概猜出来了这位文先生的想法。 文先生既然能够认识陈婆婆,他自然不会是白莲教的庸常之辈。 可本身越是优秀,很多事情反而越不能隨心所欲。 要照应周全的地方太多。 吴婕闻言脸上一变,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她转头瞧著陈瑛,以前都是把陈瑛当成孩子来看,没想到今天倒是陈瑛为自己点破了这一重谜题。 老天爷到底眷顾陈家,在这么一个当口给相公开了智慧。 就连文先生向陈瑛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了些变化。 “吴婕谢过文先生。” “后生,你倒是个通透的,来把手腕伸过来,我先给你把把脉。” 文先生终於舒了一口气。 “多谢先生。” 陈瑛將手送过去,文先生闭上眼睛,三根手指搭在陈瑛腕上。 “阴阳皆虚,厥而寒甚,寒过於膝。” 文先生抬眼瞧著陈瑛。 “你之前的遭遇,婆婆同我讲过。其实你神魂受创倒是其次,无非是慢慢调养,真正的问题出在你身子上。” “身子?” 阿婕闻言神情颇为紧张。 “所谓天人五衰,寿数一到,即便是大神通之辈也不能例外,更何况是你这没有修行的身子?先前一番遭遇,自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之气已经散了。如今这身子就像是一座破庙,远远看著还有些规格,实际上內里早已经朽空。” 文先生解释道。 “人身好比是一棵大树,这肉身就是大树的枝干根本。神魂也好,心神也罢,都是这棵大树之上结的果实。如今你这颗大树不是被人摘了果子这般简单,而是经过一番折腾,內里已经彻底空了,枝干根木都已经朽坏,只是外面看不出来。过上两三年,內里的衰朽露到外面,那就是临命终时。” 他说到这里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难,难啊。” “可是婆婆觉得相公还好,而且相公他……” 吴婕言语之中有些慌乱。 “我说的是医家的道理,是让你夫君为人。婆婆手段多,她自然有別的办法,不过那样未必是你想要的,也不是她想要的,所以才会叫你们来找我。” 枯木么? 陈瑛听到这里,大概也知道了自己现在的状態。 或许正如文先生所说,这具身体已经到了尽头。自己已经踩在了半人半鬼的门槛上。不过这个比喻很有意思,將人身比为大树,那自己相对於这棵大树来说算什么? 一株嫁接过来的妖木?还是正在啃食大树根基的虫子? “死马当作活马医,还请先生赐教,如今这个当口,我还能做些什么?” 陈瑛放平了心態问道。 “寒入於中,推而行之;经陷下者,火则当之;结络坚紧,火所治之。” 文先生看著陈瑛。 “先借来一点火气。” “火?” “此乃內壮之法,以拳为引,以身为炉,將自家精气神化为柴薪,五臟六腑变为热炭,攀弓踏弩,抖擞精神。尽人力,听天命。” 文先生说到这里嘆了口气。 “难怪婆婆叫你们来找我,我这里正好有这一条路子给你们试一试,不过话说在前,成与不成,我算是给你们治病,就算传下什么,那也是医者用药,绝不是什么师徒传承。” 吴婕一听文先生这里有办法,心里正在高兴。 而陈瑛却是听出了那点弦外之音。 想不到陈婆婆当年与白莲教的恩怨竟然到了这等程度,这位文先生竟然连一点口子也不愿开,生怕惹来其他的麻烦。 文先生站起身来,从桌子里面掏出一样物事放在袖中。 “既然要传你一路拳术,那就把前头的因果讲明。我姓文,名唤汝止,乃是白莲教座下香主,白莲教內有三山六堂十八柱香,我乃是其中一位。” “你既然学了我的这套东西,日后见到了白莲教中人物,便要谦让他几分。若是真起了什么爭斗,莫要用我的东西害他,也算是全了咱们今天这段过往。” “这点你可能应承?” 陈瑛这边並不答话,吴婕一时有些急了,轻轻在他腰上捏了一下。 “相公……” “学生能应下这一桩。” “好,这次若是成了,真延了你的命数,我也不要你报恩。你我不是师徒,我不过是个瞧病的郎中,等你趁手的时候给我诊金三百镑。” 三百镑?陈瑛对钱也没有概念,真不知道这是多少钱。 旁边的吴婕却是直接应了下来。 “文先生宽厚,这大恩我们陈家谢过了。” “好。” 文先生將袖里那物事直接丟到了陈瑛手上,却是一柄象牙柄的转轮手枪。 “我这路拳並非出自本门,江湖上也有些名头,叫做八卦。不过在我这里,要练拳,先学这个。” 文汝止点了点陈瑛手上的转轮枪。 “学这个,是教拳理。过去练拳有法的好手,等閒十几个人近不了身,若是要杀人,那就是大日拂露水,轻巧了无声。但是现在不同了,你练得多高明,近了你的身子,三尺之內又快又准。不是练到顶尖的高手,你把这六发打完,都要去见阎王。” “这就是拳理。” 第8章 人头面(上) “这……不合规矩吧……” 吴婕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句陈瑛永远想不到会从她嘴里说出的话。 “港九城是有法律的。” “洋鬼子的法律,凭什么管我们国人?” 文汝止看著陈瑛,手指点了点他手里短枪。 “隨身带好,这也算是你的第一课。” 陈瑛看著文汝止的书房。 这难道是个偽装成文化场所的军火库? 论玩邪的还得是看你们这些老牌宗教组织。 文汝止看著陈瑛解释道。 “拳术有两种用法,一种是杀人比斗,今天的多数流派,都是从兵刃化出来的,本来都是兵器。八卦以掌为刀,所用的刀身远比其他门派来得长重。形意门化枪为拳,功夫都在大枪上,这就是斗杀的兵刃。” “虽然叫拳术,拳脚器械不能偏颇。如今这世道,天底下第一厉害的兵器就是洋鬼子的洋枪,什么刀枪剑戟十八班兵器,不是沾点鬼神之力的,都要靠边让让。” “你既然在世间行走,就要学这东西怎么用,更要想著这东西怎么走。我传你拳术虽然说是为你治病,但是该教给你的我都会教。” 文汝止说话好听。 “你以后每三天来我这里一次,我教你些东西。这里有三盒子弹,回去之后,每天打光一盒,练的就是你的枪术。” “人世间除了鬼怪,还要防人。港九城的这些差佬,跟本地的这些帮会沆瀣一气,上上下下烂透了。在地的这些字头都是拿著西瓜刀装样子,全是假打。” “你既然跟我学拳,这第二桩功课就是学会藏枪,不让差佬捉住你,你不用怕,他们若是拿住了你,不必劳烦你家婆婆,我自己也能捞你出来。” 文汝止言语之间透露著一股强大的自信。 “练拳,先要练胆。” “这是拳术的一重,除了这一重之外,还要讲究內炼。炼什么?桩功步法,拳招套路,更是要炼精气神。真正的高手精气神锻成一块,出手便是煞气纵横,什么妖魔鬼怪都要避让三分。” 文汝止看著陈瑛:“我今天就先传你桩功步法,再教你一套散手小套路。” 这位文大佬站起身来,很快就进入了教学状態。 陈瑛也跟著练了起来。 文汝止能够在白莲教这样的老牌组织里做到如今的位置,手上自然不必多说,没多久就深入浅出的为陈瑛指教著拳法之上的种种要义。 什么力从地起,到根骨筋膜上如何运力发力,讲得是深入浅出。 而陈瑛也耐著性子好好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一直学到了中午光景,文汝止这才端茶送客,算是结束了今天的学习。 临走的时候,陈瑛也少不得好好谢过自家这位老师。 到了车上,陈瑛还在想著学到的那一招一式。 “相公该不会打算带著这把枪到处走吧。” (请记住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旁边的吴婕十分在意这把枪。 “文先生既然说了,那就按照他说的做。更何况他们已经对我出手了一次,难免不会有第二次,带著这把枪也算是给我添个防身的东西。”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被差人拿住了,文先生不是说能捞我出来吗?” “我是怕这位文先生藏著些別的意思。” 吴婕脸上带著一丝忧色。 “如果是他出面,恐怕跟白莲教那边的牵扯更多,那就不是三百镑能解决的了。” “对了,阿婕,三百镑到底是多少钱?” “还没给相公讲明白,这港九城是百多年前割让给洋鬼子的,这边用的叫港纸,本地百姓习惯叫蚊,就是一贯钱的意思。镑就是洋鬼子那边的钱叫金镑,虽然名字里带金,现在一般换不出来金子。” “这样啊。” “最近的行市,差不多一千蚊能换一金镑,三百镑差不多就是三十万蚊。” “三十万,那很多吗?” “是不少,咱们商行的文员,一个月的薪水也就是三四百蚊,普通人要不吃不喝攒一百年才会有这么多钱。” 嚯,老文开口还真不小,但也不算多。 陈瑛一念及此,心里却是放鬆了一下。 这个价钱买自己一条命,其实能说明很多事。 “咱们有这么多钱吗?” “帐上一时没有这么多,不过文老师应该不会著急要。咱们慢慢给就是了。” 吴婕笑了笑。 “这也是婆婆的规矩多,咱们只能做些正经买卖,不然隨便做上几单,这三百镑不过是手到擒来。” “做单?” “妖鬼横行,很多时候都要请人动手,就好比你看下一块地,预备在这里起一座高楼,结果碰见几个不乾不净的东西,当然要请人帮忙啦。” “还有这种生意吗?” “別说是豪商大贾,就是升斗小民也有这些需求。不过港九城的富豪里面,大多都各有各的门路。普通人是做不成大富豪的,当然,能做成大富豪的普通人肯定也不再是普通人了。” 陈瑛听完吴婕的解释,对眼前这个世界的认识也就更深了一层。 那些神秘或者说邪异的力量並没有隱藏在幕后,而是露著冰山一角,所有人都能感知到。 汽车先开回小楼,陈瑛下车却没有上楼。 “能不能陪著我走走?” “为什么?” “刚才文先生讲了,这八卦讲究行桩,功夫都在一双腿上,我想走著练练,免得几天后见到先生,考校起功夫来不好交代。” “相公当真是换了性子,以前断然不会这么勤快的。” “先別夸我,只是这样恐怕会惊动那些人。” 陈瑛望向小楼的四周,这里实在是太过僻静。也不知道当初对自己出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没事的。” “嗯?” “相公既然想出去走走,那就走走。” 吴婕笑著说道:“其实婆婆有过吩咐,如果相公想在外面转转,那就隨心意就好。” “婆婆的意思是……” “正好给他们看看,相公已经回来了。” “这样啊,如果他们……” “婆婆会护著相公的。” 吴婕看向小楼前面的树林,不知道何时,这里已经落上了十几只乌鸦,这些乌鸦睁著漆黑的眼睛,正盯著陈瑛和吴婕。 第9章 人头面(中) 有备而来就好。 陈瑛跟吴婕话了別,沿著小楼门口的小路向外晃晃悠悠的走著,脚下的步法按照文汝止教的法子,深深浅浅的浑身用著力气。 拳术讲究力从脚起,所以不管是哪一门哪一派,最根基的功夫就是桩功。 但是桩功不是扎马步这么简单,不管是那一路拳术,差不多都有三类。 第一类叫静桩,不同的拳路姿势或许有不同,但根子差不多都是扎马步,这个是练脚力的。有些无良师傅故意不传真货,为了多骗些钱,经常忽悠傻小子们扎马步。 这个东西不能说是没用,但你就算练上十年,真交手的时候也是一点用没有。 第二类就是动桩,这是步法和劲法合一,真正的练法。比如咏春一脉的二字钳羊马,就是静桩的功夫,但要练习发力,还是要从转马练习发力的办法。 等静桩和动桩练得通透,最后就是所谓的“化桩”,便是將发力的劲法融入自己的日常习惯,行走动臥无不依法,练到了这一步就算是洗去了原本藩篱,还原了这一门拳术的本来面目,终於登堂入室了。 陈瑛自然是不懂这里面的道理,这些都是文汝止刚刚跟他讲过的。 “以拳术为內壮之法,这条路子我可以试试。” 陈瑛循著文汝止的教训,缓缓炼著八卦掌之中的步法。 按照文先生的说法,八卦这一门静桩上的功夫要求不多,重点在於动桩。而动桩上的步法便是趟泥步,走起来跟在泥地里趟著走一样,小心贴著將步子送到前面,不必太大,动作可以缓,但是要小。 太极奸,八卦滑,最毒不过形意把。 远远看著跟正常走路差不多,但关键在於脚下的步子借上力道。 这如何发力,如何变力,洋洋洒洒一大篇文章。文汝止没有藏私,教的仔细,陈瑛事涉自身学得也用心。 反正閒来无事,就按照吩咐老老实实的迈著步子。 这一走,时间就长了,只是顺著大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左右都有人,陈瑛也就不著急,缓缓地走著。 耳边忽然听见有人讲话。 “靚仔,你走路奇奇怪怪,借一步说话。” 陈瑛闻言一抬头,就看见路边站著三个少年,穿著红柳绿的衣衫,一个个横眉皱眼,爱笑不笑的凑了过来。 “怎么?” 陈瑛看著凑过来的三个人,这三人都不是什么善类,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是游荡在街上的烂仔。 “没什么,兄弟你哪个字头,拜过咩山啊,大家江湖救急,借你几蚊。” 三个人说著就凑了过来。 陈瑛下意识地一摸裤兜,文汝止送的那柄短枪还在口袋里。 他倒不是怕打,只是若是打起来露了这个傢伙,光天化日的少不得有些麻烦。 “唉唉唉,三位大佬,且慢,大家自己人来的。” 一个衬衫的小矮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溜烟地站到陈瑛身前。 “三位大佬,小弟和安胜的衫荣,三位大佬叫我阿荣就好。” 他说著从口袋里摸出几根香菸。 “各位大佬,这个靚仔是我的兄弟,给个小小的面子啦。” “挑那星,长胜的人?” “是啊,我阿大是肥熊哥,不知道几位是哪个字头的兄弟。” “原来是肥熊哥的马,我们是老乐的人,算啦,本来看这小子衣著光鲜,想討个利市祝他发財,既然是你们长胜的人,大家都是和字头,那就算咯。” 领头的烂仔嘿嘿一笑。 “我阿大是长毛髮,我叫细狗,以后大家多多亲近啊。” “唔好意思,若是平常定要请细狗哥饮两支啤,不过我大佬正在旁边看大戏,我怕他怪我招呼不周。” “好说,好说。” 三个烂仔隨便招呼一下也就走了。 衫荣糊弄走了这三个烂仔,转过头跟陈瑛打招呼。 “瑛哥,你不是发瘟,现在好啦?” 这人似乎是“我”的朋友。 “好些了,出来溜达溜达。” “太好了,瑛哥,你一定要帮我啊。” “帮你?” “我阿大召集小弟晒马,每个人都要带五个人去听令,不然就要执行家法,你也知我无有咩江湖地位,喊不动人,不如帮我充个数吧。” “充数?” “大家兄弟一场,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大佬。” “你大佬不是肥熊的吗?” “好啦,瑛哥,我不该不听你的去当古惑仔,但是我也没办法啊,要生活的嘛。” “生活?” “是啊,晒马有辛苦钱的嘛,拿著把西瓜刀,在后面充样子,也不用真的砍人,人家喊丟雷老母,你也喊丟雷老母,大家老母丟来丟去,站几十分钟,最多不过是喊个口乾舌燥,大佬们去讲数,每个人都有五十蚊的红包去饮茶。” “別人打工辛辛苦苦一个月三百蚊,你在那里一站就有五十蚊。真是活跃港九经济,藏富於民的好事啊。” “这么好的好事,你怎么会凑不齐人呢?” “瑛哥,不是吧,大家这么多年老友,这个时候你还要取笑我?谁叫我老母老豆恩爱,生了那么多兄弟姐妹,我做古惑仔也是为了补贴家用,抽点红包给弟妹买叉烧,没人愿意帮我啊。” 衫荣一脸沮丧。 “连这种钱也黑,老兄,你真的不適合混社团啊。” “我这次若是凑不够人手,怕是斩人就没我份,以后没得油水捞,我倒是无所谓,可怜我那个七妹,还等著我买排骨回去煲汤……” 陈瑛听到这里觉得好笑,不过心里十分清楚,这种忙帮不得。 一来这个衫荣到底是什么来路,自己著实是不清楚。 二来口袋里还有把短枪,碰上这些江湖事容易惹出是非。 “无所谓啦,我这里还有点钱,咱们去买些排骨……” 陈瑛还在跟衫荣聊天,就听到后面有人喊道。 “衫荣,正扑街,就带来一个靚仔?” 转头一看,一群人已经黑压压的压了过来,领头是个只穿一件西装外套,露出整个肚皮的矮个子,脖子上掛著手指粗的一条金炼子,好似一条咬断了狗链的沙皮犬。 “是啊,大佬,我好兄弟双刀瑛,好靚的身手,学蔡李佛的。” “在后面跟上啊,挑那星。” 一群人潮水一样涌过来,直接把陈瑛和衫荣裹了进去,里面几个跟衫荣相熟的烂仔还过来打了个招呼。 而陈瑛自己则是莫名其妙的被人递过来一根空心钢棍,衫荣则是抄出来一把西式厨刀。 这一行人差不多上百,跟蠕虫一样碾过街道,而周围的摊贩和市民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陈瑛看著手里的傢伙,莫名觉得好笑。 这日子还真是稀里糊涂。 “双刀瑛?” “瑛哥,行走江湖,字號当然要响亮些,又不是去做鸭,难道叫老藕瑛才够威吗?” 衫荣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多谢瑛哥,这次红包我一蚊不抽,该给多少一定给多少。” “算啦,你拿回去买老藕吧,老藕煲排骨,也是名菜。” 肥熊领著一群人沿街走,走到了一家戏院门口,早有另外一干烂仔在那里等著。 “肥熊,你倒是够胆,明明知道我跟了雄爷,你还敢到我的地头闹事?” 领头的大汉浑身筋肉虬结,一双三角眼凶狠地盯著肥熊,他手里捏著菸头,后面是一群抄著傢伙的小弟。 “火龙,当年大家一起拜过关二哥,你现在要过档,有没有问过诸位叔公?” “挑那星,长胜的那干老东西,一个个皱过春袋,你钟意给他们又吹又舔,你自己去啊,干老子屁事。” “背祖忘宗,我就要执行家法。” 肥熊歪著脖子。 “跟你过不去的不是我肥熊,是和安胜千万弟兄,是江湖规矩,知不知义字咩写?” “丟雷老母,你勾二嫂搞大人家肚皮,仲有脸面同我大小声?肥熊,不要说我唔给你面。” 两边彼此呛声,一个嗓门高过一个,基本上把各自当年干过的烂事一一翻了出来。 “衫荣,你跟的大哥好气派,勾搭自己大哥的老婆,还弄大肚子。” 陈瑛听了当真觉得开了眼界。 “瑛哥,烂仔就是这样的啦,我大哥还是港九警方的金牌线人,出卖的手足可以坐满两辆小巴,真讲义气也不会做古惑仔咯。” 两边旧帐翻了个七七八八,最终进入到了最后的讲数环节。 “火龙,大家到底一个字头出来,明天八点钟,有骨气,我摆三席,你够胆就过来四四六六讲清楚,无胆我和安胜就扫你的场,扫到你叫老母。” 肥熊歪著头一声喊。 “好啦,今天这番大戏算是唱完,收工咯。” 衫荣伸了个懒腰,陈瑛仔细一问才知道,港九如今的所谓帮会都是这样,一开始找一群人拎著傢伙在街上转几圈,这就叫晒马,之后就是讲数。 无非就是大家躲起来勾兑一番,这才是烂仔的日常,什么动刀动枪的事情基本没有。 开玩笑,不过是出来混饭吃,为咩要砍个肠穿肚烂。 真正要动手,也是掛著名头的红棍带著精锐兄弟,三四个人偷袭,把那傢伙斩到扑街,绝对不会搞什么大规模械斗。 “市面上要安定繁荣,各家做多少,是大档,粉档、鸡竇,都是差佬们划好的,差佬上面是鬼佬,不过是在这里假打咯。” 衫荣正在这里解释,后面忽然有人大声喊道。 “挑那星,你们长胜这般烂仔,打又不敢打,日日在这里呜呜渣渣咿咿呀呀,喺呢度装咩?唱大戏?” 陈瑛顺著人影望过去,街面另外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队人马,手里拎著各色傢伙,领头的穿著一件黑风衣,肩膀上扛了一把长刀,头上裹著白布条,看著就像是个狠人。 “挑那星,咩来路?报个字號。” “字號?我系雄爷门生,沙威。” 他说著一抖肩膀,雪亮的长刀立时出鞘,刀光犹如匹练一般,在他身上转过一圈。 “诸位手足,跟我斩死这干扑街。” 一声令下,身后的小弟们抄起傢伙就杀了过来,看那个气势,跟肥熊这边五十块请来的群眾演员根本没法比。 “扑街,早就知道苏雄不讲江湖规矩,没想到派来了丧威,失算,瑛哥,跑路先啦。” 衫荣拉住陈瑛,向著另外一边就跑过去。 於此同时,本来跟肥熊讲数的火龙也是大笑一声,身子渐渐往人群里面退去,不过手下的小弟们却是拿著傢伙逼了过来。 第10章 人头面(下) 人声鼎沸,刀片乱舞,陈瑛跟著衫荣一起在人群之中钻来钻去。 火龙带著一干人马从正面压过来,后面则是沙威拿著长刀领著的伙计,原本具有生活气息的大型街头表演立即变成了打生打死的战场。 肥熊领著的那队伙计,大部分都是为了红包过来友情参演的群眾演员,见到这样的阵势,当即就乱成一团,如果不是对方从两边压过来无路可逃,早就鬨堂大散。 衫荣当即就乱了方寸,还是陈瑛拽著他在人群里乱钻。 “正扑街,瑛哥,今日你我弟兄要变白斩鸡了。” “慌什么?衫哥你江湖上这么多年打打杀杀,这个时候怕咩啊?” 陈瑛却是不著急,一只手握住了空心钢棍,一只手拽著衫荣在人群之中乱走。 “瑛哥,这个苏雄出了名的不是人,一动手就下死手。沙威这个死人头,更是一点不讲江湖规矩,最钟意断人手脚,今番要变跛伯咯。” 陈瑛闻言一笑,眼下的场面虽乱,不过他確是最信一句话。 “衫哥,等下你跟紧我,我带你跑路。” “啊,瑛哥,你不是跟我说笑吧,整个同文书馆谁不知道,你瑛哥出了名的胆小,软脚鸡来的。” “过去是过去,士別三日当刮目看的嘛。” 陈瑛指著前方说道。 “那现在就好比两军交战,后面来的沙威就是敌人的精锐,前面的火龙哥就是他们用来诱敌深入的废柴。两边前后夹击,等下都要被人家斩成废货。” “唯一的出路就是从前面衝过去。” “正前?” “唔错,兵者,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我现在只有从正面衝过去一条路。” “啊,瑛哥,兵法有这样写吗??” “孙子兵法,九地。” “孙子这个正扑街,真置之死地不该是去跟沙威那个死人头单挑么?准保十死无生。” 衫荣这边还在多嘴,陈瑛却是找了空子,直接拉著他向前冲。 “火龙,叼你老母臭嗨,肥熊座下头马衫哥来同你单挑,够胆就来啊。” 陈瑛扯著嗓子,高声怒吼,拉著衫荣就往人群里钻。 气势在先,更何况如今陈瑛周身自带一股煞气。 手里的钢管磕磕碰碰,周围火龙的一眾小弟本来也是群眾演员,看陈瑛如此猛恶,一个个都往两边躲。 躲在人群里的肥熊看著惊讶。 “扑街,衫荣这个死靚仔是出了名的缩卵龟公,想不到今天这么靠得住,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肥熊这边惊讶不已,但也由不得他多想,后面沙威挺著长刀如虎入群羊,刀光所到,斩得他小弟手脚乱飞。 “痴线,肥熊几时收了这么巴闭的细佬。” 火龙手里捏著菸头,不由得向后更退几步。 和安胜这几年境况一日不如一日,管理的粉档、大档、鸡竇渐渐被其他字头接手,自从那个名叫苏雄的邪人在江湖上崛起之后,各个大字头都是人人自危,更何况和安胜这种小咖。 大家出来混字头,不过是討口饭吃,哪有人把义气当真?树挪死,人挪活,火龙就动了改换门庭的想法。 今天把肥熊这一干人送给苏雄当祭品,就算是他火龙哥的投名状。 陈瑛一手夹著衫荣算是当作人肉盾牌,一手捉著空心钢棍猛打猛衝,果然逼出一个口子。 他把衫荣往缺口处一推。 “跑路啦。” 衫荣到底是混过几次江湖恶斗的老手,立时明白了陈瑛的意思,把西瓜刀往地上一丟,衝著缺口就猛然跑了过去。 而陈瑛也跟了上来,空心钢管扔到地上,一只手搂住口袋里的短枪,两人一前一后的向著大街尽头冲了过去。 “挑那星,叫狗不咬。” “斩死这两个衰仔!” 当即就有几个小弟挥刀跟上。 火龙也没工夫管这里面的破事,因为就在刚刚这个自家阵型被破开一角的瞬间,肥熊那边的群眾演员已经直接冲了过来。 倒不是这帮人多么武勇,实在是沙威一干人太猛太恶,一个个慌不择路直接衝著火龙这边撞了过来。 “诸位手足隨我上,斩死这班扑街。” 两边一通乱战,衫荣前边领路,陈瑛在后面紧跟。 港九城內楼宇逼仄,大街两边儘是小巷子,衫荣跑了几步直接衝进一个小巷子。 “挑那星,衫哥你认不认路,不会跑进死巷子吧?” 陈瑛迈步跟上,后面还传来火龙小弟的咆哮声。 “別走啊,死靚仔”“斩你老母臭嗨。” 衫荣在小巷子內闪转腾挪。 “瑛哥放心,我有侦查过地形,出来闯世界,第一要务就是找到逃生通道。” 这话的確没错。 陈瑛看了看四周。 一个凌乱的小巷子,两边都是楼宇的高墙,两人並行的小道,两旁摆满了杂物。 火龙那边的群眾演员已经不知道躲去哪个角落里抽菸,的確是把人甩了个一乾二净。 “瑛哥,今日叫你害惨了,我大佬一定记得我临阵逃脱,扑街,怕是要三刀六洞。” 衫荣双手撑地,正在那里大口喘息。 “安心,没准肥熊已经扑街,你以后再不用担心头上有人。” “那不更惨?我第一个临阵逃脱,他们一定栽赃我害死大佬,诸位叔父也要执行家法。” “安心,没准你们那般手足都为社团壮烈,你不就是大大的功臣。” “瑛哥,我们只是烂仔,不是变態杀人王。几百多兄弟都叫人斩死,旷古奇闻啊。” 衫荣抬起头看著陈瑛。 “瑛哥,你是我们同文第一號绣枕头,怎么跑了这么久,连喘都不喘一下?” 陈瑛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对比在地上好像癩皮狗一样大口喘气的衫荣,自己可谓是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身上感觉还有使不完的力气。 奇怪,这算是穿越之后的某种福利? “安心,我只是天生神力,之前都是跟你们闹著玩,怕打击你们的自信心。” 陈瑛隨口说著。 “天生神力?我信你个鬼。” 衫荣站起身来:“一千米,我全校第三,我都喘成乌龟,瑛哥你汗都无有一滴。是不是这几日在家,偷偷喝了三十瓶天竺神油。” “收声。” 陈瑛忽然一抬手,倒是惊了衫荣一下。 “做咩啊,瑛哥。” 陈瑛指了指前面。 “衫哥,你侦查过地形,前面咩来路?” 衫荣顺著陈瑛指的方向一看。 前方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片青石地面,白色的雾气影影绰绰围了上来,隔著雾气隱约可以看见一串串稀疏的人影。 最近的地方隱隱约约看见有一个麵摊,一个面色蜡黄的老人戴著瓜皮小帽,夹著一双长筷正在锅里捞著什么。 周围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静得有些嚇人。 咕噥。 衫荣咽下一口唾沫。 周围的地形他最是熟悉,这里是一片围起来的小楼,小巷子里最多的就是四五十岁正在揽客的青春玉女波后,怎么可能多出来这么大一块空地。 “瑛哥,我们转头吧。” 陈瑛没有做声,他轻轻敲了敲衫荣的后背,做了个往后看的手势。 衫荣转头一看,后面哪里还有什么街巷,也是一层浓厚的雾气,两边都是一样稀疏的人影。 “挑……挑那星……” 衫荣身子一软,几乎要跪到地上。 陈瑛伸手夹住他。 “前后是一条路,现在只有往前走走看了。” “要不等等看……” 衫荣抓著陈瑛的胳膊。 “等不了。” 陈瑛往后一指,衫荣顺势看过去。 一队穿著寿衣的小孩正一蹦一跳的从雾气里钻出来。 第11章 枉死鬼市 七个鬼童站成一队,乌黑的寿衣上绣著金色的蝠纹,红色的瓜皮小帽下面是一张张苍白的小脸,眉心点著赤红的硃砂,漆黑的瞳孔看著前方。 惨白的小手搭在前面肩膀上,一起蹦跳著行进,如同雾气里钻出来一条细长的蜈蚣。 “瑛哥……今番是撞煞了……” 衫荣一脸苦涩,他是知道很多市井传说,什么无头司机开的鬼小巴,永远走不出去的鬼巷,水盆里漂出来的人脸……港九城里有不少人就是这么消失的。 想不到今天轮到他自己,心里更是焦躁。 “安心啦,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陈瑛看著前方的雾气。 不用说,前后两边本质一同,自己跟衫荣不知道什么原因撞进了这诡异的场景里面。 “停在这里不是办法,万一那队小朋友看你长得靚仔,要你陪他们拍皮球,怎么办?” 陈瑛拍开衫荣的手说道:“不如往前面看看,做鬼也要讲道理的,总不能隨便杀人来的。” 本书首发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瑛哥,鬼也讲道理的嘛?” 陈瑛没有回话,而是大步走进了雾气之中。 青石板下透著萤火一样的流光,白纸灯笼高高掛起,窗楹紧闭,玄木招牌肃穆如同輓联。 脸上长满青苔的茶铺老板捧著满是铜锈的茶壶,给没有脑袋的客人满上茶水。 无脸的女人穿著大红的旗袍蹲在小摊前挑挑拣拣,浑身朽烂的摊主抓著一把白纸,正在那里小心地数著。 卦摊前面蹲著一个长著三个脑袋的道人,他小心地摆弄著签筒,每一根算命用的竹籤都是乾枯的手指,三头道人小心地整理著其中的顺序。 当铺的朝奉已经只剩下一副骸骨,他手里端著算盘,正在门口打量著过往的行人。 胭脂铺前面挤满了溺死的女尸,她们头髮乱如水草,肿胀的身躯一点点滴下水来,你挤我我挤你的嚮往里面钻去。 各色各样的摊子摆在街道两边,从古书、铜镜到心、肝、手臂,无人叫卖,只有各色各样的邪祟行走其间。 “两位,来食碗面吧。” 距离陈瑛最近的老板开口说道,这是个佝僂著背的老人,一口巨大的铁锅嵌进了他后背上,整个身子都被这口大锅压弯了腰。 他面色蜡黄,皮肤多半朽坏,几缕潮湿的鬍鬚贴在脸上,好像隨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陈瑛感觉身上不听使唤,莫名其妙的向著老者的麵摊走了过去。 衫荣更是连嘴巴都张不开,跟著陈瑛两人亦步亦趋的坐在桌子上,行走的姿势好像提线木偶。 “客人,小店有好汤头,好浇头,汤有人骨、猪骨,浇头有耳鼻,有心肝,有手指,不知道客官要哪一种。” 老板说著搅动一旁的汤锅,碧绿色的汤汁上下翻腾,那滋味著实让陈瑛食指大动, “呜呜呜。” 衫荣连嘴巴都张不开,只是一双眼睛惊讶地看著陈瑛。 陈瑛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个摊子上的板凳不知道什么来路,自己坐上去身子就麻了半边,腰部以下都没了知觉。 “老板,有素麵吗?” 那摊主抬起头,眼睛里已经儘是白翳,他看著陈瑛。 “无有。” “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无钱。” 陈瑛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此刻有一种力量正在甦醒,好像是睡熟了的猛虎,在沉眠之中被猿猴惊醒一样。 “无钱,不要紧,你不是带著食材来的?你把他送给我,我给你钱啊。” 老板从袖子里面摸出一沓长方形的白纸晃了晃。 纸钱的形制,倒是很像小楼一层那个叉烧饭老鬼压在碗底下的白纸。 早知道就拿几张了。 衫荣很想张嘴,可不管怎么用力都张不开,身上已经彻底没了力气,他只有努力向陈瑛打眼色。 “扑街,幸好瑛哥还能开口,酥哥,天尊哥,观音哥,哪位大哥能救小弟,小弟一定披红掛绿,好好酬神。” 他这里默默祈祷就听见旁边的陈瑛问道。 “是吗,能卖多少?” “我最多给你十张,你就算是拆著卖,也不会有人比我给的多。” “拆著卖?” “里面有人收心,收肺,收眼睛大腿,一颗心最多给你两张,一对眼也就是一张,你左拆右拆,也不过是七八张。” “阿伯好会做生意。” “岂敢,我怕你刚死,叫那些老鬼赚你便宜。” 麵摊老板捧著一碗麵汤放到陈瑛面前。 “你们这些新鬼就是麻烦,这一碗汤算送你的。” 陈瑛看著清澈的麵汤,又瞧了瞧旁边的衫荣。 街面上的战斗差不多已经停止,肥熊一干人马已经被杀了个七零八落,除了几个倒霉蛋在地上奄奄一息,剩下的不是已经扑街躺尸,就是趁乱溜走。 火龙心里爽快,也有些担忧。 和安胜这次大败亏输,自己的字號肯定更加响亮,苏雄手下敢打敢杀,以后一定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一帆风顺。 担忧这样大开杀戒,一定会被差佬盯上,而且死伤眾多,少不得有谁要报仇报怨。 左思右想,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抱紧苏雄的大粗腿。 他赶忙左右打量,寻找沙威的身影。 这小子虽然是刚刚上位,如今江湖上已经是凶名卓著,先在他这里烧柱香也好。 正看见沙威在那里拿了个罗盘,朱红色的指针正在不住地旋转,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沙威哥,看风水啊。我这里有几个手艺好的小妹,不如叫她们来助兴,我们今晚打边炉,好好庆功。” “不必了,我唔中意女人。” “啊?” 火龙闻言一愣。 “婆婆妈妈,一点用也无。我们出来跑江湖,最重要的就是弟兄,你说是也不是?” “沙威哥……你的意思是说找几个屁股又大又翘的靚仔……” “靚仔信得过嘛?最好的兄弟,就是你的刀。” 沙威冷眼瞧过来。 “雄爷吩咐了,你做完这一摊,就过去天心那边见他。” “好啊,好啊。” 罗盘的红针飞快的转著,最后指向了一个方向。 “终於找到了,果然是要有枉死鬼开道才行。我还有事,你不用找我了。” 第12章 鬼朝奉 陈瑛感觉到自己体內有一股力量正在復甦。 那股力量从自己心神深处升起,正渐渐的向著自己浑身扩散。 如冰,似海,深沉而广阔无垠。 如猛虎,如罗剎,迅捷无声。 虽然不知道其来由,但陈瑛能够感觉到,並不同於这具身体,而是完全从自身流出的力量。 这力量应该是在自己穿越之后就一直在体內休眠,此刻正在缓缓復甦。 麵摊的老板浑然无觉,他依旧在那里鼓捣著自己的大锅。 浓雾里鬼影绰绰,来来往往,陈瑛看著眼前的麵汤,虽然眼下十分飢饿,却没有饮用的意思。 自己的身体正处在某种平衡状態,谁也不知道这种平衡打破的结果会是什么。 雾气一阵翻动,似乎是来了新的客人。 陈瑛已经见怪不怪。 这处鬼市显然是港九城里的喧闹所在,来来往往的邪祟眾多,构成了某种陈瑛无法理解的繁荣。 鬼怪们在这里挑选著怪异的物品,而支付的方式更是五八门,有的甚至挖下自己的眼睛,断去自己的肢体作为费用。 会说话的鬼物几乎没有,绝大多数交易都在某种无言的默契下进行,陈瑛觉得或许有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笼罩在这里,构成了某种“秩序”。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来的傢伙很有趣,他直接向著这处麵摊走了过来,似乎熟门熟路的坐在了陈瑛和衫荣旁边。 而麵摊的老板甚至连招呼的意思也没有打,继续在他的锅灶旁忙著自己的事情。 “兄……弟……” 新来的客人扯著魄罗嗓子,小声地呜咽著。 陈瑛抬起头,这是个浑身都是血跡的死鬼,显然是被乱刀斩杀的,上下到处都是伤口,早已经是面目全非。 “老兄造型不错。” 陈瑛算是打了个招呼,继续研究这鬼市里的一切。 当铺那里的朝奉一直在往这边观瞧,头骨里绿莹莹的碧火透著一股贪念。 “兄……” 新来的食客仍然努力张著嘴巴呜咽的说著。 “……兄弟……” 这个鬼似乎只会反覆讲这一句。 陈瑛转过头看著这位新来的客人,发现他说话的对象並非是自己,好像是身边的衫荣。 而衫荣的眼睛里已经儘是泪水。 “阿……阿大……” 衫荣此刻好像因为这新鬼的到来恢復了行动能力,他双手颤抖著看向一旁的陈瑛。 “瑛哥,这……这是我大佬……” 经他这么一提醒,陈瑛这才打量出来,眼前这个傢伙看身材和剩下的衣衫的確有点像是肥熊的样子。 这个苏雄果然辣手,这么快就把和安胜的一路大哥给送过来了,港九城地下社会的生態看来要彻底改变了。 “阿大,我是衫荣,阿大你不要嚇我啊,阿大……” 然而肥熊看著他断断续续说道。 “兄弟……兄弟托寄……” 衫荣接过话来。 “兄弟托寄钱以及杂物,必要尽心交妥递到,如有私骗者,死在万刀之下!” 肥熊听到这一句好像是终於放下心来,他抬起只有一半连在肩膀上的胳膊,从脖子上扯下来一条厚重的金炼子放到桌子上。 “……尽心……” 他留下最后两个字,站起身来,沿著鬼市的通道,向著雾气最深处走去。 步履沉重,似乎仍有万千留恋,然而一切已经是无可奈何落去。 “大佬……瑛哥……我大佬死了……” 衫荣抓起桌子上的金炼,他双手颤抖,脸上已经是涕泗横流。 “节哀吧,將军难免阵上亡……” 陈瑛心里却在想,这鬼市有没有尽头,雾气最深的地方又是哪里。 此刻的肥熊会去哪里,鬼门关吗? 还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为什么他不能像其他的鬼怪那样继续维持自己的存在。 陈瑛並没有想多久,因为很快又有一个人穿过了浓雾,走进了鬼市之中。 沙威。 这个身穿黑色风衣的恶汉背著他那口长刀,额头上贴著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用硃砂写就扭曲的图籙,他两只手护著一个小小的罗盘,大步从浓雾中闯了出来。 “这扑街……” 衫荣第一个反应过来,不过他的第一反应则是低下脑袋,將自己的面孔藏了起来。 “瑛哥,小心,这衰仔……” 衫荣终於恢復了一定的行动自由,嘴角小声说著,不过沙威根本没有在意他们两人,他目標明確,向著远处的当铺走去。 陈瑛拉起衫荣。 “走。” “去哪里?” “跟上那个衰仔。” 衫荣一时懵了。 “沙威?不好吧,这里这么多老爷,不要去招惹那个扑街了。” “他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 陈瑛小声解释道:“你想留下来陪各位老爷?一会不要出声,老实跟著我,醒目点。” “瑛哥,我都听你的。” 两人离了麵摊,那煮麵的老板也不搭理他们,继续在自己的锅灶前忙碌著。 隱隱约约似乎可以听见他在那里自言自语。 “……狡猾的小鬼,白浪费我一碗汤……” 沙威走到当铺门口,他压抑住自己心里的亢奋,將罗盘收到自己口袋里。 “老板,我要典当东西。” 站在门口的朝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道。 “许久未有活人来,你要当咩啊?” “我这一颗心值几多纸钱?” 那当铺的朝奉双手拢在袖子里,绿火一般的眼睛上下扫了沙威一遍,沙威感觉自己好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骨髓里都透著一股阴寒。 “习武之人,血气旺盛,虽然心口精血尚未可以辟易鬼神,不过一口精纯的先天之气,二十张。” “你身后的那口刀,可以再算三十张。” 朝奉最后盯著他的袖子。 “不过最值钱的是你袖子里的东西,我出一百张。” “我只典当我的这颗心,別的不当。” “好啊,也是一桩买卖。” 鬼朝奉瞧著他说道。 “不过我劝你,在这鬼市里面,谁也不能抢夺东西,可是出了这里,盯上你的可就多了。” “这就不必你费心了,这颗心你收不收。” “好,你隨我进来吧。” 鬼朝奉说著,还向远处陈瑛所在的位置瞧了一眼。 第13章 生意 “瑛哥,我看这个沙威我看不如叫傻嗨。” 衫荣躲在陈瑛身边小声说道。 “这条粉肠居然找这些老爷卖掉自己的心,真是痴线,人无有心怎么活?” “无有心其实也能活的。” 陈瑛嘴上应付,心里正在盘算沙威进去的时间。 头顶黄符,来的时候以罗盘指路,上来就直奔眼前的典当铺,张口就要卖心。 一切行云流水,沙威一定是有备而来。 卖心一定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定然是在这鬼市上淘换替代心臟的东西。 比如一颗鬼心。 这个苏雄到底在计划什么,港九的古惑仔们可不是这样生猛的玩法。 “瑛哥,你不要嚇我,难道你也痴线啦。” “不是痴线,是科技。” 陈瑛看著衫荣小声说道:“回去之后好好念书吧,你不適合江湖。” “我知我不適合江湖,不过我之所以闯荡江湖就是因为我知道我更不適合读书。” 两人閒聊著,也就是三五分钟的光景,典当铺的大门再次打开,沙威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还是一样的打扮,不过脸上灰扑扑的,倒是跟周围的各类鬼物有些类似。 “这扑街仔没了心还能走路?真不知道是人是鬼。” 衫荣看著沙威渐行渐远的身影骂了一句。 “你不如问他一句,人如果无心会怎样?” 陈瑛开玩笑说道。 “问这个干嘛?” “没准可以问死他。” 陈瑛看著沙威在某个小摊前停下脚步,心里暗道这傢伙的確是有备而来。 多半是在淘换什么心臟。 “这位客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穿著长衫的鬼朝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当铺门口,他一双幽绿的眸子盯著陈瑛。 “嗯,我不太方便……” 陈瑛想要开口拒绝。 “无妨的,鬼市有鬼市的规矩,这位朋友既然是你带来的商品,只要你不把他卖掉,那就不会有人敢动。” 鬼朝奉话锋一转接著说道:“而且我在这里呆的太久,很少能碰见你这样的活人。” 这傢伙不简单啊,居然可以看出来我是人。 陈瑛见过的鬼物里面基本都把他当成同类,比如麵摊的老板,一楼的叉烧饭大爷,倒是这个骨头架子觉得自己是人。 “鬼市的规矩?” “是的,这里的一切都要按规矩来,没有人可以例外,本事再大也不行,因为这里是鬼市。” 鬼朝奉上下打量一遍衫荣。 “不过规矩是规矩,你带来的到底是活物,他自己长著腿跑了也会麻烦,不如我先帮你把腿脚卸下来?” “这位阿爷,不必了,我很听话的,绝对不会乱走。而且我也不会乱看乱讲,所以舌头眼睛什么的也不必请你帮我暂时保存。” 鬼朝奉的骷髏脸上居然隱约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靚仔倒是醒目,那你就在这里候著。请这位小哥进去饮一杯茶吧。” 衫荣连连点头。 歹势,为咩我是商品,而瑛哥就是主人来的?不过无所谓啦,平安要紧。 陈瑛看著鬼朝奉后面的牌匾,上面写著“同德当铺”四个字。 “也好,那就叨扰先生了,不过我不知道我这里有什么可以当的。” “小號什么都收,五官,臟腑,手脚这些不必说,还有寿数、运势。” 鬼朝奉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吧。” 当铺的面积並不算大,分成里外两间,里面是高高的柜檯,外面摆著椅子茶几,不管內外都是空荡荡的,碧绿的烛火烧著,映著四周一片幽色。 “这位先生,不知道请我进来是想聊些什么?” “不知道小兄弟是否想要做一单生意。” 鬼朝奉也无茶可奉,他撩起长衫盘了个二郎腿,侧著身子好像真的是个慵懒的生意人。 “在下身无长物,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入阁下的法眼。” “你怎么没有。” 鬼朝奉淡淡说道:“你体內有一股十分精纯的煞气,这煞气如猛虎臥山丘,一旦甦醒是很了不得的。煞气这东西,除了某些人有法调用,一般都是与主人无益处,反而有所妨碍。” “那我这一股?” “我说不了假话,你这股煞气很特殊,对你没什么坏处,所以它才值钱。” “值钱?” “一千张纸钱。” 鬼朝奉说道:“若是你愿意將煞气交出来,便有一千张纸钱。” “这么多?” “或许还要多些,不过它给你订的就是这个价。” 鬼朝奉指了指另外一边的柜檯。 “它?” “不错,它。” 鬼朝奉看著陈瑛说道:“我不过是在这里打工而已。” “你?” 鬼朝奉轻轻弹了弹衣袖。 “这处当铺收的东西多,有人来这里当心,有人当命,也有人当了自己的鬼魂在这里做个朝奉。” “魂也能当吗?” “为虎作倀。山中有道行的老虎吃了人之后,就能將他的魂魄拘束为自己所用,这当铺自然也可以。” “当铺也可以作鬼的吗?” “你是刚开始修行,你家没有长辈跟你说过这里面的道理?” 陈瑛摇了摇头。 “鬼分两种,一种是人死以后变成的,这类一般都还有些灵智,左转右转,跟活人也差不太多,本事也都稀鬆平常。” “另一种则是生来如此。” “生来如此?” “不知其所来,不知其所终,诡异奇绝,莫名其妙,这座当铺如此,外面整个鬼市也如此。但是这些鬼都有自己的规矩,行事一般都以自己的规矩为限,碰见这样的一定要小心,慎之又慎。” 鬼朝奉眼中碧火跳跃著。 “所以鬼市里的规矩就好像王法天条,谁都不能违逆。你我不能,他们也不能。而我也会尽心竭力的做生意,这也是规矩。” “规矩,有趣。冒昧问一句,前辈是修行人?” “我是谁不重要,这笔生意很重要,那股煞气你卖不卖?” “谢过前辈的好意,我不卖。” 陈瑛笑了笑。 “那真是可惜了。” “刚才进来的那位,不知道他……” “他们这班人最近来的很勤,来这里淘换些东西。” “淘换?” “有人换心,有人换眼,还有人换了自己老婆的脑袋。说起来,我这里还有一桩生意,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还有一桩?” “你也盯著他,有没有看见他手里的罗盘?拿下这个罗盘给我,我给你三十张纸钱。” 第14章 煞气 陈瑛好奇地问道:“人心里流的是热血,若是换成鬼心,身体里会流著什么?” “这重要吗?我还在外面的时候,就有人故意把自己改成这等半人半鬼的样子。很多人走得太远了,甚至连半人半鬼都不是。” 鬼朝奉淡淡的说著。 “说到底,你自己引煞气入体,走的也是一样的路子。更何况那人並非是第一个拿著那罗盘进来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也是一样的路子? 感受著自己体內那股仿佛正在甦醒的力量,自从进入这鬼市之后,眉心、胸口、小腹,就有一道冰轮缓缓旋转。 “我可以试试,只是成与不成,还在两可之间。” 陈瑛决定先应承下来。 “好,我再加上一样添头,如果你能把那罗盘送过来,我可以送你一个路子。” “路子?” “一个可以让你顺畅使用体內煞气的办法。” “不过我冒昧问一下,想要这个罗盘的到底是这间当铺还是您。” “这重要吗?” 鬼朝奉阴惻惻一笑。 “你觉得我与这间当铺区別很大?” 区別不大? “另外我劝你一句,鬼市之中是有规矩的,所以你只能在外面想办法。” 鬼朝奉站起身来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你最好快点,他们那些人不会在这里久待,生人在这里呆久了,就永远留下了。” 陈瑛点了点头。 “若我拿到了那个罗盘,怎么回到这里?” “常人进这鬼市要有枉死鬼引路,至於怎么来这里,等你拿到了那个罗盘,自然会知道进来这里的路。” 鬼朝奉一张手,当铺的大门重新打开。 “我这里静候佳音。” “在下尽力而为。” 陈瑛离开了当铺,衫荣已经在雾气之中站的脚麻,他看见陈瑛从当铺里面出来,焦急说道。 “瑛哥,刚才好几个老爷在我身边乱转,而且……而且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了……” “只是站久了。” 陈瑛给他宽心道:“很正常的。” “真的不正常,我觉得我的脚又冰又麻。” “小心,那个沙威过来了。” 陈瑛拉著衫荣往旁边躲闪。 这里雾气瀰漫,到处鬼影绰绰,沙威头上还贴著一张黄符,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陈瑛。 他此刻差不多已经变了模样,原本乌黑的头髮已经变得苍白,面色也有些枯槁,体內已然被抽走了不少精气。 陈瑛能够感到沙威身上已经发生了改变。 “借用鬼市的特殊机制,典当掉自己原本的心臟,然后换上其他部件,一次性的將自己衍化成半人半鬼的存在。这或许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甚至跟肥熊那一场搏杀都是设局的一部分,毕竟这鬼市需要枉死鬼出现才会打开,用人命血祭开门,算计的倒是周祥。” “看来港九城地下势力的过家家游戏要到此为止了,苏雄这傢伙根本不准备陪著他们演戏,他要培养出来一支半人半鬼的精锐部队,港九当局恐怕也不能坐视不理。” 沙威从袖中摸出罗盘,上面朱红色的指针滴溜溜一通乱转,很快就锚定了一个方向。 他迈步动身向著雾气深处走去。 陈瑛带著衫荣也立即跟上,两人大概相隔二三十步,不过沙威好像一点都没有发现陈瑛的意思。 渐行渐远,雾气也渐渐的散了。 长街,小摊,人声鼎沸,万家烟火。 不知不觉,又重新回到了人世。 沙威忽然停住脚步,他揭下头顶的黄符,一只手捏住背后的刀柄,双脚一旋,直接转过了身。 长刀出鞘,整个人带起了一阵旋风,刀光如匹练一般洒了过来。 “好朋友,跟了一路,如今亮亮本事吧。” 他这一刀来得猛恶,带著百折不回的气势,陈瑛霎时间当即感到了一股杀意衝著自己直衝而来。 愤怒。 体內那股沉睡的力量在这一刻甦醒,就好像是猛虎在丟盹时忽然发现有恶犬在面前狂吠,那种森然而来的愤怒化为更为强绝的杀意。 接下来就是下意识地反应一样,陈瑛的右臂高举如同长刀,在身前直接拦了这一下。 鐺。 手臂跟长刀撞在一处,陈瑛感觉到了刀锋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而手臂此刻已经被一股更强的力量所包裹,直接反撞了回去。 噌。 长刀歪歪扭扭的盪开,沙威整个人也跟著连退数步。 他定了定神,此刻已经枯黄的眼睛终於看清身后之人的相貌。 “是你?” 竟然是这人,沙威心头不由得有些后悔。 当时他亲眼看见此人断了声息,更是亲手抬著担架,將这个人送回了那座小楼。 他犹然记得雄爷当时脸上闪过的慌乱。 自己追隨雄爷近十年,从来没有见过大哥脸上那样的表情,惊慌到了近乎恐惧的程度。 此刻他也能够感觉到那种恐惧,毕竟自己眼前所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鬼”。 “你见过我?” 陈瑛抬著胳膊,强行压制住心头那股怒气。 “瑛少,我是雄爷的手下,你出事的时候,是我送你回去的。” “这样啊,那我也多谢老兄。” 陈瑛收回胳膊,袖子上被长刀卷开一道破口,身上並没有留下任何伤口。 “瑛少果然是家学渊源,在下刚才全力一刀竟然被瑛少信手挡下。” 沙威的手掌缓缓摩挲著刀柄。 他心里不清楚要不要对眼前之人动手。 眼前这两人跟了自己一路,雄爷曾经有过吩咐,如果有人窥探到了自己的行踪,不管是谁都要杀了灭口。 但是这姓陈的又是雄爷十分慎重的对象。 眼下当真是进退两难,更何况自己出手从不留手,刚才那一刀已经用上了十成的力道,然而却被眼前这个二世祖隨便挡住。 如果真的动手,自己当真可以灭口么? 沙威眼睛左右扫过,出言沉声问道。 “瑛少,你身边的这位朋友有些面熟。” “哦,他是和安胜的衫荣,是肥熊的手下,也是我的朋友,刚才你们两边捉对廝杀,我刚好路过,不小心卷了进去。” 陈瑛没有丝毫隱瞒,直接將自己的所见所闻直接讲了个明白。 “和安胜的人?” 沙威眯起眼睛:“哦,怪我眼拙,没有看见瑛少的踪影,倒是让火龙他们冒犯了……” “不碍事,沙威哥你才是大显神威,指挥若定,前后夹击令人十分佩服。” 陈瑛几步走上前问道。 “沙威哥,能不能给我一个薄面,先不要为难我这位朋友了?” 第15章 跟上哥们的思路 “瑛少开口,不要说我,就是我大佬也要给面子的。不过瑛少你何时对社团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和安胜……” 沙威还在试探。 “沙威哥,我实话实说,我这次真是不小心路过,而且我如果要混字头,也是要加入沙威哥你们的社团,干嘛要加入和安胜这种扑街呢?” “是啊,沙威哥,瑛少他真的是路过,是我不好,请他过来帮忙晒马,混个红包来的。” 衫荣赶紧帮忙解释道。 “这位朋友,你是?” “报告沙威哥,我是肥熊座下蓝灯笼邓荣,名叫做衫荣,不值一提的小脚色,我这就退出和安胜……” 沙威哈哈一笑。 “无妨啊,这位兄弟,我们同和安胜也是一点点小矛盾,你如果在和安胜不开心也可以跟火龙一样过档。天下洪门是一家,大家自己人来的。” 按照规矩,社团的核心人员有各类名头,如双红棍、白纸扇、草鞋等等。 正式成员被称为四九仔,而蓝灯笼乃是社团里面最外围的成员,算是实习生,基本不在核心之列。 “多谢沙威哥大人不记小人过。” 沙威继续说道:“安啦,既然是瑛少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瑛少果然是少年英雄,刚才是我莽撞了,还请瑛少多多见谅。” “沙威哥客气了。” “瑛少,雄爷还吩咐我有许多事情,等下也会有差佬过来洗地,我就先闪人了。” “我若是得閒想请沙威哥饮茶,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无聊,?0?????????????.??????超方便 】 沙威闻言一愣,他也不知道陈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想到自己老大苏雄对这小子如此在意,沙威也只有哈哈一笑。 “好说,瑛少,我们公司的办公地点在天心大厦,瑛少如果开心隨时可以过来看看,不要说我,就是我们雄哥也会扫榻相迎。” “沙威哥真是客气。” 两边嘻嘻哈哈一番,沙威这才抱拳而去。 “瑛哥,你怎么认识这个沙威的,这个扑街號称鬼斩,一刀下去鬼都劈成两半。刚才那是什么功夫,神打咩,居然可以挡住他一刀?” 陈瑛自然不会跟衫荣多说什么。 “咩一刀两刀?他刚才看出来是我,根本没有砍到,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啊,我亲眼睇到……”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至於我为什么认识他,他大佬同我们家有亲戚,老表来的。” “还有这种老表?” “一表三千里,亲戚多是这样的,人家给我面子而已。不过衫哥,你等下有什么打算?” “打算?回家食饭咯,今番大佬扑街,一个红包没有捞到,接著又撞到那么多老爷,我用柚子叶洗澡去去晦气,然后去拜神。” 衫荣一摊手道:“以后不知道怎么办,或许摆摊卖塑料吧,我算是明白了,江湖以后都不一样了。大家都说这苏雄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哪里是强龙,简直就是压路机,谁不服就碾平谁。” “苏雄是过江龙啊?” “他不是你们家亲戚么?” “正是亲戚才不晓得根底嘛。” 陈瑛笑了笑。 “正好,咱们一路走,你跟我讲讲这个苏雄的来头。” “这个我知,苏雄跟他师弟五年前两个人从大圈过来,一开始没人把他们当成什么角色,他们一开始也是做些小生意,后来么……” 按照衫荣的说法,苏雄来到港九不过五年,不过因为他功夫高,手段狠,加入社团之后很快就做到了双红棍,也就是金牌打手的位置。 港九这些地下势力,大部分时间都是假打,所以社团的声势多半寄托在金牌打手身上,苏雄一身横练功夫,据说还擅长茅山坛法,自然上位极快。 不过这人却是梟獍之性,因为一点小事灭了引自己入门的老大,將整个字头重新整合,一家独大。 在整个港九的地下势力圈子里彻底臭了名声,但是敢打敢闯,虽然名声臭了,油水越捞越多,连带著字头不降反升。 “苏雄混这么几年,其他几个字头没有联起手来打他吗?” “怎么没有,几大字头早就联手要扫他,只是越扫他越强,不过不怕啦,听说他行事太囂张,差佬看他不爽,而且他原本的靠山马上退休,其他几个探长准备对他下手了。” 衫荣忽然想到了什么看著陈瑛说道。 “不过瑛哥,你有没有想过混字头?” “我?” “对啊,苏雄那边是你亲戚,而且你也一身好功夫,头脑也好,很快就能上位的。” “是啊,然后呢?” “什么然后?” “我是问你,混字头上位之后干什么?” “大把银纸,一群女人,当然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咯?” “港九是有法律规定,只有当古惑仔才会有大把银纸,一群女人,才可以声色犬马吗?” “当然没有了。” “人生的目的一同,不管光荣还是庸俗,途径有很多的。” 陈瑛想到了自己的前世,每日忙得要死,到了月底一样攒不下多少钱,对父母永远报喜不报忧,但是父母的忧色並不会减少。 整日忙碌,整日不开心。 也不知道撞飞自己的百吨王能赔偿多少,但父母需要的不是钱,是让他们忧心忡忡的儿子。 独在异乡为异客,所思所念是回家。 “瑛哥,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荣哥,你想不想为你老大报仇?” “想啊。” 衫荣一脚踢飞一个路边的易拉罐,惊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我阿大对我不错的,他知我兄弟姐妹多,每次红包都给我包的大一点,出去吃肉饮酒也都叫我。他知道我胆小,每次晒马都叫我站在后面,我父母过生日,有时还会过来……” 声音略显哽咽,衫荣仰头看著街边的路灯。 “如果有可能,我当然要为我大哥报仇,先杀火龙那个反骨仔,然后……” “人生有不同路,你觉得你当古惑仔出位,然后带著兄弟们斩死苏雄和沙威有几多可能?” “不可能啦,我又胆小,人又衰。”衫荣嘆了口气道:“轮到谁也轮不到我上位。” “所以如果你立志为大佬復仇,就要用功读书。” “读书?” “是啊,好好读书,通过考试去当个差佬。” “当差佬?我做不到探长的。” “谁说非要做到探长?你就算是做个巡逻的军装,口袋里都有一把左轮当配枪,路上碰见苏雄,直接查他的身份证,然后打光六颗子弹。” 陈瑛看著一脸懵的衫荣。 “他练神打能扛刀,能扛子弹咩?” “这……” “年轻巡警紧张,打死黑道大佬,最多不过是职务犯罪,甚至有可能减刑。到时候大不了去蹲几年大牢,苏雄得罪这么多人,和安胜之类的字头一定会在里面保你,出来一样可以再接著干你的古惑仔啊?” 陈瑛摸了摸下巴说道:“这个计划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苏雄能够扛子弹怎么办。” “是啊……是啊……” 衫荣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瑛哥的思路了。 “那就去当小巴司机,开著小巴去撞他个扑街。还不稳妥的话,那就卡车司机。” 陈瑛看著衫荣郑重说道:“曾经有一位武术大师,他主张万物皆可融入武道,泥头车居合也是防身术的一种。” 第16章 天赋与煞气 衫荣自己走路,而陈瑛也就循著出来的路线向小楼走去。 当然,这一次他注意到有一只乌鸦盘旋在自己的头顶,一路跟隨。 这恐怕就是“保护”自己的东西了。 这一趟路途让陈瑛见识到了隱藏在这座城市之下的一些东西。 苏雄的崛起,诡异的鬼市,还有那个鬼朝奉提出来的约定。 这些既重要,也不重要。 陈瑛要给自己找一个目標。 沙威手里的那个罗盘,对於自己来说根本没有意义,鬼朝奉想要这个东西,但是自己並不需要他所说的方法。 毕竟还有文老师这条路子。 而成为古惑仔去混字头,更是很无稽的一条路。 本领再高,手段再恶,不过就是又一个苏雄,港九的这些地下势力,谁不是差佬管辖之下? 说起来是这个坐馆,那个老大,最后还不是要看警队里面有没有靠山? 钱、女人、权力,且不说自己当下对这些的欲望几乎已经消失了,就算是想要这些东西,也没必要去当古惑仔。 控制几个赌档,抽几个苦命女人的床头费,甚至去搞粉档,这些能赚几个钱? 帐不能这样算的。 首先的当务之急是治疗好自己的身体,然后开始进一步研究这个世界的秘法和技术,爭取找到可以回去的办法。 这是陈瑛给自己定下的规划。 回去的路上平平安安,毫无波澜。 这座港九城看上去安定繁荣,根本没有什么旁的风险。所有的波云诡譎,都藏在这座城市的阴影里。 固然是如影隨形,却妨碍不到面上的风光。 回到了小楼,吴婕已经备好了饭菜,陈瑛自然是没有胃口去吃,只是让阿婕在四楼找一个房间,在那里接著练习文汝止传下来的拳术。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陈瑛跟这一路八卦掌直接对上了。 吴婕一开始也劝陈瑛不要这么用功,但是见陈瑛意志坚决,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顺了陈瑛的意思。 一日,两日,三日。 每隔一日就去文先生那里报导,请教一些拳术和江湖上的事情。文先生虽然对江湖上的事情讳莫如深,但是拳理上从不藏私。 大约过了两个月的光景,陈瑛將这一套八卦掌练得纯熟,不止是功夫上的套路,就连枪术都练了个七七八八。 至於龙爪、牛舌、仰掌、俯掌,趟泥步,摆扣步。更是將八卦掌之中穿、托、扇、塌、闪、绕等技法更是练到了一点真髓。 拳术过了关,身上也渐渐有了反应。 首先就是开了胃口,虽然对食物仍然没什么兴趣,但是至少每日可以饮用一些牛奶,种种欲望也稍微恢復了一些。 另一个就是体温,自己的直观感受就是体温从过去的冰凉,渐次向常人恢復。 用文汝止的话来说就是陈瑛在拳术上有天赋,是个好苗子。 “两月光景,能將这八卦掌练到入门,你是有天赋的。不过也不要骄傲,本来入门就是最简单的,炼上半年还不能入门,不是老师有问题,就是学生有毛病。” “都是老师教得好。” “修行在个人,更何况我也是收钱的。” “敢问老师,这拳术练到巔峰,是什么样的光景?” “拳术么?这条路走的人少,不过你既然问到了,那我就多说两句。” 文汝止想了想说道。 “拳分內外,也就是外家拳和內家拳,但是虽然分为內外,却是混元一体,不可偏颇。外壮血气,內炼精神。血气可以驱邪,精神可以明魂。” “一开始的力道自拳脚而起,所谓万般劲力从地起,强气血,壮筋肉,將这劲力指哪打哪,这便是明劲。” “將这一股力道运至暗处,一力透彻十二重楼,贯通周身经脉,做到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这就是暗劲。放在如今江湖之上,就已经可以称为高手了。” “如今江湖中人习练拳术,能够到暗劲就已经实属不易,再往上就是化劲,要將暗劲运转全身,收发隨心,甚至內强臟腑,温养骨髓,做到迴转先天,这等高手是少之又少。” “再向上走,內敛化丹,那就是超凡入圣,可谓是陆地神仙。” 文汝止说到这里摇了摇头道。 “放眼天下,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实在是太少了。鬼佬带著洋枪来,你就是辛辛苦苦炼出暗劲,放到古时候已经是冲阵破敌,十盪十决的猛將。放到现在人家乱枪打来,一支枪打不死你,就用几百支,不服气还有大炮,你练多少都是镜水月。” “当今世界,炼拳术不过是求个强身健体。真有功夫不如学习些术数,鬼佬也有他们的技法,已经不是拳术的世界了。” “学生冒昧,敢问老师现在的拳术到了何等境界?” “我么?我一年通明劲,五年暗劲成,十年苦功,力透重关,窥得化劲奥妙。这几年虽然是每日习练,到底是失了那股锐气,也就是这样了。” “老师果然是一代宗师。” “你好好习练,等你炼通明劲,我看你的身体也就可以恢復个十之七八,等习练出了暗劲,到时候应该就可以彻底恢復。” 陈瑛想了想道:“我体內一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 “煞气。” 文汝止倒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等东西,练武有道的高手也有,甚至有些人生来就有。你看古书上那些生来便『天生神力』『膂力惊人』之类的说法,其实就是指得这个。” “这东西能天生吗?” “自然,何谓气?日月星辰,天地万物都是由气衍化组合而来,有些人生来別有神异,带著一股凶煞之气也没有什么。练武高手到了后来,体內也会不经意的养练出煞气,这都是无妨的。” “不过运用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些,毕竟你体內的煞气並非是生来有之,而是经过了那一场波折之后才有的。” 文汝止提醒道:“小心些,若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对,大可以来问我,你家婆婆不通拳术,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 陈瑛自然应了下来。 文汝止是在白莲教內做到香主一级的人物,是江湖上混出名头的高手,双方更有些香火缘分,这些拳术上的事情问他自然最好。 这边拳术窥破了门径,陈瑛看见了前路的方向,回到小楼那边,许久未见的陈婆婆却是现了身。 陈婆婆坐在客厅中央的太师椅上,吴婕低眉顺眼地立在旁边,脸上满是喜色。 太师椅旁边的大桌上摆著个盘子,盘子上是个沾满了鲜血的头皮。 “暗地里对你动手的那人已经除去了。” 陈婆婆咳嗽了一声。 “明日就回去念书吧。” 第17章 旱魃 这就是害我的人? 陈瑛看著盘子上那一块鲜血淋漓的头皮心情复杂。 如果不是这个人害死了“陈瑛”,自己多半还在当孤魂野鬼。 “湘西麻家,赶尸人,下作的东西。没胆量找我,盯上了你。” 陈婆婆嗓子喑哑。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现在的人连江湖规矩都忘乾净了。” “婆婆辛苦了。” “不碍事,这件事的根由其实在我,我当年立下誓言不把家里的这些本领传授给你,想著躲在这洋鬼子的地面上就能了却江湖恩怨。哼,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陈婆婆看著陈瑛道。 “文汝止是如今白莲教里少数有本事还有心肝的人,先学他的拳术,等铸牢了根基,咱们再作別的打算。” “婆婆,我……” “不要怕,有婆婆在,天塌不下来。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明日就回同文书馆念书吧,现而今不读书可不行。” 陈婆婆接著说道。 “你上次闯进那鬼市,有些莽撞了。整个港九城里面玄奥多得很,这里不仅是洋鬼子的地头,而且中州各方势力都在这里掺和著一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后还是小心些。” “是,婆婆。” “楼里的这些东西,你愿意招呼就招呼,不愿意招呼就不用管他们。有我在,他们也翻不了天。但是有一点记住,人会说假话,鬼更会说假话,耳听不一定为真,要擦亮了眼睛,仔细瞧。” “你们小两口待著吧,我先歇息去了。” 陈婆婆招呼了几句又飘走了。 吴婕和陈瑛小心恭送。 “相公的拳术真是精进了不少。” 吴婕高兴地说道:“照这么下去,我看有个一年多就能恢復了。” “都是文先生教得好。” 陈瑛也是有感而发:“法不轻传,文先生对我用心了。” “那也是相公你有天赋才行。” 吴婕十分高兴,她从一旁取过来一份报纸。 “今日的商报,相公,晚上想吃什么?” “还是牛奶吧。” 陈瑛接过报纸,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每日晚上都要看报,这个世上还没有网络。 因为小楼本身的原因,电视和收音机在这里根本没法使用。 所以陈瑛就靠看报来了解信息。 至少在这几个月里,陈瑛弄明白了好几件事。 首先就是这个世界的格局。 这个世界几乎就是自己原来世界的翻版,不过不同之处还有很多。 比如在地图的开拓上,南极和北极仍然是一片迷雾。 而大洋洲和南美洲更是在地图上完全消失,原本应该有大陆的地方完全是无垠大洋。 港九城倒是跟前世差不多,是当时的朝廷割让给洋人的殖民地,不过自己的日不落帝国变成了今天的神圣联合帝国。 一个囊括了英法德三国领地,在世界各地广有殖民地的庞大帝国。 其女皇名为格罗丽亚娜,已经在这世上活了七百年,其辉光指引著帝国在世界上开疆拓土。 类似她这样的存在还有很多,比如如今盘踞在埃及,被称为“黑至尊”的阿蒙·拉。统治著东欧大平原的圣权雷帝,伊凡·罗蒙诺夫,在巴尔干横行的“牧狼者”德古拉等等…… 他们都是活了超过三百年,牢牢统治著自己国家的老怪物。 当然,格罗丽亚娜的神圣联合帝国可以在世界上开闢眾多的殖民地,除了在这个时代十分先进的科技之外,还是因为他们掌握著可以在海上通行的秘术。 这个世界的大海並不是坦途,而是充满了种种死亡陷阱,一旦进入就无法离开的浓雾,种种奇异的妖魔幻境,莫名出现的巨大旋涡…… 在海上航行是一件真正危险而十死无生的事情。 而神圣联合帝国等国最早开发出了横渡大洋的技术。並且在此技术上联通了整个世界,並以此征服了大量的土地,掠夺了诸多资源。 反观等同於自己前世祖国的中州,此刻却是皇纲失统,天下大乱,各地盘踞著大大小小的军阀,彼此征战不休。再加上妖魔作祟,赤县神州如今可谓是水深火热。 再说回港九城本身,这个地方倒算是中州乱世之中少见的乐土。 这里虽然是神圣联合帝国的殖民地,但是联合帝国的力量在这里部署的並不算多。 港九当局保持著相对的独立性。可以自定法律制度,发行货幣,神圣帝国对这里採取一种大撒把式的自由放任。 再加上这里是中州各方势力跟鬼佬贸易的重要场所,本身又是良好的深水港,可以说是蓬勃发展,倒是在乱世之中保持著独特的繁荣。 除此以外,陈瑛也对目前陈家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座小楼应该是某种神秘的恶鬼屠宰场,陈婆婆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这里镇压並消灭被收入小楼之中的恶鬼。 而吴婕则是某个大家族的小姐,但是在族內地位不高,受了不少欺辱。后来因缘际会,陈婆婆贏了跟他家的赌斗,从此到陈家当了童养媳。 別看如今出落的像个美貌妇人,其实也不过是十九岁而已。 而陈家所传承的是一门名为“风蛊”的秘术,除此以外还有许多白莲教的秘法,吴婕这几年费了不少功夫,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 与此同时,吴婕还打理著陈家的生意。 陈婆婆还在港九城里开著两家米铺,如今都是吴婕和从北边带来的老僕人清伯在打理。 陈瑛也不知道陈婆婆到底为什么如此自信,居然觉得一个啥也不会的孙子可以跟一个一身本事的孙媳妇安稳过一辈子。 相较於吴婕,自己的前身可以说是標准的废柴。学好学不好,学坏不够坏,尷尬地卡在中间地带。 “省城的旱灾很严重。” 陈瑛將商报放到一边:“估计今年的米价会涨起来。” “听说是出了旱魃。” 吴婕忧心忡忡地说道:“岭南节度使又是张榜寻找高人,又是派兵去乡下寻尸,可又有什么用呢?” “无妨,天塌下来有高个顶著。” “本来还想著可以多进一些米,回头卖到省城去。米价早已经涨起来了。” 吴婕努著嘴。 “这些奸商,比旱魃还要恶毒。” 陈瑛闻言一笑。 “岭南的米早就不能自给自足,都是从外地运进来的。我看最后米未必会有多贵。” 第18章 同文书馆 陈家在港九的生意是米铺。 说实话,这买卖倒是有些出乎陈瑛的预料。 没错,跟任何神秘力量无关,更不涉及什么复杂的財务技巧,赚的是简单的差价。 在稻米收穫的时候从乡间收购稻米,送碾米厂后储存,隨著市场价格变化出售。 表面上看是粮食生意,本质上做的是仓储和物流。 这里面最大的成本,主要是人工还有碾米厂那道工序,店铺和仓库的租金不必考虑,因为陈婆婆早就把这些物业买了下来,这是个细水长流的长久买卖。 即便有剩下的陈米陈粮也都是打折卖掉,突出一个低风险低收益。 陈瑛想想也能理解,陈婆婆来到港九这个地方,图的就是个安生日子。 鲜著锦,烈火烹油,反而引来旁人覬覦,並不是她想要的。 “相公有些奇怪。” 陈瑛正在喝汤,吴婕已经为他盛好了一碗白饭。 “奇怪吗?” 陈瑛夹起一筷子青菜。 “是的,相公以前很少过问我店里的事情,也不会看报纸。” “那我以前喜欢干什么?” “不喜欢我跟著,喜欢出去跳舞,自己出去玩。” “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健康爱好。” 陈瑛穿越过来也有段时日,了解了一些行情,知道所谓“舞厅”都是些什么地方,无非是半掩门的生意。 “我比较喜欢现在的日子,一日三餐小菜饭,无事练练拳,看看报。” 陈瑛看著吴婕道。 “你更喜欢我以前还是现在?” 阿婕歪著头看著陈瑛。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在过去,照顾好陈瑛是她的一项义务。 陈家的恩情实在是还不完,只有今生做个好媳妇。 所以陈瑛冷漠也好,荒唐也罢,这些都不重要。 如今经过一番大难,重新回来的陈瑛好像变了一个人,这反而让吴婕心里有些忐忑,多了许多不一样的情绪。 “我不太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相公啊。” “是啊,人生在世,何必想太多呢。” 陈瑛將报纸放到一边。 “阿婕,你有没有考虑多进一些大米?” “嗯?” “如果省城那边继续大旱的话,恐怕会有很多人挨饿吧。” “是啊,不过这样的话,我们没有仓储的地方,而且省城那边也没有什么分销的门路,还是小心经营吧。” 吴婕摇了摇头道。 “而且我们主要从岭南进货,如今省城大旱,不要说是往那边卖粮食,就是港九这边也肯定会受影响。” 陈瑛闻言点了点头。 “这样啊。” “相公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著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陈瑛把那些某些念头从脑海中移去。 “我去练拳了。” “好啊,我去烧点水,等下正好可以饮茶。” 练了一夜的拳术,陈瑛抖擞精神,提掌如刀,脚步混元,只觉每一寸骨节,筋肉都融入到了自己的动作之中。 “所谓拳术,本质上都是使用兵刃的办法。” 心里想著文汝止的教诲,陈瑛將心神都沉浸在了手掌之上。 “前朝之时,胡虏猖獗,化我神州为囚牢,千户万姓皆为臣奴。” “为了保他的江山长久,禁止百姓习练兵刃,前人为了恢復山河,所以將兵击之法化入拳脚,练拳即是练兵刃。” “家国不幸,拳术之大幸。” “八卦为刀剑,太极擬枪锤,六合形意八极,皆是以枪为根本。” “所以八卦掌,既是刀法,也是剑法。你的这一双掌,是还我河山的快刀,是匡扶社稷的长剑。” “这才是武。所谓武者止戈,不过是谬解。何为止?这个字在古时候可不是停止的意思,而是你的双脚。所谓武就是站在那里拿起武器。” “耀武扬威,横行千里。这才是武。” 陈瑛想著这些话,感觉自己身体之中憋著一股力气。 这力量困在自己的身体之中,不同於那一股冰冷的煞气,而是像一团炭火,在他的胸口,小腹,四肢,到处转来撞去。 他感觉自己好像就要裂开一样。 一次次的练习,这团火在体內不断地蓄积。 阴燃,蔓延,直到…… 弓身,转步,挥掌。 陈瑛將自己的全部贯穿在这一掌上,此刻这一掌已经会化为一柄真正的长刀,刀锋所向之处,正是敌人的咽喉。 杀。 爆发。 那团火在体內爆裂开来,力量充入手臂,一掌之下带著长风呼啸而去。 陈瑛感觉到一股强壮的血气自尾椎升起,很快便贯透全身,自穿越以来,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痛快过。 不,是加上前世也不曾这样的痛快。 好一个酣畅淋漓。 嘭,嘭,嘭。 心臟跃动著,陈瑛感觉到生命的活力此刻又重新回到了这具身体之中。 “一气贯通,力举千钧。” 陈瑛看著自己的手掌。 “这就是明劲吗?” 身上说不出的爽利,让陈瑛想要將这一切继续下去。 吐出一口浊气,陈瑛继续开始练拳。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陈瑛能有今日,文汝止的教诲,无日无夜的苦练,还有自身的特殊状態,三者缺一不可。 而这三者融在一处,便是拳术上的进步。 陈瑛无比希望可以找个机会真正练上一场,跟沙威这等人较量一番,看看如今的江湖上,所谓高手都是什么样子。 不过比武是没有机会,陈瑛等来的是上学。 陈家原本过著本本分分的生活,而陈瑛也有个身为学生的本分。 上学。 就读的学校並不是如今港九城的一流,而是一间面向大眾的普通学校,同文书馆。 虽然名字上像是个印书的地方,但这间学校可以说是整个港九城最老字號的教育机构。 其中同文取“风威震於殊俗,功效著於同文”之意。 这间学校也是港九城內代表了中州传统,跟联合帝国截然不同的一个据点。 毕竟鬼佬就是他们要用风威震慑的“殊俗”。 “这就是同文书馆,说得厉害,看起来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学校啊。” 陈瑛看著前方破破烂烂的校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普通的四层连体教学楼分列东北西三个方向,中间破烂的操场,跑道上还铺著煤渣,学生们甚至没有统一的制服,几个明显是小流氓的傢伙正在校门口吆五喝六。 “港九当局不给拨款,收费又低,全靠校董会捐助。可不是只能这样?” 吴婕在车上嘆了口气道。 “其实我觉得在这里念书也不好,只是婆婆非常坚持,说什么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好像在这里念书才是冲国人,换个地方咱们就变成鬼佬了。” “婆婆说的也有道理。” 陈瑛打开车门。 “今天不用接我了,我自己寻路回去。” “那你不会迷路吗?” “找著找著就认路了。” “对了。” 吴婕將一叠钱塞过来。 “这个你可能用得到。” 第19章 恰同学少年 陈瑛看著吴婕递过来的那一叠钱,一眼扫过去差不多有五六百块,这超过一个普通人一月的工资了。 “我要钱干什么?” 吴婕嘆了口气。 “总是有用的,就当是钱买平安吧,婆婆也不希望你树大招风。” 买平安? 陈瑛扭头扫了一眼正在门口晃悠的烂仔们,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难怪衫荣说自己是同文第一號绣枕头,看来是美名远扬。 “平平安安,不生波折。”阿婕有些担忧地看著陈瑛:“相公你前两天不还说什么大隱隱於市么?” “道理从来是讲给別人听的。” 陈瑛嘆了口气將钱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真是迴旋鏢一打一个准。” “相公,什么是迴旋鏢?” 阿婕好奇地问道。 陈瑛忽然想起来这个世界並没有一块名为澳大利亚的土地,迴旋鏢跟袋鼠、鸭嘴兽连变成传说都没机会。 “我听文先生说,是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江湖上很多刺客在用,虽然不一定能打中敌人,但是可以保证百分之百痛击自己。” “原来如此,可这跟……” “没什么,我去上学了。” 陈瑛关上车门,直奔校门而去。 同文书馆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一个兼顾了初中和高中的中学,而自己现在的年龄是十七岁,正在读高中二年级。 当然这是按照前世来算。 神圣联合帝国的学制分为四个阶段,五岁开始的幼儿教育,七岁到十一岁的小学教育,十一岁到十六岁的中学教育。 在这之上是预科阶段,准备考试,进入更高层的大学学习。 如果是在扶桑的话,我將会是无敌的。 陈瑛看著破破烂烂的校门想到,只要我挑一个倒数第二排靠窗的王者位置,就会成为真正的后宫王。 不过可惜,这个世界的扶桑还处在一通乱战之中,经常在报上看见什么大名合纵连横,组成包围网群殴的消息。 打来打去也打不出个什么结果。 进入校园的过程没有什么麻烦,那些围在校门口的烂仔只是远远看了陈瑛一眼,进入学校更是没什么麻烦,这学校里的所有人都忙著自己的事情。 不是在操场上激情热吻,就是在走廊里摸来摸去,可谓是青春洋溢。 真正读书的都在教室里呢。 陈瑛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班级,12级(8)班。 数字倒是蛮顺的。 教室並不算大,里面也没几个学生在念书,大部分学生都在外面游荡。 陈瑛一到门口,就有人过来招呼。 “喂,死人瑛,你病好了吗?” 陈瑛转头一看,是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女生,她嘴里叼著个棒棒,双手抱胸地看著自己。 “好些了。” 陈瑛朝著班里看了一眼,不太確定自己的座位是哪里。 毕竟这种事吴婕也不可能知道。 “你这种质素也想学人家沟女,我跟你讲,我是绝对不会……” “这位同学,你贵姓啊?” 陈瑛看著她十分有礼貌的问道。 “痴线,你不识得我?你前几个月还跟个犬一样……” “苟同学?真是幸会,你知不知我的座位在哪里?” “啊,你个死人头,我叫……” 这个女生向后退了两步,眼睛上下打量著陈瑛,似乎在考虑从什么地方攻击。 “我劝你不要乱想,我这个人最讲男女平等,不管你是男是女都照打。你若是动我一下,我把你从窗户里踹出去,这里是三楼,保你元宝蜡烛吃到撑……” 陈瑛很耐心的解释道。 他妈的,港九的法律制度这么完善嘛,这些人居然不知道怕。 “陈同学,你的位置在第一排左手第二位。” 一个戴著圆眼镜,留著齐刘海短髮的女生从桌子上站起来。 “而且暴力威胁自己的同学並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 艹,居然是第一排,我的前身到底是什么畜生。 陈瑛现在的身高已经接近一米八,居然坐在第一排,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原来的陈瑛必然是那种又怂又爱闹的傢伙。 因为真正不学又惹事的绝对会被丟到最后一排。 给太妹当舔狗,跑去舞厅当冤大头,还在这里吃粉笔末……这个扑街真是早死早好。 呼。 陈瑛吐出一口浊气。 无妨,看哥的操作。 算了,根本操作不了。 “妈的,不行一会隨便找个地方放把火,让这个破学校把我开除算球,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一念及此,陈瑛心里忽然產生一种轻鬆的情绪。 呼,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对了,这位女同学,你贵姓?” “我叫冯慧敏,是咱们班的班长,而且你装著不认识大家的样子並不好笑,十分幼稚……” “好,多谢班长,得閒请你饮茶。” 陈瑛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拿出书包里的那堆东西,开始整理起来。 妈的,桌子里里外外都是垃圾,到底是自己的前身被人霸凌还是彻底不修边幅。 卫生纸、玻璃瓶、干透了的烂苹果…… 这不修边幅的程度几乎等於济公了。 陈瑛看了看也不准备收拾,毕竟一会放把火直接回家了,这个工作还是留给別人吧。 “对了,班长,衫荣是不是我们班的?” 名为冯慧敏的女生就在第三排,她抬起头定定地看著陈瑛,眼中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衫……邓荣同学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对,邓荣。” 陈瑛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怎么样,是被苏雄的人弄走了,还是被和安胜执行家法。 唉,港九这些地下势力拉新人都是从娃娃抓起,十四五岁就开始跟著大佬混,真是一辈子有了。 “陈瑛同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你在小学的时候虽然书念得不好,但是仍然很用功。我希望你这次生病之后有所觉醒,感到韶光珍贵……” “阿弥陀佛,多谢师太。” 陈瑛双手合十。 “你这种故作狂放的姿態只是掩饰你內心的虚无……”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门口拯救了陈瑛这个糟糕的早晨。 “喂,瑛哥,病好了?哇,你不知道你不在,我们多缺钱用。” 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学生在班门口招呼道。 “回来就好,大哥成叫你去天台,记得带上好东西啊。” 终於有一个当人的了。 陈瑛看著这个人,忽然感觉到教室里都明亮了一些。 “陈瑛,你可以拒绝他们的,我们去找李老师。” 班长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哇,这个四眼敏就是扫兴。” 外面那个男生眯著眼睛看著陈瑛。 “瑛少,你不会是想让成哥下来请你吧?我都不知你这么钟意当沙包。” “开玩笑。” 陈瑛笑著站起身。 “虽然大家素未谋面,但是我想你们好久了,走,一起上楼。” 第20章 一起来玩俄罗斯轮盘 一出教室的门,旁边就有两个男生贱笑著凑了过来。 “哇,瑛少,真是龙马精神,皮肤又白净啦,是不是洗乾净了屎忽,多赚了几笔啊。” “收声,瑛少是我们的財神爷,嚇坏了他,以后无有大茶饭咯。” 疙瘩脸男生哼哼笑著,三个人几乎夹著陈瑛向著楼上走去。 一路上碰见的同学不管是男女,看见他们几个都是低头速走,可见这位大哥成的確是名头不虚。 同文书馆的教学楼共分四层,楼梯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铁门,铁门外面就是天台,早就有个黑熊一样的学生抱著胳膊站在那里。 “死人瑛,你终於回来了,我最近练拳又有长进,不如大家较量一下?” “猩猩哥,好说,好说。” 陈瑛歉笑著说道。 “你叫我咩?” “我预备孝敬成哥,大佬你要打我可不可以等一下。” “哼。” 高大的男生闪开半条路。 陈瑛一侧身,脚尖一点走了过去。 现在正值早晨,太阳还不算毒烈,清风送来不少凉爽。 一个阴鷙的少年叼著一根烟蹲在天台的顶上,旁边还站著两个小弟,他正在那里晃晃悠悠地享受著。 “死人瑛,你终於来了,听说你病了,是不是被我们嚇得啊?” 大哥成站起身来,他比陈瑛还矮上不少,低著头走过来,手指夹著菸头对著陈瑛胸口点道。 “我钟意文绣那条女,你醒目点,以后不要同我爭,反正你沟也沟不到,不如以后帮我推屁股。” “是啊,是啊,死人瑛最钟意推屁股咯。” “死人瑛白白净净,高高大大,不如去沟老友,多赚点。” 大哥成接著一甩手。 “这几个月的红包还未交,赶紧把数目补齐,不然我们字头可不认你。” 七个人。 大哥成,猩猩,蛤蟆脸,还有四个帮腔的废柴。 陈瑛扫了一眼天台上的这些人,感觉到自己体內的那股力量正在跃跃欲试。 “不知道成哥是咩字头,哪座宝山?” “挑那星。” 大哥成看著周围的弟兄们大笑起来。 “这扑街跟著衫荣那个烂仔学了几句切口还拿来显摆。” “哈哈哈,死人瑛就是这样啦。” “这个死人头真是该死。” 大哥成收敛笑容。 “我是义盛四九李牧成,可不是衫荣那种废柴蓝灯笼。” “哇,原来是四九,古惑仔的正式成员,真是好巴闭。” 陈瑛拍了拍手道:“不知道你老母卖嗨多辛苦,你大佬才升你做四九仔。义利麵包我就知道,义盛是什么东西?卖咖喱鱼丸的吗?” “咩义利麵包,死人瑛,你生病昏了头。” 大哥成笑了笑。 “各位朋友,看来有人想吃菸头了。” “不会吸菸就不要吸,又省钱又保护身体,连过肺都不会,你以为你食雪茄?” 陈瑛向后退了几步,左右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 “一班废柴,动手啊,在这里等著我叼你们老母?” “阿恆。” 大哥成一挥手,那个像猩猩一样的学生拿起一根钢棍,直接横在了进出屋顶的铁门上,封死了后路。 “死人瑛,你是想转学咩?不必担心,你今天就要失足从这里……” 他话还没有说完,陈瑛向前探出一步,手掌顺势在他脸上一抹,指尖直接扫过大哥成的双眼。 快如奔马,形如疾风。 拳招论战,本来就是打短打快,大哥成这边眼球被陈瑛一扫,下意识地便捂住眼睛。 陈瑛顺势一转手,右脚鞭腿抽在了大哥成下阴处,这一脚又快又疾,直接把他抽成了滚地葫芦。 不过两招,就卸掉了大哥成一人。 陈瑛转步向前,那个疙瘩脸的男生正要双手向陈瑛推过来。 这等招式不过是小孩玩闹,怎么能跟陈瑛这种跟白莲教香主练出来的拳术比。 步法一摆,陈瑛向他侧面一绕,右手掌顺著他胳膊就往咽喉一推,虎口摁住咽喉,反手一掌就切在了他颈部。 两下又快又狠,疙瘩脸当时就喘不上气,陈瑛紧接著一肘撞到他后心,直接把他甩飞了出去。 至於剩下的几个,更是一样的炮製。 七个人,不过转瞬之间,就被陈瑛打趴下了六个,就剩下那个猩猩一样的大个还在那抖擞精神。 “他妈的,死人瑛,学了一点狗日的拳脚,真以为自己能打啊,不过是偷袭……” 大个摆开双拳:“老子今天叫你看看什么叫拳……” 他进步向前,右拳直勾勾的衝著陈瑛砸了过来。 陈瑛吐出一口浊气,剎那间精气神融於一处,半步向右一滑,左手如长刀一般向著他锁骨劈去。 这一记手刀凌空作响,喀嚓一声,大个直接扑倒在了地上,抱著自己的肩膀滚了起来。 刚才陈瑛这一击已经断了他的锁骨,这小子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啊啊啊,我不能动了,我要死了。” 名为阿恆的大个涕泗横流。 “成哥,救我啊。” 而大哥成此刻抱著自己胯下,仍然在倒吸凉气,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扑街,这才叫拳。” 陈瑛一脚踩在他肩膀上碾臭虫一样碾动。 “就这样学人家闯江湖,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陈瑛几步走到小门那里,看了看那根铁棍的確卡得很紧实,可见这伙人没少在天台上这么干。 “不好好读书,学人家当古惑仔。记住,扑街首先是个形容词,然后才是个语气助词。” 陈瑛说著从口袋里摸出那柄文汝止送给自己的短枪。 文老师有句话说的不对,枪虽然好,但是比不上亲手打人的感觉。 看著这几个扑街在地上滚来滚去,陈瑛觉得自己所有的烦心事都消失了。 “不如大家做个游戏,你们猜我这把枪是真是假,里面有没有子弹。” 陈瑛拨动击锤指著大哥成的脑袋。 “说话,不说话我就当你不信。” 大哥成满头大汗,他根本不知道曾经任人鱼肉的死人瑛今天怎么换了个人,但是那柄短枪提醒著他,陈瑛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信,我信啊,瑛哥。瑛哥,我是猪,我是狗,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你还有大好前途啊,瑛哥,你杀了我们,差佬……” “你觉得我在乎?” 陈瑛晃了晃手里的短枪。 “我把你们几个扑街全部枪毙,然后坐船去省城,老子一样世界,差佬能去岭南把我抓回来吗?” “算了,大家同学一场,不如玩个游戏。” 陈瑛打开弹仓,从里面抽出一颗子弹装到口袋里。 “这个游戏叫俄罗斯轮盘,现在这里面有五发子弹,我等下会开枪,因为你们数学不好,我帮你们,下一个倖存的机率是六分之一。” 陈瑛说著拿枪指向另外一边的疙瘩脸。 “你说,我这第一枪先跟你们谁玩?” “瑛哥,我听说俄罗斯轮盘不是这样玩的。” 疙瘩脸看著陈瑛,不知道他为什么选中自己提问。 “你教我做事?干嘛趴在地上,你阿公没教过你,大哥问你话要跪著吗?” 陈瑛摆了摆手枪,疙瘩脸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跪好,剩下的几个有样学样,除了那个猩猩男爬不起来,一个个都努力的跪在地上。 “快点啊,我数到三,你没有想好的话,我就拿你开始。” 疙瘩脸忍著身上的剧痛,飞快的盘算著。 死人瑛拿的可能是假枪,但是我赌不起。我也不能乱选,乱选的话,他可能也会生气。 对,他最恨的就是李牧成,无错,是李牧成。 “瑛哥,先打李牧成这个扑街。” 陈瑛皱著眉头看著他。 “你话咩,我听不清。” “瑛哥,我说你先打狗屎成这个扑街,这个烂仔最该死了。” “好。” 陈瑛看著剩下的几个人。 “你们觉得该从谁开始?” “瑛哥,是狗屎成!” “瑛哥,这个李牧成最该死,是他把我们带坏的。” “瑛哥,都是狗屎成逼我的,他最贱格,射他。” “好,我这个人最讲民主,从善如流,大哥成,就从你开始。” 陈瑛转过枪口,扣动扳机。 第21章 有效的沟通方式 砰。 一声脆响,子弹从李牧成头顶上飞过。 跪著的烂仔们看著陈瑛手里的短枪,他们虽然猜到是真傢伙,但是真的响枪还是有几个胆小的尿湿了裤子。 幸好,幸好这个死人瑛不敢真的杀人。 不过他这么癲,谁知道下一枪会怎样? 几个人心如乱麻。 “唔好意思,我刚拿到枪,技术不好,打偏了。” 陈瑛看了看手里的短枪。 “不过下一发,我绝对不会打偏。我们接著推选,看看下一枪打谁比较合適?” 陈瑛看著裤襠湿透的大哥成。 “成哥果然英明神武,一条裤都尿透了,奖励你第一个投票。” 大哥成大口大口喘著粗气,刚才那一枪响过,他还没有回过神。 “成哥?” 陈瑛又叫了一声,大哥成依旧没有反应。 “痴线,看来下一枪只好接著打你了。” 陈瑛对著他脑门扣动扳机。 啪嗒。 “啊……” 大哥成发出一声仿佛自己同老母一同被侮辱的尖锐叫声。 “我还未死?我……我还未死!” “成哥,真有你的,这样都不死。老天真是眷顾烂人。” 陈瑛看著剩下的小朋友们。 “好啊,现在剩下的四颗都是十足真金,哪位朋友该下一个。生存机率百分之零,十死无生,大吉大利。” 子弹的配置都是陈瑛提前选好的,他根本没有转那一圈,要的就是现在这个效果。 “成哥,刚才你浪费了一次机会,不如现在你话事,让谁来吃下一枪?” 大哥成的眼睛恶狠狠地扫过眼前各人,最后指向另外一边蛤蟆一样的疙瘩脸。 “阿吉,就是他。” 刚才就是这个阿吉这个扑街出卖的自己,好,这次就让死人瑛打死他,然后再去报警。 无错,烂仔瑛打死人,他这次死定了。 一定要忍,忍住之后,再说后面的其他。 扑街,这个烂仔不过生病几个月,怎么练成这么厉害的拳头,咩武馆收得这等废物。 大哥成心思百转。 陈瑛闻言一笑。 “阿吉是吧,你大佬想让你死啊。” 疙瘩脸阿吉跪在地上。 “瑛哥,我也是被逼的,如果我不去跟著他欺负人,他就会欺负我啊,瑛哥,你放过我,我真的……我老豆老母只有我一个仔……” “瑛哥,我……” “跟这样的大佬,真是好笑。有福就自己享,出了事就让小弟顶,阿吉哥,我真是替你不甘心。” 陈瑛摇了摇头。 “是啊,瑛哥,瑛少,这个狗屎成他不是人来的。” “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我都已经將话说明,我也不能隨便改,阿吉哥,你不会怪我吧?” 陈瑛將枪指到他头上。 “瑛哥,我真的对唔住你,我……瑛哥,我们可以不可以再商量……瑛哥,我想拜在你门下,瑛哥……” 阿吉涕泗横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骂我几句,叼我老母,你都算有骨气,这样烂泥一样,还说自己混江湖,也不知混的是江湖还是粪坑。” 陈瑛嘆了口气道。 “不过这样,你虽然要死,还可以出口气。你过去扇大哥成一百下脸,也算是让你自己舒服一点。” 扇脸? 阿吉看著另外一边的大哥成。 “听不懂吗?大逼兜,呼他脸,扇他,不喜欢啊,那就现在上路吧。” 陈瑛拨动击锤,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多谢瑛哥,多谢瑛哥,我扇。” 阿吉从地上爬了过去,衝著大哥成的脸就是狠狠一下。 “扑街,你害我?” 这一下就把大哥成的脸扇肿了半边。 “你先害我的。” 大哥成瞪著阿吉。 “还敢反口?我一定叫瑛哥打死你。扑街,坑害我们一干弟兄。” 阿吉又是狠狠给了第二下。 “蛤蟆吉,你真打啊?” 第三下抽过去,大哥成嘴角已经有了血跡。 “我打你老母臭嗨。” “好,来打啊,出卖我,等下看你怎么死。” “扑街,你以为你真躲得过去?” 第四下,第五下。 阿吉用尽浑身力气,往死得抽打著大哥成。 二十多下以后,大哥成脸已经肿成猪头,甚至没有力气跪在地上,阿吉仍然用力抽打著。 “扑街……”“烂货……”“我搞你屎忽……” 剩下几个烂仔面面相覷,看著眼前这一幕,一个个心丧若死。 “没关係,一会还有三颗子弹,你们有六个人,生还机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陈瑛盯著他们说道。 “当然,如果有人想要跑路,我多打几颗子弹,你们生存机率就会变得更高,有没有朋友想要壮烈牺牲,为兄弟爭取生存机会呢?” 一片沉静,只有手掌砸在脸上的闷响在迴荡。 七十……八十……九十七,九十八…… 打到最后,阿吉已经脱力,而大哥成的脸如同抹了硃砂的发麵馒头。 阿吉就算是用尽全力,他的手掌也是抽不死人的。 更何况到了最后,他已经没有心力继续打下去。 打到第一百下,就是他命终的时候。 “哈……哈哈……哈……” 大哥成笑著。 “屎忽鬼,你笑咩?” 蛤蟆阿吉也没了力气,大口喘气的问道。 “我笑你要死了,痴线。” 大哥成脸上透著一股狰狞。 “打啊,怎么不敢打了,打死我啊。” “屎忽……屎忽鬼……” 阿吉脸上已经全是眼泪。 “这就是你们的大哥,这就是你们的义气。” 陈瑛看著剩下的人摇摇头道。 “义盛?四九仔?不过是发春梦,早点醒吧。” 吐出一口浊气。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对你们这班人也不想赶尽杀绝,这样,每个人脱下裤子,把外裤脱到一边,把內裤套在头上。”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覷,一方面彼此眼中振奋,另一方面也不知道陈瑛又安排了什么把戏。 “这么矜持?不喜欢那就继续。” 短枪一横,几个人全部都跟著照做,只有那个猩猩一样的阿恆趴在地上,他锁骨断了,胳膊根本动不了,也起不来身。 “瑛哥……我……” 阿恆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你们几个是不是兄弟,帮帮他啊,叼你老母。” 陈瑛实在是看不过去。 剩下的几个人这才凑过去帮著阿恆完成这一套操作。 最终一群光屁股屎忽鬼头戴內裤,全部跪在天台上面。 “阿吉哥,辛苦你,从大哥成那里找个打火机,火柴,把这几条外裤全部烧掉。” 阿吉嘴巴颤抖著,从大哥成外裤里找出一盒火柴,可他无论如何也打不著火。 “报告……报告瑛少,火柴尿湿了,点不著……” “痴线,对不住,是我思虑不周。你们几个肾水这么好,裤子这么湿,烧也烧不著。” “这样吧,我们来玩跑步比赛。” 陈瑛指了指旁边的门。 “我数十个数,你们现在往外跑,谁跑得慢,我就射杀谁。最好逃出校门,叫人过来堵我。” 砰。 陈瑛向天上开了一枪。 “赶快啊,我现在开始计数。” 这下就连断了锁骨的猩猩都来了力气,一群人头戴內裤,爭先恐后的向外跑。 跑在最前面的烂仔一把抽下卡在门上的铁条,头也不回的往楼下飞奔。 当即学校轰动起来。 “哇咧,有人裸奔。” “那人好像猪头三。” “一条条蚯蚓,晒咩啊?” “那个不是大哥成?他好小哦。” “喂,你们几个,不许在学校內裸奔。” 看门的大爷站在门口,看著这伙人爭先恐后的往门外飞奔。 “学人当古惑仔?” 陈瑛看了看手里的短枪。 文先生是对的,练出了明劲,抽断了別人锁骨,也不如这把短枪有说服力。 “老兄,果然你才是跟烂仔最有效的沟通方式。” 第22章 风波的尾声 陈瑛收拾一下心情,缓步走下天台。 这个破学校不上也罢。 原本以为是什么坚持传统教育,有著核心精神的传统教育机构,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烂仔养殖场。 真不如换个学校,学习点有用的知识,不管是商业,还是洋人的技术,自己在这里能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而不是跟这些学生一起扮家家酒。 重新回到教室,此刻已经有老师开始授课,自己在天台上折腾太久,差不多已经错过两节课了。 一个清矍的男老师正在上面教国文,他穿著一件褐色的衬衣,下面是亚麻长裤,脚上穿著凉鞋。 “各位同学,我们今天接著学习《尊经阁记》,这篇文章……” 他发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陈瑛。 “陈同学,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 “快到座位上来,我们开始接著学习。” 这位老师继续开始板书。 “这篇文章是王夫子比较重要的作品,主要讲述了经学的重要性,这也是当时儒学的一个新方向,即转向尊经和训詁……” 陈瑛走进教室继续听课。 今天就算是自己的最后一课,回头换一间更好的学校,学点真正有用的东西。 更何况自己的前身留下的这个局面实在是有够烂。 死人瑛,你真是个扑街,怎么同名同姓,你就这样衰呢? 算了,也许是你这么多年来的怨气,换我过来给你出口气。 收拾大哥成那几个烂仔,的確是在陈瑛计划之外。 不过借这几个废货,陈瑛也试探出了目前自己的能力。 单凭拳脚,一般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 只要等拳术日渐精进,或许自己就可以考虑一些其他方面的能力。 比如家中所传的那些神秘力量。 当然,按照陈婆婆和吴婕的说法,目前的自己並不適合进行神秘力量的培训,理由是自己的“神魂”仍然有问题。 不过鬼佬那边呢?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果自己可以学习洋人使用神秘力量的方式,会不会对自己目前的情况有所裨益。 就好像文先生所说的那样。 “这是一支洋枪,但並不意味著我不能用它,用它更不是数典忘祖。鬼佬拿著它可以欺压我们,我们可以拿著它反击那些鬼佬。” “这只是表层外相,等到一天我们的洋枪做得比鬼佬还要好,我们可以到他们的国土上挥动我们的洋枪,那才叫做对得起祖宗。” 文汝止虽然是白莲教的香主,但是这个眼界的確是不一般。 也不知道陈婆婆当年跟白莲教是怎样的恩怨,彼此割袍断义,如今老死不相往来。 陈瑛这边走神,那边台上老师的课程已经讲完。 “好了,下课,陈瑛同学,请你跟我来一下。” 清矍的中年教师吩咐道,陈瑛也就站起身来。 “老师,我正好也有事跟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教师办公室就在同一层,陈瑛一进办公室,里面的老师们当时就开始窃窃私语。 “这可不是那个大少?” “听说生病了,今天回来上学。” “哇,我那节课怎么没见他。” 清矍的男老师眼睛扫过各位同事,直接带著陈瑛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拉开两把椅子,自己坐在了其中一个上。 “陈同学,请坐。” 陈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在他面前坐好。 “陈同学,我还是要问你一句,是否有人对你施展各种形式的暴力?” 陈瑛看著眼前的男老师,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有没有被施暴你能不知道吗? “刚刚冯慧敏同学跟我说,你被某些人叫去了天台。同文书馆绝对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校园暴力,你只要说出来,老师一定会帮你解决问题。” 他妈的,之前的那个陈瑛居然连告老师这种基本技能都不会吗? “老师,我之前没有找过你们吗?” 陈瑛这次是真心发问。 “如果我记得不错,我们已经很多次谈话,但是陈同学你一次也不肯指出施暴者的姓名。” “陈同学,对於那些侵害的让步只会让施暴者更加猖獗,你自己也需要勇敢的站出来……” 呼。 陈瑛这次吐出一口浊气。 好,大概明白前身是怎么死的了。 就算没有那个什么湘西赶尸的仇家,就这个窝囊劲也够窝囊死的。 “不必了,老师,我相信我可以靠自己解决问题。” 陈瑛摆了摆手,决定停止这次无意义的对话。 “老师您贵姓?” “我?” 这位男老师明显愣了一下,不知道陈瑛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是你们的带班老师,我叫方志杰。” “方老师,多谢你,不过我准备退学。” “陈同学,退让和逃避是解决不了人生中的问题。” “我退学不是因为他们。” 陈瑛解释道:“其实並不是我对老师您,或者学校有什么意见,只是单纯的想换一个环境。” 方老师回以沉默。 “同文书馆在港九已经是华校之中的前列,陈同学你前期学习都是在我们华校念书,你如果想转去外校的话,他们可能不会承认你的学力,你需要从较低班级开始重新念书。” 就这样还能算是华校中的前列,其他地方到底是有多烂?而且港九当局这么歧视的吗,居然不承认同等学力,那在这种学校念书还有什么用。 真是逼著大家用脚投票,对华校赶尽杀绝。 “而且外校不允许校內出现和使用冲文,我觉得以你目前的情况恐怕很难適应。” “这些鬼佬真该死啊。” 陈瑛嘆了口气。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想试试。” “相关情况,可以请你的监护人同教育处联繫,我可能了解还是比较片面的。不过你只要在同文一天,我都是你的带班老师,我都有责任解决你的问题,即便你离开了这里,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 “师生一场,这是我的责任。” 陈瑛看了看眼前这个中年人。 朴素,寒酸,看上去还很古板。 但这个人的感情是真挚的,他的確在为自己著想。 “方老师,你是好人……” 一句话突然插了进来。 “好人歹人一会再说,你是陈瑛对吧?” 一个穿著白衬衣,领口扎著蝴蝶结的小鬍子男人走进办公室,他身旁是两个穿著绿色制服的军装。 这是港九负责街面巡逻的低阶差人。 “一回学校就做的好大事啊。” 中年男人指著陈瑛对两个军装说道。 “这个就是那个陈瑛。” “马主任,不知道有咩事?居然劳动差人进校。我们同文没有打扰警方的习惯……” 方老师站起身来將陈瑛挡在身后。 “两位警员,我的学生还小,不具备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我希望……” “那是旧同文。”马主任盯著方老师,一根手指点在他胸口:“现在是新同文,我们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候。” “这位老师,我们也是尽责。” 领头的军装解释道:“我是警员编號c3746,我们接到举报,你的学生涉及非法持有枪械,我们需要对他进行盘问。”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军装看著陈瑛裂开嘴巴。 “靚仔,我们现在要搜你的身。你可以拒绝,不过我们会把你带去警局。” “阿瑟,持有枪械?暴力伤人?绝不可能我了解我的学生,陈同学绝对不会……” “搜身吧,等下还可以去我课桌。” 陈瑛笑了笑。 “两位老总,是不是有人跟你们开玩笑,我是没有持械的。” 其中一个军装很快搜过了陈瑛身上。 “无有。” 他摇了摇头。 “走,带我们去你的座位。” 领头的军装说道。 教室外其他学生震惊地看著两个军装把陈瑛的桌子翻了个底朝天。 各色垃圾乱飞,书本和笔抖落到了一边。 啪嗒,一支黑色手柄的左轮手枪从书包里掉了出来。 两个军装立即紧张了起来,领头的差人开始掏枪,只是掏了半天没有从枪套里把手枪拔出来。 “这是咩……” 马主任张大了嘴巴,而方老师已经转过头对窗外的学生大声喊道。 “所有同学,不要惊慌,大家有序……” 啪。 说时迟,那时快,陈瑛已经拿起左轮枪,直接对著自己下巴来了一发。 一阵烟雾之后,他又对准太阳穴开了第二枪。 “砸炮枪的嘛,阿瑟,枪管都是堵死的。” 陈瑛说著又向自己大腿开了一枪。 “警官,是不是有人报假警啊,港九有法律不许学生持有玩具枪吗?” “我今天刚刚上学,看看这一地垃圾,就知道人家喜欢欺负我,两位老总,我怀疑有人骗你们啊。” “这点不用你操心,你带著这个干什么?” 那个警员拿起砸炮枪看了看,塑料做的,枪管都没有开口,根本不具备发射能力。 “其实是励志用的,我非常希望加入警队,为港九市民服务,但是我成绩不好,所以买了这把玩具枪,就是每日警醒我自己……” “好啦。” 两个警员看著陈瑛。 “等下我做份笔录,你来签字。” “找我来签,我的学生未成年。” 方老师站出来说道。 “今天我也是全程在场,不如让我来做笔录。” “你?算啦,你们继续上课。” 两个警官扫兴地挥了挥手。 第23章 撞邪 不用说,这场风波就是教训大哥成他们引起来的。 陈瑛在开枪的之前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毕竟怎么招呼差佬也是文汝止课程的一部分。 既然要用枪,先学怎么藏枪。 砸炮枪是早就准备好的 警员散去,教学继续。 陈瑛继续坐在教室里听课。 同文书馆的课程设置还是兼顾文理,除了国文、外文之外,也有物理化学这类的科学课程,当然也包含歷史、地理。 陈瑛在书上发现,这个世界的歷史在宋朝之前跟自己的前世几乎没有什么区別,但是到了宋朝之后几乎就是两个样子。 异族入侵,漫长的割据,不断地爭斗,然后就是短暂的纸面统一,纷爭继续,天下大乱。 而同文书馆的歷史书上对神圣同盟帝国的歷史更是基本没有涉猎,表现出了鲜明的取捨態度。 一天的课程结束,陈瑛的日子倒也过得舒服。 总的来说,同文书馆的教师水平足够,讲课也深入浅出,只是在理工科方面比较薄弱。 当然这也跟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还没有追上自己前世有关係。 陈瑛觉得单单从老师素质上来说,这个学校不该是现在这个废柴样子。 这里面一定有其他问题。 叮铃铃。 放学的铃声响起,陈瑛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去。 “喂,陈瑛。” 坐在后面的班长忽然叫住自己。 “你真的准备去当警员吗?” “是啊。”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陈瑛也就隨口应付。 “可是大家都不喜欢警员,老师们不喜欢,同学们也不喜欢……” “这个职业如此,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大家都喜欢的吗?几乎没有,你只要把警员当一个普通职业,不要神话也不要贬低,尝试去理解和认知,就能看出本来面目。” 陈瑛胡诌道。 “如果要考警员,外文必须好,我可以帮你补习……” “多谢,多谢班长,我还有事,走先了。” 陈瑛敢肯定,如果自己现在宣布准备进入港九城的警员系统,別的不说,第一个找自己麻烦的就是文汝止。 “这次报警背后一定是大哥成那一班人,真是丟脸不嫌够。等我拿的是砸炮枪的消息传出去,这伙扑街少不得带著一干烂仔找机会埋伏我。” 陈瑛站在窗户上向外望去,学生们正在陆续离校。 三三两两的学生如同一条流速缓慢的河流,消失在了校门外。 “衫荣这几日没来上学,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情况。” 陈瑛盘算著。 “陈瑛同学。”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教室门外响起。 陈瑛转过头,发现有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正在门外看著他。 这姑娘眉眼有几分类似李若彤,身材则更加高挑,皮肤细腻雪白,双手抱著书包,低著头从门外走了进来。 “嗯?” “我不会答应大哥成,也不会答应你。你们两个人没有必要为我爭风吃醋。我是一心在学习上的……” 扑街,这又是哪里来的发春鬼? 陈瑛刚想回话,另外一边的冯慧敏就开口说道。 “这位同学,你好像不是我们班的。” “无事,我只是有几句话跟陈瑛讲。” “那我拜託你们出去讲。” 冯慧敏抱著胳膊,眼睛则瞪著一边的陈瑛。 “报告班长,我没有什么话讲。” 陈瑛耸了耸肩。 “其实这位同学,我跟大哥成之间没有任何矛盾……” “我听说你为了我一个打七个,其实这不是勇敢,是鲁莽,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学习,因为……” “文绣,我现在请你离开我们班的教室。” 冯慧敏恼怒地看著这个女生。 一打七?万筒写轮眼对吧,我认识宇智波家的那个。 陈瑛大概把这个女同学对上號了。 这就是大哥成嘴里不要爭抢,要自己帮他推屁股的那个女生。 长得的確不错,值得男生们打一架,不过这同我有什么关係? “文绣同学你好,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天台上咩都没发生。我呢也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早日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一个不如意就多换几个,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陈瑛吐出一口浊气。 “其实你不必故作瀟洒,陈同学,你的心意我是知道……” 痴线。 陈瑛觉得在教室里多呆一会都要窒息。 鬼市里的那间当铺都比这里有意思。 抓起书包,陈瑛二话不说,直接溜號走人。 本来还想著在教室多等等,看看大哥成的后手埋伏,不过现在看来,再待下去胃酸都要吐出来。 两腿一甩,陈瑛直奔天台。 “唉,陈同学……” “陈瑛已经走啦,你现在能出去了吗?” “哦,这不是冯慧敏同学吗,你还跟陈同学一个班啊。” “怎么,你今天第一次知咩,长颈鹿?” 陈瑛根本不管她们斗嘴,本来就要走到天台,忽然听到上面有人说话。 “志杰,你不要叫我难做。” “主任,今天是你破坏了同文的规矩。” 是教国文的方老师? 陈瑛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跟烂仔一样钟意上天台,方便吸菸吗? 方志杰似乎在跟那个马主任爭吵什么。 “规矩?你都是我带出来的,我在同文二十几年,你在这里才几年,我不知道什么是同文的规矩咩?” “同文的规矩,就是拒绝同歧视我们的殖民当局合作,老师,你不会不知道我们这么些年是多艰苦的……” “所以我拜託你睁大眼睛,看看今日是怎样的世界。”马主任大声说道:“学生,一年比一年烂,现在的好孩子都去念外校了。” “我们的教育根本不赚钱,同文是靠社会募捐和校董会的拨款维持运营,募捐呢?一年比一年少,拨款少得更快。我们那么多好老师都辞职不做。好啊,你有理想,你可以忍受贫苦,其他人呢?” “主任,老师。我个人是迂腐一点,但我不蠢,我知道校董会在想什么。” “好啊,你告诉我他们在想什么?” “每年减我们的补贴,从几年前开始拒绝好的学生入学,美其名曰节俭办学,有教无类。实际上不过是看上了我们同文的这块地皮,想要学校倒闭,好让他们在这里盖楼,捞个盆满钵满……” “这是谁告诉你的?” “眼前的事情,何必麻烦別人告诉。” “既然如此,你觉得自己螳臂当车有意义吗?” “有意义,根据学校的章程,如果要关闭或者改迁学校,必须要五分之四的教职工支持,你们不会够票的。” “痴线,校董会如果保证一人发一套房,全校教工只有你一个白痴会反对。志杰,你老婆跟你这么苦,你不想给她一个属於自己的家吗?” “我当然想给她一个家,但是我忘不了同文其实是当年老校董们给我们孩子的一个家,一个让大家学习成才的地方。老师,我是孤儿,是同文教我,养我,把我变成了今天的我……” “我不想同你继续爭下去,也不会否定你对同文的热情。但是我拜託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现在的世界。我们回不去了,你不知道他们有多狠毒。难道真的要等到死人,有学生死掉,你才开心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保护同文的学生。” “你都不知道你会面对的是什么,真以为热情和理想能够改变这个世界吗?” 吵得还挺专注。 陈瑛听了半天,大概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但是觉得还是不要继续上去了。 文汝止给自己的那把左轮枪,其实已经被拆卸成了好几个部件,被藏到了学校的好几个地方。 其中弹轮就在天台上,就这两个人这么聊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拿。 陈瑛想了想,还是先去收其他部件。 天色渐阴,日头已经有半边落在了地平面下面。 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恶汉將手里的菸头在一旁的墙上蹭了蹭,他盯著同文书馆的校门眯了眯眼睛。 “臭屁成,你说有枪的那小子还没有出来吗?” 李牧成脸上的淤肿还没有下去,眼睛都被肿胀的眼皮挤成了一条缝,他望著学校的大门咽了口唾沫。 “大佬,那小子还没出来。” “躲在里面,有点意思。” 恶汉嘿嘿一笑:“臭屁成,这靚仔比你醒目多了。” 李牧成没有说话,他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四九仔,而恶汉可是义盛里掛著字號的双红棍,正经的打手。 “阿大,那小子练过拳术,把阿恆的锁骨都敲碎了。” “狗屎,我难道没练过洪拳吗?老子的长桥大马,轰死这个扑街。” 恶汉一挥手。 “天都要黑了,我无时间继续浪费,跟我进去捉那个靚仔。叼他妈,真是学生仔,一把左轮就嚇死你们,以后出来混咩啊?” 一群人从街角出来,直奔校园而去。 “阿大,不好吧,这里是同文书馆,有头有脸的,闹大不好看……” 有个小弟在一边劝阻。 “这破地方早就是各位老总的眼中钉,现在各位绅士也懒得管,扫这个地方比扫你老母还容易。” “大佬,门卫无人。” 李牧成看著空无一人的门卫室。 奇怪,这里应该都有人的。 “正好,你们跟我进去,依次扫楼,一定要找出那个靚仔。” 恶汉哈哈一笑。 琴房外。 陈瑛拿著刚刚取回的枪柄,这下除了天台上的弹轮,左轮枪的部件就凑齐了。 他看著前方的走廊,心里非常確定,这段走廊自己已经走过七遍。 但是无论如何就是走不出去。 正在这时,耳边响起了咿咿呀呀的戏腔。 一道森然寒气从身后逼了过来。 陈瑛转过头,只见一袭红袍孤零零的飘在半空,红绸上的金线蟒纹正泛著磷火般的幽光。水袖在空中飘摇而舞,像是两道凝固的月光。 “落~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带泪上香,愿丧生~回谢爹娘。” 第24章 C13·白灯笼 寒意沿著两条舒展的水袖向空气中扩散。 墙壁上已经爬满冰晶。 大红色的戏服寂寞的飘舞著,缓缓向前。 那幽怨哀愁的声音钻进了陈瑛的心肺,好像一双无形的手,在五臟六腑之中肆意的搅动。 恶…… 一阵麻痹感正在从自己脚底升起。 “同文书馆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脏东西?” 眼前的红衣显然属於某种鬼物或者说邪祟。 如果学校本来就有这类东西,阿婕应该会提前提醒自己。 吴婕没有提示,那就说明“它”是新来的。 红衣向前。 陈瑛向后一看,在走廊的另一头,隱隱约约能够看见一件相似的红色戏服。 两者一同靠了过来。 连空间的尺度都模糊了吗? 看来要立刻跟这个邪祟正面碰一碰了。 大红的戏服並没有给陈瑛任何时间,两条长袖如同毒蛇一样缠绕了过来。 霎时间,陈瑛感觉自己被浸泡在了一潭冰冷而潮湿的水中,那两条飘来的长袖就像是乱糟糟的水草,要把自己永远留在这里做客。 好邪门的玩意。 陈瑛脚步却是不停,虽然被这仿佛寒潭一样的阴气笼罩,他的身体依旧保持著行动的自由。 腿法一点,陈瑛赶在了那两条长袖缠住自己脖子之前从红色戏服旁闪了过去。 这一闪之后,前方是一片坦途,已经可以看见前方的楼梯。 走为上策。 红色戏服並没有跟陈瑛纠缠的意思,它只是象徵性的捞了一下,就继续前行。 那咿咿呀呀的戏腔渐行渐远。 陈瑛顺著楼梯向下看去。 下面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一层一层仔细搜,不要放走了那个靚仔。” 义盛的人?来得可真是时候。 陈瑛没想到自己上一趟学居然出现这么多样。 略微想了一下,陈瑛迈步顺著楼梯向上走去。 既然这些人自己找死,那就让他们来吧。 “上面有脚步声。” “大家赶快。” 恶汉领著一群人顺著楼梯跑了过来。 本来正在向前的红色戏服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过仍然继续向前。 教学楼外。 天色暗淡,月亮尚未升起,只有几朵云飘在空中。 大约离开地面三四层楼高的地方,几个白色的灯笼在半空中飘著,绿色的灯焰穿通白色的灯笼皮,映得楼面一片惨绿。 白色的纸灯笼如同关在鱼缸里的热带鱼,在半空中上下飘来飘去,不时有一道绿色的火焰从纸皮里漏出来。 同文书馆的校门外已经站了一队身穿绿色制服的员警,在校门尽头也有人忙紧张地设置路障。 一个中年男人穿著茶色短袖衬衫,左手的荷叶包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他看著半空中飘著的白灯笼略微皱紧眉头。 “这位先生,同文书馆已经出现了紧急情况,请你立刻离开现场。” 警员劝阻道。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证件展示了一下。 “我是刑事侦缉处高级警员冯霆,这里怎么了?” 警员看到了他的证件后迅速敬礼。 “对唔起,长官,我们也是被应急管理处叫来执行任务,具体情况……” 男人心里一冷。 应急管理处是警队內部的一个特殊部门,基本上只对殖民当局负责,跟其他內设部门没有交叉业务。 他们所处理的警务从来不是什么“紧急事件”,那不过是一个名头,他们处理的是有著巨大破坏性的邪门事件,或者是任何直接影响到港九当局利益的突发情况。 男人继续前进。 立即又有几个警员过来阻拦。 “先生……” 男人亮出自己的证件。 “我是刑事侦缉处高级警员,你们给我让路。” “唔好意思,各位手足,你们先去忙別的,我来同冯sir解释一下。” 冯霆转过头,一个洋人身上穿著一件茶色风衣,灰色长裤上略带些污跡,他身材高大,灰色的头髮像是一捧乱草,正抱著胳膊站在自己背后不远处。 “您好,冯先生,我是紧急行动处的麦浩礼。” 鬼佬。 所有警员认识的只有他们处长和两位副处长,这些都是坐办公室的高级警务人员。 “现在这里是你话事?” “可以这么说。” “我女儿在里面,我要接我女儿回家。” “你女儿是同文学校的学生?” “是。” “已经放学很久了,她为什么不回家?” “这跟你有关係吗?” “没有关係,但是冯sir,你不能进去。” 名叫麦浩礼的洋人低下头看著他。 “根据《警队条例》,你现在必须听从我的指挥。” “跟我讲警例?好啊,我大不了不做了。” 冯霆看著眼前的鬼佬。 “我唯一的女儿就在里面……” “冯sir,做事不要著急。” 麦浩礼拍拍他的肩膀:“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要知道,你是冯sir,等下我还可以帮你找你的女儿。如果你现在宣布辞职,变成冯先生。你就是违背了《警队条例》,不仅我事后可以起诉你,而且当下就可以把你从现场驱逐出去。” “更重要的是,周围的制高点上有一队从军营调来的狙击手,任何出现在校园操场上的人都会被立即射杀。” 麦浩礼看著冯霆摸向口袋的手。 “冯sir,如果你试图现在劫持我,他们会立即打死你,顺便也把我一起干掉。” “事实上,他们现在可以射杀在这里的任何人。” 冯霆看著眼前的鬼佬,他无法確定鬼佬说法的真假。但身在警队多年,他清楚鬼佬们做事的规律,眼前这幅阵仗绝对不简单。 “冯sir,你看那几个灯笼,是不是看上去憨憨的,有点可爱?” 麦浩礼指著校园半空中飘荡的纸灯笼。 “在《帝国东南亚应急灾害备览手册》中,它们被归为c类,c类的意思是可以控制,但是一旦失控就会造成毁灭性破坏。” “应急情况c13,官方代號是白灯笼。六年前在马来亚,他们毁灭了一座有著上万人口的小城,只有三个人倖存了下来。” “一开始,它们只是飘在房屋上空,四处游荡。有人出现,它们就会接近,然后撞过去。” “撞?” “將受害者引燃,根据观测,百分之六十的受害者会燃烧殆尽,不留下任何痕跡。而百分之四十的概率受害者会变成另外一个白灯笼。” “所以如果放任不管,白灯笼的数量会越来越多。当数量达到一个数值,它们就会开始进入室內,那才是大屠杀的开始。” 冯霆咽了一口唾沫。 “那我女儿……” “安心,白灯笼在数量不达到一定程度之前,是不会进入室內的。” 麦浩礼接著说道:“它们的习性非常奇怪,喜欢在某个空旷区域上空漂浮,寻找受害者。你女儿如果现在是在教室內读书,她的生存机率是百分之百,我建议你不要著急。” “麦长官,那要提醒我女儿……” “不可以,白灯笼对声音非常敏感,任何响动都有可能把它们引到其他地方。而且白灯笼有明显的领地意识,它们比较钟意聚集在同一个空间概念的区域里。” “空间概念?” “是,比如学校的一整块操场,某一条具体的道路,某个小巷子,除非数量增加到溢出的情况,他们很少会主动离开。” “所以我们目前的情况比较好,它们聚集在这块操场之上,如果扩散到外延的道路上就麻烦了。想想他们到跑马路上,整个港九城都会被一分为二。” “港九目前人口接近四百万,冯先生,想一下如果它们从这里扩散出去,会造成多么大的破坏?我们可能会失去整个城市。” 麦浩礼轻轻拍了拍冯霆的肩膀。 “所以我下了命令,任何出现在操场上的人都会被射杀,决不能允许白灯笼增殖下去,我们要为全港九的居民负责。” “可我的女儿……” “冯sir,你应该庆幸,庆幸自己不是在岭南那种混乱、落后的地方。而是光荣的神圣同盟帝国殖民地居民,在女皇的光辉之下,我们会解决你的问题。” 麦浩礼看著远处正在跑过来的绿装警员。 “我已经让人去製作了警示牌,你女儿应该视力不错吧。冯sir,有没有考虑让你女儿转学呢?同文这种落后的教育並不適合她。如果是有財务上面的问题,我可以帮你申请帝国贤才计划。” 麦浩礼笑了笑,如同冯霆的一个老朋友。 “这个计划是为了帮助对帝国有突出贡献的殖民地居民所设立的,包含一揽子助学金以及进入帝国顶级学院的入学机会。” 冯霆看著身边的麦浩礼。 “长官,我们好像是第一次……” “女皇的光辉笼罩万物,帝国的统治无远弗届。” 麦浩礼又一次拍了拍冯霆的肩膀。 “向女皇祈祷吧,祝你的女儿好运。” “可是如果我的女儿总不能一直待在里面吧?” 冯霆看著麦浩礼。 “她现在只能待在教学楼內。” 麦浩礼的声音冰冷如钢铁。 第25章 头角崢嶸 陈瑛站在楼梯的尽头,看著通往天台的大门。 只要打开这扇已经落著不少红锈的铁门,自己就可以拿到左轮手枪的弹轮,然后收拾东西回家。 但是现在,似乎没有一定要拿走的必要性。 一根根黑色的髮丝正从铁门的边边角角穿透过来,像是扭动的蛆虫,那些髮丝鉤向门栓,显然正准备进入。 这是自己今天夜里见到的第二个脏东西。 它们是准备来同文开银趴么? 陈瑛做出决断。 君子不立危墙,闪人。 少个弹轮就去跟文汝止要一个,没必要现在跟外面的那个东西硬碰硬。 下楼。 陈瑛转身向下,忽然听到楼下传出了一声尖叫。 悽厉如女鬼,尖锐甚至还要更甚几分。 “仲有高手?今天在这破学校开会啊,还是早点转学保平安。” 一到楼下,陈瑛就看见发声的“女鬼”。 那个名叫文绣的痴线女生此刻正被一队人追著,鞋都跑掉了,披头散髮的往这里跑。 追她的烂仔明显存了调戏的心思,並没有真的放开来追,还在后面哈哈大笑。 “阿妹,腿有够白,哥哥带你去钵兰街做生意好唔好?以你的质素,绝对发財。” “哇,看你那对汤圆又跳又弹,一定爽过潮州鱼蛋,这么跑绝对会下垂,来,哥哥帮你托一下。” “臭屁成,等下阿大爽过,你来刷锅啊。” 一群人嘻嘻哈哈紧紧追著文绣在跑。 正中间的一个恶汉皱紧眉头,他显然发现了沿楼梯走下来的陈瑛。 想不到这伙烂仔居然没有碰见那件红戏服,难道说鬼也怕恶人? 这人身材不高,不过一米七左右,身上筋肉虬结,太阳穴两侧微微隆起。 陈瑛听文汝止讲过,若是拳术习练有成,气血强大,劲力贯透身躯,太阳穴两侧就会隆起。 难道说这人也是习练拳术有得的高手? 两人眼神一对。 文绣看见陈瑛的身影,赶忙连滚带爬的跑过来。 “陈瑛,救我啊,救救我,他们要强姦……” 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气息早就撑不住,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直接跟陈瑛撞了个满怀,一对安全气囊撞在身上,陈瑛將她扶住,顺便在她身上探了两下。 看看有没有藏著什么武器。 “你……你做咩……” 文绣的声音前面还有些机动,后面已经安静如鸡。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怕你暗算我。” 陈瑛也是照实说了。 “我为咩……” 陈瑛把她往后一推。 “走吧。” “嗯?” “我拦住这班人,你赶紧跑路。” 文绣看著陈瑛迈步向前摆出一个自己看不懂的姿势。 “还不走,等著被侮辱吗?” “陈瑛,你跟我一起……” 恶汉已经迈步走了过来。 “白蛇伏草,八卦?” “不错,未请教?” 陈瑛看著前方的恶汉,对方上下打量一番,也摆出个长桥大马的拳架子。 拳如凤头,马似横栏。 “洪拳?” 陈瑛看著他的架子。 “靚仔,练两手八卦就想跑江湖,今日我同你上一课。” 恶汉进步向前,陈瑛也迈步跟上。 两人拳掌相接撞在一处。 陈瑛进退之间,循八卦之位,退转腾挪,变幻轻巧。恶汉直拳硬打,拳拳带风,拳脚之间架出一张大网,而陈瑛则是网底之鱼。 一者刚硬,一者巧滑。 不过转瞬之间,两人就已经交手二十余回合。 不管是文绣还是后面的小弟,只能看见两人身影闪动。 喝。 陈瑛化掌为拳,直取恶汉中宫,他身形一抖,崩拳如同巨蟒自草中飞击猎物。 而恶汉则是一记重拳,毫无巧的迎了上去。 陈瑛一拳直奔恶汉小腹,而恶汉的一拳向著在陈瑛胸口。 两人谁也不避,最后结局就是各自捱上一击。 恶汉眼角闪过一丝犹疑,在最后时刻他猛然向后一倒,整个人如滚地葫芦一般在地上转过一圈。 恶汉地上一滚立起身又摆出一副架子。 恶汉大口喘气,他盯著陈瑛苍白的脸,咬著后槽牙说道。 “好小子,这么不怕死?你同我以伤换伤,我无所谓,我细佬足够把你斩成十八段。” 陈瑛略微一笑,眼神恶狠狠地扫著大汉。 “是啊,所以我躲什么?你小弟这么多,我当然是一命换一命,先打死你再说了。” 恶汉冷笑一声。 “挑那星,后生仔这么痴线。为了条女拼命?那女仔早跑了。” “学人英雄救美,你为人拼命,人家领不领情?” 陈瑛根本不想往回看。 “为女拼命?你这般高手,我怎么敢把后心亮给你?” “痴线。我同你根本不认识,为咩打生打死?” 恶汉嘴上话说著,脚底却是在慢慢向前。 “……陈瑛同学,我……我没有走……我只是不敢看,躲在楼梯这边……我……” 文绣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陈瑛也没料到这女人蠢到这种程度,居然没有跑路。上面还有个全是头髮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呢。 “正白痴,你这八婆有够蠢,还不快点走。” “陈瑛同学……我……” 她居然在后面直接哭出了声。 女人,真是碍事。 陈瑛摆出一个青龙探掌的架势。 “我听人说,洪拳讲究长桥大马,以硬破硬。没想到你这个人心底算计这么多,难怪没什么成就。” “哦,你以为自己是董海川?有咩资格在这里讲七讲八。” “既然大哥成在你后面,不如报个字號,你是义盛的哪位?找我咩事,你是找枪,还是寻人?装不认识,亏你想得出来。” 恶汉闻言眼底眸光一闪。 “好小子,你记住,我是义盛四二六,任刚,你混哪头的?” 港九古惑仔的黑话,四九仔是基本成员,更上一层有四二六红棍,也就是头目,顶级打手。四一五白纸扇,四三二草鞋,这两个一个是动脑子管帐的,一个是走消息的。 “我是同文书馆12级8班学生陈瑛,幸会啊,任兄。” 陈瑛眼角一抖。 恶汉身后那一群小弟正全神贯注的盯著自己。 他们根本没有看到身后走廊的尽头,一抹红杉顺著另一头的楼梯飘了上来。 总算等到你了,帝女。 不过那一抹红衣横在楼梯那里,好像是停了。 “唬我?能搞到短狗,小子,你咩来路,敢来我们义盛的陀地插旗。” 任刚挥拳而上,他这一次拳招更加猛恶,不过陈瑛却是没心情跟他玩了。 洪拳虽然讲究大开大合,但也有贴身短打的技法,任刚又是下过苦功,不止是拳拳沉重,更兼步法讲究,他缠身贴过来打,陈瑛即便掌法灵动,竟然也有些被缠住了。 决不能分神。 陈瑛略一犹豫,步法稍缓三分,就接下任刚三记重拳。 唯有抖擞精神,穿,砍,劈,拦,越是紧要关头,陈瑛心头越是澄澈,將自家心神全部投入到了拳脚之中。 此刻,天地万物仿佛全部消失,眼前只有恶汉一人。 任你天高海阔,万里风云,我只有身前十步,生死分明。 打。 任刚之拳如同火炉,而陈瑛却是在此凝练著自家的冰钢。 拳来掌往,陈瑛越打越快,招式越来越纯熟。 渐次第,一股螺旋劲力自陈瑛尾椎升起,好像一条结束了冬眠的大蛇,它经十二重楼,沿著大椎层层而上。 一重,两重…… 只是这条大蛇似乎沉眠的太久,它攀升的速度实在是太慢,到达第三重时就耗尽了它的力气,需要继续蛰伏,积攒更强的力量。 正在这时,陈瑛感到一股寒流突然自体內涌现而出,仿佛一头猛虎在假寐之中略微拉伸一下身体。 寒流匯入了去势將尽的巨蟒。 自有虎啸龙吟,顿开重重金锁。 一重,两重……十二重。 这劲力终於凝於双臂之上,陈瑛低啸一声,身形旋转,掌刀宛如雷电蜿蜒而下。 任刚根本避无可避,唯有横封双拳,硬接这一击。 “开!” 恶汉硬吃一掌,直接倒飞出去,在地上连滚三圈。他单腿跪地,双手不住颤抖,大口喘著粗气。 “八卦真传,缠蟒劲……你是龙城来的?” 一掌劈出,陈瑛感觉自己仿佛沐浴在温水中,说不出的爽利。 “龙城?乜地方。” 陈瑛看著双手不住颤抖的任刚:“扑街,我是你老豆来的。” 正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喀嚓一声。 天台的铁门顶不住了? 陈瑛不再犹豫,转身拉起还在啜泣的文绣就奔楼下跑去。 任刚麾下的小弟还想去追,却是直接被他厉声喝止。 “都给我停。” 他看著自己的双手,此刻犹然在不住地颤抖,他练拳多年,今天是第二次感受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任刚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所留下的只有剧痛。 “阿大……”“大哥……” 任刚咬紧牙关。 “扶……扶我起来……” 几个小弟面面相覷,他们也不敢相信,义盛的红棍今天竟然折在了一个学生仔手上? 大哥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跑过去扶起任刚。 “错不了,缠蟒劲,那小子是龙城的人。” 任刚半是吩咐小弟,半是给自己的失败找个理由。 “今番算了,我都败了,你们上也都是白给。要赶紧回去同老顶讲,龙城的人要过来捞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后面的小弟一声尖叫。 “大哥,后面……” 任刚转过头,一袭红衣正渐渐飘来,耳边依稀能听到婉转的唱腔。 正扑街,难怪那小子跑得这般快。 “臭屁成,你们学校怎么会闹老爷?” 第26章 见怪不怪 一辆崭新的平治车停在距离同文书馆不远的街面上。 车窗摇下,一支望远镜探出来又缩回去。 坐在驾驶位上的年轻人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他外套著湖蓝色丝绸马甲,內里套著白衬衫,说话间轻微整理了一下领结。 “父亲,会不会场面搞得太大,都惊动应急管理处的人了。” 一个老人坐在后排,他穿著整齐的西装,手里捉著一柄手杖,眉头紧锁出一个川字,虽然脸上镇定,但是唇上灰白的鬍子已经开始不住地颤抖。 “徐生,这怎么解释?” 老人身边是一个穿著月白色长衫的中年人,他看上去刚过四十岁,相貌颇为英俊,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多年养出来的瀟洒和从容。 “同文的风水是非常好的,坐北向南,楼体彼此环顾,天顶刷成漆黑,像是一只张开双臂护住雏鸟的乌鸦。” 被称作“徐先生”的中年人手上拿著一柄摺扇,放在虎口处缓缓地敲打著。 “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养育文气,培养出来代代学人,两者之间相辅相成,嘖,如果邹老先生你好好经营,一定蒸蒸日上。” “徐先生,您是港九的风水名师,但是我父亲绝对不是请您来看风水的……” 年轻人略显不满。 “在我们的传统哲学之中,构成万物的基础是气,气既是一种物质,也是一种能量,它决定了人世间的一切。” 徐先生看著远处的同文书馆。 “听说洋人的学者在统一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之后,正在统一物质和能量。虽然大家概念不同,实际上在我们修行界,物质与能量之间从来没有区別,早已经统一,都称之为炁。” “徐生……” 坐在后排的老头终於开口。 “场面搞到这么大,鬼佬可能不会满意……” “关闭同文,港九当局少了同文这个麻烦,邹老先生可以获推出任帝国绅士,不仅同文的地皮可以用来做房地產,当局还会在北部批给邹老先生一块新地。” 徐先生展顏笑道。 “一鱼三吃,人人开心。不过同文要怎么关,是个烫手山芋,也是当局送给邹老先生的一个考验。” 老人没有说话。 同文是他祖父创办的学校,这么多年来邹家一直都作为地方的头面人物维持著同文的存在。 本书首发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超靠谱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创办的目的之一,就是让大家勿忘来时路,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 这为邹家带来了巨大的声望,同时也带来了麻烦。 华人圈的名望与支持自不必说,也有来自港九当局方面的敌意和打压。 老人很久之前就想关掉同文书馆,但是考虑到关闭这所学校对邹家声望所造成的衝击,对本地华人圈的影响,所以不得不选了个慢一点的办法。 生源上故意取一些比较差的学生编组在一起,这样原本的老师再怎么努力,也很难改变日渐下沉的学风。 逐渐降低教工的薪水,减少在学校上的开支,让好老师自己走人,教学环境进一步恶化,来上一手釜底抽薪。 同文一年不如一年,这个时候再关闭,可谓是瓜熟蒂落。 现在就是一锤定音的时候。 没有家长会把孩子送到闹鬼的学校读书的。 “风高德土厚,同文这么多年来的薰陶,自身已经有了一重气场,可以称之为文气,很难会有邪祟过去。” 徐先生解释道。 “所以要请,就不能来小傢伙打打闹闹。” “但是搞成这样,难道不算失控吗?” 邹老先生沉声道:“以后在这里建成物业,还会有人买吗,而且当局是绝对不会……” “邹老先生,我只是做了个局,至於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 徐先生展开摺扇,他摺扇上绘著一个穿著旗袍的纤细美人,此刻这美人正缓缓地扭动著身躯,招摇而舞。 “一定有人顺水推舟,想要藉此机会做些什么。” 摺扇合上,徐先生望向车窗外。 有人想要当上帝国绅士,有人想要杀掉一个本来应该已经死去的人,也有人想要证明只有当局才有可能保证港九市民的利益。 这条鱼可不只是姓邹的一家在吃。 “邹公,请您放心,我既然设下这个局,就一定会帮您清理后面的麻烦。” 姓邹的老人点了点头。 “那就拜託先生了,平儿,走吧。” 平治车缓缓启动,驶入夜色深处。 长空之上,一只乌鸦將一切收入眼底,然后振翅而去。 教学楼,某间教室內。 “我拜託你不要再哭了。” 陈瑛左手摁著女人的脖子,看著眼睛已经红肿成一条缝的的文绣一时无语。 “……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摸我?” 陈瑛压住把这个女人头一拳打爆的衝动。 “我说了,你直接往人怀里扑,我不了解你的根底,我需要看看你有没有带武器,谁知道你是不是义盛的人。” “那你为什么那么用力?” “我有很用力吗?你为什么要纠缠这种小事,我要真是那种人,我就直接霸王硬上弓了你。” “那你来啊!你不是龙城来的吗?怕什么……” 文绣努力瞪大了眼睛,说著將自己的裙子拉过膝盖。 “丟你老母,你爸妈没教过你什么叫怕吗?” 如果不是走廊里乌黑的髮丝已经排布的跟蛛网一样,黑色的头髮丝组合成好像触手缓缓敲打著窗户和墙壁, 陈瑛发誓自己绝对会把这个女人的头打爆。 “我不是龙城来的。” 我是从地狱爬出来的。 陈瑛看著外面那一丛头髮丝,它显然没有进入教室的打算,此刻正在快速的向著走廊的另外一边前进。 这个东西难道也弱门? 天台那个铁锈门它就折腾半天,学校的教室门也开不开。 有道是体大弱门,毛多弱火。本来就毛多,现在还开不开门…… 陈瑛正想著,一道光又从远处照了过来,这光上下摇晃,左摆右动,还带著脚步声。 “还有脏东西?” 帝女、多毛怪,现在又加了一道冒光的怪东西。 如果下次见到文汝止,一定要请教一下怎么对付这些鬼物。 自己如今的拳脚足够跟古惑仔的红棍们小拼一下,但是碰见这些脏东西是一点办法没有。 “又有东西过来了,等下你赶紧跑,不要管我。” 陈瑛摁住文绣的脖子在她耳边说道。 “陈瑛,我绝对不会不管你的。” 痴线,谁要你管,我是怕你耽误我跑路。 陈瑛还没有开口,教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道光芒照了过来,直接將陈瑛跟文绣笼罩在其中。 这光芒…… 陈瑛抬起头,这光芒好像是个手电筒。 “陈瑛,文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陈瑛,你干嘛掐著文同学的脖子?” 国文老师方志杰皱紧眉头,他神情肃穆,非常犹疑地看著陈瑛和文绣。 “报告方老师,我跟陈瑛在谈恋爱。” 文绣一使劲拉起陈瑛,说著把陈瑛胳膊抱在身侧,嘴角带著標准的笑容。 “谈恋爱?教室是学习的地方,谈恋爱去公园。” 方志杰挥了挥手电筒。 “你们两个赶紧出来吧,这是別人班的教室。文绣,你眼睛怎么红了?” “嗯,老师,陈瑛刚才给我讲了一个好浪漫的故事。” 我浪漫你个死人头。 陈瑛觉得自己距离彻底爆炸只差一个催化剂。 这楼里现在有一队烂仔,还有两个脏东西,然而方志杰和文绣居然有功夫在这里聊天。 这个世界的人是因为见鬼见多了所以神经大条到这种程度了吗? “方老师您听见什么动静了吗?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走啊?” 陈瑛笑了笑,拖著抱著自己胳膊的文绣向著教室门口走去。 “我今晚值班,在办公室批改你们的作文,预备明天的教案。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所以走一圈看看。” 方志杰皱紧眉头,他看著陈瑛和文绣凌乱的衣衫。 “你们真的没有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情?” “绝对没有。” 陈瑛一边应著一边侧头往外看去,走廊里无比安静,借著月光瞧过去一片祥和。 奇怪,那个多毛怪呢? “方老师放心。”文绣抱著陈瑛的胳膊笑著:“陈瑛好绅士的。” “老师。” 陈瑛眼睛扫过附近几层,目视距离之內好像並没有帝女与义盛那帮人的身影。 不过透过窗户,学校的操场上空飘著几个白色的纸灯笼。 “那是什么?” 方志杰看了一眼那几个白灯笼。 “孔明灯吧,给家里人祈福用的” 他拿著手电筒指挥道:“你们两个跟我先回办公室。” 陈瑛疑惑地看了看方志杰的背影。 “没必要了吧,老师,我想回家……” “不行,老师还有几句话要跟你们说。” 咕噥。 陈瑛咽了口唾沫,看著方志杰板正的背影。 这个方志杰……他真的是方志杰? 有没有可能,他也是某种脏东西。 一股力道自大椎处升起,陈瑛正要缓步向前来一手投石问路。 “老师不是老古板,年轻人两情相悦是好事情,但是记住要发乎情止乎礼。我可以不通知你们家里,但是你们必须要注意分寸。” 方志杰坚定地说道。 “我跟我爱人也是在同文认识的,在这方面,我可以理解你们……” 陈瑛散去了力道,这个方志杰正常的有些嚇人。 他左看右看,不管是帝女还是多毛怪,都已经销声匿跡,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方志杰领著两人穿过楼梯回到办公室,一个女生站起身来大声问道。 “陈瑛,你跟长颈鹿在干什么?” “他们在谈恋爱。” “谈恋爱?” 方志杰把手电筒放到一边示意陈瑛和文绣坐下。 “四眼敏,你怎么还没走?” “冯慧敏同学在等他爸爸来接她。冯慧敏、文绣,用绰號称呼同学是不好的。” 扑街。 陈瑛找个地方坐下,心里不禁在想,那些脏东西都跑哪里去了? 犹豫地望向窗外,那几盏白色的孔明灯跃升越高,向著长空之上飞去。 祈福吗? 陈瑛想著,也许自己也该放几个孔明灯。 第27章 坠楼与失踪 教师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尷尬。 文绣和冯慧敏两个人的眼睛斗在一处,陈瑛甚至能够感觉到空气中瀰漫的火药味。 这两个白痴。 陈瑛低下头,面前摆著一张全是外文的卷子。 “方老师,我家里真的还有事,灶上还煲著汤,我就先走了。” “不著急,煲汤有人管的,先做完卷子。” 方志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这是帝国书院的一张考卷,这是殖民当局的官立学校,全港九排名第一,所有教师都是由帝国本土的学者出任,每一个都是名牌大学来的。” “这所书院的学生,三分之一可以获得奖学资格,进入帝国本土学习,剩下的三分之一可以直接升入港九大学。” “陈同学,你如果想要转学,这张卷子就是你的一关。” 干,这一张纸的洋文,就算它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 虽然都是拼音文字,但是陈瑛根本看不懂这些鬼画符,更何况作为前世在英语四级考试中取得426分的天选之子,就算是换成纯英文,陈瑛也搞不定。 “我可不可以拿回家慢慢研究?” 陈瑛真心问道:“而且,方老师,你真的没有在学校里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咩奇怪的事情,我今天见过最奇怪的事情就是冯慧敏同学的爸爸接她迟到,然后就是你同文绣两个躲在別的班教室里。” 看来只有摊牌了。 “文绣。” “嗯,阿瑛。” 陈瑛看著另外一边那个眉眼含春的女生,暗自嘆息一声痴线。 “你跟方老师讲一下,你刚才见到了什么?” “我咩都没看见啊。” 文绣歪头笑了笑。 “你是白痴吗?刚才那些古惑仔,还有那个全是毛的怪物……” “阿瑛,你不要同方老师开玩笑啦,大晚上的,一点都不好玩。” 窝尼玛…… 陈瑛大口吐出一口浊气。 这女人什么来路,是不是脑子有坑,当务之急是大家一起跑路才对,在这里说三说四,不是害人是什么? “子不语怪力乱神。” 方志杰笑了笑:“行得正,坐得直,何必在意那些东西?” 陈瑛瞪著文绣,发现这蠢女人正无比坚定地看著自己,还稍微点了点头,脸上表情甚至还有些自豪。 你坚定什么?自豪什么? 好,本来有心救你们一起跑路,言尽於此。那咱们只好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吧。 这个破学校果然跟自己八字不合。 好,是你们逼我的。 “方老师,我真的待不住了,我现在就要回家。” 陈瑛站起身来。 “而且我已经下定决心,你们所有人今天都要回家。” “现在,立即,马上,边个不服气,我就打到他服。” 方志杰莫名其妙地看著陈瑛。 “陈同学,不要火气太大,回家多饮凉茶。你想走就可以走啊,我只是希望你了解一下自己的现在同目標之间的差距,而且我今天要值班,冯同学还要等她父亲来……” “方老师,你这辈子没见过鬼吗?” “无啊。” “一次都没见过?” 陈瑛不相信,就港九这个情况,居然有人能一辈子没见过鬼? “你不看新闻吗,那么多神秘事件……” “神秘事件是神秘事件,我们学校又没有发生……” 方志杰微微一笑。 “陈同学,你是不是……” “好,我今晚就见到了两个,一个全是头髮,一个飘在半空唱帝女。” 陈瑛看著方志杰。 “方老师,你是一个好老师,同文和社会都需要你……” “陈瑛,既然你这么坚持,我送你们走。” 方志杰点了点头道。 “嗯?” 这下轮到陈瑛吃惊了,这人这么听劝吗? “天太晚了,我先送你们离校,然后送冯同学返家。” “方老师,我还是等我老爸……” 冯慧敏脸上一红。 “我同你老豆是同窗来的,当年一起在同文读书,送你回去是应有之意,等把你们都送走,我再回来检查一下。” 方志杰拿起了他的手电筒。 “走吧。” 校园外。 “它们飘走了?这是为什么……” 冯霆看著那几个冒著绿火的白灯笼越飞越高,对著身边的麦浩礼低声说道。 “没有为什么,绝大多数紧急情况的结局都不是解决,而是暂停,不过恭喜你,冯sir。” “那我现在可以去接我女儿了吗?” 冯霆有些焦急,他不知道女儿在学校的具体情况如何,毕竟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再等几分钟,我会陪你一起进去。” 麦浩礼安抚了一下冯霆。 “你?” “里面的情况还不清楚,如果还有突发情况,我可以帮你。” 白灯笼越飘越高,在云层中渐渐消失。 冯霆並不关心它们的终点会在何处,是不是会在某座小镇造成一场大屠杀。 他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能见到女儿了。 麦浩礼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金属烟盒,从里面摸出一支香菸递给冯霆,然后举起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 “不要担心,我是命令狙击手们取消警戒。” “嗯。” 两位警员缓步向前。 “sir,如果那些灯笼去而復返,我们正好走在操场上……” “那就是你我披国旗,吹风笛,上司发表演说,孩子们领一大笔抚恤金。” 麦浩礼轻鬆地说道:“放轻鬆点,冯sir,有没有考虑过来应急管理处做事?” “这……不合规矩吧?” “一切都会变,港九也一样,殖民部已经將港九列为殖民地改革的试点。” 麦浩礼望著天空中不知道飘向何处的白灯笼。 “有没有兴趣?” “这个还是要请教我上司,我跟著刘sir的,而且我洋文也不好……” “刘洪明年就退休了,你到时候跟谁?” 麦浩礼看著冯霆:“有句古话,叫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两人聊著就走到了教学楼的大门前。 方志杰也领著陈瑛一行三人走下楼来。 说来也奇怪,这一路走来,別说是什么帝女,多毛怪,就连任刚、大哥成那队烂仔的动静也听不到。 如果不是自己刚刚打通了十二重楼,陈瑛甚至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怎么可能,一点动静也无有。” 陈瑛狐疑地看著方志杰挺拔的背影,难道说这个国文老师才是大隱隱於市,是隱藏在同文书馆的真正高手? “喂,阿瑛,你谢不谢我?” 文绣抱著书包过来小声说道。 “我谢你个头。” “哇,你这人怎么恩將仇报,我是冒著生命危险为你隱瞒消息,如果给学校知道你是龙城出来的,还有古惑仔背景,一定开除你的学籍。” “痴线,衫荣和大哥成哪个不是古惑仔?学校为什么不开除他们?我倒是盼著他们赶紧开除我。” “但是龙城不一样啊,那里都不算港九的人,而且你又不是一般的古惑仔,你跟红棍打都打贏了。” “你知道什么叫红棍?” “当然啦。” 文绣一副我很聪明快夸我的样子。 “我拜託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不会又想……” “我拜託你以后不要叫我阿瑛,叫我陈先生,陈同学都好。” “你们两个不要在后面嘰嘰喳喳。” 冯慧敏从前面转过头。 “一点不知羞。” “顺便跟你们说一句,我已经结婚了。” 陈瑛觉得还是赶紧结束这种智障游戏。 “对啊,我也结婚了。” 冯慧敏哈哈哈了三声:“一点都不好笑。” 妈的智障。 陈瑛彻底沉默。 方志杰领路,大家很快就走到了大门口,一路上风平浪静,正好看见一个鬼佬同一个中年人正往里走。 “志杰哥,好久不见。” 那中年男人挥了挥手道:“慧敏乖不乖啊?” “昨天不是刚见过,你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晚,我还说把慧敏送回家呢,这位是?” “哦,正好上了个案子,这位是麦sir,我们刚下班,正好一起过来咯。” 冯霆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原来冯慧敏的老爹是警队的,难怪我说要报考警队她那么激动。 陈瑛看著冯霆旁边的鬼佬,这个人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这两位同学是?” 冯霆十分热络的打著招呼。 “你每次都这么晚,我以后自己返家算了。” 冯慧敏抱怨一句。 “这个就是陈瑛,那个是文绣。” “哇,那不是你小学同学么?你们两个都长这么大啦,正好,阿叔请你们食冰淇淋。” 冯霆看著方志杰。 “志杰哥,我请你食雪糕不算贿赂吧?” “你要请我吃乳猪啊。” 方志杰笑了笑:“我今天值班,你带著孩子们去吧,不过你要一个个送他们回家,天色太晚了。” “你是质疑我们港九警队维护治安的能力吗?你怎么能当著麦sir这种高级警务人员讲这种话。” “这还需要我质疑吗?” 陈瑛没有说话,他觉得当下还是等这些人聊完,然后直接回家比较好。 “这位同学,你今晚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麦浩礼看著陈瑛微笑道。 “我今晚最奇怪的事情就是谈恋爱被老师抓包,放学路上碰见个会说冲文的洋人警员盘问,对不起长官,我有点累了,想要返家。” 奇怪,帝女与多毛怪到底去哪里了? 义盛那般烂仔也是能躲,还是明天看新闻吧。 陈瑛说著迈步向前。 “冯叔叔,多谢你的冰淇淋,不过我阿婆等我回家饮汤。” 刚刚走下台阶,陈瑛就看到一道黑影从天空坠下。 扑通。 一个巨大的身影摔在地上,尸体瞪大了眼睛,正好瞧著陈瑛。 是任刚。 陈瑛看著他的尸体,任刚脸色惨白,他嘴角带著一丝奇怪的微笑。 整个人看上去平静安详。 冯霆伸出手將陈瑛向后拉回。 “小心……” 扑通,扑通。 一个个身影自楼顶如雨滴落下,他们坠落时毫无声息,只有落地的时候才发出一声闷响。 陈瑛扫过一地的尸身,任刚那一伙人马几乎全部在此,不过惹来这场是非的大哥成並不在此。 “麦sir,看来要儘快封锁现场。” 冯霆看著一地的尸身:“这是义盛的红棍任刚,最近很出头的。” “现场由我负责,你们所有人立即回家。” 麦浩礼从口袋中拿出名片给每个人发了一张。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们有问题就来找我。” “志杰哥……” “冯sir,带女儿回家吧。” 麦浩礼说道:“我会派警车送你们。” “多谢警官,我自己回就好了。” 陈瑛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自己走路回去,反正还能练一下步法。 回去的路一路顺畅,快要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吴婕在楼底下摆弄几个白色的灯笼。 “这是孔明灯吗?” 陈瑛好奇地凑上去,不过那些白灯笼已经在吴婕的控制下进了小楼。 “是啊,相公你回来了。” 吴婕点点头。 “今天真是奇怪,发生了好多事,我想请你帮我分析一下。” 陈瑛摇了摇头。 “不过今天是咩日子,好多人放孔明灯。” “不知道,可能是祈福吧。” 吴婕笑著。 陈瑛伸了个懒腰:“还是有法术好,孔明灯都可以回收利用。” 第28章 风水名局 小楼里,吴婕已经准备好了饭菜,陈瑛拿起一张今天的商报大概扫了一眼標题。 “我今天在学校碰见脏东西了……” 陈瑛將今天在学校內的情况大概跟吴婕讲了一遍。 “你说,为什么脏东西会到同文书馆呢?” 不过吴婕並没有正面回答。 “相公还真討女孩子喜欢。” 啥? 陈瑛看著吴婕,吴婕正在给自己盛饭。 “文绣和冯志敏一定都喜欢相公。” “切,绝对不会。” “哪个女孩不喜欢英雄啊。” 吴婕笑眯眯地说道:“你想想看,正在被一伙流氓追,忽然一个英俊帅气的同学三下五除二把他们都打败了,面对恶鬼追击还保护自己,这不是每个女孩梦中最希望的爱情嘛。” “绝对不是,以我对女生的了解,不管是十六还是六十,最理想的爱情对象承包了鱼塘、玫瑰园、薰衣草田之类的农业场所的霸道总裁。” “那不就是当地主婆?” “话也不能这么说,谁都希望有物质保障的爱情。” 吴婕嘻嘻笑著:“傻乎乎的,人家姑娘喜欢你,你还不高兴。” “喜欢我,我就要高兴,不喜欢我,我就要生气,那我不累死了?” 陈瑛摇了摇头。 “其实同文书馆按理来说,一般的確不容易出现这类邪祟。” 吴婕说道:“咱们家的传承,叫做风蛊之术。此术出自后天六十四卦,所谓蛊,元亨,利涉大川。象法之中叫做,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听不懂。” “先天八卦,分天地水火风雷山泽,这八卦彼此结合就是后天六十四卦,其中上山下风是为蛊,也就是风蛊之术的源流。” “还是……听不懂……” 陈瑛想了想,觉得吴婕说的还是太抽象了。 “其实直接解释一点,就是咱们家在风水和养蛊之上比较有心得,不过蛊不是养育毒虫,风水也不是看阴阳宅邸之类的。” 吴婕想了一下。 “算了,相公,我还是直接跟你说吧。邪祟出现在什么地方,並没有一定的规律。” “同文书馆这类的地方,因为是传承教育的地方,所以有一种奇特的能量气场,可以理解为文气。” “这种气场会影响到邪祟,它们一般会避开这类场所。所以邪祟一般不容易在学校出现。” “而按照相公的说法,在当时的同文书馆里居然出现了两种不同的邪祟,可能性有两个,就是有人故意將邪祟引到那里,或者就是同文书馆本身出现了问题。” “嗯?” 陈瑛看著吴婕:“什么叫做本身出现了问题。” “有些术法是可以控制邪祟的,比如湘西就有驱尸养尸的传承,如果是有人把邪祟送到同文书馆的话,那就说明有人盯上了这里。” 吴婕想了想道:“听说邹家早就想丟下同文书馆这个烫手山芋了。” 这倒是跟自己在天台上偷听到的內容差不多。 当时那个马主任曾经警告过方志杰,说什么不知道他们会动用什么手段。 难道这个世界的商战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吗?直接弄个邪祟过来……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就是有人破了当年高人留下的风水局。” “风水局?” 这倒是出乎陈瑛预料之外。 “当年鬼佬过来强行占了港九,打击我们的国文教育,是邹家的老先生站出来领导著各大商会,顶著鬼佬的压力,集合了全港九的力量建起来这座同文书馆。” “这么厉害?” “当时有一位高人专门从中州赶过来,在建校的时候帮著设置了一个风水名局,叫慈乌反哺。” “慈乌?” “就是乌鸦,乌鸦可以说是一种灵鸟。当年魏武帝横槊赋诗,就有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將人才比擬为乌鸦和喜鹊。” “大日金乌的说法,认为乌鸦是可以代表太阳的灵鸟。” “除此以外,还有乌鸦反哺的说法,小乌鸦刚出生的时候,父母精心照顾,等父母老了,小乌鸦就会飞回来照顾老乌鸦。” “邹家当年建设同文书馆,为我中州延绵一文脉,就如同照顾雏鸟的老乌鸦,那位大师特別设下了慈乌反哺这一风水名局,同文书馆就像是小乌鸦一般,它的文气会反过来庇佑邹家顺风顺水。” “一般的风水局,取天地之巧,成自己之奇,可谓是盗天欺地,一旦山河变迁,甚至一场雨,一场风都能破去。而这一局则是以人事入局,同文与邹家相辅相成,可谓是大道无形,极为巧妙。” 吴婕嘆了口气道:“我一开始也不懂,这两年跟著婆婆学得稍微多了些,才看明白了这里面的奥妙。当年的高人出手如羚羊掛角,当真是大巧不工。” “气运,这世上真有这种东西吗?” “冥冥之中,说有也有,说无也无。” “这么说来是有人针对邹家布下这一局,而我不过是……” “適逢其会。” 吴婕点了点头道。 “不过相公在拳术上当真是有天赋,义盛也是港九有名的字头,里面的红棍应该无有庸手。” “正说到这。” 陈瑛嘆了口气道:“纵然练拳有法,但是碰见邪祟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不如你教我两手,也有个防身之术。” “好在小姑娘面前出头吗?” 还在吃醋啊。 陈瑛其实对吴婕没感情也有感情。 说没感情,大家也是刚刚见面,也没有一起压马路,看电影,没有手牵手,翘起脚尖抱在一起…… 说有感情,人家张罗自己的一日三餐,包零钱,还在床上给你按摩身体…… 除了最紧要的那一步没有迈过去,剩下的比迈过那一步的都好。 就当是结了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陈瑛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挑的。 这个时候喊什么“我不是自愿的”在陈瑛自己的道德观里有点下作。 如果吴婕一颗心全交给自己,陈瑛也愿意当个託付人家一生的良人。 陈先生的爱情观就像是桃园三结义。 既然你认准了我,咱们在关二哥,不对,天地父母之前把这个头磕下去,咱们就是同生共死,出则同乘,臥则同床的好兄弟,好夫妻。 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无外如是。 当然,对於吴婕,陈瑛还会再看看,但这就是陈瑛的態度。 “我的好姐姐,我这几天已经撞了三次邪。” “第一次,去见文先生,药铺房樑上爬了个疫婆,听说还是什么前辈高人,几个高手打不贏的那种。” “第二次,我在马路上溜达,碰见衫荣那个扑街,进了趟枉死鬼市,如果不是有苏雄的小弟进来,我连怎么出来都不知道。” “第三次,在学校里面一个帝女一个多毛怪,如果不是有任刚那帮人替我顶雷,从房顶上跳下来的没准就是我。” “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都三次了,没准就有第四次,第五次,我就是捨得死,我也怕……” “呸呸呸,你捨得,我可捨不得。” 吴婕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嘿嘿笑著。 “相公你真是比以前油滑了不少,难道说这一次还把宿慧给开了?” “嘛叫宿慧?” “骗人的本事。” 吴婕笑著说道。 “其实咱们家的风蛊手段,也算是博大精深,一来是婆婆有誓言,二来是相公你想学也晚了。” “晚了?” “这功夫是观想法门,要镇压念头,相公的神魂受过创,容易走火入魔,若是在观想时候出了岔子,恐怕会一梦不醒,再也回不来了。” “这么严重,那怎么办?” “我听人说,拳术练得高明,一样可以鬼神辟易,怕不是还要去找文先生。” 吴婕说道:“这样一来,还是要看婆婆的意思,同时也要看文先生怎么想。” 陈瑛想了想,其实老文那边还是方便些。 一来大家有点香火缘分,到底都是白莲教出来的,不管当年有过什么矛盾,总还是一家人。 二来文汝止的教学成果也是有目共睹,自己两三个月的八卦掌能把义盛的红棍打成滚地葫芦,任刚那一句八卦真传缠蟒劲就足以说明老文头没有坑自己。 “也只能希望如此。” 陈瑛说道:“不如我去找婆婆问一下?” “婆婆这两日在闭关,不如再等等……” 两人正说著,忽然一只乌鸦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桌子上,那乌鸦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不必等了,直接去找文汝止就好。” “咱们陈家欠他们白莲教的,他们白莲教欠咱们陈家的,远不到两清的时候。” “更何况如今的港九,除了龙城里的那个疯子,其他的高手里面,能指上的只有文汝止,他心性也端正,误不了阿瑛。” 乌鸦看著陈瑛缓缓说道。 “阿瑛,佛门有句话叫今日之果,昨日之因,路看你自己选,婆婆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日后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日后种种全看今日的选择,你要慎重。” “婆婆老了,以后婆婆再不会拦你什么了……” 那乌鸦说完这些话,振著翅膀又飞走了。 “婆婆这是……” “婆婆镇压这栋小楼,很少过问別的事情,也就是相公的事,让她一直牵掛著,这才分出一缕念头过来。” 吴婕眼中略带些悲戚。 “其实咱们家跟白莲的恩恩怨怨,我也不知道太多,但是婆婆今日这么吩咐,看来她老人家是放下了。” “嗯。” 陈瑛也嘆了口气。 “我也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总感觉有一场大乱就要来了。” “就是。”吴婕皱起眉头。 “白莲教三山六堂十八柱香,三山从不轻出,六堂一半都在高丽国镇压地面,十八位香主就已经是顶头的人物,如今岭南大旱,文汝止为什么要来港九?” 第29章 魁星踢斗 “高丽国?” 这倒是陈瑛吃惊了,什么叫六位堂主一半要在高丽国镇压地面。 “白莲教布局海外很久了,如今在高丽国势力很大,不过高丽很多人都不服气,明爭暗斗,白莲教要想维持势力,六位堂主轮班镇守地面,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想不到这白莲教家业这么大,居然搞到了教主的恩情还不完的情况。 一夜无话,第二天吴婕正在张罗著早餐,陈瑛则是在看刚刚出版的晨报,这份报纸据说是目前港九发行量排行前三的报纸,报社老板虽然社论写得一般,但是小说写得非常棒。 今天的头版头条赫然是“同文书馆惊现神秘坠楼案学生失踪,家长求告无门”,然后就是一张同文书馆门口拉起警戒条,几个警员正在那里站岗的照片。 “消息走得这么快,不知道是记者跑得快还是人家有备而来。” 陈瑛草草翻了一遍晨报,除了大篇幅描写同文书馆的坠楼案之外,晨报还点出了死者的黑社会背景,以及同文书馆教学质量大幅下降的事实。 “……同文书馆在政府举行的学力水平测试中达標率仅为41%,不仅低於全部的外校,而且在华校中也並不排在前列……” “……坠楼身亡者据说为黑社会人士,根据相关人士透露,警方早已长期关注同文书馆內部存在的黑社会侵入现象……” “真是要把同文彻底搞臭啊。” 陈瑛合上报纸,拿起旁边的牛奶。 “正好,也不用去上学了,直接去找文先生就行。” 事情是昨晚发生的,报纸这么快就放出来整版消息,除了新闻嗅觉敏锐,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人家有备而来。 “我看这事情里面有问题。” “什么问题?” 吴婕凑了过来看著报纸。 “邹家想要丟掉这个烫手山芋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一晚上就满城风雨,连晨报標题都拿来做名头,看来是有人瞧破了他们的手脚,衝著他们去了。” 陈瑛合上报纸想了一下。 “没准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是有人做局。邹家主要做什么生意?” “邹家吗?主要是房地產、成衣、典当什么的,港九这些大家族什么生意都做的。” “这样啊。” 什么都做,就意味著对头可能来自很多方面。 “相公有什么想法吗?” “没什么,我只想赶紧去见老文。” 吃饭,下楼。 清伯发动汽车。 本书首发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s??.???超省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陈瑛来到了文汝止所居住的药铺。 “瑛少,我记得今天不是练拳的日子,怎么有空过来啊?” 文汝止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我昨天夜里有些新遭遇,特地来跟先生匯报一下……” 陈瑛將昨夜大致的情况讲了一下,特別是著重讲出来自己领悟了缠蟒劲的事情。 “听拳不听音,过把手瞧瞧。” 文汝止一挑眉毛,他书房外面正好是就是练武的旷间,直接拉起陈瑛就练了起来。 “你拿出全部的本事,我瞧瞧你这缠蟒劲到底有多少火候。” 陈瑛也不跟文汝止多废话,直接拉出一个拳架就打了过去。 劈,崩,穿,拦,切……各项技法能用的都用上,更重要的是那一股自大椎升起的暗劲贯透双臂,带著陈瑛的步法,整个人混若一条游龙。 然而就是这样一条游龙,不管陈瑛如何算计,如何使力,拳掌永远距离文汝止三寸,不差分毫。 陈瑛连进三十多招,都被文汝止安步当车的躲了过去。 打到最后,文汝止右手一指点在陈瑛手腕上,轻轻一抹,就把陈瑛甩了出去。 “步踏八门锁虎豹,十二重楼潜龙蛇,好小子,还真叫你把这八卦掌的精妙暗劲给练成了,日后好好洗炼,你身上的隱疾绝不会是问题。” 文汝止满意地点了点头。 “先生才是真本领,我不管怎么出招,拳掌总是距离先生三寸之地,根本摸不到先生的影子。” “不过是些小门道,日后你拜访名师,將拳术练得刚柔相济,不管是无念无想,还是兵机百变,都能窥得其中奥妙,至於能否掌握,那就要看你的运数。” “无念无想?兵机百变?” “无念无想是从佛门禪宗之中借词,佛门有无想定,拳术到了这个境界,发招闪避不必经由思考,神形化在一处,常人是念起形隨,而我则是念形同举。以念起形隨之拳如何能打到念行同举之体?” “至於兵机百变,则是出自兵家。拳法如兵法,交手如战场之上行军用兵,料敌机先,巧布埋伏,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 “彼料寡,我料多,彼之拳路变化我一览无余,我之变化玄奥彼不能窥,若如此又如何与我相抗衡?” 陈瑛闻言颇受震撼,想不到拳术之中竟然还藏有这么多玄奥。 “不知道先生能不能传授我这两者的奥妙?” “哈哈,你这小子倒是机灵,如今江湖上能窥得这二者其一的已经是武道宗师,你居然两个都想学?真教会了你,教中也要来料理我了。” 文汝止摇了摇头道:“我白莲之中也有法不轻传的规矩。” “其实今日登门,实在是我有求於先生。这几个月来已经撞了三次邪,是来求先生传我个拳法之中可以动一动这些邪祟的办法。” 文汝止闻言眉头紧锁,他沉吟片刻。 “习练拳法,壮大血气,练到高深之处,气血旺盛,什么鬼神邪祟都禁你不得。昨天夜里,那红衣戏服困不住你,反而叫你走脱,便是你体內有一道精纯煞气,更兼气血旺盛,所以它禁不住你。” “至於你所说的任刚,他虽然是明劲成就,但是在江湖上不禁酒色,难免亏损气血,更何况他的洪拳也不到家,自然被那妖鬼所乘。” “若是自保,你好好习练拳术便可,但若是说以你现在的进境对付邪祟,那就涉及到某些特別的招法,我就是有心传你,也怕日后教规无情。” 文汝止想了一下。 “也罢,我今日传你一招,日后见了什么邪祟也有应对的手段。而且这招法乃是我早年在江湖上所得,教中也没几个人见过,不过要传你这一招,你要替我做两件事。” “两件事?” “放心,这两件事都是小事。” 文汝止指了指天上道:“听没听说过二十八宿?” “二十八宿?” “先人將周天划分为二十八处,其中每七处合为一处,东则为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其中白虎七宿之中有一奎宿,奎宿为天之武库,也是白虎之足。” 奎木狼,我知道,这哥们曾经在宝象国当駙马,被猴哥骗了舍利子。 “后来人因为奎宿也是主文运的大吉星,与北斗之中的斗魁合为一处,將这好兆头称之为魁星踢斗。” “我今天传你的这一招就叫魁星踢斗,这一招练成,脚下自带一股煞气,一脚踢过去,什么邪祟也要退避三舍。” 文汝止对陈瑛详细解释起来这一招的玄妙之处。 所谓魁星踢斗,既是一招腿法,更是一种运转血气的玄妙方式,唯有將明劲、暗劲练出名堂,才有可能借著劲力改变体內的血气运行方式。 而改变血气的奥妙则是在体內寻找到十六处发力的地方,依照奎星排布,这一十六处缺一不可。 只就是以人身擬天象,构成一股可供人支配的煞气。 陈瑛已经炼通暗劲,借著缠蟒劲习练此招,只觉得困难重重。 这一十六处血气运转之点无不是违逆了人体原本的运转之法,是靠暗劲强行生成,而且运用的时候还要保持腿法施展。 就好像是不藉助任何辅助工具,在高空的铁丝线上顶著一个盆去完成一道极难的数学题,稍微差上一点就是彻底的失败。 陈瑛在文汝止的教导下费了半天功夫,也不过是稍微掌握了血气运转的一点技法,至於直接使用出来这一招更是差得很远。 一直练到大日西垂,天色將晚。 陈瑛也不过稍微掌握到一点以暗劲催动气血运转的奥妙罢了。 “唉,文先生,这一招我还是慢慢习练。” “一天就能摸到暗劲催动气血的门槛已经算是不错了。” 文汝止却是意外地满意。 “瑛少,我教你一个妙招,没准能早点吃透这一招。” “还是麻烦先生了。” “五个字,拳在如神在,做到了这五个字,这一脚就容易了。” “天色不早,陈瑛不能再打扰先生了,这就告退。” “慢著点。” 文汝止转身去书房里写了一张纸条。 “之前不是说学我这一招要办两件事吗?这是第一件。” 陈瑛接过纸条一看,上面是一个地址。 “荣亿街九十三號?” “今天晚上在这睡一宿,就是我交代你的第一件事,千万別睡死。” “这是什么地方?” “荣亿街是条破巷子,这个地方是个破庙。这一次只能你一个人去,不能带著你那小媳妇。” “只是条破巷子?” “还是个闹鬼的破巷,所以我劝你不要睡得太死。” 文汝止笑了笑。 第30章 最凶的鬼(加更求票) 荣亿街就像它名字的谐音,很容易就找到了,而且这里距离文汝止的医馆並不算远。 同样让陈瑛怀疑的还有这里闹鬼的传闻。 因为在陈瑛看来这条巷子热闹的非凡,街面上几乎全是人,到处都摆著小吃摊。 咖喱鱼蛋、车仔面、肠粉、滷牛杂……这种路边摊的滋味必然一般,但是那一股来自市井的烟火气让陈瑛觉得有些食指大动。 “这里居然会闹鬼,文先生是不是搞错了?” 依照陈瑛的经验,所谓的邪祟似乎代表了这个世界上某种负面的力量,有邪祟的地方天然就跟欢乐、热闹、繁华这些词无缘。 可眼前这地方万家灯火,人声鼎沸,虽然並不能算是多么富足,但是这里的人们眼中並没有多少忧劳和忐忑,反而有一种隨遇而安的释然。 这种地方应该是不会有邪祟的。 陈瑛隨便找了个摊子,找老板要了一份车仔面。 这车仔面物料简单,只有酱汁拌好的麵条,两颗泡发的咖喱鱼蛋,一点零碎的肥肠和猪皮。 说句实话,滋味一般,不过陈瑛却是吃的喷香。 伴隨著拳术渐渐提升,自己也越来越像个“人”了。 三口两口吃完,陈瑛从口袋里摸出钱包。 “老板,面不错。” “靚仔,你是从外地来的吗?” “外地?” 陈瑛把钱送到老板手里:“不是,我是路过觉得这里热闹……” “哈哈哈哈,就说你是外地佬,连大名鼎鼎的荣亿街都不认识。” 一个矮胖带著眼镜的食客拿著碗直接坐到了陈瑛对面。 “阿叔,再给我来一碗车仔面,我请这位兄弟。你是从岭南什么地方来的?听说你们那里闹旱灾,不容易啊。” “四眼明,你不要在这里装阔佬了,太阳要落山,我要收摊了。” 小摊老板开始收拾东西。 “收摊,可是晚上才刚开始,一会还有人来宵夜啊?” 陈瑛好奇地问道。 “所以说你是外地来的,你知不知道这荣亿街闹鬼咩?” “是啊,闹鬼,你现在抬眼看去,这一街都是鬼来的。卖车仔面的阿叔是鬼,卖水饺的阿凤是鬼,就连这几个正在吃肠粉的细佬也是鬼。” 那四眼明说得激动脸上还带著一丝狰狞:“知不知我们是咩鬼?”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也不等陈瑛回答,四眼明就直接给了答案。 “是这世上最悽苦,最穷凶极恶的穷鬼咯。” 他说完开始大口吃麵。 “穷鬼?” “是啊,港九城的房租贵到嚇人,大家就来这里落脚咯,这里好处很多的。房租便宜,晚上不用担心丟东西,一来是一群穷鬼没什么好东西,另外就是那些小偷晚上都不敢过来。” 四眼明嘻嘻哈哈:“大家晚上出去打工,白天返家睡觉,房租低,薪水高,不知有多嗨皮。” “是啊,我家就在这里,天黑前在这里做,天黑后换个地方卖宵夜,白天返家睡觉,比同行成本低利润高,能多赚不少啊。” 那个卖车仔面的阿叔笑道:“不过年轻人你还是早点回去啦,这里晚上好凶的。” “这里老爷那么凶,你们还住在这里?” “再凶能凶过包租婆咩?” 麵摊老板慷慨地笑著:“我都想给这些老爷敬一炷香,若不是这里有他们,这么大的港九城,咩地方可以给我们这些穷鬼安身。” “要我说,这世界上的老爷虽多,也凶不过我们这班穷鬼。都说这里闹鬼,我看这里是我们穷鬼的乐园。” 文先生叫我来这里,是想告诉我港九这个地方穷人生活有多挣扎吗? “喂,靚仔,你还是赶紧走吧,一会整条街都乾净了。” 麵摊老板招呼著说道。 “靚仔你若是没地方落脚,可以过两天来看看,这里一个月房租只要三十蚊,好划算的。” “不是,我是在找荣亿街九十三號……” 这句话说完,不管是麵摊老板还是四眼明都是脸色一白。 “靚仔,你是不是被人整蛊啊,那个九十三號是最凶的。” 四眼明皱著眉头问道。 “最凶,住的是最穷的人吗?” “不是,那个地方是整条街最早闹鬼的地方,以前还是个庙来的,里面实在是太凶了。” 麵摊老板接著说道:“好多人被整蛊,说在那里睡一觉会发財怎样,五鬼运財嘛,结果连命都丟掉,死得稀奇古怪。” “这么凶吗?” 陈瑛当真没想到文汝止一上来拋给自己的题目居然会这么难。 “不止,我听人说,鬼佬来调查过,说这里的地脉有问题,那间破庙容易引来老爷,就跟那个鬼门关一样,而且那个能量正在不断地积蓄,早晚会出现什么灵灾之类的。” 四眼明小声说道。 “丟,准不准啊?” 麵摊老板一挥手里的长筷:“你不要嚇我啊,我无钱搬家的。” “我是报社记者来的嘛。” “三流小报。” “我刚刚跳槽到商报啊。” 四眼明说著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名片交给陈瑛,上面写著“港九商报特约记者林贤明”。 “小兄弟,有咩消息联繫我啊,明哥这里大把线人费。” “丟,唔要信他啊,大记者还来吃车仔面,怎么不去吃牛扒?” “文章憎命达,阿叔,我过清贫的生活是为了求文曲星保佑。” “扑街,阿叔我贫了一辈子,也没见文曲星保佑我啊,还不就认识一百个字。” “多谢两位。” 陈瑛將名片收好。 天色尚未彻底变黑,不过陈瑛已经能够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復甦,就像是一座阴沉沉的黑山,正在月光的照耀下恢復它原本的样貌。 街面上的食客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老板们也將摊面打包整齐,推著小车火速转进。 “小哥,我自己溜了,你最好也走啊。” 明哥在一边低声说道。 “听我一句劝,別管別人怎么承诺你,那个地方好凶的。” “多谢明哥,不过我也是穷鬼来的,我想看看是它凶还是我凶。” “哇,好,这就是我们穷鬼的英雄气概。” 明哥听到这句话也只有摇头。 陈瑛笑了笑,向著荣亿街尽头走去。 这座街面很像港九曾经的模样,一条街两边都是店铺,下面是经营的店面,上边是老板们睡觉的生活的家,有时还要兼做仓库。 柜面几乎就顶著门,做的是临街的生意。 不过现在基本上都改成了民居。 陈瑛顺著一路走到这条街的尽头,那里横著一个小庙。 竟然是一条断头路。 庙门已经破败不堪,庭院里生著厚厚的杂草,几乎半人高,不过奇怪的是草木虽然丰茂,却听不见任何虫鸣鸟叫的声音。 生命似乎在这里绝跡了。 陈瑛迈步向內,穿过倾颓的院墙和已经朽坏的大门,迎门的正殿还维持著昔日的样貌。 红墙黄瓦,两边的门庭仿佛能看见曾经的楹联。 “来此思量平生,不妨悔过迁善。出门但行好事,何必点烛烧香。” 这楹联倒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庙。 陈瑛往里面看去,神像只剩下半截,供桌上落满了灰尘,除此以外整个庙宇可以说是乾乾净净。 迈步向內,陈瑛耳边一动。 练拳有法,气血自然充盈,气血磅礴,五官隨之敏锐。 今日陈瑛之耳力目光,较之曾经灵光不止三倍,那神像后面显然有什么细微的动静。 转头向后看去,大日的光辉只剩下一角,天边只留一丝残红。 好猛恶,昴日真君还未下班,你就要来上工? 陈瑛正在发力,只见一个灰濛濛的身影从神像后面滚了下来。 “来得好。” 陈瑛向后一闪,正要准备看看来人是何,那灰濛濛的影子已经跪在地上磕起大头。 “老爷饶命,我不是故意惊扰老爷……” “千错万错都是我错,我一定香蜡烛奉上,给老爷买几个波大臀翘的纸扎小妾……” 那东西磕头磕得发懵,陈瑛却有些意外。 他怎么在这里? “老爷我唔中意波大臀翘的,比较钟意心肝脾肺肾,借你两个肾弄去卖几个纸钱。” “不要啊,老爷,我肾亏不举的,我的两颗肾一点用也无……老爷,你的声音同我一个老友好像啊,一定都是一样的英俊瀟洒……” 陈瑛看著灰头土脸的衫荣不由得笑道。 “那我多谢你咯。” 衫荣抬起头惊叫一声。 “瑛哥,你怎么来了?” “来拜神啊,你在这里干什么?最近怎么不去上学。” “瑛哥,这可真是三岁孩子无了娘,说来话就长……” 衫荣拉下自己右胳膊,陈瑛一看,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满了外圆內方铜钱一样的红斑。 这些红斑时深时浅好像正在呼吸一样。 “瑛哥,我被下了江湖姦杀令,好悽惨啊。” “江湖咩令?” 陈瑛看著脸上一片愁苦的衫荣。 “你也知我大佬肥熊被火龙斩啦,那个苏雄的门生把我们一群人劈了个七七八八,结果有扑街回去,话我临阵逃脱,坑死大哥,那般叔父辈都是白痴来的,居然信这个,发了江湖姦杀令,要提我过堂,哇,真是惨过……” “你们和安胜到底是咩字头,出来打架让人家搞到扑街,搞自己兄弟就人人爭先。” 陈瑛感觉到了真实的震撼。 “不过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我的瑛哥。” 第31章 討封 衫荣鼻子一把泪一把,將他的悲惨故事讲完。 跟陈瑛分手之后,他先回家洗澡,用柚子叶水去完晦气,当即就去找自家大嫂匯报情况。 报丧是人世间最难乾的活之一,但衫荣还是去了。 毕竟死了的大哥还不忘送他一条大金炼子要他交给嫂子。 “哇,荣哥,你居然会把肥熊的那条金炼子拿给大嫂?” “瑛哥,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这样卑鄙,阿大对我不错的,更何况我也怕他再来找我……” 衫荣承认,现在的大哥比活著的时候更嚇人。 衫荣接著说道:“谁想到阿嫂见到我大发雷霆,虽然收了老大的金炼子,很快就把我赶走了。不过我看她双目含春,脸色酡红,恐怕也不希望我多呆。” “啊?” 陈瑛正在惊讶,衫荣接著爆料。 “不过也无所谓,谁都知道阿嫂同老大都是各玩各的,不过我刚送完金炼子就就收到风声,说叔父辈下了江湖姦杀令,要提我过堂。谁知道这个时候我又出了一样麻烦。” 衫荣指著自己的胳膊道:“我这条右手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按照衫荣的说法,他自从接了老大那里送来的大金炼子,胳膊就觉得又麻又痒,但是没有在意。 他预备去大嫂那里办完了这趟活后再去医馆看看。 结果没过几天,胳膊彻底毁了,上面长了不知道多少类似铜钱一样的红疮,这些疮口不断地溃烂。 衫荣有一种感觉,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失去这条胳膊了。 这次再去医馆,那里的大夫建议他试一试那些不算传统医学但是又很传统的特殊医学手段。 和安胜发出来江湖姦杀令,胳膊又有问题。 衫荣连家都不敢回,幸好他也算是混过几年,手上多少有些门路。 乾脆过了两个月顛沛流离的日子。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1??????.???超顺畅 】 “我本来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找瑛哥你救命,结果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家到底住在哪里,我又怕连累你,和安胜的痴线追杀我又紧,只好继续跑路。” “可我胳膊实在是受不了,就在庙街找了个问米的神婆,她告诉我在这里睡一晚,我的胳膊就会好,所以我就来啦。” 衫荣十分懊恼地说道。 “那个神婆跟我说,阴阳两隔,谁都不可以越界,一旦越界就要付出代价,我拿了死人財,所以我手上便有这见鬼的东西,因此要到这庙里把死人钱还回去。” 陈瑛隱隱有些感悟。 衫荣接那个大金炼子的时候,他的大佬肥熊已经被人乱刀砍成死鬼,理论上属於死人。 大家阴阳两隔,衫荣讲义气也好,怕鬼也罢,替他大佬搞定这件事,其实某种程度上已经有些“越界”。 而越界就要付出代价。 同样,陈婆婆和吴婕所做的事情更加过分,她们想要唤回一个死去的亡灵,结果就是召来了跟那个亡灵同名同姓的自己。 “港九这么多寺庙道观,连拜女皇的教会都有,干嘛非挑这一间?” “那个问米婆同我讲,这里曾经是一座香火好旺的城隍庙,现在虽然废掉了,但是阴气旺盛,已经打通了幽冥,她让我躲在城隍老爷的残躯后面睡一晚,等到了第二天,我沾染的这点阴气就会重归幽冥。” “幽冥?” 陈瑛想著那条由无数亡灵组成的河流,难道说这里真的通往死后的世界。 “是啊,瑛哥,你来这里做咩?” 衫荣问道。 “我收到风,过来帮你。” 陈瑛自然知道文汝止的行踪不能隨便向別人透露,不过这位文先生叫自己来这里的深意又是什么? 总不能是叫自己过来见衫荣。 难道说是他是故意在此设局提醒自己,冥冥之中有些代价等著偿付? 陈瑛越想越多。 而此时某个地方,文汝止正在欢快的吃著麻辣香肉火锅,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个高大的中年人正在同他爭抢肥美的香肉,痛饮凉啤。 “哇,真是香肉滚三滚,神仙都站不稳。” 文汝止十分满意地饮下一口啤酒。 “要说香肉,我觉得长江以南,属你龙城的味道最好。” “能得文兄青睞,那就是说他们的手艺过关了。” 中年人周身带著一股沉肃的气度,虽然身处市井,但坐在那里谈笑睥睨,犹如一位正在军阵之中指挥若定的將军。 “今日请文兄过来,一来是一敘別情,二来还是有些事情要討教。” “常言道寧惹阎王,不招钟馗。谁不知道你龙城钟馗横压地面的威风霸道,我听说人家现在都叫你立地太岁。有什么话儘管讲啊。” “老兄身为白莲教十八位香主之一,一条过江的真龙,为咩要在这港九城里呆这么多日子。不是兄弟对你不放心,实在是不放心的人太多,他们托我过来问问。” 文汝止闻言放下筷子。 “我以为你只管龙城里面的事,怎么,对港九也这么感兴趣?” “龙城与港九都是一体的嘛。港九是正脸,龙城是背后,光辉都归了港九,阴暗都是我们的。” “那问这个问题的人里面,有没有岭南节度李帅?” “李帅忙著賑灾,他巴不得你老兄赶紧去广府同他一会。你们当年不都是一起杀出来的好兄弟么?” “我其实是来度假散心的。” 文汝止笑了笑。 “教中有令,话我阳气太旺,要我到鬼多的地方修养身心,整个中州,咩地方的鬼有这里多?” 那中年人闻言大笑。 “无错,港九的鬼佬確实是越来越多。不过我听说老兄你静极思动,还调教了个弟子啊?” “你倒是蛮关心我。” “我是不关心,但是我手下人看见他整日练八卦,还说他是练武奇才,不过一个月就练出堂奥,我是怕港九有人误会,以为是我放出去的弟子。” “是啊,谁不知道你八卦精绝,是独步宇內的大宗师?” 中年人饮了一口啤酒:“你知道的,那些鬼佬防我胜过防你,你是过江龙,总有龙归大海的时候,我呢……” “你是坐山虎,隨时可以咬它们一口。” “我怕你拍屁股走人,留下人家细佬人不人鬼不鬼的难做。” 文汝止同他碰了碰手里的啤酒瓶也不说话。 “大家过命兄弟,这个细佬你预备怎样,多少同我透个底。” “我?我要带他入门。” “练武么?有机会带过来,我也教他几招,別的我不如你,但是在这八卦掌上,我还是……” “两个月,他两个月练出了缠蟒劲。” “唔,八卦暗劲,有缠蟒,裂蝮,藏虺。缠蟒出重楼,裂蝮起指根,藏虺隱丹田。有道是百人藏虺,十人裂蝮,一人缠蟒。能够成就者缠蟒劲是少之又少。” “两月光景,能够力起重楼,的確是有天赋的。” 中年人笑道:“这么有趣的后生,不如叫他过来一起食香肉。” “算啦,我找了个鬼地方让他去练练拳脚,你知道,拳法不是练出来的,是打出来的嘛。” “鬼地方?” “荣亿街。” “那个地方好凶的,听说是下面藏著什么东西。” “越凶越好。” 中年人皱眉问道:“你把他弄过去,真的没藏什么別的心思?” “你我多年老友,你同我讲,我为人做事是不是直来直去。” 文汝止皱眉问道,中年人则是展顏一笑。 “是啊,也是这股热诚让你练到如今的境界。” “哇,你最近是不是读夜校,现在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嘛?什么热诚,江湖上的热诚不就是白痴?” “无错,我最近真的有在读书,还预备写诗呢。” “我求求你不要浪费那些白纸,捐给贫困儿童好不好?” “我说老兄,你说带他入门,到底是武道之门还是你们白莲教的大门?” “有区別咩?” 两人嘻嘻哈哈,浑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少年贤才正在望著外面发呆。 月在柳梢头,鞋跳黄昏后。 一只漂亮的红色绣鞋,鞋面上针工精巧的勾画出戏水鸳鸯的纹样,此刻正在半空之中轻移莲步,在城隍庙外一层又一层的徘徊。 不止是它,城隍庙院子的东南角,一口覆盖著大石盖的水井里正在发出不祥的声响,可能是石盖板过於沉重或者別有神异,不管那井里的东西如何用力,盖板没有挪动分毫。 至於正门口,那就更离谱了,一个古怪的人影立在那里。 “这位先生……” 这影子裹著一件油污透了的黄色大袄,身上剥去了皮毛,处处露著赤粉的嫩肉,双手焦枯,白堊一样的骨头上掛著肉丝凑成一对前爪。 它合十作揖。没有皮肤和耳鼻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古怪的笑纹,红眼珠像浸在血里的琉璃球。 那怪影狞笑著问道:“你看我像神还是像人?” “瑛哥……”衫荣几乎就要抽搐过去,不过那影子根本没有骚扰他的意思,只是定定地看著陈瑛,仿佛发现了什么稀有的美味。 它见陈瑛没有理他继续问道。 “先生……您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討封討到我这里,你算是捞著了。 陈瑛看著它碧绿的眼球郑重回答道。 “黄龙江一派都带蓝牙,你高速运转的机器进入国家,那么义大利面必须配42號混凝土。” 第32章 拳在如神在(加更求票) 血红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 那扭曲的怪影重新下拜,沙哑的声音带著一股刮骨刺肺的恶意。 “这位先生~你看我是像神还是像人?” “那我问你,你是男人是女人,是男神是女神,啊,那我问你为什么头顶尖尖的?有可乐无可乐哪个好喝?我认为冰镇的更爽。” 陈瑛看著眼前这个怪物。 “你是为了碎银几两还是限制你的数字,你不如先想一想,每个大於二的偶数是否是两个质数之和,一个只给不给自己刮鬍子的人服务的理髮师能不能给他自己刮鬍子。” 那扭曲的怪物抖了抖,过大的且矛盾的信息量已经突破了它的处理极限,实际上“冰镇的更爽”那句之后,它就陷入了一种自我迷思之中。 “这位先生。” “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別人的评价,我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那你到底是什么?决定你是谁的到底是你自己的本质,还是他者的评价?不要让他者的目光把你异化掉。” 陈瑛说著摆出一个拳架。 邪祟应该是个很复杂的总类,眼前这个討封的东西,就跟自己之前见过的几乎所有类型不一样。 第一类是类似帝女、多毛怪这种怪物,他们对生灵有一种单纯的恶意,其存在的目的就是屠戮。 你很难直接界定它们是人死以后变化出来的鬼。 第二类则是小楼里卖叉烧饭的老鬼,鬼市里卖面的老板,买卖的背后是他们保存著灵智,有著自己鲜明的行事逻辑,他们一定程度上还保留著“人”的色彩。 第三类则是疫婆,当铺的鬼朝奉,陈瑛甚至觉得可以把陈婆婆也纳入其中,他们曾经都是修行人,死后或者半死状態將自己变成了某种不同的存在,非人非鬼。 苏雄的那些手下更是努力往这条路上靠拢。 第四类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东西,它有著明显非人的本质,但是行事逻辑已经接近人类,有著自己的目標,並围绕目標展开行动。 这一类或者可以直接的称之为妖魔。 陈瑛曾听文汝止说过,中州之所以这么多年来战乱不休,就是因为有妖魔作祟。 甚至不少地方,乃至统帅一方的军阀背后都有这类妖魔。 “你……一定……要坏我的事……” 怪影的身形扭曲著。 它能够感受到自己思维之中的清明已经被这几句话污染,眼下正是它蜕变的关键时刻,它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继续下去。 必须毁掉这个“人”,抹去他的“评价”,自己的蜕变之路才能继续向前。 乾瘪的爪子向前,它正要向前,然而陈瑛动的比它还要快。 掌似疾风,面对这样的秽物,陈瑛根本没有留手,將自己的招法尽数运用。 这一夜还很长,类似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自己只有以快打快,震慑住暗处的其他妖物。 杀。 眼前的怪物显然非人,它也不具备其他人类说应该具有的弱点,所以也就根本不必在意这些。 陈瑛直接將这黄皮子当成了沙包,將八卦掌的奥义尽数使出,缠蟒劲贯穿双臂。 一击,两击,三击…… 步踏莲,拳掌奔雷,八卦掌原本便是讲究避实击虚的拳路,而陈瑛此刻更是將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不管这怪物如何动作,它的双爪都无法接近陈瑛,而陈瑛则是从它的身侧发出自己的至强一击。 “啊……” 怪物尖啸著。 它仍然没有脱去自己最原始的形態,陈瑛这种刚猛的攻击依旧可以触及它的核心。 不能继续下去了,如果再任由眼前的人击打下去,自己首先就会崩溃。 它那双血中玻璃珠一样的双眼死死地盯著陈瑛,带著无限的怨恨。 “我……记……著……你……” 啪嗒。 眼珠爆开,化为污血。 纯粹的憎恶犹如一阵风,一抹影,轻轻攀附在了陈瑛的身上。 一股阴寒穿过了气血的保卫,向著陈瑛最深处迈进。 它在深山之中不断吞噬死人冰冷的腐肉,在村墟里一次次牟取人类的精血,刨开棺木,將棺材之中最精纯的阴气加以采炼。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酿成这甘美的怨毒。 这怨毒也是成就它今日的根基,更是它无往不利的武器。 陈瑛感觉到了沉重。 就好像有人在自己的五臟六腑上加了一道枷锁,要將心臟困锁,將肺臟压平,把肝肾碾成酱汁。 身体正在失去控制。 “不够。” 陈瑛看著眼前的怪物,对方此刻正在猖狂而笑。 “你这样可完全不够。” 身上的重负点燃了陈瑛心中的怒火。 自己可以接受否定,可以接受挫折,可以接受失败…… 但唯独不会放弃。 陈瑛站了起来,继续向前。 怪影的怨毒之念一如梦魘,心臟几乎停滯,呼吸无法进行,就连控制肌肉都难如登天。 但陈瑛依旧向前。 我绝对不会放弃,不会將这幅躯体交给你控制。 此拳,此步,此身,三尺之內,我便是此处之神明。 一道劲力自十二重楼贯穿全身,原本凌乱的血气转瞬之间重新恢復。 陈瑛运转周天,猛然挥出一脚。 这一脚之下,我便是天之武库,我即是奎星。 陈瑛一声怒吼,仿佛虎啸。 魁星踢斗。 一脚送出,带起一道酷烈煞气,將那道怪影送去面见无常。 煞气入体,怪影存在的根基被其破坏与否定,它身上的嫩肉一块块向下掉落。 “你……看我……像……” 即便到了此刻,它还在念叨著…… “我看你是个畜生。” 陈瑛看著怪影摔落在地上,化为一滩肉汤。 “瑛哥,你……哇……瑛哥……你真是太威了。” 衫荣兴奋地叫著。 “这是咩腿法?一脚踹死鬼。” 陈瑛大口喘著粗气,刚才那一脚不知道带动了什么,现在的自己感觉十分飢饿。 那种重生之初的飢饿仿佛又回来了。 翻肠倒肚来煎人寿。 陈瑛看著衫荣,这小子看上去味道不错。 “瑛哥,你眼神好像不太对。” 陈瑛根本不理他,向著衫荣的右手抓了过去。 一道寒流顺著自己的手臂进入体內,身体之中那一团煞气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吞食著这点珍饈,不过这点东西仍然不足以让它满足。 它不满的咆哮著,如同一条飢馁的饿虎,对这点食物並不满足。 “哇,瑛哥,我的胳膊……” 衫荣看著自己的胳膊,上面那铜钱一般的疮痕正在褪去。 不够,还远远不够。 陈瑛望向这座破庙之外,煞气还需要更多的食物。 原本折腾不休的井盖忽然之间不动了。 围绕著院墙跳舞的红绣鞋好像累了,一溜烟的钻进了夜色里。 荣亿街上静悄悄的,夜色一下子静謐起来。 然而在陈瑛身后的庙宇之中忽然生出一股邪气。 第33章 三面鬼 邪气如潮水一般从身后的破庙之中涌来,如狂风吹息大海,洋流与风浪相激发而生的巨浪。 如渊如岳。 好像有什么存在要突破虚实之间的界限,来到这个世界上。 陈瑛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想要现世的东西是如此邪恶,如此古老,超过了在荣亿街上隱藏的一切邪祟。 不,荣亿街之所以变成现在的模样,只是它对这个世界万千影响之一。 “走。” 陈瑛拉起衫荣,根本没有一丝犹豫,立即向著小庙外退去。 这道邪气如此强沛,绝非是人力所能敌。 再停留片刻,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 “瑛哥,走什么……” 衫荣恍若无觉,狂猛的邪气对他而言仿佛並不存在,他四面瞧著。 “胳膊好了还待在这里做咩?” 陈瑛拼出全力,脚下根本不停,衫荣好像一个破布袋子一样被他拽的左摇右晃。 荣亿街並不长,陈瑛很快就跑了过去,不过他的脚步並没有停,而是继续向前,向前。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破庙之中出现。 (请记住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超实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与其说是出现,或者更准確一点的描述是它就像是一枚沉眠已久的种子,正在以破庙为基点,开始向上延伸,生长。 黑暗不断翻涌,增长,最终构成一座仿佛小山一般的巨大黯影。 它身形犹如山岳,无数条手臂像枯萎的珊瑚枝从背后向四周延展,身下骑著某种怪兽。 唯一清晰地是他巨大的头部,最上方那张脸仰向天空;左侧面孔被一层层裹尸布缠绕,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形状;唯有右侧的脸正观察著世界,三道巨大的疮疤出现在原本眼睛的位置,巨大的空洞正向著下方审视著,寻觅著。 荣亿街內隱藏的无数邪祟哀鸣著,仅仅是这一眼,就已经燃烧它们存在的本质,化为供那黑影显界的灵火,成为指引他来临的道標。 “怎么回事?” 正在龙城饮酒吃肉的文汝止望向远方,他讶异地看著那一轮正在崛起的巨大黑影。 它就像是一轮黑色的大日,其存在本身就足以撕扯著现实与虚无之间的界限,仿佛下一个剎那就要在人世显露出它真正的伟岸。 “那东西还在幽冥,只是看一眼就足以產生这么大的影响?” 与文汝止饮酒的龙城太岁望向那里。 “扑街,是荣亿街那边,那小子可別出事。老陆,今天就到这里吧……” “过去?那东西过来,你也顶不住。” “那小子还在荣亿街,我至少也要把他捞出来。” “我与你同去,真让那东西过来……整个港九都保不住。” “走。” 两人站起身来,同样是武道极境的大宗师,形如疾风,动若闪电,当即便向著荣亿街狂奔。 某处办公楼的地下,一群白皮肤的研究员正看著周围的仪器不断地放出红光与警告。 “灵能浓度突破临界值,突破临界值,地脉正在重构……” “检测到空间波动,级別在上升,有东西要从另一边过来了。” “透镜反应级別急剧提升,c级……b级……a级……至少是a级的灵灾。” 一个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员跑出了位於地下的研究中心,他向著上方狂奔,穿过重重走廊,最终推开一个办公室的大门。 麦浩礼正对著一个黑白棋局发呆,棋盘上黑白纵横交错,显然鏖战到了终局。 “a级灵灾前兆,a级……” “a级?” 麦浩礼站起身,脸上闪过一层慌乱。 “不可能,海军情报局侦测过整个港九的地脉,这里不具备任何a级灵灾发生的基本条件。” “数据如此,你必须赶紧报告给总督,我们必须立即撤离,一旦发生a级灵灾,不要说港九,整个岭南都保不住。地脉正在削弱,那东西正从虚界过来。” “我知道了。” 麦浩礼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 “你应该直接去向值班的副处长报告。” “那个白痴不在办公室,不知道在哪个女人肚皮上快活。” “那我就先去找副处长。” “你要直接告诉总督,立即撤退,不然我们都要完蛋了。” “那东西还没过来呢。” 麦浩礼看著他。 “我必须按照程序走。” “程序?” “如果我向总督报告,然后那东西没过来,我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即便那东西过来了,我的上级们也会让我的职业生涯结束。” “他妈的官僚。” 研究员哀嘆一声:“我们都要被你害死了。” 对於常人而言,荣亿街上的这一切不可探知,无法描述,只要三面的存在没有真正破开界限,对他们的生活就不会有任何影响。 那些对另一个世界有著研究和了解的人则无一例外的注视著荣亿街上那道伟岸的影子,他们或兴奋,或疑惑,或虔诚…… 不过那道宏伟的黑暗似乎很快失去了前来这里的兴趣,黑暗的巨浪升格到一个限度之后便停止了提升。 或许对它而言,因为一个小小的讯號就前往现世並不是什么良好的主意,亦或者这只是它简短的活动了一下身体。 不管如何,黑暗在达到一个极值之后开始减弱。 同样以破庙为基点,一切正在褪去。 “扑街……” 陈瑛狂奔,他心头有种感觉,那东西是衝著自己来的。 到底是什么惊醒了它? 是自己踢出那一脚的时候,还是煞气吞噬掉衫荣胳膊上那股阴寒能量的时候? 或许真正的答案很简单,人家就是顺便往这里瞧一眼。 陈瑛一路狂奔,荣亿街已经被彻底甩在身后,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哪里。 文汝止的那座医馆,还是陈婆婆的那座小楼。 “陈小子。” 耳边传来文汝止的声音,转头过去,文汝止正跟一个中年人从房顶上飘下来。 “文先生。” “这小子是谁?” 文汝止盯著一边的衫荣,他已经被陈瑛拽的昏头转向,正在一边翻白眼,不时乾呕一下。 “我的一个同学,在那破庙里见到了。” “先不管他。” 文汝止望向前方那正在褪去的黑暗。 “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陈瑛將自己在破庙里的遭遇说了一遍,顺便也解释了衫荣为什么会在破庙里。 “和安胜的人?” 跟文汝止同行的中年人摸了摸自家下巴。 “文兄,我看这事跟陈小子关係不大。” “嗯?” “庙街龙蛇混杂,没准同那问米婆有关係。” 中年人想了想:“我一直听说有人借著荣亿街养鬼,没准这小子就是他们送来的祭品。” “不过是养几个小鬼,怎么能引动这样的大傢伙。” 文汝止摇了摇头道:“这样的东西放在另一边都是有数的。” “所以交给我来查。” 中年人笑了笑。 “这个小子也让我带去龙城先盘一盘。” “也好。” 文汝止眸光一动,不知道他心里想著什么。 “陈小子,这位是龙城管理委员会主席,官敘岭南节度府少將参议,人称龙城钟馗的陆正行陆前辈,你以后见了要叫一声师伯。” “拜见陆师伯。” 陆正行笑了笑。 “你就是陈家的后生?不错,我也略通一些八卦,有兴趣可以来龙城找我。” “今日之事是我料错,没想到陷你於这等困境之中。” 文汝止看著陈瑛道:“如今当著陆兄的面,我就收你为门下弟子,虽入我门,不入我教。” “江湖规矩,入门要有三师,你我之间颇有渊源,省去荐师,就让陆兄为证师,今日便算是礼成。” “陈瑛,我门下无规无矩,为善为恶隨你自由。只一条不许背叛国家民族。”文汝止说道:“若敢背祖忘宗,天不收你,我收。” “弟子谨记。” “老文,收徒弟就收徒弟,不要这么血雨腥风啦。” 陆正行皱眉说道。 “这里的动静这么大,鬼佬的鹰犬一会就过来,先撤吧。” 距离此处甚远的地方。 一个穿著长衫的中年人前方摆著一排罗盘,指针正在彼此乱转,他手里拿著美人扇,看著罗盘眉头忽而放鬆,忽而皱紧。 在他身后不远处跪著一个老太太,她脸上满是恐惧。 “我辛辛苦苦搞了一个百鸟朝凤局,结果这凤凰没有引来,倒是叫你胡闹给坏了。” 徐先生扭过头看著老太太。 “我……我……” 老太太大口喘著粗气,她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她的骨头正在从身体里跑出来,就像脱衣服一样把身上的皮肉给撕开了。 “坏我的大事,死不足惜。” 徐先生冷漠地看著她。 失去了骨头的皮肉在地上翻滚著,最终形成了一个皱巴巴的老太,面目跟曾经的老太十分相似,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寿衣。 老太太蜷曲著身子,向著外面缓缓爬去。 徐先生没有理她。 他走出这里来到了另一个房间,房间內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红木梳妆檯摆在房间的正中央,房间的东南角还点著一支白色的蜡烛,发出幽绿的光芒。 徐先生坐在梳妆檯前,一举一动如同一个温柔的女子,他一伸手,脸上的五官被尽数抹去,然后从梳妆檯前拿起眉笔。 描眉画眼,重新捏合,很快就给自己变造出来一副年轻的样貌。 他对著镜子皱紧眉头。 不够,自己还是不够像邹家的那个白痴。 第34章 通臂拳·过堂(加更求票) 自从有了破庙里的遭遇,陈瑛就算是正式拜了师父,最近每天都跟著文汝止练拳。 练拳的套路也变了,按照文汝止的讲法,陈瑛的拳脚套路已经精熟,再往后就是根据自己的经验阐释出属於自己的套路,单纯的练招式技法意义已经不大了。 所以陈瑛最近在练的是劲。 一个內里灌满了水的大铁球,以拳掌带起来以暗劲击发,让它高来高去的不落地。 那个铁球就有百斤重,加上里面的水更是过了二百斤。 铁球一旦飘起来,里面的水还会因为运动方向的变化產生一股方向的自旋,要想用双手带起铁球就已经足够费力,要想让这球在空中不落就更难了。 所以要让铁球在空中不落地,靠的不是拳脚打出来的明劲,还要靠身中带出来的暗劲。 唯有明暗兼修,阴阳合济,这铁球才能在空中飞的长久。 陈瑛一开始不过是只能將铁球在空中飞个一分钟就会力竭,后来渐渐摸到了窍门,可以用暗劲推起铁球在空中旋半刻钟不使其落下。 等到了现在,陈瑛已经能够让铁球在空中旋上一刻钟,等到自己暗劲用尽才落下。 这种练法练得就是体內的暗劲,如今陈瑛的缠蟒劲已经小成,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內仿佛潜藏著一条巨蟒,正顺著大椎盘卷,隨时准备出击。 当然,陈瑛距离化劲的门槛还差的远。 “江湖上也有人將八卦称之为八卦游龙掌,这虽然是江湖朋友抬爱,却也道破八卦掌的一条內核。” “暗劲分为缠蟒、裂蝮、藏虺,都是以蛇为名,真正的关窍就在於要將这暗劲养育提炼,最终达到化龙之境,这龙门一跃就是化劲,一旦成就,就是龙游大海,天地之大,任我纵横。” 文汝止曾经对陈瑛解释道。 “要到达这种程度,自身的积累与经验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还要有个冥冥之中的机缘,少不了外界的刺激。” “这种事恰恰急不得,我们习武之人能做的就是日积月累,敬我如神,万万不可有丝毫懈怠,若是觉得自己小有成就,贡高我慢,那是要出事的。” 武道之路漫长,陈瑛一开始学的是为了保住这日渐凋敝的肉身,现在有龙城钟馗作保师,按照江湖规矩拜入文汝止门下,算是正式向上攀登。 所以文汝止又传下一路拳,这一路拳术在江湖上也是流传颇广,分出种种支脉,这新教的通臂拳正好跟八卦掌形成一组巧妙的互补。 通臂拳跟八卦掌不同,打法冷脆,讲究中宫直入,以快打快,江湖上讲“通臂无回手”,就是说这通臂拳讲究一个刚字,从头到尾直接打下去。 文汝止有耐心好好教,陈瑛也就学得认真,爭取早日將这一路拳术彻底吃透。 “你体內的煞气,这种东西不用太担心,咱们习武之人到了最后谁都有一点。这东西人人不同,用法也不一样,你那个朋友胳膊上不过是些邪气,叫你这煞气一撞,自己散了,这很正常。” 文汝止缓慢地喝著茶:“这有几本医术上的书,你回头也拿回去瞧瞧,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学拳不学医,做鬼也迷糊。” 陈瑛应了下来,这一天也练到了下午,该回去了。 “今天先別著急走,楼下你那个朋友从龙城回来了,你跟他走一趟。” 陈瑛看著文汝止。 从破庙那事到现在也过了多半个月,衫荣一直都在龙城那头,由龙城的那位陆先生处理善后的事情。 荣亿街养鬼那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有江湖妖人损人利己,往大了说就是盗天欺地引动杀劫。 动静这么大,哪一方都不会坐视不理。 更何况从现在的情况看,龙城表面上是三不管,背后可是岭南节度府,为了地方寧静,他们也会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 衫荣现在回来了,说明当时的事情也许调查到尾声了。 “那个东西是?” “幽冥之中里了不得的脏东西,应该是被什么邪法给惊动了,庙街有人借著问米、观落阴养鬼,你那朋友命不好,叫他给撞上了。” “这次老陆让他回来,是因为鬼佬出面了,不许龙城那头继续调查,这里到底是鬼佬话事。”文汝止接著一笑道:“你那朋友有些运道,老陆居然想要扶持他,你去跟著他走一趟,把他们和安胜內的破事都摆平。” “摆平?” “江湖规矩,借个救兵,你就当自己是龙城的人,替他摆平。” 文汝止笑著说:“这也算是给你的一道题,江湖上的事情,也要学著怎么处理处理。放心带著眼睛去看,老陆早就把事情搞定了,今天就是走个过场。” 陈瑛应了下来。 跟衫荣走了这么几番,大家就算不是朋友也是朋友了。 走下二楼,衫荣正穿著一件瀟洒的西装,带著一副蛤蟆镜,手里搓著一串菩提子,脚下的人字拖一抖一抖的,整个人看上去宽鬆无比。 他正跟一个医馆里的郎中坐在那閒聊。 “大夫,我的肾好虚,用啥药比较好……哇,瑛哥,真是龙马精神。” “赶不上荣哥。” 陈瑛看著衫荣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荣哥你今天找我是……” “今天和安胜的叔父们安排我过堂问话,我请瑛哥过去帮我四四六六讲清楚,让大家看看我是忠还是奸。” 衫荣一挥手气冲霄汉。 “好啊。” 静极思动,陈瑛也想跟著去见见世面,更何况文先生讲明白一切都安排好了。 医馆门外早已经安排好了车辆,衫荣拉著陈瑛坐上去,向前一直介绍道。 “吶,瑛哥,前面这位是泰哥,江湖都叫铁手来的,是我们和安胜的红棍。” 司机向后看了一眼,他同样太阳穴高耸,也是练到明劲通透的高手。 “小弟於泰,瑛哥叫我阿泰就好。” “泰哥客气了。” “江湖上谁不知道瑛哥是龙城钟馗的门生,一手八卦掌威震四方,连义盛的任刚都折在瑛哥之手,佩服,佩服。” 泰哥缓缓发动汽车:“不知道瑛哥有没有兴趣过档到我们和安胜,大家一起打天下啊。” 龙城钟馗的门生?还打死了义盛的任刚? 这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干过这么多事吗?” 陈瑛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不知道。” “陆老前辈已经发过帖子,讲明瑛哥是他的门人,打死任刚是义盛的人在说,都是有来由的。” 第35章 所谓「机会」 龙城? 跟了文先生学习之后,陈瑛也恶补了一些江湖上的知识,大概清楚了龙城是个什么地方。 港九这座城市光鲜亮丽下的影子,真正的三不管混乱地带,所有不合法的事情都能在那找到。 从简单的黄赌毒到进阶过后的黄赌毒,搞女人不够爽可以搞男人,可以搞女人一样的男人,男人一样的女人,甚至以上的品种一起搞。 赌马不过癮可以赌狗,斗鸡,赌拳,这里的样最多。毒,这里有全世界最顶的尖货,要量可以走量,要纯度有纯度,你有钱不怕死隨便你怎么玩。 龙城不仅是港九最大的军火和白粉来源,还给你提供充足的枪手和刀手。 陆正行能在龙城坐稳头把交椅,绝对不是“行得端坐得直”六个字就能办到的,哪怕他背后站著岭南节度府也一样。 这样的人放出风来,你如果真觉得他是个好好先生,就是想简单的平事,绝对是想得浅薄了。 “义盛的人还敢不服气?” 衫荣十分傲慢地躺在后排座椅上。 “老盛这个字头垮了这么多年,还敢跟龙城的人爭?” 开车的於泰只是用余光在后视镜里轻蔑地瞧了一眼衫荣根本没有回应。 陈瑛默默瞧著,手指缓缓敲打著座椅。 和安胜的地址其实是公开的,即便谁都知道他们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他们公开的名义是“和安胜武术联谊会”,號称是弘扬传统武术,促进人文交流,提高综合素质。 而这个联谊会的具体註册地址,也就是他们开会的总舵,这里的摆设都破破烂烂的,歷任坐馆根本没有兴趣进行修缮。 从外面的装饰到里面洗手间的水龙头,这里的一切都透露著十年前的味道。 这股陈旧的味道也最適合在这里开会的那些老头。 和安胜的规矩,每两年选出一个话事人,坐满之后转入后台去当元老,也就是所谓的叔父辈。 眾所周知,搞社团並不是个流动性很大的职业,江湖上更新换代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两年一届的任期,最终结果就是不同话事人之间的差距比人跟狗都大。 於是社团里的权力进一步向叔父辈们中的老大们倾斜,而坐馆渐渐变成了被警队和其他社团修理的专业背锅位。 既然是老头们话事,这间大家聚会的地方更没有大修大建的必要。 一张修长的桌子前面,和安胜如今的“坐馆”高佬华坐在上首最中央,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是被架在这里充场面。 “龙城那边递过话,说衫仔是冤枉的,要我们卖个面子给他们,將这件事放下。” “诸位叔父,我们已经下了江湖姦杀令,放出风要点了衫仔,若是就这样放下,字头的名声一定会受损。” “但若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就怕日后龙城那边不好招呼。我如今没有主意,各位叔父怎么看?” 高佬华轻鬆將皮球踢出去,满意地拿起旁边的茶杯饮了一口。 “你咩时候有主意啊?” 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拿著一只雪茄在那里吞云吐雾。 “这件事关係到我们字头的名號,我们自己发出去的姦杀令,现在好像吞球一样吞回去,人家外面会笑我们蛋散缩卵。” 他弹了弹雪茄。 “龙城不爽就让他不爽,我们大把银纸在手,龙城会不跟我们做生意咩?” “贵利豪,你是做小额金融,你无所谓啊,我们手里大把场子等著从龙城进货,我们赔不起的。” 另外一个老头反对道。 “人家不都还说,这个衫仔同肥熊不错啊,將肥熊的遗物还给阿嫂,平日里办事也得利,因为他第一个跑……我不怕你们笑话,对上苏雄门下那班十三点,现在的细佬有几个不跑的呢?” 他接著说道:“更何况苏雄摆明了要一家独大,他现在拉走了火龙,做掉了肥熊,插旗插到我们家门口,这个时候若是没有龙城的支持,別说生意,各位的地头都守不住。” “我觉得撤掉姦杀令,人家也会觉得我们赏罚分明。” “阿辉伯,你这样讲就不对了。” 贵利豪看著周围一干人摊开双手。 “各位,苏雄这半个月来扫了我们四个场子,不是我们忍气吞声,是他们那班人都是顛佬,我们也不必打打杀杀,鬼佬同差佬都忍不了他。” “他苏雄这叫自取灭亡。他现在闹得越凶,人家打他打得越狠,他从大圈来,不懂咩叫江湖规矩,无所谓,有天收他。” “但是衫仔这件事是不同的。当初开会的时候诸位都在场,之所以下姦杀令,是给现在的细佬一个警醒,要杀鸡儆猴,临阵退缩就是出卖弟兄,就难逃一死。” “好啊,现在人家龙城一句话,我们就退,和安胜现在是边个话事啊?以后大家怎么管教细佬?这件事不是小事。” 贵利豪摇著头道:“各位大佬,我以为此事要慎重,关係到字头几百年的传承……” “咩传承?你打拳的吗?” 老头呛声道:“贵利豪,你收了苏雄多少好处?这么用力为他吹吹打打,惹恼了龙城对我们有咩好处?大家以后不去岭南了吗?” “阿辉,我收你老母的好处,我在港九,他龙城只是给我一个提议,我不中意可不可以啊?难道因为我不同意就被岭南节度拉去游街打靶咩?痴线。” “挑那星,贵利豪,当务之急是对付苏雄……” “龙城分明是想试探我们,这次被他们捏住,以后生意不好做……” 一群人乱糟糟吵成一团。 名义上的坐馆高佬华也不著急,他把一杯茶水喝完,示意旁边的小弟重新把茶水添满。 自己虽然是傀儡,但是下面的行情还是清楚的。 贵利豪也好,阿辉伯也罢,不过是別人推出来的吵架工具,一会吵完了还会一起打边炉,找个地方做按摩。 虽然贵利豪天天喊著不允许,但他其实是支持龙城的人,他把事情定义为“有损字头威望”,这其实是在保衫荣。 因为根本没人在乎字头的威望这种虚无的东西。 而阿辉伯才是想坏衫荣的事,在座的这些人每过两年就要为坐馆的位置勾心斗角,现在跟他们说以后还要被龙城这样的坐地老虎掺上一手。 他们能接受才有鬼。 衫荣会立即从可有可无的姦杀令对象变成必须要除掉的姦杀令对象。 两班人吵来吵去,高佬华也乐得多喝点茶水,反正这地方的茶叶也不要自己掏钱,质量又比平时喝得好。 一直吵到下面有人通传,说於泰已经带著衫荣和龙城的人到了,上面的叔父辈才停止了爭吵。 “先不忙让他们上来,就说诸位叔父还在处理別的事情,叫他们在下面等等。” 高佬华吩咐完接著说:“诸位叔父,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字头好,可是人现在已经到楼下了,我们多多少少也要商量出来一个结果,不然等下面子上不好看。” 一群人本来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甚至有人是带著任务来坏事的,自然是面面相覷,一个说话的也没有。 “既然这样,不如我来说个比较折衷的条件。” 高佬华看著眼前眾人谦逊地笑著。 “火龙背叛社团,违了当年在关二爷面前的誓言,他是最该千刀万剐的。不过他既然现在投了苏雄,大家动他都不方便,难免折损人手。” “不如给衫荣一个条件,叫他一个月內拿来火龙的命来祭奠他大佬,他如果办成,我们到时候为他摆席,红棍还是白纸扇隨他挑。” “那他要是做不到呢?” 贵利豪开口问道。 “做不到?那就开香堂,在他大哥灵前把他三刀六洞。他不要怪我们不给他机会。这样社团和龙城的面子都能照顾到,不知道诸位叔父意下如何?” 下面一片寂静,最后还是阿辉伯出先说了一句。 “我觉得坐馆的方略是最周详的,不过……” “我同意,一个月为限,做不到,三刀六洞。做得到,大家脸上都风光。” 最终一群人议论一番,还是通过了高佬华的建议。 “好了,带他们上来吧。” 陈瑛站在楼下看著眼前的三层小楼。 和安胜也是港九有名头的大社团,眼前这座小楼当真配不上他们在外的名头。 “是不是觉得楼一般?” 於泰看著陈瑛,他好像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陈瑛心里所思所想。 “这个就是经济学上的公地悲剧,鬼佬的学问还是好的,其实社团也需要讲经济学……” 於泰解释道。 “工地我知,土木佬一世劳苦,的確是悲剧来的。” 衫荣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於先生钟意微观经济学?” “陈先生在龙城好像也不只是研究拳术……” “瑛哥比较钟意打鬼,一脚踢爆。” 衫荣插科打諢。 很快就有小弟下来传话,说是上面的叔父已经谈完了別的事,可以请陈瑛等人上去了。 破旧的小楼,楼梯都不算宽,整个地方散著一股发霉的味道。 不过跟陈瑛想像的不同,这里十分“乾净”。 小楼內似乎並没有什么邪祟的味道。 会议室在顶层的中央,推开大门,里面一群老头正在吞云吐雾,他们看见陈瑛一行人进来,坐在中间的那人首先站了起来打招呼。 “听说陆公又培养出来一位高手,我们一开始还不信,今天一看果然是龙行虎步,文武双全。” “前辈客气,晚辈只不过是跟著练了两手,算不得真传。” “衫荣,站著做咩啊?还不找个地方坐。” 高佬华笑著说道:“我们这边决定给你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第36章 牢骚太盛(加更求票,求追读) 两边一眾叔父辈沉著脸,坐馆高佬华把他们开出来的条件讲明,陈瑛抱著胳膊坐在座椅上慢慢听著,旁边的衫荣不断地点头。 “……一个月內做掉火龙,红棍白纸扇隨你挑,衫仔,社团给你机会让你上位,你要把握住啊……” 衫荣在下面唯唯诺诺。 “各位叔父,我一定把握住机会,肥熊哥对我恩重如山,火龙这个扑街吃里扒外,为阿公,为大佬,我衫荣责无旁贷……” 话说的客气,姿態放得很低。 上面的那群老鬼脸色终於好看了些。 贵利豪笑著说道。 “衫仔,我还以为你靠上了龙城,鼻孔会飘到天上去,看不见眼前的路,现在很好。一个月做掉火龙,缺不缺人和傢伙?我可以借兵给你,不过要算利息的。” “肥熊不在了,他那几块地盘现在都是其他人在看,毕竟你们这一掛现在无什么人才,你也不要在意。手足之间彼此退一步很正常。” 阿辉伯同样微笑道:“好好做事,阿公一定论功行赏,我们这般老鬼盼著你们出位好久了。” 陈瑛听著只觉好笑,这般老鬼,既不肯出人,又不肯出钱,甚至连肥熊的地盘都吞了。 现在把衫荣丟出来让他去干掉火龙,没人没枪没地盘,如此风气,完全可以理解火龙为什么要跑去投奔苏雄。 整个社团这么搞,难怪被苏雄踩在头上。 “陈少,我们和安胜同你们龙城,一向是有钱大家赚,希望这一次不会让陆先生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高佬华笑著说道。 “改日我再去龙城向陆先生登门赔罪,还请陈少向陆先生问一下,到底哪天合適。” “各位叔父的吩咐,我一定办到。” “仲有,你们龙城今年的粉对我们和安胜涨价了三成,长乐跟义盛只涨了两成,这个数字是不是请陆先生……” 阿辉伯接著问道。 “我这次来只是代表陆先生送衫荣见诸位叔父,如果是业务上面的事情,请各位跟龙城的业务人员联繫。” 陈瑛笑著回答道。 “我只是个跑腿的,诸位不要难为我。” “挑了义盛红棍的双刀瑛只是个跑腿的,陆先生麾下真是人才眾多。” 一个脸面瘦长嘴唇很薄的中年人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未请教这位是?”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陈瑛望向他。 “和安乐叔父辈,麻油胡。”那个瘦长中年人放下茶杯:“年轻人不要气太盛,我是给陆先生面子,不然你够资格让我亮字號?” “一个守著两三间米铺的北佬,练了两手拳,不要觉得我们和安胜怕了你们龙城。” 麻油胡冷笑著:“一个月是给陆先生面子,做不到,我们同衫仔好好清算。” “唉唉唉,大家和气生財,和气生財。” 高佬华也没有想到忽然会起这么大的衝突,这个麻油胡在叔父辈里面排位不算靠前。 平日里也不显山不露水,都是跟著阿辉伯后面亦步亦趋。 今天怎么突然点炮要惹龙城来的人。 “唉,话不要说的这么重,怎么讲大家都是洪门一脉,同气连枝,啊,陈兄弟……” 高佬华赶紧在中间转圜。 “胡前辈说得是,我在江湖上的確没有什么地位。” “我知道脸面要自己挣,不能靠別人给。你坐在上面,我坐在下面,都是坐著,我也不必太客气。你在这里同我大小声,讲什么两三间米铺,什么北佬。” 陈瑛笑著回答道。 “可见你是对我个人有意见,你对我有意见,这件事好解决,那就是你我之间的私人矛盾,跟別的没什么关係。我这个人公私分明,各位老顶,我相信这件事不会影响龙城跟和安胜……” 一群叔父立即嘻嘻哈哈。 “哎呀,好说,好说……” “都是江湖人,呛声一下,年轻人你多包涵,养气就是养生……” “话不中听,但是道理是这样的……” 陈瑛接著说道。 “胡前辈既然这样讲,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我得罪了他。不然平白无故的为何点我?我也未曾行走江湖,不过是挑了任刚。” “想来任刚一定是胡前辈的乾爹,少了这位乾爹,你老母天天辗转反侧,夜不能眠,胡前辈又是孝子来的,要为乾爹出口气。” 陈瑛站起身来。 “诸位,我把话放在这里,我这个人江湖经验浅薄,从今以后,我姓陈的有什么三衰六旺,譬如车胎被人扎,吃饭吃出砂,走在路上绊一跤,都是这位胡前辈的巧意安排。” “到时候我一定要討个说法,各位老顶,我从没在关二哥面前拜过,不懂什么洪门规矩,这就走先了,若有失礼之处,各位都是江湖前辈,不要同我这晚辈一般见识。” “有句诗说得好,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边个牢骚多,被人打到断肠断肺,不要怪人家没有提醒。” 桌前一片寂静,就连最上面的高佬华都没有开口。 陈瑛瞧都不瞧他们一眼,也不管一边的衫荣,直接迈步下楼。 本来在一旁站著的红棍於泰面露难色,他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看著陈瑛一步步向下走去。 咔噠,咔噠,咔噠。 清晰的脚步声踩著沉朽的楼梯,陈瑛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造反啦。” 麻油胡涨红了脸。 “扑街,痴线,我叼他老母臭嗨,不知道哪里来的烂仔……” 一干叔父更是纷纷发声。 “坐馆,这件事传出去,我们和安胜的脸叫他们龙城仔在地上踩,你要处理啊……” “这姓陈的咩来头,一句话不中听,吞进肚里,谁不是这么从江湖起来的,他是不是有几间米铺?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港九是咩人话事。” “还是要跟龙城打个招呼,他们怎么派这么个人过来?办事毛毛躁躁,让陆先生回去好好管教。” 高佬华看著那群七嘴八舌的叔父,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好好的日子不过,干什么非要当这个坐馆。 他正在酝酿话语怎么把情况转回来,却看见贵利豪跟阿辉伯两个老傢伙老神在在,一言不发。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又插了进来。 “那个……诸位叔父……” 衫荣怯生生地举起手。 “如果各位叔父没有什么吩咐,小弟我就先走了……” 高佬华皱紧眉头:“衫仔,你做咩啊?” “我跟瑛哥一起来的,自然是同进同退。” 衫荣头上已经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挑那星,衫仔,你要学火龙过档啊?” “一条吃屎狗,现在背后有人,同我们大小声?” “我祝各位叔父千秋万岁,开富贵,我这里有事,就走先了。” 衫荣也不理这些老登,转过身就往楼梯下面跑。 然而他刚刚启动,身前就多了一个黑影。 於泰站起身横在门口,抱著胳膊,高大的身影向下睥睨地瞧著他。 “泰哥,我还要替我阿大报仇,多谢你让路。” 衫荣硬著头皮,几乎贴著他的身子挤了过去。 於泰就像是横在那里的一块礁石,最终没有动静。 衫荣也不理楼里的那些小弟,他三个阶梯两个阶梯的往下跃,拼命往下跑。 几乎跳得腿软,终於在小楼入口那里看见了陈瑛。 陈瑛抱著胳膊,眼睛在小楼周围扫来扫去。 “瑛哥!” 衫荣张开胳膊。 “你果然没有不管我。” “我预备等你一分钟,没想到你这么快。” 陈瑛一只手推开衫荣。 “怎么啦,不准备跟著和安胜了?” “那班老鬼几时把我当人看。瑛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挺你,我还是人咩?” 衫荣亢奋地说道:“瑛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事情搞成这样,我们去龙城搬救兵吧。” “稍安勿躁,这件事绝不是吵架这么简单。” 陈瑛咬著牙说道:“现在是有人冲我来的,你同我先去个地方。” “咩地方,医馆吗?” “不是,你同我去码头。” 第37章 冲我来的 陈瑛跟衫荣向著码头方向走去。 港九之所以会被鬼佬瞧上,就是因为这里是难得一见的天然深水良港,峡湾眾多,其自然稟赋之优越在整个中州数一数二。 洋人更是在占领这里之后的第一天就宣布,將港九设为永久自由贸易港,海关的关税调至几乎为零,於此同时金融和商品的流通几乎不加任何限制。 依託良好的港口条件,港九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渔村迅速发展,很快成为繁荣发达的现代城市。 发展的迅速,一般意味著规划上的混乱。 港九码头区也如此,虽然鬼佬自己规划的军港区和深水港区井井有条,但是更广泛意义上的码头可以说是相当混乱。 混乱而有生机。 陈瑛家的米铺在这里有三间库房,主要是用来自用储藏从各地运来的粮米,岭南、暹罗、交趾、吕宋……来自东南亚的各色稻米通过中间商运抵港九,然后被陈家收入库房。 平日在这里负责的是清伯。 这位是陈婆婆从北边带过来的家人。 “瑛哥,我们来这里做咩,我们不是该去龙城?” 衫荣不明所以得看著喧闹的港区,街面上到处都是刚刚下工的力工,大家站在街边吃著车仔面和肠粉,等著下一轮继续开工。 “事情不对。” 陈瑛摇了摇头。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露出一股奇怪的味道,让陈瑛不由得多想一想。 和安胜的叔父辈们不管多么不智,他们的愤怒也不会衝著自己来。和安胜只要还是个社团,他们跟龙城方面的关係就不会闹得太僵。 如果回想整个这一天。 首先是在车上听到义盛放出风声,说是自己干掉了他们的红棍。 任刚的確是死了,不过同自己无关,是他撞邪死掉的,真要找麻烦该去找那个帝女。 然后是和安胜叔父辈麻油胡莫名其妙的敌意,几句话直接衝著自己。 衫荣是他们字头的人,隨便他们怎么修理,自己是外人也是客人,轮不到麻油胡充大辈。 再加上外面有风传,说自己是龙城弟子,而文先生更是让自己乾脆认下来…… 这让陈瑛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或许是自己疑心太盛,但是有人在暗地里兴风作浪 如果真是那样,就一定要到码头去看一看。 因为换做是自己铺展阴谋对付一个人,一定是毫不留手,用天罗地网的手段逼对方中招。 码头的库房很有可能是个破绽。 陈瑛根本没有停留,向著仓库的方向疾行,之前跟吴婕来过这里两趟,当时是让“失忆”的自己熟悉一下陈家的业务。 凭藉著地址,陈瑛找到了三座红砖砌成的库房,洁白的屋顶上落著几只海鸟。 一个穿著黑色长衫的老人正站在库房门口看著远处的大海发呆。 “清伯。” 陈瑛同老人打了个招呼,老人平日里就住在库房,同时也兼任陈家的保鏢,他脸上不管何时都带著一股沉肃的味道。 “少爷,今天怎么有空了来库房?” 清伯慎重地看著陈瑛身后的衫荣:“这位是……” “阿伯,我是瑛哥的同学,我叫邓荣。” 清伯缓慢地点了点头。 “清伯,我想检查一下库房。辛苦你打开库房让我看看。” “是不是少奶奶有吩咐?” 清伯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过陈瑛能够明显感觉到他演技的浮夸,就像是大人在逗孩子玩一样。 “不是,阿婕不知道这事,是我担心有人对仓库动手脚。” “库房平时只有我,如果要进出货,也都是请相熟的力工,最近一次开门是三天前。” 清伯从袖口里取出钥匙:“既然少爷要看,那就看看吧。” 仓库的铁门依次打开,三间库房內全部都是堆积如山的米袋,如果从数量来看,不下几千包。 阿婕果然听我的,进了不少大米,可是这么多袋子,到底要从何查起? 陈瑛想了下,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对付自己的人未必想得了这么多,会挑库房这里发难。 “瑛哥,你果然阔少来的,这么多米……” 衫荣震惊地看著这三座仓库,港九城现在最贵的就是地皮,不算这些米,只是这三座仓库就值不少钱。 “也许是我多心了……” 陈瑛摇了摇头,这么多米,即便自己真的要查,也不知道需要查多久,更何况人家未必会挑这里下手。 清伯缓步向前,他鼻子在空中一探一探,苍白的脸上更添了一丝青色。 “少爷猜的不错,人家给我们送钱来了。” 清伯身形一动,他手足並用,好像是某种飢饿的野兽捕猎一般在米堆上迅速移动,很快就从仓库中摸出来三个小包。 每个小包大约砖头大小,用一层层白纸包著,上面绘著双狮抱地球的红色图案。 “暹罗货,纯度很高。” 清伯想了一下。 “平时库房开关,请力工帮忙,我都会在场。这一定是趁著我不在,偷偷藏在这里的。” 清伯郑重地看著陈瑛:“如果不是少爷亲自过来提醒,我倒是让他们瞒过去了,我要向少爷请罪。” “唉,不必这么说,人家有心算无心,已经是思虑周全。” 陈瑛看著旁边的衫荣。 “这三包货能值多少?” “瑛哥,我……我是蓝灯笼,只是打架的时候充个数,而且我大佬不走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这是几多钱……” 衫荣面露难色。 港九的这些社团,大部分都是做些赌档、鸡竇之类的买卖外加代客泊车、放高利贷就足够生活了。 只有少数狠人才玩这双狮抱地球的游戏。 “这么多货放在这里,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人家这次一定是黑白两手,清伯,辛苦你带著这些东西去医馆,把这些都交给文先生。” 陈瑛想了一下,既然对方已经布局到现在这个样子,必然是一环套一环。 小楼那里有陈婆婆坐镇,绝对不会出问题。 商铺那里人来人往,能出事也就是钱上的事,而关於钱的问题永远不会是大问题。 仓库这里应该是人家埋好的雷,既然是雷,那就一定会炸。 如果换做自己动手,一定会安排人全程紧盯目標,自己既然奔著码头区来,他们也会觉察到问题。 衫荣目標太大,而且说句实话不是信不过他,而是他本人能力靠不住。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位用鼻子一闻就能找到尖货的清伯。 而文先生跟陈婆婆一样,都是自己目前最大的底牌和依託。 “好,我这就把东西带过去。” 清伯的好处就是他从来不多问,你既然交代了他事情,他就会立即去办。 清伯转身就要走,陈瑛赶紧吩咐道。 “交给了文先生就去找阿婕,让她多加小心。” “荣哥,再辛苦你一趟,跑去最近的警局,然后就说你在这仓库找到了违禁品,赶快带他们过来……” 陈瑛心里有些焦急,事情搞到现在这个程度,仍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针对自己。 和安胜?没道理。 龙城?就算是想市恩卖自己一个人情,何必搞出这么大的场面?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义盛,但是为了一个红棍至於这么下本吗?明明安排几个枪手就可以做大的事情,为什么要搞出来这么多细节。 陈瑛正想著,前方当即出现了一大队人马。 领头的穿著便衣,头髮打著髮油梳成背头,看上去四十多岁,一副养尊处优惯了的样子,白衬衣吊带裤,身上別著左轮。 他周围跟著五六个便衣,后面还有一大堆绿制服的差佬,一群人衝著仓库这边就围了过来。 果然来了。 陈瑛刚想迎上去,领头的那人直接一挥手。 “给我拷起来。” 旁边立即有几个便衣拿著手銬就冲了过来。 陈瑛眉头一皱,平伸双手,戴上了一副漂亮的银手鐲。 “阿sir,这是什么意思?” “陈瑛是吧?” 领头的便衣笑了笑。 “陈少你好,我是东三区高级探员顏仁,你叫我阿仁就好。我们接到线报,听说有人在这里卖粉,例行公事,请你跟我们回去调查。” 陈瑛闻言一笑。 “好啊,我最中意就是警民合作。顏sir你好好查,我一定配合。” “配合就好。” 顏仁满意地一挥手。 “给我搜。” 一群人拿著傢伙当即衝进仓库,拿起军刀之类的工具就拉开米袋,他们將破了的大米直接向下乱扔,白的大米一片片洒了出来。 陈瑛看著跟雪堆一样乱飞的大米没有说话。 “陈少,我们接到非常准確的线报,有人利用你家的仓库进行违法活动,这是搜查令。” 顏仁满意地走上前去,一脚踩在一袋大米上。 “认真点,好好搜。” 他一挥手,转过头呵呵笑著。 “陈少,不好意思,兄弟们手脚太笨。” 陈瑛没有说话。 差不多忙了十几分钟,整个仓库已经一片狼藉,但是该找到的东西依旧没有找到。 顏仁皱紧眉头望向陈瑛,难道自己还是来晚了? “顏sir,我多谢你。” 陈瑛低声说道。 “瑛少,你不是要恐嚇我吧?” 顏仁嘿嘿一笑。 “我怎么敢恐嚇您这样的高级警务人员呢?我只是多谢你为我指了条路。” “我给你指了什么路?” “我现在不知道是谁设计我,多谢你来了这一手仙人指路,我总算知道要问谁了。” “嘴巴够硬,一会带回去,瑛少我们慢慢聊。” 陈瑛没有回答他,只是闭目养神。 很快,衫荣带著一队人出现在了远处。 第38章 借力打力(加更求追读,求票) 另一队人马直接围了过来。 领头的探员穿著一身考究的西装,虽然长得不高,但是相貌还算英俊,他走在最前面皱紧眉头。 顏仁看见他过来直接迎了上去。 “顏sir,我记得这里不是你们东三区的管区。” “蓝sir,我们是接到线报,有人在这里运输毒品,这是探长的搜查令……” “我不管你们东三区开出来的这些破东西,他又不是法院的搜查令。” “蓝理,你想清楚,我是带著老总的搜查令来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今天跨一次境,你给我一个面子。” 那位蓝sir皱紧眉头:“顏仁,我知道你下半年要升东三区的探长,但这里不是你的管区,你伸手伸这么远,我怎么给你面子。” “你哪怕拿条处里的搜查令,我都可以退一步,你拿你东三区的令进我港区,我手下这么多兄弟,我今天给了你面子,以后还会有谁给我面子?” “那就是谈不妥了?” “谈得妥,你查出来什么?” 蓝理挥了挥手:“顏sir,我没有不让你查,如果你查出来什么,人你带走,我不过问。如果没查出来,对不起,咱们到此为止好不好?” 顏仁看著他。 “好啊,那我一定……” “別玩脏的。” 蓝理衝著陈瑛撇了撇头:“你別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谁。顏sir,做人留一线。” “日后好相见。” 顏仁点了点头:“理哥,我给你这个面子。” 他转过身衝著周围小弟喊了一声。 “收队,放人。” 顏仁走到陈瑛身旁,拿出钥匙打开他的手銬。 “瑛少,我也是替人办事,你多见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陈瑛看了一眼他没有多说话。 蓝理也走了过来。 “陈先生,我是港区的高级探员我叫蓝理,这是我的名片。” 蓝理递过来一张纸。 “有什么情况你可以联繫我。” 陈瑛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写著港区警署高级探员蓝理。 冯慧敏他老爸也是这个位置,看来已经算是警队里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蓝理接著说道:“如果有什么人找你麻烦,也可以找我,我这个人相信多个朋友多条路。” “谢谢蓝sir,不过我希望可以做个正当商人,儘量少麻烦各位阿sir。” 顏仁冷著脸没有说话。 陈瑛懒得理他,也不去管旁边的蓝理,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著。 话不投机。 两队人马很快收队撤人,留下来眼前一片狼藉。 “瑛哥,这次损失不小。” “无妨,还可以赚回来,至少还有那三包东西在医馆。” “要不要直接告诉那个姓蓝的。” “不可以,诱供是差佬的拿手本事,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谁知道姓蓝的跟姓顏的是不是一伙?人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把货拿出来,说你是偷运的时候被抓,那就是人证物证齐全。” 陈瑛闭上眼睛,重新將这一局梳理。 和安胜的叔父辈,义盛的风声,东三区的顏仁,三个麻烦一起找上门,从概率学来看是不可能同时发生的。 所以推论只有一个,这三件事本质上是一件事。 有人背后推波助澜,这个人的能量很大,可以调动两个堂口和警队的力量,而且有著很深的黑道背景,能够拿出三包双狮抱地球作为证据。 陈瑛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值多少,但看著顏仁撤队时候那肉疼的表情,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个人会是谁? 陈瑛首先想到了苏雄。 没错,这位雄哥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是跟自己有两个交集。 第一个就是自己前身出事的时候,当时是在他的地头出的问题。然后就是因为肥熊的事情,对方可能认为自己要为衫荣出头。 但这太牵强了。 虽然是在他地头出的事,但是陈婆婆並没有兴师问罪,而且事后抓到下手的人也跟他没关係。 苏雄在港九几乎是举目皆敌,完全没必要再添一个对手。 而且最重要的是时间。 如果苏雄真的发了疯,他最好的下手时机就是自己刚回校的那几天,而不是现在。 表面嫌疑最大,仔细分析应该不是他。 对,最大的问题是时间。 陈瑛脑海之中构造一副思维导图,开始用前世的贝叶斯方程用相关性构建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繫。 跟復活无关,跟认识文先生无关,距离最近的相关性事件是荣亿街。 对,没错,是荣亿街的那个巨大黑影。 问米婆,有人养鬼,是这条线? 不对,陈瑛脑海里大概有了个推论。 清伯正好赶了回来。 “少爷,店铺那边没情况,少奶奶在小楼。文先生把东西收下了,不过只收了两包,他说这东西可以入药,会送到岭南节度府,我把另一包拿过去了。” “小楼不会有问题吧?” “少爷放心,咱们小楼那里有布置,旁人进不来。” “我们也要回小楼。” 陈瑛想了想:“清伯,这几天恐怕要辛苦你。” “少爷稍等,我去发动车。” “瑛哥,仓库这边……” 衫荣看著到处散著的大米,心里十分惋惜。 “散財聚人,人是第一位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下就回来。” 陈瑛怀揣著心事上了车,清伯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小楼。 清伯站在楼外等候,陈瑛直接跑上楼去,吴婕穿著一件白色的长裙,手里拿著一盏青铜灯。 她看见陈瑛回来眉眼一喜。 “相公今天回来的倒早。” “婆婆呢?” 陈瑛皱紧眉头。 “婆婆刚走,她这几日不在,岭南节度府说是找到了旱魃的位置,要找婆婆过去帮忙。” “这里面怕是有人设计。” 陈瑛也不怕自己是心思过虑,直接將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吴婕大致说了一遍。 “人家一层层的递过来,表面上是衝著我,实际上怕是对付婆婆。” 陈瑛心底有些焦急。 “不会吧?” “最高端的抓捕计划就是叫去开会,一定要想个办法通知婆婆。” 陈瑛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文先生那边是不是也要打声招呼。” “不行,现在不知道谁能信得过,背后操刀的又是谁。婆婆只要不出事,咱们就不会有事。” “我现在得留在小楼,不过我会想办法联繫婆婆。” 吴婕皱紧眉头:“不过这个人兜这么大的圈子,他到底图什么?” “他要除去碍事的人,这个人一定所谋甚大。” 陈瑛看著吴婕:“当务之急是保证婆婆不出事,然后就是找出来这个人是谁。” “相公的意思是?” “你联繫婆婆,我去外面杀人放火。” 陈瑛看著吴婕。 “清伯我要借去用用。” “可是……”吴婕想了一下:“相公跟我在小楼里等著婆婆回来不是更稳妥一些吗?” “双拳开闢生死路,人家既然发动,那就是一环套著一环。现在如果不跳出来跟他们拼一下,恐怕这栋小楼也保不住你我。” “可是……” “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比他快上半步,瞧出了他的招法,所以就更不能慢。” 陈瑛在客厅內踱著步子。 “这个人敢对上婆婆,一定手段很高,布置得也巧妙,心机很重。躲在小楼只是等死,不错,他故意留著后手,就是让我们懈怠。好,越是这样,我们越要以快打快,让局势先乱起来。” “乱?” “不错,借力打力,抽丝剥茧。” 陈瑛心里大概有了腹稿。 “那包双狮抱地球给我拿来,我先去趟龙城。他有明暗三条线,分进合击,我就给他来个火烧赤壁,逼他露出破绽。” 第39章 正当生意 龙城是位於岭南与港九之间的一块飞地,正好处在港九半岛的北端,另一边跟岭南连在一起。 当年帝国人来的时候,只是出於军事和经济目的粗暴地割走了港九岛,並没有在意广义上的港九半岛。 但人毕竟不是神仙,要吃饭,要喝水,要有地方住,再加上大批移民南下,港九城也就渐渐向北。 到了龙城这里遇到了麻烦,这里原来是军事要塞,中州虽乱,但是民情汹汹,岭南当局绝对不允许割让,而帝国当局也不想跟岭南闹僵。 於是龙城虽然从区划上属於港九,实际上港九当局无权管,岭南节度不想管,当地百姓不服管的三不管地带。 要塞很快变成了居民区,而且不断反过来侵蚀港九城,直接隔断了从港九到岭南的物理空间,任何从陆路进入港九城的物资都要从这里经过。 在各方的调和之下,这里成立了龙城管理委员会,选拔出来各方都能同意的若干委员对这里进行实质上的管理。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实际上这里永远暗潮汹涌,是冒险家和野心家的乐土,是有能者上位,无能者败亡的生態圈。 陈瑛望著前方密密麻麻的建筑群,当时感觉到了一阵无力感。 数千栋房屋密密麻麻的横在一起,中间只让出供两三人並肩而行的小道,来来往往的行人將这座水泥丛林变成了真正的迷宫。 “陆先生真是好大的本事,居然能把这块地方控制在手上。难怪可以官敘少將,號称钟馗,没有打鬼的本事是镇不住这座阎罗殿的。” 陈瑛拍了拍肩膀上的斜挎包,双狮抱地球的尖货里有一包就在这里。 “人气很旺。” 清伯站在一旁,眸子里闪著幽光。 “瑛哥,现在怎么办?” 衫荣望著前方的水泥森林。 “按我们说好的办。” 陈瑛望向身后,清伯已经確认过,並没有盯梢的东西,是人是鬼都没有跟过来。 这说明自己猜对了,抓住了最重要的要素,时间。 衝进龙城的人潮,陈瑛在前方快步走著。 龙城是个混乱的场所,但是这里也有自己的规矩,很多违法的事情只要找对了人,办事的效率快得嚇人。 陈瑛要找的人叫林锦,他在龙城內开了一家火锅店。 当然,跟龙城里的绝大多数商家一样,他们都有两套平行的生意经。 除了火锅店以外,林锦还是龙城內有名的军火商人,人力掮客,如果要买武器,找帮手,他的名头在业內叫得响。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林锦在和安胜那里掛著个名头,理论上是衫荣的同门兄弟。 衫荣听说过他的名头,甚至跟著老大肥熊来过这里两次,在前面引路。 等陈瑛推开了第九个想要掏包的手,衫荣也终於找到了那间火锅店。 林记香肉铺,几个衣著清凉的姑娘正在收拾桌椅,看见陈瑛一行人来了还不忘甩过来几个媚眼。 “丟,挑个时间发春。” 一个脸上满是痦子的矮胖男人从后厨走出来,用满是油污的围裙擦了擦手。 “食饭?我家的香肉锅在龙城好有名的,滋阴补阳,吃完了找几个姑娘搓搓揉揉……” “锦哥,是我啊,衫荣……” “衫荣?” 中年男人皱紧眉头。 “没听过啊,哪个字头的……” 这小子还挺能装。 陈瑛送给林锦一个评价。 別人可能不知道衫荣,但是林锦一定认识。衫荣这个人就是龙城的陆正行保下来的。他在龙城混饭吃,又是和安胜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显然是在这里藏了別的心思。 “哦……跟著肥熊哥的那个……” 林锦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荣哥有咩生意照顾小弟?”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衫荣左右打量一下:“我们进去说。” “好啊,好啊,开个包厢一边吃一边聊。” “那就不用了。” 林锦领著三人进店找个包厢坐下。衫荣轻轻拍了拍桌子,他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轻轻拍了拍桌子,而陈瑛与清伯两个人站在他身后,就像是两个保鏢。 “锦哥,你也知道我们这一掛没什么人才,肥熊哥一去更是树倒猢猻散,各位叔父叫我去做掉火龙,我哪有这个本事,只好请你帮忙。” 衫荣拿起一个玻璃杯给自己添上热水,翘著二郎腿看著另一边的林锦。 “不是我不讲义气,我不过打理一间香肉馆,赚点小钱养家餬口,荣哥你同我开口,狗我管够,短狗我就无。” 狗因为音似外文里的枪,因此港九江湖惯常用短狗称呼短枪,把长枪叫长狗。 “知道锦哥养家不易,所以绝对不会叫你难做。” 衫荣从陈瑛口袋里摸出那袋东西放在桌子上。 “吶,双狮抱地球,正经的暹罗尖货,不知道能不能从锦哥这里换几把傢伙,请几个伙计。” 咕咚。 林锦双下巴一动,他绿豆眼睛贪婪地扫过那红色的標誌。 “荣哥,这东西……” “锦哥,大家一个阿公,所以我特別照顾你生意。这东西纯度没得说,是社团里一个叔父暗地里支持我的,毕竟直接给钱不如这东西方便。” 衫荣按照陈瑛教给他的台词说道。 “锦哥,你开个价?” 林锦摸出一个皱巴巴的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荣哥,你知道的,龙城的规矩,这种东西流通的时候要给管委会先抽一半走,然后是分销的再抽三成,我最多不过两成。” “一袋在龙城的行市价是十万,最多给你留一万。” “哇,锦哥,你该不会跟我玩吧,掺了麵粉的普通货是十万,这是双狮抱地球,至少要二十万的,你放到港九散,赚三十万都不止。” “我信你,但是那些买家不信嘛,又要验货,又要分包,好麻烦的,这样吧,我多让你一点,算你三万,你要钱还是要傢伙?” “我说了,一事不烦二主,钱和人都交给你。” “嗯,你等下。” 林锦站起身从裤兜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菜单。 “多谢荣哥照顾我生意,你看下这是菜单,汤姆逊衝锋鎗,合眾国叫芝加哥打字机,一千五百块一把,你也知这是淘汰货,所以便宜,所有的子弹是我们龙城老师傅手搓的,就五蚊一粒。” “扶桑的国友銃,一千六百五一把,一次压弹二十发,你也知他们那边號称咩战国时代,打来打去,这个是战场检验过的,初速快,不过就是打不准,靠近点轰他老母一样的。” “吶,我们中州的忠武56式衝锋鎗,仿製沙俄的阿卡耶夫突击步枪,这个威力大,扫过去大象也要死,而且我这里是整个龙城唯一的摺叠款,你也知,我老婆跟岭南节度的军械处李科长是亲戚。绝对是標准制式武器,保养好,不过这个就贵了,要两千块。” “真是我卖都觉得亏,隨便一个港九的打工仔,攒半年就可以在我这起一条枪,真是物美价廉。我都要说我自己是正义伙伴。” 衫荣嘿嘿一笑:“锦哥,不必费心介绍了,我们就要忠武56式,不过你最好给我现货啊。我要五支,一把枪配六个弹匣,那就是……” “一个子弹五蚊,三十发一个弹匣就是一百五,五把枪配满是四千五,五把忠武56是一万块,总共是一万四千五,哇,荣哥,好吉利的数,不要抹零了。” “我加你五百,立即给我现货。” “这么急?” 林锦嘿嘿一笑:“很多在库房,不如等到明天?” “我等不起啊,火龙若是收到风跑去岭南躲风头,那我不是白搞这么多?今天就要货。” 衫荣皱著眉头:“锦哥你如果有困难,不如我换一家?” 林锦赶紧笑著:“无困难,不过荣哥你一个兄弟,一个阿伯就要五条枪?” “所以要请你加人手,剩下的一万五我也给你,给我找四个犀利的枪手,明天到这个地方找我。” 衫荣递过去一张纸条。 “正好有一队大圈过来的弟兄,听说是打了败仗著急用钱。” 林锦接过纸条看了一眼。 “荣哥难得过来,不如今晚我做东……” “不必啦,你赶紧交货,我等下还要去踩点。” 衫荣摇著头道:“各位叔父就给我留了一个月,要是让火龙跑了,我无法交代。” 林锦点了点头,他直接站起身来,打开雅间的冰柜,从里面抱出来几扎啤酒,然后摸出几个大帆布包打开,里面都是带著烤蓝的新枪。 “哇,锦哥,真是兵器世家,居然放进冰柜,不怕客人喝多了啤酒打起来。” “帮个忙啦,这个雅间不对外,只是谈生意用,安全的。” 两人很快分好了枪,衫荣也將那袋双狮抱地球送给了他,算是结了这桩生意,两人又是一番情投意合,才算是依依惜別。 陈瑛和清伯各背一个袋子,衫荣在前面领路,向著港九方向走去。 他踢飞路边一个易拉罐。 “林锦这个扑街,黑我钱,几把破枪敢要两千块,谁不知道这些枪是他老婆睡出来的,什么同岭南节度府有亲戚,乾哥哥吧。这一袋不知他要赚几多……” 衫荣看著陈瑛。 “瑛哥,我们去哪里住一晚等那些枪手?” “那是疑兵之计,就我们三个,多买枪多叫人,不过是借林锦去骗那些有心人,让他们以为我们明天才会动手。” 陈瑛说著,清伯在旁边略微点了点头。 “哇,瑛哥,这也是兵法来的吗?” 陈瑛点了点头。 “你不是跟我说,麻油胡同几个大老板合作,开了间金铺吗?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就去打劫他的金铺。” “瑛哥,你不是说想做一个正当生意的生意人吗?” “当然是正当生意,这几把枪就算是我们的启动资金。”陈瑛看著衫荣:“高风险,高收益,清伯,走,我们去发动车。” 第40章 借鬼打鬼(加更求票) 麻油胡看著床头的电话,身边的情人刚刚睡下,阳光透过厚重的纱帘洒过来一点,整个房间寧静祥和,但他心里一点睡意也没有。 刚接到一个从龙城打过来的电话,衫荣那个扑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资源搞到几把枪,说是要干掉火龙,但是连枪手都配不齐。 五支56,加上四个枪手就想干掉火龙,真当苏雄是假的? 麻油胡把手放到电话上,他知道火龙的联繫方式。 问题是要不要把这个电话打过去。 答应义盛那边给陈瑛找麻烦,给衫荣那个反骨仔涨个教训是一回事。 但是真的跟火龙联繫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想到这里冷笑一声。 这班扑街不知道自己这帮老傢伙是怎么混到叔父辈的。 讲义气?早死在沟里了。 拨动电话,很快就通了,麻油胡对著话筒说道。 “火龙?我是麻油胡,在雄爷那里开心吗?我不是要过档,大家这么多年一个字头,我提醒你一声,那个肥熊的细佬衫荣要搞你,人家从龙城弄了几条56,对,对,我把他们的地址告诉你,我不要別的,你记住我帮过你就好了……” 东三区警署。 收音机里播著岭南大戏细长的调子,今天里面正在放新出的《夜祭珍妃》,“百计千方试问中何用,万般心事一般愁”。 那调子缠绵哀怨,顏仁站在下面看著上面的老长官,眉宇之间略带一丝不逊。 “我帮你搞定了港区那边,大家都是手足,我知道你背后有老板捧,但是人总有三衰六旺,你要小心。” 坐在上面的老长官缓慢地说著。 “我下半年就退休,不过今天已经提前打了病假报告,老总明天就会呈上去。从明天起,你就是东三区的署理探长。” “这……阿叔……” 顏仁看著上面的老首长,虽然他私底下无数次骂过这老头刚愎无能,但是到了今天,他也难免有些感伤。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轻鬆读 】 “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不过无所谓,这么多年来咱们也都是互相照顾。” 老长官面无表情地说道:“刘老总明年就退,鬼佬们在放风,以后除了总华探长,还要设四个总探长。你如果抓住机会,一年就能升上去……” “我要走,送你两句忠告。不要同字头走得太近,他们不过是我们养的狗,把绳子牵牢,是人养狗,不是狗养人。” “我们怎么看下面的字头,上面的鬼佬就怎么看我们,他们早就想把我们踢走,不过是离了我们搞不定港九城。所以不要和鬼佬走得太近,更不要让他们觉得离了我们一样可以。” 老长官语重心长地说道。 “案件容易破,不行还可以找字头弄几个倒霉鬼糊弄,千万要当心那些字头,更要小心鬼佬。以后就是你话事了,要照顾好警署的手足,顏sir。” 顏仁脸上带著笑意。 “阿叔……我……” “不要装啦,”老长官也是笑著:“今后我不是阿叔,只是老鬼咯……” 忽然收音机里的大戏声告一段落,变成了紧急的新闻播报。 “……各位听眾,本台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大约一个小时前,发生了本港今年以来最大的一起持械抢劫案,两名劫匪使用重型火力打劫了位於东三区的吉祥金铺,据悉损失黄金超过港纸两百万元……” “持械匪徒行踪不明,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 顏仁跟老长官两人立即变了脸色。 “这么大的案子居然是从收音机听到的,顏sir你以后要费心了。” 老长官皱著眉头道:“到底是谁搞的?大圈仔?怎么没有人透风……”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干员从外面匆匆闯进来,他一头热汗。 “报告,报告sir……” “是不是吉祥金铺被人打劫了?” “是啊……是啊……” 顏仁强压住怒气:“我拜託你快一点,那些记者跑得都比你们快,我在收音机里都听见了。” “三个中州籍男子,使用摺叠式忠武56式,打劫了吉祥金铺,没人受伤,只是保安的散弹枪要被他们拿走了。” 顏仁站起身。 “我同你去金铺……” “等下,顏sir,我去吧。” 老头站了起来:“你以后就不是探员了,而是探长,要负责全区的刑事案件,一线的工作不是不重要,只要交给合適的人去做就好了。” “阿叔……” 顏仁一时也有些感慨。 “好好做。” 老头留恋地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了出去。 顏仁在他走后懊恼地摸出一支香菸。 现在是自己上位的关键时期,忽然搞出这么大的案子,要出大事。 叮铃铃,叮铃铃。 老探长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顏仁想了一下,伸手拿起话筒。 “喂,找顏仁,我就是。” “sorry,sir。我一定调集全区警力,三天之內破获……” “是,我这就去找麻油胡,请老总放心,这件事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顏仁听著话筒里传来的怒骂,心臟几乎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那间铺子是麻油胡的,麻油胡是和安胜的叔父辈……难道说这件事跟我今天上午去找那个姓陈的有关? 没道理的,那小子不是跟龙城没关係?从来没在陆正行旁边见过他,怎么搞得这么大? 这下引火烧身了。 他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给那些义盛仔面子,现在事情搞得这么大,不知道怎么下台。 先找到麻油胡,再去找那个姓陈的。 顏仁有了主意,走出办公室的门大声喊道。 “没有跟阿叔走的便衣,来两个同我一起出发,去找麻油胡那个扑街。在我地头搞事,我倒要看看是哪一路强龙。” 整个警署上下忙做一团。 而距离此地不远的某辆车上,陈瑛正透过车窗看著远处的警署。 衫荣抱著两个黑色大皮包兴奋地摩挲著。 “发达……今番发达了……” 搞定那间金铺没什么好说的,清伯在外面放风,自己跟衫荣带著面罩直接进去,一拳打昏保安,然后就是风捲残云。 客人都已经跑了乾净,店员自己就是打工仔,没必要为黑心老板拼命。 搜捡所有金饰,破开保险箱,再到撤退走人,不过五六分钟时间,甚至连枪都没有用。 顺利的有些出乎陈瑛的预料。 从打劫金铺,到开车来到警署附近,总共用了不到十分钟。 任谁也想不到搞了大案的劫匪会往警署跑。 “清伯,我们的车……” “少爷放心,这辆车被老太太处理过,如果不是灵觉敏锐的人,看见之后很快就会忘记,不会引人注目的。” 清伯的反应十分平淡,好像他已经做过不知道多少次类似的事情,事实上这次行动的实操,很多细节都是清伯完善的。 “顏仁还在里面,他倒是坐得住。” 衫荣咬著牙说:“这个扑街居然跟瑛哥过不去。” 警署大门打开,顏仁带著人下楼上车,一辆黑色汽车发动起来。 “接下来呢?” 衫荣看著陈瑛。 “跟上他们。” “跟上他们?” “你想想,顏仁现在能去哪?” “事情发生,第一个要去的就是金铺那边的现场。” “刚才那队人已经去了,顏仁一定是去见重要的相关方,不是麻油胡,就是背后指挥他的那个人。” 陈瑛看著顏仁的车队。 “清伯,我们跟上去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其实少爷可以等一等。” 清伯转过头,眸子里透著幽绿色的光芒。 “老头子已经记住了顏仁的味道,他跑出三里地我都能找到他。” “我就知道清伯的本事高明。” 陈瑛看著顏仁。 “瑛哥,我们接下来不会是要……” “做掉跟他见面的人。” 陈瑛闭目养神。 “做掉那个人,我们就去找麦理浩。” “麦理浩?” “借鬼打鬼。” 第41章 良善公民 “你话咩,我的金铺被人劫了?” 麻油胡瞪大了眼睛,一个小弟身上被他泼了一身的凉茶连擦都不敢擦。 “正扑街。” 他站起身来,那间金铺是他借著几位老板的財力开起来的,人家出钱,自己要好好打理,现在出了事情,那些大老板的钱怎么还? “这群大圈仔,抢到我头上了。” 麻油胡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来自岭南的人干的。 港九的所谓“社团”,大部分经营的都是长流水的买卖,即便是妓院、赌档、粉档这些非法场所本质上也在差佬的控制之下。 甚至粉档每个月能卖多少货都是有配额的。 因此,当古惑仔就跟打份工本质一同,大家代客泊车都忙不过来,根本没工夫去搞什么恶性事件。 所谓的大案一般都是从岭南来的“大圈仔”,这些人猛龙过江,捞一票就走,手里面一般还有重型火器,跟本地帮会完全是两个生態。 “大佬,给其他几个社团发江湖帖,拦住那几个大圈仔,谁抓住,那批金货给他们三成?” 一个小弟开口提议。 麻油胡拿起旁边的茶杯就泼过去,举起来才发现茶杯里的凉茶已经泼完了,索性將整个茶杯丟了过去。 “是不是白痴?人家把那些大圈仔做掉,所有的货都是他们的,还用你给他三成?现在想抓那些大圈仔的不只是我。” 麻油胡坐不下去,他站起身来踱著步子。 大圈仔……重型火器……他想著收到的各路消息,忽然想到某种可能。 不会吧……不会是衫荣,不对,衫荣那个小鬼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是那个陈瑛。 麻油胡眼睛一亮。 “去,去给我找那个陈瑛的消息,记住,要悄悄地。” 鐺鐺鐺。 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谁?” 麻油胡不满地喊了一声。 “我,东三区,顏仁。” 顏仁的声音在外面不满地响了起来。 “原来是顏sir。” 麻油胡指挥著人去开门。 他刚站起来想要欢迎,顏仁带著两个便衣就冲了进来,抬手就给他脸上一个巴掌。 “麻油胡,你脑子发懵了,痴线。这个时候给我惹事。” 顏仁扇完一巴掌还不解气,直接把麻油胡提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探过陈瑛的底?” “探过啊,顏sir,我真的探过。同文的学生,隨便被人欺负来的,没有跟过陆先生,所以我才敢踩他。”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隨便被人欺负的废柴,搞死了义盛的洪拳刚?” 顏仁把他甩到地上又踩了两脚。 “扑街,和安胜叔父辈,耽误了我升探长,我让你变成和安胜大堂上的牌位。” 周围的小弟一个个安静如鸡,两个便衣抄著左轮瞪著他们。 顏仁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告诉我,是谁叫你这么干的。” “顏sir,多少给个面子……” 麻油胡喃喃道。 “面子,你要我给你面。” 顏仁怒火中烧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妈的有没有想过给我面子?现在事情搞这么大,你叫我怎么收尾?” “是义盛的温少爷。” “温少爷?” 顏仁皱紧眉头,让自己去找陈瑛仓库麻烦的也是这个温少爷。 温少爷是义盛的“揸数”,在江湖上崛起也不过两三年。 他五年前以蓝灯笼的身份为义盛搞定了一件大事,破天荒直接提拔为“白纸扇”,而后迅速上位,在上次改选的时候出任“揸数”,位置仅次於坐馆。 顏仁之所以出头,也是因为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没必要跟温少爷弄得太难看。 可是陈瑛跟温少爷往日无怨,近日无讎,为了一个红棍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顏仁冷静下来想一想,觉得事情不对头。 “扑街。” 顏仁又是踹了几脚。 “我现在带你回去,让你的这般兄弟赶紧去抓陈瑛,如果抓不住,三天之后老总叫我交案,你自己机灵一点,认下是你自己做的。” 顏仁掏出手銬来打著他的脸。 “丟你老母,顏仁,你坑我?” “是你坑我。” 顏仁怒喝道:“事情搞到这么大,你猜我……” “温少爷是吧。” 一个声音从客厅外面传进来。 顏仁转过头,看见一个蒙面人拿著一把56站在客厅门口。 “几位,把枪丟在地上,一会走火就不好说了。” 蒙面人挥了挥枪,两个便衣赶紧將手枪扔到地上。 “手抱头,靠墙站,各位,大家警民合作一下。” 顏仁看著蒙面人。 “陈瑛,你別搞事,想清楚,冷静点。你搞死我,你就是全港九差人的……” “顏sir,我祝你升官发財还来不及,也是温少爷找的你?麻烦你向后站一站。” 面对枪口,顏仁也只有举起双手向后退去。 “陈瑛,我把这个死鬼拖去认罪,你明天把那些金子挑些扔进警局,大家各退一步。这次是我不好……” 砰砰砰砰。 56冲直接开火,三十发子弹瞬间射出去一半,把躺在地上的麻油胡打成破布袋。 “我不知道谁是陈瑛,顏sir。” 蒙面人收回枪。 “你如果消息够准確,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建议你在楼上等十分钟,如果你和这些人提前下楼,大家都不好做。” 顏仁咽下一口唾沫。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对不住,顏sir,我也是良善公民,行走江湖,很多事逼不得已,我並不是针对你,只是要杀鸡儆猴。得閒请你饮茶。” 蒙面枪手从门口退去,顏仁看著门口一动不动。 客厅里的所有人安静如鸡,所有人一动不敢动,只有麻油胡的尸体还在冒血。 良善公民,你是梁山下来的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顏仁把脑海里的事情重新过了一遍。 “捡起枪。” 他衝著自己的手下说道,等手下人捡起左轮。 顏仁对客厅里那两个麻油胡的小弟吩咐道:“过来跪下。” “顏sir?” “我们……” “安心,过来跪下拜拜你们大佬,死得冤枉啊。说什么小弟,根本不知道保护大哥。” 两个小弟不明所以,但是形势比人强,他们还是颤巍巍的靠过来。 顏仁从口袋里摸出左轮,悄悄走到这两人背后,直接衝著他们后脑开了两枪。 “金铺是麻油胡做的案子,他拒捕,你们进去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他的同党,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什么他们盗窃的金饰。” 顏仁揉了揉眉心。 “我升了探长,你们都可以做高级探员。” “仁哥,我们懂的。”“但是陈瑛那边……” “先过这一关。” 顏仁踢了一脚麻油胡的尸体。 “你们都过来补几枪,我写报告的时候,也好给你们敘功。” 两个便衣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过去就冲麻油胡的尸体打了两枪,还衝那两个小弟的尸体一人补了两枪,六发全部打完。 “仁哥,以后多关照我啊。” “好说。” 另外一个也赶紧打完,他第一个往里面冲。 “仁哥,里面还有一个女的。” 顏仁沉著脸。 “先不要动她,我同她有话讲。” 而此时的陈瑛已经坐车远离,他找到一个电话亭,拨通了一个电话號码。 “麦sir,你好,我是陈瑛,我有事同你讲。” “我不是跟你聊金铺的事情,我不知道什么金铺,我要跟你聊荣亿街的事。” “不错,警民合作,我是良善公民。” 第42章 灵灾的雏形 麦理浩看著眼前的咖啡。 “想不到应急管理处的办公楼这么寒酸。” 陈瑛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计划进展的非常顺利,现在自己已经明確,至少港九官方,或者说洋人这一边並不是要真的要算计陈婆婆的敌人。 因为如果是敌人,这些处在核心圈的鬼佬绝对不会表现得如此克制。 他们不是怕自己,是怕背后的陈婆婆。所以对付陈婆婆的人里没有他们,不然自己早就被这些人拿下了。 “根据警队条例,向嫌疑人问话需要两名警员在场。”麦理浩看著陈瑛,他搞不清楚眼前这人为什么忽然跟自己打电话,点名要见自己。 “而且陈先生,警方现在怀疑你跟一宗持械抢劫案有关,你现在应该见的是自己的律师。” “那麦sir可以把我抓起来送去刑事侦缉处,不过我记得港九好像不能纯口供办案吧?而且嫌疑人也有沉默权。至少要找到一些物证,比如枪在哪里,黄金在哪里之类的。” 麦理浩沉默片刻。 “现在外面有一队帝国人想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且我相信,他们不关心所谓的法律。” “我说了,我来是寻求合作的,我不是跟警队或者应急管理处合作,我的合作对象是你,麦理浩麦sir。” “陈先生,我想你弄错了,我无意与危险分子合作。” 麦理浩笑了笑,这个年轻人居然还觉得可以拿捏住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 “是吗?那太遗憾了,你们不关心荣亿街发生了什么吗?” “我们可以自己查清荣亿街发生了什么。” 麦理浩控制住自己的嗓音:“而且荣亿街发生了什么对我根本不重要。” “这样讲就没有意义了,麦sir。” 陈瑛轻轻把咖啡杯往前推了推。 “如果你,或者说你们对荣亿街发生了什么没兴趣,你根本不会在电话上同意跟我单独见面。” “联繫你之前我就研究过警队条例,根据条例,你跟我见面单独见面一定要通报给你的上级,也就是某位副处长。你们应急管理处的上级部门其实是帝国的情侦系统,这在港九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跟我见面,你上级应该是同意的,而且这间办公室应该也有窃听设备。” 陈瑛隨意的扫过眾多电器。 (请记住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超靠谱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陈先生,如果你想寻求我们的庇护,说句实话,我一个电话就可以叫那些差佬停止对你的侦查,但是这跟我们对荣亿街的兴趣……” “事实上是这样,我知道你们对荣亿街很感兴趣,也大概知道你们为什么如此感兴趣,我手里有很多信息可以帮助你们,但是有一点,我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 “你知道的,我是良善公民。” 陈瑛从他的桌子上拿起一支笔和一张纸。 “所以现在换成我问,你来答,如果我问的问题你可以回答,你就回答,如果你觉得无意义,隨时可以叫你外面的朋友把我抓起来。” “首先,我们这边说的幽冥,你们那边叫什么?” 麦理浩看著陈瑛,他想了一下。 “根据不同的文化,对那边的称呼也不一样。我们这里习惯性称之为虚界或者灵界,类似中州传统文化之中的幽冥。” “现在假设,如果幽冥,不,虚界之中有个大东西想要过来,嗯,一个有著三个头的大傢伙要过来会发生什么?” 陈瑛斟酌著自己的用语,特別加上一些细节来增强说服力。 他看见了。 这是麦理浩的第一反应,他接下来是更多的疑问。 不过麦理浩还是回答道。 “在不同的文化圈,这种情况有不同的说法,在中州称之为鬼门关开,在扶桑称之为百鬼夜行,而我们的规范术语称之为灵灾。” 他接著拿起一张纸,將这张纸平铺开来托在掌上。 “假设这张纸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生活在上面这个平面上,而虚界则是另一面。” “我们双方各自生活,彼此毫无影响,但有些特別情况。如果两边有某些非常『重』的东西,那么这个重物就有可能造成纸张的扭曲,导致某种联通……” 麦理浩说著用手指在纸上一刺,他的手似乎非常锐利,直接切割出来一个大洞。 “最极端的情况就是打破两边的界限,造成直接得了联通,这样另外一边的大傢伙就会直接过来,它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了对文明和生命的威胁,会造成极大地破坏,有些破坏甚至是永久性的。” “这种情况就被称为灵灾。” 陈瑛点点头。 自己原本的猜想是对的,这就是鬼佬担心的最主要原因。 荣亿街那座破庙是“灵灾”的雏形,三面鬼神一旦越界,整个港九可能都会沦为废墟,他们辛苦这么多年的殖民地一下子归无。 “实际上小型灵灾一直在发生,我之所以去同文书馆,就是因为我们观测到了地脉异常的波动。” “地脉?” “陈先生你可能出生在比较传统的中州家庭,可能將其称之为阴阳二气或者其他,在炼金术的范畴,我们將维繫两个世界隔绝的那股力量,称之为地脉。” “也就是这张纸本身。” “任何形式的地脉扰动,或者说阴阳失谐,都会导致另一边的东西过来,或者我们这边的人过去。” 麦理浩意有所指的说道。 “其实陈先生你对这种情况应该非常了解,比如你所居住的地方。对於我们而言,你的住所跟荣亿街的那座废弃庙宇区別不大。”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本身就足以製造灵灾,甚至正在著手製造灵灾,帝国当局会採取怎样的决断?” 陈瑛问道。 “我们会请他离开,港九的繁荣和稳定,不容许任何人挑战,包括你,陈先生。” 麦理浩郑重地说道。 同时他开始拿过陈瑛手里的纸与笔疯狂地书写著。 陈瑛笑了。 “看来我们话不投机?” “话不投机。” 麦理浩將纸举起来,上面是个地址,还有明確的时间。 “陈先生,我们希望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关於刑事侦缉方面的调查,我代表警队可以向你宣布,我们会全部叫停,但是也希望陈先生可以理解我们……” “大家相互理解。” 陈瑛站起来伸出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麦理浩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43章 幕后黑手 车子缓缓停止,陈瑛坐在副驾驶上闭著眼睛。 “医馆到了。” 清伯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有两辆车一直跟著我们。” “知道了。” 陈瑛没有多说话,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医馆里静悄悄的,不管是坐馆的大夫还是跑腿的伙计都不见踪跡,文先生穿著一袭长衫端坐在大堂中央。 陈瑛抱拳行礼。 “先生……” “坐吧。” 很多话不必说出口。 陈瑛在文汝止前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今天很忙啊?” 文汝止侧身问道。 “是,忙了一点小事。” “我可以理解。” 文汝止点了点头:“但是我想问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信任我。” 文汝止好奇地看著陈瑛。 “你可以直接来找我的,有我在,这些问题都好解决。” “一来事发突然,弟子一时慌了神。二来是只要有先生在,总有人会为我兜底。” 文汝止点了点头。 “龙城那边没有打招呼,的確在我预料之外。不过现在去问陆正行也来不及了。因为他跟你家婆婆一起走了。” “这正是弟子此来的目的。” 陈瑛看著文汝止:“弟子想知道这次岭南节度府邀请高手去对付旱魃,一共从港九请了几人?” “一共四人,为什么这么问?” 文汝止好奇地问道。 “因为弟子认为设计这些事情的幕后黑手一定就在这四人之中。” 陈瑛说道。 陈家在港九不是一天两天,但是就在这两日出了事情,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荣亿街的变故。 荣亿街的事情从表面看是有人在那里养鬼,从背后看是有人想要打通两界,製造灵灾。 不管是怀疑陈家了解到了相关事情,还是保证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那个人都要对陈家下手。 陈家的核心是那位老婆婆。 所以这个幕后黑手要有两个特点,第一,他跟陈家一样久居港九,有机会进行长线的布局。 第二,他也要在这次岭南节度府的队伍中,这样他才有机会对付整天居住在小楼之中的陈婆婆。 不是久居港九,而是远程操作,他就无法直接控制这里的局势。 以港九的龙蛇混杂,任何复杂的布局都有可能被意外人物给引爆。 比如荣亿街那里已经闹了多年的鬼怪,出事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文先生让自己练魁星踢斗去了一趟。 而不参加岭南节度府降服旱魃的队伍,他连碰见深居简出的陈婆婆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那个人的目標是自己,只要派个什么湘西排教的小傢伙就够了。 “陆正行、徐人英、马鸣。” “其中徐人英是港九的风水名师,而马鸣则是一位少见的炼金术师。” “炼金术?” 这已经是陈瑛今天第二次听见这个词了。 “是鬼佬的一类术士,具体来说……” 文汝止想了想:“我们这边没有可以类比的。” “马鸣学惯中西,他出身海外,想要通中西之变,去外面求学,刚刚学成返港,之所以回去参加也是为了展现手段,夺个好名声。” “所以幕后黑手就是徐人英。” 选择很少,陈瑛大概猜出了幕后黑手的身份。 “为什么不是陆正行?” 文汝止皱紧眉头。 “陆正行的根基在九龙城寨,毁了港九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更何况他也是练拳的。陆正行最多只不过是知情,未必是主谋。” 陈瑛回答道。 “你还漏了一个人。” 文汝止看著陈瑛道:“这个人也有可能是我。” “不会是您。” “为什么?我刚到港九,就有人对你下手,逼著陈婆婆只能来找我帮忙。从动机上来说,我们白莲教跟你们陈家恩怨纠缠,也说得过去。” 文汝止皱著眉头问道:“更何况你做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信不过我?” “我不来找您,正是因为信任您,如果是文先生对陈家不利,早就没有我了,您更不必叫我去荣亿街。” “那你为什么不来?” “先生在这港九城乃是最紧要的角色,上上下下很多眼睛盯著您,若是我来找您,一定会打草惊蛇。” “所以?” “幕后布局的是徐人英,推在前面的是义盛的揸数温少爷。” 陈瑛小心说著:“徐人英是高手,他在港九布局这么广,甚至提携出来一个字头的揸数,这个人背后很难说不会有別人。” “你想我怎么做?” “陈瑛斗胆想请先生出手,助我家婆婆一臂之力,去拿下那个徐人英。蛇无头不行,如果可以除去徐人英,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陈瑛一双眼睛看著文汝止。 “先生来港九这么久,代表著教中有意在港九布局,若是能除去徐人英,一来可以为教中除去一个日后的大敌,二来陈某从此以后愿为教中鞍前马后,再无二话……” 文汝止嘆息一声。 “不可能。” “不可能?” “你知道那旱魃藏在了何地?” 文汝止抬头望天:“它所藏的地方名唤无终城。” “无终城?” “那是整个岭南最大的一块死地,三百年前鬼门关开,將整座城市纳入幽冥,任何高手去那种地方都是九死一生,如果不是那个旱魃闹得太过厉害,岭南节度府也不会请出这么多高手去那个地方。” “也正因此,这次才会请出十位高手一同前往。” 文汝止看著陈瑛说道。 “放心吧,这次如果婆婆有什么意外,我就亲自带你归入教门,前往高丽將你陈家一脉重新收入教中。” “那个徐人英若是侥倖逃脱,他也是我白莲教不死不休的对头。” 文汝止站起身来。 “你是我的徒弟。” “是。” “所以你找那些鬼佬又有什么收穫?” 文汝止动了一丝怒气。 “因为我相信老师一定有用到他们的地方。” 陈瑛看著文汝止:“有些老师不方便做的事情,弟子可以代劳。” “比如?” “我已经跟鬼佬应急管理处的人约好了见面的日期,所以如果老师要寻找的东西有什么线索,我可以借著这个机会旁敲侧击一下。” “你说什么?” 文汝止看著陈瑛,他脸上终於变了表情。 “老师如果想要找什么东西,我们可以藉助鬼佬的手。” 陈瑛看著文汝止:“这里到底是鬼佬的地头……” 文汝止脸上狐疑地看著陈瑛。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东西的?” “这很简单,我们白莲教家大业大,老师身为香主这样的高层,在港九盘桓这么久一定是有重要的任务。” “老师的性格又不適合搞什么阴谋诡计,所以一定是来寻找什么重要人或物,或许与教中的传承有关……” “而老师对荣亿街曾经有过兴趣,那就说明这东西可能会导致类似两界连通的情况……” “陈小子,让你学拳还真亏了。”文汝止还是有些疑惑:“你小子是狐狸转世?” “我不过是喜欢胡思乱想而已。” 陈瑛算是应了下来。 “那你还真想对了。” 文汝止用手指点著桌子。 “既然你猜对了,你说这港九城里面又有几个人也猜到了?” 第44章 照夜犀 文汝止有些话没有说。 他之所以来港九,跟陈瑛所料想的一样,是为了找一件东西。 一根蜡烛,一根当年祖龙用过的古物。 祖龙横扫六合,一统中州,彻底结束了上古之世,手中有若干件重器,其中之一就是这以犀角所製成的蜡烛。 製成蜡烛的犀角是祖龙麾下的方士从幽冥之中取来,经过秘法炮製,永远不会因为燃烧而缩短。 但这並不足以形容这根蜡烛的神异,它真正神异之处在於只要引燃,就可以打开通往幽冥的大门。 而且一切邪祟只要被这蜡烛的光辉一照,便会失去行动能力,化为死物。 若是被蜡烛的灯火引燃,则会彻底化为虚无。 此物在后来的古籍之中称为“照夜燃犀”。 赤帝子斩白蛇而起,此物便被藏入朝廷的武库之中,一直到两晋大乱,温嶠取此物克定妖邪,一时不慎落入水中。 从此流入江湖,其间即便偶露崢嶸,在史书上留下匆匆一笔,很快便流入歷史的谜云之中。 直到若干年前,白莲教从教眾处得到准確消息,此物在港九城展露踪跡。 白莲教內正在酝酿一件大事,如果能够得到此物作为参照,成功机率將大大提升。 於是教中各位高层合议,特別派了文汝止这位武艺无双的高手前来港九。 文汝止除了偶尔教授陈瑛拳术,精力的大头实际上是在寻访这传闻之中的秘器。 然而神物自晦,根本无从寻觅,文汝止也只有根据它“连通幽冥”的特性,到处寻找恶鬼聚集之地,希望能找到这件秘器的踪跡。 眼下距离教中规定的回归之期越来越近,这照夜燃犀的踪跡却是根本无从寻觅。 文汝止都已经有点想要放弃。 倒是没想到陈瑛居然在没有任何其他信息的情况下猜到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说句实话,经过陈瑛这样一番折腾,文汝止对陈瑛的看法也有所改变。 原来是故旧之后,当年的恩也好,怨也罢,都已经隨著光阴散的差不多了,能提携一点就提携一点。 现在再看,文汝止觉得陈瑛不仅武道上是个可造之材,更为难得的是这小子还有些鬼主意。 不,更確切一点的说法是大局观。 陈瑛总能从一些奇怪的角度切入,从某些细枝末节猜出来全貌。 这很奇怪,也很优秀。 “我不知道。” 陈瑛摇了摇头。 “我甚至连港九城有多少英雄好汉都不知道,更別说潜伏的龙蛇了。” 文汝止闻言一笑。 “眼光你有了,但是见识和手腕,还是要慢慢的补。” 文汝止站起身来。 “既然你话说到这里,我就往岭南走一趟,帮你看看那徐人英到底是忠还是奸。” “先生……” 陈瑛一时有些忐忑,按照文汝止刚才的说法,那无终城乃是当年灵灾之后留下的遗蹟,实际上通往了另一个世界,高手去那里都是九死一生。 文汝止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 “一般高手是九死一生,我又不是一般高手。” 他站起身来。 “既然来了,就让我看看你的通臂拳进境如何。” 老师长身而立,陈瑛也站起身来,两人不过隔著个药店里问诊的桌子,文汝止之拳握如凤眼,直接递了过来。 拳动人走。 陈瑛也迎了上去。 通臂拳中宫直入,以快打快,陈瑛拳拳向前,而文汝止也不回防,两人拳头在空中抖出无数幻影,彼此碰撞在一处。 “陈小子,你记住,通臂通臂,通梁换臂,就是要借著你大椎里的力气,將这一双臂彻底改换,通臂拳的暗劲叫金刚猿臂,一旦练成,双臂犹如金刚,无坚不摧。” 文汝止口中传授著陈瑛內里的堂奥,双方招法越打越快,最终撞在一处。 啪。 身形一转,陈瑛已经转了出去,不过他借著迴旋的力道稳住了身形。 “可造之材。” 文汝止微微一笑。 “本来还想多教你两手,不过时间不等人。” 白莲教內律令森严,文汝止即便想告诉陈瑛,也要有所顾忌。 更何况这件事告诉陈瑛也未必是什么好事,照夜燃犀这等秘器所引出的风波绝对不是陈瑛所能涉及的。 “我这就去岭南一行,帮你看看那徐人英到底有多少本事。” 他还有一层想法没有跟陈瑛讲明。 徐人英是名闻港九的风水名师,如果按照陈瑛的说法,他一直在背后兴风作浪,也许照夜燃犀这件秘器或许就在他手上,或者他有相关的消息。 文汝止已经不想再等了。 “你好自为之,希望你能在港九的疾风骤雨之中练出些真本事。” “弟子一定不会让先生失望。” 文汝止点了点头。 他武道已经臻乎极境,距离迈出那关键一步只差一点关窍,乃是人世间有数的豪杰。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陈小子,等我回来再考校你的功行。” 他站起身走向夜色。 “弟子祝先生马到功成。” 陈瑛望著他的背影郑重一拜。 对於陈婆婆,自己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至於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陈瑛看了看医馆的二楼,抖擞一下身体振奋精神,向著楼外走去。 这一局棋已经过了中盘,现在该到收官的时候。 义盛,温少爷,这一次咱们贴身短打,看看你又有多少本事。 陈瑛追隨著文汝止的步伐走向了夜色。 港九,某处老宅。 这栋大宅在阴雨之中不知道佇立了多久,四周都已经遍布生著青苔,处处透露著一股腐败的味道。 白堊色的墙壁上浸著一层油黄,一滴滴朱红的血水在窗楹上滚过,像是情人思念娇客的泪。 黑木方桌,四张太师椅。 八只手臂在桌子中央滚来滚去,六只苍白而衰朽,动作已经非常僵硬。 手臂的主人隱藏在老宅的阴影里,只是偶尔能听到他们发出一声声淅淅索索的咀嚼声。 一个年轻人摸过一张麻將,他伸手一摸,將这张东风缓缓打了出去。 啪嗒。 一对手臂將自己面前的麻將牌往前一推。 他糊了。 年轻人呵呵一笑。 “想不到我温少爷竟然打不过你们几个老鬼……” 他话音未落,一只苍老的白色手臂冲他脸上一挥,直接將一枚眼球摘了下来。 这就是赌注。 温少爷摸了摸自己空洞的左眼,直接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不打了,赔了一只眼睛,两根手指,老子下次再贏回来。” 他说著打了个喷嚏,皱起眉头。 有人在算计自己。 温少爷警觉地望向四周。 他能够感觉一股阴冷横亘在自己脖子上。 是谁呢? 老宅的大门打开了,外面是下个不停的细雨,温少爷思索著走入雨中。 他头顶似乎撑开了一柄无形的伞,將那细密的阴雨隔绝在了外面。 第45章 变故 “打你个小人胸,等你伤寒兼中风,后门被人通。打你个小人手,等你有钱唔识收,有楼变喳兜。” 大桥底下,一伙老太太拿著旧布鞋狠狠打著眼前的纸人。 等著打小人的顾客们排著长队,手里拿著黄纸和小捆的线香。 麦浩礼和陈瑛靠在路边的栏杆上拿著汽水瓶看著她们施法。 “我来港九快十年了,依旧听不懂很多方言。” 麦浩礼吸了一口汽水。 “什么叫喳兜?” “其实我也是外地人。” 陈瑛解释道:“喳兜好像就是端著碗乞討的意思。不过这东西有用吗?” “信念是所有术法的基础,至於效果么?她们都是持牌上岗的。” “这东西也有牌照吗?” 这次轮到陈瑛吃惊了。 麦浩礼解释道:“我们不会做实质性审查,只要他们提交表格,每年缴税,就会给他们发牌照。” “如果不灵投诉呢?” 陈瑛好奇地问道。 “只要缴诉讼费,那么就可以打官司,不过一般不会立案。” 麦浩礼將瓶子里的汽水全部喝光。 “顏仁把黑锅都推给了麻油胡,说是麻油胡自己策划的,在抓捕的时候拒捕,被乱枪打死了。” “他报告写的很漂亮,还找了个人证,但是尸检那一关不好过,我们帮著他把这事弄过去了。” 麦浩礼看著陈瑛:“算是我们的见面礼。” “难怪说港九是你们的地头,投靠了你们就跟有杀人执照一样。” “不要这么讲,麻油胡是他咎由自取,他身上的案子早够判终身监禁了,更何况出来混连风色都看不明白,死也不能怪別人。” 麦浩礼看著陈瑛:“不过我劝你小心些,你这件事做得漂亮,但听说有人对你不满意。” “谁?” “不重要,我这次来是告诉你,我上面那些人希望和你继续接触。”麦浩礼看著陈瑛:“如果你能带来有价值的信息……” “你想知道白莲教的事?” 陈瑛看著麦浩礼:“还是別的?” “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我们都有兴趣。” “那你收不到,因为我是良善公民。” “良善公民不是应该乐意与我们合作吗?” “良善公民首先应该要讲义气。” 麦浩礼看著陈瑛,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听错词了。 “徐人英,听没听过这个名字?” 陈瑛问道。 “他……” 麦浩礼的眼中闪过一丝审慎。 “你的意思是说荣亿街的事情是他做的?” “我的意思是你去查一查庙街最近有没有什么问米婆消失,然后再查一查这位徐先生的人际圈,有没有什么其他方面的朋友。” 陈瑛將饮料瓶放到一边,准备转身离去。 “我怎么知道你情报的准確性?” “我会开个店面。” 陈瑛转过头看著麦浩礼,用手指著打小人的长队。 “以后我也会跟她们一样照章纳税,你隨时可以找到我,不过到时候可能会收费。” “收费?” 麦浩礼看著陈瑛。 “勤工俭学。” 陈瑛解释道:“你们应该不会缺经费吧,我还欠人三百镑呢。” 陈瑛不搭理不明所以的麦浩礼,在街上左转右转,上了清伯的车。 “没有人盯著吧?” 陈瑛在车上伸了个懒腰。 “没有。” 清伯回应道。 “衫荣传回来消息,说义盛的那个温少爷出现了,不过好像少了一只眼睛。” “先不著急,不能打草惊蛇,狮子搏兔,必尽全力。如果要动他,就一定要十足的把握。” “和安胜的几个叔父辈都有意跟少爷单独见面。” “我自己跟衫荣去说吧,这是他们和安胜的事情与我无关。” “今天还有警队的人到柜上,说是有个叫蓝理的想跟少爷一起吃个早茶。” 陈瑛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望著窗外。 车子匯入车河,向著小楼的方向缓缓挪动著。 “清伯,你多大了?” “我记不清了,少爷,两百多岁了吧。” “这个世道真的好好笑,你老实,好说话,想当个好人。人家就当你是傻子,一个个穷凶极恶,什么坏事都敢往你身上甩,谁都敢算计你。” “等你变成个顛佬,天天琢磨著去作奸犯科,没事就搞个大新闻,他们一个个倒是好说话了。好像这个世界就又有道理可讲。” “这个世界从来就是顛倒的,少爷。” 清伯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沙哑森寒却令人暖心。 小车缓缓向前,最终驶向了一条小路,陈瑛看著路边。 一个灰濛濛的影子正在路边缓缓爬著,他浑身血肉模糊,好像一条蠕虫一样慢慢地挪著。 陈瑛感觉到了一丝阴冷从小路浸入车內。 这好像不太对。 小路的尽头连通著小楼,然而不知道何时,小路两侧多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虽然不至於影响视线,但终究还是跟之前不太相同。 陈瑛皱紧眉头。 在这小路的尽头,小楼就在雾气中若隱若现。 “清伯……” 陈瑛沉声问道。 “少爷,小楼好像变了。” 清伯的声音好像都少了一丝灵动,多了几分机械。 汽车停下,陈瑛走下车门。 在小楼的门口,最顶上的黄灯一闪一闪。 一个穿著红衣的小女孩正在门口夸张的笑著,它嘴里已经没有任何牙齿,漆黑的舌头在嘴里像是蠕虫一样扭动著。 一双眼睛已经被黑色的丝线缝合,丝线缠绕在一起,像是蜕变到一半的毛毛虫,苍白的两只手抱著一个皮球。 “娃娃哭,娃娃笑,妈妈的肠子绕三绕。” “红绳缠,红绳跳,爸爸的菜刀要不要。” 细微的歌谣从它嗓子眼里冒出来。 它裂开嘴巴,哈哈笑著,然后又迅速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看不见,呜呜呜,吃不到……” 那哭声仿佛能渗进人的骨头里,让你忘记一切。 忘记快乐,忘记幸福,忘记呼吸,忘记自己的存在。 小楼的黄灯发出一阵剧烈的闪光,那浓烈的黄光爆裂一般的闪著。 当这闪光结束,那小孩的影子也消失了。 陈瑛皱紧眉头迅速向著楼上走去。 吴婕穿著一件睡衣抱著腿坐在四楼顶的楼梯上,脸色苍白,身边放著一盏青铜油灯,灯芯还冒著黑烟,似乎刚刚熄灭。 她看见陈瑛来了,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相公,都顺利吗?婆婆那边有好消息。” 第46章 夺目 陈瑛能够感觉到吴婕的状態並不好。 她显得非常倦怠,身体也散发著一股冰冷的味道。 “怎么回事?” “婆婆传来了信息,说她知道了,还叫我们也要小心些。” 吴婕的身子向陈瑛靠过去,陈瑛伸出手摸著她的身体,体温低得有些嚇人。 “我是问你怎么了?” 陈瑛將她扶起来,吴婕的身体非常轻,丝毫不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 “要……要小心,婆婆可能出问题,小楼有些失控。” 吴婕的牙齿不断地颤抖著,她伸出双手紧紧抱住陈瑛。 “阿瑛,你要快点离开,离开这里。” “为什么?” 陈瑛抱著吴婕向房內走去,结果吴婕却在他耳边轻声说著。 “婆婆不在,楼里的东西都想上来,它们想要离开。” “楼里的东西?” 陈瑛看著通向下面的楼梯。 小楼一共四层,下面三层每个房间里住著的都是邪祟。 陈瑛听一楼的老鬼说起过,只要进入第四层的某个房间,拿到一张黄纸符,楼里的邪祟就能逃出去。 “它想上来,我把它拦住了,婆婆不在,小楼快控制不了它们了。” “谁?” 陈瑛抱著吴婕转过头。 他能感觉到身后一阵阴冷的感觉,自从拳术小成之后,陈瑛的灵觉都比过去敏锐很多,但是转过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楼梯上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动静。 “我用死人眉毛製成的线把它眼睛缝上了,它看不见,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来了。” 吴婕闭著眼睛轻轻说著。 “快点走,我身上……身上有同命契,如果你出事,我也会死的……” 吴婕靠著陈瑛小声说道。 “带上这盏油灯,如果碰见什么对付不了的东西就点燃它,它们都害怕油灯的光。” 咔噠,咔噠。 楼梯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楼梯上缓缓地摩挲。 “妈妈,妈妈,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你勒我脖子的绳……” “爸爸,爸爸,我瞧不著,我瞧不著你给我开膛破肚的刀……” 哀怨的哭声从楼下传了上来,吴婕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慌乱。 “相公,你快拿著油灯走吧……” 陈瑛没有说话,只是將吴婕放在了自己身后。 黑暗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穿著红衣的小女孩四足著地,没有任何牙齿的嘴伸出漆黑的舌头哭嚎著。 她的两只手在地上不断地摩挲,一根根红绳从她头顶甩了下来,就像是一根根赤红的肠子。 黑色丝线缝合的眼睛努力睁著,但只能撑开一条小小细缝,她呜咽著,哭嚎著。 哭声像是爪子挠玻璃一样刺进人的骨髓中。她的脸在空中不断嗅探,忽然她转过脸衝著陈瑛一笑。 “我找到你了……” 她跳跃了起来,向著陈瑛飞扑。 “找死。” 陈瑛力聚双拳,身形一闪,抬手便是一记手刀切入那邪祟的腰部。 以自己如今的拳术,距离刚柔並济,內外同举只有一线之隔,然而这一手刀所及,入手却是一片虚无。 不好。 陈瑛暗道一声不妙,面对这样的对手,自己下意识地把它当成了一个活物。 显然这样的邪祟有的是欺瞒五感的手段。 小女孩的身形根本不存在,只有一条条红绳从上方垂了下来。 一条,两条,三条,它们缠住了陈瑛的脖子。 陈瑛死死攥住那红绳,为自己爭取来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而环顾四周,只有一片漆黑。 既然如此,自己也別藏什么招了。 “若是只有这点本领,恐怕你出不去。” 陈瑛低喝一声,周身气血运转,一股大力自大椎深处延展开来,灌注於五指之上化为一道煞气。 八卦秘传·缠蟒劲。 “开。” 红绳如同被撕扯的內臟,陈瑛咆哮一声,周身一道淡淡的煞气涌出。 就在陈瑛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当口。 一只皮球从黑暗之中飞出,带著一股大力向著陈瑛头颅砸来。 陈瑛力贯双臂,在空中挥出一记直拳。 蓬。 体內的冰冷煞气咆哮不休,陈瑛將那皮球直接击回了黑暗之中。 黑影向后退去,那邪祟发出沙哑的嘶鸣。 霎时间仿佛有千百个幼童在一起发出哀鸣一样。 哭泣声传入耳中,令人五內如焚,哭泣的声音像是一把钝刀在小腹內绞动肝肠。 痛。 在这痛楚中,陈瑛感应著自己身体內的煞气。 那股冰冷的力量此刻如同一只被挑衅的猛虎,它正在体內愤怒地游走著。 它自丹田涌出,顺著大椎向上而行,最终注入脑宫。 一股冰冷的力量贯穿了陈瑛的左眼。 剎那间,黑暗消退。 不,陈瑛看著黑暗之中的那个角落。 黑暗並没有消退,而是自己看穿了这一层黑暗。 眼前是一道纯黑的氤氳,是一片漆黑的毒雾一个恶毒的小鬼正躲在黑暗之下,它趴在楼梯上正在用双手撕扯著脸上的缝线。 其中一只眼睛上的黑色缝线已经被它撕了个七七八八,满是白翳的眼睛带著无限的怨毒望了过来。 一眼望来,陈瑛如坠冰窟。 那双眼睛里的怨毒足以封住人体內的血气运行,陈瑛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臟已经停止了跳动。 不过这不重要。 陈瑛向前跃动,將自身的气血运转至极处。 拳在如神在,魁星踢斗。 飞起一脚带著一道煞气踹在那邪祟的胸口。 邪祟发出一声悲鸣,那犹如猛虎的煞气吞噬著它存在的根本。 陈瑛举起右手三指,如鹰爪一般向前探出。 三根手指穿入它的头颅,冰冷的邪气如同一道道小刀切割著陈瑛的右手,不过陈瑛浑不在意。 他死死摁住自己所抓的某个东西,然后用力一拽。 一只怨毒的眼睛被陈瑛直接挖了出来。 邪祟崩溃了。 它尖叫著,它诅咒著,但是它无法继续。 因为它用来感知世界的“结构”被破坏了。 陈瑛並不知道,他这一招不止是伤害到了眼前的邪祟,更伤害到了它的自我存在的“根本”。 失去了这只“眼睛”,它现在看不见陈瑛了。 逃。 它向著楼下退去。 “鐺……鐺……鐺……” 小楼第一次里响起了钟声。 刺啦。 一道幽绿色的光芒从身后照了过来。 吴婕捧著油灯,勉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相公,你的手……” 陈瑛看著自己的右手,握著那邪祟眼球的右手上已经遍布黑色的纹络,一圈一圈的就像是眼球。 不过很快,这黑色的纹络就渐渐褪去,它们被自己体內的冰冷煞气吞噬一空。 “这栋小楼……”陈瑛看著吴婕:“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婕看了看陈瑛吐出一口浊气。 “婆婆的寿数要尽了,这里是她为自己选的陵墓。” “这栋小楼……本身就是一个邪祟。” “它以邪祟为食,每个房间里的邪祟其实都是它的猎物。” “它本来不在港九,而是隨著地脉挪移,婆婆在锦官城镇住了它,挪到了这里。” “相公应该知道,从一层到三层,每层房间里都住著邪祟。” “第四层之所以没有邪祟,是因为第四层住著的就是婆婆。” 这个世界上的修行人临命终时大部分会变成邪祟,这是陈瑛早就知道的事情,他一开始以为小楼里的种种奇异都是陈婆婆施展的手段。 是风蛊之术的一部分,没想到答案居然这么简单。 小楼之所以能够困住这么多邪祟,之所以无人能够轻鬆找到,並不是因为陈婆婆的本领,而是“本来如此”。 就像是住进了鬼当铺的那个朝奉。 陈婆婆是住进了这座鬼楼的二房东。 “婆婆很厉害,它压不住婆婆,但是现在……” 吴婕脸色灰败,她將手里油灯放在地上。 “相公,请你跟我来。” 吴婕的脚步非常沉重,她走到了陈瑛第四层从没去过的那个房间,陈婆婆平时修养的地方。 咔噠,吴婕拧动扳手,房门缓缓打开。 房间里只有一座巨大的黑色棺槨,那棺槨分为內外两层。 外槨由青铜铸就,上面绘画著转世轮迴、学道、成仙,超脱物外的图景,內棺木质呈黑色,纹理犹如掌纹,陈瑛看著那黑漆漆的內棺,想起来自己好像就是从这里甦醒的。 不过现在里面躺著一个脸上带著慈祥微笑的老太太。 陈婆婆就这样躺在里面。 “婆婆寿数要尽了,她的阴神已经回不去自己的身体了。” 吴婕接著说道。 “婆婆现在没法离开这座小楼。” 第47章 阴神·活尸·座钟 “所谓风蛊之术,根本在於观想,通过壮大自己的阴神,而后以阴神统摄邪祟,变成能为我所用的『蛊』,也包含了製造和培养邪祟的办法。” 製造和培养邪祟? 陈瑛不由得想到了清伯,还有自己。 清伯或许跟风蛊之术中製造邪祟的技术有关,所以清伯从来不踏足这座小楼。 一旦进来,他就有可能成为这座小楼的“住户”,再没有出去的可能。 但是自己跟吴婕不一样,属於“闯入”的“人”。 並不在小楼的猎食范围之內,因此有著进出的自由。 换句话说,这座小楼属於猎杀邪祟的邪祟。 “风蛊之术跟中州的绝大多数秘术根基一同,第一步都是通过观想培养和澄澈心神,不断壮大神魂的力量,最终使得心神转化为阴神,可以独立或者凭藉某些东西离体。” 吴婕看著眼前的棺槨解释道。 陈瑛的理解,所谓阴神,就是做到意识离开身体独立存在,也就是神魂出窍。 “婆婆的风蛊之术已经大成,不仅可以驱使邪祟,甚至可以吸纳邪祟,使之变成自己的神通。但是神通不敌天数,到了后来,寿数將尽,天人五衰,婆婆的阴神依然可以夜行千里,却也无法迴转肉身。” 所以前往岭南的那个陈婆婆实际上是她的阴神,也就是意识,她的肉体其实一直都在这座小楼之中。 陈瑛觉得如果有比较的话,陈婆婆大概就相当於一个经典dnd设定里的巫妖,这个肉身是她的命匣,然后被她藏在了小楼里面。 她本人则在外面以巫妖,或者说阴神的形態活动。 难怪要吃香灰,可以隨便入梦,穿墙…… 因为陈婆婆已经没有了实体,甚至阴神已经某种程度上近似邪祟了。 “甚至到了后来,肉身有些活尸化的表现……” “活尸?” “自己会动,开始不自觉的寻觅血食,甚至招来覬覦的邪物,因此婆婆才找到了这座小楼,將自己的身体藏在这里。” 吴婕接著解释道:“这座小楼可以镇压和消化邪祟,越往上走,镇压和消化的力量就越大。” “所以婆婆的肉身一直都在这里?” 陈瑛大概知道了一楼那个老鬼为什么说“只要到了四楼就有逃离这里的办法。” 那老鬼在骗人。 四楼根本没有什么能够逃离这里的黄符,所有的只是陈婆婆的这具身躯。 不过奇怪,为什么陈婆婆的阴神无法进入自己的身体,那些邪祟反而可以占据她的肉身呢? “所以婆婆现在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態?” 陈瑛大概理解了陈婆婆的思路。 通过这座可以镇压並消化邪祟的小楼,陈婆婆可以让自己渐渐崩坏的肉身保持一个“静滯”的状態。 小楼所镇压和消化的住户是她的肉身,阴神就获得了完全的自由。 只要平衡不被打破,陈婆婆可以长时间的生活下去。 陈婆婆的岭南之行出现了某种变故,打破了这个微妙的平衡。 “婆婆之前对这座小楼有过一些处理……” 吴婕忧心忡忡地说道:“小楼里以前是没有钟声的。” “婆婆当时收服这座小楼的时候,你……”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开始修习风蛊之术,还在家里。” 吴婕神色有些黯然。 “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瑛皱紧眉头问道。 “婆婆走之前留下了几样东西,我也学习了一段时间的风蛊之术,应该可以守住这里,相公你先搬出去。” “搬出去?” 陈瑛看著吴婕苍白的脸。 “如果不是我在,你刚才就有可能出事了。” “那个东西在三楼之中也算是厉害的,而且我仓促之间没有准备,如果我准备好……” “如果你没准备好,你会出事,婆婆也会出事。” 陈瑛將整个局势纳入脑海思考著。 “既然它可以把你逼到绝境一次,那就一定会有第二次,这跟你有没有准备好没关係。” “我身上有相公的同命契,”吴婕的脸上略带一丝忧愁:“如果相公身死,我也会活不成。如果我出事,相公不会有事。” “现在情况特殊,相公……你先换个地方住吧。” “什么意思?” 陈瑛看著吴婕。 “我是说……” “你让我放弃你们逃命?” “是的,如果相公的猜测没有错,有一股势力已经盯上了咱们家。我守不住这座小楼,无非是我和婆婆出事,只要相公还在,陈家就还在。” “如果相公跟我同在小楼之內,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那就让他三长两短。” 陈瑛摇了摇头。 “如果我跑出去远走高飞,人家第一个就会怀疑小楼出了问题。你说过婆婆在这小楼布置了很多手段,我想其中一条就是不被人探查。” “假如小楼被有心人发现,外有强敌,內有邪祟,你怎么办?” “所以现在绝对不能暴露出自己的弱点,专心解决小楼里的问题就好。” 吴婕听著陈瑛的回答,眉宇间儘是忧虑。 “婆婆跟我说过,小楼里的邪物隨著钟声出没,一声钟响离开房间自由行动,一声钟响就会回到房间被限制住。” “后来婆婆將这座小楼控制住,邪物们的进出规矩才改了。” “只要控制好两次钟响之间的时间,我们或许可以多做些准备。” 准备? 陈瑛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那颗眼球,忽然想到一个地方,一个人。 没错…… 或许可以去找他碰碰运气。 “刚才那一声钟响或许就是结束的声音。” 陈瑛站起身来。 “我去楼里转一圈,你就守在四楼。” “不,我跟你一起。” 吴婕摇了摇头。 “这座小楼里的很多布置我都比你熟悉。” “好。” 两人离开了这间堪称重中之重的房间,开始在四楼一层层检查。 四楼的各个房间没有什么变化,这里是属於陈婆婆的那一层,变化不大说明这一层还在陈婆婆的掌握之中。 三层,两层……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陈瑛能够感觉到空气之中多了一股阴冷的感觉,似乎有许多双恶毒的眼睛正在暗中窥伺。 最大的变化出现在第一层,一座巨大的西式座钟忽然出现在大门的左边,它正衝著向下的楼梯。 表身简朴素重,棕色木质,没有什么过多的过多的装饰,象牙白的錶盘划分为十二个区域,时针分针秒针齐全。 但是跟正常的钟表不一样,它的錶针是逆时针转动的。 陈瑛看著錶盘,距离零点还有十个小时。 “看上去我们还有十个小时的时间。” 两次钟响,都是倒计时,一次代表了邪祟可以活动的时间,一次代表了距离邪祟下一次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 “那个小孩之后可以活动的是谁?” 陈瑛皱紧眉头,他记得老鬼说过,这座小楼里的邪祟如果想要行动,都是按照顺序进行。 “是无面男……” 吴婕看著陈瑛:“它……它可能是这楼里最难对付的傢伙?” “难对付?” “婆婆说过,它的灵智最强。” 记得老鬼说过,这栋楼里除了它还有一个会说话的邪祟,难道就是那个无面男。 陈瑛转向另外一边。 一层的那个房间里,住著一个会做断肠饭的老鬼。 也许可以找它打听打听。 陈瑛在吴婕疑惑地目光中走到一个房间门口,然后用力旋转门把手。 咔噠。 把手纹丝不动,似乎是从里面锁死了。 这个老鬼…… 陈瑛看了一眼吴婕,眼下时间宝贵,自己已经没工夫浪费,十个小时后就有可能面对下一场激斗,那个无面男也许比小孩还难对付,必须出去一趟。 “等我,我去见一个人。” “谁?” “苏雄。” 第48章 苏雄 天心大厦位於港九的繁华地段,一共八层,建成的时候颇有一种一览眾山小的高邈。 不过伴隨著港九的发展,办公楼建的越来越高,经济中心也向著帝国財团所在的繁华街区迁移,天心大厦周围也就渐渐萧条了下来。 苏雄和他的东兴公司就是在这个时候入主了天心大厦。 作为新晋崛起的港九社团,苏雄的东兴公司跟传统意义上的字头根本没有相似之处,其结构更像是一家现代化的公司。 內部没有什么龙头、坐馆、揸数之类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以苏雄为董事长,內设职业经理人,財务、人事等完全现代化的岗位。 一手抓钱,一手用人,苏雄的事业不断上升,其主营產业也相当一部分脱离了原本其他字头占据的鸡竇、粉档、赌档之类的买卖。 而是进军娱乐业、影视製作、金融租赁等领域。 当然,在苏雄的东兴公司外围还有一些主动投靠的其他字头成员,类似火龙这样的降兵叛將,他们还是按照过去的模式在运营,不过是掛了个东兴的名头。 用钱开路,用刀立威,苏雄成功打通了港九的天地线,因为捨得割让利益,在警队內部也不乏支持者。 正是如此,他才能在港九的地下战爭中如鱼得水。 在天心大厦第八层的董事长办公室里,苏雄正拿著一份文件仔细看著。 他舒服地靠在老板椅上,办公桌另外一边站了五个衣著考究的专业人士。 这是一份金融租赁合同,由苏雄的东兴公司出资出人,在隔海相望的港九半岛修建一所医院,总投资超过三千万港纸。 建成之后,地皮和產权归苏雄所有,而使用权归港九当局,当局每年支付租金三百万,租约共计十五年,十五年后,地皮和產权转移给港九当局。 “雄爷,现在的年利率为4%,以十五年计算,三千万本金的复利將为五千四百万,按照当局的给付金计算,这笔生意我们会亏损九百万。” “雄爷,如果將建筑工程外包出去,也许可以把造价向下压一压,如果可以將成本控制在两千五百万,效益会持平。” “如果引入岭南的建筑公司,他们如果愿意垫资的话,我们的成本可以压得更低,根据工期进行分期的话,那么利润率……” “好啦。” 苏雄放下这张计划书站了起来。 他身材高大,脸上稜角分明,眼睛略显细长,眉宇之间带著一股狠辣的锐气。 “多谢各位,你们的这份计划书我很满意,联繫当局和岭南方面,咱们抓紧推进。修建医院是有阴德的,利国利民的大帐也要算,算社会效益嘛。” 他拍拍手將这一群人请出办公室,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一根雪茄闻了闻,眼神锐利地瞧著办公室还剩下的三个人。 沙威穿著一件黑色皮夹克抓著手腕立在那里,他身旁是两个同样面色枯槁的男人。 一个身量矮瘦,鼻樑上架著一副黑色圆框眼镜,另外一个身材高壮,眼角一道疤痕蜈蚣一样盘在脸上。 沙威、边志、杜克,苏雄的三大门生。 “当初带著你们一群人到处砍人,打贏了喝几瓶啤酒吃个火锅就很开心。现在天天忙东忙西,看些自己看不懂的破东西……” 苏雄摇了摇头。 “阿威,刚才那堆人里面那个姓林的,你带人砍了他。我给他开那么多工资还吃里扒外,丟,真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沙威发色灰白,看上去没精打采,他点了点头。 “雄爷放心,我今晚就搞定。” “雄爷,那陈瑛最近很出位,江湖上疯传是他打死了麻油胡,顏仁还抢金铺的黑锅扣给麻油胡……” “我说了,那小子背后势力很大的。” 苏雄满意地敲了敲桌面。 “这些所谓的字头,不过是差佬的看门狗,差佬?也不过鬼佬的看门狗,这小子背后的势力是可以直接跟鬼佬交易的。” “顏仁要给麻油胡扣黑锅,他马上升东三区的探长,背后那么多老板挺他,和安胜能怎么样?他们如果能怎么样,不早把我斩成十段八段?” “他们懂什么?眼睛里只有那几个地头,抢几个酒吧就算是大事了。鬼佬是分得清轻重的,陈家的老太婆在港九这么长时间,鬼佬会不知道?” 苏雄想到这里衝著沙威满意地点点头。 “阿威,你上次的事情处理的不错。” 几个人说著话,苏雄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拿起话筒。 “什么?谁要见我?” “好,你叫他稍等一下。” 苏雄放下电话,在办公室內走了几步。 “阿威,阿志,小杜,你们三个跟我下去,有客人来了。” 陈瑛站在天心大厦的大堂里看著四周的摆设。 这里非常“乾净”。 看不见任何术数或者邪祟的痕跡,甚至连一丝江湖色彩都没有,大堂的布置整洁素雅,就是一家標准的商厦办公楼。 同样是干社团,对比一下和安胜的那间小楼,就知道和安胜他们落后时代有多远。 电梯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紧紧握住陈瑛的双手。 “瑛少,久仰大名,在下苏雄。” “苏总……” 苏雄一副豪迈的样子。 “唉,大家江湖儿女,什么总不总的,瑛少与我都是一般出身,我拜在茅山坛下,瑛少如果愿意,叫我一声师兄就好。” “瑛少,这是我门下弟子,这个沙威你见过了。这是边志、杜克,我门下除了沙威就他们两个还算堪用。” 苏雄將身后的门人介绍一遍。 “其实苏总,我这次来是有事拜託……” “拜託不拜託的等下再说,瑛少难得登门,先喝杯茶,不著急,慢慢谈。” 苏雄说著將陈瑛请进电梯,说著不忘向门口的前台吩咐一声。 “这位是陈瑛,瑛少,瑛少以后要见我,直接请上来。” 他说完接著补充道:“瑛少,下面人不知道情况,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不会的。” 陈瑛没有多说什么。 苏雄这个热络的態度倒是令自己有些意外。 电梯向上,苏雄引著陈瑛来到顶层的会客室,他张口还要寒暄,不过陈瑛知道时间紧急,没有继续客气。 “其实今天来找苏总,真是想请您帮个忙。” 苏雄眉头微微一皱。 “老弟这话说得,难得你开这个口,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儘管讲。” “我上次碰见沙兄弟,看见他手里拿著一个罗盘,不知道是什么名堂?” 陈瑛的问题让苏雄沉默了一下,他接著说道。 “老弟到底想要什么?” 他见陈瑛脸上表情变了一下补充道。 “我没有別的意思,实在是老弟有什么需求讲出来,我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陈瑛刚要继续开口,苏雄接著说道。 “我是怕老弟多心,毕竟行走江湖,最忌讳一个交浅言深,但是话说到这里,老哥哥我也不能藏私。” “你找的那个罗盘,其实有点问题?” “问题?” 陈瑛看著苏雄,这位脸上光风霽月,但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件东西是我钱从马齐那里请来的,这位马先生你也应该听说过,乃是一位学贯中西的大家,他在洋鬼子那里学成了他们的炼金术。” “炼金术?” “鬼佬的技法,咱也不懂,总的来说跟咱们这的风水、炼器之类的法子差不多。这件罗盘乃是他仿照鬼佬那一件非常了得的物件做的。” 苏雄看著陈瑛,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它的效果非常简单,就是指向你心里最想要的东西。” 这倒是出乎陈瑛的预料之外,他以为那件罗盘是用来向枉死鬼市指路的,但是现在看来並不是这么一回事。 “而且就跟这世上绝大多数法器一样,使用这东西也需要付出代价。” “代价?” “兄弟家学渊源,老哥我自然不必多说这些,但是该提点的我一定得说。” “所谓法器,用起来多半都有这样那样的副作用。不过比起这东西在西洋的原版,它的代价完全可以接受。” 苏雄直接抖出谜底:“先来一滴血引动罗盘,然后心里想著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这东西就能自己给你指出方向,代价么,不过是运气变差些,倒霉十三天而已。” “十三天?” “对,十三天,鬼佬觉得这个数字邪。当然,要么说人家马先生是大师嘛,比起原版,这东西算是好用多了。” 苏雄意犹未尽地说道:“马大师做的这个罗盘,虽然只能用三次,用完之后就废了,但是副作用其实小。“ “原版的没有使用次数限制,但是那个副作用简直不能接受。” 苏雄说著吩咐一声沙威:“去把那个罗盘拿过来。原版副作用,嘿嘿,是它可以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代价是你永远得不到。” “你说这找见了却得不到,还不如找不到呢。” 苏雄的豪爽出乎陈瑛预料之外。 原以为他会开出许多条件,然而苏雄就这样把东西拿出来了。 沙威很快回来,他手里捧著一个漆黑的木盒。 “神物自晦,也容易引来邪祟,所以我找了块三百年的棺材板做成了这个匣子,一块送给兄弟。” 苏雄將木盒放到陈瑛面前的桌子上打开,里面横著一个小巧的罗盘。 “老弟既然找到我,那这东西就送给你了,不过可惜,我当时从马大师那里买了三个,目前只剩下这一个。沙威用了两次,现在只能用一次了。” “苏师兄,这东西太贵重了,我……” “远了,远了。” 苏雄拍了拍陈瑛的肩膀:“咱们都是来港九谋生,说句实话,我苏某人能有今天,都是靠朋友们照顾,所以我相信多个朋友多条路。” “好。” 陈瑛接了过来:“久闻苏兄之名,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好说,好说。” 苏雄哈哈一笑。 “老弟,难得登我门,本来想留你喝一顿酒,但是我怕你有急事,不如改日?” “好,就改日。” 陈瑛说著一抱拳道。 “苏师兄,多谢。” “哈哈,陈老弟,客气。” 苏雄嘻嘻哈哈把陈瑛一路送下了楼。 第49章 鸟枪换炮 苏雄送走了陈瑛,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坐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 “雄爷,那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给了姓陈的小子?” 说话的是杜克,他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刀疤,是苏雄三个门人之中凶名最盛的。 “不然呢?” 苏雄缓缓敲著桌子。 “你不服气。” “姓陈的小子不是在捧那个衫荣?他如果要点了火龙,咱们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 杜克皱紧眉头。 “这小子风头太盛,要挫一挫他的锐气。” 苏雄冷笑一声,看向另外一边的沙威。 “阿威,你跟陈瑛接触过,你怎么说?” “我没什么想法,我都听雄爷的。” 沙威的回答十分乾脆:“雄爷让我敬著他,我就敬。雄爷让我砍他,我就砍。” “阿志,江湖上都说我门下三个弟子里你最精明,你怎么看这件事?” 个子最小的边志看了看另外一边的两个同门。 “陈瑛从我们这里拿了好处,还好意思去点火龙?更何况现在他得罪的人这么多,就算是个二世祖也该知道要收敛些。” 边志接著看向苏雄:“不过以陈瑛的背景,他没道理找上我们,是不是他背后还有什么用意?” 他推了推眼镜接著说道:“会不会是岭南那边出事了,他要……” “不重要。” 苏雄一锤定音结束了討论。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格局!” “记不记得我同你们讲过,所有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不过是一个罗盘而已,我们能从马齐那里买来,没道理在別的地方买不来。” 苏雄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面看著港九的世界。 “这个江湖上,最贵的是人情,因为人情是买也买不来的。要拜閒神,烧冷灶,陈家这么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陈瑛不过是刚出来行走,卖个人情,以后可以细水长流。” 苏雄转过身看著自己的门下弟子们。 “港纸,我有的是,一点,算不了什么。火龙这样的废物,丟几个又怎么样?面子丟了也可以再捡起来。” “算大帐,不要算小帐。我不出面修那间医院,我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江湖人,我修了那间医院,我就是可以合作的社会名流。” “不修,不过是跟那些老总们打交道。修了,以后上门的是鬼佬,是那些大富豪。” “我今天帮了陈瑛,风声传出去,以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陈瑛上门,那个时候我们的生意才会走得更远。” “格局最重要,什么义盛、和安胜这些字头眼睛里面只有那些鸡竇、赌档、粉档,所以他们干一万年也是被差佬隨意修理。为什么?他们就算是再凶再狠,他们也上不得台面。” 苏雄给自己点起一支香菸。 “格局大一点,东兴早晚是你们的。” 杜克赶忙说道:“多谢雄爷教诲,我今天又学到了一点。” 边志赶紧表忠心:“雄爷,东兴不能没有您,我们还差得远。” “也不知道那个陈瑛到底拿罗盘干什么?” 沙威喃喃道。 陈瑛上了车,让清伯直接向小楼开过来。 汽车在车流里穿梭,很快转入一条充满雾气的小道。 那股森寒的感觉渗入了汽车之中。 陈瑛闭上眼睛缓缓对比著。 小路上的寒气似乎更浓了,也就是说小楼正在从“现实”与“虚界”的交匯地点,向著虚界滑落。 不,应该说虚界距离小楼越来越近了。 这也算是正在酝酿的灵灾吧。 陈瑛想著,清伯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少爷,前面有东西。” 透过车窗,陈瑛可以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 不。 那已经不能用人影来形容,它就像是一个纯粹的肉山。 无数块碎肉聚合在一起,身上是密密麻麻的缝线,无数只手臂从肉块里伸出来,在空气中无力的挥舞著。 它在小路上缓慢而坚定的挪动著。 被小楼吸引来的邪祟? 陈瑛吩咐道:“可以绕过去吗?” “应该可以。” 清伯將方向盘转动,小车几乎是贴著这座肉山冲了过去。 陈瑛透过玻璃,看见肉山上的缝线似乎组成了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那些人脸表情痛苦咧著嘴发出无声的哀嚎。 小车逐渐加速,將肉山甩在后面。 很快小楼就出现在前方,不过陈瑛发现小楼的外部格局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楼的外面多了一盏路灯,那路灯正发出深蓝色的光芒,莫名让陈瑛想起了医院里用来消毒的紫外灯。 陈瑛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吴婕正在一楼等著他。 “对表。” 陈瑛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机械錶。 “我这里过了两个小时二十三分。” “座钟也是走了两个小时二十三分,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七个小时……” “足够了。” 陈瑛看著楼外。 “那里多了个路灯。” “路灯?”吴婕想了一下:“我好像从来没有听婆婆提到过。” “应该会招来鬼物。” 陈瑛想了想:“四层还有空房间。” 吴婕看著陈瑛。 “你是说……”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陈瑛沉著脸。 “东西我从苏雄那里拿到了,效果比我想像的还要好。” 陈瑛將罗盘的具体效果介绍了一下。 “所以?” “我跟你確定一下小楼的情况。我跟清伯来的路上,有一个邪祟正在小路上行进。” 陈瑛看著吴婕道:“我们都要做好最坏情况发生的准备。” 吴婕想了想点点头。 “你放心吧。” “嗯,各自保重。” 陈瑛走出小楼重新上车,他轻轻咬开指尖,將一滴鲜血送进了罗盘里面。 鲜血透入罗盘表面,指针开始飞速运转,最终指向了一个方向。 罗盘指向了小楼前小路的另外一头。 陈瑛永远没有去过的方向。 “清伯,向前开。” 小车顺著路继续向前,小路的尽头是一片厚重的雾气,在这雾气之中隱隱能看见绿色的鬼火在雾气中起起伏伏。 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这里。 陈瑛拿著罗盘,推开车门。 雾气的另外一边是自己曾经来过一次的枉死鬼市。 背著大锅的老板还在他的灶台前面兜兜转转。 “哟,鸟枪换炮,这次还有个殭尸给你开车啊。” 老板衝著陈瑛咧开嘴巴哈哈笑著。 第50章 罗盘·人皮纸 殭尸? 陈瑛看了一眼身后停著的小车,清伯端正的坐在驾驶位上,两只手捉著方向盘。 想不到小路的另一头居然连著枉死鬼市,如果顺著这条路走下去会到哪里? 陈瑛低下头,手里的罗盘指针向前方指著,他最想要的东西就在前方。 “生意不错。” 陈瑛看著麵摊老板,此刻餐桌上坐著一个食客,他的身体已经肿胀起来,黑色的头髮好像水草一样飘在空气中。 食客肿胀的手臂根本无法挪动,他只有低下头,努力的用嘴巴去够面碗。 啪嗒,一颗眼球从脸上掉入碗內,它发出一声咆哮。 “都是些穷鬼。比不得你,我还没见过几个可以像你一样” 麵摊老板摇了摇头,他走上前去,將那眼球从面碗里捞起来,扔进自己的汤锅里。 “你这次倒是带来了好货。” 他眼睛贪婪地盯著陈瑛的口袋。 “那里面是什么?” 陈瑛低下头。 口袋里是他从那红衣小鬼脸上扣下来的眼球。 “跟你扔锅里的一样。” 陈瑛回应道。 这个麵摊老板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 鬼市的规矩是“交换”,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眼前的这个溺死鬼要喝汤,他就丟了一个眼球。 上次自己来这里的时候,麵摊老板同样端出来了一碗汤,还说是什么“免费”赠送。 如果自己真碰了那碗汤,恐怕跟这个溺死鬼一样要丟些东西。 “一样?不不不,绝对不一样。” 麵摊老板看著自己的大锅摇了摇头。 “就这种货色,如果不是最近生意不好,扔进去都脏了我的汤。你兜里的那个可不一样,这么纯粹的恶毒,太少见了。” “小哥,虽然不知道你那里面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我这里可是有好货跟你淘换。” 麵摊老板拍了拍自己背著的大锅,里面发出丁零噹啷一串声响。 “下次吧。” 陈瑛笑了笑:“我以后有的是好货,咱们弄个长流水的买卖。” “也好。” 麵摊老板收回贪婪的目光。 陈瑛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 罗盘的指针继续向內指著,证明陈瑛想要的东西在更深处。 陈瑛滴血的时候所许的愿望是“我当下最需要的东西”。 这个愿望有些討巧,因为陈瑛知道,自己对於这个神秘世界来说是个新丁,如果是特別明確的愿望,未必会有很好的效果。 举个例子,如果自己的愿望是“在小楼危局中保住自己和吴婕性命的东西”,那么罗盘指向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两张张前往松江的船票。 当然,“我当下最需要的东西”这个愿望也有可能指向一张前往松江的船票。 这个罗盘在使用的时候就是这样,前提条件越明確越好。 陈瑛继续向前。 雾气之中,百鬼徘徊。 白纸灯笼高悬,青石板上萤火流光,玄木窗楹如同死人空洞的眼睛。 摊主儘是鬼怪,行人全为妖邪。 一间当铺大门朝外开著,穿著大褂的朝奉一双眼睛內鬼火仿佛沸腾,他沙哑的嗓子拖长了调子。 “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么把东西给我带来的。” 鬼朝奉站在那里,他浑身上下只剩白骨,骨头下面是粘稠得近乎液態的碧火。 上次面见这位鬼朝奉,他开出了三十张纸钱的价格来买这个罗盘。 他不满地说道:“这东西已经没用了。” “不好意思,”陈瑛將罗盘放到袖里:“我不用这东西也进不来。不过朝奉请放心,外面有个人能做这种东西。” 鬼朝奉眼眶中的碧火跳了一下。 “有人能做?这种东西现在也有人能做吗?” “当然,我下次给朝奉带几个。不过我这次要带来的是另外一件东西。” 陈瑛说著朝著四方看了看,真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傢伙正盯著这边。 “咱们里面谈。” 鬼朝奉犹疑地瞧了一眼陈瑛。 当铺外间,高高的柜檯如同没有五官的死人脸戳在那里,茶几上燃著碧绿色的烛火,鬼朝奉坐在椅子上,盯著陈瑛摆在桌子上的那件东西。 一个眼珠在桌子上滚著。 “下手挺狠的。” 鬼朝奉评价一声:“这种东西,你怎么到手的?” 到手?我用手生生抠下来的。 “路上碰见了。” 陈瑛没有说实话,对眼前这个老鬼也不用说太多实话。 “鬼体这东西,在这里容易见著,在外面可遇而不可求。” 鬼朝奉解释道:“在这鬼市里摘下来很容易,因为这里的规则是『交易』,若是在外面,这东西可是代表了那些邪祟的本质。” “也就是说,即便是邪祟,如果他们失去眼睛就看不见?” “失去跟失去不一样。一般情况下,你毁掉它的眼睛,它会自己生出来一个,这个可不一样。这个是被『切』下来的。” “切?” “若非是极为高明的术法,就要用到神兵利器乃至法器,將这东西从邪祟的本质上切下来……” 术法,还是神兵利器? 陈瑛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切,纯粹是仰仗了自己体內那一股精纯的煞气。 这煞气到底是什么来路? 体內的煞气是自己穿越过来的副產品,文先生这种情况常见,古时候的很多猛將天生就有,不过现在看来,未必是如此简单。 即便是天生就来的,也可以做些文章。 “这样纯粹的恶毒,嘖嘖……” 鬼朝奉看著桌面上的眼睛。 “要不要我给你换一下?放心不要钱,只要你现在这颗左眼就好。” 左眼? 这老鬼还真不是个好东西,自从上次跟那个红衣小鬼一番恶斗,煞气进入了左眼之后,陈瑛就觉得自己左眼异常敏锐。 看来这鬼朝奉也察觉到了。 陈瑛摇了摇头。 “不必了。” “真不试试?这只眼睛换上,不止是你眼睛更加敏锐,能够白昼见鬼,我敢保证,你只要瞪上一眼,活人就要神魂恍惚,而邪祟也要慢上三分。” 鬼朝奉说著上下打量一番陈瑛:“再配上你那把足以切鬼的神兵利器,什么邪祟能挡住你?” “若是当在这里,前辈开价几何?” “你的左眼还是这只眼睛?若是你的左眼,五张纸钱,若是这只眼睛,也就是十五张。” 鬼朝奉说道。 “多谢前辈解惑。” 陈瑛將桌子上那只眼球收好。 “怎么?” 鬼朝奉看著陈瑛,他头骨里的碧火一跳一跳的。 “我还是去里面碰碰运气。” 陈瑛站起身来。 “等会再来跟前辈详谈。” “你这小子。” 鬼朝奉似乎有些怒气:“是不是特意来消遣我?” “是我生意经不灵,前辈请多担待。” 袖子里的罗盘並没有指向这座当铺,而是更深处,陈瑛之所以进来,不过是为了试探而已。 如今信息已经到手,继续待下去也没有意义。 更何况这位鬼朝奉也不算是什么好鬼或者好人。 更重要的是,当自己將鬼眼放在桌子上开始谈生意以后,袖子里的罗盘指针就开始乱转起来。 这说明鬼眼也是获得“我当下最需要的东西”的一部分。 罗盘所指的並不是鬼市之中的一件特定物品,它所指的是一次交易。 而交易的基础是自己拥有鬼眼。 一旦將鬼眼交易出去,交易的前提便无法构成,罗盘就会重新指向其他可能。 根据罗盘的规律,罗盘的其他选择显然属於逻辑上的次优解。 而鬼眼是构成最优解的前提。 陈瑛向鬼朝奉再次道歉,走入了鬼市的浓雾之中。 罗盘在袖中不断指著方向,陈瑛走过鬼市中的一个个小摊。 扎著小辫的姑娘嘴巴里嚼著戴著祖母绿戒指的手指头在身边一蹦一跳著跑过去。 一身麻衣的老婆婆蹲在地上,怀抱里的篮子里儘是些带著乌黑髮丝的头皮。 一张张人脸平摊在地上,满脸横肉的屠夫睁著没有眼珠的眼眶打量著过往的客人…… 鬼市里的一切都是这样的压抑而邪异。 罗盘指针向前,陈瑛不知道走了多久,终於到达了鬼市的边界。 厚重的雾气在前方转淡,远处依稀可以看见一座布满了坟头的荒山,雾气的尽头是一个公交站,一辆小巴停在那里,不知道停了多久。 难道要上那辆小巴? 陈瑛正在犹疑,罗盘的指针转了个弯。 一个高大的男尸站在那里。 他穿著一件古老的丝绸衣裳,白色的衬衣坠著蕾丝边,紧身的裤子下方是乌黑的长靴,黄褐色的头髮如海草一样飘在空中。 男尸生前似乎遭受了很惨烈的折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一块完整的皮肤,不止是整张脸被人剥掉,深可见骨的伤口在他头上扭曲著。 一只右手已经消失,仅剩的左手也只剩下食指和拇指,衬衣下面有一道巨大的空洞。 內臟也被人取走了。 这具男尸缓慢的向前踱著步子,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陈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仿佛是用人皮製作的纸卷。 罗盘呼应著它。 指针颤抖地指向了那张枯黄,乾瘪,皱巴巴,上面飘满了红色字跡的纸。 陈瑛拿出了口袋里的鬼眼递了过去。 男尸同样將人皮纸递了过来。 交易完成。 咔噠一声,罗盘的指针自盒子上脱落。 男尸拿起那枚鬼眼,轻轻地塞在了自己的左眼眶里。 一开始还有些不太適应,眼球在眼眶里乱转,不过他很快就伸手固定了下来。 男尸裂开没有上下嘴唇的嘴巴,挤出了一个笑容。 而陈瑛则展开了那张枯黄的纸卷。 纸卷上的红色字符仿佛活著一般跃动著…… “第三君主所罗门记述於此,与尔等七十二柱订立契约……” 第51章 漆黑之契 小楼之中,陈瑛將整张人皮纸卷展开。 “第三君主所罗门记述於此,与尔等七十二柱订立契约,尔等之真名皆列於下,雷霆与虚空之君王巴力、变幻之大公阿加雷斯、无目之亲王瓦沙克、回魂之侯爵萨米基纳……” “……秘技之君王拜蒙、天象之伯爵佰莱克斯……” “如是等七十二柱……如是九层渊狱……如是汝等之军团……如是等罪衍……皆遵从此契令……” “……吾乃第三君主之承继者……吾乃眾秘钥之王…吾乃如是等七印之主人……智慧之源泉…… “……以第三君主之名,吾以魂灵召引,以黯影为体,將漆黑之贪婪自第三渊狱召出……” 陈瑛將上面扭曲的红色字符一一念出。 说来奇怪,这人皮纸卷上的文字竟然跟这个世界上的国文一致,都是方块字。 “这就是上面的咒文,你觉得这是个什么东西?” 陈瑛拿到这张人皮纸卷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疑惑,因为所罗门在自己前世十分有名,这位君主以擅长召唤和驱使魔鬼被认为是“神秘学之父”。 但是这个世界的“第三君主所罗门”却是陈瑛从未听闻,毕竟帝国主要讲的是格罗丽亚娜降临之后七百年的歷史。 在这之前都被视为蒙昧年代。 如果这个第三君主所罗门跟自己前世的一样,那么这个世界的歷史可不只是从宋代开始跑偏了。 这张人皮纸显然是某个宏伟书卷的一部分,在连接处还能看见撕扯的痕跡。 显然,这是某种来自西方的秘术,而陈瑛自己身边根本就没有研究这个领域的专才,唯一可以起到参考作用的就是吴婕。 吴婕跟著陈婆婆学习过风蛊之术,虽然这套秘法来自中州,但是陈瑛觉得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如果罗盘认为这张人皮纸卷就是自己当下最需要的东西,那么自己也可以依靠吴婕试著了解这张人皮纸代表了什么。 “相公,你到底说了什么?” 吴婕带著疑惑的目光看过来。 “我把这上面的咒文念了一遍,你没有听清吗?” “我能听见你在说话,但是你说得好像是另外一种语言……” 另外一种语言? 陈瑛看著这人皮纸卷上的红色字符,將纸卷在吴婕面前展开。 “你能看见这上面的文字吗?” “可以。” 吴婕点了点头:“这上面全是跟蛇爬一样的字符,一个个歪七扭八的,一个个跟活著一样,一直都在动……” 怪事。 (请记住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陈瑛看著手里的人皮纸卷,自己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上面的文字是国文,而且也能读懂这上面的內容,为什么吴婕不仅听不明白,甚至看不懂呢? 总不能这玩意还认主吧,自己又没有往上抹血什么的。 陈瑛在吴婕疑惑地注视下摆弄了一会这张人皮纸卷,最终他尝试性地闭上了自己的左眼。 果然。 触目所及是一串串活蛇一样的字符,正在纸张上不断地游弋。 睁开左眼,活蛇一样的字符变成了可以理解的文字。 这还真是“当下最需要的东西”。 如果不是在上次对阵那个红衣小鬼的时候,体內的神秘煞气莫名其妙的激活了左眼,这张纸在自己手里就跟在吴婕那里一样。 不会有任何作用。 “守卫神秘的就是神秘本身。” 陈瑛莫名想到了一句话。 这张人皮纸上所记录的知识,自己就在保守秘密,它的存在本身就让人无法窥测。 “这上面记录了一个仪式,使用者可以通过这个仪式获得力量……” 陈瑛尝试著大概用简略的话语描述这个仪式,抽去了仪式之中最关键的那些细节。 “首先是用影子,沟通某个位於外界的灵体或者说力量,然后將那个灵体吞噬,使之成为自己影子的一部分,然后影子就会活化……” 陈瑛將仪式的大概讲完,吴婕饶有兴味地想了想。 “这就是洋人的术法吗?” “差不多,按照这上面的记录,严格意义上属於降灵术或者通灵术。” 陈瑛大概能够推断出来这是某个庞大秘法系统的冰山一角。 “这倒是跟我们中州的籙法差不多。” “籙法?” “是的,天师籙、神霄籙、阴山籙……籙法很多的,籙就是得道成仙的证明。所谓籙法,就是记录了神仙名號,威能的证明,一旦受籙,便名列仙府,可以召来种种神將,行使神通。” “果然是触类旁通。” 陈瑛眼睛一亮。 “不过中州的籙法,也需要通过观想內修阴神,需要阴神强大之后才有威能。相公所说的这法子也很巧妙,將自己的一部分拿出来……” 吴婕想了想:“这算是加以改造吗?很巧妙的法子,不过影子出於人身,但是又跟人身有所不同,这法子我觉得可行,但是最后的效果么……” “可行就好。” 既然中州的修行体系內有相似的事物,那么陈瑛也就放下了心。 既然这东西是“自己当下最需要的东西”,陈瑛也就开始了准备工作。 人皮纸上所记录的是一个仪式。 首先要准备一间空无一人的房间,房间內必须隔绝一切光源。 同时,施术者要以自己的鲜血在这个漆黑的房间內勾画图形…… 一个內部包裹著七芒星的圆环,並且在圆环內以古老的文字写上六柱魔神的真名。 然后便是依次引燃七根蜡烛,將这封人皮纸卷引燃。 整个仪式最难的部分莫过於在漆黑的房间內绘製图形,並且书写六柱魔神的真名。 但是对於陈瑛来说,这一切的难度刚刚好。 小楼的第四层就有空间,吴婕很快就为陈瑛腾出来一个空房间来举行仪式。 陈瑛按照人皮纸卷上的记载很快完成了前期的准备。 绘製图形,鲜血法阵,乃是书写文字对於今日的陈瑛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左眼可以看穿黑暗,练拳有法,陈瑛对肌肉的控制堪称精妙,画个图形只不过是顺手的事。 七根蜡烛依次引燃,陈瑛將人皮纸卷放入绘製好的图形正中央。 一道黑烟从纸卷上升起,紫色的火焰升腾,在空中將人皮纸迅速引燃。噼剥作响的引燃声中似乎有无数灵魂在发出诅咒与哀嚎。 下一个剎那,一道黑暗从紫火之中沸腾而出,跟陈瑛的影子连在了一处。 陈瑛感觉到自己的影子好像活了。 影子好像有了重量一样,在不断的向下坠去。 第52章 无面 空间消解,时间停滯,陈瑛的影子与小屋之中的黑暗融在一处。 七根蜡烛引燃的光明穿透了现世与虚妄之间的界限,人皮纸卷的力量如同一枚钥匙,打开了一道通往隱秘的大门。 下坠。 目標地被划分为九层,犹如无底之深坑,其空间近乎无限,无尽的混沌能量在其中咆哮奔流,灵魂在这个地方只会成为瞬间撕裂的养料。 这是陈瑛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 失去了肉体,抹除了存在,自己如同一道阴冷的风穿过这片深坑,在混沌的能量海洋之中穿行。 最终,在某种力量的引导之下在深坑的第三层停留片刻。 第三层是属於寒冷的地带,这里的一切都冻彻骨髓,飢饿、饕餮、贪婪、永不满足的欲望……充斥著整个空间。 冻雨从四面八方落下,与自己合而为一…… 影子在咆哮,它感受著饥渴的撕裂,它享受著饕餮的折磨……它发出无声的咆哮…… 人皮纸的力量隨之消解,它同样化入黯影,陈瑛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手臂,是自己的心臟,脚下的黯影不再是是光明的结果,而是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七根蜡烛发出光芒,纯净的白光重新划分现世与虚无的分界。 那扇神秘的大门封闭了,陈瑛抬起头,房间內一片寧静。 脚下的影子之中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陈瑛伸出手。 一只巨大的黑犬从影子之中升起,它通体漆黑,只有一双眼睛透著红光,它静静伏在陈瑛脚下,似乎一切应当如此。 陈瑛抚摸著它冰凉的皮毛,透骨的寒冷此刻是如此的清爽。 自己將影子同那九层渊狱之中的混沌能量结合,窃取了属於七十二柱魔神的力量,用贪婪、寒冷、飢饿、饕餮將影子重新塑造,最终得到了眼前的黑犬。 这就是人皮纸的力量,它是来自上古的禁忌,在罗盘的指引下被陈瑛获得。 陈瑛引导著黑犬。 这头来自黯影的野兽就像是他的第二个身体,陈瑛可以通过它的眼睛去看,用它的鼻子去闻。 黑犬如同一道影子,轻鬆地穿过了紧闭的大门,它来到了走廊上,抬起头看著一脸焦急等在外面的吴婕。 第三十一柱復原者佛拉斯所掌握的“隱身”,让他不会被发现,第四十九柱噪音大公克洛塞尔的力量构成了洞察隱秘的“锐目”。 黑犬轻轻地从吴婕身边绕了一圈,然后重新返回陈瑛身边,重新融入脚下的影子中。 陈瑛打开门,走了出来。 “怎么样?” 吴婕紧张地问道。 “非常成功。” 陈瑛满意地看著自己的影子。 人皮纸上的秘仪应该属於某种降灵术或者说通灵术,通过自己的一部分跟虚界或者说幽冥构建联繫,然后改造自己。 从某种角度来看,近似於苏雄和他的门人弟子们所用的手段,但是又有不同。 而且这种秘仪不需要进行观想,不涉及到阴神的修行,而这正是自己目前最大的瑕疵。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陈瑛若有所得地说道:“广徵博引,触类旁通。多学一些总没有坏处。” “那效果呢?” 吴婕焦急地说道:“时间快到了……” 鐺,鐺,鐺…… 似乎是在应和吴婕的说法,楼梯间尽头的大钟一时作响。 又一个循环开始了。 吱呀。 三楼的某个地方响起了开门声。 清脆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了起来。 位於楼道口的青铜灯內燃著黑色的油脂,那绿色的火焰摇晃闪烁,一股阴冷顺著空气散布开来。 一个穿著白色对襟褂子的影子看著那盏青铜灯,他伸出苍白的手指。 滋啦。 青铜灯的灯火被它掐灭了。 陈瑛已经赶到楼梯口,低下头看著它。 而它也抬起头看著陈瑛。 说是看,不过是一个动作。 因为这个穿著对劲短褂的人並没有脸。 他皮肤苍白,身量適中,远远看过去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在於,它脸上不止没有五官,乾净到不存在一个褶子。 白板一片。 它“看”著陈瑛,而陈瑛也在看著它。 无面男歪过头,似乎在表示疑惑。 它好像想起来什么,伸出右手在自己的脸上撕开一条口子,然后从裤兜口袋里摸出一根舌头扔了进去。 “啊……嘶……你好……” 它似乎在適应刚刚撕出来的嘴巴。 陈瑛记得老鬼说过,这楼里三层还有个能说话的鬼,想来就是这位,无面男。 陈瑛看著它,並没有出手,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左眼还是影子里的黑犬都在传递过来一种直觉。 眼前的这个东西好像並不存在。 无面男接著又说了一句。 “嗯,你是什么东西?” 见陈瑛没有回话,无面男似乎也没有继续向上的兴趣,它意兴阑珊地耸了耸肩。 “算了。” 它向后退去,顺著楼梯一层层向下。 咔噠,咔噠,咔噠。 门口的座钟转动著,它忽然停下了脚步。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但是它“看不见”。 但是它可以感受到前方的危险。 “有点意思。” 无面男转过头看著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陈瑛。 “你一个活人,怎么比我还邪?” 陈瑛向前挥出一拳。 而无面男则以相同的方式挥出一拳。 动肘,沉肩,陈瑛中宫直入。 通梁换臂,一双金刚猿臂在空中打出无数拳影。 无面男迎头而上,同样以通臂拳带出一重拳浪。 四臂相击,声音犹如金铁交鸣。 陈瑛忽然变招,掌出如刀,步法变幻,而无面男也还以同样的缠蟒劲。 如果不是对手没有任何这里应该是五官吧,陈瑛甚至还以为自己此刻在跟文汝止对练。 这怪物的拳法老练,招式纯熟,跟自己绝对在伯仲之间。 无面男笑著,它纯白的脸上渐渐有了微妙的变化,好像是顽童在上面潦草地做了一幅画,眉眼稀疏,鼻子歪斜,不过陈瑛能够看出来。 它的脸上渐渐生出了五官,而且有些自己的味道。 “就这点本事,还是別打了。” 无面男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我可不想……” 它话还没有说完,左手手掌便齐著手腕断掉,仿佛被一头无形的猛兽撕咬下来。 “这是什么……” 无面男看著自己的左手,白色的死肉如同蛆虫一样蠕动,正在將他的肉体补充完整。 它声音之中带了一丝好奇。 “你是怎么……” 喀嚓。 右肩上同样被撕开一条口子,它的半个肩膀被恶兽咬了下来。 “不著急,你有的是时间研究。” 陈瑛举起手掌横劈而来,它这次同样伸出手去格挡。 不过这一次,它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我的头怎么飞起来了…… 煞气如刀。 第53章 坏运气 煞气如刀。 八卦真传·缠蟒劲,加上那一道威猛无儔的煞气,组合在一起,就是一记掌刀將对方头颅斩下。 无面的头颅重重摔在地上,它的身躯还立在那里,甚至还摆出了一个拳架。 “没有用的。” 无面狞笑著,它身上白色的死肉如同蛆虫一样扭动,补足著身体的缺口。 左手、右肩,伤口正在飞快的癒合。 “你们这些人间武夫,根本不明白,你们的这些招式只能对付那些凡夫,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 陈瑛挥动右手。 掌刀挥动,陈瑛一刀切下无面男的左手。 然后是右手、两条大腿。 无面男看著陈瑛,它声音之中略带一丝惊慌。 “你要干什么?” 陈瑛的右手就像是一把菜刀,將无面男的身体不断分割。 整个右手臂被精確地分割成右手、小臂、大臂,腿被分成大腿和小腿。 这些本来聚合在一起还可以像鲶鱼一样滚来滚去,被分离之后最多不过是像泥鰍一样动弹了。 陈瑛看著无面的躯干,他人眼中无形的黑犬已经扑了上去,开始撕咬,一块块白色的死肉消失在空气中。 “没有用的,你最多不过是切割开我的身体,要想消灭我……” 无面喃喃自语,他不知道是在劝说陈瑛,还是在给自己壮胆。 然而陈瑛根本不管这些。 有用。 陈瑛能够感受到,吃下的每一块死肉都在让黑犬变得更加强大,更加贪婪。 黑犬显然具备可怕的成长性,它可以通过吞噬邪祟变得更加强大。 同样,无面也在被削弱。 但是陈瑛关注的內容並不只是如此。 陈瑛走过去提起无面的头,无形的黑犬在他身旁嗅探著,记录著无面的味道。 然后黑犬发出无声的呜咽,转身向下,走向三楼的某一个房间。 门並没有锁,陈瑛轻轻的推开门。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到处都遮盖著黄色的报纸,密密麻麻的字符覆盖著房间的一切。 报纸上的所有內容都指向各种离奇的凶杀案,发疯的母亲烹煮儿女,医生將护士切成肉卷请同事吃火锅,情妇將富商下体刺穿切烂…… “品味不错。” 陈瑛大致扫了一眼,然后將人头扔了进去。 “喂,你要干什么?” 无面有些著急地看著陈瑛,它第一次著急了。 陈瑛走到一楼。 座钟仍在滴答滴答的转著。 陈瑛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机械錶。 好像真的有点用。 陈瑛走到楼梯上,抱起无面的躯干,直接扔进了它三楼的房间。 “喂,喂,大哥,祖宗,咱们聊一聊吧,我知道很多事情的,这个小楼里有很多秘密,我知道每个鬼的事情,我……” 陈瑛掌刀一挥,將这个聒噪的脑袋从中间分成两半。 接著陈瑛走到四楼,在吴婕震惊地目光下找到了自己平日里上学用的那个书包,把里面的书本全部抖落出来,將无面男的手脚塞了进去。 “阿瑛……你这是……” 吴婕已经懵了。 这个小楼里最难对付的无面男就这样交代了? “做个实验,控制变量法。” 陈瑛走到一楼。 “我们假设,座钟的倒数计时是邪祟在外面活动的时间,那么如果无面既出现在房间內,又出现在房间外,那么该如何判別他的状態?” 吴婕觉得自己已经听不懂了。 “它怎么同时出现?它不是已经被你扔回去了吗?” “不对,我在鬼市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鬼或者邪祟,构成他的方式並不是我们理解的那种。” “眼睛代表了它的感知能力,失去眼睛,它就会盲目。” “同样,切去双腿,就意味著它不能移动。” 陈瑛拍了拍自己的背包。 “我现在把负责思考的头和存在的躯体放进房间,把代表了行动和改变的手脚带到小楼外。” “那么无面是在外面还是在里面?” 吴婕指了指脚下的楼梯:“我不知道,这要看它是怎么想的。” “所以我要试一试。” 陈瑛向楼下走去,吴婕紧紧跟著他走到大门口。 “帮我注意一下座钟。” 此刻,座钟上的秒针已经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陈瑛拿著书包向外迈出一步。 咔噠。 座钟的秒针无奈地停了下来。 “停下了,它停下了……” 吴婕望著小楼外面的路灯,就连灯杆上的光芒都显得黯淡了不少。 陈瑛皱著眉头。 现在无面鬼同时出现在了两个地方,他被切割成了两部分,小楼內的邪祟分为自由时间和被封印的时间。 现在无面鬼等於是同时处於两种状態。 循环等於是被打破了。 “天啊,阿瑛,你做到了。” 吴婕看著陈瑛:“我们可以……” “这不是理想状態。” 陈瑛看了看自己的书包。 “如果將里面的鬼分为两部分,就能阻止这个循环,那婆婆怎么算?” “婆婆?” “婆婆的肉体在第四层,但是阴神一直可以行动自由。所以可以假设婆婆不被小楼的规律束缚。” “是啊。” 吴婕接著说道。 “但是如果將邪祟切分就能打破循环,让小楼处在卡死状態……” “什么叫卡死?” 吴婕好奇地问道。 “那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陈瑛看著吴婕问道:“婆婆有没有说过这里的禁忌?” 吴婕摇了摇头。 陈瑛觉得不太对劲。 他决定走上楼去,重新將这个无面男的其他部分都扔进小楼。 毕竟根据使用罗盘的代价,自己最近的十三天內运气都不会太好。 所以多想想没有错。 等等,陈瑛疑惑地望向楼上。 “如果把这些躯体放回去,才是坏运气的结果呢?” 他妈的。 命运这东西真是两头堵。 陈瑛刚想骂人,座钟的秒针向前坚定地走了一格。 咔噠。 “阿瑛,它又走了一格。” 陈瑛解下自己手腕上的机械錶扔给吴婕。 “帮我计时,看看它多久走一格。” 吴婕拿著机械錶盯著座钟。 “一分钟,不,六十三秒,秒针动一次。” “重复计数,看看第二次是多少秒。” “也是六十三秒,对,六十三秒。” 陈瑛又让吴婕计数几次,每次都是六十三秒。 “錶盘倒计时上还有八个多小时,錶盘上的一秒等於现实世界的六十三秒,换算一下,还有二十一天。” 吴婕脸上闪过一丝兴奋。 “太好了,这样等到婆婆回来……” “不能寄托在婆婆回来上。” 陈瑛看著小楼门口的路灯。 “小楼正在產生变化,或者说,失控,我们必须做好周密的准备。” 吴婕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陈瑛拍了拍自己手里的书包。 “至少现在有个非常稳妥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把这楼里的傢伙全部削成那样的人棍,这样就算是他们一起出门,也没说那么可怕的了。” “接下来就是找个冤大头,看看他那里有没有销毁这些东西的办法。” 陈瑛如是说道。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莫过於用自己的黑犬去吞噬和撕咬。 不过陈瑛觉得眼下是个机会,看看能不能从冤大头那里弄出来更多的资源。 顺便也可以摸一摸人皮纸卷的来路,以及敌人的动向。 陈瑛可不会忘记徐人英还有个义盛的小弟在外面活动。 “冤大头?” 吴婕看著陈瑛,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像跟自己之间已经有距离了。 “也可以叫他们港九话事人。” 陈瑛拿著书包走向小车。 “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第一时间通知我吗?” “放心吧,阿瑛,我有办法找到你。” “那就好。” 陈瑛坐上小车对清伯说道。 “去铺子那边。” 清伯没有说话,默默地发动汽车。 陈家的米铺在港九有好几家,最大的一家就在马敦道,这里位於东一区,周围有很多新建的楼盘,销量很大。 陈瑛从龙城雇来的枪手和衫荣就在这里暂时安顿,陈瑛这次正好把枪手的尾款结了,让这些同乡可以早日拿钱回家。 小车很快驶出雾气,上一次在小路上碰见的那座肉山居然消失了。 不知道是因为小楼的变化,还是它本来的目的地並不是小楼。 毕竟这条小路上不止是小楼,往深处走还有鬼市,还有那座坟山。 小车左转右转,很快就到了铺面门口停下。 陈瑛拿起书包刚刚推开车门,迎面正好有两个穿著绿色制服的警员走了过来。 “喂,这位同学,查牌,麻烦出示身份证。” 一个年轻的差人走过来,他长得颇为英俊,脸上还带这个眼镜。 “编號sx009527,麻烦你打开书包看一下。” 陈瑛拉开书包,露出里面白森森的胳膊腿。 清伯在车里看著这一切,他正准备拉开车门走下来,陈瑛冲他摇了摇头。 “没事,去警署打电话还省下些电话费。” 陈瑛看著两位警员。 “两位,我这个是拍电影用的道具。” “这位同学,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 “……都会变成呈堂证供。” 陈瑛给他接了下来。 坏运气是吧,真有你的。 第54章 冤大头 东一区的警署並不算远,很快就有一辆警车开过来把陈瑛拉了上去,当然,不忘给他戴上银手鐲。 “各位阿sir,我是良善公民来的……” “是啊,我还是港九十大杰出青年排名第十一,总督素未谋面的义父,女影星楚洛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一个年迈的警员在旁边回答道。 “帅哥,先回去做个笔录吧。” “哇,真是失敬,小弟港九十大杰出青年排名第十二。” “好说好说,別乱动。” 东一区的警署里一片嘈杂,这里是港九新开发地区,各路龙蛇层出不穷,连带著阿sir们也是焦头烂额。 “把这些送到鑑证科。” 老警员吩咐一声,到办公桌前面拿起一个夹子开始做笔录。 “姓名?” “陈瑛。” “职业?” “目前在同文书馆读书。警官你没听过我的名字吗?” 中年警官闻言一笑。 “你很威吗?对不起,我上个月休假回山东老家探亲,这几天刚回来。同文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袋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是拍电影的道具。” 中年警察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兄弟,我比你大几十岁,听阿叔一句劝,那些什么大哥,老顶,都是骗人的。江湖上没有义气可言。你帮著大哥运尸体,以为是做什么大事,你信不信我把你大哥传过来,他立马把你卖了?” “你现在把情况讲清楚,我还可以帮你,你这么年轻要走正路。你有自己的祖宗祠堂,不要把赤柱监狱当祠堂啊。” 他说著嘆了一口气。 “你们还年轻,还有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不要到了阿叔这个岁数再后悔。” “多谢阿叔的忠告,不过我可不可以打个电话?” 陈瑛说道。 “你不会说要打个律师吧?” 中年警察皱紧眉头:“不过港九只有一点好,那就是还可以联繫律师,讲无罪推定,不能纯靠口供断案。” 他说著把电话机拿过来,还给陈瑛解开了手銬。 “想清楚啊,年轻人。” “多谢。” 陈瑛勾动转盘打出去一个號码。 麦浩礼这几天风头不顺,在庙街的侦查行动以彻头彻尾的失败告终。 庙街那个地方不能用龙蛇混杂来形容,而是一个完全开放竞爭激烈的市场。 各个经营主体之间业务多变,今天打小人,明天就问米,后天就测姓名生辰八字,大后天就可能退出市场去接送孙儿上下学。 每天来开山立柜的神婆跟黯然退出金盆洗手的数字完全是个谜。 在这个地方找到一个给人问米的老太婆就好像在撒哈拉沙漠里找一粒黄色沙子。 如果说寻找庙街问米神婆的侦查行动可以用失败形容,那么针对徐人英的调查就堪称灾难。 原因无他,这位徐先生作为闻名港九的风水大师,可以说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跟这位打交道的不是名流富商,就是权贵大亨。 你要查他,很快就会牵扯出来很多不该打听的人,很多不能问的事,甚至是某些上层的大人物。 应急管理处又是情侦部门,所以某种程度上更加敏感。 所以对徐人英的调查引来了巨大的反弹,不止是港九的富商名流们纷纷抗议表示不满,就连当局上层都发来明確指示。 不要搞事。 眾所周知,一切成绩都是领导指挥有方,一切黑锅都是下面办事不力。 麦浩礼很多时候都是指挥有方的那个领导,不过这一次,他是背黑锅的那一个。 “我真是疯了,才会相信那个姓陈的。” 麦浩礼如同深宫怨妇一般拿著转笔刀削著铅笔,幻想铅笔是顶头上司的脑袋。 “这下可能会换个岗位了,他们不会把我从港九这个文明世界踢到天竺喝牛尿去吧……” 正在这时,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麦浩礼皱紧眉头,他的本能告诉他,这电话里蕴藏著危险。 叮铃铃,叮铃铃。 麦浩礼莫名联想到最近刚上的某个案子,接到电话之后七日就会死亡。 女皇在上,这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拿起电话,听筒另一头传来一个亲切的声音。 “麦sir,调查还顺利吗?” 这个声音让麦浩礼手指用力,单手將铅笔掰断。 “多谢你,陈先生,我现在是整个苏伊士运河以东最糟糕的情报人员。” “天啊,那真是太糟糕了。” “是的,托你的福,我的上司认为我是整个东半球最烂的。” “不,我的意思是说地球是圆的,所以苏伊士运河以东严格意义上来说……” 全球最烂是吧? 麦浩礼决定立即把电话掛掉。 “麦sir,我这里有最新情报,很快就能把你变成整个苏伊士运河以东最优秀的情报人员,你有没兴趣?” “嗯?”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就来东一区的警署……” “哈!” 麦浩礼莫名觉得很爽,这小子居然也被抓了。 “你是想请我去捞你出来吗?拜託,陈先生,我记得你是有自动步枪的良善公民,你的忠武56式衝锋鎗呢?” “你应该庆幸,因为我们上次联手把你打劫金铺的事给平了,所以这些麻烦才没有找到你。” “你们鬼佬真是没信誉……” “信誉?你不能只在有麻烦的时候找我!” 麦浩礼心头莫名生出一股怒气,直接把电话掛了。 东一区警署。 陈瑛看著手里的话筒,嘟嘟的声音非常清脆。 这次是因为运气不好,还是老麦被自己坑的有些恼火? 中年警官看著陈瑛。 “你大佬姓麦啊?哪个字头的,果然很会出卖人。” “不是,我大佬叫邓荣,名衫荣,在和安胜很出名的。” “肥熊的那个小弟衫荣?” “对啊。” 中年警官一脸“你不是吧”的表情。 “我们刚把他抓了,他带著一群没身份的大圈仔,我们正准备起诉他,正好,你可以跟他关一块。” 中年警官看了一眼手里的笔录。 “应该就是这样了,没问题的话,你就来签字吧。” “签什么字?” “笔录。” 中年警察看著陈瑛,他忽然发现刚才那句话並不是陈瑛说的。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梳著背头,穿著西装的傢伙皱著眉头走过来。 “標叔,帮帮忙。” “顏sir,恭喜你高升探长。” 中年警察看了他一眼。 “不过这个人我不能放。” “標叔,兄弟我刚上位,帮个忙。” 顏仁缓缓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那张笔录,动手撕了下来,轻轻摺叠一下。 “不是我不帮你,是这位小朋友涉嫌运尸,关係到谋杀大案。” 名为標叔的警官皱紧眉头。 “而且顏sir,不是我这个人迂腐,主要是我们这里不是你的管区,这案子早晚交给你们刑事侦缉处,不如你跟姜sir说一声。” “你也知道,我跟姜sir……” “以前一起爭过这件警署的探长,爭不过我,被踢去了东三区嘛。” 一个五短身材的警员从二楼走了下来,他显然已经观察了很久,脸上带著自信的笑容。 “顏sir,真想不到你高升后还有心情过来看我们这班手足。” “不好意思,姜sir。” 顏仁现在心里想要骂娘。 本来收到线报,陈瑛现在被东一区的人逮住,他想著赶紧过来卖个面子,把陈瑛捞出来,为双方之前糟糕的关係转圜一下。 谁都知道陈瑛之前的案子是鬼佬给平的,帮陈瑛就等於帮那些鬼佬。 更重要的是顏仁也不想得罪这种没事拿枪突突对手的傢伙。 但是没想到居然会被东一区的探长姜通给拦下。 这小子疯了吗,不知道陈瑛的背景。 “顏sir,陈先生,不是我姜通针对你们,是上头有明確的指令。” 姜通带著一队便衣警员走了下来。 而顏仁也带著自己人迎了上去。 “陈先生必须留下来协助调查,顏sir,你请回吧。” “姜sir,给个面子。” “对不起,今天谁来我都不会给面子的。” “那我如果给刘sir打电话呢?” “我说了,电话隨便你打,人你今天带不走。” 两边人马对上,陈瑛和那个名叫標叔的警官远远看著。 “哇塞,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背景,能使唤动探长保你。” “我倒是比较关心谁要关我。” “不用问,一定是刘兴咯,不是总华探长,谁能指挥探长打探长?今天真是有眼福。” 標叔拿出杯子给陈瑛倒了杯热水。 “你老爸什么来头?场面搞得这么大。” 陈瑛觉得现在的局势已经不能用运气不好来解释。 “那如果是我呢?” 一个鬼佬从门外匆匆走进来,他脸上带著浓浓的倦色,身上的衣服有些潦草,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標叔一脸镇定地分析道:“你同总督有亲属关係吗?” 陈瑛解释道:“我跟你一样,我也是总督素未谋面的义父。” “麦sir……” 姜通看著他。 “姜sir,我可不可以带走陈瑛。” “我……” “我带走他,你是不是也要给刘sir打电话?如果有需要你就打,不过我不准备听你答覆。” “这事跟刘sir无关的,sir。” “无所谓。” 麦浩礼无奈地看著陈瑛。 “跟我走。” “等一下……” 陈瑛伸出一根手指。 “可能顺道还要保几个人,顺便我还有些东西被他们扣著……” 麦浩礼觉得自己当下就要失去理智,彻底变为狼人。 第55章 神秘无法消灭 有麦浩礼出面,所有的事情都很好解决。不止是陈瑛,连带著衫荣和那几个从內地过来的枪手都被释放。 姜通跟顏仁一路將陈瑛跟麦浩礼送出警署。 当然,麦浩礼仍旧心情不佳。 “顏sir,恭喜你破获大案,荣升探长。” 麦浩礼招呼著顏仁:“今天有空到这里来捞人啊?” “不是。” 顏仁脸上满是汗珠。 他也能猜出来陈瑛跟鬼佬之间有关係,但是没想到关係会这么硬,居然让麦浩礼这个层次的鬼佬亲自出面。 “之前是我不懂事,跟瑛少有些误会,所以想找个机会跟瑛少化解一下。” 陈瑛哈哈一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顏仁的肩膀。 “放心吧,顏sir,我是良善公民,最喜欢警民合作,你看我像是个残暴的人吗?” 我亲眼看著你把麻油胡打成蜂窝…… 顏仁勉强笑著:“瑛少说笑了,麦sir,瑛少,这边既然没有情况,那我就收队了。” “慢慢走啊。” 陈瑛笑眯眯地看著顏仁,一副大家多年老友的样子。 “不敢,不敢。” 顏仁带著他的人马撤退,姜通自然也不会多做停留,反覆道歉之后也撤了。 陈瑛让衫荣带著请来的枪手们返回铺子,就剩下麦浩礼非常不爽地抱著胳膊看著陈瑛手里的袋子。 “这次又是什么见鬼的情报?” 麦浩礼盯著陈瑛:“你找我不会就是让我把你捞出来这么简单吧?” “是的。” “什么是的?” 麦浩礼看著陈瑛:“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让我去警局把你保出来?你不是说你有最新情报吗?” “开个玩笑而已。” 陈瑛抱著书包左右瞧了瞧。 街面上行人熙熙攘攘,不时有几个路人用疑惑的眼光看过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聊天。” “我拒绝。” 麦浩礼看著陈瑛,他学著顏仁的声音故作谦卑:“瑛少,你现在这么威风,隨便使唤几个人不就能搞定。” “他们还不都是看你的面子。” 陈瑛哈哈一笑:“谁不知道港九是你们的地头。” 一边说著,陈瑛从书包里摸出来一个信封,给麦浩礼递了过去。 麦浩礼沉著脸。 “这是什么?你的情报?” “当然不是,我让衫荣把麻油胡金铺里的黄金换出一半,总共大约是五十万港纸,里面算你三成,是十五万。” 陈瑛很贴心地说道:“我让人去银行换成了帝国金镑,你知道港九执行联繫匯率的嘛,这里就是你的一百五十金镑。” 麦浩礼表情变得非常严肃,他郑重的像陈瑛前世看过的公益gg。 “请你尊重我。” “嗯?”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联繫我了。” “这么严重的吗?” 陈瑛看著自己手里的信封。 “是的。我绝不接受贿赂。” 麦浩礼看著陈瑛:“你可能不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是帝国政经学院毕业的,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在伦敦的帝国殖民部大楼里舒舒服服的带著一堆勋章退休,然后转去大企业当董事。” “如果要赚钱,不管是去天竺还是埃及或者星岛,都是比港九更好的选择。” “我知道港九现在上层下层都很糟糕,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做这一行不是为了升官发財的。” “其实,钱对你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陈瑛看著麦浩礼。 帝国政经,那是什么鬼学校。 “那你图什么?你不会跟我讲,你们这些鬼佬开著战船到別人的国家杀人放火,割占土地是为了世界和平吧?还不是为了控制市场,掠夺资源?” 陈瑛也不跟他客气。 麦浩礼倒是气势一滯。 “这只是一种解读。不过对於我个人而言,我的座位是为了实现人类的普遍性进步。我相信只有在女皇的光辉之下,人类作为一个集体才有幸福的可能。” “你看港九,这里虽然暗流涌动,但至少在帝国的秩序之下兴盛发展,我所追求的是人类集体的幸福。” “人类集体的幸福?”陈瑛一手扶额:“这还真是他妈的胡扯。那行了,这笔钱就算是我给人类集体幸福的捐款,你先拿去用吧。” “我说了,我不接受贿赂。” 麦浩礼摇了摇头。 “这不是贿赂,这是一笔人类幸福备用金。”陈瑛看著麦浩礼解释道:“其实我本人从小接受的教育也跟你的理想差不多,要致力於全人类的解放这一伟大事业。” “你刚才不是在电话里说了,你的上司对你调查徐人英的事非常不满。” “所以?” “调查本来就要投入资源啊,现在你上司不投入,那就只能换成咱们自己干了。不管是找线人还是查线索,就是疲劳了喝杯咖啡都是要用钱的。” 陈瑛晃著手里的信封:“就用这笔钱作为调查的经费吧,让人类幸福的事业就从港九开始。” 麦浩礼看著陈瑛手里的信封,他心里也有些犹豫。 不过最后他还是接了过来。 “这不是贿赂。” 他还是强调了一句。 “当然不是。” 陈瑛补充道:“这怎么会是贿赂呢?这是为了实现全人类解放的必要支出。” “那行吧。” 麦浩礼把信封装进自己口袋里。 “所以你找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实际上是这个。” 陈瑛拍了拍自己手里的书包。 “那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麦浩礼看了一眼周围迅速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 要么说专业的情报人员就是专业。 麦浩礼带著陈瑛一路脚下生风,穿大街过小巷,一会上楼,一会翻墙。 很快麦浩礼就带著他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咖啡厅里。 “就这?” “这收费比较便宜。” 麦浩礼小心说道:“而且很少有人来。” 体態臃肿的女洋鬼子老板娘送过来两杯黑咖啡,麦浩礼就在卡座里开始审视陈瑛带过来的东西。 无面鬼的胳膊和腿脚…… “你从哪里搞来这些的?” 他眉头紧皱。 “这东西可是切割下来的高浓度邪灵聚合体……” “你刚才说了个什么词?” 陈瑛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小本子开始记录。 “高浓度邪灵聚合体。” 麦浩礼皱著眉头:“你记这个干什么?” “学习。” 陈瑛哼唧了一声。 “我现在有个问题,如果我要毁掉这东西,我应该怎么办?” “做不到。” 麦浩礼摇了摇头。 “神秘无法消灭。” “这几个词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麦浩礼拿起一只手放在鼻子前面仔细嗅探著。 “这是一个大家公认的基本前提,也就是所谓的公理。” “我知道什么叫公理,哥们上过学。” 陈瑛皱著眉头问道:“神秘无法消灭是什么意思?” 在陈瑛自己的实际经歷中,神秘可不是无法消灭,而是太容易消灭了。 荣亿街破庙里那个跟自己討封的黄皮子,一脚给它乾没了。 小楼里的无面男,被切成七块八块的扔在不同的地方。 如果按照麦浩礼的说法,自己难道都白干了?若干年以后,这些东西就会爬回来找自己报仇? “不好意思,你上的学里面教神秘学基本原理吗?” “不教,同文没有这门课。” “通灵与降灵?基础炼金术?诅咒学入门?” 麦浩礼一串反问丟过来。 “难道帝国政经教这些吗?” 陈瑛这次是真心发问。 “他们也不教,不过可以根据兴趣选修。” 麦浩礼摆弄著桌上那些零件。 “我们认为所有的邪祟,或者鬼,都是某种灵体。” 灵体。 陈瑛在笔记本上记录著。 “他们的外在表现可能有不同,比如有的有实体,有的没有,有的像是一团火,有的则看著跟活人差不多。” “但实际上构成他们的核心物质是神秘。如果换成中州的说法,构成它们的是某种炁。” “我们可以破坏掉它的外在形式,比如把一个邪祟或者鬼彻底打碎,但是构成他基本的神秘並不会消失……” “这就是邪祟的可恢復性来源。” 陈瑛皱著眉头。 他在本子上用拼音写著“神秘=原子”“邪祟=分子”。 “因此消灭邪祟的基础就是破坏他们的组成方式?” 陈瑛继续问道。 “这取决於你如何定义消灭。” 麦浩礼回答道。 第56章 阴谋论 “消灭不该只有一种解释吗?” 陈瑛喝了一口黑咖啡。 “不,不,不。” 麦浩礼显示出他作为帝国政经学院高材生的一方面。 “消灭是消除与毁灭的……” “对不起,”陈瑛决定打断他:“咱们能不能直接说实际內容?不要纠结这些文法方面的事。” “一般来说,消灭恶灵或者邪祟,总共有四种方法。” 麦浩礼解释道:“这些都是经过实证检验的。” “第一种,顺其自然。” “邪祟的类型很多,其中一小部分都有自己的来源。比如可能是凶杀的受害者,生前遭受过虐待或者不公,在这个前提下,只要完成它生前的愿望,就能让它停止运转。” “但是从实际例子来看,能够这样处理的恶灵最多不过百分之三。” 陈瑛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这个数字这么精確吗?” “帝国情侦部门的统计结果。” “第二种,虚界返还处理。” 麦浩礼接著解释道:“根据通行的假说,神秘並不是我们这个世界自然產生的。而是来自於虚界,或者说是幽冥的影响。” “这里面还涉及到文献学和考古学,我就不展开了。” “所以处理恶灵和邪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直接把它们丟去幽冥就好了。” “第三种就是加以改造,將邪祟进行改造,將它改造成其他可以使用的物品。这个涉及到不同的操作方法,比如罗斯的死灵械师,灵能炼金术师,中州的封印镇压之法,扶桑的式神什么的。” “不过相应的,使用这些物品会带来一定的问题。” 陈瑛想到了那个从苏雄那里搞来的罗盘。 “最后一个就是彻底否定,从內在机理上否定邪祟存在的形式,將之还原为纯粹的神秘。帝国圣堂的裁决者,还有中州那些精通雷法的高人都可以做到。” 改造,对应了我的煞气。 而否定,应该是指黑犬可以吞噬和消化邪祟,不过黑犬的吞噬还是需要费太长时间了。 陈瑛將笔记抄完,算是结束了跟麦浩礼之间的学术研究。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体验棒,??????????????????.??????超讚 】 “老麦……” “麦浩礼是我的中文名,我的名字是麦克·霍利,你叫我老麦没问题。” 麦浩礼看著陈瑛。 “你还没有回答我,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搞来的。” “这个,是我在海边捡来的。” 陈瑛信口胡诌。 “海边?” “是的,这就是我们中州古拳法的神妙之处,通过气血壮大身躯,然后五感敏锐,能够轻鬆发现你们鬼佬无法发现的东西。” 陈瑛发现只要你敢开口,多离谱的话都可以自圆其说。 五感敏锐? 麦浩礼看著桌子上的手臂,现在这东西正在渐渐恢復活力,手指正在摆出各种造型。 我一个狼人,天生具备窥探恶灵的感知,都闻不到这东西的味道,你一个练拳的就能做到? “也对,正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中州拳术极高明的境界据说可以灵肉合一,灵觉敏锐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麦浩礼想了一下,毕竟陈瑛也算是白莲教的高徒,为你入职教会他一些神秘手段也很正常。 “这个东西应该是某种强大人形邪祟的鬼体,从外表来看,不能確定那个邪祟的能力。” 麦浩礼举起手臂瞧了瞧。 “应该是用某种强大的武器,或者是很强大的咒术,从本质上將鬼体撕裂,进行切断。” “强大的武器?” “將神秘锻造为武器,也算是歷史上最常见的除魔方式。帝国截至目前锻造了三十二把名为神圣復仇者的圣剑,每一把都足以毁灭邪祟的构造模式,还原成最基本的神秘。” “在中州的歷史上,也不乏锻造神兵利器藉以降妖除魔的例子,譬如汉王朝的时候就曾经锻造尚方斩马剑赐予绣衣直指,消灭各路邪异。” “第二宋王朝时期,更是一次性锻造了三百把龙雀大环,由称为带御器械的皇城司成员使用。” “除此以外,某些高等级的邪祟也有这样的能力。” 麦浩礼皱著眉头。 “从海上飘过来这样的东西,的確是之前少见。” “歷史上有没有比较厉害的船沉在附近?” 陈瑛好奇地问道。 当初在鬼市里跟自己交易的鬼佬船长,显然是某种水鬼。 “这倒是不知道。” 麦浩礼摇了摇头:“即便在今天,海上航行都很危险,大海上地脉非常薄弱,隨时有可能被拉入虚界。即便是今天,帝国海军每年也有几艘船神秘失踪,更不要说以前了。” 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慢慢查。 “不过这东西你准备怎么处理?” 麦浩礼看著正在折腾的两只手臂。 “我如果交给你呢?” “別开玩笑了,我怎么记录?说我在路边捡到的?” 陈瑛好奇地问道:“你们一般怎么处理类似的东西,別跟我说你们没处理过邪祟。” “这属於工作秘密,我不能透露。” 麦浩礼接著说道:“我们一般都是先监控,然后进行预处理,真正解决问题由一个总部在星岛的特別机关负责,他们效率特別高。” 陈瑛点了点头。 这个倒是比较合理,情报搜集机关跟具体处理机关彼此隔绝,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不过听上面讲,总督准备在港九也开设一个,不过不知道殖民部会不会批准。” “如果我想学炼金术怎么办?” “那就要去帝国本土了,最近的地点,我听说荣格学会准备在星岛开一家新的俱乐部,他们喜欢分享知识,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到时候去星岛看看。” 麦浩礼说道:“我回头可以拿几本我自己的存货你先看著,不过系统的学习还是要找到对口的学校。所以你还是赶紧转学吧。” “行吧。” 陈瑛將杯子里的黑咖啡一饮而尽。 “择日不如撞日。” “什么意思,你现在要办转学?” “咱们现在可以去趟荣亿街。” 陈瑛看著外面渐渐西沉的日头。 “也许会有更多收穫。” 没错,这一次自己带了一条狗。 “你不是说重点在庙街的问米婆?” “不。” 陈瑛看著麦浩礼。 “你想想看,你们刑事侦缉处的高层……” “副处长萨穆埃尔爵士。” “嗯,老萨,他明显针对你。”陈瑛忽悠道:“很有可能並不是因为徐人英在上层很多朋友。” “你是说有人跟他共谋。” “没错,阴谋集团。” 陈瑛接著说道:“假设有这样一个阴谋集团,那么他们之所以同意你大张旗鼓的搜索庙街,实际上是因为……” “因为他们要遮掩真正的破绽。” 陈瑛笑了笑。 “荣亿街。” 陈瑛知道,阴谋论最大的优点就在於它不可证偽。 谁能证明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不存在?很多时候只需要捕风捉影就足够让阴谋论无比真实。 没准那个萨爵士就是单纯看麦浩礼不爽。 但是这个不爽只要加点料,就可以推导出来其他的东西。 “但是我查过荣亿街……” “那次没有我,我才是亲歷者。” 陈瑛拿起背包。 “我相信徐人英一定有大阴谋。” “萨穆埃尔也可能有问题。” 麦浩礼回忆著很多细节。 “他跟邹家走得很近。” “邹家?” “萨穆埃尔,邹家,徐人英。我们要赶紧去荣亿街转一转。” 第57章 嫁女 荣亿街仍然是一副喧闹的市井场面,甚至陈瑛上次见到过的车仔面老板还跟他打招呼。 “哇,靚仔,你果然好胆啊,跟阿叔讲讲在破庙睡一晚感觉如何?” 他拿著长筷子对旁边的食客讲:“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要在破庙里住一晚的靚仔。” “好胆色啊!”“有没有见到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哈哈哈,那座破庙这么多年没人管,肯定到处都是脏东西咯!” 一群人嘻嘻哈哈。 那一夜几乎要跨空而来的三面鬼神並没有改变这里,不管有没有所谓的邪祟鬼神,生活总会继续。 陈瑛笑著应和了两句继续向前。 麦浩礼跟在他身后。 荣亿街还跟以前一样,越靠近尽头的破庙,就越萧条寥落。 现在即便是白天,破庙附近也没有什么人影。 陈瑛能够感受到这里的空气瀰漫著一股怪异的“感觉”,令人不自觉的心生厌恶,下意识地去躲避。 破旧的窗楹像是空洞的双眼,败坏的大门如同残缺牙齿的嘴巴。 只有那座破庙静静地站立在荣亿街的尽头。 站在庙门外面都能看见里面残缺的神像,如同一个古老的道標,昭示著前进与后退的道路。 “能感觉到吗?” 麦浩礼看著远处的破庙。 “这就是虚界的味道,令一切生命避让。” “但是草木丛生。” 陈瑛评价一句。 破庙中的一切还跟过去差不多,井盖上面盖著一块巨大的石板,草木葱鬱,然而没有虫鸣鸟叫。 一切都静悄悄的。 “你觉得这里会有线索?” 麦浩礼皱起眉头。 陈瑛低下头,望向庙门口。 之前有个黄皮子在这里跟自己討封,被一脚破去了根本。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踪跡了。 如果按照麦浩礼那个“神秘不会被消灭”的理论,它或者说它的残痕去了哪里? “你们没有研究过荣亿街这里为什么容易闹鬼吗?” 陈瑛审视著小庙里的一切,这里好像跟自己上次来没有任何变化。 “地脉在这里有一个畸变,变得非常薄弱,导致这里非常容易跟虚界连通。” 麦浩礼评价道。 “我们不知道这种畸变是人为的还是天然的。” “你就没有想过修补吗?” 陈瑛很好奇。 是鬼佬们技术不足还是另有目的。 “那些专家们认为这种畸变对於港九半岛有好处,这里的地脉虽然变薄弱了,但是转而强化了周围的地脉,从概率上讲,其实降低了邪祟出现的机率。” “所以还是一件好事?” “事情的好坏取决於你观察的角度,角度的变幻……那是什么?” 麦浩礼望向小庙的另外一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街面的景色变了。 两边的小楼被一阵深沉的雾气吞没,一条蜿蜒的小路从雾气之中甩了过来。 陈瑛没有说话。 小庙的另一头正在传来一阵悠扬的声音。 那声音实在是令人熟悉。 哀怨婉转的清唱从身后传出来,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阵仿佛磨牙一般的声音。 “……偷偷看,偷偷望,佢带泪带泪暗悲伤。我半带惊惶,怕駙马惜鸞凤配,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 陈瑛一把抓住麦浩礼,两人一同向著水井的方向退去。 井盖的厚石板稍微动了两下,似乎在表示不满。 然而声音的主人並没有顾虑这些。 他轻挪莲步,腰肢曼舞,红裙飘舞,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风范。 然而陈瑛看著身著红裙的那张脸惊呆了。 是大哥成。 在同文书馆被“帝女”袭击,义盛红棍一干人尽数自杀,最终失踪的那个同学,李牧成,此刻正身穿那一袭红裙,在地上迈著台步缓缓而行。 他形容枯槁,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具乾尸,操线木偶一样被身上的红衣拖著。 如果说跟之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脚上多了一双绣鞋。 红色,绣著鸳鸯戏水的红绣鞋。 陈瑛清楚的记得,之前的那个晚上,这双红绣鞋在破庙外面自由的舞蹈,不过今天,这双红绣鞋出现在了李牧成的脚上。 红衣,红鞋,组合到了一起。 这东西会不会比之前更厉害? 陈瑛还记得自己跟这帝女之前的交锋。 咚,咚,咚,咚。 雾气的另一头响起了脚步声。 沉重,如同军鼓。 咚,咚,咚,咚。 一下接著一下,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抬白色的轿子从雾气中钻了出来,四个穿著短打黑衣,腰间绑著红布带,白腻子墙一样的脸上带著两大团红。 四抬纸轿的旁边还有个穿著福寿纹寿衣的高挑人影,他浑身已经干僵,塌鼻樑上面架著一副眼镜。 五个人一起往前蹦蹦跳跳,在大哥成前面停了下来。 “薛老板久待,是咱们路上耽误了。” 高挑管家走到庙门口一低头,算是道了歉。 “管家有礼了……” 大哥成一扭身子,指成兰,这一次却是换了京腔念白。 学得戏种还挺丰富。 那管家这边见礼完了,向著陈瑛一扭头。 “莫家嫁女,两位不如一起来喝杯喜酒。” 他眸子漆黑悠长,让陈瑛感觉到了一丝不適。 咔噠。 旁边的麦浩礼两腿僵直,直接向外蹦了一步。 陈瑛看著他,此刻麦浩礼眼中已经没有了瞳仁,只剩下一片苍白。 “好……” 麦浩礼点了点头,缓步向前走著。 这老麦居然中邪了。 就这还应急管理处的高级人员,一下子都顶不住吗? 而陈瑛也感觉到有一股阴冷的力量正在透入自己体內。 这老鬼……陈瑛感应著这股侵入的阴邪……比无面男强不止一筹。 “管家莫要无礼,这位书生是奴家的老相识……” 红戏服举起衣袖,又是一阵婉转。 “正要討杯水酒。” 陈瑛一运暗劲,缠蟒劲沿著周身一抖。 “好身手。” 高挑的管家一挑轿子的门帘。 “路还长,两位慢慢走。” 红衣飘进了轿子里,而麦浩礼立即跟到了轿夫身后。 陈瑛也唯有努力跟上。 咚,咚,咚,咚。 轿夫们起起伏伏,他们僵硬的脚面在地上越踩越快,越踩越快。 最后整队人几乎飞了起来。 而陈瑛夹在队伍里,也被这股冰冷的力量裹挟著,一起一蹦一跳起来,最终跟他们一同闯入了浓雾之中。 不辨上下,无问西东。 距离似乎作为一个概念消失了,陈瑛也不知道跟著这队人跳了多久,眼前已经是个山明水秀的镇子。 白墙黑瓦,小桥流水。 一轮黑色的日头高悬在天上,周围全是穿著长衫短打的人群。 身旁的轿子再非白色的纸轿,而是做工精美,宽敞大气的官轿。 四个高大的轿夫立在那里,一位温文的老先生头戴瓜皮帽,鼻子上掛著一副玳瑁眼镜,脸上带著笑意。 “二位,今日我莫家大喜,请两位饮杯水酒。略施了些手段,万望见谅。” 第58章 十三谜案 “敢问一句,贵家可是江湖人称万里无云烟的莫声传莫老爷子么?” 麦浩礼在一旁拱手问道。 他一个鬼佬身穿长袖风衣,这个时候拱手抱拳,怎么看怎么好笑。 “不错。” 那老管家点了点头,他肌肤饱满,再不是庙中所见的乾尸,一眼望去倒像是一位养生有术的读书人。 “相请不如偶遇,两位既然来了,还请往我们莫府走一趟。” 这老管家说话客气。 “当然,两位若是想四处走走看看也无妨,等下去饮杯水酒便好。” 他几句话讲完,自顾自的带著那一顶官轿往远处去了。 陈瑛闭口不语,只是望向四周。 如果不考虑天上那一轮纯黑的太阳,眼前的一切儼然一个江南水乡小镇的模样。 现在自己身在何处? 是虚界,还是中州某处地方? 麦浩礼望著四周,眼睛里满是忧色。 “老麦,看来你跟这莫老爷子很熟啊。” 陈瑛知道著急没用直接开玩笑说道。 “熟?” 麦浩礼看著陈瑛:“你婆婆没跟你说过吗?” “说什么?我家婆婆一心想著金盆洗手,什么事都不跟我说。” “百多年来,有人编纂出来中州十三件谜案,这莫家嫁女就是十三谜案之一。” “十三谜案?” 陈瑛不明所以。 “编纂者认为,中州之所以会变成如今的妖邪鬼蜮,处处战乱,跟这十三件谜案有著莫大的关係。” “什么人这么閒?” 陈瑛是不相信区区十三件破不了的案子就会让一个国家沦落到底的。 “神圣联合帝国,海军情报总局。” 陈瑛也承认,如果是帝国主义侵略者总结的,没准还真有点道理。 “这案子很特殊吗?” “八十九年前的一个夏日,名震江南,被称作万里无云烟的江南六省总捕头莫声传低调嫁女,除了至交亲信,没有叫旁人。” 八十九年前? 陈瑛看著四周。 白墙黑瓦之间,扁担上挑著粮食的挑夫,穿著蓑衣钓鱼归来的钓客,门前玩耍的孩童…… 到处都是寧静祥和的景象。 “有趣的是,当时江湖上虽然都知道这位总捕头有一位独女,不过也都仅限於知道。莫家是江南望族,诗书传家,家教森严,家里的姑娘从未在外面行走过。” “若只是如此,尚称不得有趣。真正有意思的是,莫家的女婿,竟然也好像是凭空变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姓甚名谁,是什么出身来路。” 陈瑛听出了些端倪。 中州的规矩,越是高门大户越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名门大族有自己的骄矜,即便是真把一个野小子召来做女婿,也一样会昭告天下,讲个清楚明白,断然不会不清不楚。 “难不成这毛脚女婿一上门,就把老丈人全家给杀了?” “若是这样就好了。” 麦浩礼摇了摇头道:“莫家嫁女用的是古礼,在傍晚黄昏成婚,结果整个小镇在当天中午就消失了。” “消失?” “整个莫镇,上上下下男女老幼,连带来参加典礼的至交亲朋,在中午全部消失。” “时间这么明確吗?” “因为当时蜀中唐门的领袖也在邀请之列,但是他路上碰见了白莲教的高手,耽搁了一日,所以中午才赶到。” “白莲教?” 陈瑛不由得有些好奇,自家出身的这组织真是反派背景板,哪都露一下脸。 “那天中午,他亲眼看著远处的莫镇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陈瑛寻思了一下。 “这案子虽大,但是也犯不上编入十三迷案之中吧?” 这个莫声传或许是个高手,但不管高到哪里去,总不至於影响整个中州的大局。 至於眼前这个莫镇,看上去也就是个千八百人居住的江南小镇,如果说少了这些人就会影响中州大局。 那这个大局也太脆弱了。 “我说了,莫声传是江南六省总捕头,他不止是抓贼断案,还兼差剷除妖邪。这万里无云烟的绰號就是说他好像天上的烈烈大日,所到之处一点邪气也无。” “所以这次喜事所请的乃是当世江南六省公门之中有数的高人。莫镇消失,前朝在江南六省的中坚力量全军覆没。” “之后的第三年,鄂州军兴,前朝土崩瓦解。虽然前朝的毁灭乃是必然,但是莫镇消失显然大大加快了前朝的崩溃。” “可是我听说前朝的时候就妖邪遍地,比今日更甚。”陈瑛说道:“这莫镇消失跟中州变成现在这样没什么重要关係。” “我知道,这十三个案子也不是我定的。” 麦浩礼回答道:“你觉得不对可以找海军情报总局反映。” “但是不对。” 陈瑛看著周围的景色。 “哪里不对?”、 “如果莫家嫁姑娘是八十九年前,怎么今年又嫁一次?” 陈瑛皱著眉头。 “难道说来到了虚界,这位莫老爷子大发神威又养了好几个姑娘?” “还是说原来的女婿病死了,莫小姐空虚寂寞,莫老爷子要再找一个毛脚女婿?” 麦浩礼看著陈瑛。 “你说这些一点道理都没有,我们现在已经是在虚界,虚界的时间和空间都不是线性的,你说的这些恰恰没有可能……” “不。” 陈瑛摇了摇头。 “我现在怀疑,你根本不是麦浩礼。” “我……” “你刚才被人家看一眼就中邪了,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我现在怀疑你是被附身了。” 陈瑛开玩笑说道。 他当然知道麦浩礼没有被附身,但是隱藏在影子里的黑犬在刚才嗅探到了某些特別的味道。 至少陈瑛可以確定,麦浩礼並不是一个“人”。 “你真是疯了,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太敏感了,喜欢疑神疑鬼?” “行走江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陈瑛摆出个架势:“你刚才跟著它们一蹦一跳的时候,脑袋后面全是黑毛,老实交代,你把我兄弟麦浩礼怎么样了?” “兄弟?” 麦浩礼惊讶地问道。 “不错,九州起风雷,四海皆兄弟。我跟老麦认识不久,但是大家理想高度一致,你以为我不了解他?” 陈瑛也不想说得太过让麦浩礼反过味来。 过犹不及嘛。 这下轮到麦浩礼发懵了。 “陈先生,咱们能不能……” “我说了,我五感敏锐,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陈瑛摆著架势就要动手。 “別闹了。” 麦浩礼伸出右手,上面此刻已经爬满了黑毛,一个巨大的爪子闪著寒光。 “我是个狼人。” “浑身黑毛,你就是个黑僵。” “这是情报机构的规矩,要入行必须经行秘术仪式,我的仪式是狼人,月夜行者。” “秘术都起源於虚界,是对虚界强大生物的模仿,所以越接近虚界越不稳定。” 模仿? 陈瑛又学出来一条新知识。 “我说你就不著急吗?” 麦浩礼看著陈瑛。 “这莫家嫁姑娘,可是从来没有人回去过。” “是啊,所以你说著急有什么用?” 陈瑛笑了笑。 自己还真不著急。 因为黑影里隱藏的那条黑犬,还真嗅探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那是返回荣亿街破庙的路。 第59章 问话 但是这点底目前没有必要告诉老麦。 陈瑛四下望了望。 不远处的一个高大宅子內,就透露著荣亿街破庙的那股萧条味道。 归途就在那里。 帝女,同文书馆。 三面鬼神,荣亿街破庙。 莫家谜案,消失的莫镇。 邹家跟徐人英走得很近,而同文书馆的校董就是邹家,他们想用那块地搞房地產,徐人英是邹家的“风水师”。 荣亿街破庙背后是庙街问米的神婆,是三面鬼神,把衫荣导向破庙的神秘势力虽然没有露出全影。 但是陈瑛记得那双在庙外游荡的绣鞋。 那双绣鞋偏偏能跟“帝女”凑成一对。而荣亿街破庙能跟消失的莫镇连在一起, 会不会太巧了些? 陈瑛看著远处,莫镇的一切好像都被定格在了八十九年前的那个中午,镇子上的悠閒生活一直继续著。 “喂,你们也是来给莫老爷祝贺的?” 一个挑夫挑著扁担从陈瑛身边路过,他眼神清明,不过好像对陈瑛与麦浩礼的奇怪並不在意,只是热情地打著招呼。 “不是,我们是路过的客商。” 陈瑛隨口应著。 “路过的客人啊,那更要去饮一杯酒。我们莫镇的规矩,娶媳妇嫁姑娘之前要大宴三天,莫家的流水席讲究得很,快去吧。” 他说完便挑著扁担向前而行,好像生怕去晚了一样。 陈瑛望了远处的房子一眼,那处老宅在整个莫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莫镇的房屋大多是江南水乡的样式,白墙黑瓦,墙体看上去有些单薄,不过房梁很高,看上去像是高挑娇俏的水乡美人。 但是那栋大宅朴实厚重,通体皆黑,像是黄土高坡上的关西汉子,硬生生地蹲在那里窥视著什么。 破庙的味道也是从那里传来。 “先去莫家看看。” 麦浩礼脸上带著一股忧色:“若是回不去,至少也要弄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 陈瑛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都过去八十九年了,如果真能查出来什么,早就查出来了。 两人顺著镇子里的小路向著前方而行,很快就看到了前方仿佛连成一片的宅邸群。 宅邸最外围便是三座巨大的牌坊,上面写著前朝皇帝的手书,讚扬著莫家显赫的功业。 牌坊后面是一块平地,几十张黑圆木桌摆在那里,一盘盘鸡鸭鱼肉流水一般送上来,男女老少围坐在桌子前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看这个热闹劲,怕是整个镇子里的人都来了。 “二位不在镇子里多转转?” 那个带著玳瑁眼镜的管家一身长衫,他袖著手立在门口。 陈瑛见到这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破庙里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这位浑身乾瘪,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老鬼,那一身邪祟味道藏都藏不住。 可是现在见到,谈吐风仪不说,就是这一身的人味,跟活人也没什么区別。 “莫镇景色极好,我们也想多转转,但是害怕失了礼数,愧对主人家热情。” 陈瑛郑重说道:“既然先生要请我们饮一杯,那便饮一杯。家中还有俗务,我还是要早点归乡得好……” 这一句话说完,原本还火热的席面顿时冷寂了下来。 推杯换盏的男男女女全都停了下来,他们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向著陈瑛和麦浩礼望了过来,一个个瞳孔之中忽然写满了怨毒。 “咳……咳……” 管家忽然咳嗽了两声,这两声好像是某种命令,男男女女忽然低下头,片刻之后席面又重新热络了起来。 “两位贵客,咱们莫镇有几个词听不得,您二位稍微留心,什么归啊,回啊的,还有些类似的字眼,颇犯咱们本地的忌讳,乡民们不爱听。” “多谢管家提醒,是我冒昧了。” 这莫镇透著一股邪气,背景也十分特殊,陈瑛自然不敢托大。 “等下还有薛老板亲自演大戏,都是时下的新戏本,一个是北边的锁麟囊,一个是南边的帝女。有道是国家不幸诗家幸,这兵荒马乱的,倒是出了不少好戏本。” 那管家说著將两人往屋里领。 “二位是请来的客人,自然不能用外面招呼乡亲的流水席面来招待,请二位跟我往里走,咱们先拜过老爷。” “对了,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陈瑛客气地问道。 不管是什么邪祟,既然人家以礼待人,咱也要讲究一个礼数。 “哦,我约莫是姓吴。” 姓什么就是什么,什么叫约莫? 陈瑛想起外面那些听不得回家的乡亲,又看看这位记不起姓名的管家。 这莫镇里里外外这些人,难不成都是跟自己一样“请”来的? 不过吴管家这样说,陈瑛跟麦浩礼自然只能听他的。 莫家的宅邸彼此相连,布局巧妙,內有假山园,几进几出更是章法考究,不过陈瑛心思不在欣赏园林,只是跟著吴管家一路往里。 厅前头的小院里摆著十二张漆黑大桌,每张桌子摆著二十四张青瓷盘,各色瓜果,冷拼冷盘,南北大菜,一眼望过去不一而足。 桌子一圈儘是些穿著前朝官服的人影,他们头戴凉帽,各色顶子齐刷刷的甩到一边。 一个个歪著脑袋在那坐著,像是长坏了的倭瓜。 他们一动也不动,像是一起睡著了。 这排筵席的更前方摆著一张太师椅,旁边的小方桌上有一个小银酒壶,一个小银盏。 太师椅上,一个高大威武的人影坐在上面,他鬚髮皆张,络腮鬍子犹如狮王在世,太师椅旁边摆著一把收在鞘中的古剑。 这口古剑的剑鐔篆刻成云雷纹样,剑长五尺,剑鞘上朱漆墨纹,透著一股威煞。 太师椅上的老人一双眼睛如睁似闭,內里却是一股百年化不开的精光。 “老爷,这两位是路上碰见的客人,奉老爷的口諭,我把他们也就都顺路请来了。” 吴管家念叨著,太师椅上老人的眼睛也渐渐睁开。 “我让你请人,没有让你请畜生。” 老人低吟一声,犹如虎豹啸於山间。 “把畜生带走吧,不要碍我的眼。” 陈瑛转过头看著旁边的麦浩礼,而麦浩礼则是满脸惊奇。 “我不是……” “论外头,你是个红毛番子,我不该骂你是畜生。论里子,你是条中山狼,难道我骂你不得?” 老头哼了一声。 “带出去等我问话。” “先生请跟我来吧。” 周管家一招手,即便麦浩礼万般不愿,也只有跟著这位周管家一起出去了。 老者转过头上下打量一番陈瑛。 “你这个小贼头,瞧著有些面善。” “看你走路,应该是八卦的门庭,董海川是你什么人?你是哪路山?雪山?红光山?清风山?” 第60章 前尘旧事 山? 陈瑛没学过这些江湖唇典,不过听文汝止讲过,前朝之时,朝廷法网森严,为了规避各色爪牙耳目,民间发展出一套话术。 现在这个纷乱时代,各路人马早已经登堂入室,这些东西也就束之高阁。 “听不懂。” 上面的老人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授了你拳术,没有授你传承?” 老人没有站起身,只是略一睁眼,陈瑛便能够感觉到一股煞气凛冽而发,自己好像身处校场,前方面对著千军万马。 “有点意思,验验你的成色。” 他伸出手指在剑柄上轻微一弹。 “孙楚才,你来跟他搭把手。” 一声令下,一个穿戴著前朝官服,凉帽上一颗水晶顶戴的人影从席面上站了起来,他一个鷂子翻身在空中腾跃,直接落在了陈瑛身前六尺之外。 陈瑛抬眼望过去,这人浑身上下已经乾瘪,皮肤焦枯不说,还生著一层黑黑的毛髮,牙齿不断向外延伸,面目已经不似人类,倒有几分接近兽类。 奇怪,就算是周管家那样的邪祟,在这小镇之中也跟常人无异,怎么这人像个殭尸? “他也是八卦通才。” 老人的声音传过来。 “你们两个练练。” 那孙楚才抬手攻来,他双手如刀,身形如蝉,恍惚之间就已经连进十三招。 陈瑛以掌刀应对,身形飘忽,两人立时交手在了一处。 这一交手,陈瑛便感觉不对。 对方的暗劲从手掌指根处发出,远比自己的缠蟒劲来的迅猛,更兼身法变幻巧妙,每每都能占据上风。 “想不到是八卦门中的裂蝮劲,听文老师讲,这暗劲发自指根,最是歹毒,一旦碰上就好像被蝮蛇咬了一口,不死也要伤,想不到今天在个殭尸上碰见了。” 陈瑛不露体內煞气这个底牌,忽然身形一抖,如同一只老猿一般换了攻势。 力贯双臂,中路抢攻,正是通臂拳中金刚猿臂的手段。 殭尸的八卦门功夫固然厉害,但他到底不是当年的朝廷高手,而是困居此地的一个邪祟,进退之间早已经没了当年的风度。 陈瑛先以通臂拳抢攻,化去颓势,然后立即转以八卦双刀,缠蟒劲连绵不绝,掌刀翻飞如疾风骤雨,转瞬之间就將这殭尸打得抬不起头。 “好小子,运拳如用兵,当真是学会了些堂奥。” 老人一声低笑,他手指在剑柄上再点。 “马德功,李继成,你们也一起上。” 两道人影应命而起,他们飞扑而来,拳脚功夫却是別有不同。 陈瑛耐住性子,將双手打开,八卦双掌飘忽不定,先以步法稳住战局。 “好小子,他们两个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手。马德功是北派戳脚翻子拳,李继成是心意六合拳,都是北派的名家,让他们给你喂喂招。” 三道影子围攻过来,陈瑛谨守门户,不过戳脚狠辣,心意六合歹毒,也不过勉强维持而已。 打著打著,陈瑛无数次想要运使影中黑犬,体內煞气,不过强行按捺住了性子。 金刚猿臂分飞,缠蟒劲自十二重楼震盪。 八卦之阴柔,通臂之刚猛,就在这三个老殭尸的围攻之下渐渐融为一炉。 刚柔交际,是为拳种。 这三位高手之拳就像是锻造神兵利器的铁锤,每一下抡过来都让陈瑛自身的气血隨之翻腾。 陈瑛越打越顺,周身气血运转,赫然翻出一脚。 宛若不周天星落,浑似九州风雨摇。 魁星踢斗。 一脚正印在那八卦殭尸胸口,直接將他踢倒在地上。 一脚踢出,似乎破了什么精妙的布局。 席面上所坐各路人影一同站起,一个个平伸双手,他们阴翳、恶毒的目光向著最上面的老人望了过来。 “哼,明朝红日出,依旧与云齐。” 老人一声低啸,犹如一道暗雷,他伸手在剑柄一弹,剑吟如龙吟。 剎那之间,陈瑛只觉得老人仿佛是一轮东升大日,而这大日之中有一条苍龙跃跃欲飞,將一切邪祟化为虚无。 “老夫当年便镇压尔等,今日还作什么春秋大梦?” 那群殭尸重新坐回,老人的灼灼目光投了过来。 “后生,这一脚当真巧妙。” “不敢。” “我不是夸你,而是夸我。” 老人手指抚过长剑。 “你师傅传你脚法的时候,可说过他是怎么学来的?” “家师讲过,是自江湖习来。” “江湖,哈哈,江湖,你师父是洪门的,还是白莲?” 陈瑛闭口不语。 “若非见过你这一路脚法。”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老夫便要用你这点精血作个血祭。这一招乃是老夫平生得意之作,乃是无数妖邪千锤百炼之下求出来的。一路传入我洪门总坛,一路送给白莲的故人。” “你小子逃不出这两个来路。上应天星,以身化神,拳在如神在。” 老人长吟一声:“勒石燕然终有日,长驱十万盪腥膻。你可知道我是谁?” “听说前辈是前朝六省总捕头,人称万里无云烟,莫声传莫老爷子。” 陈瑛站在下面回道。 这老人强的可怕,能够带给陈瑛这样威压的,似乎只有当时破庙里来的那个三面鬼神可比。 “不错,但老夫还是洪门堂主。” 老人眼睛瞥过来望著陈瑛。 “你可知道它们为什么在此?” 陈瑛看著下面那些穿著前朝官服的殭尸。 “前辈是为了推翻朝廷,以嫁女为名,將他们劝到此地诱杀。” “对,也不对。” 老人摇了摇头。 “虽然大家志向不同,但也是跟老夫同生共死的手足兄弟,更何况以老夫的威望,振臂一呼,他们多半都会跟我同进同退。” “老夫嫁女是真的,他们来贺喜也是真的。” “只是中间出了些变故。” “变故?” “不错,其实老夫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人坐在椅子上,眼睛流露出一抹忧伤。 “朝廷建立之时,杀虐无数,山河泣血。然而不修仁政,以残民虐民为根基,处处防备我中州之人。” “江山沦丧,亡国奴辱,日甚一日。”老人嘆了口气道:“为保江山永固,与邪祟为伍,在莫镇之后建了一座大墓,其中藏著一具开国之时的名王尸首。” 第61章 请求 “后来洋夷入侵,中州譁然。老夫深深忧虑,因为这正是上下齐心,解冤化仇,並力向前的机遇。若是朝廷能修文德,思振作,除弊政,天下何处会有我洪门容身之处?” “长此以往,我民自甘臣虏,如何有復兴之时?” “当时辗转反侧,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老人眼睛瞧过来看著陈瑛。 “因为它们根本不会这么做。” “不仅不发愤图强,反而准备放出来那具养育多年的老尸王,要將江南再次化为赤地,重演昔日扬州、嘉定、广府之旧事。道理也简单,人都死绝了,还会有反贼吗?” “事出突然,老夫来不及召来天下英豪一同商议,只好借著嫁女的机会,同那老东西斗上一斗。” 老人惨烈一笑。 “这朝廷养出来的邪祟,跟自己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老夫拼尽全力,也不过是把整个莫镇拉入这幽冥之中,將一切永远定在了那尸王出世前的那一天。” “可惜我那无知稚女,诸位手足还有乡亲父老,都同我一起沉沦幽冥,再无出离之日。” 他说的简单,但是话语之中却透露著沉重与疲惫。 陈瑛望向头顶之上那一轮黑色的大日。 (请记住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超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將整个莫镇拉入幽冥,令时空循回往復,將那尸王永远封镇。 话说的简单,但是这里面每一件事都要惊天动地的大神通不可,眼前的老人到底有多强? 陈瑛有一点可以断定,那就是眼前的老者並非死人,更不是邪祟,而是一个活生生的老者,其气血之强盛磅礴犹如日月高悬。 若问武道巔峰是何等景色,那一定是眼前之人。 需要这样的人坐镇幽冥,那头尸王到底又有何等威风? “老夫当年借著一件上古秘器,以莫镇为局,化入幽冥之中,將那尸王镇压於无形。时过境迁,莫镇流落幽冥,进来的邪祟不少,误入的修行人也有。” “为了不让莫镇出什么紕漏,老夫唯有施展辣手,將他们尽数留在这里。” “但是最近有了新的变化。” 老人嘆口气道。 “大日朗照,莫镇便是这样一幅人间图景。一旦日头落山,便会成为百鬼夜行的幽魅之地。” “大日朗照之时,老夫在莫镇之中横行无忌,谁也逃不出我的手掌,但是日头落山,这镇里的一切可就归不得我管。” “大约数月之前,老夫察觉有人勾连地脉,以精妙的堪舆手段在幽冥之中定住了莫镇,同人间又有了联繫。” “若是莫镇重回人间,少不得又是一场大难。” 老人摇头道。 “老夫身在局中,所以想请你帮我做件事。” 陈瑛赶紧应道。 “前辈面前,晚辈当不起这个请字。” “帮老夫找到这个布局之人,”莫声传脸上闪过一丝凝重:“若是可以,不妨在大日落下之后在这莫镇之中转一转。” “这……” 陈瑛摇了摇头道:“晚辈一定尽心竭力,不过只怕自己本事有限……” “唉,老夫没有平白用你的道理。” 老人闭眼说道:“这莫镇之中的东西已经是相生相剋,不能轻易动摇,但老夫的手段传你两件就足以你受用。” “我看你练拳有术,却无有养煞之法,传你一路寂灭阴雷煞,一旦练成,便有虎煞隨身而动,拳煞並举,才是我武道超凡入圣之路。” “老夫当年在外面也留了些东西,正好八闽庆云县外有一座古墓,墓中的邪祟已经被我除了,当年汉將恆侯张翼德铸三十六柄新亭刀,其中有一柄被我放在那里,你儘管取用。” 老人说著便將一篇炼煞的法子传了过来,虽然不过数百字,但是对於今日的陈瑛来说却不亚於醍醐灌顶。 “前辈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前辈是要我偷偷侦查,莫要知会白莲与洪门中人?” 陈瑛將整件事情思量一遍忽然说道。 老人闻言一笑。 “你小子倒真是不傻。” “不错,这件事断乎不可叫洪门与白莲这等人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夫也担心他们为了这莫镇之中的上古秘器,不惜放走了当年的尸王。” “更何况如今有人在暗中布局,要把莫镇拉回人间,这些人必然紧盯洪门,切不可打草惊蛇。” 陈瑛想了一下接著问道:“前辈就这样信得过我?” “时局多艰,英雄豪杰当自勉。” 老人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苍生倒悬,老夫守在这莫镇,能挺得一日便算一日。若是此处被破,尸王重新出世,要费心的还是你们。” 陈瑛默然无语,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 “前辈武功通神,威震江南六省,想来对幽冥之事也是精通。” “想问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在这里戴高帽。” “请问前辈,可知道幽冥之中有一尊三头鬼神?” “幽冥广袤无边,种种邪祟不知凡几,至於说所谓三头鬼神,並无听闻。” 老人摇了摇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晚辈之所以来此,是因为莫镇所勾连的人间,曾经也有著三头鬼神出没,我以为两者之间或许有什么联繫。” 老人听到这里抬起头望向天空之上那一轮黑色的大日。 “鬼就是鬼,是邪祟。神,这世上没有什么神,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三头恶鬼,或许也在对方筹谋之中。” 老人看著陈瑛说道:“如今不是留客的时候,我这就让人把你们送走。” 陈瑛忽然问了一句。 “那位吴管家应该跟我们是一个来路吧?” 老人瞧了他一眼。 “你果然聪明。” 陈瑛略微一拱手。 “晚辈自当尽心竭力。” 莫声传一挥手。 “老吴,送客。” 吴管家领著轿夫再次现身。 长衫管家,白纸官轿,只不过这一次被送的变成了陈瑛与麦浩礼。 往来如一梦,再现身已经是荣亿街的破庙內。 “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麦浩礼看见吴管家的身影走远才低声抱怨道。 “你们中州人骨子里就是瞧不起別人,为什么你能坐轿子,我就要在外面跑。” “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陈瑛看了一眼麦浩礼:“先去查一查,最近这几年来中州有没有姓吴的高手失踪吧。” “嗯?” 麦浩礼闻言一惊。 “等一等,前面有动静。” 远处一个红灯笼正缓缓向著破庙爬过来。 第62章 伏击 莫声传的那些话有几成可信? 三成不到。 空口无凭,说什么魁星踢斗是他本人所创,甚至还送出来一套寂灭阴雷煞的炼煞之术,谁知道这东西里面几成为真? 至於当年莫镇为何拉入幽冥,朝廷是否真有养育尸王之事,又是何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这或许才是真的要查一查。 但是有一点陈瑛可以確认,那就是这么多年来,莫镇跟外面並非是全然断绝,彼此之间也有人员往来。 换而言之,莫镇並非是什么绝境。 就好比这次要请那帝女前去唱戏,还有那位一眼可以定住麦浩礼的吴管家。 莫镇之中的邪祟明显分为三类。 一类身为邪祟而不自知。 比如镇上的那些乡民,在厅前面饮酒的那些殭尸,陈瑛推断他们才是莫镇当年拉入幽冥之时的居民。 如同提线木偶,日復一日的做著相同的功用。 第二类则是吴管家和轿夫,他们显然具备某种程度的自由,可以在外行走,至少吴管家一眼就可以让麦浩礼这个帝国在港九的高级情报人员变成麻瓜。 这样的实力,绝非寻常。 再加上邀请“帝女”去唱戏,可以说莫镇和莫声传绝对不是对外界没有任何影响力。 第三类则是莫镇之中那些令黑犬有反应的奇怪地区,比如那间格格不入的房间,还有前去唱戏的帝女。 外界的邪祟也可以进入莫镇,甚至在莫镇定居,这也是一类。 不过当下陈瑛关注的,却是远处那个正贴著地爬过来的红灯笼。 红灯在空中飘摇,一个影子缓缓而行。 陈瑛和麦浩礼藏在破庙的那口盖著的井旁边,让那厚实的井盖动了动,似乎是表达著某种不满。 红灯招摇,捏著红灯的是一个枯槁的手臂,一个穿著黑色寿衣的老太太正从夜幕之中缓缓走出来。 它身材矮小,一张面孔皱巴巴的,上下四颗门牙钻出来,像是披上人皮的老鼠。 它伸出鼻子在空气之中嗅探,手中红灯不住地招摇。 口中念叨著。 “陈瑛……陈瑛……你在哪?” “陈瑛……陈瑛……別回家。” “陈瑛……陈瑛……寿数到。” “陈瑛……” 在这一声声吟诵之中,陈瑛感觉到一丝阴冷从脑后蔓延过来,渐渐笼罩了全身。 然而这点阴冷並不足以动摇今日的自己。 陈瑛甚至有些好奇地感应著四周那阴冷的气息。 “陈你妈。” 麦浩礼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枪吐出一句標准的国骂,噼里啪啦的將子弹倾泻过去。 每一颗子弹在击中它的时候都爆发出一团黑色的光华,犹如一朵朵盛开的黑色玫瑰。 十二颗子弹射完,麦浩礼低下头换上弹夹,他双眸已经化为黄色的兽瞳。 “叫魂,这东西怎么会来这里找你?” “因为咱们早被人盯上了。” 陈瑛安抚著在影子中躁动的黑犬,它似乎已经按捺不住。 但是陈瑛知道,这红灯笼只是开始。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伏击。 在暗影之中,还有更多的东西在行动。 砰。 一声枪响。 一颗子弹洞穿空气,击在陈瑛不远处的地面上。 “艹,他们还有枪?” 麦浩礼刚想拉著陈瑛伏低身体,就发现自家这伙伴已经跑到了庙门后面。 “尼玛的。” 老麦又是爆出一句国粹。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响起,麦浩礼好像一只落水狗一样窜到了陈瑛旁边。 “大口径狙击枪,没准子弹也经过炼金强化,这次跟你算是捡著了。” 麦浩礼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那一声声“陈瑛”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 他数了数风衣里的弹夹。 “我还剩下二十四颗子弹,怎么办?” “你就没有別的手段吗?” 陈瑛好奇地问道。 他其实也很想知道眼前这位“狼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你指望我有什么手段,从裤襠里摸出个火箭筒把它们都送上天?” 麦浩礼骂骂咧咧地说道。 “已经有火箭筒了吗?” “当然有,你都关注些什么?” 麦浩礼在空气中嗅探著味道。 “这里的味道太杂了,根本分不清……” “三个东西,那个老太太,一个枪手,还有个说不清的东西。” 黑犬的感应显然在这位狼人之上。 陈瑛能够从这小庙纷乱的“味道”之中得出更多讯息。 “咱们两个都是近战性的,我能撕了那个老太婆,但是暗地里的那个枪手……” “交给我。” 陈瑛將黑犬从影中释放。 “你如果有什么本事就全用出来,我可以帮你搞定那个枪手。” 这下轮到麦浩礼震惊了。 “难道说你……” “我真藏著火箭筒。” 陈瑛闭上眼睛,黑犬从影中跃出,它同黑暗融为一体,迅捷的向前奔驰。 不,它本身就是黑暗的產物。 空间的意义对於黑犬来说並没有什么关係,它乃无形之物,可以穿透一切屏障,它在空中略一嗅探,就確定了目標的方向。 奔跑。 它找到了目標,一个穿著黑色战斗服,手里捏著重型狙击步枪的男人,男人的眼睛紧紧贴在目镜上,扣动扳机,枪火迸发。 银色的子弹飞射而出。 黑犬对那银色的子弹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它张开嘴巴,向著男人的咽喉撕咬而去。 鲜血,肉体,生命。 无形的利齿撕咬著,吞噬著,安抚著它体內没有尽头的饥渴。 几乎就在同时。 陈瑛向著麦浩礼命令道。 “动手。” 麦浩礼站起身,將手枪丟在一边,他张开双臂,风衣隨风向后摆动。 “格罗丽亚娜,我们尊你的名为圣。” “你是我的磐石,是应当称颂的。” “你是我的盾牌,是我灵魂的救赎。” 它的身形膨胀,毛髮覆盖了衣衫,一条长尾飘摇而起,狼吻之下是狰狞的利齿。 一头巨大的灰狼向著那老太飞扑而来。 它身上闪耀著黑色的光华,来自虚界的力量灌注於它的身体,它向前咆哮,同那老太廝打在了一处。 纯粹的暴戾。 那头邪祟很快就变化为一团血肉,在麦浩礼的攻击之下沦为烂泥。 然而就在这时,空气之中闪过一道亮光。 一抹剑光將麦浩礼拦腰截断。 这一剑是如此乾脆,麦浩礼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直接断为两截。 冰冷的剑锋在空中一闪而过,然后归入虚无。 三秒之后。 陈瑛猛地向前迈出一步。 一柄利刃在他身边落下,在距离陈瑛不过三尺的地方一闪而过。 陈瑛皱紧眉头。 空气之中有一个无形的刺客,它操持著手中的利刃,预备进行下一次攻击。 它隱藏的是如此巧妙,甚至连自己的左眼都未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倒是黑犬的嗅觉提醒了一下。 陈瑛將手伸入背后的背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条大腿。 无面男被切断的大腿。 陈瑛將这条腿在空中稍微抖了一下,摆出一个架势。 下一个剎那,锋锐的剑锋从身后斩来,陈瑛將大腿向背后猛然一挥。 咚。 巨大的力道冲得陈瑛向后略退一步。 手里的大腿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划痕。 看来並没有自己的煞气来得锋锐。 陈瑛从背包中拿出了另外一条大腿,在空中稍微一抖,摆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的架子。 锋刃再现,不过这一次陈瑛挥动手中的两条大腿,如疾风骤雨一般打了过去。 不管是什么兵器,背后是有操控者的。 金铁交鸣,无面男的大腿越来越坚硬,而左眼的注视之中,那持剑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 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那是一个浑身覆盖著绷带的“人”,它的浑身上下都被刻印这咒文的绷带覆盖,一柄剑刃从它的右手里钻出来。 没有剑柄,他的小臂就是剑柄。 陈瑛挥动无面男的双腿,攻势如狂风。 “不过是个狡诈的刺客,除此以外,倒也没有什么。” 绷带剑人在双腿的攻击之下只有招架之功。 在意识到攻击不成之后,它也立即向后逃去。 这东西的速度全然非人,向著另外荣亿街的另一边迅猛逃窜。 不过片刻光景,整个人就已经在夜幕之下消失。 陈瑛手持双腿本著穷寇勿追的精神停了下来,转到另外一边审视战场。 麦浩礼的巨大狼身从中间断为两截,而那个被他撕成肉团的老太太则正在一点点恢復。 “邪祟是杀不死的。” 陈瑛嘆息一声。 老麦这笔投资也许是打水漂了…… “艹,救我……” 狼头那截哼唧著。 “你拿著什么武器?” 陈瑛看了看那无面男的双腿,这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成透明的了。 第63章 忠诚 把无面男的两条腿重新装回书包,不过这一次不那么简单,因为无面男的腿没法打弯,只能戳在包里。 “这不重要,不过你是怎么搞的,隨隨便便被人家切成两半。” 狼身被拼接到一起,麦浩礼也渐渐恢復了活力。 陈瑛不得不承认,该说不说,这狼人的生命力至少是可以的。 也就是这两下功夫,麦浩礼不仅恢復了人形,甚至一样的活蹦乱跳,根本看不出来被人切成两截过。 “你这傢伙太阴险了。” 麦浩礼扶著自己的腰左右转了转。 “根本就是让我去当诱饵。” “你就这么说自己的救命恩人?我也提醒你了,周围一共三个对手。” 陈瑛看著地上那一团血肉,老太太正在恢復,不过恢復的速度非常缓慢。 大概估算一下,等这老太太恢復正常怎么也要一个星期。 “它的『结构』被破坏掉了,恢復速度会变慢。” 陈瑛看著那一团血肉。 “神秘无法毁灭,只有神秘才能干预神秘,对吧?” “你倒是挺聪明的。” 陈瑛望著另外一个方向,那里还有个被撕咬的枪手。 “走吧,那边应该还有个傢伙。” 沿著荣亿街走了七八间破旧的小屋,陈瑛终於在一间房子的屋顶看见了那个身穿黑色战斗服的枪手。 他手里拿著一支狙击枪,人趴在房樑上一动不动。 “你怎么搞定他的?” 麦浩礼眯起眼睛。 “中州古拳法,隔山打牛。” 陈瑛伸手轻轻安抚著已经退回来的黑犬,那点血肉味道让它还不满足,正不断望向那老太太的血肉。 只有神秘才能餵饱它。 再等一会。 陈瑛將黑犬收回影中。 麦浩礼身手矫健地跃上房梁,將那个枪手从上面拽下来。他皱著眉头看著死者身上纷乱的伤口。 “怎么感觉像是被猛兽撕咬的……” “这正是古拳法之中的精妙奥义,狼牙风风拳。” 陈瑛也凑过去,眼前这个枪手显然是个人,不过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不应该啊,自己明明控制著黑犬没有往死里咬。 麦浩礼扣开他的嘴巴,向里面一摸。 “牙齿里有氰化物,这小子自杀了。等等,这枪好像是……军用制式武器?” 他紧接著扯下死者的面罩。 深目高鼻,一头红色捲髮,死者明显是个鬼佬。 然后他拿起步枪,审视著枪身上的编號。 “miec……错不了,是港九驻军的制式武器。” 麦浩礼看著这具尸体。 “这人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有没有可能是要杀你。” 陈瑛看著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不能留著,交给我来处理。” “交给你?” 麦浩礼看著陈瑛:“为什么?这是非常重要的证据,如果顺藤摸瓜就能揪出来……” 陈瑛觉得麦浩礼真是一点斗爭经验都没有。 “人家派一个军人使用制式武器在这里狙你,显然就是要坐实你的罪名。” “罪名?” “谋杀自己人,就算不能坐实,也足够让你靠边站了。” 陈瑛看著这具尸体。 “为什么有个帝国军人要拿著狙击枪狙你,你说得清吗?你要拿这个当证据,首先就要说明他为啥要狙你。至少也是严重的內部衝突,没准还备好了这人的遗书,写你搞人家老婆。” “狙我?” “对啊,难不成狙我?” “做好准备吧,马上就要有一场內部调查冲你来了。大哥你仔细想一下,隨便从龙城找一个枪手就能做到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找来一个帝国军人来干?” “內部调查?我?” 麦浩礼懵懂地望著陈瑛。 “这就是残酷的斗爭。” 陈瑛冷著脸说道:“我帮你把这尸体解决掉,你现在立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赶紧掌握情况,等著我跟你联繫。” “我现在可以確定,荣亿街的这些破事不仅涉及到徐人英他们的大阴谋,还跟你们港九当局上层有关係。” “我……” 麦浩礼显然也不是白痴,他作为帝国政经学院毕业的高端人才,除了两张面孔之外还有杀手本能。 “我明白了。” 麦浩礼想了一下。 “我必须往伦敦打几个电话。” “你去处理你那边的人,我来处理我这边的人。” 陈瑛看著远处,黑犬已经捕捉到了绷带剑人的味道。 “一切行动都必须赶快,他们既然弄出这样的手段,就说明我们已经接近他们的核心。” “我大概有思路了。” 麦浩礼想了一下,他转身向著荣亿街的另外一边走过去。 “除了我,短期內不要相信任何差佬或者鬼佬。” “放心吧。” 陈瑛看著麦浩礼:“他们谁都不会找到我。” 麦浩礼人影走远,黑犬张开大口,將地上的尸体整个吞入。 陈瑛转过头。 黑犬已经记住了绷带剑人的味道,现在可以展开追捕了。 港九,东三区,某栋废弃的大楼。 这里曾经也算是热闹的商厦,后来业主全家莫名死亡,这栋商厦也就有了闹鬼的传闻渐渐空荡起来。 后来义盛的人把这里废物利用,占据了下来,下层开些不三不四的档口,上面用来囤货。 其中某间房间里,不时有惨叫声传出。 不管是客人还是义盛的自己人都是见怪不怪。 衫荣浑身是伤的绑在椅子上。 一个义盛的四九仔拿著锯子踩在他的腿上。 “丟,你小子嘴巴够紧的。” 这混混狞笑著:“不过把你的左手锯下来,恐怕你的嘴就紧不起来了。” “嚇唬我啊?” 衫荣张开嘴巴,吐出一颗牙齿。 “我都不知道你老母什么时候送你去念的医学院。阿叔教给你,手腕上一条动脉,一条静脉,你只管锯开,阿叔不信你能止住血。” 拿著锯子的混混气势一滯,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江湖传言,肥熊的门生衫荣不过是个胆小的废物,但我没想到你倒是挺聪明的。” “多谢,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沉默寡言,看他们打了我这么久,一句话也不说。” 一个矮小的禿顶中年人坐在后面,他脸上带著一副厚重的眼镜。 “不过一个半钟头,最多打断你两根肋骨,切掉两根小拇指而已。” 禿顶中年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九成九的烂仔都顶不过二十分钟,你不一般,能挺到现在。” “还有四颗牙,这位阿叔,你的伙计还打掉我四颗牙。” 衫荣啐出一口血。 “我以为人生不管什么事,最紧要的就是用脑。你猜一猜,为什么把你抓过来?” 禿顶中年狞笑一声。 “你们要对付瑛哥。” 衫荣笑了笑,他腮帮肿著,眼眶充血只剩下一条缝。 “但是你们啃不动瑛哥,就拿我下手咯?” “聪明。” 禿顶中年又把凳子拉近了一点。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是要你帮忙,你只要肯帮忙,大家都轻鬆,你如果不肯帮忙,那也没办法,只好切碎了扔进海里餵鱼。” “我帮不了你。” 衫荣笑著。 “你的兄弟问了我一个钟头大劫金铺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录音,但是你这个案子翻不了。” “定这个案子的是新任探长顏仁,验尸的是鬼佬的法医,整个案子是鬼佬和中州人联起手办成的铁案,你要翻,整个系统都脸面无光。” “传出去,就是港九开埠以来警队有数的大丑闻,你觉得你有真相就了不起?人家知道是冤案来的。” 衫荣呵呵笑著。 “就凭我的口供,你以为你在跟瑛哥斗法?你斗得是整个警队。你抓我容易,你要翻这个案是做梦。” “瑛哥同我讲,即便是英雄好汉,也要讲顺势而为。你们这群烂货,也想逆势而动?不好意思,就你们义盛这点材料,不够翻天的。” “和安胜有你这么个人才却不能用,难怪那些老鬼一天不如一天。” 禿顶中年笑了笑:“你这么有见地,胜过九成的烂仔,他们也不扶持你?” “多谢阿叔你赏识我,不过我这些道理都是听瑛哥讲的。还有我已经不是和安胜的人了,小弟已经金盆洗手,以后跟著瑛哥作正行,洗心革面作良善公民。” “你很佩服那个双刀瑛啊?为什么,就凭他能请鬼?” 禿顶中年语带双关。 “不过这一次,我们也是请鬼来的。肃清警队贪腐,维护法治环境,这几个词你喜不喜欢?你如果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双刀瑛才能用鬼,那才是大错特错。” “你过来帮我,以后有的是你好处。” “多谢,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小弟我不想改换门庭,辛苦你,要杀就杀快点,不要折腾来折腾去。” 禿顶中年冷漠地看了他一会,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推开门出去了。 这个小鬼的嘴太硬了。 现在的烂仔骨头都这么硬的吗? 这小子如此,那个从龙城抓来的枪手也如此。 两个人的嘴巴死一样硬。 他走在昏暗的楼道里,感觉身后莫名多了一丝阴冷。 好像被什么猛兽盯上一样。 而且今天似乎也太安静了。 他拾级而上,来到了最顶层的一间隔间。 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温少,那两个小子嘴巴太严,估计没有什么用,我看还是废掉算了。” 他抬起头看著前方的男人,义盛如今真正的龙头,惊讶地发现对方脸上几乎没有血色,鲜血正不住地从鼻腔內留出来。 第64章 追击 “没事。” 温少爷用手绢擦了擦鼻子上的鲜血。 他內里穿著一件湖蓝色的宽领衬衣,外面是灰色的西服套装,拇指上带著一个祖母绿的戒指,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出来他左眼有些不自然,手指也少了两根。 “都杀了吧。” 温少爷站起身。 在他身后站著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影子。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办完事赶紧撤去安全屋。” 禿顶中年默默点了点头,他已经见怪不怪。 自从温少爷入主义盛之后,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从容指挥,他们这些在下面办事的只要听话就好。 缓步下楼,等他打开房门,却发现了不对。 自己留在房间里的那个四九仔不见了。 而衫荣却在那里狰狞的笑著。 “人呢?” 禿顶中年看著衫荣。 “我说出来你信不信,原来人真的会,哈哈,凭空消失。” 衫荣啐出一口浊血。 似乎是在应和他,禿顶中年人忽然眼前一黑。 他在死亡之前看见了无形的巨口。 喀嚓,喀嚓。 吞咽声不时响起。 黑犬吞噬著罪者的血肉,本身不断地成长著。 陈瑛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前方。 “你受罪了。” 陈瑛看著衫荣。 真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刚把他送出警察局,衫荣一行人就碰见了义盛的截击。 “瑛哥,我没事,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可惜了,牙齿可以补,还有两根手指。” 陈瑛看著衫荣身上的伤口。 “洒洒水,一点小问题。” 衫荣慷慨地笑著。 “瑛哥,是我不小心……” “没关係,以后会有更好的。” 陈瑛给他解开身上的铁链。 “还能不能行动?” “可以。” “先去铺子那里等我,那边有清伯坐镇,应该没问题。” “好,还有个大圈来的兄弟,他也被义盛的人……” “已经死了。” 黑犬已经探查了所有的房间。 那个从龙城请来的枪手已经不行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刚烈,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真正参与到金铺的案子中所以义盛的人没有留手。 等黑犬察觉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我去追那个姓温的。” 陈瑛丟下一句话,人已经走出了房间。 黑犬在杀戮著,它飞快的穿过一个个房间,將义盛的小卒吞入腹中,化为自身的给养。 陈瑛能够感受到黑犬正在不断成长。 血肉跟神秘一样,都足以成为它迈向下一个阶段的燃料。 黑犬在前方咆哮欢呼,它已经明確了温少爷的方向。 就在楼顶。 陈瑛拾级而上,最终来来到了顶层的一间小屋。 轻轻推开房门,人去房不空。 两边摆满了各色资料、帐簿,最中央的桌子上摆著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黑犬蹲立在陈瑛身旁,它伸出脖子,陈瑛轻轻的抚摸著。 桌面上摆著一张纸条。 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写著:“陈瑛吾兄见字如面,吾兄手段之高妙,心性之刚强,弟已尽知,今退避三舍,聊表敬意。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异日相逢,必十倍討还,弟温秋实谨拜。” 真是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號。这个温公子还真是公子脾性。 陈瑛的左眼可以看到,这张纸条之上蕴含著一种古怪的气息,这气息跟自己体內的煞气略有类似,但是略有不同。 这股“气息”非常淡薄,仅仅繚绕在这张纸上,但是却蕴含著某种凶险。 孙臏故智。 陈瑛没有管这张信纸,既然是陷阱,那就不要去管它。 黑犬在空中嗅探,它已经找到了温公子逃窜的方向。 陈瑛没有犹豫,当即动身。 离开废弃大楼,陈瑛隨著黑犬一路狂奔。 吞食了大量的血肉之后,黑犬显然更加强大了,它的身形在奔跑中变得更大,而且在陈瑛的感应之中也变得更加隱秘。 很快,就追到了温公子气息的尽头。 这是一片荒地,到处都是丛生的杂草,温公子的气息就消失在这片荒地之中。 有点意思。 陈瑛並没有动身,而是让黑犬潜入其中,很快黑犬就找到了温公子消失的地方。 荒地的正中央是一片乱葬岗。 低矮的坟包已经让草木覆盖,横七竖八的竖著些破碎的石碑。 荒凉而寂寥。 看来这里就是温公子最后藏身处了。 黑犬在空中嗅探著,最终找到了温公子气息最终消失的地方。 那是个不起眼的坟包,前面挺立著一个巨大的石碑,碑文上是龙飞凤舞的篆字。 “故平原温公秋实之墓”。 黑犬死死盯著厚重的墓碑,而墓碑之中似乎也有一种力量正在感应著黑犬。 墓碑之上的文字很快消失变成一块无字碑,然后好像有一只手开始在墓碑上写写画画。 “故潁川……” 墓碑只是写到了三个字,然后似乎就写不下去,最终那三个字自动消失。 然后墓碑上开始出现了一片诡异的图画,依稀可以看出是拼音文字,不过一个个扭曲的字符像是被狱火焚烧的罪人。 这些字符很快也消失。 墓碑似乎放弃了。 一阵浓雾忽然飘过,坟包不见了,一栋孤零零的房子竖立在大地上。 老宅子带著些西洋的风格,明显能够看出是近世修造,前后共分为三层。 黑犬兴奋地咆哮一声,它顺著大门闯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它失败了。 老宅周围似乎存在著某种无形的力量,將它隔绝在外。 陈瑛通过著黑犬的眼睛观察著。 老宅周围瀰漫著一股气息,那气息跟温公子留在桌子上的纸张非常接近。 確切一点的说法,那张纸应该跟这房子有关係。 陈瑛走进荒地,黑犬钻入了影子之中。 他走向老宅,这一次那无形的力量没有拦阻他。 吱呀。 陈旧的把手不情愿的抱怨著,陈旧的木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个明显带著上个世纪风格的老旧客厅,几张皮沙发上落满了灰尘,一支高脚落地灯照著一个黑木方桌,一个年轻俊朗的人坐在桌子一头,桌面上是六只悬在空中的胳膊。 一张张麻將迅速排好。 温公子瞪著无瞳的眼睛瞧著大门方向。 “想不到你追到这里了,哈哈哈,太好了。” 第65章 归来 温公子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他胸口有一道巨大的创口,鲜红的血肉向外翻著,原本应该是心臟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空腔。 即便只能用两只手用摩挲辨別牌面,他还是码著手里的麻將。 但是他还活著。 “名字刻在墓碑上,每过七天都要来这里打上一把,不然就会没命的。” 温公子狞笑著。 他心里无比畅快。 这栋老宅涉及到一个古老的诅咒,是恩师布置他用来修习的重要场所。 更是一个隱秘所在,可以用来在关键时刻藏身。 破庙之中截击失败,温少爷就有所感应。 万万没想到,这个陈瑛竟然如此恐怖。 不仅破掉了恩师赐给自己的剑偶,还循著某种轨跡衝著自己所在追杀过来。 只有逃。 所以他紧急布置一个陷阱,然后就来到这座老宅避风头。 没关係,只要等到恩师復出,灭掉陈瑛就像是碾死一只臭虫。 然而没想到陈瑛竟然跟过来如此之快。 他甚至能够找到这处老宅。 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既然进入这座老宅那么就会被老宅之中的诅咒缠绕。 每隔七日就要来到老宅之中开始一场必须进行的赌博,贏了的会获得某些灵异物品,甚至是强大的能力。 而输了的,就要失去某些器官,甚至最重要的性命。 比如现在的自己。 “哈哈哈哈哈……” 温少爷狰狞地笑著。 “你死定了,听没听说过久赌必输?一开始你觉得你会贏但是接下来,你早晚有一天会输,就像我一样,最终输到一无所……” 他的话语说到一半忽然停止,他张开嘴,鲜红的舌头好像是一只沾满了雨水的蚯蚓,努力地从空中爬了出来。 啪嗒,摔在了桌子上。 舌头在桌面上滚动,最终停到了他对家的桌面上。 一副牌推倒在地。 十三不靠。 这副牌贏得太多,温少爷输的不止是他的舌头。 脾、肺、肾、手指、耳朵、身体的零件七散八散,向著牌桌滚了过去,滚著滚著,化为一张张白纸,整齐的码在桌边。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疯狂的笑著,他用呜咽的声音诅咒著。 “下一个就是你,下一个就是……” 在他的左眼被剥离之前,看到陈瑛转身把门打开。 不可能,他为什么可以不上桌……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温少爷死了。 陈瑛推开门,心头忽然有所感应,猛然转头向后看去。 左眼依稀能够看到那六只苍白的手变换了,一个瘦长的影子,也就是贏了十三不靠的傢伙如释重负的从牌桌前面站起身,它正缓慢地向著楼上走去。 而另一个瘦长的影子填补了它的位置。 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想要缠绕住自己,但是它似乎忌惮自己体內的某种力量,並不敢真正攀附过来。 那气息很像是温少爷留在大楼里的那张纸,但又有所不同。 陈瑛走出老宅,外面已经开始下起大雨。 雨滴从天空之中落下。 身后的老宅已经不见踪跡,只剩下一个巍峨高大的墓碑。 墓碑上此刻又重新写上“故平原温公秋实之墓”的字样。 这似乎是某种昭示,证明著列名墓碑之上的人註定死亡。 陈瑛盯著墓碑,將一股体內的煞气凝聚在手上。 如果具备“切割”属性的煞气攻击这个墓碑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关闭这座老宅,让它陷入小楼一样的情况,还是说…… 陈瑛並没有多想太久。 因为墓碑上忽然多了一行字。 “恭送贵客。” 这几个字在墓碑上迅速闪过,然后重新化为一面无字碑。 似乎在静静等待著下一个来访者。 陈瑛笑了笑,这老东西还挺懂事。 既然“懂事”,那就能说明很多东西,它本身也是有灵智的。 陈瑛走入雨中。 这次的目的地是自家的铺子。 搞定了温公子,就意味著徐人英部署的一支暗线被处理掉了,接下来就看麦浩礼那边的情况。 当然,在铺子里还有很多事情的首尾要处理。 不过等陈瑛回到自家铺子,就看见清伯一脸沉重地站在门口望著暮雨发呆。 “少爷。” 清伯看见陈瑛打了个招呼。 “文先生回来了,他请你立即去见他。” “回来了?” 陈瑛眉头略微一皱。 文汝止回来得也太快了。 “是,药铺那边有个伙计过来传的消息,咱们要赶紧过去。” 陈瑛没有多话。 汽车发动,清伯很快拉著陈瑛到了文汝止的那间药铺。 此刻药铺正门打开,八个穿著黑色劲装的汉子在门口一字排开,陈瑛能够感应到他们身上腾跃的血气。 都是高手。 陈瑛打开车门,一个汉子迎了上来。 “陈师兄。” 他双手抱拳行礼:“香主在里面等你。” “好说。” 陈瑛回了一礼,此时也没工夫寒暄,文汝止这个时候回来,多半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陈瑛走进大堂,看见文汝止穿著一件黑色长衫,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他静静地坐在一张长凳上。 “先生。” “你来了,坐。” 文汝止手指缓缓敲打著桌面。 陈瑛拉开长椅,静静地坐在他对面。 “教中传过来消息,教主下了教令,准我收你为我白莲教弟子,你以后就落在我这一脉上。” “教主亲令,港九这块以后就由你来牵头,回头我让人跟你交割一下。” 陈瑛知道,文汝止多半没有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先说入教这些小事,不过是安自己的心。 “无终城有变,岭南节度府凑出来十几个好手,全都陷进去了。” 文汝止长嘆一声:“那旱魃成了气候,不要说你家婆婆,就是徐人英、陆正行还有中州的许多名家,如今都困在了虚界之中,生死不明。” “正邪消长,这天下要乱了,先乱的就是岭南。” 文汝止摇摇头道:“我马上就要动身前往广府,助节度使李公镇压地面,你若是在港九不方便,就跟我一起北上。” 陈瑛握紧拳头。 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陈婆婆没有回来,徐人英也没有回来。 “弟子这边倒是有点新情况,先生可曾听过莫镇的事?” “莫声传?” 文汝止皱著的眉头越发紧了。 第66章 当断则断 陈瑛將荣亿街破庙的事情前后大体讲了一遍。 还將莫声传所说的“养煞之法”也就是那个什么《寂灭阴雷煞》的炼法默写在了纸上。 “莫镇的事情,我当年还真知道一二。他自称魁星踢斗乃是其所创,这话大差不差。” 文汝止看著那《寂灭阴雷煞》的纸张陷入了某种回忆。 “这项绝技本来在江湖上失传已久,是他在某处古墓之中找回,后来传入我教。不过我传你的版本与他所寻得略有不同,是我自己从江湖上搜寻而来。” 陈瑛心里清楚,比起跟自己有渊源,认真当个好老师的文汝止,那个困在幽冥之中的莫声传当真没有多少可信度。 “不过这个炼法是有问题的。” 文汝止解释道。 “习武之人,气血强壮,犹如大日行空,百邪辟易。但是煞气多半都是阴邪之物,引煞入体,等於是將自己往邪祟那条路上引,若是根基不牢,就会出大问题。” “这也是我迟迟不传你引煞入体的原因。” “那这部功法?” “引坟墓附近的积尸气入体,锻炼出一道阴雷,能够以雷音反哺肉身,强壮臟腑,只从这里看,这是极好的功法。” 文汝止最后加了一个评语:“放在我教之中也属於上乘。” 陈瑛知道,前面夸了这么多,后面一定有个转折。 “只是这功法对积尸气的需求太大,一开始找个坟地就足够了,若是炼上月余,怕是一座乱葬岗都不够。而且对积尸气的需求不止是量上,还有质上的要求,最后一步步就要主动进入幽冥。” “长此以往,人不人,鬼不鬼。虽然不是邪祟,但是跟邪祟也差不多了。这位莫前辈应该是没存著什么好心思。” 文汝止掌上用力,將写满了《寂灭阴雷煞》的薄纸揉成齏粉。 “这么说,他是故意安排下了钓饵。” “你若是真练了,少不得要再去求他。” 文汝止笑了笑:“这等手段,太过江湖。” 陈瑛点了点头,的確,有效,但是上不得台面。若是被人看破了手脚,反而落了下乘。 “莫镇之事……” “与我等无关。洪门本来就规矩不严,这位莫前辈当年也是半黑半白。” 文汝止接著补充道。 “他是前朝的爪牙,还是洪门的义士?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陈瑛点了点头。 这样的人物,说是半黑半白,实际上也就是不黑不白,谁也不会信得过他。 “前朝养尸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而且不止是莫镇那一处。当年鼎故革新之时,也灭了几头妖物。只是无终城的旱魃已经成了气候,现在也不是过问那尸王的时候。” 文汝止沉默片刻。 “婆婆那边,还是要再看看。无终城经此一乱,正在坠入幽冥深处,若非如教主一般当世第一流人物出手,恐怕……” 文汝止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陈瑛心里却莫名多出几分信心。 一来是陈婆婆修持的手段跟那引煞入体差不太多,都是本身越来越趋向邪祟。 在幽冥之中,就像是回了老家,反而比陆正行这等武道高手来的自在。 而那个徐人英纵然是风水名师,若是他的手段需要提前布局,有一大堆施法前摇,在幽冥之中绝对不会是陈婆婆的对手。 “事在人为,弟子也会努力的。” 文汝止瞧了陈瑛一眼。 “还是谨慎些好,来吧,我再教你些拳路上的变化,如今这一耽搁,恐怕日后见面就少了。” “老师放心,弟子一定会记得那支照夜燃犀……” “糊涂。” 文汝止出言打断道:“那是我的任务,跟你没有关係的。你若是找到了,岂不是能定我走漏消息的罪名?就是找到了,偷偷通知我就好。” “弟子明白。” 陈瑛嘿嘿一笑。 文先生也不是纯然的世外高人,也是,大家说到底都是打工人罢了。 文汝止又是提点了几句拳术上的要害,不过陈瑛还惦记著小楼那边的情况,也就跟文汝止赶忙告了假。 小楼目前看上去是被镇压了下来,可谁知道后面又会有什么变故? 如今世事纷乱如麻,小楼已经成了陈瑛心里最要紧的地方。 话別了文汝止,重新登车回到小楼,一路上再没有什么邪祟拦路。 小楼门口那盏灯不知道何时消失了。 陈瑛看著讶异,低头走进小楼,一楼的座钟还在缓慢的转著,然而楼內静悄悄的。 难不成又有变故? 陈瑛心里忧急,黑犬自影中一跃而出,向著四楼狂奔而去。 一到四楼,就看见那盏青铜灯摆在地上,幽绿的灯焰在空中缓缓舞动。 “是阿瑛回来了吗?” 沙哑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陈瑛转头望去,吴婕已经从房门里走出来,她的肩头落著一只巨大的乌鸦。 那乌鸦头上生著七只眼睛,两只苍白的爪子正搭在吴婕肩膀。 “婆婆?” 陈瑛望向乌鸦。 “好孩子。” 乌鸦低声说道:“幸好有你,那姓徐的才没有得逞。” “婆婆,你现在?” “我在无终城中,那旱魃成了气候,生出了灵智,它要把我们这些人困死在无终城內,不过我还没事。我分灵至此,就是怕肉身出了变故,不过幸好有你和阿婕在,免了我的后顾之忧。” “都是我们应该……” “之前的事是我错了,不该抱残守缺,但是幸好亡羊补牢,犹然未晚。” 那只巨大的乌鸦看著陈瑛,眼睛之中儘是慈悯。 “不过形式如此,现在我要你们搬出这座小楼。” “搬出去,可是婆婆你的肉身。” 陈瑛记得分明,陈婆婆寿数將尽,阴神已经无法重归肉身。 “这正是我要说的,我虽然是阴神修行有成,但是也不能远离肉身太久。” 乌鸦看著陈瑛:“你们二人搬出去,我这就让小楼重归幽冥,靠向无终城。” “我到时候会炼掉这具肉身,了却因果,看看有没有向后一步的可能。” “若非如此,怕是连旱魃这一关也过不去。”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陈瑛能听出来这个计划里的凶险。 要让这诡异的小楼靠向无终城,等於是將自己隨时化为邪祟的肉身送入幽冥之中。 “百尺竿头需努力,十方世界是全身。” 乌鸦张开双翼。 “阿瑛,你要记住,当断则断。” 陈瑛默然。 吴婕收拾东西很快,这小楼里真正值得她收拢的东西没有多少。 几件古老的器具,那盏油灯,一柄如蛇般蜿蜒的短匕,几册竹简…… 而陈瑛更是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七目乌鸦一直看著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最终吴婕打包好了行囊。 “婆婆。” 陈瑛看著那只巨大的乌鸦。 “傻孩子,快走吧,日子要往前看,不要总是往后瞧。” 两人提著包裹走下小楼,清伯木然地站在小车旁边。 在浓厚的雾气之中,响起一声悽厉的鸟鸣,小楼的影子渐渐在雾气之中淡去。 “婆婆……” 吴婕靠向陈瑛的肩膀,泪水不断地滚了出来。 “她会回来的。” 陈瑛拍打著她的后背。 “我保证。” 第67章 炼金术基础理论与操作指南 温公子死了,小楼走了…… 陈瑛觉得这一晚发生了很多事。 这些事有些不值一提,但是陈瑛忽然有一种失落。 就像是家没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 目前只能暂时安顿在铺子里,不过吴婕已经准备去寻觅新房。 “帐上大概还有三十万的现金,米价走高,帐上要留钱,不动储蓄的话,只能挑一间小房子。” 吴婕在店铺二楼的办公室里寻觅著报纸上的房產gg。 “港九的房价涨的太快了,一平现在要六七百,比人工涨的还快。” 吴婕看著报纸上的消息。 陈瑛想了下,自己手头大概还有三十五万现金。 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刀尖上刮出来的油水比陈婆婆和吴婕他们经营米铺的收入来得又快又多。 “一间一百三十平的房子要八万块?” “还不算税呢,六七百也是楼的价格,有钱也买不到现房。” 吴婕不满意地將手里的报纸放到一边。 陈瑛能够看出来吴婕是在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心態,不去想陈婆婆的事情。 “不行就买龙城附近的房子,就是或许治安不会太好。” “我觉得咱们不用考虑治安问题……” 陈瑛尖锐地指出,实际上陈瑛觉得自己和吴婕才算是治安问题的来源。 不过陆正行这个龙城钟馗不在,那里早晚又要乱上一阵。 “至少也要考虑周边环境,也不能什么事都用术法解决啊,跟邻居吵架就扎纸人吗?” 吴婕努力地把头上的头髮拢在一起。 “我觉得不如转变一下思路,为什么不考虑二手房呢?” 陈瑛建议道。 本书首发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二手房?” 吴婕终於把头髮盘好:“好房子根本不会出手,而且现在楼市这么好,溢价一般都比较高。” 陈瑛想的则是类似荣亿街那种情况。 “如果是比较差的二手房呢?闹鬼的那种……” “这种应该不会登报吧?” 吴婕想展顏一笑。 “我老公好有头脑,我们可以低价吃进一些闹鬼的物业,弄乾净之后再盘出去,绝对比卖米赚得多。” 她有些高兴,然后开始寻找一些边小报。 “早点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瑛笑了笑。 “好吧。” 吴婕没奈何的放下报纸。 “明天一早,老公你就去跟我找房子。” 目前的住处其实是吴婕的办公室,就在陈家米铺的上面,只有一张行军床,那是吴婕偶尔中午休息时用的。 现在两个人挤在上面,只能是贴在一起。 陈瑛伸著胳膊,吴婕猫在他怀里。 大部分被子铺盖已经跟著小楼飘去了幽冥,两人只能盖著一张小小的毯子。 贴得近了,就容易擦枪走火。 所谓阳亢是也。 “真不老实。” 吴婕躺在床上咕噥了一声。 “不老实不好吗?” 陈瑛嗅著她头髮的香气,发现吴婕的耳朵都红了。 “我要是太老实,你就该著急了。” “这说的什么话。” 吴婕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就说明我练拳练得不对,咱们要另换医生了。” 那东西搅得吴婕脑子里乱鬨鬨身上软绵绵的,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有什么了不起。” 一句话说完,吴婕觉得自己脸红透了。 这都哪跟哪? “没什么了不起,也就是延续人类文明,继承家国天下,乃至强身健体,夫妻和睦而已。” “討厌。” 吴婕说完有些后悔,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嗯,我……” “没事,睡吧。” 陈瑛支应了一句。 “我要抨击丑恶,藿香正气。” 吴婕听不懂了,什么藿香正气? 盛世应学大同法,心底无私天地宽。 陈瑛这一晚睡得舒服,而吴婕却是煎熬了一宿,煎得湿透。 洗漱收拾完毕,陈瑛看著脸上一脸疲惫的吴婕。 “没睡好?” “还好吧。” 吴婕红著脸应付道。 前半夜本来忍过了,刚刚勉强睡著,快清晨又被捣鼓醒了。 还是赶紧找新房子要紧。 “找个地方吃早餐吧。” “还要买些新衣服。” 衣服也是差不多跟著小楼一起走了。 吴婕扶著脑门,觉得事情千头万绪。 米铺就在商业街上,也不用特意去找什么茶楼吃早茶,路边的小摊就足够解决。 肠粉,咸肉粥,油条,轻鬆应付一餐。 除了早餐,还有送晨报的邮差。 “哇,少东家今天也在啊。” 邮差卸下几份报纸,还抱下来好大一个邮包。 “国际快件。” “国际?” 吴婕吞下一口肠粉。 “嗯,从星岛寄过来的,收件人是,全是洋文,看不懂。” “我的。” 陈瑛接过来那个厚重的邮包。 想不到这么快就回话了,这些人还真是效率高超。 “这是什么?” 吴婕的脑袋好奇地凑了过来。 “我之前跟鬼佬寄了两封信。” 陈瑛拆开邮包,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大本厚重的书籍,看厚度好像能挡住子弹。 “鬼佬?” “嗯,我之前预备学习炼金术,所以就每星期往伦敦那边写信,表达我对炼金术的热爱之情。” “每星期?” “对,之前去找文先生练拳,每天早起都会写两封,回来之后继续写两封。” “那不就是每天都写。” “差不多吧,你给我的零大部分都买邮票了。” 陈瑛拆开那封信,欣赏著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体,上面的措辞虽然文雅,但是內容並不友好。 “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想不到我的好学精神把鬼佬都感动了,他们给我寄了本教材过来。並且希望我在学习有成之前不要麻烦他们了。” 陈瑛说著转过头看著那本厚重的大书,封面上写著《炼金术基础理论与操作指南(第七版)》。 “后来有个冤大头跟我说什么荣格学会准备在星岛开分部,我如果早点知道,就直接给他们写信了,还能省些邮费。” “可是相公你为什么要学炼金术呢?” “因为知识就在那里呀。” 陈瑛將这本沉重的厚书搬上楼。 “先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去看房子。” 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学炼金术的事也不用太著急。 反正伦敦的那些笔友也跑不了,真有什么困难继续写信就是了。 陈瑛和吴婕刚刚收拾完,铺子里就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麦浩礼好像一条落水狗一样钻了进来。 这位麦sir皱著眉头死死盯著陈瑛的脸,抬手第一句就是:“你还有多少钱?” 第68章 凉水管够 “想不到天下乌鸦一般黑。” 陈瑛摇了摇头,拿起柜檯里的茶杯给麦浩礼添了一杯凉水。 “是有人向你索贿吗?钱买不了平安……” “不是的。” 麦浩礼就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樑一样,脸上有些颓唐。 “搞我的人是萨穆埃尔爵士,我跟伦敦联繫过了,他被搞定了。” “一个晚上就搞定了?” 陈瑛有些惊讶,麦浩礼的后台也太硬了。 “时差,港九跟伦敦有七个小时的时差,他们正好上班。” 麦浩礼非常难过的说道。 “我跟殖民部的……那些人联繫过了。” “辛巴威正好缺一个情报总监,他们会把萨穆埃尔爵士调过去。” 辛巴威? 陈瑛不记得这个国家在地图上的位置,一般这种记不住位置的国家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不是港九这块的高级……” “他就是最高级的情报官员了。” 麦浩礼失魂落魄地將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总督阁下,总督的情报秘书,警务局长,应急管理处处长,然后就是他,排第五位。” 陈瑛不太懂,一晚上就把顶头上司兼对头踢去非洲,麦浩礼有什么可失落的?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港九的应急管理副处长属於上尉官阶,辛巴威情报总监是中校官阶,伦敦方面的会以特別嘉奖的名义提升他,嘉奖他在港九的『卓越贡献』。” “一下子升两级,这不是很好吗?皆大欢喜,省得他跟你斗到底。” 陈瑛更加不明白了。 “问题在於他在港九根本毫无作为,这次的事情更是涉及严重的腐败,甚至跟敌对势力勾结。” 麦浩礼愤愤不平地说道:“怎么能给这种人嘉奖呢?” “我不觉得去非洲算是嘉奖。” 陈瑛觉得麦浩礼没什么可批评別人的。毕竟要说勾结敌对势力,麦浩礼也干了。 “不过这跟钱有什么关係?”陈瑛好奇地问道。 难道神圣联合帝国守著个活了七百年的老佛爷,一样形成了收钱办事的良好传统? “这个月底,陆军部在港九有个採购计划,六千套夏季常服,给天竺的辅助军用的,底价是五百港纸一件。” 麦浩礼將冷水灌入嘴里。 “参与竞標的公司要验资,要在大古银行开设帐户並存入五十万港纸。” “所以?” 陈瑛不明白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係。 “你得帮我。”麦浩礼非常无奈地说道:“这就是殖民部的人帮我的代价。这次採购会內定给你,不过他们要拿走一半,合同总价的一半。” 陈瑛大概听明白了。 “这是好事啊。” 港九如今一个普通人每月的收入也就是六七百港纸,一套夏季常服也就是两件衬衫,两条裤子,能值多少钱? 总共三百万的合同款,就算是殖民部的史密斯专员拿走一半也还剩下一百五十万,足够覆盖六千套夏季常服的成本了。 陈瑛估计这一笔生意就能赚一百多万。 “陆军部这边的採购也就是这个月底的事,我们也就剩下十几天的时间。” 麦浩礼皱紧眉头:“这件事我如果办不好,就会调去尚比亚的殖民地了。” “尚比亚?” “辛巴威的邻国。” “成立公司,募集资金,开设帐户,参加採购。我们最多只有六七天的时间。” 麦浩礼搬著手指头算道。 “你上回给我的钱,我基本没动,现在退给你……” “不用了。” 陈瑛静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这里还有些钱,帮你办妥这些事情很简单。更何况这也是我的事。” 手里还有三十五万现金,加上上次金铺的黄金还剩下一些,隨便处理一下也够了。 “你的事?” “对,一世人两兄弟嘛。” 陈瑛安抚著麦浩礼:“不用担心。这是好事情,殖民部的那些人吃肉也不忘你,大家互相帮助,这不是挺好的。” 麦浩礼萧索地说道。 “你不知道,我之所以不愿意留在殖民部,就是因为不想跟他们互相帮助,才选择来港九。如果我愿意跟他们一起同流合污,现在正坐在殖民部大楼的休息室里喝威士忌。” “对,你是帝国政经学院毕业的地之骄子嘛。” 陈瑛打听过了,跟前世一样,神圣联合帝国內第一流的学府是剑桥、牛津以及索邦三所大学,然后是帝国理工、帝国政经等一系列帝字头学院。 前三者是绝对的天之骄子,后面的也是当之无愧的地之骄子。 官僚系统內的精英基本上都出自这几个学校,学长帮学弟,学弟挺学长,正常情况下像麦浩礼这样的出身的確没道理来到港九这种边缘地带。 各个部会的大楼里有的是好位置等他。 “但是现在,我又不得不去寻找他们的帮助。” 麦浩礼一副理想已死的样子。 “这是好事。” 陈瑛接著给他续上一杯凉水。 “你想啊,这钱有你没你,他们都是一样赚。你不下水,他们无非换一拨人来捞。但是这个买卖如果咱们干,第一,至少能保证天竺辅助军的制服质量。” 港九街头有不少这类红头阿三,陈瑛对他们印象可不算好,报纸上经常有他们欺负中州人的新闻。 这事就很难理解。你说都是被欺负的,好像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就跟谁先当了奴才谁就更高贵一样。 “第二,所得的利润能用来支援致力於全世界人类幸福的伟大事业,比让別人赚去天酒地合理多了。” “这样吗?” 麦浩礼吐出一口浊气:“听你说完,我心情好多了。” “放心吧。” 陈瑛拍拍他的肩膀。 “赚钱的买卖咱不会往外推。” 又是续上两杯凉水,给这头理想主义狼人做了做心理按摩,陈瑛才算是把这位请了出去。 麦浩礼走了,吴婕才姍姍而来,刚才麦浩礼一进铺子,她就直接上楼了。 “谁啊?” “那个麦sir。” 陈瑛这些事也不瞒著她。 “有些生意上的事。” “哦,那咱们是去看房还是忙他的生意?” 吴婕眼睛里闪著精光,显然刚才的那些话她都差不多听见了。 “先买房吧。” “帐上的钱不多,不过这样的买卖我以为可以长做,比卖米稳当。” 吴婕想了下:“不行就先住在店里。” “一码归一码,我倒是知道有栋房子不错,先去看看吧。” 陈瑛想起来温公子留下的那张纸条。 第69章 再探大厦 港九发展极快,如果將城市比作一个生命,那么她正在以宏伟的力量將周围的一切吞噬一空,钢筋混凝土的丛林如同有机体一样不断地复製增殖。 来自各地的移民和资本一起涌入,让这里透露著一股带著混乱的繁荣。 “这栋別墅可以说是上风上水,前有水,后有山,独门独栋,从这里开车的马墩道不过二十分钟,环境优美更兼交通便利,实在是上上之选。” “我负责任的讲,在整个东三区,没有一栋別墅像她这样有性价比。” 房地產经理穿著一件熨得板正的白衬衫侃侃而谈。 “最重要的是,这里非常幽静,不管什么时间都很凉快。老板你也知道的,港九这个地方夏季有多闷热,住到这里连冷气都不用开,省到就是赚到。” 他说著脸上起了鸡皮疙瘩。 吴婕看著这间破旧的別墅。 整体欧式风格,门厅两侧有两条扶梯连接二楼,各个功能房间呈两翼排布。 家具都已经搬空,但是房屋的状况还算不错,位置又在港九城的西郊,如果不考虑到此刻有一排人正倒吊在房顶上用黑洞洞的眼睛往下瞧,这里也算是个不错的地方。 “老公那还真是很不错呢,夏天不用开冷气,也算是省下一笔开销。” “是,冬天还不用开冰箱。” 陈瑛看著房顶上三大两小的影子。 一堆焦黑的影子像是蝙蝠一样倒掛在房顶,他们脸上带著纯白的面具,面具上儘是或哭或笑的表情,此刻正一起望向侃侃而谈的房地產经理。 “之前的业主是什么情况?” “之前的业主?” 房地產经理哈哈一笑:“蛮好的,他现在换了地方住,所以著急把这个地方出手。” “可是我听说他已经住进了青山,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陈瑛看著房地產经理:“行了,根据港九的房地產交易条例,你是有义务披露这栋房屋有没有发生凶案,最近三任业主精神状况的。” 房地產经理收起脸上的笑容。 “陈先生,您既然知道这栋房屋的具体情况,又何必故作不知呢?事实上我们这里有充分的文件可以证明,前任业主的精神疾病主要来自遗传因素,跟……” 陈瑛想了下这间宅邸的优良歷史。 “第一任业主一家四口烧炭自杀,但是警方调查的时候在冰箱里还发现了不知名的男尸,怀疑是女主人的情人。所以这属於自灭满门的谋杀案。” “第二任业主以投资为目的低价买入,重金聘请大师净宅,但是效果似乎不好,他甚至折价卖出。不过还好,破財免灾。” “第三任业主不信邪,他购入这家別墅准备婚礼,但是婚没有结成,自己却住进了青山精神卫生中心。” 房地產经理听著这些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陈先生,前业主已经完成了一系列法律文件,將这栋別墅委託给我司代管,不管是出租还是出售,我们都要考虑到业主和本司的利益,你如果想压价,我们可以捂盘不售的。” “不错,这栋別墅的確是有些小问题,但是港九有这样问题的房子多了,大家还不是一样住?就好比我本人现在住的那栋,半夜有人在厕所唱歌,那就当是高邻半夜扰民好了。往房间里摆个夜壶,日子一样过的。” “这种房子虽然麻烦,但是它便宜啊。” 真是蓝海市场。 陈瑛听完房地產经理的描述展顏一笑。 看来房屋深度清洁业务在港九城可谓是大有可为。 “黄经理对吧?” “黄鑾武。” 房地產经理將自己的名字又报了一遍。 “其实我比较感兴趣的是那栋大厦。” 陈瑛指著別墅不远的方向,那里正是温少爷之前盘踞的那一栋。 “那栋大厦不出售。” 房地產经理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出售?” 陈瑛皱著眉头:“我记得我在你们的名录里见过那栋大厦……” 黄经理正色道:“这栋宅子虽然出了不少问题,但是她仍然可以使用,但是那栋大厦,对不起,在字头的烂仔占据那里以前,已经死了四任业主。” “第一任业主,经营失败,在杀死了老婆孩子之后跳楼自杀。” “第二任业主,莫名其妙的在自己家里被人割掉脑袋。第三任和第四任业主也一样。” “第三任业主死在广府,第四任业主躲到星岛也一样被割去脑袋。” “后来我们的经理人发现后三任业主的脑袋偶尔会漂浮在大楼周围。” “这栋大厦比你想像的要凶很多。” “陈先生,我司的宗旨是合作双贏,与业主伙伴共同成长。我们不是赚绝户钱的。” 黄经理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而且我还要告诉您一个最近的消息,这栋大厦后来被一群烂仔拿去用,他们倒是没出什么事,但是昨天,这群烂仔里稀里糊涂的消失了七八个,甚至还包括义盛现在的揸数。” “这样的大厦,我是绝对不会將它出售的。” “一万。” “对不起,陈先生,这不是钱的事,而且那栋大厦即便不算地面建筑,仅仅地皮当初拍卖的时候就价值五十万港纸。” “十万,我们跟你签对赌协议。如果我们五年內出事,你们可以將这栋大楼收回。” 吴婕乾净利落地说道。 “如果我们五年內没出事,五年后我们补偿你们四十万。” 黄经理明显沉默了。 不要说十万,就是五十万也不足以覆盖这栋大厦本身的价值,但是覆盖他们的成本算是绰绰有余了。 他们的房地產公司其实赚的是交易的差值,房子值多少不要紧,只要他们卖给业主时候的价格比收回的时候高就行。 业主的头越铁,他们赚得就越多。 “这件事,我需要请示一下。二位可以稍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黄经理走出別墅,准备去打电话。 “这房子其实蛮好的。” 吴婕看著四周:“风水格局的確不错。” 陈瑛倒是有些好奇:“既然风水不错,为什么还会有上边这些?”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阴德五读书。” 吴婕解释道:“天下风水最好的莫过於帝王陵寢,皇家宫闕,可是天下哪有不灭的王朝,不败的世家?风水再好,意义也是有限,事在人为。” “我也觉得这个顺口溜应该反过来。读书明智,修德养性,所谓命运风水不过是锦上添。” 陈瑛听到这里,对中州系统如何看待邪祟也產生了更多兴趣。 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根本没机会接触这方面的知识。 陈婆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文汝止是只会讲练拳练拳,吴婕不是忙著镇压小楼,就是有各种事情,今天这样的机会当真少见。 “凶杀也会產生邪祟吗?” 陈瑛好奇地问道:“这算不算天人感应?” “相公果然有慧根。” 吴婕笑了一下。 “天地之间,万物有常。事出反常即为妖。邪祟也好,妖异也罢,都是天地之间的常理被打破所產生的。” “怨气、戾气、杀气,灾气扰乱了天地之间的清正之气,那就必然会產生妖异。父杀子,夫杀妻,如此恶业,必然会有恶果。” “道家称之为妖邪,佛门称之为化生,种种类別,五趣六道,上面这些应该是宅鬼,在扶桑那边称之为地缚灵。” 陈瑛看著上面那几口。 “宅鬼?” “执念深沉,被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不能释怀,怨气凝结在一处,化为邪祟。” “男鬼执著於一个家字,杀掉了破坏自己家的情敌,又因为家不成家的幻灭,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他恐怕死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一双儿女是不是自己的血脉。” “在港九能买这样的別墅,他一定非常努力。” 陈瑛嘆了口气:“儿女双全,事业有成,忽然碰见这样的事情,难免想不开。” “妻子死的时候有悔恨,有怨恨,怨恨的对象也是这个家。” “小孩子懂什么,恐怕父亲的屠刀伸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婕点了点头:“这別墅就是家的具象,所以他们都困在这里出不去。” “所谓宅鬼就是这样,他们困在这里,又放不下这里,谁如果进来,就会成为他们作祟的对象。” “如果是咱们中州的传统做法,大概会怎样处理?” “想方设法化解吧。” 吴婕想了想:“传统做法还是以解仇释怨为上,希望化去他们的心结,让他们清净的回归幽冥。” “不然就是强行弄去幽冥,他们冥冥之中还是会回到这里。当然若是玄门修行有成的高功,一道雷法过来也就清净了。大多数还是先封起来,慢慢化解。” 恶意引导神秘,所形成的邪祟,最后用善意一层层消解,使之归於无形? 陈瑛仔细思考,自己之前见过的种种邪祟。 正想著外面那位黄经理已经回来了。 “陈先生,我已经请示过了,我们同意这个方案,不过还是希望您去大厦看一看……” “好,你们抓紧时间擬合同,咱们再去那座大厦看一看。” 第70章 厄运缠身 別墅在半山腰上,而陈瑛想要的那栋大厦就在山脚的平地上。 驱车过来也就是五六分钟。 陈瑛再次来到这座大厦脚下,上次是趁夜而来,对大厦没有什么直观感受。 这次才感觉到什么叫萧条败落。 这栋大厦本来属於港九目前比较流行的所谓“工业大厦”,换成陈瑛前世的时髦词汇,叫做“工业上楼”,把劳动密集型的轻工业搬到高层建筑里生產,节约土地资源,增加打螺丝效率。 但是这栋大厦的业主改了设计,港九房价飆升,打螺丝没有炒地皮赚钱,改成了下面三层是商铺,上面五层是住宅的新设计。 八层大楼立在那里,就像是个方方正正的棺材。 因为没有大门和外墙,孤零零的八层大楼外面已经是杂草丛生。 义盛的那些烂仔在这里占据了一段时间,更是在周围堆出来几个垃圾堆。 当然,现在已经人去楼空。 “陈先生,根据我司的规定,我就只能陪二位到这里了。” 房地產经理人笑著说道:“我会儘快擬好合同请二位过目。” 他说完匆匆忙忙地瞧了眼前的大楼一眼,就上车溜走了。 “这里不错。” 清伯看著棺材盖一样的大厦由衷说道。 “造楼如堆山,在这里造这么一座棺山,將四周的怨气、戾气尽数纳入其中,就好像是造了一座蠆盆。” “清伯对风水也有所了解吗?” “略有涉猎,总要学会挑个好地方睡。” 清伯淡然一笑。 “蠆盆是上古之时的酷刑,將种种毒虫养在大坑之中,將罪人推入其內。通往这座大楼的一条条道路就像是接引毒蛇的通道,在这座棺山之中蕴化。” 吴婕接著说道:“港九比內地还讲究所谓风水,怎么会让人设计出来这样一座楼?” 陈瑛想起了那位在哪都掺上一手的徐人英。 “也许是设计的时候故意如此,走吧,进去瞧瞧。” 陈瑛带著吴婕和清伯抬步进楼,下面三层掛著些彩灯,墙上喷著各色的图样,能够看出来之前义盛的人把这里当成了娱乐场所。 再往上就是一层层隔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没什么邪祟。” 清伯皱紧眉头。 “这楼里倒是意外地乾净……” 乾净? 陈瑛看著楼梯不远处的那道影子。 那个浑身缠著绷带,单臂插著剑刃的怪影此刻就倒吊在楼梯间里。 相较於上次见面,它的体型甚至膨胀了一些,绷带上的扭曲咒文也更加清晰。 陈瑛闭上自己的左眼,此刻那怪影消失在了楼梯间里。 也对。 它不是寻常的邪祟,在隱匿方面有著自己的独到之处,当初麦浩礼都被它一剑横截成两半。 清伯察觉不到也算正常。 自己的左眼倒是能够看个清楚。 当初看绷带剑人应该是温公子养的邪祟,现在看来应该是这座大楼的“宅鬼”? 之前的几人业主大多是断首而死,恐怕就是这东西动的手。 “因为楼里的戾气和秽气都被吃掉了,我明白了,这栋大厦不是住人的,而是要养什么东西。” 吴婕从袖中摸出来一枚小小的青铜铃鐺,用红绳小心地绑在手腕上。 铃鐺似乎被空气之中的力量激发,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声。 “那东西就在附近,大家小心。” 陈瑛抬头看著上面的绷带剑人,它还像是睡著了一样。 似乎正在积蓄力量。 吴婕脚踏禹步,闭目在空中寻觅了片刻,抬起头望向那个倒吊著的绷带剑人。 “它就在上面,不过伤了元气,现在害不了人。” 陈瑛在一旁静静看著,刚才吴婕施法的时候,陈瑛能够看到她身上似乎飞出了许多无形的丝线,如同一只灵蛛吐丝布网。 这些丝线在空中游弋,像是在搜索猎物一样,一丝一缕的搜索过每一片空间。 吴婕的眼睛扫视上方。 一层层的扫过去,楼层中並没有邪祟的痕跡。 最终来到了最上层。 温少爷曾经盘踞的房间。 这里跟陈瑛昨夜来时几乎一模一样。 两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色资料、帐簿,最中央的桌子上摆著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甚至就连那张纸条都摆在原来的位置上。 纸条上依然縈绕著一股诡异的气息,那气息有些类似自己体內的煞气,但是並不相同。 不,相较於昨夜,此时縈绕於纸条之上的诡异气息甚至变得更加浓重。 “这怎么有张纸条?” 吴婕皱著眉头看著桌子上的纸条。 看来阿婕也瞧不出来这纸条上的端倪,陈瑛心里有了个大概。 如果將吴婕视为一个战斗力单位,她从小在陈婆婆身边学习风蛊之术,水平算作同龄人的优秀。 温公子作为徐人英的门人,水平或许跟吴婕差不多。 阿婕看不出来这张纸上的端倪,足以说明温公子设下的手段可谓巧妙,但是温公子没有料到自己能够看出来这张纸的不对劲。 “小心些,这纸不对头……” 陈瑛话音未落,房间之中不知道为什么颳起一阵邪风,那纸条偏偏就向著陈瑛飞了过来。 风起,纸落,正在变生肘腋的光景,陈瑛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直接来了一手霸王卸甲,用衣服將那纸条直接包了起来。 “少爷好俊的身手。” 一旁的清伯由衷赞道。 呼。 陈瑛吐出一口浊气。 这就是使用那罗盘的代价吗? 记得听苏雄说过,用了那个罗盘之后就要倒霉十三天。 自己拿著无面鬼的胳膊腿刚下车就被警员抓到。 去荣亿街的破庙结果误入莫镇,碰见了莫声传这样的老怪物,差点著了道。 刚出了荣亿街就被碰上温公子安排的狙击。 甚至连小楼这个房子都丟了。 再加上刚才这阵莫名刮起来的风。 如果这是倒霉的一般程度,苏雄门下岂不是要死的没人? 以后他要坑谁直接拿这个罗盘丟过去坑人就行了,何必让门下去打打杀杀? 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陈瑛將自己的外衣层层叠好,重新扔到了桌子上。 不过这几日既然走霉运,那就老老实实的躲过剩下的几天。 陈瑛心里拿定了主意。 “这楼里到处都透著诡异。” 吴婕想了下:“没事,若是那张纸有问题,我们叫人拿水泥给整间屋子灌满,不信它还再能作怪。” 这的確是个经济实惠的法子,再想法搞定那个绷带剑人,这栋楼应该也不会有別的问题。 一行人再次下楼,那位黄经理已经去而復返,他拿著一叠文件,正笑眯眯地守在汽车旁边。 “陈先生,吴女士,两位好,我刚刚跟老板谈过了咱们的情况,老板说不必那么麻烦,一次性二十万块交割好就可以了。” 黄经理笑著说道:“如果不是老板提醒,我也不知道陈先生的背景,陈先生是龙城陆先生的高足,您自然是能搞定这里的小问题。” 他说著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卡片。 “我老板经营著一家名叫月桂坊的俱乐部,这是俱乐部的会员卡,他诚挚地邀请陈先生有机会去月桂坊坐一坐。那里只招待像陈先生这样的高人。” 陈瑛接过那张卡片,这卡片不知道用的什么金属材质,入手冰冷,卡面上泛著银月一样的光芒,卡片上印刻著月桂坊的外文字样,右下角是会员编號。 这东西多少跟神秘沾点边,不过也对,能做这种凶宅生意的绝对不会是一般人。 “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吴婕核对过合同,直接签好支票,两边一起用印,这桩买卖就算办成,剩下的就是过户之类的小问题了。 “恭喜陈先生,在下就不多叨扰了。” 黄经理非常职业地微笑著告退。 等他开车走了,吴婕这才转过头看著身后的大楼。 “哇,只想著二十万买个大点的房子都不够,谁知道直接买下这么一栋大楼。” 她说著又忽然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全部翻修一遍要多少钱。” “钱不是问题。” 陈瑛笑了笑:“我觉得麦浩礼那边的生意不会只有一笔,咱们要考虑联繫货源的事情。我这几天先在铺子里待著,註册公司的事情可能要交给你和清伯去忙。” “可是……” 陈瑛看吴婕一脸疑惑:“我不是弄来了教材嘛,我想看看洋人的炼金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也不是什么著急的事情。” 吴婕还是有些不满。 她心里还是希望陈瑛能够陪著她。 “我准备多写几封信,从洋人那要来更多东西。” 陈瑛搪塞道。 第71章 等价交换的等式 店铺的二楼,陈瑛缓缓翻开那本自伦敦邮寄来的《炼金术基础理论与操作指南》,旁边摆著几本词典,还有陈瑛的学习笔记本。 “亲爱的朋友,欢迎您走上一条光荣之路,通往无上荣耀的阶梯已经展现在您的眼前……” 陈瑛翻译著冗长的前言。 “……看看帝国今日所取得的那些伟大成就,从支撑战舰的不竭动力,再到在不洁的大洋上寻找方向,帝国征服了褻瀆的群山与疯狂的海洋,而现代炼金术正是征服的力量源泉……” “……我们跨越了蒙昧的过去,穿过谎言与传说的丛林之中寻找真实的智慧,探索哲人石和长生不老药背后的奥秘……” “……今日的炼金术已经是一门以科学方法进行研究的实证性学科,可重复性,可检验性,通过研究一般原理,我们將过去的炼金术加以科学化……” “……我们相信,全世界所有人类文明的奥秘之法,都能够以现代炼金术的视角加以阐释並復现,同样,今日炼金术的发展也延伸到了其他学科……” “血肉炼金术为我们揭开了死灵术的神秘面纱,灵能炼金术为我们打开了心灵奥秘的大门。” “……朋友们,现代炼金术的发展让我们越来越坚信,就像物质世界的定律被一一发现,神秘世界在不久的未来也將向我们不朽的灵魂俯首。” 前言大多是抒发感情,没有多少实际內容。不过陈瑛比较在意的是前言之中所展示的现代炼金术思维方式构建在科学方法的基础上。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比擬前世科学重建之后的学科,自己了解起来应该会比较容易。 陈瑛看过了前言,迅速地开始翻译全书的第一章。 “以太假说到亚空间风暴,如何正確认识神秘” “经过科学分析,我们已经能够找到构成物质的最微小结构是原子,而原子是由电子和原子核组成。那么有没有一种原子属於神秘?” “经过皇家科学院的研究,答案是否定的,我们物质世界中的绝大多数原子都具有一致性,他们的结构本身同神秘无关。” “但是我们的生活中又充斥著种种神秘现象,它们自何而来?传统的说法指向了七重天堂,九层渊狱等等我们不理解的层面。” 陈瑛读到这里立即將七重天堂和九层渊狱抄录在本子上。 黑犬的由来跟九层渊狱以及“七十二柱魔神”有著莫大的关係。 九层渊狱难道也是虚界或者说幽冥的一块区域? “根据考古学,和统计学,特別是年鑑学派诞生之后的歷史学,我们今天可以有一个结论,我们神秘对物质世界的影响正在逐渐加强,我们的世界正在不可逆转的泛神秘化。” 神秘不会消灭。 陈瑛想起了麦浩礼跟自己介绍过的一个基本结论。 从理论上看,神秘充斥这个星球是早晚的事。 “这就揭示了神秘在我们世界存在的一个基本情况,即除了纯粹的神秘,如诅咒、大部分邪灵等存在,相当一部分神秘都是以与物质互相作用的方式存在於这个世界上。” 自己接触过的绝大多数邪祟,基本上都有一个可以作用的实体,可以拳打脚踢。 即便是小楼里的小孩鬼还有无面男,他们都有一定的物质性。 陈瑛又想起了温公子,他死在那座诡异古宅的时候,他的臟器变成了鬼市里常见的纸钱。 也就是说即便是鬼市之中的纸钱其本身也可以算是某种物质转化出来的。 “就像科学研究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一样,神秘学的方向是研究神秘之间的相互作用。而炼金术则是科学与神秘学的交叉学科,我们探究神秘与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 “在早期的理论中,神秘被视为是一种基准的物质,称之为以太。早期的学者相信以太它充斥在我们的生活环境之中。” “但是通过学习来自其他地区的典籍,特別引入中州的地脉学说之后,我们意识到神秘並不是均等的存在於我们的世界之中,以太也並不存在。” “天堂与渊狱的消亡之后,是虚界的诞生,学者们相信神秘是一种诡异的能量,它们来自名为虚界或者亚空间的另一个宇宙,它们如同风暴一样进入我们的世界,並且受到了人类情感的直接影响。” “显然,在这个理论中,神秘更容易回应负面情绪。” “但是伴隨著研究的深入,学者们普遍达成了共识,神秘就是神秘,它既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它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一重基本属性。虚界並不是另一个宇宙。它本身就是我们世界的一重维度。” “物质的世界与神秘的世界是统一的,就像是一个人的两只手。” “我们人类也一样。生命自物质世界產生,而灵魂则源自神秘世界,物质与神秘在我们体內达成了同样的统一。” “在这个前提下,现代炼金术被构建出来。” “以双手实现对物质的操控,以灵魂实现对神秘的操控。” “以灵魂作为运算符號,等价交换的等式得以確立。” 陈瑛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灵魂两个字。 中州的体系之中一样有魂魄的概念,这个概念甚至可以覆盖到整个人类世界。 魄,即是体魄,是身体。 而魂则代表了意志,是心神。 两者结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没有魄的魂是孤魂野鬼,而没有魂的魄是活死人。 按照陈婆婆和吴婕之前的说法,自己的前身就是魂魄被人勾走,从而导致死亡,她们通过某种仪式將自己召唤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因此自己的神魂存在问题,不能修习观想的手段。 陈瑛在笔记本上在灵魂的拼音后面加了个问號。 这个说法看上去很难自洽。 如果神魂有严重问题,那么根据洋人的炼金术,意味著神秘世界的自己是虚弱的。 那为什么自己召唤黑犬就没有问题呢? 更何况自己作为一个可以占据別人身体的“老鬼”,神魂怎么会…… 陈瑛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也许,自己不能观想的原因不是神魂太弱,而是神魂太过强大。 第72章 正確的道路 这样一切似乎都合理了。 从炼金术角度来看,体內的“煞气”显然不属於这个世界的物质,而是某种神秘。 从时间上看,体內的煞气是自己从“虚界”或者说“幽冥”带过来的某种神秘。 仔细来討论,如果將自己视为某种邪祟,那么这些煞气才是构造自己的基础,算是自己“鬼体”的一部分。 文先生是武道高手,他经验丰富,但是在自己体內煞气这件事上,他判断错误了。 寻常的武道煞气应该是魁星踢斗的模式,在血气的激盪之中引入来自幽冥的力量,或者类似《寂灭阴雷煞》,將所谓积尸气引入体內转化成寂灭阴雷。 讲究一个由外而內。 进入眼球之中获得超自然的视力,灌注在手上获得切割厉鬼的能力…… 这都是自內而外。 煞气应该没有这样的效果。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在鬼市里,那些鬼物会將自己视为同类,而绝大多数邪祟对自己也是影响有限。 因为大家本来就是同类。 陈瑛想到这里在纸上隨意划来划去。 “煞气”一直在改造著自己的身体,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 从一开始刺激十二重楼炼就缠蟒劲。 再到灌入左眼,让自己获得了超凡的视力。 一点点改造,最终实现完美的“重生”。 这是合理解释。 陈瑛举起一杯水饮下去。 从不知饥渴到现在,这具身体“恢復正常”的背后实际是“改造日渐完成並且不断深入”的结果。 习练拳术加速了这个过程。 无法观想是结论,恐怕也是因为给人用的观想方法未必適合“邪祟”。 关於这一切,陈瑛可以確定吴婕不知道,但是陈婆婆呢? 她是什么想法。 也对,死而復活这种事,本来就应该召出来一个邪祟才对。 更何况陈婆婆应该也能看得开,毕竟她自己距离变成邪祟也就差临门一脚。 “至少我现在找到了正確的道路,继续引导『煞气』完成对身体的改造,早日形成终极形態。” “jojo,我不当人了。” 陈瑛打开那本书继续翻看。 《炼金术基础理论与操作指南》共分为十章,除了前面的前言,第二章就是总论,大概介绍了现代炼金术的理念。 第三章则是讲到了神秘的若干种性质,就像是物质有不同分子和原子一样,神秘也会组成为不同的形式。譬如邪秽、深渊、圣堂、不死、异魔等等类型。 这里面的词很多很复杂,用的都是从其他语言里的借词,单单看词典都看不懂,陈瑛都是对比著上下文连蒙带猜。 陈瑛也不著急,反正这几日走背字,索性把註册公司之类的事情交给吴婕和清伯去忙,只是自己选定了个名字。 剩下的时间都是窝在铺子里翻译这部书。 正好也拿来练一练自己的外文。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陈瑛的外文也渐渐熟稔起来。 这书第四章开始就是实际操作內容,从入门的操作再到一些基本药剂的配比。 第五章则是深度分析药剂的有效性和可復现性,並且罗列了一大堆原材料的分析构成。 第六章到第七章是製造神秘物品,这比製造药剂更进一步,因为药剂是“暂时性”的,而物品则具备“永久性。” 从第八章到第十章则是炼金术的最终进阶內容,其中的第九章直接就叫“登神长梯”,讲的是如何提升灵魂的力量,达到生命的升华。 也许是因为这部分是新编纂出来的,比起实操部分更容易懂一些,再加上实操也要种种器具配合,陈瑛也就主要看了这后三章。 其中特別有所谓“符文”“披甲”“降灵”等等新样,更是出未有之奇,让陈瑛反覆研读。 其中特別是披甲一节,讲究的是以一些神秘仪式,模擬神话传说,进而获得传说之中诸神的能力。 比如如果要想將灵魂获得圣堂性质的灵能,就必须將自己扎穿了手心在十字架上模仿酥哥,然后请军人用长矛刺穿自己的肋部。 就这样在十字架上悬三天,若是三天之后能復活,这本事也就算成了。 但是正常人谁有本事在十字架上悬三天再復活? 能办成的不是洪秀全也是杨秀清。 这种方法十个人学十个人死,所以又有一种偷鸡的办法,就是先用神秘物质调和出来一瓶假死的秘药,喝了之后再上去。 这药能够赋予使用者强大的生命力,所以被钉在十字架上拿长矛戳也不会死,而且还会让人进入长眠之中。 等到三天以后,人自动醒来,这本领也就算是成了。 但是这种成就的办法跟人家酥哥凭自家本事来的那一套还是有区別,因此叫“披甲”。 陈瑛觉得这东西跟道术之中的外丹法有些类似。 这种死而復活的大活在书中记载了好几个,比如还有模仿奥丁的,就是先挖去自己的右眼,然后用长矛刺穿了倒吊在树上,然后把自己献祭给自己,这样就能自动获得一些符文的知识。 这些洋人十分敞亮的將这些秘术仪式记录在书上,任君自己选择。 陈瑛也是有些犹豫,毕竟这些仪式有没有可能作假,二来是这背后的道理又是怎么样的,为什么能让灵魂升华获得一定的灵能,这本书里却是一点没提。 大概也是因为这是一本入门用的书。 不过真正的收穫还是在后面,陈瑛找到了跟自己黑犬对应的门道,叫做“降灵”是召唤秘仪的一种,捕捉到某些强大的灵体或者说邪祟,然后跟对方达成某种契约,把对方的灵能借用过来。 根据降灵的情况不同,灵能本身的属性也有所不同。 人皮纸的等级显然高於书上记载的“降灵”,因为陈瑛等於是把自己的影子跟虚界的一部分融合到了一起,生造出来一个属於自己的“邪祟”。 绝对是降灵术里的降灵术。 那个罗盘倒还真是有用。 陈瑛在家里翻译这本《炼金术入门》,吴婕那边也把新的公司和大楼过户手续办好了。 新的公司叫做麒麟实业,大楼成了麒麟实业名下的资產,麒麟实业的经营范围啥都有,吴婕把能干的都给它加上了。 万事俱备,只差去大古银行开户。 不过就在这个当口,衫荣那边又来了新消息。 铺子外不远的咖啡厅里,陈瑛舒服地坐在卡座里,另外一边是衫荣和一个头上理著板寸的男人。 他看上去三十多岁,穿著一件单薄的短褂,衣服上还有几个补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左眼眼角有一处浅浅的疤痕,眉宇之间自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势。 “这位就是龙城来的马哥。” “马如龙。” 男人轻轻一声自报家门。 “上次跟我一起被抓的大头兄弟,就是马哥的人。” 陈瑛看著马如龙,之前跟麻油胡斗法,从龙城请了几个枪手故布疑阵,实际上没有用到,那几个人陈瑛见过,並没有这位马如龙。 “大头兄弟被义盛的人害死了,尸首就是这位马哥领走的。” 衫荣解释道:“这次马哥是想见见瑛哥。” “陈少。” 马如龙镇定地看著陈瑛:“我这次是来退钱的。” “退钱?” 陈瑛不明所以:“如龙兄,按照龙城的规矩,咱们是钱货两讫,出了门谁也不认识谁,加钱也好,退钱也罢,咱们之间不该再有来往。” 龙城的枪手和刀手最大的职业道德就是保密,办完这一单退的乾乾净净,不跟主家再有联繫。 谁坏了这个规矩,以后是吃不了这碗饭的。 “陈少或许有所耳闻,龙城如今少了钟馗坐镇,许多人都动了歪心思。我们兄弟本来就是南下混口饭吃,如今折了大头,龙城又要生乱,所以就预备著回齐鲁老家。” 他说著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您后来补给大头的安家费,咱们早就钱货两讫,大头被捉是我们自己手艺不行,这笔钱无论如何不该收,所以我就麻烦邓荣兄弟,跟您把这笔钱退了。” 陈瑛看著那牛皮纸袋,又看了看眼前的马如龙。 一时不知道这人是真讲江湖规矩,还是以退为进。 “这钱既然出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瓦罐多半井边破,將军难免阵上亡。大头兄弟出事,是义盛的鸟人找我麻烦,恩怨是我的,大头兄弟是殃及池鱼,这笔钱带回咱们老家,我心里也安寧。” 陈瑛摆了摆手。 “大头是我带出来的兵,这次他没回去,是我的责任,我会给自家兄弟一个交代,陈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钱万万收不得。” 马如龙还要解释,不过陈瑛却看出来,这人多半是行伍出身。 如今中州一团乱麻,各路军阀混战不休,马如龙这伙人多半是哪一路的溃兵,到港九城来做点没本钱的买卖。 “既然如龙兄弟这样讲话,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我这人做事,从来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钱就算是我送给如龙兄弟的,大家交个朋友。” 陈瑛笑了笑。 “朋友有通財之义,你们迴转北边处处都要用钱,如今中州又乱,多带上些无妨。” 马如龙见陈瑛態度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本来也是上门知会一声,了解这些港九的旧事。 “也罢,这些钱我就带上。” 马如龙站起身双手抱拳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陈少风度如此,日后必然是一方人物。” “如龙老哥剑眉英目,气度不凡,恐怕过不了几年就要在报纸上听闻老兄的好消息。” 陈瑛也站起来回礼:“一路顺风。” “多谢陈少吉言。” 两人又是客套了几句,就要作別,然而外面街上又是一阵热闹。 一群人围了起来,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马如龙身份特殊,他也不愿意多惹耳目,抱拳话別。 陈瑛带著衫荣往外面走。 却看见一个衣著襤褸的乞丐拖著个破钵正在一户一户的要饭。 他要的规矩也奇怪,每户要五碗生米,直接倒进他那个破钵里,当著眾人的面一口口吃进肚皮。 如今这乞丐已经吃了半条街,再吃几个铺子就要吃到自家门口。 “好玩,这乞丐倒是个大肚子。” “不止是大肚子。” 陈瑛皱起眉头。 这乞丐的脸上分明覆盖著一层黑气,不是妖人,就是邪祟。 第73章 黄家仇怨 乞丐站在一间饼铺门口,半蹲著身子,左手捧著黑瓷钵盂,右手拍著大腿唱著莲落,他虽然生就一副人身,可是在那一蹲,怎么看怎么不像活人。 陈瑛粗粗扫过一眼就觉得他黑气罩顶,像是什么邪道妖人。 左眼仔细观瞧,这一看不要紧,这位乞丐爷的双眸之中一对绿光若隱若现,身上还带著点生人的气味,內里却好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不是一般的邪祟,倒像是掺著邪祟的活人。 这港九的风俗隨著岭南,一般的点心铺子都爱掛个“饼铺”作招牌,外地的不知道以为这里面卖的是麵饼,其实都是岭南点心。 这老乞丐坐在铺子门口开了嗓,他本来就是沿街一路唱过来的。一开口不是南音,而是北边常见的莲落子。 说是莲落,其实不稀奇,就是打著乐器说唱。 巴蜀的山崖墓葬里面挖出来过汉代的说书人俑,可见自古就是中州百姓日常生活里的一个娱乐。 说唱故事,在关外是二人转,在南边是鼓戏,莲落更是南北都有,內容也都大差不差。 都说二人转荤腥不能给小孩听,无知者说是关外旷达豪迈。 其实天南海北都差不多。比如绍兴出了名的文脉薈萃,但绍兴的莲落里面也有一样的调子。 “官人好比片儿川,为妻好比肉丝麵,肉越多来面越鲜。官人如果不相信,先尝味道后付钱。” 这段戏本来出自《十美图》,因为“诲淫”被列为禁毁小说之列,后来藿香正气抨击丑恶,从十美图里面摘出来“盘夫索夫”,这部剧从秦腔到滇剧再到川剧越剧都有。 最终演变成了歌颂忠臣,打倒奸臣严嵩的正道戏剧。 但不管怎么正,那点调调是都留下来的。 孔圣人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可谓是走遍大地神州,大家都爱看这点事。 这老乞丐唱得调子是北派莲落里的“小化缘”,说得是化缘,其实是个复杂的故事,但是真说唱词,那就是一男一女互相挑逗,你勾搭我,我挑拨你。 他一会变娇滴滴的女声,一会变成轻浮的男声,调子转得极快,唱词也清晰。 什么“小姐你好像一颗梨,老道我口乾舌燥想吃。”“我这梨树有人看,你干看著白著急。”“我就不著急,等看梨的吃午饭,我就跳过墙偷了你的梨”。 “我看道童你就像一树桃,又中看又中瞧。”“你看我桃子你也吃不著。”“我等看桃树的去睡觉,我怀抱桃树,我又偷了你的桃。”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练猴子偷桃呢。 这老乞丐唱得欢实,周围的人也爱听,都凑上来嘻嘻哈哈的瞧著。 他唱得再好,里面饼铺也要做生意,人家是卖点心的,不是开戏院的,里面的老板瞧著外面火候差不多到了,就拿著个米袋出来,往乞丐的碗里倒生米。 这里面的米都是提前称好的,满满五大碗,生米落进了老乞丐的钵盂,他就捧起来往嘴巴里送,连嚼都不嚼直接生吞。 吞了足足一袋米,老乞丐爬起身来衝著饼铺老板道了声您老发財,他就换个地方接著唱。 不过再换地方,这老乞丐却是换了一套词,声音喑哑空灵,好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鬼怪,那声音说不出的渗人。 “你本是舜帝的后啊,辅佐文王开基业,被楚灭了你投奔了齐。” 本书首发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精彩尽在??????????????????.??????,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奔齐你不是贤大夫啊,田氏代齐你丧了心。” “代齐你不修宽德政啊,五国伐齐灭了你的魂。” “大泽乡里背皇命啊,鱼腹丹书,篝火狐鸣你把人蒙。” “阴谋诡计欺亚父,奸邪小人把自己嫂子偷,笑里藏刀你害了淮阴。” 乞丐后面唱著词,陈瑛却是笑了出来。 听到这里也算是听出来了,这是衝著自己来的。 陈这个姓氏出自舜帝,乃是姚溈这个古姓分出来的。 后面说的辅佐文王,被楚所灭,说的是周朝的陈国,也是陈姓之所以为陈姓的由来。 后来田氏代齐,田陈是一家,都是陈国的公族。大泽乡里起义的是陈胜,弄计谋破了范增和韩信的是陈平。 话里话外都是找姓陈的。 那老乞丐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左右乱瞧,似乎要在人群之中找出个人来。 它调子悠长,陈瑛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內气血翻涌,知道这多半是类似叫魂的手段。 “它要找我,只是知道我的姓,不知道我是谁,找不到陈家的铺子,所以在街面上弄邪,玩弄这些手段。” 陈瑛將自己的恩怨转头想了一圈,就想起来之前在荣亿街里碰见的那个黄皮子。 那东西当时开口討封,问自己像人还是像神,被自己一脚给踢废了。 现在看来多半是它们黄家三亲六眷的冒出头来,要报仇报怨。 陈瑛见过的鬼不少,这样的妖物倒是没见过几个。 “真是一惹惹一串,好,既然这么睚眥必报,那就送你们一程。” 陈瑛正准备上前跟这个老乞丐亮明了傢伙,却瞧见原来吴婕也在人群之中,她衝著陈瑛略微摇了摇头,手里面似乎捏著什么东西。 忽然感觉飘过了一阵阴风。 左眼仔细观瞧,只见那老乞丐的眼睛上不知道何时盖上了一双黝黑的小手。 这小手不偏不倚,正好盖住了它绿油油的眼睛。 说来也奇怪,这眼睛一蒙上,老乞丐嘴里调不成调,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就好像是个撤去了发条力道的傀儡娃娃,直接摊在了地上。 这一摊不要紧,一粒粒涅白的大米瀑布一样从他口鼻里往外溢出来,那老乞丐身上抖了抖,直接没了声息。 他平摊在地上,一双眼睛无神的望著长空,好像是躺在乾涸河岸上的死鱼。 也不知道街面上谁先反应过来,发了一声喊,周围的人当即都跑了个乾净。 大街上活生生涨死了个乞丐,没多久就有差人过来录口供,从街头一家家往下录。 陈瑛则是和吴婕一起回了铺子里。 “相公从哪里惹上了这些妖邪?” 吴婕神色略有些紧张。 陈瑛看著吴婕的手掌,她右手中间捏著一根漆黑的长钉。 “之前走夜路碰见有怪物討封,我就把它了帐,免得再害世人,想不到他们还不算完。” 陈瑛看著吴婕问道。 “刚才那是什么手段。” “圆光法。”吴婕皱紧眉头:“只有成了气候的老怪才有这样的神通,能把死人拘出来。这些黄皮子睚眥必报,这恐怕只是开始。” “圆光?” 陈瑛不关心那些早晚要死的黄皮子,倒是对这圆光法颇为好奇。 吴婕嘆口气道:“这法术说来还跟咱们家有些关係。” “跟我有关係?” “不错,这法术当年是跟白莲一起传进来的。” 第74章 圆光法 吴婕自己本来就是世家贵女,有一份家学在身,再加上这些年跟著陈婆婆在港九也是涨了许多见识。 她一张嘴,把这圆光法的来由大概说了一遍,陈瑛这才知道这东西跟自家还真沾点关係。 中州的术数传承,还真应了一句“三教本是道为首”。 不过这个道不是道教的道,乃是道家的道。 早在先秦的时候,就有道家出世,求学老子,庄周梦蝶,当年除了墨家、兵家之外,诸子百家种种流派都跟道家有关。 世人说道总绕不过去八个字:“借假修真,羽化长生”,如果真较真,那道家之道在前四个字借假修真上。 將天地视为逆旅,万物等同虚妄,求得是一个真字。阴阳消长,五行变换,总不过是求一个真。 什么叫逆旅,就是旅店。 天地都是一个旅店,还有什么是真的?这个本性为真。 不求真,不修性命,那就是假,是左道旁门。 而求真之后就是要保住这个真,这才有了后面那句话,羽化长生。 用某位大圣贤的话说就是“长生是一切意义的总和”。 这思想一直传到了魏晋之时,一切就变了。 和尚们来了,跟和尚们来的还有自天竺而来的幻法。 本来魏晋之时妖邪为患,神州化为丘墟,再加上这些胡僧带著幻法一来,整个中州的理论体系也產生了新的衝击。 其中一脉就衍化成了后来的白莲教,而这圆光法就是这个时候流入中州的。 所谓圆光,最直接的解释就是佛祖仙神脑后的那一轮光华。 再引申一下,就是以光为媒介,令人进入幻境的种种手段,成了一系列幻术的统称。 而这东西从根本上讲,是从妖邪那里学来的。 天竺往西有波斯国那地方流行拜火教,拜火就是崇拜光明,所以这圆光法乃是自西边传来的幻法。 是惑人心智的幻术。 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有的时候真实和虚幻之间本来就没有多么大的界限。 那个沿街唱莲落的老乞丐,实际上早就被邪祟控制,本人可能早死了,是邪祟用圆光术在他脑宫之中种下了一丝执念。 他凭著这一丝执念好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来到了街上,就是想测出陈瑛身在何处。 “圆光术的奥妙在於双眼,那邪祟將灵光自他眸中植入脑宫,我封了他的眼睛,挡住他的灵光,自然就破了它的法术。” “若是跟黄皮子对敌,只要闭上眼睛就好了?” “也不是这样讲,婆婆曾经说过,佛门讲眼耳鼻舌身意,这圆光术乃是佛门法术衍生出来,若是高人,只要有这根器在,不要说闭上眼睛,就是將一双眼睛尽数挖了,也能让对手著了道。” 吴婕回想起陈婆婆的话心中也有些感慨。 她也不知道陈婆婆如今是怎样的境况。 “相公近几日要小心些,如今中州大乱,这些妖物成了气候,什么灰白黄柳胡的闹得凶,听说有几家大势力背后都有这些妖邪的影子。相公伤了它们的眷属,这次是攒著劲来报仇的,还有些左道妖人跟他们混在一起。” 那老乞丐点著名找姓陈的,显然是要来报仇。 “既来之,则安之。” 陈瑛看著吴婕问道:“不过我看你手上一挥,那老头脸上忽然多了两只手,这等手段……” “你能瞧见?” 这次换吴婕吃惊了。 “嗯,刚刚略看些影子。” “不能啊,我一共养了三个风蛊,这遮魂手乃是少见的聻,就是一般的邪祟也察觉不到,相公竟然能看到?” “也许是看错了,不过什么叫聻?” 吴婕这才解释道,所谓聻其实是一种特殊的鬼。 邪祟是杀不死的,但是能够改造,唐代的时候有位官员,同时也是斩杀邪异的高手叫冯渐,他发明了一种炮製鬼的办法,就是以鬼制鬼。 从此以后就將这种鬼叫做聻,就是从冯渐的名字里取了个字改了改。 这种鬼特別擅长对付其他鬼物,但是这种鬼物不是天生的,是修行人操练出来的,因此天生就“不全”。 比如吴婕的遮魂手,其实就是一双小手,关键时刻却能起大作用。 陈瑛这边又学了些知识,心里也暗下决心,趁著现在这个日子无事,少不得再求名师,寻访高友,將自家的见识和手段再练一练。 没过多久,又有人上门来访,不是別人,正是陈瑛的半个熟人顏仁。 陈瑛家的这个铺子原来是东三区的管辖范围,大街上死了个乞丐没什么了不得,但是这乞丐死得蹊蹺,可能涉及到应急管理处的事情,於是乎就有地面上管事的过来巡街。 来探访的正是顏仁。 他不来不要紧,一来听了个大概,又问了问街面上的各位街坊直接猜出来这事的本主多半是陈瑛。 於是乎派手下的探员在街上直接买了些点心洋酒当做礼物上门拜访。 他过来也是直拍胸脯,表示这里面的事情他老顏不清楚,估计要上报给应急管理处,但是如果陈少有什么吩咐只管跟警署打招呼,他绝没有二话。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陈瑛也犯不著跟他多纠缠什么,收了礼物,好说歹说的送出了门。 “相公如今倒是个场面上的人物。” 吴婕开口调笑道:“这么一个不吃好粮食的东西都上门送礼了。” “他又不是敬我,点心洋酒也没罪,你我不吃,送给伙计们让大傢伙尝尝就是了。” 陈瑛看著吴婕道。 “人家既然能摸过来,心思藏得狠辣,咱俩还要跟那个黄皮子斗一斗。”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无妨,我自己慢慢查就是。” 陈瑛其实本来就是个凶狠的性子,不过前世是寧平世界,等閒也没个人挑著你欺负,就是有狠也没处用,大家都老老实实过日子便是。 所以陈瑛这个性子也不彰显,如今换了人间,按照陈瑛的性子,你本来就是个妖邪,碰到陈爷你断了性命纯粹是你不开眼。 如今还敢想著法来报仇,那就要给你讲明白这人世间的道理。 什么妖不妖,仙不仙的,不过就是个畜生。 所以自打那个老乞丐扑街,陈瑛就放出影中的黑犬,让黑犬循著空气中的味道,去寻这老乞丐的来路。 黑犬的灵觉敏锐,寻得味道也不是单纯的气味,而是那股法力的“味道”,或者说是从来灵魂里透出来的味道。 这一追不要紧,真在三条街外找到了一个穿著黑衣的中年人。 这人腮上无肉,生就一副三角眼,黑眼珠子少白眼珠子多,瘸著一条腿在地上慢悠悠地晃荡,就跟拖著条尾巴的豺狼差不多。 眼眸之中不时闪过一丝绿光,他周身散著股生人莫近的味道,也没有几个人在他身边走,大家不自觉的都躲著他。 他脸色灰败,皱著眉头似乎在琢磨著什么,不过没有继续往前,而是转头走上一条小路。 这瘸子倒是有耐性,明明腿脚不好,还慢悠悠地硬走,陈瑛操控著黑犬远远地跟著,也是怕这东西奸诈。 他先是到菜市场买了一麻袋活物,然后又拖著条残腿往北走,一直走到港九城的城边,快到龙城那边,这才走进了一座小楼。 这小楼半新不旧,面积不大,跟周围的几栋楼紧紧挨著,打开你家的窗户能摸到我家窗帘那种。 最外头坐著个保安,脸上浓浓的一层寿斑,看著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 瘸子进去,也不招呼那保安直接奔著楼上而行,不过黑犬却没有继续向前。 陈瑛借著黑犬的眼睛分別开明,那个保安是没有腿的。 不止是没有腿,整个人自腰向下啥也没有,但是就这么飘在椅子上,正在那慢悠悠地瞧著报纸。 因为他自己坐在隔间里,你从外往里瞧根本瞧不出来什么。 黑犬悄然进了楼道门,那保安也没有察觉什么只是继续看报。 还没有顺著楼梯往上走,上面就来了个没有脸的女人,裙子底下伸出四条蜘蛛一样的长腿,一步三晃的往下走。 那保安忽然睁开眼睛,冲没脸的女人念叨了一句。 “什么东西,先收了像再说。” 那女人好像才明白过来,四条腿收回到了裙下,脸上翻出来一张嘴歪眼斜的丑脸,將裙子盖住身子,这才慢慢悠悠的跟保安道了声谢,缓步走了出来。 陈瑛心念一转,让黑犬转头跟著这女人出去,自己则是收拾一番行装,换了身轻快的衣服,给麦浩礼去了个电话。 陈瑛是个稳妥的性子,瘸子住的那栋楼显然全都是跟他差不多的邪祟妖人,鬼佬乃是港九的地头蛇,麦浩礼又是专管这一摊的。 那楼到底是个什么来路,麦浩礼那里多半都有备案,找他一问就能问个明白。 不过电话打过去,那边一问三不知,麦浩礼过了一会又回过话来,说他查阅了应急管理处的档案,甚至让房管所的人查了查,港九至少纸面上没有这栋楼。 陈瑛想了下,劝麦浩礼不要动什么声色,却是收拾好东西跟吴婕打了声招呼借了个由头出了门。 麦浩礼他们不知道,一来可能是这伙人手段够高,把洋人给糊弄了。二来就是有內神通外鬼,跟这边有些勾结。 考虑到上回荣亿街的那把狙击枪,这里面事情太复杂。陈瑛不想横生枝节,决定先去会一会那个四腿姑娘。 毕竟从楼里的表现看,它还是个生手。 先捉个舌头问话再说。 第75章 瞌睡送枕头 那四条腿出了楼,走不远叫了一辆计程车,转头就匯入车河。 黑犬本事虽高,但是速度有限,即便港九城路窄车多,也不是它能跟上的。 不过循著气味,也不算丟了目標。 陈瑛也不著急,由著黑犬去追,兜兜转转,那四腿姑娘进了一间夜总会。 如今日头刚过中午,这些夜场都没开门,这个时候进去,都是些卖海鲜的工作人员。 想不到这邪祟还有这样一个副业。 陈瑛循著自己的节奏又翻看了些炼金术的知识,练了两趟拳这才晃晃悠悠出了门,叫了一辆计程车,直奔那夜总会而去。 拳术本来就是个日积月累的功行,所谓一天不练手脚慢,两天不练丟一半。三天不练门外汉,四天不练瞪眼看。 陈瑛觉得拳术这个东西沾著一样好,这是个提高法抗的手段。血气旺盛,种种邪祟手段沾著就不灵。 放到自己前世的游戏里,练拳不止是加力量加敏捷,还真真切切的提高抗性。 这个提高抗性可太重要了,麦浩礼那也是西洋体系下出来的老狼狗,碰见吴管家瞪眼一瞧,当即就废了。 自己有煞气打底,再练得气血旺盛,处处都能占到法抗高的便宜。 日后不管是去救陈婆婆还是对上徐人英,乃至对上这群妖邪,都有莫大的好处。 一直到大日西垂,天色將晚,陈瑛跟吴婕两人吃了晚饭,陈瑛这才跟吴婕招呼一声出了铺子。 港九这个地方,人多钱多,欲望自然也就重。 孔圣人讲话,饮食男女,无非就是这点事。 吃,岭南人本来就讲究,粤菜也是大菜系。 但是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就更复杂了。 什么街头流鶯、一楼一凤、酒店高钟说法太多了,更別说还分什么荤素清浊。 不止是那些字头指望著从这里面抽水挣钱,就是些苦命人家也靠这吃饭。至於酒店业、娱乐业都是脱不开。 反正这东西在港九就跟吃饭一样,有快的有慢的,有讲究的有纯粹填肚的,要么说圣人就是圣人,把这两样放一块就是这么合適。 各色欢场如今在港九城处处可见,毕竟如今的港九城百业兴旺,这古老的行业自然不能例外。 计程车缓缓停下,司机老伯投以祝福的目光,这些老师傅或许吃的不多,但是哪家好,哪家坏,哪家样多那是门清。 这次开车的老师傅只当陈瑛是个过来冒失的后生,所以特別提点几句,倒不是说劝人向善,绝了这点男女之间的念头,而是教了些辨识真假的法子,怕陈瑛吃了亏。 顺便介绍点行情。 这一路这位老师傅给陈瑛好好开了开蒙,讲了不少欢场里的规矩,但他们的话也不能全信,大多是道听途说。 一天天坐在驾驶席拿著方向盘,活生生的赛博坦汽车人湿件,打霸天虎都来不及,也没机会实操夜店里的那点事。 陈瑛下车的时候特別给他加了些小费,老师傅乐於助人,多给点钱买茶叶养养嗓子。 抬腿出了车门,四腿去的那家夜总会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男男女女的都往后排。 夜总会门口的霓虹灯闪烁,陈瑛看著上面“百多梦”三个字怎么看怎么彆扭,自己好像吃过这家的咖喱。 港九城的城区狭小,很多夜总会都是老楼装修改造的,所以消防控制非常严格,哪家能进多少人都是固定的。 谁家的生意红火,少不得要在外面排队。 陈瑛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找找后门之类的地方,毕竟看眼前的这队人,等自己进去,怕是要跑到后半夜了。 谁想陈瑛刚下计程车,门口守著的保安就来打招呼。 “哎呦,李少,好久不见。” 他招呼著陈瑛。 “您这段时间不来,好多姑娘都想您。” 陈瑛嘴角一笑,想不到前身在这还有一段。 不过这理少从何而来? 难怪吴婕之前说过天天见不著,敢情是把这些夜总会当家了。 不过也难怪,前身一个无头无脑无胆的小子,你让他住在那样一座小楼里面,就算他察觉不出来什么,那楼里的邪气也是真的,他潜移默化的也能感受到,自然不敢回去。 那保安也是个有眉眼高低的,干这行的一般都沾著点字头,乃是各个社团派过来看场的。 不止是有戾气,而且会来事,该硬硬该软软,这才能在门口站得长久。 他一看陈瑛上下身都是宽鬆衣裳,也不是平日里的瀟洒做派,估计这位爷是临时想起来玩一趟,或者是家里管得严,借了个名头跑出来,赶紧过来玩上一趟。 不管是哪一条,都说明这肥羊要跑,他自然要行个方便。 说白了,这群人在这之所以排这么长的队,是因为里面真没地吗? 当然不是,这会刚开张,里面能有几个人? 就是为了用这条长队来让真正的贵宾开心。別人都在那眼巴巴的排队,您一来就能直接进去,这才显出来贵宾的贵。 那保安直接清出路线,摆著胳膊请陈瑛进去。 陈瑛本来就要收拾那个四腿邪祟,將守在门口的黑犬重新纳入影中,跟这位保安道了谢,直接就走了进去。 要说这间名字像速食咖喱的夜总会布置,里面也没什么出奇的。 中间划出来几个舞池,四散著排布著几个卡座,里面还有包房。 本来就是个老楼改的,地方也十分有限,就算楼上是曲径通幽,单单这下面也是一眼可以望到头。 陈瑛正在仔细寻找那个四腿,就有服务生上来打招呼。 “mr.richard,不知道这次几个朋友来,您之前最钟意的房间已经被预定了,现在还有……” 感情还有个英文名,难怪那保安李少叫的亲切。 不过陈瑛也知道为啥门口那字头的兄弟没认出来自己。 这也正常,同名同姓的这么多,谁能把龙城钟馗的弟子,打劫金铺的悍匪跟跑夜总会的肥羊联繫在一起? 服务生看得殷切。 陈瑛现在的都是自己挣的钱,抓这个邪祟纯粹是公德心体现,没道理去包房冤枉钱。 至於面子不面子的,来这种地方已经算是折面了。 真要讲面子就不用这个服务生招呼了。 陈瑛直接回了一句。 “我去吧檯坐散座。” 直接给服务生干懵在那里。 陈瑛也不理他,直接跑去吧檯那边找了个座位,一边的酒保是个挺漂亮的短髮姑娘,凑上来利落的问道。 “理少今天喝点啥。您存的马汀尼……” 理少怎么听怎么彆扭,陈瑛都想说两句藏话,点杯氂牛奶。 “来杯可乐,加冰。” 调酒的酒保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大小场面见得多了,直接送上来一玻璃杯可乐,陈瑛捏著吸管默默喝著,也不多话就是看著舞池里的人。 一个个瞧过去,都没有那四腿女的身影。 外面的男男女女不断进来,音乐的声音不断切换,冷气一开,陈瑛心里有些不耐烦。 这夜总会看上去像个清场子,但是也藏著別的。 有些穿著清凉的姑娘看著你这边没人,直接凑过来嘻嘻哈哈哈交个朋友,大家一起跳舞喝酒聊天,这些都没问题,但是要更进一步,深入浅出的交流。 那就会跑出来一个嘻嘻哈哈的男人,把美好的邂逅变成朴实无华的交易。 很多夜总会不指著抽这些人的床头费,更不会涉及这里面的交易,但是指著这些人来拉客源。 毕竟你这再好玩,人家来这是找食吃的。 你项目不全,人家可以换个地方。 舞池里面明显有几个马夫正带著自己的马左转右转,寻找合適的骑师,不过陈瑛却没看见那个四腿妹。 真是眾里寻他千百度。 陈瑛刚想放出来黑犬再搜一搜,旁边忽然有个人在那喊叫。 “哇,瑛少,好久不见,怎么得閒来我这里玩?” 陈瑛抬头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苏雄的门生,沙威。 这个衰人看上去气色好了一些,比之前半人半鬼的德行强了不少,这次也没有背著那把长刀,穿了件衬衫,带著茶色墨镜,看上去有几分马夫的样子。 “沙威哥,这地方是你们公司的?” “不是,其他字头过档来的兄弟以前在这里看场,我这几天过来帮他坐镇一下。” 沙威扶了扶眼镜:“总有人不服我们雄爷,想要搞事。” “这么不怕死?” 陈瑛知道苏雄的实力,別的不说,就沙威他们这几个门生,谁都是半人半鬼,单论开片打架,就港九那些假打的社团没一个能扛住。 更別说苏雄自己一手茅山术诡秘莫测,按照道理来说,那些字头早应该看明风色,不说纳头便拜,也该和平相处才对。 “雄爷是过江龙,人家这里有坐地虎的,总华探长刘老总看我们不爽。那些字头谁不是给差佬打工。” 沙威也不客气,直接坐在陈瑛旁边的散座上,看了看陈瑛喝的是啥。 “瑛少,你就喝这个?这个酒保调酒不错的,咱们弄个……” “不必了,我还想要牛奶。” 陈瑛更怀疑了。 沙威在这里看场,他能瞧不出来这场子里面有邪祟? “哇,白饭瑛,今天在这里喝可乐,正好我在这里订了个包间,一起来饮两杯啊?” 一个五短身材的消瘦小子左拥右抱,一边一个姑娘,说话囂张无比,他眯著眼睛盯著陈瑛,话锋很是不顺。 “你个扑街这几日不来,躲去哪里瀟洒?怕了我不敢来了吗?” 陈瑛哪里知道前身的这些破事,不过看见这矮猴子左手搂著的姑娘,却是找到了此行的正主。 那四腿女正在这笨鱉怀里傻笑著。 “瑛少?这小子真不机灵。” 沙威一挑眉毛,他知道陈瑛在苏雄心里头的分量,这矮小子来者不善,沙威也愿意跟著陈瑛出头。 话说回来,这场子又不是他们东兴公司的场子,就算是出点什么事,惹了主顾,他沙威也不在乎。 “看什么看,烂仔?” 那矮猴子瞪了沙威一眼。 “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看场?东兴啊,你在这搞事,嚇死你。” 第76章 人化妖 “你同东兴的人很熟吗?” “无错,我阿叔就是东兴有名的杀人王沙威,是不是怕啦?” 矮仔说著一翻白眼。 沙威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一丝凶狠。 他是个恶人的性子,本来就瞧这小子不爽,现在这人莫名其妙的拿出自己的名头嚇人,这种货色还能留著? 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个教训。 “姑娘不错,不知道能不能割爱啊?” 沙威闻言好好打量了一番矮仔旁边的两个女孩,看上去都傻乎乎的,前塌后平,一般货色。 陈瑛喜欢这样的? 那矮仔哈哈一笑。 “瑛少到底是瑛少,这样,我正好开了个包房招呼一位贵客,你和你这个朋友过去饮一杯,替我捧个场子,等下这两个靚女都送你也无妨。” 他倒是大气。 不过话音刚刚落地,沙威就已经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抽得他滚地陀螺一样滴溜溜乱转。 “扑街,我就是沙威,我怎么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侄子。” 沙威一脚蹬在他小腹。 “过来两个人,將这个废物给我丟出去。” 陈瑛没有管这些风波,只是定定地看著一旁的四足女,它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看上去呆呆的。 不过陈瑛也可以確定,这四足女跟苏雄他们应该没什么关係,只是单纯的碰上了,以沙威的眼力看不出它的异样。 “东兴的名头好大,不过也不能在场子里隨便打人吧,世界上有这样的生意经吗?” 一句话飘过来。 沙威刚刚发了邪威,他本来整日就憋著一团火,眼睛里闪著邪光,向著四周望去。 “谁啊,长了几只手要管这里的閒事?” “邹平,只有两只手,不知道有没有资格管。” 一个穿著湖蓝色丝绸上衣的年轻人缓步走了过来,他脸上带著一丝酒色过度的苍白,不过相貌英俊,举手投足之间颇见气度。 他身后站著三四个打扮入时的贵公子,一个个挺胸叠肚,姿態十分傲慢。 “邹少,今天有空过来玩啊。” 沙威看著眼前的这位贵少爷。 邹家是港九老牌的豪门,经商起家,在港九传承六代,亲朋故旧遍布政界商界,就是洋人也要看他们的面子。 更不要说这位邹少身后还有两个护卫,一个个气血旺盛,脸上带著一一股子煞气。 “本来以为这里是什么高档场所,所以带几个朋友过来看看,现在看来,嘖嘖。” 邹平轻轻转动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衝著不远处的某个中年人遗憾地摇了摇头。 “许生,不好意思。” 那中年人明显是这间夜总会的財东,在半路上等著招呼邹家大少,谁知道碰见这样一件事。 东兴他不想得罪,邹家他更不能得罪,两相比较,只能在这里陪著笑脸一句话不敢多说。 不过邹平也没有过多的关注他,而是转向另外一边还在看戏的陈瑛。 “瑛少?” 陈瑛看见他招呼自己,也站起身来微微一笑。 “邹少有何见教?” “钱,我们邹家丟得起,几百个数也不过是毛毛雨。瑛少若是学人家做生意,还是要眼光放长远一点。” 他说著轻蔑地说道:“瑛少听我一句劝,这些烂仔手段走不远的。” 陈瑛嘿嘿一笑。 邹平这些话说得四平八稳,更何况之前麻油胡的那间金铺里面也有他们邹家的股份,虽然有保险,邹家没什么损失。 可要说场面上,那的確是从邹家手指头上抠金戒指。 “邹少是港九名门,积善之家,不还是跟我们哥们弟兄在这地方见面了吗?都是来逍遥的,谁也別笑话谁。” “至於什么烂仔不烂仔的,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也不是谁生下来就是名门之后,起居八座,隨隨便便就能压著舌头教训人。” 陈瑛摇了摇头道:“邹少爷,您也听我一句劝。后面这些朋友有谁是真心对你这个人?不都是看邹家的招牌吗?敬的是衣服不是人。” “我论理得谢谢您,毕竟我也是同文的学生,您是同文的校董,只是同文什么时候能重新教学?这祖宗开闢的基业,可別没落了才好。” 陈瑛这几句诛心之言夹枪带棍,刺得邹平脸上发烫。 同文什么情况,別人不晓得,他可是中间的经手人,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也不多话,恼恨之余扫了陈瑛一眼,丟下两句不咸不淡的片汤话,直接带著人撤了。 邹平一走,周围看场的小弟自然哼唧哼唧的恢復秩序。 整个夜场又热闹起来,至於这里的老板怎么想,反正陈瑛和沙威是不在乎的。 “还是瑛少道理讲得明白。” 沙威哈哈一笑。 “不如我开个包房,咱们喝上两杯?” “那倒是不用了。” 陈瑛指了指边上的四足女:“我想跟这位多聊聊。” 沙威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好说,这次就算在我头上,哎,我说,这马子是跟谁的?” 沙威本来的意思,一样米养百样人,世上什么人都有,既然陈瑛好这样的,他就给陈瑛多寻几个。 这场子里的马夫一水的东兴门下,苏雄虽然做了正行,一心要搞大事业,下面的人可跟不上他的步伐,做什么偏门的都有。 结果叫过来一问,这姑娘是自己过来的。 按照欢场里的行话,这叫“私钟妹”,自己扛活自己干,不用给別人交抽成,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很多都是兼职,平日里自己有份行当,干这行一方面是图財,一方面是热爱。 沙威一时也没了办法,他想跟陈瑛卖个好,结果人家並不是自家门下,至於说替陈瑛把钱给了,沙威也是个自矜自傲的大个,哪能当著兄弟们干这种事情。 陈瑛抓著那个四足妹跟沙威打过了招呼,直接奔著外面而去,那四条腿的邪祟一点行市也不知道,还在那念叨。 “老板,嘴巴是一百,全套下来三百,包夜……” 陈瑛也不理它这些念叨,拽著它就往周围的小巷子里钻。 “老板,咱可不是这么个规矩。” 那邪祟心里其实得意,它眼光有限,看不出来陈瑛身上的神通,只道是碰见了个急色鬼。 正准备一会悄然办事。 却没想到陈瑛比它还滑。 “你別急,我这人有个毛病,爱看你们这穿裙子的姑娘,你等下往前面一趴,在前面抖几下屁股,叫我过过眼癮。” 那邪祟也没听说过这样的规矩,不过它在夜总会里见陈瑛进出有人招呼,身边还结交著异人,知道是个有钱的少爷。 反正有钱人的喜好都很奇怪,它也就俯下身子预备著抖动几下。 陈瑛瞧准了它低下身子,嘴角冷笑,体內气血运转,將缠蟒劲裹动周身,飞起就是一脚。 正是文汝止的秘传,魁星踢斗。 空中隱隱闻得一声虎啸,这一脚直接踢在了那四足女的后心,直接给它踢出了本相。 裙子嗤啦一声碎成布条,露出下面一个赤条条的惨白女身。 这怪物上半身是个女子,不过头上生著八只狰狞复眼,下半截套著黑色甲壳,四条铁线长足立在地上。 陈瑛这一脚何其猛恶,当初在荣亿街破庙里直接踢散了那个成了气候的黄皮子。 如今这女子相较那黄皮子差著许多,吃了这一脚不过是勉强站立了两下,直接摔在地上,四条铁线长足止不住地颤抖。 那四足女念叨著:“你是什么来路?好厉害的腿法,是江湖上的哪路朋友?下手如此阴狠,为何不亮个字號?” 陈瑛眉头一皱,这东西灵智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多半不是自己料想的那般邪祟,难不成跟沙威他们是一个路子? 不过这个棒槌不认识自己,刚才夜总会里都报过字號了,还在这里问来问去。 “跟你们这些邪门外道讲什么江湖规矩,老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家师是麻衣天师徐人英,我乃是义盛的白纸扇温秋实。” “你胡说,刚才他们都说你是什么瑛少。” “废话,出来玩用真名字,搞出人命不怕人家找上门?” 陈瑛看著眼前这头怪物。 “哼,你师傅既然是姓徐的,为何要为难我们青教的?当初你师父找湘西排教会叫魂的高手,那可是经由我们青教找的。” 湘西排教,自家前身就是损在湘西排教叫魂之法上的,当时陈婆婆还是说旧怨上门,想不到那个时候这个徐人英就已经开始谋篇布局。 不过这个青教又是什么来路? 这个妖邪蠢得恰到好处,还是要盘它一盘。 那四腿妖邪颤颤巍巍地嘟囔。 “如今过河拆桥,这就是你们正道的做派?” 爷爷是白莲的妖人,算个狗屁的正道。 心里这样想,陈瑛嘴上却说。 “原来是青教的朋友,我还说是哪家,刚刚瞧出来你有些怪异这才出手,你若是早些亮了字號,何苦捱这一下?” 陈瑛抬眼一瞧这四腿妖邪。 “倒不是我冒昧,敢问一句,尊驾是人是鬼,什么来路啊?” “你认不得我青教的化妖之法,走近些,我跟你说个分明。” 那四条腿的怪物嘴上念著,一条黑影却是自它四足之间飞起,衝著陈瑛眉心就扎了过来。 “小东西还敢骗老娘,谁不知道温秋实丧了性命叫那鬼哭宅给收了,今天就给你……” 怪物话没说完,就看见自家遁出去的黑影在空中少了一截。 它哪能想到陈瑛心思縝密,早就將黑犬预备好了,就等著它亮明手段这一下。 黑犬將那影子咬下一半吃进肚中,那影子也漏了本相。 正是一条仿佛蝎子尾巴一般的蛰肢,如今被黑犬咬下来一口,露出里面的內腔,一条条白色晶莹剔透的蜘蛛正顺著蛰肢的伤口往外跑。 第77章 瘸老汉 那黑色的东西从四足女的裙下冒出来,活似个巨大的蝎尾,中间被黑犬咬断,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蜘蛛从里面掉了出来。 寻常的蜘蛛实际上都是十二条腿,能看见的那八条腿脚步足,剩下的四条已经特化,变成了口部的螯肢和触肢。 从这蝎尾里冒出来的小蜘蛛却不一样,像是一个个小螃蟹,周身只有四条腿,前面是两个小钳子,不过拳头大小,內里晶莹剔透,此时间在月光下面一照,都能看清壳子里面是什么。 乌漆漆的一团,好像是死人头髮缠在一起。 黑犬狰狞咆哮在地上將那一个个小蜘蛛吞进腹中,转化成最纯粹的神秘滋养自己。 陈瑛为人做事就跟行军用兵差不多,讲究要有预备。藏著黑犬不用就是防备四足妖女的后手。 四足妖女看著一个个蜘蛛从蝎尾里露出来,在空中一个个消失不见,口中发出近似野兽一般的哀鸣。 她咆哮一声,整个身子向下颓了下去,甚至连原来的形体都维持不住。 这魁星踢斗乃是江湖上秘传的绝技,一脚踢出不止是捲起煞气,还能把煞气跟自家炼就的武道暗劲融在一处。 陈瑛是八卦真传缠蟒劲,这一脚踢过去就是蟒劲勃发,顺势进了这玩意的妖躯,就像是大蟒缠虎,一点点的发力。 刚开始的时候察觉不出,到了后面就是病入膏肓。 这一脚破了四足妖女的功行,它身子散出一道黑气,落到地上,竟然是个空空的人皮囊子,割去了四肢的人彘。 所谓人彘,乃是古时候的酷刑,將人断去手足,用秘药抹掉浑身的毛髮,然后挖出双眼割了舌头,再坏了耳朵。 陈瑛左眼瞧著,这四足妖女比人彘更惨,她连身子里的臟器都被人摘走,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肚囊上一道蜈蚣一样的长疤,里面是个黝黑的虫子。扁扁平平,三对铁线长脚,背上的纹络跟人脸一样。如今正破了肚囊上的口子,慢慢地要往外爬。 那虫子爬的再快,陈瑛却是比它还快,知道这是妖物的本体,直接运转体內血气,又是一脚送了出去。 啪嚓。 黑虫子一贴就裂了,化成道道黑气,在地上没处乱滚。 最后一阵风吹过,彻底散了。 青教?这又是什么来路。 陈瑛想了想,发现自己对於真正的“江湖”了解的著实有限。 如今中州大乱,各路妖邪横行,白莲教跟他们比都算是名门正派,谁知道这青教是什么来路? 不过有一点可以確定,那栋楼里有讲究,来跟自己报仇的黄皮子怕是跟青教一个来路。 左右思量了一会,心里有了个主意,陈瑛將这人壳子丟在这,哼著歌也就去了。 他这边走了不久,后面又过了几个小时,一直等到了午夜的时候,一个瘸著腿的影子才渐渐走到这条小巷子里。 说来也奇怪,这烟街边的小巷往常少不了几个苟合的男男女女,今天居然一个人也没来。 那瘸著腿的汉子手里捏著一个古旧的青铜铃鐺,上面已经叠满了绿锈,这铃鐺不知道是多少年的古物,身子上排满了云雷纹。 他来到此地,左右打量一番,犹豫了片刻,这才將手中铃鐺摇晃,口里念诵著咒言。 那咒言如同长蛇吐信,嘶哑难明,铃鐺虽动竟然没有一点声音,瘸腿汉子念叨半天,小巷子里颳起阵阵阴风。 他也不著急,將铃鐺重新放回腰间,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白纸一个剪刀,三下两下剪除一个虫子的形状,向著那人壳子上轻轻一丟。 一阵白雾从中升起,被陈瑛踢散的虫子就这么又从人壳子里爬了出来。 那虫子爬出来,身上嗡嗡作响,竟然也是人声。 “贺老头,你怎么来了?” “你这孽障,真是误了大事。四奶奶有吩咐,叫你戌时带著活人来餵孩子,怎么误了时辰,把孩子们都饿坏了?” 瘸腿老汉在地上一蹲,揉揉脸上的横纹。 “碰见个对头,自称是徐人英的门人,我一时不查吃了他的暗算。” 虫子嗡嗡叫道:“你快快给我寻个肉身,我怕是维持不了多久。” “不急。” 瘸腿老汉想了想道:“徐老道的徒弟在这港九一共三人,你碰见的是哪一个?” “年纪轻轻,面白无须,长得倒是挺好看的。这是哪一个?” “他大徒弟宫景经商去了暹罗国还没回来,二徒弟梁乾兴在老君观当观主,这时间应该还在广府。还在的应该只剩下温秋实,不过听说这几日下落不明,我一直也寻他不到,不知道去了哪里,当真是耽误事情。” 瘸腿老汉瞧了瞧眼前的虫子。 “那人怎么偷袭的你?” “他腿法厉害,先是一脚破了你的化畜之法,后一脚破了我的真形。” “腿法?没听说徐人英还通拳脚啊。” 瘸腿老汉点了点头。 “我说,除了这些,你有没有露些风声给他?” 那虫子知道眼前之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当即找补道。 “你那化畜之法弊病太多,我们披上了先去六成的灵性,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哪还能走漏风声?” “哦,那便好,那便好。” 瘸腿老头点点头道:“唉,世事难预料,要在这港九城插旗当真不易。” “快点给我寻个肉身。” 那虫子嗡嗡作响。 “我觉著……” “觉得自己心神恍惚不定。” “是,这是……” “你啊,死了,我用拘魂铃给你摇出来问两句话。那小子一脚破了你的根本,救不活了。” 瘸腿老汉说著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肥嘟嘟的白色蚕虫。 “不如这样,你就先便宜了我,这么多年的功行,哪能全扔了啊。” “贺本诚!若是叫尊者知道了,你小子不得好死。” 人脸虫子低声咆哮,嗡嗡地就要衝天而起,那瘸腿老汉轻声一笑,它直接落在了地上,蚕虫仿佛是遇到了什么珍饈,上去大口大口的吞吃起来。 “靠著老子的纸人,你能跑到哪里去。再说了咱们这种人,谁他妈能有好死?” 白蚕很快將那黑气吞吃一空,瘸腿老汉將它重新送回怀里。 然后又摸出来一个朱红小瓶,將里面的粉末向著那人壳子一点,那人壳子不过片刻就化为一滩粘水。 瘸腿老汉收拾好了首尾,向著左右又是瞧了瞧,他大喊一声。 “何方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会?” 一句话念完,周围一片寂静。 他接著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白色符纸,上面黑墨泼著怪异的图籙。 手指一弹,符纸在空中化为一道碧绿鬼火落在地上,可是火光照处,什么影子也没有。 他又挑了挑眉毛,刚刚心中略有所感,可却找不著来路。 难不成是自己最近疑心太重? 一想到黄家四奶奶那边还有要事,他也顾不上许多,收拾收拾出了巷子。 一只无形的黑犬瞪著朱红的眼睛,悄然跟在他身后。 第78章 五猖·村 这瘸腿老汉走出小巷,在港九城中穿街过巷,別看他腿脚不灵,真走起来不亚於小跑。 陈瑛见他看不出黑犬的手段,便让黑犬紧跟在他身后,就是要瞧瞧这青教的来龙去脉。 瘸腿老汉也不回那处小楼,反而是直奔北郊,他渐渐离了港九城的范围,来到了跟龙城相交的一块荒地。 荒地连绵,周围儘是怪石,一座小小的破庙立在小山包的半山腰上,看著就跟个坟前的牌坊一样。 山包后面是个小村庄,半夜了还能看见村里面的灯火闪烁。 瘸腿老汉连爬带跑,终於赶到了小庙门口,这小庙牌匾上写著五猖庙三个字,这等小庙上面也没有什么笔走龙蛇的阵仗,最多不过是周正而已。 小庙两边虽然有不少杂草,门口倒还乾净,瘸腿老汉在门口轻轻叩了叩,往里面叫唤了一声。 “有人没人?” 他叫喊了一声,里面应了一句。 “挨千刀的东西,怎么来的这样晚?” 庙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身高不过四尺的小老太太,她蒜头鼻,狭长眼,薄嘴唇上下四个大牙冒在外面,活像个老鼠成精。 “孙哑女让人给害了,武道的高手,两脚给她踢碎了法体。” 瘸腿老汉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四奶奶呢?” “去下头了。”、 那老鼠一样的老太太左右观瞧,鼻子在空中嗅著味道。 “別犯傻了,老子办事,不会留尾巴的。” 他走到庙门之內,小院里面放著十来只羊,正趴在那里睡觉。 瘸腿老汉小心地数了一遍。 “徐人英可能要反水。” “反水?” 那母老鼠皱紧眉头。 “他敢,我看他是不想从无终城里出来了。” 瘸腿老汉转头瞪著活老鼠一样的老太太。 “我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徐人英何等人物?风水、格物、咒术哪样不是顶尖?隨便一个念头就碾死你了,还在这嘰嘰歪歪。” “他天大的本事也被困在无终城里,中州七大绝地之一,姓徐的若是想走就走,那他是人间活神仙。你怎么光替外人扬名?是不是存了反水的念头?” 老太太盯著贺老汉,一副审视的样子,气的他恨不得把这老娘们脑袋开了。 “婆子,老子是给你提个醒,港九城龙蛇混杂,各方势力都在这安排著人手,收收你这猖狂的样子,別哪天跟孙哑女一样,丟了性命都不知道是谁害的。” “谁知道是不是你害了孙哑女,在这里编出个人来?” “你……” 贺老汉有口难言,因为他確实把孙哑女的妖炁给收了不少。 “算了,我不跟你作口舌之爭,那村子里有什么变化?” “变化?” 婆子哼唧一声:“那村子逢二四六八日才显露踪跡,白天看上去一切正常,到了夜晚就是死地绝地,鬼物横行。” “这村子常人根本觉察不到,老婆子我在这里守了快三个月,若不是就住在这庙里面,不然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村子。” 婆子说著颇为自傲的一抱胳膊。 “若不是教中高人察觉,谁能想到港九城附近还有这样的地方?” 贺老汉望著远处的村落。 “当年蒙元南下,跟后宋在这岭南好一场廝杀,宋廷之中高人不少都在岭南落脚,当年的遗民也有不少,种种布置极工尽巧……” 两人这边念叨著,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小庙的大门一下子打开,一个阴惻惻的声音传过来。 “进来说话。” 贺老汉和婆子对视一眼,两人谁也没多话,静悄悄地走入了庙宇之中。 庙宇小,里面不过是一个神龕,摆著赤黑青黄白五个神像,神像都是泥塑,工匠手艺一般,显得僵硬丑陋。 正中间的黄色神像眼睛睁开,一团绿光在里面若隱若现,声音就是从这齣来的。 “你既然空手回来,看来是没找出对头。” 神像问话,贺老汉暗骂一句装神弄鬼,不过面子上还是装得惶恐。 “回四奶奶的话,本来一切顺利,结果半道上不知道被什么人破了我的法术,我也不敢多呆,恐怕让那人惊觉,就先走了。” “你的法术?” 那神像声音阴惻,贺老汉强压著噁心说道:“是,我那造畜之法不灵光,那乞丐走到一半失了灵性自己死了。” 其实贺老汉也知道,是有人瞧破了这黄皮子的法术,但是他不能这么说。因为这些妖邪一个个脑子都不好使,黄皮子尤其的睚眥必报,容不得半点不称心。 你若是说它的法术破了,它没准就要记恨上你,找个机会报復。 “贺瘸子,你之前那条腿就坏在故作聪明四个字上。坏了我的圆光法就是坏了我的圆光法,关你什么事?” 贺老汉脸色微变,这条断腿乃是他心中恨事,没想到眼前的畜生连一点面子也不给留。 “莫非你觉得奶奶我多年修行连这点度量都没有,还是你打根里瞧不起我的圆光妙术?” 真他妈的畜生。 贺老汉心里骂了一句,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当年怎么没有个猛犬把你这畜生咬死? “奶奶,贺拐子他没有那个胆量。” 婆子小心奉承道:“您老这次可有收穫?” “错不了,这五猖庙下面乃是一座大坟,与地脉勾连,若是破去此地,那老城隍庙里的东西也就好说了。” 那神像之上绿光灼灼:“不过要破去下面的布置,还是要到那村里取一样东西,这两处互相勾连,阴阳幻化,端得厉害。” “也不知道尊者为何要放那三面鬼出世。” 婆子喃喃自语:“这岭南有旱魃还不够吗?” “教中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多嘴?” 上面的神像教训道:“安心做事,再过两日,我便带著尔等去那村里探一探。” “四奶奶,还有一件,涉及到小郎君们,孙哑女不知道叫谁给害了,小郎君们又要忙著吃食,我想跟您请个旨意,我来照顾小郎君们。” “什么?” 那神像眼眸之中绿光一抖。 “想不到啊,港九城果然藏龙臥虎,先是有人害了我那乖孙,又有人灭了孙哑女,这是要与我黄家过不去。” 贺老汉心里暗骂,就你那个鼠肚鸡肠的心性,天上的日头都能跟你过不去。 “好,你就先去孤云山照顾我家那些小的,等我过两天陪你们去村子里取了那样东西,再把那个姓陈的千刀万剐。” 贺老汉本来想劝一句先紧著教中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破庙外面一头黑犬静静侧耳听著。 店铺之中,陈瑛本来正在跟吴婕吃宵夜,忽然站起身来,拿起衣服预备出门。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我去保护一下生態平衡。” 匆匆丟下一句话,陈瑛就准备招呼清伯出门。 趁著青教这伙人还在这念叨,正好去孤云山闯个空门。 死一个小黄狼就让你这么心疼,那要是死一窝呢? “相公,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奴家也是可以分忧的。” “我自然信得过你。” 陈瑛一边换衣服一边解释道。 “我这次是去偷他们的老家,你可要在这给我看好了,別让人家抄了咱们的家。” 吴婕心思一动,仿佛猜到了什么,她眯眼笑著。 “相公小心,不知道要不要准备些套鉤什么的。” 陈瑛摆了摆手。 “几个小东西,不费那事。” 第79章 十二明王宝树圆光自在品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孤云山既不是高山,也没有仙人,实际上这地方原来叫孤儿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座小山包孤零零的甩在城市西边,矮矮平平,无依无靠。 后来洋鬼子来了,港九迅速发展,地名也就渐渐文雅起来,把孤儿山改成了孤云山。 山还是那座山。 这座山没有任何传说,没有乱葬岗,没有山神庙,就是一片鬱鬱葱葱的树林。 不断成长的港九城还没有吞下这里。 陈瑛推开车门,望向远处的小山包,真不知道那几个小黄狼藏在什么地方。 不过无所谓,陈瑛从口袋里摸出一瓶残酒往自己身上洒了些,然后就迈著顛三倒四的步子上了山。 这些黄皮子是要吃人的,今天要餵它们的孙哑女出了事,它们应该已经饿了。 陈瑛缓缓向著山顶走著。 夜间雾气深沉,忽然在这雾气之中升出一座深宅大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讚 】 三扇黑檀木大门两边摆著石狮子,大门两侧是拴马石,高高的屋檐下面,一个青衣小帽的小伙正蹲在那,他眼中闪著奸诈的弧光。 他远远瞧见陈瑛来了,悄无声的走了过去。 “哎呦。” 小伙走上前,他微微低下头。 “这位爷可是喝醉了?” 陈瑛瞧了他一眼。 此刻的右眼之中,这是个穿著黑色短打的小伙计,左眼里確实一个肥肥大大的黄鼠狼,长得跟个刺蝟一样肥硕,此刻正站起来朝自己行礼,一双绿豆小眼之中闪著狡黠的光芒。 “我这是到哪了?” “既然是醉了,不妨在我家歇一歇,我们家老爷最喜欢结交四方好友,睡上一晚,明天一早醒了酒再起行。” 黄鼠狼並没有说话,然而陈瑛却能听到清晰地声音,若是闭上左眼,眼前的一切都比真的还真。 “啊?你说什么?” 陈瑛故作踉蹌,伸手向前一探,那黄皮子向前一抬手,陈瑛忽然感觉到自己体內生出一股异力,竟然自己搀扶著自己没有倒下。 幻术之妙,乃至於斯? 颤颤巍巍地向前,一只只肥大的黄鼠狼探出头来,陈瑛点头一数,竟然有六头之多。 领头的那个黄鼠狼虽然扮演的是小廝,显然数它手段最高,它那边还给陈瑛引荐著后面的那几位。 “这位是我家老太爷,这位是大少爷……” 幻境之中,一个腆胸叠肚身穿华贵丝绸长衫的老头含蓄而笑,一个大少爷面如死灰,进气少出气多。娇俏可人的小媳妇用妖媚的眼神盯著自己,还有杏眼含春的小丫鬟,身材丰腴,好像要把旗袍撑裂的夫人…… 一双双眼神瞧过来,陈瑛略显疑惑。 “家里人可都来齐了?” “齐了。” 那风骚的夫人凑过来,一双手指搭在陈瑛手背上。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我们三个人陪你还不够吗?” 她话音未落,那娇小的小丫鬟就贴上了陈瑛的手臂,使尽蹭著。 “这位公子好厚重的气血,当真是身强体健。” 小媳妇捂著嘴吃吃笑著:“婆婆怎么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我哪有你贪吃。” 妇人呵呵一笑。 眼前这等幻境让陈瑛不由得向著另外一边那位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爷问了一句。 “这合乎周礼吗?” “妯娌?”大老爷摇了摇头:“我这里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妇,没有两个儿媳妇陪你。” 那面如死灰的少爷咳嗽了两声。 “放心吧,老兄,我们这不收钱,你就当是帮帮我们父子。” “不是还有老先生和小兄弟在吗?” 陈瑛指了指那老头还有另外一边的小伙计。 小伙计当时脸色一红:“其实吧,我跟老爷……断袖分桃,举案齐眉……” 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好,我知道了。” 妖孽啊,难怪无数英雄豪杰都防不住这两手。 陈瑛一声长嘆。 “那我这算是助人为乐?” “救人性命。”那面色枯黄的大少爷如是说道:“三把利斧劈我一块枯柴,油尽灯枯啊。” “想不到你还看过三言二拍。” “略通,略通。” 陈瑛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上路吧。” 口袋里翻出来两把短枪,直接开了火。 枪焰在夜色中开出一朵朵惨烈的,四只肥硕的黄鼠狼被崩成了破口袋,还有两只四条腿都被打穿了,趴在地上使劲匍匐。 陈瑛將枪收好,这几个小傢伙还没成气候,不过是用幻术惑人心智,没有更大的本事。 也不顾骚臭,陈瑛从身上取下绳子,將这六只黄鼠狼绑成一串。 “这位高功,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我们,我们乃是柰子山上的精灵,一时贪玩到这港九来玩,並无害过一个人。” 没死的那两个黄鼠狼还不肯放弃,一个幻化成那个旗袍都要裂开的夫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跪在那。 所谓高功,就是道门的仪式之中领头负责的那位就是高功,后来衍生成了对高人的称呼。 陈瑛在港九地界很少听到这样的称呼。 另一个娇滴滴的小媳妇补充道。 “上仙若是不信,我们二人也可以好好的服侍上仙,准保叫上仙安逸。” 陈瑛也不理它们二人,左眼看见这伙黄狼身后不远处有一道灵光悠然升起,虽不至於直上青天,却也好像一头灵龙蜷伏在那里。 走上前去,只见一座浅浅的小坑,里面四散摆著些人类的骸骨,其中不少还掛著未啃乾净的肉渣,这骸骨中央乃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方盒,盒子上方用小篆写著“十二明王宝树圆光自在品”。 陈瑛定睛观瞧,那一道灵光就是从这方盒之中升起,只不过周围尸骸晦气一衝,彼此纠缠在了一处,才幻化为一头灵龙蜷伏。 方盒之上还有一层邪气笼罩,倒是让陈瑛想起了那头躲在五猖庙里的黄四奶奶。 看来此物就是这些黄狼运使幻法的根本。 “上仙,这图录万万碰不得。我家老祖在上面附了咒术,若是碰了,要生恶事!” “还敢作妖?” 陈瑛拽起捆著那一串黄鼠狼的长绳在空中抡了十几圈,直把两头活著的黄鼠狼抡得半死不活。 將两个黄狼远远丟在一边,陈瑛指尖运使体內的无名煞气,在空中一切,將那邪气横空斩断,触手將铁盒打开,发现里面乃是一面丝绢,丝绢上画了一株光明宝树,绢帛之上除了宝树並无其他文字。 单单这一眼瞧过去,就有一道光芒从自家脑宫之中升起,照的四下皆明。 一路传承在这光辉之中以心印心的传了过来。 第80章 魂在何处 陈瑛曾经在前世看到过这样一个典故。 据说佛门之祖释迦牟尼有一日在大雪山上说法,梵天送上来一朵金波罗,释迦牟尼在座中拈示意一眾门人弟子,唯有摩訶迦叶微笑。 於是释迦牟尼说:“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教外別传,不立文字,今日传於摩訶迦叶。” 这便是禪宗由来的一段公案。 如今手中捧著这张绢帛,陈瑛只看见一棵宝树放出阵阵毫光,一道光华裹著一路精妙传承送入心中。 正是当年摩尼教不传之妙法《十二明王宝树圆光自在品》,这妙法原本记录在这绢帛之上,乃是幻法之中的无上妙品。 当年唐武宗灭佛,禿驴不曾杀尽,但是搂草打兔子,把中土的摩尼教给灭了个乾净,当年这路传承也就被收入了大唐宫廷之中。 后来天下大乱,黄巢杀入长安城,长街踏尽公卿骨,这秘籍也就流入了民间,时光荏苒,岁月变迁,流入了妖物手中,更是传到了关外去。 后来落入黄家一脉手中,成了其圆光之法的来由,不过神物自晦,对於无缘之人,这丝绢不过是画著一株宝树的绢画。 而对於有缘之辈,才能看得其中一些奥妙。 传承日久,黄家也不把这东西渐渐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而是当成给小一辈开蒙用的灵宝。 谁家的小崽子刚刚长成,就拉到这绢画前面看上一眼,算是个启蒙。 这次黄四奶奶南下港九,也就顺手把这东西给带了过来。 谁想到陈瑛来闯空门,不仅將它带来的小一辈尽数收了,还借著左眼的异能勘破了图中奥秘。 陈瑛闭目之间,感觉脑宫之中放出万丈光明,仿佛勘破天地之间种种玄奥,念头在眉心升腾折跃,犹如层层波浪。 抬眼一瞧,半空之中凝出一道月白光华,犹如火。 “难怪种种神通都从观想二字而起,这才是灵能的根本。” 这十二明王宝树圆光自在品乃是摩尼教的根本传承,极为深奥,首先就讲出了灵能之奥秘。 按照摩尼教的说法,这世界乃是光明与黑暗和合而成,是五明子与五类魔相互战斗的结果。 人类也是一样,明尊的无上伟力被困在黑暗组成的肉身之中。只有觉醒了灵魂,超出肉身的限制,才能拥有无上的权柄。 对於这种超越而获得的力量,则被直接的称之为“灵能”,陈瑛知道这也是如今炼金术对於超自然力量的称呼。 锻炼,锤炼心灵,获得超越自然限制的能力,也就是灵能。 这也就是观想的奥秘。 观想就是获得灵能的过程。 按照这圆光自在品的炼法,就是將自己观想为一株有著十二分枝的光明宝树,其树身便是无上明尊本身,而十二分枝则是十二尊分灵,如净风、智慧、电光……等等。 而在这观想之中,首先就是寻得脑宫之中棲息的灵魂,按照现代炼金术的解释,古代所谓的灵魂也就是意识的本体。 观想本身就是锤炼自我意志的过程。 但是陈瑛在观想之中却发现,自己脑宫之中空空如也,只有一团团破碎的思绪,连灵魂也没有一个。 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可能没有灵魂? 陈瑛也曾听陈婆婆说过,自己醒来之后神魂破碎,所以无法观想。 可如果神魂破损,现在的这个“我”又是谁? 仿佛在呼应陈瑛的思考,一道冰冷的力量自体內的无名煞气引出,经由已经被煞气贯穿了的脊髓直入脑宫,甚至与左眼之中的煞气连成一个稳定的通路。 那冰冷煞气贯穿在脑宫之中,自然造作出来一棵光明宝树。 陈瑛福至心灵。 原来如此。 体內的那道冰冷煞气才是“自己”的根由。 陈婆婆所召唤过来的不是前身的灵魂,而是身为“邪祟”的自己,体內的无名煞气就是自己的“本体”。 既然是鳩占鹊巢,那就要把巢穴也给改了才是。 陈瑛眸中闪过一丝明光,冰冷煞气如洪水衝破堤坝,沿著脊髓全数涌入脑宫,然后是四肢五体,渐渐排布全身……陈瑛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之好。 陈瑛向前伸出一根手指,一抹幽光在指尖剎那迸发,犹如一朵莲华。 港九,应急管理处办公楼里,麦浩礼正在看著眼前的纸张发呆。 一点点墨水从纸上悄然显现,如同扭曲的蠕虫构成一个个繁复的字样。 “我们在天竺的计划已经成功到了一半,天竺人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限,王公们构成了密谋集团,我们预计再过半年到一年,天竺的起义就会开始。” 字跡渐渐消散。 麦浩礼从旁边拿起笔在已经空白的纸上写著。 “港九的计划也很成功,我找到了一个合適的目標,我相信他能成为港九反抗的旗帜。” “他足够奸诈狡猾,但是意志也很坚定,背景也合適。” “帝国即將在港九推行彻底的帝国化政策,我相信中州人的反抗会加剧,如果条件合適,我们也许可以让苏伊士以东的帝国统治秩序彻底崩坏。” 字跡消散,纸张上似乎有另外一只无形的笔在写字。 “重点还是要找到地狱圣殿號的沉船,我在海军部的执勤记录里发现,二百年前天竺舰队有七艘三级舰的出勤记录消失了半年,他们有可能都去执行某个没记录的任务。” “或者都被击沉了。” 麦浩礼在信纸上写道。 “我非常確信,第三圣殿曾经击伤过她,他们拥有挑战她荣光的力量……” 笔跡匆匆,麦浩礼正在奋笔疾书,但是外边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一个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匆匆走了进来。 “该死,你不知道敲门吗?” 麦浩礼匆匆拿过来一个笔记本盖上。 他太投入了,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走过来。 “a级灵灾雏形,a级。” 工作人员脸上一脸憔悴。 “地脉大幅波动,位置,位置应该在……”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纸。 “孤云山附近,有什么东西好像要过来了。现在必须联繫总督阁下,我们要紧急撤离。” “这件事应该告诉主管副处长!” “现在就是你负责!” 麦浩礼站起身来,他这才想起来老萨已经被自己送去非洲了。 不过又是a级灵灾? 这下全乱了。 港九不是不可能发生这么高级別的灵灾吗?帝国海军情报局的都是废物。 “你跟我一起去见处长。” 麦浩礼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桌,不確定要不要把那张纸收走。 “你能確定吗?” “我非常確定以及肯定。” 工作人员点点头。 “毕竟这是我第三次遇见a级灵灾。” 走廊里又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 “嗯,灵灾,灵灾跡象消失。” 有一个工作人员跑了过来:“地脉恢復正常了。” “这不可能!” 一开始报信的人转过头去。 “这么快地脉就恢復了正常?” “是的。” 第二个过来的那人笑著说:“可能是仪器坏了,让伦敦送一套新的过来吧。” 这群婊子养的。 麦浩礼以手扶额。 三天两头的闹灵灾,原来是仪器坏了。 “不可能,我前两天刚检修过。” “如果仪器没坏,地脉恢復速度这么快,那就说明灵灾在我们这边发生的。” 第二个过来的工作人员笑著说:“这根本不可能。” 麦浩礼嘆了口气。 “好了,我拜託你们,以后有了准確数据再来找我。” “不行,根据工作条例,我必须第一时间上报。” “那行吧。” 麦浩礼算是放弃了抵抗:“你可以第一时间上报,但是你別指望我第一时间上报。” 第81章 连环套 送走了那两个白痴工作人员,麦浩礼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拉出那张信纸,现在上面又有了新的文字。 “如果天竺这边发生起义,你那边能提供武器弹药吗?” “我试试。” “第五十四步兵团在阿富汗的群山峻岭之中受到穴居人的攻击,几乎全军覆没。天竺的辅助军已经大部分派往北方,应对穴居人可能的攻击。我能感受到推翻偽神对人类奴役的日子越来越接近了。” 相较於另一位的信心满满,麦浩礼心中是深沉的忧虑。 格罗丽亚娜的威光在苏伊士河以东固然黯淡,但是在这里的胜利一百次又如何呢? “希望如此。” “祝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麦浩礼在纸上写了最后几个字,然后那张纸终於到达了自己的使用上限,缓缓阴燃化为灰烬。 將灰烬扫进菸灰缸里,麦浩礼给自己点燃一支香菸。 他不喜欢抽菸,他无数次看著父亲在家里的掛毯前用忧伤的目光审视著上面的名字。 家里的所有人都是牛津出身,而自己却去了帝国政经学院,这被父亲视为一种耻辱。 麦浩礼犹然记得当录取信发到家里时父亲的愤怒。 “继承家族的荣光让你难受吗,麦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令我们蒙羞?” 父亲的话语冰冷无情,两个弟弟在他身边用厌恶和鄙夷的目光看著自己。 “我不喜欢血液里奔涌的兽性。” 麦浩礼大胆的同父亲对视。 “那是女皇对家族的赐福,你这蠢货。” “是诅咒,而且那不是我们的女皇,只不过是一个从虚无之中……” “住口,你在特兰西凡尼亚说这种话,你就已经被钉在路边十字架上了。” 父亲轻蔑地看著自己:“也好,政经学院那种地方从来不缺你这种异端思想。” “滚出去吧,你的血液里有太多你母亲的成分了,跟她一样愚蠢,优柔寡断,你不配姓霍利,也许你该隨她姓斯宾塞。” 弟弟们发出一阵嗤笑。 “也许你能多读点书,那样母亲就会像爱她的情人一样爱你了,父亲。” “滚!” 麦浩礼鞠了个躬,缓缓走出家门,然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真是久远的记忆了。 麦浩礼看著手里的菸蒂,时间过得飞快,就像手里的香菸,你还没来得及多享受几下,一眨眼就消失了。 叮铃铃,叮铃铃。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吗?” 麦浩礼诅咒著拿起电话。 “什么,他叫什么?当然不能让他进来,我去外面见他。” 麦浩礼穿上外衣,他不知道陈瑛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眼下並不能算是个好时候,更何况现在陈瑛应该忙著招標的事情。 等他走到门口,就看见陈瑛手里提著根棍子站在那里,上面拴著一串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尸体。 黄鼬? 麦浩礼凑近了闻了闻味道,他能够感受到这些动物身上未曾消散的神秘。 这类生物摄取神秘的事情也就是在东亚地区比较多发,在其他地方很少有这种情况,也许是跟文化背景有关係。 “这是怎么回事?” “我作为良善公民,当然是来尽我义务的。” 陈瑛指了指那一串死了的黄皮子。 “我在路上碰见这东西为害,就把他们收拾了,剩下的不知道怎么处理,就给你送过来了。” “死了扔掉不就行了?” 麦浩礼不解地问道。 “还有只活的。” 陈瑛献宝一样从身后又掏出来一只已经昏迷的黄皮子。 “我估计它们背后还有大傢伙,你们可以好好拷问一下。” 麦浩礼疑惑地看了一眼陈瑛。 “你不会是想活水东引吧?” “祸水,祸水东引。” 陈瑛帮他挑了个错误。 “有这个想法,不过这些东西自称是什么青教的,而且都出自我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地方。” “那个公寓?” 陈瑛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好好查一查。” 麦浩礼將这些东西都接过来。 “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么咱们就走正规程序,我把这些作为线索列进去,但是你要想好了,你从此以后就是有官方备案的……” “难道我没有官方备案吗?” 陈瑛有些好奇。 “明面上没有,不过现在就是明面上有了,以后很多事都会方便一些,当然也会有一些不方便。” “那就別官方备案了,你就当是自己出去遛马路捡到的。” 陈瑛拍了拍麦浩礼的肩膀。 “小心点,我估计这些小傢伙背后肯定还有老傢伙。” 麦浩礼盯著陈瑛。 “应急管理处的防备级別是最高的。” “最高?” “是的,这么说吧,即便是你家婆婆还有陆正行那种层级的高手亲自过来,我们也有足以应对的手段。” “哇哦。” 陈瑛拍了拍麦浩礼的肩膀:“那就提前祝你立功受奖。” “我祝你阴谋得逞。” 麦浩礼接著说道:“开户的事情最好快点,这次的招標可能会提前,另外我问你一下,你有没有能搞到军械的来源?” “军械?” 陈瑛好奇地看著麦浩礼:“你们帝国人还缺枪吗?” “帝国不缺,但是过段时间就不好说了。” 麦浩礼自然也不能轻易將底细透露出去。 “我会多留意的。” 陈瑛点了点头。 五猖庙內,贺老汉看著婆子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黄色的皮毛从她脸、手臂、小腿各个地方冒出来,然后迅速地缩回去,骨骼不断地破裂,重组,然后再恢復。 就像是有一头巨大的黄鼠狼要从她皮肤下面钻出来。 “啊啊啊……” 婆子甚至连尖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因为她的嗓子现在属於自己的主人。 这些出马的,最后连自己是畜生还是人都不知道。 贺老汉心中闪过一丝鄙夷,他也不知道教中为什么要招募这么一群东西。 但是这鄙夷只是一闪而过,他知道眼前这位黄四奶奶的本事。 “贺本诚!” 婆子发出一声咆哮:“山里面出事了,你可知道?” 贺老汉瞪大了双眼,他此刻甚至发不出声音,因为此刻在他眼前已经不再是这一座五猖庙,而是一片血海,他孤零零的躺在血水之中,周围是无数剥了皮的黄鼠狼正用幽绿的眸子贪婪地看著他。 “该死!” 一只巨大的黄鼠狼从五猖神像后面钻了出来,它足有一头牛犊大小,身上的黄色皮毛油光水滑,双目之间甚至又生出三只紧闭的眼睛。 婆子张开嘴巴,上下頜分开,那黄鼠狼就这样硬生生地钻进她嘴里。 “我的儿郎被人擒住了,姓贺的,等我把它们救回来,再找你算帐。” 一阵腥风升腾而起,等贺老汉从幻象之中清醒过来,眼前哪还有婆子的身影。 “这事要坏。” 贺老汉来不及多想,赶忙从腰带里摸出一张白纸,他咬破手指在上面匆匆写下一行小字,然后將白纸剪成白鸽的模样,双手一托,送出了小庙。 那白纸在空中一滚,化成一只白鸽振翅而去。 贺老汉想了半天一跺脚,还是將庙门掩上,並没有跟去。 “这个畜生,一点心性也没有,就是练出来齐天的神通又能如何?该死啊。” 贺老汉暗骂了几句,他瞧了一眼院子里的羊,最终还是重新回到了小庙中。 白鸽飞的很慢,它贴著山樑缓缓飞著,但是它並没有飞多远,一只黑犬从幽影之中跃出,將它一口吞下。 第82章 乌列尔之门 应急管理处的大楼位於港九的西一区,这里一半是洋人的聚集区,剩下的一半是功能区,驻军的兵营、办公楼还有总督的官邸都在这半块。 街巷宽敞,楼宇整齐,路灯都比其他地方来得奢华。 简约的欧式风格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曲线,灯柱上面是如同未开百合一样的路灯。 洋人从来都是把钱在他们自己身上。 陈瑛挑了个舒服地位置,远远的拿著望远镜观察著。 一股暴风吹过街角,让他身上的衣服都皱了起来。 那东西来了。 陈瑛能够感受到一股不加掩饰的恶意正狂飆而来,目標正是应急管理处的所在地。 “这些畜生真是疯了。” 从智力水平来看,绝大多数生物都无法跟人类媲美,陈瑛很怀疑它们获得了神秘的加持之后能够聪明多少。 从现在看来,那个黄四奶奶並没有多聪明。 眼睛从新凑到望远镜,在另一边,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婆子如今已经不復人形,她的身体肿胀起来,一道道黄色的皮毛从衣服底下爬出来,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恶毒地盯著应急管理处的大门。 她的鼻子在空中嗅探著,似乎在寻找著什么味道。 终於,婆子咆哮著说道。 “你们这些洋鬼子,我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讎,为何害我的子孙?” 应急管理处大门紧闭,没有一点声响。 並无回应。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砰。 暗夜之中一声枪响,枪火迸发,一枚高速旋转的弹头划破长空,银白色的弹头上带著苍蓝色的火焰自天际而来。 子弹穿透了婆子,不过並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伤口。 但是附著在子弹上的苍蓝火焰很快將婆子引燃,她立即变成了一个火人。 但是这火焰並没有延烧太久,因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將蓝色的火焰切开,婆子从烈火之中钻了出来。 她望著应急管理处的大门发出一声咆哮,脑后渐次升起一轮碧绿的明月。 圆光幻法! 陈瑛看得更加仔细,想要看清楚这位同道是如何应用这等幻术的。 婆子呜咽地咆哮一声,她浑身上下居然升起了一层之前子弹上同样的蓝色火焰。 紧接著她伸出手指向前一划,一道弹痕竟然从她手掌上飞出,向著应急管理处的大门射了过去。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剎那之间婆子双手闪过无数枪火,她的双臂简直变成了重型机枪。 鐺。 弹痕击打在应急管理处的大门上,不过並不能穿透,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將所有的子弹隔绝在外。 一个穿著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忽然出现在应急管理处的门口,他向后打了个响指。 一扇大门忽然拔地而起。 象牙为框,其上以黄金白银宝石绘画出精妙的古老咒文,大门以黑铁铸造,左右对开,上面描绘著七位张开双翼的人形天使,每一位天使都看不出男女性別,他们的面孔也很模糊,唯有正中间的天使生就四只羽翼,手中高举权杖。 “奉女皇之荣光,我张开乌列尔之门。” 中年男人脸上鬍子拉碴,他用一双锐利的蓝眼睛瞧著眼前的婆子。 无形的气势从他身体迸发出来,与那座忽然出现的大门连在一处。 射出的无数子弹竟然转过方向,不停地撞向那座刚刚出现的华丽大门,然后在门上消隱不见。 陈瑛感觉到自己的影子之中,一股狂暴的魔力呼之欲出。 那大门之上的力量乃是黯影的宿敌,它狰狞咆哮,想要迎向那古老的宿敌。 陈瑛控制著自己的影子,继续观察著战场上的变化。 婆子巨大的身形正在向后,它的后退並不是为了逃避,而是积蓄力量。 眼眸之中幽绿的光芒闪过,婆子向著中年男人伸出一根手指。 “唵。” 清晰的真言蕴藏著巨大的力量。 纯粹的念力凝聚为洪流,向著男人衝击而来。 崩。 男人的脑颅如同成熟的果实一样爆裂开来,汁水洒入空中。 然而只有片刻功夫,飞洒的汁水开始向內回缩。 一秒钟后,男人重新站在那里,他缓缓地摇了摇脑袋。 “加百列之炽焰,伊甸永恆之火,一切知性的引燃者。” 男人摸了摸左手食指上的祖母绿戒指,剎那间指尖耀动著如太阳一般的耀目光芒。 然而这光芒之中却存在著一丝化不开的黯影。 “此乃火之刃,此乃示警,此乃戒律。” “为太初之初,为终末之末。” “加百列在左。” 手指前伸,光刃刺入虚空。 婆子发出一声尖叫,那火焰蕴含点燃一切灵性的毁灭之力,此刻已经在她脑海之中燃烧著灵性本身。 然而她也是一样伸出了左手,左手指尖上闪耀著同样的光芒。 但是这一根手指並没有递出去。 一柄巨刃从天而降。 剑刃如同火焰升腾的双手巨剑横腰斩来,持剑著浑身覆盖著毛髮,一只狼人操持著这柄冷钢巨刃,將婆子拦腰斩成两段。 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行动本身就掀起了巨大的音爆,刺得周围人耳朵生疼。 剎那。 婆子分开的身体爆出两团绿火,升腾的火焰如同恶鬼阴毒的眼眸,不管是狼人还是那穿著黑衣的中年男人都感觉到身上一阵阴冷。 咔吱咔吱。 麦浩礼手中的巨刃坠在地上,他低头看著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枯黄的木偶,圆球一样的关节吱呀作响。 中年男人的手指也出现了木质纹理一样的光泽,他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有趣的诅咒,但是在这里要战胜自己还不够。 这是女皇荣光所笼罩的土地,自己绝对不会输。 “我呼唤你的荣光,陛下,愿你神圣的风自由吹息,富饶的玛娜从天而降,灵的资粮必令我们满足。” 一捧黑光从他身上升起,诅咒的力量在这黑光之下渐渐消退。 婆子再不恋战,她分作两截的身体向著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 霎时间腥风四溢,一股恶臭瀰漫开来。 麦浩礼捡起地上的巨刃,轻轻抚摸著剑身上篆刻的符文,正准备继续追击,耳边就听到男人的命令。 “行了,不要再追了。” “处长?” 麦浩礼看著一边的男人。 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菸给自己点上。 “你刚升上来,难道忘了我们是有条例的吗?” “是。” 麦浩礼望向夜色。 神圣同盟帝国有明確的规定,一旦超凡能力者攻击帝国机关,应急管理处只负责防御,真正的追击和缉拿有另外的部门负责。 中年男人口颂咒文,那扇巨大的门扉消失不见,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回去吧,我来报告总督阁下。” 陈瑛同时转身上车。 第83章 幻术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麦浩礼明知故问,他心里已经猜出来这妖物多半是陈瑛引出来的,帝国当局这次是给他陈少顶雷。 “妖孽。” 处长用一个標准的中州词语回应他。 “但是它怎么会您的……” 麦浩礼疑惑地看著远处。 外面的人並不知道,港九应急管理处的处长实际上是一位十分优秀的灵能炼金术士,其水准之高放在整个苏伊士河以东都是有数的。 在帝国的评价体系中,这位处长被明確定为“凶”级,其特殊的炼金道具“乌列尔之门”更是被誉为可以承载一切伤害的终极防御。 “它不会。” 处长解释道:“它只是让你相信它会。” “那个妖物可以转化射向他的子弹,可以模擬我灼烧灵性的火焰。” “但是乌列尔之门转化伤害的能力,它模擬不出来。” “明白了吗?他只是把自己的感受施加到我们身上而已,这是很高明的幻术。” 麦浩礼依旧疑惑:“幻术?可他如果是假的,为什么我会……” “你的实战经验太少了,这世上的真假区別不大,当你觉得它是假的的时候,真的也是假的,反之亦然。” 处长继续嘱咐道:“它的幻术应该是根据所谓的『根器』施展,当你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被影响了。” “所以后来的诅咒……” “也是幻术。” 处长皱紧眉头:“除了那个唵字可能是它自己的本事,剩下的应该都是她模擬出来的。” “但是幻术就是幻术,比起真的总是差些味道。” “岭南出事,这把火看来还是要烧到我们这里,走吧,咱们去写报告。”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呵呵一笑。 狂风吹息。 一股腥风咆哮著涌回五猖庙中,惊得那些绵羊一个个躲到墙角里。 破碎的躯体重重摔在地上,婆子现在已经不成样子,腰部一道巨大的裂口將身体横分为二,胸口开著一道喇叭形的创口,不过並没有鲜血从她体內流出来。 婆子的嘴巴张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只油光水滑的黄鼠狼从其中慢慢地钻了出来,它的眼眸之中带著无限的恶毒狡黠。 “四奶奶。” 贺老汉拖著瘸腿赶紧从五猖庙里走出来,他猜也能猜出来这位这次是大败而归。 “老贺头,之前是我话重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黄鼠狼的声音沙哑,但是带著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 贺老汉心里当即提起了小心。 这畜生莫非是要杀我泄愤,故意说软话准备赚我个冷不防? “五猖庙下面的东西厉害,我这几日都著了道,乱了心神,这次进退失据,差点被害了性命。” 黄鼠狼从地上站起来,伸出两只前爪摸了摸头上的毛髮,一举一动跟活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幸好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念头倒是清明了,看出了来龙去脉。几个小东西,族里面一生就是一窝,有什么可惜的。” 黄鼠狼背著手踱著步子:“厄运缠身,嘿嘿,原来如此。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妙哉,妙哉。” 幽绿的眸子之中闪动著兴奋的目光。 “四奶奶,救……救我……” 婆子在地上如同蛆虫一样扭曲著。 她的身体里居然没有一滴血,翻著的肉白生生的没有一点血色。 “傻孩子,你为我黄家鞍前马后这么多年,婆婆怎么能不救你呢?” 那黄鼠狼走到她面前,长爪一挥,手指上破开一个口子,粘稠的黑血如同蝌蚪一样从里面冒了出来。 这滴血灌入婆子体內,她仿佛吃了福寿膏一样通泰。 原本破碎的肉身竟然一点点的恢復,癒合。 婆子竟然渐渐从地上爬了起来。 贺老汉一旁看著心惊肉跳。 这些出马的,哪里还有半分像人,简直就是被妖邪养著的活尸。 “你留在这看著这座五猖庙,老贺,你跟我去那村子里走一遭。” 黄鼠狼吩咐了一声。 “这……” 贺老汉一心想著拒绝,可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难出口。 他索性將心一横。 “教尊在上,咱斗胆陪您走一遭。” “老贺,黄家不会叫你吃亏的。” 黄狼低声一笑,贺老汉拖著条瘸腿,跟著他走出了这间破庙。 婆子看著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像她这种人在江湖上一般称作出马仙。 要成就这样的路数,首先就要命格与常人不同,换句话说,就是神魂上面与常人不同。 因为所谓的“仙家”本质上都是成了气候的妖物,本身属於邪祟的一种,人身自有魂魄,同妖物勾连,本身就是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只有先天魂魄上有所残缺,这样才被称为“有仙缘”,日后可以“过阴”,同所谓的仙家有所联繫。 其中最关键一步被称作“串窍”,也就是邪祟开始占据和控制人体的过程。 这一步分为文武两类,文的就是小火慢煎,一点点的加以改变,武的则是单刀直入,暴力的进行扭曲。 对於婆子这样的人来说,可谓是先天命苦,后来落入妖邪手中几番炮製,弄成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这里面既有对仙家的恨,也有对这些邪祟的离不开。 毕竟离开了这些邪祟,他们不要说重新做人,就是连现在这个半人不鬼的状態都变得毫无意义。 婆子看著院子里的那些绵羊。 “咱们大家也都差不多。”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影,高高大大,她转过头定睛一看。 “贺瘸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贺瘸子脸上带著几分木然的意思。 “嗯,是。” “什么是是非非的,你不是跟著四奶奶去那个鬼村了吗?” “是啊,四奶奶又有吩咐让我回来一趟。” “回来?” 婆子觉得眼前的贺瘸子不知道哪有些奇怪,低下头仔细观瞧,这一瞧不要紧,越看越觉得贺瘸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瞧著瞧著,眼前这个大活人竟然如同蜡烛一般融化起来。 “你!” 婆子话音未落,一道黯影就从天上跃下,双手之中带出无穷寒气,直接將她生生撕成三截。 清伯手上十根乌黑手指锐利如刀,直接將这婆子彻底卸了。 一只白纸灯笼在庙中出现,碧绿色的火焰自灯上引出,直接將婆子的肉身化为一片灰烬。 “这里怎么这么重的尸气?” 吴婕皱著眉头,出现在那融化的蜡烛之后。 陈瑛皱紧眉头。 这幻术里的门道倒真是不少。 刚才自己借著圆光术也不过是迷惑了这婆子片刻,直接叫人家看出了手脚。 第84章 古墓·迎仙 尸气,也叫积尸气,乃是人死之后形成的一股秽气。 陈瑛在那本炼金术手册上见过洋人对这东西的描述。 鬼佬们认为尸气是一种最基本的神秘能量,其对应了“死亡”的性质,据说在巴黎的地下有一座巨大的墓穴,其中积攒的尸气甚至已经构建出了一个虚界和现世之间的稳定通道。 正因如此,一般的古墓周围往往草木鬱鬱葱葱,但是却极少有生灵,就是因为尸气太重。 “鬼雄则为神。” 吴婕是中州大族出身,又跟著陈婆婆学习多年,眼界和手段在年轻一代之中都是数得著的。 “所谓五猖,最早並不是指的妖物,而是横死之人的鬼魂。” “横死是中州常有的说法,即溺死、盗杀、瘟疫、自戕、饥荒五类,有此五类横死,对应五路猖神。这神庙原本就是祭祀横死亡灵的地方。” 吴婕看著庙中的神像:“今天的江南也有家中若是有人横死暴亡会发愿起一座五猖庙的习俗。” 清伯站在一旁端详著庙宇之中的建制。 “这庙应该会是盗墓贼起的。” 陈瑛沉声问道:“盗墓贼?” “挖坟绝户的土贼,江湖上的路子各有不同,但是大概都差不多。有的是在大墓上面种高粱,借著高粱掩盖视线,有的是修一座小庙,这庙前不当路,后不靠山,应该是掩饰。” 清伯当年跟著陈家上一代人行走江湖,见过的场面多了经验也丰富。 这次对上黄四奶奶,陈瑛是调动了手头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 “盗洞就应该在神像后面。” 陈瑛一个纵身跳上神坛,迈步走到五猖神像后面,只见后面果然有一个一臂方圆的洞口。 本书首发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超实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洞口已经被磨得光溜,显然少不得有人藉此进进出出。 “这洞开得倒是有年头了。” 清伯伸手一摸道:“像是川西那边仪真道的手段,土遁法一气呵成,一道咒法下去,生生开出来条通道。” “仪真道?” “嗯,一个左道旁门相信可以从死尸肉里炼出金丹,到处掘坟挖墓,把川西那边一座山都挖空了用来养尸,势力不小,不过听说几十年前挖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门中死了小一半。” 吴婕嘆口气道:“若是仪真道来过,下面多半也不剩下什么东西了。” “未必,那个黄皮子在这庙里折腾这么久,下面一定有它志在必得的东西。” 陈瑛看了看洞口。 “我先下去,阿婕你跟清伯在上面……” “少爷,眼下还是不要分开人手。咱们三个还是同进同退得好。” 清伯建议道:“三人合力不管在內在外,碰见什么变化都好照应,若是分开,容易叫人家各个击破。” “好。” 清伯到底是经验丰富,陈瑛自然尊重。 “我在前面领路,阿婕你居中策应,劳烦清伯为我们压阵。” “少爷的办法妥当。” 剩下两人自然没有意见。 陈瑛先將黑犬放出探路,等黑犬一路到了洞底,然后自己才一路向下而行。 这盗洞犹如羊肠,一条直线斜切向下,四壁十分光滑,但却宽敞,正好可以容一个人站著走下去。 这多半就是仪真道土遁法的奥妙。 陈瑛迈步向下,大约走了三五分钟,也不知道深入了地下多深,前面却是眼前一亮。 地底开出一片广阔的空间,宽约五十多米,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巨大的青铜塑像,皆作神將打扮,青铜塑像单膝跪地,两只手捧著一个铜盘,铜盘上燃著蓝色的阴火。 火光腾跃,照得下方犹如白昼。 盗洞的正前方是一座木製牌坊,也不知道修了多久,古木阴沉,正中央是“迎仙观”三个大字。 牌坊左右摆著两只麒麟,一个个张牙舞爪,毫无瑞兽的气度,倒是渗著一股森寒。 “怎么是个道观?” 吴婕看著牌坊:“这是什么木头。” 陈瑛將黑犬召入影中,缓步走到牌坊两侧。 黄四奶奶能在这下面晃悠这么久,足以说明这里並没有被当年仪真道的人取个乾净,而且下面別有奥妙。 多个小心总无错。 陈瑛瞧著牌坊上的黑色木头,左眼仔细观瞧,心中若有所感。 “棺木。” 吴婕惊疑问道:“棺材?” “都是埋在地底三百年未散的老棺材板,取出来后再由能工巧匠拼接,拼成现在的模样。” 这牌坊高约十米,也不知道要开出来多少古坟才能修成这样一个架势。 “少爷好眼力,都是三百年以上的老寿材,而且棺主本人要被养成阴尸。” 清伯走上前来,他伸出手指,漆黑的指甲如勾爪一般在木头上轻轻一划,一丝黑血一样的东西从里面冒了出来,空气中当即生出一股异香。 “有道是海底龙涎香,地底死人沁。这就是死人沁。” 陈瑛心头疑惑,到底是何方势力,能够在港九这样的荒僻之地做下这样一番伟业? 这里可不是八百里秦川,更不是洛都北邙。 洋鬼子过来之前,不过是几个荒岛而已。 三百年死而不朽的殭尸再多,要把这些棺材瓤子凑成这样一座牌坊,那也要挖遍好几个岭南才能凑出来。 哪一路势力能做出这等大事? 陈瑛想著在同文书馆看过的那些教材,心中犹如亮过一道闪电。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若是他们做下的……” “相公说什么?” “没什么。” 陈瑛摆了摆手。 “我猜当年造下这座古墓的不是当年的云蒙人,就是当年的宋人。” 港九附近当年最大的一场恶战,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崖山之战。 若是眼前这古墓是当年的云蒙人做的,嘿嘿,他们当年还真是挖光了歷代宋皇陵。 吴婕同清伯都是江湖人,但是读书不多,知道江湖上的掌故,不通歷史上的大事,云蒙灭宋他们知道,但是灭宋是怎么一回事,里面有什么细节,他们知道的就不多了。 陈瑛嘆口气道:“若是我猜的不错,前面定然有种种凶险,前辈高人的种种设计,咱们多多小心。” 那个劳什子青教在这里折腾这么一番事业,到底是要折腾什么? “相公放心,既然那黄皮子都能在这庙里进进出出,咱们也一样可以,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吧。” 陈瑛点了点头。 三人过了牌坊,眼前是一条悠长的神道。 神道两边儘是翁仲、石人、石马,彼此成对排在两侧,雕工古拙,不过是囫圇刻个样子。 每一个石像上面都贴著一张漆黑的符纸,硃砂字符上写著怨毒的咒文。 “这里原本应该有个阵势,不过让仪真道的人给破去了。” 吴婕解释道:“这些符籙应该都是用秽物炼成的,专门能污浊灵性。” 神道的尽头是一座与牌坊相似的享殿。 都是用那死人沁的阴木造作,正中央写著“寧平”二字。 而享殿的门口飘著四五个穿著白衣的影子。 第85章 尸虫·得道 白色的幽光如同一条条水中游鱼在享殿门口徘徊。 幽光的主人是一个个俊俏的女子,它们身上穿著淡淡的白色纱衣,脸上带著僵硬的笑容,在享殿门口翩翩起舞。 举手抬足,扭腰摆臀,动静之间尽显女子的柔美娇媚。 “都不是活物。” 清伯看著这些舞蹈的女子淡淡说道。 “这些叫做舞奼,是摆在墓中的人殉。要在活著的时候给这些女子灌入一种秘药,让她们沉沉睡去,然后在头上切开一个口子,將热蜡灌进去。” “那热蜡以九种奇毒调和而成,配上一种古咒,可以將死者的灵魂永远困在死去的躯壳之中,为主人无休止的跳下去。” “存在的越久,那怨毒就越深,一旦有人想要进入墓穴,就会直接扑击过去,將闯入者生吞活剥。” “生前死后都要为人驱使,真是……” 清伯摇了摇头。 “了不起的布置。” 陈瑛看著眼前那些翩翩起舞的女子。 “她们既然还在此处,那就说明那黄鼠狼多半是用幻法將自己遮掩过去。” 清伯听了陈瑛的分析点了点头:“此地以观为墓,主人一定是精通风水术数的玄门高人,而且留下这些女子在这里,必然是心性狠辣之辈。” 他接著说道:“如此高人,绝不会留下几个舞奼,背后的设计一定是一环套著一环。” 陈瑛望向前方那翩翩起舞的阴尸:“清伯的意思是说若是破去这舞奼必然引来主人的后手?” “正是如此。” 清伯抓头望向旁边的吴婕。 “还是要请少夫人出手。” 吴婕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一盏青铜古灯,里面碧绿的灯焰燃著,在周围照出一个光圈。 “这是引魂灯,乃是婆婆传下来的宝物,灯火是前辈从幽冥之中采来,里面的灯油用的极为考究,能够辟易群邪。” 引魂灯火光所及,在吴婕周身画出来一个长约六尺的光圈,三个人站在光圈里倒也宽敞。 陈瑛三人向著享殿缓缓前进,周围的那群舞奼好像是闻到了海水中血腥味的鯊鱼,一个个凑了过来。 不过她们都被挡在碧绿光圈之外,一个个在外面张牙舞爪,却也近不得身。 继续向前,陈瑛耳根一动。 他拳术习练有法,早已经是五感敏锐,当即感觉到一丝丝奇怪的声响。 定睛观瞧,只见那些舞奼微笑的嘴巴竟然开出一条条痕跡,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嘴巴里冒出来。 “不好,小心变数。” 陈瑛一声低唤,一旁的清伯早已经將身上的大褂脱下,他將大褂挥动,如同舞动一面盾牌。 舞奼口中飞射出一条条多足怪虫,通体漆黑,长足锐利犹如金铁,向著人面孔扑来。 清伯大褂抖擞,他身上的褂子多年为尸气沁透,坚韧无比,那些怪虫即便身如金铁,却也不能破开大褂。 怪虫凌空扑击不休,三人赶忙向前。 陈瑛仔细观瞧,这些怪虫全都是从舞奼的口中飞出,想不到这座大墓的主人竟然是以尸养虫,设下双重机关。 一般人纵然有辟邪的手段,也未必能躲得过这藏在尸体之內的毒虫。 真是歹毒心肠。 三人迈步向前,终於到了享殿附近,这座巨大的阴沉宫殿似乎有著某种令这些怪虫恐惧的力量,舞奼在外面张牙舞爪,却也不能近前。 “也不知道那个黄皮子如何度过这一关。” 清伯的大褂之上已经布满了恶臭的涎液,他厌恶地向前一甩,泼到前方的地面上,升腾起一股淡紫色的雾气。 “这舞奼虽然阴狠,但是动作不快,口中的毒虫也不过是三尺长,黄皮子若是爬的够快,就能闯过这一关。” 陈瑛瞧著吴婕手里的青铜油灯:“这一关怕是对付修行人用的。” 清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当年仪真道的人有没有进过这座享殿。这鬼地方的布置真是不道不俗,不观不墓,奇怪得很。” 寻常的道观,第一殿为灵官殿,里面供奉的便是王灵官。这位据说乃是萨天师门下弟子,生就三目,手持神鞭,乃是道家第一尊护法尊神。 就如同和尚庙进门先有韦陀殿一般,道观的门口一般都是王灵官把门。 这位王灵官按照法脉算是神霄一脉的尊神,自从北宋神霄大兴之后,各地的道观第一殿都是这位,周围还有四大元帅辅佐,乃是入门第一关。 然而地方前面写著“迎仙观”,背后却是一座享殿。 清伯皱著眉头:“享殿顾名思义,乃是后世人祭祀的地方,帝王陵寢,太庙、家庙都有享殿。前面摆著迎仙观的招牌,后面又是一座享殿,难不成是请仙人来当后人?奇哉怪也。” 他话语之中竟然带著一丝少见的火气,显然对这种布置十分不满。 吱呀。 话音刚落,享殿的大门竟然自己向內开启,里面响起了一声诡异的磬声。 那声音悠扬雋永,令人心头寧平。 外间那些张牙舞爪的舞奼听闻磬音,一个个都是向外躲去。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一声唤。 陈瑛望向两侧,吴婕和清伯脸上都满是慎重。 这墓葬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怎么里面还会有人声? 享殿顶上掛著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放出白光,就將那个里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一个穿著道袍的身影端坐在享殿之上,他左手拿著一卷古书,饶有兴味的读著,右手拿著青铜小锤,敲打著一旁的山形玉磬。 “那黄皮子都能过了这一关,没道理咱们过不去。” 陈瑛向前迈出一步,踏入那享殿之中。 吴婕和清伯爷迈步跟上。 三人一踏入殿內,身后的大门就立即关闭。 清伯往身后再一瞧,这四周哪里还有门在,四壁都是墙壁,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是自己的来路。 甚至就连刚才端坐在享殿之上的人影都消失不见。 只有头顶之上的宝珠放出毫光,照得四壁的壁画无比透亮。 “这……” 清伯脸上惊疑不定。 “莫非是幻术?” 陈瑛用左眼仔细观瞧,自从无名煞气將左眼改造过之后,左眼就能勘破一切真实,破去种种幻象。 不过此刻用左眼来看,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不虚。 陈瑛皱紧眉头,这殿內的幻术好生高明,竟然连自己的左眼都能瞒过。 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只有四面壁画横在眼前。 “莫非破题的关键就在这壁画之上?” 吴婕看著墙壁上的壁画。 头一张壁画是画著一个道观,道观位於縹緲的群山之中,云遮雾掩,看著就有一股仙家气度。 许多道人在其中修行,有的画符,有的诵经打坐,有的修习剑术,虽然画风简单朴实,但是也能在这群道人之中看见一位飘逸超群之人,他並没有跟同门一般下苦功,而是在藏经楼之中博览群书。 画风一变,这位道人似乎被其他道人所不满,一个个横眉冷眼,甚至有人对他大打出手,似乎遭受了种种不公之后,这位道人在夜里从藏经楼內取下一张古老的图册,偷偷离了本门,向著东方大海而去。 此人多半就是这墓地的主人。 这第一幅图到这里就算结束,陈瑛与吴婕、清伯接著望向第二张图。 原本的道观似乎处在悠远的群山之中,道人离开道观之后进入了繁华的尘世,他到处行侠仗义,斩妖诛鬼,但是命运对他似乎並不公允。 不仅之前的宗门也派下弟子赶来追杀,路上的官宦富豪也覬覦他身上的图册,就连被他拯救的百姓也恩將仇报。 道人向著大海亡命而逃,等他到达大海的时候,已经是形体不全的废人,壁画上透露著一股无言的悲凉。 第三幅图中,道人向著大海祈祷,似乎海中的仙山也为他的精诚所感动自大海深处升起,形体怪异的仙人们纷纷为他抚顶,赐下一枚丹丸,从此道人的肢体恢復正常,甚至得到了仙人赐予的法术。 道人服用丹药之后,他的身体跨过了无穷的时空,遥遥拜见了至高的神明。 他手舞足蹈,载歌载舞,仿佛成仙了。 道人归乡,他终於成就了无双神通,將怙恶不逡的官宦富豪,不知感恩的百姓,还有之前的宗门尽数化为废墟。 山崩地裂,天地变色,无量生灵在仙法之下化为虚无,道人会当凌绝顶,在群山深处跟曾经的同门们展开恶战。 那些修行人尽数败在他手下,他的无双神通將曾经的宗门血洗一空。 他贏了,作为上仙他开创了全新的教派,他高居山顶,下面是无数门人弟子和官宦百姓的朝拜。 最后一幅图记载了道人的暮年。 似乎仙人也不能永存,他的生命到了最后一刻,他占卜出了自己即將彻底羽化,因此他发动门人弟子为他在海边修了一座道观,他在活著的时候进入了这道观之中,等待这仙人將他接回大海深处的仙山。 在壁画的最后,是无数军马排著浩大的队伍前来欢迎他,而他跃然而出,同仙人们一同奔向大海深处。 清伯看完壁画十分忧虑地说了一句。 “我觉得这个王八蛋应该成的不是仙。” 第86章 知见障 修行人死后会化为邪祟。 这是这个世界普遍认同的公理。 越是修为高的修行人死后作祟就更厉害。 眼前这四幅图里面的那个道人不管他碰见的到底是真仙还是妖孽,就凭他在图里那些移山填海的手段,若是死后化为邪祟,为祸绝对不在如今岭南的那头旱魃之下。 “这四幅图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就是告诉我们他手段有多高?” 吴婕將手一挥,两只青色小手在空中闪过,她正在试探墙壁上是否有足以让小手通行的空隙。 陈瑛看著四幅壁画:“难怪叫迎仙观,既然他已经坐地升仙,那就不再是人间的凡人,而是真正的神仙,神仙又怎么会死呢?当然是等著被其他仙人接引走。” 清伯看著陈瑛问道:“少爷的意思是?” “这四幅图摆在这里,如果真是神仙,自然能轻鬆破去,把他接引走,若是破不去这四幅图,那就没资格当神仙,自然要被困死在这里。” 陈瑛解释道:“所以我们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极高明的幻术。” 如今有《十二明王宝树圆光自在品》在手,陈瑛自问对幻术也算是有所了解。 “幻术以五感而发,凡有根器者皆能落入窠臼,但是就算是幻法通天,要想迷惑人也有个引子。” 清伯若有所思,而吴婕脸上则颇为疑惑。 “引子?” “幻法传自西域,色声香味触只要沾著一样就能惑人心神,眼见为色,耳听为声,鼻嗅为香,舌尝为味,身接为触。” 陈瑛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咱们一路行来,在牌坊那里闻到了死人沁,这座大殿也是死人沁的棺材铺就,此为香。” 101看书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省心 全手打无错站 “那舞奼的舞蹈暗合法度,眼见其舞此为色。” “刚才那一声玉磬之响为声。” “色声香三样都有,幻法都可以此作用。” 清伯望向四周:“既然如此,又如何破去?难不成要挖去双目,自绝双耳……” “不必如此,这幻术如此厉害,引子绝不只有一样。那黄四奶奶也算是鼓捣幻术的老手,所以这一关对它不难。” 陈瑛说到这里也不由得摇头。 那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青教倒是有些本领,把那黄鼠狼用在这里,正好可以对墓中的布置巧妙应对,可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所有引子之中最了不得的就是意。” 陈瑛自信已经窥破其中关窍,为眼前两人解释道。 “意?” “不错,佛门有五欲六尘之说,眼耳鼻舌身意,其中最微妙的就是意,也就是认知,认识。” 吴婕接著问道:“认知?” “高明的幻术,可以扰乱他人的认知,若是这个认知没有被导正,一切幻术就能借著这个认知悄然施展,任你道法再高也看不破。” 陈瑛说著,感觉左眼此刻正渐渐清晰,眼前似乎遮著一层薄雾,而那薄雾正在缓缓消散。 “不知道是何等明珠,能够生出白毫相光,將这大殿照得犹如白昼?” 言罢,陈瑛向上高高一跃,右手二指伸出,无名煞气縈绕於指尖,直指那大殿之上的明珠。 剎那生灭。 殿中毫光一闪,眼前哪里还有四面墙壁? 白光稍暗,殿內一切仍旧清晰,左右两边墙壁上绘著前来朝会的神仙,所谓日光大帝、月光大帝、天官地官人官三官,还有十二元辰、廿八星宿,金童玉女,青鸟白虎,种种仙神,玲琅环佩。 身后殿门开启,那些舞奼依旧在台阶前面跳著玄奥的舞蹈。 宽大的案几后面,一个身穿破布道袍的乾尸正端坐其上,他面容枯槁,五官已经萎缩,眼睛只剩下两个空洞,一口烂牙露在空气中。 他腰间配著一枚山形玉符,玉色清润,显然是上品,身上还有个绢黄色的袋子,里面沉甸甸的。 虽然已经变成乾尸,不过仍然如常人一般,正坐在那里缓缓翻著书页。 陈瑛知道,这殿中幻术的根基在於明珠毫光,你若是心里信了殿中光芒乃是从那明珠所出,这个意识就会成为破不去的执念,最终永远困在那四面壁画之下。 这就是幻术之中的知见障。 如今幻术已经破去,眼前这乾尸犹然在这里翻书,也不知道是什么设置。 “此人应该就是仪真道的那个道士。” 清伯看著正在翻书的道人。 “仪真道虽然挖坟掘墓,但是不耽物慾,清规森严,不火居,终生茹素,而且道袍一定要用他人所弃的破衣缝製。” “此人身穿破布烂衣,腰间配著开山符,定然是仪真道的门人。应该是触碰到了墓中什么禁制,被控在此地。” 清伯看著陈瑛说道:“咱们还是不要惊动它的为好。” 乾尸浑若无觉,他继续在那里翻著自己手上的书页,显然已经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乾尸犹然在那里念著莫名其妙的话语,右手手指捉起桌上的铜锤衝著玉磬敲了第二下。 磬音迴荡,陈瑛觉得自己影中的黑犬略微一动。 “不好。” 清伯低啸一声,他身上忽然僵直,一点点衝著乾尸缓缓飘了过去。 乾尸站起身子,一只手向前伸出,空洞的眼眶之中竟然涌出血水。 他五指如鉤,直接爪向清伯。 这小子竟然是衝著清伯去的。 陈瑛看著眼下的局面,黑犬从影中一跃而出,衝著那乾尸就撕咬过去。 吴婕则是口中念诵咒文,两只青黑小手在空中死死捏住清伯的身躯。 喀嚓。 黑犬一击得手,当即退回陈瑛身边。 乾尸手中的古卷被黑犬一口咬下,黑犬口含古卷在空中转了个弯,直接奔入陈瑛影中。 古卷消失,乾尸身上当即生出一层白毛,而撕扯清伯的那股吸力也隨之消失。 吱呀,乾尸从凳子上站起来,他望著自己空空如夜的左手,张开嘴巴,眼眶之中似乎更多鲜血奔涌而出。 “走。” 陈瑛拉起清伯,一只手拽著吴婕,当即逃离了这座享殿,那乾尸身上的白毛不断疯长,眼看著就追著陈瑛的步伐冲了过来。 三人迈步狂奔,终於逃出了这座享殿,而那白毛似乎也受著某种限制,並没有穿过享殿的后门,倒是把整个享殿从里面包裹了起来。 “清伯?” 陈瑛看著脸上犹有余悸的清伯问了一句:“还好吗?” “好厉害的摄魂法。” 清伯嘆口气道:“幸好我这身子只有一半是死僵,不然多半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半是死僵?” 陈瑛不明所以,清伯看了眼吴婕开口解释道。 “其实,我是老太爷救下来的江湖人。” 第87章 渊君六咒 清伯本家姓王,名文清,家住山西祁县,按照他的说法,他们家是祖传的盗墓世家。 有道是表里山河,得尽风光。 山西这个地方风土厚重,留下来的古物极多,王家本来就有挖坟盗墓的老手艺,后来撞见一座埋著修行人的老坟,在里面得了道术传承,从此更上层楼。 等到了清伯这一代,王家在祁县已经十分煊赫,成了地方上有数的豪强,清伯更是早早走访各地求访名师,练得一身好武艺,气血旺盛,早早就把明劲暗劲成就。 有道是亢龙有悔,盛极而衰,就在王家鲜著锦,烈火烹油的当口,他们居然在川蜀寻到了一处大墓,当时王家的掌舵人几番勘定,確定了这就这大墓乃是当年一位成仙了道的高人为自己死后定下的封印之所。 后来高人死后化为邪祟,过了许多年破封而出,天然的留下了一条入墓的通道。 当年王家因修行人大墓而兴盛,如今这座大墓更胜当年不知道多少,因此王家的掌舵人带著族中一干精锐,亲自前往川蜀,要再破此墓,让王家更上一层楼。 结果墓中机关巧妙,尸气更是了得,更重要的是当年那位高人所化的邪祟去而復返,將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巢穴。 王家一干人等尽数折损在了墓里,清伯在最后关头服下墓中阴差阳错得来的一枚丹药,直接昏死在了墓中,等他再次清醒已经是五十年后,被陈家的老太爷从墓里救出。 他后来重归王家,发现王家少了他们这些挖坟绝户之辈倒没有败落,反而凭著诗书传家,一面经商习武,家门隱隱有更上层楼之势。 毕竟多年来早已经攒下基业,少几个挖坟绝户的领路人,整个家族转型来的更方便。 清伯恍惚之下也就断了回家的念想,索性跟著陈家的老太爷行走江湖,后来陈家跟白莲教割袍断义,他也就跟著一起迁到了港九。 一番奇遇,倒是造就了清伯这诡异的不生不死之体。 “不生不死,不人不鬼,其实我这几年也能感受到自己衰朽,或许过个百多年,我也会彻底变成一具殭尸。” 清伯摇了摇头衝著陈瑛道:“若是真有那一日,还请少爷给我个痛快。” “清伯何必说这些丧气话。从李老君出世到现在也不过两千多年。从没听说过有不死的神仙,但是现在洋鬼子的那个什么女皇能驻世七百年。” 陈瑛为这位老人宽心道:“今人必定胜於古人,总有解决的办法。” 清伯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说那么远的了,如今后路已经被那乾尸断了。” 陈瑛举起手里的书卷:“咱们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吴婕远远看著古卷说道:“那乾尸既然是仪真道的老贼,也折在这古卷上面,里面怕不是有什么禁制,相公还是要小心些。” 其实陈瑛早就用左眼瞧过,这古卷上没有附著什么力量,只是单纯的书卷而已。 “或许只是一部论语。” 陈瑛將古卷封面仔细观瞧,发现上面儘是些鬼画符一样的文字,扭曲如蛇虫,根本不是世上的文字。 “玄门有石鼓蝌蚪文,但是没有这样蛇虫一样的文字。” 清伯也凑过来瞧了两眼。 “也许是天竺文字或者是……” 他看著看著忽然捂住眼睛。 “这文字怕是有问题,多瞧几眼就头晕眼。” 清伯几乎同殭尸一般,能让他头晕眼,绝对不是一般文字可以做到。 另外一边的吴婕则是凑过来看了一眼就不看了。 “这文字好生怪异,看几眼简直就要往脑子里钻。” 往脑子里钻,陈瑛將这古卷定睛观瞧,根本就没有清伯和吴婕的感觉,不止是没有感觉,甚至脑海之中流出一股清凉,跟自己的左眼连在一处,书面上的文字直接清晰了起来。 虽然还是蛇虫一般的文字,但是自己现在可以读出来上面的意思。 “东壶子海中所得蓬莱仙书,渊君六咒。” “余在青城山中得上古奇书,內言共工氏本为天地之王,天地初造之时,唯有汪洋一片,后有天帝斩鯀而生禹,大禹创製九州,遂有陆地。” “陆地既成,地脉即生,龙气起自崑崙,隔绝天地。眾神遂沉眠海中,仙者所求,不在天外,乃在海中。” 后面几页损毁的厉害,几乎无法读出来,只是能依稀看出来这么几句。 “余鬼仙道成,只待兵解,料得三百年后中州將乱,世间沦为血河,彼时为吾超脱之期也……” “……恐道法真传散於天地,特录此六咒……” “不死还魂咒,玄炎真融咒,仙羽化生咒,玄牝登真咒,祈雨兴雾咒,归渊转元咒……” “持此六咒,百邪辟易,纵邪道如神霄、正一、全真皆不能胜也。” 陈瑛就算读书少,也知道神霄正一全真这些都是玄门正宗,把这些玄门正宗当成邪魔,这位东壶子到底是什么成分一眼可知。 不死还魂咒可以令死人復活,乃是活死人肉白骨的妙术。 而玄炎融真咒是护身之法,造出一团黑火,可以吞没一切他人的法术,此火一出能够灭杀对手。 仙羽化生咒更是奇妙,可以转化他人的寿元,在彼此之间传递,能让老者返还青春,少年化为衰朽。 祈雨兴雾咒则是在身边製造一团细雨,在雨中便如神明一般可以感知他人的心念。 而玄牝登真咒可以开启通往仙界的大门,一步迈入仙界,前往眾神身边听讲。 归渊转元咒是长生之术,常常持念此咒,可以將肉体凡胎换为仙家不灭之体,若是修习圆满就可以归入海中仙乡。 眼前的古卷似乎有某种魔力,让陈瑛想著继续看下去,甚至当即施展出来,不过脑海之中生出一股清明,压抑住了这种衝动。 陈瑛將古卷收好,另外一边的吴婕投来关切的目光。 “相公可是看出来了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这古卷上的文字有些眼熟。” 吴婕真切的建议道:“这些来路不明的咒术,还是少用的为好,只怕会有灾殃。” “这地下怎么还有这么广阔的暗河?” 清伯的声音从另外一边传过来。 陈瑛跟吴婕闻声望去。 享殿的另外一边是一处园林,灰濛濛的古树遮盖著视线,转过这些古树就能看见一片广阔无垠的暗河,不知道有多宽。 河水漆黑如墨,完全不起风浪,就这样横在那里。 岸边靠著两艘小船,一艘是白玉做的,一艘则是类似纸制。 两艘小船静静地靠在岸边,而河水之中不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臂。 第88章 復甦(上架,求支持) 第88章 復甦(上架,求支持) 河水中无数死尸浮浮沉沉,乾枯的手臂如同波浪一般从阴沉的河水里探出来。 黑河上空凝结著一层厚重的红云,其色凝如鲜血,在山崖之上飘荡,里面甚至还有黑色的闪电。 若是五猖庙以下的那座小小山包绝对容不下如此大坟,陈瑛心里猜测此地已经跟虚界连在一处,成了现世与虚界的交界,所以空间上可以超越现世的限制。 河中死尸大多顶盔摜甲,身上多带著刀枪伤痕,不知道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兵士,埋骨在了这古墓之中。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尸体?” 吴婕望著水中的沉尸。 陈瑛看著水中兵士身上的厚重的甲冑,也不知道这水密度有多高,这些兵士的尸体裹著沉重的甲冑也没有沉入水底,而且他们的身体也没有像溺亡的尸体一样肿胀起来,形成巨人观。 “从甲冑来看,应该是宋云之际的规格,当年云蒙人南下,与后宋的最后一战就是在这附近。崖山之战,惨烈无比,后来大明太祖的外祖父就是这一战的士兵,他侥倖逃脱。”“ “灭宋的云蒙军队很多都是宋的降兵,也猜不出来这些人是云蒙人还是宋人。不过东壶子的墓中没道理出现这么多士兵的尸骸,我看他这座大墓多半是被人破过,而且不止破过一次。” 陈瑛指著另外一边的两艘船道。 “这两艘船一为玉制,造型古拙,应该跟这尸河是一个时期的。另外这艘纸船——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西洋炼金术的手法。用来模擬旁边的这艘玉船。“ 陈瑛对炼金术也算是初步入门,眼前这艘纸船怎么看怎么像是炼金术的產物。 “炼金术?” 这次清伯和吴婕凑上去观察著两艘船的异同。 “是,这上面有著鲜明的炼金术手法,用的这种纸是埃及出的莎草纸,这种纸在炼金术中有著“幽冥』和通』的炼金特质,来渡这样的阴河再好不过。” 陈瑛接著解释道:“它明显模仿了这艘玉船,显然那个炼金术士判断出来玉船过河或许有风险。” 吴婕看著陈瑛道:“也就是说纸船比玉船稳当?” 陈瑛想了想道:“当年进入这里的炼金术士没道理留下一艘坏船来坑人。” 清伯看著下面黑沉沉的河水:“居然还有洋鬼子,这么说这个迎仙观倒是迎来了不少神仙——” “嗯,不知道墓主盼著的海中神仙来没来,但是宋末的时候应该有过一批人来,那些改了这座大墓的布置。然后就是仪真道的道人,他没有过得了享殿,被困在了那里。” “还有个西洋来的炼术士,黄四奶奶,还有咱们。至少有五拨人下来过。” 陈瑛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 这哪里是古墓,简直就是个旅游景点。 吴婕仍然有些不解:“云蒙人为什么要將这处大墓给改了?难不成当年的道人化成极厉害的邪祟?” 陈瑛解释道:“我看史书上讲,云蒙人为了镇压中州,特別请了一个叫杨璉真迦的喇嘛,將歷代宋陵尽数挖掘,將宋代帝王的头骨做成了镇压的法器。也许这里也被他们改做某种镇压——” 清伯则是嘆息一声:“厌胜法。这些云蒙人当真是心肠歹毒,不过也没什么用,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就算是心机用尽,也不过匆匆而亡。” 黑水连绵无垠,只是隱隱约约能看见对面而已。 陈瑛拍了拍纸船:“既然到了这里,多少也要过河看看。” 清伯想了一下:“那玉船既然是云蒙人留下来的,多半靠不住,只是那些洋鬼子为何要来到此处墓中,黄皮子又为什么盯住这座大墓?或许还是那个纸船稳妥些。” 陈瑛三人登上纸船,那艘船果然暗合“通行”之妙,自己就离了岸边,向著黑水的另一端缓缓行进。 纸船一路上磕磕碰碰,不时碰到水中的浮尸改变一下方向,但总得还是向著黑水对岸而行。 黑水两岸看著宽阔,为目力所不能及,走起来却並不算远,陈瑛心里估计大概也就是五六百米远,这艘纸船就靠到了另外一边的河岸。 说是河岸,倒不如说是白骨堆成的小岛。 无数人骨堆积在一处,生生在黑水之中堆出来了一座百米方圆的小岛,小岛的四方立著高约百米的铜柱,四根巨大的铁链从铜柱上牵引下来,连接著小岛正中央的一座巨大铁棺。 那黑铁棺材宽约六尺,长达一丈,正悬在半空,离地大约三丈高,正在微微震颤。 棺材不远处立著一座巨大的石碑,石碑上並无文字,只有一尊黑色神明,身体呈青黑色,三目圆睁,鬃毛竖立,头戴五骷髏冠。左手托髑髏碗,碗內盛满人血;右手拿月形刀,背后是熊熊火焰。 这黑色神明身前处坐著一具乾尸,他打扮接近现在,背后有个巨大的背包,正跪在黑色神明面前,头颅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好看著小船停靠的方向。 显然这就是闯入此地的炼金术士遗骨。 陈瑛左眼的视线之中,整个白骨岛都被某种难以形容的邪气笼罩,而邪气的来源一个是那具高悬在半空中的黑色铁棺,而另外一个则是那尊黑色神明石碑。 “大家先不要下船,这岛上有类似诅咒一般的布置。“ 陈瑛看著石碑前的那具乾尸,那乾尸身上似平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著自己的影子。 “玛哈嘎拉。” 清伯看著那尊石碑:“这是密宗的大黑天,司掌毁灭与征战,当年云蒙人的军旗之上就是此神。当年他们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建一座石碑?“ “铁棺上都是梵文。“ 清伯望著那高悬在半空的铁棺:“我看当年的道人不管是不是羽化升仙,都已经被人家抄了老窝,被云蒙人改了设置。” “如此说来,那黄鼠狼是想破去此处,將铁棺里的东西放出来吗?,吴婕话音刚落,那高悬在半空中的铁棺不住地摇动,铁链和铜柱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铁棺的棺盖重重摔在地上,露出里面盛放的尸身。 那绝对不是人类的尸体。 一个巨大的肉块塞满了整个铁棺,肉块上面覆盖著朱红的鳞甲,每片鳞甲的正中央都有著如同眼睛一样的纹。 一柄古拙的青铜长剑从鳞甲的缝隙穿过,刺在肉块的正中央,看其形制应当是秦汉时期的古剑。 肉块不住地蠕动著,它似乎尚不能脱离青铜剑的限制,但它依旧活著。 “云蒙人为什么要將这东西封印在这古墓之中?” 陈瑛念头不过刚刚闪过,一道邪气自铁棺內奔涌而出,那古碑上的玛哈嘎拉神像竞然好像活过来一般,一只漆黑的大手竟然从石碑上探了出来。 小岛如同地震一般,而沉静的黑水之中更是掀起阵阵波浪。 一座小山从黑水之中升了起来。 石碑前的炼金术士尸身更是直接崩碎,他的右臂带著肩上的背包直接衝著陈瑛砸了过来。 不,是衝著陈瑛的影子砸了过来。 影中黑犬咆哮,直接將那右臂和背包凌空咬住,吞入腹中。 变生肘腋,纸船脱离了白骨小岛,向著黑水另一头飞速而行。 船上三人一时不知道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纸船行至中央,发现那座自水中升起的“小山”实际上是一条不知道多大的怪鱼,那怪鱼生就六颗鬼眼,如今已经紧紧闭上,周身儘是人头一般的怪异肉瘤。 鱼尸身上有著不知道多少刀砍斧剁的伤口,身上更是插著不少残破的兵刀。 就在纸船从鱼尸身边经过的当口,它居然睁开了一只眼睛。 陈瑛顿觉庆幸,因为这鱼尸的目標並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边的黑铁悬棺。 不过五百米的光景,纸船很快就靠到了岸边。 “昂——”” 怪鱼发出一声咆哮,它仿佛结束了长眠,捲起层层浊浪。 浊浪之中那些死去的兵士仿佛都活了过来,在浊浪之中发出咆哮。 陈瑛和清伯吴婕根本顾不上前头享殿之间的恶物,三人立即向著前方急行。 吴婕將青铜油灯引燃,那丛生的白毛仿佛遇见了克星。 陈瑛更是將煞气凝聚於双掌,直接走在前面开路。 什么白僵、舞奼,比起身后那些要命的古物,当真是小儿科。 穿过神道,经由盗洞,吴婕前头开路,陈瑛最后压阵,三人不过几分钟就將前面的道路走了一遍,爬上了五猖庙之上。 走。 甚至来不及半点喘息,陈瑛三人便走到了五猖庙的院中。 院中一只只绵羊看著从里面爬出来的三人,眼神懵懂。 第89章 成仙 第89章 成仙 人不停步,三人一直跑了十余里,一直靠上小路,走到了车边,这才勉强停下来略作调息。 “想不到竟然惹出这样的祸事。” 清伯沉稳的脸上已经满是惶恐,他回想起墓中的光景。 “地裂天崩也不过如此。” 吴婕靠著陈瑛的手臂:“那头大鱼我看多半就是当年道人所化的邪票。想不到竟然被云蒙人镇压在墓里,此物若是出世——— 她话音刚落,天空之上不知道何时已经阴云密布。 咔咔,数声惊雷响过。 云中电光闪动,如同狂龙飈舞崩。 陈瑛只觉脚下大地忽然震颤一下,眼见得一道土浪直上九霄。 那座小丘崩了。 无数石块泥土在巨大的力量催动之下直上苍穹。 一尾巨大的怪鱼迎空而起,仿佛神龙翔九天。 “.—.成仙—— 它六颗怪眼直指苍穹,摇动著巨大的尾巴,直上重霄。 天空之上並无白玉京长生殿,等著它的只有一道道雷霆。 电光奔涌,银蛇狂舞。 污血左右横飞,肉瘤一样的鱼鳞被轰得皮开肉绽。 它依然咆哮著。 “成仙!” “成仙,成仙,成仙!” 那巨大的吼声传遍整个港九,甚至向著岭南延伸。 电光如龙,天地崩灭。 怪鱼在电光之中支撑不住,它重重向著大海的方向摔了过去。 雷动九霄,鱼归渊海。 强沛的大雨自天际降下,仿佛要洗刷尽人间的罪恶。 陈瑛三人坐在车里,一时皆是无言。 “难道说那黄皮子要放走的就是这条怪鱼?” 吴婕此刻已然能够感受到身上一阵阵恶寒。 “应该不是。” 陈瑛想了一下:“他们想要放走的应该是那铁棺里的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陈莫名觉得铁棺里的怪异肉块让自己联想到荣亿街的三头鬼神。 “山崩地裂,邪崇归海。” 清伯摇了摇头:“这港九再非安寧之地,我看不如搬个地方吧。” “此事关係重大,我们既然撞见了,决不能坐视不理。” 陈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经此一事,这所谓的青教勾结妖孽,放走邪崇,乃是人间一等一的恶党,这头怪鱼是没有落入港九城中,可谓是幸事,但是古墓之中还有云蒙人留下的布置。” “这隱患不除,不要说是港九城,就连整个岭南——” 一言至此,陈瑛心中猛地一动。 “难道说” 岭南的旱魅也是这样忽然冒出来为害一方的。 这两者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繫让陈瑛不得不多想一层。 这青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陈瑛募然想到一句诗:“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先回去吧,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小车缓缓开动。 而此刻总督府內已经乱成一团。 一个鹰鉤鼻的老年人还穿著丝绸睡衣,书房里已经站满了帝国在港九的头面人物。 驻军司令,情报秘书、警务局长,应急管理处的处长此刻正站在最外层,念著手里的白纸。 “b级灵灾,非常明確,估计一个月內次生灾害就將显现。” 应急管理处长看著眼前的眾人:“各位先生,我觉得我们甚至可以考虑撤离,我们最近已经接到了三次a级灵灾警报,现在又发生了一次b级灵灾,根据一般规律,可能两三年內就会发生a级灵灾。” 警务局长看著自己的同僚们,又看了看上面沉默的总督。 “因为粮食价格上涨,市民已经比较不稳定,如果出现次生灾害,我担心城市会出现暴乱“首先至少要弄清楚这次的灵灾是什么。” 情报秘书皱著眉头:“这份报告完全没有说明— “我想您已经看见了,那条怪鱼划过天空的时候,整个港九都能听到它的呻吟。” 应急处长並没有给自己这位上司面子。 情报秘书立即回击道:“但是怪鱼的出处呢?它有可能造成的灾害预估有没有?有没有列出应急计划?” “我十分钟內不可能把这些都完成,秘书官。” “那就去完成。” 警务局长决定为应急处长说两句:“现在还是要討论接下来的应对,威廉做得很好— 情报秘书直接將不满甩到了他的身上:“应急管理处不是第一次出篓子了,上次失踪的士兵到现在都没找到。警务局也十分低效,我们海军对此非常不满。” 总督没有说话,他抿著嘴唇闭上眼睛。 驻军司令补充道:“驻军只有两千人,一旦发生暴乱,整个城市都有可能失控。” “先生们——“ 总督终於开口。 他一张口,所有人都停止了爭吵。 “安抚民眾,转移注意力,降低食品价格,评估次生灾害—我们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总督站起身来。 “即便港九如今已经在风口浪尖,我们的事业即將面临毁灭,但仍然要完成眼前的职责。” “如果一艘船要沉没,那么船长应该跟它一起进入大海。统治港九是女皇赋予我的神圣职责, 而帝国需要人人尽责。” 他最后说道。 “忙起来吧,先生们。” 总督说完这一切將所有人从自己的书房打发走,他又重新坐在椅子上,手指缓缓地敲打著桌面他接著拿起电话。 “给我接岭南节度府。” 一阵电话忙音之后,话筒的另外一头响起了声音。 总督接著用標准的中州话说道:“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节度使阁下,我想我们现在面临著同样的问题。” “没错,您的情报非常准確,实际上我在帝国的机密档案库中也看过类似的內容。” “您认为云蒙人留下的疮疤距离溃脓还有多长时间?换句话说,当前情况下,贵我双方应该怎样合作解决眼前的问题呢?” 电话的另一头似乎胸有成竹,这让总督心里略微有些不快。 帝国对远东的关注实在是太少了。 “是的。” “很好。” “我也希望如此,我也对嗣汉天师府充满期待,很好,打扰您了,节度使阁下。” 总督將电话放下,他站起身,透过书房的窗户看著远处的大海。 大雨倾盆,雨滴敲打著窗户,如同细密的战鼓。 陈瑛一行三人回到了铺子中,清伯守在一楼,而吴婕抱著胳膊坐在陈瑛对面。 她强撑著不肯去睡,但已经疲惫至极。 “这件事会影响到婆婆吗?” “应该不会,你先睡吧,就算是要搬家去广府,也要等到明天再说。” 吴婕也只有点头。 她勉强去睡了,陈瑛却没有心思成眠。 那古墓中的一切发展太快,让陈瑛想要重新去反覆推演。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在怪鱼復甦之前,死去的炼金术士尸骨忽然爆裂,他的某些东西落入了自己手中。 一个背包,还有他的一只右手。 这一切都发生的都恰到好处,不由得让陈瑛开始怀疑里面更深层次的联繫。 黑犬自影中现身,背包和乾枯的右臂重重摔在地上。 当螂。 右臂的手掌打开,一枚银幣滴溜溜的从里面转了出来。 它划过一道轨跡,最终停在在陈瑛的脚下的阴影上。 银幣正面朝上,一个图案正向上大笑著。 陈瑛没有捡它,而是打开了背包,那背包里只剩下一枚金色的怀表,还有一个厚重的笔记本。 左眼瞧过两者都没有问题之后,陈瑛好奇地打开笔记本,里面居然是一份日记。 “—我坐船离开星岛前往港九,荣格学会的那些老古董绝对不会相信,我已经破解了第三圣殿的谜团·—” 第90章 日记·背叛者的银幣(上架第三更) 第90章 日记·背叛者的银幣(上架第三更) “—帝国的歷史上从来不记述失败,亲王、公爵那些圣血贵族反覆强调女皇的荣光与战无不胜,但是我从歷史的阴影里已经找到了证据,就在埃及的亚歷山大里亚,阿蒙· 拉所庇佑的古老图书馆,我找到了证明那个谣言真实的证据—..” “女皇最古老的大敌,第三圣殿的术士们並不是童话,他们是真实存在的。这些人自詡为第三君主所罗门的继承人,使用著来自渊狱的力量。” “在女皇崛起之前,他们才是不列顛的统治者,没错,不列顛,这才是那片岛屿最古老的名字。” “他们在与女皇的战斗中中锻造了一艘伟大的杰作,地狱圣殿號,这艘战舰被渊狱的权柄加持,为七十柱魔神所祝福,是古老炼术的至精品。” “他们用自己的智慧、魔力,倾尽所有的强化这艘战舰,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就要失去不列顛了,因此他们將这艘战舰视为自己的最终救赎。“ “—个避难所,一个强大的武器,一条救赎之路。” “为了躲避女皇,他们航向东方,绕过阿非利加的海岸,向著东方前行,女皇的舰队追逐著他们——” “这是一场漫长的战斗,我非常確定地狱圣殿號最终在南中州海沉没。” “我在港九找到了一枚精美的炼金术製品,一枚银幣,在它身上我看见了命运的力量,这是任何炼金术士都未曾涉及的领域。” “厄运居然也能成为一种可以操控的力量,这是只有第三圣殿的术士们才掌握的力量,传闻之中他们一共製造了三十枚这样的银幣,作为组织內精英的身份象徵。“ “我不断搜寻有关第三圣殿的信息,然而命运的洪流將我引向另外的道路。” “我发现港九的许多庙宇构成了一个巧妙的封印,这个封印带著明显的中亚风格。有什么强大的力量被限制在港九的地脉之下。“ “现代炼金术受东方智慧的影响並不是新闻,伟大的荣格自己就是研究《太乙金华宗旨》的大师,灵能炼金术起源自东方。” “如果能够破解这个封印,我能获得多少智慧?我將成为荣格学会的宠儿,下一个大师。” “我已经確定一座古墓的位置,那古墓之中棲息著三个古老的邪物,它们太强大了,但是这三个邪物居然构成了一个巧妙地封印。“ “第三次进入墓穴深处,我非常確定,墓穴之中的封印正在解除,邪物甦醒只是时间问题,这不是封印,这是一个养育邪物的温床——” 日记写到这里也就算是到了头,不必说,那个追逐地狱圣殿號来到港九的炼金术士最终死在了古墓之中。 这下都对齐了。 当年云蒙人將东壶子的坟墓改造成了豢养邪物的温床,后来青教的人了解到了这里的情况,想要將养育在此的邪物放出去。 至少东壶子化身的邪祟如今已经是鱼归大海了。 炼金术士的日记之中写明古墓之中一共有三个邪物,怪鱼算是一个,再加上那个玛哈嘎拉的画像,再加上棺木里的怪肉。 剩下的两个不知道何时登场。 陈瑛將那枚银幣从地上捡起,入手微凉,银幣的两面各有一个髑髏头图案,一个喜笑顏开哈哈大笑,一个愁眉苦脸充满哀怨。 一股冰冷的气息从银幣上升起,跟自己的影子连在一处,黑犬发出无声的咆哮,似乎正在欢迎与自己同源的力量。 这气息顺著影子接连到自己体內,心臟不断地跃动著,陈瑛感觉到一股气息正在从心臟处升起。 好像是一团冰冷的火焰,又像是即將爆发的火山。 这是一股全新的力量,代表著厄运的气息。 陈瑛將银幣放入口袋。 “难怪在怪鱼甦醒的时候,那只乾枯的手臂会主动找上我。因为银幣的力量跟黑犬都源自九层渊狱,这是同源力量的互相吸引。” “银幣上的力量果然奇妙,我可以吸纳厄运,並且將厄运转化为武器,也不知道厄运变成武器会是什么样,直接个雷劈死对手?“ “如果能找到第三圣殿的相关典籍就好了。《渊君六咒》的力量太过妖异,绝对不能轻易使用。“ “不过青教的这条线索不能断掉。” 陈瑛想了想,將银幣收入口袋里。 “明天应该去那个公寓看看。” 他望向窗外,港九仍然在下著大雨,细密的雨珠从天际成串落下。 贺老汉拼命地跑著。 黄四奶奶死了。 他们辛辛苦苦从鬼村之中取出了可以进入古墓的信物,终於找到了渡过那条黑河的方法。 按照黄四奶奶的判断,那座鬼村实际上是当年看守这座古墓的看坟人,他们是当年云蒙修行者的后人。 传承过程中不知道出了什么紕漏,全村的人遭逢妖异,尽数死绝,不过进入古墓,渡过黑河的信物应该还在村中。 黄四奶奶不敢上那艘纸船,它相信玉船才是渡过黑河的唯一方法。 一人一兽联手,费劲功夫终於取来了信物,一同回到那座五猖庙中,黄四奶奶准备再次进入那座古墓。 正好奇婆子去了哪里,剎那间天崩地裂。 一条怪鱼衝破了丘峦,黄四奶奶首当其衝,直接被捲入怪鱼周身的黑水之中一起奔赴长空。 惊雷霹雳,电光闪烁。 怪鱼被雷劈得皮开肉绽,黄四奶奶则是身死道消。 邪气横溢,贺老汉哪敢再作停留,赶紧向著港九城方向跑路。 教中高层曾有吩咐,要他们从古墓之中取出一柄古剑。 如今古剑不知道在何处,那古墓之中竟然飞出这样一条怪鱼。 能直面天雷之威,古墓里面到底埋得是什么妖魔鬼怪? “该死,真他妈该死,这些畜。” 贺老汉运气好,他腐了条腿,所以走得慢,黄四奶奶进了五猖庙的时候,他才刚刚走到门口。 山崩地裂,他被卷飞了不知多远,大雨滂沱,在雨中躺了不知道多久才悠悠醒转。 必须赶紧返回公寓,把这事告诉老孙头。 陈瑛一夜未眠,看了一宿的炼金术手册,时钟已经指向七点,但是外面的天依旧没有亮。 大雨继续,周围一片昏黄。 楼下传来一阵响动,清伯的声音在下面响起。 “少爷,有个叫沙威的登门求见。” 沙威?苏雄的门人这个时候上门干什么? 陈瑛应了一声,起身下楼,发现沙威改了打扮,穿著整套的西装在下面恭敬地站著。 他一见陈瑛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瑛少起得好早。” 陈瑛问道:“昨天那么大动静,想睡著也难,沙威哥来我这里有何见教?” “瑛少,如今港九生变,雄爷特意让我来请瑛少往天心大厦小坐,咱们港九的各路头面人物都会前来,看一看后面的事情怎么收尾。” 沙威看著陈瑛郑重说道:“雄爷觉得不管鬼佬怎么讲,港九到底是咱们中州人的,至少也要互通消息,做好接下来的应对。 “岭南节度府也会有人来,瑛少是港九新锐,雄爷要我一定要把瑛少请过去。” 第91章 群贤毕至(第四更) 第91章 群贤毕至(第四更) “之前承苏老板的情解决了我一件大事,今天自然要给苏老板捧个场子。” 鬼市那件事情上,陈瑛跟苏雄可以说是合作愉快,这位苏师兄的手腕和大气令人印象深刻。 “瑛少这么讲我就放心了。” 东兴的平治车就停在楼下,陈瑛跟吴婕交代了两句,直接上车前往天心大厦。 一路上疾雨沱,有些道路的下水道甚至开始反涌,街面上没有多少行人。 “想不到港九也会有这样的大事件。” 沙威坐在副驾驶上看著后面的陈瑛。 “瑛少昨晚见到那条大鱼了吧?” 岂止是见到,它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没有,昨晚睡得早。” 车轮从污水中穿过,穿著雨衣的差人已经在路边指挥交通,似乎已经有路面因为积水无法通行。 左转右转,司机开到了天心大厦门口,而苏雄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天心大厦两边列著一队礼仪小姐,朱红色的旗袍配上黑丝长袜,漆黑的低跟皮鞋泛著黑光。 陈瑛不等苏雄为自己打开车门,赶紧从车上走下来。 “想不到苏总亲自下楼迎接,我是晚辈,当不起的。” 陈嘴上客气,苏雄直接拉过来他的手摇了起来。 “共克时艰,共克时艰,哪有前辈晚辈,大家都是同志。瑛少到底是名家子弟,今日苍生有难,慨然赴会,我们都要承情。” 苏雄说著一甩手道:“瑛少先上去饮口热茶,事出仓促,招呼不周,多多包涵。” “苏总客气了。” 上次见苏雄是第一次见面,陈瑛有求而来,苏雄摆低姿態。今天苏雄等於是召开武林大会,自已充当港九灵异界的武林盟主,架子自然也不可能放得太低。 这些都是面子上的事情,陈瑛也不会掛怀,跟著沙威就奔著天心大厦的顶层而去。 陈瑛在路上还跟沙威继续攀谈。 “苏总精神不错。” “雄爷昨晚一夜没睡。”沙威笑了笑:“让我们统计手头的人马,又忙著囤积物资,几乎打了一晚上的电话。” “这么辛苦?” “是啊,今天港九的头面人物都会来,六大家族,龙城那边,江湖上的耄老,还有新出头的新锐都会来。” 六大家族? 陈瑛当然听过这六家的赫赫威名,所谓港九六大家族並不是说他们精通什么秘术,而是正经的生意人。 地產、零售、娱乐、成衣、纺织、航运、港口,港九所有的大生意都有他们的影子,李、崔、 胡、邹、田、黄,六大家族合在一起就是多半个港九城。 当然,產业做到这样的地步居然不会被江湖妖人凯,自然有他们的奥妙。 陈瑛实际上对港九的江湖只是停留在那些烂仔身上,至於更深一层的世界其实並没有多少交集。 毕竟陈婆婆是在港九隱居,不是来这里开山立柜。 电梯很快到达顶层,门厅里有人正在閒著抽菸,陈瑛发现自己並不能算是来得早的。 “沙威哥,这位怎么称呼啊,雄爷竟然让你亲自去请?” 一个穿著黑皮背心,下身是牛仔裤人字拖的年轻人凑了过来,他嘴巴上打著唇钉,脸上带著浓重的倦色。 “这位是陈瑛,瑛少。” 沙威在那里介绍道:“任冲,傀儡术的高手。” “高手二字当不起,比起纸扎金家,我不过是个门外汉而已。” 那年轻人將陈瑛上下打量一番。 “陈瑛是吧,我有个朋友姓温的,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姓温的?” 任冲盯著陈瑛的脸:“义盛的楂数,温秋实。他失踪前是跟你起了衝突,对不对?” 原来是温少爷的朋友,陈瑛向著后面扫了一眼,这楼里面应该也会有徐人英的门人弟子。 “不好意思,港九城,风云地,短命鬼那么多,我记不过来。” 陈瑛笑了笑:“任先生,我也劝你一句,閒事少管,很容易短命的。” 沙威在旁边劝道:“任冲,不要搞事。” “我搞事?” 任冲看著陈瑛咬牙说道:“好啊,今天我给雄爷面子,姓陈的,你以后走路小心点啊。” 陈瑛点了点头:“我走路一定小心,不然一不小心把你踩死,岂不是人世间少个乐子。” 任冲也不多说,只是眯起眼睛,冷哼一声,向著另外一边走去。 等他走开,沙威又开口劝道:“瑛少,招呼不周,这个任冲最近很出位,雄爷才招呼他来,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过往,这次是我们.——” “江湖不就是如此,恩恩怨怨,这才有意思嘛。” 一个声音插了过来。 陈瑛转过头,声音的主人是个中年道人,他穿著一件对扣短衫,脸上颇见岁月痕跡,头上梳著个髮髻,用一根木插著。 “敢问道长?” 陈瑛开口问道,旁边的沙威赶紧解释道。 “这位是广府老君观的观主梁乾兴梁道长。” 梁乾兴?岂不就是徐人英的弟子,那贺老汉曾经讲过,徐人英在港九附近一共有三个弟子。 大弟子宫景人在暹罗,二弟子梁乾兴在老君观作观主,三弟子温秋实已经被自己送走。 真是得来毫不费工夫。 “梁道长,果然是仙风道骨,一看就是出尘之姿。” 陈瑛双手抱拳道:“在下陈瑛,江湖上一介无名之辈。” 梁乾兴回了一礼:“唉,我人在广府,但也听说龙城的陆前辈有一位弟子刚在江湖上崭露头角,今日一见,果然英姿勃发。” “不过是碾死几个臭虫,算不得什么功绩。” 陈瑛嘴上客气:“温秋实一介跳樑小丑,没有什么真本事。而且他到底怎么样我也是一点不知道。江湖上莫名其妙把他跟我扯上关係。” 徐人英的这三位门人都隱在水下,江湖上都不知道他们的师承脉络,若非贺老汉是青教在港九的暗桩,也不知道这里面复杂的关係。 “唉,所谓江湖正是如此,无风自起三尺浪。”梁乾兴笑著说道:“施主不必掛怀。” 两人正在这里说著。 一个声音又插了进来。 “陈师弟,怎么这么有谈兴,跟梁道长在这里聊天啊。” 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过来。 第92章 各怀鬼胎 第92章 各怀鬼胎 迎面走过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面容姣好,眉宇之间颇见英气,一头利落的漆黑短髮,肌肤略显小麦色,饱满的丰盈將衬衣撑了起来。 “大小姐来得倒快。” “哪里,道长人在广府,却比我还要早到。陆某的腿脚已经算是慢了。” 竟然是她? 陈瑛看著眼前这位,大概猜出了身份。 陆正行號称龙城钟尷,威压龙城一地,门下弟子却並不算多,除了陈瑛这样的掛名弟子,门下真正能论上的只有自家的大姑娘,人称“脂虎”的陆姿,以及江湖上雅称“病山君”的冯涛。 陆正行的这位女公子不止拳术精妙,更在龙城內执掌一方,乃是陆正行的得力助手。 想不到她竟然也来了。 陈瑛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还是问候了一声:“师姐。” 反正从文汝止这边论起来,这一声师姐总没有叫错。 “嗯。”陆姿应了一声,她挑著凤眼看向另外一边的梁乾兴。 “道长这齣家人也要听我们陆家的閒话?” 梁乾兴赶紧向这位施了一礼:“贫道就不打扰二位敘旧了?” 沙威也跟著告退一声,將这块空间留给陈瑛与这高挑女人。 陆姿威风横扫,周围当即清了个乾净。 “放心,我纵然要使威风,也使不到自家人头上。” 陆姿抱著胳膊,靠在墙壁上,凤眼上下扫著陈瑛。 “之前的事情你不要记掛在心,麻油胡那件事的时候,父亲正在忙著对付旱的事情,下面的人没有跟我说,论理我要跟你道歉。” 陈瑛不知道这位陆师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行走江湖,威风声名还是要靠自己,更何况——— “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这人怎么像个书生?” 陆姿出言打断道:“父亲说你成就的是缠蟒劲,能成这劲力应当是心如苍龙,扶摇上九霄。何必跟我虚应故事。有机会来龙城坐坐,咱们练一练。” 以拳交心是吧? “好。” 电梯忽然开了,一个一身黑衣的阴暗老头在苏雄的陪同下走了上来,他转头瞧著陆姿,张开嘴巴露出里面的黄牙。 “小陆在这聊天呢?这是哪家的后生?看著也不如我家小子啊。” “宇文世叔,这是我父亲的弟子,陈瑛。” “哦,老陆临走之前新收的那个小子是吧?” 阴暗老头看著陈瑛狞笑道:“听世叔一句劝,练拳没前途的,哈哈哈哈。” 他声音沙哑,带著无穷的怨毒。 苏雄脸上闪过一丝抱歉。 “宇文师兄,咱们这边来,六大家的人已经到了,终南山的吴道长也来了,您老是玄门大家, 咱们这件大事还要请您掌舵。” 宇文老头没有挪脚,他依旧死死盯著陆姿:“我掌舵?我一个老鬼在龙城说话都不管用,有什么舵可掌的?我老了,以后要看陆丫头了。” 看来龙城之中的爭斗不小。 陈瑛知道龙城虽然头面人物是陆正行,但是这位龙城钟道是龙城管理委员会主席,在他之下还有四位委员,这位宇文庚便是其中一员。 如今钟道不在,老鬼们一个个真的跑出来了。 “小字辈能顶什么事?” 一个矮胖男人走了过来,他粗短的手指捏著雪茄菸,唇上蓄著八字须,脸上横肉夹著三角眼审视著陈瑛与陆姿。 “刘老总,你也来了?” 宇文老头走上去握住他的手:“想不到还是惊动了你。” “雄爷面子大,我身为总华探长总要过来支应一声。” 总华探长刘洪伸出一根手指点著陈瑛:“陆正行收弟子有一套,连我都不知道。这个小陈够厉害,都能跟鬼佬混到一起,不过你们年轻人要知道,港九是中州人的地方。” “宇文委员,刘老总,咱们先进去说话,几位老板还在里面等著呢。” 苏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继续在这里臧否人物,万一闹出什么新事情,难堪的是他这个东道主。 刘洪和宇文庚笑了两声,被苏雄陪著走进了里面的贵宾厅。 他们前脚刚走,一旁的陆姿就来了兴致“想不到啊,你什么时候惹上这个刘洪的?” “我都不知道这个刘洪为什么会盯上我。倒是那个宇文老鬼,他看来是动了心思。” 陆姿冷哼一声:“被我爹压了半辈子,人老心不老,现在还想出头。至於说刘洪,能当总华探长的一定是玲瓏剔透的水晶猴子,他跟你过不去,你要多小心。” “他也要多小心。” 陈瑛一句话让陆姿展顏而笑。 “果然是有文叔叔的气度。” “有吗?” 两人又閒聊了几句。 电梯开开合合,越来越多的江湖大佬,隱士高人前来。等到了最后苏雄门下三大弟子依次请各位前往会议厅落座。 会议厅內是一张狭长的圆桌,桌子上摆著各路英豪的名牌,六大家族的名牌摆在最中央,另外一边对应的则是陈瑛之前没有见过的几个人,宇文庚和刘洪坐在其中。 陈瑛没有上桌的资格,跟其他几个江湖人一样都是坐在圆桌之外,陆姿则是在圆桌的边角有个位置。 “老兄,没见过啊。” 一个年轻人伸过来一张名片:“小弟谷恩,什么生意都做一点,有空多联络啊。” 陈瑛拿过来名片一看,上面写著“八达事务所金牌经纪谷恩,捉鬼驱邪,按摩推拿,保鏢送货,介绍兼职” 还真是什么都做。 “陈瑛,我也做点小生意。” 陈瑛伸手指了指对面散座的一个老头。 “那位怎么称呼?” “他?李满仓啊,玩养鬼的。他旁边的那个,柴朗,开黑诊所的,听说是人狼。柴朗旁边的那个女子叫薛怡,观落阴的,手底下的女鬼可以入梦,比什么玉女波后还要爽。” 谷恩一脸兴奋:“也就是雄老大面子大,整个港九城的精英来了一多半,老兄你到底是什么生意,以后一起合作啊?” “我是卖粮食的。” 陈瑛瞧著对面的那个李满仓,不过是见了半个身子。 贺老汉他们住的鬼楼保安就是眼前这位李满仓。 苏雄还真是交游广阔,连青教的人都请来了。 “各位,各位,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想大家都看见了。” 儘管下面人还在议论纷纷,苏雄站起身来颇为豪气的开口道, “可能大家出身不一样,人生目標有不同,但我相信有一件事一致的。我们都希望港九这座城市兴旺,都希望在港九的中州人幸福。” “说到底,港九是我们中州人的,真有什么天崩地裂的大难,那些外国人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我们是走不了的。所以小弟在这里厚顏充当东道,请各位贤达来议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苏雄说著向前一伸手:“除了六大家族的几位財东,今天还有终南山的吴楚一道长,岭南节度府的高闻高参议,龙城的宇文委员,总华探长刘洪先生。” “各位,我们有请高闻高参议讲两句。” 苏雄说完,立即鼓起掌来。 那个高闻站起身,他身材不高,好像是个矮胖的富家翁,他和煦地笑了笑。 “兄弟受节度使李公委託,厚顏讲两句—“ 一席官面话讲得滴水不漏,看上去说了很多,实际內容一点没有。 不过陈瑛上辈子也算是听习惯了,总算是抓住几点核心內容。 洋鬼子是靠不住的,还是要靠岭南节度府。岭南节度府对港九非常重视,特別延请终南山重阳宫的高人前来港九。岭南节度府一定下大力气支持港九,解决在座诸位关心的问题。 他说的热情洋溢,下面只有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第93章 基金会 第93章 基金会 “接下来请终南山的吴道长讲两句——” 苏雄还在那热情介绍。 另外一边的六大家族却坐不住了。 “对不起,我打扰一下。” 六大家族来的並不是家中真正的话事人,而是族中比较有威望的旁系。 王家来的是个颧骨略高的中年人,是现任家主的堂弟。王家在六大家族中排行第二,他的话一出口,周围立即肃静了下来。 『各位也看见了,从昨晚到现在,这雨水已经下了一夜。如果这样的雨继续下去,再下三天, 港九城一半的城区都要內涝。” “港九的饮水有两条,一个是从北面引水管道,一个是我们王家合股经营的自来水厂,这样的雨水我们是不敢给市民饮用的。雨这么大,为了防止污染,自来水厂只能暂时关停。” “如果这样,港九三分之一的地区就会阶段性停水。如果考虑到市民会囤水,控制流量而论停水面积会更大。” 王家的代表看著眼前诸人:“停水好说,但是有没有哪位高人可以告诉我,这场雨到底会下多久呢?” 王家的话说完,另外一边的邹家代表也接著讲话,这次来的並不是跟陈瑛起过衝突的邹家大少,而是一个书卷气很重的中年人。 “港九是一个高度城市化的都市区,几百万人的生活物资都建立在现代物流业基础上的,如果大雨继续,会不会影响物流呢?我们至少要知道这场雨到底代表著什么,雨水有没有毒性?会下多久?” 邹家的代表笑了笑接著说道, “其实不怕各位笑话,港九的年轻人都喜欢讲自已是在为六大家打工,实际上他们想打工都未必有资格。” 他这几句话不阴不阳,除了坐在圆桌上的那几位大佬闻声轻笑,圆桌下的新锐们一个个闭口不语。 苏雄听到这里终於忍不住插嘴。 “其实终南山的吴道长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会议室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最中间的那位年轻道人身上,他面如冠玉,相貌俊美,身材並不算高,身穿长衫,如果不是头上留著髮髻,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位道人。 终南山乃是玄门名山,如今终南重阳宫、龙虎天师府、武当真武派三家號称道门之首,声势最为兴盛,號称太上三宗。 终南重阳宫乃是全真道的嫡传,当今领袖封道生更是被天下玄门共尊为演教大宗师,与当今天师共执天下玄门牛耳。 “吴道长?”老鬼宇文庚看向身旁的年青道人:“重阳宫的道號排序是『玄元道一,守冲若虚”,小道长名號里面有个一字,不知道是重阳宫哪位真人门下?” “在下吴楚一,家师正是重阳宫掌教封真人。” 人的名,树的影,封道生乃是玄门大宗师,道门魁首一样的角色,亮出这位的身份,会议室里当下一片寂静,再没有人多说半句閒话。 “一年之前,家师便看到南方天星移位,应在西方白虎之宫,当有魔星降世,因此堪舆地脉, 穷索隱章,虽没有找到魔星踪跡,但料算得当年云蒙人造下的一桩孽物將要现世。他老人家因此瞩附我南来。” 陈瑛闻言一笑,重阳宫竟然算到了此事? 不错,那《渊君六咒》里面讲明,东壶子当年杀得全真、正一、神霄这些“邪魔外道”大败亏输,算起来还是他们的老对手。 “家师曾经吩咐我,要解开今日之局,就要明白旧日之因,两宋相交之时,四川青城派有一个道人,不修正法,为妖魔所惑,修习海中所传妖法,杀得青城派元气大伤,成为纵横人世间一魔头。” “他临命终时,在南方选择一地修建活家,奢望日后升仙。后来云蒙南下,其中有一位精通堪舆术数的高人,窥破了他墓葬形胜,破去了他的坟墓,將他那化为邪崇的妖身钉在一条黑河之中。” “云蒙人当年如此作为,实际上也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防备著日后若是有人在南方作乱, 他们就放出来这头孽物,搅他个天翻地覆。” 吴楚一大概解释了一下。 “本门前辈曾经在门中记载里写明,此物一出,暗合天数。所谓天欲雨而商羊舞,一饮一啄, 都是前尘註定。” 陈瑛看著这位侃侃而谈的吴楚一,知道他言不尽其实。 之前在那座古墓之中,镇压的邪物可不止有一个,只是这头怪鱼甦醒了。 还有铁棺里的怪肉,依附在石碑上的大黑金刚。 可是吴楚一避而不谈,难道他也知道古墓之中的变数是有人故意而为,所以心存防备? “这怪鱼乃是渊海之中的怪物,早晚归於大海,不过这半年內將要为祸一方,还是要多做防备。” 吴楚一看著眼前眾人:“如今天上这雨並非是天地生成,而是怪鱼一身妖力变化,这怪鱼生前精通六咒,死后生就六眼。” “雨水乃是咒力?” 苏雄作为主持人代著眾人提问。 “是,六咒之中有祈雨兴雾咒,雨水凝结之地,往往滋生妖邪。所以水厂那边还是要加强关注“港九城的下水管道排布全城,难道地底下会生出一个大妖怪不成?” 王家的代表皱紧眉头。 “污水厂那边怎么办?若是停了” “喉,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家代表开口了,他穿著十分朴素,言辞也很温和。 “我来之前,老板有过交代,说我们李家对所有的市民都抱著最大的善意。为什么呢?因为每一个居民,他们的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是我们的利润来源。老板跟我讲,李家到今天这个程度,钱多钱少是一方面,要感恩这个社会。” “对於这种突发事件,我们不是专业人士,但是愿意抱著最大的诚意为大家解决问题。” “他讲很多事情都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角度不同,坏事也可以变好事。” “老板决定趁著现在这个机会成立一个民间的基金会,他愿意拿一个亿出来,港九城的所有非自然灾害的应对都可以通过基金会来解决。各位能人异士如果愿意出手,就从这个基金会出一些辛苦钱和车马费。” 第94章 谈崩 第94章 谈崩 李家的代表侃侃而谈。 陈瑛坐在下面,打量著周围人脸上的表情。他的位置比较靠外,正好可以一览其中变化。 六大家族的人一个个面容持重,显然李家的这个想法是跟他们通过气的。 李家代表说得没错,港九这座城市从资產来看就是他们的產业,甚至港九的市民们都是他们產业的一部分。 能不能让自己牛马吃饱穿暖过得舒心自在是一回事,但是不让自己家的牛马被妖怪吃了,跑去別的地方逃难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旦李家这个基金会成立,获益最大的就是六大家族。李家拿出来一个亿的资金,总不会是为了解决普通老百姓的问题。 肯定是谁出钱多,谁的话语权就大。谁的问题就是港九最重要的问题。 而苏雄和宇文庚等江湖大佬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 如果没有这个基金会,这些江湖大佬们的身价將在这次危机中大大提升。 就好比现在的苏雄,在天心大厦招呼起来这么一个港九、岭南、龙城各方面都认可的大会,近乎等於港九的武林盟主。 想想这位苏老板之前是什么身份? 一个从外地跑过来坑死自家大哥上位的妖人。 从妖人到武林盟主的华丽转身也就是差这一场危机而已。 李家的那位说的不错,危机的確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角度不同,结果也不一样。 而这个基金会一旦成立,这些什么武林盟主、江湖大佬,全都变成六大家族的保安队长。 “这就是规则的力量,如果按照苏雄他们的规则,那就是谁本事大谁兄弟多谁说了算,占上风的是他和宇文庚这样的老头子。” 『按照李家的规则,谁有钱谁就有话语权。李家能在这个基金会里出一个亿,苏雄能跟多少? 有这些钱在,南来北往的高手不知道会来多少,李家等於是直接一手插进了江湖事里。” 不过陈瑛並不看好这个基金会。 江湖上的事情,说白了就是谁本领大谁说了算,有钱很了不起,但是你砸多少钱能把那头六眼怪鱼砸死? “这个基金会的细则,我们还可以再討论。” 李家的代表缓缓说道:“但是老板希望可以请苏老板当基金会的理事长,高先生任副理事长, 请刘老总和宇文先生充任理事会委员。” 其他五大家族的代表纷纷頜首表示赞同,显然这一套制度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 “李老板这是想让我给他打工啊?” 刘洪哈哈一笑。 “小弟人在警队,出任这样的职务恐怕有些不太方便。” “龙城的事情太多,孤老头子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宇文庚冷笑一声:“列位財东一番好意,老头子也想问一句,这个基金会会管龙城的事情吗? “不止是龙城,即便是岭南有事,基金会也可以出面。” 李家的代表显然对这一切早已经瞭然於胸,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我觉得这是件好事,节度府会支持的。” 代表岭南节度使的高显开口说道。 “苏某自然愿意尽绵薄之力。” 陈瑛冷眼旁观,对这些老傢伙和新锐人物之间的差別看了个通透。 难怪苏雄可以在港九纵横拽闔,而宇文老鬼在龙城那样的地方还会被陆正行压得抬不起头。 关键就在这个格局上。 “列位有心了,不过关键还是在未来几日。” 吴楚一却不管他们的这些利益纠葛。 “妖孽生有六目,一目对应一灾劫。这恶雨之后还要小心死者復甦,天降阴火,生衰无常,幽冥门开,过了这五道劫难,妖孽返回渊海深处,这一道劫难才算过完。” 陈瑛想著自己手里的那本《渊君六咒》,其中共有六咒,六咒对应六眼,祈雨兴雾咒对应今日的大鱼,后面的死者復甦应该是不死还魂咒,天降阴火对应玄炎真融咒,生衰无常对应仙羽化生咒,幽冥门开对应玄登真咒。 “不对,对应下来应该还有一劫,最后也是最厉害的归渊转元咒。这个吴楚一为什么不讲明呢?” 陈瑛思量之间,另外一边却另外有人开口, “吴真人,有道是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內必有解毒之物。这妖孽为害港九,但也是从坟莹之中出来的,不知道他的坟墓现在何处,里面可曾留下什么线索。” “那妖孽的坟墓我已经去见过,它裂地而出,地脉重铸,已经將坟墓压入幽冥,如今已经是无处可寻。” 吴楚一镇静地说道:“不过那座大墓之中並没有克制那妖物的东西———“ 梁乾兴开口说道:“这倒是奇哉怪也,当然,不是贫道信不过吴真人,只是修行人死化为邪票乃是常理,这妖孽若要作乱也是宋末就开始为患,埋在地底几百年,应当有克制他的法门。” 宇文老鬼跟著帮腔:“梁道人说的在理,吴道长何必藏私?若是镇压那妖孽的东西乃是重阳宫的灵符至宝,我们自然也不敢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是关係到港九的大局,还请真人以苍生为念。” “列位若是信不过我” “老子就是信不过你。” 李满仓站起身来:“谁不知道你们重阳宫当年是云蒙人的国师?当年那座大墓里如何布置少不得就是你们当年前辈的手笔。” 他左右看了一圈:“我说列位,今天我算是看明白了,不是人家名门正派让咱们当烂头卒,就是有钱的大老爷们招安看家护院的野狗。” 这位脸上狞笑。 “苏老板,宇文前辈,刘老总,您几位碍著面子不好说什么,但是我老李无所谓,我把话放在这,你们这些屁事跟老子们没关係,少来算计我们。” “一个个灯红酒绿的时候想不起咱们爷们,现在他妈的火烧连营了还在这里端著。我草你们的姥姥。少在这装腔拿调。” “这位先生,火气不要这么旺嘛。” 代表岭南节度府的高显开口劝道:“大家都是为了港九———” 李满仓鼻子一哼:“你是哪位?” 第95章 反戈一击 第95章 反戈一击 “岭南节度府驻港九联络专员,高显,官敘节度府上校。” “不好意思,高专员,老子不知道港九还有你这么一號人,你都每天干些什么啊?” “我·. “你,该喝酒喝酒,该摸娘们屁股就摸娘们屁股。老子们的事不用你管。” 李满仓笑骂两句:“狗儿一样的东西,少在这摆谱。列位,我老李不懂事,得罪的地方多担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日后再见。” 他说完二话不说,直接甩门走人。 这就跟个信號一样,会议室的散座里面稀稀拉拉的站起来三分之二的江湖人物。 “他妈的,连个正座都没有,屁股疼,告辞。” “要是没別的说,那我就不在这浪费时间了。” “我家里还煲著汤。” “今天晚上我岳母过生日。” 都是桀驁不驯的草莽龙蛇,来这里是给你们面子,现在走人是不给你们面子。 能来就能走。 苏雄眯著眼睛,眼下这个场面的確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首先就是六大家族根本没有跟他通气,直接拋出来这个基金会。 另外就是没想到这个吴楚一真是年轻,一点把握大局的能力都没有。 失败。 苏雄眯起眼睛,想著如何收场。 后面的片汤话不必多说,自从李满仓离席之后,这个会议也就跟结束了差不多,只剩下一些官面文章。 陈瑛倒是一直稳稳地坐到了最后。 原因无他,一来是还他苏老板的人情,二来陈瑛对这个基金会也颇有兴趣。 来到港九的江湖人有很多种,有的人是来这里找个舒服地方生活,有的人是来这里躲避仇家, 有的乾脆就是临时路过。 靠钱就想把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变成听从自家號令的打手鹰犬,六大家的人真是把他们都想简单了。 那些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亡命徒会在乎帐户上的数字? 人虽然少了,但是六大家族的人依旧谈兴很浓,很快就將基金会的细则方向定了下来,只等著后面慢慢填充內容。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后面又谈了两三个小时才算散场。 “多谢瑛少来捧场,”苏雄散场后拦住陈瑛说道:“等下还有个酒会,喝杯酒再走。” 陈瑛看著这位苏老板,到底是大將之风,会上闹得那么难看,脸上也风云不动。 “苏老板厉害,今天我是跟著学了不少。” 陈瑛笑著回应道:“酒就不喝了,苏老板以后有用到陈某的地方开口就是了。” “我厉害什么,要说厉害还是人家李老板厉害,几句话就踩著我上了天,偏偏你还要送个肩膀给他踩,真是铁索横江,让你进退不得。” 苏雄幽幽一嘆:“瑛少,咱们都是来港九討生活的外乡人,立足不易。” “苏老板不必英雄气短,李老板算计的再好,不也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出去了。不过眼下有件小事,我还是想请苏老板帮忙。” “瑛少只管讲。” 陈瑛解释道:“是这样,我刚才听说港九的饮用水有两个来源,一个是本地的净水厂,另一个是从北面输水过来?” 苏雄笑了笑:“是,一日三餐不说,就是供水供电,一半都要靠岭南方面解决。若不是如此, 我也不会请岭南的高先生过来。” “岭南方面的水厂和电厂,我想应该也是—. “正是我们王家的產业,不过可以算是合股经营。” 王家的代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邹家的那位代表一起走了过来,他扬起眉毛颇为傲慢地审视著陈瑛。 “苏先生,这位年轻人是?” “哦,这位是—” 苏雄刚想介绍,但是话到了一半就被邹家的人打断了。 “陈瑛,陆正行的门人,一直偷偷地教,最近才公布。不过小陈很威风,记不记得前段时间的那个金铺劫案?就是小陈带著枪手做的。” 邹家的代表看似夸奖道:“以后江湖上怎么也可以拉出来一个字头。” 江湖上的那些烂仔,有谁会真的瞧得起呢?至於背靠龙城陆正行之类的话语更是充满嘲讽。 刚才这次会议里陆正行的女儿坐在哪?不过一个小角落罢了,甚至连说话都没有资格。 王家的代表当然听出了弦外之音。 “瑛少这么厉害吗?” “是啊,我临来的时候四哥特別嘱咐我,让我跟瑛少道个歉,说之前邹平衝撞过瑛少,让我跟瑛少道歉。” 邹家的代表虽然看上去充满书卷气,但是他的书卷气只是表演给身份相等的人。到了被他认为低一等的陈瑛这里,只剩下冷漠和敌意。 “不敢。其实我也要谢谢邹先生,因为我也是同文书馆的学生。” 陈瑛也不愿意跟这些老棺材瓢子多废话, “王老,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既然雨下的这么大,自来水厂不能用,那送水管道这里就要多些提防。” “为什么?” “因为我如果要想在港九製造混乱,我就会这么做。苏老板,两位老先生,我还有事” 陈瑛不想多说什么,他对这些人和这些事也没什么兴趣。 有功夫倒不如跟麦浩礼对对帐,看看鬼佬那边是怎么想的。 “请等一下,这位道友,你为什么觉得会有人要生事呢?” 正说话间,一个穿著道袍的年轻人也走了过来,他身旁站著岭南方面的代表高显,还有徐人英的徒弟梁乾兴。 正是那位纯阳宫的高徒吴楚一。 “没什么,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这么个当口多些防备总是好的。” “难不成是陈道友有些我们不知道的消息?毕竟是龙城太岁的门人。” 梁乾兴幽幽说道。 “我的確是有些猜测。” 陈瑛看他跳出来搅混水心里暗爽。 正想著没机会收拾你,你小子竟然自已跳出来了。 “比如梁道长刚才为什么要咄咄逼问呢?” “嗯?” 梁乾兴闻言一愣。 “先有梁道长咄咄逼问,后有那位李满仓大闹一场。” 陈瑛向著眼前几位问道:“这真的是巧合吗?” 一句话落地,几道耐人寻味的眼神已经警向了旁边的梁乾兴。 第96章 智性之火 第96章 智性之火 “我是方外人,向吴道兄询问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而那个李满仓,谁不知道他本来就是个大炮筒?” 梁乾兴向著周围人解释道:“今天这个会若不是苏老板亲自相邀,我连来也不想来。” “可你不还是来了吗?” 陈瑛跟著眼前几位一抱拳道:“陈某没什么江湖经验,更是习练拳脚的一介武夫,帮不上各位什么忙,能来此地已经是侥倖,告辞。” 一句话选下,陈瑛理都不理眼前眾人,直接抬脚走了。 等他走远,梁乾兴汕笑著说道:“现在的年轻人” “那个李满仓的確不对头。” 吴楚一的声音有些淡薄:“不过这位陈先生说得没错,多事之秋还是要小心些———“” 王家代表脸上闪过一丝慎重, 陈瑛说什么不重要,但如果吴楚一也这么讲,那就要多留心了。 毕竟纯阳宫掌握的信息一定都没有放出来, 邹家的代表笑了笑:“不过是个江湖人而已,这种人大家还见得少吗?上来就是说几句大话什么你印堂发黑,乌云盖顶———“ 他话还没有说完,苏雄的门人杜克就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 “雄爷,各位老板,出事了。” 苏雄皱紧眉头,他曾经对门人仔细讲过,不管有什么大小消息,当著外人都不要讲,免得叫人家看破了虚实,这个杜克从来不听。 “什么事?” “经过龙城的输水管道和输气管道都断了。” “断了?” 岭南节度府在港九的代表高显上前问道“十几分钟前在龙城北面听到爆炸声,龙城管委会的人过去勘察,发现管道已经被人家炸掉了“这高显一脸焦急。 “列位老板,这个酒会我就不参加了,我现在要赶紧回公所,跟节度府联繫。” “高老总不要太过著急。” 王家的代表故作轻鬆。 “我估计公司的人已经过去抢修了,断掉一处管道而已,修好就可以了。”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邹家代表面色晦暗:“这是人家在示威,估计只是开始而已。” 总华探长刘洪著大肚子走了过来,他伸出粗厚的手指凌空一点。 “有人作奸犯科,我们警队一定会抓,更何况是这种危害港九安定繁荣的破坏分子?” 梁乾兴沉默片刻忽然拋出个问题, “这件事会不会跟那个姓陈的小子有关係?” “怎么会?”邹家的代表第一时间冷笑著摇了摇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如果是他做的,干嘛要提醒我们?这个陈瑛倒是有些小聪明,这次让他给猜中了。” 梁乾兴倒是有些意外,你们邹家不是跟姓陈的过不去吗? 王家的代表则是望向苏雄:“江湖草莽之中才见龙蛇变化。苏老板,今天的事情多谢了,咱们这个基金会也许要早点运转起来才行。” 几人对视一眼,每人脸上都有一层隱忧。 眼下这个当口,龙城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楼上的事情跟陈瑛无关,他下楼之后直接坐车回了自家铺子。 先是把铺子里的店员打发回家,港九城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没道理继续让人家接著上工,工资照算,先回去照顾家里。 陈瑛还特別跟他们交代。 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带著家人过来寻求帮助。 而陈瑛原本的计划是搬家。 总是住在铺子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陈瑛跟吴婕、清伯商量好了,直接先搬去新购置的大楼。 底层有几间被义盛的人收拾成了夜总会,装潢都是现成的,收拾收拾就可以用,吴婕也跟施工队谈了个大概,在下面装修出来几间员工宿舍。 整个预算计划已经做完,预备分成三期工程来做,当然要等著陈瑛收拾了那座大楼里的东西之后进行。 不过一场大雨倾盆而下,这个计划只能搁浅了。 当然这个计划搁浅了,不代表陈瑛別的计划也跟著停止。 在铺子二层的,陈瑛清理出来一个净室。 按照仪轨,这个房间內空无一物。 象徵了起初寧静的太虚。 根据炼金术的理论,一切万物都是从寧静的太虚之中诞生的。 陈瑛放空心灵,拿出一只粉笔在地上静静的画著。 笔象徵著智慧的升华。 世界上有万千生灵,其中有很多拥有不错的智力水平,某些甚至也可以使用一些工具。 黑猩猩可以用石头砸开骨头,海豚会把海绵套在鼻子上防止刺伤,鸟类使用工具的案例更是比比皆是·. 但是只有人类,才会將概念加以抽象並且记录下来记录本身就意味著文明的诞生, 粉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这象徵炼金术中周而復始的概念,象徵了炼金术士对永恆的追求。 陈瑛拿出一支蜡烛放在圆圈中央。 蜡烛可引申为对知识的追求和探索,在暗暗长夜之中,引燃火光只为了超越黑暗的限制,去创造属於自己的光明。 概念已经准备充足,现在陈瑛已经准备好进行下一步了。 陈瑛盯著眼前的蜡烛,將自身的念头投射其上。 “我寻求智慧。” 陈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拉扯出来,向著蜡烛涌去。 火光引燃了。 纯白的火焰並不同於任何一种凡火,那是代表了智性的火焰。 蜡烛在白色的火焰之下迅速解体融化,融化的液蜡在圆圈內构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等边三角形,在三角形的中央,火焰燃烧著。 不过这一次燃烧的是陈瑛內心深处的力量。 这是一个非常基本的炼金术秘仪,一个构造出名为智性之火的仪式。 而这个仪式的效果非常简单,让炼金术士去了解神秘物质的性质。 陈瑛从怀中取出一个试管,將里面的液体投入火光之中。 那是自天而降的雨水,陈瑛想知道这雨水的背后是什么。 滴答。 黑色的水滴落在火焰之上,陈瑛感觉脑宫之中一阵刺痛。 像是无数人的悲鸣,仿佛是寂静的深海之下,金属被强大的压力撕裂所发出的鸣咽。 黑色的雨滴在火上分离,化为一团厚重的黑雾,它包裹著那团智性之火,如冰冷的浪潮將之包裹。 火光渐渐黯淡。 陈瑛知道,这是因为黑色雨滴的神秘层次太高,不是最基本的智性之火所能洞悉。 但这只是开始。 陈瑛已有准备。 左眼睁开,冰冷的煞气灌注其上,洞悉一切真实。 右手食指探出,附著著的无名煞气將黑色雨滴之中所代表的概念加以切割。 黑色的雾气向上升腾,在智性之火上渐渐凝结。 而陈瑛也感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无数人在祈祷。 乾旱来临,庄稼枯死,饥荒就要来临了。 万姓黔首跪在高高的祭坛之下,他们向祭坛上的仙人奉献出自己的虔诚。 而仙人则以慈悲回应。 他寧愿承受天遣,也要为眾生带来雨水,用丰饶之雨战胜乾旱和饥荒。 构成这黑色雾气的根本竟然是某种属於生命的神秘能量。 仙人脚踏禹步,手持帝钟,向著苍天发出號令。 风云集会,一场滂沱黑雨自天而落,带著仙人的祝福洒向大地, 灾荒度过了,然而吃过那一年粮食的人们惊奇的发现,他们的皮肤之下竟然隱隱有鳞片一样的纹。 而且他们不再喜欢吃粮食了。 第97章 水厂 第97章 水厂 陈瑛默然。 这信息来自这场大雨的元凶祸首,那条六目怪鱼,是东壶子曾经的故事。 他就是故事里的那个仙人。 陈瑛不知道这场雨水到底救活了多少人,但是活下来的人都会变成邪,成为渴望血肉的妖魔这就是仙人的祝福。 而这的確是祝福。 因为这雾气之中所凝结的力量来自於纯粹的慈悲,来自於生命本身的狂放。 东壶子的確是在救人,但是救活之后算不算人就要两说了。 黑色的神秘能量渐渐凝聚,在智性之火上凝结成了类似鳞片形状的物体。 这物体凝结著同样的力量。 “想不到我居然不经意之间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件炼金术製品。” 陈瑛拿起手里的黑色鳞片。 这是被陈瑛收集和改造过后的“赐福”。 因为神秘能量过於稀薄,所以这东西並不会让人变成嗜血的鱼怪,而是具备“治癒”的异能。 只要放在暴露的伤口上,就会让血肉滋生,伤口飞快的癒合。 当然,这东西也有副作用,癒合的伤口上那就是会长出来一层细密的鳞片。 不过没关係,过几个月这些鳞片就会自己脱落。 神秘物品总是有代价的。 陈瑛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黑色鳞片。 如果不是无名煞气的帮助,自己肯定是做不出来这个东西的。 而且在这次炼成过程中,陈瑛也感觉到自己身上某些东西不一样了。 好像是眼前更加明亮,头脑之中精力更加充足。 《炼金术基本原理》里讲明,製造奇物的过程本身就是磨炼心灵的过程,每一次製作都能够让自己的灵能更加强大。 既然一试管就能造出来这么有用的鳞片,现在满大街都是东壶子降下来的资源,为什么不练练手呢? 陈瑛是个想到就去做的人。 开始继续炮製,反正外面大雨沱,自己有的是材料。 跟吴婕打声招呼,让她跟清伯去为自己多储存一些雨水,陈瑛索性就在二楼的净室里开始了自已的炮製大业。 很快,两片,三片,十片———. 效率在提高。 陈瑛发现自己製造一片在感知中时间並不算长,但是每製作一次其实要费將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但是等到了製造到五十片的时候,这个时间已经压缩到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 而且自己脑海之中的意念也越来越清晰。 心无杂念,思维敏捷。 “这就是对心灵和意志的磨炼,也是炼金术的根本。” 陈瑛摆弄著手里的黑色鳞片,盘算著这东西放在黑市上能卖多少钱。 也许可以找麦浩礼估个价。 帝国人到处杀人放火,这种伤药虽然有一点点副作用,但绝对是好药。 陈瑛这样盘算著,吴婕就跑了上来。 “阿瑛,上次的那个沙威又来了,他已经等了你五六分钟了,我说你在睡觉。” “沙威来这里干什么?” 陈瑛將黑色的鳞片丟在一边,走路下了楼梯,就看见沙威一脸凝重地站起身来。 “瑛少,这次要请你帮忙了。” “请我帮忙,我能帮什么忙?” 陈瑛示意沙威先坐好,自己也凑了过来。 “上次你提醒之后,输水管线就出事了,不过工人们抢修的够快,总算是没有影响供水——“ “其实影响了,我们这里每天供水半个小时。” 陈瑛这几天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几天的港九已经乱到了一个新境界。 首先就是严重的內涝,好几条路基本上没法走了,变成了养鱼的池塘。 然后就是物资短缺,大雨虽然只影响港九、龙城这一块,但是道路有好几条被山洪衝垮了,从北面运过来的物资根本进不了城。 即便是进来的物资,也被各路商贩围积居奇,不过大规模的饥荒倒是没有出现,大部分家庭都还有储备,实在不行还有咸鱼。 这座城市到了崩溃边缘,但是距离彻底崩溃还有一段距离。 “我说的就是供水的问题。” 沙威嘆了口气道:“上游的净水厂出事了。” “岭南的?” “对,不知道什么人往里面弄了个邪,听说是一个很厉害的老阴尸,岭南方面供水可能要停了。” “怎么能出这样的事?” 陈瑛眉头紧锁。 依照自己的猜测,能做这样事的只有青教, 毕竟之前就是他们在港九布局放出了六目怪鱼,现在岭南的供水厂出事,只能说明是有人要搞事。 “邪崇好对付,只是它这么一闹,岭南方面的水要停两三天。” 沙威皱著眉头道:“但是我们这边也出事了。港九的供水厂本来已经停了,但是这几天巡厂的工人失踪了好多。” “工人失踪,自来水厂里面也有邪票了?” “不止是工人失踪。” 沙威解释道。 原来陈瑛努力折腾炼金术的这几天,六大家族的那个基金会已经算是正式落地,不仅资金到位,规则也渐渐清晰。 甚至连办公楼和办公人员都安排妥当了。 这本来也是这群老財主最专业的领域。 港九城內也有几个新出现的邪崇事件,按照以前的惯例都是六大家族自已找人处理,不过现在有了基金会也就委託基金会来处理。 当然,苏雄苏老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基金会的经理人。 好巧不巧,这次供水厂出问题,苏雄就决定派自己的人去搞定,也算是弄个开门红。 这开门红不开不要紧,一开就是一场血案。 毕竟杜克乃是苏雄培养了多年的门人,其他人能不管,杜克也不能不管。 为了面子,也为了里子,苏雄这次是亲自带队。 结果这一次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苏雄这样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居然也没了音讯。 这下可把沙威给急坏了。 第98章 確认殉职 第98章 確认殉职 有道是树倒猢猻散,大树底下好乘凉。 苏雄就是沙威头顶上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 对於沙威来说,港九人死光了都无所谓,苏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沙威这些年在江湖上惹下来的是非,没有苏雄罩著,他就算想跑路都未必能跑得掉。 思来想去,沙威决定呼朋引伴带上全套人马再去救苏雄一次。 “雄爷都失手了?” 事情的发展著实在陈瑛的预料之外。 按照那个吴楚一的说法,怪鱼的六目各自对应神通,將有五次劫难,眼下这场大雨只是第一次罢了。 而苏雄无疑是当前港九第一流的人物,连他都折了,那整个港九还能指望谁? “也对,比起婆婆和徐人英,苏雄还要差一些,他是格局大。” “还真是一环套一环,如果不是岭南先出了旱,港九这边的高手都陷在了无终城里,这次东壶子的事情也不会这么难搞。” 陈瑛心里这样想,还是答应了沙威的请求。 “都是江湖一脉,苏总跟我也算是有一段香火情分,於情於理,我陈某人自然要帮手。” 陈瑛的豪爽有些出乎沙威的预料。 他也不是没有拜访过那些所谓的耄老,比如龙城宇文庚,总华探长刘洪等等,那些大佬一个个都是缩头缩脑,推三阻四,谁像陈瑛这样爽快? “沙兄弟预备什么时候出发?还需要找几个人?这次又有什么人同行?” 陈瑛的三个问题递出来,沙威立即回答道, “瑛少就是我要找的最后一个人,其他的人选已经定好了,除了瑛少之外,还有龙城的陆姑娘,纸扎金家的金辉金老,玄元寺的了空上人,剩下还有三位江湖朋友,算上陈兄弟和我,一共是八个人。” 沙威苦笑著摇头道:“两队人先后失陷在水厂之中,如今能凑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不怕人不多,就怕用错人。” 陈瑛担心前两次队伍之所以完蛋是因为混进了青教的人马特別问道:“剩下三位江湖朋友都是哪位?” “哦,是月桂坊的叶兰志叶老板,还有独来独往的点金手穆损,广府来的梁乾兴梁道长。” 月桂坊? 陈瑛记得自己买之前那栋凶楼的时候,当时那个经纪人就说过他们老板开了个叫月桂坊的俱乐部,专门招待奇人异士。 原来是叫叶兰志。 “龙城的陆姑娘莫不就是.” “正是瑛少的那位师姐,”沙威脸上露出尷尬的神色:“雄爷上次进水厂带了龙城的冯涛冯二爷。您也知道,自从陆公出事之后,陆家在龙城靠的就是冯二爷和陆大小姐。冯二爷若是真的回不来,陆家怕是要散摊子。” 陈瑛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波人若是回不来,散摊子何止龙城的陆家? 自己跟港九的江湖人没什么交集,也不知道这个穆损到底是什么来路,不过梁乾兴能来,倒是有意思了。 “这位梁道长是自己主动要参加还是你去请的?” “梁道长本来已经要动身回广府了,是我把他请下来的。” 梁乾兴这么著急回广府干什么。 陈瑛皱著眉头,难不成是为了徐人英的事情? 沙威摇了摇头道:“如今就是这个世道,当时基金会的人请我师父出手,一个个情真意切,现在我师父出事你找他们帮忙,態度上让你挑不出错,真要找帮手一个也找不来。” 『还有那个吴楚一,说是什么纯阳宫的高人,整日里就是参玄打坐,什么事也不管,跟庙里的泥菩萨一样,这样的高人就是来一万个也是浪费米饭。” “你的决断是对的。” 陈瑛安慰道:“咱们越早行动越好,雄爷那边每多一分钟都会多出不少变数。” “预备是明天八点以前在天心大厦匯合,大家商量一下进入的计划,然后赶著日头最明亮,阳气最旺盛的中午入场。” “先以自保为目的,看看里面的局势再说。在下午两点以前就退出来,等第二天再进去。” 沙威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我现在就盼著明天一睡醒,雄爷带著人马得胜归来。” 陈瑛又是劝了他两句,这才把他送走。 “相公要去水厂看看?” 吴婕凑了过来,她刚才一直都在二楼静静地听著。 “我也可以跟著相公一起去,多个人多个帮手。” “没必要。” 陈瑛说道:“上一次在破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不是天灾,是天灾掺著人祸,人去的多了没准让人家一锅端。” 吴婕想了一下:“相公说的也对,只是这次太危险了,苏雄都折进去了——“ “苏雄对这件事的掌握不如我们全,可能连最基本的信息都没有掌握。” 陈瑛说著拿起旁边的电话拨了个电话號码。 “喂,您好,我找麦浩礼。” “什么叫我是谁?我是麦浩礼的线人。” “他们在封闭式学习?这个时候学习什么?” 陈瑛將电话放下。 本来还预备著跟老麦头通通气,现在看来他们那边也出了问题。 雨水从天际落下,细密的雨珠之中黑色渐浓,整个港九城如同被一道瀑布覆盖,街面上的积水已经没了脚脖。 陈瑛將明天要用的东西收拾了一个背包,正坐在桌上喝茶思著明天的事情,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餵。” 听筒另外一边传来麦浩礼疲惫的声音。 “我说,沙威明天组的那个局里面是不是有你?” “你知道了?” 麦浩礼的声音还算轻鬆:“我当然是知道,六大家出面办基金会就是跟我们总督商量过的结果,我给你一个新號码,以后直接打这个號码就行,直接通到我这里,而且不会被监听。” “你们封闭式学习有新学习成果了?” “什么封闭式学习,我们开会来著,我现在领著一个专门小组负责应对突发情况,明天那些人里,点金手穆损是我们的情报员,不过你要小心些他,他们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 “你们有水厂的消息吗?” 电话另外一边沉默一会,麦浩礼回答道:“没有消息,我们的一个副处长也折在里面了,確认殉职。” 第99章 纸扎 第99章 纸扎 应急管理处就是帝国方面在港九应对神秘威胁的管理机关,现在一个副处长都確认殉职,水厂里的凶险可见一斑。 “我该表示默哀还是恭喜你更进一步?” 麦浩礼是刚刚提拔上来的,在应急管理处內排名第三,现在排名第二的副处长光荣殉国,麦浩礼等於是排位向前走了一位。 麦浩礼的声音显露出他的同事关係不怎么融洽。 “这种事怎么能公开庆祝呢?回头喝一杯就好了。我也建议你不要去那个水厂,我们已经给上面打过报告了,很快就会调专业队伍来处理。” “专业?” “是的,星岛的国教大圣堂主教亲自领队,裁决者、灰衣修士、女巫、巫毒祭司、炼金术士一应俱全。” 电话另一头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接著说道。 “不过大概要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以后才会到达。” “星岛距离港九有那么远吗?坐飞机不是半天就到,还是说你们还有別的难处?” “因为有复杂的文书工作,很难跟普通公民解释。”麦浩礼半是描述半是嘲讽地说道:“首先总督要完成初步的纸面计划,讲究问题的复杂性和疑难性,然后將全部文件发给殖民部进行审核。” “接著殖民部內部会开一个会议,交给常务秘书长进行形式上的审查,然后交给殖民部长办公会进行確认。” “殖民部长办公会结束以后,文件会发给两份,一份交给国教进行內部审核,同时另一份会交给內阁会议等待首相做形式上的签批。” “经过这些复杂微妙但是不可或缺的步骤,最终命令最快需要一周才能到达星岛,要半个月以上,毕竟殖民部的常规会议排期是三天一次,首相的会议排期是五天一次。不是不能特別召开,但港九的这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电话另一头的沉默震耳欲聋, 陈瑛终於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做到征服世界的?” “这个问题我也在研究,可能我们算是这个世界上效率比较高的?” “好吧。” “祝你好运,陈,如果你遭遇不幸,我会去为你哀悼的。” “那我可太谢谢你了。我还以为你会劝我不要去呢?” “我不会那样做的,陈,你是个高尚的人,你的志向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而奋斗。” 我高尚你二大爷。 “谢谢,那就这样吧。” 陈瑛掛掉了电话。 麦浩礼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指望的情报,不过陈瑛皱紧眉头,开始盘算。 “明天只会是第一次试探性的行动,理论上出事的概率並不算高,但是从苏雄到鬼佬,大家都折在了这个水厂上面——“ 陈瑛皱紧眉头,他还是用前世的贝叶斯方程来思考整个过程。 “吴楚一说怪鱼会导致五场劫难,如今的大雨算是其中一场,水厂的问题算是第一场劫难的次生问题。从结果反推,水厂绝对不是次生灾难这么简单。” 陈瑛拿出一张纸,开始做思维导图。 “港九的其他地方並没有发现类似水厂这样的严重危机。” “或许有,但是並没有被重视起来,雨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水厂有可能是第一场劫难的核心,大雨只是第一场劫难的次生问题。” 陈瑛写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吴楚一是千什么的? 他身为纯阳宫的高人,被苏雄大张旗鼓请来港九的高手,身上肩负著纯阳宫掌教赋予他的任务。 但是他却什么也没做,按照沙威的话说,他每天就是打坐参玄。 若是想修仙,终南山不比港九城好得多? “吴楚一是想牟取好处,或者是要解决问题,但是在他看来,不管是牟取好处还是解决问题, 时机都不到。” “所以明天的行动要参加,不过就跟港九的烂仔们打仗一样,只要假打就好了,绝对不能深入水厂。” “水厂之中甚至可能不只有一个劫难。” “怪鱼在哪里?” 陈瑛將这些话写完,身子向后靠过去。 如今的一切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寂静。 怪鱼、青教、纯阳宫,这一张大网下面港九的这些所谓豪强连带著帝国人都是大网里的游鱼。 第二天。 陈瑛背著包一早就赶到了天心大厦,经过昨晚的思考,对於今天的情况心里已经有了全然的预备。 但是等他到的时候,天心大厦的会议室里已经其他人已经都到了。 一个穿著对襟大褂的中年人坐在最上手的位置,他头髮萧索,鼻樑上架著一副瑁眼镜,正在会议桌上审慎的看著一副蓝图。 不用说,他应该就是纸扎金家如今的当家人,真正的高手金辉, 他对面是一个鬚眉皆白的老和尚,身上穿著褐色的海青,手里拿著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缓缓捻动,应该就是玄元寺的了空长老。 梁乾兴坐在了空长老身旁,这一僧一道看著倒还和谐。 陆姿也坐在那里,她看见陈瑛来了向著陈瑛摆摆手,让他坐到自己旁边。 陆姿旁边不远处坐著个看上去跟土老鼠一样的东西,一身黑衣,獐头鼠目,瞧著不像是好人, 到了幼儿园门口保安大爷都要提高警惕,不用说就是麦浩礼的那个高级情报员点金手穆损。 一个穿著考究西装的中年人正坐在沙发里吸著雪茄,他左手上戴著三枚精美的宝石戒指,一看见陈瑛就站起身来挥了挥手。 “陈老板,今天总算见面了,在下叶兰志。” 叶兰志周围带著一股阴冷的气息,他嘴角浅笑。 “自从谈成了上次那桩生意,一直想找机会请陈老板坐一坐,想不到今天咱们却是要並肩膀闯一闯。” 陈瑛不知道这位为什么这么热情,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嘴上念叻著。 “叶老板做得都是大买卖,还是要多向您学习。” “这位就是陈少了吧? ? 站在上面的金辉看了看在他身边站著的沙威。 “今天人齐了,咱们就合计合计,这水厂里的奥妙。” 梁乾兴第一个开了口。 “这水厂在港九城的西北方向,正应了乾位,是至阳之位,按照道理不该有什么了不得的邪崇。我建议咱们从南面离位进去,借著南方丙丁火的位置破了这淫雨霏霏。” 他话音刚落,那个穆损就直接打岔。 “这地球是个圆球,怎么就南方丙丁火了呢?如果说是按照南方丙丁火的位置进去,那对於咱们而言,不就是进入正北的坎水位,等著被大水冲吗?” 梁乾兴望向这位:“穆道兄也懂先天风水?” “不懂,我就是觉得你这么安排不妥,当时雄爷带著人从东边进去的,咱们既然是去找人,那就要从东边进去。” 穆损在地图上比划著名。 “这水厂的大门也开在东边,过了大门就是办公楼,前几天在那观测的兄弟不是讲了吗,在办公楼那边看见过人影,既然是接应雄爷,从东边进去稳妥。” “东边乃是木位,木入墙中是为困,雄爷正是从东边进去才被困住的。” 梁乾兴解释道。 “老子不是来听你说书的。” 穆损转过头望向另外一边的了空和尚, “大和尚,你过来批评一下你这个对头。”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说的都有道理。” 大和尚两不相帮看著上面的金辉。 “有道是蛇无头不行,既然要去找苏施主,还是要定下来个首领,老訥以为还是金施主最为合適” 陆姿插了一句:“谁都知道这次要让金前辈领头,金前辈在我们之中经验最为丰富,当年走南闯北,处理过的各路邪崇也最多。东南西北都是走,前辈说走哪里就走哪里。” 金辉看了一圈周围的几个人,忽然向陈瑛问道。 “这位小陈兄弟,你觉得哪个方位最合適?” 陈瑛心里念叨一句,我觉得不进最合適。 “我觉得从南方进比较好。” 金辉接著问了一句:“因为南方正应丙丁火?” “因为南边是一片开阔地。” 陈瑛其实一直都在看著水厂的设计图。 “方便进出,也容易互相照应。水厂里面真有什么凶险,咱们退也方便。” 第100章 进厂 第100章 进厂 几个人都凑上来看著他们已经瞧过无数遍的这张蓝图, 水厂的布局,大门朝著正东开著,来自岭南的引水渠从西北方向进入厂区,而生產场所则大部分位於中央。 南面是一片开阔地,因为往港九输水的管道就埋在地底下。 “第一支队伍和苏老板都是从东面进去的。” 陈瑛伸著手指在图纸上比划著名:“证明东边可能有什么凶险,我说实话,我自己手艺一般,苏老板都过不去的坎,我铁定也会栽——” 穆损开口道:“那按你的说法,这人最好还是別救了,毕竟雄爷都折了,咱们的本事肯定也办不成。” 陈瑛转头瞧了一眼这个活老鼠。 一开始还以为这小子不知道怎么觉得梁乾兴靠不住,原来是属炸药的,碰见谁都要两句。 鬼佬为什么找这样註定短命的人当线人? “雨水之中满是邪气。”金辉看著水厂的地图眉头紧皱:“越是积水之处,邪崇也就越厉害, 这才是他们走东门的原因,东门这里积水少些。” 陆姿也走过来看著地图:“南面虽然开阔,但是积水多,邪气也就多。但如果反过来想,岂不是邪气少的地方出事了,邪气多的地方反而会好走?” 陈瑛转过头看著这位便宜师姐。 老陆是怎么养姑娘的,思路如此清奇,邪气少的地方你都对付不了,邪气多的地方岂不是自取灭亡。 “我觉得南面可以试一试,若是厉害,咱们退就是了。” 叶兰志也走了过来:“比起雄爷那对人马,咱们的確是不如,但有一点比他们强,各位跟我都有自知之明,咱们是十二万分小心,雄爷他们想得多些,著急救人,觉得不能坠了名头,反而会出事。” 梁乾兴看著他们的意思,心想这还不是听了我的意见,怎么三言两语的变成他们想的了? 不过这样也好,梁乾兴心想,等你们都交代了可怨不著我。 了空和尚见周围的人都统一了意见,他也摸著鬍鬚表示赞同。 意见大概定了,一行人也就动身,沙威早就备好了商务用小巴,拉著一群人直奔水厂。 大雨沱,港九城內的道路许多都不能通行,小巴底盘高一些,勉强还算是可以衝出一条路, 但也是要左绕右绕。 大概开了三十多分钟,这才转向环城道,又开了二十多分钟,才看见远处的厂区。 几个穿著雨衣的警员拉著警戒线,將道路彻底封闭。 “不能过了,前面是封闭区域,你们赶紧掉头。” 领头的警员挥舞著指挥棒。 负责开车的司机拿出来塑胶袋包著的文件给警员看了一眼,又说了几句话,他们这才放行。 “列位,我这有个消息,免费送给大家。” 叶兰志缩在后排座椅上,他倒是有些君子死冠不免的意思,这么要紧的任务还穿著整齐的西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参加什么舞会。 穆损哼唧两声:“哎呦,叶老板不想著挣钱了,这可是稀罕事。” 他倒是一贯的阴阳怪气。 叶兰志不以为接著说道:“雄爷他们进去之前,鬼佬也派人进了水厂,一个都没回来。听说领头的是应急管理处的副处长。” 陆姿凑上来问道:“谁?新上来的姓麦的,还是那个老斯?” “这种大事肯定不是走后门上来的麦浩礼能顶上来的了。”叶兰志说的时候眼睛不经意的扫过陈瑛:“是斯考特带人进去的,听说一个小时之后人就没了。” “怎么没的?” 一个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竟然是金辉问的。 这位老前辈自从一上车就闭目养神一言不发,这会却来了兴致。 “不知道,鬼佬有一种技术,能够知道人的生死,类似咱们的命灯,斯考特在里面也就挺了一个小时。” 叶兰志笑了笑:“要我说咱们先往里走二十分钟,到点了立即就往回撤。” “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不早说?” 穆损还在挑刺。 “因为其实大家都知道。” 陆姿横了他一眼,杏眼之中流露出不屑。 陈瑛望向车里其他人,一个个脸上的確没有什么变化。 显然这个消息早传出来了,但是之前在会上的时候一个开口的人都没有。 “陆大小姐的意思是,列位知道这个消息却瞒著我?” 穆损眼睛冷漠地扫视过眼前眾人。 “嘿嘿,还真是长见识了。” 陈瑛也不准备惯著他了,直接开口说道。 “你要是不服气可以直接下车。” “对不起,是谁裤襠没.” 陈瑛闭著眼晴靠在座位上接著说道:“要滚就快点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东西了。” “你小子哪位?” “陈瑛,你不想来可以走,不要在这里噁心人,梁道长你说对不对?” 梁乾兴本来在座位上看热闹,忽然就被陈瑛拉入战局,他也有些发懵,一时不知道该帮谁说话。 “我要是帮著穆损说话,平白惹上了周围这些人,可要是帮著陈瑛说话——那是真噁心——“ 別人不清楚,梁乾兴心里可是明白,这个陈瑛就是自家师尊的对头,三师弟温秋实的命多半也要记在这小子头上。 梁乾兴略一思付还是装出一副爽朗的样子。 “陈施主说得不错,既然来了,那就同心协力,不要挑三拣四,不想来早点下车,免得咱们互相耽误。” 梁乾兴这一句话说完,穆损就直接咬上来了。 “你这个臭牛鼻子,姓陈的小白脸替你说两句话你就帮著他咬人?当狗也没有这么贱的。” 我尼玛。 梁乾兴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陈瑛什么时候帮自己说话了? “穆施主,贫道言尽於此,周围的各位施主都看著呢,公道自在人心。” 小巴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前面是一片围墙圈起来的厂房。 雨不知道何时已经不下了,只有一片深沉的雾气围绕著远处深深浅浅的影子。 周遭一切静悄悄的。 “到了,各位还是止语吧。” 金辉站起身来:“穆损,你还是回去吧。” “嗯?” 穆损瞪大了眼晴望过去,纸扎金家搬到港九已经一百多年,五代人经营著家业蒸蒸日上,在整个岭南江湖上都是有字號的。 金辉身为纸扎金家的当家人,就算是穆损这样的疯狗也不敢胡乱攀咬, “金爷,您是知道我的,我就是念叻两句,真没有什么坏心思,陆小姐、梁道长、陈兄弟,我就是这么一张嘴,您几位別见怪金辉不惯著他的毛病:“走吧,一进水厂就是生死局,容得半点差错,你有胆子进去,我没胆子留你。”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算是穆损再怎么不要脸也没法呆了,但是他来之前收到了命令,说什么也要跟著进去,只能继续服软。 “金爷,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穆损苦笑著说道:“您几位就算是赶我走,我也要厚著脸皮跟著。” 金辉冷哼一声:“那你好自为之,到了里面再生是非,別怪我不讲情面。” 陈瑛抱著胳膊冷冷瞧著。 这水厂周围的確是跟外面不一样。 没有一点邪气,只有一团寧静的雾气,就像是个普通的废弃工厂。 雨水在水厂外面三四百米的地方下著,里面一点雨水都没有。 就像是有人在这里画了一道界限,让雨水不能入內。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一內一外,两重世界,果然有些奥妙。” 了空和尚双手合十。 “前方没有一点邪气,倒是出人预料。” 金辉望著前方,眼中流露出一丝审慎。 “这倒是跟我金家先人的笔记有所吻合。” “愿闻其详。” 了空和尚转身问道。 金辉凝重地说道:“当年我金家有先人曾经误入无终城中,他最后有幸逃脱,不过也丟了半条性命,三个月后就死了。那位先人曾经说过,无终城非常乾净,没有一点邪气,就像是一座陷入沉眠之中的城市。” 无终城? 陈瑛望向前方的浓雾,在左眼的视角之中,前方哪里是没有邪气? 炽烈的邪气如同一条狂龙连接天地,將整个厂区囊括其中,那邪气渲染之下,眼前的厂区甚至有几分虚界的影子。 这里只是像虚界而已,那无终城本身就在虚界之中,那里安静的如同现世又会是怎样一种恐怖?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梁乾兴望向前方:“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看不见邪气,怕是这些邪气已经化入天地之中。” 金辉从袖中摸出两个巴掌大小的纸人,虽说是纸人,却五官四肢俱全,身上衣衫整洁,看上去栩栩如生。 他將两个纸人凌空一丟,两个纸人迎风便长,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两个身著前朝服饰的男女,除了面容有些呆滯,腮边掛著两坨奇葩的腮红,跟常人根本无异。 金老头向前一指,两个纸人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金童玉女开路,列位跟我一起走吧。” 他念叻一句,迈开布鞋缓步向前,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跟了上去。 陈瑛刚走几步,跟在他身后的陆姿就轻声问了一句。 “你进来干什么?” 陈瑛回看她一眼,这位龙城的脂虎脸上儘是凝重。 “我欠了苏雄的人情,这次给他还乾净。” “我不信。” 陆姿摇了摇头:“我们陆家有观人之法,你不像是那种为了脸面丟性命的莽撞人。” “那师姐觉得?” “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但是你或许可以帮我一个忙。” 第101章 空囊 第101章 空囊 周围全都是人,陆姿这个时候开口,有心人一定听得见。 至少现在,陈瑛就能確定了梁乾兴、穆损和叶兰志三个人就在听著两人说话。 水厂的院墙就在前面,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浓。 金辉的那两个纸人已经蹦跳著越过了院墙。 他在前方停下脚步。 “了空长老?” 那老和尚一点头,迈步向前,一拳直接挥到了墙上。 剎那之间,一道金光亮起,待金光闪过,院墙已经开出了一个大洞。 真是最高端的翻墙技术就是把墙拆了。 陈瑛略一皱眉。 了空这么做动静如此之大,万一里面的邪票有了感应怎么办? 但是转念一想,这一行人里或许真心想救苏雄的只有沙威一个。 若是这么看,了空这下就不是打草惊蛇,而是投石问路。 金辉果然停下了脚步,两个纸人在浓雾之中若隱若现。 大约等了七八分钟,沙威脸上甚至少见的闪过一丝焦急,这位金老爷才缓缓说道。 “里面没动静,哪位同道愿意当个先锋?” 这句话差点把陈瑛晃倒在地。 原本以为这个老金是有担当的,所以走在第一个,谁成想人家才是最滑头的,等进了厂区真正遇到危险,才找人当冤大头。 陈瑛左右看了看,一个出声的都没有,当即就起了坏心思,准备用话去逼梁乾兴打头阵。 沙威和陆姿跟自己都算是有些感情分,金辉和了空总不会自己想当烂头卒,穆损那傢伙肯定是损人利己。 这个梁乾兴扑街扑定了。 陈瑛刚刚想好,沙威却开口了。 “救雄爷是我分內事,就让我来当这个他话还没说完,陈瑛直接开口说道。 “不妥,我觉得梁道长更合適些。” “嗯?” 梁乾兴本来还在盘算刚才陆姿跟陈瑛的谈话。 难道说龙城这头脂虎到水厂不是来救“病山君”冯涛的而是另有原因? 自从陆正行在无终城內生死不明之后,陆家在龙城的声势全靠陆姿和冯涛两人联手维持,这个时候断掉了自己的大师兄,当真是殊为不智。 难道说陆正行不在,陆家也有了变故? 他这边还想著呢,就听见陈瑛点了自己的將。 “这—— 梁乾兴还没说话,那边陈瑛已经讲明了理由。 “从南面进来本来就是梁道长的意思,他精通堪舆之法,生就一双道眼,看得清真假善恶,有梁道长在前面压阵这是最稳妥的。” 梁乾兴笑了笑:“陈公子开玩笑呢,贫道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了一双道眼,再说了,刚才沙公子也都说了,他来他话还没有说完,另外一边陆姿就开口说道。 “梁道长,有道是当仁不让,这个时候別谦虚了。” 穆损也是冷不防插了一句。 “我这次不胡说,从专业角度看,还是梁道长更合適些。” 最要命的是叶兰志也帮腔。 “瑛少讲得没错,我也觉得梁道长给咱们分辨吉凶是最稳妥的。” 梁乾兴望向另外一边脸上带著圆滑微笑的陈瑛。 这小鬼果然精通人心。 沙威若是折了,这群人就算是救出来苏雄,面子上也不好看。而自己面子上就是个孤家寡人, 还是从广府来的外来户,他们肯定要抱团坑自己。 苦也,光想著算计姓陈的小子,没想到把自己算进来了。 梁乾兴心里叫苦,另外一边的了空和尚则是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贫僧也觉得梁道长更稳妥些。” 无量天尊。 碰上这么一群阴货,梁乾兴也没了办法,只好从袖中摸出来罗盘,硬著头皮在前方开路。 当然,他前面还有金辉的那对金童玉女, 后面倒是不爭不抢,了空和尚与金辉两个並肩走在他身后,剩下几个人跟在后面。 一行人就这样进了厂区。 院墙后面是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地。 虽然厂区停工,但也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这里远不至於到杂草丛生的地步。 沿著草地往前走,大约走了五六分钟,后面的叶兰志喊了一声停。 “列位,咱们走了五六分钟,我记得图上这片草地也就是两百米宽,怎么前面还是看不见头?” 穆损则是在后面念叻了一句。 “梁道长,您老的罗盘怎么引得路?” 梁乾兴冷笑一声。 “道爷的罗盘没错,是不是你胆子小迈不开腿,所以才走不出去?” 他这话就是强词夺理,谁也知道多半是虚界入侵现世,空间的尺度上发生了变化,但是叶兰志他们不好好问,梁乾兴也不会好好答。 啪,啪。 正说话间,空气中传出两声锐响。 金辉脸上则是变了顏色。 喀,喀,喀。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过来。 雾中虽然看不清,但他那对金童玉女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慢慢的往回走。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姓金的,你还我的命来—.” 一声声悽厉的苦寒忽然在空气中传了过来, 那一对金童玉女脸上募然多了两行血泪,而脸上也带著诡异的笑容。 “失控了,列位小心,我这一对纸人只有侦查之能,没有別的—“ 金辉低叫一声。 那两个纸人已经凌空飘起,向著他飞了过来。 “孽障敢尔。” 了空和尚向前站出一步,他双手之上多了一串菩提念珠,剎那之间佛光腾起,周围有无数梵唱之声响起。 老和尚大喝一声:“老訥荷担如来家业,此地即为净土。” 圣洁的气息从了空身上爆发。 那一对金童玉女当即向后退去,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好一串菩提佛珠,在玄元寺內供奉了三百多年,多年信力加持之下早已不是凡品。” 叶兰志称讚一声:“如今更是听闻了空法师这一声话头禪,当真是一言开三味,舌上有龙泉。 他这边话还没有说完,了空和尚身形一动,整个人忽然向后摔了下去。 啪嗒。 他肚子上开了一个口子,內囊里的五臟六腑不知道去了何处,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洞口,像是一只嘲讽的眼睛。 第102章 蛙 第102章 蛙 玄元寺是港九城內数得上的大寺庙,而了空和尚更是威震一方的高僧。 可如今他刚刚展现一身修为不过片刻,就死得莫名其妙,场上几人当即头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任是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今横死在眼前,尸身如同一个掏空了的皮囊横在那里,周身的佛光甚至都未曾消散。 穆损咽下一口唾沫,他直接二话不说就往身后的雾气之中跑去。 然而他的影子刚刚进入雾气之中没有多久,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惨叫。 “啊·—.. 那叫声悽厉惊惶,显然穆损也遭了毒手。 不过进入雾气片刻光景便死了两人,即便金辉乃是见惯了风浪的江湖老人,一时之间心中都有些胆寒。 更何况他连刚才那两个纸人是怎么失去控制的都不知道。 “不好,这雾气之中实在是太过古怪,咱们还是先撤为好。” 金辉咬著牙说道,饶是他江湖经验丰富,也少见这样的凶险之地。 “不能走,现在阴阳二气已乱,八卦方位倒错,乱走怕是要进入虚界之中。” 梁乾兴走在最前面,他手中捏著罗盘,此刻罗盘上的指针飞快的旋转。 陆姿默默靠到陈瑛身边。 叶兰志则望向身后,他双眸不知道何时已经染成一片血色,周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雾中有什么东西。” 沙威横刀在手,他手中那柄双手长刀在空气中闪烁著幽蓝色的光芒。 吱嘎,吱嘎。 浓雾之中的东西尚未现身,莫名的动静从几人身周传来。 陈瑛低下头看去,了空和尚的手臂似乎动了一下。 紧接著,他的身体触电一般抖了起来。 梁乾兴端著手里的罗盘,那罗盘转了一阵之后赫然指向了了空和尚的尸身。 “阿弥陀佛。” 一声佛號响起,了空和尚的尸身竟然缓缓爬了起来,他双眼之中带著一丝疑惑和慎重。 “列位施主,老訥这是?” 他张开双手:“我记得刚才—— 周围几人当即跟他拉开了距离。 金辉神色凝重,其他几人脸上或惊或疑, 任是谁也不会相信了空和尚没了五臟六腑还能跟常人一样。 金辉身为头领,看了看周围慎重的几人硬著头皮问道。 “大师可还认得我是谁?” “阿弥陀佛,金居士乃是老訥多年的老友,如何认不得。” 金辉接著问道:“大师可觉得身上有什么异样?” 了空和尚双手合十。 “奇哉,老訥刚才看到一道黑影,然后觉得身上一痛,不过现在看来身上还是好好的。” 叶兰志瞧著了空和尚阴侧的问了一句:“大师,人若是没了心肝会怎么样?” “哈哈哈,叶施主这话问的,人若是无了心肝,自然是要死的。死,你们·——“ 了空和尚闻言双目之中淌出一滴滴血泪,原本平静的面容当即闪过一丝狞。 他话音未落,陆姿另外那一边已经动手。 一条朱红的三节棍从她身后的背囊里取下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轨跡,棍身之上腾跃著骇人的红色光芒。 第103章 葫芦 第103章 葫芦 雾气密布。 一个穿著玄色道袍的身影缓步走著,他头上隨意扎成一个髮髻,腰间著一个小小的葫芦,粗布麻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沾染上许多水滴。 年轻的道人慢慢悠悠的走著。 周匝的雾气仿佛畏惧著他,在他周身三尺外徘徊。 前方传来一阵渐浙索索的声音,年轻的道人厌恶地皱起眉头。 他迈步向前。 前方不多远便是一具横躺的尸体,一个年迈的僧人被红线绑著,头顶上扎著一根粗大的钢针。 一个矮小的身影蹲在了空和尚的户身前面,正从他身上剥下一件件法器。 那窃贼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望了过来。 “哎呦喂,吴道长。” 穆损將一枚金刚从了空和尚的尸身下面掏出来衝著年轻的道人比划了一下。 “这东西您觉得怎么样?咱们见者有份,可別浪费了。” 吴楚一眼神淡漠。 “你倒是会找地方发財。” “嘿嘿。” 穆损笑了两声:“都是几百年养出来的东西,扔在这糟践了。” 吴楚一瞧著了空和尚的尸身。 “近百年打坐参禪,清心寡欲,就是这么一个下场。” 穆损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两退。 “吴道长,您要是没兴趣,我这就走了。” “你不问我进来干什么吗?”吴楚一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到了空和尚的尸身旁边。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进一步,穆损就退一步。 “我们这行的规矩,嘴严。不多问,不多说,您当没看见我,我当没看见您。” 穆损嘿嘿笑著。 “您老当然是来斩妖除魔,救度苍生的。” 吴楚一伸手凌空一点,一抹幽光从了空和尚头顶飞了出来。 “透骨钉。” 那幽深的钉子横在吴楚一手掌上方。 “知道这东西怎么炼成吗?一头几百年的飞僵,在它咽喉以北斗七星的排布钉下七颗钢钉,钢钉所用的钢材一定要是用杀人见血的凶兵炼化,然后要在飞僵体內养上十年。单单这么一颗钉子, 在岭南就值三万。” “重要的不是价钱,是这种品质的好东西错过了,可就再难碰见了。这好东西別浪费,你拿著吧。” 吴楚一弹指一抖,那钉子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跡,落在穆损掌中。 穆损赶忙用双手接过来。 “哎呦,多谢您老。那小的我就告退了。” 穆损贪婪地看了看手里的透骨钉。 “別著急,我再问你两句话。” 吴楚一淡淡地吩咐道。 “您说,我知无不言。” 穆损笑了笑,身子已经往后悄悄退了一步。 “你见到了空和尚怎么死的了?” “是。” 穆损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虽然號称点金手,但这点金的本事跟手没关係,都在眼晴上。我瞧著一根漆黑的舌头飞出来,舔走了老和尚的五臟六腑。” 吴楚一手指摩著腰间的葫芦。 舌头?那就对了。 师尊说那孽物出世,当有六种化生,这里应得是祈雨祷雾咒,应该是水属的阴物。 了空和尚的尸身失了镇压之物,虽然被红线绑著,但是渐渐扭动起来。 “吴道长,您要是没別的吩咐,那小弟就先走了。” 穆损双手抱拳道:“这老和尚要是爬起来,我可不好对付他。” “你不应该问我为什么不杀你灭口吗?” 吴楚一扬了扬眉毛,手指点了点腰间的葫芦。 穆损脸上闪过一丝厉色。 “您跟我计较” “没有必要的。” 吴楚一併不理他,迈步向著雾气深处走去。 “放心吧,这和尚他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们已经是同类了。你与其担心我要不要杀你,倒不如想想为什么自己不想著走出这阵雾吧。” 穆损望著吴楚一远去的背影,他低下头看著自己的双手。 对啊,我为什么不想著回去呢? 穆损望著四周的雾气,那种清凉带给他心头无限的安寧。 可是我为什么要回去。 他抱紧身上的背包,急匆匆地向著另一边走了。 了空和尚的尸身缓缓爬了起来,他就像是一只青蛙一样蹲坐在地上,抬起脸静静地感受著温馨的雾气。 废弃的厂房。 陈瑛伸出右手,將一片黑漆漆的鳞片贴在沙威的伤处。 鳞片接触到伤口,当即贴在上面生成一片黑鳞將伤口整个覆盖住。 “行了,过一会就好了。” 陈瑛看著这处厂房,这里应该是堆砌废旧设备的库房,到处摆著生锈的设备,厂房顶上还有吊装用的龙门吊,墙壁上通风扇和电灯还在工作,一条楼梯通从大门旁边通往二层的办公室。 沙威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黑鳞。 “这东西真的有用吗?绝大多数所谓灵药对我的身体已经没什么效果了。” 陆姿將库房的大门关闭,她望向沙威胸口的黑鳞。 “这东西不能算是药,跟你自己算是同一个路数的。” 她望向沙威手里的长刀。 “刀不错,扶桑来的?” 刚才就是他们两人一刀一棍在那些恶物的追击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雄爷给我搞来的,三太夫长光,听说扶桑的阴阳师在刀身里面封印著一个精魅。” 沙威摩挚著刀身,如同爱抚情人的肌肤。 “你的崩云也很了得。” “不过是兵刃罢了。” 陆姿看向另外一边的陈瑛。 “陈师弟,你还好吗?你手里好像有什么兵器,不过却是看不见。” 陈瑛拍了拍自己的背包,他带来了无面的一条腿。 “我这个也是神兵利器,金华火腿。” 陆姿闻言一笑:“梁乾兴他们三个往另外一边跑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不过我信不过那个姓梁的。” “我是信不过那个姓吴的。” 陈瑛站起身来打量一遍四周。 “吴楚一?” 陆姿问道:“他能有什么问题。” “纯阳宫的態度有问题,他们感觉不是来平事的,是来收穫的。” 陆姿若有所思:“收穫?” “像是老农民收庄稼,等著时机成熟。外面好像有动静?” 陈瑛拉起沙威:“咱们先上二楼。” “外面有动静?” 陆姿看著陈瑛:“我怎么没听到?” 你听不到是对的,因为他们还远著呢。 “先上去。” 陈瑛迈步向二楼走去,陆姿和沙威立即跟了上来。 他们刚刚上了二楼的那间办公室,仓库的大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 一个人从前面走了进来。 “我记得我没关门啊?” “现在大家都记不清了。” 另一个声音沉声说道:“你找到了几个教中兄弟?” 第104章 白麻衰衣 第104章 白麻衰衣 陈瑛將黑犬放在雾气之中穿梭,远远就看见了有人在雾气之中行走,这才叫陆姿与沙威藏起身来。 但是等外面的人真正走入仓库之中,才算是发现竟然有意外收穫。 因为进入这仓库之中的不是別人,竟然是李满仓和苏雄门下的弟子杜克。 杜克脸上带著一道伤疤,他身材高大,一副桀驁的样子,整个人透露著一股凶悍,李满仓就在他身边,看上去瘦瘦小小,两人坐在那里,左右打量著库房。 “我不知道这次教中几个人进来。” 李满仓瞧著杜克:“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苏雄躲在办公楼里不肯现身,他身上道法没有都传给我们,看不清楚他的路数,找不到人。 杜克十分不满地问了一句:“还有吃的吗?” 李满仓从背包里拿出两块生肉丟给他。 “这次倒好,不是之前的臭肉。” 杜克將肉送在嘴里大口咀嚼,他也不嫌生肉的腥气,吃得无比香甜。 “废话,是我现割的。” 李满仓瞧著四周:“咱们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杜克將两块生肉送进肚里,他地说道:“別人我不知道,苏雄也被困在这,哼哼,外面的徒子徒孙肯定想办法救他们。, “这雾气里的门道太多,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李满仓凝重的瞧著杜克:“你也碰见那只蛤了?” “碰见了,可是它並不对我动手,就是它身上那些玩意噁心,我打死了几个。” 杜克站起身来拍拍手:“你们这边还好些,那个办公楼里面有些別的东西—” 两人正说话间,仓库的大门岐呀一声打开了。 “什么人?” 两人转过头去,只看见一个和尚口中念动佛號,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弥陀佛,总算是见到了两位施主,別来无恙?” “原来是了空大师。” 李满仓脸上转过一丝喜色:“大师怎么也来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已经死了的了空和尚,他面色红润,脸带笑容,哪里像个死人? “他还没死?” 沙威在陈瑛身边捏住刀柄,他刚刚听到苏雄的名號就想出手与杜克对峙,是陈瑛將他拉住,如今了空和尚现身,则更是惊疑。 “死是死透了,只不过活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陆姿悄悄说道,三人依旧旁观。 下面的了空和尚双手合十,一副悲悯的样子。 “贫僧与几位施主发慈悲心,前来这水厂之中救度列位出离无边苦海。” 杜克站起身来。 “好啊,不知道来的都有谁。” 他说著跟李满仓稍微拉开了些距离,两人一左一右,渐渐向著了空和尚走去。 “几位应该都见过的。” 了空和尚脸上闪过一丝微笑。 “两位施主,为何起身向著贫僧而来?” 李满仓满不在乎的说道:“大和尚如今不是满脸佛光,倒是一脸死气。” 李满仓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柄贴满了白纸的哭丧棒,他將棒头对准了空和尚一挥,一道阴风当即飘了过去。 杜克人已经整个扑上,他周身闪过一丝金属般的光芒,五指犹如鹰爪,直鉤了空和尚心腹。 “我佛慈悲,两位施主落入邪魔道中,还不悔改吗?” 了空和尚全无行动,就这样生生吃了二人一击。 杜克的双手开膛破肚,直接钻入他胸腹之中。 而李满仓则是看著手中的哭丧棒,闪过一丝疑虑。 怎么没用? 他出身湘西,在江湖上习得不少秘术,专门擅长控鬼驱魂,眼前这了空和尚儼然是个死人,但是自己一向所发必中的秘术如今竟然一点用也没有。 那边杜克更是倒霉,了空和尚直接合身一裹,尸身如流水一般直接將杜克整个包在体內。 就这样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把杜克“吃”了下去。 “了空和尚”將杜克纳入体內,他眼珠滴溜溜一转,身形一转,周身不断地伸展延长,竟然变成了杜克的样子。 他转过头望向另外一边的李满仓。 “真好吃,你是什么滋味?” 李满仓將哭丧棒横过来,直接跳了起来。 一道道邪风从仓库四周钻出来,声声鸣咽,犹如鬼哭。 “孝子,贤孙,伺候著!” 李满仓一抽手中的哭丧棒,邪风纵横,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影子,那影子以白布裹首,身穿白麻衰衣,腰间繫著一根麻绳。 它向著“杜克”伸出一根枯黄乾的手指, 啪嗒。 杜克仿佛融化了一样,脑袋坠在地上,淌成一团肉泥,两只手在头上摸了摸,然后继续向前摆出一个拳架子。 “伺候著!” 李满仓接著吼了一声,他將哭丧棒继续向前一挥。 白麻衰衣笼罩的影子继续伸出一根手指。 这一次“杜克”的上半身都融化了,肉体变成了红黄交织的肉汁,像是个熟透的果实一样在空中爆裂开来。 啪嗒,那尸身摔倒在地,李满仓长舒一口气。 终於死了。 雾气里除了那只怪蛙,什么时候多了这样的邪崇? 李满仓向著身穿白麻衰衣的影子跪下,將手里的哭丧棒插在地上,开始恭恭敬敬的叩头。 一下接著一下,脑袋重重砸在地上。 身后那道白影终於渐渐淡了些。 然而李满仓並不敢放鬆,反而磕得更加用力。 “原来如此。”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过来, “不是你用它,而是它用你。你其实没有掌控它对吧。” 不知道何时,原本化为肉汁的“杜克”又重新站起身来,它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 “喷,就你这样还学人家抓鬼呢,你不过就是个鬼奴而已。” 李满仓渐渐不动了,他牙齿不断地打著冷颤,抬起头望著前方的白色影子。 那白影伸出手指缓缓点在他脑门上。 李满仓融化了。 他的身体如同融化的蜡烛,眼珠首先崩开,然后是一道道肉汁从他的七窍中流淌而出。 白色的影子跟“杜克”对峙著。 “杜克”摇了摇头。 “我可不敢接你的哭丧棒,”他冷笑著:“你还是找別人吧。” 他说著往二楼一伸手指:“那不是还有三个人吗?” > 第105章 鬼奴·咒灵 第105章 鬼奴·咒灵 陈瑛听吴婕讲过什么是鬼奴, 有些道术高人会养鬼,利用邪崇为自己牟利。而某些邪崇则是会反过来养人。 像是之前的那个婆子,虽然关东地面上有所谓的“出马仙”,但是“出马仙”跟“仙家”本身是合作的模式。 如果出马仙学艺不精控制不了仙家,那就是类似婆子那样的“妖奴”。 眼前的这个李满仓或许有些本事,但是他合作的邪票太过强大,甚至反过来控制了他。 那个白麻衰衣的影子实在是太过恐怖,即便陈瑛如今身在二楼都能感受到从那个影子身上透过来的阴寒。 这个白麻衰衣的危险程度绝对在小楼里的无面鬼之上。 伴隨著“杜克”的指引,它终於转过头望向二楼的办公室。 一张白布遮挡住了它的全部面容,浑身被白麻衰衣所包裹,双脚离地,从衰衣下面露出来的十指蜡黄乾枯。 它向著陈瑛这边匆匆一警,三人都是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仅仅“自视”,就足以摇动人的魂魄。 李满仓竟然跟著这么恐怖的东西? 白衣身影似乎並没有逗留的意思,它伸出手从地上拿起了那根哭丧棒,向著外面飘去。 “杜克”小心地躲到一边,像是恭送这位离开一样。 现在仓库里只剩下四个人了。 “杜克”抬起头望向上面。 “今天不错,可以多吃几个点心。怎么,还要我请你们吗?” 陆姿站起身来,將手里的三节棍抖开。 “下面的那个东西不能以拳脚近身,必须藉助兵刃,陈师弟你就別上手了。” 三节棍摊开,棍身之上流淌著火焰一样的红晕。 “我先试试它,沙威,你还有几成力气?” “十成。” 沙威扶著刀站起身来。 “雄爷当年还传了我一路刀术,陆小姐,让我去会会它。” “听我指挥—” 陆姿摆开三节棍,她话音未落,另外一边的陈瑛忽然开口了。 “渊君六咒,你是什么来路?” 陈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大方方的推开门走了下去。 下面那个“杜克”仰起头,他眯眼瞧著陈瑛。 “阁下是?” “我看古书上讲,法有元灵,高深处的道法是能化成生灵的,称之为化生。” 陈瑛走下阶梯,黑犬在影中蛰伏,左手已经从身后的背包里將无面鬼的大腿抽出来一条。 “那头蛤我见过了,足下怎么称呼?” “你听过渊君六咒的名號?” “杜克”脸上闪过一丝迷惑:“你是哪一门哪一派?嗯,不过无所谓了,等我吃了你,自然就都知道了。” 他双手一抖,身上泛出一层金光。 “老师公显威灵。” 杜克脸上忽然闪过一层油光,脸面上莫名奇妙的多了一张戏曲脸谱。 “来,试试这个竇尔敦。” 话音未落,他双拳便带起层层狂风,拳影密密麻麻,腿脚分飞。 陈瑛將手中鬼腿抖起,在他拳脚狂风之中勉强守住平衡。 那恶鬼一通拳脚打完,將身子向后一扭他忽然感觉到身上一冷。 作为一头鬼,他是没有冷热这种体感的,那都是很久远以前的概念了。 不过他能够感受到在跟陈瑛交手的时候,自己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就像是眼睛前面忽然模糊了,耳朵有些发涨,总而言之,自已变得“不和谐”了。 “奇怪,你对我做了什么?” 陈瑛將鬼腿一横。 “你这是谁的本事?” 陆姿已经提著三节棍站在了陈瑛身旁。 “戏面是曲端曲先生的本事,想不到他竟然遭了你的毒手。” 陈瑛也听过“戏面”曲端的名头,据说是这次从岭南赶过来帮忙的高手,名头不在苏雄之下, 想不到也折在了这里。 “曲端?嗯,他的確不好对付,不过也只是有些麻烦。” 恶鬼在脸上轻轻一抹。 “试试这个吧,武松武二郎,鸳鸯步,连环腿。” 他身形再动,这一次陆姿直接將三节棍摆开,棍影化为一道红云甩了过去。 崩,挑,抹,打。 招法乾净利落,恶鬼脚法高明,一时之间竟然也近不了陆姿的身子。 “小丫头片子,也就仰仗著你那个棍子厉害。” 恶鬼向后退去。 “敢不敢扔了棍子跟我打?” “怎么不敢,你接好了。” 陆姿將手里的三节棍向著恶鬼一丟。 变生肘腋,別说那头恶鬼,就是陈瑛也不知道眼前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三节棍还在空中飞到一半忽然返回,陆姿袖中就飞出三颗手雷,品字形在空中直接炸开, 爆出一团金光。 热浪混著金光,將那头恶鬼直接罩在中央, “暗器世家四川唐门的霸王卸甲。” 陆姿拉著陈瑛向后一滚,她望向前方。 “一个放在市面上值二十万,六十万砸下去,还不死吗?” 陈瑛不知道什么叫霸王卸甲,不过四川唐门从製作暗器进步到製作火器,也算是与时俱进。 金光在空中闪动约有数十秒,厂房內的水泥地面都被诡异的金光融化了。 在三颗手雷爆炸的正中央,一团粘稠的液体正在不断地滚著。 就像是小孩爱吃的稀,它在那里滚来滚去,终於又变成杜克的情况。 “不应该,我应该已经躲过去了。” 恶鬼看著陈瑛。 刚刚陆姿出手的时候,他早已经有了预判,只要在地上滚一圈就能够逃出那个什么“霸王卸甲”的攻击范围。 但是就在他准备做动作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在地上滑倒了。 作为一个鬼,一个咒灵,一个用著鸳鸯腿,玉环步的高手,他居然在地上摔倒了。 “你这是什么本领?” 它第一次来了兴趣。 陈瑛看著眼前的恶鬼,刚才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他就对这个恶鬼使用了厄运银幣的力量。 只要自己的影子接触到对方,就能够將“厄运”注入对方体內,而自己获得与对方厄运相对应的“幸运”。 如果不是自己有“幸运”的加持,刚才是挡不住“竇尔敦”那两下拳脚的。 “你是不死还魂咒还是仙羽化生咒?” 陈瑛笑著露出森白的牙齿:“我劝你小心些,纯阳宫的道士可来了。” > 第106章 善果 第106章 善果 他知道还真不少。 恶鬼向后退了一步。 並不是害怕所谓纯阳宫的道士,它不是没见过纯阳宫的手段,当年的某些记忆已经深深烙印在它的內核深处,近乎成了它的本能。 纯阳宫的手段,不是没有见过,它害怕的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那让鬼倒霉的手段还在其次, 作为天生的咒灵,它对力量的感应远胜常人。 它所恐惧的是眼前年轻人的左眼,还有他身体深处的力量。 左眼如深渊一般,仿佛能够將自己彻底看穿。 而不知名的气息盘踞在他的右手上,如同神兵利器高悬在它的头顶。 对方还有底牌。 还不是时候,恶鬼告诫著自己,需要等待下一个时机。 自己作为咒灵,成长的潜力近乎是无穷的,只要获得更多的“灵皮”,吞噬掉其他的咒灵,自已就会更强大,到时候再解决掉眼前这个小子也是一样。 甚至可以把它也变成自己的灵皮。 “少年郎,你是很了得,不过现在么,还差些意思。外面天高海阔,一山总比一山高,切不可年轻气盛。” 恶鬼嘴上念叨著狠话,脚步却在向门口处挪移。 “別走啊?” 陈瑛一扬眉毛。 这个东西,他似乎很害怕自己。 影子之中的黑犬甚至能够嗅到它身上正在瀰漫出一种名为恐惧的味道。 鬼也会害怕吗? 恶鬼嘴角狞笑:“小子,老夫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这些小辈一般见识—— 那恶鬼的身影如泡沫一般裂开,就这样在门口消失了。 陆姿跟沙威都有些懵了。 刚才这恶鬼大杀四方,风头一时无两,怎么缩了? 两人望向陈瑛的目光顿时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谁都能感觉到那恶鬼对陈瑛有些忌惮“这个甩皮鬼跑得倒是快,一定是怕了师姐的道具。” 陈瑛打了个哈哈,黑犬已经记住了甩皮鬼的味道,虽然隔著一层雾气不太確定他的位置,但可以確定那恶鬼已经跑了。 “它怕我?” 陆姿不太確定地看向陈瑛,她知道自己的深浅,对付这样的恶鬼自保没有问题,但要说消灭, 那还差得远。 “乾坤一掷乃是经典战术。” 陈瑛解释道:“若不是师姐的那三颗霸王卸甲,那邪崇绝不会选择跑路。不过这雾中居然有两种邪崇,恐怕在这里的咒灵不只有一个。” 拋去“霸王卸甲”把邪崇逼得跑路这件事不太可能,陈瑛刚才提出邪崇是咒灵的结论,陆姿与沙威都比较认可。 “怪蛙算是一个,甩皮鬼算是另一个。纯阳宫的吴楚一说渊君六咒对应五道劫难,莫不是这样的咒灵还有三个?” 陆姿吐出一口浊气。 一个咒灵就已经如此厉害,若是五个都在这座水厂,难怪以苏雄的本事也逃不出来。 这样的乱局之下,即便以她之自傲也觉得凶险。 她原本想借著眼下这个机会清理门户,不过事情搞成这样再多说什么也都无益。 至少眼下这个局面,病山君冯涛未必有造化逃出生天。 陆正行子嗣出世的晚,他能仰仗的除了门人,就是家里的这位女公子,虽说是女儿,但也是以独当一面的將师培养,讲究一个杀伐果决。 陆姿沉声说道:“水厂生变,非一二人所能解决。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起於狐疑。先去找到苏雄,然后撤离此地。” 她所说的是中正平实之法,陈瑛自然没有意见,而沙威更是一门心思要救回苏雄,自然也不会反对。 “除了咱们眼前三人,一应的修行人都信不得,包括那个吴楚一。”陈瑛补充道:“甩皮鬼能够变化成他人的相貌,虽然一脸死气瞒不过人,但是也要防著其他咒灵有类似的手段。” “而且还有一点,那个杜克和李满仓自称在教,也不知道是什么教派,不过显然这一次有人在兴风作浪。” 陈瑛接著补充道。 他自然知道李满仓和杜克都是青教中人,眼前只是提上一嘴,沙威与陆姿都是有心人,日后江湖上必有风声。 “杜克背叛雄爷,死有余辜。” 沙威性情偏狭,又是江湖出身,对於这样的反骨小人自然切齿痛恨。 倒是陆姿想得多些, “还是先去找你家雄爷要紧,等见了他再说这些。” 三人商议已定,等沙威身上的伤势略微好些,黑鳞所化的鳞片掉了个七七八八,这才离了这处仓库,向著雾气缓缓进发。 不过这一次换成是陈瑛领路。 “小弟有家传之学,有相地之法,大概能够辨別方向,两位跟著我一起走就是。” 陈瑛如此解释,另外两人也就是顺耳一听。 毕竟这两位都算是知道陈瑛跟脚的,陆姿觉得这是白莲教中不外传的秘法,而沙威也觉得陈瑛的妙术多半是来自家传。 实际上陈瑛不过是放出黑犬,让它循著空气之中苏雄留下若有若无的“气息”略做分辨,向著东面的大楼走去。 雾气蔓延之下,水厂等於是阴阳两界交匯,虚界跟现实重叠在一起,空间本身的概念都扰乱了。 所谓方向也都是乱的,你沿著一条直线往前走,可能是东西南北都走一段,最终发现自己绕回了原路。 不过陈瑛不必去管这些,有黑犬循著气味,直接跟著走就是了。 陈瑛也不得不感慨苏雄这也算是一饮一啄,得了自家的造化。 若不是当初苏雄让出来那个厄运罗盘,自己也不会阴差阳错在鬼市之中得到了那封来自第三圣殿的人皮纸卷,得到眼前这条黑犬。 黑犬对敌的吞噬之能倒在其次,就是这探寻搜索,隱踪匿跡的本领才是真的金不换。 黑犬,厄运银幣,最终配上自己先天带来的无名煞气,成了拯救苏雄的关键。 今日能救他的並非自己,也算是苏雄当初的豪迈大气为自己修得了一份善果。 不过这些话也只是陈瑛自己想想,不足为外人道。 三人大约走了差不多上千米的距离,才透著雾气看见前方隱隱有一座大楼。 不过这座大楼此刻已经不復曾经的形体,密密麻麻的白骨替换了组成大楼的楼板,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座白骨大山。 距离白骨大楼还有个两三百米,那逼人的邪气就让三人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 “苏雄,就藏在这种地方?” 陆姿望向前方,那处大楼的诡异莫名,让这脂虎也觉得心中升起一层寒意。 第107章 世兄 第107章 世兄 “不对。” 陆姿看著前方的大楼说道:“我记得蓝图上面標的很清楚,这水厂东面的办公楼一共只有四层,前面的白骨大厦却是有九层,这数目不对。” 她神色凝重望向陈瑛。 “会不会这栋大厦也是一道咒灵?” 其实陈瑛对所谓“咒灵”並不了解,只是看书的时候知道有这么个词汇,在炼金术的手册里称之为“活化诅咒”什么的。 之所以能够看出来怪蛙跟甩皮鬼的身份,纯粹是因为陈瑛手里面就有最正版的《渊君六咒》, 在加上左眼的特殊效能,自然能看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而眼前这栋白骨大厦跟陆姿想得差不多,应该也是一道咒灵所化。 “难怪那条怪鱼跟著一场大雨之后不见了踪跡,原来是鱼化为水,一化为六。” 白骨大厦上的骨骸大部分都已经碎裂,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白骨之间夹杂著种种残破的兵刃, 透著一股森然杀气。 破碎的头骨被乌黑的箭贯穿,肋骨中央插著布满铜锈的刀刃,铁藜、狼牙棒混在白堊色的骨渣之中,一层层叠起来构成了楼体。 “穀神不死,是为玄。玄之门,万物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陈瑛看著远处的大厦说道:“道经之中的玄二字,指的乃是天地之间万物皆有的那一点生机。这玄登真咒所化的咒灵与道经反著来,邪异。” 似乎在应和著陈瑛邪异二字的评价。 雾气翻腾,阵阵狂风夹杂著热力在三人身后不远处爆开。 “有人。” 陆姿横过三节棍,沙威甩下长刀,两人倒是无言的挡在了陈瑛身前。 有些事不必说出口,他们两人很清楚如今要靠的是谁没有陈瑛不要说是救出苏雄,就是走出这场大雾都未必可能。 湃的紫火蒸腾著雾气,怪蛙的咆哮如雷鸣震动,那火光闪动之下,雾气如同沸水一样翻滚。 陆姿望著远处的火光轻声说了一句。 “纯阳宫绝学,荧惑紫天真篆。” 自从知道吴楚一来此之后,陈瑛也算是恶补了一下终南山纯阳宫的本事。 这门派传承久远,乃是玄门之中少数留存的兼顾內丹、符篆、雷法三宗的名门。 其中有名的號称“三圣六奇十二绝学”,这《荧惑紫天真篆》算是兼顾內丹、符篆两家的一门秘术,名列十二绝学之列,號称“焚灭九州妖邪第三” 纯阳宫的绝学不同平凡,看得不是你后天的苦功,讲究的不是你的心智,只讲一个“仙缘”。 能成就是能成,不成就是不成, 这吴楚一能够练成十二绝学之一,在纯阳宫內绝对不可小。 也难怪纯阳宫如今掌教的老怪物放心让他来港九走一遭。 热浪沸腾,浓雾翻滚,前后大约折腾了一刻钟,终於恢復了平静。 三人冷眼旁观,不多时,一个穿著道袍的影子从雾气之中走出来。 他相貌英俊,头上的髮髻略有些散乱,远不是进入雾气之时的瀟洒和从容,手指之间尚有几分流光闪动。 正是纯阳宫门人,吴楚一。 陈瑛看过去,这位年轻的道人显然刚才撞见了那头怪蛙,跟这咒灵有过交手,结果显而易见。 那位“大度能容”的怪蛙偏偏跟这个吴楚一过不去,双方一场恶斗,这位年轻的道人並没有陈瑛计算中的那样老谋深算与从容。 “吴道长,真是少见。” 陆姿並不准备跟这位多客气。 “不是说要打坐参玄,参透怪鱼的奥妙吗?怎么自己悄悄进来了。” 吴楚一望见眼前三人,下意识的將手摸过腰间葫芦。 他小心来此,就是为了避免惊动旁人,其他人倒也无所谓,註定走不出这浓雾。 不过眼前这三人倒是奇怪,他以本门的清妙道眼观之,一个个竟然身怀异术,没有著了这浓雾的道。 当初下终南山的时候,掌教恩师曾经有过吩附。 怪鱼出世,身化六道咒灵,旁的都无所谓,都有制服它们的办法。 独独祈雨祷雾咒所化的咒灵別有神妙,那怪蛙不过是咒灵的表象,其真实面目正是眼前的浓雾本身。 身处浓雾之中,不自觉的呼吸之下,若是没有护身的法宝或者秘术,体內就会被咒灵刺激孕育出魔婴。 等魔婴渐渐长大,就会夺去本身的魂魄,成为游荡在雾中的行尸走肉,为咒灵所驱使。 即便是护身有术,能够躲过雾气侵袭,也有雾中的怪蛙领著化生的恶鬼前来击杀。 所以怪蛙对於有护身之法的修行人往往下死手,务必要夺其性命,而对於已经被雾气侵扰,体內孕育出魔婴的反而高抬贵手。 毕竟分属同类,这些受害者对於怪蛙而言等於是它孕育出来的蝌蚪,哪里有加害之理? 这也是为什么吴楚一之前没有对穆损下死手的原因, 穆损体內已经有阴灵化育,成了这雾气的傀,人已经是死了,不过是在雾气催动下依旧可以行动的活尸而已。 那了空和尚之所以会被怪蛙击杀,正是因为他多年苦修佛门秘法,又带著护身法宝,臭皮囊能躲过雾气的侵袭,故而怪蛙才过来將之击杀。 如今眼前这三人倒是奇怪,不仅有避开雾气的手段,就连那怪蛙也对他们视而不见,倒真是让吴楚一有些意外。 更让他预料不到的还有眼前的陈瑛。 “想不到你也来了。” 吴楚一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衫。 “你倒是有几分胆色。” “我们认识吗?” 陈瑛很好奇。 其实自己一直都能感受到这位吴楚一若有若无的敌意,几乎是下意识地彼此相看两厌。 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自己与吴楚一可以说是地北天南,陈瑛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位吴道长。 难不成当年陈家的仇人也有这纯阳宫这一家? “听闻陈家的后人不习道术,远离江湖是非,我还以为是你们转了性,想不到藏得竟然如此深,陈世兄的手腕和见识,小弟算是见过了。” 第108章 脱困 第108章 脱困 世兄? 陈瑛一颗七窍玲瓏心,乃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妙人,仅仅这两字就猜出来大概。 原来是便宜舅子。 吴婕出身中州,家中也是修持秘术,颇有神通的大族。 听说是陈婆婆当年闯入吴家,跟吴家几番比斗,將吴婕贏了出来,后来更是纳为弟子,將一身风蛊绝学尽数传授。 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吴字,自己同吴楚一根本没有交集,如今这剑拔弩张,处处衝著陈字而来的敌意,不必多说,这位吴楚一定然就是吴婕的娘家人。 “我还当是什么少年英杰,想不到也是裙带关係。吴道长,你倒是会挑时候来。” 陈瑛这一句话轻飘飘的,而且没头没尾,陆姿跟沙威都听了个莫名其妙,而吴楚一却是闻言心头火起。 不过他並不是纳子第,到底是纯阳营门了下的菁英,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刚才那儿句话日经算是激愤之下失言,索性將这一节让过不提。 “这雾气乃是咒灵变化,若非护身有法,就要化为雾气所操控的活户,我参玄打坐就是为了计算天时变化,防止这雾气扩散开来。” 吴楚一解释道:“想来各位也注意到了,怪鱼遇水化龙,隱入港九城的水脉之中,这水厂是水脉聚集之地,也就成了咒灵匯聚之所。” 这话的確不假,如果雾气扩散,修行人护身有术另说,整个港九的普通人都要沦为活尸,单说这一点,怪蛙咒灵就是最危险的。 “吴道长果然是能言善辩,几句话就把纯阳宫身上的嫌疑摘了个乾净。” 陆姿到底是江湖经验丰富,一眼就瞧出来里面的要害。 “这怪鱼遇水化龙,分化为六道咒灵这么重大的消息,吴道长之前为什么不讲?如今港九修行道上的人马差不多都折在了这里才说,我们是学艺不精,但是纯阳宫所作所为当真光明正大?” 吴楚一暗叫一声厉害,这陆正行果然养的好女儿。 咒灵变化,如何应对,乃是宫中交代下来最重要的事情,绝无可能去跟港九的修行人讲明,即便是现在也是一样。 江湖上鱼龙混杂,不管是纯阳宫还是吴楚一都不可能把最原本的消息分享出来。 “出家人不论这些是非,当务之急是先破去这一层雾气,三位都是名家子弟,还请念在港九苍生的面子上助在下一臂之力。” 吴楚一说得诚恳,而陈瑛回答的也很诚恳。 “对不起,我是邪道妖人,对拯救苍生这种事情没兴趣。吴道长这么喜欢讲道理,不如去跟那个蛤慢慢讲,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陈瑛领头一摆手,三人直接奔著眼前的白骨大楼而去。 吴楚一当即有些无可奈何。 “三位,前面那栋楼乃是—“ “玄靴登真咒所化,这点陈瑛早就猜出来了。” 陆姿冷笑一声:“我说吴道长,你也是个六尺男儿,怎么说话拐弯抹角,这么不爽利?跟你这种人並肩对敌,我还要分出三分心思应付你,別折腾了,咱们各顾各的不好吗?” 吴楚一缓缓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吴某就告辞了。” 纯阳宫道人的影子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陈瑛一行人继续向前。 白骨大楼外阴风阵阵,远远望去,楼中潜藏著不知道多少人影,甚至还有浙浙索索的声音。 沉重的黑铁大门上面篆刻著诡异的鱼鸟图案,下面是一条条在水中摇头摆尾的人面大鱼,等他们翻上水面就变化成一只只展翅而飞的巨鸟。 似乎是感应到了三人的到来,黑铁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黑沉沉的甬道。 黑犬传来的信息非常准確,苏雄的气息就在这座大楼之中。 喀,喀,喀。 白骨大楼忽然摇动,一层层骨渣像是粘稠的沥青搅合著,互相吞噬。 摇动结束之后,眼前的大楼只剩下了八层。 “这——” 沙威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惊疑。 而陆姿则是眯起了眼睛。 前方的黑铁大门之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苏老板这一趟收穫不小。” 陈瑛一句话送过去,引来里面一阵从容大笑。 “果然英雄出少年,苏某这一趟竟然劳烦瑛少亲自前来,托瑛少的福气,算是略有所得。” 苏雄安步当车的从黑铁大门之中走出,他手里提著一盏灯笼,看他脸上的神完气足,自己等一行三人才是被救的那个。 那灯笼正中央燃著一轮白色的火焰,火光动处,一股刺骨的森寒逼来。这白色火焰之中透露出来的死寂气息跟白骨大楼同出一源。 在苏雄身后还跟著两个修行人,他们虽然看著憔悴,但看上去还算是全乎,没有缺骼膊少腿。 陈瑛猜测苏雄多半是用了什么隱秘的手段,將那咒灵的一部分化为己用。 不。 苏雄自己就是道门中人,修行的是茅山法,有自己的宗门传承。 如果东壶子真的是当年什么不世出的大妖魔,苏雄或许也知道这位的记载。 这位雄爷进入水厂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奔著《渊君六咒》来的。 “雄爷。” 沙威拄著长刀,一时有些恍惚。 “杜师兄他—” “这么说几位见到那反骨仔了?” 苏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寒意。 “他被另外一道咒灵给害了,纯阳宫真是做得好大一篇文章。” 陈瑛將在仓库之中遭遇咒灵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 “这群外道妖人,若是叫冯某碰见了,定然让他们死无全尸。” 苏雄身后一个高大的汉子如是说道,他脸皮蜡黄,一双聋拉眼透著凶狠,正是陆正行门下弟子,有著“病山君”字號的冯涛。 “陆师妹,师哥真是开心,想不到连你也来救我了。” “不敢,看见冯师兄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冯涛说得阴阳怪气,陆姿回的怪气阴阳,这对师兄妹透著一股彆扭。 “这伙妖人定是那些青教匪类。” 苏雄旁边另一个年轻人说道:“田某这次就是追著他们来到了港九。” “两位还是一会再敘这点兄妹之情。至於什么邪魔妖匪,咱们也不著急这一时片刻。” 苏雄提著手中的灯笼:“如今瑛少可有什么章程?” “本来陈某有三成把握,如今苏老板来了,那我就有十成的把握。” 陈瑛將手一横:“当然是破去这一层浓雾,还港九一个青天。” 第109章 请祖师 第109章 请祖师 “吴楚一若是没在渊君六咒上打埋伏,那么水脉左近应该有六道咒灵。” 陈瑛分析道:“苏老板见过了玄登真咒,我见过了不死还魂咒,那祈雨祷雾咒化为怪蛙,这就一共是三道咒灵。” “还剩下三道,玄炎融真咒为火象,此地水气集聚,多半不在此地,还有仙羽化生、归渊转元两咒。” “玄门之中以九为极数,如今九层白骨楼只剩下八层,可谓是將之破去。” “那不死还魂咒跟常人无异,有灵智,它近身一扑就能將对方一身修为化为己用,若是放任它必將为患,不过倒不急於一时。” “这雾气能侵入人身,將他人化为自己驱使的活户,其他几个咒灵之中,真正危险的就是这团雾。” 甩皮鬼针对的是修行人,他就是吃一万个老百姓也没什么影响,最多就是生活技能点满。 白骨大楼虽然邪气逼人,但是只有进入之后才会真正產生影响。 剩下的三道咒语到底有没有咒灵都是两说,从目前的角度来看,最危险的就是这道祈雨祷雾咒。 “从外层来看,这不正常的大雨继续下,过个三四天整个城市都会陷入內涝状態,绝对会造成重大损失。从內层看,雾气一旦扩散,就是针对平民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陈瑛真心感觉到这个雾的危险。 即便雾气不会扩散,它如果开始移动也会造成大面积的活户化。 看看那些身在雾中而不自知的修行人就知道,就连修行人对这雾气的抵抗力都很差,更何况普通的老百姓。 “这位陈兄弟说得有理,咱们最紧要的就是消灭那头怪蛙。” 说话的正是跟在苏雄后面的年轻人。 苏雄身后跟著的两人,其中一人是陆正行门下的病山君冯涛,这位理论上也算是陈瑛的便宜师兄,不过看他跟陆姿之间的样子,当下不太融洽。 而另外一个姓田的年轻人则有点意思,他身材高大,方面长耳,手指骨戒粗大,身后背著一张短弓,腰间还带著个箭囊,里面的只插了四支羽箭。 陈瑛同他寒暄之后才知道这位半个本家原来是山东东平府的公差,这次居然是来港九办一件拐带人口的案子。 如今的山东地面归横海节度使管辖,跟岭南差不多,也都是乱世英雄出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杀来杀去出来个狠人,扫荡的四面清净,打通了上下关係,成了割据一方的督军。 横海节度使下面最近老闹丟失人口的案子,而且丟得都是十六七的黄大闺女。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姑娘的故事传千里。 这人口丟失案子七传八传的就传到了当今的督军耳朵里。 如今这中州虽然是乱世,到处都是督军大帅节度使,但是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 岭南的李公喜欢搞教育,办实业,喜欢给小学剪彩,去工厂视察。横海节度使喜欢断案子,抓真凶,给老百姓当青天大老爷。 本来这就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大家各有爱好,谁也別说谁。 结果横海节度使亲自督办这件大案,点齐了山东地面的好汉要查个水落石出。 眼前这位公差姓田名胜,祖传八辈吃得都是公门饭,而且是老刑名,精通公门里面对抗妖邪的种种法门。 他胆大心细手艺高,真查出来名为青教的一路妖人,到处强掠人口。田胜认准了一个腿的妖人,从山东追到了岭南。 正好碰见怪鱼出世,他本来就是个急公好义的性子,这次来港九又是通过岭南节度府的官方路线,索性参与到了苏雄的队伍里,在白骨大楼之中很是一番凶险,这才逃出了大楼。 “想不到竟然是山东地面的好汉,此行数千里还能仗义出手,田兄弟果然不一般。” “陈兄客气了,田某既然吃得是皇粮,这些都是分內之事。” 陈瑛对於这位公差也是十分尊敬。 之前在报上看过,说是某地考古找出来古代的书简,里面都是些公文,其中甚至包括了如何捉鬼的法门,报纸还將之翻译了一部分。 陈瑛还仔细研究过两篇,里面的確有不少可取的地方。 可见歷朝歷代官方都有专门解决邪崇的机构,这些机构也有自己的办法。因为官方所掌握的资源和稳定的传承,实际上官方才是第一大门派。 至於说是第一正派还是第一邪派,那就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苏老板这次收穫不小,在下有一门异术,应该可以伤到那头怪蛙,想来苏老板应该也有相应的手段。” “瑛少果然是少年英杰,苏某的確还是有点手段自信可以对付那头孽物。” 苏雄看著手里的人皮灯笼,里面的阴火腾跃,。 “一旦交手,雾气之中的活尸一定会来保卫它们的蛙母,还有怪蛙周身那些孽物,也要几位帮衬著处理。” 陈瑛看向周围的四个人。 “四位都是武道好手,精通各种秘法,还请几位为我和苏老板护法。” 陆姿和沙威自然没有二话,这一路行来他们都算是见过了陈瑛的手段。 田胜客隨主便,倒是病山君冯涛眼眸之中略微一变,他最后还是没有多说, 安排妥当,陈瑛与苏雄一行人便进入雾气之中。 有黑犬引路,这一次很快就找到了那头狞的怪蛙。 它静静地躺在一块空地上,身上爬满了青灰色的小鬼,怪蛙的六颗黄色眼晴闭上了一半,剩下的三颗也显得有些浑浊。 粗大的蛙身上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那些青灰色的小鬼正伸出手头不断地舔著。 显然跟吴楚一的交锋,让这头怪蛙受了不小的伤害。 “所谓咒灵,就是纯粹神秘的造物。这怪蛙身上的伤口无法癒合,就意味著吴楚一伤到了它的根基。” 陈瑛的左眼牢牢锁住那头怪蛙,右手抽出了那根鬼腿, “苏老板,这第一击还请您来。” 苏雄微微一笑,他手中持定灯笼,左脚在地上一踩,手化剑指在眉心一抹。 “踏罡步斗,以求天星,请祖师。” 剎那之间,苏雄身形仿佛高大不少,他左手持灯,右手虚握,仿佛手持一柄长剑。 “纯阳丹,青冥剑,泰山东华帝座,请吕祖临凡。” 一抹火光在苏雄手中闪过。 第110章 噬灵 第110章 噬灵 炙热的火光,仿佛九天大日落入凡尘,在指掌之间凝聚为一柄利刃。 苏雄用“请神法”求得祖师加持,將自己多年炼就得心头火化为兵刃,將这火光向前一探。 化为一道赤线直指巨蛙。 呱。 怪蛙咆哮一声,周身的无穷青色小鬼向著奔涌的火光冲了过去。 赤线之上的热力近乎无穷,专门克制种种邪,这些小鬼不过片刻功夫就被苏雄手中那条赤线给吞没了大半。 但小鬼们的努力不是没有结果,经过它们这一衝,赤线的威力也去了个三成,反倒有些强弩之末的意思。 雾气之中传来种种声响,怪蛙的吼叫就像是战鼓,催动了雾气中那些被它控制的活尸赶来支援。 很快就有两颗狞的鬼头从雾气之中飞出,向著几个人不断地撕咬。 陆姿抽出三节棍直接將两颗鬼头打飞。 “飞鬼头,杨琦也被这雾气控制了。” 陈瑛不知道这个杨琦是什么人物,不过周围几个人都认识,显然也算是个高手。 很快又有一对纸扎男女从雾气中冒出来,眼晴里滴著血泪,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咆哮,不用多说,那个金辉也没有躲过去。 眼见得周围雾气之中的人影越来越多,陈也知道现在不能接著冷眼旁观了。 趁著苏雄手中的赤线爭取来一丝机会,陈瑛挥舞著手中的鬼腿冲了过去。 无面鬼的这条大腿果然是个好东西,它似乎精通模擬和复製,接触过的东西都能转化为它本身的力量,用到现在,也算是陈瑛顺手的奇门兵器。 一条腿横扫,將几个凑上来的青灰小鬼扫到一边,陈瑛终於衝到了距离怪蛙不到十米的地方。 正在这时,苏雄手中的赤线一暗,正好到了无以为继的当口。 陈瑛將周身血气运转,直接一脚飞了过去。 魁星踢北斗。 当然不是要用这一招端爆怪蛙,而是借著这一招,突入怪蛙身边。 陈瑛身形犹如一头腾空而去即將化龙的大蟒,在这关键时刻直接贴近了怪蛙身周。 青灰色的小鬼一个个从怪蛙人脸一样的肉瘤中钻出来,一开始还不过是蛤大小,迎风就膨胀,变得越来越大。 一个个磨牙弄爪,向著陈瑛直接扑击而来。 正在这个当口,陈瑛的影子正好接触到了怪蛙, 厄运缠身。 怪蛙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阴冷的侵袭,身形忽然一阵抖动,连带著它身上的小鬼都有些站立不稳。 陈瑛蓄力,空著的左手之上煞气凝聚,向著怪蛙的六颗眼眸之一下了手。 当年的东壶子一共有渊君六咒,他死后所化的怪鱼也是一共有六颗眼球,而眼前的怪蛙则是天生有六颗眼睛。 这眼睛便应该是怪蛙的罩门所在。 五指如鉤,入手所及是一片匪夷所思的阴冷,那种感觉莫名让陈瑛想起了自己死后所走的那个灰色世界。 拿下。 一颗眼球被陈瑛取下,潜伏在影中的黑犬当即將之吞噬入內。 而正在这时,在后面的苏雄又是出手。 “天道勤,地德厚,句芒在野,夔震雷泽,困。” 苏雄脚踩禹步,手持灯笼,他咬破舌尖,將舌尖血向前一喷,血光落地,化为一道浊流。 竞然是无数朱红的藤蔓,如同活蛇一般在地中起起伏伏,直接將那头怪蛙层层包裹。 一个困字诀使出,怪蛙身上不知道多少血色藤蔓,如同一条条从地底翻出来的水蛭,正在拼命地吸附它身上的邪气。 陈瑛趁著机会,左手五指再出,这一次直接將两颗眼球摘出,无形的黑犬埋伏在侧,直接將之尽数吞服。 满溢。 黑犬將三颗眼球吞入腹內,陈瑛第一次在黑犬身上感觉到了足的情绪。 这头来自渊狱第三层,仿佛永远都不会满足的黑犬第一次有了吃撑了的感觉,可见这头怪蛙脸上的三颗眼球何等的货真价实。 三颗眼球一去,雾气瞬间转淡,四周杀出的修行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似乎是因为失去了雾气的支持,他们很少动用自家的法术,更多的是类似野兽一般前来扑街,用牙齿,用手,用最原始的方式来撕咬。 沙威横摆长刀,陆姿三节棍挥舞,冯涛扯下腰带內的一柄软剑,倒也能维护周全。 “灵智一去,便是修行之人也不如凡夫。” 苏雄幽幽一嘆,他將手中灯笼一举,里面白色的火焰忽然暴涨,与此同时周围几个凑过来的活尸隔空从內部被白色火焰烧穿,当即在火光之中化为热油。 他一击得手,迈步向前,双手將手中人皮灯笼举起,站在那里就像是捧著一轮大日的巨人。 “南离,阳明,祝融奋迅———“ 咒语尚未念完,雾气之中转过一抹银光。 一道银浪破空而来,將这雾气卷的不停荡漾。 银浪最终落入怪蛙体內,让这怪蛙发出一阵无奈的哀鸣。 它的形体居然开始不断地收缩,身上一张张人脸一样的肉瘤不断地流出黑水,显然遭遇了重创。 更重要的是,这咒灵的身躯正在不断地萎缩,显然是被捲起银浪的东西吞噬。 陈瑛心中念头转过。 难不成这银浪是潜伏在暗处的某个咒灵所发? 左手煞气凝如实质,直接將怪蛙剩下的三枚眼眸拽下一两枚出来。 黑犬鼓足余勇,张开大口將剩下的两枚一同吞入。 苏雄高叫一声:“瑛少闪开。”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人皮灯笼化为一道火轮向著怪蛙扑了过来。 陈瑛收敛身形,向著后方猛然一跃, 火轮转动著,碾动著怪蛙残存的实质,冷火不断地毁灭,同怪蛙体內的吞噬之力一道,破坏著这咒灵剩下的全部。 更不要说它的六颗眼球被黑犬吞了五颗。 怪蛙发出一声声悲鸣,它存在的基础正在消失。 雾气散了。 不止是雾气,水厂之外的雨水也停了,天空之上只剩下一层厚重的阴云。 扑通,扑通,扑通。 一个个被雾气操控的活尸摔倒在地, 怪蛙消失了,它剩下的身躯化为一滩恶臭的粘稠黑液,东壶子尸身所化六道咒灵中的一道被消灭了。 陈瑛望向前方,在另一头大约百米开外,吴楚一举著一个葫芦,口中正念念有词。 一枚黑色的丹丸从怪蛙所化的黏液之中升起,落入了葫芦之中。 “吴道长倒是来的是时候。” 苏雄將手一招,人皮灯笼重新回到他手上。 “看到苏老板无恙,某也就算是放心了—“” 吴楚一还在这里勉强客气,不过陈瑛可不准备客气下去,直接问道:“纯阳宫要这咒灵有什么用?” 第111章 尸解仙 第111章 尸解仙 吴楚一唯有沉默但是陈瑛审视的目光投过来,甚至脸上还带著几分轻蔑,都让这位年轻的道人心里並不好受。 陈瑛算得就是这年轻人压不住火气:“纯阳营也是名门正派,將我们这些人当成烂头卒,传到江湖上不怕人笑话吗?” “唉,瑛少,纯阳宫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苏雄帮腔道:“更何况这种事屡见不鲜,不要说是纯阳宫,就算是嗣汉天师府不也一样如此行事?你我身在江湖,没什么可抱怨的。” 事情到了如今的局面,吴楚一决定还是开诚布公的讲明白。 自己的得失倒在其次,若是坏了重阳宫的名声,以后很多事情都不好办。 “说来惭愧,这是吴某第一次行走江湖,所以什么事情都以谨慎为先,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还请几位海涵。” 吴楚一索性揭升谜底,他觉得以陈瑛和苏雄这等睿智好狡之人早晚也能猜出来。 “江湖上鱼龙混杂,这次涉及到东壶子这样的一代妖魔,在下一开始也只有三臧其口,免得有江湖宵小藉机兴风作浪。” “这东壶子本来是青城山门下弟子,青城山也是我玄门一大洞天福地,自古以来便十分兴盛。 东壶子原本就是青城山上弟子,青城山为我全真旁支,兼顾各路法脉,符篆、內丹、雷法、外丹其法脉之全,放在海內也是数一数二。 “特別是唐末以后,青城山大兴,名列我玄门四大名山之列,这个东壶子拜在青城门下乃是他少有的仙缘。” 陈瑛与苏雄对视一眼,都不清楚吴楚一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讲这样一段过往。 “偏偏山中这个东壶子,他是文不成武不就,学什么都不灵,又自负甚高,觉得自己就是成仙的材料之所以没有成就,乃是门中打压。天可怜见,我玄门之內不能说是一尘不染,但科仪经典就在那里,你看不懂学不会能去怪谁?更何况大道三千,因人而异,就算是倾囊相授,一句话出口入耳自然都会变了味道,师父即便是大地游仙,弟子一窍不通,又能学得多少奥妙?” “本来在山上多个偏激之辈也不怕什么,总有办法慢慢化解他的偏狭,谁知道这东壶子敢想敢干,他偷偷下山,要入海求仙。” 吴楚一说到这里在入海求仙四个字上特別加了重音。 “我玄门曾有传说,海上有三座仙山,所谓蓬莱、瀛洲、方丈。因为古老相传,蓬莱山下有巨鰲承载,飘荡海中无有定处,因而又有个名头叫金鰲岛。” 陈瑛点了点头,自己前世所看的《列仙传》中也有类似的描述,说这蓬莱山为巨鰲所顶,游荡海中,不知所在。 “这东壶子入海之后又有一番遭遇,等他迴转中州已经是半人半妖之体,自称得渊君点化,有神仙之能,他渊君六咒厉害,当时的名门正派也要退避三舍。”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东壶子再厉害,他也不是真的神仙,他寿元將尽,即便是用他那些异术也不能迴转,看著他自己的肉身一点点转化为妖物,早晚变为邪崇,他便集合门人弟子,在港九修了一座大墓,预备著最后一道登仙之法。” 吴楚一缓缓说道:“他这登仙之法,说来也是我玄门前辈们討论出来的一条正宗,这妖人最后还是转回了玄门。” “莫不是尸解?” 苏雄到底是玄门出身,一下子就猜到了东壶子的想法,他皱紧眉头。 “若要尸解,首先要阴神稳固,自成一体,澄澈心神,不著一物,那东壶子造作如此之多杀孽,爭强斗狠,也能尸解?况且自古以来,尸解不过是託名罢了,真正成就的寥寥无几,有的莫不是一派祖师,如何轮得到他这样的妖人?” 陈瑛听不懂何谓户解,不过看苏雄的意思,似乎玄门还真有这样的长生技术路线。 吴楚一也不再隱瞒什么,直接將谜题解开:“那妖人做梦都想长生,他將自家的阴神一化为六,封入神通之中,养出六道咒灵种子,一同迈入自己的身躯。” “他用南疆巫法,將自身化为器,让咒灵彼此爭斗,互相吞噬,一旦吞噬完全,他的阴神重新凝结,自然就能重新生出来一个自己,到时候便是咒灵之体。” 苏雄闻言脸色不断地变化,似乎是在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匪夷所思,奇谈怪论,不对,若是將七情六慾分流,这岂不是自己夺了自己的舍,或许他真是天纵奇才—” 苏雄念叨到最后,头上已经满是汗珠。 “本门之所以秘而不宣,就是因为这个法子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又实在是太有吸引力,若是流传到了江湖上不知道会凭空生出来多少波折,多少能人异士会被这邪法诱惑,造作多少杀业。” 吴楚一也是悠然一嘆:“更何况若是有人想要藉此兴风作浪,让咒灵真的重回一处,就更是罪莫大焉。” 陈瑛瞧了一眼脸色复杂的苏雄,也猜出来重阳宫的无奈。 自古艰难唯一死,生死间有大恐怖, 多少圣贤英杰,帝王將相都过不去生死这一关。 像苏雄这样的一方英杰能接受自己死后化为邪崇这种事吗? 若是有一份可能,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做下去。 就比如借著眼前的机会看一看,去验证东壶子思路的可能性。 成了,大家有机会长生久视,转化为咒灵之体再来一遍,不,確切的说是转为“鬼仙”,或者“邪仙”。 败了,不过是死上港九一城,若是腿脚快些,甚至连死人都不会有太多。 若是能够藉此解决死后化为邪票这个终极问题,这里面的善恶对错还真不好说。 事情到了这一步,陈瑛也是犹然说了一句。 “倒是难为你们重阳宫了。” 重阳宫这样的动作,等於是跟天底下那些快咽气的老怪物们为难,是知不可而为之。 “陈世兄能深明大义也好。” 吴楚一看著陈瑛也稍微顺眼了些,长得不错,手段也高,若不是陈家出身,跟白莲妖人沾著边,倒也不算埋没了自己的堂妹, 不过陈瑛下一句话就让吴楚一知道什么叫“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陈瑛一句话不仅让吴楚一面色大变,就连旁边侧耳倾听的几个人都是脸上变了顏色。 “不过你们既然今天站出来,就说明你们试过了,这个法子不行。” 陈瑛问道:“我想想,回来的不是当年的那个道人,而是性情大变,有著前世记忆的咒灵。还是说第一步养育咒灵的环节就会出问题?毕竟东壶子已经是半妖之体,而你们只是人身而已。” 吴楚一脸上波澜不惊,心里暗想这小子怎么一眼就瞧出了里面的关隘? “真人不说暗话,东壶子活著的时候本事再高,也耐不住你们死后可以进他的陵墓,这么多年你们纯阳宫难道就是在那看著给他看坟吗?” 陈瑛指了指他腰间的葫芦:“讲了这么半天故事,吴道长也別忘了,你是带著葫芦有备而来。” 第112章 收穫 第112章 收穫 吴楚一瞧了瞧自己腰间的葫芦。 这个陈瑛眼睛真是毒辣。 “这是我重阳宫先人为了镇压妖魔所准备的法器。东壶子机关算尽,但要想尸解也要分出六道咒灵,若是能在六道咒灵彼此吞噬之前提前除去一二,自然也就破去了他这尸解之法。” 吴楚一努力解释。 但架不住陈瑛替他接著分析:“顺便还能炼成什么了不起的丹药或者法器,重阳宫除魔之余还能有所收穫,真是公私两不耽误。” “陈世兄与苏老板不也各自得了好处?大家彼此彼此。我重阳宫是玄门,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除魔卫道是真,超脱成仙也是真,陈世兄讲这些俗人道理,管得了江湖上的閒汉,管不到我重阳宫。” 吴楚一冷言说道。 话说到这里,也就算是说到了头。 白骨大楼九层变成八层,苏雄的人皮灯笼显然是更上层楼,那头怪蛙的六颗眼睛被陈瑛取走了五颗。 吴楚一的意思很明白,大家人人都有好处,谁也別说谁。 苏雄脸色不变,语气却是婉转了一些。 “重阳宫的意思是要將这六道咒灵一一除去,才算是断掉了东壶子的尸解之法,还是只要六去其一就算大功告成?” 陈瑛冷笑一声,若真是消灭了六道咒灵,就能將东壶子的户解之法破去那才算是有鬼。 东壶子横行一世,名门正派都拿他没办法,岂会是如此智短之辈?后面一定还藏著阴招,消灭这六道咒灵没准只是开始。 万一人家把升仙的套路从户解改成兵解,你们又准备如何应对? 陈瑛不信重阳宫没有后面的准备,也不信苏雄会把东壶子看得如此简单。 但大家都是社会人,有些话看破不说破吴楚一说得没错,大家各自都得了好处,回去好好消化吸纳再说,至於什么东壶子西壶子的, 回头再说也不迟。 “好,如今还有五道咒灵,那玄登真咒就在那里,吴道长只管自己去取。如今大雨停了,陈某自问也算是尽到了心力,这就告辞了。” 陈瑛说著向周围几位一抬手。 “苏老板,冯师兄,陆师姐,在下这次受了暗伤,要回去闭关修养,几位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找我就是。” 其他几人自然不会挽留,只有陆姿眼眸之中颇为复杂,但她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 『瑛少说的哪里话,苏某也是元气大伤,要回去好好修养。人家神仙斩妖除魔,咱们凡人死伤不少,如今水厂之中应该还有倖存下来的江湖同道,大家还是相互照应。” 陈瑛躲得就是这个,这水厂里面死了这么多修行人,不知道有多少要化为邪票,陈瑛如今黑犬已经到了水满则溢的程度,正是要回去好好调养。 反正从此之后的港九局势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跟这几位算是告辞,陈瑛並没有直接回到自家铺子。 如今港九城內龙蛇混杂,经过这水厂一役,自己算是正式在江湖上亮了字號。 想来从此以后江湖上人提起自己,绝对不会是“陈婆婆的孙子”“白莲教的妖人”或者是“陆正行的徒弟”,只会是“破了水厂咒灵的陈瑛”。 树大招风,有备而无患。 陈瑛悄然敛跡隱踪,先是让基金会的车把自己送到了在港九城最繁华的商务中心,然后又是坐著计程车转了两圈。 別说,还真甩掉儿个尾巴,最后確定四下无人,陈瑛悄然潜入了自已买下的那座大楼。 大楼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四面已经布下了围挡,贴上了预备工程的告示,本来按照原本的计划,这里没有多久就要开始施工了。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让原本预定的工程不得不暂停。 陈瑛选这栋大楼藏身有两个好处,首先就是楼中还有那个绷带剑人,不知道它恢復了几重,这傢伙虽然是个邪票,但也能当个门神来用。 第二个好处就是经过了这水厂一战,陈瑛触类旁通,大概也弄清楚了当初大楼里面飘向自己的纸条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温秋实倒是够狠毒的。 之前房地產中介曾经提过一嘴,这栋大楼的主人都是断头的命运,即便跑到天涯海角也是一样当时自已还觉得应该是绷带剑人所为,现在看来这大楼在最开始建设的时候就被高人计算过还有一种特殊的诅咒,类似厄运缠身一样的效果。 不过大楼的诅咒属於乾脆利落的“断头”。 一旦到了时限或者满足了诅咒发动的条件,就会直接將楼宇的主人断头。 这种技法分不出是西方还是东方,按照《炼金术基础理论》里的介绍,西方那边诅咒也算是一类显学。而在中州也有“厌胜”“鲁班术”之类的诅咒法。 陈瑛也不確定大楼里的诅咒属於哪一类。 但是现在掌握了厄运银幣,同时又完成了自己第一件炼金製品之后,陈瑛有把握將大楼里的诅咒给解决掉。 当然,首先还是要解决黑犬的问题, 更確切的一点说法是清算收穫, 大楼顶层的房间,陈將大门紧闭,製造出来一个纯粹黑暗的环境。 这正是炼金术之中的“披甲”,陈瑛在尝试著模擬渊狱的环境,黑犬正是从那种绝对黑暗与阴冷之中被构造出来的。 黑犬现身,它周身带著一股难以言说的寒冷,那正是吞噬咒灵眼球之后的所產生的新变化。 但是这寒冷本身又给黑犬带来了负担,它这一次竟然显得有些“失活”。 不过这並不要紧,黑犬在黑暗之中正在不断地消化吸纳,將咒灵的力量进行转化。 无名煞气所构成的利刃拆解了咒灵的核心,黑犬的“消化”变得非常容易。 黑暗如潮汐一般在这暗室之中涌动。 黑犬的身躯在膨胀,虽然是无形之物,並不具备物理意义上的“身体”,但黑犬作为一个灵体,它的確正在完成著自己的第一次成长。 无尽的贪婪与饥渴正在消化著来自咒灵的力量,黑犬变得更加庞大,它身上也在散发出一层层阴冷,那並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寒冷。 那种寒冷指向的是灵魂,足以將灵魂冻结的灵气同黑犬绑定在一处。 森寒,这是黑犬所拥有的新能力,与此同时,陈瑛感觉到了一股新的力量正在跟自己的影子构建出某种联繫。 一道浓雾从影子中瀰漫开来。 雾气如同陈瑛的触手,將整个房间包裹,陈瑛等同於在黑暗之中多了一双眼睛,將这里的一切纳入眼帘。 这雾气甚至还在扩散,它將整个顶层吞服其中,甚至在陈瑛的操控之下向著下层继续迈进。 陈瑛伸开五指,感应著其中的变化。 “这个雾气有点类似到祈雨祷雾咒,但是又有所不同,更多的是提供感知,雾气之中的任何东西都会被感应到。” “而且也兼顾了黑犬的一些能力,这个雾气似乎能够吸收其他人的灵能,转化为我所有。” 陈瑛能够感受到雾气已经將绷带剑人包裹,正在如同蚂蚁一样一点点吞噬绷带剑人的存在,將之转化为存入自己眉心的灵能。 而绷带剑人甚至还没有感觉,它继续横在那里,甚至没有意识到雾气正在削弱它自己的本质。 “最大面积应该是五百平米,如果继续吞噬下去的话,或许还能提高?” 陈瑛趁热打铁,开始了第二项活动。 一个炼金阵在暗室之中构造完成,陈瑛操纵著黑犬进入水泥封印的房间,將那一张纸张带出来,拿到了手中。 第113章 大古集团 第113章 大古集团 黄纸入手,一道阴冷气息立刻缠上了陈瑛,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自己脖颈上横了一把鬼头刀,冰冷的刀锋贴著肌肤,隨时有可能斩下。 这就是诅咒的感觉吗? 陈瑛虽然不知道这个诅咒发动的具体条件,但能够感受到脖颈上的寒意正在越来越真切。 不管这个诅咒的出处如何,施咒之人的心肠十分列毒,他就是故意让受害者感受到那种危险越来越接近但是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那种死亡如同钟錶的錶针滴答作响,死神的屠刀一点点横在脖子上的无力感。 真是恶趣味。 一滴滴血色的水滴出现在炼金阵的上空。 诅咒正在炼金术的作用下具现化。 陈瑛正在將自己身体上的诅咒一点点的抽离。 当然,关键一点还是自己手指上的无名煞气,附著著无名煞气的十根手指就是最好的操纵工具,任何神秘都可以被目己的双手影响。 诅咒正在剥离,但也在不断地膨胀, 陈瑛的行为刺激到了诅咒本身的构造,脑后的刀锋正在不断地凝实。 几乎就在一瞬间,陈瑛感觉到一柄刀锋贴著自己的脖子斩了下来。 然而也只是斩下。 厄运银幣的力量进发出来,那摧崩一切的力量竟然错过了陈瑛,落在了空处。 空气发出一声爆响,暗室之中捲起一阵狂风,似乎那里的气体被诅咒的力量陷入了某种死亡螺旋。 但是诅咒已经没有时间了。 陈瑛的炼金阵將诅咒加以凝聚,覆盖在大楼上的力量正在飞快的向血色水滴涌动。 那赤红的色泽变得越来越沉黯,水滴渐渐凝结,化为类似宝石一样的构造,陈瑛用炼金阵约束著诅咒的力量,不断地调整它的构型。 在最后关头,陈瑛从兜里掏出来几枚硬幣丟入已经化为实质的诅咒之中。 神秘与物质构成了新的联繫。 那几枚硬幣都是铜镍合金,里面的其他金属很快崩解化为粉尘落下,只有纯粹的铜跟诅咒融合在一起。 这是陈瑛选择后的结果。 铜,在炼金术中被视为深化的开端,其本身也有贪婪与墮落的属性,跟陈瑛力量来源的渊狱有著某种相性上的趋同。 融化,重组,结合,陈瑛感受著诅咒的来源,它的构造,並且將之转化。 诅咒的本质抽离,重组,发动条件加以改动—. 很快,一枚黄铜戒托的红宝石戒指就完成,那枚红宝石的光泽黯淡,犹如凝结的鲜血。 陈瑛將这枚戒指戴到左手食指上。 黑犬获得提升,入手了祈雨祷雾咒所化的诡异雾气,再加上手头这枚断头铜戒,陈瑛这一次收穫颇丰。 “《渊君六咒》虽然精妙,看看东壶子就知道这东西一定有问题,更何况墓中的《渊君六咒》 可能还不是东壶子得到的原版,是他改动过准备坑人用的。” “但是如果可以消灭咒灵,借用黑犬的能力改造成我自己的力量,这条路子也许可行。” “黑犬还记得那个甩皮鬼的味道,不如放长线钓大鱼,若是吃了它,不知道还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心里有了大概的规划,陈瑛也离开了这栋大楼回到了铺子里面。 港九城的大雨终於停了,原本停摆的城市也渐渐恢復了正常,积水被处理,各路带出来的邪票被一个个处理。 吴婕忙著去大楼里面封印绷带剑人,为后面的装修做准备。 陈瑛也终於来得及忙些正事。 清伯开车拉著陈瑛和衫荣到了大古银行的总部,准备开设帐户。 大古银行的总部位於港九城的核心商圈,一共二十四层,是整个港九第二高的建筑。当然这座建筑並不只是大古银行在用而是属於大古银行背后的大古集团。 大古集团是最早在港九成立的洋人公司,因为敢於放手使用中州人当帮办,发展速度特別快, 属於后来居上,如今已经坐稳了港九5至整个东南业的前五名。 整个大古集团经营业务涉及金融、航运、房地產开发、精密器件製造、製、终端销售、物流运输—其经营业態之丰富跟传统的帝国財团並不一致。 通过复杂的控股结构和放手使用中州人的特点,大古集团在帝国內也享有特殊地位,被认为是打开东南亚乃至东亚的一把钥匙。 事实上大古集团跟中州的各路督军大帅关係也很融洽,不少中州的达官显贵不是本人就持有大古集团下属公司的股份,就是有庶子庶女在大古集团干一份钱多事少的优差。 说句实话,单单看这个集团的发展歷程,陈瑛自己都不好说是大古集团借著中州人发了財,还是中州人已经夺了这个帝国財团的舍。 两者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利益格局。 大古大厦的最下面三层归大古银行使用,第一层和第二层都是营业场所,陈瑛带著律师准备好的文件一到大楼就有业务小姐走过来招呼。 她一身干练的商务短裙,黑丝裹腿,脚下的小黑皮靴上面掛著水钻配饰,站在那里就感觉养眼专业。 “您好先生,请问您办理什么业务,是否有预约?” “我要开个户,之前已经打电话预约过了。” 陈瑛將自己的姓名告诉了眼前的业务员,她比对了一下手里的笔记簿然后抬起头告诉陈瑛。 “陈先生您好,您预约的业务在二楼第六贵宾室,请您跟我来。” 业务小姐审视著陈瑛,打扮挺普通的,不过长得很帅,看不出来是哪一家的贵公子,多半不是六大家的。 能够进入二楼贵宾室的都是非富即贵,这个少年能进贵宾室,就说明他的背景足够显赫。 业务小姐心里偷偷一笑,这个小弟弟看上去还是个处男,也许可以沟他一下。 若是能够成功,自己也能跟前辈们一样找个靠山,以后事业不是更进步? “陈先生您好,我是946號业务员,我叫周媚,您叫我阿媚就好。” 陈瑛无视了这位业务小姐的热情,只是让她在前面带路。 很快二楼的贵宾室就到了,这里比陈瑛想像的还要宽绰,打开大门之后里面跟酒店的休息间差不多,除了没有床,从沙发到茶具都很考究,靠墙的电视甚至还在播放著赛马的情况。 一个打扮精致的中年人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他戴著金丝眼镜,脸上带著诚挚的笑容。 “瑛少,一听说您要来我们这里开户,行里就特別嘱附我要好好接待。” 那个中年人送过来一张名片:“在下文东成。” 陈瑛接过来一看,名片上写著“大古银行总行业务部高级专员”,也不知道这个文东成的这个“高级专员”有多高级。 “陈瑛,我这次来是准备开户的,预备的文件—“ 邓荣拿出一个办公包,从里面缓缓拿出来一张张文件。 不过文东成显然並不在意。 “这些都是小问题,其实我们这里有一个业务,不知道瑛少有没有兴趣?” 第114章 业务 第114章 业务 “业务?” 陈瑛看著眼前这位文东成的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像文汝止?不对,虽然都是姓文,但是两人长得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是文东成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我们大古最近有一个特殊的十年期贷款,主要是针对正在创业的企业家,不需要担保,年利率百分之零点三。” 文东成侃侃而谈:“目前分配到瑛少这里的额度是两百万,不知道瑛少有没有兴趣。” 百分之零点三的利率?陈瑛记得现在港九的存款利率是百分之六,也就是说哪怕直接存起来都有百分之五往上的利息赚,十年就是白送给自己一百万。 从来都是银行赚存贷款利率差,今天居然倒反天罡? 陈瑛倒是一点都不惶恐,这贷款利率也算是自己在水厂的收穫之一。 “这么好的条件,我的確很难拒绝,不过我还是希望一步步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开设帐户, 然后转入一笔商业保证金。” 文东成拿出茶杯,为陈瑛满上一杯芳香的大红袍。 “其实瑛少为什么来大古开户,我们也很清楚,也很希望能让瑛少这样的贵客获得满意的服务。” 文东成笑著从旁边拿出一个文件夹:“我们银行目前有一笔不良资產准备出手,是一家成衣工厂,地址距离瑛少入手的那栋大厦不远的地方,老板资金周转不开,目前已经开始罚息了。” “如果瑛少愿意,可以把这家成衣工厂盘下了,我更建议给他们一笔订单,资金上面快进快出,直接让这家成衣工厂把订单完成。” 陈瑛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家成衣工厂的完整资料,这家工厂原本是做针织服饰起家,后来又改做牛仔裤。 但是现在岭南节度府搞招商引资,港九的轻纺不是搬去岭南就是被打得倒闭,这家成衣工厂在岭南的衝击下已经是经营困难状態。 这份资料显然是那家工厂申请贷款时的资料改的,多少工人,设备怎么样,土地和厂房什么情况,写的清清楚楚。 陈瑛將文件夹放到一边。 大古集团的诚意有些超出预料,相比於在基金会上抠抠缩缩的六大家族,大古集团的定点收买的確是让陈瑛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贵集团有心了,不知道大古需要我做什么?” 文东成笑了笑。 “我们只需要瑛少的善意。” “善意?” “是的。”文东成豪迈的说道:“我们相信在未来跟瑛少的合作范围会非常广。” “合作?” 陈瑛手指在文件夹上点了点:“文专员,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嗯,我平时基本上两点一线,不是在公司上班就是自己回家,瑛少应该没有见过我。” 文东成眼晴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然后接著说道。 “其实是有一个商业案例,之前有一位来自內地的年轻人来到港九创业,他身份比较特殊,本地的六大家族对他也有些忌禪,所以他在融资的时候考虑过我们大古,还有匯寧银行。” “当时大古考虑到这位年轻人的背景,还有他经营事业的特殊性,没有给他提供支持,但是匯寧为他提供了帮助。这是一笔完美的交易,年轻人迅速腾飞,而匯寧也在后来的交易中获利颇丰, 那位年轻人就是今天的苏雄先生。” “这次失败为我们敲响了警钟,港九已经发生了改变,商业模式不再是传统模式了。其实在之前集团內就有过评估,我们相信您会是下一位苏雄先生。大古集团愿意投资您。” 港九的帝国財团很多,称得上比较大的一共有四五家,其中大古和匯寧都是其中的依依者。 陈瑛是绝对不信这些鬼佬彼此竞爭之类的鬼话,他们的竞爭更多的是针对港九的中州人。 这个文东成说得好听,两百万对於大古来说连九牛的一根毛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一笔普通的小生意,让他讲得天乱坠。 真说幻术,那些黄鼠狼真比不上你们这些生意人。 “文先生,你的女儿是不是在同文念书?” 文东成点了点头似乎早有准备。 “我女儿叫文绣,应该跟瑛少一个年级,瑛少是英雄出少年,我们家的那个阿绣连功课都要让我们发愁。” 大古真是有心了,找了这么个人跟自己对接,不过文东成这个高级专员也是有意思,自己的女儿不去念外语授课的贵族学校,送到同文来。 “我很感激大古集团对我的赏识,也希望在日后跟大古展开更多合作,今天我们先把开户的事情办好。” 陈瑛將材料推了过去。 “来日方长。” 文东成似乎並不意外陈瑛的反应,他接过材料笑著点了点头。 “来日方长。” 大古方面早有准备,各项业务开展的顺利,也就是十几分钟的功夫,文东成就完成了全套的手续,陈瑛和麦浩礼的买卖开局十分顺利。 临走的时候,文东成更是带著那个女业务员一直將陈瑛送到车上。 “同文之前被查封,到现在也没有復学,阿绣正在忙著转考帝国书院,瑛少如果有心在帝国念大学的话也应该早做准备。” 文东成眼睛飘忽地望向陈瑛。 “当然,以瑛少的大才,念不念大学的其实都无所谓。阿绣也是不好好看书,天天跟老师同学忙著同文復学的事情,生活还是要抓住重点啊。” “还是有所谓的。” 陈瑛跟他握手作別。 “我准备去帝国留学。” 其实我早就是个帝国人了。 陈瑛登上汽车,揉著眉心问旁边的衫荣。 “荣哥,同文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文东成这样的水晶猴子绝对不会隨便提起同文的情况,而且他就算是要卖闺女,削尖了脑袋当自己的便宜老丈人,也不会用这种粗糙的方式点出来。 设计几个偶遇都是分分钟的事情,比如安排文绣过来当实习生跟自己对接,自己躲在幕后就能把这些事情办好。 “同文?” 衫荣上学的天数跟陈瑛有一拼,陈瑛是在夜总会瀟洒,他是跟著大哥晒马赚人头费。 现在跟著陈瑛忙前跑后,根本不考虑上学的问题。 哥们连古惑仔都不当了,还要去当学生?离开一个监狱奔赴另一个监狱是吧? “上次李牧成失踪以后,警方就以调查失踪案的名义把学校封了,校董会也表示长期封校,建议同学们转学“查一下吧,动用一下你的江湖朋友。” 陈瑛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信封。 “这里面是两万块,你拿去作经费,主要是查一下龙城陆家的情况,还有就是同文。” “两万块,我跑过去转几圈就能问明白,怎么会要这么多钱。” 衫荣赶紧摆手。 “算是提前给你的,以后上了正轨,情报方面可不能少,你先收著。” “上次给我的还没完呢,现在瑛哥你的事业刚起步,处处都要用钱,可不能大手大脚。” “放心吧,我这就去挣大钱,清伯,月桂坊你知道吗?咱们去那。” 衫荣忽然一拍脑门。 “对了,瑛哥,说起情报,你让我上次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港九大学有个姓胡的教授,他是研究什么古建筑的,听说调查过荣亿街的那个破庙,听说还写过文章。” 第115章 月桂坊 第115章 月桂坊 荣亿街的破庙其实一直都是陈瑛的调查事项, 三眼鬼神,通往虚界的可能通道,还有莫镇, 那座破庙关係著太多秘密,必须加以注意。 特別是现在这个东壶子大墓现身,咒灵开始满地跑的时候,破庙更要盯紧。 不过陈瑛並没有自己出面,而是让衫荣从侧面调查。 很多事情並不需要太多的神秘学背景,通过歷史的角度也许能知道更多。 比如荣亿街的歷史是什么样的,什么时候有人定居,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种人鬼杂居的情况,而那座破庙里原本供奉的是谁,又有什么样的传说。 很多亲身勘测无法解开的迷雾也许通过歷史记录来看更容易解决。 衫荣带来的无疑是个好消息,陈瑛唯一担心的是港九大学的那位胡教授好不好打交道,他那里有没有更確切的消息。 不过眼前的事情千头万绪,真要解决也不急於一时。 清伯开车很稳,而且这辆汽车也算是神秘造物,很快就开到了一家俱乐部门口。 这家名为“月桂坊”的俱乐部位於港九有名的红灯区,虽然占地面积宽广,不过招牌並不夸张,反而很低调,门口站著七八个保安巡街。 陈瑛推门下车,立即就有经理过来欢迎“您好,我们是会员制俱乐部,请您出示您的会员卡。” 陈瑛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银色卡片,那经理拿过来微笑著审视一遍。 “陈先生,欢迎您。” 陈瑛点了点头,俱乐部大门打开,里面是一条狭长的甬道,通过甬道很快就能看见一排排幽暗的卡座,有的里面已经坐上了人,有的还空著。 几个衣著暴露的年轻少女举著装满饮料和食品的托盘在卡座之间游走著,她们的体甚至不能用衣著暴露来形容,陈瑛看著根本就是用几根细链遮羞。 暗色的灯光照著光嫩水滑的肌肤,点点丛丛一应入目,一步一摇,可谓是顾盼生辉。 “要说会享受还是你们。” 陈瑛心里念叻一句,觉得这个月桂坊以后有机会还是多来。 “瑛少,终於等到你了。” 月桂坊的老板叶兰志缓缓走出来,他面容还有些灰败。 这位叶老板运气不错,在雾气之中保全了自己,成功的躲过了几个咒灵的围猎,活到了陈瑛他们击败咒灵的时候。 “叶老板气色不错,可喜可贺。” 陈瑛其实从第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叶兰志不一般。 他有些类似清伯和麦浩礼,从某种角度上已经不能再算人,身体內凝聚著死亡的力量。 当然,叶兰志偽装得非常好,但是瞒不过陈瑛的左眼。 吸血鬼吧? 陈瑛也听说过类似的情况。 在帝国光辉以外,很多地区的情况都跟中州有些类似,一样的邪崇为患,甚至比中州还要差些食尸鬼组成的游牧部落横扫整个西亚和中亚,埃及的不死军团刚刚平息,同帝国达成了暂时的和平。 穴居人正从阿富汗的地底出击,不断侵扰著帝国在天竺的殖民地。 生活在这世上的异类不只有邪票。 “多亏了有瑛少在,不然叶某也没机会在这里跟各位打招呼。” 叶兰志笑著说道:“更何况您这次又拿出了这样的上品,今天的拍卖会一定会非常精彩。” 叶兰志说完领著陈瑛走到了一个幽静的卡座,桌子上摆著酒水,冰桶,两个身上只有彩绘的女子笑意盈盈的半跪在地上。 “欢迎贵宾。” 她们將头低下,露出身后的娜曲线。 “今天的贵客不少,等下可能照顾不到,下次一定为瑛少补上。” 叶兰志笑著表示歉意。 “不必这么客气。” 陈瑛指了指那两位姑娘:“我这人爱安静,这两位就先下去吧。” “好说,是我疏忽了。” 叶兰志倒是有些意外。 所谓少年戒色,如今陈瑛正春风得意也能在这个场合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倒真是不错。 他心想难怪陈瑛能有如此成就“瑛少请坐下,这次拍卖会很快就开始——— 叶兰志话音未落,旁边就传来一个雄豪的声音。 “老弟若是觉得这些庸脂俗粉看不上眼,我这里有好的。当然若是不好女色,喜欢断袖分桃, 哥哥这里也有养好的,只是不知道你钟意哪一款。” 一个粗矮雄壮的男人从另一个卡座里走出来,这个男人禿顶三角眼,脸上毛髮稀疏,皮肤呈现出古铜色,浑身上下透著一股邪气。 “瑛少,这位是龙武爷,海上来的。” 叶兰志微微一笑:“武爷,这次带来了什么好货?” “三只波斯猫,一株血珊瑚。” 龙武爷身上珠光宝气,他走过来看著陈瑛:“小兄弟,听说你最近很上位,我老龙是个粗人, 不懂什么礼数,平日里在海上討生活,你这次给港九城平了事,为咱们中州人爭了光,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支应一声,哥哥回头送你几个败火顺气的好玩意。” “您客气。” 陈瑛拱手算是还了一礼:“只不过是適逢其会。”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一个帝国人端著酒杯从卡座里站起来,他缓步走到陈瑛几人身边,眼晴眯著看向另一边的龙武。 “叶先生,我希望可以跟陈先生坐在一个卡座里,可以吗?” 陈瑛瞧著这个鬼佬,心里倒是有些奇怪,怎么他也来了。 叶兰志的这个月桂坊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因为说话的鬼佬不是別人,正是现任应急管理处的处长,陈瑛曾经见过他大发神威搞定那个老黄皮子。 叶兰志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这个鬼佬不是他请来的,是自己要求参加的。 按照跟帝国之间的默契,叶兰志可以拒绝他,但是应急管理处长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关係,上面给了最直接的命令,让他服从安排, “瑛少,这位是应急管理处的处长,威廉·马歇尔先生。” 叶兰志努力挤出笑脸:“我们俱乐部的规矩是一个人一个卡座。” “是吗?你跟我讲规矩?” 威廉显然没有麦浩礼那么好说话,他冷酷地瞧著叶兰志。 “我不记得帝国法律是否允许买卖人口。” “实际上根据相关条约,港九是租借地,並不是帝国领土,帝国法典虽然是上位法,但是如果衝突发生在中州人之间,可以选择帝国法典还是前朝的律例进行管辖。” 陈瑛提醒一下:“而根据前朝律例,只要有父母尊长的同意书,买卖人口是可以的。” 威廉·马歇尔转过头看向陈瑛。 “你跟麦浩礼描述中的不太一样。” “人有很多面。” 陈拿起拿起酒杯加了两块冰,倒了点酒送到威廉面前。 “祝您健康。” “谢谢。” 威廉·马歇尔接过酒杯。 “叶老板,既然威处长,嗯,马处长想坐我旁边,那就坐吧。大家都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和气生財嘛。” 陈瑛笑著说道。 第116章 拍卖会 第116章 拍卖会 叶兰志看了威廉·马歇尔一眼嘴角微微一笑。 “好,和气生財,各位请坐。” “鸟毛东西。” 龙武不满地看了一眼威廉,他衝著陈瑛一拱手,回到了自己的卡座上。 威廉·马歇尔则是静静地坐在了卡座沙发上,眼晴注意到了陈瑛手上的戒指。 “前段时间,伦敦的朋友跟我讲了个趣闻,说有个港九的中州人经常向协会发信件,要走了一份基础理论。” 威廉似乎並不著急跟陈瑛聊所谓的正事。 “看来你学习的很快。麦浩礼对你评价很高,但是在他的描述里你是个纯粹的,中州话讲得武夫,但是我今天看到的是一个走在正確道路上的学者。” “其实我早就是个帝国人了。” 陈瑛胡乱应了一句。 威廉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接著说道:“炼金术的发展离不开中州,在荣格先生將《太乙金华宗旨》引入现代炼金术,这才让我们意识到了灵能这个核心本质。” “所以当现代炼金术回到让它焕发新生的地方,一定会发展的更好,我本人也很期待更多的来自中州的学者。” “我也希望如此。” 陈瑛点了点头:“文化的交流总是好的。” 老祖宗早说过,“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抱残守缺从不是中州这片土地主人的性格。 “所以我这次来,你不用太担心,我不是为了所谓帝国事业或者港九大局来的。” 威廉给自己重新倒上一点白兰地。 “其实你不用多想,我这次来是因为我听说你的產品会在这里拍卖,所以我想来看看。” 陈瑛一时沉默。 就因为这个? “荣格先生说过,炼金的本质是对自我的升华,炼金不只是外在的,更是內在的。多看多学, 触类旁通。” 威廉將白兰地送入口中:“就好像是这白兰地,一开始是因为葡萄酒按桶徵税,而且关税高, 所以商人们加以蒸馏,浓缩之后缴税,然后再兑水贩卖,谁知道蒸馏的原酒味道这么好。” “人也是一样,很多时候一个不经意的触媒,就会让人有根本的变化。” 陈瑛发现这个威廉·马歇尔跟麦浩礼还有些不一样。 麦浩礼像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官僚,不知道伦敦政经学院都教什么,但是麦浩礼身上除了他的理想之外还有一股“班味”。 总得来说,麦浩礼的確是个殖民部的帝国官员。 但是这位威廉·马歇尔则不同,在陈瑛的感觉里他更像是个学者,或许是炼金术赋予他的视角,亦或者是他跟麦浩礼两人目的和成长路径的不同“成长与升华,这是人生的意义。” 威廉给陈瑛倒了一杯白兰地“也祝你健康,我的朋友。” 两人的酒杯碰到了一起。 俱乐部里很快就安静下来,越来越多的客人已经在卡座里坐好,卡座之间显然有某种特殊的布置,彼此之间有一种不自然的黑暗作为隔绝。 一个穿著红色晚礼服的美丽女人出现在正中央的舞池上,她后背开得很大,露出光洁乾净的后背,胸前的丰润得人眼前一亮, 当然,她脸上带著程式化的笑容。 “各位尊敬的贵宾,又到了拍卖会来临的日子,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准备好斩获自己想要的好东西,今天首先登场的华丽的小猫们。” 女主持人一拍手,一队浑身赤裸的女人从后台走了出来,她们的隱私部位绑著黑绢,绢布上绣著数字。 十二个女人在舞池上排开,有金髮碧眼,有通体漆黑,或身材高挑,或小巧玲瓏,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这些小猫都是龙武爷精挑细选,起拍价二十万一位,每次加价一万块,我们先从一號开始。” 食色性也。 陈瑛不意外拍卖女奴,他好奇的是后面会有什么。 总不能叶兰志这里就鼓捣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吧? 不过看过了台上的漂亮姑娘,陈瑛也大概猜出来这位龙武爷到底是干什么的。 多半是海盗。 听说港九外面有“五旗海盗”,按五行分五色旗,渊源是当年前朝之时国姓的旧部,出没风波之间,后来復国无望,不愿剃髮作亡国之奴,索性横行大洋,是少数能够游走在大洋之上的中州势力。 陆地上有地脉隔绝,虚界的侵蚀还不算严重,大洋之上地气断绝,虚界侵蚀而形成的奇异景象处处可见,大洋上的邪票可比陆地上的厉害许多,能在海面游走的都是手段高超的亡命徒。 既然是刀头血这些人的生活绝对少不了醇酒美人。 这些女奴都是龙武他们战利品之中的精品,教训好了弄到岸上赚钱。 “看来这个龙武就是五旗海盗在岸上的办事人。” 陈瑛晃动著酒杯里的白兰地十二个姑娘很快拍卖乾净,成交价格都在四十万左右,那位女主持人继续上台,拿出来第二件拍卖品。 这是一柄森寒的青铜古剑,据说出自陕西的某处东周古墓,此剑每逢初四、十四、二十四三日便会剑啸不绝,需要用人血餵养才能安静。 “此剑之上煞气已成,对任何邪崇都能造成有效杀伤,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邪崇靠近就会自行震动。” 主持人介绍道:“这柄古剑起拍价五十万,每次加价至少一万。” 陈瑛看著那柄青铜古剑,造型古拙,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剑锋依旧锋锐。 只是远远看了这么一眼,都能够感觉到一股森寒,的確是养成煞气的神兵利器。 “这种东西也能卖五十万?” 对面的威廉忽然发话:“陈先生你觉得这把剑怎么样?” “对付邪崇的確是不错,可惜只是一柄青铜剑,作为剑器有些落伍了。” 陈瑛实话实说。 这柄古剑的確不错,应该是上古之时的战阵之器,后来在古墓之中一番因缘际会,造就了这样一柄煞剑。 然而问题在於它终究还是一把普通的青铜剑,本身材质已经落后了时代,最多只不过是能用来对付邪崇而已。 有用,但並不是那么不可或缺, 价格很快叫到了六十万,然后其他人就兴致缺缺,主持人也就宣布成交。 接下来拍卖的东西都大差不差,都是好东西,但也好的有限。 比如三枚百年的透骨钉,每一枚以八万块成交。 还有一个从宋代古墓里请出来的定窑瓷枕,枕著入睡就能作一个完美的春梦,里面的姑娘据说是应有尽有,想要什么样来什么样,不过唯一的风险是很容易沉迷其中,最后睡死过去。 陈瑛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买回去自用还是拿去害人,反正以八十万的高价成交。 四川唐门的暗器,浙江欧阳剑庐的神兵,从扶桑运来的女户..“ 陈瑛不知道这些人买一具死而不僵的女尸有什么用,殭尸多得是,为什么要用这扶桑伊吹山出的?反正拉到这个场子里的东西最后都有人收。 “一十二枚黑鳞,可以肉白骨,再造筋肉,起拍价两万一枚,各位请上眼。” “我们接下来,一次拍卖一枚,现在拍卖第一枚。” 最终到了陈瑛来这次拍卖会的原因,他把之前製造的黑鳞选了十二片放到这里拍卖。 如今处处都要用钱,自然是要开源节流。 陈瑛本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开销,所以就只有开源了。 “这是你的成果?” 威廉举起手里的牌子示意要价。 “三万。” “三万一次成交。” 威廉价格直接拉上去一万,其他人还在观望状態,他自然很容易的拍卖到手。 身上只有金炼的侍女很快就捧过来一个精美的礼盒,里面摆著那枚黑色的鳞片。 威廉举起鳞片,放在眼前端详著。 “萃取的不错,原料是之前的雨水吗?” 这小子果然是行家。 “没错。”陈瑛点了点头:“副作用是可能导致—” “暂时渊海化,像海里面的鱼人,不过是可以消退的。这很正常,你借用了异种超然的恢復能力,自然就会受到异种的影响。” 威廉將鳞片放到一边:“你的灵性之火很纯粹,即便是我也不能做到这么好的萃取。” “是吗?” 陈瑛自己是借用了无名煞气的力量,而不是简单的炼金术操控, “单单凭藉这个萃取,你就可以加入我们荣格学会了” 威廉看著陈瑛:“有没有兴趣?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本来的流程是需要两个正式成员推荐但是加上这块黑鳞,我想一封推荐信就够了。” “您是荣格学会的炼金术士?” 陈瑛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是帝国的—” “这不矛盾。” 威廉將礼盒收好:“荣格学会是个跨越国界的学术组织,成员什么身份都有。学会內部实行等级制,你如果加入的话,好处很多的。” 陈瑛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是来找我聊咒灵的事情的。” “我对咒灵没有兴趣。” 威廉拿起酒杯:“这只是一次b级灵灾。” 第117章 荣格学会 第117章 荣格学会 “只是b级?” 陈瑛知道帝国內部对“灵灾”有一整套评价体系,但他不清楚b级灵灾到底代表什么。 “总督阁下认为依靠港九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对付这次灵灾,事实上也如此。” 威廉看著陈瑛。 十二枚黑鳞很快拍卖成交,第二枚和第三枚的成交价格都在三万左右,但是后面很快就拉到了四万块上下。 最终总成交价接近四十万,刨去佣金,陈瑛能入帐差不多三十五万。 属於大赚特赚。 当然,威廉也讲明百了他此行的自的。 他纯粹是来拉新的。 荣格学会是一家总部位於瑞士日內瓦,在全世界各个地方都有分支的学术机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至少他们名义上这么讲。 主要研究的是名为“灵能炼金术”的现代炼金术。荣格本身就是现代炼金术领域的大师,后来得到了一本名为《太乙金华宗旨》的全真教典籍,將之翻译並进一步引申。 终於创造出了名为心灵炼金或者说灵能炼金术的炼金术新分支。许多现代炼金术士都受荣格的影响,加入了他的学会,並且不断演进。 加入荣格学会的好处很多,首先就是每个月都能得到一本学术月刊,了解目前最新的学术研究成果,而且还可以通过学会的渠道购买炼金术需要的各种產品。 发布研究成果,提供炼金术產品都能够提升成员级別,高级別成员可以获得更多的炼金原材料,在学会的话语权也越大。 拉新,为学会引入新成员也能够提高自己的级別。 威廉·马歇尔这次来就是做一次考察,看看陈瑛够不够资格加入荣格学会。 “好的炼金材料可遇而不可求,学会手里有著充足的资源。我如果把你拉进去,积分正好可以升到高级成员,能买到更多的好东西。” 威廉耸耸肩。 “我也希望可以成为荣格学会的成员。” 双方这就算是达成了一致。 而拍卖会也渐渐到了尾声,这次压轴的拍卖品是一件古画。 “眾所周知,中州十三谜案之一就是当年的莫声传嫁女一案,江南六省总捕头嫁女,结果整个镇子落入了幽冥之中,从此成为江湖上口耳相传的一件谜案。” 画轴缓缓拉开,上面画著一个正在唱戏的美貌女子,她身穿大红戏服,脚下踩著一双鸳鸯戏水红鞋,正在画上轻移莲步。 画工精巧,一警一笑,动人心魄。 “这件名画是前朝金陵十二艷中的一张,画的是当年的名伶董筱衣,此画是当年莫声传所喜的佳品,被认为一同流入了幽冥。各位如果对莫镇感兴趣,可以考虑,而且此画本身也是画中佳品, 起拍价一百万。” 莫声传? 陈瑛看著那副画作。 这幅画出现在这里这是一个信號,有人跟莫镇联繫上了。这个老鬼还真是贼心不死,当初想要引诱自己为他办事没有办成,又弄了这些手段。 他到底想要什么? 陈瑛举起一旁的酒杯,决定不打草惊蛇,而是静观其变。 “等等— 陈瑛看向对面的威廉,如果这人忽然举手拍卖,他跟我坐在一个卡座里,岂不是会有人误解我对莫镇有意? 有人故意把我往那个方向引。 事实证明,陈瑛完全想多了。 因为从头到尾威廉都没有举牌一次,他甚至没有表现出针对莫镇的任何兴趣。 这幅画最后拍到了將近五百万的价格成交, 陈瑛大概估算了一下拍卖会上的总成交价,月桂坊这一场拍卖会的流水就有一千多万,按照他们每个月举办一次的频率,一年的流水超过一个亿。 叶兰志根本不是开俱乐部,他是鼓捣拍卖会顺手弄了个俱乐部。 当然,这样的大买卖也不是他叶兰志一个人能吃下,他那么多生意,最多不过是掛个名头,背后一定还另外有人? 他们这些吸血鬼应该也有氏族,叶兰志应该是推到前面来的人。 很快,叶兰志就带著一张支票走了过来。 “瑛少,恭喜,希望以后可以多合作。” 支票奉上,陈瑛略微扫了一眼。 “叶老板的生意不小,以后我们的合作机会一定很多。” 陈瑛跟他们几个打过招呼,將支票带好直接离去。 这地方龙蛇混杂,呆的时间太长容易惹事端。 刚刚走出了大门,陈瑛就被一个年轻女子叫住。 “您好,请问是陈瑛先生吗?” 陈瑛转过头,是一个穿著利落套装的短髮女士,她鼻樑上掛著一幅瑁眼镜,长得中人之姿, 她皱紧眉头,四下张望著。 “我叫金楠,我爸爸是金辉。” 原来是纸扎金家的人,陈瑛当时就是跟著金辉一起进入的水厂。 “令尊的事情—” “我爸爸回来之后,我感觉他很不对劲。陈先生,您当时跟我爸爸一起去的水厂,他——” “你说什么?” 陈瑛看著金楠。 “我?” 金楠眼神中闪过一丝惶恐“我爸爸回来以后他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金辉死了。 这是陈瑛非常確定的事情。 在消灭那个怪蛙的时候,陈瑛处理了纸扎的攻击,这就说明金辉已经成为被怪蛙控制的愧。 既然金辉已经死了,那回去金家的那个“金辉”又是谁? “我跟金先生走散了。” 陈瑛解释道:“一开始是金先生带队,你父亲回去后哪里不对头?” 金楠脸上闪过一丝难色。 “很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我很害怕是他出了什么情况,比如受伤了不肯说之类的。” “是吗?” 陈瑛笑著摇了摇头:“不会的,金先生是我们之中手段最高的,可能是你多心了。” 陈瑛安抚住金楠。 六道咒灵之中现身的一共有三道,还有三道未曾现身。 陈瑛现在不確定家里的那个“金辉”是什么来路。 是那个狡诈的甩皮鬼,还是另一道咒灵现身? 此事关係重大。 陈瑛想了一下:“其实你如果不放心,我倒是建议你去问问別人。” “別人?” “是,可以去找一位梁乾兴梁道长,这位梁道长是玄门高功,很有手段,不放心可以让他去看一看。” 第118章 人嚇鬼 第118章 人嚇鬼 纸扎金家出事的確在陈瑛预料之外。 原本以为第四道咒灵要过段时日再出世,想不到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时局变化之快,的確出人意料。 陈瑛坐上车回到了铺子里。 如今新的大楼正在装修,考虑到成本,只装修最下面三层还有顶层,预计工期需要三个月,在大楼正式装修完成以前,自已还是要在铺子里面继续生活。 不过铺子现在也是半清空状態, 岭南大旱,港九的粮荒一日过於一日,铺子里的米粮都已经售卖一空,伙计们每天领著工资也就是打扫一下卫生,日子也算过得舒服。 陈瑛路上经过一个营业点將支票提现,转入大古银行的帐户上,回到铺子里收拾了一下,又重新出了门。 黑犬从影子一跃而出,成长之后的黑犬体型更加庞大,灵觉也更加敏锐。 它在空气之中嗅探著,寻找著目標的味道。 上次在水厂的时候,黑犬记住了甩皮鬼的味道,如今那咒灵还停留在港九城中,陈瑛这次就是要找到他。 黑犬寻著踪跡,一点点的迈开脚步,而陈瑛则插著兜跟在后面。 大雨刚刚结束,港九城还泛著潮气,路上的行人们行色匆匆,陈瑛穿过一队正在发传单的学生,被人塞了两张传单。 传单的內容都是要求保留华校,让同文书馆继续教书育人的呼吁。 空气之中属於甩皮鬼的味道似乎越来越浓,黑犬的步伐越来越轻快,陈瑛跟著黑犬很快来到了一家路边摊。 这是一处卖面线的小摊,大锅里滚著鲜美的鱼汤,老板捞出煮好的面线,然后將各种小鱼熬煮出来的鱼汤泼上一勺,加点猪油和香葱,这就算是一碗。 一个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此刻正坐在小摊边上,他面前已经叠起了三个大碗,他仍然在那里努力吃著,好像现在就是他最后一餐。 陈瑛有些惊讶。 这个甩皮鬼居然忙著吃路边摊。 “老板,再来一碗。” 甩皮鬼从怀里摸出来几个硬幣放到桌子上, “老板,不是我不做你生意,你吃的也太凶了。” 麵摊老板將那几枚硬幣收进怀里。 “我最后再给你煮一碗,你吃坏了肚子,食环署会处罚我的。” “老子有钱,你出来赚钱,咱们钱货两讫,关食环署屁事?” 甩皮鬼的声音冷冰冰地:“老子给你钱,你要给老子煮麵,老子不给你钱,你也要给老子煮麵。” 麵摊老板出来见多了这样的混混,他家里还有一堆破事,没心情也没胆气跟这样的客人生气。 反正撑死的也不是自己。 “您说的对,都是我的错。” 老板很快弄好一碗麵线放到甩皮鬼面前。 “您慢慢吃。” “老子吃快吃慢跟你没关係。” 甩皮鬼拿起筷子开始吃麵。 “老板,给我也来一碗。” 陈瑛从口袋里摸出来几个硬幣。 “少放点面,多来点汤。” 话音未落,甩皮鬼那边已经冷哼一声。 “滚去別地吃。” “没事,客人,我再给您找个桌子。” 甩皮鬼仍然在低头吃麵。 “老子说了,你小子要想吃到明年的新米,就滚去別地吃。” 这句话说出来,就是麵摊老板也有些生气了。 “这位老板,我这里是小本买卖—“ 甩皮鬼不由得冷笑。 这个世界真的变了,多了这么多不知所谓的人。 自己可以吃麵,也可以吃人。 “那就不要怪我了。” 甩皮鬼抬起头,准备將眼前这几个傢伙吃掉。 当几天麵摊老板或许也不错。 然后他就看见了陈瑛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是他! 甩皮鬼咽下一口睡沫。 竟然是那个杀了祈雨的傢伙,他怎么会在这里吃麵? 不对,祈雨死了,而且我跟之前比也吃了不少修行人,我比以前更强,他绝对不会看出我的。 甩皮鬼心里多了些自信,他故作镇静的擦了擦手。 “哼,扫兴,我这人爱清净,你做他的生意吧。” 麵摊老板有些不满:“客人,您爱清静上大饭店去,我这小本买卖清净不了。” 这若是换做別人,甩皮鬼绝对会吃了他,但是陈瑛就在身边,他没那个胆子。 甩皮鬼一边迈步,一边小心的盯著陈瑛的脸,发现陈瑛还在关注著汤锅,甩皮鬼心里暗笑,他果然认不出来我。 甩皮鬼隨意地迈著步子,向著另外一边走去。 而陈瑛坐下来开始吃麵线, 各种杂鱼燉出来的汤底的確不错,面线也很好吃。 陈瑛继续吃著面线,他並不著急。 黑犬已经跟上了甩皮鬼,陈瑛倒想看看这个甩皮鬼到底在忙什么。 甩皮鬼转过两条巷子,身上的相貌重新溶解拼合,变成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姑娘,它摸了摸自己丰满的丘峦,满意地扭著跨步向前走去。 走过了两条街,甩皮鬼来到了一处矮巷,这里站著许多等著招揽生意的流鶯,她们看见新来了个竞爭对手,一个个都投来轻蔑地眼神。 “我说,妹妹,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个叼著菸头的古惑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 “这里是我们老盛的地盘,你跟谁的,就来这里做生意?” 甩皮鬼看著凑过来的几个古惑仔,它仍然保有著一部分属於东壶子的记忆,虽然这份记忆不多,而且也很扭曲。 但是眼前的一切还是让甩皮鬼有些佩服。 “想不到过了这么大几百年,出来卖身还要看有没有势力,不是隨便一个人就能干的。” 甩皮鬼摇了摇头。 “也罢,就让我——” 它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古惑仔就一巴掌扇了过来。 “他妈的,跑到老子地头来卖屁话还这么多。” 古惑仔又是补上一脚。 “你妈妈的,你说的没错,行有行规,你就是卖屁股也按规矩来。” 甩皮鬼站起身来,身上腾起一股凶气。 “你们这些贱人,我要让你们——— 它话没说完,就看见一个影子飘进了小巷里。 陈瑛嘴里含著一个牙籤,眯著眼睛看著打扮暴露的阿姨们。 这个行业竞爭压力太大了,比起月桂坊里面的那些姑娘,这些阿姨就显得经验太丰富了。 “他怎么也跟过来了?难道说他认出了我。” 甩皮鬼心里志忘不定,揍他的古惑仔走的比他还快。 “丟,是双刀瑛,大家避避风头。” 甩皮鬼也顾不上报仇雪恨,跟著这几个古惑仔一起跑出了这条矮巷。 双刀瑛?是这人的江湖绰號吗? 不过看起来应该不是衝著我来的,应该是跟这些城狐社鼠有矛盾。 耍皮鬼的身形一晃,他就像是融化的蜡一样分出来两个人,一个窈窕女子继续晃著跨向前,而他自家本体这会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刚走了两步,甩皮鬼脚下一晃,他感觉到了一阵冷风吹过,自家的分身忽然就失去了感应。 四下一望,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甩皮鬼这次真的害怕了,它赶紧向自家老巢狂奔。 > 第119章 接引使者 第119章 接引使者 甩皮鬼一路猛跑。 他是咒灵之身,说到底就是一个活了的咒语,一个自人身转移出来的邪崇,並不是真正的人身。 不管儒释道哪一家,乃至天方十字教,都讲究一个人身难得。 因为人身有通往无限的可能。 在佛教之中,人道列为上三道,因为人道有苦,所以被认为比天道和阿修罗道都更接近解脱。 道门更不必说,人身为一小天地,天地为一大人身,乃是大道之所在。 而天方教和十字教里面,人也高於其他人,乃是主神依照自己的形象所造,只有人才能上天堂由此引申出诺斯替、苏菲和卡巴拉等教派,更是认为人可以通过灵修达到更高的境界,乃至掌握神的权柄。 而对於甩皮鬼而言,它根本就没有这种可能。 它所有的神通都建立在那一道咒法之上,吞噬他人,將他人的神通秘术化为己用。 它能使用受害者的面容、身体乃至秘术,却没有任何成长的可能。 甩皮鬼自化生之后就心中若有所感,它们这些咒灵的命运就是彼此杀戮,等杀戮到了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有能重获“通往无限”的可能性。 实际上自从祈雨祷雾咒消失以后,它就感觉自己的灵智增加了不少,脑海之中原本模糊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 它是东壶子的一道分灵,在寿命到了最终时刻,东壶子意识到了死后等待他的並不是成仙,而是“归渊”。 进入水下的无底深渊,成为某个不知名庞大邪恶存在的眷属,永远的被困在水下,跟它一起进入永恆的长眠,只有天星达到了恰当的角度,才有可能获得一时的甦醒,而那甦醒也是一种折磨。 这也是一种长生,更是永恆的酷刑。 所以东壶子在临命终时特意建造了海边的大墓,將自己的心神分成六块,注入到了六个咒灵之中,为的就是日后重新转生,以咒灵之身获得自由。 咒灵尽数灭绝之日,就是东壶子重归之时。 作为“东壶子”的一部分,甩皮鬼也有一定的灵智,面对不可知的危险,它努力向著自己的老巢奔去。 说是老巢,其实不过是它离开水厂之后的一处落脚地。 港九的最东面,曾经有一片山包,从前朝开始就作为乱葬岗来用。 后来港九租借给了帝国,这块地却是连著九龙城一起占到了租借地之外,也不在中州的管辖范围之內,成了个三不管地带。 从此以后很长时间这里就成了各种无名尸体的最终归宿,港九、龙城从不缺少无处埋葬的户体,草蓆一裹往这里一埋就算了事。 经过几十年的堆积,这里已经是户气炽盛的养户地,阴风转个不停,邪崇的影子若隱若现。 就像是所有的公地悲剧一样,这里的最终结果是没有结果。 大家几乎默认了这里的破坏,然后换了路径,港九城內成立了新的部门处理无名尸体,而龙城也开设了义庄。 只有这片乱葬岗还横在那里,静静地敘说著一段过往。 时光荏苒,这里成了一处无人过问的荒山,只有邪崇在此出没, 甩皮鬼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它本能的喜爱这里的户气,残余的户体也可以成为它的食粮,將之吞噬之后,化为自己的“灵皮”。 普通人的户体不会给它带来什么神通秘术,但多一张“灵皮”就等於是多一条性命,自然是多多益善。 而且这里乃是一处阴地,多少年的户气侵蚀之下,不知道养出来多少活户,除了活户还有地下生成的尸穴,地底下跟迷宫一样。 它只要往里面一钻,就算是张天师亲自来了也要找上半天,最是稳妥不过。 兜兜转转,它见后面也没人,乱葬岗就在眼前,心头不由得暗喜。 “爷爷乃是有仙缘的,当年东壶子学艺不成,他成不了仙,但是爷爷若是將六咒掌握了,一样是驻世的鬼仙,到时候你们这些小儿辈就等著好吧。” 正要往前走,忽然听到耳边一声。 “道友请留步。” 这一声也不知道藏了什么神通道法,让这甩皮鬼自己浑身上下如同浸在冰水之中不由得回头一瞧。 这一瞧不要紧,原来是个浑身穿著前朝官服的死僵,他也不知道在这世上修行了多少年月,一身户气早已经浑厚无比,几乎可以影响天象。 所到之处天空上莫名来了一道乌云。 这死僵手中捏著一柄朱红的纸伞,上面用金纹绘就种种符篆,它骨节已经炼通,再不是普通殭尸,反而几步走上前来。 “这位道友可是东壶子一灵所化,在下可是等你许久了。” 甩皮鬼望向眼前这头死僵,只见这位脑后一条乌油水的金钱鼠尾,空中横生著一双疗牙,双目之中碧光闪动,却是冷笑一声。 “你是哪里来的棒槌,跟道爷在这里打岔?” 这甩皮鬼知道眼前的死僵厉害,自家不是对手,但是它天生就有些东壶子的狡点,故意装出来一副豪横的样子,就是怕对面起什么歪心思。 “不才乃是青教接引使者,道友也该看出来这世界已经是时移世易,道友纵然有千般手段也要寻个帮衬。我青教广开方便之门,道友可有兴趣来我青教之中?” 甩皮鬼乃是个奸狡的性子,它略微一眯眼睛。 “老夫自然有老夫的门路,青也好,红也罢,阁下自己享受就是。” 那死僵也不著急。 “我知道道友忙著猎杀其他咒灵,此事的確缓不得。道友若是有意,九月初九可往松江府一行,我教中自然有人接应。” 甩皮鬼最大的秘密被眼前的死僵道破,眼晴之中闪过一丝狠厉。 “你是什么来路?” “若不是我们一番辛苦,道友还在墓中浑浑噩噩。” 死僵微微一笑:“道友今日能够脱困,还是要多谢我们。” 那死僵说完,將手里的朱红纸伞一转,一道澎湃阴气放出,它的身形竟然在天地之间消失。 “好小子,竟然能轻易打开幽冥之门,这等手段比起玄登真咒也不湟多让。” 甩皮鬼左右看过一圈,心里暗自焦急。 看来这处藏身地也不那么稳当了。 陈瑛则是在远处眉头一皱,这个青教果然实力不俗。 要对付这个甩皮鬼还是要再等上一会。 第120章 对头来也 第120章 对头来也 殭尸这种东西不管多厉害,最忌讳的就是天上的大日,刚才那头死僵居然可以影响天象。 这等水平的邪票,大概跟六目怪鱼是一个等级, 祈雨祷雾咒的咒灵虽然一样可以影响天象,让整个港九城陷入大雨之中,但那是术业有专攻, 大蛤擅长的就是这个。 更別说这死僵举手投足之间出入幽冥的手段,出入虚界如同儿戏,陈瑛自知见识浅薄,还真没见过类似的。 要知道虚界跟现世基本上可以说是两个世界,彼此之间有著地脉隔绝,所以要联通两界一般都是十分特殊的地点。 比如荣亿街的那座破庙。 像死僵这样撑著个纸伞就能隨便进出,的確当得起“接引使者”这四个字。 现在的问题在於,青教还有几个这样水平的“接引使者”,以及他们折腾这么一圈放出来六目怪鱼是什么意思。 听这位接引使者的意思,六目怪鱼还不到甦醒的时候。 六目怪鱼、玛哈嘎拉、棺木之中的怪肉,它们哥仁在大墓之中形成了一个恐怖的平衡,大家一起摊在那动弹不得。 是青教的人打破了平衡,最终让六目怪鱼终於逃出生天。 这些人要干什么? 一个接引使者就有如此威能,那么青教的“教主”又是何许人物?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陈瑛不得不多多思考。 原本的计划是在这里將甩皮鬼拿下,再破去一个咒灵,看看黑犬能不能更进一步。 现在看来还是要再做调整。 陈瑛正思量之间,那乱葬岗里又生出了別的变化。 喀嘧。 甩皮鬼不远处的一块地面忽然垮塌形成一个空腔,里面爬出来一个浑身衣衫楼的少年郎。 他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跟自己的年纪差不多,但是脸上五官丑陋无比,阔嘴歪牙,蒜头鼻三角眼,就说这幅面孔捏成这样,那是需要费心思和想像力的。 这少年郎五短身材,犹如一只吃死人肉长大的土耗子,他从地底爬出来衝著甩皮鬼嘿嘿一笑。 “前辈,您回来了?” 这少年持礼甚恭,似乎跟甩皮鬼之前有过交集, 甩皮鬼则是拿腔拿调:“没有老夫为你掠阵,你如何能轻鬆走出那月桂坊?要知道这世上的修行人无不是內心险恶的艰险小人,你有大机缘大气运在身,他们都是你的对头。” 少年从地穴之中拿出一个皮箱。 “前辈,那幅古画所换来的钱都在这里。” 陈瑛一时讶异,想不到那一轴美人图竟然是这个少年拿出来的,看这小子满面红光,周身筋肉血气充盈,显然也是个练拳有法的练家子。 只是他下盘不稳,手脚不正,怎么看拳术上面也没有窥得真正的门径。 陈瑛略一思付,借著黑犬好好观瞧他的眉心。 果然,那里凝聚著一股深沉尸气。 虽然並不算多,但是也已经在少年眉心形成了一个生死融合的玄妙之处,错不了,这小子定然是练了那个莫声传所送的《寂灭阴雷煞》。 这莫声传还真是遍地撒网,重点捞鱼。 错过了自己,又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一个少年郎。 真不知道他背后又藏著什么样的盘算。 少年將皮箱打开,一千块一张的宽厚港纸排成好几叠,那甩皮鬼只是冷眼一瞧。 “这些东西与我也没什么用处,你正好拿去办你的事业。” 少年郎本来脸上还有些紧张,他见得眼前的“前辈”如此大度,心里也算是放宽了心。 他是个孤儿,父母早就亡故,在港九和龙城乞討混口饭吃,因为形貌丑陋,更是吃尽了人间之苦,天下之白眼都瞧尽了。 有一日入梦,稀里糊涂的进入了到了一座古镇,梦中遇见了一位老前辈,传下他一路拳术,一路炼煞之法,只说是念他人生不易,所以传他这一路拳术作为翻身之用。 特別告诉他从此以后要行侠仗义,不要辱了侠义道的名声。 少年郎哪曾想过会有这样的奇遇,一开始也是不信,只当是南柯一梦,但是这场大梦实在是太过真实,让他不由得去寻找乱葬岗试一试。 此地正是港九城最出名的乱葬岗,这一试不要紧,那寂灭阴雷煞当真是玄妙无穷,不止是血气旺盛,就连身高都拔了两寸。 从此以后,少年就上了癮,他一日不练浑身便酸麻不尽,一会如同千万把小刀切割肉体,一会如同无数蚂蚁在啮噬骨髓。 从此以后他索性在这乱葬岗里掏了个地穴,日夜修炼。 谁想到这乱葬岗中也有许多邪票,他平日里都是白天来这里吸引户气,那些邪票自然不去管他。 这次既然搬到这里,少不得前来招呼他这个邻居。 少年动起手来,他不过是刚刚成就煞气,拳脚都不怎么精通,哪里是乱葬岗里那些多年老尸的对手? 眼看就要了帐,便是眼前这位前辈施展神通,救下了他一条命,而且还传了他不少精妙的招法。 这次能拿到这么多钱,也多亏了这位前辈的指点。 不过这丑陋少年到底是吃惯了人间苦楚,看透了冷暖悲凉,打心眼里不信旁人,面对这位老前辈,他也是遮遮掩掩,只道是眼前之人要谋自己的好处。 如今將钱码在这里,若是老前辈敢说一句取些算是孝敬,他便要施展寂灭阴雷的手段,让这老鬼知道什么叫“暗送无常死不知”。 甩皮鬼虽然没有看透人心之能,但是对付眼前这个少年也算是手拿把掐,自然看得出来他的心思。 心里暗道这小子是个餵不熟的狼羔子,就这点道行还跟道爷论高低。 甩皮鬼故作高深:“,你是个万中无一的根骨,我玄门有三十六重天罡变,七十二重地煞变,你天生就有嫁梦之能,出入幻梦,来去无踪。你第一次去那妖异小镇是被人请去的,这古画是你靠自己的本事取来,跟我有什么关係?” “老夫修得是玄功,不用这些黄白之物,更何况你我之间本来就是一段天送的缘分,成就你的一番事业,你天生就有王侯之命,將这些钱收好吧。” 甩皮鬼一席话刚刚说完,他就一个軲从地上站起身来,神色紧张的看著远处飘来的一团雾“好徒弟,你先避避,老夫的对头来也。” 第121章 妖人 第121章 妖人 那少年只见一团雾气从山林里飘出来,不觉得有什么讶异。 但是身边这位老前辈的脸色又是异常的难看,他只好沉声问道。 “前辈,如今昼夜交替,山间有些雾气也算是正常。” 甩皮鬼一声冷哼。 自家事自家知,那一团雾让它心头一阵心惊肉跳,好像是里面隱藏著什么对头,虽然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但这些话也不能当著这小子明说。 “你小子懂什么?寻常水雾风一吹就散了,你看那团雾飘过来如行军布阵,定然是他人的布置,你呀,江湖经验还是太浅。” “那咱们避一避?” 丑陋少年抱起皮箱。 “能躲多远。既然是碰见了,那就要先看看虚实,哪里有见敌即走的道理?” 甩皮鬼抖擞精神。 “你同我一起,老夫有的是手段。” 只见甩皮鬼將身子一抖,整个人变化成另外一个中年男子,手指间火光腾跃。 本书首发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1??????.???超顺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两指一弹,一道火舌自右手三指喷出,然而喷在那雾气之中反而刺激的大雾如野马一般滚了过来。 不过转瞬之间,甩皮鬼只觉半边身子一冷,自家的右臂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伤口,白森森的死肉在那里缓缓蠕动。 这等手段让他想起当初在水厂里见过的那个对头,当时此人便有类似的手段。 甩皮鬼还没反应过来,另外半边胳膊同样消失不见,这等灵皮受损还好,偏偏一股阴森寒意正向著他核心处迈进,让它连念头运转都比往日慢了三分。 “不妙,大大的不妙。” 平日里都是甩皮鬼戏弄对手,它知道这次算是碰上了克星,索性来个李代桃僵之计。 “徒儿,这定是月桂坊中有人看见你平白得了一笔横財,想要前来劫你,对於这等江湖匪类, 你切莫要留手,快用你那煞气破了他的邪法,好叫他知道你的厉害。” 丑陋少年將皮箱扔在脚下,口中爆喝一声,周身盪起一层户气,这一喝当真有惊退鬼神之能, 陈瑛发觉自己控制的雾气竟然在这一喝之下如同被烧开了一般向著四周退避。 不过这不要紧,黑犬伸口一咬,將丑陋少年脚下的皮箱吞入腹中,直接便隱身不见。 层层雾气顺著消散,一时之间只剩下一轮幽月刚刚爬上山坡。 甩皮鬼与丑陋少年对视一眼。 甩皮鬼暗叫一声侥倖,它知道陈瑛的手段跟雾气无关,来无影去无踪,如同传闻之中的“鬼域”。 而丑陋少年更多的是恼怒,他满心以为自己当真成就了什么了不得的功夫,已经破去了那雾气的手段,竟然让人家把他的钱给弄走了。 那可是他的钱。 “哪里来的贼,出来给小爷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敢偷我的钱。” 丑陋少年咆哮不绝,脸上血气通红,周身户气瀰漫,七分像人,三分似鬼。 然而除了明月朗照,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黑犬归来,陈瑛从它口中取下皮箱,略微一掂。 莫声传还不死心,居然又找了一个小子,只是不知道这嫁梦之术又有何奥妙。 想不到人世间居然还有天生的神通,也不知道背后是怎么个机理。 第122章 虎籙七神煞 第122章 虎籙七神煞 六十年前?徐无鬼? 陈瑛听得只觉奇怪。 徐人英是名闻港九的风水名师,算起年龄不过四十多岁,如何有人会在八闽见过他。 不过白莲教的情报网遍布天下,文汝止更是教中有数的高层,他让人去查,一定能查出来个子午卯酉。 “六十年前,八闽有一位了不得的正道高手,山野散修,名叫徐无鬼,闽俗重鬼,邪崇颇多, 这位徐先生行走江湖捉妖除鬼,在八闽也是有字號的高人,还创下门派,至今门中还有人下山行走。” 陈瑛算了算,六十年前如果有这样一位徐无鬼,那么算到现在至少也要一百多岁了,可是这个徐人英在港九“难不成这个徐人英跟那些咒灵一样,是死而復甦的—“ “错了,此人压根没死,而是改顏换貌,在港九另起炉灶。” 文汝止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来。 “这里面是徐人英的过往,他三十岁以前的事情都是编的,这十几年在港九冒出头的徐术士, 实际上就是当年的徐无鬼。” “既然如此。” 陈瑛好奇地问道:“徐无鬼又是何等人?” “不知道,徐无鬼据说是八闽庆云县人,不过可惜,多年前一场地震,庆云县如今根本没有资料可查。” 怎么也是庆云县? 陈瑛只记得莫声传曾经讲过,他在庆云县外的一座古墓之中留下了什么神兵利器。 莫镇这条线跟徐人英纠缠到了一处。 “咒灵这件事你干得很漂亮,教中的意思是你在港九不必亮明自號,只要做个头面人物就好, 很多事情隱身幕后,比靠在前面有用。” 陈瑛听到这不由得吐出一口浊气。 “老师,恐怕您这边计划赶不上变化。” “怎么?” “陆家出事了。” 陈瑛解释道。 虽然不知道陆家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脂虎”陆姿跟“病山君”冯涛之间的矛盾已经是写在脸上。 自己的身份瞒得过旁人,陆正行的门人,但是陆姿和冯涛甚至不用猜也会知道內情。 “那就摆平他们。” 文汝止到底是杀伐果决。 “龙城乱了,正好咱们插上一只手。以前老陆在,很多事情不好办,如今他不在了,咱们插上一只手也方便许多。” 要不说您才是干白莲的呢?到底就是专业。 “可是您跟陆老师之间— “就是因为交情才要出手,我知道龙城的形势,你我不出手,他们陆家准保叫人家吃干抹净。” 文汝止想了想,从袖中摸出来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原来是一个阴沉木做的盒子。 “本来想过段时间再给你,但是现在也顾不上这么许多了,这是教中传下来的炼煞法门,《虎篆七神煞》,以凶兵煞气入体,养练出虎煞之威,哼,那莫声传给你的《寂灭阴雷煞》不过將这虎篆七神煞改头换面罢了。” 陈瑛这才意识到这位文老师是何等的老江湖,早就看出来莫声传那路炼法有问题,但是並不明说,现在看来也有考验自己的意思。 若是今天看见自己已经练了《寂灭阴雷煞》,恐怕就不会再提这一门炼煞之法了。 文汝止將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黄色绢布,將它一抖放在陈瑛面前。 “你先好好看看,背过之后,我便要把这黄绢毁掉。” 陈瑛赶忙將黄绢拿起,显然是抄录出来的精妙传承,仔细跟寂灭阴雷煞的炼法一比较,陈瑛就算是看出了內外的不同。 虎篆七神煞取凶兵煞气,取惨烈杀气,而寂灭阴雷煞则是以户气为用,一凶一浊。 至於其中的不同应用,更是等而下之,不能与虎篆七神煞相比。 文汝止等陈瑛將黄绢上的內容记明,直接从袖中摸出火柴將黄绢烧掉。 “教主新下一令,將你列为他的记名弟子。” 文汝止幽幽一嘆。 “你以后也算是教主的门人了。” 我?教主门人? 陈瑛一时不由得恍惚。 文汝止对自己可谓是授业恩师一般,怎么白莲教的那位教主要把自己列为弟子,陈家当年跟白莲教闹得不好看是一回事,自己可是连那人的面都没见过。 “你也不必忧心。” 文汝止显然看出了陈瑛的担心,心里略一得意,暗道这陈小子倒是个厚道的。 “这都是应有之意,就跟当年中进士要称天子门生一样,也不见哪位进士是皇帝老儿自已教出来的。这是教中宠信你的手段。” 文汝止吐出一口浊气。 “你好好做吧,在港九扎下一番基业,我在教中底气也足些。” “是,弟子领命,现在夜深了,老师一路过来辛苦,不如一起宵夜,叫人起个炉子,咱们就在这里打边炉.—” “没那个閒工夫,现在外面有船等我,今夜就要出发。” 文汝止站起身来:“人在江湖,哪有片刻逍遥,我这次要去吕宋,等我回来,你再找个地方好好请我吃岭南大菜吧。” “老师放心,一定是鸡有鱼味,鱼有鸡味。” 文汝止久在岭南,听出来陈瑛在卖弄口舌,闻言一笑。 “好自为之。” 说著又拍了拍陈瑛的肩膀,他站起身一掀窗户,直接就这样轻飘飘的走了。 陈瑛待这位文先生走远,依旧有些不愿將窗户关上。 这个世界对自己好的,也就是陈婆婆、吴婕还有文汝止此三人而已。 长路漫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將陈婆婆救出来,还了她这一段人情。 一念及此,陈瑛抖擞精神,开始在楼中磨炼拳脚,琢磨起《虎篆七神煞》之中的变化。 这功夫需要凶兵方能成就,远的可以找苏雄,他人脉广,给沙威配的是从东洋寻来的长刀,弄几件凶兵不成问题。 二就是陆家,陆正行號称龙城太岁,家中更是以武学传家,断然不缺这等凶兵作为收藏, 三来是可以找月桂坊,他们那里拍卖会上陈瑛忽然想起来,那拍卖会上刚刚拍了一把从大墓之中寻出来的古剑,当时好像是六十万成交,这不是正好可以拿来一用? 正好还有从甩皮鬼那里拿来的钱,直接买过来就是。 陈瑛想了一下,决定明天一早就给月桂坊去个电话,问问后面的拍卖计划,再问问那古剑的去处如何。 第123章 骗鬼 第123章 骗鬼 陈瑛钻研了一会炼金术,又练了两遍拳脚,大概睡了三四个小时等到天亮,就给月桂坊打了个电话。 叶兰志正好在,电话直接就转给了他。 稍微客气一番,人家那边就表示婉拒,论规矩每次拍品的来源和去向都是保密的。 陈瑛也知道月桂坊一定会有类似的规矩,不过该问还是要问,顺便告知叶兰志自己对类似的凶兵感兴趣,如果叶兰志有门路和渠道就来通知自己。 跟这边交代完,陈瑛也就直接出了门。 这一次的目標还是老朋友,甩皮鬼。 黑犬这次循著味道,在街面上左转右转。 而陈瑛则是来到了一处茶餐厅。 这家茶餐厅刚刚掛牌营业,一个年迈的阿婆正坐在门口收帐,两个年轻的伙计在里里外外一通收拾,最里面老板正带著厨师折腾灶火。 陈瑛走进茶餐厅,四面看了一眼,拿起一把椅子放到门口,重新找地方坐下。 “靚仔,想吃什么啊?” 坐在门口的阿婆笑眯眯地问著。『 “你坏规矩了。” “嗯?” 那阿婆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你在乱葬岗弄几张死人皮玩玩,我没兴趣管,你这样滥杀无辜,那我就要给你个教训。” “这位老板真会开玩笑,我们这里是小本经营,怎么会作奸犯科呢?” 陈瑛將左手食指冲她一点,口中念了一声『康”,那阿婆的脑袋直接就掉了下来。 脖颈处的缺口无比整齐,仿佛是被一把锋利的剃刀直接割断。 阿婆的尸身就像是个放了气的皮球,很快干下去。 “哇,杀人啦!杀人啦!” 两个伙计大惊失色,陈瑛挥动手指,在空中连点两下。 诅咒之力再次发动。 又是两张乾的人皮倒了下去。 里面的老板和厨师各拿了一把菜刀缓缓走了出来,眼神之中儘是阴毒和怨恨。 “这么演就没意思了,我知道你的本体在哪。” 陈瑛活动了一下手腕。 “是吗?” 老板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刀刃。 “你本体正在钵兰街当流鶯,我是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陈瑛一挥手指,这次后面厨师的脑袋从中间直接断掉。 “你马上带著所有的分身过来,不然的话我会很遗憾的。” “你不要欺人太甚。” 老板冷著脸说道:“小子,烂船也有三斤铁,我不知道你顶不顶得住。” “我对你已经够放任了,我最多等你到中午,中午之前不来,我就把你切成三份,一份我自己留下来研究,一份送到高丽,一份送到伦敦。” 那老板冷哼一声:“猖狂。” “你真以为自己是东壶子吗?就算你是东壶子,这世界也早不一样了,快点吧,我赶时间。” 茶餐厅老板恼恨地看了陈瑛一眼,直接横过菜刀割断了自己的脑袋。 陈瑛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七喜打开慢慢喝了起来。 滴答,滴答,时间一点点过去。 茶餐厅的大门打开了,一个衣著光鲜入时的姑娘脸上带著红光走了进来,她眼晴扫了一眼茶餐厅內的布置,刚想说些什么。 “今天不营业,走吧。” 陈瑛坐在那喊了一句,那姑娘赶紧走了,而她身后进来了一对情侣,它们看了陈瑛一眼,直接找了个座位坐好。 “不是说不营业吗?” “今天招待鬼。” 陈瑛摆了摆手:“你不走就別走了。” 那姑娘嘀咕了两句,扭头就走了。 陈瑛不以为,而是看著另外那一对情侣。 “自己跟自己谈恋爱,你这老榔子玩得还挺会玩。” “人身之中本来就阴阳具足才算是完美,你们现在这些后来人还差著道行。” 那一对情侣一人讲半句的把话说完。 话音未落,外面又陆陆续续走进来十几个人。 茶餐厅的面积本来就不算大,总共才有七八张桌子,很快就坐满了。 陈瑛缓缓敲打著桌面。 “我要见你本体,我最多给你十分钟。” “你说好了到中午的。” 茶餐厅里的男男女女异口同声说道。 “你现在居然准备买火车票去广府,吃撑了吗?” 陈瑛一拍桌子,眼中流露出凶光。 “死到临头还在这里玩手段?” 茶餐厅里的一眾傀不说话了,六道咒灵,就它被陈瑛的手段克制的死死的。 它有变化玄奥,灵皮变幻虚虚实实,还能借到被它吞噬者的神通。 陈瑛有黑犬能找到它的本体所在,一只左眼足够看穿它所有偽装。 而它吞的那些人从根上讲,根本没有一个是陈瑛的对手。 可以说是从头输到尾。 “那你等我打车过来。” 愧们异口同声。 “我给你二十分钟,你最好祈祷別堵车。” 陈瑛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掛钟。 “现在正是早高峰—“ 愧儡们还想多爭取一点,但是陈瑛斩钉截铁。 “你到底还是不是邪祟,吃了那么些修行人,就没一个跑得快的?” 跑得快的都被你给收拾了。 甩皮鬼碰见陈瑛几次,吃下的修行人基本都在水厂被陈瑛干掉了,如今有的都是在乱葬岗里寻来的。 那里又不埋修行者。 又过了十分钟,茶餐厅门口停了一辆红色计程车,一个光鲜靚丽的女人烫著大波浪头走了进来“你们现在的修行人,唉,一点养气功夫都没有。” 甩皮鬼一撩头髮在陈瑛前面坐定。 “这位少爷,不知道怎么称呼?” “你从水厂里面跑出来,这几天都折腾什么呢?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陈瑛手指缓缓敲著桌子:“说吧。” 这次甩皮鬼是真的吃惊了:“说什么?” “知道什么说什么。” 陈瑛眼睛警了他一眼。 “你说出来的事能让我满意,我就让你在世上多逍遥两天,说得不让我满意,你今天就算到点了。” 甩皮鬼闻言一喜,这个小鬼到底是没多少江湖经验,居然肯给自己时间,假以时日定然要你好看。 “你不会骗我吧?” “我绝不骗人。” 陈瑛负责任地说道。 我骗鬼。 甩皮鬼想了一下。 “有个叫青教的组织招揽我,要请我去松江府,他们有个什么聚会。” “嗯。” 陈瑛应了一声。 这小子不满意啊。 甩皮鬼知道自己说的这东西或许价值不高。 “之前跟你交手那小子,他练的叫寂灭阴雷煞,是从莫镇之中得出来的手段,他有嫁梦的本事,有时可以无意识的时候入他人之梦。他之前闯入过一次莫镇,后来我帮他又去了一次。” “嗯?” 甩皮鬼见陈瑛来了点兴致,心里也算是放下块大石头。 福 第124章 本来面目 第124章 本来面目 “仔细说说。” 玄门神通,三十六重天罡,七十二重地煞,並不是真的这几样神通,而是一个概论。 说白了,通幽、御风、神行这类的法术,哪家哪派的传承里面也都有差不多的,效果一样,虽然法术不同,也能归为一类。 就好比你神霄雷法炼出来的天雷是雷,我天师雷符劈下来的天雷也是雷,大家都放在一处,简称为“召雷”。 有些人生来奇异,自带著与眾不同的神通,这等人物放在古代就是所谓的“天生异人”,也有称之为“仙骨”,被认为是成仙的种子。 按照甩皮鬼的说法,那丑陋少年就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天生的修道种子,他有一门先天带来的神通,唤作“嫁梦”。 这梦不是虚无縹緲的梦境,而是说他可以在睡梦之中模糊现实与梦境的距离,將现实变成自己的梦境。 再说得简单点,那就是丑陋少年可以通过做梦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 “他在港九无处棲身,路上碰见了从莫镇出来的鬼使,一路招引去了莫镇,在那里得了一门养煞的功夫,后来我又教他入梦之法,成功再去了莫镇,不过等他再去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之后,莫镇之上邪崇横行,他也是九死一生才捡回来一幅古画。” 陈瑛听到这里当即眼前一亮。 这哪里是嫁梦,这分明是是藉由做梦施展的任意门。 此等神通,当真称得上是天生异术。 如此一来,岂不是可以通过这丑陋少年找到传闻之中的无终城? 不,若是可能,连那地狱圣殿號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妙哉。 陈瑛转头瞧著这甩皮鬼,这甩皮鬼倒是好运道,竟然碰见这样一位少年,果然是奇货可居。 “哦,那他人呢?” 甩皮鬼无奈道:“那小子本来是想弄些钱財,在港九学著苏雄一般立个字號,你將他那些钱弄走,他就收拾行囊,去八闽了。” “八闽?” 陈瑛略一思,当时在莫镇的时候,莫声传就跟自己说过,说他在八闽庆云县外的一座古墓之中藏了一柄当年蜀汉恆侯留下的新亭刀。 当时自己还不在意,只当是这老鬼在那里留了个暗扣,等著算计后来人。 之前又听文老师讲,自家的头一號对头徐人英就是八闽庆云县出身,当年还有个字號叫徐无鬼八闽,庆云县,这下两件事撞在一处。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情却都要跑到庆云县去,唯一的可能情况,就是这两件事乃是一件事。 莫声传要找的多半也是这个徐无鬼,后来的徐人英。 陈瑛望向甩皮鬼,这老鬼倒算是自己的一员福將。 也对,厄运银幣可以將他人陷入厄运,转化为自己的幸运。甩皮鬼一路霉到了现在,而自己的运道也应在了它的身上。 甩皮鬼看著陈瑛面色稍微放平,暗道这小子当真难搞。 不过不要紧,等老子先糊弄过去,日后吞几个咒灵,成就更高法力,定然叫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还有呢。” 陈瑛这边一句话飘过来,甩皮鬼更加恼怒。 自己刚出世没有多久,总共也就是这么两件事,能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还想知道什么? “你们那些咒灵的本来面目,是不是也要交个底?” 陈瑛拿起七喜喝了一口。 『渊君六咒,各有神妙。祈雨祷雾的咒灵乃是浓雾与怪蛙之结合。你这不死还魂咒是夺人一身造化的恶鬼,玄登真咒是一栋九层白骨大楼。不如请你给我解个谜题,剩下的三道咒语各有什么神妙,我也有个预备。” 甩皮鬼看著陈瑛,脸色转为阴沉。 这是要挖自己的根。 渊君六咒,各自分化咒灵,彼此之间互相吞噬搏杀,这是刻在他们內核深处的执念。 其他六咒是什么情况,甩皮鬼也知道一个大概。 “渊君六咒,乃是当年东壶子自海中仙山得出来的神通,也是束缚他的迦锁。” 甩皮鬼瞧著陈瑛,决心將眼前之不利被动化为自己的优势。 “归渊转元咒並没有咒灵,而是对我们这些咒灵的束缚,正是这道咒语让我们彼此攻杀,互相吞噬。” “剩下的我只知道玄炎真融咒有咒而无灵,仙羽化生咒有灵而无咒。” 陈瑛闻言眉头一皱。 “有咒而无灵,想来是这咒语要依託他人使用,类似什么神兵利器。” 陈瑛也是见过《渊君六咒》的,那玄炎真融咒是护身斗战之法,造出一团黑火,可以吞没一切他人的法术,此火一出能够灭杀对手。 所谓有咒而无灵,多半是指这道咒灵没有自己的意志。 当初吴楚一介绍灾劫的时候也讲过,说是会有天降阴火,如今看来多半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 至於仙羽化生咒有灵而无咒,这个到底是什么情况,也许要到金家一观。 自己有黑犬在手,这六道咒灵都等於是天材地宝,万万不可放过,日后对上那个徐人英,这就是自己的本钱。 纯阳宫那边显然也是一样的看法。 陈瑛想到这里悠然一笑。 “如此,倒是多谢前辈为我答疑解惑了。” “在下才疏学浅,当不起前辈二字。” 陈瑛摇了摇头。 “我只是有些疑问,不知道该叫你甩皮鬼,还是叫你东壶子前辈。” 东壶子三字说出口,甩皮鬼当即变了脸色,恼恨地抱怨一声。 “我就是我,我可不是什么东壶子。” “可是这六道咒灵之中,只有阁下灵智最足,最为擬人。” 陈瑛微微一笑。 他见过的邪崇恶鬼也有不少,大多数天生邪崇如同怪蛙一般,根本没有什么灵智可言,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 而那些有灵智的,无不是修行人转化而来, 当铺里的鬼朝奉,煮麵摊的背锅老板,还有小楼里的无面鬼·.这些邪崇背后都有著鲜明的修行人色彩。 六道咒灵,只有这甩皮鬼有如此灵智。陈瑛也觉得东壶子如果真的要將自家的意志藏在一道咒灵身上,完成这场咒灵大逃杀,最合適的也是这甩皮鬼。 第125章 漏算 第125章 漏算 甩皮鬼脸上升起一股凶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茶餐厅里,所有的人皮一同开口,它们的脸上儘是愤怒与恼恨。 “换我也会这么做的。” 陈瑛看著手里的易拉罐:“六道咒灵之中,最为稳妥的其实就是你。一道灵皮就是一条命,如果把你的性子塑造的猥琐一些,將『贪生怕死”设置成你的最底层逻辑,那么你肯定会是六道咒灵之中活到最后的人。” 甩皮鬼望向陈瑛,眼中儘是狼厉。 “我不是他,他早就死了,我是他的妄念,我是他心神之中的阴影—” 陈瑛倒是不著急拆穿谜底。 “我这几日其实都在看书,主要是看一位朋友为我找来的《太乙金华宗旨》,说来惭愧,我原本以为这启迪了西方炼金术的玄门秘典要藏在什么名山大川,是名门大派门中的不传之秘,谁知道是道观门口结缘用的,一分钱都不用。” 陈瑛淡淡地说道:“修行即是修性命,性是性,命是命。在灵能炼金术里也是一样,无非是元神,识神与本我、自我名称上的不同,內核是统一的。” “识神来自於阴魄,是身体自然生发,所以有欲望,好饮食美色,这是来自身体的束缚,是假有並非真实,跟所谓的自我一样,是身体思考的结果。 “既然是结果,就可以去修改,去设计。” 陈瑛看著眼前的甩皮鬼。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的表现从来都是能退则退,保命为先,你不觉得奇怪吗?” 甩皮鬼看著陈瑛,它居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气从自己的脑后升起, 奇怪,作为咒灵,它甚至没有脑后这个概念。 “我是真实,我不是被设计出来的,你知道我在那座古墓里等待了多久,我一直都被困在那个怪鱼的身体里,我的思绪时有时无,一直到它衝出大墓,翱翔在天际,我才知道了什么是自由·—.” “被设计出来的自由而已。” 陈瑛看著甩皮鬼。 “你说你是自由的,那么你现在敢反抗我吗?” 黑犬自影中飞出,诅咒的力量在戒指上盘旋,最重要的是无名煞气已经凝练在了陈瑛的手指之上。 甩皮鬼看著陈瑛,它的面孔从愤怒,到不解,最后变成了深深地恐惧。 “我敢说你不管怎么想,最后脑海里的念头都是逃跑,这就是东壶子给你的设定,你的自由意志是虚假的,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陈瑛解释道。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设置,不过你讲过了六道咒灵的不同之后,我大概猜出来了。 “很显然在他的计划里,你应该是最后的胜利者,或者说是最后的牺牲者。经由你,他才能真正的『成仙”。” 甩皮鬼夺路而逃,一道道人影从他身体上甩下来,转化成一个个不同的人影,他们或者翻墙, 或者化为幽影,甚至使用种种神通然而终究还是太晚了。 陈瑛的脚下阴影早已经锁定了甩皮鬼,厄运的影响之下,不管这些人形如何折腾,黑犬都已经飞扑而来,牙齿上带著冰冷的寒意將它的本尊冻结在了地上。 那股寒意如同梦魔,让它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 陈瑛缓步向前,右手的食指之上凝聚著无名煞气,如同手术刀一般將它的双腿首先断绝。 咒灵的內核仿佛破碎,它感觉到一部分能力永久的从自己的身上消失了。 它不能动了。 那一双手指竟然还有这样的能力,居然消除了自己“移动”的可能。 “祈雨祷雾咒故布疑阵,用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这说明你们这些咒灵並不一定需要互相吞噬,经由他人之手兵解也在合理范围之內。” “玄炎真融咒是加速器,它有咒无灵,也许就是你们谁吞噬掉它,就能对其他咒灵具有绝对的优势,加速你们残杀的进程。” 陈瑛手指上继续用力,將甩皮鬼的双手斩下,將这咒灵化为人棍的同时,黑犬张开大口开始不断撕咬和吞噬周围的灵皮。 茶餐厅內的人形惨叫著一个个被虚无吞噬。 “玄登真咒的作用我不知道,我猜测它的作用是作为一个空间上的標尺,它会一个个把你们装进去,成为谁都逃不掉的角斗场,反正如果我是东壶子,我就会这么做。” “归渊转元咒是最后的锁,也是最后的束缚,我猜不出来这道咒语的意义,也许它才是最重要的,是东壶子归来的核心。” “而你的意义就是承载他的识神,或者说记忆。” 陈瑛怜悯的看著甩皮鬼,手上用力,將它的头颅跟躯体分开。 “张三之所以是张三,李四之所以是李四,就是因为他们的记忆。记忆是自我认知的基础,是一切习惯和过往的总结,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重要一步。” “没有记忆就代表著没有过去,东壶子应该会想著保留自己的记忆,这就是你的作用,在最后关头,將记忆归还。” 陈瑛手指用力,將甩皮鬼的眼睛挖了出来。 “脑宫为心神所寄,东壶子的记忆也许就在你的脑子里,但是我想如果我將你的脑宫一分为二,哪怕它最后可以兵解转世,它会不会出乱子呢?” 甩皮鬼想说什么,但是它已经没有力量再去念叻了。 “將自我的记忆改头换面藏在你身上,用超我的威能作同归渊转元咒一起,作为你们的锁, 这场自我崩解酷刑的监斩官。” 陈瑛小心地分户著,甩皮鬼作为咒灵並没有传统上的形体,內臟,脑宫这些东西都並不存在, 但是它有著自己的五官,而这五官也表徵著它的某项能力。 眼耳鼻舌一一拆解,躯干分成三截,脑袋则是分成四份。 陈瑛操持著,如同大厨烹调,手指间与悠扬的旋律共舞。 黑犬低下头咀嚼,將代表著咒灵神通的双手双脚吞噬, 茶餐厅內黯影暴涨,但是这一次,黑犬並没有上一次的足。 陈瑛知道这是因为黑犬已经成长,一条咒灵的力量根本无法达到它承载的上限。 拿出背包將地上的零碎收拾个差不多。 陈瑛也是幽幽一嘆。 从时间的角度来看,东壶子的计划很完美,即便当年有人在他墓里横插一手,他所化的怪鱼最终还是成功脱困。 但是他算漏了一件事。 数百年后的港九多了我陈瑛。 第126章 运河堵了 第126章 运河堵了 吱呀。 一个年轻人推开门,他看了看空荡荡的茶餐厅,懵懂地望向正在收拾书包的陈瑛。 “今天茶餐厅不营业。” 陈瑛將书包背好,从地上站起身来:“老板有事回老家了。” “没听说薛伯家里有事啊— 年轻人警惕地看著陈瑛。 “你现在就听说了。” 陈瑛拍了拍他的肩膀,缓步走了出去。 脚下的阴影之中,黑犬正在不断地消化,身形也进一步膨胀。 很快一头削瘦的黑犬从陈瑛的影子里走了出来。 它身形瘦长,更类似中州传统的细腰犬,身形修长,深长鼻子在空气中不断地嗅探著,作为无形之物,原本近似概念的黑犬,这一次带上了更多的死亡气息。 黑犬身上的阴冷更加凝练。 仅仅吞吃甩皮鬼的双手双脚並不足以让黑犬像上次一样更进一步,但是真正的好处在於陈瑛。 通过黑犬的吞噬,陈瑛初步窥测到了“不死还魂咒”的奥妙,接触到了这令人死而復生力量的“构型”。 也就是如何刺激“阴魄”,乃至“擬化”出“灵魂”,令对方的尸身化为自己的傀儡。 有了这些知识,陈瑛也可以通过灵能炼金术模擬出近似不死还魂咒的力量。 陈瑛先去了一趟正在修建的麒麟大厦。 清伯正在这里作为甲方代表监工,衫荣也凑在这里帮忙,他看见陈瑛来了,赶紧上前来打招呼。 “瑛哥,看上去神完气足啊。” 衫荣嘻嘻哈哈,他现在是麒麟实业,也就是陈瑛新成立公司的业务经理,不过掛著这个名头领一份薪水,实际上的主要工作还是给陈瑛当助理。 至於陈瑛安排之外的事情,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倒也自由。 “荣哥,你也气色不错。” 陈瑛笑了笑。 “目前进度怎么样?” “顶层基本完工了,剩下的三层也会很快完成。” 衫荣匯报著进度。 “对了,瑛哥,前几天有个姓吴的道士来这里找你,他说自己叫吴楚一,有事情跟你商量,说你若是有空可以去基金会找他。” 吴楚一,他找我干什么? 陈瑛本来对这位便宜舅子印象一般,但是考虑到对方这么长时间都没来找吴婕,陈瑛对他的评价稍微提高了一些。 能耐得住性子,也算不凡。 “瑛哥现在威震江湖。” 衫荣哈哈大笑:“什么和安胜、义盛的坐馆都想拜见瑛哥,说是之前有什么误会,现在想摆和头酒,向瑛哥端茶认错。他们什么东西也配见我瑛哥?” 义盛? 陈瑛摇了摇头。 之前的那些破事早就烟消云散了,这些人现在才想著端茶认错,也太过后知后觉。 “挺好,你替我去吧。” 陈瑛安排道。 “我?”衫荣有些难为情:“我恐怕不太够资格吧。” “你代表我,谁敢说你不够资格?” 陈瑛拍了拍衫荣的肩膀。 “手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人帮忙去搞药了。” 之前衫荣落到了义盛温少爷的手里,被折磨的丟掉了两根小指。 “药?” “我本来自已鼓捣了点东西,但长不出骨头来。月桂坊的老板很有门路,我上次拍卖会的时候问过他,他说阿拉比亚,埃及那边有一种灵药,可以让断去的肢体冲洗长出来,我已经让他帮忙去买了,最多半年就能到手。” 陈瑛知道自家那黑鳞的毛病,黑鳞的確是能恢復伤口,但是对衫荣身上的伤帮助不大。 更何况那黑鳞本身就带著来自东壶子的污染,寻常修行人可以靠时间摆脱影响,但是对衫荣这样的普通人就不好说了。 衫荣一时有些动容。 “会不会很多钱?” “跟钱没关係。” 陈瑛笑了笑:“咱们兄弟谈什么钱。” 衫荣皱紧眉头:“不过是两根小拇指,少了也不挡吃不挡喝,没什么影响,如今咱们处处都要用钱,为了我不值得—” “什么叫不值得?更何况不过是钱,以后不会缺的。” 陈瑛看著衫荣:“荣哥,你这一对小拇指当初是为了我断的,都是为了自己兄弟,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更何况也不用钱。” “不用钱?” 衫荣就算是见识浅,也知道这样能再造断肢的灵药都是有价无市的奇珍,有钱都不一定能找到地方买。 “阿拉比亚有一种鸟,生长在一种香木上面,能活六十年,只以香木为家,死得时候会化为火焰將它居住的香木烧成灰,用这灰烬配药,就能让断肢生出来。” 陈瑛想著叶兰志的介绍,听说这种香木长在阿拉比亚沙漠的深处,本来只有游牧的贝都因人偶尔才能找到,后来帝国的炼金术士找到了繁育的方法,在气候条件近似的伊比利亚半岛培育,渐渐成了產业。 中州地大物博,类似的灵种也有不少,如果能够用同样的法子加以培养,也会是一番事业。 “叶兰志背后另有势力,他们能搞到一些,条件嘛,就是欠他们一个人情。” “瑛哥,人情债可不好还啊。”衫荣一脸忧心地说道:“我这手指其实也没什么影响,他背后既然另有势力,也不知道会图谋什么。” 陈瑛看著衫荣:“人情债嘛,我认就是债,我不认什么都不是。你看我像那种很讲江湖义气的人吗?” 衫荣闻言一笑。 整个工地忙碌著,陈瑛走上已经装修好的顶层,这里是规划著名的生活区,包括了陈瑛和吴婕的臥室,书房,休息区。 当然,还有个几个紧闭的密室。 这些密室四周都包著铅层,陈瑛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铅,这是清伯和吴婕的意见,说是铅可以起到隔绝探测的作用。 放在铅盒之中,能够防人占下。 陈瑛只知道铅可以防超人的透视,后来听吴婕的解释,原来在玄门之中,铅被视为天地之母, 万物未散的一点元气,所以用这个东西包裹,就等於是陷入混沌之中。 在玄门之中也是铅汞並称,视为阴阳根基。 平日里的那些重要物品大部分都收在这里,比如无面的手脚,陈瑛准备接下来加以改造。 开玩笑,咱现在也是港九新出头的少侠,天天拿个死人腿大战邪票是什么画风?怎么也要改一改。 將甩皮鬼切下来的零碎总出来三分之一放入密室之中,陈瑛又將剩下的分为两份。 一份预备著交给吴楚一,而另一份准备送给帝国人。 万一东壶子真的死而復生,若是发现自己的一部分在伦敦,让他去跟这些洋鬼子斗上一场,也算是他为国尽忠,算一份功德。 陈瑛刚把这些事情办好,衫荣就匆匆走上来,说是外面停了几辆车,说是应急管理处的,领头的那人让陈瑛过去坐坐。 应急管理处? 陈瑛也不知道是麦浩礼还是威廉。 正好收拾出来一份放进包里甩皮鬼零碎,陈瑛跟著衫荣下了楼。 刚到楼底下,就看见麦浩礼双手插兜,黑衬衣、黑衬裤外加黑风衣,站在楼底下晃悠著。 “好久不见啊。” 陈瑛笑著伸出手:“今天是国丧吗?” “什么国丧。” 麦浩礼跟陈瑛握手,言语里儘是沉痛:“不过跟国丧差不多,埃及人反悔了,苏伊士运河堵了 第127章 掮客 第127章 掮客 陈瑛虽然很想说,苏伊士运河堵了又不是大运河堵了,关我屁事? 但是麦浩礼的消息还是让陈瑛比较震惊, 神圣联合帝国跟前世的大不列顛差不多,到处搞他们的日不落帝国。 当哪都有你的搅屎棍就意味著每次毒打都错不过去。 光陈瑛自家看报了解到的,根本不用什么机密內幕,就知道神圣同盟几乎处处都有战线。 北美的殖民地还算安寧,不过那也是打出来一个合眾国的结果,双方在北美目前只是偶尔对峙一下,总得来说还算太平。 而欧洲则是乱成一锅粥,沿著前世的波兰地区,神圣同盟帝国跟统治著诸罗斯的圣权雷帝交战不断。 数百万军队和不知道多少能力者隔著黑森林对峙,据说从神圣帝国这边看过去,圣权雷帝魔下的死灵械师的亡灵军团把对面的天都遮得看不见太阳。 在巴尔干有个自称是“科文努斯王朝继承人”的牧狼者德古拉,他已经在瓦拉几亚站稳脚跟, 正在巴尔干大打出手,估计跟帝国正面衝突也就是眼前的事情。 这还只是带名头的超凡者,至於那些没这么大名气,但是比狗皮膏药还狗皮膏药的势力多如牛毛,阿富汗兴都库什山脉钻出来的穴居人,东南亚丛林里的食人族,大洋上游荡的各路海盗- 而埃及的“黑至尊”阿蒙·拉更是跟帝国战和不定,高兴的时候亲如兄弟,不高兴的时候彼此作为仇敌。 他的军队动不动就把苏伊士运河堵了。 陈瑛印象里面双方刚刚握手言和,这中间还没隔几个月。 “那这是好事啊。” 陈瑛见麦浩礼表情看上去十分沉痛出言安慰道。 “好事?如果不能从苏伊士运河经过,就要绕行非洲,经过咆哮西风带,好望角海峡风急浪高,不考虑风险成本,绕行好望角会让轮船的行程多三十天。从港九到伦敦会从原来的五十多天变成將近三个月。” “也不是不能接受吧。” 陈瑛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能。” 麦浩礼眉头紧皱:“帝国在天竺的驻军基本依赖来自本土的补给,一旦苏伊士运河断绝,这就意味著他们必须依赖我们在整个东方的库存。” “这里面不也就差四五十天吗?” 麦浩礼嘆口气。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藏书广,101????????????.??????超实用 】 “四五十天就能出大问题,因为一旦出现大规模的紧急情况,帝国在远东的储备未必能够支撑下去,港督决定未雨绸繆。” “嗯?总不会是要取消之前的招標吧?钱我都存好了。” 陈瑛心想你们未雨绸繆关我屁事。 “合同的事情都是小事,上次马歇尔处长见过你之后对你评价很高,说你表面上是个中州人, 实际上已经是个纯粹的帝国人了。” “这算是高评价吗?” 陈瑛皱著眉头:“这不算骂人吗?” “你跟广府方面是不是熟悉?” 陈瑛听到这更不清楚麦浩礼是来聊什么的了。 “一点不熟悉。” 陈瑛对广府最大的了了解就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广府节度使要换人,龙城也在洗牌。” 麦浩礼看著陈瑛:“威廉处长认为你可以代表我们,跟广府方面的新节度使接触。” “我?” “是的,”麦浩礼看著陈瑛:“帝国在远东的地位很尷尬,特別是在中州,任何一位督军、节度使,考虑到民意都不会跟我们有任何明面上的合作。” “所以要暗地里来?” 陈瑛大概明百麦浩礼他们是什么意思了。 让自己当个居中的客,把帝国人跟岭南的督军连到一处。 “我恐怕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陈瑛直接表示拒绝。 “威廉处长觉得可以授予你帝国国籍,作为帝国商人去广府跟他们接触” “这是个白痴计划。” 陈瑛直接拒绝道:“我如果是以中州人的身份呼吁跟帝国合作,出卖中州利益给你们,我也就是理性爱国。如果是以帝国人的身份呼吁中州跟你们合作,这就是典型的吃里扒外。” 陈瑛很同情的看著麦浩礼:“你顶头上司这是纯粹的技术干部,政治完全不过硬。” 麦浩礼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做技术干部,但也听明白了陈瑛的弦外之音。 “这个计划的確可行性不高。” 陈瑛想到之前文汝止提到的广府局势。 现任节度使李公貌似干不长了,下一任节度使落谁家还不清楚, “岭南时局纷乱,你们就算是想找人合作,也未必能找到人吧?” 陈瑛婉拒道。 “我们已经可以確定,下一任的岭南节度使会是黄將军。唯一的问题在於,相较於理性爱国的李公,黄將军是个非常严重的民族主义者。” 麦浩礼摇了摇头。 “这些大人物我一个都不认识。” 陈瑛皱著眉头问道:“港九现在最大的事情不是咒灵的事吗?难道你们一点也不在乎?” “我比较在乎,但是我上面的人不在意。” 麦浩礼如实说道:“他们首先是帝国人,相较於港九,他们认为天竺更加重要。” 陈瑛心里冷笑。 这些帝国人,真到了事情上真是连装都不装一下。 从怪鱼上天,到水厂之变,一切的应对都是六大家和港九的江湖人牵头。 这些帝国人是没有站出来反对,但绝对谈不上帮忙。 陈瑛见过威廉·马歇尔的手段,这位马处长显然是只要咒灵不闹到总督府邸就什么事也不管。 “至於广府的那些大人物,你很快就能见到了,我们希望你可以去一次广府。” “现在?” 陈瑛看著麦浩礼。 “是的,你今晚就要出发,去谈一笔有利於人民的交易,现在岭南和港九都在闹粮荒。” 麦浩礼看著陈瑛。 “我们有粮食,也有意愿解决,但是需要黄將军配合。” 麦浩礼示意陈瑛跟著他一起走,两人一起直接走到了外面停著的一辆车上。 他直接坐到了驾驶位,车上一共只有陈瑛和他两个人,麦浩礼轻轻敲了敲副驾驶上的一个盒子,给陈瑛递过来一个眼神。 录音设备吗?这些帝国人真是小家子气,难怪那位诸罗斯的圣权雷帝说他们是一群小店主。 “我正好要交给你们这个。” 陈瑛拍了拍自己的书包。 “这是咒灵的一部分,我希望可以交给威廉。” 这下轮到麦浩礼惊讶了。 第128章 直来直去 第128章 直来直去 在麦浩礼的印象里,陈瑛是个修行界的新丁。 实际上在应急管理处的档案里,陈瑛的个人档案写的非常清楚,“没有任何能力,也没有掌握超凡力量的倾向,似乎是陈家转向普通人生活的一个证明”。 如果不是湘西排教的人过来寻仇,陈瑛的人生已经註定,他跟陈家一样,將摆脱过去的一切,走向平凡的生活。 上一次的水厂之变,应急管理处在事后也多方考证进行了调查。 那个咒灵在吴楚一、苏雄和陈瑛联手之下被料理了。 这让陈瑛这个名字终於进入了港九乃至岭南修行界的视线里,不过大家的第一印象並不是“白莲教內的那个陈家回来了”,而是陆正行的弟子,一个適逢其会的毛头小子。 有前途,有未来。 但是所有人都会先入为主的认为头功属於吴楚一和苏雄一个是重阳宫的门人,金不换的玄门招牌。 一个是名震港九的茅山传人,放在岭南也是有字號的。 然而今天,陈瑛又搞定了一个咒灵,证明他独自面对至少是b级的灵灾而且游刃有余了。 麦浩礼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而之前那次破庙之行里,两人还是差不多的水平。 马路上的行车越来越多,车速也渐渐慢了下来,麦浩礼小声问道:“这是?” “不死还魂咒的咒灵,准確一点的说法是它的一部分。” “那你是要?” “上交给你们。” 陈瑛淡淡地说道:“这东西一不留神就会变成灵灾的污染源吧?” 这话不假。 但是麦浩礼的心思明显有些乱,他差点蹭到了旁边的车。 “今天谁会见我,我能见到总督吗?” 陈瑛提前问道。 麦浩礼有些话没有讲,陈瑛自己可以猜出来。 苏伊士河的关闭意味著物资会出现缺口。 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了,帝国军队是拿著枪炮跟敌人动手,一场战斗下来射出去的子弹不知道有多少。 一旦天竺或者其他方面不稳,那么帝国的军队很难维持战线。 作为入侵者,帝国军队需要更强的火力才能完成镇压工作。 倒不是说帝国的超凡者们没有意义,但是对手也有超凡者,甚至可能更多。 敌人也不止天竺一处,殖民帝国带来了近乎无尽的战线,维持这个帝国需要消耗近乎无限的资源。 跟岭南接触不是这些人心善,是他们没办法了。 帝国需要岭南的武器、弹药、被服乃至人员,一切的战爭资源。 “见总督有可能,但是总督见你可能性不大。” 麦浩礼胡言乱语,但是陈瑛听明白了。 他如果按照这些人的规划走下去,早晚可以见到帝国在港九的统治者。 但是现在这次不会。 “今天是个小规模的聚会,什么人都有,想见你的主要是情报秘书。” 陈瑛对帝国的文官制度了解不太多,只知道分成事务官和政务官,政务官都是议会任命的,至於帝国为什么有个无所不能的女皇还要保留议会这种地方,陈瑛也不清楚。 这个情报秘书不知道是属於哪一种。 麦浩礼显然看出来陈瑛的疑虑,接著解释道。 “情报秘书是海军情报局序列的事务官,海军情报局隶属於海军部,是港九最高的情报长官。” “你也是海军部的吗?” “我们应急事务管理处隶属港九警务局,殖民地的行政部门属於殖民部。” “那你们为什么要听海军的?” “殖民部跟海军部是平级的,但是我们服从情报秘书的指挥。” “也就是说这个情报秘书名义上属於总督,但他实际上对伦敦的海军情报局负责,而你名义上—————算了,师父別念了。” 陈瑛揉了揉眉心。 “那么今天的聚会?” “私人性质,你去了就知道了。” 麦浩礼驾驶著汽车进入了港九的西一区,这里是驻军和帝国机关驻地,马路两边出现了很多洋人面孔,跟中州人几乎一半一半。 陈瑛闭口不言,麦浩礼很快就停了下来。 这是一栋典型的欧式住宅,占地並不算宽广,一共三层的巴洛克结构,看上去就像是把巴塞隆纳海边的一栋小別墅直接搬到了港九。 院子里种著许多无果树,鬱鬱葱葱。 麦浩礼和陈瑛推开车门向下走去,威廉·马歇尔躺在摇椅上,拿著一杯柠檬冰茶正坐在无果树中间喝著,他面前的银盘子里摆著一大堆菠萝蜜饯。 他旁边是个矮小的中年男人,头髮有些稀疏,身材也略微发福,一样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陈瑛有些讶异,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丝超凡力量存在的痕跡。 他就是个普通人。 中年男人当然听到了脚步声,他睁开眼晴抬起头,看著从远处走来的陈瑛。 “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年轻,简直就像是个学生。” 这位情报总监的中州话非常標准,吐字清晰,重音准確,如果闭上眼晴,陈瑛还以为在跟某位北平南城的大爷聊天。 “他就是个学生。” 威廉·马歇尔放下手里的冰茶。 “恭喜你,荣格学会通过了我的申请,他们准备下个月星岛分部正式开业的时候邀请你过去。” 应急管理处的处长皱眉瞧著陈瑛手里的背包:“里面是什么?” “一个咒灵的残渣,別问我怎么来的。” 陈瑛直接將书包丟了过去。 威廉拉开背包审视著。 “死亡的气息,感觉像是死灵械师的作品,但是又不一样,真是精巧,这样的活化咒语是怎么被切割成这样的?你手里有什么强力武器还是至少需要一把神圣復仇者等级的武器..” “我什么也没做,我在路边捡到的。” 陈瑛摇了摇头,望向那位情报秘书,对方正一脸严肃地审视著自己。 “陈先生你好,我叫何国礼。” 情报秘书自报家门:“麦理浩对你评价很高,但是我要亲自看一看才行。” 一旁的天竺僕人搬过来两把椅子,何国礼看著陈瑛直接问道:“你跟白莲教还有联繫吗?” 陈瑛看著他灰色的眼晴直接回了一句。 “天竺的局势到底有多糟糕?” 何国礼沉默了。 第129章 面试 第129章 面试 陈瑛跟白莲教有没有联繫纯粹属於玄学问题,可以聊到“我是谁,谁是我”的地步。 陈家就是白莲教的老牌子,陈瑛说自己跟白莲教没关係,那等於承认自己是从街面上捡来的。 但如果说有关係,陈家明面上也算是跟白莲教恩断义绝了。 陈瑛总不能直接跟这个帝国的情报头子亮明身份,我就是白莲教在港九的话事人,教主乃是我名义上的尊师,哥们是白莲教文香主的门人,怎么你也想入教? 放在这个语境底下,陈瑛的理解就是帝国已经糟糕到准备从高丽半岛进口武器了。 白莲教虽然是老牌的有活力社会组织,但是现在好列也捏著高丽半岛,算是登堂入室的一方势力。 如果愿意是可以在港九开领事馆的。 这个何国礼问得是白莲教,实际上是在说高丽国从高丽借兵,这种事不管在哪个位面听上去都很离谱。 毕竟如今白莲教控制的高丽国也不算稳定,不然白莲教也不会在高丽码那么多高手。 这让陈瑛想起借钱借到和尚头上的笑话。 帝国一定很不容易。 他怎么不容易?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已经找高丽国要装备了。 何国礼显然並不適应陈瑛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 “你比我想得还要敏锐一些。” 长期的情报工作让何国礼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比如不要讲自己需要什么,而是点明对方的需要。 “岭南的粮荒很严重了,李將军的统治已经接近尾声。但是不管哪位將军成为新一任的节度使,他的第一项工作就是解决粮食问题。” 何国礼的声音很平淡。 “我们可以解决了粮食。” 陈瑛看了一眼威廉和麦浩礼,这两人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麦浩礼转头研究无果的生长情况,而威廉正在血拼盘子里的菠萝蜜饿。 很显然,即便是拥有神秘能力的超凡者在场,掌握大局的是资深的情报官僚。 “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谈的。” 陈瑛转过头望向何国礼:“我甚至觉得你们有些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 何国礼的年轻时代辗转津门、宋江、江户、长崎,他在远东生活的时间比在欧洲还长他可以说是个东亚通,何国礼知道中州有所谓的“大言欺人”的传统辩论技巧。 但是陈瑛的斩钉截铁还是让他觉得十分欣赏。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很少能拋弃对这个世界的美好幻想。 “岭南节度使为什么要解决饥荒呢?” 陈瑛真觉得这些鬼佬十分好笑。 “钱从你们这里买粮食賑灾,节度府有这笔钱吗?賑灾是免费发放还是以低价粮食的形式进入市场?岭南的平民还有钱购入粮食吗?这场饥荒真的有可能被賑济吗?” 陈瑛摇了摇头。 “也许李將军下台一鞠躬,然后节度使换个人,从某种程度上就意味著饥荒作为一个事件结束了。” 陈瑛知道自己的这个结论十分冷血,但事实上就是如此。 岭南节度使应该不会让重点城市因为饥荒陷入混乱。 但是这跟完全的的賑灾是两回事。 让广府的市民饿不死,跟让整个岭南度过这场灾荒是两回事。 这跟卖多少粮食到岭南没有一毛钱关係。 上有贪官大鱷,下有奸商污吏,就是把全世界的粮食都堆在岭南,那也是一样会饿死人的。 “如果帝国在天竺的统治出现危机,需要大量的武器弹药甚至土兵参战,那就去跟岭南节度府去谈,如果您觉得自己出面不合適,我出面更好,那就让我出面。” 陈瑛乾脆地说:“军火生意是军火生意,賑灾是賑灾,我觉得不要混为一谈。” “混为一谈?” 何国礼心里非常满意,他觉得威廉推荐的人没有推荐错。 这个陈瑛可以说是苏伊士运河以东最纯粹的帝国人,他身上有一种只有出身英伦三岛的帝国公民所具备的素质。 把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当成一笔生意。 “賑灾是一种高成本表演,你逼著人家表演是不对的。” 陈瑛看著眼前的老头。 这些道理,作为帝国的情报人员,一个如此流利使用中州话的中州通,何国礼没道理不明白。 所以眼前的这些大概是一道考题,考验自己的眼光和应对。 这是一场面试。 既然是面试,那就让你们这些鬼佬满意好了。 “岭南节度府是中州实力最强的地方势力之一,具有军工生產能力。李將军在任上二十多年,盖的最多的一个是学校,一个就是工厂。” 陈瑛看著何国礼:“这些內容我就算是在港九看报,不用刻意去了解都很清楚。” “如果要谈军火生意,那就大大方方的去跟他们谈,真金白银也好,还是帝国金镑或港纸,掏钱一定可以买到东西。” “这样的买卖,所有人都有好处。帝国能够拿到军械,岭南方面有真金白银,这是一笔简单的清楚帐目。” “所以你愿意代表当局去广府?” 何国礼看著陈瑛面带微笑。 “我不会拒绝,但是广府方面是什么意思,我不清楚。” 陈瑛想了一下接著说道。 “我认为可以这样,我跟广府方面接触,准备敲定军火单子,而我把军火转手卖给贵方,这样就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 “嗯?” “首先免去了各位的被动。” 陈瑛烦透了眼前这些官僚,真是同一个世界一个操行。 “今天各位找到我的直接原因不就是不管海军部还是殖民部都没有要求你们立即搜集军备吗?” 这句话说出来,何国礼的脸上才算是真的变了顏色。 “总督府的钱也不是总督隨便支配吧?在港九、天竺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大价钱从岭南购买中州人的劣质武器。” 陈瑛特別在劣质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审计的时候不好交代吧?”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別在这聊斋了。 “但是又不能不预备,毕竟天竺倒霉就在眼前,所以需要有人充当客,这个人还不能是六大家的,也不能是本地的財团,应该是个可以牺牲的冒险家。” ? 第130章 圣血者 第130章 圣血者 话说到这里才算是聊了个通透, 何国礼看著陈瑛:“大古、匯寧的无息贷款,五千万港纸的额度,怎么用看你。” 五千万,这是一笔大数字了。 陈瑛想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不够?” 何国礼脸上依旧热情,但是心里却有些冷笑。 这个年轻人还不懂得坐地起价的代价。 “太多了,现在给我这些钱也没有意义。” 陈瑛解释道:“不如做些各位力所能及,真正能帮到我的事情。” “比如?” 威廉终於將面前的菠萝蜜饯一扫而空,成功把自己的血指標干上了天。 “我如果要见到节度使,不管是李將军还是黄將军,人家总要有个见我的理由,单纯的军火贸易怕是不行吧?” 何国礼望向陈瑛:“所以你的意思是?” 陈瑛看著一边的威廉:“我要给他一个必须见我的理由。” 威廉听到陈瑛的话笑著摇了摇头。 这个人真是炼金术士的性格,一切都是等价交换,一点也不吃亏。 “咒灵,如果陈先生可以『单独”解决一个咒灵,那么他就是港九神秘圈子里最突出的年轻一代—” 威廉看著旁边的何国礼说道:“再加上岭南正好旱肆虐,不管是谁当节度使总要解决这个问题,这个主意不错。” 何国礼看著陈瑛。 “想不到你对公共事业还很热心。” 威廉则是笑著说:“少年人,自然是名利双收了,钱也要,名也要,好啊,我支持。” “不过来不及了。” 何国礼看著陈瑛道:“今天晚上,岭南节度府就会有一场晚宴,你等下就要出发,跟大古財团的人一起上去,不然就赶不及了。” “赶不及?” 陈瑛看著何国礼:“很著急吗?” “岭南节度使这个位置在整个中州重要性能排进前五,目前呼声最高的是第一独立师的师长黄中武將军,这位黄將军自我要求很严,每天都住在军营里,不饮酒,不吸菸,不纳妾,不贪污。” 何国礼显然对岭南军界十分熟悉,对於这些军头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这样的人能当节度使吗?” 陈瑛很好奇,他不是不相信这世上没有严格自律的人,但是严格自律跟当节度使是两回事。 有道是秦檜还有三个好朋友,要当带头大哥,首先就是要手底下要有兄弟。 老祖宗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標准定太高的结果就是手下没有人。 “所以我们认为黄將军可能是个过渡人物。” 何国礼继续说道:“那些真正有实力的高级官员和將领,他们都会先躲起来,毕竟岭南真正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岭南的问题是旱肆虐,在旱没有解决之前,岭南节度使这个位置都很危险,君不见现任节度使李公辛苦经营二十年,如今不也要面临黯然下野的结局? “所以才去找这位黄將军对吧? 广陈瑛暗道一声这些鬼佬真是奸猾,岭南如今这个混乱的光景,正是他们撰取军事物资的好机会。时局混乱,谁还会关心这些小事。 “不管是李公还是未来的黄公,他们早晚都会到港九来。” 何国礼笑了笑:“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位李公的夫人刚刚在港九大价钱买了一栋別墅。” 下野到国外考察当寓公乃是一切军阀的终极命运。 陈瑛摇了摇头,这还真是顛扑不破的真理。 “除了大古和匯寧银行的人,麦浩礼也会跟你一起去。” 何国礼指了指另外一边的麦浩礼:“收拾一下动身吧。等你从广府回来,我们就开始討论一下咒灵的问题。 o 汽车就停在別墅旁边,陈瑛跟这几位略一告別,直接上了车,麦浩礼依旧是负责当司机,汽车直接奔看火车站开过去。 港九跟大陆之间的铁路大概是十几年前连通的,中州的几位大帅终於討论出来一个章程,修一条连通南北的铁路。 从燕京一直修到港九。 不过港九人用得不多,因为现在的港九跟岭南之间实际上的国界並不是封闭的,从广府到港九你骑个自行车就能过来。 这一路上不会看你任何的证件。 而且对於大部分港九人来说,铁路並不是一个划算的交通方式。 去广府不管怎么走,都比坐火车便宜,因为岭南的铁路运费真的贵。 当时修建这条铁路是用募集公债的方式进行的,债券利息高的嚇人,所以岭南的老百姓们买了好多。 等修好了铁路发现要平这个利息,那就只能提高运费,这就导致大家用脚投票,本地人几乎都不坐车了。 但是这样老百姓意见並不算大,因为羊毛出在羊身上,能保证利息给付就行。曾经有段时间,广府人嫁姑娘的嫁妆,第一抬就是铁路的债券。 从港九经龙城再转广府,陆路上的折腾还不如直接坐船过去。 大洋里有不少邪票,但是近海仍然为地脉所影响的地方却並不算多。 “天竺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瑛坐上车直接问道,这辆车上显然没有什么窃听设备,所以麦浩礼也就直接回答。 “已经出事了。” “我就知道。” 陈瑛一拍巴掌,如果不是真出事,这些老鬼绝对不会这么著急。 他们才不会有那个未雨绸繆的自觉。 “有谣言声称,几个土邦的国王造反,帝国的军队已经战败了,如今內陆已经处於放弃状態,军队正在撤往岸边,在几个港口城市作重点防御。” 麦浩礼解释道:“这是谣言,你也別乱传。” “我懂了。” 陈瑛点了点头:“天竺不是號称女皇王冠上最璀璨的钻石吗?” “帝国官员的头被砍下来,用投石索扔到果阿港里,女眷都被拉去当了营妓,男孩子也一样。把帝国包税商绑在大炮上,一个个炮决。” 麦浩礼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清算时刻到来,没有人是无辜的。” “天啊。” 陈瑛没想到帝国竟然如此脆弱。 “你们的炼金术士和军队呢?天竺人如果这么猛,你们当初怎么征服他们的?” “我们来的时候天竺四分五裂,各个邦国都希望获得我们的帮助击败对手,经过了帝国近百年的仁政,他们现在团结起来了。” 麦浩礼长嘆一声:“天竺驻军的战线拉得太长了,他们大部分在北面抵挡穴居人,而且十分依赖天竺人组成的辅助军队,现在都造反了,十几个师在北面一个都没回来。” “那你们要枪干什么?” 陈瑛更不明白了:“直接上船跑路吧,退到星岛不行吗?” “殖民部跟陆军部准备对殖民地的土著进行武装,什么爪哇人、苏禄人,而且天竺也有当地土著支持我们,先把战线稳定下来。” 麦浩礼苦笑著摇了摇头:“帝国奉行绝不退让原则,要么把敌人的血放干,要么把自己的血放干。” “那女皇呢?” 陈瑛问道:“她怎么说?” 麦浩礼的脸上转过一丝异样。 “女皇不需要上战场,也不需要干预具体政治。放心吧,只要圣血者出现在天竺,天竺人就会知道他们要学会服从。” 陈瑛跟麦浩礼坐车直接开进了火车站里,已经有岭南铁路的工作人员引导著他们的车辆停到了火车旁边。 第131章 北上 第131章 北上 火车静静地停靠在铁轨上,月台空荡荡的,麦浩礼將车停好,漂亮的服务人员为他们拉开了车门。 “尊敬的两位贵宾,岭南铁路公司很高兴为您服务。” 列车长穿著修身的旗袍,窈窕的身形展露无遗,小黑高跟靴上面是漂亮的黑色丝袜, 脸上带著仰慕的笑容。 陈瑛下了车略微抖了抖身子,看著眼前的蒸汽机车。 这个世界还是赶不上自己的前世,不要说高速列车了,现在还在用这种蒸汽机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邪票会影响电磁环境。 也许这也是个商机。 “两位贵宾请这边来。” 麦浩礼穿著那一身黑,第一眼看著像家里出事了,现在看是社会精英,而陈瑛则穿著普通的休閒款,就差一双人字拖了。 走在老麦身边倍感压力。 “你上司叫何国礼,你叫麦浩礼,这都是礼字辈,你就没有点压力?” 陈瑛看著列车长窈窕的身姿,忽然想起来前世听过的一个顺口溜,什么“机务段的xx ,车辆段的x,客运段的xx谁也別说谁——“ “狗屎,”老麦终於恢復了点故態:“我叫麦可·霍利,谐音是麦浩礼,他是给自己取得,他姓霍尔,说什么治世惟中,治国惟礼,装什么汉学家。” 车门打开,透过甬道,能看见里面是个大客厅一样的餐车,里面的装潢美轮美奐,吧檯后面摆满了酒水。 餐桌前面各坐著两对四个人,两个帝国人坐在一起,两个中州人坐在一块,都是在那里慢悠悠的喝著酒水,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两个中州人里面有一个陈瑛认识的,正是他那个同学文绣的父亲,叫文东成,是大古银行的高级经理,显然这次是代表大古银行北上。 另外一个中州人更年老一些,应该位置也更高,他穿著考究的西服,湖蓝色的领带很扎眼,一头银髮跟狮子的鬃毛一样向后梳著。 而那边的两个帝国人则是刻板印象的集大成者,矮小的身高,硕大的鼻子,外加上苍白的皮肤。身形稍微压缩一下足够去古灵阁当柜员了。 “陈先生,真是幸会,想不到这次您也会跟我们一起北上。”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好用,??????????????????.??????等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文东成看见陈瑛来了直接站起身来打招呼。 那个老者闻言也瞧了过来,他倒是不端著架子,笑著挥手道。 “这位是?” “哦,这位就是最近名声鹊起的陈瑛,是咱们港九如今华人圈里最有名的。陈先生, 这位是齐国富齐总,是我们大古財团的合伙人,董事会董事。” 陈瑛看著眼前这个如同狮子一般的老头,暗道一声厉害。 大古財团跟別的鬼佬不一样,特別喜欢重用中州人。当然,至於说这是重用还是收买,还是要根据立场不同再分析。 但是眼前这位齐国富在港九商圈可谓是大大的有名。 他本来就是大古財团的一个普通业务员,他从河南跑路到了松江混饭吃,从松江府的一个柜檯伙计干起,最后一直做到了大古財团的两位华人合伙人之一,拥有了將近百分之八的股权。 放在港九的鬼佬財团里可算是独一份。 这样的一个人物,陈瑛自然也要高看人家一眼。 “原来是为大家解决了水厂那件麻烦事的少年英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比不得齐总,不是您为我们披荆斩棘,我们这些中州人在港九哪里能像现在这么扬眉吐气。” 陈瑛倒是轿子人人抬,中州人在港九什么地位关齐国富什么事?不过人到老了总是喜欢回顾自家的一生,给自己找点人生意义,陈瑛顺嘴哄著说罢了。 齐国富没有什么架子:“陈先生过奖了,我不过是凡俗之中的一个买卖人,挣点辛苦钱而已。这位应该就是麦处长了吧?” 麦浩礼人在这里,另外一边的匯寧的那两个鬼佬也走了过来,直接用帝国语打招呼。 “霍利先生,好久不见。” “二位安好。” 麦浩礼衝著陈瑛耸了耸肩,直接去招呼匯寧財团的人了。 “小姐,拿一瓶蓝方的白兰地。” 两个鬼佬招手要酒。 这边齐国富冷笑了一声,文东成也招手说道:“姑娘,给我们开一瓶五粮液。” 要时间,整个餐车之內立即涇渭分明。不过岭南铁路公司倒是在宰客方面一视同仁, 不管你是鬼佬还是同胞,要的是白酒还是洋酒,东西都是正品,只是加你三倍的价钱罢了。 陈瑛看著他们在这里开酒,真不知道五粮液这种度数的酒有什么硬喝的价值。 也没个下酒菜,舔火车上的钉子下酒? 要想骂街直接骂不好吗? 不过两边很快分別要菜,陈瑛才知道自己到底是没有坐过这样的豪华车厢,这样一路跑到燕京的列车上都配著厨师,想吃什么点就行。 虽然比不上大酒楼的掌勺师傅,但对付一下绝对没问题。 而且铁路上还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占个物流的便宜,天南地北哪的东西都有,绝对是原產地的。 你要酒,汾酒一定是山西杏楼,西凤一定是宝鸡的,绝对不会拿不正宗的东西忽悠你。 陈瑛看著玻璃杯里的五粮液,的確是闻著有股別样的清香。 月台上渐渐有了乘客,大家依次上车,餐车里也添了几个菜,不至於让大家跟酒蒙子一样干喝。 “说句实话,总督府那边昨天打招呼,说给瑛少开一个五千万港纸额度的贷款,我们是真的心里没有准备,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行市。” 文东成尷尬一笑:“后来天竺那边消息传过来,我们也是很惊讶,才知道您跟帝国方面关係这么不一般。” 陈瑛嘿嘿一笑。 要不说这些帝国人心眼脏,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自己不是汉奸也是汉奸了。 “我这也是被人家点將的,我原来干米铺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跟帝国合作更加海阔天空,您二位也跟我透个底,咱们这边怎么看?” 陈瑛看著眼前的两位。 大古和匯寧两家帝国財团的人北上,谁都能看出来这是要钱。 只是钱怎么,人家这两家財团凭什么听你总督府的使唤,这些事还要再论。 第132章 源头 第132章 源头 列车缓缓开动,发出一声尖锐的汽笛声,车轮在力量引动下发出整齐的节奏。 陈瑛拿著酒杯满意地看著外面。 他大概齐明白眼前这几位的意思了。 这件事还真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如今还没有到广府,两个財团的人就已经喝得面红耳热,不到饭点,更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社交场合,又是白兰地又是五粮液,到了广府还谈什么? 不管是大古还是匯寧,他们都对自己充当冤大头不满。 五千万港纸的额度,零利息,这种贷款谁放出去谁就是冤大头。 港九的总督府这种生意强压给眼前的这些財团,大家没有翻脸都是看在如今帝国出大事的基础上。 齐国富与文东成现在还能保持基本的礼貌,属实是雅量高致的生意人了。 早就知道帝国人不当人,没想到对自己人也是一样的不当人。 陈瑛幽幽一嘆,將酒杯里的酒浆一饮而空。 “齐先生,您是老先生,眼前的这个局面,您大概有什么筹算吗?” 陈瑛向这位问道。 齐国富本来正在饮酒,他抬起头看了陈瑛一眼,跟著摇头一笑。 “我最早在松江府做柜员,你也知道松江那个地方很排外,瞧不起刚波寧,我连刚波寧都不是,做柜员的时候没少看白眼。” 他夹起来一粒生米。 “我也不像小文,有学歷,我两手空空到了金山卫,做柜员又不开心,所以就去跑船。” “跑船?” “大古在做金融以前,主要是实业是製和船运,我就在船上当文员,处理一些文字上的工作,一来二去,学会了帝国话,了解各地的世情,结交了一些朋友。” “大洋之上不是很多邪崇吗?前辈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异术傍身。” 陈瑛看得分明,这老头就是个普通人。 “大洋诡,到处都是邪票,其实会不会异术区別不大。” 齐国富笑了笑:“更多的是技术,经验,还有运气。” 帝国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规格,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掌握了在大洋上稳定航行的技术。 近海还好说,在远洋之上因为没有地脉的庇佑,大洋几乎跟虚界连通,碰见邪崇都算幸运,有时候船行驶著就会进入虚界,再也出不来。 至於因为跟虚界交错所形成的种种灾害,更是无法计量。 即便如此,因为海运的廉价,跟其他地方贸易的需要,从来不缺上船下海的勇士。 陈瑛听到这算是明白了这位河南老乡的发跡之路。 当真是用性命拼出来的。 “东南亚很多小岛,因为地气薄弱,很多人都已经沾染了异类的血脉,什么样的都有,我们有一次靠到一个岛上,那个岛上的人都已经跟半鱼人差不多,房子修成地穴,都睡在烂泥里。” “人口不多,也没有什么產业,最多就是从海里捞一些珍珠、珊瑚,他们倒不是很凶残,所以也算是可以贸易。他们也有自己的国王。” “是吗? 陈瑛不知道齐国富提这个有什么用。 “他们的国王也算是锦衣玉食,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三妻四妾,虽然是快跟死鱼一样了,但也是老婆最多的,岛上的规矩,族里面的女人,他喜欢谁,谁就要变成他的老婆。” “但岛上也没什么事情,他们连男耕女织都算不上,也没什么勾心斗角,这个国王的唯一作用就是等到所有人认为要献祭,祭祀祖先的时候,把他拉到海边,一刀刀的片了。” 齐国富喝了一口酒。 “我是个生意人,做了一辈子的买卖,从来不清楚这些官面上的事情。但我有一样跟那些鬼佬不一样,我不搞歧视。” “我觉著这个世界本质上没变化,你別管是什么皮,大家都跟那些岛上的鱼人差不多。老百姓就好比是天,是海里的祖宗,是真正的神仙。” “那献祭的国王各有不同,可以是皇帝,是国王,是宰相,是贪官污吏,也可以是我们这样的奸商。” “老百姓不开心好比天发怒,少不得推出个人去糊弄糊弄。” 齐国富瞧著陈瑛:“李公在岭南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也算是拿出来祭天了。” 陈瑛瞧著齐国富:“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 “是吗?” 齐国富笑了笑:“陈先生觉得我这些废话还有道理吗?” “做买卖,讲究利润,怎么也要看是赔是赚。” 陈瑛看著空荡荡的酒杯:“我这回问您是我冒昧了,这笔买卖怎么也要见到了那位正主才能下定论。” 齐国富闻言一笑。 “至少要等岭南稳定下来。大古不缺钱,不是每一个铜板都要装到裤兜里。” 齐国富解释道:“我们这次北上,主要是跟岭南节度府聊债券承销的问题,帮他们解决一点財政上的困难。” 他说著瞧了一眼旁边的文东成。 文东成立即开始跟陈瑛解释:“实际上粮食短缺,或者说农业问题,並不是岭南的主要问题。” 陈瑛看著文东成,这位大古財团的高级管理人员侃侃而谈道。 “今天的岭南不是一个农业社会,而且即便是纯粹的农业社会,也不存在只经营农业的农民。” “根据我们在岭南的田间调查,几乎所有农户都有所兼营,壮劳力基本上都是在工厂或者其他地方上班,农活主要交给妇女、老人,田间的小机械化搞得很不错。” “所以即便因为旱造成大旱,岭南的老百姓也不一定活不下去?” 陈瑛好奇地问道。 “岭南的手工业从前朝的时候就很发达,人口稠密,粮食很早就不能自给了。粮食一部分来自临省的桂寧,一部分就是从越南、暹罗进口。” 文东成接著说道:“等帝国在港九开埠,东南亚的粮食更是大批的进来。” “老百姓的收入不是单纯的看天吃饭,本地的粮食生產也不是大头,更多的是肉蛋和副食。” “真正让李公如此倒霉的,是城市居民的不满。” 第133章 间谍 第133章 间谍 岭南过去的二十年是工商业飞速发展的二十年,实际上早在如今的这位节度使李公上台之前,岭南就喊出了“实业救国,教育兴邦”的口號。 通过引入外国资本,加大基础建设投资,岭南的產业飞速发展,甚至把很多港九的產业都给乾死了。 比如陈瑛之前因为那个天竺驻军军装的订单就考察过整个港九的服装生產商,大型的服装生產商如今都已经在岭南办厂,小型的基本上都处在转行阶段。 而教育更是夸张,岭南节度府的主要兴趣在於基础教育,小学中学是大片大片的建。 在前朝灭亡不到十年的时候,岭南一地的小学和专门学校就比前朝全国的学校私塾加一起还要多。 如今的岭南可以说是基本消灭了文盲。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勃兴的新型社会却在如今面临了自己的问题。 “岭南的城市化以前更应该说是城镇化,工业和贸易节点主要集中在乡镇,相当一部分居民都是兼营农业,但是在现任节度使李公时期,大刀阔斧的开始了都市化。” “都市?” “人员,技术,资本都开始向广府地区集中,地价翻著翻往上走,人口越来越稠密, 大型工业区方兴未艾。” 文东成嘆息一声:“这也是李公如今要下台的主要原因。” “为什么?” 陈瑛有些好奇。 “因为城市居民对价格比农村居民更加敏感,至少我们的调查如此。农村的主食和副食都可以相当一部分自给,菜园里就有菜,所以吃不上青菜无所谓的。” 文东成摇了摇头:“这次大旱虽然造成了一部分粮食问题,但是岭南节度府早就购置了足够多的粮食,甚至开始强行平抑物价,之所以仍然匯聚了如此多的不满,主要原因还是物价普涨,导致广府居民不满。” “所以根本原因不是没有粮食?” 陈瑛看著文东成:“而且就算是把粮食价格打下去了,不消除不满也没有意义?” “到了该换人的时候了。” 齐国富一锤定音:“李公节度岭南二十多年,保境安民,岭南军备冠绝长江以南,发展速度也很快,但是下面的人不喜欢他了。” “大家都厌倦他了吗?” 齐国富点了点头:“民心如水,不止是载舟覆舟,而且多变,不能事事都顺应,也不能一点不应。这牧民之术在当年的中州可谓显学,不过现在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们帮不了李公的忙,也帮不了下一任节度使的忙。” 文东成揭开谜底。 “这些问题只能让岭南节度府自己解决,远远超过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说白了,大古也好,匯寧也好,不过是帐户上比別人多几个数字,手底下有些买卖齐国富看著陈瑛:“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对这样一个复杂的问题。这些问题也不是给钱就能解决的。” 他说著看了一眼另外一边的麦浩礼。 “我痴长几岁,就碘顏叫陈先生一声小友,我也不觉得你能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嗯?” 齐国富淡淡地说道:“岭南发展了这么多年,新任节度使上台之后必然要有所改变, 整军经武二十年,总要用一用,不管是八闽还是桂寧,打打仗是必然,甚至还要开疆扩土。” “到时候任何军械都不会外流。帝国不管是在天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指不上岭南齐国富看著陈瑛:“咱们都是中州人,了解中州人心里想什么。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如果真在那个位置上,谁能拒绝得了呢?” “只不过是內战的名声不好听,而且这几年八闽和桂寧对岭南都是亦步亦趋,人家一向恭顺,现而今又不是过去,什么都要看个物议。” 齐国富哈哈一笑:“中州话叫三寸不烂之舌,道理都是舌头上讲得,天下归一是道理,中州人不打中州人也是道理,这道理还能分出个高低吗?” 陈瑛点了点头。 大古集团的这些人倒不能说有什么独家消息,只是掌握了很多经济数据,再加上跟岭南节度府常打交道,看东西比较宏观。 看来自己这次北上,多半拿不到那些帝国人想要的东西。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请瑛少出面的原因。” 文东成摇了摇头:“不管是六大家还是帝国的財团,我们都没有资本去做这样的生意 “別看是中州人还是鬼佬,实际上都是两头跑,没有中州,哪里有什么六大家,有什么大古和匯寧。” 齐国富冷漠地瞧了一眼那边正在饮酒的匯寧財团代表。 “没有中州的广市场,不是东亚所孕育的机遇,大古和匯寧不过就是个洋人开得杂货铺,不值一提。” 火车的速度渐渐变慢,列车长带著笑容走进餐车。 “各位贵宾,广府站就要到了,请您准备好隨身物品。” 麦浩礼站起身来,他旁边的两个帝国人已经喝得脸上通红。 “真是好好上了一课。” 麦浩礼走过来跟两位中州人握手:“这件事情比我想得还要复杂。” “我们也都是一家之言。” 齐国富显然知道眼前的麦浩礼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在车上高声谈论这些,其实也是在给帝国当局抱怨。 他们一点都不想掺和这些烂事。 火车停下,车门打开,外面一片肃静。 一群穿著黑色制服,手中捏著长枪的士兵已经肃清了整个月台。 一个青年军官缓缓走了过来。 一行人彼此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不应该啊,不是说是民政司的梁副司长来接车吗?” 齐国富转头看著文东成:“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知道,生面孔。” 文东成摇了摇头。 年轻军官走上前:“谁是麦可·霍利?” 麦浩礼伸手一挥。 “我就是霍利。” “我现在以间谍罪逮捕你。” 年轻军官直接抽出短枪。 “放心吧,我们会按照战俘標准对待你的。” 他说完转过头看著剩下的几个人。 “你们也不用等梁士仪了,他已经被处决了。』 第134章 自己人 第134章 自己人 陈瑛真不相信几把步枪就能搞定麦浩礼这样的狼人。 你高低弄把轻机枪再说。 但是现在这个场合显然不是动武的情况。不止是因为自己身后已经顶上了一柄短枪。 那个漂亮的列车长手上捏著一把黑色的手枪,已经贴在了自己腰眼上。 更因为现在的场合不对。 列车长手上略微一用力。 “下车。” 看来是从一上车,人家就已经规划好了。 陈瑛心里把何国礼到威廉这群帝国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骂了一遍,不过面子上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享】 “我是受到岭南节度府邀请来这里参加公务活动的港九方面公职人员,不是间谍,我身后的这些朋友都是受到节度府邀请的。” 麦浩礼到底是殖民部出来的,在前面打著官腔。 “我不是军人身份,我也不会是战俘,更不是间谍,我要求最基本的外交礼节。” “你只不过是个侵略者。” 年轻军官一挥手:“全部带走。” 文东成举著手向前说道:“我们都是普通商人,这次是受邀跟贵方討论下一批债券承销的。”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 军官丟下来一句话,很快就有手持长枪的士兵走上来,擒住他的胳膊,拉拉扯扯的把他往月台外面拽。 陈瑛则是转过头望向后面的那个女列车长。 “你听了我们讲了一路,有没有什么高见?” 女列车长充耳不闻。 军人一个个围了上来,不过倒还算有些礼貌,没有用手头套,只是拽著一群人上了车。 军绿色的吉普车,左右塞著两个士兵,顛簸著向另外一边开过去。 陈瑛路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知道岭南局势不稳,但是没想到局势会如此不稳。 听说李公的老婆还在港九买了个別墅,如今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住的上。 吉普车一路狂飆,道路上还能看见车辆行驶,陈瑛估计广府的情况没有多么糟糕, 最终驶入一处军营。 这里大概是部队用的仓库,陈瑛在这里看见了大量库房,野草在营地內到处胡乱长著,穿著黑色制服的军人不时巡逻。 三辆吉普车停了下来,陈瑛发现到这里的只有自己跟齐国富、文东成,拉著麦浩礼和两个帝国人的车並没有到这座军营。 “齐先生,还真让您说著了。” 陈瑛走下车来,旁边就是齐国富和文东成。 看管的士兵看上去严肃,但是也没有管他们閒聊。 齐国富笑著摇了摇头。 “想不到这次倒是拖累了陈先生,不过陈先生放心,老朽在岭南这边还有不少朋友, 总是好说话的。” 眼下这个局面就跟齐国富讲得那个故事差不多,就是要找人献祭,不过献祭的对象不是节度使李公,是港九的帝国人。 也对,岭南厉兵秣马二十多年,打谁不是打?若是能把帝国人从港九赶走,一扫百年国耻,这位李公不要说是咸鱼翻身,那是直接鲤鱼化龙。 他若是挥兵北上,那绝对是民眾竭诚欢迎,一派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可笑帝国人还在那盘算著岭南节度府的军备,这下是不用钱买了,直接免费砸到他们头上。 陈瑛左右瞧了瞧,心里並不著急。 自家跟岭南节度府也算是有点缘分。 婆婆就是为了帮他们除掉那个旱,直接失陷在了无终城里。 而且文汝止也跟岭南节度府关係匪浅,之前帮过李公弹压地面,只要亮出来这两重身份,什么话都好说。 很快,一队人就走了过来。 领头的是个穿著黑色长衫的小老头站在那,他旁边还有两个中年军官,看他们的肩章应该都是上校,应该算是这里管事的了。 领头的年轻军官向前一敬军礼。 “报告孙处长,人犯已经带到。” 一个中年军官回了一礼,他眼晴在陈瑛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又看向另一边的小老头。 “六爷,您瞧著呢?” 黑色长衫的小老头左右扫了一眼,指著齐国富和文东成一比划。 “这俩人没什么,你们带走,这位是个练家子,我来。” 老头看著其貌不扬,走起路来龙行虎步,眉宇之间自然有一股威势,陈瑛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位也是个练拳有术,养煞得法的高手。 齐国富与文东成被士兵们请走,黑衣老头跟陈瑛就这么对著瞧。 老头將陈瑛上下扫了一遍。 “倒是好根骨,跟陆正行练了几年,有什么成就? 陈瑛一瞧这位,猜出来多半是岭南官面上的人物,多半是刑名铺头一系的高手。 “粗粗练了两三年,只是学了一点八卦的皮毛本事。” “皮毛?” 老头摇了摇头:“孩子,我跟你讲明白了。老夫姓孙,字號叫孙六,在这广府吃一碗公门饭。我也晓得你的名声,听说过你的手段,但是在这里,你收敛著点,莫要让咱们面子上难看。” 他说著上前一进步,周身仿佛有无数恶鬼呼啸不绝,一股挣狞的煞气就衝著陈瑛脸面扑了过来。 “按照前朝的规矩,凡修行人落入法网者,皆是妖人。不管是习武还是修道,都要捏碎了琵琶骨,打入七根镇魂钉。” 老头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比划了一下。 “琵琶骨一碎,任你多高的功夫,难以施展。日后就算是养好了,若非有大机缘,武道上也难有寸进。” “镇魂钉上有秽气,若是入了体魄,便能根植在脑宫之內,滋扰你灵台清明,更不要说后面的种种酷刑,什么断魂桥,孽台镜,思乡台,喷喷,可惜啊,这都是祖宗的智慧。” 陈瑛闻言眉头一挑。 这老头既然知道自己是谁,怎么还出言威胁。 莫非广府的这一池春水又有新的变化。 孙六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可惜,前朝亡了,如今这些规矩也废了,要讲司法文明嘛。但是现而今这个形势不同,你若是犯了忌讳,老朽也只能重操旧业,让你梦回前朝了。” 他说著一挥手:“请吧,陈少爷。” 两个士兵簇拥著陈瑛,进了前面不远处的一栋小楼。 小楼外面的红砖上爬满了幽绿的爬山虎,密密麻麻,如同披著一层褪下来的死皮。 这里显然已经弃用很久,到处都能看见灰尘和匆匆打扫的痕跡。 陈瑛被士兵们带进了一个小小的审讯室里,这里架著一台摄像机,旁边还有一个录音机。 孙六穿著长衫,坐到了角落的椅子上,很快有两名穿著军官走了进来。 他们打开摄像机开始对著陈瑛录像。 “姓名?” “你们不是知道我是谁吗?” 陈瑛闪过前面的两个小卒子盯著后面的孙六。 “你不知道我是谁?” 孙六抱看胳膊,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 “回答问题。” 一个中年军官暴躁地拍打著桌子。 陈瑛站起身来,眼睛眯著,如同即將出击的猛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六站起身来展顏一笑。 “年轻人不要著急嘛,我还能不知道你是谁?你婆婆为我们岭南做了那么大的贡献, 你又是少年英杰,这都是走个过场。放心吧,大家都是自己人。” 第135章 诱供 第135章 诱供 两名中年军官没有说话,只是拿出纸笔开始记录。 摄影机的绿灯亮著,录音机里的磁带也在缓缓转动。 “其实主要是要製造帝国方面的贼心不死,粗暴干涉我们岭南內政,意图破坏安定繁荣大局的证据。” 孙六简单介绍。 “瑛少你只要隨便讲一讲,哪怕编一编,咱们能交代过去就好。” 陈瑛看著那台摄影机,两个军官脸上依旧是沉肃的样子。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是北上来做生意的。” “多少讲一讲嘛。” 孙六说道:“那个麦浩礼,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他是港九的警务人员,我之前跟他有过接触,不过这都是—“” “就说他。” 孙六引导著:“你知不知道他是帝国殖民部的军官?” “帝国的警员都是军衔制,有个少將准將都不稀奇。”陈瑛看著孙六:“而且港九所有的官员编制都在殖民部,这很奇怪吗?” “也就是说你知道他是殖民部的军官。” 孙六手指敲打看椅背。 “然后你们还有合作对吧?” 陈瑛冷笑一声,跟我玩这一手,真当我是雏? “我受李公的指挥,你把电话给我,我要给李公打电话” 陈瑛话还没有说完,桌子后面的一个中年军官就一拍桌子。 “交代你自己的问题,不要胡说八道。” 孙六当即插了句话:“陈少爷,您这样讲话,我也帮不了你的。” “拿电话来,我要联繫你们这边的人。” 陈瑛就不信了,当初岭南港九凑出来那么多高手,后来文汝止更是北上岭南帮著岭南节度使弹压地面,现在居然这么搞。 过河拆桥,你要先过了河再说拆桥的事情。 如果岭南节度府这么做事,以后还会有江湖人管他们的破事? 陈瑛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过白莲教那一关。 “瑛少,何必呢?” 孙六摇了摇头。 “你根本没见过李公,李公知道陈瑞芝,知道陆正行,他可不知道你,现在节度府这么忙,就算是我给你打个电话过去,你就能脱身?” “算了吧。” 陈瑛抱著胳膊翘起二郎腿。 “要是这样,我要行使沉默权。” 一开始就扮演白脸的军官直接一拍桌子:“囂张,狂妄,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直属节度府的军事情报司,不要拿你们那套二等公民的奴才德行搪塞我们。” “陈少爷,这里不是讲法律的地方,是军令,军令如山。” 孙六摇头晃脑地说道:“咱们不过是走个过场,你认了,这事就清了,不过是杀几个洋人的脑袋立威,等下老头子给你接风洗尘,斟茶认错。” 陈瑛看了一眼摄像机。 “孙老先生,我敬你是前辈,我多说两句,这又是摄像机又是录音机的,走个过场? 走个过场就要我认罪?我是中州人,这个卖国贼的名头认不下来。” “而且我信不过你,咱们今天第一天见面,我知道你是孙六还是王八?” 最后这句话说完,孙六没有什么,两个军官却是动了怒气,直接掏枪威胁,咔一声,子弹直接上了膛。 “算了,算了,年轻人,火气大。” 孙六拍了拍两个军官的肩膀:“去拿个电话来,咱们拨给节度府,让小朋友安安心。” 孙六笑眯眯的。 “其实也怪我之前话说得太重,其实这都是一点小事,没必要伤了和气。洋鬼子老说我们不进步,所以弄个录音录像以后好跟他们打嘴仗—” 这里的动作很快,中年军官出去吩咐了一声,就有士兵拿进来一台电话机摆在桌子上。 “报告长官,节度府的专线连通了。” 孙六拍了拍手掌:“这下行了,你们直接给节度府拨过去吧。” 一个年轻的军官站起身来在转盘上拨了个几个號码。 “喂,我是六號仓库,有紧要情况请转接李公,对,有个人希望跟李公通话,是,是抓来的那批,叫陈瑛,请您上报一下,好,我等著。” 军官拿著话筒,眼神脾地看著陈瑛。 又过了一会,他似乎得到了对面的答覆。 他將电话一横,態度也稍微温和了些。 “接电话吧,李公同意了。” 陈瑛走过去接过电话筒,对面静悄悄的,大约过了一分钟,电话筒那一头响起了粤音很重的国语。 “喂,陈瑛吗?我是李公。” “李公,您好,现在这边好像有些误会,我对面根本没有等陈瑛把话说完,直接讲道。 “情况我都知道,你不要著急,就按照他们说的做,不过是些小问题,你要有大將之风才行。” “我师父之前提到.” “好啦,赶紧弄完,我回头在节度府为你接风。” 听筒另一头传来了忙音。 陈瑛將话筒重新放下。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孙六指了指一旁的摄影机。 “赶紧认了吧,早点认清早点回家,你这么大身家,回了港九不是一样的瀟洒?” 陈瑛眉眼之中闪过一丝疑竇。 “刚才那个真的是李公?” “哎呦,这么大的事情,谁敢开玩笑。” 孙六一脸惊恐的样子。 “找个人冒充李公,那可是杀头的罪过,要军法从事的。” 陈瑛抱著胳膊,將所有的情况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我没什么好说的。” 一锤定音。 陈瑛站起身来。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孙六眉眼一聋,摇了摇头。 “小兄弟,你这样可有点坏规矩啊。” “你们这些人为了诱供真是什么事都敢做。既然吃定了我,不如就过来搭把手,让我见识见识您的手段,练拳有法,煞气入体,您本门练得是哪一路的拳术?” 孙六摇了摇头。 “小兄弟,你就是江湖经验太少,疑心太重。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喊打喊杀。” 他语气诚恳,好像刚才喊打喊杀的不是他。 “我说了,这样诱供的手段用多了就没意思了。” 陈瑛看著孙六。 “我今天要出这个门,再不然,我就要找你们要个交代了。” “交代?” 孙六眼眸一冷:“你不交代,能走得出这里?” 第136章 断头戒 第136章 断头戒 “你不交代,能走出这里?” 陈瑛看著眼前的老头,身量不高,双手骨节粗大,一双眸子幽光闪动。 眉宇之间那一股煞气更是浓厚的要散出来。 拳术高手,不外如是。 两人此刻相距不过三步之遥,只要一动手就能碰到一处。 “那就试试吧。” 陈瑛脾睨地瞧著眼前三人。 “我倒要看看谁能留住我。” 孙六皱紧的眉头忽然一松。 “唉,著什么急嘛,年轻人就是想法多,你们两个先带陈公子去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慢慢谈“我用不著休息。” 陈瑛看著孙六:“我晓得你们这点诱供的手段,少来这一套,我现在就要走。” “少年郎,老哥哥给你赔不是了,回头我给你磕一个就是。” 孙六拱著手迈步向前,神態无比谦卑:“上面逼得太狠,我们不过是下面办事的—“ 两人之间不过一尺,孙六一只手伸出,三指如同鹰爪抹向陈瑛的双目,这一下若是给他抹实, 陈瑛眼睛就没了。 孙六身如鹰隼,迅捷如猿,然而陈瑛早就等著他。 孙六不过是刚刚提起手臂,陈瑛已经是双臂一展,正是通臂拳的短打功夫。 金刚猿臂横打,变生肘腋之下,两人交手十几下,倒是陈瑛靠著先发制人占了上风。 最后陈瑛一拳扣在孙六胸口,直接打得他连退三步,而这一拳打完,陈瑛也暗叫一声不对。 这孙六浑身上下坚固如铁,也不知道是练得什么功夫。 “好小子,果然是心毒手狠,若不是老子多年练成的铁刑功,今天倒是要八十老娘倒绷孩儿。” 孙六咬著后槽牙声音阴冷,而陈瑛则是轻轻摸了摸手里的戒指。 “彼此彼此,不是防著你这一手,这一双招子就算是交代在阁下手里了。你这一手『当面叫哥哥,背后掏刀子的手段”害了多少江湖好汉?” “老子是官差,你们是贼,讲什么规矩。” 孙六一挥手。 “不过可惜,你小子生错了时候,练拳有法,却没有煞气护身,这火器就能要了你的命,开枪。” 他话音未落。 陈瑛戴著戒指的食指指向其中一个军官,口中念了一句:“康。” 房间之內一股阴冷气息闪过,一个军官的人头直接落在了地上。 他的尸身扑棱趴在地上,尸身上的伤口如同被长刀截断,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人头在地上滚了两圈,终於停了下来。 另一个惊讶之下扣动扳机,却是直接卡了壳,咔噠咔噠了两下,那军官直接夺门而逃。 孙六咽了一口唾沫。 刚才变化太快,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妖术?法器? 孙六是刑名出身,抓的人多,见得鬼少,一时也猜不出来陈瑛的手段。 只是勉强能看个大概。 “只要別被那根手指点中,就不会有问题,而且老子煞气护体等閒妖术未必有用。” “若是现在转身就走,那小子伸过来一个指头,背后可没有眼睛,怕是要出事。” 他也是给自己壮胆,冷笑两声,周身气血运转,一道道煞气灌入身体,整个人的身形当即拔起来一圈。 从一个小老头当即变成了一头猛汉,直接猛攻了过来。 陈瑛换成八卦掌,双掌如刀,跟他缠斗在了一起。 孙六出手之间,周身若有若无的黑气瀰漫,拳脚落处仿佛鬼哭,招法更是狠辣无情。 陈瑛则是步法敏捷,缠蟒劲滑不留手,不过是勉强了维持了个五五之间。 “小子,你这样打下去准保要完蛋。刚才你三次想指我,都被我躲过,如今你气息渐乱,气血难继,该死就要死。” 孙六冷笑两声:“等大队人马围过来,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听我一句劝,赶紧投降,你这张脸还算有用—” 陈瑛摇了摇头。 “你刚刚三次可以取我咽喉,两次可以洞穿我的心臟,最后都是毫釐之差,被我躲过,你可想过为什么?” 孙六眼睛一眯,刚才的確如此,他只道是陈瑛步法精妙,难不成还另有缘由? “其实你已经死了。 刚才片刻之间,自己的影子已经跟三个人有所接触,他们每个人都受了厄运银幣的影响,这也不能例外,所以交手起来,他动作总是差之毫厘,而自己却是如有神助,每次都能反击。 陈瑛瞧著孙六:“我这枚戒指发挥作用的条件根本不是那一指,而是声音。” “声音?” 孙六想到了陈瑛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一声“康”。 “炼金术讲究等价交换,虽然可以將诅咒剥离,但是不会改变诅咒的实质,换句话说,越是强大的炼金物品就不会越完善,其副作用也会越大。” “为了保证这道诅咒的原汁原味,我將诅咒作用的条件进行了置换,变成听到我说单字康的所有人。” “而手指只是幌子,因为诅咒的发动需要时间,积赞力量,被诅咒的人越强,诅咒就会发动的越慢。” 孙六向后退了几步,他皱紧眉头,他仔细感应一番发现自己的脑后的確凝聚著一层阴冷的气息,而且正在不断地加重。 仿佛是一柄鬼头刀正在积蓄力量。 奇怪,刚刚怎么没有发现? 孙六讶异地看向陈瑛。 “所以不会有大队人马,那哥们跑出去估计没几步人就没了。” 陈瑛冷眼瞧著孙六。 “你倒是还有机会,跟我合作,我能保你一条活路。” 孙六摆著拳架,他眼眸之中光华闪过。 多年打雁,今天叫雁啄了眼。想不到姓陈的小儿竟然如此阴损,也是节度府的那些人搜集情报不力,只说这小子拳术师承陆正行,怎么没提到跟著洋鬼子学了一手妖术? “好小子,还想诈我?” 孙六瞧著陈瑛:“既然是听到康字的就要被诅咒,你不是也被诅咒了?別以为老子没有江湖经验,这等禁器老子见得比你还多。” “原来这样的东西在中州叫禁器啊,多谢。” 陈瑛点了点头:“我的確也在诅咒的范围之內,不过这东西是我做的,所以我改动了条件。如果你们能够扛住这诅咒不死,我会承受十倍的反噬。” “这是一场公平的献祭,不是献祭你们就是献祭我。” 孙六使劲胞住自己的脖子,但是他的脖子还是一点点的扭曲,变形,最后如同麻一样断掉。 尸体坠在地上,仍然在冒著黑气。 陈瑛笑了笑:“而且我的確骗了你,这诅咒一旦发动就不会停,不是死就是扛过去。我本来也是想多拖些时间,不过看来是不用了。” 孙六死了。 陈瑛满意地抚摸了一下戒指这枚诅咒戒指的確是自己炼金生涯的得意之作,里面储存了一个完整的诅咒。 要让这个诅咒成立的要素其实有两个,一个是见过这枚戒指,另外一个就是听见陈瑛的咒令, 那个康字。 在陈瑛的构思中,这枚戒指最好的舞台是用来暗杀。 因为其他人隨时都有可能见过这枚戒指,构成了诅咒发动的第一个条件。 所以第二个条件使用就要格外谨慎,防止误伤的最好办法就是在敌人身边用耳语的方式下咒。 另一个办法就是展开当成大规模杀生性武器,通过电视,登报等方式凑一堆人,然后用广播直接发出咒令。 但是第二种使用方式的反噬可能太大,根本不是自己能扛住的。 现在这场战斗清晰地证明,这枚戒指最好的战场还是用来近身格斗,对付那些没有防备的对手。 陈动手毁掉了摄像机和录音机之后,整理了一下衣衫,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137章 失控 第137章 失控 走廊里静悄悄的,根本不见巡逻的土兵, 推开门不远处躺著一个户体,是之前另外一个军官的,他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竟然是用自己的双手將脖子拧断死去的。 陈瑛略微检查了一下他的口袋,摸出他的钱包,看了一眼里面的军官证。 “岭南节度府军情司上尉,马忠诚。” 看来这次动手的的確是岭南的官方,军情干係重大,这样的地方绝对是亲信所领,只是不知道跟自己通话的那个人是不是李公。 陈瑛十分好奇岭南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主导广府局势的又是何人。 陈瑛將军官的尸体拖回之前的房间,將大门关上,孙六的尸体还在不断地抽搐,似乎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生更多的变化。 修行人死后会化为邪票,看来习武之人也不能例外。 陈瑛的左眼审视著孙六的户体,里面蓄积的那种煞气已经夺取了户体的控制权,正在不断地改造著这具躯体。 “神秘一旦失去了意志的控制,就会自行循著某种规律对身体进行改造,这才是修行人死后会化为邪崇的根本原因吗?” 陈瑛多瞧了两眼。 显然,孙六生前所吸纳的“煞气”也属於一种神秘,他的煞气明显具有某种阴邪的性质,所以动手的时候才会有鬼哭,黑气等异象。 如今孙六丟了脑袋,主导身体的意志自行消散,体內的煞气开始恶客夺主,陈瑛推算了一下, 大概再过七八个小时,如果不进行干预,孙六的身体就会变成一头恶鬼。 “这煞气.” 陈瑛左眼看得分明,如今孙六体內的煞气正在他尸体之中迅速蔓延,构成了蛛网一样的结构。 不过这些煞气不管是从性质上还是数量上,跟自己体內的无名煞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自己体內的无名煞气如同渊海,那么此刻正在孙六体內乱走的煞气不过就是一条溪流。 至於两者的性质更无从比较,无名煞气如同一轮冷月,其性质虽不能说高洁,但是也足够冰冷和光辉。 孙六体內的煞气就像是一阵恶风。 “无名煞气”可谓是自己的根本,不管是修习拳术还是对抗邪票,乃至在炼金术中运用,可谓是无往不利。 但是从孙六体內的煞气来判断,自己体內的“无名煞气”只是与之相似。 “两者从性质上就根本不同。” 陈瑛收回探寻的目光。 如果岭南方面不进行特殊处理,这里再过半天就会变成恶鬼横行之地,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岭南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瑛將黑犬自影中放出,迅速地在小楼之中游荡了一遍。 凭藉黑犬的感应,陈瑛对这办公楼內的一切立即瞭然於心。 自己所在的这一层没有別人,楼里一共四名犯人,除了自己和大古財团的代表,还有个被关禁闭的军人。 十六名守卫,两两一组的看管一名犯人,多余的十人都守在门口,甚至还架著一柄轻机枪。 “严防死守啊。” 陈瑛脚下的影子当中释放出一道雾气,这隱雾正是从祈雨祷雾咒化生而出,雾气让开一层,很快就排布在了楼道当中。 一个正在审讯的军官看了一眼从门外涌进来的雾气,他皱著眉头站起身来,推开门往外一瞧。 楼道里已经儘是浓雾。 “怎么搞的?” 里面的军官问道。 “不像是失火,我去楼下看看怎么回事。” 他从口袋里摸出短枪,往前刚走了两步,咽喉便遭逢重击,人如同虾米一样弓起腰来,陈瑛顺势折断了他的脖子。 將他的身体轻轻放倒在地,里面的军官也跟著走了出来。 “他妈的,你们怎么搞的,警卫班?” 他高声叫著,一记手刀直接切在他脖子上,陈瑛顺势一抖手腕,摘断了他的脖子。 “瑛少?” 被审讯的文东成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他被手吊在电风扇上,脚下踩著个凳子,全靠著脚尖勉强立著。 他望向外面的雾气,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瑛少?” 陈瑛从雾里走出来,手上拿著军官尸体上摸出来的钥匙,抬起头审视著文东成身上的伤势。 “这些人还真不客气。” 陈瑛踩著桌子给文东成解开手,后者揉搓著手腕,眼晴里已经被揍得充血。 “岭南节度府疯了,这些人非要我们承认自己是帝国的间谍,而且讲明了,不管承不承认都是枪决,承认了还能免些折磨。” 文东成心有余悸地说道:“不知道齐老能不能撑过去?” 陈瑛摇了摇头。 “昏过去了。” 黑犬转了一圈,齐国富年纪大了,军情司的人没有留手,他经不住炮製已经晕过去了。 “真是畜生。” 文东成看著陈瑛。 “瑛少,现在咱们怎么办?” “你是要儘快回到港九,这里是他们的一处军营。你先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出去一下。” 陈瑛手脚利落,很快就把昏死过去的齐国富带了过来,顺便还带来几支短枪。 借著雾气掩护还有黑犬,陈瑛轻鬆地解决了一层的警卫班。 “会用枪吗?” 文东成点了点头。 “齐老的状態不太好,我担心—“” “你们大古在广府的联络点肯定是不能用了,你有什么信得过的朋友吗?” “有的,我有个朋友是做生药的,过命的交情。” “那就好,等下我把你们送过去。” 陈瑛说著看了看楼上:“你等我一下。” “瑛少不准备跟我们一起去港九?” 文东成是真的心有余悸,他今天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彻底“失踪”的打算。 他可是知道岭南节度府这些丘八的作风。 “我有些事情要弄明白。” 陈瑛起身上楼。 最顶上的一层关著个中年军官,他的状態並不算好,看上去也是遭遇了一些折磨。 不过到底是有几分香火情分在,黑犬观察他的生命体徵还算稳定。 陈瑛走上楼去,借著雾气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他门口的两个看守,推门走了进去。 “你是谁?” 军官抬起头看著陈瑛:“快点走。” 第138章 团长 第138章 团长 “我没什么好说的。” 军官的审讯室还算乾净,他躺在一张行军床上,脸上的淤青都没有消散。 见到陈瑛进来,他说了两句,直接背身躺了过去。 他把我当成审讯者了? 陈瑛拉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轻鬆地翘起二郎腿。 低头一看,桌子上摆著一堆稿纸,全都是这军官写的认罪供词, “李团长啊?” 陈瑛看了看上面的內容。这认罪材料可谓是言辞恳切,写满了对岭南节度府的忠诚和热情。 这个军官叫李勇,普通一兵出身,十六岁参军,十八岁跟八闽交火的时候负伤,二十一岁被推荐去讲武堂念书,而后歷任多处,如今官拜上校,担任岭南节度府魔下第一师第三团的团长。 陈瑛记得岭南节度府在港九的联络人也是个上校,陈瑛也不知道岭南节度府一共有几个师。 不过比较一下,这个李勇能做到这个位置绝对是岭南节度府的中坚人物。 “你这个材料写得不透彻嘛,全都是你的功绩,什么剿匪负伤,什么跟八闽打仗时候立的战功,自己的问题是一点不写。” 陈瑛决定藉机会摸摸底,將这份稿纸放到一边。 “李团长,这样过不了关的。” 李勇也不声,依旧在那里面壁。 “其实到了这一步,有怨气是正常的,但是咱们总要往前看。” 陈瑛摊开稿纸,拿起一旁的钢笔在上面涂了两下。 “认罪伏法,最主要是態度端正,深刻的从自己內心深处去剖析— “我剖析不出来。” 李勇从床上坐起来,他身量不算高,脸上带著被打的伤痕,鬍子拉碴。 “你们把我老婆孩子带走,让我写材料,我写什么?我只能写我知道的事情。黄中武要造反, 勾结帝国人,这些事情你去问他,我不知道。” 原来如此。 看来是节度使李公先下手为强,把声望最高的黄中武给拿下了。 可笑帝国人还担心这位黄將军的民族主义倾向,现在搞民族主义的成了帝国间谍,但是他们自已也跑不掉。 陈瑛手指敲打著桌子。 “李团长,您是军界的前辈,有些道理不用我讲吧? 1 “我对李公是忠诚的,的確,我佩服尊重黄將军,黄中武不纳妾,不贪污,一心搞训练,军中谁不尊敬黄中武?” 李勇显然动了些火气。 “就是李公自己,他也不止一次讲过,说以后要把节度府交给黄中武,我本来就是黄中武魔下的团长,军人首重服从,难道我还能不听师长的指挥?” “你们现在说黄中武是间谍,说我们这些他魔下的人也是间谍,那提拔他的是不是间谍?现在把我拉出去毙了,我也没有別的话说,只是希望看在我这么多年辛苦的份上,不要难为我的家人。” 陈瑛笑了笑。 “我当你是个起起武夫,你还真是个软蛋。” 李勇皱紧眉头:“你小子说什么?老子带著队伍进山剿匪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 “李团长,正所谓升官发財死老婆,大丈夫何患无妻?”陈瑛皱著眉头手指点著桌面。 “我说你是软蛋,就是因为你居然奢望別人照顾你的老婆孩子。老婆孩子能託付给別人吗?到时候来个后爹,一边搞你老婆一边打你儿子,到了下面你还要谢谢他帮忙照顾。” 陈瑛话说得刻薄,那李团长眉头一皱,將陈瑛上下打量一番。 “你不是军情司的人。” 陈瑛讳莫如深的笑了笑。 李勇低下头,然后迅速抬起。 “这里距离广府城区有三十里地,军情司拉过来一个连作为看守,还从警务局拉来了高手,你能跑到这样的地方来” 他眼睛一亮。 “你是黄將军的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李勇站起身来在房间內来回著步子:“黄將军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一定不会。” 他来回走了几步,然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不对,不对,黄將军自己都被李公控制了,你不去救他,反而来找我,没意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他说著又回床上。 “进攻中盲动主义,后退的时候逃跑主义,这怎么行呢?” 陈瑛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李团长的性子著实有些飘忽不定,换句话说就是软弱。 “你不想救你老婆孩子吗?” 李勇充耳不闻,他躺在那里摇头晃脑地说道。 “没有用的,李公已经控制了黄中武,你不管是哪路神仙,这都是个死局。你说得对,我救不了我老婆孩子,你就让我死吧。” 陈瑛笑了笑。 “其实,我是帝国的人。” “帝国?” 李勇又从床上爬起来, “你是—” “我是帝国海军情报局的高级特工,我这次来就是帮助你们的,黄將军已经跟我们达成协议了。” 李勇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黄中武最恨的就是你这样的二鬼子,他不可能跟洋鬼子合作,他天天把百年国耻掛在嘴上·—” “政治就是这样的,波云诡,你都不知道谁跟谁睡在一个被窝里。” 陈瑛笑了笑:“你跟我走吧,至少能保证把你老婆孩子带到港九去。” “你?” 李勇摇了摇头:“你行吗?” “我一个人搞定了这栋楼,你说我行不行?” “你是修行人?为什么要投靠那些外国人,我对你们也没什么用。” “可以去港九当寓公嘛,帮我们搞搞情报,拉拢一下你的前同僚,搞些军火生意,哪怕召集旧部在港九开个堂口,这也是笔买卖。日后的路子很多嘛。” 陈瑛把他拉起来。 “怎么讲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而且李团长你不要妄自菲薄,谁不知道你在军中很有声望。” 陈瑛压根不知道这个李勇到底是什么来路,隨口瞎编。 “像我们这些关注岭南局势的情报人员谁不知道,岭南的团级指挥人员里面你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我的確是比较擅长抓训练。” 李勇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你真有办法救我的老婆孩子。” 陈瑛点了点头。 “你还信不过我们帝国吗?你如果在港九呆的不喜欢,也可以去松江府的租界,还能去星岛、 去天竺,海阔天空。” “可是我对你们也没什么用——.” “谁说的,你到了港九,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我们搞几个专访,不就轻鬆让老李几年抬不起头?” 李勇站起身来。 “行,不过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陈瑛看著李勇道:“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第139章 跑路 第139章 跑路 李勇稍微收拾了一下,陈瑛交给他一把短枪,领著他跟文东成和齐国富匯合。 齐国富还在昏迷之中,文东成把他放在床上,正在小心地照顾著,他见陈瑛来了,赶紧站起身来。 “瑛少,这位李团长,您怎么也在这里?” 李勇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我们见过吗?” 陈瑛瞧了一眼文东成,暗道一声可以。 那个文绣看起来呆呆的,这个老爸倒有两把刷子,三年前见过一面现在还能想起来。 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本来还有点怀疑这个李勇的身份,现在也可以放下了。 “前年广府商会的劳军慰问酒会,咱们见过一面。” “是吗?这位是—” 李勇好奇地看向陈瑛。 “这位是大古財团的文经理,我这次顺手解救的。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帝国海军情报局高级间谍,我叫陈瑛。” 您还真敢说。 別人不知道陈瑛是哪路神仙,文东成可太清楚了。 毕竟有文绣在,文东成可知道陈瑛的全部光荣歷史。 当然了,过去的那些荒唐在文东成这里都属於“三年不飞,一飞冲天”的小插曲。 但是有一条,文东成绝对不会相信陈瑛是什么海军情报局的高级特工。 高级特工的主要任务是在学校上学吗? 文东成看了一眼陈瑛的脸色接著说道:“李团长,难道说您也“我也被捕了。黄將军是前天第一个被逮捕的,然后我昨天刚收到风声,军情司的人就把我也抓了。” 李勇看著陈瑛:“现在怎么办?我们直接起去龙城?” 岭南跟港九之间没有实际的边境线,两边的陆路一直是相通的,每天大量的人员你来我往,就算是李公现在想封闭也封不上。 “三天。” 陈瑛看著文东成:“今天是第三天。” 文东成皱著眉头:“是,咱们一点风声也不知道,匪夷所思。” 岭南跟港九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係。 黄中武被抓已经两天了,陈瑛今天出发的时候,情报秘书还认为他会接手李工的位置。 如果说帝国方面对岭南的情报根本不掌握,那还可以说是何国礼这帮官僚低能,当了薪水小偷广府就有大古银行的分行,但是广府市面上乃至军界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这就有些诡异了。 “异地用警。” 陈瑛想了想自己前世的经验“啊,您说啥?” 文东成好奇地望过来。 “外人动的手。” 陈瑛很快下了判断:“绕过了原来的所有人际关係,悄无声息的就能把事办了。也不知道这个老李用的是哪路神仙。” 李勇和文东成面面相。 “先走吧,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去哪里,不去你们帝国的领事馆吗?” 李勇好奇地问道。 “怎么能去那种地方?领事馆不知道多少只眼晴盯著,就算进去了,你就能出得来吗?兵荒马乱的,不要迷信以前那些旧的规矩。” 陈瑛看了看外面。 太阳已经有点落下去的意思,能不能成功回到港九就看今晚的了。 只要带著李勇,还有大古银行的人回到港九,自己这一把就算是大赚特赚。 可惜老麦不知道在哪里,不过他到底是帝国官员,岭南方面想来也不会赶尽杀绝。 “这里有三辆军车,我先弄一辆,你们跟我出去,咱们到了广府闹市区就换便装,去你朋友那里。” 文东成看著李勇说道:“李团长,帮忙搭把手。” 李勇扶起齐国富:“陈探员,这位老先生这个样子,来回搬动恐怕对他身体不好吧,不如把他放在这,军情司的人发现了他也会照顾一下。” 李勇说的好听,言外之意其实是放弃齐国富。 文东成哪能让他这么干,若是能把齐国富救回去,他立马可以在大古集团里平步青云。 不等文东成说话,陈瑛就直接开口道。 “李团长,这位齐老爷子是大古財团的合伙人,港九地面上有数的豪商,少数能够挤进港九核心圈子里的华人。把他救回去,下半辈子不说大富大贵,吃香喝辣是没问题的。” 李勇赶紧將齐国富扶稳。 “那要赶紧给这位老先生找医生啊,万一是中风之类的病,那可就麻烦了。” “跟我走吧。” 陈瑛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领了三个人找了一辆越野车,用从军官身上搜下来的钥匙打著火。 吉普车发出一阵黑烟,李勇和文东成在后面夹著齐国富坐好,陈瑛直接发动车奔著门岗而去。 门岗那里还站著举枪而立的哨兵,他们的肩章颇为特殊,带著军情司的標誌。 “瑛英少,这—” 李勇还有些担心,而文东成则是老实在后面坐著。 別人不知道陈瑛的本事,但是文东成绝对不会怀疑自己女儿的这位同学。 人的名,树的影。虽然不知道陈瑛到底厉害在哪,但他对陈瑛有著绝对的信任。 吉普车停下来,哨兵走上前敲了敲车窗。 陈瑛摇下车窗,眸子盯紧了哨兵的眼晴,双目当即转化为一层幽绿,轻轻地吩咐了一句。 “开门。” 圆光法。 陈瑛第一次用起来还有些担心,这法子到手上虽然也练了几天,不过今天这是第一次实践。 纯粹的念头经由双目化为一道幻光,直接影响他人的心神念头。 那哨兵略微犹豫了一下,转身直接吩咐道, “抬杆。” 杆子抬起,吉普车加速消失在了马路尽头。 哨兵端著枪重新回到岗亭坐好,拿起旁边的热茶喝了起来。 “刚才是谁啊?这会往外跑,不是有命令谁也不许离开吗?” 同伴端著枪问他。 哨兵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疑虑,他抬起头往外望了望, “管那么多干嘛,都是长官。” 同伴点了点头,也没对话,两人就这么休息著。 大概过了差不多十分钟,那个哨兵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拍大腿站起身来。 “不对,不对。” 同伴瞧了他一眼。 “怎么不对?” “你在这看著,我去楼里转一圈。” 哨兵脸色惨白。 “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刚才出去那人的脸呢?” “想不起来?见鬼啦?鬼还能开吉普车?” “跟他妈见鬼差不多,我就记著一道绿光,你盯著点。” 哨兵端起衝锋鎗向小楼那边跑了过去。 第140章 庸才 第140章 庸才 广府又称五羊城,传闻古时曾有五位仙人乘羊而至,手持嘉禾,从此以后百姓以此为种,岁岁五穀丰登。 自古以来,便称为人间第一等富贵地,古书写明:“一岁田三熟,冬种春熟,春种夏熟,秋种冬熟”。 除了农业得天独厚,工商业更是发达,广府更是古时候数得上的良港,中州人下南洋从此处开始。 如今虽然时局纷乱,岭南节度府多年发展,民殷国富,工业兴旺,几代节度使辛苦经营,號称强军。不管是西边的桂寧,东边的八闽,都不敢与之抗衡。 岭南节度府的府署乃是前朝的总督衙门所改,將旧有的衙门推倒,然后整理平地,重新盖起来的一座新式建筑。楼分左右两翼,如同一只张开翅膀的雄鹰,门口掛著“天南雄镇”的招牌。 如今府署之中灯火通明,军官们来来回回的传递消息。 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实际上这只是岭南节度府的日常。如今的节度使李公治军严谨,讲究一个“平时如战时”。 节度府门口摆摊的小贩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他们在这里卖些干炒牛河,云吞麵,等著给里面的人作夜宵。 一个年轻人捧著一碗云吞麵在小摊上慢悠悠地吃著,他先把云吞分到旁边的一个小碗里,吃几口面,送一口菜,然后吃一个云吞。 不多不少,正好平均。 一个穿著颇为华贵的中年人在边上缓缓瞧著,他眉头紧皱,却是有些著急。 “也亏你吃得下。” 中年人抱怨一声:“西四库那边传过来消息,孙六死了,唉,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陈瑛不是个好相与的。” 年轻人穿著少校军装,连风纪扣也没有打开,他举著碗將麵汤喝了个乾净,这才舒服地吐出一口浊气。 “你很关注这个陈瑛?” 年轻人面貌不过平常,不过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他將面碗放到旁边,从口袋里摸出来几个铜子给老板放到桌子上。 衣著华贵的中年人皱著眉头。 “你如今握著岭南节度府的大权,也不说多给人家了两个铜子?” “我可没有掌权,而且我一个月只有军,不比你走南闯北的做生意。” 那中年人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银洋放在桌子上。 “说这些话没用。” 中年人神色冷淡:“陈瑛跑了不要紧,港九那边肯定能收到风声,你辛苦经营的这个局可就没了。” “没了吗?我怎么觉得才刚开始。” 青年军官看著远处灯火通明的节度府。 “能瞒住帝国人三天,已经是预料之外了。” “跟著陈瑛一起走的还有李勇,他可是手里头握著一个团的人马,还是赶紧把第三团调去北面吧,放在广府可让人放不下心——“ 中年人还在那里念叻,青年军官却是直接问道。 “宫景,你好像很在意这个陈瑛。” “嗯,我?没有—” 名为宫景的中年人摇了摇头。 “我们都没见过— “徐人英徐前辈一共有三个弟子,大弟子宫景,绰號铁索横江,二弟子梁乾兴,是广府老君观的观主,三弟子温秋实,在港九走江湖,是义盛的白纸扇。” “一道传三友,一个经商,一个修道,一个当烂仔砍人。” 青年军官手指敲打著桌面。 “徐先生收你们三个有什么用呢?” 宫景嘿嘿一笑。 “你们兵家弟子真麻烦,一查就查个底掉。“ “按理说你们师兄弟虽然是一个师父传下来的,但是也没有什么交情。” 青年军官皱紧眉头:“你这么在意陈瑛,是怕他按图索驥,杀了温秋实之后再来杀你?” “我怕什么?他都不知道我是谁,更何况他也没那个本事。” 宫景摸了摸下巴:“倒是我真的好奇,你干嘛非要在岭南搅风搅雨呢?让那个李公下台不好吗?” “这是我们兵家的规矩,要出师就要入世做一件大事,然后交给老师考评,做成了就叫功行圆满,可以名列天机宫兵家之列,若是办不成,那就是学艺不精,要废去修行,取了性命。” 青年军官淡淡地说道:“我已经死了三个师兄了,这一次我可不想死。” “难怪人家都说你们是好乱乐祸的魔道。”宫景看著青年军官:“让李公咸鱼翻身,重新握住岭南的大权,你就能过了考核?” 青年军官微微一笑。 “这只是开篇,拿下港九,威震天下,这才是点题。” “你行吗?” 宫景一瞪眼睛:“港九可是帝国人的地盘。” “怎么了?你在南洋行走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这些鬼佬的底色?如今天竺大乱在即,正是用兵的最好时机。” “然后呢?你去动手杀了港九的那些鬼佬?帝国那边也是有奇人异士,你一个人能—” “何必要我动手,大丈夫斗智不斗力,一旦收復港九,那就是关乎中州的大事,还会缺了去送死的愣头青?那些所谓的正道,不就是养在这个时候用的吗?” “会死很多人的。” 宫景瞧著眼前之人,若不是当初师父引荐,自己根本就不会认识眼前的魔道妖人。 可惜,如今徐人英那个死人头不在了,自己反倒被这小子给拿捏住了。 “自古以来,做大事哪有不死人的?更何况又死不到你头上。” 宫景嘆了口气:“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青年军官望向前方的岭南节度府。 “自然是让人动手了,你放心吧,你既然这么怕那个陈瑛,我就让人取了他的脑袋。” “那个陈瑛绝对不是个武夫那么简单。” “他是与不是都不重要。” 青年军官笑了笑:“因为他不是跟我斗,而是与大势斗,放心吧,他如今跑了,才不过是个开始。” 青年军官说著摇了摇头:“我也知道那个陈瑛,哼哼,白莲教无人,陈家这么多年养出来个小门小户的庸才,跟著文汝止能学出什么?不过是两手拳脚罢了,再多些西洋的奇巧淫技。等他逃到港九,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泰山压顶,人力不能回天。” “你可小心点。” 宫景摇了摇头:“就那几个扶桑来的,我觉得他们怕是不成。” “不成还有別人。” 青年军官看著宫景。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陈瑛手段的?” 第141章 独眼 第141章 独眼 吉普车悠悠停下,陈瑛打开车门。 文东成和李勇抱著齐国富,两人轻轻的走进了一家生药铺子。 门口的掌柜抬头略略看了一眼。 “中风了?这个是急病,我们这不行,你们赶紧送去总医院吧,那里有西洋的大夫,他们瞧这个灵。” “一时著急,痰迷了心窍。” 文东成上前一拍手:“老丘,过来帮忙。” 那掌柜仔细一瞧才看出来是文东成:“老文,你怎么跑我这来了,这几位是——“ “这几位都是我过命的朋友。” 文东成看著那掌柜小心说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稳妥的地方,我们要用下你的电话。” 那掌柜赶紧招呼伙计把齐国富放下,又是让人请来坐馆的大夫,先用针灸处理一下。 文东成把他拉到一边小心说道。 “这位是陈先生,如今算是我的老板,瑛少,这是丘池,跟我过命的交情。” 陈瑛看著眼前的丘老板。 “当年我跟老文在路上被贼人绑了票,一起跑路出来的,哈哈,没有他我就烂在山里了,瑛少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好。” 文东成拿起电话,很快拨了个號码。 “喂,我是文东成,给我叫总务部的孙倩接电话。” “孙倩,我今天早上跟你说的什么?办好了吗?” “跟家里面说一声,北面出事了,黄狗被李子树砸死了。听明白了吗?李子树上的鹰巢也保不住。齐老板受了伤,我们现在广府,安排人来接我们吧。” 一旁的丘池听得云山雾罩,什么李子树黄狗的,这种事还要打个电话? 李勇则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看著文东成。 “他这个电话保险吗?” “怎么不保险?” 陈瑛看著外面的街道,如今夜色渐渐深沉,行人也都少了,街面上的商铺大部分都上了门板, 预备著休息。 “港九和广府这么多贸易往来,那些人就算是想拦截或者窃听,那个业务量大到根本完不成, 所以只能盯关键的几个號码。” “港九当局官面上的所有號码都很危险。但是大古財团名下很多业务,有航运有製还有金融,他们拦不住的。通过这条线去通知港九当局,最为稳妥。” 那个丘掌柜皱紧眉头。 “这位,瑛少,眼下这是怎么了?” 文东成放下电话,他走到丘老板旁边拍拍肩膀。 “送你一场富贵。瑛少,电话通了,那边没问题,信息已经递过去了。现在咱们怎么走?” “走?这老先生还病著呢,老文,你既然来了,留下来喝顿酒再说。” 文东成摇了摇头:“不能给你再添麻烦了,你给我们找辆车就行。” 丘池左右瞧了瞧,眼见也问不出来什么,只好让人去取钥匙,把他的车开过来。 陈瑛却是一伸手。 “先不忙。” 药铺內的灯火一阵闪烁,不知道什么时候,街面上已经没了行人。 倒是一阵阵阴风在不停地呼啸著。 窗楹剧烈的摇动著,丘池望向外面口中喃喃自语。 “不能够啊,这还不到颱风天呢。” 来的倒是好快。 “你们守好门户。” 陈瑛吩咐一句:“我去外面瞧瞧。” 迈步出了药铺,外面的街道一片寂静,空气之中传来了依稀的悠扬笛声。 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仿佛一个怨女,在哭诉变心的情人。 忽然,一抹刀光不知道何时从陈瑛身后亮起。 雪亮的长刀带著惨烈的杀意直取脑后。 陈瑛顺势向前一滚。 那刀光转瞬即去,只有空气之中依稀的笛声在继续。 “我刚刚是不是眼了?” 丘池望向前方的街道:“刚刚是不是有把刀———“ “別声张。” 文东成也是一脸紧张,虽说是走南闯北多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李勇已经抽出了短枪,战战兢兢地躲在了椅子后面。 陈瑛微微一笑,轻轻一拍巴掌,一团雾气以他自己为核心,缓缓地冒了出来。 那雾气犹如活物,很快將整个药铺包了起来。 街面的笛声渐渐低落,一个独眼的行人忽然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 他身穿沾染了无数血痕的僧衣,面容上没有五官,只有一颗硕大的独眼,身上贯穿了两柄长刀,而他手上抱著一块巨石。 这独眼僧人向著生药铺子狂奔而来,他污浊的黑血顺著长刀淌下,他寂静犹如幽魂,將手中巨石高高举起。 笛声再兴。 那独眼僧人的双手竟然是被两根巨大的铁钉钉入大石之中,他如同飞火流星,自天而下。 砸。 在雾气之中,陈瑛已然出手,周身血气运转,正是一招“魁星踢北斗”。 脚落之处,正是独眼僧人的胸口。 煞气翻动,独眼僧人向后退去,长空之中,刀光再起。 一抹寒光自上而下斩动,而陈瑛却是反手一击,一双大手化为虎爪,向著前方死命一抓。 中。 缠蟒劲贯穿金刚猿臂,陈瑛双手一击,直接捏住胸口將身后的女忍自暗影之中拽了出来。 同时身后飞起一脚,如同蝎子摆尾,直接踢在了这女忍的额头。 剎那之间,女忍的身影破裂,化为一张白纸落在地上。 白纸落地,其上正写著“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个字。 陈瑛则是一声冷笑。 “这点微末手段,也出来討生活,回去跟师娘再练两天吧。” 空气之中笛声再起,而陈瑛则是爆喝一声,双手之上煞气贯穿,直接將眼前的独眼僧人身上的长刀扯下来一把。 “昂。” 独眼僧人咆哮一声,它向后一滚,左脸上不断蠕动,竟然生出来一张人脸。 那张人脸充满了对人世的憎恶,狞笑著望向四周。 空气之中的笛声当即停止,响起了一声声急促的鼓声,犹如战场之上的呼啸。 而陈瑛则是握著手中这柄长刀。 这倒是一柄不知道吸纳了多少性命的凶兵。 陈瑛瞧著夜色冷笑。 “我说了,你如果只有这点微末道行,那还是別来丟人了。” 鼓声咚咚,似乎在证明什么。 “这样驱鬼的手段,不过是將邪崇加以限制。等我將这两把长刀抽走,你们猜猜这邪崇第一个要杀的是谁?” 第142章 宗三左文字 第142章 宗三左文字 陈家的风蛊之法就是自上古传下的驱神驭鬼之法,陈瑛也曾向吴婕探寻过风蛊之术的奥妙,也算是窥测过其中的妙处。 驭鬼之法都是在邪票上做文章,彼此之间大差不差。 一般的驭鬼之术,除了少数极为特殊的例外之法,大概分为三个步骤。 首先是弱化,即对邪票进行削弱,或者限制其原本的能力,不然不足以进行控制。 第二步则是改造,在弱化之后对邪票继续进行改造,或者增强其原本弱化的神通,使之更容易进行操控。 前面这两步各家大同小异,真正的差別在第三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步。 控制。 驭鬼的核心在於控制,而实现控制的脉络有所不同,有的是將恶鬼的一部分纳入自身,有的是將自家的阴神烙印送入邪票之內,甚至还有的使用换血、符印等等手段。 譬如陈家的风蛊之法,就是截取邪票的一部分本源,炼化为风蛊,配合上独特的观想法,形成类似內丹符印一般的东西置於体內。 所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来人的一身秘术虽然诡异,但是碰到了陈瑛就算是碰见了克星,左眼观瞧之下,看出了这独眼僧人的虚实。 这头恶鬼周身邪气漂然,不过却是被两道凶气所压制,凶器的来源则是它身上的两把兵刃,显然是將一头极为了得的邪崇用凶兵克制,然后加以驱使。 关键之处恰好就在那凶兵之上,陈瑛以无名煞气包裹手掌,探手抽出长刀,正好將其压制邪票的凶气去了七七八八。 独眼僧人身上的凶兵虽有两把,但是一把是苗而不秀,不过是样子货,大半凶气多半来自陈瑛手上这把。 低头一看,正是扶桑样式的一柄长刀,刀身接近刀柄的位置可以隱约看见“宗三左文字”的刀铭。 这把兵刃不知道痛饮过多少鲜血,刀身上有无数仿佛血管一般的赤痕,自带一股狞猛恶,手指握处,邪气反捲入身。 那种阴冷的感觉沿著手臂直入十二重楼,让人心生无穷杀意。 “果然是一把好刀,配给此等邪崇倒是可惜了。” 陈瑛伸手在刀锋之上一弹,长刀鸣鸣而鸣,仿佛是情人的哀怨与恋慕。 长街之上,独眼僧人的左脸作狞之相,它的身形也伴隨著宗三左文字离体而暴涨三分,一双手臂从身后赘生而出,竟然化作四臂之形。 恶僧新生的双臂握住插在他体內的另一柄长刀之上,竟然想要將之拔出。 陈瑛看著地上的那张白纸,却是不在乎恶僧的变化。 要的就是它脱困。 此等恶物,一旦脱离了束缚,第一步必然是反杀曾经的主人。 如此一来,背后的操控者手段再高,也要显露行跡, 陈瑛好奇的是地上这张纸。 刚才的交手,那女忍的確够大,自己后来的一脚也踢到了实处。 按照常理,定然是將她脑宫踢成浆糊,当即身死。 然而最后却落下了一张白纸,为那女忍躲过了这必死之劫。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任你读 】 陈瑛自家也算是有幻术的修行在身,知道女忍靠的不是什么幻术,而是真正扭转因果的妙法。 听闻当年盛唐之时,扶桑有大师东来求法,於长安青龙寺內承接不空三藏之妙,將大唐密宗之术尽数求取,成为扶桑三山五院之一,號称“东密”。 真不知道眼前这伙倭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陈瑛眉头紧锁,想不到岭南这点家事,竟然也有倭奴插手。 这个李公为保权位,还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既然敢来,那就不要走了。” 陈瑛迈步向前,掌中宗三左文字划出一道诡异弧线。 八卦化刀为掌,若论刀招精妙,陈瑛不让旁人,一刀落处,竟然將那恶僧四根胳膊一起切断。 它左脸转过,向著陈瑛狞咆哮,一股冷气直接自脚底升起,让陈瑛身子麻了半边。 脊椎之后,一股暗劲贯透十二重楼,將那股冷气逼出,陈瑛伸出左手拽住它身上第二柄长刀, 直接握在了刀柄之上。 “你自己动手太慢,我来帮你。” 剎那之间,陈瑛身后那闪过一道黑影,那女忍高举长刀,自头顶迎头劈下。 “废货就是废货,只会从背后偷袭,那还叫偷袭吗?” 陈瑛长笑一声,竟然放开那独眼僧人身上的长刀,两手握住刀柄,双手反提长刀,脚下步法挪移,回身便是一刀斩落。 急如山崩催地裂,湟似老僧落袈裟。 刀光激灩,那女忍被横腰斩作两截,她身形崩解,子啊空中再次化为一道白色纸片。 陈瑛这次却没有留手,左手在空气之中一探,直接一拳切在了黑衣女忍的胸口,將她矮小的身子从空气之中打了出来。 右手长刀一抖,毫无怜香惜玉之情,陈瑛直接斩断了她左右两根锁骨,左手发力,將她双肘关节卸了。 “能瞒过我的眼睛,你用的是什么秘术?” 长刀点在女忍的蒙面的脸上,陈瑛这才看清来人大概也就一米四五左右,通体穿著黑色网衫, 胸口的丰腴顶得好似两座小山,一双眸子正恐怖地望著自己。 “不著急。” 陈瑛转过头望向那独眼怪僧,此刻那邪崇四臂正在再生,它那只独眼狞地看著陈瑛,左脸咆哮不绝。 “等我先放了它,再慢慢盘问不迟。” 虎篆七神煞正要凶兵煞气,眼前这两把长刀正是顶好的丹药,怎么能有放过的道理。 “阁下,且慢” 一个笨拙而苍老的声音响起,他的中州话並不灵光,不过口中还带著一丝焦急。 “此物名为独眼目连,乃是美浓国四大邪物之一,若是將它放出来,怕是这广府城要遭劫难。” 陈瑛看著四周,那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时竟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中州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自己现身,我就不拔这刀,不然等它去反噬你,你这一劫绝对比广府来的还早。” 陈瑛话音刚落,一个瘦小的影子从远处缓缓走了出来,此人竟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阁下能单手破开这独眼目连的封印,当真如阎魔降世一般的威神,老朽只求阁下能够宽仁为念,放过我们二人。” 第143章 劝和 第143章 劝和 老人一身灰麻衣服,身材矮小,两只手各自拄著一个拐杖,他脸上带著东瀛常见的般若面具, 声音嘶哑,口音倒是纯正的东瀛味道。 陈瑛抚摸著掌中长刀,斜眼瞧了过去,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讶异。 自从得到黑犬以来,靠著黑犬的灵觉从来都是可以轻鬆索敌,从来没有人能躲过黑犬的灵觉和自己的左眼。 但是今日倒是碰见了个例外,这伙扶桑人不知道卖弄的何等手段,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潜藏身形。 这不由得激起了陈瑛的好奇之心。 扶桑如今划分为六十六国战乱不休,但是没有经过类似中土这样的朝代更替,在所谓的“三山五庙”之中,不乏如今中土已经失传的秘术。 比如得自盛唐的东密,还有后来传去佛门天台宗的台密,如今在中土都已经失传。 这还是陈瑛知道的,而听闻在如今的奈良城中,甚至还有当年魏晋时期天师道的经咒留存。 若是能够將这些法脉自东瀛取回,也算是一桩功业。 陈瑛心性果决,存了要从这些扶桑人手里弄出法门的心思,当即將刀锋往下压了三寸, 脚下的女忍吃疼哼了一声。 “我若是不放,你奈我何?” 横刀而立,陈瑛脾瞧著眼前的老者。 “你们这些扶桑人不在自己家待著,跑到我们中州来卖弄手段。不要因为你们老家没有磕头平不了的事就觉得中州也是一样。” 那老人停下脚步,小心说道。 “我们不过是些亡国流亡的苦命人,来对付阁下也不过是奉了军令。” “军令?谁的军令。” “在下奉的是岭南节度府军情司的军令,不瞒阁下,我等皆是岭南节度府李公魔下,乃是奉命行事,阁下才是不尊王化的恶党。” 老人也不敢多说:“我等丧家之犬,不过是奉命行事,万望阁下高抬贵手,老朽死不足惜,若是这独眼目连失了控制,给广府平添死伤,反而不美。” 这老人汉学颇深虽然口音奇怪,但是说起话来引经据典,他说著直接跪地来了个土下座。 “请您原谅。” “还有什么话死了以后託梦给我。” 陈瑛动手,將那第二柄凶兵直接抽出一半。 “红豆泥—” 这一下直接將老者惊出来乡音。 陈瑛停了下来,倒不是眼前的扶桑老头怎样,而是长街之上又多了个人。 如今天色渐晚,那人脸上却戴著一副墨镜,板寸头剃得乾净利落,脚下人字拖,身上短袖背心,下面大裤,手里还拿著个油纸袋。 他高举双手一路跑了过来,嘴上还不忘念叻著“好汉饶命”。 “瑛少,瑛少,且莫动手。在下是广府环保局的杜无咎,瑛少先別动手啊。” 他一溜小跑过来。 “瑛少,瑛少,咱不著急动手。” 这个杜无咎一身酒气,走得也是不紧不慢,然而举止动作之间却暗含一种精妙的痕跡,上一步看似向前,实则落在了左边,下一步看似要落在右边,实际上往后退了半步。 陈瑛竟然猜不出来他下一步到底会迈在何处。 此等步法精妙,绝不是武道二字可以概括,多半是运用了什么秘术。 “好,果然还是广府臥虎藏龙,港九一处小小的澡盆,如何能容得下这么多龙蛇!” 陈瑛心头一喜,將独眼目连胸口第二柄长刀抽出,那孽物咆哮一声,当即又生出来一张人脸。 只不过这一张可谓是不可方物,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只是长在这生就四臂的恶僧身上,怎么看怎么彆扭。 “不好。” 那老者爆出一句乡音,身形一抖,直接幻化出七道分身,向著后面紧跑慢跑,竟然是舍下了眼前的独眼目连,径直跑路而去。 这个没担当的倭寇,陈瑛將左手无铭凶兵抬起,直接衝著他真身所在的背影一丟。 这老头可没有杜无咎那等禹步连环的本事,直接就被一刀钉在了地上,淌出一团鲜血。 陈瑛进步向前,他可不相信这个屡次用出替死之法的东洋人会这么简单死去。 然而杜无咎却是拦在他的身前。 “陈公子,若是杀了这倭奴,眼前的邪票就要彻底失控,还请公子念在广府百万黎庶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早不来,晚不来,老子要贏了你来了,別跟老子讲什么百万黎庶!” 陈瑛长刀一抖,却是將宗三左文字也直接送了出去,那长刀直接贯穿了一重阴影,將一个带著般若面具的老人钉在了地上。 这一次鲜血狂,不过流出来的却是黑血, “不好。” 杜无咎没想到这陈瑛竟然如此烈性,不顾所有的也要將仇敌斩杀。 那老头虽然尚未断气,但是独眼目连张开蒲扇一般的大手,它竟然也有类似小挪移的手段,直接闪现在扶桑老人身边,五指一张直接送入口中。 “喝!” 邪票本身並无具体的形体,五官只不过是象徵其本身所代表的“概念”。 独眼目连內核之中涌动的正是人类之间不休的嫉妒执念。 一念无明起,火烧功德林。 这独眼目连乃是扶桑贵族大家出身,因为並不是嫡子,所以不能继承家业,被从小养在奈良附近的大寺之中,练得一身秘法。 然而他修行越高,心中嫉妒就越深,他自问兵法神通远远胜过自家兄长,更是生得飘逸绝伦, 堪称浊世佳公子,污浊如僧。 可惜,他越是出挑,家中对他防备越深,他索性发动一场兵变,要討取自己的兄长父亲,將家督之位拿在手中。 正所谓大丈夫难免父子不和,但是可惜就可惜在这目连僧虽然有著当年佛门大行者一般的绰號,却没有那位一样的无双神通,刚刚开始造反就中道崩殆,反而是那他无能的兄长將他户身炼化为“式神”,成了家中遮风挡雨的一员猛將。 无数年来,美浓土岐氏越是兴旺,这目连僧的怨气就越深重,到了如今,更是去了一切锁, 放声长啸,多年怨气一起发作,要將这岭南天角染成碧色,这才遂他心中之愿。 第144章 邪气纵横 第144章 邪气纵横 目连僧仰天长啸,层层邪气从他身上生出,直逼天际,犹如龙捲倒掛,有地崩山摧之势。 陈瑛缓步上前,从老人身上拔出宗三左文字,这才发现刀刃之下原来是个艷丽的女尸。 这带著般若面具的老头明显是个女子,她小心改换容貌,乔装打扮身形,或许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却没想到死在了这里。 这伙扶桑人是什么来路? 陈瑛转念一想將长刀拔出,问题的答案也许就在眼前的这个杜无咎身上。 杜无咎看著前方正在咆哮不止的目连僧,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 “瑛少,这——” 杜无咎自嘲道:“唉,如今这等场面,怕是谁也没有预料到,如今邪崇出世,人间少不得一场大难,陈公子恐怕难以向岭南同道交代“你少在这里跟我装假。” 陈瑛眉头一皱:“你这斯端的不是好人。” “我如何不是好人?” 杜无咎脸上十分委屈:“你们爭权夺利,尔虞我诈也好,刀剑相向也罢,我不过是个擦屁股的环卫工而已。” 陈瑛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信你看不出那东西已经是强弩之末。” 杜无咎眼皮一跳。 不是说这姓陈的从小被他婆婆养在深宅大院,乃是个整日灯红酒绿,飞鹰走马的紈綺公子么? 如何养出来这样厉害的眼力。 “这——” 杜无咎语气迟缓。 “此物虽然是邪票出身,不过经由改造,也不知道为人驱使了多少年。虽然那一股嫉妒的邪异越来越菁纯,但是其本体构造已经是千疮百孔,苗而不秀,如今纵然脱困,一时风云变色而已,绝对不会有多少手段。” 陈颖的左眼瞧得分明,眼前这头怪物,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它身为“式神”被人驱使多年, 一场场比斗下来,构成其存在的神秘早已千疮百孔。 如今看著凶狠,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 杜无咎自然也知道这里面的情况,只是他原本想编个由头,让陈瑛乖乖回港九不要在广府再生事端罢了。 想不到让陈瑛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关键,再加上他自己之前出言劝和,杜无咎知道自己在陈瑛这里算是掛上了號,他也是老於江湖,赶紧认错。 『瑛少真是少年俊杰,是老杜我存了欺生的念头,还请瑛少海涵,日后自当赔罪。不过我是真没有帮衬那伙子倭人的念头。” 杜无咎解释道:“我们这广府环保局乃是个中立的部门,都是岭南的修行人组成,对节度府从来是听宣不听调,您可高抬贵手。” 杜无咎一番解释,陈瑛对这个环保局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广府环保局,严格意义上来说並不算是公家机构,而是个江湖耄老组成的圈子,他们每年都能从岭南节度府拿到大笔的预算,而主要任务则是平息岭南的各类邪崇事件。 领头的老大人称“尤老”,已经一百多岁了,如今坐镇广府城中,陈瑛在港九也听过他的名头,只是没跟这广府环保局联繫到一起。 至於杜无咎这些人,都是被吸纳进去的修行人,他们这一身奇门妙术都是说得过去的,能够入尤老的眼,这才能够进入环保局。 当然了,之前那次旱出世,邀请各路高手奔赴广府处理相关事情的就是这位尤老。 单单靠岭南节度使这五个学未必能凑出那么多人来。 结果一群人失陷在无终城內,这位尤老却是平安在家。 因为尤老有个规矩,他从不轻易外出,基本上就待在广府。 按照杜无咎的说法,这一次岭南节度府的內斗,不,確切的说是歷次岭南节度府的內斗,他们环保局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掛起。 因为中立,本来就是他们的目的,也是维持生存的重要手段。 “在下刚才出言叫瑛少停手,本身也是不希望事情搞大了,弄得大家下不来台,毕竟据我所知,岭南这摊子破事也跟瑛少没多少关係。” 杜无咎此刻说话十分客气。 毕竟他也见过了陈瑛的手段,知道不能將之与普通武夫进行比较。 “江湖人言果然不能信,有人说这陈瑛一身手段都是陆正行的衣钵,这不是胡说,那一场鬼雾就绝对不是练武能练出来的。还有人说他是白莲教文汝止的弟子,那位文香主更是如今这世上少有的纯粹武夫,哪有这样的手段?一定是背后另有高人。” 杜无咎心里有了计较,面子上也更轻鬆了些。 他笑了笑道:“瑛少,您若是想回南边,我可以代表环保局作保,让您轻轻鬆鬆的回去。那位李团长不好说,但是大古財团的两位是绝对没问题的。” 陈瑛瞧了这老小子一眼,看上去还算是英俊瀟洒,不过话语內外不尽不实,看著就不像是好人。 这个环保局如果真的自负中立,怎么自己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前脚刚到生药铺子,后脚这个杜无咎就跟过来了。 “杜公果然是神通广大,若是我想自己走呢?” 杜无咎脸上客气:“瑛少要自己走,那杜某只有改日等瑛少北上,再向瑛少请一杯赔罪酒. 两人正说话间,那独眼目连身后生出四条手臂,与他自身本来就有的两条手臂合在一处,正好应了佛门三头六臂之相。 邪气连通天地,仿佛一尊恶佛明王临凡。 陈瑛转头望过去。 “杜公,听说佛门有横三世佛,东西中,有竖三世佛,过去现在未来,你看这妖孽的三张面孔是怎么个由来?” “男女皆在,阴阳和合,这是玄门的手段,应该是將横三世佛改头换面,这和尚活著的时候必然是苦修过台密的。” 陈瑛眉头一挑。 这个姓杜的显然做了不少功课。 “扶桑台密起自天台宗,天台乃是江南人文薈萃之地,台密受我中州浸淫多年,融些玄门手段夹在其中,也不算什么大过错,毕竟当年有位一行和尚,他那曼茶罗—“” 杜无咎的话语尚未说完,空气之中响起了一声淡淡的喝令。 “噪,急如律令!” 一声令下,天地之间风起云涌,一道惊雷犹如青龙出世,自天际降下,直接將那六臂的恶僧包裹。 任由独眼目连如何变换手印,他的身形都在雷光之中一点点消失。 第145章 翻云 第145章 翻云 雷光如柱,连通天地。 不过剎那光景,那邪崇就已经化为乌有。 陈瑛望著那仿佛狂龙一般闪过的电光,心头却是惊讶不已。 这—这是人力所能及吗? 伴隨著刚才那一声喝令,天地瞬间变色,一抹狂雷自天而降,那绝对不是神通之力, 而是真正的天地之威。 如此威势,陈瑛能想到的绝对只有雷公降世。 想来这就是那位尤老的手段,有此神通在身,难怪可以独断天南,不给岭南节度府的面子,自称“中立”。 只是陈瑛转念再想,纵然有如此神威,这个尤老难道还对付不了那个潜入无终城的旱魃? 陈瑛不知道陈婆婆或者徐人英是否有尤老这等神通手段,可若是他们也是伯仲之间, 自己辛苦积攒的这些实力,对上徐人英恐怕— 不对,陈瑛念头瞬间转过,他本来就是个水晶猴子一般的机巧,心思又縝密。 此人既然以岭南苍生为重,坐镇广府保卫一城平安,但是这次对付旱魃却只能请人前来帮忙,自己根本不出手。 而且尤老轻易不出广府,也许他这等凛冽神威,只能在广府城中才能施展。 而且— 陈瑛想著眼睛瞥向一旁的杜无咎。 修行人死后会变成邪祟,这是一条无法越过的铁律。 这位尤老名头里带个老字,若是他假如有一日出了问题,以他今日的威风,这广府城岂不是要变成死地? 陈瑛思考问题多喜欢用些数学概念,这尤老从不离开广府,从结果上看就是“不能离开”。 他这一身的超然神通也是跟“不能离开”紧密掛鉤。 若我是操控旱魃的邪恶势力,绝对要找准机会让旱魃来广府跟尤老大战一场。 若是成了,那就等於有了两头旱魃级数的邪崇,整个岭南都会彻底化为焦土。 陈瑛一时失神,才发现自己想得太远了。 若是情况真如自己所料,那尤老和环保局这帮人绝对不会没有防备。 一念及此,陈瑛將两柄凶兵收回,脸上无比压抑的说道。 “刚才那位—” 杜无咎脸上不无骄傲地笑道:“正是尤老出手了,这邪崇当真是大胆,广府城的地脉乃是东南龙气所在,这一道龙气起於崑崙,直入南海,天然就压制各种邪崇,这才是广府城繁华千年的根本。” “不过一头小小的孽物,摆脱了束缚就想著横行无忌,也不挑挑地方。” 他话语之中虽然无心,但是听在陈瑛耳里却是有些逆耳。 杜无咎显然是无心,他老脸一红,张嘴想说些道歉的话,但是一时半会鸣呜渣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瑛少,刚才我—” “无妨的。” 尤老威风如此,陈瑛也就当这几句话是清风抚柳。 “倒是还有些事情想要请问杜兄,杜兄能说则说,若是说不得,直接回绝我就好。” 陈瑛能够感受到四周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笼罩感,好像有什么人正在审视自己。 想来是那位尤老並没有远离,而是还盘桓在此,想要看看自己的成色。 “如今的广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物议汹汹嘛,都说李公是老而不死是为贼,所以想让他荣养,结果李公不高兴了,把呼声最高的黄將军给抓了,人就关在他的节度府里面。” 杜无咎说著摇摇头:“本来也都是无妄之灾,別人不好说,这个黄中武是个讲究忠义的痴汉子,就算是別人想黄袍加身,他也绝不会接受的。” “原来是这么个事,那攻打港九?” “这些军国大事,我们管不著,也招呼不了。” “两边打起来,那可就是国战了,老兄不为我中州奔赴疆场吗?” “兄弟啊,真打起来再说吧,这不是没打嘛。” 杜无咎面带犹豫,真不知道陈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兄弟我匆忙北上,其实也是被这些鬼佬逼的。” 陈瑛张口说道:“杜公可能有所不知,我其实是同文书馆的学生—” 这句话说得杜无咎如坠云雾。 怎么著,你这样凶徒说自己是学生,被你长刀贯穿的扶桑小妞尸体还扔在那没凉透呢0 “啊?” 杜无咎也只能客气地问了一句。 “鬼佬视我华文教育如眼中钉,肉中刺,非要將同文关停,我是同文的学生,自然是忧心不已。倒不是为了我自己,只是一想到从此以后港九的年轻人就要读鬼佬的书,认贼作父,忘了我中州的华夷之辩,就发自內心的悲慟。” 杜无咎左右瞧了瞧,心想这周围也没有记者,您跟我说得冠冕堂皇干什么? “这次跟著北上,就是想帮他们凑成一笔军火生意,作为交换,让他们给同文书馆解禁,没想到港九乱局如此,出了这样的变故。” 陈瑛说得十分恳切:“我对李公没有任何意见,其实您可能不知道,我对李公这些年在港九兴办產业,搞教育救国是十分仰慕的。” 社无咎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女忍:“您表达仰慕的形式还真是激烈了一些。 陈瑛点点头道。 “其实,我也可以支持李公的。” “啊?” 杜无咎没想到陈瑛在这等著自己。 “一点小误会,小误会,不知道杜公能不能帮我跟那边带句话,了却这段恩仇?” 陈瑛笑眯眯地说道。 杜无咎看著陈瑛脸上的微笑,怎么看怎么觉得阴冷。 “这个—陈公子的意思是想改投李公?这个良禽择木而棲,道理没有错,只是我们环保局真的跟李公没啥联繫,这次是恪守中立的。” 陈瑛笑了笑指著还趴在街上享受减震肉垫服务的女忍。 “那就请杜公把她带回去,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请杜公把我里面的两位朋友送去港九,他们都是生意人,跟这场恩怨无关。” “你的意思是—”杜无咎看著陈瑛:“你要把李团长—” “也不知道用这个本家当见面礼,李公会不会满意。” 陈瑛笑得灿烂。 “这—” 杜无咎心想您这身段也太灵活了,果然是个干大事的,跟我们这些吃死工资的著实不一样。 “行吧,你把那两位叫出来,我把他们先送走,然后把这个姑娘送到岭南节度府去, 她传不传话我可就不知道了。” 陈瑛一抱拳说了一声:“好说,我这就叫人出来。” 说罢走进了生药铺子,文东成扶著齐国富缓缓走了出来,一脸雾水的看著杜无咎。 “这位是广府环保局的朋友,要送你们回港九。” “瑛少,那你呢?” “我这不是恩怨未了,走不得嘛。” 陈瑛笑了笑。 “替我跟文绣问声好。” “好好好。” 文东成连忙点头。 杜无咎伸手一指,一股无形力道托起了齐国富和那个女忍,带著几人直接走了。 陈瑛缓慢地走回生药铺子,李勇直接跑了过来。 “怎么他们走了?” “他们有他们的去处,你有你的去处。” 陈瑛一皱眉道:“我记得你说,岭南节度府在广府一共有两个师?” ) 第146章 两条路 第146章 两条路 李勇看了看周围,生药铺子的掌柜和伙计们本来都在里面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刚才那惊雷霹雳,长刀斩鬼,让他们此刻还在心惊胆颤。 “瑛少真是好神通。” “我看大戏火烧红莲寺里的那些剑侠也就不过如此。” “掌柜的,咱们今天算是交了好运,活神仙来咱们这了,您明天碰见街坊可有的聊了伙计们七嘴八舌,那掌柜却是心里有数,他跟陈瑛道了声歉,说了句招呼不周,赶紧就把伙计们领到后面,將前厅让了出来。 既然是活神仙,那就不要去问这些活神仙忙什么了,到时候一阵风吹过来,人家是清风拂面,咱们这几代的家业都要成为废墟。 李勇等人走了个差不多,这才开口说道。 “岭南节度府麾下一共八个师,其中第一师和第二师为甲种师,驻扎在广府一南一北。” 陈瑛点了点头,这南军北军还真有点汉唐遗风。 “另外有两个乙种师拜在东边和八闽交界,两个乙种师拜在桂寧交界,剩下还有两个丙种师,都是架子师,只是配齐了军官,兵员只有三分之一,关键时刻需要徵召预备役。” 陈瑛看著李勇:“岭南还有预备役制度?” “那是自然。” 李勇说起来十分豪迈地讲道:“我们岭南这么多年在兵备制度上可以说是执中州牛耳,各地的大帅来学习的不知道有多少。” 他还自豪上了。 “现在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我砍了你的脑袋,去找李公,找他磕头认错,希望他老人家高抬贵手,给我留一口饭吃。” 陈瑛如是说道:“然后我回到港九,变卖家產,盼著李公贵人事忙,把我给忘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勇当时就变了脸色,刚才不还问兵力部署吗?而且你若是要投降李公,干嘛要杀我?世上何尝有这样的道理。 “这—瑛少,李公为人宽仁,不用非要杀我吧—” “假仁假义几十年,外人看不出来很正常的。” 陈瑛指了指李勇:“你那个主帅,黄什么来著?” “黄中武。” “对,他难道不是对李公忠心耿耿吗?若不是忠心,恐怕也做不到第一师师长的位置,现在不过是有了让李公下野的风声,他这是当节度使,又不是当皇帝,二话不说就把忠臣抓了,这也能叫仁义?” 其实陈瑛不把话说明,李勇比他还清楚,整个岭南军界,的確没有比黄中武更忠於李公的了。 “唉,当年李公当营长的时候,黄中武就是他的连长,两人一级一级升上来,黄中武对他没得说。” 李勇摇了摇头道:“原本以为跟了黄中武,那就算是八千江东子弟里的江东子弟,想不到还是横遭此难。” “所以说平时仁义別太当一回事,要看著刀尖三尺。” 陈瑛接著说道:“我杀了你,也算是立了个投名状,让李公安心,毕竟我若是带著你跑去港九,人家难免觉得我还有別的心思,我也难说帝国人不会利用你,那也是我的罪过。” 陈瑛说著提起手里的宗三左文字:“兄弟惭愧,请老兄你先走一步,若是你老婆孩子能逃脱此难,兄弟一定安排稳妥,跟他们一个出身。不说是平步青云,也保证不失富贵。” 陈瑛话语之中说得恳切,那长刀奔著李勇脑袋就贴了过去。 “老兄,其实你对李公的了解比我深,这等外宽內刻之辈如何会留下你的性命?我的刀快,准保老兄不受罪,若是落到军情司的手上,免不了还有皮肉之苦。” 李勇闻言也是垂头丧气,他见过陈瑛的手段,知道自己反抗也没有什么用处,反而增了人家的兴致。 索性低头等死,但是人毕竟有求生的本能,眼见陈瑛的刀锋越逼越近,速度仿佛也慢了一点,李勇忽然想到还有另一条路,赶忙张嘴问道。 “且慢,瑛少,刚才你不是说还有第二条路吗?” 他眼睛望著陈瑛,脸上写满了惊恐。 “第二条路—” 陈瑛摇了摇头。 “那就是以小博大,紧张刺激,將这一身性命为此一掷。” 陈瑛说著將长刀收回,刚才费尽口舌,就是等著李勇这一问。 其实陈瑛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李勇骨子里有些懦弱,別看是个军人,真是什么事都讲究服从,像是个太平的官僚,骨子里没有半分血气。 这样的人唯有这样逼一逼他才行。 “难道是说?” 李勇双瞳之中闪过一丝血色。 “当时反了他娘的。” 陈瑛看著李勇:“你別看李公现在处处行先,我看他已经是油尽灯枯,冢中枯骨。” “哦?” 李勇瞪大了眼睛。 “刚才外面动手的那几个人你瞧明白了吗?” 李勇摇了摇头。 “跟我动手的是两个扶桑人,哼哼,这个李公经营岭南这么多年,连个本地高手都拿不出来吗?而且那个姓杜的跑过来,说他们居於中立。” 陈瑛声音之中带著一股肃杀:“可见你们本地的龙头也不想干涉。” “您是说环保局的人?” “不想帮李公,就等於是帮了你。” 陈瑛说道:“抓你们让军情司悄悄动手,看来这个李公已经信不过你们广府任何一支部队了。而出外动手的奇人异士连东洋鬼子都用上了,可见夹袋里也没有什么人物。” 陈瑛看著李勇说道:“所谓將为一军之主,如今黄中武被拿下了,你们那几个团长恐怕不是像你一样被捉走,就是在营地里面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军心不稳,正是做大事的时机。” 李勇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不错,可是—可是凭我一个,恐怕没有人望—” “做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什么人望,你现在能拉出来多少人?” 李勇想了一下。 “我第三团有四个营,其中两个营的主官都是我们潮州人,应该可以拉出来—” “办大事还是要靠胶己人。” 陈瑛轻轻说道:“把队伍拉出来,趁著李公不注意,直接调出来迫击炮轰了节度府。 “这—这也没有胜算啊?” 陈瑛看著李勇。 “炮打节度府只是最后的胜利宣告罢了,我问你,第二师的师长姓甚名谁,什么来路,好好跟我说一下。” “第二师的师长姓全,叫全国忠。” 陈瑛点了点头,这个姓氏,这个名字,何愁大事不成。 “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 第147章 隨阳雁 第147章 隨阳雁 全国忠看著墙上正在嗡嗡作响的空调,拿起旁边的滚烫热茶喝了一口。 他低下头看著桌子上的那一册汉书,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全国忠平日里不怎么读书,这佶屈聱牙的汉书就算是再精彩,也不如带著春宫图的《全本金瓶梅》有意思。 至少那本不看字也能看得下去但是这几日他將这本书反反覆覆看了好几遍。 “全將军,都这个关头了,还有功夫读书啊?”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一头飘逸的捲髮垂下来,穿著一件朱红色的旗袍,她黑色的网袜下面是一双短跟黑色小皮靴。 姣好的面容带著嘲讽地笑意,惹得全国忠心里一阵烦闷。 这个臭娘们。 “云大当家,这个时候就別笑我了。” 全国忠看了看旁边那本汉书。 “老李头非要送我这一册汉书,点名让我读里面的霍光金日磾传,还要写什么读书笔记,老子他妈的要是有这个秀才功夫,还至於穿上这身老虎皮当臭丘八?” 全国忠也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惹不得,他老子云勐创下了飞雪楼,號称江南最大的情报组织,这些人到处倒卖情报,放官债,给人谋升官发財,乃是有名的权力掮客。 全国忠一个淮海人能够在岭南混上第二师的师长,没少给他们云家上供。 如今这两年云勐老了,渐渐將出面行走的事情交给家里面的这几个儿女,其中最出挑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在江湖上也算是混出了名堂,前两天评什么江南十三奇,把她也评上去了。 也不知道那些江湖耄老收了云家多少黑钱。 “多读书,读好书。” 云婉仪轻轻的笑了笑。 “只是全將军如今有一场泼天的大祸就要临头,想不想点小钱,保个平安?” 全国忠眯起眼睛。 这个女人。 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掮客的路数,从来都是三真七假,石头里面榨油。 比如他们得出了你要提拔进用的消息,提前上门跟你提上一嘴,也不求財,也不求利,就是求你信了她们。 或者放出来一些半真不假的消息,让你觉得他们神通广大。 等你真碰上了难处,那是要把你的家底掏空,一次性吃个够本,偏偏很多人都躲不过他们的手段。 全国忠冷笑一声。 “唉,老子一个外乡人能在这岭南干到將军,死了见到祖宗也能抬得起头,这都是李公他老人家的恩德,是福是祸,也是他老人家一句话的事。” “这倒是奴家多虑了。” 云婉仪轻轻一笑:“倒是听说如今黄中武被关在节度府里每天在那抄金刚经,也不知道全將军什么时候去跟黄將军作伴,免得他抄书寂寞。” 全国忠眉头一皱。 “还是云大当家厉害,连岭南节度府的消息都能听到,我全国忠是个老实人,不该过问得从不过问。” 云婉仪抬起手来拍了拍巴掌:“全將军若是去了松江府,怕不是也能当个影帝,真是演得一齣好戏,今天早上广府街上倒吊著的那几个死人,肯定跟全將军一点关係也没有。” 全国忠面色阴冷,那几个人都是他重金从节度府內收买的,为的就是关键时刻可以通个消息,今天早上一早就被吊在电线桿上,当时让他惊出来一身冷汗。 “果然是当著明人不说暗话,老子的眼线都被脑后一枪崩了,云大家却知道老黄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全国忠摇了摇头:“不过我也能猜你想干什么,说白了,我比不得他黄中武,他不贪財不好色,部下对他是竭诚爱戴。” 他说著自嘲一笑:“我是贪財好色,吃空餉、喝兵血这些事我都干过,就是手底下那几个团的伙食钱我都要贪墨几个。浪里马,若是我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娘的那群小杆子先把我毙了。” 全国忠摇了摇头。 “云大当家真是高看我一眼了。” 云婉仪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全將军何必如此贬低自己呢?你虽然是吃空餉,但是吃了的空餉没有用在你自己身上,五团,六团,这两个团哪个不是被你养的精熟?” “这么多年来更是上上下下一番打点,这岭南节度府上上下下谁没有吃你的好处?就连李公夫人的那几个小情人你都照顾的妥帖。” “要我说这岭南如果有个人要成大事,你比黄中武强太多了,那个黄中武才是朽木不可雕也。” 全国忠皱紧眉头:“我算是听明白了,云大当家这是拿开心来了,我真是想问问,您这次背后又是哪一路的神仙?” 云婉仪笑了笑,她指尖一点,全国忠的桌子上忽然多了一张匯票。 “这是一张大古银行的匯票,上面是五十万帝国金镑。” “这么多钱?” 全国忠看著云婉仪:“这次云老板的买卖都做到鬼佬那里了,真是可喜可贺。” “非也,全將军误会了。” 她说著手指又是一挑,另一张纸落在了全国忠的桌子上。 “这是一张去松江的船票。全將军只要拿著这两样走,那就可以雍容的过好下半辈子全国忠闻言一笑。 “原来云老板是为了李公来的,唉,我对李公可谓是一片赤诚,他老人家让我走,我直接打辞职报告就是,何必让李公如此破费呢?” 云婉仪摇了摇头。 “全將军也不要不死心,黄中武是个朽木,他是绝对不可能反抗李公的,而你最大的仰仗,龙城的陆正行也折在了无终城里,你现在还能指望谁?” “陆姿还是冯涛?我也不瞒你,李公现在身边也有很多高人,全將军还是熄了这些心思,安心的做个富家翁吧。” 全国忠闻言,脸上流露出一丝难色,不过他思考了片刻还是伸手抓向了那张匯票。 “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如此,我就拿著钱走了,多谢李公宽仁。” 全国忠说著一拱手。 “请云大当家跟李公说一声,我全某人生是李公的兵,死是李公的鬼,去了松江,我给李公立生祠,助他老人家公侯万代,福留子孙。” ) 第148章 试探 第148章 试探 云婉仪来不知何时来的,去则无踪无跡全国忠连这女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等云婉仪的影子忽然从房间里消失,全国忠坐在椅子上枯等了將近一刻钟,这才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热汗。 日他娘,这个女人能摸进自己的办公室,就能断了自己的脑袋。 也不知道他们云家练得是什么鸟毛秘术。 他想到这里摁了一下办公桌上的电铃摁钮,很快一队卫士荷枪实弹的冲了进来,还有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书生。 “日你妈,都进来干什么,在老子办公室操练啊?” 全国忠怒不可遏喝令著卫兵全都出去。 “卢先生,许副官,你们留下。” 那中年书生跟旁边的军官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找了个位置坐下。 全国忠军营之中的办公室颇为宽,毕竟是师部所在,岭南节度府军费充足,再加上全国忠这么多年的操持,可谓是装潢考究,美轮美奐。 卢许两人各自找位置坐好,准备聆听全国忠训话。谁知道他们刚刚坐定,全国忠那里就泪流满面。 “唉,咱们也算是一场交情,我老全若是死了,头七的时候二位可要多给我烧些纸钱。” “喉,若我还留在老家,也能逗逗老狗,看看堂前石榴,屋后桂,何必如此—“ 他说得情真意切,剎那间就涕泗横流,將两人看得面面相,不知道全国忠这是唱的哪一出。 当然了,两人也都是跟隨全国忠多年,许三攻是全国忠当营长时候的副官,后来一路提拔,已经坐到了第二师的副参谋长位置。 而卢庸堂更是全国忠任团长时候结交的江湖异人,两人互相扶持,如今卢庸堂在广府江湖上儼然一號人物,成了全国忠在民间最好的帮手。 这两人也都是跟著全国忠多年,知道这位是体验派的老影帝,眼泪说来就来,哭不重要,重要的是哭后面表现的意思是什么。 两人坐在那里对视一眼,等著老影帝慢慢哭完。 可是全国忠那里稀稀拉拉哭个不停,你觉得他要完了,他抽泣两声恢復一下体力,那边又续上了。 前后哭了半天,许三攻瞧了一眼卢庸堂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来这位全师长是真的动情了。 “將军,是不是李公那里又有什么动向?” 许三攻乃是心腹,跟全国忠早就是一心同体,说话自然也就直接一些。 “那边拿下了黄中武,把第一师的几个团长都抓了,这会还要对第二师下手?他们不怕广府不稳吗?” 卢庸堂皱紧眉头。 全国忠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张匯票。 “瞧瞧吧,刚给我送来的。” “大古银行的匯票,五十万帝国金镑,他们还真下本。” 许三攻走上前拿起那张匯票。 “將军,这是买您下野?” “这是买我的命啊。” 全国忠看著那张匯票:“老子是第二师的师长,这些钱也不是个钱。若是下野,那就是小儿持金过闹市,这匯票上面又没有写人名,见票即兑,只要放出风去,老子自然死得不明不白。” 全国忠自嘲的笑笑:“这哪里是买我下野,这是买我一家老小上路。二位,全某人捫心自问, 这些年对二位不愧兄弟二字,如今我要走了,两位兄弟要照顾好自己。” 许三攻看著全国忠:“师长,姓李的不做人,咱们就跟他斗到底,拉出弟兄们动刀枪,第一师现在废了,团长都没有一个,咱们动手,他节度府现在调得动谁?” 全国忠眉头紧皱。 “话虽如此,这几天老李他让我在这看什么鸟毛霍光金日传,我是一点也看不下去,这不是老李能干出来的事。” “我倒是刚查出来,李公这次背后还有高人。” 卢庸堂面上一冷:“听说是有天机宫的妖人在背后作崇。” “天机宫?” 全国忠摇了摇头。 天机宫也算是如今中州的一路宗脉,不过到底跟邪魔不同,顶多算是个外道,自称是研习当年诸子百家之法,可谁都知道里面全是些祸害人的玩意。 年年都有旁门左道打著“天机宫”的名头招摇过市,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有一点可以確定,这伙人一定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就说请人看书这招不是老李那种脑袋能想出来的,本来也就是个缓兵之计,要是老李自己出招,把我直接叫去开会就行了,我还能不去吗?” 全国忠皱紧眉头:“不对啊,这里面不对。” 卢庸堂看向他:“您是说?” “这老李能留著我,不就是因为我肯定接不了他节度使的位置,让我帮他看门,盯著老黄那些人吗?现在他让我走?” 全国忠摇了摇头。 “没道理啊,他把老黄抓了,也要防著別人,这里面不对,那个姓云的娘们难道不是他派来的?” 全国忠看著桌面上的那张纸条。 “云?云婉仪来过了?” 许三攻当然知道这位云大当家是何许人物,两边过去不少钱財上的来往都是经他的手操作的。 “不用担心,他们云家有当贼的本领,却没有当刺客的胆子,真敢高来高去的取人性命,早就被人满门杀绝了。” 全国忠一脸的云淡风轻:“他妈的,真是横生变数。” 几个人正在议论。 卢庸堂忽然皱紧眉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外边有个卫兵轻轻敲了敲门。 “將军,有辆车停到咱们师部了,那个人说要跟您通电话,您接不接?” “狗屁,什么电话我都接?” 全国忠骂了一句:“你小子啊,也就是占个腿脚勤快,下去领一百块,算我请你喝酒了。” 外面的卫兵不依不饶道:“將军,那个车上面好像有个人,是第一师的李团长。” 两个师的团级主官就那么几个,全国忠没少跟这些人一起聚会,自然门清。 “李勇?” 全国忠脑门冒出一层油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小子不是被姓李的给抓了吗? “將军,您要见他吗?” “屁话,你都拉过来见我了,我能让他跑了,他就算是死也得是我亲手枪毙才交代的过去,带进来吧。” 全国忠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步。 这算是怎么回事? 这个李勇跟黄中武一样都是潮州人,他们这群人最是抱团。所以李勇是第一个被抓的,全国忠让人打听过,甚至连关在哪都不知道。 这小子现在跑出来了,他要干什么? 他想要让我干什么? 全国忠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手枪,喀拉一下上了膛,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来吧,是福不是祸,想躲也躲不过。 没过多久,一脸伤痕的李勇就轻轻推开了他办公室的大门,在李勇身后有个谦笑著的年轻人,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看上去温驯而无害。 “老弟,这是李公把你给放出来了?” 全国忠坐在办公桌后面,许三攻和卢庸堂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他两边。 : 第149章 背叛 第149章 背叛 李勇看著全国忠摇了摇头。 “我是自己跑出来的。” “嗯?” 全国忠拿起那柄上了膛的手枪听著李勇將事情前后大概讲了个分明。 从怎么被陈瑛救走,到生药铺子前面碰见岭南节度府派来的杀手,再到环保局出面。 “全国忠能以一个外地人的身份在岭南做到第二师的师长,能力和心眼都不会差,对这种人只能照实情说,让他自己去做判断。” 李勇向著陈瑛的吩咐,一句假话没有,儘量简练的將这一场经歷讲完。 “也就说李团长你恰好碰见了这位陈先生,他仗义出手,把你给救了?” 卢庸堂笑眯眯地看著陈瑛。 “原来是陈家的后人,听说是陆先生的门人,老陆这傢伙难怪能压住龙城的地面,手段就是高,不声不响地教出来陈公子这样的英才,真是羡煞旁人。”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贴心 全手打无错站 陈瑛礼貌地笑了笑。 “不知道陆先生有没有跟你提过,他同我,同全將军,都是多年的故交,是可以过命的交情。” 卢庸堂说得恳切,但是陈瑛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这些话是真的,陆姿没道理在港九去找自已帮忙,找这位卢世叔岂不美哉? 陆正行在龙城號称太岁,跟这些人有交情不假,但要说什么过命的交情,绝对谈不上。 “陆老师没有提过,而且在下这一身的本事,也不只是陆老师传得。” 陈瑛看著卢庸堂:“当初对付旱从港九请来的隱逸高人里有我家的长辈。” 这句话说完,全国忠眉毛一挑。 “果然是少年英才,不知道陈公子不回港九,来找我全某人是有什么赐教?” 其实陈瑛也能看出来,这房间里三个人,全国忠是个纯粹的武夫,这大概也是军旅之中的常態,毕竟修行人习练异术,本来就是要跟邪崇或者说神秘不断地打交道。 要想他们待在一个地方令行禁止不是不行,只是那样教出来的多半都废了,捉贼可以,顶不上大用,很难出来高手。 全国忠和另外一个穿军装的,都是没有煞气在身的寻常武夫,若说他们是普通人,那是瞧不起他们,但也就是那样。 这位卢先生的確是江湖异人,而且是有秘术在身的,只是不知道又是什么路数。 只是大概一看,跟港九纸扎金家的金辉差相仿佛,或许还要略高一些,比起龙城里的那个宇文老鬼又差上一些。 当然,陈瑛並不是在意这位全將军手底下有多少江湖异人,有那位尤先生在,广府里的这些江湖异人有跟没有都差不多。 “我今天来,是想跟全將军做一笔买卖。” “可是陈公子手头不趁,若是些小数目,不要讲什么买卖二字,既然跟我们岭南有这样的渊源,我全某人自当表示一份心意——“ 全国忠笑得灿烂,如同一位温厚长者。 “全將军如今也就四十多岁,就这样退下去,甘心吗?” “这·陈公子说笑了——我身受李公大恩,从当年普通一兵提拔我到如今的位置,怎么说呢·.... “李公柄政二十年,二十年前,將军就已经是岭南最年轻的营长了,这是李勇告诉我的。” 陈瑛单刀直入,全国忠见招拆招。 “唉,部队不是留人的地方,上面无人,该走就是要走的。” “可做到第二师的师长,官敘少將,这难道不是全將军自己奋斗的结果吗?” 陈瑛看著全国忠:“不然岭南这么多英才,偏偏全將军当上了第二师的师长。” “你年轻,这些话说给我听我就听了。” 全国忠眼中闪过一丝狠辣:“陈先生,我也说句难听话,你登我的门,我很感激,自然要尽宾主之仪,但是我也不知道你是哪路风,我全国忠在岭南混了近三十年,不是哪个苏秦张仪冒出来就能说动的。” “全將军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整个岭南最有权力的人吗?” 陈瑛好奇地看著全国忠。 “我?” 全国忠也有些发懵,暗自提醒自己,这都是辩士手段,最喜欢讲大话咋呼人,街头算命的也是这样。 “陈公子不要跟我开玩笑了,若论官职,如今有李公在,若论人望,官位,前面还有节度府的诸多司长,什么民政司,財政司,法政司,谁不在我前面?更不要说还有尤老这样的潜龙在渊——...” “这等乱局,难道不是谁手里头有兵,谁说话最有用吗?” 陈瑛很好奇,岭南的这些人是不是传承有序太久了,忘了节度使这三个字意味著什么, 还是说这个世界的歷史折了个弯,当年那些鼓譟谋反的魏博牙兵都被神功大成的节度使一个人杀光了。 “广府之中,尤老肯定是第一座次。 陈瑛到现在都不確定自己在这里说话,那位尤老能不能听见。当然,对於这等超然存在还是捧著说比较好。 “但是除了尤老以外,什么厅长,將军,甚至李公,他们谁要坐节度使这个位置,难道不需要全將军您同意吗?” “民政司的王司长,他在民政司当司长的时间比李公当节度使都要长,你刚上来你不清楚,这个节度使的位置如果不是黄中武,那就是他王善仁。” “他又不是当了二百年司长,派个人过去打几枪还打不死他?”陈瑛看著全国忠:“全將军总要知道,民政司的梁士仪已经被处决了吧。” “今天早上的事。“ 全国忠正色看著陈瑛。 “岭南节度府,节度使是什么?无非是节度全军,为全军魁首。一旦对军队失去控制,他就什么都不是。” “现在的李公要抓人,甚至只能用他军情司的几个人,连东洋人都用上了,他还有什么资格代表岭南军界?隨便动手诛杀民政官,他有什么资格代表岭南政界?” “他现在能代表的就是他自己罢了,我看连他老婆都未必能代表了。” 全国忠闻言一笑:“你这句话我赞成,他的確代表不了她老婆。但是不管怎么讲,他都是我的恩人,我不能背叛他,不然我以后如何立足?” 全国忠拿出桌上的那本《霍光金日列传》给陈瑛看了看。 “人家专门拿了这本书给我看的。” 陈瑛看著全国忠道:“岭南大旱是天灾,是旱为患,这怪不到李公,他治理岭南有功,这是人人都看到眼睛里的。为了安抚人心,让这样的人物去位,让岭南动盪,这是不该发生的事情。” 全国忠又是一笑:“原来你是老李的说客。” “但是李公进退失据,黄中武无错,把人家弄得生死不明,几个团长全部抓起来拷打。全將军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怕是也要脱下军服去作寓公。” “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在旱未除的情况下还要跟帝国作战,港九是我们中州人的地方,它就在那里,一万年过去了也是我们的。但是现在岭南大旱,若是粮食供应出了问题,用饿死百姓成就他的名声,他要干什么?” “如今搞得岭南更加动盪的就是他李公,让岭南军心动盪的也是他李公。” “所以不是全將军背叛了李公,是李公背叛了將军,背叛了岭南。” 第150章 拨乱反正 第150章 拨乱反正 “是李公背叛了岭南。” 陈瑛几句话说完,许三攻和卢庸堂还好,毕竟军情司的毒打没打到他们身上,李勇已经是热血沸腾,热泪盈眶了。 “全將军,姓李的他疯了,將军您带著我们冲一次吧,跟这龟孙他拼了。” 李勇双自赤红,他也算是明百了如今的形势。 “他妈的,老李头疯了。全將军,黄中武什么时候愧对过他,他为了些虚无縹緲的风声,把老黄抓走现在生死不知。” “我李勇不过是个小芝麻一样的团长,他把我老婆孩子抓起来,逼我自己承认是帝国人的间谍。他妈的还不如江湖上的烂仔,烂仔还知道祸不及家人。” 李勇说起这里真是气愤填膺血往上涌:“全將军,我今天也跟您选个底,只要我今天能从您这个门出去,我是能抽十个人就十个人,抽一百个人就一百个人,有枪有枪,没枪用刀,老子跟他拼了。” 全国忠这个时候反而特別冷静。 他伸出手来安抚了一下李勇的情绪,看著另外一边的陈瑛。 “陈公子,其实我身在局中,很多事情也知道,只是进退不得。李公在位,我这个第二师的师长当不成。换了老黄在台上,我这个第二师的师长也当不成。” 全国忠指了指桌子上的《霍光金日禪传》接著说道:“其实我这几天都在看这本书,这汉书果然好看,难怪听说那些书生用这东西下酒,只是霍光跟金日,他们都位极人臣,最后却一样身死族灭,陈公子,你说这书我是看进去了,还是没看进去?” “这都什么年代了,看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陈瑛皱著眉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而且您一个將军看这个干什么?” 一个厨师不看菜谱看兵法可能是为了反诈,但是一个將军天天研究歷史,那就没有必要了。 “霍光,金日禪,都是权倾朝野,最后都是一著不慎,满盘皆输。” 全国忠好奇地看著陈瑛,他仿佛已经拿定了主意,但仍然不死心的试探著。 “陈公子,你讲的道理不错,但是我以后怎么办呢?” “大丈夫行於当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管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陈瑛看著全国忠:“现在的前面,不赌就是输,赌了才能贏。” “不赌就是输?” 全国忠微微一笑。 “我与將军一样,无非是將军本钱大输得多,我本钱小输得少而已。” 陈瑛將手一横往前一推。 “如今乾坤未定,李公若是贏了这一局,很多人都会像我们这样输的很惨,所以我相信將军若是举起义旗,一定会从者如云。” “节度乃三军之司命,如今李公只能招呼几个军情司的蛇蝎,上下离心,早就不是岭南节度使了,黄中武为人刚直,他若是不改这个毛病,正是全將军施展才华的好机会。” 全国忠摇了摇头。 “陈公子,我以前不相信有什么辩士,现在我信了,我真是动心了。但是我真想问一句,这一局当真跟陈公子没什么关係,您又为何非要作这摊子生意?” “因为这生意一本万利,我若是做成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谁还敢小瞧了我?” 陈瑛轻轻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虽然穿著普通,但是配上剑眉英目倒真有些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而且我要个公道。” “公道?” “不错,一来是为岭南的百姓討个公道,旱为虐,正是上下一心的时候,拿他们的安寧去博自己的位置,这等混帐行径,岂不是没有公道可言?” “的確如此,是为了岭南百姓吗?” “讲几句大道理而已,我是为自己討公道。” 陈瑛笑了笑:“不怕全將军笑话,我们陈家孤儿寡母的很不容易,这次岭南有事,我家婆婆二话不说上来助拳,人如今还陷在无终城里,李公不惦念这点香火情分,只觉得可以人走茶凉,那他就不要怕被热水烫一头。”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確,陈瑛知道话聊到这里其实已经没意义了。 自己跟李勇走到这里,全国忠只有两个选择,甚至只有一个选择。 造反,拉出来他多年养出来的子弟兵,大炮开兮轰他娘,让李公滚蛋。 把自已和李勇杀了,两颗人头送到节度府去,遣散妻妾家人,等著人家那边恩威难测。 甚至把两个活人送到岭南节度府都有可能会出事,万一反咬一口,那就是天大的祸事。 全国忠內心深处在招呼自己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决定,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如此煊赫的权柄,岭南军界的实权位置,哪里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以后当同瑛少多坐一坐,跟瑛少一起发財。” 全国忠哈哈一笑:“许三攻,咱们动动脑子,怎么跟老李摊牌呢?” 话说到这里,全国忠算是彻底亮明了態度。 他也不是犹豫之辈,绝不会让李勇和陈瑛这样的毛脚小子去当先锋。 若是这两个人折了,莫名的赔上了先机跟士气,那这副身家岂不是白送? 既然要赌,那就拿出狮子搏兔的本事,压上一切拼个出头天。 “擒贼先擒王,广府城有尤老坐镇,闹大了不好看,五团六团两个团动手,卢先生压阵,泰山压顶把节度府围了。军情司能有几个人?就算有江湖亡命,有尤老在,他们也翻不了天。” 许三攻冷静分析道:“將军,兵贵神速,咱们要打他们个冷不防。” “若是行军打仗那就够了,但现在不只是行军打仗。” “广府城內没有多少可用之兵,李团长去出面安抚第一师的弟兄,毕竟是为了救出来黄將军。 我全国忠拨乱反正,这次一定抚保黄將军当节度使。” 全国忠说著看了一眼旁边的卢庸堂:“卢先生可以与李团长同去,有卢先生在,第一团的兄弟们也放得下心。” 卢庸堂点了点头。 他就是全国忠在广府的代言人,他过去说句话,绝对比任何人都好用。 “若是第一师安定了,那就请卢先生去环保局走一趟,跟那边知会一声,就说我全国忠师出有名,李公以公义为名谋一己之私,为祸太重,不得已行此不可为之事。” 全国忠最后看向一旁的陈瑛。 “卢先生不在,路上若是有什么江湖草莽想要胡来,那就要拜託瑛少了。” 陈瑛点了点头:“自当尽心竭力。 全国忠释然一笑:“陈公子,说句实话,我决定赌一把,你若是李公的人,在路上正好可以取了我的人头,这次我老全算是把性命託付给你了。” “全將军客气了,二十多年苦功没有白费,如今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陈某人以后要多多仰仗全將军提携。” 陈瑛姿態放低,全国忠眼眸中的欣赏之色更甚, 这个光景不仅能勇猛精进,还能够谦退照顾他人,当真不是凡人。 “说得好,就用这二十多年赞下的家当赌他一把,都他妈输光了也比老李头贏了让人舒服。” 全国忠一声令下:“许三攻,给五团六团下命令,配发弹药,十分钟后从师部出发。” “师长,咱们以什么名义呢?奉民政司司长邀请,还是救出黄中武——“ 许三攻脸上带著一丝冷汗。 “都这个时候了,不要给人家了留下攻心的把柄,大大方方的告诉全军,老子要当节度使,领著他们造反,干掉老李,这岭南就是咱们弟兄的。” 全国忠带起军帽:“都他妈反了,不要遮遮掩掩的。” “告诉大家,失败了是我全国忠一个人叛乱,成功了是大家一起拨乱反正,都是岭南的功臣。” 他说著向著窗外开了一枪。 “动手。” 第151章 兄弟 第151章 兄弟 师部外的校场上,第五团第六团的士兵们鱼贯而入,他们穿著黑色的军装,左臂上绑著白色的毛巾。 戴著大盖帽,腰间挎著指挥刀的军官们来回步,审视著站立成队列的士兵们。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著复杂的表情,有慌张,有兴奋,有恐惧,甚至还有一丝渴望自我毁灭的痛快。 军车已经在校场外部署完毕,他们隨时可以登车,但是按照许三守的安排,在集结完毕之后, 全国忠还是要讲话一下。 陈瑛已经换上了一身全新的上尉军装,戴著军帽正在跟几个第二师的军官们握手。 五团六团两个团的团长,团副,还有团参谋长,几个核心的营长,全国忠的核心军官团们聚在一起,陈瑛从他们眼睛里看到的是溢出来的兴奋。 陈瑛的介绍很简单。 “港九来的陈先生,將军请的秘术高手。” 军官们討论著夺取岭南节度府的战术,从加强火力的突击队迅猛突袭到通过炮击逼迫节度府投降,军官们一致认为胜负的关键在於时间。 “大家的兴致很高,开头不错。” 许三攻一半跟陈瑛解释,一半算是给他自己宽心。 陈瑛无不可的点点头。 自己两世加在一起都没有什么军事经验,眼前这些人都是专业人士,相信他们就好。 “全將军要讲两句,给大家鼓鼓劲。” 全国忠站在最上面,他手里拿著话筒,面无表情地看著下面。 “弟兄们,废话不多说了,老子我想当节度使,请各位兄弟成全。事成之后,弟兄们全都军餉升三倍,广府搞套房子不容易,一人一个二百坪。” 全国忠说著低头一翰躬。 “拜託了,各位兄弟。” 下面一个一看就是刚娶了老婆的连长一挥胳膊大吼一声:“跟著全节度使干了!” “干了!” 咆哮声不绝於耳,军官们迅速地整队上车。 领头的装甲车一声轰鸣,拉出一串黑烟陈瑛原本还以为全国忠会讲些別的,没想到就这么简单。 “这就完了?” “要是黄中武来,多半讲一刻钟,下面哭个四分之一,弄得大家热血沸腾的。我们全將军从来都是这么简单。” 那些军官们已经提前走了个大散,各自归建。 许三攻明显已经习惯了全氏战法的朴实无华,直接拉著陈瑛坐到了一辆战术六轮指挥车上,车里电台不断响著,没过片刻,全国忠自己也坐了上来。 他看上去十分自在转头看著陈瑛问道。 “陈先生觉得怎么样?” “英雄本色。” “哈哈。”全国忠笑了两声,给早就坐到车上的参谋长下令:“开拔。” 一声军令,两个团的部队开始向节度府逼近。 早前的节度府。 青年军官坐在静悄悄的指挥厅里,看著墙壁上硕大的广府布防图,这张布防图绘製精准,不止是包含了广府,甚至將龙城和港九尽数纳入其中。 他举起旁边的白瓷茶杯,轻轻地品了一口里面的六安瓜片,然后心满意足地放下数了三个数。 “三,二,一。” 当他数到一的时候,指挥厅的大门打开,徐人英的大弟子宫景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还在这看地图呢?人都折了。” “折了?” 青年军官似乎很好奇。 宫景没好气地说道:“什么狗屁美浓守护土岐氏,精通阴阳术、忍法,祖传式神,碰见陈瑛三招两式就交代了。你说这小子是从哪学得这一身本事?真是帝国人教他的?还是陈老太太藏私?” 宫景拿起青年军官的茶杯拿起来硬灌了两口。 “连镇压的邪崇都差点脱困,还是尤老动的手,这都什么事啊,咱们在环保局那边可是大大的失分。” “不是咱们,最多也就是老李头丟些分。” 青年军官看著宫景:“毕竟我这號人在尤老那里根本没分可言。” “你老兄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宫景看著他问道:“现在怎么办,刚在是环保局的杜无咎过来还得人,他带了句话,说是陈瑛想跟李公认个错,愿意把李勇交出来。” “你信吗?” 青年军官问道。 “我?” “对,你对陈瑛这个人比较了解。” “我说不好,但是陈瑛这个人我绝对不是那种软骨头。” 青年军官点了点头继续看地图。 “我觉得他也不是。” “所以?” “我已经接到信报了,陈瑛带著李勇去找全国忠了。” “你是说全国忠?” “整个岭南节度府魔下的各支部队里面,最不稳定的其实就是他的第二师,我真不担心第一师有什么问题。” 青年军官审视著布防图。 “第一师的那些人听了太多的大道理,所以办起事来瞻前顾后,就算是黄中武要领著他们造反,多半也弄不成。第二师的人就很简单了。” 他说著笑了笑:“军人还是简单点好。” “那你还让他去?” 宫景看著青年军官:“你是不是还有后手?” 青年军官没有回应。 “我说穆天愚,你这个人从来是走一步看三步,你不会真一点对付全国忠的准备没有吧?” “全国忠是不可能当岭南节度使的,他不是岭南人。前朝刚刚灭亡的时候,岭南的三任地方长官都不是岭南人,他们把岭南折腾的一团糟,到处打仗,从此以后岭南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节度使只能岭南人当。” 穆天愚笑了笑:“他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上靠了一颗七窍玲瓏心,我让李公送了他一本《霍光传》就是让他学学霍光能够闭口持身,躲过了武帝末年的种种风潮,最终权倾朝野的故事。” “你有这么好心?” 宫景好奇地问道:“你不怕他会错意?万一他看见霍家全家都死了,下定决心拼命呢?” “这本书不过是折腾他,一个人精力有限,他把李公送他的书当大事,他就顾不上別的事情了。” “比如?” “比如我已经让李公调了桂寧边界的那两个师过来,明天就到,就屯在龙城北边,在他身后盯著他。” “等到了明天,军列一到,全国忠就是有一万个心思,他都要给我熄了。” “全国忠在岭南这么多耳目,那两个师里面也有他的人,你就不怕他觉察?” 宫景好奇地问道,他是真想知道这天机宫的妖人有多厉害。 “他不会知道的,他的信息基本上靠两个人,一个是卢庸堂,广府白马集团的董事长,一个是副参谋长许三攻。” “这两个人都是我的人。” 穆天愚笑了笑:“有他们在,全国忠翻不了天。” 第152章 电话 第152章 电话 战车滚滚向前,这台六轮指挥车其实是从帝国进口的最新產品。 帝国人的战线拖得太长,他们敌人的进步也很快。 最早接触阿富汗穴居人的时候,这些人还是地底下使用石器的邪恶半兽人,现在已经是前膛枪奇准无比的对手了。 帝国为了对抗敌人日渐强大的火器,更新出了这种坚固火力、机动性和防御性的新装备,然后迅速投入了战场。 岭南也进口了几辆,准备用来仿製,帝国出口的很大方。 不止是因为利润高,更是因为这种武器造价昂贵,可以迅速地耗干对手的预算,更是一种要靠產量比拼的武器。 帝国在產能上有绝对的自信。 全国忠的这辆指挥车在原有的基础上更是进行过改造,按照帝国原本的设定,这辆指挥车是给营级军官在一线使用的。 岭南方面可没有这么阔绰,为了兼顾师级的指挥功能,在內部空间上做了很大的强化。 反正也没准备真的让它上战场, 全国忠舒適地靠在自己的专座上,看著陈瑛微笑著, “英雄本色,我可当不起,不过俗世中的一个庸人而已,不过我很好奇,瑛少心里,什么样的人算是英雄?” “在我心里英雄的標准很简单,拿得起放得下,这样的人就是英雄。” “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当英雄?” “小事容易,大事难,我其实也没想到居然能够在今天说动全將军。” “哦?” 全国忠摇了摇头:“错过今天,恐怕就没机会了。” 正说话间,指挥车上的电台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叫声。 许三攻接通电台信號,拿著话筒听了一会向全国忠匯报导:“师座,第五师的刘师长要跟您通电话。” “老刘就是比老张机灵。” 全国忠点了点头,接过许三攻手里的话筒。 “喂,老刘啊,我是全国忠,嗯,我带著部队拉练呢,这么晚了有什么指教啊?” 话筒另外一边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老全,我跟老张在一起呢,你在广府消息灵通,广府最近有没有什么味道不错的新餐馆啊, 大家有机会坐一坐。” “怎么著,你们也被李公叫来开会了?” “唉,军事机密,节度府的密令,不能告诉你的。” 对面的老刘声音很低:“按理说明天就能见面,不过我跟老张手底下管得松,下面的那些人收拾东西太慢,就算是真要跟你见面,最快也要大后天。” 另一个声音也插了进来。 “我这里大后天可能都困难,老全,这次还是你张罗吧,大家小半年没见了,找个机会坐坐。” 全国忠停了一下笑著对话筒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很不错,开业二十多年了,不过准备重新装修一下,到时候请两位老大哥不醉不归。” “好,你在拉练是吧,一路顺风了。” 电话戛然而止。 这指挥车上的讯號都是转接来的,声音並不清晰,因为考虑到战场上的环境,生怕车里的人错过,所以话筒的声音特別大,坐在车里的人基本都听清了。 参谋长见怪不怪,依旧在那里翻著广府的地图,而许三攻则是接过电话放好,一脸的云淡风轻陈瑛知道自己是外人,所以笑了笑向全国忠贺喜。 “恭喜將军了,看来李公那边的后手也就是这两个师了。” 把两个师这个时候调过来,就是要让他们盯著全国忠。但是显然这两位师长现在有自己的打算“瑛少觉得他们为什么挑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呢?” “因为他们知道全將军已经动了。” “没错。” 全国忠点了点头。 “动一个连好说,几辆车的事情。动一个团那就难瞒住人了。李公找的高参是书生论兵,调两个师到我屁股后面,亏他想得出来,两万多人吃什么喝什么?住在哪里?到了广府城还要让人家睡野战帐篷吗?” “李公老了,这都是取乱之道。” 全国忠闭上眼睛。 “还以为能瞒过人,编组军列要影响民运的,更別说找个老太太蹲在营门就知道忙什么了,现在打仗都是硬碰硬的,读古书读成傻子了。” 他衝著陈瑛一笑:“瑛少別笑,这几天广府波诡云,他们的人早就看著我营门干什么了,我这里列个队也是知会他们一声,老兄弟们打这个电话是给面子,愿意帮帮我呀。” “全將军果然心细如髮。” “打仗是个操心的活,我是个操了一辈子心的老行伍。”全国忠笑了笑:“瑛少有没有考虑过从军?我看你穿上这身上尉制服很英俊的。” “我自由惯了。” 电台里又传来消息。 “报告师座,咱们的第一营距离节度府直线距离三公里,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全国忠嘆了口气。 “自由好啊,不像我们不自由。就好比我对李公是忠诚的,所以不管是庸堂还是三攻,他们也都在李公那里掛个號,没事匯报些消息。” “一来也是让老人家放心,二来也是尽些忠诚的本分。咱们学不来黄中武那一套,就只好耍些小聪明。但是兄弟就是兄弟,关键时刻指望我兄弟反我,那我这么多年不就白干了?” 一直没说话的参谋长终於开口说了一句。 “李公確实是老了。” 岭南节度府。 穆天愚还在那里进行著他的尺规作业,寻思著怎么部署军队。 宫景这个时候已经忍不住了。 “刚才卢庸堂的电话不是已经过来了吗?全国忠已经动了,两个团往节度府压过来了,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等著好了。” 穆天愚笑了笑:“你著什么急嘛。” “我不能不著急啊,我这次是在李公面前露脸了的,李公若是下了野,我在岭南以后还怎么呆得住?” 宫景一脸愁苦。 “我的老兄,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杀手?” “我的杀手就是三十六计第一计。” “嗯?” “走为上。” 宫景好悬没有把后槽牙咬碎,你们这些天机宫的妖人,放了火跑路很爽是吧?我们可都是有家有业的。 穆天愚整理了一下衣冠笑了笑:“走吧,咱们赶紧去向李公匯报吧。” 李公並不是什么尊称,而是因为他就叫李公,这名字取大公无私的意思。 如今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身边围著一群军人。 “卫队有两个营,现在依託工事防御,等到明天还是有胜算的。” 一个中年军官看著地图解释道。 “明天天亮,市民上街,情况一定会有变化。” “还有第一师,”另一个军官插嘴道:“第一师拉过来一个团,全国忠就完了。” “让老五老六提前上来,哪怕下来两个连,二师的人心一散,事情也就简单了。” > 第153章 开炮 第153章 开炮 一群人七嘴八舌,最后一个参谋念叻了一句。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这一句话让所有的討论暂时停止了。 李公只是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下去吧。杨孟湘、孙杰留下。” 他在整场討论之中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听著,没人知道这位执掌了岭南二十年的节度使在想什么。 杨孟湘並不是军人,他穿著件显得略有寒素的长衫,鼻子上架著一副瑁眼镜,整个人露著一股冬烘先生的感觉。 但是无人会小瞧他,他已经任岭南节度府的掌书记十年之久,是李公的文胆。 而另一位孙杰也並没有穿著军服,他淡淡地翘著腿坐在一边,眼眸之中儘是煞气,这位是岭南节度府的护卫长,则是李公的武胆。 这一文一武就是他多年的心腹,也是如今可以坐在这里最大的本钱。 “二十年家国,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罗。眼皮子底下养出来的狼羔子,现在要反咬一口了。” 李公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全国忠,真是会挑时候啊。 杨孟湘瞧了一眼自家的东主,缓缓说道:“其实也有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嗯?” 李公眼睛扫过来。 “让黄中武去第一师,调第一师的人打第二师。” 杨孟湘看著李公道:“节帅,如今广府城里面能对付第二师这些骄兵悍將的也就是第一师。黄中武在第一师不止是有人望,他若是出面,第二师的人也坚持不住。” 李公一时犹豫。 其实他也知道,黄中武那个人是不会造反的。 有些人生来就是在等待壮烈牺牲,黄中武就是这种人,他等待著的是光荣的死亡。 “没法收尾啊” 李公吐出一口浊气。 “节帅之所以让黄將军抄经,就是让他放下功名心,放下得失心,看清楚大势,正所谓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认下了卖国的罪名也是为了他好。” 杨孟湘缓缓说道:“现在这个形势,恶贼已经自己跳出来了,黄將军也可以是因为全国忠的蒙蔽嘛。” “节帅,不必费这么多事,我去杀了全国忠——” 孙杰身量不高,皮肤有些黑,但是一双眸子犹如朗星,他站起身缓慢著舒展著身体。 “兵贵神速,全国忠若是压过来,真的交上了火,到时候也麻烦,我去杀了全国忠,一刀的事情。” “全国忠夹带里面也就是卢庸堂,没有什么別的人。” 杨孟湘朝他看了一眼轻声说道:“节帅,要不要请穆先生和叶先生过来聊一聊?” 正说话间,外面的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节帅。” 穆天愚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是同样一脸恭顺的宫景。 “穆先生。” 李公看了他一眼伸手示意他隨便找地方坐下。 “节帅,都是天愚无能,没想到全国忠真是一直准备谋反。” 李公不以为地说道:“你来岭南才几天,这些事算不到你头上。” “刚才我听孙卫士长想要去刺杀全国忠,这件事的確有可操作的可能性,不过全国忠现在身边多了个年轻的高手。” “高手?” “陈瑛。” “这不就是之前顺手抓的那个小子吗?还把电话打到我这里。” 李公皱紧眉头:“连这种事情都敢掺和,现在的孩子真是找死。” 他说著向著自己的卫士长说道:“孙杰,带几个人,去把全国忠的脑袋取下来。” “是。” 孙杰点了点头。 “且慢,节帅,不如让叶先生的人也一起去吧。” 穆天愚笑了笑:“叶先生有心报效节帅,也不要寒了人家的心。” “也好,你去跟他讲吧。” 李公隨手摆了摆。 “抓紧。” 全国忠的第二师继续向前开进。 广府的城市更新计划非常成功,以节度使府为中心根本看不见什么旧楼老路,到处都是广场般宽阔的车道。 如今已经是深夜,街面上车辆本来就不多,再加上步兵们协同封路,先锋部队可以说是一往无前。 此刻距离节度使府已经不过一千米左右,顶在最前面的士兵甚至掏出步枪开始准备射击。 “都有,战斗队形。” 连长指挥著,在这样的城市群中不適合展开成宽大的正面,第二师开始试图从远程包围节度使府。 然而这个时候最前面的士兵发现节度使府不知道何时覆盖了一层浓雾。 “怪力乱神,告诉后面,把炮营给我拉过来。” 团长在望远镜里看了一眼,直接向后吩咐道,他拿起一旁的步话机。 “师座,节度使府现在被雾气包围,估计是里面卖弄什么手段,请求使用团属重火力打击。” 全国忠直接吩附道:“炸吧,把弹药都打出去。” 浓雾之中,叶兰志正看著四周的雾气,眼中转过一丝忧虑。 “叶老板,你在这担心什么。” 雾气的遮蔽似乎是单向的,穆天愚拿著望远镜轻鬆地看著远处。 “这就是血宴的战爭秘法吗?不愧是在东欧战场上一次次试验过的成果,的確不凡。” 叶兰志忧心地看著穆天愚。 “我不知道你怎么说服了我的上级,但是我们的目標跟你不一样,我作为第一线的主持人,隨时有权力拒绝你。” “当然。” 穆天愚笑了笑:“全国忠是没有胆量用重火力的,这个雾气可以阻止他的轻装步兵,那么等到了百天,其他部队调过来,全国忠就完蛋了。” “甚至用不著等到白天。” 穆天愚望著身旁穿著白色狩衣的年轻人:“土岐赖义阁下,您认为如何呢?” “在下的武士將隨同卫土长阁下发起攻击。” 土岐赖义轻声说道:“想不到中州这样的忠义之国也有如此多的大逆恶贼。违反义理之贼必被討取,此之谓正道。” 叶兰志厌恶地瞧了一眼那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全国忠身边是那个陈瑛,这一套是一定行不通的。” 穆天愚脸上转过一丝怒气。 “陈瑛,陈瑛,这是哪路神仙?” 指挥车里,全国忠皱紧眉头,他手指敲打著座椅。 “雾气,孙杰也快来了吧?” 指挥车忽然停了下来。 “將军,车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是烂泥。” 车长匯报一声。 “车动不了。” 全国忠望向旁边的陈瑛:“陈先生,接下来就拜託你了。” 他接著打开电台怒吼一声。 “一团长,给老子开炮。” 第154章 跳船 第154章 跳船 作为岭南节度府麾下的核心部队,第二师的火力堪称强大,直属炮营甚至有122毫米口径榴弹炮这样的大杀器。 但这是军事政变,不是围攻平安县城,全国忠根本没有招呼自己的直属炮兵营,第五团的团属火炮也是加强过的。 包括两门77mm口径野炮,六门90mm口径轻迫击炮,团属炮兵连的连长轻鬆的带著炮兵们標定射击诸元,然后开始了第一轮炮击。 砰,砰,砰。 在这个距离上攻击固定靶位几乎不需要考虑太多因素,几乎下一秒钟,节度使府的人就感受到了墙壁的震动。 炮弹呼啸著炸开,李公看著茶杯里的茶水盪出波纹。 雾气根本援护不了任何人,穆天愚看著身后还在摇晃的节度使府,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用雾气掩护突击队,端掉他们的炮兵阵地。” 穆天愚话音刚落,一串急促的机枪射击声就响了起来。 一串流弹扫在三人身边的墙壁上,砖石的碎渣飞溅开来,穆天愚恼怒地挥了挥手。 第五团的重机枪阵地也差不多布设完成,开始对节度使府进行直接的火力压制, “我建议还是带著李公转移吧。 叶兰志没好气地说:“要么就让这个扶桑人去冲对面的阵地。” 穆天愚看著叶兰志。 “现在是你们加注的最好时间。” “你搞错了。”叶兰志的眼睛冷冷地扫过来:“我们没有押住任何人。” 第二轮炮弹砸了过来,包裹著节度府的雾气竟然有了消散的倾向。 “你们不会想跳船吧? ” 穆天愚冷眼看著叶兰志,而后者十分无奈地说道:“现代炼金术的基本原理。” “爆炸是最直接的的能量衝击,就像天雷一样,可以能够削弱构成神秘的结构。这就是为什么现代的大规模战场上,大型神秘仪式很难维持的原因。” “你最好指望自己的斩首战术可以成功。” 叶兰志裹紧衣服:“我们要撤了。” “嗯?” “血宴跟帝国利益不一致,甚至直接衝突,但是这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我们不准备浪费时间在李公身上了,我很抱。” 叶兰志耸了耸肩:“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他说著便匆匆走了。 夜之族裔的步伐从来轻快,如同黯影一样迅速消逝。 陈瑛则是走出战车。 战车两侧的卫士们正在操著衝锋鎗射出一串串曳光弹,在战车的前方,一伙人正在发起突击。 他们从十字路口的另一个方向衝过来,穿著黑色的作战服,手上明显同样操著衝锋鎗,两边距离大约不过一百米,子弹迅速地飞过。 “是节度使的卫队。” 一个连长站在陈瑛旁边,他伸出手指著黑色作战服后面的那几个影子。 “他们从我们侧面直接攻击,不过应该无法突破火力网———” 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暗影之中衝出来几个庞大的影子。 他们大概三米多高,身上是黑色的具足,手中操持著巨大的冷兵器,迅速地向著车队中央衝来。 这些东西不知道是人是鬼,显然吸引了大量的火力,然而却如同坦克一样掩护著卫队成员不断前进。 而那些卫队成员则跟在他们后面,不时开火反击。 陈瑛看在眼前,感觉真是奇怪的步坦协同。 不过这不是陈瑛的重点,他低下头审视著將限制著指挥车前行的泥淖。 真是奇怪的秘术,陈瑛的左眼审视著,神秘能量改变了土地的构成形式,將其转化成了具有强烈吸引力的陷阱。 陈瑛伸手向前摸去,这个构造非常有意思,似乎是一种惰性的神秘能量。 然后陈瑛从身后抽出宗三左文字,向下猛然一切。 凶猛的凶兵煞气灌入土地,破坏著构成神秘的构造粘稠的泥地渐渐恢復了正常, 然后陈瑛猛然向上一跃,躲过了一把自身后劈来的长刀。 但是那个第六团的连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对手长刀一转,直接斩下了他的首级。 “你就是陈瑛?” 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轻轻抚摸著手里的长刀。 他手中的长刀造型奇异,刀身犹如一条诡异毒蛇,豌蜓不定,刀锋之上闪烁著幽蓝的光芒,仅仅是轻轻一抹,就有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在舌尖绽开。 男人显然对自己有著十足的自信,他现身在队列之中,全然无视周围的士兵冰冷的枪口。 “开火。” 衝锋鎗调转枪口,在火绽放之中,男人瀟洒地张开双臂。 子弹击打在他面前三尺,就仿佛撞到了墙壁上,纷纷落入地面。 “有趣。” 陈瑛將宗三左文字横在胸前。 对方显然是有潜行之术,不过可惜,他的潜行之术不如那些扶桑人来的奇诡,虽然可以收气息,但还是被陈瑛提前发现。 至於此人身上的修为到底是什么来路,陈瑛却是见猎心喜。 因为一眼扫过去,对方跟自己差相仿佛。 秘术、拳脚、法器· 大家都是一个路子。 “你是谁?” “岭南节度府卫士长,孙杰,想不到,你竟然跟了全国忠,给他作鹰犬很—— 陈瑛根本不等他说完,宗三左文字已经斩出七刀。 孙杰横过长刀,两人直接拼在了一处。 剎那之间,交手七合,陈瑛向后退了三步,而孙杰则是退了一步。 “毒?” 陈瑛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发沉重,心臟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一种奇怪的麻痹感正从四肢渗透过来。 “我这刀名叫椿巢,是一柄炼过的蛊刀,刀风所过,毒入骨髓。” 孙杰浅浅笑著。 “对不住,你刀术比我高,但是可惜,江湖经验太浅了。” “原来如此。” 陈瑛抽出另外一柄长刀。 “让这战车停下来的也是蛊术吗?” “不,只是一道符罢了。” “懂了。” 陈瑛捨身而上,这一次手中却是双刀抖数。 孙杰横刀冷笑,身形向后一跳,直接隱去了身形,只有一枚绿莹莹的叶子缓缓飘落。 陈瑛双刀交错,向身后一记暴斩。 鐺。 蛇形怪刀被双刀锁住,孙杰的身影直接被从空气里逼了出来。 “你?” 孙杰轻鬆地笑著:“居然能破了我一叶障目的妙术,也算是——“ “再见。” 黑犬狞咆哮,將孙杰的咽喉撕裂,巨口將脖颈整个分成两截,鲜血爆开,如同盛开的牡丹。 陈瑛抽出宗三左文字,长刀一送,將孙杰的头颅扫到地上。 他转头望向另外一边正在奔驰著的巨大怪影,將黑犬放了出去。 死亡在黑暗之中行走,收割著生命与灵魂。 陈瑛俯下身子,观瞧著孙杰的长刀,这柄长刀很美,但是距离凶兵仍有距离,它还没有取下足够的性命。 可惜了。 陈瑛用布条將两柄长刀裹好,重新走上了战车。 全国忠正在那里闭目养神,他看见陈瑛忽然抬起头,眼神之中闪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搞定了?” “他大意了,没有闪。” 陈瑛重新坐好,孙杰刀刃上的毒素虽然厉害,但是比起有无名煞气在体的陈瑛,这些毒素是不够的。 “好。” 全国忠吩咐道:“让前线停一停,把孙杰的脑袋给老李送过去。” 第155章 荣光 第155章 荣光 节度府经受了六轮炮火的打击,钢筋混凝土的结构不是几门小炮就能彻底破坏的。 第二师將节度府周围尽数包围,各营进入指定位置,准备接下来的总攻。 风雨飘摇。 全国忠站在指挥车上,志得意满地用望远镜看著前方。 节度府內的士兵正在列队投降,排著队伍举著双手走出来,第二师的士兵也没有把这些袍泽怎么样,大家都是大头兵,当兵吃粮而已,犯不上难为谁。 “说吧。” 全国忠放下望远镜看著一旁的杨孟湘。 “李帅愿意下野,希望全將军放一条出路,让他去松江。” “当然没问题,我还会给老帅每个月十万块,请他安心养老。” 全国忠瀟洒地说道:“杨先生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帮我?杨先生的长才,我是一向欣赏的。” “多谢全將军赏识,不过孟湘也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可惜了。还有什么条件嘛?” 全国忠接著问道。 “还有就是希望全將军能够照顾好今晚死难的所有將士。” 杨孟湘一脸悲哀:“李公看见了孙杰的首级,当时就心灰意冷,希望全將军能够爱惜士卒。” “这都是应有之意,还有没有別的?” 全国忠点了点头,这些於他而言都是小事而已。 “黄將军还在节度府中,如果全將军愿意,我们可以帮著代劳。” 杨孟湘说著用手向下一切。 “我唯一的条件就是现在,立即把黄中武將军交出来,不要搞什么突然袭击,若是人得急病死了,被炮弹误伤了。” 全国忠看著杨孟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这个老李头,人都要走了也不忘给自己埋雷。 李公下台了,黄中武稀里糊涂死了,坏人全让自己当了。 “而且李公要在港九先住三个月,三个月后再去松江。” “这—. 杨孟湘想了一下:“前一条肯定没有问题,只是后一条,不知道李公会不会答应。” “李公一定会答应的。” 全国忠看著杨孟湘道:“他是老长官,以后日子还长,更何况李公在岭南这么多亲朋故交,先在港九过度一下也方便。” “我的人现在就可以带他过去,东西可以慢慢收拾嘛。” 杨孟湘看著全国忠身边站著一个英俊的青年军官,此刻正无聊得研究著一把手枪。 他直接开口说道:“这位应该就是陈瑛陈公子了吧?” “不错。” 全国忠替陈瑛回答道:“我还要多谢李公,送给我这么好的帮手。” 他说著哈哈一笑。 杨孟湘点了点头,他侧著头问陈瑛。 “陈公子,我私底下有几句话想问,不知道陈公子方不方便回答?” 陈瑛满脑子都是天竺那边开战,寻思著鼓捣些什么卖。 今天这场军事政变也算是大概看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战场的格局,知道主要使用什么样的战术。 別看科技已经很发达,但是战术大概也就是一战左右。 杨孟湘忽然开口问话让陈瑛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您请讲。” 陈瑛也接著客气。 “如果昨天他们恭恭敬敬地请您到节度府喝杯茶,礼送您回港九,是不是您就不会带著李勇去找全將军?” “是。” 陈瑛点了点头:“我跟李公之前没有私仇。” “其实这都是些小事,您昨晚也可以直接回港九的。” “对。” “那您为什么不走呢?” 杨孟湘克制著问道。 “因为我这个人的原则就是,如果遭遇不公,一定要加倍反击。” 陈瑛很平淡地解释道:“这就是我的做人原则。” 杨孟湘吐出一口浊气。 “多谢了。” 他说著转身向后走去。 “等一下。” 陈瑛开口说道。 “嗯?” 杨孟湘看著陈瑛。 “我有个朋友叫麦浩礼,你们最好儘快把他放了,不然的话我就要找他了。我找人的办法很笨,我会从李公,他老婆,他们家人那边开始找,甚至你。” 陈瑛脸色很严肃:“我是个道德感非常低的人,所以我建议你们儘快把他交出来。” “好的。” 杨孟湘厌恶地看著陈瑛:“想不到瑛少还很惦记帝国人。” 陈瑛不以为:“我建议你走快点。” 全国忠看著他的影子走远冷笑两声。 “这个姓杨的,倒真是一个好奴才。” 他转头看著陈瑛。 “瑛少想要什么?” 陈瑛瞧了一眼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想不出来,全將军看著给吧。” “看著给才是最难给的。” 全国忠眯著眼晴盯著陈瑛:“老李他肯定不服气,绝对不是旱带走了他的高手,他不会输的这么容易。” “那全將军要感谢旱魅吗?” “也许吧,但是老李这几年早就是倒行逆施,想让他垮台的不只是我。” 全国忠伸出手跟陈瑛握了握。 “多谢了,瑛少。” “一切都是全將军奋斗来的。” “我还想请瑛少帮我一个忙。” “全將军请讲。” “请瑛少去港九跟那边的帝国朋友们讲一下,我全国忠现在是岭南节度使了,他们不必担心后面的事情。” 陈瑛点了点头:“等麦浩礼出来,我就跟他一起回去。” 全国忠能做到第二师的师长,绝对不是眼前这点实力,陈瑛觉得自己没必要替他操心。 搞到这里就已经算是贏了。 至於他跟黄中武以及岭南的其他人怎么玩,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陈瑛相信自己至少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不管谁是未来的岭南节度使,都不会有人再干什么抽象的事情,把自己弄到个黑屋里诱供了。 军火买卖应该也会很容易,自己这次北上算是做了一笔很成功的生意。 没过多久,节度府內就有军官举著白旗走了出来,他身后跟著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威武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他脸上略带寥落。 “黄將军。” 全国忠一路跑了过去將黄中武紧紧抱住。 “我来晚了。” “全將军。” 黄中武抱住了这位战友:“恭喜,恭喜。” “同喜,这份荣光我绝对不会独享的。” 全国忠紧紧握住黄中武的手:“不止第一师是你的,几个司的司长,你隨便挑。” 黄中武摇了摇头:“全將军言重了,只要將军以岭南为念,中武一定全力支持。” “兄弟。” 全国忠將他的手举起向著身后的第二师士兵们高呼。 “黄將军万岁!” “黄將军万岁!” 眼看著大房子就要到手的士兵们也不会在乎喊什么口號,他们兴奋地挥舞著手里的武器。 而节度使府的办公厅里,李公冷漠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小人。” 他说著从袖中摸出一封信交给杨孟湘。 你把这封信交给陈瑛。 杨孟湘看著李公:“您这封信是—“ “我不该错信穆天愚,是我私心太重。” 李公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 “这封信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吧。 第156章 凯旋 第156章 凯旋 杨孟湘接过信封,直接动手撕成了碎纸, “你!” 李公愤怒地看著他:“你要干什么?” “算了,节帅。” 杨孟湘痛苦地嘆息道:“节帅为自己以后考虑,为夫人和各位少爷小姐考虑,不要再招惹这个陈瑛了。” “嗯?” “节帅如今解甲归田,正是悠游泉林,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何必再为自己添烦恼呢?那个陈瑛端得轻易招惹不得。” 杨孟湘看著愤怒的李公语重心长地说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节帅,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陈瑛並不知道这些插曲,如果知道了,多半会讚颂一声杨孟湘有德。 因为李公这封信若是落到了陈瑛的手中,他也不会在乎什么政治规矩,讲究什么人情往来,一定是会把李公为什么要写这封信好好拷问一遍。 至於信上的內容,对於陈瑛来说根本不重要,也不会在意,毕竟李公已经属於期货死人,他说什么完全不重要。 而且陈瑛多半也收不到这封信了。 麦浩礼被放了出来,陈瑛跟他打了声招呼,两人直接坐上了前往港九的军车。 麦浩礼身上倒是没有任何伤口,按他的说法,他在节度府里面吃得好穿得好,没有遭受任何拷问和虐待,纯粹是当客人,还跟李公的夫人见了几面,聊了聊港九的房地產市场。 “你这个真间谋比我们这些假间谋还舒服。” 陈瑛舒服地枕著靠背:“回头你要请我吃饭了。” “我是真不知道你能搞出来这么大的事情。” 麦浩礼扭过头审视著陈瑛:“这次回去以后,你可能要那个成语怎么说来著,奇货可居?” “根本就是全国忠已经做好了全套准备,他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我不过是个引子,临门一脚罢了。” 陈瑛经过这一遭,也算是对岭南的各方势力有所认识。 但要说真正令人在意的,还是尤老和他的环保局。 如今的尤老显然已经跟普通的修行人不太一样,陈瑛也无法理解他目前所经行的道路。 属於广府的土地爷?还是城隍? 这条路的尽头会是什么样? 如果尤老能够將整个中州纳入掌握,他会不会就跟帝国的女皇差不多了? 一直以来,中州的妖邪纷乱不休,从结果来看,如果尤老能够完成蜕变,取得类似女皇一样的成就,对如今妖邪横行的中州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但陈瑛还有疑问,那就是这条路的代价是什么。 “先恭喜你发財了。” 麦浩礼笑了笑:“多了全国忠这么个靠山,这次你能搞定军火生意了吧?” “我甚至想到了更好的。” 陈瑛低下头问他:“有没有考虑在我这掺一股?” “你的公司吗?” 麦浩礼好奇地问道:“那不就是个皮包公司?” “以后不会了,我决定了將麒麟实业建设成整个港九最大的军火生產商。” “那你明天就可以当,港九就没有军火產业。” 麦浩礼如是说道:“现在情况特殊,估计总督会为你申请下来一个牌照。” 汽车继续向前,刚刚进了龙城旁的大道,还没有进入了港九的范围,就有警队的车迎了过来。 麦浩礼在回来之前就已经联繫过港九方面。 警队领头是之前陈瑛见过的那个总华探长,大胖子刘兴,他脸上带著諂媚的笑容,在路边伸出手等著陈瑛。 “瑛少,这一次真是辛苦,一身平息两地纷爭,作为港九人,作为岭南人,乃至中州人,刘某都要感念瑛少的仁德与勇气。” 话说得客气,身段放得也很低。 不过陈瑛还是记得这位总华探长长久以来似乎都对自己並不感冒,甚至还有隱隱为敌的意思。 刘兴这样的江湖人,笑脸和冷脸都是表演,就算是跪在地上叫爷爷也不过是即兴表演,陈瑛绝不会当真。 “全將军布置有方,黄將军深得眾望,李公高风亮节,麦处长以身犯险,陈某不过是適逢其会,恰好作为一个经歷者,算不上什么功绩仁德,只不过是运气好些。” 陈瑛笑了笑:“不比刘老总在港九为我们中州人撑场面这么多年,我们中州人都要感念的。” “哈哈。” 刘兴笑了笑:“这个龙城委员会,也不来个人迎接一下,真把自己这个民间组织当回事了。” 他话里有话,陈瑛直接问道。 “刘老总是在挑拨我跟龙城委员会的关係吗?” 刘兴一时没想到陈瑛这么直接,赶忙摇头:“怎么会,大家都是朋友嘛。” “走吧。” 陈瑛也不想多跟他废话,麦浩礼跟著直接上了车。 刘兴也知道自己一时失言,站在原地呆了一会,也就上了车。 他妈的,这个李公,连个小子三招两式都接不住,害得老子也要跟著乱跑。 他恼恨地坐到车上,伸手拍了拍前面。 “开车。” “这个刘兴什么来路?” 陈瑛当然是调查过这位总华探长的,但是麦浩礼代表著帝国在港九的高层,他们眼中的刘兴也许更不一样。 “他是老资格了,最早的港九员警,有秘术在身,能打通天地线,我们不好给他升官,也不好晾著他,就设了个总华探长的位置给他,其实级別不高。” 麦浩礼不解地看著陈瑛。 “你觉得他有问题?” “我现在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陈瑛笑了笑:“先回去再说吧。” 汽车直接开进了帝国人的聚集区,直接开到了总督府门口,情报秘书何国礼已经带著人站在那里,应急管理处的处长威廉直接过来给陈瑛打开了车门。 “陈,我就知道你是个天生的炼金术士,你能成大事。” 威廉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跟陈瑛拥抱了一下。 “你这次可算是救了我的命。” “这么严重吗?” 陈瑛看著不远处正在含蓄笑著的何国礼,此刻情报秘书正领著一群帝国官员在那里含蓄地鼓掌。 “当然,別人不好说,如果岭南方面打过来,我估计要以身殉国,而后面的那些人可以鼓著掌进战俘营。” 威廉小声说道:“来吧,总督想见你。” “先生们,像帝国的骑士致敬。” 何国礼高声喊著:“像波兰国王拯救维也纳一样拯救了我们。” 陈瑛看著那些鼓掌的帝国绅士,高高举起双手。 “一切都归於女王的荣光。” 第157章 总督 第157章 总督 总督府的凯旋仪式明显是精心操办的,每个人站在那里都经过演练。 “一切荣光归於女皇,跟我来吧。” 何国礼同样走上来给陈瑛一个拥抱:“总督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听你的英雄事跡了。” 麦浩礼则跟在后面,他笑著跟鼓掌的帝国官员一一握手,他们则是更热情的拥抱著他。 问候著他的健康,询问他有没有受到虐待, 陈瑛將一切收入眼底,他心里也很清楚,帝国人的欢迎和致敬只是表演,所以自己也表演一下就好了。 他们这么做只是因为需要,在眼下这个当口,帝国需要当地的精英们支持和帮助。 不管自己成就有多高,做多少事情,自己都是个中州人,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现实。 帝国人这么看自己,中州人也一样。 “你们刚刚北上,我们就隱约收到了风声,但是真正得到確切消息还是大古集团传回来的。” 何国礼小声说道:“李公这次很聪明,他绕过了我们的探子,我们或许要重建岭南的情报系统了。” “你们的情报系统没有什么问题,他用了外人,临时招募的江湖术士,还有扶桑人。” 陈瑛解释道。 “真是胆子大。” 何国礼跟威廉对视一眼,他们显然了解过尤老的力量。 “所以现在是全国忠掌握了岭南节度府?” “必然是他,他能搞定其他师长。” 陈瑛也不瞒这些明显的情报“他跟其他师长联繫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那些师长们都支持他。” “我们真是小瞧他了。” 何国礼有些后怕的说道:“中州的政治规矩很奇怪,什么时候看都感觉是雾里看。” 作为情报秘书,他无疑是失职的,这次如果不是陈瑛大发神威,他多半要死在战俘营里,就算是成功逃走也会被拉去帝国的军事法庭。 没人怀疑如今岭南节度府的力量,只要將军们愿意,上午发起攻击,下午就可以在总督府门口阅兵。 “现在有了陈,中州的事情交给中州人就好了。” 威廉无所谓地说道。 两人带著陈瑛走入总督府,这是一栋標准的庄园式建筑,总督的办公室就在二楼左手边的一间。 何国礼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阁下,陈瑛到了。” “让他进来吧。” 里面传来一个衰老的声音。 何国礼小心地打开门,陈瑛走了进去,看见一个略显苍老的中年人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他身后是高高的书架,里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有帝国的,也有中州的。 房间两侧掛著油画,上面都是些面貌与总督有些相似的人,应该是他的祖先。 总督站起身,轻轻地拍了拍手掌,用標准的中州话说道。 “你们走吧,我跟陈瑛单独聊一聊。” “可是“” 何国礼看了一眼陈瑛又瞧了瞧总督,而威廉则是十分无所谓的直接转身离开。 总督扫了他一眼,何国礼只好点头离开,顺手还关上了门。 房间里面只有陈瑛和总督两人,总督伸手示意陈瑛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 “坐吧,年轻人,你能够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吗?” 陈瑛看著总督,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威思顿勋爵,我的家族是帝国四十二家被赐福者之一,我在出任港九总督之前,是保守党的副党鞭。” 总督淡淡地说道。 “我跟你认识的任何帝国人都不一样。他们是侍奉帝国的卑微社会公器,而我,蒙女皇荣光庇佑,我即是帝国。”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总督的声音非常平淡,似乎在阐释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为什么?” 陈瑛看著他轻轻问道。 “我何德何能” “通往无限的可能。” 威思顿勋爵的眼睛看著陈瑛, “相信我,我见过很多人,很多事,有些人是生来不同的。” 他的中州话非常標准,老练,灰色的瞳孔之中透露著绝对的自信。 “帝国的成就依靠的不是何国礼这样没有天赋的普通人,也不是麦浩礼这样自怨自艾的幻想家,更不是威廉这样自由散漫的学者。” “帝国的成就寄托在你我这样的人身上,有雄心和胆识將不可能化为可能。” 总督伸出手指敲打一下桌面, “我们在昨天几乎就要失去港九,但是今天打开窗户,呼吸著清晨舒爽的雾气,甚至可以展望到更加美好的未来。” “这只是因为一个人的雄心和勇气。改变歷史从来不需要太多人的,陈先生,不需要。” 总督摇了摇头,给陈瑛递过来一杯热茶。 “驱动著帝国来到远东的力量並不只是因为女皇的荣光,而是无数个类似昨天的夜晚,有人在正確的时间做出正確的抉择。” 陈瑛看著眼前的老人,能够感受到他身体最深处所潜藏的力量。 那神秘根植於其核心深处,如同一粒坚固的种子。 这就是女皇的“赐福”吗? “你听说过血宴吗?” 总督忽然开口道。 陈瑛摇了摇头。 “很久以来,吸血鬼,或者说夜之族裔就行走於我们身边,他们是特殊的异类,如果你研究过神秘的歷史的话就会发现。” “当神秘开始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上,这些夜之族裔就诞生了。” “在黑暗时代,他们在东欧建立过若干王朝,但是都转瞬即逝。神秘,或者说超凡能力,对於今日的我们来说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夜之族裔內部爆发出了惨烈的內战,他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主张过著守秘的生活,潜藏在人类社会內部,一类狂热的主张自己的优越性,希望重建歷史上的那些黑暗王朝。” “牧狼人德古拉就是后者的代表,而前者已经行走於威斯敏斯特的议会大厅。你昨天晚上的对手里,就有血宴的人,他们对你评价很高。” 总督淡然的说道。 “我的政治主张,从来都是帝国要依託帝国化的精英进行统治,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关停同文书馆的原因。” “我们需要培养你这样的人,陈先生,然后將港九和帝国交给你们。” “帝国从来不是外面那些只会鼓掌的人的帝国。女皇的帝国属於人类的精英,人类会在女皇的庇佑下不断成长,我们总有一天会驯服所有的恶灵,建造一个全新的美好世界。” 第158章 收穫 第158章 收穫 威思顿勋爵的话语掷地有声,但陈瑛却並不在意。 空洞的口號上辈子就听了不少,不差眼前老头的这几句。 接下来总督终於拋出了帝国方面的奖赏。 “你那栋大楼周围的地皮,我会直接划拨给你。再给你一张房地產开发商的牌照。” 陈瑛点了点头,从物质上看,这的確是不小的搞赏。整个港九有牌照的房地產开发商两只手就能数下来,其中还有几家是帝国背景。 考虑到如今的港九房地產市场,这张牌照就是无价之宝。 “你年纪太小了,还不足以任帝国绅士,但是你可以推荐一位信得过的替你出任帝国绅士。” 帝国绅士在港九意味著什么不用多说,六大家里的邹家为了这个头衔甚至不惜諂媚当局,放弃了同文书馆和在中州人圈子里的人望。 一夜之间拿到邹家父子心心念念多年不可得的帝国绅士,陈瑛倒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 毕竟自己这是马上的功名,邹家父子拿什么去比? 而威思顿勋爵的最重量级的报酬则是放在了未来。 “转入帝国学院,明年毕业之后,我为你写推荐信,保守党的帝国精英计划,去牛津念书。” 威思顿勋爵表示:“后面怎么选,看你的想法吧。 帝国方面,或者说威思顿勋爵开出来的价码真的非常高。 帝国的三所顶级学校中,牛津跟剑桥都是推荐制,只有巴黎的索邦大学是公开招考。 也就是说牛津的学位就像是遗传病一样只在少数人之间传递。 当然,最主要的是威思顿勋爵的弦外之音。 保守党要在殖民地放手大干。 “在下非常感激。” 陈瑛也只有站起身来接受了全部的好意。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过两天带著礼物来参加我的家宴。” 威思顿勋爵如是说。 “那將是个很好的表达,年轻人。” “是的。” 陈瑛点了点头。 “帝国是公平的。我相信以你的天资和功绩,很快女皇就会注意到你。” 威思顿勋爵伸出手將陈瑛的手握住。 “这就像是个金字塔,在女皇的荣光之下没有什么玻璃天板。” “多谢您,总督阁下。” “我要谢谢你,不然我就只有黯然回伦敦了,但是现在不一样。” 总督的脸上转过一丝笑容。 “也许港九將会成为苏伊士运河以东,帝国统治的一个模范。” “一定如此。” 陈瑛又跟他握了握手。 “祝你好运,年轻人。” 温斯顿勋爵的灰色眼眸看著陈瑛:“帝国里有你的位置。” 陈瑛再次表示了感谢。 转身离开,陈瑛发现自己对帝国,对总督了解得还是太少。 只有些宏观上的感知,在微观上却是失调的。 至少要知道这位总督为什么会出现在港九,他是在保守党內斗爭失败,还是说是为了到远东刷一下履歷,自己都一无所知。 甚至连保守党的具体政策都不太了解。 这次收穫的確不小,一块地皮,一张房地產商牌照,一个帝国绅士的头衔,还有保守党的青睞陈瑛走出办公室,何国礼和威廉还在那里等著他。 “恭喜你,年轻人,总督对你的评价非常高。” 何国礼拍拍陈瑛肩膀:“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后面再说吧。” 陈瑛逊谢道:“还要看广府方面接下来的发展。” “多联繫,特別是广府方面。” 何国礼笑了笑:“我估计他们那边会通过你提出一些台面以下的要求。” 这也是自然之理不管是李公还是全国忠,没有任何一个中州的军阀敢背上卖国的名头。 现在的中州就像是一场无声的爱国大竞赛,所有大帅们比赛著证明自己才是最爱国的那个人。 就算是卖国,那也要贴上“理性爱国”四个字才行。 港九作为一个相对特殊的地方,少不了各种各样的交易。 不管是李公在位还是全国忠掌权,类似的事情总是少不了的。 跟这些帝国的官僚们客套一番,陈瑛离去的时候看著如同英雄一般正在被其他同僚热烈庆祝的麦浩礼。 这个老朋友遥遥向著陈瑛挥手致意,而陈瑛也抬起手臂回应著。 陈瑛乐见麦浩礼取得成功,更何况麦浩礼是一个阵营里的朋友。 港九当局的车直接把陈瑛送回了正在装修的麒麟大厦,这一去一回不过是一天的光景,然而外面已经是沧海桑田,天崩地裂一样的变数。 汽车刚刚停好,吴婕就穿著一身素雅的裙子走出来,她脸上透露著一股轻鬆的气息。 “相公真是做得好大事情,让我们担惊受怕了一整晚。” “是吗?” 陈瑛这才知道,大古集团办事可以说是有头有尾,文东成刚刚打电话过去传递信息,没过多久就有工作人员带著匯票上门表示谢意,並且把广府的局势通报了过来。 吴婕当然没有收下大古集团的钱,她收拾行囊,准备北上去给陈瑛助拳,还是被清伯给拦了下来。 清伯建议她再观望一下,而且清伯也知道陈瑛的手段,若是单打独斗,少爷来去都方便。 言外之意,是担心吴婕给陈瑛拖了后腿。 吴婕一方面感慨陈瑛成长之快,一方面也是决定为陈瑛看好这个家,万一广府那边不成,至少有人收拾细软跑路。 陈瑛听闻自然大加讚赏,清伯不愧是刀尖上滚出来的老江湖,经验就是丰富。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本来想让清伯去当帝国绅士,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可惜了,家里若是少了清伯,真是无人坐镇。” 陈瑛將自己这次在广府的见闻,帝国方面的收穫大概讲了一下,吴婕则是在一旁笑眯眯地听完。 “少爷真是英雄天纵。” 清伯一时之间老泪纵横:“当年老太爷也是一般纵横江湖,那些大帅督军,谁不要敬仰三分? 就是在教中,也是令人仰视。老太爷若是知道少爷有今日的成就,在九泉之下也会快慰的。” 正说话间,一辆汽车停在了不远处,苏雄推开车门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早就知道陈兄弟出手不凡,如今看来果然不一般啊。一只手捧起来全將军,这才是真正的大买卖。” 苏雄说著拍了拍手:“我也不知道给兄弟送什么作庆贺,就只好摆下一桌水酒,还请陈兄弟赏光。” 第159章 虚礼 第159章 虚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雄可以说是自己的引路人和老前辈,这位来自岭南的秘术高手在港九一刀一枪拼了个出人头地,势大財雄,儼然已经从江湖草莽登堂入室。 现在港九又成立了应对邪崇的慈善基金会,苏雄执牛耳为经理人,身份更加不同。 自己如今正在走的这条路,其实就是苏雄走过的。 “苏老板,进来坐。” 陈瑛笑著迎向他。 苏雄会来並不意外,陈瑛估计现在整个港九的头面人物都想著跟自己重新认识一遍。 这不只是给自己一个面子,更是向未来执掌岭南的全国忠示好。 身在港九,谁能避开岭南的影响而置身事外? “坐就不必了,等你这里装修好再请我喝茶吧,里面跟个大工地一样。” 苏雄也不客气。 “老弟赶紧换一下衣服,跟我去赴宴吧。” “喉。” 陈瑛伸手示意。 “苏老板总要让我知道吃的是什么饭。若是有些人想要经过我联繫全將军,那大可以直接去找他。因为说句实话,我与全將军也算不上多么熟悉。” 这都是照实说的,昨晚之前,陈瑛根本连全国忠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更何况全国忠手底下又不是没有心腹,这些人如果想要从岭南谋好处,直接可以去找这位全大帅,没必要把自己的人情耗费在这些人身上。 “如果是六大家的那些朋友。” 陈瑛大概猜出来如今港九能让苏雄出面的会有谁。 “他们的身份去找全將军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苏雄苦笑两声。 “若是这样就好了,他们不想见全国忠,就想见见你。” “嗯?” 陈瑛略显意外,不过还是婉拒道:“如果是想见我,他们隨时可以来这里找我,吃饭这种事情就不必了。” “问题是要见你的人我拒绝不了。” 苏雄凑过来在陈瑛耳边说了个名字:“辛苦兄弟跟我走一趟。” 竟然是他? 陈瑛琢磨这苏雄口中的那个名字。 让苏雄登门做说客的不是別人,正是如今岭南节度府民政司的司长,王廷栋,这位从上一任节度使开始就执掌民政司,掌握大权近三十年。 这样的人物如今竟然就在港九,还要请自己见面。 陈瑛顿时感觉前方又波云诡起来。 “也好,正好要跟苏老板討论一下,不知道苏老板对房地產生意有没有想法。” “我当然有想法了,老弟,你不知道前几年港九闹过一次烂尾楼之后,就严格限制房地產市场的准入,不管是拿地还是贷款,都需要那一张房地產商的牌照。” 苏雄看著陈瑛,他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陈瑛的言外之意。 “难不成瑛少现在手里就有一张牌照?”苏雄悔不当初地一拍巴掌,早知道有这种好事,他跑去广府支持全国忠不就好了? “总督阁下真是下本钱。现在港九有资格搞开发的牌照一共有六张,行政当局的工务司手里有一张,鬼佬控股的达寧集团手里有一张,匯寧和大古各有一张,六大家手里加一起也只有两张。” 苏雄十分羡慕地说道:“这简直就是印钞的许可证。” “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合作。” 陈瑛跟苏雄说道:“大家一起发財。” 鸿宾楼。 这是港九少有的鲁菜馆子,虽然不近本地人的口味,却是经行港九的中州贵人们最钟意的餐厅王廷栋端坐在上手,捧著一杯香茗浅浅的饮著。 他年近七旬,不过脸上並没有多少皱纹,身上透著一股鲜活的力量。 多年来的养生,再加上各种价值连城的秘药,即便是身为普通人,也让王廷栋更加青春。 “陈瑛,年纪轻轻就名动省港,不知道会不会给老夫这个面子。” 王廷栋缓缓说道將手里的茶盏放到一边。 “王公德润岭南,百姓无不受益,他一定会来的。” 宇文庚端坐在一旁,他穿著一件扣的短衫,头髮油滑得梳成一个背头。 这位龙城委员会的委员也现身此间,他抬头望向另外一边,號称病山君的冯涛低头不语,只是在那里饮茶。 “更何况他冯师兄也在,师弟看师兄嘛。 宇文庚在师兄二字上加了重音。 “冯涛,今年龙城委员会改选,你要不要出来选,接了老陆的班啊?” 宇文庚笑著问道,冯涛並不言语,只是在那里喝茶。 “几位也不要夹抢带棒嘛,都是为了王司长鞍前马后,都是一家人。” 云婉仪穿著一件黑色旗袍,乌黑的捲髮如瀑一般散落,鼻樑上托著一副黑框眼镜,尽显知性风采。 她顾盼生辉,周围的老男人无不多往她这里瞧了几眼。 “港九这个地方果然不一般,我今天上午看过帝国军队的军力配置,非同小可。” 穆天愚坐在王廷栋左手:“帝国人之军法,讲究令行禁止,不过我看他们官兵之间壁垒分明, 上下之情好不沟通,恐怕要在天竺吃大亏。” 他坐在席上,颇有一番顾盼自雄的气度,仿佛之前在广府大败亏输,丟了岭南节度府的並不是他一样。 “这次能够將老李掀翻下马,多亏了诸位相助。” 王廷栋举起茶盏略一示意:“若不是有各位在,恐怕下一个死得就是老夫了。” “您这是说得哪里话,岭南的那本烂帐,除了您还有谁能算明白?您可是岭南的財神爷,我看就算是全国忠上位,对您也要多多仰仗。” “唉,我再做两年,就要回去含始弄孙了。” 王廷栋放下茶盏,话里是退休的意思,但是眉眼之间根本看不见任何退意。 “如今这个世道,到底是武人称雄,我一介老朽,没有马上取天下的本事,只是汇算两笔帐而已。” 正说话之间,外面就有人通传,说是陈瑛跟著苏雄已经来了。 王廷栋转头看向右手边的另外一个老人。 “李先生,您看?” “这位陈瑛如今名动省港,咱们当然要迎一迎他。” 这位不是別人,正是如今港九六大家之首李家的当家人,李仁明。 他站起身来,瑁眼镜下的眸子透著精光, “您二位可是老前辈。” 云婉仪微微一笑:“我怕陈瑛他承受不起。” “怎么当不起,以后全国忠的先锋官怕是这位了。” 宇文庚话里有话。 一群人站起身来,直接到包厢之外等候, 第160章 虚与委蛇 第160章 虚与委蛇 包厢之外,陈瑛在苏雄的引荐之下跟眼前几位一一见面。 王廷栋、李仁明、穆天愚、宇文庚、云婉仪、冯涛,甚至还有苏雄。 昨夜广府风云背后的另一方渐渐展露出了峰嶸一角。 难怪李公输的如此乾脆,想不到除了明面上的全国忠等武人,背后还有这些人也要帮他下台一鞠躬。 先是寒暄一遍,然后几人分別落座,各色冷热大菜端上餐桌,清冽的竹叶青灌满了酒杯。 王廷栋首先端起酒杯。 “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瑛少果然不同凡响,老朽敬你一杯。” “不敢。” 陈瑛端起酒杯:“王老举重若轻,今日见到诸位,在下算是知道李公败的不冤。” 陈瑛自然知道那个穆天愚就是李公之前胡作非为的谋主,也是他最大的仰仗。 据说还是神秘的天机宫出身。 將身家性命託付的人居然是王廷栋的暗桩,这李公焉有不败之理? “第一功臣还是天愚。” 王廷栋对著一旁的李仁明微微一笑。 “若不是天愚从容布置,李公也未必会中计。” 李仁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现身在此也算是一种宣告。 宣告港九六大家在之前那场风波之中站在了哪一方。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藏书全,101???????????.??????超靠谱 全手打无错站 “李公他老人家利令智昏,进退失据,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不过陈先生要跟云小姐喝一杯,若不是云小姐帮你给全將军送了一张匯票,全国忠未必会下定决心。” 穆天愚淡淡地看著陈瑛,全然没有败在陈瑛手上的自觉,他插话一句,一旁的云婉仪娇笑两声“这话的確不假,若不是王老开出一张五十万金镑的匯票去钓全国忠出洞,他也未必能下定决心。” 昨晚的那场大事底定之后,陈瑛也跟全国忠復盘过,知道云婉仪曾经拿著一张五十万的匯票去找全国忠,劝他放手去当寓公。 全国忠跟杨孟湘两边一对,根本不知道是哪一方送过来的钱。 没想到这竟然是王廷栋的拖刀计。 昨夜广府一场大乱,今天他就能凑出这么多人在这里请陈瑛喝酒。 这里面示威的意思可谓十足, “原来是云小姐暗中相助,这是在下的福气。” 陈瑛看著云婉仪,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富贵险中求,这场富贵是陈公子博出来的,婉仪也只有敬佩。” 云婉仪自不託大,她举起酒杯娇笑一声:“日后我们云家少不得要请陈公子照顾生意。” 陈瑛笑了两声。 他知道王廷栋和李明仁办出来这样一场宴席,绝对不是示威这么简单。 “陈公子的家世,我们也都是知道的。” 王廷栋笑了两声:“陆正行运气不错,一点力气没出,却捡了这么一个良才美质,我真是替文先生可惜。白莲教內的菁英,在那些无知乡民眼中成了他的弟子。” 陈瑛看了他一眼,自己的根脚被看破倒没什么这层身份根本瞒不过任何有心人。 陈家是白莲教出身,文汝止跟岭南官方联繫很深,陆正行的弟子这层身份能瞒过別人,多半瞒不过岭南的高层。 更何况还有冯涛这个最大的內鬼在,自己是不是陆正行的弟子,还有人比这位病山君更清楚的吗? 陈瑛看著檯面上的几个修行人。 穆天愚和云婉仪都是来广府施展手段的外人,宇文庚和冯涛两人代表著龙城方面,看来这顿酒最后居然要落到龙城去? 陈瑛默不作声,只是浅笑两声。 “文老师倒是没提过王先生。” “我对贵教仰慕已久,与尊师更是多年的朋友。” 王廷栋笑著说道:“想来你还不曾入得白莲教的门墙之內,所以文先生也没有跟你讲明这层关係。” 陈瑛只是笑了笑:“原来如此,我並非白莲教中人,很多事情都不了解。” “瑛少这次应该是收穫不小。” 宇文庚开口问道,他眼眸之中儘是掩盖不住的贪婪。 “不知道总督阁下大手一挥,给了多少好处?” “也没多少,一张房地產特许经营的牌照,还有一个帝国绅士的名额而已。” 陈瑛看著宇文庚问道:“宇文前辈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参上一股,我这人的风格从来就是不吃独食,有钱大家赚。” 宇文庚闻言一喜。 他左右瞧了两边一眼,暗自得计。 之前在座之人都已经碰头过,都说陈瑛是个耻转世的性子,今天只是稍微敲打一下,亮一亮实力,不要真的討论什么实质內容。 最多也就是聊一聊龙城的局势,藉此让陈瑛站队而已。 宇文庚自然也只有俯首帖耳,他本来就是王廷栋和李明仁养在龙城看门的。 想不到今天一聊竟然也有意外之喜。 “真是想不到。” 李明仁瞧了宇文庚一眼。 “总督竟然拿出了一张特许经营牌照?” “若是李老先生愿意参股,那才是晚辈的福气。” 陈瑛看著李明仁脸上儘是笑容。 “我其实最仰慕前辈点石成金的手段,若是能够跟前辈联手,一定可以无往不利。” 李明仁面上不动声色,他见惯了风浪,早已经是一个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的性子,只是略一抬酒杯,笑如春风。 王廷栋闻言一笑。 “若是老夫”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陈瑛跟著这些人虚情假意道:“若是有王老看护,那不就是岭南的財神爷照顾?这生意一定发达。” 陈瑛高举酒杯,同他们碰了个面红耳热, 宇文庚心情大好,与陈瑛推杯换盏,倒是冯涛与穆天愚两人冷眼旁观。 酒酣耳热,双方一直饮酒到了下半夜,陈瑛这才託词不胜酒力,苏雄跟眼前眾人道歉一番,这才送陈瑛回去。 杯盘狼藉,包房之中,王廷栋抚摸著酒杯,李明仁微微眯起眼睛。 “真是妙人,王老以为如何?” “此子如龙,小不得。” 王廷栋吐出一口浊气。 “若是老夫年轻个二十岁,少不得些心思在他身上。” 李明仁微微一笑,两人对陈瑛的评价也差不太多。 “不过是个有运道的年轻人,王老是不是太看重他了。” 宇文庚还想著他那地產生意,陈瑛之前筵席上跟他大谈如何开发龙城,什么城市更新、龙城特区,听得宇文庚热血沸腾。 “龙之为物,能大能小,潜则於九渊之下,跃则於九天之上。刚刚成就年轻人中少有的功业, 却能举重若轻,和诸位言笑晏晏。” 云婉仪评价道:“此人的確是劲敌。” 宇文庚皱紧眉头,今日本来是要借著聊龙城陆家的变故让陈瑛纳个投名状,只是后来话题有些失控了。 “若能为我所用,这小子还可以留一留。”王庭凑看著一边的穆天愚:“若是不能为我所用, 那就只有快刀斩乱麻。” “王老说得极是。” 穆天愚笑了笑:“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您只管吩咐就是。” 第161章 鲁班术 第161章 鲁班术 陈瑛回到麒麟实业大厦。 此时夜已经深了,吴婕还在楼下等候。 “相公,岭南之前有人带了东西回来,说是相公留在岭南的,他还送来了一套军服,说是全將军三日后在广府设宴,请你一定要到场。” “嗯,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这都是陈瑛之前安排好的,主要是一些素材,比如那些化为鬼神的扶桑武士尸体,死去女忍身上搜罗出来的一些物品—. 陈瑛並非上辈子並非善饮之人,但是这一世练拳得法,而且自身又有奇异,可以身醉而神不昏,今夜这一场豪饮並没有影响到神志的清明。 苏雄引出来的这场酒宴,无疑是某些幕后之人的示威和招揽,他们在向陈瑛表示,他们才是一切的主导者。 王廷栋、李明仁代表了省港两地那些根深蒂固的大树,这些人的威风就算是苏雄也要低头。 “这些老贼,早晚一个个把他们都收拾了。” 陈瑛心里有谱,这些老钱找上门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正所谓《让子弹飞》乃是非物质文化遗產,这场酒宴的目的主要就是请客,示威,收下当狗。 陈瑛对充当鹰犬没什么兴趣,更別说给这些家中枯骨了。 若是这场酒宴传到广府去,谁知道全国忠到底是什么心情,可偏偏陈瑛还不得不去。 说白了,自己跟全將军只是临时起意的半路夫妻,而自己的实力与势力还是不足以跟眼前这些人翻脸。 他妈的。 陈瑛握紧拳头,大丈夫行於当时,岂能鬱郁乎久居人下? 翻身上楼,陈瑛也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做房地產牌照倒是一件小事,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一座金山,但是陈瑛並不在意。 搞钱的方式有很多,房地產只是其中之一,若是能借著这张拍照安抚人心,为自己发育爭取时间,顺手赚些小钱,陈瑛也乐得跟宇文庚这些人合作。 反正酒桌上也答应了。 男人酒桌上的话就跟女人床上的话一样,都是气氛烘托到了,半句也信不得。 “相公这次广府之行,看来收穫不小,不过我在港九也不是吃白饭的。” 吴婕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如同一只足的小猫, “哦?”” “你交代我注意一下纸扎金家,还真让我查出来些什么。” 陈瑛眉毛一扬。 六道咒灵出世是陈瑛一直关注的事情,不止是因为放任不管会造成灾害,更是因为可以通过黑犬吞噬咒灵增强实力。 陈瑛之前判断纸扎金家多半有一道咒灵作,但是苦於手头无人,就只好拜託吴婕帮忙盯著。 衫荣要盯著好几头,龙城的情况,荣亿街破庙的背景,还有江湖上的鸡毛蒜皮。 陈觉得荣哥是对得起自己的每一分钱的,更何况这是过命的兄弟。 “最近这两周,金家死了三个人,都是横死,一个跳楼,一个车祸,还有一个是吃早茶的时候被鸡骨头卡坏了嗓子。” 陈瑛听得皱紧眉头。 这个咒灵是在慢慢收割金家的人命吗? “金家的当家人传了话,让全族的人都去祖宅居住,说是外面来了对头,但是进去的人到现在都没出来,甚至连出来採买食品的僕人都没有,整个大宅一片寂静。” 吴婕眨了眨眼睛。 “怎么样,我调查的很透彻吧?” 金家的当家人金辉是在自己眼前死的,如今回到家中的必然跟咒灵有关係,现在让金家人全都回到老宅,恐怕是要来上一场满门抄斩。 这些咒灵真是好重的杀性。 陈瑛想了一下。 “那个吴楚一他— “他是我堂弟。” 吴婕笑了笑:“想不到吧?” 陈瑛点了点头。 之前知道吴婕出身大族,但是没想到是姑苏吴家这样的豪横人家。 “其实相公不必担心他,奴家到陈家来是当年两家长辈定下来的结果,吴家下一辈不管多不服气,规矩就是规矩,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相公只要不动如山就好。” 吴婕说得淡然,让陈瑛觉得她仿佛在讲別人身上的事情。 “你不想回吴家看看吗?” “回去干什么?” 吴婕言语里十分萧索:“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很多事情都是覆水难收,没有什么好回去的了。” 陈瑛不知道嫁出去的姑娘是不是泼出去的水,但是吴婕话里的那句覆水难收,却是让陈瑛听了个十足的滋味。 “那我对吴楚一还是要客气些。” 陈瑛笑了笑。 麒麟实业的顶层已经整修了大概,这一层是生活区和陈瑛试验、训练的地方。 陈瑛带著吴婕直接去了自己的实验室。 一个面积將近三百平的广阔房间,四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从古代的文人笔记,到佛道的各类经典,还有如今大学的自然科学教材。 什么都有,突出一个触类旁通, 如今这里横著一口硕大的黑漆棺材,四面已经用黑色的墨线绑好,那棺材不时跳动一下,显然是里面的东西想要出来。 “相公这是从广府带回来了什么东西?” 吴婕好奇地看著眼前的棺材。 “这墨线封印棺材的手段是什么来路?” 陈瑛左右端详著眼前的黑漆棺材,左眼观察之下,眼前的一切构成了一个奇妙的能量场。 墨线之上的神秘构成了某种规则,让棺材里裹著的凶戾难以越雷池一步。 “墨线,这是江湖上常用的术法,出处古老,能追到先秦时代的墨家,鲁班术。” “墨家,鲁班术?” “墨家重鬼神,墨家十论,其中两论叫明鬼、天志,讲究尊天事鬼。” “墨线是木工必用的东西,代表了人世间的尺度和规矩。” “规矩?” “规矩本身就是两个生產工具,代表了法度,古画上的创世神,伏羲和女媧手里拿著的就是规矩。” “由神及人吗?” 陈瑛思考著。 “这是一种寄託,用墨线代表了规矩,法则。而这口棺材则是上三下七,上有天地人三才,下有北斗七星,动手的人一定是精通鲁班术的高手。” “毕竟只有鲁班术可以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用凡物造成这样一个牢笼,將东西困在里面。” “原来如此。” 陈瑛点了点头,卢庸堂竟然是玩鲁班术的。吴婕到底跟著陈婆婆这么多年,若论眼界宽广,自已还是要向她好好学习。 陈瑛没有理这口棺材,而是从旁边的包裹里拿出两柄凶兵,另外一边还有一卷画轴,一个般若面具。 第162章 空蝉 第162章 空蝉 画轴和般若面具都是那个驱使式神的女阴阳师所留,她身死之后,尸身留在了原地,是广府环保局的人处理之后把东西交给全国忠的。 这似乎是广府的某种规矩,环保局负责处理可能异变的户身,具体的战利品则是直接交给胜利者。 陈瑛將画轴缓缓展开,捲轴上面全是中州文字,居然是一部名为《金刚顶大教王经》的佛典。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在王舍城鷲峰山顶,於最清净甚深法界,诸佛之境,如来所居。与大芯芻眾九万八千人,皆是阿罗汉,能善调伏如大象王———“ 陈瑛也曾听闻扶桑的佛门乃是中土和尚的孽生儿子。 因为扶桑佛门不讲究译经,而是全头全尾的引入中土佛教,用得全都是中州文字,要想学成大阿阁梨,成就无上妙果,梵文可以不会,先要中文过关。 而这《金刚顶经》乃是密宗的两大根本经典之一,密宗有观想法,陀罗尼秘咒,胎藏界与金刚界两大曼茶罗,这金刚顶经对应金刚界曼奈罗。 陈瑛自家书架上就有一套金刚顶经,是衫荣从庙里请来的,一毛钱都没有,这在佛门之中叫“结缘”。 这经文陈瑛之前也看过几遍,但是略略翻了一遍,怎么看怎么不对。 因为这金刚顶经文字长,而眼前这画轴明显简要许多,陈瑛用左眼仔细观瞧,也没有看出来这里面藏了什么玄妙机关。 陈瑛从书架上取出来《金刚顶经》仔细比对,这一比果然比出了问题。 画轴上所记载的金刚顶经比之原版,其实只是截取了其中的一品罢了,而这一品之中差不多三句话就要多上一句。 执笔之人行文巧妙,將多出来的內容附和在佛典之內,若是不熟悉经典,也看不出来什么端倪陈瑛取出来一张白纸,將多出来的內容抄了两份,其中一份交给吴婕,自己则是仔细阅读起来。 粗粗看上一眼,这大概是一个修行人讲述自己的修行感悟,但是陈瑛乃是看过《十二明王宝树圆光自在品》的,自然能看出来这里面其实讲得是一门非常精妙的幻法。 “佛法做减求空,然而涅繁自在,究竟不空,一念之隔,此身所在譬如空蝉,实无所有也—— “以琉璃念如灯,此灯所照,即为当下,若灯影处,我身也——“ “故结手印如宝瓶,非因此印,而取此念,摩利支天,光照遍及,过去现在未来,处处无我。” “此为超然之阶——” 陈瑛第一次接触佛门之法,暗自琢磨其中的法理。而吴婕將这页纸轻轻放在一边。 “都是些道理,全无运用之法,也无咒文手印。” 吴婕摇了摇头道:“一般这等咒术,还是要有师傅传授,单纯的以心印心,有些超然了。” 陈瑛確是觉出了三昧,不过佛门讲根器,就算是无上妙法,根器对不上也算是没用,显然吴婕跟这空蝉之术没有什么缘分。 之前那女忍能够避开黑犬的耳目,多半靠的就是这样神通。 陈瑛也不著急演练,接著去看剩下的东西, 般若面具入手一股阴寒,也不知道是何等木质,其中蕴藏了一股邪的味道,显然出处不怎么光明。 “这倒是一件驭鬼的法器。” 吴婕仔细看了看:“这面具应该是配合其他法器使用,可以截割邪崇的一部分本质进入其中, 然后戴上面具就能驱使。” “如今里面束缚的邪崇已经消亡,这东西空了,相公有截断邪票本质的手段,正好可以用它束缚一个邪崇。” 陈瑛看了看这般若面具。 这东西若是用对了地方,或许是这次最大的成果。 將这几件东西收好,陈瑛叫吴婕回去休息,自己在房间之中用起功来。 如今凶兵在手,正好试一试那《虎篆七神煞》的奥妙。 这虎篆七神煞乃是正宗的中州养煞手段,讲究的是引煞气入体,以观想存神的手段,以自身为神龕,养育凶神。 一旦成功,便是七神在身,所向无敌。 如果以陈瑛现在的视角判断,这已经超越了纯粹的拳术,而是超越人体界限,將自身“邪票化”的一种办法。 陈瑛手持凶兵,掌中血气涌动,以《虎篆七神煞》之中的秘法,將其中的凶兵煞气摄入体內。 煞气入体,仿佛无数柄小刀寸寸截割身体,陈瑛差点昏死过去,不过到底维持了一点心头灵明,体內血气涌动,在若干穴窍之內形成一个个旋涡。 无名煞气收镊于丹由之中,犹如一轮冷月,照彻全身。 中州玄门,讲究人身一小天地,天地一大人身,彼此一一对应,將人身视为无穷奥秘的根源。 陈瑛循著炼法,將一股煞气凝於风府,悬枢两处,只觉耳边一声虎啸,纵身而起,手持长刀, 借著身形变幻挪移这煞气,心中观想神明。 仿佛猛虎起沙丘,狂风抖数问月华。 “我身有神,其名长强,虎威所至,万邪俯首。” 陈瑛感觉到在煞气的灌注之下,胸口仿佛有一轮神明升起,他低眉赫赫,带著一股金刚不坏的威势。 刀中煞气如同长流入体,被控制在若干穴窍之中,陈瑛周身震动,震声犹如虎啸,双眸之中精光烁烁。 成了。 陈瑛知道,这虎篆七神煞之中的“黄斑禁篆”算是成了,此篆一成,周身犹如金刚,血肉滋长不惧外力侵袭,乃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护身之法。 此后每隔三十六日便要观想神明,默运煞气,缓缓提升功行,从此以后自身便是极为了得的凶兵,外功无双。 陈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掌中的那口凶兵此刻已经褪去光华,这么多年来砍杀所形成的煞气已经被提炼一空。 陈瑛坐下来缓缓调息修养,感觉自家中宫之內多了一团光华,其內若有一轮不知面目的神明在其中缓缓运转。 眉心之处储存的灵能念头仿佛一条河流,在这神明的牵引之下缓缓流过全身。 “煞气的本质是特化的神秘能量,虎篆七神煞的核心是具有凶戾特质的神秘,既然如此,我能不能直接对神秘进行改造,让它具有凶戾的特性呢?” 陈瑛感应著胸口的光华。 “如果用现代炼金术的概念,这道黄斑甲篆,类似以固定形式运转的灵能,在现代神秘学之中,似乎被称为灵气,或者灵光。” 第163章 药剂 第163章 药剂 陈瑛深居不出,一直在房间內研究虎篆七神煞的奥妙。 其实大道至简,在那本《炼金术基础原理与操作手册》之中就已经讲得很清楚。 不管是任何一种超凡能力,本质都是“以灵能为基础,藉由神秘特性,改变物质世界”。 灵能,或者说念头,心志,是一切的基础,从这个层面上讲,的確是万法由心起。 而神秘特性,则无所不包,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虚界的渗透。 两者结合,构成了改变物质世界的基础, 而虎篆七神煞之中,其核心元素与其说是灵能,倒不如说是习武之人在练拳过程中形成的强大意志。 或者可以称之为拳意。 以拳意为基础,通过锻炼身体成为载体,將神秘物质束缚,或者说改造肉体。 將自身提升至非人之境界,可以说是身化邪票。 如果说特殊,那么莫过於以人身为基础,构建出的“循环”这一理念。 寻常的咒术或者秘法,都有个起始,有个终结。 以咒文手印为开始,引得种种神通变现作为结束,而这引煞入体,自我改造,却是构成了某种循环,可以存续下去。 这等技术,其实洋人那里也有,所谓誓言武士,圣武禁卫,靠的就是类似的东西。 鬼佬通过立誓,试炼等办法,一样可以形成类似的“灵气”,动臥之间,也有威势相隨。 现代炼金术之中也有血肉炼金,就是改造自我或者他人的肉身,直入更高层境界。 陈瑛琢磨著虎篆七神煞的奥妙,实在是以此为抓手,预备著触类旁通,將这门功夫需要凶兵的弱点改去。 毕竟凶兵也是神兵,放在天底下都是有数的,除非是扶桑那样彼此征战了几百年的乱世,到现在还讲究刀剑相向,所以市面上有些存货,方便那女忍来送货上门。 自从百多年前鬼佬横行天下,如今这世界已经是热兵器占了主流,凶兵的大头已经变成了火炮机枪,那东西可没有什么煞气供人提炼。 不仅是为了自己,就算是为了將这门中州秘术传承下去,陈瑛都觉得有必要进行改良。 在楼中仔细研究,倒也算是时间充裕,陈瑛甚至还將棺材里的鬼武士掏出来研究了一番。 其实说破也没有什么,这些人体內都被人植入了邪票的血肉,早已经是半人半鬼,说起来跟苏雄魔下的沙威等人比较类似。 只不过相较於沙威那种明显有计划地改造,这些人的目的更单纯,就是追求化身邪之后的破坏力,陈瑛估计是付扶桑那个地方恶劣的形势逼出了这样的技术。 各方爭斗不断,哪有时间去训练精英武士,二十多年养出来一个精锐,上战场三天就死了。 还不如这种拉出去就能上阵,上完阵立马就完蛋的速成品方便。 “这样的技术若是用在中州,恐怕就算是胜了,这些半人半鬼的东西跑出去,地方也就打成了烂地,不过若是改造一下,弄成什么生化药剂卖给那些天竺人,也算是为了人类解放事业做贡献。” 一念及此,陈瑛也就对这鬼武士更加上心,用无名煞气將之分割,重新加以封印。 其实从总的形势来看,帝国人不止是有枪有炮,除了有女皇这样的人间神明坐镇,更有现代炼金术等等高效的技术。 甚至后者才是他们可以横行世界的根本。 而天竺人相比帝国,恐怕只剩下人多一样,扶桑人的这类技术,正好可以改变天竺人强者不足的特点。 有道是富人靠科技,穷人靠变异。 天竺人颇多奇才,也许会有几个人能扛住这药剂的影响,变成类似沙威一样的人物。 天竺人又多,聚沙成塔,死个百十万人,凑出来几千个高手,就算是帝国人也要难受的。 陈瑛本来就有炼金术基础,又有將转化黑鳞的经验,当真就草草擬出来一份药剂的製备方法, 准备加以利用。 “殭尸肉是缺不得的主材,可以用这鬼武士的户体凑合一下,再加上一点月见草,这东西可以让增加身体的阴性成分,加强吸收,除了月见草之外还可以加一些夜明砂,同时还要增加一点狂化成分,对硃砂进行一定的炮製,加入人中黄或许可以直接处理—.” 一份单子很快列好,再加上手头现成的炼金器材,陈的许多原料直接选的是中药,直接可以从药铺里进货。 了两三天的功夫,陈瑛总算是炮製出来几份药剂。 看著试管里的各种顏色的药水,考虑到了里面的具体成分,陈瑛发誓绝对不会喝进嘴里,不过接下来去哪里试药呢? 將这些药剂装进药剂盒收进背包,陈瑛觉得自己也许是时候寻找几个试药的志愿者了。 “还在这里闭关呢,还不快点换衣服?” 陈瑛足不出户的忙了两三天,吴婕今天一早就跑来干扰试验。陈瑛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全国忠正式上任岭南节度使的大日子,中午要在节度府门口的大街上进行阅兵表演,晚上还有晚宴。 作为大功臣,陈瑛不仅收到了一份请帖,而且岭南节度府在港九的代表昨天就来了一趟,说什么也要碰一下陈瑛的行程。 为了保证不出紕漏,请陈瑛跟港九受邀的闻人贤达一起上车过去。 不过陈瑛直接拒绝了,一想到要跟宇文庚这样的人一起去广府,陈瑛就说不出来的难受。 “有什么好换的,这是人家的大日子,又不是我当岭南节度使。” 陈瑛看著吴婕拿来的军装直撇嘴。 全国忠不止是送来了一套少校军装,更是从徵召令到军官证迅速办妥,如今的陈瑛不止是港九的一介草民,还是岭南节度府第二师的少校参谋。 就说这个位置,全国忠的確是有心了。 毕竟第二师是他的老底子,而少校参谋这个官也算是可有可无,毕竟只是个参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陈瑛一方面可以继续閒云野鹤,一方面也的確是身份不同。 “老全夹带里没人啊。” 陈瑛换上了衣服,看著一脸兴奋换上正装的吴婕,终於感觉到了一丝仪式感, 这的確是个大日子。 第164章 尤老 第164章 尤老 清伯开车,衫荣坐在副驾驶,陈瑛和吴婕坐在后面,这次陈家可谓是全员出动,给足了全国忠的面子。 港九跟岭南本来也没有硬性边界,掛著港九牌照的汽车直奔广府而去。 陈瑛在车上听著衫荣讲最近收到的情报, “陆家的確出事了,不止是陆大小姐跟冯涛不合,听说家里面如今已经分成了两派,天天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爭斗。” 陈瑛点了点头。 陆正行当年横压龙城,各种买卖都有他一手,如今老陆不在了,少了他的武力坐镇,下面的人有別样的心思也算应该。 “其实龙城里面那些买卖,陆家大部分都是掛个名,都是下面的人在经营。这些人也算是自成一家,比如斗鸡斗狗是陈皮华,黑拳是火牛,军火是四眼明。这些人平时也就是交钱交帐本,有事听陆老爷的指挥。” “现在陆老爷不见,这些人有的投向龙城委员会的其他大佬,有的则是跟陆家谈判,想要多爭些利益。” 衫荣这几天没少往龙城跑“陆家人里面,冯涛是武斗派,要学陆老爷雷厉风行,把这些人重新打服。而陆大小姐则是更圆滑些,准备多让些利益出来。” 陈瑛听到这点了点头。 这也是应有之意。 冯涛再怎么讲也是个外人,他要借著陆家这杆大旗成自己的事业,喊打喊杀也是个路子。 成了,那是他忠心义气,顺便还能培植自己的势力。 败了,丟的也是陆家的里子。 如果冯涛圆滑一点,当个和平鸽,谁都要怀疑他吃里扒外。 陆姿就没有这些苦恼,陆正行只有这么个闺女指的上,她放软了身段自然是为了陆家好。 没有了陆正行,陆家在龙城根本排不上號。 “龙城管理委员会里面,原本是陆正行牵头,他也有岭南节度府的关係,是代表李公在龙城说话,自然也霸道一些。” 物是人非,也难怪冯涛和宇文庚跟王廷栋凑在一起。若是李公还在位置上,就凭跟岭南节度府的香火情分,他们也没办法上位。 不过以李公那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凉薄,陆家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 陆家风雨飘摇,陈瑛则是隔岸观火。 汽车进入广府沿著大路向前,一路上处处可见岭南军设置的检查点,不过有节度府的请帖,陈瑛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很快就开到了节度府外的停车点。 四个人下车步行,在路上正好碰见了一身戎装的冯涛。 这位穿著一身少尉制服,周围站著一圈老头,正被眾星捧月的围著,一路龙行虎步的往前走著“冯师兄,真是好巧啊。” 陈瑛往前一走,伸出手给他握了握。 冯涛尷尬地看著陈瑛的少校肩章,向著周围人介绍道。 “这位就是陈瑛陈师弟,是陆老师的关门弟子,陈师弟,这些都是龙城的老前辈们。” 陈瑛跟他们客气了两句,然后开始介绍自己周围的人。 “邓荣,我的经理,我最信重的朋友,以后小弟的人去龙城办事,还请各位老前辈多照顾。” 陈瑛说话客气,一群老头自然跟著捧了两句。 “清伯,我家中的长辈,这是內子,吴婕。” 冯涛看著陈瑛介绍吴婕,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陈瑛会和陆姿联手,以女婿的身份在龙城搅风搅雨,现在看来是有些多虑了。 也许真跟那个宇文庚说的差不多,这个陈瑛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人物,只要能赚钱,是可以收买的。 “陈师弟年纪轻轻,这么早就娶亲了?” “家里订下的。” 陈瑛笑了笑:“英年早婚,也算是人生一种际遇。” 冯涛看著吴婕说道:“弟妹可要看好了瑛少,这岭南不知道多少恶狼眼馋呢。” “我也不能不让別人惦记,我们女子出家从夫,只要阿瑛高兴就好。” 吴婕在陈瑛旁边低眉顺眼地说道,一副小儿女情態,冯涛心头一笑,这两人倒是普通的很。 “师兄最近忙些什么?” 陈瑛跟冯涛寒暄著奔著节度府的方向而去。 “唉,正好有事情要求师弟,节度府派人来取龙城的帐本,要了一堆东西,师父如今不在了, 只剩下我和大小姐勉力支撑,宇文庚那些人又是看笑话,好不容易才招架过去。” 冯涛小声说道:“日后若是节度府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请师弟转圜一下。” “一朝天子一朝臣,节度府想要换马,也是应有之意。” 陆正行能在龙城当他的立地太岁,本质上也是跟李公之间的利益交换。 李公支持他在龙城的位置,他用自己的武力为李公保驾护航。 若是没有旱这档子事,陈瑛碰见的就不会是侍卫长孙杰,而是龙城太岁。 从这个角度来看,李公的官途还真是让旱给乾没了。 阅兵式乏味可陈,不过是几个人走来走去罢了。 陈瑛在礼宾官的引导下站到自己的位置,距离中心的全国忠不远,周围是一圈第一师和第二师的团长们。 这些人志得意满,嘻嘻哈哈,一个个在李勇的介绍下跟陈瑛见面。 岭南节度府里的这场风云变幻之中,他们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可不只是节度使换个人这么简单,更意味著李公的势力从岭南退场,让出来的那些核心位置就是给眼前的这些人留著的。 全国忠跟黄中武一起分蛋糕,有的团长已经接到了任命,马上就出任各地的要职,从分管治安的副市长到核心县区的地方主官,可谓是人人吃肉。 而他们在军中的位置自然也会交给自己人,陈瑛远远看过去,全国忠在一群將星的环绕下顾盼自雄,显然老李的这些遗產足够让將军们舒服一阵子。 倒也算是其乐融融,陈瑛看著无聊,正想休息一下,杜无咎却是冒出个脑袋来,他缓步走过来抱拳行礼。 “陈兄久违了。” “原来是杜兄。” 陈瑛跟他客气一下:“杜兄可有什么指教?” “尤老想见你。” 杜无咎脸上微微一笑。 “还请陈兄跟我走一趟吧。” 陈瑛自然应允下来。 这位坐镇广府的尤老是陈瑛见过最高的高人,威压一城,动輒便有天地之威,这样的神通法力陈瑛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半步神仙? 这样的人物说要见面,陈瑛自然要去的。 跟周围的军官们招呼一声,陈瑛跟著杜无咎缓步而行。 “想不到尤老也会来参加这样的仪式。 陈瑛路上跟杜无咎閒聊。 “他老人家喜欢安静,的確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不来的话又怕有心人多想,如今的岭南也经不起多少乱事了。” 陈瑛点了点头:“越是这样內忧外患的时候,越是人心思变。” “人心越乱,世道越艰险,邪崇就越厉害。” 杜无咎嘆口气道:“而邪崇横行,人心必然更加墮落,循环往復,日渐沉沦。” 尤老在节度府內的净室之中修养,陈瑛跟杜无咎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看见穆天愚一脸灰败的从房间之中走了出来。 他看见陈瑛和杜无咎抱拳行礼,脸上重新捡起来一丝风度。 “陈兄,杜兄,两位来了?” “穆先生,慢走。” 杜无咎面露不善,脸上挤出来一个冷笑。 “好说。” 穆天愚又是一个拱手,直接抬腿走了。 “这是?” 陈瑛好奇地看向杜无咎。 “尤老烦他,下了逐客令,天机宫別的鸟人无所谓,若是这个穆天愚再踏足岭南,我们环保局就收了他。” 看著穆天愚远去的背影,陈瑛倒真是对这个天机宫升起了几分好奇。 这个穆天愚在岭南折腾了一圈,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有单纯的“好乱乐祸”四个字来形容。 这人就是来搞事的。 “天机宫行事极端,但是在天下行走的却不多,这个穆天愚在岭南惹是生非,给他个教训。” 杜无咎领著陈瑛进入尤老休息的净室。 只见一个小老头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鬚髮皆白,望之飘飘若仙,整个人透露著一股出尘的气质。 此人明明就在眼前,然而仿佛天地之间却没有他的存在,周身气质高邈出尘,面带微笑,似乎正在听著什么趣事。 在他身前坐著一排人,有男有女,陈瑛看见陆姿也在其中。 靠近尤老最近的是个同样老迈的老头,这个老头一副恶形恶状的模样,一个大光头,脸上蓄著鬍鬚,他看见陈瑛了来了,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精光。 尤老在罗汉床上睁开眼睛瞧了一眼陈瑛,伸手点了点。 “坐吧。” 陈瑛看见陆姿旁边空著一个座位,便小心坐了过去,耳边就听到那光头老汉恶声恶气的声音。 “这就是陈家的那个后人,到是跟他爷爷一样,看著就让人心烦。” 尤老笑了笑並不多说什么,只是看向陈瑛。 “知道叫你过来为了何事?” 陈瑛缓缓摇了摇头。 “因为没事,在座的有江湖前辈,也有晚辈后生,你们认识一下。” 尤老指了指那光头恶汉。 “这位是八闽督军府上供奉,泉州蔡家的当家人,蔡福祥蔡老,江湖人称八臂修罗。” 陈瑛向这位一拱手。 “当年你爷爷跟他动手,追杀他三千里,好悬没有要了他的性命。” 尤老淡淡地说著。 蔡福祥看著陈瑛冷声问道:“陈家的风蛊之法,你学会了多少?” “一点不会,晚辈是练拳脚的。” 陈瑛小心回道,眼前这老汉给自己的感觉跟文汝止、陆正行差不多,绝对是一方高人。 尤老接著一指,光头老汉旁边是个穿著黑衣的中年美妇,她脸上以黑纱覆面,单单露出眉眼就已经尽显媚態,一身黑裙將玲瓏身材彰显无疑, “这位是南海派的白夫人,南海派是咱们岭南的大派,当年得罪了白莲教,你爷爷亲自操刀, 將南海派门人杀了个七七八八,可怜白夫人当时刚刚过门就守了寡,操持本门二十年,如今算是有了些起色。” 白夫人转头看向陈瑛,一双美目之中不知道转著什么心思。 陈瑛也唯有抱拳行礼。 “这位是嵩山少林的俗家弟子赵盘山,赵师傅如今经在松江府也算是有些势力,他恩师苦寂大师当年跟你爷爷在峨眉恶斗,两人一直杀入藏地,你爷爷取了苦寂大师的首级,扔到了成都青羊观里。” 尤老接著指著一个看上去颇为沉肃的中年人说道。 “赵先生从小就是孤儿,是苦寂和尚巡游之时遇到,代入少林教养,传了一身的神通法术,名曰师徒,情如父子。” 中年人望向陈瑛,眼眶之內已经湿润。 “恩师之恩,盘山即便是粉身碎骨都不足以为报。” 尤老又接著指著一个年轻公子,此人一身考究的西装,此刻正目光灼灼的盯著陈瑛。 “这位是四川唐门的唐弯唐公子,当年你爷爷入唐门夺宝,杀了唐门三十六口,毁了不知道多少唐门留下来的秘器设计图,当真是瀟洒。” 唐鸞微微一笑:“陈兄,在下唐鸞。” 尤老一个个点出来,陈瑛越听汗水越多。 整个屋子里面除了陆姿之外,不是跟陈家有仇,就是跟白莲教有怨,一双双犹疑地眼神瞧过来,陈瑛才知道这个陈家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行走江湖嘛,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尤老瞧著陈瑛微笑著说道。 “当年你家婆婆金盆洗手,躲在小楼成一统,是有大智慧的。你如今要重出江湖,捡起来你们陈家的招牌,则是要大勇气。” “陈家就剩下两个人,凑齐了大智大勇,了不得啊。” 陈瑛也不知道这位尤老是讥讽还是讚嘆,不过眼睛瞧著在座的那些客人,他们无不是神色复杂“其实这些江湖往事,陈某人之前一概不知,婆婆在家中也没有提过。若不是在下遭人暗算, 险些丟了性命,多半就是以一介凡夫之身了却此生。” “不过前辈的恩怨,我这晚辈自然要承接,列位若是要报仇报怨,只管冲在下来就是了。” 陈瑛说得乾脆。 本来这也由不得自己选择,就算是认怂服软,这些人该干什么还是一样,倒不如直接亮明了態度。 “挺好,今天是全节度使大喜的日子,也是岭南的大日子。” 尤老看著眼前眾人:“还请列位给我一个薄面,有什么恩怨先放一放,难得今日人来得齐全, 我还有一件事要讲。” : 第165章 外道 第165章 外道 尤老讲话云淡风轻。 “列位今日之所以来这里,是为新任岭南节度使贺喜,老夫蜗居广府,久不问世事。王侯將相,商贾农夫,与我无关,唯有清风为伴,明月入怀。” “然而这一场风波若论根底,皆自旱而起,那孽物乃是上古之时所起,两汉之时典籍之中已有记录,后来人牵强附会,说是黄帝之女。” “此物一出,赤地千里为表,实际上是邪崇之强已经足以扭曲地脉,岭南一场大旱尚在其次, 长此以往,再过数十年,只怕岭南將沦为鬼国。” 在座眾人一片肃然他们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身后更是还有势力,不然这一次也不会被邀请前来观礼。 旱之威,岭南的变化,他们都是看在眼中。 蔡福祥沉声问道:“您老的意思是要召集高手,再对旱动手?” “陈家跟诸位的恩怨,老夫不提,诸位也铭记於心。之所以提起来是想跟诸位討个面子。” 尤老话锋一转,將言语重新转向陈瑛。 “旱为虐,老夫一封手书,请陈天洪的未亡人出手,想以风蛊之术对那旱略加控制,没想到岭南精英尽数丧在了无终城內,成了老头子人生一大憾事。” “陈瑛,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们陈家。” 陈瑛一开始只道是岭南节度使李公邀请,现在看来陈婆婆冒著风险北上,竟然是这位尤老相邀,背后的意思也很明自。 陈婆婆是要用自己的性命,为陈家重出江湖铺路。 “前辈说得言重了,婆婆常常教育我,位卑未敢忘忧国,天下乃我等匹夫之天下。” “居陋室而谋天下者,国士也。” 尤老看向眼前眾人:“还请各位跟江湖上的朋友说一句,陈家的过往恩怨,我这个糟老头子接下了。哪个心里不服气,就来广府跟我讲一讲当年过往,我给你们一个说法。” 一句话轻飘飘的,放在江湖上却是一场风波, 陈瑛望向尤老,大概猜出来这位要干什么。 开玩笑,谁报仇会先打个请示? 最多不过是挡住那些有家有口的大势力,挡住了这些明枪,还能防得住暗箭? 老爷子之所以拿出这样一个態度,多半事情还是应在旱这件事上。 昭告天下,绝对不会亏待了给自己办事的人。 “港九之前也出了个祸端,各位可能也都知道了,当年的一个魔头化生而出,到现在还没收拾明白。不过好在这事纯阳宫应下了。” 尤老接著说道:“旱与魔头,其实都跟一拨人有关,各位可曾听过青教的名头?” 陈瑛低头看向眾人,他们脸上神色各异,不过更多的还是惊疑。 “青教?” 蔡福祥犹疑地看著尤老:“江湖上未曾听过这样一股势力。” “蛰伏已久,刚冒出头。” 尤老说道:“旱在岭南为患,魔头化生,还有中州登封人化妖,应县血钟杀人,绵阳尸河—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都是他们在推波助澜。“ 陈瑛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不过看见周围人脸上的变化,估计都是了不得的祸患。 “这伙妖人有行走幽冥的手段,老夫跟他们交过手,確实不可等閒视之,这次就是跟江湖朋友们通传一声,请各位提高警惕。” 尤老接著说道:“中州纷乱,各位督军大帅彼此视为仇敌,但是我们修行中人切不可如此,末法之时,乱世之中,更要守望相助。” “老夫讲这几句肺腑之言,万望各位通传江湖同道,万不可让这伙妖邪再得手了。” 尤老这边话刚讲完,唐弯就接著说道:“绵阳户河,我唐门折了三位外堂长老,才知道敌人的冰山一角,青教中人可以无视地脉变化,出入幽冥,一身邪威难测不说,更是来无影去无踪。” “登封之事,师门安排我领头处理。”赵盘山说道:“这伙妖人在水中下毒,然后再以邪术作为咒引,將百姓化为妖物,父子相食,夫妻互杀,这些人行事不同一般外道妖魔,纯粹就是验证他们的屠杀手段。” “陈公子,无恩怨不成江湖,这些前尘往事不必掛怀於心。” 赵盘山轻轻说道:“尤老讲得不错,大局为重,若是放任青教胡作非为,赤县神州哪里还有我等容身之地?” “想不到除了七恶十邪,天底下竟然还多出来这样的人物。” 白夫人声音温婉,缓缓说道:“这些妖人是从幽冥之中冒出来的吗?” “没有一夜长成的大树。” 尤老望向眼前眾人。 “我所担心的是有人面兽心之辈,率兽食人。” 一言惊起千重浪,周围眾人面面相,尤老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说青教的人物可能隱藏在正道之中。 “若斗邪崇,不过是比拼手段高低。可是人心险恶,单有手段尚不足够。” 尤老淡淡说道:“列位多加小心。” 他说著端起茶碗轻轻饮了一口:“请喝茶。” 蔡福祥站起身来,抱拳拱手:“多谢尤老,蔡某知道了,这些邪人必然是衝著我们来的,若是蔡某身遭不测,还请尤老照顾我的后人。” 他脸面转过一层灰败转身就走,陈瑛这才发现这位八臂修罗面容底下隱隱有一层衰败之意,或许是到了人身大限之时。 没错,修行中人死后会化为邪票,他们这些寿数將尽的修行人或许正是青教下手的目標。 其他几个人纷纷告退,房间之中只剩下陈瑛跟杜无咎。 杜无咎皱著眉头看向陈瑛,而尤老却是一声轻笑。 “你怎么不走?” “嗯?” 陈瑛望向另外一边的杜无咎。 “你以为这是孙猴子见菩提祖师吗?还在这里打哑谜。”杜无咎没好气地说道:“端茶送客, 听说过没有?” 陈瑛这才知道尤老用的是当年的老规矩,请喝茶就是赶人走的意思,现在谁还这么用。 “晚辈愚钝,不知道这里面的意思——” “时移世易,无外如是。” 尤老倒是看得很开。 “你家那栋小楼,如今怎样了?” 第166章 守尸鬼 第166章 守尸鬼 尤老知道小楼的事情。 陈瑛听吴婕提到过,当年为了制服这个能够穿梭两界,任意通行的小楼,陈婆婆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 那间小楼后来也成了陈家立足的根本。 有小楼在,仇家也寻不到踪跡, “婆婆在虚界之中,將小楼给召走了,如今小楼的具体动向,陈瑛实在不知道。” 陈瑛在这句话上打了个埋伏。 当初小楼离开的时候,正好將无面鬼分成了好几份,其中一部分留在了小楼之中,四肢和大腿则是在陈瑛自己手上。 这两者本来就是一体,如果加上某些手段,陈瑛相信可以確定小楼的位置。 “你有没有想过,如今岭南,最有青教嫌疑的人是谁?” 尤老这句话看似毫无干係,但是落到陈瑛耳中却仿佛惊雷一般。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嫌疑最大的不是別人,正是陈家。 陈家有小楼,可以穿梭两界,而且风蛊之术更是擅长跟邪崇打交道。 最重要的是,其他人一定会愿意相信陈家才是幕后黑手。 因为仇恨,因为过去,因为人们相信如此。 自己居然忘记了这一层。 陈瑛看向上面的尤老,此刻尤老正在低头品茶。 “尤老的大恩,晚辈——” “不必说这么多,你们为岭南做了很多,这世上总要有个公道在。” 尤老语重心长地说道:“听说你在研究炼金术?” “是,晚辈—” “很好啊,能为我所用,那就是好的,不用管什么出处。那些光头的和尚不也是从西边来的? 现在一样是登堂入室,可以为正道魁首。” “我听说西边有个十字教,还有教皇?前几年他们在广府传教,有些人想禁止,我说不要禁, 让他们来。最好出个我们中州人做教皇。” 尤老嘆了口气道:“重要的是中州人,有中州人才叫中州。弄一群鬼佬,就算他们诗词歌赋背得滚瓜乱熟,难道他们就比不识字的老农更像中州人了?” “你们年轻一代好好做,我肩头也能轻鬆些。” “其实晚辈一直想拜见尤老,因为有几件事一直摸不著头脑。” 陈瑛看著尤老,將荣亿街破庙,莫镇的莫声传,还有那打著伞招募咒灵的怪人前后都说了一遍。 尤老静静听著,旁边的杜无咎脸上却是阴晴不定。 “还请尤老为我解惑。” 『荣亿街的那个破庙,其实我也知道一二,都是前尘往事,有人想要水鬼升城隍,所以搞了这么个东西,结果不小心打通了两界的界限,前辈们费了不少功夫才將那里封住。” “水鬼升城隍?” “当年的一个奇谈怪想,有人想要將自身塑造为神明,所以鼓捣了这么个东西,龙脉自港九入海,所以特別选在了那里,最终的结果么,你不用问也知道。” 將自身转化为神明? 陈瑛闻言心头一动,想不到荣亿街的破庙竟然还藏著这样的过往, 看来还是要好好查一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许能掌握更多的力量。 至於结果自然那不必多说,不要说是港九,就是这个世上也没听说过什么神明,只有邪票,当年的计划显然也是失败了。 “至於三面鬼神,我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么个东西,幽冥之中怪力乱神者甚多,不差这一个,但是它挪移到了港九的地脉附近,或许跟青教的阴谋也有关係。” 青教的阴谋? 陈瑛望向尤老:“其实在下有个思量,当初进入无终城对抗旱的高手之中,或许有青教的內应. “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人是经不起猜的。” 尤老淡然说道:“从你家婆婆往下数,这些成名的高手们谁也经不起揣测。毕竟人都是有过去的。” 话虽然是这么个话,但是您讲得跟恋爱导师一样,那就很难令人信服了。 “在下还有个疑问,不知道“讲。” “前辈问那座小楼是为了什么?” 陈瑛好奇地望向尤老。 “江湖上很多人都叫我守尸鬼,因为我纵然颇有神通,难离广府这方寸之地。” 这倒是跟陈瑛之前的猜测差不多,尤老手段虽然高,但是他的確从来没出过广府一步,如今从本人这里得到確认,陈瑛却心里不由得开始多想。 没准这是老头设下灯下黑的阴招,故意让谁都知道他不能出广府,实际上人家来去自由,就等著抽冷子阴人。 “这话的確半真不假,我的確不愿意轻易离开广府。但是无终城那头的旱终究是个祸患,所以我就想试试,看看能不能去另一头。” 没错,尤老不能离开广府,但是没说他不能在虚界行走。 对於他们这样半只脚跟邪票差不多的修行人来说,回虚界真就跟回家一样。 “按照佛门的说法,你的修为越是高明,身上的业也就越重。这横亘於幽冥与现世之间的屏障也就越深厚。” 尤老伸出一根手指。 “在玄门,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这些小傢伙来回方便,毕竟是小鱼小虾,如那莫声传一样的老怪物要想来回,那可就难了。” “所以您是想进入幽冥。” “有些事,总要自己亲眼看看才知道。” 尤老淡淡地说道:“我在广府太久了。” 陈瑛想到一个地方。 “也许,我能找到这样几个地方,类似当初的小楼。” “哦?” 尤老眉头一挑。 “什么地方?此等地方都是有数的,不过你若是找到了,便可以焚了这道符。” 尤老伸手一递,陈瑛接过来一道白色符纸。 符纸的材质类似陈瑛在鬼市见过的纸钱,上面用硃砂画著一道红色的门,符篆的构图极为抽象,门中仿佛还有一个小鬼,正在推门而开。 “这是” “这便是老夫的开山符,此符一开,老夫便能知晓,至於合不合用,我自然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 陈瑛將这道符纸缓缓送回到尤老手中。 “怎么?” 尤老眉心一皱:“你信不过老夫的手段?” “这倒不是,只是我觉得不如请杜兄过去一趟。” 陈瑛望向旁边的杜无咎:“晚辈最近有些事情,恐怕要去八闽一趟,这一去不知道要迁延多少时光,青教的事情急如星火,晚辈怕耽误了前辈的大事。” 这老头说的不错,他是真不愿意直接收下这道符,陈瑛自己是个阴惯了人的,推己及人,谁知道这老头有没有偷偷加料? 陈瑛说著给杜无咎写下一个地址,正是当初温少爷丧命的那栋怪楼。 “这个地方有些邪异,若是名字被那门口的石碑列上,怕是要有必死之难,里面更是妖异,我也是险死还生,杜兄若要去最好准备周祥。” 杜无咎看了一下那地址点了点头。 “陈兄弟有心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尤老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一句话,陈瑛定当效力。” 尤老微微一笑,脸上云淡风轻。 > 第167章 滑头 第167章 滑头 等陈瑛走远了,尤老忽然问道, “你觉得他如何?” “陈瑛吗?” 杜无咎想了想:“当得起奸诈狡猾四个字。” “奸诈不至於,滑不留手是真的。” 尤老摇了摇头:“陈家代代都是性如烈火,想不到这一代却生了个水晶猴子。你可看出来他的神通路数?” “都说是拳术为根基,以炼金术为手段。我虽然不懂什么叫炼金术,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我看这个陈瑛根底不在这两个手段上。” 杜无咎回想著陈瑛:“此人心机深沉,胆大包天,以如今的修为就敢北上广府,搅动一池春水。刚才一屋子仇人,面不改色,依学生的愚见,他定然是还有別的手段。” “当初护送全国忠的时候,他影中飞出一物,我遥遥感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觉其內含无穷贪念,想来就是他在风蛊之术上的成就。” “风蛊?” “黄帝,四面之神也。在儒生们將尧舜禹道德化之前,他们都是太古之神,轩辕皇帝也不例外。风蛊之术便是从上古传下来的。” 尤老淡淡地说道:“这小子心机深沉,他说的那个地方你不要著急去。” “可是—”杜无咎看著尤老:“青教这边——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你是我身边人,很多老朋友都盯著你,所以要特別小心,这些事情大可以交给旁人,他不是说要去八闽吗?等他从八闽回来了再叫他去。” “是。” 陈瑛刚刚走出尤老的房间,就看见李勇带著几个军官在门外等候。 “恭喜,李团长。” 陈瑛看著志得意满的李勇说道:“这次要升將军了吧?” 岭南节度府的规矩,只有师长以上才是將官,团长最多也就是上校了。 本来师长以上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老萝卜不出事,下面的团长换得跟走马灯一样也接不了位置。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陈瑛估计全国忠要在军界大换血,把位置跟黄中武分一分,李勇作为黄中武的嫡系,又跟全国忠有香火情分,肯定能捞个师长乾乾。 “当什么將军,跟两位老板谈过了,要放我去当县长。” 李勇一副得意的样子:“不过也算是升官发財。还请陈先生跟我走一趟,两位老板都在等你呢。” 陈瑛有些惊讶。 李勇被派出去当县长,等於是从军中给踢出去了,全国忠和黄中武不准备用自己人吗? 不过看著李勇那个得意的样子,陈瑛也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多半是李勇自己要求的,就算当了师长,能赚几个钱?广府有节度府在,不能划分防区,不过是每年发下来的军费而已,当了县长可就不一样了,隨便动一动那都是钱。 胸无大志,求个落袋为安的富贵,这也不是什么坏选择。 陈看了一眼高兴的李勇,知道这也是人各有志。 毕竟谁也不是天生反骨,非要造反当皇帝的。 “那以后还要请李县尊多多照顾了。” “陈先生您说的那里话,没有您我都烂在那破仓库里了,还请您以后別忘了我,带我发財啊。” “县尊客气了。” 陈瑛跟他说两个笑话,这才问明白,原来全国忠结束了阅兵式,就叫人去找自己,结果知道被尤老清走了,就安排李勇在这里等自己,要马上安排见面。 不止是全国忠,如今岭南的二號人物黄中武也在,说是有要紧的大事商量。 陈瑛也不託大,跟著李勇进了全国忠的办公室。 这里原本是李公的办公场所,如今全国忠萧规曹隨直接搬了进来,甚至连办公室后面李公身著戎装的油画都没有换,画上的老李正一脸沉肃的看著下面。 而全国忠和黄中武坐在办公桌的两头,桌子上码著眾多文件,两人正低头不知道议论著什么。 “全帅,黄帅,陈先生到了。” 李勇通传一声,陈瑛就迈步走了进去。 全国忠和黄中武连坐起来都不想,全国忠指了指李公油画下面的那个主座。 “去那坐著吧。” “那个位置是节度使的,我怎么能坐呢?” 陈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黄中武,不得不说,这位黄將军相貌英俊,浓眉大眼,长得就是一脸的英气,更兼身材高大,相较之下的確是比全国忠更有卖相。 “什么主客的,都是自己人,让你坐你就坐,又不是坐了就能当大帅?” 全国忠比划了一下。 黄中武也笑著说道:“坐吧,老全正犯愁呢。 陈瑛也不託词,直接坐到了那个节度使的大位上,別说,这个座椅就是舒服。 “全將军都当了节度使了,为什么不把这个油画换一换,天天看著李公不心烦吗?” 全国忠摇了摇头:“不换。” “是因为要用李公警醒自己,时刻不忘这位置是怎么来的?” 陈瑛知道全国忠肯定是话里有话,只是没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 “没钱啊。” 全国忠愁眉苦脸道:“听说你前两天跟王廷栋吃饭了?” “鸿门宴罢了。” 陈瑛也不瞒著:“老王真是兵强马壮啊,真是想不到他在幕后还能兴风作浪。” “所以更留不得他。” 黄中武有些恼恨地说道:“真是兴风作浪。” 陈瑛看了看这位黄將军,黄中武如今可了不得,不止是第一师的师长,而且前两天报纸上放出消息,这位黄將军如今任岭南节度府留后。 这个留后就是继承人的意思。 全国忠还真是有些气度,直接把黄中武弄了个一字並肩王。 不过陈瑛感觉这样的搭配迟早要出事。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又不是朝鲜半岛地形地貌特殊,不仅能够有一南一北两个太阳,单单北边就能扛住三日凌空的奇景。 三体人都受不了。 “老弟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陈瑛摇了摇头。 “这是民政司交过来的帐簿,你知道这岭南节度使欠了多少钱吗?” “多少?” “五个亿,五亿港纸。” 全国忠近乎咆哮地说道:“而且是一年五个亿的赤字,如今帐上各类外债加在一起,一共是五十六个亿。” “什么大帅,他妈的简直就是穷鬼,沃日他姥姥。民政司帐上现在连五千万都凑不出来,再过三个月恐怕连军都发不出来。” 全国忠一怒之下连乡音都爆出来了。 “他妈的这么个位置,老李还守著干什么?死了算球。” 黄中武看著陈瑛说道。 “节度府马上准备在港九发行一笔应急债券,一共是三个亿,希望可以请陈先生代为承销。” “目前订的利息是每年三点四,三年的短债,陈先生承销,能抽百分之三的承销费。” “一来是给我们解燃眉之急,二来也是感谢陈先生之前的辛苦。” 还真是靠著官爷好赚钱。 陈瑛算了一下,三个亿百分之三,那可就是九百万,不过是过过水而已。 反观帝国那边,一个破採购单子,又要找工厂又要验资,算来算去也没几个钱。 “不要嫌少。” 全国忠愁苦地说道:“这次主要是试试水,今年到期的债务还有很多,我说怎么老李头想著打港九呢,不把这些债主杀了祭天,根本没钱还。” 第168章 餿主意 第168章 餿主意 杀债主果然是化债第一要诀。 陈瑛看著全国忠,知道老全脸上的焦急一半是表演,一半出自真诚。 “我也不太懂治国,但是財政不过是开源节流。开源不好说,能不能节流呢?” “不能。” 黄中武乾脆地说道:“王廷栋的帐本做的很漂亮,这里面的每一笔钱都有用处。” 他说的大而化之,全国忠却是直接讲明白了。 “这岭南的帐本很简单,財政是养人的財政,大头都在工资上了,主要是军队的军餉,学校的工资,还有修路修公园的开销。” “军队,这是我们的根本,谁动军餉就是跟我过不去。” “学校,这是百姓们的观瞻所在,总不能李公开的学校到我这里都关了吧?” “至於这些大大小小的项目,都是下面人捞钱的由头,若是没了这些项目,那些人跟著我们干什么?” 全国忠摇了摇头:“开支是减不下去了,不仅不能减,还要增加,只是这钱只好发债了。” 黄中武接著说道:“发债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前几任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岭南节度府的债也就是几十亿,不过这缺口却是越来越大。” “主要是利息太低,三点多的利息,港九的普通利息也就是比这个稍微低点,不给承销商贴水根本卖不出去。” 全国忠看著陈瑛:“你也不要犯难,直接找大古和匯寧,他们能帮你承销,往年发债的承销费用是一点五,我给你加到了三,都是自己弟兄。” 陈瑛这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岭南没有钱,没有钱就要发债,发债的话主要是靠港九的金融机构,主要是帝国人的银行,发出去的债不算利息,首先要给人家一点五的承销费用。 陈瑛估计往年这些钱都是直接经过大古和匯寧去办,这两大財团没准还要再给王廷栋返些辛苦钱。 本书首发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超讚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但是今年全国忠跟黄中武大概是商量明白了,决定绕过王廷栋,直接动手赚钱,而自己就是被他们推出来跟王廷栋打对台的。 “为什么不在广府发內债呢?让老百姓买,只要利息比储蓄利率高,总比借洋人的债好吧?” “老百姓不认,前几任节度使坏了规矩,经常逃废债。” 全国忠想起自己的前任们就牙痒痒,前人砍树,后人挖坑,等到了自己上台,他妈的一路崎嶇。 “而且广府用的是岭南幣,超发很严重,老百姓都换成港纸存到外国银行那里,我们发债也没用,还不如让印钞厂加班呢。” “现在的军餉都是一笔岭南幣,一笔港纸。” 全国忠愁苦地说道:“之前搞赏三军,几乎把我的家底都掏出去了。” 如今天下大乱,各路大帅都是想方设法的搞钱,弄银洋的都已经算是落后时代了,岭南的货幣还算是各路大帅里面比较坚挺的。 “金融业跟手工业是一起出现的,高利贷的歷史可比蒸汽机长多了。” 陈瑛感慨一声望向全国忠:“全將军、黄將军,您二位是想著先糊弄几年再说,还是准备扭转这个局面?” “嗯?” 全国忠跟黄中武对视一眼。 其实按照全国忠的准备,接下来就是聊军火买卖了。 谁都知道帝国人在天竺倒霉,全国忠原本是想著把库存武器拿出来一批要报废的卖过去,没想到陈瑛又提了一嘴。 他只当陈瑛是个有秘术在身的江湖人,也不指望陈瑛出些正经主意,但是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於是也就接著问道。 “陈先生对財政还有了解吗?” “我只是不懂,所以想问一问。” 陈瑛看著帐本说道:“为什么岭南节度府只有这么一个民政,钱讲究一出一入,但是出的地方多了,为什么教育、社会、甚至给上下发薪水都从这个民政司出来,难道不应该分一分吗?” “分权没有意义。” 全国忠皱紧眉头:“王廷栋在岭南经营三十年,你就是换了上面的脑袋,下面的身子也是他的徒子徒孙。” “上面动不了,那就动下面。开源节流,节流不行,那就开源。” 陈瑛看著全国忠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能捞钱的那都是好主意。” 全国忠看著陈瑛道:“我现在不管这主意不,能有钱吗?” “全將军对龙城怎么看?” “龙城?” 全国忠与黄中武对视一眼。 “龙城那个地方,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买卖,能挣什么钱?总不能把那里的麵粉拿到广府来卖吧。” 黄中武强行压住怒火,陈瑛这个主意已经不能算是了,简直是臭的。 “您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陈瑛解释道:“龙城现在的地位是没有確定的。” “是这样的,港九是永久割让,但是北边陆续的地方都是租借,龙城甚至连租借地都不是,但是之前前朝派到那里的官员都被帝国人赶走了,后来他们也不管,这个地方就成了个三不管。” 全国忠挠挠头,他不知道陈瑛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龙城里面那些合法不合法的买卖,有一份要交给岭南节度府的,那地方能赚多少钱,全国忠也知道。 几个女人的皮肉钱,飞鹰走狗的赌钱,再加上一点点麵粉钱。 不入流的东西,能有多少? “金融业的收割主要是在波动之中的。” 陈瑛看著全国忠道:“现在最基本的要素是提振岭南幣的信心,不然这样下去,岭南就是港九的经济殖民地了。” “可这跟龙城有什么关係?” “港九跟岭南没有物理意义上的边界,我们可以建设一道。” 陈瑛指出:“如果在龙城北面画一道边防,严格控制·“ “收买路钱?” 黄中武摇摇头:“那不跟土匪一样了。” “不是收买路钱,是龙城买卖人口,把广府的小姑娘抓走卖到龙城的妓院去伺候洋人,所以要拉起来一道界限,严格限制两边的人员交流。” “这有什么意义吗?” 全国忠不知道陈瑛到底要干什么。 “这样我们才能管住人,管住人才能管住钱。” “龙城真这么干吗?” 黄中武还是比较关注事情本身的:“把我们岭南的姑娘卖过去伺候鬼佬?”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陈瑛冷静地解释道:“所以接下来就是派人去龙城调查。调一队广府的警察过去。” “那个地方可以吗?” 全国忠皱紧眉头:“帝国人之前不允许我们在那—” “帝国人一定会不允许。” 陈瑛接著说道:“您甚至可以发动关係,让帝国人把广府的警察赶走。帝国人不干,就让宇文庚和他们的龙城委员会把广府的警察赶走。” “这不是製造事端嘛?” 黄中武摇摇头:“这不还是李公的老路子?” “可这也不来钱啊。” 全国忠皱紧眉头。 “来钱的是后面,接下来,您可以放出风声,就说因为帝国方面的无耻干涉,所以岭南方面宣布停止过往债券的偿还,將钱全部存入岭南工业银行的一个指定帐户,等事端解决之后,再继续归还利息。” “这样好,反正岭南工业银行是我们的,帐户里有钱没钱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黄中武一拍巴掌。 “这样倒是不用还债了。” 全国忠摇头道:“可是后面的缺口怎么办?” “之前的债券肯定会腰斩,这个时候您可以让大古或者匯寧出面,低价购买这些债券,反正是垃圾债,成本一定很低,一万的债券我觉得甚至可以三折收购。” 陈瑛接著说道:“然后等事態稍微平息一下,您在宣布恢復正常付息,这样债券价格只要涨回去,一来可以化债,而且获得的利润应该可以补贴一部分。” “你这个主意一点都不啊。” 全国忠挠著头皮:“很香,非常香——.五十个亿,这么一套就是—“ “但是您手下的人一定保守不了秘密,而且帝国方面一定不会配合。” 陈瑛摇了摇头:“所以这个主意还没有完。” 第169章 爱国 第169章 爱国 这里面套利的空间太大,陈瑛不觉得岭南方面在实操的时候会保守秘密,他们的老婆没准直接会化身金融大鱷,到时候翻云覆雨。 “这种人造风波也就是些皮毛,最重要的是龙城。” 陈瑛回忆著龙城的格局和形势。 “其实龙城的港口条件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地势平整,比多山多岛的港九好很多。这样一个地方只做那些下九流的生意,实在是太浪费了。” 陈瑛摇了摇头。 全国忠的办公室里正好有一幅巨大的岭南地形图,三个人直接凑过去研究起来。 “在龙城北面构建了硬性边界之后,就可以控制人员和资本的进出。” 陈瑛指著龙城说道:“比如可以规定,所有的岭南居民每个人只有一万块的兑换港纸额度,但是龙城不限数量。” “这样不就是会把港纸对岭南幣的价格瞬间拉上去?” “不会的,因为他们隨时可以进龙城开户,在龙城不受任何限制。这样龙城就会变成资本密集的金融区,同样,在龙城执行特殊的税务优化政策,吸引投资。” 陈瑛看著黄中武解释道:“短期匯价应该会有波动,但是时间长了,一定会恢復正常。任何放弃岭南幣去换港纸的都会赔钱,不过这无所谓,他们不相信岭南当局,押宝帝国人。我们的目的是让爱国者赚钱,他们赔点无所谓。 “那么龙城?” “龙城划为特区,执行特殊的户口政策,法律、行政法规一律跟港九看齐。在龙城开办大型企业会有奖励,最重要的是,龙城所有的土地都將收归岭南节度府所有,可以考虑成立一个龙城建设投资公司,由龙城建投垄断土地交易市场。” “炒地皮嘛。” 全国忠兴奋地看著龙城:“不过龙城的人恐怕不会接受吧? “按人头给予丁权,也就是每个人给一定的平米数。龙城特区的男子生下来就会有丁权,龙城会给他们盖房子。” “大业主则可以考虑给他们龙城建投的股份,反正这个企业也不会盈利,是用来背债的。” “背债?” “两位將军的夫人可以成立一个建设公司从建投这里拿项目,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当然,两位都是家风清正,但是下面人想捞一点也要给人家机会,人至察则无徒。” 陈瑛指著地图说道:“龙城的地价很快就会飆升,因为这里本质上跟港九没区別,甚至会更好。” “唯一的问题是里面的不合法业態可能会转移,这就看两位將军的规划了。” “比如在东面划出来一块红灯区,刺激旅游业,东边这一块我觉得就不错,也可以搞些赛马之类的东西。至於香肉——“ 陈瑛看著龙城郑重说道:“我本人对所谓的小动物保护有偏见,认为这是一种自私行为的外化,不是利他的,而是利已行为。所以我建议龙城的香肉馆一定要保留,作为龙城自由都市的象徵。” “龙城后面可以成立债券交易市场和股票交易所,以后承销在龙城承销就好了,最重要的是, 龙城划为特区之后,所有的人財物直接对节度府负责,跟民政司、財政司无关。” 全国忠听到这里眼睛直接亮了起来。 “这样很有搞头啊。” 陈瑛看著地图说道:“最后就是收復龙城主权,消灭了乌烟瘴气的旧龙城,迎来了蓬勃发展安定繁荣的新特区。最重要的是,还能把王廷栋这样的人挪开。” 最终陈瑛盖棺定论道:“外爭国权,內惩国贼。” “好计划。” 黄中武点点头:“我觉得你这个计划很有可行性。” “关键因素是两点,第一这个计划需要高瞻远瞩的政治家,以绝对的决心和魄力推进,毕竟这是虎口夺食的买卖,会有很多人反对。” 陈瑛看著全国忠和黄中武说道:“两位將军就是这样的伟大人物。” 全国忠点了点头,他现在就想搞钱, “第二点就是需要良好的外部环境,我们现在已经有了,那就是帝国在天竺的战爭。战爭会创造需求,需要跟帝国人谈判,在这方面取得默契。” 陈瑛想了想道:“我可以试著看看帝国方面的意思,但是还请您最好跟他们官方接触一下。” “唉,仙人跳而已,老子不在乎这些帝国人是什么鸟想法。” 全国忠也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陈瑛的这些关於龙城的想法很快就在他脑海之中变成了计划。 “到时候龙城的地,也要给你瑛少分一块。” 全国忠看著龙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里是一块宝地, “老李怎么就不知道给你打个电话呢?这名和利不都来了吗?” 陈瑛正色说道:“这主要是因为李公私心太重,而两位將军一心为国,这是爱国的福报。” 黄中武嘆了口气:“李公其实也是爱国的。” “不错,我们才是真爱国。” 全国忠豪迈地一挥手臂:“打贏了才有资格爱国,打输了全都是卖国贼。” “我相信帝国方面应该也会配合的,毕竟龙城现在的状態其实对帝国人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 陈瑛说的是实话。 帝国方面,特別是威思顿勋爵,无疑想把港九变成帝国在苏伊士河以东乃至全世界最模范的殖民地。 但是横在北面的龙城就像是港九那个不招人待见的影子,不断散发著混乱。 从龙城散播过来的白面、枪枝以及从北面过来的枪手和刀手,真正从其中受益的只有警队的中下层以及地下势力。 帝国人除了混乱什么收穫也没有。 但是变成龙城特区之后,这里面的文章就多了,至少龙城的设立代表著中州的地方势力开始全方位的向帝国学习。 这无疑符合威思顿勋爵的主张。 更何况帝国人现在也没有討价还价的本钱。 “他还指望我们的军火呢。” 全国忠豪迈地指了指地图。 “你可以帮我给他们带个话,问问天竺的形势如何,如果顶不住,我可以借兵给他们,两三个师扬威异域嘛,到时候在天竺给我割一块殖民地,他们觉得不好听,就给我一个永久的军事基地。” 他说著望向旁边的黄中武:“我们找帝国人割地,这是中州第一家吧?百年国耻,就由你我兄弟洗刷。” 全国忠还不忘补充道:“帝国人如果不喜欢也无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看看他们是怎么一个態度。” 第170章 生意人 第170章 生意人 广府的招待晚宴乏善可陈,虽然菜色不错,冷盘热菜都很考究,还有室內乐队伴奏,晚宴结束之后进行了舞会。 但是不管全国忠还是黄中武都没什么兴趣,他们现在满心盘算著搞定龙城问题。 “现在的確是最好的时机,陆正行不在,龙城內斗很严重。” 全国忠拉著陈瑛和黄中武小心议论著。 “而且我们手头有人,正好可以把那几个准备退下来的兄弟安排过去。” 黄中武担心地说道:“还是要防著王廷栋坏事,咱们这位王大善人手段不少。” “他敢出来坏事,老子就把他毙了。” 全国忠狼辣地说道:“扣他个罪名还不简单?” 陈瑛无所谓的听著。 其实只要全国忠跟黄中武好好配合,两个人一心干事业,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成。 这年头还不是看谁人多枪多? 两人正在那里商量著把计划变为现实,就有倒霉蛋自己跑过来了。 “在下刚才还说有机会一定要敬二位一杯。” 宇文庚走了过来,他双手举著葡萄酒杯,一脸的高兴。 全国忠却故意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向著旁边的陈瑛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龙城委员会的宇文庚委员,咱们岭南修行界的前辈。” 陈瑛很郑重地说道:“宇文委员不止是在龙城,在港九也很有人望,很多在很多社会团体都出任荣誉委员,比如和安胜武术联谊会,义盛敦亲总会。我本人也很佩服宇文委员。” 黄中武仔细看著宇文庚,確定这个人马上就是用来祭旗的冤大头。 “宇文先生这么厉害吗?” 宇文庚听著陈瑛的夸奖,脸上笑出了一朵, 这个小子別看怎么囂张霸道,最后还不是要捧著我?姓陈的这么会说话,那房地產生意倒可以给他多留点利润。 “是的。” 陈瑛淡淡说道:“龙城里的麵粉,一半多都是宇文老先生散出去的,娱乐业里面也有三分之二是宇文前辈的產业。” “那宇文先生岂不是龙城商界的领袖?” 全国忠也来了兴趣,上下打量这老头一番。 “也是江湖上的朋友们愿意捧我,不过宇文永远都是大帅魔下的一个老卒,您有什么事情儘管吩咐就是。” 宇文庚夸张地敬了个军礼。 “您太客气了,像您这样的商界领袖,我们要尊重,扶持。” 全国忠拉著他的手拍了拍,转头向陈瑛说道:“瑛少,你还是要多向宇文老先生学习一下啊。” “我努力。” 陈瑛笑了笑,一时之间宾主尽欢,宇文庚更是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真正的大鱷盯上,准备將他分食了。 王廷栋並没有来到现场,他官当得久了很有分寸,知道这是全国忠的大日子,没理由过去露面抢人家的风头。 至於来这里的人也都是奔著给新任节度使吹吹捧捧,一时也算是宾主尽欢。 陈瑛找了个由头,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吴婕在他旁边端来了两杯苏打水。 “想不到广府这两年发展的这么快。” 吴婕穿著漂亮的长裙望向外面的万家灯火。 “真是不敢想。”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人类的双手造就,人不是神创造的,但是双手却可以创造神跡。” 陈瑛喝了一口苏打水。 “有没有想过以后?” “不知道。” 吴婕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如果婆婆还在,她不知道要多开心。” 陈瑛一时也有些默然。 见过尤老之后,他才能知道陈婆婆的付出。 完全是拼上了她的性命,给陈家换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陈家还是人丁太单薄了。” 陈瑛看著吴婕漂亮的脖颈,白皙的皮肤一直连到肩部。 “你在看什么?” 吴婕有些脸红:“周围这么多人呢。” “人生长恨东逝水,浮云聚散驰白驹。”陈瑛嘆了口气:“太多的事情要做。” “確实,感觉你好像被人用枪指著一样,到处乱跑。” 吴婕怜惜的身手挽著陈瑛的胳膊:“其实也能歇歇,咱们现在赚了这么多钱,陈家的字號也算是重新立起来了” “功业不等人。” 陈瑛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钱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人和事——.” 两人閒谈著,旁边却有人插了一句嘴。 “难怪你年纪轻轻就闯出一番天地,果然是有见地。” 陈瑛抬头一看,不知道何时六大家之中李家的当家人李仁明已经走了过来。 他身旁站著两个穿著长衫的修行人,应该是保鏢一流人物。 “李先生。” 陈瑛站起身来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妻—” 李仁明一伸手,示意陈瑛坐下。 “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聊一聊,但是总没有时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也许正好。” 李仁明看著陈瑛嘴角露出微笑。 “我爱人走得早,当初也是跟你们一样喜欢坐下来聊一聊。” 陈瑛侧耳倾听,李仁明这种人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单纯过来閒聊的。 “港九不过是一块边角地方,什么六大家,我父亲是当教师的,说出去我都觉得可笑。但是这些朋友觉得大家绑在一起,好像腰杆才硬一点。” “其实王家和邹家,他们都是好几代人了,家里人多,叫个大家也没什么。我这个李家,我父子不过四个人,算上亲戚也没多少。” 李仁明淡淡地笑著:“跟他们不一样的。我是个生意人,所以我只看项目,能不能做到三利, 利人利己,利益社会。” “基金会我之所以领头,就是因为这个项目对大家都有好处。” 陈瑛点了点头,这话並不算错。 “瑛少如果有时间,可以去基金会多坐一坐,办一些案子。”李仁明淡淡地笑著:“我是个生意人,黄长官是潮州人,我也是潮州人。” “瑛少如果有好的生意,我隨时欢迎你来谈。” 李仁明看著陈瑛:“我能看出来瑛少是想做事情的。我没有什么大本领,但是能帮衬还是愿意帮衬的。” 李仁明看了一眼旁边的手下,那人捧过来一封厚厚的册子。 “这个项目我看了很久,但是不准备做,瑛少看看有没有兴趣。 李仁明站起身来衝著陈瑛笑了笑:“瑛少还是要多带未婚妻出来走走,有些人最近一直张罗嫁姑娘的事情。” 第171章 快刀 第171章 快刀 陈瑛打开册子看了两眼,然后轻轻地放到一边。 这个李明仁果然是有心了。 册子里面是一座厂子的资料,岭南第三军械厂,一个老旧的军火工厂,如今正被民政司组织拍卖,竞標马上就要截止了。 岭南节度府的公办武器工厂一共有三个,这个第三军械厂是新开的,但是经营不善,再加上岭南开源节流,所以这个工厂就成了民政司节流的手段。 土地,厂房,所有的资產打包一起变卖,价格定的很低,位置也很不错,就在龙城北边, 李明仁的功课做得非常用心,甚至標出来里面还有大量的“废钢”。 陈瑛看册子里面的材料,那些废钢都是没有组装完毕的枪枝零件。 从资料上看,这家军械厂可以说是五臟俱全,除了能造枪,还有弹药车间,生產线都是五六年前从帝国引进的。 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总共才卖三百万港纸。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跟当初文汝止的救命钱差不多,这甚至不能算是钱。 当然了,册子里面也写明,接手厂房之后要负责员工的遣散和赔偿。 这么好的项目,显然是王廷栋给自己人留下来的肥肉,有这样的司长执掌大权,岭南的財政不出问题才有鬼。 “这是送了我一个印钞机啊。” 陈瑛將册子放在一边。 “这是什么?” 吴婕好奇地凑了过来。 “將军说,实业公司一定要搞实业,这是送了我们一份人情,咱们终於要有实业了。” 陈瑛打开册子。 “你看。” 第三军械厂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风波。 陈瑛在舞会结束之后被全国忠留在节度府里,他又举行了一场小规模的家宴。 陈瑛也算是见过了全国忠的家里人。 一个糟糠之妻,一子一女,大儿子十九岁,小女儿十六岁,都是青春叛逆的时候。 在家宴上,全国忠直接把第三军械厂的事情给拍了板。 白送。 整个第三军械厂打包送给麒麟实业,换取麒麟实业百分之五的股份。 如果陈瑛有需要,全国忠还会把原本的职工全部都分流走。 “那些人没多少技术骨干,干活的都是临时工。” 全国忠一副我最清楚他们的样子。 “上面都是裙带。” “裙带也有裙带的用处。” 陈瑛感谢道:“不过是多发一份钱而已,我是不会给將军再添麻烦了。” “以你的才华,做生意太可惜了。不管岭南还是港九,那些生意人都是讲圈子的,有好买卖他们也不带你玩。” 全国忠看著陈瑛郑重说道:“不如过来帮我,节度府需要你的这样的人才。你又年轻,手段又高,过些年可以接我们的班。” 他说著看向一边的老婆子女, “自从前朝灭亡之后,各地的督军大帅,鲜有能够善终的,不是身死族灭,就是黯然下野。我儿子女儿还小,也不准备让他们接班,只求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好。” 全国忠仿佛真情流露,陈瑛却没有多说什么。 人心是会变的,今天的全国忠这样想,谁知道等他权势更上层楼后又是怎样的想法? 更何况在岭南节度府当差,说白来还是寄人篱下,从一个合作者变成了全国忠的手下,陈瑛绝对不会这样选的。 “我不信佛家因果报应之说,但是我相信全將军广结善缘,一定会有善果。” 陈瑛看著全国忠的那一双儿女:“全將军为国无暇谋身,我们这些人可以帮著分忧。” 陈瑛说著从带来的背包里拿出来一封房契。 “这是?” “我买了几栋沿海的別墅,风景很好。” 陈瑛解释道:“全將军在岭南用不到,但是下面的兄弟如果想到港九散心,正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全国忠皱起眉头。 “陈瑛,你我是过命的交情,跟我说这些远了。” “这不是给將军的,將军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但是下面的弟兄总有需要。” 陈瑛將那几张房契送了过去, 这些原本都是吴婕趁著低价买入的鬼屋,经过处理之后已经乾净了,现在都掛在麒麟实业下面。 “这————” “港九有一个独特的优势。” 陈瑛解释道:“这也是我其实不建议將军在现在收回港九的原因。就是港九是帝国人的地盘, 他游离於任何一方势力之外。” “所有人,不止是中州的各位大帅,从扶桑到天竺,只要他们愿意来,都能在港九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港九不是一座深水良港,它的繁荣在於承载了这些阴影之下的东西。” 陈瑛解释道:“这是松江或者津门所不具备的独特优势,那些地方虽然繁荣,但上面是有菩萨的,港九这里什么都没有。” “各方的交易都可以在这里进行。” “你的意思是?” 全国忠看著陈瑛。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將军可以授予我军火交易的专卖权,帮著將军清理一下岭南军械库的库存。” 陈瑛淡淡地说道:“我这次上来之前收到了內部消息,地中海爆发海战,帝国人输了。” “帝国人输了?” 全国忠眼眸之中有些震惊。 帝国人之所以能够横行各地,靠的就是他们的海军在海战中一次次取胜。 这次居然输了? “黑法老使用了一种独特的改造巨兽,从海底发起攻击,帝国人已经撤离了地中海东岸,各国的军事都在加速邪崇化。” 陈瑛有些担忧地看著全国忠:“我们中州也要迎头赶上。” “所以天竺的帝国人撑不住了?” 全国忠看著陈瑛:“对不对?” “帝国正在星岛训练辅助军团,我们正好可以把一批老旧武器卖给他们,要求他们用帝国金镑付帐。” 陈瑛看著全国忠道:“黑法老这是在替將军打仗。” “真是天助我也。” 全国忠兴奋地看著陈瑛。 “你这消息准確吗?” “我在帝国情报系统內有內线,我北上之前刚刚跟他取得联繫。” 没错,这个消息就是麦浩礼送出来的。 陈瑛跟他约定好了一个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传递消息方法。 他把消息放在家里,陈瑛派黑犬过去直接吃了。 所有的证据都直接烂在黑犬肚子里了。 “既然如此。” 全国忠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孩子。 “那个人就留不得了。” “留不得的恐怕不止是一个。” 陈瑛抬起手掌做了个向下一挥的手势。 “快刀斩乱麻。” 第172章 分润 第172章 分润 王廷栋打了个喷嚏。 他这几日深居简出,就是观察风色,不过如今市面上的流言语让他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头。 几十年的宦海沉浮,王廷栋早已经变成了十足的政治动物,嗅觉敏锐,手腕圆融。 他曾有名言:做官就像当王八,该同流合污钻到烂泥里,那就钻进去。该缩头缩脑就闷不做声,但是如果发现机会,一定要咬住不松嘴。 “这几日心里颇不寧静,所以请几位过来坐一坐。” 他清了清嗓子,看著眼前眾人。 宇文庚和一个疤脸汉子对坐,还有一个矮小的老人同一个身穿狩衣的青年男子。 “您恐怕不只是有烦心事这么简单。” 疤脸汉子清了清嗓子,脾地左右看了看。 “龙城的宇文老鬼,散楼的四猴子,还有这位扶桑来的。” 他哼了一声。 “您这是要动手杀人。” “薛老大就是说话霸气,不愧是横行岭南的大老板,跟我这个被陆正行欺负了一辈子的小老头不一样。” 宇文庚看向旁边的矮小老头。 “你们散楼又重新开张了?” “王老先生十年前拍下来一朵金,如今到了交割的时候。” 老头嘿嘿一笑,如同被开水烫去皮毛的孙,“咱是来了帐的。” 宇文庚默然,这个王廷栋藏得可够深的, 散楼是前朝之时开张的组织,魁首是谁没人知晓,只是隱隱约约透出来些谣言,说是什么成了气候的大妖在背后操持。 他们经营的买卖也很简单,那就是杀人。 每隔五年,散楼都会进行一场拍卖,卖的是,分金银玉三等,三朵金,七朵银,还有十朵玉。 讲究的是买取命,只要你拿著找到他们的联络人,只要是他们觉得可以杀,与朵的价值对等,那就一定会给你杀掉。 这样的组织诡秘莫测,你就是想找拍卖会的门路都找不到,王廷栋居然手上能夺下一朵金,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散楼的联络人身份都是公开的,像这个四猴子就是广府一家妓院的老板,他经营著皮肉生意,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是散楼的联络人。 散楼虽然有著开头落的拍卖会,但平时也会有些散单生意,就是要找这些联络人进行买卖“这一朵金,总不会是买老全的命吧?” 疤脸汉子看著上面的王廷栋“堂堂节帅,我们散楼怎么敢动手?坏了规矩,江湖上可没有我们立足之处。” 四猴子笑了笑:“王老先生要杀的另有其人。” “黄中武?还是卢庸堂?” 疤脸汉子笑了笑:“您总算是想著对老全动手了。” “人家要动我了。” 王廷栋一声冷笑:“我收到风声,老全要对龙城下手,另划一块特区。” 他说著瞧了一眼宇文庚:“你们那些生意,以后不用做了。” “这个老全,胆子这么大?” “所以要让他清醒一点。” 王廷栋看著周围几个人道:“把出主意的人给他杀了。” 宇文庚已经提前知道了一些情报,他阴侧地笑著。 “现在的后生,一个个脸厚心黑,当著你一口一个前辈,背著却要连祖坟都给你挖了,幸好我也留了一手。” 宇文庚笑了笑:“我那几个老兄弟,马上就到。” “不杀卢庸堂?” 疤脸汉子看著王廷栋。 “陈瑛。” 王廷栋点出了目標。 “卢庸堂跟著全国忠多年,杀了卢庸堂,他一定狗急跳墙。有尤老在,杀全国忠是別想了。” “全国忠最近搞的这些事情,都是因为跟陈瑛搅在一起闹出来的,这个人断断不能再留了。” 他站起身来说道。 “杀了他,跟全国忠提个醒,这岭南还轮不到他一手遮天。” 王廷栋这边筹备著杀局。 而陈瑛已经漫步在港九大学的校园里作为帝国在远东的模范工程,这家校园完全採取帝国的教育制度,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在东方復刻了一个剑桥。 绿树成荫,大片大片的绿地在港九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显得尤为奢侈。 陈瑛缓缓在校园里走著,身旁是文东成和一个美丽的女士。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齐小姐和文先生。” 参加过广府的典礼之后,陈瑛就回到了港九,著手开始八闽之行。 甩皮鬼干掉了,那个天生有梦行之法的小子却是已经动身前往八闽。 陈瑛必须抓紧时间,跟他来上一场赛跑, 更何况很多未解的谜团,也许在八闽才有答案。 但是在前往八闽之前,陈瑛决定要去一趟港九大学,港九大学民俗系的胡文秋教授对荣亿街很有研究,是中州民俗学领域的大师。 所以陈瑛让衫荣跟这位胡教授做了个预约,希望可以找个时间来諮询一下。 结果刚刚打了招呼,就有人帮他把事情办好了。 大古集团合伙人齐国富的女儿齐梦琳在港九大学任职,她直接跟胡教授打了个招呼,为陈瑛特別清出来半天的时间。 文东成更是开车到亲自来迎接陈瑛,作为陪客要走完全程。 “陈先生客气了,父亲一直都想感谢您。能在这件事上帮一点小忙,父亲也会高兴的。” 齐梦琳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她穿著一身漂亮的灰色套装,脸上戴著黑框眼镜,头髮在脑后梳成一个髮髻,显得温婉知性。 “董事会已经定下了,给瑛少五千五百万的低息贷款,利率百分之零点三,三年。” 文东成笑了笑:“已经打到瑛少户头上了。” “大古真是帮忙。” 陈瑛点了点头。 这是之前港九当局定下的,用这笔钱从广府买武器支援天竺。 不过当时定下的额度是五千万港纸,这可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没想到大古又加了五百万。 “我正好有一笔生意,是全將军交给我的,不如让给大古来做吧。新一期岭南节度府债券的承销,三个亿港纸,以前的承销费用,给你们一点五,现在我这里有百分之三,我让一点,只抽零点五,两点五都是你们的。” 其他的你们不用考虑,我来应付那些神仙。 陈瑛很豪气地说道,因为过去的那些神仙马上都要死了。 文东成一下子喜出望外。 这. 以前岭南节度府在港九发债,都是匯寧跟大古一家一半,承销费用有一点五,就算是这一点五,还要抽出来一部分给各路神仙。 第173章 神 第173章 神 有肉大家吃,这是陈瑛前后两世的经验, 大古集团拿出来五千五百万,自己的確是帮过齐国富的忙,算是救了他半条命。 但是私人关係是私人关係,公司利益是公司利益,要讲明白分清。 拿出这么多钱来,本质上还是帝国方面施压的结果。 所以陈瑛也决定投桃报李,將这次岭南债券承销的事情委託给大古集团。 第一,这些人本来就是专业承销商,从渠道到流程都很成熟,自己这个二道贩子可以舒舒服服的当甩手掌柜。 第二,多出来的利润也足以弥补他们在利息上的损失,算是把这件事从公司层面上抹平了。 陈瑛这次让出去的利润足有四百五十万港纸之多,对比大古集团五千五百万的本金,非常公道。 这也是文东成高兴的原因,陈瑛这一手等於是帮他们摆脱了帝国当局施压的困境,一下子扭亏为盈了。 “瑛少真是厚道人。” 文东成实话实说。 “走江湖跟做买卖是两回事,”陈瑛看著文东成道:“江湖上动手,不动则已,一动就要下死手。做生意要双贏,更要有社会价值。 陈瑛淡淡地说道:“这就是我的原则。“ 当然陈瑛也不是纯然的让利,大古集团经验丰富,资本雄厚,后面如果要在债券市场掀起波澜,取利润少不得还要跟他们合作。 这也是为了以后的合作打个好底子。 “陈先生之所以支持全將军,也是因为李公做得太过分吗?” 齐梦琳忽然开口问道。 陈瑛很平淡地解释道:“我这个人性格不好,忍受不了人为刀姐我为鱼肉的事情,我寧可鱼死网破,也不坐以待毙。” “也许我应该找机会多抄些道藏佛典,化解一下自己的戾气。” 陈瑛笑了笑,而齐梦琳却是缓缓摇头。 “我觉得这样很好。” “好吗?” 陈瑛无所谓地笑了笑。 港九大学的校舍都是新修的,到处都能看见穿著考究的青年男女漫步其中,几个情侣甚至旁若无人的抱头拥吻。 陈瑛早已经见怪不怪,毕竟前世的群友们可是发过更劲爆的內容,眼前这些都是小打小闹。 倒是文东成颇有些顾左右而言他。 “我听说陈先生正在念高中,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来港九大学。” 齐梦琳好奇地问道:“我相信您如果想来,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陈瑛如今算是港九最吃得开的人物,不仅是帝国当局颇为倚重,岭南的节度使更是倚若干城。 港九大学虽然录取学生要经过严格的考试,但实际上也有一部分名额留给社会贤达,知名校友作推荐。 齐梦琳觉得陈瑛能够拿到很多重要人士的推荐信。 “不知道,总督阁下希望我可以去帝国本土念书,听说是什么牛津,具体情况到时候再说吧。” 陈瑛无所谓地说道。 文东成有些羡慕地看著陈瑛,眼前的年轻人当真是春风得意。 “牛津是很好,”齐梦琳笑了笑:“不过我念的是剑桥。” 那你很容易当间谋了。 在现在的环境下可以去帝国的最高等学府。 陈瑛看著齐梦琳,这个女人並不是自己所想的瓶那么简单。 “齐小姐在剑桥研究的就是宗教与神秘学,目前在港九大学任讲师。” 文东成介绍道:“这次能联繫上胡教授,还是多亏了齐小姐。” 陈瑛看著齐梦琳,这个女人二十多岁,看上去很知性,很有味道,但是她身上没有任何神秘存在的特徵。 她只是个普通人。 “齐小姐应该不是圈子里的人吧?” 陈瑛很好奇地看向齐梦琳,她在剑桥接受的教育,陈瑛很好奇帝国是如何在校园里进行神秘学教育的。 “我的专业是以学术的眼光,经由科学的实验,去尝试理解和掌握那些神秘的力量。” 齐梦琳挽了一下鬢角的长髮:“跟传统的模式不太一样。” “如果你不掌握那些秘术,你怎么研究它呢?” 陈瑛很好奇,齐梦琳这类学者肯定跟帝国的那些炼金术士不一样。 “现代科学的意义在於,人不需要自己会飞,就能弄明白飞行的原理,製造出可以飞行的机器,我的工作也是这样的。” 陈瑛点了点头。 “比如虚界的由来,在帝国学界有很多种假说,比如虚界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集合,是所有智慧生命底层意识构成的。” 齐梦琳简单解释道:“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神秘力量在不同地区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形態。比如中州的邪崇很多都是妖物,而在帝国主要是以邪灵为主,食尸鬼出现在中东地区。” “不是这些存在影响了当地的文化,而是不同文化人的潜意识折射形成了不同的结果。” 陈瑛点了点头。 不管这个理论怎么样,听起来的確像是那么一回事。到底是喝过洋墨水的,比单纯从书本上看到的內容就是更新更全。 “这是不是说明,邪票的出现跟当地人的精神状態直接相关,一个压抑的地区必然会出现大量的邪崇?” 陈瑛摸著下巴:“这个理论的確可以解释为什么战乱和灾害之后往往会导致邪票增多,但是又怎么解释地脉和海洋呢?” 地脉可以阻碍虚界的影响,在地脉稳定厚重的地区,邪崇很少出现,而在海洋之上,虚界的影响近乎跟现世融为一体,成了一片混沌之海。 大海之上可是没有那么多人的。 “可能还有其他变量,另一个假说就是认为虚界实际上是我们宇宙中一个蜷缩的维度,它影响著我们,但也被我们影响著,它会扭曲磁场,但也会被磁场扭曲。” “修行的过程就是跟这个维度交互的过程。” 类似前世的弦理论? 陈瑛皱紧眉头,这个齐梦琳还是有料的。 “您在港九大学开设这些课程吗?” 齐梦琳点了点头。 “是的,我有两门课,一个是宗教与神秘概论,还有一个就是虚界物理学,后面这门是选修课,只面向某些专业的学生。” “帝国这个大学还是办得很好。” 胡文秋教授的办公室到了,港九大学对教授们非常优容,他的办公室面积很大,差不多有五六十平,分开成三个房间,外面的会客室,还有个办公间,里面还有休息室。 不过胡文秋的办公室没有这些功能性,前前后后都摆满了书,除了书架就是书桌,只是休息室里面有张板床而已。 他是个身材不高的中年人,看上去將近五十岁,鼻樑上架著厚厚的眼镜,他已经在办公室里等著陈瑛了。 “齐教授,这位就是陈瑛先生吗?” 胡文秋站起来跟陈瑛握手:“比我想得要年轻很多。” “胡教授您好,我—” “我听说您解决了之前的咒灵问题,我冒昧问一下,您的秘术是什么方向的?” 胡文秋好奇地看向陈瑛,他接著展顏一笑。 “没有別的意思,您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讲了,我也只是好奇。” “我也不知道那些秘术在学术领域应该如何分类。” 陈瑛看著胡文秋道:“您对秘术也有研究吗?” “主要是中州秘术和风俗,我对帝国的主流形式研究不深。” 陈瑛看著胡文秋的书架,他说的的確不错。 书架上的书就是最好的证据,上面全是些经史子集,佛经道藏,还有很多都是搜集来的地方志。 像个研究歷史学的书斋。 “其实比起您,我们这些人也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陈瑛很自然地讲道:“就像是不懂化学的原始人,虽然不知道燃烧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可以拿著火取暖照明做饭。” “陈先生太谦虚了,齐教授之前跟我说过,您对港九的庙宇有兴趣?” “主要是荣亿街的那一座。” 陈瑛看著胡文秋道:“不知道胡教授有什么有什么研究成果。” “其实我倒是想先问陈先生一个问题,您觉得什么是神?” 第174章 天梵 第174章 天梵 神? 陈瑛莫名想到了帝国的女皇,埃及的黑法老,甚至他们这些站在巔峰的修行人算是神吗? 这个名单如果拉长一些,甚至还可以把广府的尤老算进去。 他们或许不是神,但显然已经超出修行人的范畴了。 陈瑛忽然想起了諡法里的一个解释。 “民不能名,曰神。” “陈先生对古文也有研究,这个解释非常好。”胡文秋看著陈瑛轻轻问道:“陈先生听过后羿射日的故事吗?” 陈瑛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也有一模一样的后羿射日故事。 十个太阳跑出来,后羿弯弓射日,最后留下了一个。 “东汉有个叫王充的大学者,他写过叫《论衡》的名篇,其中就写到,“尧上射十日,九日去,一日常出”,王充游学东汉太学,为一代文宗,他所在的东汉距离春秋战国尚不算远,能看到的古书肯定比我们今日更多。” “而后羿射日的传说则更早,在更早的淮南子之中就有言是尧让羿射九日。屈原更是直接写明了羿射日。所以神话都是这样层叠累加,一个形象在人们的传述之中不断变化。” “从现存的文献资料看,尧舜禹这些三代贤王,越古老的文献之中,他们的神性就越充足,尧射十日,禹创造大地,但是在后来的文献之中,他们被渐渐衍化成了人类的君王,从不同的源流, 被整合为传承有序。” 胡文秋淡淡地说道:“就我们的人类文明而言,並没有神存在的痕跡,反而是有无数神为人创造的痕跡。” “就好比如今梵蒂冈的那位,十字教的经典引自摩西五经,而摩西的唯一神思想明显是受古代埃及当时神学眾神合一,独尊一位的影响,摩西从本民族眾神之中选出来一位独尊。” “所以我们这个世界没有神,只有人。是人创造了神,而不是神创造了人。在我们中州,更是有著鬼厉则为神的传统,很多神都是从厉鬼来的。” “比如江南的某些地方,习俗是在溺死者死亡的地方修建五通庙,然后这些亡灵就演变成了五通神。” “从根源上说,某些无法处理的邪票,先民们也会通过修庙的方式进行处理,这种处理方式也確有效果,很多邪崇都因此被镇压,或者封印了。” 胡文秋看了一眼旁边的齐梦琳:“这里面的具体原理我不了解,也许齐教授比较有研究,但是从结果看,歷史上这样的做法很多都是有用的。” “荣亿街的庙宇也是用来镇压邪票的吗?” 陈瑛想著荣亿街的格局。 “这跟风水有关係。” 胡文秋表示:“陈先生听说过一行法师吗?” “没有。” 陈瑛摇了摇头,前后两世,自己认识的大和尚只有前世的那位少林主持,真正的佛门子弟,开创非洲少林,堪称一代宗师。 “一行法师是唐代的天文大师,同时也是密宗的领袖,他不仅仅是第一个测定子午线的科学家,同时也是一位极为厉害的修行人,他衍化曼茶罗,將周天星斗化为密法,取中州之二十八宿入曼茶罗之中。” 胡文秋接著补充道:“我不是修行人,只是学者,所以没有什么门户之见。我认为所谓的玄门佛门这些宗派,只是组织形式上的区別,从內核来看,早已经是互相影响,彼此学习吸纳了。” 陈瑛不作评价,胡文秋接著说道。 “荣亿街的城隍庙其实是在两宋之际出现,城隍信仰代表著中州民间信仰的一个转型。” “在汉晋之时,神並不是严肃的,现世的帝王將相死后就可以成为神。天帝甚至可以由曹出任,神是低於现世的。但是到了后来,神仙信仰日渐成熟,天帝的地位也就越来越高。” “但是官方所代表的力量没有消退,在两宋之际城隍信仰走上舞台,在官方的加持下成为地方上的主流信仰。同时以城隍庙为根基,王朝们也试图控制邪票。” “控制邪票?” “宋设置皇城司,负责处理都城內的特殊案件,同时皇城司上面有提举宫观使,由宰执重臣兼任,领有各地城隍,城隍庙实际上成了官庙,主要处理邪崇事件。” “港九的城隍庙就是云蒙入侵时期的產物,云蒙征服了中州,但是其官僚体系內容留了大量的宋朝官员,各方面都学习宋的制度,对民间的管控也趋向更加严格。” 胡文秋解释道:“当然,制度设计是一回事,执行是另外一回事。荣亿街的城隍庙其实就是当时云蒙时期香山县城隍庙,其修建者名为菩提流支,他是一位来自西域的番僧,精通秘术和风水妙法。” “他被云蒙任命为特使,在岭南、八闽地区修建了许多工程,其中一些庙宇后来都成为了鬼庙。” “鬼庙?” 陈瑛皱起眉头。 “地脉的力量被削弱,那些庙宇跟虚界之间的屏障变得非常脆弱。这可能是云蒙时期某种只有高层知道的大计划,而菩提流支就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 “大计划?” “云蒙当时的控制范围西起黎凡特海岸,东至中州,他们跟所有的秘术体系都有接触,而且也掌握著强大的力量,虽然这种力量上的优势只维持了一百年。” “他们当年的技术和雄心,也是我现在的主要研究,我认为云蒙在试图將虚界拉过来。” 胡文秋看著齐梦琳道:“我不知道这样讲对不对,但是显然他们成功的近乎永久的削弱了某些地方的屏障,让邪票更容易进入现世。” 陈瑛想起了东壶子的大墓,那座墓地也经过了改造,动手的也是云蒙人。 “他们的目的我认为是军事性的,一旦南方出现反抗势力,就通过製造灵异灾害大规模的屠杀人口,破坏反抗者的基础。” 胡文秋解释道:“当然这也只是一环而已,我认为他们的终极目的应该是塑造一个神明。” “一个活著的,现世的神明。” 胡文秋解释道:“后来荣亿街的庙宇之中,供奉的並不是传统的城隍,也就是名臣將相,而是一个变体,一个有著三个脑袋的无名神明,其形態取自密宗,应该是类似印度神话之中的梵天。” 梵天,三面之神,三头鬼神陈瑛想起了那个虚界那个受到人类集体意识影响的推论。 “我有个问题,如果说邪崇的出现跟人的痛苦正相关,那么虚界里的存在会不会反过来影响我们的集体潜意识,让我们心里认为有一个神,並且开始崇拜他们?” “这就是我一开始的问题,什么是神,对於你的提问,是学界目前的研究对象,但是如果陈先生对菩提流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八闽看一看。” “八闽?” 绕来绕去,一切线索重新指向了八闽。 “菩提流支的流派也有流传,他的传人目前主要在八闽,叫天梵寺,这座寺庙就在庆云县。” “不过二十多年前,庆云县有一场严重的地震,天梵寺在地震中受损严重,庆云县的县城也被浓雾覆盖。” 胡文秋嘆息一声:“因为我们这些学者搞野外调查一般都会失踪,所以我也没机会去当地走访一下。“ “確实。” 陈瑛点头道:“胡教授你们研究的对象太危险了,在书斋里没准都不安全,您的价值就是在校园里做研究,实地调查这种事交给別人去做就好了。” 第175章 陷阱 第175章 陷阱 陈瑛跟胡文秋聊了一会,总的来说收穫不小。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从歷史学和民俗学的角度对灵异事件进行再审视,这个视角上的变化能带来很多收穫。 至少陈瑛觉得“天梵寺”或许就是问题的一个起源。 徐人英或者说徐无鬼就是从八闽之地起家, 菩提流支是云蒙时期的高人,荣亿街的破庙就是他的手笔。 “也许云蒙人当初的设置也是为了造出来一个神。” 胡文秋的讲述让陈瑛明確,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的。 秘术跟科学一样,也是螺旋式上升。 神並不是来自古代,而是来自现代。 女皇,黑至尊,圣权雷帝,他们的强大不是来自於远古,而是在过去几百年中完成了生命的蜕变。 人能是,我亦能是。 陈瑛思考著,为什么中州没有类似的存在。 因为中州的格局太过动盪,还是有其他原因。 但这也是互为因果,难道不正是因为没有一个类似女皇的压舱石,中州才动乱不休吗? 人世纷乱。 陈瑛觉得自己要抓紧时间赶紧前往八闽。 庆云县,天梵寺,那里似乎藏著解答目前难题的答案。 陈瑛缓步走出胡文秋的办公室,他刚刚走出教学楼,天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布满了阴云。 天空之上,密布的彤云已经遮盖了天空,將太阳的光芒也遮盖了过去。 风中带著腥甜的味道,缓缓地吹拂著,轻浮地招摇著。 陈瑛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他缓缓伸出手指,感觉到一丝阴冷的气息已经降临在自己身上。 隨风而来,慢慢的向骨头深处渗透。 “回去。” 陈瑛对身后的文东成和齐梦琳说道:“赶紧离开,找个地方躲起来。” 文东成和齐梦琳,以及目前在办公室里的胡文秋,他们对陈瑛都有非常大的价值,不应该出危险。 陈瑛开始加速。 他如同敏捷的豹子,开始向街面跑去。 有人对自己动手了,虽然不知道是何方势力。 但是对方的胆子已经大到敢在港九大学的校园里面动手,这就说明对方根本不害怕帝国方面的报復。 凡事还真是要辩证的看待。 苏伊士河和天竺的风波削弱了帝国的实力,自己可以抓住机会更上层楼,別人也有可能抓住机会痛下杀手。 陈瑛能够感受到那股渗透进自己骨头里面的力量来自何方。 诅咒。 就跟自已戒指上的那个断头诅咒一样,只要满足发动条件,就足以带来最恶劣的后果。 所以陈瑛要走。 敌人一定是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港九大学就是他们选定的战场,不管这些人来自哪一股势力,陈瑛都要赶紧离开这个陷阱。 办公楼外的绿地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加速向陈瑛衝来。 这是个衰朽的老者。 他穿著一件粗布製成的衣服,身材颇为矮小,头髮在脑后梳成一个小辫,身后背著一口长刀, 他向著陈瑛跑来。 “美浓守护土岐家斋藤义明参上。” 扶桑话的爆喝之后,是一柄高高举起的长刀。 幻术。 他在空气中幻化出数道身形,整个人一时之间竟然仿佛从四面八方向陈瑛出手。 分身斩。 陈瑛横腰马,力贯双臂。 今天是来研討学术,陈瑛根本没有带著宗三左文字这样的利器,眼下唯有仰仗双拳。 冰冷的左眼窥破其中虚实,陈瑛弯腰一探,右手五指如同鹰爪,直鉤其真身的咽喉。 眾多刀光,皆为幻影。 此人早已隱匿踪跡,向著陈瑛后颈痛下杀手。 矮小老者似乎已经预料到陈瑛能够看破他的变化,就在陈瑛右手就要摁住他咽喉的剎那,他整个人扑身而上,將所有的力道都压在刀锋之上。 下一个剎那,陈瑛的右手足以洞穿他的咽喉,但是他的长刀也会斩断陈瑛的脖颈。 以命换命。 陈瑛又岂能如他之愿? 手中戒指在老人眼前一晃,口中念了个“康”。 接著收回右手,周身煞气运转,陈瑛低声吼道。 “长强!” 黄斑禁篆运转,陈瑛双臂一横,金刚猿臂一横,直接挡住了老人斩来的一刀。 两股劲道撞在一处,倒是老人连退数步,握住了手中长刀。 “阁下竟然是掌握了鬼神之力的武者,能死在阁下手上,实在是斋藤义明之幸。” 他將长刀横过,而陈瑛则是沉身聚气。 骨髓之中那股阴冷的感觉更加明显,诅咒的力量正在不断加深, 这诅咒发动的条件是什么? 陈瑛来不及细想,整个人已经如同猛虎一般扑了上去。 杀。 黄斑禁篆在身,陈瑛周身如金刚坛城,万邪辟易。运掌如刀,正是八卦掌刀精妙奥义,老人长刀抖擞,却也落了下风。 不过数十回合,陈瑛一掌劈开老头手中长刀,左手五指勾连犹如虎爪,直接摁在了老头咽喉。 “老头,你这等功夫,不要学人做刺客了。” 陈瑛手上刚要用力,那老人却是横过长刀,直接將刀锋刺穿了自己的小腹。 “对不起,斋藤家世代为土岐家臣,奉公乃武士本分,土岐家断然不可毁在—“” 他言语未尽,而且陈瑛也听不懂,陈瑛只感觉某种东西正在老头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某种棲息於老者长刀之中的东西活了过来, 刀身之上,生出赤红的血鳞,犹如一颗颗死不目的眼睛。老人双眼已经被白覆盖,一颗颗牙齿一样的骨刺刺破他身后的肌肤。 “谨以此身,奉献。” 邪术。 “昂。” 老人一声咆哮,周身已经被骨刺覆盖,双手带过赤鳞长刀,已经化为一头凶恶刀鬼。 “孽障。” 陈瑛怒吼一声。 周身血气运转,抬起一脚送了过去。 魁星踢斗。 仿佛天河倒转,一如太行崩摧。 地面之中忽然伸出无数只僵硬的手臂,密密麻麻犹如丛林,向著陈瑛抓了过来。 恰在这时,断头诅咒发动。 老人的头颅仿佛被一柄鬼头大刀切断,一个被白骨覆盖的头颅落在地上。 陈瑛单手一批,將赤鳞长刀握在手中,一股妖邪的力量当即爆发。 赤红的雾气从长刀之中不断涌出,似乎这柄凶兵有了自己的意志,它在嘶吼咆哮。 恰在此时,一个犹如巨灵神一样的身影猛然跃出,他手中持著一柄磨盘大小的巨大石斧。 岭南薛漆,来送瑛少一程巨大的石斧自空中飘摇而落。 第176章 杀局 第176章 杀局 石斧落下,陈瑛身影全无,他早已经一个起落避开了这仿佛天崩的一击。 薛漆一声长笑,石斧的末梢连著一道青铜锁链,他摇动锁链,石斧仿佛飞火流星一般,不断向陈瑛斩落。 港九大学绿地不远处的一栋小楼。 这里视线正好,足以总览战场全局。 宇文庚跪坐在一块法坛之后。 朱布铺地,是为血池地狱。 中间立著一尊神明,此为五路將军。 法坛四角,各摆著一个白森森的髑髏盖,便是四方接引。 在他身旁还有一个老迈男子,手中摇动引魂铃,口中默念咒文。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黄泉无路,幽冥自度。唯此年此月此时,恭送善男陈瑛往生,奏报帅府衙前,特请幕中眾友,奏请將军驾临。“ 咒文发出,一滴滴鲜血从老人眉心涌出,尽数滴入朱布之上。 伴隨著最后一声咒音结束,那老人直接铺在地上,没了声息,竞然就这样死了。 他的尸身刚要变化,朱布便如同活鱼一样蠕动著,將他的尸身一点点吞没。 这中央的神像渐渐变了顏色,表情从愤怒转化为饜足,仿佛是饥渴饿鬼终於得到了一道美餐。 宇文庚跪坐在前,强忍著心中的恐惧。 那死去的老头若论咒术上的修为,跟他差相仿佛,大概都在五五之间。 然而就这样死了。 这等以活人为祭的诅咒,也亏得散楼拿的出来。 四猴子在一旁瞧著,露出森白的牙齿。 “这不就妥了?这五路归真咒用一次就要赔上一位修行有成的咒师,真是用一次少一次。“ 所谓五路將军,乃是传说之中恐怖的凶神,他所掌管的领域即是“黄泉路”。 咒术之中所用到的神像,乃是散楼以高价从某位精通诅咒之法的大能手中拿到,是用虚界之中极为了得的邪祟炼化而成。 至於铺在地面上的朱布,其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恐怖的邪祟。 两者结合,配合上用以发动的咒文,就构成了名为“五路归真咒”的咒文。 这道咒语的效果非常简单,將被诅咒者永远放逐到幽冥之中,再也无法归来。 设计这道秘咒的高人本来的用意,是以“牺牲”为根本,將现世无法消灭的邪祟放逐到幽冥之中,让它再也不能归来。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这道秘咒就是对付旱魃这样邪祟的最好工具。 但是“牺牲”的关键在於天平的两端必须守恆。 越是厉害的邪祟,需要“奉献”的修行人就要越多。 咒文和仪式只是开端,要將目標放逐到虚界,就必须有修行人不断死在它的手上,牺牲者的性命最终与邪祟的力在到天平的两端达到一种平衡。 一个邪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命来填。 人心巨测。 散楼的人很快就发现,与其耗费大量修行人去换取邪祟回归幽冥不再作祟。 倒不如用几条人命把对手放逐入幽冥来钱更快。 消灭邪祟是赔本买卖,但是用人命换人命可是高利润。 特別是对於某些寿数到了尽头的修行人来说,这个仪式简直就是为他们设计好的。 从散楼手里得到一大笔钱,自己不会化为邪祟。 五路归真咒威名赫赫,宇文庚更是因为师门的原因,对这秘咒了解的更多,但是今天亲眼看见散楼拿出来,他心里还是有些彆扭。 因为师门曾有传闻。 这道秘咒之所以被放弃不用,就是因为它並非纯然的无害,天平平衡的不只是两端。 朱布本身就是邪祟,它吞噬修行人的肉身,一旦积累到某些程度,就会打开通往幽冥的大门,將更强大的邪祟引入现世。 使用五路归真咒的最终结果是导致这个世上的邪祟越来越多。 宇文庚之所以来到港九,就是不耐烦门中那些老东西的说教,但是今天看见散楼的人拿出这样东西,他也不得不有个疑问。 如果这样不加克制的使用,留给自己儿孙的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不过散楼的四猴子显然不在意。 他將神像和朱布收好,將摆放的各类法器全部纳入囊中。 “宇文老爷,今天这一单我们散楼算是有了交代,剩下的就看您几位的本事,小人这就告退了。” 诅咒的力量只需要一个发軔,接下来就是用性命去填了。 这正是五路归真咒最恐怖的地方。 它从某个层面上来说是无解的。 只要王廷栋捨得死人,將天平的另一端填满,那么陈瑛就一定会墮入幽冥,再也无法回来。 这个效果跟直接把人杀死是一样的。 散楼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四猴子悄然而去,只留下宇文庚面对眼前的战局。 薛漆是炼煞有成的武道高手,他那把石斧是为了对付陈瑛特別选用的武器。 一点点耗干陈瑛的体力。 武道高手即便是明劲暗劲成就,靠的也是胸口之中的一口气,也一样要为人身极限所限制。 陈瑛到底是修行的时日还短,薛漆篤定他还没有打破人体的极限,进入更高的层次。 这也是个陷阱,一开始死去的那个扶桑人,他的作用除了送死,就是將那柄赤鳞长刀送到陈瑛手上。 那把刀据说是很恐怖的凶物,使用者都会受到恐怖的诅咒,至少土岐家的那个小子是这么说的。 而来自土岐家的武士们—— 宇文庚也不知道王廷栋是怎么找来的这群扶桑人,正在批量送死。 几十个手持长刀的武士拼死而上,用的都是以伤换伤的打法,结果就是被陈瑛以长刀介错,將他们一个个斩杀。 天平的两端正在发生变化。 即便宇文庚不刻意观察,也能够感受到一股阴风正环绕著陈瑛呼啸不止。 那是来自黄泉的风。 他缓缓捻动手中的串珠,预备著另外一道秘咒。 宇文庚转过一个念头。 “今天到底要填进去多少人?” 看见一个扶桑武士的脑袋莫名其妙在空中断开,陈瑛手中的赤鳞长刀仿佛一头即將觉醒的妖物,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呼啸。 在某处阴影之中,穿著狩衣的青年看著前方的一切。 “土岐家就要灭亡了。“ 他身旁站立著一个高大的老人,老人如同人熊一样立在那里,周身毛髮横生,七分像人,三分像鬼。 “如此多的郎党,尽数在此地死在如此莫名的缘由之上,这就是家督大人的兵之道吗?” 第177章 輓歌 第177章 輓歌 “你在教我吗?” 穿著白色狩衣的青年人冷笑著说道:“我不记得羽黑眾的忍者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行军用兵之道了。” 高大如猿王一般的老者一声长嘆。 “得龙种之血而降生的源赖朝殿下苗裔,领有美浓一国的源氏名门,曾经以弓箭射向天皇的牛车,直斥天皇如狗一般,率眾郎党將其痛殴的土岐赖远殿下之后。” “如此之名门,衰落至如今的地步,家国为臣下所窃取,带领郎党武士前往遥远的异国,意图再兴復起。” 老人看向眼前的年轻人:“这里死去的每一个人,都是支持殿下,反对那条蛇而来的忠勇之土,他们的性命不该白白浪费在此。” “千仞,你是在嘲笑我吗?” 土岐赖义恼怒的看著身旁的老人。 “这就是你的奉公之道吗?” “这不是战场,而是刑场。” 千仞背著双手:“殿下的目標是復兴土岐家还是苟延残喘,若是为了復兴,那就不应该把宝贵的种子浪费在这样的盐碱地上。若是为了苟活,更不应浪费这些僕人,中州人从来都是表面上的温良,骨子里的冷血与狡诈。 “不管那位大人答应了你什么,他不过都是在欺骗而已。如果是那条蛇的忍者和刺客前来中州,到时候又有谁能够保护殿下呢?” 面对老者的告诫,土岐赖义恼怒地一挥手。 “你懂什么?”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允许我告退了。” 高大的老者低头说道:“请允许我告退。” “你要背叛我吗?” 土岐赖义冷笑著:“不要忘了,你对土岐家的誓书还在我手里。” “无妨,殿下保重吧。” 高大的老人如阴影一般消逝,只留下土岐赖义愤怒地站在原处。 港九大学的制高点是位於校园南侧的天文台,此刻威廉·马歇尔正拿著一板巧克力大口啃著,他旁边是举著望远镜的麦浩礼。 “还真让陈瑛给猜到了,龙城里的这些人果然要动手。” 麦浩礼放下望远镜看向一旁的威廉。 “处长,我们现在动手吗?” “等他的信號吧。” 威廉脸上闪过一丝怒:“这些人真是疯了,不知道港九到底是谁的地盘吗?” 自从应急管理处开张以来,港九的各路神仙最多也就是彼此仇杀,绝对不会搞什么大新闻。 今天针对陈瑛的刺杀可以说是近十年来最恶劣的失控事件。 “龙城的那些人居然摸到港九来作案,他们这么恨陈瑛吗?” 麦浩礼看著威廉问道:“不过陈瑛跟总督到底谈了什么,总督让我们二十四小时高强度保护他?” “你问我干什么,你才是殖民部的官员,我是来帮忙的社会人士。” 威廉將巧克力全部吃完正色说道:“你是帝国官僚系统的事务官,我是外聘的专家。” 麦浩礼有些无奈道:“这时候分这么仔细有意义吗?” “有。”威廉解释道:“我不知道大人物们的想法和计划,那是你该知道的,我就是纯粹的办事人员。” 他说著打开身旁的巨大匣子,从里面取出来一支银色的长枪交给麦浩礼。 “试试这个。” “嗯?” “学会的最新產品,完美的炼金產品,用来在阿非利加猎杀埃及佬设计的混血巨兽的。” 威廉怜爱地抚摸著枪身。 “学会的代號叫輓歌,a级炼金术產品,枪身本身有锐目、幸运、坚固三重如尼符文加持,每一颗子弹蕴藏了神秘,这东西在整个苏伊士河以东也就三把。” “两把在天竺战场上,一把在这里。” “这么稀少吗?” 麦浩礼举起步枪比划了一下,从匣子里摸出一颗银色子弹,“单单你手里的那颗子弹,就价值一百金榜。至於这把枪,那是没数的。” “十万港纸?” 麦浩礼看著那颗子弹:“你们要从帝国骗多少钱啊。” 这东西不管多厉害都不应该值这么多钱。 “从製作到销售,哪不要钱?” 威廉皱著眉头:“不要说这种未成年人才会说的台词,学会、陆军部、海军部、財政部哪个地方不要钱?你別管有没有虚报,你就看好不好用吧。” 麦浩礼將子弹填入步枪,缓缓地瞄准战场。 战场之中,陈瑛手持赤鳞长刀与薛漆战在一处,两人起落纵横,划出道道残影。 “不行,他们动的太快了,我打不准。” “怎么这么笨啊,”威廉又摸出来一块巧克力送进嘴里:“这是炼金產品,又不是枪,你的瞄准镜光圈现在是红的还是绿的?” “好像变绿了。” 威廉摇了摇头:“什么叫好像。” “变绿了,天啊,它自己在瞄准。” “绿了就好,这东西可以自瞄的,你直接扣动扳机就行。” 麦浩礼懵懂的扣动扳机,修长的枪管爆发出一团银色的火焰,子弹带著电光咆哮而出,强大的后坐力直接把他撞到了身后天文台的墙上。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跟碎了一样。 “这是枪吗?” “从口径来看,它是。从后坐力看,它不是。” 威廉跑过去观察了一下那柄价值连城的实验武器。 “幸好没坏,乖乖,这东西要是坏了,还要送回伦敦去修。” 麦浩礼吐出一口鲜血,他颤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自己的肺臟被震坏了。 “难怪你让我去开枪。” “废话,你是高贵的狼人,恢復能力强。我只不过是个小老头。” 威廉皱紧眉头:“快点起来观察战果,实在不行就补一枪。” “补个屁啊,”麦浩礼指著前方有气无力地说道:“炸出那么大一团血雾,你看不见吗?” 绿地之上,一道雷光闪过,將大地犁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陈瑛手持赤鳞长刀,看著薛漆在自己眼前炸成一团肉渣。 四周已经到处都是扶桑人的尸体,薛漆连一块完整的肉都找不到了。 深入骨髓之中的那种寒冷似乎越来越清晰,陈瑛抬起头,左眼看见身前似乎有无数细微的丝线。 这些丝线一层层排布,组成了一道道或粗或细的丝网。 丝网的另一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隱约可见一道古老的青铜大门。 那扇大门仿佛一座小山,大门上面写著“长乐无终”四个字。 体內的寒冷是从那扇大门渗透而来。 第178章 清扫 第178章 清扫 这是“无终城”的大门吗? 骨髓里透著的阴冷,跟帘幕另一重的大门彼此呼应。 仿佛下一个剎那,自己就要穿透重重惟幕,抵达那座大门之前。 诅咒。 陈瑛很快就理解了诅咒运行的方式。 杀的人越多,自己骨髓里渗出来的阴冷也就越多。 眼前的大门也就越清晰。 用他人的性命作为代价,杀的人越多,诅咒的力量就越大,最终將自已送往无终城吗? 此刻,一股邪异的感觉从右手蔓延过来,自己体內的鲜血正在加速流动。 砰,砰,砰。 心臟剧烈的跃动著,仿佛是擂响了战鼓。 狂暴的力量在身体之中涌动,陈瑛能够感受到自己仿佛具有无穷的活力。 身体上的伤口在迅速痊癒,肉体的疲劳正在迅速恢復。 当然,这活力是用自己的生命透支而来。 陈瑛不住地喘著粗气,右手的赤鳞长刀也开始了它的妖邪。 它能给使用者近乎无穷的狂暴力量,然后迅速地將使用者的生命力透支一空。 真是必死之局。 陈瑛笑了。 薛漆、扶桑武土,诅咒还有这把妖刀。 凑在一起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杀局。 不过可惜。 因为著急前往八闽,所以自己早就有了毕其功於一役的打算。 与其人在八闽,將港九和龙城的局势交给全国忠与威思顿勋爵,倒不如自己將这些人清理乾净。 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挑了今天动手。 也好。 四周已经没有活物,陈瑛左手结印。 心如琉璃不染尘,念如宝瓶满甘露。 是为宝瓶印。 右手长刀遥遥一斩,这一刀斩己不斩人。 以这一记劈斩为引,陈瑛运出了那“空蝉之术” 自捲轴之中得来的无上秘法。 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 剎那之间,陈瑛仿佛彻底消失,成为“空”一般的存在。 这秘法本来就不是遁术那么简单。 而是当年大修行者为了证得佛门理想中“涅”无上道果真实不虚,而精心设计的妙术。 不增不减,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此为“舍利子”,乃佛门无上道果。 可这无上道果如何展现? 身如空蝉,一无所有。 仅仅一个剎那,陈瑛仿佛在天地之间消失了。 並不只是看不见这么简单,而是以某种沟通神秘的方式,“否定”了自己的存在。 黑犬也无法嗅探到“不存在”的东西。 如此玄妙状態,陈瑛只能维持片刻,然而片刻就足以扭转局势。 诅咒的侵蚀戛然而止,虽然仍然在运转,但是已经不再继续深入。 那扇巍峨的青铜巨门的影子正在渐渐淡化,而体內升腾的血气也渐渐平復,陈瑛隨手一丟,將赤鳞长刀扔在脚下。 眼前已无可战之敌。 陈瑛抬眼扫向四周,黑犬悄然跃出,寻找著敌人的踪跡。 高台之上,宇文庚黯然神伤。 难道精心设计的杀局,就这样败了吗? 他已经不敢出手,毕竟刚才那一道惨烈的雷光犹如天怒,直接將薛漆炸成了肉渣。 港九龙蛇就这么几条,有这样手段的,唯有帝国人。 想不到这小子一鱼两吃,脚踏两只船,还有一只脚踩在帝国人的船上。 罢了。 宇文庚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知道什么时候该明哲保身,他默运咒法,身形在空气之中一点点隱去。 该走了。 土岐赖义睁大了眼晴看著战场之上。 绿地的那一头横七扭八的到处都是土岐家武士的尸首,巨大的石斧插入泥地里,一切归於寂静战爭已经停了。 这还不是让土岐赖义最吃惊的,他惊恐的是陈瑛刚才施展出来的手段。 这土岐家的不传之秘,承接自高野山的无上妙法,就算是他也无从窥出门径的秘术,竟然在陈瑛手里如此轻鬆的运用出来。 这可是天底下最恐怖的隱杀之法。 “那件捲轴果然在他手上。” 土岐赖义咬紧牙关。 那件传闻之中由大唐沙门不空三藏亲笔书写,內藏空蝉之法的经卷绝对就在陈瑛手中,而且被他窥破了其中密藏,不然陈瑛如何能施展出这等唐密之法? “该死。” 土岐赖义裹紧身上的狩衣,他现在已经无人可用,此次带来的武士都已经横死战场,羽黑眾的猿王千仞也已经不辞而別。 “只能去请叔祖了。” 他缓缓捻动手头的念珠,默默退去。 操场之上一片寂静,陈瑛感应著四周的变化。 敌人似乎已经羽而归。 “真是一群胆小鬼。” 陈瑛不屑地笑著。 原本以为宇文庚有胆量跟自己正面对决,现在看来这老头不过是家中枯骨。 也对,被陆正行压了这么多年,早就没有胆气了。 “恭喜你啊。” 一个人影飘然而至。 威廉·马歇尔身后张开无形的羽翼,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你看上去更强了。很有趣的炼金產品,既是诅咒,也是力量。” 他审视著陈瑛脚下的赤鳞长刀。 “喜欢吗?送你了。” 陈瑛一把抄起来,向著威廉一丟。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威廉乐呵呵地接过来:“中州话怎么讲?长者赐,不敢辞。” “我可不是什么长者,也没有什么人生经验。” 陈瑛笑了笑:“可不是白给你,要用你刚才打死那傢伙的东西换。” “那算了。” 威廉直接把刀重新丟在陈瑛脚下:“那个东西我可给不起。” “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跟总督达成了什么样的协定,这些人都是干嘛的?” “前者,我必须保密。” 陈瑛伸展了一下身体:“至於他们是谁,这不应该是你的职责吗?” “所以叫你帮忙啊。” 陈瑛点了点周围的死尸:“这些人是土岐家的武士,他们目前隱藏在龙城之中,领头的叫土岐赖义,是个被家臣下克上赶出来的倒霉蛋。” “至於被你们用炸成一滩肉的那个肉渣,他叫薛漆,是游荡在八闽和岭南交界的大贼,手底下有不少人,打家劫舍,贩卖麵粉,走私军火,他们什么买卖都干。” “这一次的幕后主使是王廷栋,动手的是宇文庚。” 陈瑛笑了笑:“別问我情报来源,如果有错,你去岭南节度府找全国忠。” : 第179章 讲话 第179章 讲话 节度府,办公室。 全国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新作的军装,他看了看旁边的许三攻。 “怎么样?” “非常好。”许三攻看向旁边的老头:“宋先生,您觉得呢?” “妆容有点过了,不过民眾会喜欢的,普罗大眾喜欢制服。” 宋先生是个衣著考究的中年人,他穿著一件湖蓝色的漂亮西装,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镜,他摸出怀表看了一眼。 “我们先录第一遍,灯光,摄像,全部做好准备,將军,您可以开始了。” 眾人退场,为全国忠清理出一个漂亮的画面。 全国忠身穿帅服,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后面,在他身后是李公刚正不阿的面孔。 “各位中州同胞,海外侨胞,我是岭南节度使全国忠。” 他略微清了一下嗓子接著说道。 “昨天,广府警察局接到群眾举报,发现了一起儿童失踪案的线索,违法分子胆大包天,在广府公立第十三小学绑架了三名十二岁的女孩,连夜带入龙城地区——” “我们的警员在进入龙城调查时,被港九当局粗暴阻拦,强调岭南对龙城没有执法权,港九当局甚至不惜动用武力阻止我们执法,两名广府警察局的警员中枪,目前还在医院抢救。” “烈士的鲜血又一次浸染了中州的土地。” “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们的西方朋友们总是愿意碟不休,苦口婆心的教育我们,什么是文明,什么是法治,什么是基本的人权。” “这些善良的朋友们指导著我们,什么叫进步。” “现在,文明和进步的含义已经全部昭示。” “如果绑架幼女是文明,如果为黑恶势力保驾护航就是法治,如果贩毒、谋杀、卖淫这些都属於基本人权,那么就请你们滚出去,带著你们的文明和进步从中州的土地上滚出去。” “眾所周知,龙城是毫无爭议的中州领土,是岭南辖区。而港九只是前朝的一块租借地。我们隨时有权力將其收回,不止是龙城,甚至包括港九。” 全国忠看著镜头,眼眶之中微微泛红。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我代表岭南行政当局宣布,从今日起断绝岭南到港九除人道主义需求外的一切运输,对港九地区实行军事戒严。” “岭南军队全部停止休假,进入一级战备状態,预备役军官及士兵即日起向武装部门报到。” “我们正告帝国当局,港九是中州的土地,十方岭南健儿枕戈待旦,为收復国土夙兴夜霖。此为最后之通。” “希望全国军民同胞支持我们,中州虽大,没有一寸国土是多余的。” “这一次,我们绝不退让,直至胜利。” 全国忠说著行了个军礼。 “停。” 宋先生喊了一声,他走过来看看来旁边的灯光。 全国忠已经站起身来向宋先生问道:“怎么样?” “非常好,感情很充沛。” 宋先生皱著眉头看向他:“节帅,真的要跟帝国人打仗吗?我们岭南可是要跟他们做生意的啊“打过了才会更好的做生意,现在这个样子不行。” 全国忠淡淡一笑:“能战方能和。” “您的演讲非常好,我不建议您再用广府话录一遍了,现在这个版本非常好。” 宋先生解释道:“这个新闻片估计很快就会在全国的影院和电视台播放。” 他是广府电视台最好的编导之一,主持的政论节目收视率非常高,每期节目六十分钟,关注的都是时下的热点新闻,有很多忠实观眾,“那两位受伤的警员身体还好吗,可不可以接受一下我们的採访?” 宋先生看著全国忠问道:“我们可以把他们的採访附在这段演讲后面,做一个专题报导。” “没有这个必要,军队会不开心的。” 许三攻解释道:“你们可以回头去採访帝国人的伤员,军队不喜欢看见自己人灰头土脸的样子“可是—” 宋先生略微皱紧眉头:“他们不是广府的警察吗?” “代表的是我们岭南军队的形象。” 全国忠接过话头:“而且如果他们现在上节目容易引来帝国人的报復。” “帝国人会报復吗?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宋先生好奇地问道,他不明白帝国人为什么要追杀两个正常办案的警员。 “等风波平息之后,宋先生再搞个专访吧。” 全国忠塘塞道:“独家专访,我保证。” 宋先生也只好点点头。 因为根本没有警员受伤,甚至连丟失的小姑娘都不存在。 广府公立第十三小学是军队的附属小学,那三个小姑娘的父亲都是第一师和第二师的军官,她们现在正在军队的招待所里面做暑假作业。 跟港九方面的衝突倒是真的,一队广府的警员去龙城,在半路上遇见了港九的警员,两边彼此致意之后,港九的警员就把广府的警员给劝回去了。 原因很简单,龙城里面太复杂了,港九的差人都不进去,真要进去肯定会被枪击。 不过动手的是龙城的地下势力而已。 整个事件从头到尾,都是被炮製出来的新闻。 录製工作很快结束,全国忠微笑著跟摄製人员话別,甚至还跟他们集体合了个影。 这些人刚走,身著军装的卢庸堂很快就走了进来,他如今是节度府的上校高参,真正的节帅心腹。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脸色不善的黄中武。 “办妥了吗?” 全国忠首先向著黄中武问道。 “死了,说什么要见你,还想提出些交易。士兵们直接把他拖出楼,打了两梭子,尸体当时泼了汽油就烧了。” 黄中武不明白,一个执掌岭南民政將近三十年的老人为什么会如此愚蠢,居然觉得他有什么资格跟军队谈条件。 “他家里人怎么办?” 黄中武问道:“老王很有钱啊。” “先养著吧,等缺钱了再说。” 全国忠挠了挠脑门:“老兄先兼顾一下民政吧,老王死了,民政估计会乱一阵。” “他身边没有什么修行人,有也没用,杜无咎跟著我们一起去的。” 卢庸堂接著补充道:“港九那边来电话了,陈瑛那头也很顺利,帝国方面把王廷栋安排过去的杀手都解决了。” “小陈效率蛮高的。” 全国忠转过头看著许三攻:“帮我盯住债券市场的价格,我估计从现在起,债券就要走低了。 归 第180章 广播 第180章 广播 “號外,號外,岭南全大帅发表最后通,武力收復港九在即,最新的消息,比你在电视上瞧著的准多了,平江不肖生的独家分析,都来买啊。” 清晨,空气中还有未曾散去的雾气,报童们沿街走对著上班的人们吆喝。 “小兄弟,给我来一个。” 清伯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铜子,从报童手里接过一份报纸,头条上面简简单单四个大字“最后通煤”。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岭南节度府正告港九当局”。 “这有什么看的,清伯您直接问瑛哥不就行了吗?而且平江不肖生不是写《火烧红莲寺》那位吗?他什么时候改写时事评论了。” 衫荣拿著一杯咖啡在旁边喝著,他现在也是一身考究的西装,髮油抹的背头往后梳著。 “时事不就是谁都能评论吗?他写的过癮,说全国忠是莆田南少林里面出来的,是十八铜人里面的第九个,这次下山就是要以武报国,振奋国人。” “全国忠他是禿子,但他不是和尚啊。” 衫荣说道:“他昨天的演讲我可是看了,我妈当时就让我出去买米。” “怎么,你妈觉得回归之后没有米吃?” 清伯淡笑著。 “我妈是怕有傻子这么想,把市面上的米买光了。要说的確是这些小报带劲,比商报上面那些四平八稳的评论强多了。” 衫荣凑过来看著:“您的消息比他们这街上的记者灵光,瑛少的电话直接通到节度府啊,刚刚在车上,他不是说刚跟全將军打完电话?” “我爱看这个。” 清伯淡淡地说道:“刺激。” 街面上的人行色匆匆,有些人的脸上带著些担忧,不过更多的还是如往常一样上班。 毕竟全大帅下个月不知道会不会来,但是房东是一定会来的。 就算全大帅来了,一样也要交租,衫荣坐进车里,將车里的电台打开。 这是一辆崭新的平治车,是齐家之前派人送过来的谢礼。陈瑛还推辞了一下,但是齐国富非常坚持,陈瑛也就只好作罢了。 现在这辆车已经替代了之前的那辆老车,成了陈瑛的新座驾,老车停在麒麟实业的仓库里面,清伯每天都过去给这个老伙计上几柱香。 “欢迎各位来收听今天的叨叨不叻叨,阿发今天还给大家请来了两位老朋友,一位是黄润黄先生,一位是云福云先生,这两位都是我们港九的大才子,也是著名的咸湿佬,今天不谈风月,就聊一聊时下最热门的话题,岭南节度府的最后通。” “那现在最新的消息呢,就是山东督军、山西督军、浙江督军发了联合声明,表示三省皆是岭南方面的坚强后盾,浙江督军还单独通电錶示,越有甲三千,愿为兄后继,为国雪耻。” “山西督军也发布了通电,號召全国团结一致,共同支援岭南抗爭。今天山东督军还举行了阅兵式,发表了单独讲话。黄先生怎么看当前的情况,我们该怎么办呢?” 里面一个沙哑粗豪的声音哈哈笑道。 “怎么办?当然是痛饮杯中酒咯,多食两根雪茄庆祝一下。我们是港九人,也是中州人,念多少外文书也念不成鬼佬的,今天就是要给这些鬼佬提个醒,这里是中州的地方。” “那云先生怎么看呢?” “我的见解跟黄生不一样,我认为这是对国际法的粗暴践踏,可见岭南当局没有任何契约精神,岭南社会虽然物质上工业化了,但是精神层面还没有学会现代文明,港九是前朝永久割让给帝国的,本质上跟伦敦一样。” “所以我希望市民们不要担心,因为岭南当局一旦採取军事手段,就等於是向帝国宣战。攻击港九就是攻击伦敦。” “敦伦我就知,什么叫伦敦?” 云福的发言引来清伯的严重不满。 “丟,这个烂仔。打就打,难道我们怕这些鬼佬吗?” 清伯坐在副驾驶上,把报纸放到一边。 “阿伯不要生气啦,等下我请您喝汽水消消气,电台节目就是这样,两个人互相呛声才有意思,不然没人听的。” 衫荣在旁边劝道。 这辆崭新的平治车停在港九当局行政大楼的外面。 这是一栋漂亮的十二层大楼,除了主体之外还分有东西两翼,除了警队的少数职能部门,大多数机关都塞在这栋大楼里面。 “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等岭南的军队打过来,一定要把这小子吊在路灯上面打靶。” 清伯仍然有些不甘心,电台里面的主持人接著念新闻。 “目前龙城北面已经有岭南军队进行军管,也有记者说目前正在挖堑壕和铁丝网,两位先生怎么看,这次云先生回答吧?” “这正好说明了我的观点,岭南当局无意进攻,为什么这么说呢?堑壕和铁丝网都是用来防守的嘛,如果要进攻,难道不会挡自己的路吗?” “我都不知你什么时候参过军。” 黄先生沙哑的嗓音插了进来: :“人家军队肯定留了进出的通道啊,又不是小孩子做游戏。真要打,还需要动手吗?人家断水断电断气断粮,我们自己不就要投降?” “所以我说他们不讲基本人权,打仗是不可以断水的。” 云先生反驳道:“现在文明国家—— “文明你老母啊,痴线,帝国人跟罗斯人打仗,互相扔毒气弹啊。” “两位先生注意文明用语,我们不想再被內容管理局派罚单。不过我注意到今天早上港九当局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从北面流通过来的物资较上个月同期增长百分之三,可见大家都是中州同胞,人家也不会故意饿死我们。” 主持人接著向黄先生发问道:“黄先生,我们能不能理解现在港九的广大市民是被岭南当局绑架,要以此要求帝国当局退让?” “我的確认为我们目前是被绑架的,不过是被那些大鼻子绑架,本来龙城就不是租借地,凭什么不让人家管啊?如果不是岭南方面顾念我们这些中州人,我看全光头的大炮早就开火啦。” 清伯听得如痴如醉,掌叫好。 “这个黄先生才是真的懂,那个姓云的,吃里扒外的二五仔,昨天不是什么和安胜、义盛那般烂仔发什么联合声明,说自己是爱国社团,全力支持岭南?好,找几个烂仔对了那个姓云的扑街。” 第181章 热情 第181章 热情 办公楼的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掌声。 在最上面的主持人是一个来自帝国事务官,他在上面轻轻拍著巴掌。 “那么我们就恭喜麒麟实业竞標成功,拿下陆军部的军装订单。” 陈瑛也站起来跟著鼓掌。 “恭喜,真是后生可畏。” 一个老头坐在座椅上,他站起来拍拍手道。 “看来我们这些老傢伙都要让位了。” “您客气。” 陈瑛看著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老头。 六大家里面王家的话事人,王鑫。 这位才是真正的岭南大族,前朝的时候就世代簪缨,前朝灭亡,来港九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据说跟王廷栋还能算是远亲。 “听说瑛少手里面有一张房地產开发执照,我正好有一块地准备开发,不如今晚大家一起坐一下。” 陈瑛笑了笑。 今天是之前那笔军装单子竞標的日子,这样的小生意绝对不会惊动王鑫这样的大鱷亲自过问,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跟自己见面。 事实上不只是王鑫,今天的竞標会上还来了很多豪商大贾,都是陈瑛曾经在商报上反覆见过的名字。 今天他们都来到了这里。 “不好意思,北面有吩咐,让我今晚务必赶到,抱歉了,改日我端茶向王老先生赔罪。” “客气了,现在正是为国分忧的时候。” 王鑫笑了笑。 “来日方长嘛。” 两人还在说著,外面一个帝国事务官走了进来。 “陈瑛先生,请跟我来。” “嗯?” “总督阁下在等您。” 陈瑛站起身来向周围这些莫名其妙赶来参加竞標会的大佬们抱拳拱手。 “各位老前辈,最近实在是事情太多,改日在下略备薄酒,请各位前辈一定赏光。我这就先去了。” 王鑫笑著说道:“先去忙吧,总督那里比较重要。” “在下这就去了,改日一定登门赔礼。” 陈瑛又是客气两句,人才走了。 “春风得意啊。” 邹家的当家人,邹嘉驹看了一眼陈瑛的背影,缓步走到王鑫的旁边。 “四哥,您也来了?” 王鑫看了一眼旁边的这个老头。 邹家和王家才是六大家之中世代相传的世家,彼此乃是通家之好。王鑫和邹嘉驹同辈,年龄也小些,所以学著邹家人的样子叫一声四哥,显得亲近。 “平儿以前得罪过这个小子,我本来说过来看看他的成色,可惜,没机会了。” 邹嘉驹看著王鑫:“你怎么看?” “这位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他跟苏雄是一路的。人家是吕不韦,是陶朱、子贡,只是半只脚踩在这生意场上。我最多算个顿、郭纵。” “我倒不知道你最近能在研究《史记》。” 王鑫平淡地说道:“老兄你也不用著急,不行让平儿去帝国那边求学几年,避避锋芒。这位跟全国忠如今是蜜里调油,帝国人对他也是百依百顺,咱们在人屋檐下,身段可要软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 邹嘉驹看著王鑫:“平儿已经在办手续了。” “那就好。” 王鑫笑了笑:“人生在世,谁没有个几年得意?先让人家高兴高兴,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全国忠能干多久?十年以后再看也不迟啊。” “你倒是看得开。” 邹嘉驹笑了笑没有多说。 “听说老李准备嫁闺女。” 王鑫瞧著邹嘉驹:“这事你知道吗?” “他没有机会了。” 邹嘉驹看著王鑫:“我上来的时候,看见齐国富的那个女儿在下面等陈瑛。” “这老头·—” 王鑫摇了摇头:“当初跟我说什么他闺女一门心思都在学业上。” 邹嘉驹笑了笑:“这也是一种学业嘛。” 陈瑛自然不在乎这些家中枯骨聊些什么,他在帝国官员的领导下进了另外一个会议室。 这里的规格显然比之前用来开標的那个会议室高很多,四壁內全部迈入铅层,房间的四个角落各摆著一个帝国人设计的机器,它们正在慢慢的旋转,似乎探测著什么。 威思顿勋爵端坐在会议桌的中心,左右两边分別是情报总监何国礼和应急管理处处长威廉。 “”..港九大学的后续处理情况如下,首谋王廷栋已经被广府方面逮捕,我们的情报可以確信他已经死亡。” “另外两名首犯宇文庚和土岐赖义,目前可以確信躲藏在龙城內部。” 何国礼將这些情报念诵完毕,他將材料静静地放在一边。 威思顿勋爵手指缓缓地敲打著桌面,他似乎对现在的情况非常满意。 “广府方面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威思顿勋爵睁开眼睛,一双眸子锐利地看著陈瑛,“全將军需要我怎样配合他?” “全將军似乎认为时机还不成熟,他准备继续配酿一下,而且这样对您也有好处。” 陈瑛也不避著人:“还有几位大帅也想发表通电支持岭南。剑南节度使和汴洛节度使两位知会全將军,他们准备明天一早发表电视讲话,所以军队进入龙城怎么也要后天了。” 外爭国权,內惩国贼。 这是岭南方面在这次运动中喊出来的口號。 岭南的国贼是找到了,但是中州的国贼呢? 显然各位大师都想著成为外爭国权的英雄,所以全国忠几乎电话不停,跟他那些从来没见过面的同行们一起协调步伐。 这个要准备电视讲话,那个希望可以跟广府联合通电,还有人准备派一支小部队过来,跟著广府当局的军队一起进入龙城各种各样的要求让全国忠忙了个抓耳挠腮。 但是这些都是合理诉求。 全国忠也是捫心自问,你像人家汴洛节度使,地盘位於天下之中,周围跟被没有要打倒的帝国主义侵略者。 你说现在有了个表现爱国热情的机会,你能不给人家吗? 都是同行,千什么那么狠心? 全国忠跟陈瑛打电话的时候大吐苦水,说好悬只是折腾一下龙城,这要是真收復港九,还不知道是多大的阵仗。没准还有同行带著卫队过来搞入城式。 “我对中州各位將军的爱国竞赛十分钦佩,我认为一个人首先只有爱国,才具备成为公民的资格,不然就是低贱的贱民,不配享有任何政治上的权利。” 威思顿勋爵说道。 有些话尽在不言中,中州的督军大帅们要借这个机会捞政治声望,威思顿勋爵也是一样。 龙城的地位本来就未定,而且这么一个黄赌毒中心横在港九北方,更是对於威思顿將港九建设成帝国在远东的模范殖民地这个目標不符。 港九的直接竞爭对手是星岛,那里属於海峡殖民地大区,星岛周边群岛都牢牢的掌握在帝国手中,那边的总督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跟威思顿勋爵在港九这样束手束脚的情况完全不同。 要想击败这样的对手,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威思顿勋爵就需要“奇功”。 这也是威思顿勋爵跟全国忠之间的某种默契。 你爱国,我也爱国。虽然爱的不是一个国,但是一样可以互相扶持。 全国忠就不用说了,如果他能够成功收回龙城,那就等於是百年以来“收復失地”第一人,这样的功勋是足以上教科书的。 而威思顿如果可以巧妙的善后,那么他就是在“天竺陷入崩溃,帝国在远东的统治彻底动摇的危急关头,毅然决然的维持了帝国的利益,驯服了中州的野蛮人,伟大的外交家和政治家。” 一鱼两吃,大家各取所需。 在座的人人都有好处。 第182章 同党 第182章 同党 “从目前情况来看,港九的主流民意对岭南当局可能的占领持观望態度。” 何国礼看著陈瑛说道:“港九发行量最大的十张报纸里,七家的社论都持审慎態度,只有一家积极支持广府方面。” “而在我们进行的全年龄层调查中— “不好意思。” 陈瑛打断了一下何国礼:“你们的调查对象是?” “港九的市民阶层,我们按照年龄分组—.” “我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人能决定什么?” 陈瑛看著何国礼:“能决定帝国当局的行政命令还是改变节度府里坐著的全国忠?” “他们是港九为数最多— “数量最多,但是最无足轻重。只要不是倒行逆施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主流的民意从来都是肯定现状,当下就是最好的。” “帝国控制港九,他们会支持。广府收復港九,他们到时候也会支持。如果明天外星人统治了地球,他们也会觉得这样还行,凑合过吧。” 陈瑛淡淡地说道:“我觉得我们与其討论这些虚无縹緲的东西,不如討论一些实际问题。” 何国礼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份报告本来也不是念给陈瑛听的,而是旁敲侧击的告诉威思顿勋爵情报部门有多辛苦。 “十五万支自动步枪,这是广府目前能够凑出来的武器,正在装箱,等龙城这边结束了,就可以启程运往星岛。” “不行,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何国礼摇了摇头:“最多再有两天时间,直接在广府港上船,运往海峡殖民地。” “这么著急吗?” 陈瑛看著上面的威思顿勋爵。 威思顿勋爵淡淡地说道:“天竺战事紧。” “十五万支枪,没有配子弹可以吗?” 陈瑛真有些好奇。 帝国军队的子弹口径跟广府这边的不一样,广府的步枪是从罗斯那里仿製的,走的是罗斯风格,这十五方支枪到了帝国人手里,他们从哪里凑子弹都是个问题。 “这不关我们的事,陆军部只要求我们购买枪枝,不包括任何弹药,殖民部的採购计划里也是这么写的。我们买了子弹,钱从哪里来呢?” 何国礼早已经见怪不怪地说道:“我们要严格遵守採购纪律。” “不列顛企盼人人尽责。” 威思顿勋爵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只做好自己分內的职责。” 陈瑛是真没想到这句名言居然可以这样用。 不过想想也是,天竺那边输的越惨,港九这边的地位才会水涨船高。 陈瑛自问如果自己是威思顿勋爵,绝对天天向女皇祈祷帝国军队在天竺输个大的。 “那好吧,每支步枪作价一千港纸,总共是一千五百万,广府方面希望可以用帝国金镑支付。” 这批枪是岭南军队淘汰下来的一批忠武56式,也就是陈瑛之前从龙城搞到的同样型號,只不过龙城里面一支能卖到一万块港纸,而这批只能卖到一千块。 一方面因为黑枪跟官方贸易是两回事。 另一方面,这批枪都是膛线快磨光了的爷爷枪,差不多只能当废铁卖了。 一千块一支,这个价格的確公道。 “没有,我只能支付港纸,因为港九的金库里根本没有那么多帝国金镑。” 威思顿勋爵摇了摇头:“港纸跟金镑之间是联繫匯率,你们拿港纸跟拿金镑是一样的。” “还是不一样的,”陈瑛据理力爭道:“帝国金镑是金,港纸是纸。” “可我现在只有纸。”威思顿勋爵接著说道:“而且纸我也没有现成的,必须要等到殖民部拨款。广府方面如果需要现金,就从大古银行给你的那笔钱里抵扣。” “那价格要加十个点。” 陈瑛直接说道:“要考虑帐期的利息问题。” “两个点。”威思顿勋爵直接说道:“我们私下里返你三个点,这样加起来是五个点,你还能多赚点辛苦钱,等下就给你打钱。” “返我多少我也都是替別人存著,您高抬贵手多加两个点吧。” “我这手抬不起来。” 威思顿勋爵摇了摇头。 “那就这样。” 又是四十五万到手,陈瑛觉得这钱赚得也太快了。 “另外就是之前谈到的债券问题。” 陈瑛看著威思顿勋爵:“如果不是做了背景调查,我是万万想不到岭南公债的最大单一买家竟然是港九总督府。” 根据大古那边的记录,今天岭南节度府到期的债券將近四个亿,其中將近一个亿的最终买家居然是港九当局。 眼前的这位帝国总督才是岭南节度使的大债主。 “这是一笔很好的投资,我前任定下的,百分之四的利息,而且他觉得如果广府不付钱的话,他可以安排帝国军队武装討债。” 威思顿勋爵嘲讽地笑了笑:“不过可惜,这位帝国殖民大臣要吞下自己酿成的苦果了。” 幸好陈瑛上次之后回家特別补习了课程,这才明白威思顿勋爵为什么会嘲讽。 帝国也搞什么小圈子选举,目前帝国议会內部主要分成两个党派,一个是保守党,也就是威思顿勋爵所在的党,另一个是进步党。 当然了,这都是名头,一个组织的政策跟自己的意识形態悖离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就跟天要下雨是一样的。 所以帝国这边是保守党不保守,进步党不进步。 如今上台组阁的是保守党,前任港九总督也是威思顿勋爵的同僚,如今在伦敦志得意满,出任帝国殖民大臣。 他也是威思顿勋爵的主要敌人。 毕竟进步党跟保守党轮流坐庄,只要等总能等到。 但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位前总督是真的能让威思顿勋爵没法上桌吃饭。 就是因为伦敦没有坑位了,威思顿勋爵才到港九当这个总督。 “我不会反对广府的任何財务技巧。” 威思顿勋爵审慎地说道:“你们闹得越大越好,不过我的那位党內同僚现在因为天竺焦头烂额,我真不希望他雪上加霜。” “当帝国军队在天竺面临危机,帝国的资產又在港九遭遇重大损失,这可真是可嘆的悲剧。” 勋爵悲悯地说道:“卡尔是个好人,一个真正的绅士。” “没关係的,下台之后可以去打猎嘛。” 何国礼插了一嘴,威思顿勋爵冷漠地扫了他一眼。 “如果广府方面有需要,港九可以把债券拆借给你们。” 勋爵脸上已经没有悲悯:“毕竟你们砸盘总要手里有货才行啊。” “总督阁下,我接下来就要去广府了,如果有事——— “有事我会安排我们的人找你。” 何国礼说道:“放心吧。” “我们在广府人手很多。” 陈瑛跟勋爵握手告別。 齐梦琳在楼道等著他,她好奇地问向陈瑛。 “听说岭南的债券有问题?” 1 第183章 桃花 第183章 桃 “这消息传得这么快吗?” 陈瑛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保守不住秘密。 岭南节度府里的秘密有时候比电视台的新闻传得都要快。 毕竟有人不看新闻。 “那就是確定了?” 齐梦琳这次是跟著陈瑛邀请一起北上的。 她有帝国留学背景,对帝国比较熟悉,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是大古集团合伙人的女儿。 以后很多事情都要跟大古合作,文东成代表了对公关係,她代表了私人往来,所以全国忠专门给她发了邀请函。 “这些都是应有之义,要向港九方面施压。” 陈瑛解释道,两人並肩下楼,引来阵阵侧目。 “陈先生有这么多內幕消息,有没有考虑过在债券市场上操作一下?” 齐梦琳谈起这种投机生意非常自然。 “齐小姐有兴趣还是齐老先生有兴趣?” 单说岭南公债,大古財团作为承销商也是庄家之一。 “我父亲不喜欢赚这种钱,因为风险太高了,市场波动完全取决於全將军的心情,我是无所谓的。” 陈瑛笑了笑,这位女教授的比自己想像中还要聪明一点,她根本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齐小姐还没有正面回答我。” “我对这样的项目没有兴趣,这是內幕交易,对市场的严重破坏。” “市场上不存在绝对的公平,市场的核心是不公平。” 陈瑛解释道:“市场主体有强有弱,不同的主体之间就像是乌龟和猎豹赛跑,乌龟能贏才是对猎豹的不公平。” “陈先生觉得自己是猎豹?” “我跟你一样,我也不准备从中牟利。” 陈瑛看著齐梦琳:“这些钱让別人赚就好了,我不需要。” “为什么?” 齐梦琳看著陈瑛:“陈先生不是个生意人吗?” “齐小姐认识苏雄吗?” “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是没有见过。” “我从他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赚钱是改变这个世界的一种方法,我的想法是改变世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陈瑛淡淡地解释道:“你如果说你要改变世界,大家会觉得你是个疯子,就会远离你。但你说我想赚大钱,他们就能理解你了。” “用现实主义的手段实现理想主义的目標?” “这里面没有理想什么事。” 陈瑛摇了摇头:“理想是给预备牺牲的战士准备的,我不是战士。” “陈先生,你真的很特別。” “齐小姐,你笑起来很好看。” 齐梦琳瞬间有些脸红,她轻微的撩起头髮:“啊?” “没什么?” 陈瑛吐出一口浊气:“我刚才说错了。” “那我就当听错了,陈先生。” 这个女人。 陈瑛笑了笑。 也对,钓鱼嘛,就是这样互相拉扯才好玩。 等陈瑛走到楼下,清伯和衫荣的电台广播已经听到了下半场,开始介绍双方的武器装备,兵力配置,还有南少林如果武装支持全国忠的话对局势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结束了?” 衫荣为陈瑛拉开车门:“一切都顺利吧?” “当然。” 陈瑛点了点头:“能拿到的都拿到了。” “龙城那边最近风头不太对,听说有人在出重金买咱们的脑袋,不过陆家发话了,这笔生意如果有人敢接就滚出龙城。” “宇文庚呢?” 陈瑛坐在后排,齐梦琳从另一个方向钻进车里。 “宇文庚那边还是没消息,听说是在家里闭门谢客,家里的人大部分都买票去松江了。” 衫荣看著陈瑛:“陆家的人找到了我,问问用不用採取什么手段。” “陆家的谁?” 陈瑛从车后座拿出来一堆资料开始翻看。 衫荣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后面的齐梦琳。 陈瑛敏锐地抓住了,开始继续拉扯。 “没关係,齐小姐是咱们的好朋友。” 衫荣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说道:“是大小姐。” “她啊。” 陈瑛想了想陆姿。 陆姿跟自已提过陆家的事情,但是陈瑛现在根本没工夫去管。 龙城的事情太多,太复杂,陆家內部的事情自己一个外人也不方便插手,如果以身入局不知道要忙多久。 倒不如借著大势来个釜底抽薪。 反正陆家没了陆正行之后想捞偏门都没有资格。 如今正好借著机会转型。 这位陆小姐也是有心做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越帮越忙。 “陆小姐,”齐梦琳看著陈瑛微微张开嘴巴:“这是哪位啊?” “龙城钟道陆正行的嫡女,算是我大师姐吧,大家一直比较谈得来。” 陈瑛解释道。 “她一向很照顾我的。” “哦。” 齐梦琳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脑袋稍微低了些。 这算怎么回事? 衫荣看著后视镜,猜测著后面的情况。 他现在有些摸不清陈瑛的感情生活到底是什么样。 一问吧,那就是已经结婚了,是童养媳。 但是一看陈瑛跟吴婕在一起的状態,就跟俩七十多的老头老太太差不多,没什么火,感觉纯粹就是搭伙过日子。 瑛少之前也是情场浪子,经常活跃在各个俱乐部的肉里白条,现在跟吃斋念佛一样。 衫荣只能理解为男人到了一个年龄之后觉悟了,什么儿女情长都是狗屁,一心一意的搞事业。 我也要追求这样的精神境界。 衫荣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龙城现在的局势並不稳定,所以这次陈瑛一行人北上还是乘坐火车。 还跟上次一样,岭南铁路方面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这次更加周到,毕竟上次他们扮演的角色並不光彩。清伯直接將汽车直接停到了车厢旁边。 陈瑛刚刚推门下车,就看见上次见过的那个列车长歉笑著看过来。 “尊敬的各位贵宾,请跟我来。” 她还是一身制服,这次的制服更小了一些,紧紧贴著身子,好像动作再大点,纽扣就要崩掉。 下面穿著黑色的网袜,渔网开得很大,勒得很紧,腿上饱满细腻的肌肤微微溢出。 陈瑛一挑眉毛。 这个女人可是节度府军情司的,怎么又跑来当列车长了? 看这个打扮,自己一早应该算一卦,处处皆是露水,有些撞桃了。 “三位贵宾在二號车厢,您的位置在一號车厢。” 陈瑛顶著齐梦琳狐疑地目光,跟著列车长走进了第一个车厢。 第184章 金莲 第184章 金莲 陈瑛跟著列车长进入了第一节车厢,这里的装潢布置比上次还要豪华,跟酒店的豪华臥房差不多。 一张鬆软的大床,旁边是一个双人沙发,几个窗户上都有百叶窗,桌子的冰桶里放著一瓶起泡酒。吧檯上还有冒著热气的咖啡。 陈瑛挺好奇按照岭南铁路的收费標准,这一间是按照能坐几个人,票价又要多少钱? “火车震的成本不低啊。” 陈瑛走到收音机旁將之打开,里面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 “各位朋友,欢迎收听大咸湿,我是你们的老朋友黄润,说起来这几日太多的时事新闻,我想大家也都听烦了,不如我们今天聊些雪月风。今天来这里的还是我的好朋友,港九老银虫的云福。” “不要叫银虫啦,会被內容管理局处罚的嘛,大家可以叫我老色虫,毕竟圣人说过,君子,色而不淫。” 这节目也算是应景。 陈瑛转头刚刚坐在沙发上,那个列车长已经低眉顺眼的走了过来。 “我记得,你应该是军情司的人吧?” “是的,陈先生。” 女列车长从冰桶里起泡酒打开,金黄色的酒浆倒入一旁的玻璃杯里。 “换单位了?” “陈先生这次上来,司里面安排我好好招待您。” 陈瑛接过酒杯。 “他们知道上次的事情,还敢派你来?” 女列车长笑了笑。 “陈先生大人有大量,其实是全將军点了將,让我以后跟著您,负责您跟岭南方面的联络。” “跟著我?” 陈瑛將酒杯里的酒浆一饮而尽,这帝国產的起泡酒度数不高,口感甘甜爽利,跟喝汽水一样。 女列车长赶紧给她续上一杯,陈瑛却是左手顺手一用力,將她直接摁在地上,双膝著地,两只手在前面撑著,黑色的短裙高高挺著。 “是全將军安排的,还是你自己申请的?说清楚。”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女列车长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她將后臀微微一抬。 “全將军.—” “全將军也算是一时豪杰,更是军中的將领,你名列军情司,就是节度府的军人,全將军会这样折辱自己的部下袍泽吗?” 陈瑛一脚踩在她丰腴的臀上。 “你最好说实话。” 女列车长心一横:“是我主动申请的,不是全將军安排的。” “为什么呢?” 陈瑛揉了揉手指,嗅了嗅手中起泡酒的香气。 “因为李公的事情,我本来已经靠边站了,我要上位,我要当大官,发大財。” “你很漂亮,得到这些东西很容易的。” 陈瑛看著她曼妙的腰肢:“漂亮的女人大部分不聪明,因为美丽是一个女人最好的通行证,她们得到东西都太简单了。” 陈瑛脚上微微一用力,那女人却將后面挺送过来,“你觉得投怀送抱就行吗,你胸前那两坨肉这么值钱?就凭这两条渔网袜一条紧点的裙子就能搞定我?” 陈瑛冷笑道:“把我想的这么简单,是不是有些瞧不起我。” “我,我不敢。” “你都已经跪成这样了,就说明你很敢。” 陈瑛收回脚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抬起头。” 女人听话的抬起头,眼晴里略带泪光。 她的確五官精致,如今面带苦楚,更是引人去占有。 “你如果现在走,或者喊救命,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陈瑛笑了笑:“我绝对不会违背妇女意愿的。” “我是心甘情愿的。” 女人咬紧牙关:“我愿意留下来。” “那就不要哭,以色侍人,就要给足了情绪价值,不要搞得哭哭蹄啼的,玩我见犹怜那一套。” 陈瑛摇了摇头。 “笑一个吧。” 女人咧开嘴巴。 “这就对了,既然是利益交换,要把这当成事业来拼。” 陈瑛接著问道:“你是处女吗?” 女人咬紧牙关。 “我—·我是。” “好巧啊,我也是处女座的。开玩笑,我是射手。” 陈瑛笑了笑:“长这么漂亮,还是处女,身份却不高。说明你很有心机,很懂得面对诱惑,是一个有头脑又漂亮的女人。” “我这个人一向认为男女平等,你既然要当潘金莲,那就只能得到西门庆,別想著那些有的没的,懂吗?” 女列车长点了点头。 “是。” “我床上不缺人,也不需要什么人,你只是过了第一关,想爬上来,那就要多动脑子,多用心思。” 陈瑛很佩服地说道:“能忍辱者方为大丈夫,你很了不起,以后一定有大成就的。” “谢谢,谢谢瑛少。” “你这么聪明,多想想,我想听的是这句吗?” 那女列车长將后身抬起。 “请瑛少,瑛少责罚我。” “罚你什么呢?” “罚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陈瑛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不过该怎么罚你呢?自己好好想想。” 另一个车厢里,清伯跟衫荣正在折腾著电台,为听哪个节目討论著。 齐梦琳低头看著一本隨身携带的侦探小说,她翻了两页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抬起头望向车厢的另外一边。 “你们以前跟陈瑛上来,都是这样分两个车厢坐吗?” 她歪著头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我们没有跟瑛哥上来过。” “我听我父亲说,他们上次来是坐在一起的啊。” 齐梦琳將侦探小说收好,站起身来。 “不如咱们过去看看,岭南这次给他什么特殊招待?” “这” 衫荣丟下收音机几步走到车厢门口附近堵住了前路。 “我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火车嘛,好坏还能差到哪里去。清伯,你说是不是?” 清伯根本没理他,只是在那里默默地鼓捣收音机,將声音调到黄润的“大咸湿”。 “”..—所以说没有淫妇招不来姦夫,有了姦夫自己勾搭淫妇,你让潘金莲去勾引李逵,能勾出来什么?卢俊义的老婆也是勾別人不成,勾的管家。所以说,男女在这件事上是一样的——” “潘金莲可以去勾潘巧云,我看这样比较好。一来不用去死,二来也算有个慰藉。没准武大郎还乐观其成,在一旁给她们鼓掌助威。” “啊,还可以这样吗?不过各位朋友,奸近杀赌近盗,千万不要搞什么感情波折,爽是一时的,搞不好丟性命啊。” 清伯抬起头看著衫荣。 “你说什么?” 衫荣心想这老头真是靠不住。 “我说——” 齐梦琳趁他愣神,绕过了防守,直接奔著前面的车厢去了。 第185章 猿王 第185章 猿王 陈瑛眼睛一挑,没有看车厢里的女人而是转向了角落。 “朋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块角落摆著一盏落地灯,看上去非常乾净。 但是陈瑛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盯著那里。 “你自持隱身有法,这几日出入我麒麟大厦四次。甚至我在港九行政大楼的时候你居然还有胆子闯了一趟顶楼。” “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呢?还是准备刺杀我?” 角落里的阴影如烟火瞬间进发,一个高大的身影显现出来。 “猿王千仞,见过陈先生。” 他通体黑衣:“之前在港九大学的校园之中见过一次陈先生的风采,不过那只是遥遥一看,今日真正领教了阁下的手段。” “你是土岐赖义的人?” “在下曾经是为土岐家效力的忍者,不过现在已经出奔了。” “出奔?” 陈瑛一挑眉毛:“在港九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不见你出手?” “因为陈先生太过强大,而我也不愿意再为土岐赖义这样无能之辈服务了。” 猿王千仞接著说道:“土岐家在扶桑已经被家臣斋藤道三夺取了国主之位,如今的土岐赖义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 “他如此不珍惜家臣的性命,將他们的忠诚当成奴役,这样的人也不配我侍奉。” “所以?” “所以我希望可以侍奉您。” 猿王千仞单膝跪地。 “您才是值得我效力的英主。” “不跟著土岐赖义,你可以回去找斋藤道三,你们扶桑如果换个老板干活会判死刑吗?” “这—” 猿王千仞用不流利的中州话讲道:“在下身为羽黑眾的叛忍,回去扶桑就会被他们杀死。” “中州大乱,像你这样的人才还怕不能出头吗?” 陈瑛看著猿王千仞:“你自己落草为寇都能混得不错。” “因为阁下拥有成为一国一城之主的器量,所以在下决心追隨。” “这样,我把你推荐给全国忠將军,他放在你们那已经是好几国之主的器量了。” “全將军不是修行人,他的统治也一定要仰仗陈先生的力量,我相信陈先生。” 陈瑛摸了摸下巴:“我明白了,你不是来杀我的,你是来找东西的,那东西你没找到对吧?” 猿王千仞点头道:“我希望可以追隨您,学习空蝉之术。” “空蝉之术?” “空蝉之术乃是高野山的无上秘法,乃是大唐国师不空三藏所创,在下之所以追隨土岐赖义,也是因为他答应让我参学这门秘法。” 这老头是来找那个面具的。 陈瑛心里非常篤定,因为这张面具现在就在自己身上。 至於记录了空蝉之术的那张纸已经被陈瑛放在了一个极为稳妥的地点,首先是放进了一个铅盒隔绝探测,然后靠黑犬穿梭的能力放进了麒麟大厦某栋混凝土墙的內部。 那张纸本身不具有任何神秘,外人要想找到那就要一面面的搜索麒麟大厦的墙壁。 他们就算能想到,吴婕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原来如此。” 陈瑛看著猿王千仞的身影。 “那你准备怎么为我服务呢?” “在下身为羽黑眾的忍者,精通暗杀,可以为您除去那些对手。我也擅长刺探情报,一定可以帮助您在生意场上大杀四方。” “这些事情我自己也能做到。” 陈瑛看著猿王千仞说道:“这样,你给我讲一下扶桑的忍法如何?我们以术换术,你教我几个法子,我就把空蝉之术的练法抄给你,这样最公平。” 猿王千仞面露购曙:“只是我所修习的忍术都是羽黑眾的秘传,如果您展露的话,一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陈瑛笑了笑伸出五个手指说道:“五个忍法,教我五个,我就把空蝉之术传给你。你不会连五个都不会吧?” 猿王千仞眼睛一眯:“好的,那就请允许我这段时间追隨您。” 这老头看著高高大大,內里倒是一条毒蛇。 陈瑛点了点头:“这自然可以,等咱们钱货两讫,就各走各路。” “阁下果然器量不凡。” 猿王千仞正说著,被反锁的车门响起了敲门声。 “陈先生,您现在有空吗?我是齐梦琳。” “瑛哥没准已经休息了,齐小姐,咱们也回去吧。” 这翘嘴不就钓过来了? 陈瑛看了一眼还跪在那里不敢动的列车长。 “去开门,对了,你叫什么?” “我——我叫白浅。” “去吧。” 白浅爬起来揉了一下手掌,小心地打开了车门。 齐梦琳狐疑地看了一眼脸上还有泪痕的列车长,然后就看见了角落里那个人熊一样的大汉。 她意识到自己想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衫荣则是一脸抱歉的看著陈瑛。 “啊,打扰了·—”· “不打扰。” 陈瑛介绍道:“这位是从扶桑来的猿王千仞先生,他是羽黑眾的忍者,我正有问题请教齐小姐,你们研究民宿学的,对扶桑有了解吗?” “扶桑?” 齐梦琳小心地绕过那位列车长看向高大的猿王千仞。 “扶桑的所谓忍者,应该说是某种具有实用主义倾向的修行人吧?” 她上下打量一番之后说道:“您现在的这种体型,也是某种忍法的结果吗?” “不错,在下修习韦驮天之术,曾经將一部分妖魔的血肉摄入体內。” “这就没错了。” 齐梦琳对陈瑛解释道:“这种技术类似现代炼金术之中的血肉炼金,是通过直接改造肉体完成的,很多古代传说之中的大英雄,比如沐浴冥河水而金刚不坏,吞食了龙血液获得了某种能力。” “其实这种利用神秘对自我身体进行改造的技法,中州也有不少。” 齐梦琳想了一下:“中州的武道也算是一种,武者首先通过拳术强大自身,然后成为神秘能量的直接载体,倒是绕过了这些外源性质的改造。” “这种东西我不用学。” 陈瑛摇了摇头:“聊些比较有用的,上次跟我交手的那个女忍者,她就会空蝉之术。你不认识她吗?” 齐梦琳看著陈瑛:“空蝉,什么空蝉。” “她是土岐赖义的妹妹,並非是跟我一样地位卑下的忍者。” “哼。” 7 陈瑛笑了笑。 火车的车轮启动,向著北方缓缓前进。 第186章 节奏 第186章 节奏 一声汽笛锐响,火车渐渐停了下来。 猿王千仞已经说得略有些口乾舌燥,而陈瑛也在齐梦琳的解释下对扶桑的情况大概有了些了解。 扶桑,真正成体系的修行体系其实只有一套,那就是流传於各个寺院之中的佛教系统。 这个修行体系也是陈瑛自己归纳总结的。 有自己的世界观,也就是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有自己的方法论,也就是有根据世界观衍生的一系列技法。 两者都成体系,这就算是一个修行体系。 比如玄门,这个体系之中的最高追求就是成仙,根据这个目標,下面又分成內丹、符纂、雷法等不同派別。 即便是帝国的现代炼金术也一样,根据古老的赫尔墨斯密教传统,將最高层次据说在国教內还有一个名为登神长阶的体系。 至於说扶桑的情况,这些所谓的“忍者”其实跟中州的很多野路子修行人一样,根本不成体系。 换句话说,有术而无道。 他们收集和掌握了大量的秘术,但是修习这些秘术的意义就跟买一把好刀一样。 部分门派也会对这些秘术进行总结,但是却上升不到“道”的程度,对神秘的本质却没有更深的耕耘。 就以猿王千仞为例,据他自己所说,他在很小的时候,也就是四五岁就被羽黑眾的忍者从家中抓走,跟其他小孩子一起被植入了熊妖的血肉,同时不断地服用各种秘药。 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两人,而他们两人因为注入了妖魔的血肉,所以开始了不同的修习。 猿王千仞因为植入的是熊妖的血肉,因此所修习的是从高野山流传出来的韦驮天之术,这种秘术可以通过咒力强化肉体,然后他以此为根本,提升自已的灵力,掌握了更多的秘术。 而另外一个倖存下来的同伴,因为体內的血肉来自一种名为“土蜘蛛”的妖怪,因此她所修习的就是一种名为“囊茧”的秘法,通过手脚分泌出来的丝线包裹敌人,然后加以消化,变成自己的能力。 羽黑眾之中的许多忍者,都是这样被刻意製造出来的半妖之身,所以他们上限先天就被限制,而且在后来的成长中,还会被加以种种限制。 而扶桑战场上的主流,那些所谓的武土,大部分也是根据流派的不同,施展类似中州武道一样的技巧。 但是武士確切的来讲是一个阶级,而不是一个职业,所以武土之中修习什么样秘术的人也有。 像美浓的土岐家,就被认为是流著龙神之血的名门,而篡夺土岐家的斋藤道三本人,则被视为是某条大蛇转世,本人更是修习过法华宗的佛门秘术。 这些人都被视作武士,即便他们可能有著妖魔之血,或者用的是佛门秘法。 至於所谓的阴阳师和式神,按照猿王千仞的说法,他们现在已经非常衰微,在扶桑影响力大大不如香火鼎盛的佛门。 “五山的院主,与领有数国的大名相比也不多让,他们甚至有的自己就是领有数国的大名。” 猿王千仞感慨道:“扶桑如今正值乱世,虽然到处杀人盈野,但也是有志者崛起的良机,也不知道这样的乱世什么时候可以终结。” “如果你们开始大规模使用火器,我估计结束的就快了。” 齐梦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笔记本做著记录。 “火器吗?那种东西也就是农民用一下,扶桑的武士们很多都是半妖半鬼,对他们没有用,武田家的鬼美浓號称不死之身,曾经被集中火力也没有打死他。” “高强度的动能衝击,比如火炮,扶桑没有炮吗?” “不方便携带,扶桑是群山之中的国家,到处都是山,每座山都有山城,整个国家其实是被几条主要通道连起来的,谁掌握了这些通道,谁就控制了这片土地。” 猿王千仞摇了摇头道:“我是不准备回去了。” 火车停稳,岭南方面的军官很快上车迎接,这次来的居然是陈瑛的老熟人,黄中武第一师的团长李勇。 “李团长,春风得意啊。我什么时候叫你李市长?” “还是要看瑛少的手段。” 陈瑛这边的名单早就通报给岭南方面,李勇自然知道陈瑛隨行的都有谁。 “这位一定是清伯,您好,我是李勇。邓荣先生真年轻啊,跟著瑛少好好干。” 他隨便打著招呼。 “瑛少,还是请您赶紧上车,节帅那里等的有些急了。” 汽车很快发动,一路畅行无阻地直奔岭南节度府。 广府发展很快,处处车水马龙,不过这次来的是军车,广府道路上特別规划出军用车道,陈瑛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岭南节度府。 把这几个隨行人员安排到別的房间休息,陈瑛直接到办公室见到了全国忠。 这位全大帅正挠著头皮,黄中武坐在他对面翘著二郎腿悠閒地喝著茶。 “乱弹琴,陈瑛,你们港九这什么破报纸。” 全国忠將报纸扔到桌子:“他娘的,说什么老子是莆田少林寺的弟子,我一个淮海人,我就是要饭我也要不到八闽去。” “平江不肖生是吧?一定要起诉这个作者。” 全国忠如今正是中州报纸到处颂扬的大英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编排。 “咱们可以安排广府的报纸跟他打对台,就说他侮辱全將军,给他定个罪名,谁买这个报纸,谁就是卖国贼,让这报纸黄摊子。” “没这个必要吧。” 陈瑛拿起报纸看了一眼。 “我看写得很好啊。” “好,”全国忠颇有些目空一切的说道:“这也能叫好?” “真正的读书有见识的人是不会信的,但这样的人不多。普罗大眾都很喜欢这样的出身,有谈资,大家都觉得亲切。” 陈瑛接著说道:“您如果不喜欢,也没必要让广府的报纸跟他打对台,文人最看重面子,您让报纸上攻击他,他肯定要接招,到时候写得更难听,凭空多了个敌人。” “那你说呢?” 全国忠扬起眉毛。 “平江不肖生的小说很好的,港九很多读者,您可以安排人给他个节度府参议的名头,请他北上坐坐,问问他们怎么治国理政,怎么富国强兵。” “他们能懂这些?” “广开言路嘛,文人,爱面子,要的是尊重。您给他们不就好了,回去之后肯定在报纸上是一片美言。” 全国忠摇了摇头:“我就怕他们餵不熟。” “节度使这位置又不是他们吹吹打打捧出来的?” 陈瑛笑了笑:“咱们的条件,港九那边都答应了。” “好,你办事,我放心。” 全国忠站起身来著步子。 “公债的事情?” “总督乐见其成,甚至愿意拆借一些手头的债券给您。” “唉,有你在,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全国忠热情地拍了拍陈瑛的肩膀。 “听说龙城里的那些混帐东西对你动手了?” “一点小事而已。” “哪有小事。” 全国忠指了指陈瑛和黄中武,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咱们兄弟三个才是真正的一心同体,什么老婆孩子都靠不住,能靠住的只有兄弟。” “龙城那边出事了。” 黄中武站起身来。 “昨天晚上,有三个正在执行戒严的士兵被打死了。如今消息还没有走露,请你上来就是商量一下这件事。另外我们收到风声,宇文庚正准备逃去八闽,也许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陈瑛皱起眉头,这节奏有些乱了。 第187章 夸张 第187章 夸张 陈瑛问了黄中武具体的情况。 按照岭南方面事后的调查,三名土兵的死亡属於意外。 虽然岭南方面拉过去了部队开始修建物理隔离设施,其实下面的部队动作是很慢的。 前后这么些天,距离一开始的目標也就完成了大概三分之一。 按照这么推算,大概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初步的隔离。 牺牲的三名士兵本来是在別的地方执行警戒任务,这次是任务结束之后连长给他们开了假,回家休息几天,所以也就没有带枪。 在路上遇见了一伙走私麵粉的毒贩子,他们一看来了三个兵,都穿著军装,当时天色也黑,直接就动了枪。 中州各地,对贩毒都是严加管制,只要你敢贩卖,那就是枪决。 所以这些毒贩子最是心狠手辣,因为捞这种偏门第一步就是全当自己已经是死人了。 把三个士兵乱枪打死,那伙人还动刀子把户体给羞辱了一番。 等其他巡逻的士兵找到三人的户体的时候,剩下的户块已经被野狗啃掉了不少。 这种消息根本瞒不住人,如今拉到龙城北面的部队又都是第一师和第二师的精锐,他们本来就自负是有功之臣,一看手足同袍这样的遭遇,军心当时就乱了。 再加上广府这边宣传机器全力运转,下面的人早就著劲打到港九去,当时就收到了一堆请战书。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还算是可以控制。 按照黄中武的说法,愤怒的士兵已经开始对龙城方向放冷枪了。 “都说是兄弟们遭了那些人的虐杀,但是怎么虐的,军中谣传怎么说都有。” 黄中武嘆了口气道:“现在就是下面的团长都在问我,什么时候动手,都准备打过去。我就怕有人自行其是,跑到龙城去,那就更麻烦了。” 陈瑛转念一想,自己到底是高估了岭南方面的军队,真把他们当成令行禁止的强军了。 岭南的军队不管是从本质上还是从形式上,都是一支標准的军阀部队,全国忠对这些人的约束並不算多强,能够保证战场的令行禁止,但是对很多事情,他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军心可用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但分情况。” 全国忠看著地图说道:“之前送李公下台,他们还算听话,那是因为这里是广府,算是他们半个家,自然是能管住自己。” “龙城內情况复杂,什么人都有,他们也都知道龙城是什么样,我就怕现在把他们弄到龙城去,要给我搞出来什么奸淫掳掠的大新闻,到时候情况就麻烦了。” “不止是如此。” 黄中武接著说道:“我们收到非常可靠的情报,龙城里面的那些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有胆子鱼死网破,准备武装抗爭了。” 陈瑛对此倒是不算意外。 龙城內部人员复杂,而且有枪有炮,相当一部分居民就是捞偏门的,这些人有能力也有意愿玩一手鱼死网破。 “真是办点事情千头万绪,根本无从抓起。” 全国忠嘆息道:“也不知道我们要打债券的消息从哪里传出去了,现在黑市上债券价格不但没有走低,反而大批人拿著钱准备抢购,发一笔横財。” “他奶奶的。” 老全如今竟然有些英雄气短的意思。 “瑛少,不如直接把龙城搞定吧。我怕再等要等出事情。” 陈瑛大概想了一下。 “两位將军,龙城之中那些麵粉生意,以前的大东主有咱们这边的人吗?” “没有。” 全国忠回答的十分乾脆。 “陆正行还在的时候,那真是立地太岁,广府的手也伸不进去。而且做这种生意的人这个月还当大哥,下个月没准就死在臭水沟了,太不稳当了,就算是有人盯上这笔钱,他也找不准人。” 龙城的混乱某种程度上是陆正行一手操控的,毕竟麵粉这偏门生意太过暴利,而且上游都是称霸一方的势力,一旦有人在龙城靠这个站稳了脚跟,一定会成为他的祸患。 “其实,皮肉生意,赌档生意都好说。这些人没胆子拼命,而且他们这些生意换个地方一样干。” 陈瑛看著全国忠道:“不过是几个卖麵粉的,全將军找人收拾了他们不就好了?” “龙城自己就是个迷宫,人多地少,生面孔不方便做事,里面各种关係错综复杂,熟面孔也不一定能办成。” 全国忠挠挠头皮。 “我现在就怕夜长梦多,下面人乱来。” 黄中武也是嘆了口气。 “现如今正是骑在老虎背上,上不去下不来。真闹大了,没法收场。但是局势一点点推著你往前走。”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叫苦连天,但陈瑛就是不接他们的茬。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个高手带著一支小分队,去龙城里面把挑头搞事的人给干掉。 陈瑛能听出来这俩人就是希望自己认下这件差事。 但是陈瑛不是他们养的鹰犬,堂堂岭南节度府也不是没有別人,犯不上去做这些事情“既然如此,那就快刀斩乱麻,把部队送进去吧。” 陈瑛乾脆地说道。 “免得夜长梦多。” “此事再议,再议。” 全国忠跟黄中武对视了一眼。 “其实还有件事情,我们想请瑛少帮我们参谋一下。” “嗯?” 陈瑛扬起眉毛,这两位还能有什么事找自己。 堂堂的岭南节度使犯得著什么事都跟自己商量吗? “有几位朋友从天竺来了。” 黄中武淡淡地说道。 “他们也开价钱准备买武器。” “那就卖啊。” 陈瑛乾脆地说道:“有生意上门为什么不做?” “不会让你难做吗?” 全国忠看著陈瑛:“帝国方面会不高兴吧。” “伦敦的殖民大臣肯定不高兴,但是港九的总督没准会很开心。” 陈瑛想了想道:“两位將军有什么想法?” “我们想徵询一下你的意见。”全国忠接著说道:“而且我们还有个不情之请。” “怎么样?” “能不能用大古集团的船把卖到天竺的军火运过去。” “什么?” 这个想法著实让陈瑛震惊了。 > 第188章 旗舰 第188章 旗舰 海运是最廉价的运输方式,这是物理规律决定的。 远距离航运的技术,几乎属於帝国独占。 大海之上地脉非常薄弱,虚界入侵处处可见,在远洋你甚至无法分清到底是在虚界航行还是在现世航行。 帝国人之所以能够建立这样庞大的帝国,靠的就是他们独有的远洋航行技术。 当其他船只在远洋上搏命的时候,帝国的船只可以安全的抵达目的地。 如果要把军火运到天竺,不是弄几把枪去港九赚点钱,而是供应一场战爭,最合適的运输方式就是海运。 不要说岭南,当下整个东亚,最稳妥的运输船队就是由大古財团掌控的大古航运,他们的船队有数干艘万吨级的货轮。 “这根本不可能。” 陈瑛直接拒绝道。 “大古集团虽然是私人所有,而且內部很多中州人,越是这样他们越不可能接这样的生意。” 帝国人虽然为了赚钱什么都能干,但是大古集团不是什么亡命徒,犯不上为这样的生意把自己搭上。 “天竺人的代表已经过来了,开价很高,他们到处找武器弹药,用黄金结帐。” 全国忠嘆息一声:“岭南若是能借著天竺的战爭翻身,那可就太好了。” “两面下注不可取,而且即便要做,也绝对不能让人家抓住把柄。” 陈瑛直接说道:“可以找人成立一个军火公司,跟天竺人对接,至於运过去的方法,可以拜託东南亚的那些海盗。” 陈瑛想起来在港九拍卖会上见过的那位龙武,港九之外的大洋上到整个东南亚,都有名为“五旗海盗”的中州海盗势力,这些人在远洋之中搏命,也有航海的经验。 若是让他们运货,成功率肯定比帝国人要低,但至少不会落人把柄。 “五旗海盗?他们行吗?” 黄中武摇摇头道:“这些人叛降不定,桀驁不驯,都是些餵不熟的狼崽子。岭南不是没有试过招募他们,每次都是竹篮打水。” “那就让天竺人自己想办法。” 陈瑛说道:“他们现在场面上占优,所以还不著急。等帝国人回过劲来,他们就是用人命填也会想出办法来。” “行吧。” 全国忠看著陈瑛说道:“这次的事情就拜託瑛少了。” “分內之事,咱们是一心同体。” 陈瑛轻轻说道:“我这就动身。” 陈瑛这次北上,传递消息只是表面传出来的消息,真正的目的就是要了宇文庚的老命。 这条老鬼据说找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带著一家人准备逃往八闽。 那些老弱妇孺自然不必去管,但是陈瑛的意思,宇文庚是绝对不能让他跑了的。 倒不是双方的私人恩怨到了一个地步,而是要杀人立威。 告诉岭南的修行人,敢跟全国忠和陈瑛对看干,那就等看付出生命的代价。 全国忠也想借著这个机会,延揽一些江湖人士进入他的幕府,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指著陈瑛和卢庸堂两人。 如今请卢庸堂在龙城坐镇,让陈瑛来到广府,就是给宇文庚一个机会跑路,好安排在半路截杀。 “听说宇文庚这次请来了他的师兄。” 黄中武看著陈瑛道:“我已经让军情司全力配合你们。” 三人又聊了一会,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军官,送上来一份密件,全国忠拆开一看將之放在桌子上。 “这老鬼果然憋不住了。” 他將信纸放在桌子上。 “真是好胆色,居然敢走水路,而且去的不是八闽,竟然是暹罗。” 黄中武看著地图。 “既然是走水路,那我们就走水路抄他。” “消息准確吗?” 陈瑛看著那封信纸。 “自然,送来消息的人,瑛少应该也很熟悉。” 全国忠笑了笑:“是冯涛。” “他?” 陈瑛想起了龙城之中的那头病虎,陆家到底还是不能置身事外。 “他想在岭南节度府谋个差事,瑛少觉得怎么样?” 全国忠审慎地问道。 “全凭將军决断,陈某一切服从。” 陈瑛微微一笑。 这个老全真是一肚子心眼,这个当口还不忘试探一下。 陈瑛也是看过古书的。 共患难容易,共富贵难。 多少当年浓情蜜意的老伙计最后躲不过北走大漠,南下汪洋。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现在三个人號称一心同体,谁知道过两年会不会变成生死仇人? 陈瑛是绝对不会把宝压在全国忠顾念旧情之上,“成大事者,少不得招降纳叛。古人云,使功不如使过。” 陈瑛微笑著问道:“宇文老鬼老於江湖,就怕冯涛也拿不准宇文庚的脉。” “三方情报交叉印证。” 全国忠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幽光。 “宇文庚的大儿子也是这么说的。” “他大儿子?” “他在八闽派人过来报信,说他老子预备下南洋逃命。” 全国忠冷冷一笑:“他出卖自家老子,就是为了让咱们高抬贵手,不要灭了他们宇文家满门。” “真是令人齿冷。” 陈瑛摇了摇头。 “本来我们也不会斩尽杀绝,只是过问宇文庚这个首犯。” 黄中武看向面露犹疑的二人:“对吧?” “啊?对。” 全国忠笑了笑:“灭人家一门良贱,那是封建王朝才会搞得,我们是现代文明政权,讲得是法治天下。” “主要是下手太过,以后碰见江湖人,他们难免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陈瑛看著黄中武说道:“那样麻烦太多。” 行走江湖,谁也不是傻子,太过酷烈必然引来更大的反噬。 “这样啊。” 黄中武看了一眼全国忠和陈瑛,觉得自己跟这两位到底不一样。 岭南节度府的军力主要集中在陆军,特別是第一师和第二师,放在整个中州都可以说是如今各路大帅里精锐的部队了。 至於水师,那就是三岁孩子没了娘,说来话长。 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只能说是跟水警的巡逻船和海关的缉私船一个水平。 如今追击宇文庚所用的船,是目前岭南节度府魔下最新的一艘炮艇。 排水量一百五十吨,长约三十米,好处就是速度够快。 陈瑛站在船头,看著这艘可怜的船只,心想这就是岭南的旗舰了。 第189章 不知火 第189章 不知火 “这位是夏船长,咱们岭南水师的高材生。” 陈瑛看著眼前的这位夏船长,看上去刚刚四十岁,肩膀上两槓三星,身上的制服跟陆军的一样。 岭南水师甚至连自己的制服都没有,地位可见一斑。 正在中间说话的正是这次军情司派来的联络人,目前是军情司的副司长,名叫潘智慧“这位是陈瑛,陈少校,第二师的少校参谋。” 夏船长瞧了一眼陈瑛。 因为这次任务绝对保密,他也不知道陈瑛是来干什么的。 “兄弟都干到少校了,怎么还是个参谋啊?” 他皱著眉头问道:“你是从哪个师调过来的?有些面生啊。” “陈少校是全將军亲自除任的,”潘智慧解释道:“是特种军事人才。” 夏船长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所谓特种军事人才这个词他也不是没见过,知道这些人不是能人异士,就是谁家的裙带。 “瑛少,这位是夏晨,咱们岭南水师的高材生,去帝国留学过,达特茅斯海军学院毕业。” “不过是浪费公帑罢了,学了也没什么用。我是艇长,见过面就是战友了,以后有事打招呼。” 他很五湖四海的招呼了一声,然后眼晴警向陈瑛后面那个人熊一样的猿王千仞。 “这位是?” “我的隨从。” 陈瑛解释道:“夏船长在达特茅斯学习过?” “嗯,帝国海军的初级学堂,毕业之后在帝国军舰里上漂了两年。” 陈瑛一问才知道这段公案。 李公上一任节度使搞了个面子工程,派了一批学生去帝国学习海军,准备弄个船队出来自己玩玩。 夏晨就是这批人里的一员,他们在帝国接受了正规的海军教育。 但是等他们毕业的时候,节度使已经换人了。新任节度使李公对搞船队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搞了也没用,所以他们这批人大部分都改行了。 其中不少都跑去大古的船队混,挣得可比当兵多。 夏晨情况有些特殊,他们家几代都在岭南节度府当兵,他就有点理想抱负,也可以说是包袱,就留在了岭南水师里,这么一年年的熬成了现在的艇长。 “这个就是扬威號,咱们岭南水师最大的船,一百五十吨,前一后二,三门机关炮,比广府海警的船还要小。” 夏晨比划了一下。 “夏上校很失望吗?” 陈瑛问道。 这个人也算是落寞了。 “失望,怎么会呢?” 夏晨指著道:“三门速射炮,航速快,操控性好,甚至可以沿著內河河道机动,很好的设计,作为一艘近海防卫艇,没有任何问题。” “夏上校没有考虑过指挥万吨巨轮吗?” “造那玩意干嘛?” 夏晨笑了笑:“岭南不需要的。” 这倒是没错,对於今天的岭南节度府来说,他们既没有对外扩张的需求,也没有海外利益要维护,搞一支大舰队无疑是沦为“大白舰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也许以后会有实际意义。” 陈瑛想了一下,带著猿王千仞上了船。 扬威號拔锚出发,轮机轰鸣,驶向外海。 距离海岸越远,空气之中阴冷的感觉就越多。蓝天之上卷扬的云彩,造型也渐渐奇诡起来。 虽然住在港九这座海港城市,但这是陈瑛第一次看见远洋之上的景象。 天边的云已经不是单纯的白色,而是染上了不同的顏色,在空中组成种种奇诡的图形。 远处的海面上能够看见大片燃烧著的蓝色火焰。 炽烈的火焰隨著海浪起起伏伏,水与火和谐相处。 在更遥远,更接近远洋的地方,陈瑛甚至能够看见人头在空中飞舞,巨大的羽翼掠过长空,海洋上升起仿佛龙鯨一般的生物,然后迅速下潜。 夏晨已经习以为常,他穿著一件军大衣,拿著望远镜向著远方辨別方向,海图就在他手边,大副正在桌子上计算著什么。 “不知火。” 猿王千仞指著远处那隨著海浪起伏的蓝色火焰说道:“是亡灵未能消散的怨气。扶桑岛周围很多这样的火焰,船只一旦碰上就会被焚烧殆尽。” “是虚界能量涌入现世的自然现象。” 夏晨反驳道:“雷达情况怎么样?” 雷达兵迅速回应:“前方十二海里,有电磁反应。” 大副看著海图,抬起头看著他问道:“要不要让过去?” “保持航向。” 他转过头看向一边的联络官:“老潘,人確定在那边?” “是的。” 潘智慧手里拿著一个瓶子,里面有一只青色的飞蛾,那飞蛾正贴著瓶壁不动,好像是睡著了一样。 他將瓶子轻轻转动,青色的飞蛾也跟著转了几分。 “没错。” 陈瑛看了一眼那飞蛾。 他听说过这东西,名叫青蚨,是一种很奇特的虫子,算是现世生物跟神秘共生的一个范例。 青蚨跟普通昆虫不一样,它每次只会產一枚虫卵,大概有拇指大小。 在彻底成虫之前,母虫都会守在幼虫身边。不管把幼虫带到什么地方,母虫都能找到它。 江湖上也就衍生出了种种用法。 看潘智慧这个样子,陈瑛估计军情司的探子已经將青蚨的卵放在了宇文庚身边。 “他们进了大洋?” 夏晨看了一眼潘智慧,又瞧了瞧海图。 如果青蚨所指示的方向没有错,那就说明宇文庚所坐的船正在向著大海深处挺进。 正是雷达刚才反应有剧烈电磁反应的方向。 那里可是生命的禁区,只有真正的亡命徒才敢进去。 “这老小子坐得什么船,船长胆子这么大?” 夏晨转头看向陈瑛:“陈先生,您看———” 如果继续追击,就有可能面对莫测的风险。 而陈瑛却能感觉到大海深处,某种自己熟悉的力量正在呼唤著自己。 “我觉得可以继续前进。” 陈瑛望向潘智慧:“你说宇文庚这次是谁接走的?” “他的师兄,麻文龙。” 潘智慧看著瓶子里的青蚨:“东南亚洋面上有名的海盗,不在五旗海盗的魔下,独来独往,心黑手狠。” 陈瑛想著宇文庚的资料。 “你能確定方向没错吗?” 陈瑛接著问道。 潘智慧点了点头:“情报员如果出问题,就会第一时间捏死幼虫,青蚨母子同体,母虫也会第一时间死去,所以情报员应该——” “他也有失手的可能。” 陈瑛直接说道:“你的那个情报员靠得住吗?” 潘智慧点了点头道:“是龙城的冯涛,冯先生。” 陈瑛摇了摇头。 岭南节度府的这帮人,这些事情办得一点章法也没有,看来自己以后要注重这方面能力的建设了。 跟修行人作战,与堂堂之阵打仗,根本就是两回事。 “咱们的船能行吗?” 陈瑛看向一边的夏晨。 “都是小场面。” 夏晨吩咐道:“开足马力,咱们也跟进去。” 第190章 棺山过海 第190章 棺山过海 一艘三梔帆船在浓厚的雾气里航行著。 海水静謐地仿佛黑色的膏血,这艘中州式样的一个硬帆船迅捷的航行著。 它並不依赖海风,似乎仅仅“张开风帆”这个动作,就已经足够给它赋能。 宇文庚静静地盘膝坐在船头,他身旁摆著一具刚刚死去的尸体,他伸出五根鸡爪一样的手从尸体的腹腔里摸出一颗心臟交给另外一边的老人。 那个老人看上去跟宇文庚有著七成相像。 枯瘦如柴,形销骨立,骨头外面只有一层肉皮包著,仿佛是一个活著的髏架子。 他穿著一件破旧的道袍,头髮胡乱梳成一个髮髻。 麻文龙接过还带著热血的心臟,口中默默诵念咒文。 心臟在他指尖融化,化为粘稠的肉浆,他反手將这肉浆送入木质甲板上。 肉浆顺著甲板的木质纹理向下延伸,全部被船只吞服。 三根桅杆轻微的颤动了一下,船只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你小子手活潮了。” 麻文龙抬起右手,伸出舌头舔了舔掌心残存的肉浆。 “多年不练了,倒是师兄一身道法更胜往昔。” 宇文庚看著麻文龙笑了笑:“师父那些本事,也就师兄您修为最高。” “別介,”麻文龙一声冷笑:“老头子当年一道传三友,你这个老三才是最得他心意的,他会的那点茅山术能教的都传给你了。我这一身本事一半是在南洋自己学来的,跟他可没有什么关係。” 宇文庚微微一笑:“一晃这么多年了,师兄还在意这些事情干什么?” “嘿,你倒是看得开,当初一刀穿了老头后心的可是你。” 麻文龙嘲讽道,而宇文庚则是眼眸之中多了些灰败。 “当年的事情,喉——”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话还没说完,麻文龙就不耐烦地扭过头去。 “他妈的,婆婆妈妈的,都这个岁数了,念叨那些有屁用。” 麻文龙眼晴往另外一边一,一个矮黑的船员走了过来,他明显是东南亚爪哇一带的人种,面目粗黑,身材矮小。 他伸出手比划著名,口中鸣鸣丫丫不知道在念叻什么。 麻文龙不耐烦地甩了甩手。 “师兄这一船的水手都是又聋又哑,您可是发善心,给这些人谋了个出路。” “废他妈话,老子亲自动手废的。” 麻文龙面目狞:“別看他们看著老实巴交,一个个最是奸诈狡猾,不用点手段,老子早被他们阴死了。” “南洋是搏命的地方,別把这里当成你们的港九城。” 宇文庚点了点头。 “我以后就靠师兄了。” “靠我没用,你这一身本事,暹罗、缅甸哪里去不得?看在咱们当初一起弄死那老鬼的份上,我帮你一次。” 麻文龙说著指著另外一边的一个中年人。 “你们在龙城横行这么多年,我在南洋也听过你的名头,怎么连人家两下都接不住?” 中年人笑了笑。 “大势如此,为之奈何?” 这中年人穿著一件对襟短衫,双手骨戒粗大,整个人带著一股雄浑的气势,正是有著病山君之称的冯涛。 不过如今这位曾经在龙城叱吒风云的人物看上去颇为萧索,头髮乱糟糟的聚成一团,满脸鬍子拉碴,远不復在龙城时的威风。 “哼。” 麻文龙还想多说些什么,看见一旁宇文庚黯淡的眼神忽而有些犹豫。 他横行海上多年,称得上是心黑手狠,从来也不信什么善恶有报,更没有伤春悲秋的念头,但是到了今日却也是有些念起曾经。 他与宇文庚都是孤儿,当年遇上了饥荒,十室九空,易子而食。 惨到什么程度? 麻文龙的亲生爹娘连找人换个孩子吃都找不到。 就在小孩刷洗乾净马上就要开膛破肚下锅的当口,老师用半袋白面换了他的命走。 但凡有一份奈何,有几个父母能吃自己的亲生骨肉? 老师在这场大灾里面救下了三个孩子,將一身的奇术传给他们,三人也就跟著老师闯荡江湖。 可这世上並没有纯粹的好人,行走江湖越久,麻文龙师兄弟三人就感觉自己老得特別快,而师父似乎从来都是那样。 还是大师兄聪明,在师傅秘藏的典籍之中找到了一种夺取他人寿数的奇术。 原来师父的寿数已经到了尽头,马上就要变成邪崇,所以他特意寻找那些生辰八字跟自己契合的孩童,放在身边培养,就是为了借他们的寿数。 最后师徒反目,麻文龙一行三人將师父给杀了。大师兄去关东闯荡,凭藉一身本事当上了一伙马贼的首领,然后就死在了江湖仇杀里。 自己下了南洋,学了一身的邪术。而三师弟宇文庚则是当了挖坟掘墓的土夫子,后来去了龙城落脚。 “一晃这么多年了。” 麻文龙晞嘘道:“最后还是咱们师兄弟相互拉扯。” 宇文庚则是摇了摇头:“师兄,当年的事情还是咱们做错了。师父救了咱们的性命,碰见师父以后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师父要拿走就给他好了。” “你怎么这么婆妈?” 麻文龙一瞪眼晴:“老子的命是老子自己的—” 正说话间,那些聋哑的水手一起鸣鸣丫丫起来,他们指著船舷的左侧,激动地比划著名“他娘的。” 麻文龙看著这伙土人恼怒地骂了一句,转头一看,他自己也是有些吃惊。 船左侧的海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漂来了无数棺材。黑漆漆的棺材前宽后窄,小船一样在海水中起起伏伏。 咚咚,咚咚。 棺材里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一样。 麻文龙脸上直接变了顏色,他向著宇文庚横过一眼。 “棺山过海,这次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宇文庚看著那些漂浮著的棺材,脸上神色不定。 他虽然没有跑过船,但也知道海面上討生活的人在南洋最怕的三件事“雾隱鬼城”“ 棺山过海”“仙人指路”。 这三件事都是南洋海面上的奇诡之事,碰见的人十死无生。 其中“棺山过海”,指得是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山峰,这座山峰由无数棺材堆砌而成。 若论棺材的数目,没人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这些棺材是从何而来,为何堆积在一处有海盗传说,这棺山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邪崇,它引导著海洋上的死亡。 它带来死亡,也吸引死亡。 但是只要碰见了,那就是必死之局。 眼前这些漂浮在海上的棺材,定然是那棺山的一部分。 第191章 巧合 第191章 巧合 “棺山过海,为引l。” 麻文龙眼中闪过一丝慎重。 这是在南洋海盗间流传很久的谚语,说的就是棺山出现之前,海面上会出现大量漂浮著的棺材,称之为“”。 这些在海水中向著哪里漂浮,就代表了棺山前进的方向。 按照南洋海盗的规矩,见到了这样的,就要向著这些老爷焚香问安,然后儘快的避过去。 碰见,生死还在五五之间,若是碰见棺山,对不住,死定了。 海水中漂浮的棺材,样式色彩不一,看上去各个年代的都有。 “现身,棺山大约也就是五六里之外。” 麻文龙轻轻一挥手,三桅帆船自己就转了方向。 洋面上视线开阔,五六里外的东西用望远镜就能瞧著。宇文庚看著远处,根本不知道那所谓的棺山到底在何处。 “五六里?海面上什么也没有啊。” “若是能用眼晴看见,那棺山就好对付了。” 麻文龙一挥手,早就有聋哑的水手拿出来线香,他小心地以指尖阴火引燃。 “传闻之中,此物被困在幽冥和现世之间,不为两界所容,每一口棺材之中藏得都是被它从幽冥之中扯出来的邪崇。” 线香引燃,火点迅速向下,不过两三秒钟就尽数吞没。 这下连宇文庚都变了脸色。 麻文龙所用的这种线香,可不是庙门口小摊卖的那种寻常玩意,乃是他师门秘传,要用命格纯阴的童子血为引,用咒法祭练而出。 这线香能够昭示周匝邪祟,邪崇越厉害,香燃烧的就越快。 海天一色,响晴薄日,然而死亡的气息就像是影子一样跟隨著所有人。 三梳帆船在麻文龙的操控之下刚刚转向,站在船头的一个聋哑水手忽然扑倒在甲板上,抽搐一会之后,浑身的皮肤当时就变成了紫色。 一根根长角从他体內钻出来,整个人像是个刺蝟一样被黑色的长角顶了起来。 肿胀的紫色皮肤崩出来一滴滴汁液。 麻文龙从袖中摸出一根黑色长鞭,如同触手一样凌厉一卷,直接將他扔进了海水之中。 三梳帆船立即加速,麻文龙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小子,你如果想活命,就把那青蚨虫从腰带里抽出来,直接扔进水里。” 他语气平淡,在乎毫不在意,但是这话落在冯涛耳中却不亚於一个惊雷。 “前辈,您说什么?” “青蚨虫的味道很重,瞒不过老爷的鼻子,你觉得你那点小手段能瞒过我?” 麻文龙一瞪眼睛:“留你到现在,就是因为要用你的虫子。” 冯涛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宇文庚已经站到了他身后。 “拿出来吧。” 宇文庚怜悯地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我是真想带著你去暹罗的。” 冯涛眼睛瞧著两人,最后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扬威號向著深海行驶。 陈瑛第一次临近远洋,再一次感受到了虚界的呼唤。 不,不同於当初的鬼市,鬼市甚至还可以说是隔了一层纱衣的感觉,而在海面上,陈瑛能够真切的感应到虚界传递来的神秘仿佛无所不在。 每一滴海水,每一丝空气,都被神秘的能量浸没。 影子里的黑犬甚至也兴奋起来,它也感受到了海洋深处那同出一源的所在。 陈瑛非常確定,当年第三圣殿的地狱圣殿號绝对就在这片大洋上。 就在海洋深处,被层层神秘所构成的能量圈层包裹著。 当然,陈瑛更加真切的感受是在大海的另一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它透著一股死亡的气息,不,陈瑛能够感受到死亡只是它的表象,它內核之中最真切的东西应该是“终结”。 代表了方物之终末,象徵了一切结束的凋零。 在左眼的观察中,海洋另一侧代表著隔绝虚界跟现世的“惟幕”已经能扭曲,不,不应该说是扭曲,而是已经被搅碎。 “青蚨虫的方向没有改变。” 潘智慧看著海洋道:“他们一定就在前方。” “转向。” 陈瑛直接命令道。 另外一边的潘智慧不解地转过头。 “陈先生。” “现在向右边转向,立即,马上。” 陈瑛的话斩钉截铁。 “雷达没有任何反应。”夏晨看著仍然正常工作的电磁雷达。 强大的神秘会带来电磁扰动,这就是为什么老宅里没有电视,有也会信號不好。 如果是齐梦琳在这里,或许会发表一大堆物理学上的分析,但是陈瑛现在只关注结果不管大海另一边是什么,它的存在都跟荣亿街破庙里的三头鬼神差不多,甚至犹有过之。 三头鬼神所代表的是“力量”上的无远弗届,难以想像的强大,而此刻从海另一边过来的,它在“概念”处在更高的层次。 夏晨,下沉,一个船长叫这个名字,当真算不上什么好兆头。 陈瑛看著潘智慧说道:“全將军应该是授权我全权指挥吧。” “当然。”潘智慧向著一旁的夏晨说道:“一切都遵从您的命令,我们立即返航。” “不是返航,是去那个方向。” 陈瑛根据黑犬的感应指著西南方向。 “向著那边的海岸前进。” “左舵十五度,全速行进。” 夏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达了口令。 此时陈瑛已经走到了船头,扬威號持续加速,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陈瑛已经能够看见远处的洋面上多了一艘正在加速行驶的三桅帆船。 这艘船逆著海风,正在以一种违反物理学定律的速度向前行驶。 “那是什么船?” 陈瑛指著远处的三梳帆船向夏晨问道。 艇长举起望远镜看了看。 “应该是南洋海盗的船,这种船是被他们用活人血肉餵出来的鬼船,速度非常快,但是上面没法加装重炮。” 他將望远镜交给另外一边的潘智慧。 “老潘,你看下,那艘船上是不是有宇文庚。” “宇文庚?” 潘智慧刚才本来还有些消沉,听到这句话更是大摇其头。 “不可能的,青蚨虫没有指向那个方向。” “夏上校,准备进入战斗状態吧。” 陈瑛看著远处正在加速的三梳帆船。 “宇文庚就在上面。” 另一边。 麻文龙已经杀掉了第四个船员,將心肝化为祭品送进船身的甲板上。 他抬起头望向大海的另一头,一艘炮艇正冒著白烟加速驶来。 “他妈的,他们怎么追上来的?” 麻文龙看向另外一边的冯涛:“你小子不老实啊。” 第192章 好船 第192章 好船 龙城有变,冯涛身在局中。 他本来就是南下討生活的北方武师,带艺投师拜入陆正行门下,这么多年功劳苦劳不说,在龙城风雨之中屹立不倒,更是成为陆正行门下第一人。 这就足够说明他的功夫和手段。 然而大势变化,不是人力所能动摇。 全国忠与黄中武携著大势压过来,所谓的龙城风雨立时间变成了蜗角虚名,蝇头微利。 宇文庚要求生路,冯涛一样要求生路。 宇文老鬼召来同门师兄,將家人安顿去八闽,让亲儿子举报自己,自己冒著大风险远走暹罗,本来就是舍了眼下这条命,希望家人可以在后来安然度日。 冯涛无儿无女,让他换个地方重头再来,等於是否定了他的人生。 宇文庚能走,冯涛不能走。 所以他第一时间联繫上了岭南节度府,带头宣誓效忠,希望能够攀上全国忠的高枝他觉得自己毕竟还有用。 但是没想到全国忠吩附的第一道任务竟然如此毒辣。 要他以身入局,夺了宇文庚的性命。 这件事情九死一生,但是办成了的確能解全將军心头的一件隱忧。 冯涛没得选,他还年轻。 只是刚才,他又重新做了个选择。把青蚨子虫装进瓶子里,丟进了大海。 命还是第一位的。 正当冯涛预备伏低做小,等到了暹罗再做打算的时候,他看见了远处正在赶来的岭南炮艇。 这一次他算是领教了命运的无常。 面对麻文龙的质问,他也只有硬著头皮说道:“我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麻文龙冷哼一声。 他这艘船已经用南洋降头术炮製过,已经一半变成了吞噬血肉的鬼船。 献祭的血肉越多,越能激发其灵性。 这船上的聋哑水手都是预备好的燃料,而眼前这个冯涛等於是上好的无烟煤。 这片到处都是邪崇的汪洋大海横亘这么久,东南亚的人也想出来了生存之道。 然而不管麻文龙怎么想,另外一边的炮艇已然开火。 前一后二,三门机关炮陆续开火,在炮组的操控下,一枚枚炮弹穿膛而出,在海面上砸出一道道水。 三梳帆船在波浪中抖动著,炮弹並没有直接命中,但是看落点已经越来越近。 “他妈的,正好给老子换艘船。” 麻文龙在南洋行走多年,他们这样的海盗船仍然是以跳帮战为主,一来是这样可以保证成功掠夺货物,二来这也是发挥这种鬼船的战斗优势。 大型火器在这种鬼船上没法正常运转,容易出现装药无法爆炸,弹道偏斜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情况。 而且开火本身就会影响鬼船的神秘构造,反而影响了最大的优势。 但是近身肉搏就不一样了,一方面可以发挥船长在秘术上的特长,而且鬼船还有机动性的优势。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面对这样的海盗,从帝国到岭南水师,都是用扬威號这样的快速炮艇应对。 首先就是炮艇机动性好,適合在近海机动。 二来就是打这种鬼船也不用305毫米口径的巨炮,那是真正的大炮打蚊子,就这样用速射炮构成火力网,使用一些特种弹头就足够了。 麻文龙发狠,直接將三梳帆船向著扬威號衝来。那些聋哑水手操著短枪弯刀,一个个眼睛里面带著一股邪异的朱红。 夏晨两只手举著望远镜,观察著火炮射击的成果。 已经有些炮弹射入三梳帆船的船身之中,但是破损的缺口上仿佛肉芽一样的赘生,正一点点的修补著船身之上的缺口。 “换震爆弹。” 夏晨下令道。 所谓爆音弹,是一种从帝国进口的特殊弹药,在命中目標后会发出一种低频次的灵能波动,破坏神秘结构,是对付这类船只最好的办法。 “船长,我们没带著震爆弹。” 大副在一旁尷尬地说道。 “什么?” 夏晨转过头,不敢相信的看著大副。 一旦等三桅帆船接近,展开血腥的跳帮战,面对那些邪术加持的海盗,不知道多少水兵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爆音弹属於一类特种军事物资,咱们根本没有申请下来。” “我.” 夏晨好悬没有把粗口彻底爆出来,毕竟潘智慧还在边上。 三梳帆船渐渐逼近,夏晨也只有咬著牙下令道:“给大家发枪,快点。” 三门速射炮的火力应付一般的鬼船可以,但是现在这艘船已经被麻文龙餵饱了人命,正在不要命的撞过来。 “真是一艘好船。” 陈瑛正在甲板上由衷讚美一声。 有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今天在这里真是又涨了见识。 眼前的这艘鬼船,显然是將某种邪物强行封印进船身之中,然后用血肉將之餵养,让邪票跟船身彻底融为一体。 在这样的船上干久了肯定要出问题,但如果只看船只的效果,倒真是说得过去。 “你从扶桑来,坐的也是这种船吗?” “扶桑的朱印船跟这种船差不多太多,不过倒不是用血肉奉养,他们这么做,这船就跟活了一样。” “若是你出手,能解决吗?” 陈瑛看向一边的猿王千仞。 “还邀请您为我掠阵。” “同去。” 猿王千仞一点头,他咆哮一声,整个人在船身上微微下蹲,然后猛然向上一跃,掌中手印变幻,就像是螳螂扑击一般直接跃至空中。 他的身形在空中一卷,仿佛鷂鹰一般向著鬼船飞扑而去。 霉时间鬼船就在眼前,猿王千仞就像是一颗出膛的炮弹一般狠狠砸在船头,周身进发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焰。 正是之前在海面上曾经见过的不知火。 他周身沐浴著蓝色的烈火,双手如刀,直接將距离他最近的两个聋哑水手贯胸杀死。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麻文龙冷笑一声,他双袖之中两道黑色长鞭,如同两条黑蛇,直接缠著他的身形就绕了过去。 猿王千仞掌中手印变幻,火光之下,身影当即就在火光之中消失。 “往哪里藏?” 甲板上伸出无数森白的手臂,像是等看猎杀食物的老蚌一般在空中將他摘了出来。 宇文庚冷笑一声,一道幽影不知道何时立在了猿王千仞的肩上。 那幽影刚一现身,猿王千仞便感觉一座大山压在了身上,直接双膝跪地,狠狠地砸在了甲板上。 “师弟,你这条鬼倒是了不得。” 麻文龙从袖中摸出一柄匕首。 “正好用这小子祭了老子的船” 他话音未落,冯涛却是已经捨身而上,用的正是八极拳之中的不传之秘,铁山靠。 冯涛周身气血凝练,这一肘来得猛恶无比。 眼下这等局面,不用多说,他病山君自然又要跳船。 不过麻文龙早就料定他会如此做派,掌中匕首向前一丟,不是奔著冯涛,而是直接插在了他的影子上。 匕首將影子钉住,冯涛却是周身一阵阴寒,浑身动弹不得。 “好小子,正好给老子添个材料。” 麻文龙还要施展术法,然而一抹刀光竟然飘摇而至,仿佛月牙一般冷冽清幽。 麻文龙猛然一转头,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他望向刀光来处,不知道何时,陈瑛已经立在了船身最高的桅杆之上。 “这小子怎么过来的?” 他一念未完,一股寒意却是从身后涌起,这一次他是躲避不及,直接被月白一样的刀光从中间劈成两半。 宇文庚惊慌望向桅杆之上,上面哪还有陈瑛的身影。 幻术? 第193章 月弦 第193章 月弦 陈瑛站在桅杆之上,俯瞰战局。 冯涛纵然练拳有法,但是陆正行多半藏私,如今已经被那柄妖异匕首克制,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够脱困。 圆光自在品悠悠运转,配合上空蝉之法的一点神妙,將陈瑛的身形悄然隱去。 而此刻陈瑛也在感应著身躯之中的变化。 宗三左文字果然不是凡品,此刀到底是扶桑的霸者之刀,內含的凶兵煞气足以將虎七神煞之中的两门成就。 其中之一,便是这“月弦斩妖篆”,將凶兵煞气凝结化为月光,將之以最原本的形態使用。 冷月清秋,照破山河无恙。 惊弦斩妖,洗炼天地重光。 陈瑛刚刚施展,便能感受到这一道煞气之中所蕴藏的滔天杀力。 难怪能冠之以斩妖之名,的確是锋锐无比。 陈瑛站立在桅杆之上,手指轻轻一摇。 体內精纯煞气化出一股,如同一弯残月自上方飘摇而下,直奔宇文庚。 月光清幽,落在宇文庚眼中却仿佛是死神呼唤,他咬破舌尖,喷出一股精血,全力催动秘咒,一枚眼球爆裂开来,一股阴气喷薄而出,其中似乎有一尊鬼神若隱若现,张开大手,迎向那一轮冷月。 献出左眼,宇文庚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了那一轮冷月。 一个老者身穿长衫,五指如鉤,呆呆地立在空中,他看上去形销骨立,脸上带著一丝刚毅。 “好师弟,我说怎么找不到那老鬼的尸身,原来被你养在了身上。好好好,这老鬼知道你如此孝顺,定然含笑九泉。” 宇文庚並不答话,只是將自己的左手拇指硬生生拽下,在掌心化为肉泥。 师兄弟三人之中,另外两人恨老头窃走他们的寿元,但是宇文庚从来不记恨。 这条命都是师父给的,拿走些寿元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老师这么多年行走各地都是救度一方苦难,乃是真正的侠者风范。 而那两位师兄的人性可就差得远了,若不是有严师束缚,他们早就到处靠著秘术作奸犯科,为祸一方了。 宇文庚在这点上跟师兄们利益一致,若是不能快意恩仇,尽情享受醇酒美人,权势富贵,反而忍飢受穷,到处顶著他人的不理解去做那些善事图什么? 宇文庚不在乎自已这条命,你愿意拿儘管拿走。但是你不该让我不痛快。 老子活在这个世上,就是要摸著女人的白腿,喝著烈酒吹著长风瀟洒的。 既然如此,那就是仇人。 “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还行不行?” 宇文庚望向不知道身在何处陈瑛。麻文龙原本断成两截的身躯正在一点点的重新拼合。 他的皮肉就像是融化的蜡烛,正在努力地拼合在一起,然而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影响,一直无法严丝合缝的对齐。 宇文庚这一门的奥妙,说起来跟拳术养煞差不多。不过是以自家肉身作为改造的对象,用秘术將浑身上下都祭练一遍,讲得是“以身为庙,供奉群神”。 如果往根脚上讲,倒也可以说是茅山正宗,乃是茅山秘传“真灵位业图”衍化出来的。 不过可惜,他们这一门碰见如今的陈瑛,算是撞见了克星。 月弦斩妖篆当年在江湖上还有个更简单的称號,斩妖刀。 此篆所凝练的煞气看似月华,內核却是一道精纯无比的杀意,一旦落在实处,若不能將这一道杀意拔除,不管是伤口还是其他,都不会癒合。 此刀落地,麻文龙纵然是一身奇诡精绝的本领,也是要饮恨。 陈瑛身形再动,身形犹如一道狂风席捲而上,正是虎篆七神煞之中的不周风篆。 以黄斑禁篆为根基,將煞气化为一道不周风,可以空中步,更能引动狂风,化为护身之力。 陈瑛飘摇而起,向著长空之上盘旋,雾时间腾跃三丈,在空中飘飘若仙。 然而不周风篆到底不是浮空之术,上升到了尽头,必然下落。 一股煞气將尽,陈瑛上升之力已至尽头,他双手一拢,一抹月光在空中悄然吐露。 冷月凌空,长风自来。 陈瑛將体內凶兵煞气积蓄到了极致,在指尖化为一抹悽惨的白光。 斩妖刀落,沧海横流。 这一刀的尽头並非是麻文龙或者宇文庚,而是他们脚下的那艘鬼船本身。 刀光落处,船身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悲鸣,然后迅速寸寸裂解。 麻文龙发出一声惨豪。 这鬼船早就跟他心血连在一处,如今鬼船崩灭在即,他也受了反噬。 这还只是开始,一头在暗影之中早已经窥伺多时的黑犬已经扑身而上,將之彻底分食。 “师兄!” 宇文庚眶耻欲裂。 他直接將舌根咬断,在口中咀嚼起来。 不止是舌根,宇文庚的浑身上下就像是蜡烛一样融化。 將自身化为祭品,宇文庚换来了他一生中最强大的咒力,站在空中的老人就像是一道黯影,它向著陈瑛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一根手指之上似乎有著无穷的怨毒,在这根手指的引导之下,怨毒化为一道幽影向著陈瑛射去。 而空中的陈瑛宝相庄严。 双手作宝瓶印,正是空蝉之术。 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 那强横的咒力竟然就这样偏之毫釐,谬以千里的在陈瑛身边飞过。 只留下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寒横亘四周。 “时间到了,我送你上路。” 陈瑛將手一招,一道斩妖刀光跃然而出。 然而宇文庚却已经在刀光临头之前化为乌有。 刚才那一击已经燃尽了他所有的一切,他已然一无所有。 生死胜败,转瞬之间。 冯涛抓著浮木上下翻腾,而猿王千仞则是勉强立在海水之上。 这位羽黑眾的忍者必然藏著什么隱秘的手段,相较於在水上沦为落汤鸡的冯涛而言,他此刻看上去还是神完气足。 陈瑛望向空中。 此刻,一切还没有结束。 留在空中的那道黯影渐渐有了失控的情况,衰朽的老人眼眸之中多了一丝诡异的色彩。 空气之中的阴冷於恶寒没有散去,一口口棺材像是活鱼一样,从海的另一边靠了过来。 棺山来了。 第194章 收穫 第194章 收穫 黑袍老人站在空中,他周身散发出无穷的怨气。 作为邪票,他现在已经可以说是陈瑛见过的顶尖存在。 而作为庞大怨气的载体,他所代表的力量可不只是来自他自身。 那个老人充满白的眼睛盯紧了陈瑛,陈瑛雾时间感受到一股衰朽的味道贯通周身。 那味道仿佛是临命终时最后的一口喘息,撒手人寰的最后一嘆。 真是要命的东西。 眼前这老头显然已经成为某种厉害诅咒的载体,单论其品质,陈瑛觉得还在戒指內含的断头诅咒之上。 想不到还有一场恶战。 陈瑛將无名煞气贯穿双手,对於这样的邪崇,自己的无名煞气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斩妖刀”。 了结眼前的恶鬼,再说脱身的去处。 然而变生肘腋。 老人身上那股衰朽的意味要时间消隱无踪,不知道何时,他周围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看不透明的阴影。 棺山“出手”了,它將这个衰朽的老人施加封印。 然而老鬼却是不肯坐以待毙,他发出一声难以想像的悽惨豪叫,向著陈瑛愤然出手。 两人直接撞在了一处,老人伸出手臂,漆黑的手指向著陈瑛点去。 然而就在此刻,阴影渐渐凝实,最终化为棺盖,將之彻底束缚在其中。 陈瑛看著这剎那变现而出的漆黑棺材,伸出手掌在其上轻轻一拍。 啪嗒。 束缚著老人的黑棺坠落在海中,跟那些漂来的棺材连成一片。 沧海横流,棺山的一支触角终於蔓延了过来。 这四个字陈瑛在书上读到过很多次,但是今天算是见证了本来面目。 棺山虽然只是露出一角,但是那仿佛一切归於终结的气息却是已经压在了陈瑛心头。 不止是陈瑛,在场的修行人无不是变了脸色。 冯涛咬紧牙关,浑身上下抖若筛糠。 猿王千仞则是面色灰败,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 两人往昔的一切修为在此刻尽数化为乌有,不管是建立在血气之上的精妙拳术,还是猿王千仞那一身诡异的扶桑秘法,此刻尽数归於虚无。 棺山所至,万法禁绝。 陈瑛吐出一口浊气,体內的无名煞气在棺山的刺激下也在不断地运转,似乎是遇见了一个老朋友。 海水上,鬼船的残渣还在浮浮沉沉,但是其中的神秘无不正在归於沉寂。 並非消失,而是类似陷入永恆的沉眠。 漂浮在海上的棺材向著陈瑛所在逼近。 陈瑛手指轻引,带来一股狂风。 云从龙,风从虎。 陈瑛唤起不周风,身上升腾飞跃,將猿王千仞和冯涛从水中捞起,拉著他们向著炮艇的方向撤退。 棺山是如此恐怖,即便是今日的陈瑛也只有避其锋芒。 扬威號上,所有人侧目观瞧。 他们知道陈瑛很强,夏晨作为岭南水师里面的高级军官,更是知道陈瑛在之前节度使之爭中扮演了何等角色。 但是近日亲眼目睹那非人一般的力量,对於陈瑛只有更加尊敬。 “陈先生。” 潘智慧迎了上来。 “您看—” “立即撤退。” 陈瑛望著远处在天际渐渐显露的棺山。 那是一座不知道有多高大的山。 说是不知道有多高大,是因为任何物理尺度上的概念都不足以描述。 棺山似乎没有什么固定的尺度,当它出现在你眼中的时候,你只能感受到它的巍峨。 一层层棺材胡乱自下而上的堆叠著,组成了仿佛是金字塔的结构。 而在棺山的山脚,漂浮的棺材仿佛是触手一样向著远处延伸。 而此刻延伸到陈瑛眼前的只是棺山的一角。 难怪將这棺山过海称之为南洋三大凶劫,此物一出,修行人苦心修习的秘法反而成了灭亡的根由。 若不是自己体內有无名煞气,此刻多半也要被棺材罩住,成为棺山之中的一口棺材。 脚下影中,黑犬循看某种独特的气息向看棺山不断咆哮,颇有跃跃欲试的感觉。 陈瑛也一样能够感应到,在棺山的某具棺材之中,隱藏了跟黑犬同出一源的力量。 也许寻找地狱圣殿號的线索就在这棺山之中。 陈瑛默默盘算,此刻还不到硬闯棺山的时候,等自己的储备再深厚些,才是寻找那东西的契机。 万幸的是,棺山的异能对於机械没有什么影响,虽然扬威號上的大部分设备已经因为复杂的电磁环境不能使用,轮机依旧可以工作。 扬威號调转方向,衝著海岸的方向狂奔。 炮艇航速极快,很快就將棺山甩在了身后。 “想不到竟然能够在棺山面前逃得一条性命。” 冯涛长嘆一声,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直接双腿跪地说道:“冯某这条性命都是陈兄给的,日后但有吩咐,冯涛一定赴汤蹈火。” “冯师兄说得什么话,从陆先生那里论起来,你我可是亲师兄弟。” 陈瑛让过他这一礼,赶紧將他从甲板上扶起来。 “我也是一时侥倖。” “万法之终末。” 猿王千仞摇了摇头道:“以前只道是古书之中的胡言乱语,想不到今日得见了个真的。” 他说著心有余悸地看向一旁的陈瑛。 这位瑛少到底是何许人物,竟然能在那样的场景之下从容进退? 船上的人心思各异。 潘智慧却不准备放过冯涛,直接兴师问罪道。 “冯先生,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青蚨——” 冯涛到底是老於江湖,他怎么可能让这样的屎盆子扣在脑袋上。不要说是全国忠后面怪罪,现在就是陈瑛冷笑一声,他回家都睡不好觉。 “还不是你们办事不妥,一上船就让人家瞧出了问题。若不是我將他们二人骗过,这条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冯涛直接倒打一耙。 “到底是让他们瞧出了端倪,还是冯先生跟我们虚与委蛇?” 潘智慧步步紧逼。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冯涛又是向著陈瑛一拱手道:“陈公子,您可要为我做主。” 这若是换了往日,他多少也要叫一句陈师弟。可见过了陈瑛的凛然神威,那一句师弟如何还敢出口?就差喊上一句飘零半生,若蒙不弃愿拜为义父了。 “这些都是小事。” 陈瑛劝了劝潘智慧道:“一切交给全將军判断就是。” 潘智慧也唯有咬著牙点了点头。 单说这次行动,最大的岔子就出在他这里。 首先就是確定不了宇文庚的位置,其次就是没有想到后面的应对手段,设想扬威號面临鬼船有可能落入下风的情况。 最后就是棺山莫名出现,他根本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可以说若不是有陈瑛这样的英杰兜底,这次行动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如今陈瑛开了口,潘智慧哪里还敢多说,也只有唯唯诺诺而已。 陈瑛跟著几个人聊了两句,直接安排猿王千仞给自己看门,躲进夏晨的船长室里面检视战利品。 今天这一场恶斗,绝对不是毫无收穫。 首先就是黑犬在吞食了麻文龙之后,在他体內寻到了一个牛皮袋子。 也亏得宇文庚这一脉都是在自己身体上下功夫,而麻文龙又是个阴毒小心的老鬼。 他居然將自己在海上搜捡来的宝贝全部装进牛皮袋子,放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除此之外,陈瑛还用黑犬找到了那柄钉住了冯涛的匕首,以及一块宇文庚尚未化去的枯骨。 当然,这並不是陈瑛的全部收穫。 陈瑛张开左手,掌心之中带著一股將一切引向终结的气息。 第195章 秘火 第195章 秘火 那老鬼的最后一击,因为来得太过迅猛,陈瑛根本避无可避。 在那样一个关头,陈瑛也只有运用无名煞气,跟棺山的威能来了一手硬碰硬。 无名煞气是跟著自己一起来到这个世上的存在,是自己如今一切成就的根本。 自从能够运用以来,对於任何神秘都是手到擒来,不管是无面鬼还是六道咒灵,一旦对上无名煞气无不要俯首称臣。 而棺山这等邪异存在,陈瑛可不相信区区黄斑禁篆能够挡得住。 不然棺山岂不是成了文汝止的游乐园? 无名煞气如果从本质上讲,也是一种神秘,只不过这种神秘跟自己系出同源。 而且明显具有更高层次的“位格”。 具体而言,就是无名煞气可以从概念上切割其他神秘元素,並且可以轻鬆將之操控。 陈瑛的灵能炼金术,一多半都要落在这无名煞气上。 这次面对棺山这样的奇诡存在,陈瑛只有运用无名煞气一途。 不然自己也会是跟宇文庚召唤的老鬼一个命运。 无名煞气跟棺山那终结一切的威能正面相撞,结果是稍胜一筹。 棺山的威能没有浸透过来,而陈瑛的无名煞气也没有过往的无往不利。 只是將棺山那强横无比的气息截取了一截,並且收了回来。 这也是现在出现在陈瑛指掌上的一点。 这一抹气息带著那股终结一切的威能,在陈瑛手掌上不断跃动,仿佛在呼唤著什么。 陈瑛非常確定,如果就让这点气息继续跃动下去,那座巍峨的棺山一定会投来一警。 至於它是自己赶过来还是轻轻放过,陈瑛可赌不起。 若是將这东西重新收回体內,无名煞气自然能够將之镇压,可若是下次遇到什么了不得的敌人,这內忧外患一起发作,又为之奈何? 陈瑛思村片刻,当时就想出来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眉心之中灵光一闪,四周当下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道深沉的能量被黑犬从影中释放,来自九层渊狱的能量宣泄而出,在这船长室內构成了当初陈瑛召唤黑犬时类似的场景。 来自渊狱的能量被释放出来,陈瑛將那一缕来自棺山的气息与渊狱的能量熔铸於一处。 那终结一切的气息显然跟渊狱的能量无法融在一处,陈瑛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影中的黑犬发出一声声哀鸣。 它並不喜欢这种感受。 陈瑛开始默默吟诵当初记录在人皮纸卷上的咒文。 更確切的说法是,陈瑛以圆光自在品的幻术,將当初的咒文重新加以復现。 真实不虚的咒文,曾经真切的感受,以及来自九重渊狱之中的神秘能量——” “如是等七十二柱.如是九层渊狱—.如是汝等之军团如是等罪行皆遵从此契令.” “..吾乃第三君主之承继者吾乃眾秘钥之王—.吾乃如是等七印之主人—智慧之源泉吾乃受膏者,眾祭司之长—— 在这幻术的作用下,在终结一切的威能之中,原本的咒文却是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渊狱的能量咆哮之中,陈瑛感觉自己眉心仿佛连通了另外一重境地。 与渊狱相互对应,银色的辉光正隨著咒文流淌而来。 眉心之中的“十二宝树圆光自在品”所流淌的辉光,在不经意之间已经从一枚种子展开,成为一棵通往一切源泉的古树。 “吾乃一切秘密之持有者,一切荣光之源泉,吾乃造物主之影,为其座下最尊贵者,吾乃执掌银之城秘钥之人.” “.—吾乃天之轮,造物主之同行者,万军之主” 此刻。 扬威號正在向看广府港全速前进,然而就便是操舵的水手,没有人继续关注看自己的工作。 所有人一起站在甲板上同时望向天空,就连身为船长的夏晨也不例外。 在高高的天空之上,白云和蓝天互相辉映的地方,一扇银色大门凭空出现,它是如此巨大,甚至占据了天空的一半。 银色的门扉上刻画著难以想像的精美纹,三十六只洁白的羽翼环绕著一颗巨大的眼晴,在空中沉肃地俯瞰眾生。 “老潘,我是不是做梦了?” 夏晨看著天上的景象,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的一切。 “咱俩做的应该是一个梦。” 潘智慧咽下一口唾沫,他本能的想要对著长空之上的那扇大门膜拜。 冯涛几乎是下意识地望向船长室,他心底隱隱约约有一个猜测,但是他什么话也不敢说出口。 银色的大门闪耀著。 陈瑛在船长室里的工作也总算是告一段落,那辉光同终结一切的气息最终缠斗在了一处,最终化为一抹净白色的火焰。 这一抹净火归入陈瑛的眉心之中,剎那之间,许多难以形容的奥秘直接灌入了陈瑛脑海之中。 那是来自更古老存在的神秘知识,此刻被陈瑛將其面纱揭开了一角。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陈瑛嘴角苦笑著,鼻腔之中流出些许温热。 自己犯了大错,但是也赌对了。 棺山所具备的那种神秘性质,已经高超到了根本无法跟其他任何神秘相融的程度。 来自渊狱的能量根本不足以將之同化。 这就像是强行將水和油混成一体。 如果陈瑛继续下去,最终结果只会是渊狱送过来的能量將这一抹气息消耗殆尽。 陈瑛损耗元气,这一抹气息彻底消失。 但巧妙之处在於,陈瑛用《十二宝树圆光自在品》的幻术构造了一个黑暗的环境。 確切的说,是他动用了自在品的威能。 这本奇书的原本出处,乃是西方拜火教的秘典。其內里核心,则是与渊狱的对头,传闻之中的银之城,七重天堂山有著莫大的干係。 本来这部奇书到了最后,也必然跟天堂山会有所关係,不过陈瑛阴差阳错的提前將其中的力量呼唤了过来。 这才有了刚才遮住天际的奇景。 最终,那终结一切的气息被转换成了等而次之的產物,来自天堂山的秘火。 当然,跟著一起来的,还有某些古老而神秘的知识。 而这些知识,或许才是陈瑛当下最大的收穫。 第196章 求援 第196章 求援 扬威號缓缓靠岸,岭南方面也有人过来迎接。 这一趟可谓是大胜而归,全国忠欢喜之余,听闻了陈瑛的本事,更是准备为陈瑛加官进爵,动了將陈瑛彻底留在自己幕府里的打算。 不过陈瑛却是无心在此。 自家事自家知,自己並非军中出身,这岭南节度府到底是別人家的事业,过来助拳谋些好处自然没有问题,但是不值得把心力都投入进去。 君不见那卢庸堂可以说是跟了老全一辈子的老伙计,现如今不也从座上客变成了驱使的爪牙么?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全国忠见陈瑛態度坚决,索性也就不多说什么,只是为冯涛加官进爵,给他把位置重新往上提了提。 而对於陈瑛,全国忠更是小心安排,不仅將王廷栋的大宅子送给他当公馆,更是醇酒美人的一路招呼。 陈瑛却是志不在此,醇酒留下,美人送回,带著清伯跟衫荣去了岭南低价卖过来的那间军火工厂。 全国忠送佛送到西,里面的那些裙带走已经被他弄走了大半,只剩下技术骨干和外包来的各路临时工。 陈瑛看过了员工的资料,真正体会到了岭南积弊何其深沉,这里面的技术骨干,其实也都是能干事的裙带。 因为不是裙带关係,根本进不来这军火工厂,甚至那些外包工人,也有一小半是关係不够硬的裙带。 既来之则安之。情况已经如此,陈瑛也不说什么刷洗的事情,盘了盘库存,又是调整了一下场子里的人事,將衫荣暂时先安排在这里当个经理,將工厂先恢復了运营再说。 龙城方面则是一切顺利。 宇文庚身死,冯涛投降,除了少数搞麵粉生意的亡命徒,大部分人也都知道大势难违,跳船到了支持岭南方面的一方。 港九方面更是发动报纸摇旗吶喊,全国忠屡屡通电,在这场爱国竞赛中取得了领跑的地位。 终於港九方面宣布放弃在龙城的一切权利,强调从来都是將岭南方面视为好伙伴和好邻居其实港九方面本来也在龙城没有任何权利,那地方只是过去岭南节度府给自己牟取好处的一个利益场罢了。 最终全將军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岭南军队进入了龙城,算是给这场竞赛暂时画上了一个终点。 唯一出问题的是债券,自从龙城方面收回以后,因为岭南方面推行的太过顺利,再加上消息走漏,节度府门口卖餛飩麵的大爷都知道节度府准备有意打压债券价格牟取利润。 结果就是债券价格一直非常坚挺,全国忠一时抓耳挠腮,陈瑛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市场如此,债券本身就不是什么流通性高的產品,人家捂著盘子不卖,你也没什么办法。更何况全国忠又不可能真的不认这些债券。 “取乎法上,得乎法中。將军不如想想別的。” 陈瑛也只能这样劝他。 也不知道全国忠从哪里得来了主意,请到了什么高参,决定在广府成立证券交易所,买卖股票,这上市的第一股就是龙城建投,岭南绝对控股的强势企业,理论上垄断了龙城所有土地开发的新兴巨头。 一时之间龙城建投的股票炒到了极高的程度,不过这一切都跟陈瑛没什么关係,他忙著军火厂的事情,顺便还迎来了两位重量级的客人。 苏雄和吴楚一。 “苏老板和吴道长怎么有功夫来我这里?” 陈瑛看著眼前两人,大概也猜出来这两位到底是为了什么。 “瑛少如今是龙飞九五,不会不想见我们这些老朋友吧?” 苏雄看著陈瑛桌子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新式武器吗?” “掷弹筒。” 陈瑛简单地说道:“两位能来这里,一定是为了基金会的事情吧?” 说是基金会的事情,实际上还是那六道咒灵。 陈瑛对这六道咒灵的態度从来都是只要不搞大,那就自由放任。 怪鱼现身,六道咒灵分化,背后是青教的人推波助澜。 陈瑛就怕这些人像现在这样隱身幕后,没什么动静。 有这些咒灵在,正好可以看青教的人背后是什么打算。 这伙人如同蛰伏在水下的鯊鱼,陈瑛甚至开始怀疑徐人英也是青教中人。 “都瞒不过瑛少,还是金家那件事情,恐怕要借重一下瑛少。” “吴道长乃是有备而来,难道以吴道长的本事,对金家那道咒灵也没有办法吗?” 苏雄长嘆一声,另外一边的吴楚一同样变了脸色。 “陈瑛,你我之间的恩怨放到一边,这一次还请以苍生为重。金家的那道咒灵,我·——”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我把葫芦失陷在那里了。” 苏雄在旁边將这件事从头到尾的大概说了一遍。 金家出事,瞒不过旁人,更何况是水厂之中的几位亲歷者,沙威可是苏雄的门人。 所以金家的事情一直都是基金会放在首位解决的大事。 不过苏雄一来要闭关修养,將水厂之中的收穫转化为战力。 吴楚一同样也要闭关,这件事情也就放到了一边。 基金会也放出风声,在几次失败的尝试之后,禁止基金会下面的人去处理金家的情况等苏雄和吴楚一调养好了,两人带著一队好手共同出手,结果金家內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们两人的预料。 “金家老宅內部如今自成一方洞天,我跟苏先生进去之后很快失陷,而且金家的纸扎之术在咒灵的衍化之下变得奇诡异常,金家老宅之中甚至还多了好几个了不得的邪崇。” 吴楚一將左手抬起,陈瑛看见一道鲜艷的红痕从他中指指尖一直向內延伸。 “我一时不查丟了对付咒灵的葫芦,而苏老板那里也是险死还生。” 吴楚一看著陈瑛郑重说道:“我已经向门中请援,但是掌教师尊对我讲,门內如今在忙著一件大事,抽不出来人手.” “我所担心的,是金家老宅成为类似尸洞一般的存在,港九接近大海,本来就地脉薄弱,一旦变成阴阳两界交错之地,始害无穷。” 苏雄接著补充道:“我们两人左思右想,如今唯有藉助瑛少的力量。” “陈瑛,之前种种都是我吴楚一的不对,请你看在岭南一方生灵的份上·” 吴楚一说著就要拜倒在地。 “说这些干什么,”陈瑛亲切的揽住这便宜小舅子的胳膊:“大义所在,陈瑛义不容辞。” 第197章 平砂玉尺 第197章 平砂玉尺 港九,好邻居基金会大楼。 这栋十二层的大楼位於港九的繁华地带,原本是李家名下的商业办公楼,现在已经成了基金会的资產。 六大家牵头所成立的基金会也有了个自己的名字。 好邻居。 据说这个名字是李明仁和苏雄请示过港九总督以及岭南节度使之后得到双方认可之后拿出来的。 “这个名字好,远亲还不如近邻呢,更何况是好邻居。” 陈瑛站在大楼的楼顶天台,看著下面繁华的港九城。 站在这里,整座城市尽入眼底,如今已经是月掛中天,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映照著上方那一轮明月,確实是令人心生豪气。 江山何其多娇?沉浮自应我主。 苏雄跟吴楚一对视一眼,二人的確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就把陈瑛从广府请了回来,而且陈瑛这次居然没有提任何条件。 这全然出乎苏雄预料之外,在苏雄看来,瑛少是个纯然老练的商人,似乎少一点“少年气”。 但陈瑛这次还是来了,不止是来了,甚至是拒绝了全国忠的挽留,不要一点好处的来了。 “瑛少,这位是解青衫解先生。” 苏雄很豪迈地介绍道:“解先生是如今整个岭南数得上的风水高手。” 天台上建著一个凉亭,苏雄坐在主座上,陈瑛则是坐在他的左手边,在座的除了吴楚一外还有四个穿著各色衣衫的修行人。 “不敢,在下比起徐先生还是差著许多。” 中年人穿著一件大褂,手里捏著一把摺扇抱拳说道:“更何况吴道长是玄门高人,乃是此道正宗。” “术数无高低。” 吴楚一经过了一番挫折倒有了些璞玉的样子,他缓缓点点头道:“先生的麻衣神算、 平砂玉尺,在下也是佩服的。” 苏雄接著指著另外一个俏脸含霜的长腿姑娘说道。 “慕清秋,南海派如今顶门立户的人物,白夫人的得意高徒。” 那姑娘冷眼瞧了过来,陈瑛不动如山。 这也是当年一段因果,陈家的老头把人家一门几乎杀绝,只留了白夫人守了个望门寡,这样的恩怨摆在这里,没有直接骂街就算是和睦了。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藏书多,?0?????????????.??????任你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那慕清秋也算是有涵养,她向著陈瑛抱拳施礼,算是见过。 陈瑛则是翻手抱拳道:“当年那一段过往,是非功过难以评说,不过姑娘能够相忍为国,这份海量在下佩服。” 慕清秋没想到陈瑛这般江湖,她略一低头说道:“不敢。” 人的名,树的影。 陈瑛在棺山临头,连斩麻文龙与宇文庚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江湖上,谁现在还敢把陈瑛当成无端冒起的江湖后辈。 “这位是宫景,平日在南洋行走,这次也是来助拳的。” 苏雄指向了一个面色和善的中年人。 陈瑛抬眼看过去,宫景小心地站起来躬身施礼:“陈先生一身定岭南的本事,宫某是亲眼见证,还请您——” “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全將军都没有追究,我追究什么。” 陈瑛將这位面色和善的中年人形象印在眼中。 別人或许不知道,陈瑛可是知道这个宫景是什么东西。 徐人英不为人知的大弟子,平日里行走各地为徐人英办事,这次估计也是带著任务来的。 陈瑛看著他展露笑容,就怕你不来。你来了,才知道徐人英跟青教到底是什么关係。 “如今岭南修行人无不明哲保身,宫先生能够捐躯赴难,在下佩服。” 陈瑛话语意外地客气,这倒是让宫景心里带上了一丝隱忧。 他倒盼著陈瑛少年得志跋扈自雄,现在这样可就不好下手了。 “陈公子谬讚了,在下还是想多活两天的。” 宫景说了个笑话,陈瑛也是一笑。 “放心,陈某保证,你一定能多活好几天。” 眾人闻言一笑,苏雄却是隱隱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指向最后一个脸上带著面具的来客。 “这位是于谨,墨家的高手,这次是听说港九出事,特別从陕西一路赶来。” 带著面具的于谨一抱双拳:“不敢,略尽绵薄之力。” 陈瑛看著他点了点头,算是见过。 上面这些人就是苏雄为解决金家那道咒灵凑出来的人手。 放在整个岭南或许称不上是一线,但是在港九已经算是顶流了。 “今天请瑛少,还有各位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聊一聊金家的事情。” 苏雄顿了一下道:“眾位都知道,金家出事了,自从全族撤入老宅之后,怪事是一件接著一件。” “我同吴道长两人上次也联手探过一次,说句惭愧,我两人联手,连对敌的是什么都没见到,彻底的大败亏输。” “这次请各位过来,就是议一议,如何行事。基金会已经定下了,若是事成,每位都有三十万港纸的酬劳,即便是不成,也有十万的辛苦费。 陈瑛闻言偷偷一笑。 要不说人嘴两张皮,明明是三十万买一个修行人的性命的买命钱,到了苏雄这里就变成了酬劳。 “明月吐霜,云疏山瘦,望断天涯无归路。” 解青衫指点江山:“金家的老宅,在下这几日都过去看过,算是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眾位都知道,咱们中州的龙脉起於崑崙,自西向东,分化成数道,其中一条直入岭南,咱们脚下的港九恰好是站在这龙脉入海的地方。” “山阳水阴,龙脉入海,正应了阴阳交匯的徵兆。所以港九的地脉,相较於其他地方,特別有灵异。” “而金家的老宅,位置恰恰是港九风水局之中一个微妙的节点,若是以平砂玉尺经观之,正好是港九八极之一。” 陈瑛一下子来了兴趣。 “八极?” “《淮南子》有云,天地之间,九州八极。所谓八极便是地脉之中最紧要的节点。金家来港九很早,又是精通术数的高人,所以特別將家宅安置在了其中———”” “等一下。” 陈瑛打断了他。 “苏老板,让人拿一幅地图来。” 很快下面的工作人员就拿出来一幅港九的地形图。 陈瑛指著地形图说道:“您刚才说按照平砂玉尺经,港九这一块地方应有八极,金家的老宅占了一极,辛苦您把剩下的七个在这地图上標出来。” “我推算的也不怎么准確。” 解青衫推笑道,他说的本来是前面的套词,卖弄一下自己的本领,没想到陈瑛当真了既然如此,他也就在地图上仔细標出了几个位置。 陈瑛低头一看。 荣亿街、藏著东壶子大墓的五猖庙、还有当初温秋实领著自己进的那座古宅居然都被解青衫给清晰地標了出来。 “我冒昧多问一句。” 陈瑛抬起头看著解青衫,看得他头皮有些发麻。 “这个平砂玉尺经,到底是什么人创的,准吗?” 这就有点怀疑老解的专业能力了,他乾脆利落地说道:“乃是云蒙之时,有一位大家名为刘秉忠所创,他老人家学惯三宗.” “那就错不了了。” 陈瑛点了点头,接著说道:“您接著说。” 第198章 辣手 第198章 辣手 解青衫后面侃侃而谈,陈瑛多半都没有听进去。 不过陈瑛非常確定,苏雄和吴楚一之所以在金家碰了一鼻子灰,绝对不是因为他们对付不了里面的咒灵。 开玩笑,重阳宫这些人为东壶子特意准备的葫芦,若是连一道小小的咒灵都解决不了,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名列三大玄门之一? 显然是里面出了差错,而最大的差错就是青教之中有人插手了此事。 陈瑛想起来那个举著红伞穿梭阴阳的老鬼,若是那样的东西出手,苏雄和吴楚一肯定是不够的。 不,整个岭南也许也就那位堪比神明的尤老才能与之比肩。 在座之中肯定也有青教的探子。 陈瑛將眼晴在周围扫了一圈,那个宫景肯定是,至於剩下的也要多个提防,陈瑛自问若是自己是青教中人,布局落子的时候一定也会多安排两个。 “..—金家老宅若是真的跟两位所言一样,內里形成了尸洞一样的构造,它若是蔓延开来,一定会囊括整个港九。” 解青衫看著地形图道:“乃至危及整个岭南龙脉的稳定。” 陈瑛闭上眼睛默默盘算。 错不了。 港九之中的许多布置都是当年云蒙人的手笔,刘秉忠乃是当初的云蒙国师,用平砂玉尺一定能对应的上。 苏雄看著港九的地形图,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 “若是放任这咒灵,港九怕是有不测之祸。” 地脉这种事情,干係重大,別看如今这中州一副乾坤顛倒的末世景象,到底还没有彻底完蛋,靠的就是地脉稳定。 地脉若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就算是把广府的尤老头填进去也没办法。 “不止。” 吴楚一在一旁说道:“若是龙脉受损,怕是整个岭南都要受影响。” 眾人一时皆是沉默,那个解青衫也知道自己话重了些,他小声说道:“事情应该不会弄到那样难看。” 他话虽如此,但是眼前眾人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却都不这么看。 解青衫几乎是求救一样看著周围的其他人。 “各位还有什么高见?” 宫景一脸笑模样,好像不把这件事当什么事情。 墨家的那个于谨脸上戴著面具,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那慕清秋更是一言不发。 陈瑛瞧了一眼如临大敌的吴楚一同苏雄,轻轻拍了拍手。 “既然如此,宜早不宜迟,咱们明天一早还在这里集合,一同去金家老宅长长见识,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目前也只能如此。” 苏雄点了点头,吴楚一自无不可,剩下的那几个最多就是填人命的添头,他们说什么也不重要。 陈瑛这句话等於是催著散场,等那几个小傢伙都走了,陈瑛跟苏雄和吴楚一两人才真正聊起了正题。 “二位上次联手,怕是遭了他人的算计。” 陈瑛也不隱瞒,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看金家的事情背后,还有青教的人插手。” 苏雄点了点头:“不瞒瑛少,我上次回来仔细復盘,估计也是有高人在暗中出手。” 青教的存在已经由尤老昭告天下,而且陈瑛估计像重阳宫这样的老牌子门阀,估计早就注意到了这么一伙妖人的存在。 吴楚一是名家弟子,更是闻弦歌而知雅意。 “陈兄的意思是刚才那些人里面——” “可能都有问题,我在这里先说一句,那个宫景我是一定要杀的,二位別怪我没提前打个招呼。” 苏雄眸光一闪。 “瑛少觉得他是青教的人?” “他是不是青教的人不重要,他是徐人英的大弟子,这个人跟我有私仇,所以他死定了。” 陈瑛说著望向一旁的吴楚一,等著这位名家弟子的反应。 而吴楚一则是皱紧眉头。 “你想怎么杀,金家老宅里面十分诡异,我们都看不分明,不如一进门就直接动手,免得横生波折。” 陈瑛不由得升起一丝佩服,要么说人家是名门正派呢,就这个心狠手辣的乾脆利落劲,真不愧是名门正派。 “有两位点头,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陈瑛想了一下道:“南海派的那个慕清秋———” 吴楚一直接说道:“她也跟你有私仇,你也要杀了。” 他点点头道:“慕清秋到底是个女流,杀了就杀了,最好不要侮辱她。” 陈瑛看著吴楚一,你这是帮你姐姐盯著我呢?还是我那么像杀人狂。 “那不至於,我的意思是说,南海派能在一个望门寡妇手里復兴,很难说后面是不是藏著什么人,正好藉此机会观望一下。” 陈瑛吐出一口浊气:“那个于谨· “他问题最大,带著面具行走江湖,谁知道他到底是谁,这人来路不乾净,留著他填坑,看看后面的变化。” 苏雄说得乾净利落:“那个解青衫— “他应该没有问题,身家清白,传承有序,而且他如果是青教中人,为什么要把金家和港九地脉之间的联繫告诉我们?” 陈瑛决定还是要给解青衫说两句。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可能是故意取信我们,该杀就杀,不必迟疑。” 吴楚一想了一下:“苏老板以为如何?” “行走江湖,小心驶得万年船。” 苏雄点了点头:“明日之事,总要万分小心。” 陈瑛一时无语,咱们这还是名门正派解决港九的大难吗?跟几个邪道老魔骗傻子送死一样。 而且既然准备著杀他们,还叫他们来干嘛? 哦,对了,我的確是邪道妖人。 “金家的那道咒灵,应该是仙羽化生咒。此咒应该是有灵而无咒。” 陈瑛將底细揭开,这都是上次拷问那个不死还魂咒拷问出来的。 “什么叫有灵而无咒,瑛少是从哪里得知的?” 陈瑛瞧了瞧眼前的两位,自然不能说出实话,不然这两人怕是要多想。 “这是我回来之前,本教用秘密渠道传递来的消息。” 陈瑛一副我上面有人的样子。 “原来如此。” 苏雄和吴楚一对视了一眼,这下很多事情都能解释了。 陈家是什么出身?这么多仇人横在这里,根本瞒不住人。陈瑛举著手说“我跟白莲教没关係”,人家也会觉得这是个智商小测试。 现在陈瑛亲口拆开这个谜团,大家才会觉得理所当然。 你小子崛起的这么快,还不是因为背后有人嘛。 第199章 奸人 第199章 奸人 金家老宅。 清晨的朝阳驱不散青砖灰瓦里的墨色,老宅像一头吞噬了一切声音的巨兽,静静地伏在影子里审视著猎物。 黑漆大门阴沉沉的,青砖码在那里泛著冷光,像是僵死者的脸皮。露水沾在黑瓦上,反射著白森森的光芒,如同冰棺上滴落的水滴。 陈瑛穿著一件利落的风衣,內里是白色的衬衫,冷冷地瞧著这栋老宅。 他能感受到自己好像也在被审视著。 老宅仿佛活了一样,正在同自己对视。 “这个地方,真他妈的邪性。” 苏雄骂了一句:“里面的东西比我们上次来更厉害了。” 吴楚一穿了一件道袍,他腰间没了曾经的葫芦,不过身后却是背了一个木匣,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木匣外面贴看黄色的符纸。 解青衫站在最前头,他捧著罗盘,上面的指针滴溜溜的乱转,这指针转上几圈,最后都是指向他的心口。 “怎么样,老解?” 宫景一身短打,在他身边颇为关切地问道。 “我这罗盘乃是从师祖那里传来的,专指凶灾所出,可现在不管怎么著都指著我自己解青衫摸了摸脑门,上面如今爬了一层牛毛细汗。 他这一门大本事没有,所有的能耐都在保命上,讲得是一个趋吉避凶,如今这罗盘左转右转都指著自己,解青衫也心里有些发毛。 “这也不算有错。” (请记住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吴楚一淡淡地说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列位若是想走,现在也是个机会。” 他倒不是纯然的冷血,而是江湖就是这个样子。 斩妖除魔这四个字,听著痛快,那都是拿人命填出来的。 真碰见了生死关头,大家都是各凭本事,没有谁有责任保你平安。 “在下奉命而来,若是半途而废,巨子责罚,承担不起。” 于谨一抱拳:“列位若是放心,某愿作先锋—”” “门中吩咐,清秋责无旁贷。” 慕清秋也是直接表態。 宫景呵呵一笑:“有您三位压阵,宫某自然有胆子出这把力气。” 最后解青衫咬了咬牙,也是坚定地表示不走。 这趟任务在基金会的排名非常高,若是能够完成,不仅有金钱上的奖励,还能提高他们在基金会里的等级,这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 “既然列位態度如此坚决,那就让贫道来做这个先锋。” 吴楚一沉心静气,迈步就要去拉金家老宅的黑漆大门,上一次他和苏雄在这里,一进“门就碰见了一头了不得的恶鬼,废了一番功夫才將之制服。 今天再来,恐怕少不了一场恶战。 眼见得吴楚一的手就要拉开了金家的大门,那黑漆漆的大门竟然自己从里面开了。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一个低眉顺眼的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身黑衣,腰间繫著一条白麻,额头上绑著白布条,一副家里办丧事的样子。 “家门不幸,正逢丧事,恐怕招待不周,各位明公请回吧。” 老头又是一鞠躬。 陈瑛顺著他身后看过去,金家大宅的影壁墙上不知道何时已经掛上了一条条白幅。 上次他与苏雄来这金家老宅,里面只有邪崇游荡,根本没有半个活人,可如今分明有人出来迎接,这倒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这老头脸上阴气深沉,就算是吴楚一也不知道他是人是鬼。 正犹豫之间,苏雄迈步向前:“不知道是贵府哪一位老大人仙逝,在下与金家也算是薄有交情,不如进去略致哀思,也算是全了我们晚辈的礼数。” “正是家主金老太爷,如今家中上下乱成一团,您还是———” 那老头还在婉言谢绝,外面的几个人也是一筹莫展。 別人看不清楚,陈瑛却是看得分明,眼前的这个老头他非人非鬼,跟当初在莫镇里见到的那些人差不太多。 哼,虱子多了不咬,倒不如直接杀进去,看看金家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豺狼虎豹。 陈瑛斩妖刀刚要出鞘,另外一边的宫景却是直接迈步闯了进去。 “老先生,金老先生乃是在下的忘年交,这个头我无论如何也是要磕的。” 他这一闯,那老者根本来不及阻拦,苏雄眼晴一眯,恶狠狠地看向宫景的背影。 这廝好大的胆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影子当即就跟了过去。 正是陈瑛。 “什么英雄豪杰,今天还不是落入了局中?” 宫景正在得意,迈步向前而行,却感觉一道阴风跟在自己身后,一点寒意就架在了自已脖子上。 他转头一看,却看见陈瑛好似鬼一般已经跟了过来。 “跑什么呢?” 陈瑛拦在他身前:“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宫景汕笑两声。 “在下只是想进去看看虚实。” 这个姓陈的怎么如此之快。 “那也要等著大伙一起来啊。” 苏雄第二个跟了过来,他眯著眼晴挡住了宫景离开的后路。 “宫先生若是有什么判断,不如跟大伙讲讲。” 吴楚一在后面跟了过来。 宫景看著这三人恶狠狠地目光,心里暗骂,自己到底是著急了。 “在下只是—” “只是青教的探子而已。” 吴楚一冷笑一声。 “这.吴道长·,我—.” 宫景当真没想到这刚一进门,自己连什么紕漏都没有显现,居然就被安上了一桩罪名“奸人自己跳出来了。” 苏雄看著宫景,正好剩下的三个人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苏老板,这是—” 解青衫看著眼下的局面好奇地问道。 “这姓宫的有问题。” 陈瑛淡淡地说道:“我们正在盘问他。”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宫某今日算是领教了,好,既然来去自由,在下就先走一步,静候佳音了。” 宫景抱拳拱手,另一边的吴楚一却说道。 “让你走了吗?” “怎样?” 宫景一皱眉头:“吴道长的意思—” “说这么多干什么?” 陈瑛三指一弹,一抹雪白的月光飘出。 苏雄双手一挥,一对青色鬼手直接握住了宫景的双脚。 吴楚一挥出一道符篆,赤红的火焰直接將宫景的身子给裹了进去。 烈火,刀光,鬼手。 要时间,这位宫先生就横在了地上,成了一具焦尸。 咕儂。 解青衫咽下一口唾沫。 他是当真不知道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列位,我金家正值大丧,尔等怎么能——” 那老头还要说话,陈瑛直接迈步向前,双手金光繚绕,来了一手黑虎掏心。 “废话这么多,忍你很久了。” 老头被一击贯穿,身体里居然没有流出一滴血液,他转头呆呆的看著陈瑛。 “我·记住—你—” “你爱鸡巴记不记。” 陈瑛將他一脚踢开,吴楚一直接补上了一记火符。 苏雄冷冷一笑,跟著后面的那几位说道。 “列位,会不会灭门,拆房子?” 第200章 灭门 第200章 灭门 我是来行侠仗义的吗? 解青衫心里提起一个念头。 但是眼前的变化已经出乎他的所有预料。 “金家的人都已经遭了不测,变成了这样不人不鬼的玩意,杀了他们也算是解脱。” 苏雄声音淡漠:“这老宅的风水格局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咱们见招拆招,先把他大门拆了。” 慕清秋跟于谨对视一眼,另外一边的吴楚一不等他们反应直接动手。 一道黄符落到地上,青砖铺就的地面立时摇动了片刻,不过很快就归於沉静。 “预料之中。” 吴楚一冷冷一笑:“金家老宅现在已经连成一体,跟个活物差不多了。” 本书首发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陈瑛瞧著吴楚一的那一道黄符。 黄纸上面正中央用硃砂写就“泰山府君契令”,其中附著著一股独特的灵能结构。 这就是符篆吗? 陈瑛刚想继续观察,结果吴楚一招手一摇,那黄符自己回到了他的袖中。 原来还是可以重复利用的。 “列位,遇人就杀,是不是有些与侠义道不符?” 于谨还要说什么,旁边的慕清秋直接讲道:“遇人就杀自然不是侠义道,但我们杀的是妖魔。” 正说话间,金家老宅的黑木大门自己重重关上,门栓自己锁了起来。 咔噠。 显然是不准备让他们走了。 “我看那道咒灵已经跟这金家老宅里的一切融为一体。” 苏雄分析道:“列位,咱们多多小心。” 说完他便迈步向前,陈瑛跟吴楚一跟在身后,三人后面则是解青衫等三个添头。 绕过了影壁墙就是金家老宅的大院子,四角摆著四口巨大的铜缸,如今这院子中央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男女老少。 金家的一门良贱穿著不同的衣衫殭尸一般站在那里,一个个仰头看著天空,流露出呆滯的眼神。 他们的灵魂和意识好像都已经不见了。 剩下的只有一副还在喘息著的躯壳。 苏雄三人刚刚迈入大院,这些活尸一起转过头,伸出手指点著陈瑛。森白的手指像是从土里面刨出来的髏牙齿。 “死。” 一根根苍白的手指念叨著恶念。 “死。” 一双双冰冷的眼神述说著诅咒。 “死。” 声音匯聚在一起,形成了诅咒最古老的形式。 陈瑛直面其锋,强沛的咒力如疾风碾压了过来。 吴楚一已经动了。 他轻轻一拍身后的木匣,口中念念有词。 “神剑有灵,昆岗之英。太阴为刃,洞此玄冥。” 一声令下,一道寒光从木匣之中奔涌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曼妙的痕跡。 冰冷,肃杀。 那寒光所到之处,活尸无不被冻结,然后转化为一团碎渣。 陈瑛双手结印,空蝉之术发动,那强沛的恶念一时之间竟然落在了空处。 作为恶念储藏对象的活尸被寒光清扫一空,那恶念也就失去了凭依,在空气中化为一道道黯影,眼看著就要消散。 可就在这样一个当口,院子里却多了无数道纯白的影子。 陈瑛看过去,那一个个影子正是刚刚死去的金家人,如果说之前他们脸上带著的更多是麻木,现在那就是纯粹的怨毒了。 生为活尸,死为怨鬼。 倒真是巧妙的布置。 苏雄已经出手,他左脚单足在地上一踏,双手之间已经是雷光跃动。 那雷光色如墨染,其中更是隱隱带有鬼哭狼豪之声,落在几个怨鬼身上,直接將他们化为乌有。 好厉害的雷法。 不,这东西不像是雷法,看著比这些怨灵还阴邪。 陈瑛侧目看过去,苏老板的手段倒是比之前见到的更上一层楼了,这多半也是在水厂之后炼出来的新玩意。 怨鬼们咆哮著,无形的力量將他们连接在一起,在不断地哭豪哀鸣之中融合。 一个,两个,三个——· 儘管苏雄指掌间雷光跃动,吴楚一的火符此起彼落,一个巨大的怨灵仍然在院落的正中央渐渐显化出来。 纯粹怨毒组成的灵体,浑身上下儘是痛苦哀豪的人脸,它仅仅是刚刚生成,就带著一股难以想像的森寒。 慕清秋感觉自己血管里流淌著的血液都变成了冰渣。 杀。 陈瑛右手抖擞,斩妖刀迎风而出,仿佛是天边一抹冷月兜头而来。 吴楚一匣中剑煞跃然而出,那一抹寒光直接对上了怨灵本身。 这头怨灵连中两击,其灵体竟然有些摇摇欲坠。 “这等厌物,留著何用?” 吴楚一指掌之间,忽然燃起一丝紫色火焰。 火光繚绕,映照人心。 即便是陈瑛,在这火光显化之后也產生了一丝怒意。 这是什么东西? 陈瑛自然知道,吴楚一如今要用的多半就是重阳宫“三圣六奇十二绝”之一的萤火紫天真火,此火號称“九州焚灭妖邪第三”。 在重阳宫一眾绝技之中也算得上是威力巨大,但是这火怎么看著如此陈瑛这边还在观瞧其中的奥妙,吴楚一却是手指轻轻一抹,那火焰已经归於无形。 消失了? 不,不对。 陈瑛能够感受到那火光已经衍化成类似咒力一样的东西,进入了眼前邪崇的体內。 怨灵的身体近乎透明,它就像是被无数鬼魂凑在一起粘合出来的果冻,不过这“果冻”的正中心,一丝丝红色的纹络正在不断蔓延。 就像是叶脉或者血管,正在一点点的穿透怨灵的身躯。 陈瑛立时明白,重阳宫的荧惑真火併不是从外面燃起来的,而是从內而外。 自內而外,一点点掏空对手的根基,破坏构成神秘的构造。 这把火烧得不是那么煌煌燎燎,而是显得阴险毒辣。 陈瑛忽然生出一股荒谬感。 比起吴楚一和苏雄,身为白莲教的自已种种招式看上去更像是名门正派。 阴火燎燃,不过片刻,怨灵就被从自己根基之中升起的火焰烧了个乾净。 院落中庭只剩下夜风呼啸。 金家的人一时竟然都杀绝了,来了一个形神俱灭。 就在这时,鼓掌声响起。 “了不起,了不起。” 一个戴著面具的男人从后面的庭院之中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面具犹如某种张开羽翼的水禽,看上去异常荒谬。 “到底是名门正派,动手都是奔著人家灭门去的。” 第201章 白鷳 第201章 白鷳 陈瑛眯起眼睛。 吴楚一和苏雄之前可没有提到过这样一位人物。 他们上一次在这金家老宅之中没有见到一个活人,是被横行的邪崇给赶出去了。 眼前这个戴著水鸟面具的傢伙,一袭考究的黑袍罩身,袍子上还有用金线描出来的符印。 他周身带著一股莫名的气息,好像其本人根本並不存在一样。 不过並不同於空蝉之术直指的“寂灭”,而是“对自我存在的否定”。 “你脸上那鸟玩意,是白吗?” 苏雄看著上面的黑衣人。 “白”轻轻一笑。 “苏老板,茅山青松堂第三十一代弟子,在港九一拳一脚的打出来一片天地,佩服佩服。” 苏雄冷冷一笑。 “说点报纸上没有登过的。” “苏老板二十年前曾经有过一个女人,不过可惜,始乱终弃,因为她是你师兄的老婆。喷,不知道这消息传遍江湖,大家会如何看待你,还有你那好师兄———” 白鹏冷笑著,声音如同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饿鬼。 苏雄的脸上掛了一层严霜。 “说起来,江湖上也未必有几个人知道,原来苏老板出身名门正派,还有个那么声名显赫的师兄。” 这个白鹏一张口,场面上的气氛立时有些尷尬。 陈瑛不知道这个“茅山青松堂”是什么来路,不过旁边的吴楚一还有剩下的三个,脸上显然都变了顏色。 “苏老板,你若是想给你那周师兄留几分面子,还想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如跟我们合作。” “白”嘲讽著说道:“把这几个人一起杀了,周远山还是他的江南大侠,苏老板还是港九新崛起的豪雄,南夫人还是江湖同道佩服的掌门夫人·” “她——.她还生了个女儿” 苏雄一时方寸大乱。 陈瑛在一旁瞧著。 想不到老苏还有这些狗屁倒灶的烂事,不过也不奇怪,谁还没有年轻过。 陈瑛这边刚想挪移脚步挡住剩下几个人的退路,却发现吴楚一早已经横了过去。 这小子· 陈瑛跟自己的便宜小舅子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晴里的想法。 “苏老板,你不妨好好想一想——” 苏雄这边还在方寸大乱,那个戴著面具的于谨就高声说道。 “苏雄,你也算是一方豪杰,想不到竟然是这种奸诈小人。苏雄,你若是这个时候还想著杀人灭口,那才是真正的人面兽心。” 他说著將周身摇动,不知道何时身后已经现出来一条机关长蛇,这条长蛇周身皆是金属打造,身上还冒著蓝色的火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解青衫咽下一口唾沫,心底已经是升起了退意,只是大门都被封住了,他又能退去哪里? 慕清秋见陈瑛与吴楚一皆是默不作声,赶忙高声说道:“苏前辈,您可不要中了这妖人的计谋,有道是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 白鹏冷笑一声:“若是走漏了风声,周远山如何倒在其次,南夫人又如何自处?倒是那个可怜的姑娘,恐怕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话音尚未说完,陈瑛与吴楚一却是一同出手。 吴楚一剑匣之中的寒冰剑煞跃然而出,化为一道流光向著白鹏斩去。 而陈瑛却是身如猛虎,斩妖刀出鞘直劈于谨。 那机关长蛇登时膨胀不少,想要將于谨护在身后,然而陈瑛不周风来得太快,斩妖刀如冷月弯鉤,直接斩去了于谨的右臂。 那右臂落在地上,于谨肩膀竟然没有半分血水流出,竟然是一条机关手臂。 “陈公子到底是邪道妖人,动起手来又快又狠,这就想著帮苏老板杀人灭口吗,还是说你想以此要挟苏老板,让他后半辈子给你为奴为婢?” 吴楚一剑煞临头,白闕口中还是不停。 那流光婉转,一剑却落到了空处,那白鹏竟然是一道幻影。 白鹏冷笑两声,他的本体竟然在幻象身后三寸之地。 “久闻尊师采崑崙寒雪,夹杂五兵凶气,借星力炼成一团昆吾剑煞,今日看来,果然了不得。” 白鹏笑著摇了摇头:“不过要凭此杀我,倒还是差了一些。” 陈瑛这边出手抢攻不停。 于谨高声喝道:“陈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在下与阁下可是一路人,难道你以为杀了我,这白鹏就不会把消息散播出去吗?” “吴道长,你快拦住陈公子,这样可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吴楚一闻言浑然不觉,依旧在那里看著上面的白。 陈瑛冷笑两声:“青教妖人,真是黔驴技穷,玩弄这种攻心手段,胡编乱造两句,就能瞒得过天下人吗?” 斩妖刀凌空连斩,那条机关大蛇直接被陈瑛的刀光斩成了粉末。 陈瑛顺势而上,双手抢攻,以八卦刀的手段运使斩妖刀,直接劈开了于谨脸上的面具。 那面具落地,后面居然是个机关木人。 “墨家机关术,哼哼,你到底是于谨,还是白?” 陈瑛收手而立:“好厉害的幻术。” “邪道妖人,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们青教的手段吗?” 吴楚一冷笑两声:“苏老板放心,我重阳宫必保你清白,江湖上谁如果散播这等消息,谁就是青教妖人。” “陈某人也在这里说一句。” 陈瑛跟著说道:“只有青教妖人才会信这种消息,就算是周远山自己站出来,他也是被青教收买了。” “不错。” 吴楚一接著说道:“青教妖人,真是会污衊我们江湖正道。” “吴道长说的有理,这些妖人,天天存了让咱们身败名裂的恶毒念头,谁若是信了青教妖人,谁就是支持他们。” 两人一唱一和,白不由得仰天长啸。 “好好好,好个顛倒黑白的江湖正道。” “非也,非也,我们是白,你们是黑。有些事情就算是真的,你们也顛倒不过来。” 陈瑛说著飞起一刀,直奔白而来。 两人態度如此直接,倒是大大出乎解青衫与慕清秋预料之外,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苏雄这边吐出一口浊气。 “苏某无状,令二位费心了。” 第202章 散仙 第202章 散仙 斩妖刀临头,白不惊不慌,竟然是一副引颈就戮的架势。 刀光落地,他被从中间一分为二,陈瑛微微一皱眉头。 这一刀竟然落在了空处。 剎那之间,白再次现身,这一次依旧是神完气足的模样,还是同样的出现在了原身不远处的空地上。 “虎篆七神煞,乃是白莲教中不传之秘,古往今来,贵教之中能够成就这妙术的也就是十指之数,想不到在陈公子手上再现锋芒。” 白的声音还是那样令人厌恶。 “只是不知道九泉之下的令祖父会怎么想。” 黑色袍服上的金色符印闪著光芒,白面具下那双恶毒的眼睛审视著眼前的所有人,其言语之中藏著几乎不加以掩饰的恶意。 陈瑛皱看眉头瞧了白鹏两眼。 被杀一次不死,那是本事。被杀两次不死,那可就不是本事这么简单了。 不管是昆吾剑煞还是斩妖刀,都是当今一等一的攻伐手段,这个白能够硬接两击还在这里谈笑风生。 必然是什么精妙的幻术。 陈瑛將无名煞气凝聚於左眼,仔细观瞧。 眼前的白鹏仍旧站在原处,只是黑袍上的金色符印缓缓流转。 “重阳宫养了东壶子这么多年,將这等邪崇当成了自己成仙的阶梯,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死在咒灵灾殃之下的芸芸眾生。” 白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 “刘秉忠的確学通古今,不过他是和尚庙里教出来的。要对付东壶子这样的玄宗旁门,怎么能绕得过去你们重阳宫的列位仙师?” “將那邪崇养在龙脉里面,就是等著时候到了,养成一件厉害的法器吧。哼哼,你少了你腰间的葫芦,如何回去跟师尊交代?” 白鹏的话语之中带著千载坚冰一样的恨意与决绝。 “所谓名门正派,不过都是些蝇营狗苟,追名逐利的奸邪小人,不过是胜在贏了,获得长久而已。千千万万可不要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大侠,到处去讲正义— 陈瑛听到这里发出一声嘆息。 “原来如此,果然精妙。” 白转过头看著陈瑛。 “陈公子,难不成是在下所讲的这些,让你心有所感?” 陈瑛並不理他,只是缓缓向前伸出一根手指。 这一根手指送出去,白鹏的身影竟然开始摇晃起来。 “陈——·.—.提—” 不止是身影,就连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 陈瑛手指在空气中缓缓一弹。 白鹏的身影直接消失,这一次再也没有出现。 “幻术?” 苏雄递过来一个问询的眼神。 “人应该不在这里,甚至不在现世,而是从另一边送过来的。” 自从上次跟棺山接触以后,陈瑛的左眼就相较之前更进一步,能够更加清晰的感知到现实和虚界之间的分野。 两个世界就像是紧紧贴在一起的两张纸,中间被一道惟幕遮挡开。 陈瑛刚才就是借著左眼的异能,察觉到了这位“白”的根底,他根本並没有身在现世,而是凭藉著黑袍的某种能力,將自己的“投影”从虚界送了过来。 这样的幻术自然是不怕任何攻击。 “青教妖人,果然棘手。” 苏雄摇头苦笑。 “妖言惑眾,不过是小道,我所担心的是这些妖人能够搜罗来这些半真不假的消息,恐怕江湖之中到处都是他们的耳目。” 吴楚一面色沉肃。 “白”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已经足够耸人听闻,他能够將幻术从虚界投送过来,就已经足以说明其手腕高超。 更恐怖的是,青教似乎对江湖人物的隱私掌握的十分透彻,这更能说明他们处心积虑陈瑛则是笑了笑。 有句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偏偏咱们这些“正道群英”谁都有些不乾净的事情。 苏雄那件事还只能说是私德有亏,但是你重阳宫这么搞简直就是踩著人命成就自家的法门,当真对得起那句“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了。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陈瑛的性格是一贯擅长调和的:“列位,咱们除了那道咒灵才是要紧的。” 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直接顺著金家的老宅继续向內摸过去。 说来也奇怪,苏雄跟吴楚一上次来的时候,处处都是邪祟,步步都是妖魔,可这次来居然一个邪票也没有碰到。 除了金家的一门良贱都已经在院落里祭天之外,整个金家老宅竟然静悄悄的。 陈瑛的一行人探索到了最后,只剩下老宅最后面的祠堂没有探索。 “恐怕那东西在祠堂里面。” 吴楚一心有余悸的望著远处的祠堂,他跟苏雄上一次也是在祠堂这里遭了人家的埋伏,甚至连门中赐下的葫芦都丟了。 陈瑛望向前方,此刻金家祠堂的方向一道邪气冲天而起,仿佛一道灰色的龙捲连接天地。 当然,寻常人看不见这道邪气,必须是修身有术之人才能凭藉类似“道眼”“望气” 一般的手段看出个端倪。 “死的那些人里面,没有金家的金辉,更没有消失在这里的那些修行人。” 苏雄看著前方。 “那些人多半都在祠堂里等著咱们。” 慕清秋和解青衫两人站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都知道自己这次可谓是九死一生。 就算是躲过了这些邪祟,也要看看陈瑛他们三个有没有杀人灭口的心思。 真是正邪两道剿杀。 “多说无益,今日一定要把它灭在这里。” 陈瑛迈步向前。 祠堂之中,一滴滴露水从黑色的瓦片上滴落。 啪嗒,啪嗒。 像是捨不得下尽的细雨。 梁乾兴端坐在祠堂正中央,他周围坐著六个修行人,无一不是形容枯稿,犹如乾尸。 白鹏的影子在他面前出现,那一双怨毒的眼睛盯著他。 “想好了没有,人家可是打上门来了。” “你不是跟我说,你能拦住他们吗?” 梁乾兴的声音干,带著一股深沉的倦意。 “我的老前辈”白鹏冷笑一声:“我能拦住苏雄和吴楚一,但是这次来了的,还有那个灭了您两道咒灵的陈瑛,晚辈惭愧,连这一手幻术都被人家破了。” “坐井观天,无外如是。” 梁乾兴的脸上带著一丝不协调。 “老夫乃是证道的散仙,就凭他们,也想让我离开?” 第203章 面具 第203章 面具 “您就是已经证道不朽的鬼仙,现在也只有当年六分之一的本事。” 白鹏强忍著心里的噁心说道。 眼前的这个“梁乾兴”,其实是早已经被咒灵夺舍,东壶子死后之身分化出六道咒灵,这仙羽化生咒有灵而无咒。 实际上就是承载了东壶子当年的记忆。 因为这记忆的关係,它自然而然的把自己当成了“东壶子”。 可白作为经手人清楚得很,眼前这个东西,顶多算是东壶子活过来的日记。 距离那位妖人本身,差得可不只是六分之五,差得可要多了去了。 奈何还是留看它有大用,白鹏也只有耐看性子在这里与他虚与委蛇。 “前辈,这个陈瑛可不一般,在他手上了解的咒灵就有两道,您可要多多小心。” 白鹏笑了笑:“要知道,您那不死还魂咒可是有一半被他送给了那些泰西国来的洋人一一“因此本座更不能留他。” “东壶子”十分自信地说道:“虽然如今不过是暂借之身,但若是论道法威能——” 他伸手摸过一旁的葫芦。 “区区几个小辈,根本不是本座的对手。” 正说话间,外面一道磅礴的气势已经冲了过来。 苏雄直接闯入了祠堂之中,他迈开步子,眼神脾睨,双掌之间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长枪。 “银枪白马常山將,杀尽曹贼百万兵。” 苏雄眉心处一枚白色符印放出毫光,他將手中长枪一抖,一股杀气直逼祠堂而去,竟然带起一股旋风。 “曹贼,看枪。” 这位苏老板之前被白鹏说得心智摇动,心中有些羞愧,所以这一次討了个先锋的名义,直接用了茅山的神打之法,请来一员神將在身,直接闯了进来。 这祠堂之中,当即升起一团恶风,金辉枯稿的影子现身祠堂门前,他双目之中带著无尽的怨毒。 “苏雄,你又来了。” 金辉的声音沙哑:“好,很好,杀了我金家一门良贱,我要你赔命。” 他一挥手,两个纸人从祠堂后面飞了出来,作金童玉女的打扮,两人脸上都带著夸张的妆容,在在地上手舞足蹈的哭了起来。 “杀人钱,夺命色。” “吃我的心,吸我的血。” “天爷,娘唉,救救我们这可怜的孩子— 两个纸扎小人哭在一起,苏雄当即感觉到一丝阴冷顺著骨髓纠缠了上来。 “要命的东西。” 他將掌中长枪一抖,身前亮起三点白光,仿佛是白骨一般的火光落在他左右肩头,还有一点落在头顶。 “三灯照身,破尽邪灵,看枪。” 长枪如龙,直接將那两个纸扎小人挑成一团火焰,然而金辉又一挥手。 苏雄当即面如金纸。 喀一声。 他的右手手臂不知道何时竟然断成两截。 囊时间鲜血就涌了出来。 神体见血,他以之为傲的神打功夫当即就破去了三成,整个人的气势也就立时颓了下去。 “哼。” 金辉冷笑一声:“当初在水厂之中,你留著力气诈我们这些人赴死,藏了刷洗港九地方势力的心思,好將这港九变成你一人独霸的舞台。” “你从水厂出来志得意满,看著那咒灵进入我金家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苏雄冷麵无声,断掉的骼膊自己飞了过来,重新贴合在身体上。 “金辉,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死?” 金辉仰天长啸。 “我曾经活著,不过跟死了差不多,今日我倒是死了,但是也真正活了。” 金辉一挥手臂。 “若不是碰见了东壶子上仙,我又怎么会想到自己过去是那样的庸庸碌碌,一事无成?” “我原本也有可能更上层楼,不过可惜,金家的这一代里面成才的只有我一个。” “所以我只能捨去自己的前程,留在这里,做一条看门的老狗。” “不过相比於那些被主人打来骂去的狗,比如你苏雄,我这条狗活得还算有面子,至少金家的人还把我当成个人物。” 金辉傲慢地摇了摇头。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仔细想过,若是他们都被人杀了,我是不是能够更轻鬆,这辈子活出个自我来。不过可惜,他们死得太晚了。” 金辉眼眸之中看不见半点人性:“不然,我也不必是今日的—— 他话音未落,一抹寒光飘摇而落,正是藏在暗处的吴楚一悄然出手。 金辉冷笑一声。 一道阴邪的气息在祠堂前进发开来。 白色的巨大影子从地底浮现,一张白布遮挡住了它的全部面容,浑身被白麻衰衣所包裹,双脚离地,从衰衣下面露出来的十指蜡黄乾枯。 它周身带著恐怖的气息,仿佛仅仅存在本身就能动摇人的神魂。 吴楚一被它的气势一衝,脸上也多了一层苍白。 “就是这东西” 吴楚一审慎地看著眼前的邪崇,上一次就是这个东西夺走了他的葫芦。 那动摇神魂的气息,不带任何掩饰的邪异,真是令人膛目结舌的大鬼。 白色身影望向前方,它跨过了吴楚一和苏雄,似乎只有前方的那个人才真正能当它的对手。 陈瑛就站在两人身后。 想不到,在这里文碰见了。 眼前这个东西,陈瑛也有过一面之缘。当初在水厂的时候,有个名叫李满仓的青教中人,他召唤出来的东西,就是眼前这头大鬼。 想不到今天在这里又碰见了。 “两位,为我护法。” 陈瑛让过另外一边的金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大鬼之上。 那个金辉,早已经是个非人非鬼的东西,不必对他有任何关注。 当年东壶子活著的时候,他门下从来不少这样的东西。 它们保留著生而为人时的意志,甚至还有著当年的法力和咒术,但是从內核来看,早已经被转化成了被东壶子驱使的愧儡。 偏激、狭隘,那些负面的念头构成了它们的全部。虽然还留著一副跟人一样的面孔,但是从內囊里看,已经是最恶毒的恶鬼。 这样的东西,不必浪费什么时间。 杀了就是。 真正麻烦的是眼前这头大鬼。 陈瑛从袖中摸出来一个面具,缓缓戴在脸上。 第204章 商量 第204章 商量 般若面具戴在脸上,陈瑛略微感觉到一阵眩晕。 这件秘器本来是扶桑美浓守护土岐氏的至宝,因缘际会之下落入到了自己的手中。 那个猿王千仞之所以会雌伏,陈瑛估计也是为了这件东西。 陈瑛之前也仔细观察过这件面具,从表面上看这应当是一件佛门法器。 至少从现代炼金术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 但是陈瑛很快就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因为他在面具的內侧看见了几个古老的汉字。 “少府秘藏,麒麟殿”。 少府,是古代为皇帝服务的九卿之一,掌管皇家的一应器用,在汉武帝之后,更是执掌了製造鎧甲武器、铸造货幣等一系列权力。 而麒麟殿更是西汉之时未央宫的殿名。 如果这面具后面的几个汉字真的指的是未央宫的麒麟殿,那么这张面具绝对不可能是佛门的器具。 因为那个时候佛教还没有传入中州,这件东西多半是属於前汉之时的宫廷秘藏,是皇帝摆在身边用来赏玩,甚至用来护身的秘器。 后来变化之中流入佛门了,甚至辗转到了扶桑。 陈瑛將面具戴在脸上,当时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 一股来自上古的凶戾当即进发而出,仿佛是什么更加古老的邪崇走出了歷史的长河,现身在这世界上。 这件东西原本是用来束缚那个“独眼目连”的,不过独眼目连已死,这件奇物也就有了空间。 陈瑛尝试之中知道,这东西所用的能力,就是“束缚”並且“控制”邪崇。 凶戾之气护身,那来自白色影子的邪气当时就被衰减了太多。 金辉脸上闪过一丝怒。 一张张苍白的面孔从他身后飞了出来,竟然是一枚枚精美绝伦的纸扎,每一个都绘著一张人面,若看容顏面貌,都跟金辉有些仿佛。 “金家的老头们,死的时候就会把自己一身的修为封在这枚人脸纸扎里面,供奉在祠堂之中,成为护卫家宅平安,传承有序的法宝。” 金辉手指一切,將自己的手腕开出一个口子,鲜血如雾气一般洒向半空,滋养著那一张张人脸。 “为了不让这些祖宗们作崇,每过三年都要奉上一个自家血脉的童子,作为饗宴,金家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当然,这些老东西也不痛快,他们每天都被阴火焚烧,养的越来越凶残暴戾。” 金辉嘲讽一笑。 “哼哼,若是再让金家传承几代,这玩意没准就成了人世间一大祸事了。” 那一张张人脸已经向著陈瑛扑了过来,它们所携带的怨念就是最恐怖的武器,即便是吴楚一也能感觉到那仿佛將人彻底冻结的森寒。 “离火,开明,招摇。” 吴楚一脚踩罡步,念动咒言,而苏雄也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他將自己头顶的那一团白火高高举起,直接吞入腹中。 “弟子恭请九天应元府雷部邓元帅。” 一言罢,他周身骨节摇动,一道道雷光从七窍冒了出来。 “惊邪!” 苏雄双掌平推,雷光涌动,那人脸在空中招摇旋转,竟然一时落不下来。 然而正中央那白色身影却没有留给他们二人太多时间,它向前缓缓伸出一根枯黄的手指,正指看周身雷光涌动的苏雄。 一道死气立时逼来。 那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气息,令人周身发酸,吴楚一甚至感觉到自己好像是立时衰朽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连动动身子都不能够。 而正面其锋的苏雄,更是面如金纸,若不是他此刻已经请神在身,恐怕早就遭了不幸正在这个关键之时,慕清秋忽然一动,她出身南海派,除了养蛊之法,还有精妙的短打手段。 她的这点手段对付不了白色的大鬼,但是对付身边的解青衫却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小解在一旁观战,早已经是看的周身酥软,丧了胆气。 变生肘腋之下,慕清秋抓住解青衫,直接將一粒蛊虫送进切入他的心脉,顺手就把他向看白色大鬼一去。 这一丟之下,苏雄身上的压力顿时去了大半,原因无他,因为解青衫正好挡在了他的身前,直接將那一指带来的衰朽诅咒吃了个满怀。 “他妈的南海派的臭婊子—” 解青衫这句骂人的话都没有讲完,直接变成了一具乾尸,他重重摔落在地上,连骨头都酥了。 “好姑娘,果然有胆识。” 苏雄赞了一句。 正在这时,陈瑛也適应了面具所带来的改变,周身凶戾之气暴涨,他运起不周风直直向著白色大鬼狂奔。 那白色大鬼恍若不闻,只是继续伸出手指。 这一指还是坚定的点向苏雄。 不过这一次,陈瑛挡在了苏雄身前。 “起初,他的灵运行於水上— 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陈瑛口中念诵著,那不是任何人类的语言。 就像是一千只鸟扇动翅膀所发出的噪声,就像是树梢被狂风扰动的低语,像是雷声在远处空谷之中迴荡的余韵。 但所有人都听得非常真切,都能够听明白其中的含义。 陈瑛身上盪起一层纯白的辉光,而这辉光只是维持了一瞬。 这一瞬之间,已经足以为陈瑛换来最重要的时机。 无名煞气包裹著的左手一切,已经从白色大鬼身上截取了一道属於它本源的力量。 那是纯粹的衰朽,是岁月长河走到终点时进发出的低吟。 陈瑛將这一点截取,直接送入了面具之中。 崩... 原本是扶桑形制的般若面具竟然发生了变化,它的形態如水一般变化,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白麻面巾,就像是那个白色影子脸上的那一张。 陈瑛吐出一口浊气,他能够感觉到,白色大鬼正在等待自己的命令。 这么简单,居然就这样成了。 陈瑛一方面讶异这面具的本领,另一方面直接动了心念。 白色的大鬼轻轻一挥衣袖。 空中的无数纸扎直接变成了枯黄的废纸,而一旁的金辉则直接变成了乾尸。 然而这一挥之后,白色大鬼就这样在空中消失不见。 陈瑛知道,这就是面具所能达到的上限。 下一次要请动这位,至少也要等到十二个时辰之后。 相较於独眼目连那种东西,这位的本事可就太高了,根本不能做到隨叫隨到。 而是要商量著来。 第205章 终末 第205章 终末 祠堂之中,白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惊讶。 毕竟那头白色大鬼算是他们在虚界里寻来的一眾王牌之一,再加炮製,更上层楼也不是不可能。 想不到在这里居然遭了陈瑛的算计。 “那件面具,莫非就是当年汉宫之中供奉的面?当年周朝的时候,就有所谓四面方相,戴面具为周天子驱邪吞鬼。” 咒灵缓缓说道:“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这等神异之物,那人果然有大气运在身,竟然能有这样的神物。” “不过他刚才那一道辉光是什么来头,看上去也是个有来路的。” “有没有来路放在一边,前辈不会觉得现在还能应付得了他们三人吧?” 白鹏从黑色袍子之下拿出来一柄红伞,直接放在了咒灵身旁的桌子上。 “是在这里作困兽之斗,还是跟我去幽冥之中等待再起,一切都在前辈一念之间。” 他说完身影直接在祠堂之中消失,只留下咒灵看著那一支红伞。 “哼。” 咒灵拿起那支红伞,直接走出了祠堂。 “梁乾兴”就这样走出来,著实是在三人预料之外,特別是吴楚一看见他腰间別著的葫芦,眼晴几乎喷出火来。 “你·” “尔等小辈,能够来到此处,已经算是有手段,不过可惜。” 咒灵冷笑著说道:“本座乃是已经成就的在世鬼仙,尔等已经尽力了。” “不过是一个坟中老鬼,见不得天光的东西。” 苏雄冷声说道:“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你真以为自己是东壶子么?” “东壶子?” 咒灵哈哈一笑。 “你们为什么把我当成他,你们这些凡人执著於这些名相。什么东壶子西壶子的。” “梁乾兴”摇头说道。 “当初那个纵横天下造福苍生的真仙是谁,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全部的知识和体悟,如今都在我这里。” 他说著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此乃一般无二。” 言语刚落,一阵恶风就席捲整个金家老宅,其中所酝酿的腥臭,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开始乾呕。 咒灵凌空一点,金家老宅的建筑们好像活了一样,开始不断地升高,一条条肉肢从墙缝之中钻出来,在空气中不断地招摇。 “你们这些晚辈,学一些微末的技巧,就敢同真仙叫阵,尔等所有的乃是愚鲁,並非勇气。” 咒灵嘲笑一声,此刻无数条触手钻出地面,墙壁,窗楹,向著阵中的四个人飞扑而去,不管是苏雄还是慕清秋,一个个的都只有仓皇躲避。 “只有窥破了前路的大智之后,所作所为才算是有勇气。你们连自己要面对的是何等的神圣都不知道,居然也敢来此?” 咒灵冷笑著。 “凡俗之人的愚蠢罢了。” 吴楚一周身火光涌动,他將一抹寒光向著咒灵丟了过去。 昆吾剑煞如蓄满了力道的利箭,直接射了过去。 “剑煞?” 那寒光距离咒灵不过三寸之地,便被他一只手拦在了空中。 咒灵伸出手指略微一弹。 “现在的玄门都剩下这种倚仗外物的手段了吗?当真是可悲。” 他说著一弹手指,那道昆吾剑煞直接在空中爆开,化为一道阴风。 那剑煞跟吴楚一的心脉早就连在一处,如今剑煞遭创,吴楚一当即七窍流血,扑倒在地,一时之间没了动静。 苏雄双拳雷光涌动,在无数肉肢攻击之下维持了个僵局。 至於那个慕清秋,她早就被数道肉肢贯穿,整个人像是一团烂肉一般被那些粗大的肉柱捣成一团。 陈瑛脸上带著白麻面巾,在一道道触手的围攻之中不落下风,斩妖刀不落空处,到处都是被切断的肉条,不过这些触手竟然仿佛无限一般,根本看不见尽头。 “大家小心。” 吴楚一撑著身子勉强说道。 “这金家老宅连著地脉——” “还算是有点见识。” 咒灵好整以暇地说道。 “此乃阵法,尔等所面对的真仙之力,正是老夫將龙脉地气转化而来。就凭你们这点本事,也想撼动这天地之威?” 他说著轻蔑地弹了弹自己身上的道袍。 “若是引颈就戮,本仙人也愿意度化你们成为我的弟子,若是负隅顽抗,那就別怪我辣手无情” 正在这时,陈瑛捨身而前,带看一股毅然决然的气势。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东西,就这样也配叫仙人?” 斩妖刀如冷月一般左右横飞,陈瑛步步向前,那些触手在他面前根本就毫无意义。 “我以为要成为仙人,至少要在质上有所飞跃,像你这样只不过是借来了一点量,就飘飘然。” 陈瑛嘲讽地摇了摇头。 “要么说人家真正的仙人住在天上,而你这样的玩意住在棺材里呢。” “挑梁小丑” 咒灵横过眉头:“老夫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手段——” 他袍袖之中跃出一团阴火,在空中一滚,竟然直接从陈瑛的影子里冒了出来直接覆盖了他全身。 “尔等小辈,可曾见过我这玄炎的威能,待到———” 咒灵话音未落,陈瑛在火中冷笑一声。 “玄炎,那你不如看看我这火如何——” 一缕火光从陈瑛眉心燃起,一道终末的气息直接在这祠堂之中进发开来。 要时间一切神秘在这里都仿佛消失。 膨胀的金家老宅正在恢復原样,咆哮的触手变成一潭死水。 就连那位夸夸其谈的真仙,此刻也感觉到了自己即將走向尽头。 那是自我本身最核心构造被“否定”所產生的涟漪。 就在这更高位的力量之下,不管咒灵积攒的力量有多少,此刻也都尽数归於虚无。 “你———” 咒灵微微眯起眼睛。 “你怎么也会有这来自渊海的力量?” 渊海? 陈瑛根本不在乎,事实上要调用这归於一切的终末之火,已经让陈瑛有些力不从心。 就像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挥舞著一柄战锤,能够舞起来就算是自己成功了。 “这个问题留到下辈子去问吧。” 陈瑛伸手一挥,一抹火光落地。 第206章 安排 第206章 安排 组成咒灵的构造在这来自於终末的气息之下寸寸崩灭。 他的脸上还带著一丝不明所以的疑惑,但是组成他本身的构造那道终末之火的作用下寸寸崩灭。 咒灵甚至来不及闪过最后一丝念头,就在天地间消隱无形。 啪嗒。 梁乾兴的尸体坠在地上,作为一个生命,他早就消失了,其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作为咒灵凭依的活尸而已。 只是邪崇披在身上的一件衣衫。 现在主人都没了,区区一件衣服又能怎么样呢? 生死渺渺。 金家的祠堂大门洞开,里面黑压压的一片牌位冷漠的关注著人世间,这个传承多年的大家族就这样走向了终点。 吴楚一吐出一口浊气,他已经元气大伤,不过还是勉强支撑著走上前去,將那枚葫芦从地上捡起。 “陈兄,今日承了你的人情,吴某才能迎回这件师门法器,日后我重阳宫必然有所回报。” 他心脉受损,张开嘴巴说话有气无力,一滴滴鲜血从嘴角渗出来。 苏雄转头望著身后惨死的两具尸首,不管是解青衫还是慕清秋,他们都死得太透,连转化成为邪票的可能性都没有。 解青衫是硬接了大鬼那一指,从根本上彻底的朽坏,而慕清秋连一具完整的肉身都没有,至於所谓的魂灵,更是早被触手之中那秽恶的力量彻底撕裂。 这金家老宅別看曾经被咒灵盘踞,差点跟虚界连通,现在却是乾净的不能再乾净,放眼岭南,除了尤老坐镇的广府城,恐怕还没有这么干净的地方。 “说这些没有用,以后都是过命的交情,再说了,我不还是你姐夫吗?” 陈瑛讲得客气,可是那姐夫两字一出口,吴楚一真是压不住心头那点变化,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吴兄?” 陈瑛有些惊慌地看著吴楚一,他是真准备將这位便宜舅子往党羽方面发展的,有这么一个人在重阳宫,以后行走江湖肯定帮得上忙。 “陈兄,我没什么,只是气氛烘托到了。” 吴楚一摆了摆手。 另外一边的苏雄也是拱手道:“我这边功体有缺,要赶紧回去行坛布法,就先告退了,金家这边如何收尾,咱们都从长计议。” “应有此理。” 陈瑛说著一指咒灵留下的那柄红伞。 “不过还有一样,这东西估计是青教紧要的东西,不知道由谁保存比较好,依照我的愚见,这东西是个惹祸的根苗,不如送到广府,让尤老他自己看一看。” 这红伞有穿梭两界之能,这是陈瑛亲眼得见,那个咒灵手里面有这样的东西,多半也是青教中人送它的。 吴楚一跟苏雄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没有二话,毕竟现在大家算是结成了攻守同盟,都是过命的交情。 两人更是有伤在身,这个时候保全了自己才是紧要的,至於什么青教白教,都是细枝末节,不要引火上身就好。 “就依瑛少的意思。” 苏雄这边双手抱拳,正要告退,忽然间一股邪气进发,那红伞竟然自己引燃起来。 同时一个阴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三位当真是好手段,日后我青教自然会登门拜访,再论一论今日的是非。” 正是白鹏的声音。 它话音转瞬即逝,只留下陈瑛与吴楚一、苏雄三人脸上神情各异。 “邪魔妖人,果然是猖狂无比,两位务必小心。” 吴楚一这边开口说道。 他是名家弟子,身后有重阳宫这样的靠山,自然不怕青教的报復。 “吴兄接下来不管有什么打算,都要赶快。要小心青教中人耍弄阴谋,也许他们的报復马上就来。” 陈瑛看看苏雄:“我最近要动身去八闽,贼人若是敢来港九,苏老板也许可以去广府避祸。那里有尤老坐镇,等我从八闽回来,自然与苏老板守望相助。” “自家弟兄,我也不装什么。”苏雄十分慷慨地说道:“放心吧,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样最好。” 三人又是商议了一番,吴楚一要回重阳宫回復师命。 毕竟如今明面上的几个咒灵都已经除了,剩下的归渊转元咒与玄炎真融咒两道,具体后面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更何况小吴如今已经伤了心脉,又有青教妖人出没,他自然是要赶紧回去修养的。 而苏雄一来要忙著修復功体,二来还要处理基金会的首尾,自然清閒不得。 而陈瑛则是回去了麒麟大厦,预备著前往八闽的准备事项。 现在关於青教和徐人英的一切,都指向了八闽,自己少不得要去那里走一遭。 当然,陈瑛在回麒麟大厦之前,少不得去应急管理处走一遭,將金家老宅里发生了什么进行了报备。 说起来这群鬼佬真是坐得住,金家老宅闹到这种程度,不管是威廉·马歇尔还是麦浩礼,突出一个不动如山。 “我们实力有限嘛,现在苏伊士运河又断了,你那位好大哥在北面摩拳擦掌,我们是隨时准备撤退。” 威廉讲得十分轻鬆,就像是即將下班开始休年假的上班族:“那句话怎么说来著?” “港九是中州人的土地。” 麦浩礼在旁边喝著热茶:“你们中州人自己费费心吧。” 突出一个我摆烂了,你奈我何。 “你们这群人,一点都没有职业道德。” 陈瑛將青教的阴谋大概讲了一遍,在地图上標出来若干地理节点。 “他们有可能会在这几个地方下手,你们要提高警惕,不然的话,总督阁下建设美丽新港九,帝国模范殖民地的构想,恐怕就是竹篮打水了。” “关我屁事。” 威廉十分乾脆地说道:“我就是个打工的,又不是他们保守党的党鞭,你也別太累。 实在不行跟我一起去星岛。” 帝国人的消极怠工简直是传染的,麦浩礼现在一点革命战士的觉悟都没有,在旁边大口喝著热茶。 “处长说得没错,其实现在把港九归还给岭南方面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们可真行,另外我打声招呼,我要去趟八闽,辛苦两位帮我盯著点老家,別我不在家,有人把我的后路给抄了。” 第207章 圈套 第207章 圈套 “安心,都是好朋友,不过你上次提交给他们拍卖会的那个药剂,成分到底是什么? ? 威廉的眼晴迅速眯了起来:“配方呢?大家交流一下,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之前从土岐家那几个鬼武土身上抽取的神秘物质,陈瑛炮製了几瓶狂战土药剂。 本来是预备著在战场上试验一下,不过陈瑛到底是没有过了自己的心理那一关。 而且那种层次的东西对於今日的瑛少来说也是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就拿到叶兰志那个拍卖会上去弄几个閒钱,顺便也观测一下使用效果。 结果其中两瓶被威廉拍下来了,据说这老小子拿帝国驻军做了个试验,死了几个红头阿三,总算是摸清了药性。 真是帝国在天竺的血债又添了一笔。 “配方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写,不过原材料你可不好弄,要从扶桑那里进口。” 陈瑛拿过纸张直接写了个明白。 威廉凑过来看著:“其实你那个药剂我觉得可以多搞搞,买这东西可比买枪合算多了。” “那也要扶桑那边能搞定原材料才行。” 陈瑛大手一挥:“你完全可以自己搞嘛。” “我要是自由身还行。” 威廉嘆息道:“现在还不是被拴在这里。” “帝国还是需要您的,处长。” 麦浩礼由衷说道。 毕竟威廉·马歇尔现在理论上就是帝国在港九的最强战力。 有这位在,总督阁下才能睡得安心。 当然了,陈瑛相信那个老头一定也有后手。 “帝国什么都需要。” 威廉抱怨两句最后向陈瑛说道。 “祝你在八闽一切顺利,今年下半年他们在星岛会开个年会,到时候咱俩可以一起去参加。” “希望如此吧。” 陈瑛又跟这两位伙计告別。 当然,麦浩礼少不得要送陈瑛一截。 “伙计,你可不讲义气。” 在送陈瑛回去的路上,麦浩礼抱怨道:“那个药剂可以卖给我们啊,干嘛要让威廉知道,天竺的王公们一定会出大价钱的。” “我有更好的东西。” 陈瑛从袖子里摸出个纸条。 “如果那边要来岭南买武器,可以去这个厂子看看,我给他们准备了惊喜。” “惊喜?” 麦浩礼看著陈瑛:“那是什么东西?” “看看就知道了。” “你真要去八闽吗?我以为你现在的事业中心在岭南。” “鸡蛋不能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不能全投给全將军,我也要投资些別的。” 陈瑛跟这位老朋友握手话別。 “祝你一切顺利。” “也祝你顺利,瑛少。” 麦浩礼握著陈瑛的手说道。 “没准过段时间我就升职了。” “去伦敦吗?” “去天竺。” 麦浩礼眉飞色舞地说道:“新训练的僕从军已经登陆了,不过听说输的很惨,阵亡数字快逼近三分之一了,受伤数字差不多,他们正在星岛抓紧时间训练新的炮灰。” 陈瑛皱起眉头,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天竺人战斗力这么强,哥们去哪发財呢? 得赶紧给全国忠打声招呼,看看他有没有兴趣干涉天竺局势,当然了,最好是等下一波僕从军死个差不多再说。 每个中州军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不值得为天竺人或者帝国人任何一方去死。 跟帝国方面打完了招呼,陈瑛就回到了麒麟大厦,跟岭南方面进行了联繫,从全国忠到尤老,都通了气,陈瑛也讲明了自己预备前往八闽,处理一些事情。 除此以外,陈瑛还在麒麟大厦之中进行了一些布置。 上次跟棺山的接触中,陈瑛跟白银之城有了接触,获得了很多有关那个神秘领域的知识,其中不少都是很可观的咒术,如今正好可以在麒麟大厦里面进行一些布置。 “你这忙东忙西的。” 吴婕看著陈瑛將羔羊的鲜血在墙壁上涂涂画画。 “到底是在折腾什么?” “防著有人偷我的老家。” 陈瑛看著自己涂抹的差不多的炼成阵。 “青教那些人绝对閒不住的。 “我看算计婆婆的一定就是他们。” 吴婕很不客气地说道:“我陪你去八闽吧,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你跟我去,我才不放心,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陈瑛嘆了口气道:“咱们现在也是有家有业,总不能让人把我的老巢给我掀了,以后江湖上怎么看我。” “这些面子有什么重要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虚名了。” 吴婕眯起眼睛:“我看你是准备阴人了。” “真是贤妻。” 陈瑛满意一笑:“猜出来我的打算了。” “你不是老说,要想学得会,就跟师傅睡吗?我这多少也是沾染了一些。” 吴婕今天颇为高兴。 “说说吧,你又想什么了?” “当然是设个局,让这些傻子来找死了。” 陈瑛笑了笑:“现在全港九都知道我要去八闽了,你如果是青教的人,能住不来看看吗?能忍住不干点坏事吗?” “然后你就来个拖刀计,杀他们一个回马枪?” 吴婕想了想:“如果他们不来呢?” “不来,我正好休息休息。” 陈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他们不在港九这阴我,就一定会在八闽等我,就是要打他们一刻时间差,让他们顾此失彼。” “相公,你真是够坏的。” “这叫兵法,敌进我退,敌疲我打。” 陈瑛笑著说道:“先跟他们磨磨性子,看看谁屁股沉。” 两人正好说话间,清伯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少爷,有位龙武爷前来拜会,我请他去会客室小坐了,您看您是——” 龙武? 陈瑛有些纳闷,这位龙武爷是游荡在南洋的五旗海盗代表,也算是一方雄杰。 他现在找上门来,为的是什么事情? 陈瑛想了一下。 难不成被自己弄死的那个宇文庚的师兄,还是他们五旗海盗里面的人物? 或者就是五旗海盗也跟青教有关係,这人是给青教来探路的? 陈瑛念头纷乱。 “既然来了,多少也要见一面。” 陈瑛想了一下。 “我这就过去。” 如今的麒麟大厦已经基本上装潢完毕,陈瑛也跟苏雄一样,有了个考究的会客室。 整个装修风格都是学的帝国样式,看上去金碧辉煌,彻头彻尾的会所风。 陈瑛一推门进去,就看见龙武那张雄豪的面孔,这位今天也没带什么亲隨,自己一个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 他看见陈瑛走进来,也不寒暄,直接步入正题。 “听说瑛少跟棺山碰了一次,还全身而退,有没有这件事?” 第208章 恶客临门 第207章 圈套 “安心,都是好朋友,不过你上次提交给他们拍卖会的那个药剂,成分到底是什么? ? 威廉的眼晴迅速眯了起来:“配方呢?大家交流一下,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之前从土岐家那几个鬼武土身上抽取的神秘物质,陈瑛炮製了几瓶狂战土药剂。 本来是预备著在战场上试验一下,不过陈瑛到底是没有过了自己的心理那一关。 而且那种层次的东西对於今日的瑛少来说也是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就拿到叶兰志那个拍卖会上去弄几个閒钱,顺便也观测一下使用效果。 结果其中两瓶被威廉拍下来了,据说这老小子拿帝国驻军做了个试验,死了几个红头阿三,总算是摸清了药性。 真是帝国在天竺的血债又添了一笔。 “配方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写,不过原材料你可不好弄,要从扶桑那里进口。” 陈瑛拿过纸张直接写了个明白。 威廉凑过来看著:“其实你那个药剂我觉得可以多搞搞,买这东西可比买枪合算多了。” “那也要扶桑那边能搞定原材料才行。” 陈瑛大手一挥:“你完全可以自己搞嘛。” “我要是自由身还行。” 威廉嘆息道:“现在还不是被拴在这里。” “帝国还是需要您的,处长。” 麦浩礼由衷说道。 毕竟威廉·马歇尔现在理论上就是帝国在港九的最强战力。 有这位在,总督阁下才能睡得安心。 当然了,陈瑛相信那个老头一定也有后手。 “帝国什么都需要。” 威廉抱怨两句最后向陈瑛说道。 “祝你在八闽一切顺利,今年下半年他们在星岛会开个年会,到时候咱俩可以一起去参加。” “希望如此吧。” 陈瑛又跟这两位伙计告別。 当然,麦浩礼少不得要送陈瑛一截。 “伙计,你可不讲义气。” 在送陈瑛回去的路上,麦浩礼抱怨道:“那个药剂可以卖给我们啊,干嘛要让威廉知道,天竺的王公们一定会出大价钱的。” “我有更好的东西。” 陈瑛从袖子里摸出个纸条。 “如果那边要来岭南买武器,可以去这个厂子看看,我给他们准备了惊喜。” “惊喜?” 麦浩礼看著陈瑛:“那是什么东西?” “看看就知道了。” “你真要去八闽吗?我以为你现在的事业中心在岭南。” “鸡蛋不能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不能全投给全將军,我也要投资些別的。” 陈瑛跟这位老朋友握手话別。 “祝你一切顺利。” “也祝你顺利,瑛少。” 麦浩礼握著陈瑛的手说道。 “没准过段时间我就升职了。” “去伦敦吗?” “去天竺。” 麦浩礼眉飞色舞地说道:“新训练的僕从军已经登陆了,不过听说输的很惨,阵亡数字快逼近三分之一了,受伤数字差不多,他们正在星岛抓紧时间训练新的炮灰。” 陈瑛皱起眉头,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天竺人战斗力这么强,哥们去哪发財呢? 得赶紧给全国忠打声招呼,看看他有没有兴趣干涉天竺局势,当然了,最好是等下一波僕从军死个差不多再说。 每个中州军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不值得为天竺人或者帝国人任何一方去死。 跟帝国方面打完了招呼,陈瑛就回到了麒麟大厦,跟岭南方面进行了联繫,从全国忠到尤老,都通了气,陈瑛也讲明了自己预备前往八闽,处理一些事情。 除此以外,陈瑛还在麒麟大厦之中进行了一些布置。 上次跟棺山的接触中,陈瑛跟白银之城有了接触,获得了很多有关那个神秘领域的知识,其中不少都是很可观的咒术,如今正好可以在麒麟大厦里面进行一些布置。 “你这忙东忙西的。” 吴婕看著陈瑛將羔羊的鲜血在墙壁上涂涂画画。 “到底是在折腾什么?” “防著有人偷我的老家。” 陈瑛看著自己涂抹的差不多的炼成阵。 “青教那些人绝对閒不住的。 “我看算计婆婆的一定就是他们。” 吴婕很不客气地说道:“我陪你去八闽吧,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你跟我去,我才不放心,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陈瑛嘆了口气道:“咱们现在也是有家有业,总不能让人把我的老巢给我掀了,以后江湖上怎么看我。” “这些面子有什么重要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虚名了。” 吴婕眯起眼睛:“我看你是准备阴人了。” “真是贤妻。” 陈瑛满意一笑:“猜出来我的打算了。” “你不是老说,要想学得会,就跟师傅睡吗?我这多少也是沾染了一些。” 吴婕今天颇为高兴。 “说说吧,你又想什么了?” “当然是设个局,让这些傻子来找死了。” 陈瑛笑了笑:“现在全港九都知道我要去八闽了,你如果是青教的人,能住不来看看吗?能忍住不干点坏事吗?” “然后你就来个拖刀计,杀他们一个回马枪?” 吴婕想了想:“如果他们不来呢?” “不来,我正好休息休息。” 陈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他们不在港九这阴我,就一定会在八闽等我,就是要打他们一刻时间差,让他们顾此失彼。” “相公,你真是够坏的。” “这叫兵法,敌进我退,敌疲我打。” 陈瑛笑著说道:“先跟他们磨磨性子,看看谁屁股沉。” 两人正好说话间,清伯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少爷,有位龙武爷前来拜会,我请他去会客室小坐了,您看您是——” 龙武? 陈瑛有些纳闷,这位龙武爷是游荡在南洋的五旗海盗代表,也算是一方雄杰。 他现在找上门来,为的是什么事情? 陈瑛想了一下。 难不成被自己弄死的那个宇文庚的师兄,还是他们五旗海盗里面的人物? 或者就是五旗海盗也跟青教有关係,这人是给青教来探路的? 陈瑛念头纷乱。 “既然来了,多少也要见一面。” 陈瑛想了一下。 “我这就过去。” 如今的麒麟大厦已经基本上装潢完毕,陈瑛也跟苏雄一样,有了个考究的会客室。 整个装修风格都是学的帝国样式,看上去金碧辉煌,彻头彻尾的会所风。 陈瑛一推门进去,就看见龙武那张雄豪的面孔,这位今天也没带什么亲隨,自己一个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 他看见陈瑛走进来,也不寒暄,直接步入正题。 “听说瑛少跟棺山碰了一次,还全身而退,有没有这件事?” 第209章 比斗 第208章 恶客临门 “龙老兄的消息真是灵通。” 陈瑛笑了笑。 桌面上摆著一盏清茶,茶香气在房间里荡漾开来。 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排布上了乌云,细密的雨珠落在玻璃幕墙上,像是女人出浴后的皮肤。 龙武翘著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古铜色的面庞上闪烁著凝重。 “这件事情是真是假?” “是真的,不过也都是机缘巧合,如果让我再去一次,恐怕未必能活著出来。” 陈瑛缓缓说道。 龙武从西装內衬里摸出烟盒,他抽出来一支,但是又重新放到桌子上。 “瑛少,其实是我们遇到了些难处,想请瑛少办一件事情。” “跟棺山有关?” “是,需要借重瑛少的长材——— “办不到。” 陈瑛直接拒绝道。 不管龙武要让自己干什么,这件事情显然对於五旗海盗来说十分重要,这里面的风波决然不会小。 现在的陈瑛不想在八闽之行前横生波折。 “听说瑛少要动身去八闽?” 龙武转过话头:“若是现在不方便,日后也是可以的。或者瑛少可以把如何对付棺山的办法教给我们。” 他声音十分诚恳。 “我们五旗行走海上多年,奇珍异宝总有一些,瑛少隨便开价。” “那不是我的本事。” 陈瑛乾脆地说道:“是运气,可一不可再。” 龙武看著桌子上的茶杯,青绿的茶叶在杯中起起伏伏,谁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么。 “原来如此。” 龙武看著陈瑛:“陈兄弟,你可能不知道,能够在棺山之下脱困,在南洋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什么?” 陈瑛看著龙武,此刻他已经一脸沉肃。 “意味著南洋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会从你身上咬一口,不管是文的武的,他们可是什么招都使得出来。” “这么说,龙老哥是信不过我。” “我不是信不过你,这么多年来,没听说过谁能从棺山手上逃脱的。” 龙武摇了摇头:“可惜的是,我信得过你,其他人也未必跟我一样想。” 陈瑛举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 “棺山这么重要吗?” “老弟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我多说。” 龙武淡淡说道:“棺山既是劫难,也可以是武器,想一想,如果两支舰队正在角力,忽然棺山到来。其中一支尽数被棺山吞没,而另外一支却毫髮无损。” 他眼晴向著陈瑛看过来:“老弟,恐怕帝国人也会盯著你的。” 陈瑛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我恐怕没这么大的本事。” “人有三寸舌,能掀千里浪。” 龙武摇了摇头。 “老弟知不知道,如今南洋在传什么?” “江湖上的消息,能有几个准的,小弟是猜不出来。” “有人说你有了躲避海上灾异的法子,甚至有人开出赏格,要把你抓回去。” 龙武眯起眼睛:“不过你放心,这些事里没有我们五旗。” “我要是真有这个本事,我一定直接卖给你们。”陈瑛笑了笑:“我是生意人,求得就是八方財。” “我也是这么说的,奈何他们不信。” 龙武站起身来。 “老弟要去八闽,我就不送了,等老弟从那边回来,再来叨扰,千万不要嫌烦。” “龙老哥能来,小弟这里蓬生辉,不过老哥还是別著急,过段时间没准是小弟亲自登门拜访,求老哥帮忙了。” “都是江湖儿女,说这些可就太客气了。” 龙武摇了摇头,显然觉得陈瑛说话太过虚假。 陈瑛却是一脸诚恳。 “天竺战事紧,我也想赚笔钱,老哥可能知道,我现在岭南那边弄了个军火厂。” 龙武略一皱眉。 “你有军火?” “是,老哥若是有什么需要,小弟这里也是能承接的。” 陈瑛说著摸出来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一个兄弟,正在岭南打理那个厂子,让底下人过去看看,照顾照顾小弟。” 龙武这才算是知道了陈瑛的打算,他歪过头瞧了陈瑛一眼。 “好说,若是价格合適,咱们可以搞个长流水的买卖。” “等的就是老哥这句话。” 陈瑛满意地说道:“咱们五旗这边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们提,那个厂子什么都能造。只要有需求,我们来想办法。” 龙武接过陈瑛递过来的名片,又寒暄了两句,这才转身下楼。 做工考究的平治车里,早已经有人在等著他。 “情况怎么样?” 那人穿著一件衬衫,脸上戴著墨镜,身材不高,在后排翘著二郎腿。 龙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才重新正襟危坐。 “口风很严,摸不到底。” 龙武揉了揉眉心,平治车缓缓发动,向前驶去。 “叔,找几个好手把他绑了。” 那年轻小子裂开嘴巴笑著:“不行就弄他身边人。” “你小子在这里玩混帐?你以为这里是南洋吗?” 龙武直接一个嘴巴抽了过去。 “他妈的,跟著你爹也不学点好好的。” 那小子昂起头。 “叔,这世上就是这么回事“这么回事个屁,岭南那么大的场面,人家拿命拼下来的,你跟他拼命?” 龙武瞪著他说道:“你真以为自己不会死是吧?” “他比我还小呢” “废他妈话,本事高低什么时候跟岁数有关係,老鱉本事最大是吧?” 龙武骂骂咧咧道:“赶紧给我滚,別误了老子的事。” “別別別,叔,我这不是跟您学吗?” “你学个屁,现在就给我回去,你个王八凑的,我不知道你?” 龙武对著司机吩咐一句。 “老七,咱们现在就去码头。” “叔,至於吗?” 那青年摘下了墨镜,露出来一双黑少白多的眼晴。 “回去了,我爹那你怎么交代。” “至於。”龙武骂骂咧咧:“你爹那老子去跟他说,你这个惹祸的根苗,赶紧给我滚回去。” “我回去了可给你生事。” 青年瞪圆了眼睛。 “那你就自己找死,跟我没关係。反正你爹儿子多,少你一个不算少。” 龙武冷哼一声:“行走江湖,没本事不怕,没眼力,那就死定了。” 青年人也不做声,只是將脸別过去。 一道影子从车顶飘过。 那暗淡的影子左转右转,终於进入了一栋沉静的小楼。 这里四下寂静的有些怕人。 一具具户体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挣狞恐怖。 有的通体漆黑,仿佛是被烈火焚烧,有的惨遭刑戮,被寸寸肢解,还有的身体裹著冰晶,像是从冷柜里刚刚搬出来。 一个矮小的影子穿著一件黑袍,正蹲坐在地上。 那影子穿墙而过,在他面前凝为实质,是个头髮和皮肤都灰白的青年,他脸上戴著一副圆框眼镜。 “土猴子,刚到港九搞这么大场面,交代不过去的。” 那矮小的身影抬起头,他脸上儘是纵横交错的疤痕。 “鬼影子,老子在中州天天吃,轮不到你不喜欢。” “港九不比中州,这里的修行人是有组织的。每个街区都有人盯著,你今天在这里吃,明天早上就会有人寻上门了。” “那就让他们来。” 土猴子冷笑道:“我也想尝尝苏雄是什么滋味。” “苏雄怕是来不了。” 一个阴侧侧地声音响起,两人转过头去,就看见白鹏穿著一袭黑袍倒立在天板上。 “他受了伤,如今正在闭关呢。” 两人似乎已经习惯了白鹏这样的做派。 鬼影一样的青年开口问道:“我们两个来晚了。” “是晚了,那个咒灵已经完蛋了。” 白不满地说道:“你们两个耽误了教中的大事。” “那就杀了我们。” 土猴子不爽地说道:“怎么,捨不得?” 白冷冰冰地说道:“木诚,若不是教中庇佑,你觉得你能活几天?不说天师府的人,就是苗疆的那些伙计,你能招架得住?” “白先生,是他昏了头。” 通体发灰的男青年开口说道:“您只管吩咐就是。” “我没什么吩咐。” 白鹏冷冰冰地说道:“苏雄那边不要去,他还有个师弟给他看门,你们两个给我盯紧了陈瑛,看看这小子要去八闽干什么。” “只是盯著他?” 木诚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他既然耽误了教中的事情,我们把他收了不就好了。” “不要轻举妄动。” 白断然说道:“乱了部署,你就等著吧。” 第210章 五饼二鱼 第209章 五饼二鱼 “麒麟大厦。” 白浩灰白的影子飘在半空中,那土猴子一样的木诚蹲在地上,抬起头看著他。 “怎么著,害怕了可以撤。” 木诚嘲讽地说道。 “这个陈瑛在岭南混出这么大的名堂,什么来路?” 白浩似乎是在询问,也有些像是在考核木诚的功课。 “外面疯传,说陈瑛是陆正行偷偷养出来的女婿,原本是要把大姑娘嫁给他,让他给陆家当赘婿,顶门立户的。” 木诚说著如今江湖上流传最广的谣言。 “都说他一手八卦掌已经得了老陆头的真传,距离练成丹劲只有一线之隔。” “明暗皆通?” 白浩摇了摇头道:“他才多大岁数,很多武夫一辈子都摸不到这个边。” “这是他们故意在外面放出来的消息。” 木诚阴地说道:“这个陈瑛出身白莲教,多半是有家传在身,听说当初全国忠造反的时候,他一个人就破了老李头那边一群人,连天机宫都败在他手上了。” “哼。” 白浩不屑地望著远处。 麒麟大厦孤零零地直插云霄,像是一柄劈开天际的长刀,四周的街面上已经布置好了围挡,能够看见有工人进进出出。 远处的山脉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俯臥著的猛虎,正准备低头觅食。 “形如长刀,势连饿虎,把这么一个大凶之地当成自己的老巢,我看这个陈瑛不是聪明绝顶就是一窍不通。” 白浩望著前方的形势对旁边的木诚问道:“你觉得是哪一种?” “磨礪以锋,问天下英雄几许。哼,这是要借著这个凶气,成就自己的霸气。” 木诚行走江湖多年,自然能看出其中的堂奥。 他接著向白浩问道。 “这位陈公子一路行来,可不就是步步凶险步步高升?” “所以只要跌个跟头,那就会摔个惨的。”白浩笑了笑:“走吧,咱们去试试这位年轻一代里出挑的人物,到底有多少成色。” 白浩身影化为一道幽影,向著前方慢慢飘去。 木诚看著他冷笑一声,身子在地上顺势一滚,竟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麒麟大厦里一片灯火通明。 伴隨著陈瑛事业的一步步提升,这里也不再是简单的皮包公司,至少下面三层规划的办公区已经开始有人办公。 处理一下各种帐目,还有工地上的那些事情。 港九当局把麒麟大厦周围的土地全都划给了陈瑛,如今那里已经开始动工,准备修建一片厂房。 男女文员们进进出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一只略显肥大的老鼠在角落里窜来窜去,它身上似乎有著某种独特的气质,好像能够让人忘记它的存在一样。 那只肥大的老鼠走进楼梯间,穿过防火门的剎那之间已经变成了一只通体漆黑的老猫。 老猫瞪著碧绿的眼晴,望向上方,迈开步子向上爬去。 一层,两层,三层。 老猫飞快地窜著,它的速度快若疾风,迅速爬出了十几层的高度。 它满意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抬起头望著门牌號。 门牌號画著一个“4”字。 老猫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他明明已经爬了十几层,怎么这里还是第四层? 他又向著上面望去,一层层的楼梯旋转著,一直到他目力的尽头,根本看不到终点。 老猫转身向下,它以飞快的速度向下奔驰。 七层。 几乎五六秒钟,它就向下跑了七层,可是楼梯间上面依然是一个“4”字。 幻术?还是扭曲了乾坤? 即便木诚见多识广,身经百战,此刻也有些犹豫。 这等布置,难道也是那个陈瑛的手笔? 他都不知道眼前是真是幻。 因为眼前的一切太真了。 老猫皱紧眉头,它身形摇动,变成了一只硕大的黑猴,那猴子伸手打开楼梯间的防火门,前面是空荡荡的楼层。 那猴子想了一下,钻了进去。 办公室里,陈瑛给自己的杯子里蓄满了茶水。 “真香啊。” 吴婕看著茶汤:“全將军有心了。” 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本来是浙江督军送给全国忠的礼物,全国忠特意分了一些,让人到港九送给陈瑛。 “明前龙井清冽淡雅,雨前龙井醇厚悠扬,各有各的好处。” 陈瑛给吴婕送上一杯茶。 “因利而交,必然因利而散。” “相公好像对全將军很悲观。” 吴婕品了一口这来自家乡的好茶。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同患难容易,共富贵难。所以莫要为人奔波,多想想自己的事情。” “比如相公把三层以上的楼梯间全部標成第四层?” 吴婕笑了笑:“那些人肯定想不到自己根本没有中幻术。” 陈瑛一抬手,指尖绽放著一朵洁白的兰,吴婕甚至能够感受到那兰的香气蒙绕在自己的鼻尖。 “佛门有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真实本身就是幻术。” “所以相公在楼梯间里布置的幻法是?” 吴婕想著陈瑛设下的规矩。 任何工作人员,都必须走电梯上下楼,楼梯间在任何情况下不许通行。 电梯里面其实是没有任何布置的,谁想到几楼就到几楼。 但是在楼梯间里面,陈瑛布置了一些幻术。 “我模糊了方向。” 陈瑛指尖的兰瞬间消失:“这也是我新学的。” “新学的?” “上次在棺山之中,见识到了人世间最伟大的幻术。” 陈瑛回想著那座巍峨的银白之城。 “曾经有一个幻术大师,他用五张饼,两条鱼,餵饱了数千人。” “食物是变不出来的。” 吴婕想著婆婆曾经教给她的铁律。 不管任何道术,都不能创造出来食物,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创造不存在的物质,从无造有,乃是修行人难以逾越的界限。 “是啊,所以他是幻术大师。” 陈瑛望向下面。 “他扭曲了现实,真正厉害的幻术,是对概念的改造。” “楼道里的那个幻术,难道可以一直维持下去吗?” “当然不行。” 陈瑛摇了摇头道:“以我现在的能力,最多也就是维持半个月。” 吴婕想了一下。 “那也就是说你预备半个月就回来?” “差不多吧。” 陈瑛应承著:“一切顺利,半个月也就够了。』 白浩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他轻鬆地穿过了麒麟大厦的玻璃幕墙,选择了中间的一层作为暂时的落脚地。 这最开始的一幕非常容易,陈瑛似乎没有做任何布置。 这倒在白浩的意料之中。 毕竟是新出门户,做不到防守严密。 白浩在江湖上是有名的神偷,他喜欢登门盗宝,顺路採。 財色动人心嘛。 不过在江湖行走的太久,惹来了太多麻烦。 当什么贼也別当採贼。 白浩自问行得端做得正,採只採看的过眼的。 可没想到最毒妇人心,很多女人往自己的脑袋顶上扣屎盆子。 明明连见面都没见过,非说自己被白浩玷污了清白。 谁被夫君发现不是处子之身,好,早几年被白浩给采了。 谁的情郎跳窗户走了,被老公发现脸色红,身子酥软,好,那是白浩刚采完。 闹到最后,甚至有青楼里的女子,大造声势,说是本来是名门贵女,但是被白浩采了,所以嫁不出去,被相公赶出家来,所以流离失所,不得不沦落风尘。 搞出来什么白浩严选。 当採贼当到这个份上,白浩也只能成为江湖上人人喊打的对象。 “老子最爱半老徐娘,从来不碰你们这些大姑娘,他妈的,什么狗屎都往我脸上糊。 白浩无奈,只能成了个天涯沦落人。 幸好有青教这样的组织,大开方便之门,不管什么香的臭的,你若是有本事,他们就愿意庇佑。 白浩总算是寻了个棲身之地。 “区区幻术,也想困住你白爷?” 白浩在这空荡荡的楼层之中扫了一眼,开始思量如何脱困。 第211章 吃人 第210章 吃人 “一切幻术,都要有个触媒,也就是所谓的起点。” 白浩环顾四周。 “所谓色声香味触法,总有一样,只有接触感知到了,才会中幻术。我这幽鬼之身,不落任何因果,却也中了这里的幻术。” 这空荡荡的房间,根本不存在被自己接触到的东西。 “所谓幻术,其实可分成两类,一种是干扰了人的感官,一种是改变了外在的天地,甚至可以兼而有之。” 白浩想了一下。 “若是第一类,那就要澄澈心念,返观內照。若是第二类,破的法子有很多。” 灰白的影子猛然加速,他向著一个方向猛然飞驰,百浩少年之时有过奇遇,在一处古墓之中习得了上古之时的遁法,以此为根基,从此无往不利。 所以论及速度,这是百浩行走江湖到现在还能活著喘气的本钱。 然而不管他如何加速,就是无法走出眼前空荡荡的楼层,这楼层似乎向著无限延展,几乎没有尽头。 “不可能。” 物质世界不会自行改变,需要神秘的配合,用幻术製造一块近乎无限延展的空间,那就需要消耗近乎无穷的神念。 或者说灵能。 白浩刚刚保守估计,自己衝出去的路程至少在五里以上,要想扭曲这样的空间,至少也要陈瑛亲身在此。 “我的心神没有问题,他没有扭曲我的念头。” 白浩打量著四方。 “这到底是为什么?” 茶壶里的茶水渐渐没了味道。 吴婕意兴阑珊地看著茶桌上的种种摆设。 “以前小的时候,我娘总喜欢摆上几块苏式点心,然后泡上一壶清茶。” “她躺在摇椅上喝茶,然后看著我吃点心,这就是我们母女一天最快乐的时候。” “后来人家看不得我们高兴,就叫人断了点心。我嘴馋,老是哭,我娘就摸著我的头讲故事。” “我娘的故事很多,她口渴了就喝些茶。” “后来人家连茶也不给送来,我就跟娘一起喝白水。” “再到了后来,他们连我娘最喜欢的摇椅都拿走了,说是过年要烧旧东西,当著我娘的面劈成了柴火,烧掉了。” 吴婕幽幽说道:“我从来没见过我娘哭,那天她哭肿了眼睛,没过两年她就走了。”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看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陈瑛看著茶杯。 “该说不说,你爹真是个活畜生。” “姑苏吴家的人,骨子里的血都是冷的,淡漠的。我娘跟婆婆认识,她走了,爷爷和婆婆就打上了吴家的门,要把我带走。” “吴家自然不肯,大家比斗三场,婆婆贏了两场。吴家还不肯罢休,是爷爷拿出了威风,这才把我带走。” 吴婕想了一下:“茶真是好茶,但是姑苏城,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 “人生在世,悠然自得。当下的开心快乐是最紧要的。” 陈瑛笑了笑:“下次吴楚一再敢上门说东说西,我把他腿打断。” 有些事不说出来,也许不会那么伤痛,可以伴隨著时光渐渐遗忘。 但是旧有的伤疤不会癒合,每每到了阴天下雨的时候,它都会不断提醒主人过去的一切。 有些事是无法忘却的。 陈瑛知道,吴婕也很明白。 “不过那人还是挺倒霉的。” 吴婕笑了笑:“他居然自己闯进了封印绷带剑人的那层房间。” 陈瑛也是一时摇头。 今天来的闯入者的確有些背运,那个身如幽鬼的傢伙居然闯进了吴婕封印绷带剑人的楼层。 为了封印绷带剑人,陈瑛跟吴婕配合,用无名煞气配合风蛊之术,生生造出来一个走不出去的诅咒。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陈瑛站起身来。 “我去把他们处理一下,看看这时候跑过来的,到底是南洋上的英豪,还是青教的马前卒。” 木诚还在走著。 他已经转换了数种兽形,用了几种蛊术,但是不管他怎么走,都像是在原地打转。 “鬼打墙。” 木诚咬著牙。 他其实已经心生去意。 白鹏那句话不止是命令,也是一种规劝。只是这个畜生不会好好说话,自己没有理解这里面的弦外之音。 陈瑛这个小傢伙,会的太多太杂了。 你不是拳术起家吗?眼前这手幻术又是跟著哪个师娘炼出来的? 木诚越来越心焦,他越著急,越走不出来眼前的这困境。 “这小子定然是在我心念上做了手脚。可惜我没有勘破,你娘的。” 木诚望向远处的玻璃幕墙。 他不止一次想过动手把墙壁撞破,直接跳下去,不过不管他如何尝试,最终都无法走出最后一步。 玻璃幕墙永远就在眼前,但是他不管如何就是碰不到。 木诚转过头,他此刻脱离了兽形,重新转化为人,他抬起头望向前方。 浓厚的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掩了过来,像是一层帘幕挡在人的眼前。 他有些高兴。 比起令人绝望的折磨,这雾气至少还算是让他看见了一点希望。 “陈先生,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得饶人处且饶人。” 木诚扬起路膊摆出一个架势。 “在下也是奉了南洋上各路老板的命令,过来探一探您这边的口风,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浓雾飘著,木诚皱紧眉头,他能够感觉到,那雾气仿佛是活著的,正在一点点吸取收自己的精力。 “若是有得罪的地方,您还请—— “你是青教的吧。” 一个声音从浓雾里冒出来。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知道什么青教白教,要说教派,我也只知道一个白莲—— “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我的鼻子很灵。” 雾气里的声音说道。 “白那个傢伙,身上有一股从幽冥里带出来的恶臭,它自己察觉不到,你也察觉不到。” 咕嘧。 木诚咽下一口唾沫。 这小子居然问出来了白的味道他这是什么鼻子? “而且你身上的人肉味太重了,你爱吃人吗?” 声音从浓雾里传出来,带著一丝嘲弄。 “明明是个人,为什么要往畜生那边走呢?” 既然被看出了根脚,木诚也满不在乎,他露出白色的牙齿。 “小子,这世上从来都是人吃人的。你不吃人,別人也会吃你。” 第212章 沉沦 第211章 沉沦 “天竺人说,这世上有五趣六道,分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 陈瑛在雾气之中说道。 “其中天、人、阿修罗为上三道,而这上三道之中,唯有人道对於修行来说是最好的。” 木诚在雾气之中缓缓向后挪著。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他根本无法確定陈瑛的具体位置。 “因为天道与阿修罗道天生就有神通,寿命很长,没有经受种种苦楚的机会,没有苦楚,也就无从开始修行远离痛苦的增上缘。” “而等到他们寿数將尽,天人五衰,一切神通消去的时候,想要修行也就晚了。” 陈瑛不无惋惜地说道。 “你生而为人,以尸肉为食,一身心念污浊,已经沦入畜生道中,真是可惜。” 木诚冷笑两声。 “想不到你还是个和尚。” “我身在教中,自然要多学一点。” 陈瑛淡漠的说道。 “我原来以为,人的心念是万法之根源,应当性如琉璃,清净不染,但是今日看到了你,我也算是涨了见识。” “怎么?” 木诚冷笑一声,他周身渗出一丝丝黑色黏液,仿佛是细微的绒毛渗入雾气之中。 黏液渐渐积累,雾气仿佛也变得沉重起来。 “没见过我这样的高手?” “你的心念如此污浊,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幻术,只要植入你的心神之中,你都无法察觉。可是你的神通却也如此真切。” 陈瑛嘲讽道。 “见到了你,我知道那些畜生为什么能成妖精了。” “找死。” 木诚的身体近乎透明,黑色的黏液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大团大团的黏液攒射而出,像是疾雨一般穿透雾气。 “找到你了。” 投石问路果然是有效果的,木诚找到了陈瑛的位置,他咆哮著,整个人已经化为一道阴毒的水浪,向著陈瑛砸了过来。 作为横行西南的高手,能够在天师府的追杀之下逃出性命的木诚自然有他自己的独到之处。 这粘稠的黑水实际是他炼成的一种蛊毒,名为“尸水蛊”,是从枉死者身上用怨气炼出来的一种蛊术。 每一滴都是足以要人性命的剧毒,而且木诚早已经將这蛊毒炼化入体,跟自己本身炼在一处。 陈瑛说他墮入畜生道,说得都算是保守,这位早就不能算人了。 木诚和白浩现而今都可以说是活著的邪票。 尸水蛊带著阴毒的邪气在雾气之中滚来滚去,锁定了陈瑛的位置,直接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抹月光闪过,陈瑛斩妖刀出鞘,將那粘稠的黑水一分为二。 不过刀光过后,黑水很快合而为一。 “小子,你不如放我走,毕竟我找不到你,你也奈何我不得。” 木诚狂傲地说道:“不然老子把你这个乌龟窝给掀了,你的损失可就大了。” 黑水咆哮不休,在楼层里滚来滚去。 “所以我说你脑子已经坏掉了,你这么大的本事,怎么没想过要把这栋楼拆了,岂不是早就能走?” 陈瑛冷冷说道。 木诚则是微微一愣。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殊不知这是陈瑛布下的幻术。 当木诚看见楼梯间数字標牌的时候,他不仅被陈瑛的幻术夺走了“距离”这个概念,而且也被植入了“我不能破坏楼体”的想法。 所谓“幻术”,就是顛倒他人的心智。像木诚这样心神早已经污浊不堪的人,就是最好的目標。 幻术的发动需要触媒,也就是某种感知。陈瑛所布置的触媒就是楼梯间的排好,当木诚去观看自己身处那一层的时候,他就已经坠入了幻术之中。 如今陈瑛主动叫破了幻术,木诚眼前的楼层也就渐渐恢復了正常,他心中登时升起一团无名怒火,那是被人操控之后自然而然升起的怒意。 “小子,尝尝我的浊血降———” 黑色的粘稠液体之中,喷出一道血箭,那血箭沿著空气划出一道轨跡,直指陈瑛所在。 其中竟然隱含了“未发而先中”的顛倒感,即便这口浊血距离自己还有距离,陈瑛却能明显感觉到它必然会命中。 “真是有趣,不过我也有差不多的。” 陈瑛的眉心之中闪过一层光芒。 剎那之间,他身后仿佛有一道光洁的羽翼张开。 “星之钥,月琴,乌列尔之门。” 空洞的声音从陈瑛喉咙之中响起,像是一千只鸟拍打著翅膀,啸叫著划过长空。 玄奥的符文在空中显现,光在符文之中跃动,组成了一道奥秘的法阵,法阵之后,一扇巍峨的白银之门若隱若现。 那口污血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落入了法阵之中,剎那之间,就被引入了虚无。 “拉斐尔,伊甸园的看守者,赐予我炽焰之刃。” 火焰在陈瑛手指间凝聚,化为一柄將近两米长的巨刃。 陈瑛將火刃挥动,插入了粘稠的液体之中。 橘红色的火焰蔓延著,黑色的黏液被烈火不断地破坏著,木诚发出一声哀豪。 “你. 他几乎瞬间就放弃了尸水蛊的变化,陈瑛手指间的火焰正好克制他的这一重变化。 兔起落,木诚发动影蛊,整个人化为无形,立即决定逃脱。 “你这么爱吃人,那就尝尝被別人吃的滋味。” 陈瑛冷笑一声,黑犬咆哮而出。 带著九层渊狱的冰冷,张开巨口开始了吞噬。 血肉、骨骼、还有木诚的一切。 黑犬大快朵颐,陈瑛低头看著下面。 还有个客人要打招呼。 木诚发出一声声哀豪,但是已经没有意义了。 白浩正在跑著,他左转右转,即便他使出秘法分身为二,也依旧被困在眼前的楼层之中。 真是奇了怪了。 他望向四周,感觉空气之中有什么他看不见东西,就像是吊靴鬼一样跟著自己。 “难道说这並不是什么诅咒或是幻术,而是有什么邪崇一直跟著我,它扭曲了空间? 一念及此,白浩颇有些豁然开朗,他从袖中取出来一枚符篆引燃,碧火落地,幽绿的光芒果然映照出一个隱隱的人形。 “真是倒了血霉。” 白浩心里诅咒两句,他也知道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自己选的这层楼多半是陈瑛他们用来困住什么邪崇的。 所以等自己跑进来之后,那邪崇就跟著自己,所以不管自己怎么试探,根本找不到幻术的由来。 这根本不是幻术,而是邪崇存在扭曲了空间,造成的“鬼打墙”。 “八十老娘倒绷孩儿,今天在这丟了脸。” 白浩无奈的笑了笑。 “想不到今天要给陈瑛扛活了。” 他正要出手將眼前的这邪崇给料理了,忽然有个黑漆漆的东西从身后丟了过来。 白浩转头一瞧,竟然是木诚那个猴子一样的脑袋。 这老小子居然——死了? 人头落地,一个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 “朋友跟我的宠物玩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挺有耐心地,不如留个字號? 白浩抬头望去,只看见一个俊朗的年轻人抚摸著手里的戒指,从外面缓缓地走了进来“陈瑛?” “不错。” 白浩看著木诚的人头。 “你果然很厉害。” 第213章 引蛇出洞 第212章 引蛇出洞 白浩当然怕死,他若是不怕死,现在还浪跡江湖,不会加入这个鸟毛青教。 论手段高低,他自问跟木诚也就是五五之间。 但是现在木诚的人头就落在地上,脖子上那些挣的伤口,就像是被什么凶戾的野兽一口口咬下来的。 脸上那痛苦的表情,显然是被人家活生生吃掉。 一辈子吃人,最后被別的东西给吃了。 白浩一时兔死狐悲,颇为感慨。 “陈公子,白浩这边见过。” 白浩耐下兴致抱拳行礼道。 “在下糊涂,一时衝撞了您的爱宠,还请见谅,若有什么责罚,白浩愿意承担。”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好用,??????????????????.??????等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他说话之间也是给足了面子。 陈瑛瞧著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好像听说过你的名头“江湖上的朋友对我有些误解,不过清者自清.” 绷带剑人看见陈瑛来了,早就远远地躲在一边。 空荡荡的楼层里显得幽静又寂寥。 只有两人狭长的影子,远远地对峙著。 陈瑛终於想起来了眼前人到底是谁。 “你不是那个採贼吗?厉害啊。” “惭愧,其实大部分案子都跟小弟无关,我也是替人背锅。” 白浩刚想解释,另外一边的陈瑛却单刀直入。 “你都是怎么下手,迷药还是霸王硬上弓?迷药的配方是什么?多长时间见效,能维持多长时间?你的遁法很厉害啊,什么名堂?”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白浩觉得自己碰上了同行。 “陈公子,这个——我一般不用迷药的。” “哦,那可惜了。” 陈瑛接著问道:“那你就是强行违背妇女意志吗?” “强行其实一般都不是强行的。” 白浩解释道:“我大部分时间一亮字號,那些大姐姐们就都从了,有的时候比我还著急。” “大姐姐,多大的?” “五十多往上吧,有些条件好的四十多也行,我从来不碰黄姑娘,这点瑛少可以放心。” 陈瑛沉默良久。 “你可真是个人物。” “嗯..” 白浩抬起手问道:“那在下是可以走了吗?” “等下。” 陈瑛看著他道:“我再问几个问题,问完了,你就能走了。” 白浩看了一眼地上的木诚脑袋,有些惊讶这个陈瑛倒是预料之外的好说话。 “陈公子只管问,在下知无不言。” “你既然行走江湖多年,为什么这个时候加入青教呢?” 陈瑛直接问道,白浩心里咯瞪了一下。 他果然是衝著青教来的。 不过白浩是个爽利的性子,如今既然落了下风,也就乾脆说道。 “小弟得罪了几位江南的大侠,他们联手抓我,我虽然在遁术上有些心得,还是叫人家给逼住了。” 白浩笑了笑。 “若是单打独斗,他们谁也抓不到我,偏偏联手算计,小弟也是一时失察——” “你是觉得他们胜之不武?” “不敢,正在要命的时候,青教中有人联繫了我,说是能救我出去,在下也就只好投靠了他们。” 陈瑛想了一下。 青教这些人眼下似乎都在搜罗江湖上的边角料,大部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人物。 这个白浩还算是擬人的,像黄四奶奶还有木诚,根本已经算不上人了。 “那青教之中可有逼你吞食什么毒药,或者施加什么诅咒?” 陈瑛看著白浩:“你这样泄露他们的消息,不怕被报復吗?” 你知道还问我? 白浩挤出一个笑脸。 “这些妖人倒是光明磊落,对我没什么管束,就是偶尔安排一些任务,我跟这个木诚两人组成一队,都是共进共退,这可能就是唯一的限制了。” “陈公子可能有所不知,我只不过是被江南侠士们追杀,这个木诚得罪的可是天师府,他若是没有青教庇佑,恐怕活不过一个月。” “他本来就是个短命鬼。” 陈瑛看看白浩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追杀你的那些侠客里面,没准有人就是青教的人?” “这—” 白浩苦笑著:“追杀我的人都是江南大侠,他们要是青教中人,倒也不算是意外。” “大侠总有几个人面兽心的。” 陈瑛看著白浩道:“按照你的说法,你从来不碰黄姑娘,那败坏你名声的人里,会不会也有青教的人呢?” “在下既然干了採的勾当,就怪不得別人,就算是被人算计,那也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白浩倒是说得亮。 “我若是放了你,你回去以后能交代吗?” 陈瑛指了指木诚的脑袋。 “他可是死在这里了。” “那是他手段不行,我运气好,所以能走。陈公子放心。若是应付不了青教的人,我死了也没什么可怨的。” “既然如此。 7 陈瑛摆了个手道:“我就不留你了。” “陈公子高义,在下日后一定报答。” “好说,日后咱们再论手段高低。” 陈瑛说得常来那个,也让白浩喜出望外。 是了,这个陈瑛放我一条路,定然是为了日后从我这里牟取青教的內幕,可惜他想不到,我也只是青教的外围。 而且只要离了这里,我就跑去南洋廝混,实在不行听说天竺正在打仗,我去天竺当我的採贼。 咱白老爷不陪你们玩了。 他心里想著,另外一边则是一拱手,直接化为一道幽影穿墙而去,奔著远处跑了。 陈瑛看著他远去的影子,直接回了麒麟大厦的顶楼。 “相公怎么把他放走了?” 吴婕好奇地问道:“不是说好了要杀鸡做猴么?” “鸡已经杀了,所以要把猴子放走。” 陈瑛笑了笑。 “青教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吴婕想了一下:“他们隱於暗处,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势力有多大,內部都有谁。” “不错,青教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 陈瑛看著远处。 “这个白浩虽然说是个外围,但是我已经记住了他,他只要跟別人接触过,我就可以顺藤摸瓜,摸清楚他们青教的脉络。” “甚至查出来,到底有哪些江湖名流实际上是青教的人。” “相公这是要引蛇出洞?” “我不用引,”陈瑛看著远处:“蛇会自己出来。青教最近动作频频,他们动作越大,越隱瞒不住自身的存在。” “我估计麒麟大厦能消停两天,我再等一等,看看有没有傻子来闹事,若是没有別的什么情况,我立即前往八闽。 陈瑛想著那个有著入梦本事的小子,也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 第214章 聚首 第213章 聚首 莫镇。 青石铺就的地面上覆著一层薄薄的浅白露水。乌黑屋檐下的铜铃爬上了些许青绿,冷风吹过,不时发出悦耳的响声。 身著孝衣的尸体在街面上著步子。 白幡飘舞,夜行。 当黑色的太阳落入地面之下,莫镇恢復了他本来应该的样子。 白在其中穿梭,最终钻入了一个没有人的院落里。 小院的角落里竖著一眼枯井,井口覆盖著厚重的石板,上面贴著黄色的符纸。 “这些人也是有閒情逸致,选这么一个地方见面。” 虽然在幽冥之中穿梭惯了,但是每次进入这座诡异的小镇,仍然让白鹏感觉到一丝丝不適。 那是危险的味道。 沉睡在这莫镇里的力量太强大了,即便是他也不能力敌。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一个带著赤梟面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屋檐上。 他穿著跟白鹏一样的黑色长袍,袍服上面绘著金色的符印。 “夜里的莫镇虽然凶险,但谁又能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呢?” 白鹏仰头看著他,赤梟,这个人在青教之中的资歷还要高过他。 在白入教之前,他就顶著这副面具行走了。白甚至听过某些传闻,据说这位赤梟乃是玄门之中的某位高人。 院子里的房门被人用手推开,一个戴著猛虎面具的人走了出来。 “十王宅那里出了事情,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当今那位张真人亲自过去,玉鼠当时正好在,他折了。” 戴著猛虎面具的那人淡淡说道:“不过玉鼠性子刚烈,没有走漏消息,不过被那老匹夫折磨得很惨。” “隱虎,你这消息可確定?” 白鹏心里一沉,玉鼠跟他是一起进入青教的,两人多次配合,还算是比较默契。 青教之中,除了少数几个核心,其实谁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是以面具上的图案称呼。 剩下的最多不过是些流言,比如隱虎位高权重,赤梟是玄门高人,如此而已。 “阳平治都功印之下,谁能倖免?” 隱虎语气轻鬆,好像事情完全跟自己无关。 “当今的这位张天师,我看是距离仙人之境最近的人,猫头鹰,你说对不对?” 赤梟不以为性语气依旧淡然。 “这个世上若真有仙人,或者仙人之境,你我还会在这里策划这些阴谋诡计吗?” “哈哈哈哈—” 隱虎豪爽大笑:“不错,不错。” “东壶子的那道咒灵废了。” 白不想听他们继续谈笑:“不过却没有跟你们预料的一样转生,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岔子。” “废了?” 赤梟有些意外:“少了重阳宫的葫芦,港九还有人能制服那道咒灵?” “有个叫陈瑛的,本事很高。” 白皱著眉头:“他跟苏雄、吴楚一,一起斩了那道咒灵—”” “我记得你上次提起过他。” 隱虎想了一下:“他是文汝止的弟子吧?” “白莲教一帮子妖人,能养出来一个这样的纯粹武夫,少见。” 赤梟摇头晃脑地点评道。 “我看如今中州,能成就武圣境界的,恐怕只有他一人。这小子的拳术什么程度,可曾炼出拳意,凝就精气狼烟?” “他.” 白鹏想了一下陈瑛的那些手段,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会的很多,唯独这个拳术,我觉得文汝止未必是他的亲传师父,这小子是个杂家,背后或许另有他人。” “陈家的风蛊之术,据说是当初上古方相氏留下的正宗,乃是当年汉朝之时的宫中禁术。不过传到现在,菁华尽去,只剩下些细枝末节。” 赤梟似乎对天下道术都颇有研究:“也只有当年的陈洪杨,算是摸到了一点上古的余韵,这个陈—..” “就是陈瑛的爷爷。” 白鹏说道:“我刚弄进教中的两个傢伙,不听话,自己上门去找他的麻烦,也折了一个,听说这小子还是有点幻术在身上.” “不稀奇。” 隱虎似乎想起了什么。 “关外黄家的那位,不就是栽在他手上吗?黄家的圆光法十分独到———” “从根脚上看,是当年摩尼教的秘传。” 赤梟想了一下接著说道:“白莲教中应该也有副本,毕竟他们也算是跟当年的摩尼教有些关係。” “岭南节度府的武胆,哼哼,年纪轻轻如此出挑。 隱虎想了一下:“咱们也许要放他一放———” “东壶子还只是小事,他在调查城隍庙。” 白直接拒绝道:“若是让他知道三头鬼神的事情,我怕他坏了咱们的大事。” “那你的意思呢?” 赤梟看著这个晚辈。 “我以为应该趁著他还没有成气候,请教中的高手动手,亲自除掉这个陈瑛。” 白坚决说道:“养虎遗患,不得不防。” “不好。” 隱虎直接摇头道:“白莲教的那位教主,他可是个疯癲的,隨便动他的人,少不得跟那位张天师一样来一手犁庭扫穴,到时候你去跟他拼命吗?” “在港九动手,他们能猜到,但如果做得精巧一些呢?” 白鹏看著眼前的二位:“陈瑛就要去八闽了,我猜他多半是要去查徐人英的老底。” “徐人英?” 赤梟语气之中带著一丝疑惑:“他是——” “咱们的人。” 隱虎淡淡地说道:“鬼猿。” “他啊。” 赤梟冷笑一声:“我还以为鬼猿是什么大人物。” “跟您比,这天地下还有几个大人物?” 隱虎笑了笑:“既然要来我的地头,我一定不会让他查出来什么,再说了,山高路远,马高短,出点什么意外,死个不明不白,就算是白莲教要发疯,也有办法拦他。” 白鹏看著上面的两人。 “所以您二位的意思是—.” “镇之以静。” 赤梟看著隱虎:“陈瑛死不死不要紧,若是牵出来咱们的布置可就不好了。毕竟八闽不同港九,白那一摊子算是废掉了,你那可是铁打的江山。” 这老东西· 白心里冷笑,我等著你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他来了,我自然会料理个轻重。” 隱虎看著白说道:“港九这边出事,我会跟上面说,我看不算你的罪过,毕竟你修为不高。至於后面如何料理,自然会有人通知你的。” “是。” 白面对他们,也只有唯唯诺诺。 第215章 教主 第214章 教主 大通书店。 这家书店开在港九闹市区的角落里,在繁荣的商业街上开个书店,总看著不像那么一回事。 不过书是没人看的,书店里面清出来一块区域,让故作风雅的男男女女品茗聊天,这才是收入的主要来源。 陈瑛坐在一个圆桌上,对面是个打扮时髦光鲜的女子。 “我真是没想到,教中在港九安排的头目,居然是个女人。” 对面的女子温柔嫻静,嘴角轻微笑著。 “我也没想到陈公子竟然这样英俊。” “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 陈瑛手指轻轻点著桌面。 “我预备去八闽一趟,文老师那边情况还好吗? “香主在南洋一切顺遂,您知道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女子淡然说道。 陈瑛瞧著她的眉眼忽然问道:“你是高丽人。” “我叫金彩儿,的確是高丽人。” 她笑了笑:“陈公子真是好眼力。” “你在港九这么长时间,都是干什么呢?” “主要是搜罗一些情报。” 金彩儿拿起桌面上的咖啡饮了一口。 “都是公开的,港九股市的情况,物价、市面上流行的新闻,还有某些热点事情。” 她说著浅浅一笑:“陈公子大展神威的消息,教中也是知道的。” 陈瑛眉头略微一皱。 “港九当局不知道这里吗?” “他们当然知道,我们大通书店在各地都是半公开的。” 金彩儿解释道:“大通书店隶属於高丽国外交部,资金一部分由外交部的文教基金会直接拨付,每年还要开展赠书活动。” 本书首发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你们等於是公开的间谍了。” “半官方的外交人员。” 金彩儿纠正了一下:“我们主要负责民间交往,当然也经营牟利。” “真是预料之外。” 陈瑛想了一下:“这么说高丽国在各地的外交官—” “都是教中人士。” 金彩儿回答道:“港九的领事馆就是本教在这里的核心。” 只是文汝止从来不用这些渠道。 陈瑛想了一下,这或许跟白莲教內部的权力斗爭有关。文汝止身为香主,作为高层肯定有相应的对头。 陈瑛才不信白莲教內部会一团和气。这些派出机构没准就是对头的地盘。 “教中最近有什么任务给我吗?” 陈瑛拿起自己面前的绿茶喝了一口。 这大通书店的茶十分一般,甚至可以说是难喝,不过这东西既然是给青年男女谈恋爱用的,质量的確也不用太考究。 “陈公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金彩儿眉头一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眸之中也略带深意。 这女人——· 陈瑛看著她眼眸之中含著一层湿润,知道自己多半被这女人当成了往上爬的唐僧肉。 “这两者有什么区別吗?” “假话是教中没有任何安排,毕竟本教的经营重点並不在岭南,而是以稳固高丽的局面为主。” 金彩儿笑了笑。 “真话是教中有过明令,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要惊动陈公子。” “哦,我以为我身份特殊,所以要我隱蔽———” “话是这么说,但是公子的出身如此,又名震岭南,不管是有心人还是那些聪明的,大概都能猜出来公子背后站著本教。” 金彩儿接著说道:“所以隱蔽不隱蔽的並不重要。” “还真是。” 陈瑛笑了笑。 自己这一身本事,不能说跟白莲教一点瓜葛没有,但的確有七八成无关。 至於曾经的那些联繫,其中的恩怨却是难以说清。 “所以教中认为,若是强行驱使陈公子为本教做事,反而不美,倒不如像现在这样,陈公子名动一方,成了岭南节度使的武胆,如今不管岭南还是港九,哪一方都要借重您的力量。” “而您的力量,不就正是本教的力量吗?” 金彩儿灿然一笑。 “所以还是信不过我对吧?” 陈瑛抿了一口茶水,书店里的男男女女们耳鬢廝磨,看上去倒真是恩爱。 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几个能走到最后,又有谁来给他们接盘。 “也可以这么说。” 金彩儿点了点头道:“岭南这一块原本是马香主在管理,他跟文香主之间关係不是很和睦。” “你在教中是什么地位?” “我在教中身份是执事,每位香主魔下有十二位执事,位阶仅次於香主,我便是马香主磨下的执事。” “这么说你也能算是教中的高层了?平日里你就在港九吗?” “我是港九广府两头跑。” 金彩儿笑了笑。 “所以咱们总会见面的。” 原来这女人地位这么高。 陈瑛接著问道:“可是你的修为—” “我的確修为不高,但执事主要是处理一些教中的杂务,也不需要多高的修为。” 金彩儿淡淡说道:“一切难题不还有您吗?更何况我只是个高丽人。” “教中不信任高丽人吗?” “本教之中,中州人为第一,我们这些高丽人怎么说呢,教中即便信重我们,我们也上不到多高的位置。” 金彩儿倒是很直白地讲明:“执事这样的位置,就是我能达到的最高点了。” “你倒是亮。” “教中曾有吩咐,陈公子若要问什么,我们都要知无不言。” “教中吩咐,马香主不是—” “是教主他老人家直接的命令。” 金彩儿幽幽地看著陈瑛:“教主对您很看重呢,他老人家最近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是闭关不出,很少对某个人下什么直接的命令—” 白莲教的教主。 陈瑛也不知道这些老怪物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单单一个尤老,都已经跟神明差相仿佛,白莲教主横压一方,把整个高丽国化为白莲教的道场。 这样的老怪物又会是什么水平? 比起那位埃及的黑法老如何? “教主他老人家还有心情过问我?” 陈瑛笑了笑:“这还真是—” “陈公子可能不知道吧,令祖父是教主的亲传弟子,曾经是教中风头最盛的圣使之金彩儿疑惑地问道:“令祖父跟教主之间的关係,可以说是情同父子,当初他离开本教,按照规矩是要满门抄斩,是教主他老人家硬生生的压住了下面的反弹。” 第216章 乘船 第215章 乘船 好傢伙,跟老头子情同父子。 陈瑛算是对这白莲教主这样老怪物的“老”字有了直观地感受。 金彩儿身为执事,说白了就是香主魔下的办事人员,她对白莲教中的掌故和人际关係应该十分熟悉。 但如果是高层人员近期的动向,教中如今最主要的要务—这些事情恐怕了解的十分有限。 但是对於老陈家跟白莲教主之间的特殊关係,她显然是有权威性的。 “说来惭愧,陈家当年的往事,我这个陈家人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陈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当年我祖父为什么要离开白莲教?” “我不知道陈公子到底想知道什么,但是我只能说,教中没有对不起陈家的地方。” 金彩儿很负责任的讲:“当年是老太爷自己心灰意冷,跟教中割袍断义,两边再不来往。” “你这么讲,错的是陈家,而不是白莲教?” 陈瑛看著眼前的高丽女子,她脸上带著浅笑。 “我是马香主座下的执事,我只能这么说。” “你是一等一的谜语人。” 陈瑛摇了摇头。 “我要动身前往八闽,教中在八闽势力如何,如果有了什么困难,我有谁可以用呢?” “陈公子要去八闽吗?” 金彩儿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教中在八闽经营不多,不过泉州林家已经归附了本家。如果说真要小心什么,还是莆田南少林,以及背靠南少林的八闽督军萧洛水。” 陈瑛当然听过莆田南少林的名头,这里是少林寺在八闽的下院,也就是分舵,里面的方丈都是少林寺的前辈长老充任。 至於萧洛水,他的上位歷史更加传奇。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本来是横行外洋的一方海盗,后来打下了泉州港,一点点的攻城略地,打得原来的八闽督军黯然下野,可以说是如今乱世最好的註脚。 “本教在中州的大略就是以和为贵,结好各方势力,稳固在高丽的版图。” 金彩儿解释道:“如今马香主正好就在八闽,没准陈公子还有机会跟我家香主见上一面。” “三山六堂十八柱香,见面不如不见。” 陈瑛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纸钱放在桌子上。 “今天有劳了,告辞。” “唉,陈公子来这里就跟回家一样,怎么能收您的钱呢。” 金彩儿说著拿起那张一千元的港纸就要还回去。 陈瑛摆了摆手道:“跟回家一样,所以就不是家,不能乱占便宜。茶也好水也好,都是教中的財產,这点便宜占不得。” 陈瑛也不跟她纠缠这些小事,直接推门走了。 金彩儿看著陈瑛上了车远去,將港纸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堂主觉得这个陈瑛如何?” 一个妙龄少女凑了上来,她面容跟眼前的金彩儿略微仿佛。 “你觉得呢?” “金彩儿”转过头看著自己的这个部下。 “属下觉得他演技太过,什么不占教中便宜的,亏他说得出来。” “不是演技太过,是亮明了立场,不占我的便宜而已。人家要立场分明,文汝止捡到了这么个徒弟,哼哼—” “金彩儿”一挥手,书店里喧闹的男男女女一时都变成了纸人,整个大通书店里面静悄悄的。 她捏起正牌金彩儿的下巴。 “你在港九寂寞吗?” “属下— 金彩儿双目含春看著上面的堂主。 “行了,別演了。” 马欣鬆开手,她轻轻拍了拍手掌。 “你们在港九办事不力,我已经被教中责罚了,港九弄出这么大的风波,你忙著干什么呢?” 马欣面如寒霜。 白莲教內部结构可谓是叠床架屋,所谓“三山六堂十八柱香”,在江湖上靠的就是这些行走天下的香主们。 这位马堂主在十八位香主之中虽然资歷较浅,但早已经是凶名在外,为人喜怒无常。 金彩儿即便算是她的枕边人,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 白莲教这边处理內部事务不提,陈瑛跟这边打完了招呼,就直接坐车去了码头。 陈瑛这次去八闽,决定走水路。 原因有两个,第一个就是水路虽然慢,但是能够打一个冷不防。 陆路方便,飞机迅捷,谁也不会想到陈瑛会走最不便利的水路。 如今自己再不是行走江湖的普通人,单单岭南节度府“武胆”的名头,就足以引来各方势力关注,更何况还有青教中人隱身幕后? 陆路虽然方便,但是也方便人家在路上埋伏,来一手有心算无心。 飞机固然迅捷,但自己没有从几千米高空掉下来不死的本事。 不周风或许值得尝试,但陈瑛现在也赌不起。 而水路一来是出人预料之外,二来这水路其实是最安全的。 即便有个万一,陈瑛可以瀟洒退向深海,进入那现世跟虚界交叉的领域。 那里对於旁人来说或许是九死一生的绝域,对於陈瑛来说却是最好的战场。 万一若是能够引来棺山这样的“老朋友”,陈瑛可是有十足的自信对付一切对手。 如今海上虽然危机四伏,航运毕竟是物流成本最低的运输方式,从港九到八闽的船只更是不少,其中很多都是帝国人经营的航线。 陈瑛买了一张二等舱的船票,带著一个行李箱直接进了舱室。 这是一艘大古財团经营的民船,二等舱是双人间,分成上下铺,三教九流的客人渐次上船,陈瑛也直接进了自己的舱室。 隨手拿开一本隨身携带的《太乙金华宗旨》,陈瑛躺在下铺上琢磨著去八闽的第一要务。 先是探探那个庆云县,弄明白徐人英的来路出身,然后就是找到那个有“嫁梦”本事的小子。 他那“嫁梦”的天赋等於是可以任意穿梭各方,若是能够进行一定的模擬,自己也能前往无终城內,亲手將婆婆救出来。 陈瑛这边正在想著,舱门忽然打开,走进来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姑娘。 她外面穿著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眼睛略微带些细微的红血丝,手里拿著船票紧张地看著陈瑛。 她將自己的行李箱放到一边,然后冲陈瑛点了点头。 “先生,您也是去泉州的吗?” “是。” 陈瑛点了点头。 “你是去探望亲戚还是做生意啊,泉州好玩吗?” 这女孩子比陈瑛预料的健谈,跟这样的人在一个舱室里简直可以算是折磨。 “我第一次去,去玩一玩。” 陈瑛合上书本。 那女孩子矫捷地將行李放好。 “我也是第一次去,我去看我姑婆。” “是吗?” 陈瑛也不知道姑婆算是什么亲戚,毕竟港九哪里来的人都有,所以各种亲戚的叫法十分齐全。 “听说八闽最近发展的很快。” 那少女笑了笑:“也不知道船上的餐食怎么样,我都饿得不行了。” 跟这种人在一起简直是折磨。 陈瑛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著,小姑娘却是兴致很浓。 如果不是这个人身上一点修为也没有,陈瑛甚至怀疑这是哪方势力派来的间谍,过来探自己的底了。 两人正聊著,陈瑛忽然感觉一股阴气从门外闪过,他侧过身子往外一瞧,只看见一个穿著长衫的老头正好从门口走过。 他头上梳著髮髻,一双狭长的眼晴正好看了过来。 陈瑛与他对视一眼,彼此无言。 想不到坐船还能碰见江湖人。 那老道略一点头,直接走了过去。 “哇,大哥哥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陈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折磨。 “我刚才看见好多人送他,好像在港九很有名一样。” “你不是港九人?” 陈瑛看著眼前的姑娘。 “我是广府人。” “那为什么不在广府坐船呢?” “船票不好买啦。” 陈瑛吐出一口浊气。 这姑娘没说实话,她不是骗子,就是傻子。 不过这些都跟自己没关係,没有风波悄悄到了泉州就是最好的结局。 陈瑛闭上眼睛,跟那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权当是锻链自己的心性。 轮船缓缓启动,蒸汽轮机发出改变世界的轰鸣,向著深海驶去。 帝国人的船只似乎这得有什么常人无法理解的魔法,破开海面上的薄雾,曾经狂暴的大海此刻是如此平静与安详。 陈瑛感受著船只轻微的摇晃,舒服地躺在下铺。 经过了两三个小时,那少女的谈兴终於下来了些,中间船上的服务人员送过一次饭,陈瑛隨便吃了两口,然后就躺在床上休息。 他看了眼吴婕刚送的怀表,现在差不多已经是夜里八点了,上铺的那个姑娘已经睡著。 陈瑛站起身来,决定出去透口气。 二等舱的位置不太好,陈瑛沿著楼梯走了一圈,这才算是摸到了前往甲板的道路。 不过一个船员直接拦住了他,“对不起,先生,现在是商务舱和头等舱的乘客专享的休息时间,请您再稍等一会。” 陈瑛看著这个中州船员,知道这都是帝国人的破规矩。 “行吧。” 他也不打算为难下面的这些工作人员。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更何况自己买的的確是二等舱的船票。 陈瑛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菸。 “你在船上干了多久了?” “您稍等会” 船员一副请你尊重我的样子。 “没別的意思,我那个舱室里是个小姑娘,待著彆扭的不行,我出来躲躲。” 陈瑛直接把那包烟送过去了。 “哥们你跟我聊聊,你在船上这么久,碰见过什么稀奇的事吗?” 第217章 故事 第216章 故事 那个船员也不客气,索性就收了下来。 “不能够啊,一般船上都是避免异性在一个舱室,兄弟你要小心点,別是仙人跳什么的。“ 他收了烟,语气也客气了不少。 “我也是怕这个。” 陈瑛隨口应付道:“多谢兄弟提醒,不怕你消化,这是我第一次走水路,老听人说水路一般比较那啥——” 船上一般有很多禁忌词,比如什么翻,沉,撞之类的。陈瑛也知道水手船员这个行当一般比较迷信,所以也没提那个邪字。 “帝国的船上没那么多忌讳,他们也很少撞邪。” 水手往下一指道:“听说是造船的时候,会往龙骨里面掺什么东西,能躲避一切不乾净的东西。” 陈瑛点了点头。 其实帝国人为什么能远行海上,陈瑛还真问过专业人士,从麦浩礼到齐梦琳,可以说是实操界和理论界都问了。 答案很简单,这就是女皇的威光。 神圣帝国的那位女皇陛下,她的权能如此,能够在茫茫大洋之上为船只指明方向,远离邪祟,所以帝国人的船就是能在远洋上航行。 这个答案简单的可以说是大道至简,陈瑛原本以为帝国人多半是掌握了什么其他人不具备的科学技术。 实际原因是他们的拜的牛鬼蛇神更邪门一些。 虽然不知道女皇的荣光是怎么具体起作用的,比如现在陈瑛就感觉眼前的这艘船就是一艘普通的邮轮。 但它的周围的確能够感觉到很“清净”。 那些海洋上的邪祟的確在躲避这艘船。 “那兄弟这可是美差啊,我们在陆地上行走还有时候碰见那些老爷,你们在海上却是平平安安,我回头也弄个女皇回家供著去。” 陈瑛开著玩笑。 那个船员却是摇摇头。 “海上的事都说不准,我们也不是绝对碰不见,有时候还是能撞上一个两个的,而且有的时候那东西未必是从海上来的。” “不从海上来?” 陈瑛来了点兴致,要么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听人吹牛打屁就是比读故事会有意思。 “就说去年,就大古船行就有一艘船,从泉州去津门的,当时船上託运了个大箱子,一开始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船员很郑重地说道。 “只知道当时託运的人了很多钱,就是一个条件,谁也不能开,谁也不能看,到了津门,自然有人接手。” “这么邪?大古的那些人挣钱不要命吗?” “大古有规矩的,东西一定要验明了才能上船,但是大古的规矩不是船长的规矩。老兄你在港九知道的,这些鬼佬看见钱比看见亲娘还亲,那个鬼佬船长图財,偷偷摸摸让人弄上了船。“ 港九的航运业差不多都掌握在帝国人手里,主要还是中州船东比较少,这方面的教育也欠缺。 所以大古財团里面有不少华人的合伙人、高级管理人员,但是到了航运业上面,中州的船长真没有几个。 “结果船出去没多久,船上就开始死人,每个人都是被吸乾了鲜血,一开始船长还想隱瞒,但是乘客们不知道怎么都知道了,闹著要返航,当时船都走到一半了。” 那个船员嘆息一声道:“结果那船长顶不住压力,把那个託运的东西一拆开,才发现是个阴沉木的大黑棺材。“ “嚯。” 陈瑛十分捧眼地讚嘆了一声。 “这棺材也能上船?” “当时有胆大的把棺材撬开了,血直接顺著棺材板往外淌,里面都成池子了,把血舀出来,里面是个穿著凤冠霞帔的女尸,一身的嫁衣,还鼓著个大肚子。” “—尸两命啊?” 陈瑛接著配合道。 “可不是怎么滴。” 那个船员接著说道:“然后当时那个鬼佬船长也是胆大,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带著人把那个棺材给烧了。” “烧了?” 这的確是个朴素的法子。 事实上大部分邪祟都不是靠修行人解决的,而是靠这种刚正朴实的办法。 比如说村子里面周围有殭尸肆虐,与其等到修行人天降神兵,拿著桃木剑行侠仗义,不如全村老少爷们一起趁著天亮把殭尸挖出来,直接一把火烧了来的乾脆。 很多邪祟的烈度都不算高,某些祸害人的水鬼靠的是渔夫的渔网,而不是修行人的法术。 只有那些真正够烈性的玩意,比如东壶子的咒灵,这种程度的才是非修行人不能解决。 普通人下多少力气都顶不住这样的天地之威。 “这船长也是胆子啊,后来呢?” 船员却是摇了摇头。 “后来全船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 这转折倒是在陈瑛预料之外。 “是。” 船员沉肃地说道:“全船的人都在睡梦里死掉了,无疾而终。” “那这个故事是怎么传出来的?” 陈瑛看著船员问道:“你不会想告诉我,这艘船就是当初那条船吧?” 陈瑛觉得这样故事才有意思。 “怎么会呢,哥,你可別嚇我。” 船员一时脸色煞白:“最后只有那个船长活下来了,不过他也半疯了,他不敢睡觉,一睡觉就感觉有个女的来找他,穿著凤冠霞帔,让他赔自己孩子的性命。” “人也不是他装在棺材里的。” 陈瑛看著船员说道:“不是说——” “听说那女的是死了,但是她肚子里的胎儿其实是没死,有高人用的养尸的法子养在肚子里,就等著到了津门生下来,听说这样的孩子叫鬼胎,天生半人半鬼,邪的很。” 那个船员解释道:“那船长一发狠,直接破了这里面的道术,女鬼这才来报復的。” “那这娘们是个糊涂鬼,该千刀万剐,你说这关人家满船老小什么事。” 陈瑛很直接地说道:“活该她孩子活不成。” 两边正聊著,忽然听见甲板上一声惨叫。 “来人啊,快来人啊!” 船员一听喊声,直接將手里的菸头一丟,向著甲板上跑过去。 陈瑛也跟著摸了上去,只看见甲板上一群人围在一起,一个个穿著非富即贵,应该就是那些商务舱和头等舱的贵客。 这群人中间躺著一个男子,身材中等,皮肤已经皱得像用过的卫生纸,他脖子上开著两个一指粗细的口子,显然身体里的鲜血都被吸光了。 “臥草——” 陈瑛不由得骂了一句,他聚头四望,竟然找不见刚才给自己讲故事的那个船员。 “当家的,你怎么回事啊?” 个穿著旗袍,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在一边哭著:“你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 第218章 谋害 第217章 谋害 “你家老头是不是有什么急病啊?” “什么病能这样,怕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船长怎么还不来?” 一群人嘰嘰喳喳地围成一团,陈瑛远远瞧著,心里也在嘀咕。 殭尸这种东西,其实十分常见,所谓“移尸走影,死而不僵”,人死之后尸身不朽,因为种种原因作怪,就是所谓的殭尸。 而殭尸其实是一类泛指,就跟“鬼”一样,仔细分能分出很多种不同的类別。 像是刚才那个船员所提的“鬼胎”,其实也可以叫“子母僵”,在殭尸之中也是十分阴毒的一种。 不过片刻,穿著白色制服的船长就带著一队船员走了过来,刚刚跟陈瑛聊天的水手也在其中,他原来是去叫人了。 船长走到前面,安抚了一下各位贵宾,请大家先回房休息,表示自己会认真处理此事,然后又请那位夫人安心。 这种表態当然没有什么效果,各位贵宾可不是老老实实的顺民,平日里谁不是颐气指使惯了?当即一个个发起脾气。 有闹著要返航的,有要求赔偿的,那个死了老头的女人哭得更是稀里哗啦。 陈瑛也不准备接著瞧热闹,转头就准备回房间里休息。 皮鞋踩在甲板上吱呀作响,陈瑛刚走了没有了两步,就看见那个穿著长衫一身阴冷的老头正好在二层甲板等著自己。 他面带微笑,打了个稽首。 “无量天尊。” “贫道这里有礼了。” 陈瑛摆了摆手:“道爷,我不算卦,借过。” “道友一身气血如此强壮,定然是武道高手,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贫道想请道友帮个忙。” “没听说过。” 陈瑛接著摆手道:“你看错了,我这人除了饭量大点,没別的本事。” “如今这船上进了个邪祟,单凭老道的本事恐怕——” “邪祟。” 陈瑛看著眼前的老头:“別別別,我这人天生胆小,听见个鬼字就腿肚子转筋,老大爷您找別人吧。” “唉,真人不说暗话。” 那老头皱紧眉头:“道友明明是个精通暗劲的內家高手,干什么——” “不管。” 陈瑛也不装了,直接冷著脸拒绝道:“我都这样了,你这老头听不出来好赖话是吧?再逼逼赖赖的,砸你个乌眼青。” 陈瑛才不会跟这样不明来路的人物合作,更何况老道人说船上进了邪祟开玩笑,这船上有没有邪祟,谁能瞒得过瑛少?陈瑛刚上船的时候就已经放出黑犬转了一圈。 这艘船从头到尾都是乾乾净净,没有一点邪祟存在的痕跡。 真要说邪,最邪的就是眼前这个一身阴气,好像刚从土里面刨出来的老头。 “道友不要著急,不想助拳也就算了,何必恶伤呢?” 老头也算是个好脾气,没有急眼。 “我就这德行,有得罪之处您多见谅。” 陈瑛一抱拳算是全了江湖规矩,也不搭理这老头,直接迈步走人。 刚刚迈开步子,后面就听见有水手在喊。 “刘先生,刘先生,我们正满世界找您呢,顶层甲板出事了,麻烦您去瞧瞧” 陈瑛一扭脸笑了笑。 “行侠仗义,佩服。” 老头被揶揄了一句,却是摇头。 如今的江湖人都是这个德行,无利不起早,事不关己高高掛起。 真不知道日后中州是什么样子。 他勉强打起精神,跟著水手往甲板走去。 陈瑛则是悠閒地回到了自己的舱室,那个小姑娘如今睡得正酣,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掛钟滴答答的转著,陈瑛摸出来那本《太乙金华宗旨》继续研读。 本来船上也没有什么別的事情,读书就是好事。这本《太乙金华宗旨》传闻之中乃是吕洞宾所写,融合了三教之精要,放在如今的重阳宫之中也算是弟子们都要学的內容。 陈瑛读了几遍,揣摩著其中的奥义,特別是点明了心性这一遭。 在传统的修行理论里面,心性是心性,神通是神通,只有神通没有心性,那就叫“修命不修性,寿同天地一愚夫”。 意思就是你本事再大,修仙修到元婴大乘,你也就是个黑社会。 但是只有性没有命,那就是万劫阴灵难入圣。 本来陈瑛看著神圣帝国的那些人,谁不是寿同天地一愚夫?所以对这个说法觉得是中州老黄历。 但是经过了之前那个木诚的交手,陈瑛也意识到心性的確能起到一定的作用c 像是木诚那个傢伙,他的蛊术可谓高深莫测,一身的本事,陈瑛也觉得颇有可取之处,但是心性上墮入兽类,心头的一点灵明不存。 最终因为这个愚痴败在了自己的幻术之上。 反观那个白浩,手段也很高明,最重要的是心性上面颇为灵光,办事利落,自己就能放他一条生路。 真是一饮一啄,陈瑛觉得自己也要返观內照。 正想到这里,陈瑛看见舱室里面的灯光忽然一闪。 外面一股阴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那阴气之中所蕴藏的怨毒如此炽烈,以今日陈瑛之敏锐当即捕捉到了其中那一股仿佛是从棺材里面带出来的阴邪。 真有脏东西? 陈瑛不相信黑犬会错过这样的东西,但事实也是如此。 將书本重新收好,陈瑛从床上立起身来,那个小姑娘还在酣睡,浑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陈瑛侧身在舱室大门的猫眼上一瞧,就看见一道影子浮在半空,刚好幽幽的从舱室边上路过。 她一身的凤冠霞帔,大红的嫁衣上绣著飞凤青鸞,金丝走线,珠玉作坠,当真是一副华贵模样,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身段线条窈窕,只是小腹微微隆起,好像有孕在身。 那女户的双脚点在地上,缓慢的向前移动。 这邪祟可谓是真的不能再真。 陈瑛略一皱眉,等那女尸走得远了,悄悄的將舱门打开一个缝隙,当即跟了上去。 女尸所过的地上,留著很强的阴气,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湿漉漉的痕跡,那是水气凝结的现象。 陈瑛顺著这个痕跡,跟著她向前行进。 这女尸顺著甲板幽幽而行,直接上了头层甲板。 那里也是商务舱和头等舱所在的位置。 陈瑛跟著她一直上了头层甲板,可是到了这一层,却发现忽然没了那女尸的踪影。 天上月明星稀,甲板上的探照灯远远照著前方,四下一片寂静,只有海浪抚摸船身留下的沙沙声。 “这东西去哪了?” 若不是刚才亲眼得见,陈瑛绝对会觉著自己中了什么高明的幻术。 正思量之间,前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巡逻的水手打著手电慢慢走了过来。 这头层甲板入夜之后不让下面的乘客前来,陈瑛又不想跟这群水手接著散烟,直接一个纵身跳到了一旁的阴影之中,靠著舱室缓缓躲过他们的探查。 刚走几步,耳边就听到舱室之中传来一阵娇笑。 “你可真是想的好主意,就这么把那老东西杀了,哼哼,难为你了?” 舱室的窗户上用百叶窗盖著,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陈瑛眉头一皱,將黑犬放出去,借著黑犬的眼睛正瞧著舱室里面。 一个贵妇人穿著贴身內搭坐在一个男人身上,她罗衫半解,面上儘是酡红,笑意盈盈的勾著男人的脖子。 “坏蛋,真亏你想得出来。” 那男人微微一笑。 “也是你演得好。” 那贵妇人正是今天死了丈夫的那一个。 不过看她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估计心里早就换了託付一生的良人。 “这船上真是个灭口的好地。” 笑了笑:“谁能想到他上船的时候就是死了?” “也是那老头有钱,谁也不会仔细检查商务舱的贵宾。” “他死就死在这上面了。” 女笑了笑:“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第219章 入水 第218章 入水 “我当然是求你了,那老头辛苦了半辈子,终於攒下来这些家业,五十多还敢娶你这样的媳妇,现在他死了,钱可就都是你的了。“ 男人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嘴上的八字鬍。 “如今你可是大財主,我只是个穷医生,我以后可要靠你吃饭了。” “死鬼。” 女人捏住男人的鼻子。 “跟你在一起一宿,比跟他一辈子都快活,我怎么捨得你呢?就怕你什么时候把我杀了。” “姐姐,你不是要白玩我吧。” 那男说著伸往她裙下探:“我可捨不得杀你——” “不过你说,真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 女人忽然神色严肃道:“听那个船长说,船上可能有什么班西女妖——” “都是些骗人的事情,这是大古船行的船,能有什么事?” 男人不满地说道:“你怕什么女妖,不如怕那老东西从棺材里爬出来。” 想不到竞然是这么个姦夫淫妇合谋杀夫的故事。 陈瑛將黑犬召回,从袖口之中摸出一张黑色面巾戴在脸上。 行走江湖,该带的东西总要带齐。 手指在门上轻轻一磕,缠蟒劲勃发直接將门锁给卷开。 陈瑛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 “哎呦喂,不打搅吧。” 陈瑛冷冷一笑,將大门轻轻带上。 “你是谁?” 女人高叫一声。 “別吭声,別叫,你们也不想就这样被瞧见吧?” 陈瑛大马金刀地直接坐在他们两人对面。 “放心吧,我只求財。” “兄弟,船上的人和物都是清楚的,你这么干,我怕你下不了船。” 那男人看著陈瑛:“不如这样,等我们会上了岸——” “真他妈有道理。” 陈瑛进步挥拳,直接一掌劈在他太阳穴上,那男人直接躺在了地上,立时没了声息。 这一掌运足了力道,陈瑛用的是八卦掌之中的缠劲,一股柔劲送进脑中,別看外面跟好人一样,里面的脑浆子早就变成了浆糊。 “真是便宜你了。” 陈瑛一击得手,转头冷冰冰地看著女人。 “別叫,叫,你也是这一下。” 女人也是个狠角色,直接將拳头送进嘴里,使劲咬著,眼泪从眼眶里直接不住地流了出来。 “怎么著,捨不得?” 陈瑛左右瞧了瞧这个房间,里面没有半点跟邪祟有关的东西,那个老头的死,多半就是眼前简单的谋財害命。 不过那个大肚子女尸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没有,我是——我是怕了——” “怕就对了,我看你也有几番姿色,说说吧,这人是谁?” “他——他是马建新,是我们家的大夫。” “私人医生?” “嗯,他医术很好,在泉州很有名的,家都找他看病。” “然后你们俩就看上了床?” “大侠,这事真不赖我,都是他勾引我的。还有我老公,我老公也是——” “別说话。” 陈瑛赶上前去,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 “大侠,您要是喜欢,我也可以——” “听不见吗?” 陈瑛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噹啷,噹啷。 外面好像是有什么奇怪的钟摆,正在发出诡异的声音。 那噹啷噹啷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白,最终在舱室门口停了下来。 “春红,开门啊。” 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女人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春红,我是发,开门啊,外面有点冷。”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一点点冰寒从门口扩散开来。 “这是你老公?“ 陈瑛轻轻地问道。 女人止不住的点头。”他还真回来找你了。” 陈瑛微微一眯眼。 “春红,我想你了,你来陪我吧。” 敲门声渐渐缓慢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现在睡得地方好冷啊。我想你了,陪我吧。”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渐渐平復下来。 啪嗒,声音停了。 陈瑛厌恶地向下看著,女人此刻正拼命抱著自己。 “大侠,大侠——””你救救我,救救我。” 此刻外面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什么人!” “快来人,快来人。” 外面的叫喊声越来越急促。 陈瑛整理了一下衣服,对旁边的女人说道。 “赶紧穿好衣服吧,咱们对对词。” 很快,舱门打开了。 一道手电筒的光芒照了进来。 “浩然正气,郎朗乾坤,未请教里面的朋友——“ 一道正义凛然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陈瑛整了整衣衫。”我说道爷,里面没有脏东西。“ 灯光撤去,那个穿著长衫的老头现在换了一身大黄道袍,在他旁边是拿著左轮枪的船长,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彆扭。 “朋友,你怎么在这?” “我听见有动静,所以上来了,只救下了这个姑娘。” 陈瑛胡乱说道:“不过我被邪祟堵在了门。” 他说著指了指地上的那个情夫。 “这哥们运不好,被叫魂叫了。外什么情况?” 老道没有说话,只是一摆手示意两人先出来。 “叶,您没事吧,这位先生,您是哪个舱室的?” “二等舱,我叫陈玉成。” 陈瑛应付道。 他走出舱门,正看到女人的丈夫此刻正躺在外面的甲板上,一队水手正在往他的尸身上面缠著一层又一层的铁链。 “走尸。” 老道深深地往房间里面看了一眼。 “都是生前有很重的怨气,积蓄在胸口化不开,到了海上,被邪风一吹,就变成了殭尸为恶,这样的东西,还不成气候,按理说叫不死人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 陈瑛摇了摇头。 “我是看见有个女鬼,好像是子母僵,所以才上来的。” “道友还是有些江湖人的胆气。” 老道看著里面那具尸体。 “里面那个也要用铁链缠上。” 他说著望向里面的女人。 “这位夫人,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將尊夫沉入海中,一劳永逸,不然贫道害怕他再来作祟,恐怕就不能入土为安了。”、 “没关係的。” 女慌乱地点著头:“赶紧扔里吧。” “剩下的那个呢?” 陈瑛指了指那个姦夫。 “—块扔水里。” 船长直接决断道:“这船上真的有脏东西吗?” 第220章 言出法隨 第219章 言出法隨 现在的场面上有些尷尬。 船长拿著手枪,剩下的船员们也是拎著扳手撬棒,旁边还有个穿著大黄道袍的老头,里面是个衣衫不整的男尸,外面还横著个尸首。 不过现在没人在意这里面复杂的感情关係。 死人復活可比裤襠里那点破事重要多了。 老道的办法刚正朴实,把一切交给海解决。 尸身缠上铁链子直接丟进大海里,就算是殭尸会游泳,它也追不上。 当然这样做肯定也是有法律风险的。 好好一个大活人,你说他变成殭尸了,所以捆上铁链丟进了大海里,这要是换成陈瑛前世,那就是標准的谋杀案。 即便现在这个世道什么妖魔鬼怪都到处乱走,等船靠了岸也有一场笔墨官司等著。 外面死了的这个倒霉鬼还好说,他老婆就在里面,旁边也有见证,这都是说得明白。 里面那个男的可就麻烦了。 不过现在商务舱和头等舱的客人们纷纷开门,船长也顾不上许多,再折腾下去少不得又是一场是非。 这商务舱和头等舱的客人们一个个非富即贵,刁蛮难缠,打不得骂不得,没事还揪著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投诉。 真让他们知道闹出两条人命,他们能脑壳天翻地覆。 於情於理,船长都想抓紧时间把事情给解决了。 “都沉到水里,这法子最稳妥,贫道也可做个见证。等到了泉州府,若是有司衙门问起来,老头子我自然会站出来说话。” 这老头显然颇有些江湖名望,他这边一张罗,事情也就算是成了。 船长这边有现成的裹尸袋,直接把里面那个情夫的尸体绑好,跟外面冤死的武大郎绑在一处,两个人直接拴在一起扔进了海里。 正好那些贵人们走上甲板,船长带著船员们一番解释,场面好不热闹。 陈瑛却是皱起眉头,这船当真是有古怪。 死人不怕,殭尸更没有什么可怕的,问题是这船上奇怪就奇怪在“念叨什么来什么”。 一开始是船员给自己讲了个子母僵的故事,这故事半真半假,然后自己就在船舱里见到了真的子母僵。 明明在上船的时候,自己已经检查过船上没有任何邪祟的存在。 但是子母僵真的出现了。 那个金莲和阿庆也是嘴上说了一句“不怕那老头回来”,结果倒霉鬼的尸体真的变成了行尸找上了门。 前后一比较,这船上闹的邪祟绝对不是“殭尸”这么简单。 “怎么有点言出法隨的意思?” 陈瑛琢磨著,顿时感觉自己这趟算是出门没看黄历,碰上了个不好对付的邪祟。 首先就是这东西的本体自己找不著。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其段位。 寻常邪祟是绝对瞒不过黑犬灵觉的,最大的可能是这个邪祟类似什么诅咒,並没有一个明確的本体。 其次就是这东西的危险性。 如果它真的是类似什么“言出法隨”的效果,那么船上连出人命,人心惶惶之下,什么离谱的传言都有可能成真。 到时候恐怕不止是子母僵这么简单。 “这位道友,借一步说话。” 黄袍老道这边已经完成了跟那些贵客们的解释,他送了一大沓子黄符。 然后船长又是保障给这位道长升舱到商务舱,每天守在他们身边,这才算是安抚下了这些贵宾。 月光朗照,皓光照得甲板上没有一丝阴影,然而人心之中里的污秽与自私却是根深蒂固。 闹剧算是结束了,甲板上重新一片寧静,只有水手拿著手电来回巡逻,老道士跟船长打了声招呼,直接到陈瑛身边。 四下无人。 老道人將身上黄色的道袍脱下,露出里面的长衫,他踩著一双麻鞋站在陈瑛对面。 “在下是泉州紫真观的鹿隱希。” “原来是鹿道长,见过了。” 陈瑛抱拳礼:“岭南陈玉成。” 这算是正式打过招呼。 “刚才沉海的那位——” 鹿道人看著陈瑛眉头一皱。 “道长,看破不说破,是我动的手。“ 陈瑛脸上没有变化:“姦夫淫妇,杀就杀了。” “这——”” 老道人也没想到这个陈玉成如此坦荡。 “终究是有王法的。” “王法管不到我陈玉成。” 陈瑛笑了笑:“若是到了泉州府,道长只管跟有司衙门举报我就是了。” 鹿隱希算是明白眼前的小子是个吃枪药长大的,说话什么时候都这么冲,他也有涵养,只是笑了笑。 “老道管不到这么许多世间俗事,只是这船上太多蹊晓,刚才那具行尸,是老道亲手依著仪轨封在船舱里的,定然不会有逃脱的嫌疑——” “道长的意思是——” “贫道自然能看出来那位施主不是被殭尸吸血而死,胸口积著怨气,显然是死於非命,不过贫道不是捕快,不愿多事——“ “那是我多事了。” 陈瑛浅浅一笑,这个老道士倒是有趣,看出来了却不说破。 “贫道修心性,一饮一啄,皆是定数。死得那位施主年过五十,夫人却是双十年华,他自己选的这样命数,躲得过初一,难道还躲得过十五么?” 老道士幽幽一嘆:“就算是夫妻恩爱,没有別的事端,也是腰间仗剑斩愚夫。再过五年,一块枯柴如何招架得住这等利斧。“ “那道长不如教他个采战的法子,这才是救人一命—.” “贪好色之人,救了一次,也有下一次。“ 老道长神色一肃:“在下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刚才那位施主被我封在仓房里,用的是船上携带的铁棺,墨线、符法一样不少——” “所以?” “结果他还是脱困而出,我以为这船上还有其他邪祟潜藏,请道友为我掠阵,咱们一起去仓房一探。“ “道长难道——” “惭愧,贫道刚刚去仓房那里看了一眼,邪气之重,贫道也不敢近前—只怕去了有性命之危。“ “那我也不成。” 陈瑛摇了摇头:“跟船长说声,咱们赶紧靠岸吧。” “啊?” 老道士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船上古怪太多,咱们早点靠岸比较好。” 陈瑛乾脆说道:“釜底抽薪,这样最稳妥。“ “这——” 老道摇了摇头:“恐怕船长不会同意的—” “没事,咱们两个往海里一跳就行,他要找死就让他自己去好了。” 陈瑛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態度。 “道友——” 老道士嘆了口气。 “逗你呢,咱们过去瞧瞧。” 陈瑛微微一笑。 “我幽默吧?” “啊?什么叫幽默?” “帝国人的词。“ 黑犬此刻就在仓房之中,黑色的铁棺材里现在溢满了鲜血。 子母僵就在里面。 陈瑛倒是要过去看看,这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难道还有邪祟可以无中生有不成? 邮轮的货仓位於底层甲板,这里属於工作区,没有设置任何客人的舱室,由船员们负责管理。 因为出事的原因,负责看守的船员早就被撤走,只是草草的贴了个封条。 陈瑛跟鹿隱希两人走在阴沉沉的通道內,周围的金属发出一声声意义不明的低吟。 就像是有个女人在痛苦的分娩。 灯光在刷著白漆的通道內闪烁著,伴隨著船体的摇晃,陈瑛觉得自己好像漫步在什么巨兽的腹中。 “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的阴气还没有太重。“ 鹿隱希紧张著看著四周,好像下一个瞬间就会有个女鬼跑出来把他开膛破肚。 “鹿道长在泉州府很有地位吗?” 陈瑛手插在兜里跟著他慢悠悠地著。 黑犬就在身旁游弋,前方没有任何危险,就连装著邪祟的舱室內部都静悄悄的。 “还好,我紫真观乃是泉州最大的道观,贫道也受了天师府的符籙。” “原来是天师府的功。” 陈瑛装作敬佩的样子。 如今玄门三宗,嗣汉天师府、终南重阳宫,武当真武派,这三家各不相同。 武当在明代大兴,特別是跟明廷关係密切,成为御用玄门,但到底是新出门户,所以除了少数名都大邑有门人之外,更多的还是谨守门户。 当然,若论实力,他们没得说。 而终南重阳宫发家较早一些,以全真道为主,讲究融合三教,在明代以前很有影响力。 不过明代之后,明太祖引重嗣汉天师府,而明太宗大兴武当,所以重阳宫的地位算是比较尷尬。 但到底是虎老威风在,一啸山林惊。 特別是最近几十年来,中州大乱重阳宫多番布置,门人行走南北,当真有几分中兴的气象,渐渐有了跟嗣汉天师府分庭抗礼的意思。 而至於嗣汉天师府,那才是真正的巨无霸。 嗣汉二字指得就是东汉末年的天师张道陵,传闻此老乃是修行界內能確证的神仙人物o 从此以后就总领天下道门,乃是真正的扛把子,號称“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 天下的道土,只有在嗣汉天师府那边领了一张度牒,这才算是有了正经的身份。 当然,全真和武当的门人们都不在乎这鸟规矩,不过龙虎山宰相肚里能撑船,该给他们发度牒一样发。 毕竟谁也不会嫌自己的小弟少。 眼前这位鹿隱希既然领了天师府的度牒,那就是正牌子有身份的人物,跟跑江湖的野路子不一般,算是登堂入室了。 至於“高功”二字,类似开会时候负责记录的那个职务,讲得是道教仪式之中负责执掌仪式的领头人。 算是一个尊称。 “惭愧,不过是修行略有所成。” 鹿隱希显然也是十分骄傲。 他这边骄傲著,两人就走到了当初布置封印的地方。 黑漆漆的舱室门上贴著六七张黄符,现在都已经被血水浸透,湿噠噠的符纸像是新鲜的伤口,隨时都有可能从门上掉下来。 “好凶。” 鹿隱希从身后摸出一柄桃木剑递到陈瑛手里。 “还请道友为我护法。” 第221章 女妖 第220章 女妖 “这东西我不会用啊。” 陈瑛摆了摆手。 这不是骗人,陈瑛真不知道这样的玄门法器该怎么用。 怎么念咒,如何行步,脑海之中观想哪一尊神明— 陈瑛是一概不知。 隔行如隔山,陈瑛这没有怎么系统接触过玄门体系的东西。 “这是天师府发下来的法剑,用的是首阳山上生长了百年的桃木,经雷光洗链之后造成法剑,根本不任何咒法,拿在当成神兵利器去用就好了。” 鹿隱希解释了一下。 他紧张著看著前面的舱门。 “道友,我要动手了。“ 陈瑛將那柄桃木剑捏在手上掂了掂,跟寻常的木剑也没什么区別,根本没有老鹿头说的那些神奇反应。 什么雷光洗链,首阳山上百年桃树— 陈瑛的左眼是无名煞气改造过的,近乎有著“真实之眼”一样的效果,这把木剑在左眼看来可以说是平平无奇。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鹿老道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摸出来一个拂尘,衝著舱门一甩,直接將几个鲜血浸透的符纸引了下来。 吱呀。 沉重的舱门打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空间。 原本应该长明的电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只剩下一片漆黑。 帝国人在海上航行经验丰富,专门设立了应对邪祟和非自然死亡的舱室,通体用含铅金属打造,就是为了储存某些特殊物品。 陈瑛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专门设计这么一个地方,只能理解为有特殊需求。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书库多,101????????????.??????任你选 】 毕竟讲道理,这些东西最好的归宿就是扔进海里。 “天罡北斗,地煞群星,开。” 老鹿头抖擞精神,又是拍肩又是踢腿,从袖中摸出两张符纸丟了出去。 黄色的符纸在空中引燃,化为幽幽碧火,照亮了里面黑漆漆的空间。 巨大的舱室之中横著两副棺材,其中一副还盖著盖板,另外一副的盖板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鹿头眼中眸光闪过,低叫一声。 “好妖孽。” 他將拂尘一挥,直接將舱门关上,从袖子里一阵套弄,摸出来几张黄符重新贴在舱门之上,□中还是念念有词。 这下可给陈瑛看呆了。 老道士当断则断,果然是个人物。 “道爷,您这是——” “太凶,太凶。” 鹿隱希脑门上已经是一层牛毛细汗。 “惭愧,老朽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邪的妖孽。“ “怎么著?” 陈瑛疑惑地往里面一指,说出了中州人永远拒绝不了的那四个字。 “来都来了,就这么算了?” “陈道友你有所不知,这舱室之中,我记得清清楚楚,原本只有一具铸铅的棺槨,用来镇压邪祟的。“ “刚才是——” “结果刚才忽然出现了两具,你说奇怪不奇怪?” 陈瑛当然知道里面多出来了一副棺槨,甚至还知道另外一副棺槨里面装的是惨死的大郎和阿庆。 这俩人跟殉情一样被铁链缠著不说,现在俩人还你抱著我,我抱著你的一起搂在棺材里。 真是生同穴,死同棺。 穿房过屋妻子不避,托妻献子的交情。 “万一是看错了呢?” 舱门上的符纸不知道怎么了,一滴滴血水从黄符內里透出来。 啪嗒,啪嗒,一滴滴鲜血滴在地上。 “不能够,老道的这一双夜眼,乃是用灵丹妙液洗链过的童子功,不要说没有黄符引路,就是隨便瞧一眼,也不会瞧错。“ 鹿老道也是个退堂鼓的资深鼓手,既然看出来了里面的凶险,他也不再坚持。 “道友,不行咱们还是先退一退——“ 鹿隱希摇头说道:“我去跟那个船长讲明,直接靠岸就是了。” 咔噠,咔噠。 身后的楼梯传来脚步声。 空气之中莫名多了一层阴冷,陈瑛口鼻之中的呼吸都带了一层白雾。 一个衣衫襤褸的影子蹣跚著从楼梯上爬了下来。 它近乎四肢著地,身上披著一层淡淡的白纱,红色的毛髮透过白纱亮在外面,一滴滴粘稠的液体从她带著蹼的手脚上滴落。 空气之中的阴寒凝若实质,压得让人无法呼吸。 就好像是有一只手握住了咽喉。 “这——又来了一头行尸——” 鹿隱希低叫一声,从袖中摸出一道符籙。 不过那阴寒气息显然已经让他陷入了某种身体无法移动的梦魔状態,符纸就在袖中,可就是哆哆嗦嗦的拿不出来。 “不是行尸,是班西女妖。” 棺材里的子母僵,陈瑛只是听过,眼前的这头女妖,他是真的在麦浩礼提供的资料上看过。 老麦这个人很够义气,几乎所有涉密的材料都给陈瑛看过了,其中就包括各地流行的各种妖怪。 当然,在陈瑛看来这份帝国的资料充满了“帝国中心论”的陈腐味道,处处都透著种族歧视的影子。 不过这个班西女妖,她的確不是中州能產出来的。 这东西又叫“报丧女妖”,主要是帝国英伦三岛那边的土特產。 陈瑛在资料里特別见过,这东西虽然名字邪性,但真不能算是一种邪恶的存在。 甚至有点祖宗保佑的意思。 报丧女妖跟某些氏族有关,她们好像是爱尔兰那地方的土特產,主要针对当地的几个大氏族。 如果让陈瑛来看,有点像是保家仙的意思。 爱尔兰的保家仙。 这东西除了报丧之外,也负责看家护院,甚至能帮著带孩子。 报丧也不是因为她弄死了谁,她只是扮演个信差的角色。 不过眼前这个东西显然不属於良善那类。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著陈瑛的脑袋。 “死。” 那一声之下,陈瑛当即感觉有一丝冰冷从自己脑后斩下。 这感觉— 陈瑛猛地一挥手,进步一拳,直接迎了上去。 那道阴冷刀锋被陈瑛一催,重新退后蓄势。这下可以说是彻底明確了,这根本就是自己手指上那枚诅咒戒指里蕴藏的断头诅咒。 “老子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陈瑛抄起来鹿老道送过来的桃木剑,一个闪身直接衝上前去,顶著那阴寒就是一顿猛砸。 白虹贯日,劈华山,横扫千军,再力劈华山。 陈瑛拿著桃木剑一顿乱砸。 別说,这天师府製造的法器当真不一般,生生把眼前的那个女妖砸成了一团肉泥,这桃木剑身上连个伤痕都没有。 > 第222章 湿人树 第221章 湿人树 “不愧是天师府出品的级货,就是够劲。” 陈瑛看著桃木剑有些爱不释手。 这剑看著跟木剑差不多,但是一入手坚固程度却是出人意料,砸下去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雷光电闪的特效,但是胜在刚正朴实。 可惜无面鬼的两条腿扔在了麒麟大厦,行走江湖少了件趁手的兵刃。 本来想划拉个价格,从鹿道人这里直接把桃木剑买下来,但一想到这东西是天师府赐下的,鹿老道一定珍惜。 而且既然是天师府的量產货,也没有必要让鹿老道赚个差价。 “这——” 鹿隱希今天算是见到什么叫做“逞凶伤人”了。刚才陈瑛那一通疾风骤雨一样的暴打,他还以为是秦叔宝和尉迟恭上场了。 桃木剑原来是这么用的吗? 鹿老道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算了,江湖儿女,一介武夫嘛—— 一团肉渣横在地上,陈瑛用脚稍微踩了踩。 虽然这个班西女妖货不对板,手艺也跟正路子差很多。但是这肉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按照爱因斯坦老先生的质能方程,变出这么一堆碎肉需要的能量足够把广岛和长崎反覆核平不知道多少遍。 虚空创生,从无到有。 这哪里是言出法隨,简直就是造物主一般的神通自在。 陈瑛对造成这一切的力量更感兴趣了。 若是能够將这种力量掌握在手—— 陈瑛看著被红色符纸封印的大门,拿著桃木剑上前,直接用剑身將上面的符纸全部挑了下来。 “道友这——” 鹿老道直接麻爪了。 他不是修为不高,是老道人有个毛病,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半边身体就先酥了。 天生的胆气不足,十成的本事用不出来三成。 平日里碰见个普通的邪祟,他手都要哆嗦半天。像刚才那个班西女妖,不过是周身一股邪气溢出来,老道人自己就手软脚软,连张符纸都拿不出来。 本来找陈瑛就有请人壮胆的意思,刚才看见两口棺材,老道人那点行侠仗义的心思就已经歇了,现在看见陈瑛又要动手进门,赶忙出言劝阻。 “道友,这可使不得啊,老道好不容易才封住那邪祟—.” “没事,你回去就好了。” 陈瑛挥了一下手里的桃木剑。 “这东西借我用用。” 老道人所用的符籙叫做“五岳真形符”,其上以符籙摄来五岳真意,类似“泰山石敢当”一般。 鹿隱希到底是领受了天师府符籙的高功道人,他画符的本事是真不错,虽然符纸被邪气浸湿了血水,但那股真意还在。 陈瑛动手將符纸挑下,周围的灯光当即昏暗了许多。 一股令人牙酸的响动从舱门里面传出来。 鹿老道两股战战,他自然是想走的,可是之前高调唱得太高,如今也只好硬著头皮在那站著,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陈瑛也不管他,直接伸手將舱门拉开。 舱门打开,里面一片漆黑,只能看见一个影子立在舱门口,刚才那令人牙酸的响动就是他刚才伸著两只手扣舱门发出来的。 “还我——还我——” 那个姦夫的尸体伸出双手,他显然挣脱了铁链的束缚。 “还尼玛。” 桃木剑砸了过去,登时把他的脑袋砸瘪了,陈瑛剑出如龙,一通乱打,直接抽成了一地碎肉。 “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一万次,他妈的。“ 陈瑛还不解,又往地上抽了下。 “他—他—” 老道断断续续地在后面念叨著:“他不是已经扔海里了吗?” 真的肯定是已经扔在水里了,就算是能爬,也绝对爬不进这个舱室,眼前这个绝对是假的。 是如今在船上作祟的那个东西“创造”出来的。 陈瑛冷冷说道:“道长,你有没有听说过非洲有一种树。” “什么树?是那个树把他——” “非洲有一种湿人树,这种树喜欢湿人。“ “什么叫湿人?食人我就知道——” 鹿隱希不知道那个杂毛树跟眼前的一切有什么关係。 “那种树喜欢湿人,人从树底下过,它就一扑,过半个钟头,它再把人吐出来。然后过半个月,肚子就开始大了,然后就想吃酸的辣的,有时候犯恶——” 老道人想了一下:“这段子我上个月喝茶的时候听过。” “没事,我就是缓解一下气氛,听说这树喜欢长在船上,特別是船顶上。” 说著迈步走进了昏暗的舱室。 两个棺材当即开始动了起来,好像是在畏惧什么。 陈瑛也不管他们如何作祟,直接把另外那个苦主从棺材里捞了出来,直接一顿毒打给抽成了肉泥。 然后把另一口棺材踢翻,里面的血流了一地,露出一个穿著凤冠霞帔的女尸。 陈瑛这次直接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条绳子,把这个女尸给捆了个结实。 “道友,你这是——” 这一番操作已经把旁边的老道看蒙了,他都不知道陈瑛到底要干什么了。 “没事,我做个实验。” 陈瑛拖著那女尸,好像拿著个大垃圾袋,直接奔著舱室外面走去。 老道现在是彻底无语了,他大著胆子走到了里面左右瞧了一圈,盯著新出现的那棺材看了好几眼,这才跟著陈瑛走了,临了还不忘用符纸將舱门封上。 “我的乖乖,再来上两趟,老道的符籙怕是就不够用了。” 陈瑛听到这瞧了他一眼。 两趟? 你这嘴也是开了光。不是有性命之灾就是符籙不够。 拖著女尸走到了上层甲板,陈瑛发现这里已经乱成了一片,不要说商务舱还有头等舱的,就是下面舱室的乘客现在都跑到了甲板上。 一群人乌央乌央,秩序已经在失控边缘,都喊著返航,或者赶紧靠岸,船员们也是六神无主。 “不要惊慌,贫道已经將邪祟拿下了。” 鹿隱希高叫一声,他这会来了精神,伸手指著陈瑛捆著的那个子母僵。 “诸位请看,此番作祟的就是这个妖孽,老夫已经带著陈小友” “道长啊,您本事是大,但是您看看。” 大副推开周围的人跑过来,伸手往著舰桥上面一指。 鹿隱希抬头一瞧,好悬没有叫出声来。 只看见原本是烟囱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棵大树,那大树的树枝好像一条条触手,就好像是神话之中的怪蛇相柳正对著苍天咆哮怒舞。 它四周的邪气像是一道通天的龙捲狂飆,將长空都染黑了一角。 “这是——” “忽然就变成了一棵大树,那树枝都能裂开嘴,我的乖乖,到处扑人啊,直接就把船长给吞了。” 大副一脸要死的样子。 “连轮机都变成了树根,天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玩意—.” “船长应该死不了。” 陈瑛看著上面的那棵大树。 没准家里还能添丁进口呢,这算不算重大技术突破?解决了一个人没法生孩子的难题o “咱们这船上应该不会只有个轮机吧?” “还有两个,目前都能工作,我们马上就要靠岸了,实在不行就搁浅。” 副跟鹿隱希说道:“您赶紧找个安稳地方,我去跟伙说清楚了。” “真邪啊,这莫不就是仙——” 鹿隱希话还没说完,陈瑛直接一把桃木剑伸了过来。 “多谢鹿道长。” 陈瑛拽著那女尸:“我先回去了。” “回去?带著这玩意。” 鹿隱希一脸的不敢相信:“你要这玩意——” “我看她风韵犹存,想找个地方给她埋了。” 陈瑛隨口一说拉著那女尸就往舱室里走,混乱的乘客们又是发出一声声尖叫。 那大副跑过来,好说歹说,陈瑛最终同意把女尸吊在船舱外面,自己坐在那守著。 这也算是给自己清出来一个舒服的区域。 大副很快就就跟大古那边取得了联繫,船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古財团的人也不敢继续开下去了,直接同意放弃了船只的意见。 鹿老道盘膝坐在陈瑛旁边,他也算是反过些味道。 “道友,你刚才给我桃剑,是不是因为这劫有些祸从口出的意思?” “我也不確定,所以在舱室里试了一下。” “那——” 老道瞪大了眼睛。 “我岂不是差点——” “也不能这么说。” 陈瑛指著绳子吊著的尸说道:“你不觉得这东西有些徒有其表?” “有吗?” 鹿老道是真的分不出来。 “对於那样的东西,我觉得就算是念叨也念叨不出来。” 陈瑛淡淡地说道。 “不然我听说的就多了——“ “唉。” 鹿老道看著四周。 “要不要让所有都闭嘴,谁也不许说话?” “没必要。” 陈瑛琢磨了下:“我试出来了,这东西分。” “啊?” 鹿老道看著陈瑛。 “下面那个子母僵,是普通船员讲的。上面那棵湿人树,是我念叨出来的。” 陈瑛想了一下:“修越高,念叨出来的东西就越厉害。” “难怪道友不让我开口,若是老夫张口,恐怕来的就是真的了。” 鹿隱希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陈瑛斜眼看了他一眼。 算了,你说是那就是吧。 > 第223章 七杀降世 第222章 七杀降世 船只缓缓靠岸,甲板上的乘客们发出一阵欢呼。 高大巍峨的湿人树还在那里挥舞著巨大的触枝,粘稠的液体像是细雨一样飞溅。 陈瑛跟个钓鱼老头一样坐在船舷边,绑著子母僵的绳子掛在栏杆上。 “鹿道长,这次多谢您了,我们古船以后一定登谢礼。” 大副非常恭敬地在旁边说道。 鹿老道抚摸著自己的鬍鬚:“江湖女,分內之事。” 陈瑛转头瞧著这二位。 说句实话,陈瑛对这位鹿老道的確是有了些改观。 这个鹿老道虽然修为一般,修行上很有可能还走偏了。 外加碰见邪祟先麻爪,本事用不出来三成—. 但是人家作为老牌宗教界人士,的確是精通心理按摩。 本来船上的这些乘客一副世界末日降临的样子,还有脑子不清楚的要跳海投生。 船员和乘客之间的情绪一度到了引爆点,马上就要动武衝突的当口,人家鹿道长亮明了身份三言两语,就把大伙都安抚了下来。 乘客们有秩序的去收拾行李,在甲板上分区集合。船员们回到工作岗位,大著胆子操纵船只搁浅。 这都是有鹿老道在这里安抚人心的功劳。 你別说什么麻爪不麻爪的,术业有专攻,这才是真本事。 “今天能安稳靠岸,道长功莫大焉。” 陈瑛由衷地说道:“没有道长安定,恐怕就真——” 话到嘴头,陈瑛即收了回去。 鹿老道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一路仔细思量,也是反过味来,知道陈瑛是真正的高人。 言出法隨,言出法隨,讲个笑话把船变成了个活怪物,这不是高人谁是高人? 什么拳术高手,是自己眼拙,没有瞧出来人家的本来面目。 不过行走江湖,人家隱藏身份不跟自己计较罢了。 所以鹿隱希也不託大,十分客气地讲道。 “不敢。泉州也是八闽古城,颇有美景佳肴,道友若是来泉州,贫道自当做个东道。” “鹿道长客气了。” 舷梯放下,水手们將船上的救生舟放下连成一道浮桥,引导著乘客们下船。 “列位,上岸之后请大家不要远走,我们大古船行已经联繫了客运公司,一会有大巴接各位前往泉州。” 大副十分郑重地说道:“相关赔偿定为三倍,一定赔付给大家,剩下的路程,我们大古船行一定负责到底。”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有几个刺头仍然有所不满,声言回去要打官司,索要更多的赔偿。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那棵怪树就竖在那里,能活著踩到陆地上,谁都是在鬼门关口转一圈,人人都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中。 陈瑛坐在船舷上,並没有下船。 二副带著人清点船舱,贴上封条,顺便看看还有没走的旅客。 他自然是知道陈瑛也是个高人,没本事也不会在这用女尸钓鱼玩。 “先生,您这是——” “没事,我在船上看著,你们后面还是要回收这艘船的吧?” “是的。” 二副点了点头道:“我们请了港九好邻居基金会的专业人土,听说是苏理事长亲自带队。” “苏雄?你们大古可真有面子啊。” 二副一脸这才哪到哪的表情。 “看您说的,港九如今最出名的那个您知道吗?” “最出名的?电影明星啊——” “就是那个號称七杀降世的陈瑛。” “七杀降世?” 陈瑛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外號。 “是啊,他在广府帮著全国忠,一个人杀了李公几百个高手,硬生生的保著全国忠上位。听说尤老都亲自出面,当著江湖群雄的面说他了不得。” “那子啊。” 陈瑛点了点头:“的確听说过,他很厉害吗?” “在港九大学,杀得人头滚滚,那草坪都被血浸透了。江湖上有高人判了他的八字,说他是南斗的七杀星转世。“ 二副悄咪咪地说道:“我们跟他有些特殊联繫,关键时刻也能请他出手。” “这么牛。” 陈瑛看著二副:“你们跟他什么关係?” “我们的董事,是他的岳父。” “这样吗?”陈瑛点了点头:“我还真不知道。” “是。”二副说得煞有其事:“他本来是龙城太岁预定的女婿,结果现在老陆不是失踪了吗?龙城如今也归了岭南,所以他就弃了原本的未婚妻。” 二副说到这里还不禁摇了摇头。 “这说起来也算是个豪杰,但是这拋弃未婚妻的事情—” “兄弟,不是我打拳,订婚跟结婚是两回事,谈恋爱不等於把人就交给你了。” 陈瑛觉得还是要普及一下法律:“什么陈世美秦香莲的,婚姻都自由了,更何况是订婚呢。” 陈瑛不由得问道:“这消息都是从哪出来的,兄弟你知道的够详细的。” 二副也不跟陈瑛爭这些道德上的事情。 “嗨,如今港九差不多半知道,这都是报纸上登的。” 陈瑛这是真不知道,看来港九记者不止是跑得快,编的谣言也离谱。 也许我也该买家报纸,用革命的谣言,不对,用正义的谣言去驳斥这些邪恶的谣言。 陈瑛也就亮明了说,表示自己想要在船上守著,防备有人想要到船上捡点东西,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坏了自己的性命。 “等到基会的人来,我自然功成身退,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守在这里。” 看见陈瑛如此正气凛然,二副非常热情地表示,根据上面的安排,要求所有人立即离船,以保证生命安全。 但是陈瑛要留在船上,没吃没喝可不行,所以特別將客房和仓库的钥匙给他留了下来。 “东西隨便吃,房间隨便睡,兄弟,你可真是个好样的。” 二副感慨道:“也就是我当初练拳的时候没天分,不然我也跟你一样做个行侠仗义的好汉。” “在岗位上好好乾的都是好汉。” 陈瑛跟这位热情的二副告別,船上的人也走了个差不多,只剩下鹿老道还在船上,一副为所有人镇压邪祟的样子。 “道友,你真不跟我们起了?” 老鹿头临了也是十分感慨。 “没想到在船上居然遇到——” “慎言。” 陈瑛又是提醒他一句。 “有什么话,咱们泉州见面了再说。” “道友高义,我看陈玉成这个名字早晚响彻江湖。” 这个名字可是真正的大英雄。 陈瑛笑了笑:“道长,希望后面顺风顺,咱们泉州再见。” “好说。” 很快就来了几辆小巴,將在岸上聚集的人员和行李分开拉走,船员们依旧维持著秩序,一切也算是井然有序。 人很快走了个差不多。 陈瑛不去管这些,而是静静地看著那棵巨大的“湿人树”。 这世上有没有湿人树这种东西?陈瑛觉得大概是没有的。 但是那棵昂扬向上的巨树就立在那里,它粗大的根须狠狠地插入舰体之中,甚至还在不断地膨胀著。 这玩意大概率是自己隨便口胡出来的。 陈瑛觉得船上这东西,它不是个邪祟,它是个宝贝。 一样的境遇,横看成岭侧成峰,角度不同,看见的景象也不同。 “我听说有一种鬼,叫做菜刀队,被凶兵利器钉在甲板上,一动也不动。” 陈瑛想了想,口中念诵著。 一支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横在了船身上,一个浑身都是疮疤的男人在剑身之下不断地呻吟著。 “救救我——救——” 它哭豪著,一阵阵阴气从它身上逸散出来。 单从强度看,这邪祟的力量绝对不在当初的无面男之下。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陈瑛。 “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第224章 元凶 第223章 元凶 “嘘。” 陈瑛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做声。 船上绝对没有这个邪祟。 而且佩戴这一柄凶兵的恶鬼更是从未听闻过。 “这不是许愿机嘛?” 陈瑛走上前去,男人的眼睛怨毒的看著他。 会说话的邪祟不多,这是陈瑛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所接触到的常识。他们往往是大修行者死后的遗蜕。 被长剑贯穿的男人应该也是如此。 陈瑛走到他身边,静静地看著眼前的长剑。 这把插入甲板的长剑大约有三米长,绝对不是常人所能使用的武器。 剑刃有血管一样的脉络,剑柄跟剑身相连的地方睁著一只血红的眼睛。 剑身上有些依稀的字跡,陈瑛勉强能够读出最清晰的“真武”两字。 “武当封镇的邪祟?” 陈瑛到男人旁边,邪气凝如实质,让他感觉到一丝绝望。 字面意义上的绝望在心头搅动,陈瑛努力维持著心头的清明。 “你是谁?” 陈瑛问道:“为什么——” “救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 被长剑贯穿的男人显然並没有所谓的“智慧”,只是简单的重复著话语。 陈瑛掌刀一切,无名煞气覆盖著的手掌,將男人一分为二,甚至连长剑这柄凶兵都被切断在无名煞气的影响下,男人就像是一团泡影一般消失了。 “並不是真正的邪祟,构造上並不坚固完整,只不过是一个幻影,不,应该说是模型更合適。” 邪祟是由来自虚界的神秘组成。 神秘经过组合和重构,形成了一个明確的“构造”。 这个构造就像是一个程序,决定了邪祟的能力,需求和限制。 不管船上的邪祟是什么,它的“创造”还是有限的,它並不是真正將邪祟创造出来,而是製造出了类似的模型。 当然,创造的前提是这个世界上有类似的邪祟被它“模擬”。 “看来並不是什么许愿机,而是个抓娃娃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陈瑛看著船身烟肉上那棵直指苍天的巨树,这东西显然也是从什么地方弄过来的投影。 这世上居然真有类似“湿人树”一样的离谱玩意。 而且船上存在的那股力量模擬的非常相似。 陈瑛將那个子母僵从船身上拽下来,隨便找了间头等舱走了进去。 两间起居室,一个客厅,装潢精美,宽大的沙发正对著窗户,可以將外面的美景尽数收入眼底。 陈瑛將子母僵放在床上,伸手贴向她的小腹。 手刚刚放在上面,就感觉到了砰砰碎的心跳声。 “还真是模擬了个一模一样。“ 陈瑛將无名煞气灌注双手,不过这一次並不是切割,而是开始调整这子母僵的“结构”。 无名煞气的本质,並不是切割、截断,某种程度上说,它代表了“控制”或者说“改造”。 陈瑛循著子母僵原本的结构,开始用无名煞气进行加固。 虽然只是一个草草的模型,但是如果不断进行加固,填充,最后会不会得到一个真正的子母僵呢? 陈瑛非常好奇。 而且他能够感觉到,如今横亘在这艘船上的力量不管来自哪里,它与自己的无名煞气非常“投契”,甚至可以说是相似。 而无名煞气则是跟著自己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陈瑛缓慢地调整著子母僵,甚至將黑犬所携带的渊狱气息注入其中。 穿著大红嫁衣的女尸额头上渐渐生出黑色的长角,六只螺纹长角从额头上钻出,扭曲的向后延伸。 她的双手上蔓延出紫色的刺青,看上去颇为诱惑,五指延长,渐渐类似兽类。 身上的嫁衣渐渐变了风格,越来越贴身,布料越来越薄,从秀禾服开始向皮革短裙转变... 陈瑛继续调整著构造。 女尸的眼睛忽然睁开,眼眶之中有著三个瞳孔,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 这表情仅仅维持了一瞬,然后女尸就开始迅速崩解。 不是变成肉渣,而是像一个破布娃娃,向內塌陷,彻底的灰分湮灭。 “果然,因为缺乏核心,所以没有存在的根基,即便是勉强完成,也像是有bug的程序,完成度越高,崩溃的越厉害。,陈瑛非常確定,如今作用在船上的力量跟自己的无名煞气不仅位格相似,而且在能力上非常互补。 如果能够將之掌握,自己甚至可以製造“邪祟” 陈瑛决定去货舱看一看,或许能有什么新发现。 轮机停止工作,舱室內已经断电,甬道之中一片黑暗。 脚掌踩在铁板上发出一声声闷响。滴答,滴答,隱约的水滴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过来。 货舱的大门上已经贴上了封条,陈瑛轻轻將之拉开。 黑犬曾经来过这里一次,不过没有什么发现,陈瑛决定亲自来看一看。 舱室非常宽敞,到处都是整齐的货架,木箱封闭的货物列在架子上,单用眼睛看根本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客人们隨身的行李基本上都已经带走了,如今还在货舱里的基本都是从港九託运的货物。 陈瑛漫步其中,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不,甚至不用找,它似乎是故意在那里等著陈瑛。 是个一人高的塑像。 它带著古老的巾幘,著裤赤足,左臂夹著一面小鼓,右手举槌,作击鼓说唱的样子,神態詼谐,动作夸张。 只是它的左右双眼皆是重瞳,身上也能看见隱约的鳞片痕跡,看上去似人非人。 特別是它栩栩如生的脸上,除了詼谐,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嘲讽味道。 不仔细看察觉不出来,可你若是看出来了那一丝嘲讽,就会感觉它的表情更是带了些邪异。 这件雕像立在这里,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好像被什么莽撞的搬运工不负责任的扔到了这里。 它身上带著一丝“自我否定”的气息,好像近在眼前,又好像只是一个错觉。 用右眼去看,它所在的位置毫无一物。而只有无名煞气改造过的左眼才能观瞧到雕像的存在。 “难怪犬没有发现它。” 陈瑛仔细观瞧,雕像的底座上还刻著一行小字。 “少府秘藏,永延殿。” 也是未央宫里出来的东西。 船上的种种变化,都是因为这雕像而起。 陈瑛沉吟片刻,忽然闻到了一丝不妥贴的味道。 第225章 仙人指路 第224章 仙人指路 手指用力,缠蟒劲勃发,陈瑛將一个一米见方的木箱打开。 里面是一块块洁白的方砖,白纸包上绘著红色的双狮抱地球的商標。 陈瑛左右扫了一眼,舱室之中这样的箱子还有一个。 两大箱双狮抱地球,按照前世的规矩,一千克就足够送去打靶,两大箱的白面,被机关枪扫成肉渣还有富裕。 “船从港九前往泉州,也就是说这批货是要送去八闽的,这么两大箱,占据整个八闽的市场还有富裕。” 人吃麵粉是有数的,吃撑了也会死。 八闽那个地方號称:“八山一水一分田”,人口並不算多。如今虽说是乱世,但也不是人人都是大菸鬼,八闽的督军至少假模假式的也有禁菸的动作。 这么一大批货,一定是某个大势力弄来的,而且还要进一步分销。 “看来这艘船的是非可不止有这么一点。” 陈瑛把这里两大箱双狮抱地球先放到一边,不管这批货的主人是谁,他都绝对不会接受这些损失,一定会再次现身。 麻烦的是眼前的说书人俑。 它此刻虽然近在眼前,但是又好像並不存在於世上。 正好卡在了现世跟虚界之间。 陈瑛以无名煞气包裹双手,伸手一探,竟然摸了个空。 东西就在眼前,看得见,却摸不著。 那人俑静静地看著陈瑛,似乎脸上嘲讽的味道更加重了。 “少府秘藏——”” 陈瑛想了下,从袖口之中摸出来一张白麻面巾罩在脸上,一股衰朽的气息当即从身上散播开来。 这面巾一戴上,陈瑛就感觉那雕像距离自己更近了几分。 有门。 虽然还是无法触碰,但是陈瑛现在可以看见雕像上更多的细节。 比如说书人手中的小鼓之上,密密麻麻的绘满了夔龙纹,而他手上的鼓槌之上则是云雷纹。 在说书人俑的背后,隱约还有些金文写就的文字,陈瑛大概能够看出什么“承露接引,长存永贵”的字样。 “不是什么修之法,倒像是某种吉祥话写就的汉赋。” 不管怎么说,船上一切奇异的来源已经可以確定,都是从这个说书人俑身上引出来的。而且此物多半是当年汉宫之中的旧物,神异非常。 “什么人要把这样的东西放在船舱里,它是为什么来的?” 陈瑛心中闪过一丝慎重。 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巧了。 偏偏自己上了这艘船,偏偏这艘船上多了个汉宫旧物,偏偏自己手头正好有同样来自少府的面具—— 陈瑛从来不相信巧合,因为他见过太多被设计出来的巧合了。 “驶得万年船。” 陈瑛也不犹豫,本来还想著贼不走空,至少弄明白了眼前这力量的来源。 但是心头一念灵明,陈瑛决定放放再看。 毕竞这东西只要还在船上,自己就有办法琢磨。 更何况有这两大箱的双狮抱地球在,不愁没有来趟地雷的烂头卒。 当断则断,陈瑛直接离了舱室,直奔甲板。 大好男儿自然要进退从心。 先找个僻静地方,看看这批货的主人是谁。 陈瑛刚刚就要走上甲板,眉头忽然一皱。 即便隔著舱门,陈瑛能听到甲板上已经有了匆忙的脚步声,人数似乎还不少。 一道浓雾从袖中涌出,雾气蔓延,很快覆盖了整个甬道。 陈瑛藏身雾中,將黑犬放了出去。 “大哥,船上没有人。“ “找不到那个姓陈的,或许已经走了。“ 甲板上,一队穿著黑色劲装的枪手带著突击步枪,在甲板上左右巡逻。 领头的是个身量不高的汉子,他蓄著络腮鬍,身子圆滚滚的,嘴角处还有一道疤痕。 “接著找。” 他身上没有带枪,双手背在身后。 “再找两遍,没人,就直接开门。” “大哥,听说这船上— 大汉看了看上面那棵诡异的大树。 “废话,那么大一棵蛇鳞鬼柳我看不见吗?他妈的,这玩意估计是那些东西的祖宗。,他左右扫了一眼。 “赶紧清场子,然后搬东西,记住了,老规矩,別乱开口,不留活口。” 眼前这二十多个弟兄都是他带出来的好手,在海上横行的好汉,知道在外面的规矩。 一个个沉默不言,三人为一组,端著枪开始在上层舱室巡逻起来。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大汉看了看船身上那棵诡异的大树。 蛇鳞鬼柳,这玩意只有东寧岛的深山里才能看见,若不是大汉当年行走江湖见过一次,绝对想不到这东西居然能长在船上。 这是太平洋上的异种,虽然是树木,却以血肉为食,尤其喜欢修行人或者其他异种的血肉。 被它捕食的人会成为类似倀鬼一样的柳鬼,为蛇鳞鬼柳引来更多的牺牲品。 这还不是蛇鳞鬼柳最恐怖的地方,这玩意最噁心的地方在於,它会把自己的种子种在被它捕捉者的体內然后再吐出来。 一开始被捕捉者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觉得神完气足,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被鬼柳捕捉过。 然后他就会迈上旅途回家,当经过一处可以让鬼柳种子茁壮成长的土地,然后成为新鬼柳的第一个柳鬼。 大汉记得东寧岛上山中的很多村庄就是这样变成了吃人的魔窟。 “真他妈寸。” 大汉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批货本来没有任何问题,船长早就是自己人了,本来大家就等著船到了泉州卸货。 谁能想到大古船行的船在海上还能撞邪,这不是你们帝国人吃饭的本事吗? 撞邪不算,明明是自己人的船长还被鬼柳给吃了。 等內线发回消息,大汉不得不亲自带队赶过来,他本来是要忙別的事情的。 手下们陆续返回,领头的用手语比划了一下,甲板上是乾净的。 大汉接著用手语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家小弟打开舱门。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猛然抬起头。 长空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头仙鹤。 不,那不能用仙鹤来描述,它比仙鹤要大上许多,乌黑的羽毛上有著人脸一样的纹络,两个脑袋在空中左顾右盼,双翼之下有著蓝色的火焰升腾。 一个高大的影子端坐在这怪鸟身上,他穿著一件古老的长袍,手中似乎捏著一枚古老的玉圭。 大汉抬起头望向长空,心胆俱裂。 “仙人——仙人指路——” : 第226章 扰动 第225章 扰动 古老的仙人已然降临,乾枯的手指捏著古老的玉圭,双头鬼鹤展开双翼,死亡的气息肆意播撒。 它身上是一件破旧的道袍,早已经污浊不堪,只能隱约瞧出来上面绘画著周天星斗的纹饰。 这位仙人並没有脑袋,它脖颈之上是一团隨著风飘摇的黑烟,如同火焰向上升腾。 虽然没有面孔,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它似乎正“凝视”著脚下的大船。 天地万灵皆是禾苗,而它是高居其上的收割者。 万物皆有一死。 然而就在这无穷的死意之中,却又有一丝超然出尘的错觉。 好像死亡並非终结,在越过了生死大河之后,彼岸开,有著一丝更高的美好境界等著所有人。 这齣尘之感飘渺无依,如真似幻,令人无法分辨。 但是已经没有人能够分辨。 死意滔滔,万物皆在掌中。船上的所有人已经连一个念头都动不起。 就在仙人降临的那一个剎那,他们就都已经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那一株巨大的蛇鳞鬼柳则是瞬间凋零,枝条朽坏化尘,当即化为虚无。 船上的所有人不只是死去,他们的筋肉骨骼几乎在一瞬间溶解化为肉汁,然后肉汁不断收缩,转化,最终变成了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赤红肉丹。 死意滔滔,然而在岸边却戛然而止。 来自大地的龙脉地气被惊动,天际生出七色的霓虹,沿著陆地和海洋的边界,电光如金蛇狂舞,阴火如流星闪过。 仙人伸出了手中的玉圭。 那力量撕扯著船身,整艘钢铁巨舰在一瞬间崩裂成无数碎块,陈瑛运起无名煞气包裹全身,不周风狂飆,向著大地的方向猛退。 它投来了一瞥。 陈瑛也同样凝视著那一团黑烟。 右眼之中,黑烟只是不曾消散的烟尘。 而在左眼观看之下,无数奇诡的景象在眼前闪过,眼前的不只是死亡的具现,更是难以想像的天灾,是所有灭绝之后存续的那一丝可能。 剎那之间,陈瑛好像看见了亘古以来的所有死亡,从陨星天降天崩地裂的一瞬,再到持续了两百万年的大雨,以及那覆盖了地球一角喷发了百万年的火山。 灭绝,它已经超然於外,成为了天灾本身。 爆裂。 即便是被无名煞气改造过的左眼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衝击。 仅仅是一剎那的感应,这颗被无名煞气改造,代表了“真实”眼睛就彻底碎裂。 它无法承接这样的威能,不堪重负之下只有碎裂。 陈瑛感觉到了浑身都在摇动。 仅仅这一瞥,自己就闻到了死亡的意味。 无名煞气在摇动之中进入了影中。 来自渊狱的能量终於等到了它的主人。 烈火从影中跃起,在陈瑛头上组成了焰光升腾的冠冕,那冠冕扭曲狰狞,由七根长角组成,褻瀆的辉光四散而开。 在陈瑛的周围,浓雾翻腾,渊狱的威能化为无数道雷霆,他站在长空之上,感觉到自己的影子好像成了一道连通著另外个维度的。 渊狱的能量狰狞咆哮,化为烈火,雷光,以及操弄一切的权柄,它们构成了王冠,护持在陈瑛的四周。 空气之中似乎有诅咒一般的声音在吟诵,那声音犹如雷鸣在山谷之中的回音。 “来拜吧,来拜吧,天与地的主人已经自海中升起,它必执掌一切的权柄。” 仙人转走了目光,並不是因为渊狱的火焰过於耀眼而是它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 玉圭一点,它指向了船舱深处的一点。 那说书人俑的所在。 船舱早已经被强大的力量扭曲变形碎裂,货物四散,乱成一团,但是那尊说书人俑仍然漂浮在半空中,似乎这一切对它没有任何影响。 当残渣落入海中,它依旧在那里漂浮著,嘴角带著讥讽的笑容。 仙人凝望著它,似乎在等待一个老朋友。 玉圭继续挥舞。 一下,两下,三下。 说书人俑的嘴角似平动了。 一声轻笑。 它像是个身体已经僵硬太久的人,轻微的颤动著身体。 嗤笑响起,虽然轻微,但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海。 它终於站直了身体,迈开双腿,眼眸之中带著轻蔑的笑容,仿佛整个世界不过是一个粗劣的玩笑。 陈瑛望向这个曾经近距离接触过的汉宫旧物,心头不禁疑惑,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东西,说书人俑已经活了,它轻轻的敲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小鼓,迈开步子,向著空中的骑鹤仙人走去。 然而一只白色的手掌它身后莫名出现,死死的捏住了它的咽喉。 这是一只完美的手。 陈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抓住说书人咽喉的手掌,因为他只能感受到一个概念。 完美。 这只手的主人不管是谁,它都已经成了完美的代表。 说书人俑脸上的嗤笑不减,它继续向前。只是因为这一只手的关係,它再不能向前一步。 双方好像达成了某种僵持。 骑鹤仙人挥动玉圭,而另一只手掌则不断加力。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神秘在海上沸腾,种种瑰丽的奇妙景象转瞬即逝。 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恐怖的平衡。 就在这僵持似乎要维持到世界末日的时候,一道阴气忽然绽放。 一抹红伞不知道什么时候撑开,它从虚界凌空而来,向著那一只堪称完美的手砸了过去。 那红伞实在是令陈瑛太过熟悉。 青教中人几乎人手一把,那个殭尸王有一把,白鷳也有一把。 红伞落下,陈瑛当即出手。 不管怎么讲,青教的人是要放出这说书人俑。 凡是敌人支持的,我们一定要反对。 反正自己踩在大地上,当然要坏一坏他们的事情,大不了以后不走水路了。 不周风发动,陈瑛凌空而起。 眉心之中那一抹白火飞腾而出,那仿佛棺山一般的气息剎那迸发,直奔天上的骑鹤仙人而去。 成与不成,在此一击。 终末的气息瞬间升腾,即便是骑鹤仙人此时也唯有侧目。 同样是南洋之上的老伙计,它对这股力量有著本能的反应。 这剎那的分神已经扰动了场上的平衡。 这一瞬之机,那只手的主人自然不会放过,它当即伸出了第二只手。 如果说第一只手所代表的是完美,那么这只手就代表著残缺。 它的第二只手没有管那柄从虚界射来的红伞,而是死死的摁在了说书人俑的手上,將它的鼓槌夺了下来,然后向著陈瑛的方向猛然一丟。 第227章 屠杀 第226章 屠杀 生死一瞬。 陈瑛所射出的火焰不过是徒有其型,勉强模擬了棺山的气息,从本质上而言根本无法跟如今场上彼此对抗的力量相比。 但骑鹤仙人终究是分了神。 打破平衡的一瞬已经让战局彻底改观。 说书人俑失去了鼓槌,它一贯嘲讽的表情也无法维持,脸上闪过了一瞬的惊讶。 两只手同时发力,它正在无可奈何地重归虚界。 那柄红伞终究是没有落下,它的主人甚至连跨越虚界和现实的帷幕都没有兴趣,直接重新归入虚界。 唯有那位骑著双头鬼鹤的仙人向著陈瑛投来一眼。 它这次真的只是在“观察” 然后玉圭落下,它向著陈瑛猛然一挥,而坐下的鬼鹤髮出一声悽厉的惨叫。 那叫声只针对陈瑛个人,化为一道根深蒂固的诅咒,直接缠绕了过来。 无名煞气则顶了回去。 那冰冷的力量化为一种难以想像的寂静。 陈瑛握住了丟过来的鼓槌,瞬间福至心灵,迎向了那悽厉的叫声。 鼓槌碎了—— 不,更確切的说法是它终於从现在这种形態,转化成了它本来的样子。 那股力量与无名煞气融为一体,跟陈瑛合为一处。 那种縹緲的气息深深刻入了陈瑛的灵魂之中,让陈瑛终於咂摸到了一丝真髓。 这东西——这是最顶级的神秘——不,这是神秘升华之后的力量。 代表了最原始最深度的神秘。 陈瑛来不及感受这力量的本质,无名煞气就奔涌而来,將它牢牢锁住。 那道诅咒恰如其分的跟无名煞气合力,一同將鼓槌崩解。 而长空之上的那位骑鹤仙人似乎本来目的就是为了帮陈瑛这一把,它再不停留,双头鬼鹤张开双翼,向著大海深处展翅而飞。 仙人指路—— 陈瑛望著鬼鹤飞羽之下的阴,它竟然就这么走了。 那巨大的背影让陈瑛颇有感触,似乎它也曾经跟说书人俑一起行走在未央宫中。不,甚至在有未央宫之前,它们就已经诞生了。 “青教的人——他们想把邪祟不断地送入这个世界?“ “不,不对。” 陈瑛捂著自己的左眼,根本不用看,那里现在只剩下一个恐怖的创洞。 但是陈瑛能够能感觉到,无名煞气的力量已经重新凝聚在自己的左眼里,甚至还带去了那鼓槌所代表的神秘。 更强大的力量正在陈瑛的眼睛之中孕育。 一旦它重新归来,陈瑛能够感觉到自己会变得更加强大。 不,是难以想像的强大。 “那个说书人俑並不处在虚界,而是处在虚界和现世交错的地方,也就说它很有可能是被封印著的。“ “青教想要將它重新释放,也许它跟东壶子一样,曾经都是在歷史上留名的大修人——”” 陈瑛此刻脑袋里甚至闪过了一个汉朝人的名號。 不,不可能,它怎么会是东方曼青。 陈瑛压住自己脑海里纷乱的念头,现在的格局实在是太混乱了。 是谁把说书人俑放到了船舱里,为什么自己偏偏登上了这艘船。 还有,那个骑鹤仙人,南洋之上令人闻之色变的仙人指路,它为什么要释放说书人俑,它为什么不早来,为什么偏偏赶在船搁浅之后才来? 以及它最后为什么要击碎那个鼓槌,那两只双手的主人到底是谁,它是邪祟,还是修行者,它的行动有目的性吗? 谜团一个接著一个,陈瑛感觉自己来到八闽不仅没有解决问题,问题反而越来越多了。 “以前在小说上看,並不是人类追求智慧,而是智慧猎杀人类。到哥们这算是反过来了,问题一个个的找上门。” 陈瑛理清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不管海上的变化因由如何,都只是八闽之路上的杂音,重重之重是要前往建云县,寻找徐人英的下落,顺便找到那个有著嫁梦本领的小子,看看能不能藉此前往无终城。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缓缓休息了一下,陈瑛从撕下衣袖的一角,將自己的左眼暂时包了起来。 继续上路,陈瑛只能沿著山路而行。 刚才的那个现场绝对不能呆了。 这样一场天地变色的酣战,不知道要引来多少有心人,多呆一会不止是会暴露行踪,甚至可能会引来某些目前惹不起的势力。 假如当代天师来了兴趣,派人找自己去龙虎山问话,那不等於是立即成了囚犯? 陈瑛迈开双腿,沿著车辙行进。 岸边刚刚拉走了大量的乘客,有汽车驶过的车辙,陈瑛循著这些痕跡,自然能走到大路上去。 有不周风作凭依,陈瑛的速度丝毫不慢,直接跑出去十几里路。 然而越往前走,陈瑛心底就越是感觉不对劲。 空气之中的血腥味也太重了。 甚至不需要依赖黑犬的灵觉,陈瑛自己就能闻到新鲜血浆的腥甜。 果然。 越过了一个山岗,陈瑛看见了四辆停在那里的大卡车,还有七辆小巴。 车身上已经全是弹孔,血浆四溅,车外面到处都是死者的尸骸。 这不是谋杀,更像是行刑。 从现场看,车队应该是遇到了劫持,对方火力非常猛,第一次交火就打掉了车队的行进能力。 然后开始命令没有死的乘客从车上下来,进行列队。 乘客们或许以为自己遇上了劫匪,但是这些人其实是屠夫。 他们刚刚从车上下来站队完毕,就遇到了行刑式的枪决,即便有机灵的想要逃走,也会迎来对方在野地里的伏兵。 从弹痕和尸体倒下的角度来看,这伙人兵强马壮,火力极强。 中州乱世,自己早有耳闻,但是没想到竞然来的这么直接。 乘客们几乎是一瞬间就遭到了全灭的结局,尸体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 而大卡车上的行李甚至没有翻动的痕跡,动手的人目的非常明確,他们並不是为了求財,就是要將所有的乘客尽数杀死。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要將所有人杀死,他们这么干又有什么目的? 陈瑛根本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恐怕不小心撞进了一个大麻烦里面。 这个坏事,怎么这么像青教於的? 第228章 建云 第227章 建云 陈瑛觉得自己真的要算一算运势了。 从天灾现场到屠杀现场,满地狼藉的尸首,空气中化不开的血腥气,都让陈瑛有一种出离的愤怒。 躺在这里的人不管贫富,本来都有自己的生活,现在却被不论来由的尽数杀死,仅仅是因为他们上了一艘不该上的船。 陈瑛大概也能猜出来,是青教的人在这里埋伏了枪手,为的就是防止船上的怪事泄露出去,被有心人猜出来其中的端倪。 但是这个推论十分矛盾。 世上的人也不是神仙,靠一群凡人的三言两语,就能猜出来船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更何况这种中古之时的存在,恐怕早就跟自己手上那个面具一样遗失在歷史的长河之中,谁都不知道其曾经存在。 这怎么猜? 陈瑛的愤怒也正由此而起。 这样做甚至对隱藏消息没有任何的好处,但是他们仍然做了。 因为他们可以。 如此愚蠢,如此傲慢,如此的令人齿冷。这些邪魔外道,当真是不杀不行。 陈瑛握紧拳头,他已经改了主意,先送这伙人上路。 这些人用的是枪,而不是什么秘术,从现场分析,人数绝对不少,而且火器精良。 这样一支队伍,肯定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大军行动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跡。 仔细调查,一定能够发现端倪。 而且还有个疑点,船上的船员可是有武器的,鹿隱希鹿老道更是有修行在身,就算他是个动手就麻的,但也是个修行人。 假如他在这里身死,必然是会变成邪祟— 恐怕这里面还有隱情。 陈瑛沿山路而行,没多久就转到了一条小路,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芳草萋萋,松柏木淡淡的香气冲淡了陈瑛身上的肃杀。 陈瑛没有运使什么秘术,而是靠著自己的脚步走向那座小镇。 天色將晚,镇上依旧热闹非凡。 青石板路两边摆著各种各样的小摊,几家店铺张开著大门,招呼著进镇上买东西的乡民。 陈瑛走进人群,侧著耳朵听著。 原来今天竟然是这里赶圩的日子,赶圩就是赶墟,本意是土山,在古时候也有市场的意思。有的地方保留了这个古意,叫做赶山。 这在北方叫做赶集,大家约好了一个日子,一起出来做买卖,互通有无。 陈瑛无心在这里多做停留,乡间的市场上交易的都是些农家常用的东西,锅碗瓢盆,针头线脑,陈瑛要这些东西无用。 不过天色渐晚,陈瑛又想弄清楚此地附近的局势,所以找了家镇上最大的酒楼,直接进去点了几个菜。 酒楼里人並不算多,陈瑛点的东西也不复杂。一只肥鸡,一碟青菜很快送了过来,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麵线。 从钱夹里摸出来刚换的岭南货幣付了帐,陈瑛发现这里的物价其实跟广府差不多。 倒不是因为遇见了奸商,而是八闽局势动盪,物价腾贵。老板因为陈瑛付的是岭南的纸幣还给打了个折。 如今的八闽虽然名头上有个督军,下面也有管制的体系,从外面看起来也是政令通畅。 但实际上现在的八闽督军萧洛水是海盗出身,他的確是八闽本地人,但长大之后就跟著叔父出海当了海贼,在南洋一带游荡,干出了一番事业。 后来回馈乡亲,带著自傢伙计打下了泉州府,然后南征北战,占了一块地盘。 但是八闽的许多县城甚至某些某些大城市,超过三分之二的地块都掌握在各路草头王的手里。 他们不是原来的官军,就是萧洛水本来的同行,儘是海贼土匪之流。 萧洛水手上本钱不多,而且八闽的各路势力草头雄豪多如牛毛,他也不想强硬清洗,於是封官许愿,让这些人划地为王,他自己当了个周天子。 到处都是草头王的结果就是现在这个德行。走三里路交一次过路费,走个二十里路抽你二十分之一的货物作过关税。 张团长抽完了,李营长也要拿,甚至王连长的好处也要预备上。 经营成本这么高,地方除了这些草头王自己的產业,自然是百业萧条。 陈瑛刚才结帐的时候跟掌柜聊了两句就知道这家酒楼就有本地柴团长的乾股,而这位柴团长的防区就是这寧和县的北半边。 南半边在另外位孙团长的里。 一个县养著两个团的老爷,也算是生活不易。 陈瑛隨便吃了几口,就跟掌柜聊天,预备订下一个房间过夜。 正在这时,邻桌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他穿著朴素,身上收拾的乾净利落,走过来双手抱拳道。 “这位先生,不知道您是从哪里过来的?” “我从岭南过来的。” 陈瑛看著眼前的这个汉子,总觉得他面孔上有些熟悉,应该是见过面,但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了。 这汉子周围还有三个朋友,他们过来的比自己要早。 自己刚进这家酒楼的时候,他们四个就一直往这里看。 “先生可曾去过港九?” “没有,我虽住在广府,但是一次港九都没去过。” “那可惜了,先生很像我的个恩人。” 那汉子又是抱拳拱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很有礼貌的又是一抱拳,一行四人这便结帐离去。 那掌柜向著陈瑛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 陈瑛也没有多话,只是接著问掌柜这县上的形势。 “掌柜,咱们这里距离建云县有多远?” 掌柜闻言看向陈瑛的眼神更加奇怪。 “先生去建云县干什么,那里可不兴去的。“ “我不去建云县,只是听说那地有些诡异,所以想要绕著。” 陈瑛不露出口风。 “那可不巧,客官你已经在建云县了,咱们这个镇子以前就是归建云县管,不过现在归了寧和县。” 那掌柜接著说道:“自从当年那场地震之后,建云县的县城就整日被浓雾笼罩,人进去了便出不来,周围的山上更是有邪祟妖魔出没。” “咱们往西走,能看见一条老路,翻四五个山头,就能看见一个兵站,那是大帅派兵把守的地方,就是防著有人误入老县城。“ 照掌柜的说法,自从当年那场地震之后,建云县的县城就变成了一座鬼城,整日被浓雾覆盖,即便偶尔浓雾消散,露出本来面貌,里面也是荒无人烟。 当年的居民都已经搬了出来,即便有胆子大不怕死的想要进去,也会在老城里失踪,生死不知。 “不知道掌柜可曾听说过天梵寺,我在广府听人说建云县有天梵寺,里面的佛祖十分灵验,因此想去——” “天梵寺?” 掌柜摇了摇头道:“要说古寺,这建云县只有一个妙莲寺,没听说过有什么天梵寺. —” 两人正在说话,一个声音插了过来。 “你小子从哪来的?” 陈瑛转过头,三个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上来。 “三位,这是小店的客人——“ 掌柜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开口说道:“还请抬贵。” “客,怕不是匪的探,你左眼怎么回事?” 领头的差人冷冷一笑:“他妈的——” 陈瑛一探身轻轻挥出一掌,直接打在了他的脑门上。 同时反手一切,在另外一人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在他们脖子上一抹,直接捏碎了咽喉。 “出来跑江湖,连谁是真佛都看不出来,死得不冤。” 陈瑛看著慌张拔枪的差人。 “別拔了,问你两句话。” 咔噠咔噠。那人慌张之下就是拔不出来手里短枪。 “算球。” 陈瑛一掌拍出,也取了他的性命。 连杀三人,陈瑛云淡风轻地看著掌柜。 “他们平时就这样吗?” “差不多,经常敲诈过往的客商。” 掌柜的咽下一口唾沫,心想这是召来了什么凶神。 “客人,您这是——” “没什么,本来想在你这歇歇脚,不过看来要换个地方了。” 陈瑛跟掌柜挥了挥手,直接迈步出了酒店。 > 第229章 污水 第228章 污水 酒店门口已经围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兵丁,这些拖著长枪的大爷们现在抖擞精神,里三层外三层的將酒店全部围住。 如今天色渐晚,赶集的人群早就回了家,街面上乾乾净净,只有端著大枪的士兵们耀武扬威。 三个差人的尸体横在地上,一队人围在周围,不停地勘验著。 一个矮胖的军官手里捏著大檐帽,放在耳边不断地扇动。 掌柜小心地跟他说道:“一开始有个人问那个独眼的客人,说他是不是港九来的,那客人说自己是广府来的,然后这几位差爷就拦住那客人问话,然后就直接动手了。“ “就这?问个话就要认性命?” 军官盯著地上的尸首摇了摇头。 “领头的差爷说他是土匪的探子,他怕被人勒索,这才出的。” “手挺狠的。” 柴团长看著三具尸体。 “两下子三条人命,杀了人还要扬长而去,土匪的探子也没有这个胆,这种人怎么会怕勒索呢?怕不是一般的江湖人。“ “老总说的没错,”侦缉队的队长穿著便服在一旁说道:“这三个弟兄是接到了线报,说是有土匪在这里瀟洒,因此带著枪摸过来的。” “从线报到文,咱们这边记录都是全的,真不是下面的兄弟想要捞好处。” 侦缉队长说著哼了旁边的掌柜一眼。 掌柜的站在一旁小心地说著:“老总,咱们店里的情况您都知道,镇上就咱们还算是像样子,南来北往的客人在这用饭的也多,我是真不知道——” “都別说了,这手上的功夫不是三五年就能练出来的,那人看著年纪不大,手上的人命一定不少,这样的江湖人来咱们这干嘛?“ 柴团长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他本来是前任八闽节度使的麾下,萧洛水占了泉州府,他也就自己拉著队伍盘踞一方,听调不听宣,当了萧洛水的部下。 不过这地盘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现在出了杀官的大案,自然要过来过问一下。 他左右瞧了瞧,望向另外一边的一个年轻男子。 此人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长衫,目若朗星,面容俊朗,气度当真瀟洒,脸上戴著一副金丝眼镜,可谓是文质彬彬。 正是江南如今风头正盛的一位少侠,“震惊百里”夏汝羽。 “夏公子,您看?” 这位夏公子低下头来。 “案发的时间,距离山里面的凶案发生的时间差不多,算一算路程,再推算脚程,他很有可能去过案发现场。“ 夏汝羽淡淡地说道:“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巧合,这么一个高手忽然现身小镇,动手杀人,不远处发生了这么大的命案。” “很难说两者之间没有联繫。“ 柴团长看著这位夏公子,他心里其实是一百个腻歪。 山里面出了事情。 大古船行的船遇见了邪祟,不得已搁浅靠岸,接应乘客的车队碰见了歹徒屠杀。 死得乘客里面,好几位都是八闽有名有姓的大富商。 这些人死了,泉州那边自然震怒,萧洛水直接给自己打了电话,要求严查此事,一定要给各方一个交代。 这位夏公子就是从泉州一路赶来的,一口气都没有歇,就直接去了案发现场,如今又是赶来了这里。 平心而论,柴团长对死多少有钱人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些人也不会给他交钱纳税。 他反感的是萧洛水就这样插手到了地面上,但是他偏偏还没法拒绝。 毕竟这件事牵扯的苦主太多,他如果稍微有点反抗的意思,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不配合。 立即就会变成凶案的第一嫌疑人,罪名都是现成的,什么见財起意,喜怒无常,性情暴戾—— 柴团长是正经混过官场的,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自己做没做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可以做。 只要萧洛水那边稍微一发力,哪怕自己真是清白的,一样是万劫不復。 所以自己一定要配合,而且是全身心十二分的配合。 而配合,就是这位夏公子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会不会太牵强了,就好像有人说自己被强姦了,就把路过的男人全都抓了,这” 柴团长摇了摇头道:“我觉得附近的土匪是真有可能做下这些事情。” 夏公子摇了摇头。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嗯?” “单单土匪,没有必要这么做。土匪不过是求財而已,把所有人都杀了,然后把財货都留下,土匪是不会这么干的。” “的確。” 柴团长点了点头:“夏公子的意思是?” “能这么做的,只有外道妖人,而且要组织严密,兵强马壮。” “所以?” 夏汝羽笑了笑:“你们附近山上的土匪,我已经查过了,他们是从当初前代节度使摩下的一伙溃兵,领头的叫马如龙,这个人曾经在港九当过枪手。“ “枪手?” 柴团长皱紧眉头,马如龙,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个人在港九的时候,曾经给白莲教的妖人做过事情,我怀疑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成了白莲教的信徒。“ “白莲?” 柴团长瞪了眼睛:“他们不都是在丽国挖参呢?” “白莲教兵强马壮,组织严密,这个马如龙在那里接触到了白莲教的高层,很有可能已经变成了白莲教的党羽。” “高层?” “没错,就是现在人称岭南节度使武胆,一手扶著全国忠上位的陈瑛,他当时就是为陈瑛效劳,在港九杀了好几个江湖侠士。” “这样吗?” 夏汝羽说得义正言辞,柴团长都不知道这里面是真是假,白莲教也是大派,有病跑到八闽的群山里面杀一群乘客? 就算是邪魔外道,这也太邪了。 不过若是能把自己的嫌疑摘出去,老柴是自然乐得有人这样推断。 这事一定是白莲教的人於的。 “不错,普通的土匪或许没有这样的动机和本事,但如果是白莲教妖人的话..” 柴团长点了点头:“定不会有错的。” “所以在这路过的,有可能就是白莲教的妖人,他们是在酒店里接头,不小心碰见了差人,以为暴露了,所以直接下手灭口。 夏公看著掌柜说道:“你们现在很危险,最好先去侦缉队住天。” > 第230章 熔炉 第229章 熔炉 镇上面鸡飞狗跳,陈瑛不慌不忙的躺在棺材旁。 说是躺著,实际上是借著一股风力,轻飘飘的横在半空。 若是真有老鬼从棺材里爬出来,看见陈瑛也要嚇回去。 山间的雾气已经趁著夜色爬了上来。 义庄里面一片寂静。 露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滴滴答答,十分好听。 陈瑛杀了那三个差人之后直接去了镇上的义庄,这里是停留那些无钱下葬,或者等待运灵返乡棺槨的地方。 都是些两指厚的薄棺,收纳的都是人世间的可怜人。 来这里也是为了寻找蛛丝马跡。 当初那个有著嫁梦异能的小子,也从莫镇之中找到了一本《寂灭阴雷煞》,这门功夫要藉助尸气方能练成。 而且越到了后面,对尸气的需求量就越大。 若要寻找尸气,这停满了无主尸骸的义庄绝对是个好选择。 一来是原料足够,没准还有几个未成气候的殭尸作为补品。二来是这里一般少有人前来行走,足够僻静,等閒也不会被人发现。 陈瑛一来,果然有意外收穫,镇上的这处义庄不仅“乾净”的嚇人,陈瑛还发现了有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跡。 显然那个小子不仅仅来过这里,把尸气吸纳一空,甚至还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寂灭阴雷煞,一旦练成,每天都需要大量的尸气养煞,否则身上就会犹如千刀万剐一般的痛苦,那小子能在这里待一阵子已经算是能忍了。“ 陈瑛变换身形,撤去不周风,双脚重新踩在地上。 右手一引,循著那寂灭阴雷煞的演练法门,一道残存在棺槨之中的尸气被陈瑛抽了出来。 “手段还是很粗疏,不够精妙,这路子似乎是有些走偏了。” 陈瑛將尸气散去。 盘膝坐在门口,望著天空之中的那一轮皓月,心中略有所感。 这一路行来,对自己影响最大的莫过於海边的一场恶战。 不管是说书人俑,还是骑鹤仙人,他们对於神秘的使用都已经跃升到了“概念化”的层次,已经化去了一切技巧,还原到了神秘的本质。 自己如今的手段虽多,堪称是杂货铺子万筒,但是比起那种力量,还是有太大的差距。 陈瑛伸出手,看著月光透过五指,不由的想到,他们是如何达到那一步的? 陈瑛反观內照,將自家的武器库重新梳理了一遍。 最强大的自然是无名煞气,它对一切神秘都有改造之能,如果说自己的力量之中最接近概念化的,莫过於这无名煞气。 其次就是说书人俑鼓槌粉碎之后进入身体之中的那股力量,现在已经寄托在破碎的左眼之中,正在重新癒合。 陈瑛估计,再有个五六日就能恢復完整,那个时候自己又会多一样手段。 再然后就是影中所蕴藏的渊狱之力,还有眉心寄託的银色光辉。 这两者彼此敌对,却都是自己当下最好的助力。 特別是上一场恶战之后,影中那渊狱的力量又有了新的变化。 最后也最成体系的,就是自白莲教得来的《虎籙七神煞》,引凶兵煞气入体,成就种种灵变神通。 除此以外,大多都是些应变的技法,比如遮人耳目的浓雾,断人首级的诅咒.. “从结果来看,向前步的关键是將神秘提纯,但是这个提纯——” 其实帝国人的灵能链金术之中也有类似的概念,重点在於將灵魂“深化”,製造出不朽的“哲人石”。 这个哲人石並不是物质上的魔法石,而是指的精神上的完美。 虽然不知道这个具体过程是如何做到的,这些知识即便在荣格学会內部应该都属於最核心的付费內容。 但是陈瑛可以猜测,毕竟荣格明確是从《太乙金华宗旨》中受了影响,走出了那关键一步。 而《太乙金华宗旨》则是全真道的典籍。 “如皓月,朗照四海。” 陈瑛望向天边那一轮玉盘,中颇多思量。 他能够感觉到纷乱的念头此起彼伏,像是一张罗网紧紧纠缠著自己。 闭目养神,澄心內照。 陈瑛开始观想一棵大树,它便是一切的根本,是世界的根源。 所有的一切善恶虚实,都是这棵大树衍化,眉心处一轮光华跃动,心神之中一棵参天大树摇动枝丫。 陈瑛將纷乱的念头斩杀殆尽。 “天地皆是虚妄,过去现在未来,唯此眼前瞬为真实。” 陈瑛伸出手掌。 “天地四海,宇宙洪荒,唯我一人一心一念而已。“ 面对朗月,反观內照,陈瑛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那条路。 去追求纯粹。 纯粹,达到了极致,来自心灵本身的力量。 来自地狱的业火自影中澎湃而出,眉心之中的辉光耀目,与之爭鸣。 体內流淌不休的凶兵煞气爆发,三者彼此衝撞,以一种绝对无法调和的形式在陈瑛周身炸开。 寒冰,烈火,极光诡异的图景在陈瑛身周变幻不休。 如果换成第二个人,其结果只有立即死亡,彼此互相否定的神秘甚至连死后化为邪祟都做不到。 但是陈瑛此刻並不在乎,他正在以无名煞气构成熔炉,將这些力量扭曲,將其结构彻底粉碎,归於最原始的存在。 渊狱的力量崩解,同辉光熔铸为冠冕,凶兵碎裂,化为战爭与杀伐的长歌。 真实与虚幻,这些彼此矛盾的力量构成了某种“自我否定”一样的气息,然后终於融为一体。 跟陈瑛的灵魂,或者说心神牢牢绑定。下一个剎那,陈瑛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就像是登临天地更高处的危险一跃,成则为仙为佛,败则粉身碎骨。 但是陈瑛终究是成了。 离体的感觉只有一瞬,但是陈瑛的目光却已经看见了虚界与现实之间薄薄的一层帷幕,似乎只要轻轻一挑,自己就能进入另一个世界。 陈瑛的心神重新归来,他睁开眼睛,看著四周已经破烂不堪的义庄。 能量的对撞与衝击,已经让这里无声的化为废墟,棺槨和尸骨四处横飞,残砖断瓦遍地。 月掛中天,陈瑛望向长空,他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陈瑛向前迈出一步,他仿佛是一道幽影,向著远处的镇子飘去。 此刻,不周风涌动,但是陈瑛並不是在驾驭著气流,而是他已经化为一道轻风。 酒店之中,柴团长看著周围神色紧张不断戒备的士兵,他看向另外一边的夏公子。 “他真的会再回来吗?” 夏汝羽微微一笑。 “动的非常自信,他对己的本领分傲,这样的人是一定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盘问更多的消息。” 夏汝羽微笑道:“所以我们只要严阵以待,就一定能知道来的对是什么人。” “可是,对方如果真是白莲教的高手——” 夏汝羽分自信地说道:“自然由我来对付。” > 第231章 拷问 第230章 拷问 镇上灯火不多,陈瑛飘然而至,曾经去过的酒店四周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 士兵们拿著长枪短炮的將酒店层层围住,也不知道他们是要防谁。 这等守备,根本就不是对著高手去的。 不要说是自己,就是苏雄或者吴楚一来了,也都能不动声色的摸进去。 陈瑛如夜梟一般划过夜空,直接落在了酒楼的楼顶,隨便摸了个窗户钻了进去。 这是一间雅间,里面坐著个正在假寐的士兵,端著杆大枪,正伏在桌子上睡觉。 陈瑛其实早就用黑犬转了一圈,摸清楚了里面的结构布置。 他很確定,自己要找的关键人物就在这酒楼之中。 一道浓雾从陈瑛身上涌出,直接將整个酒楼吞没。 酒楼里瞬间乱成了一团。 柴团长和侦缉队长本来都静静地待在大厅里面,忽然见到楼里面到处都是雾气,一个个大惊失色。 “掌柜的,莫不是走了水?” 侦缉队长也是慌了神,什么话都往外冒。 还是柴团长有些大將本色,沉声说道:“定然是妖人来了,各位我看这妖人十分厉害,不如先走——” 夏汝羽指尖一点,口中念诵真言。 只见他身上升起一道灵气,將四周的雾气当时逼退了个两三尺。 夏少侠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这净神法乃是金陵鸡鸣寺內的高人所授,自练成以来对付任何邪祟咒法无不灵验。 想不到这雾气如此秽恶,一时之间竟然刷之不动。 他低声说道:“这雾气好厉害,怕不是白莲教之中的香主来了。” 心中不由得有些嘆恨,原以为来的会是陈瑛这等小人物,没有想到居然来了这等老鬼。 陈瑛自雾气之中缓缓走下楼梯,一路上那些莽莽撞撞的兵丁都被他隨手击昏。 “別乱跑,別乱叫,別拔枪。” 陈瑛走进大厅,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下。 “我这个脾不好,很喜欢杀。” 柴团长的额头直接滚下来一大滴汗珠,打眼看著旁边的夏汝羽,没想到这位夏公子在旁边一动不动,连句话也没有。 他妈的,少侠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侦缉队长更是乾脆,將自己的枪卸了下来丟在地上,来了个抱头蹲防。 老柴心里骂了一句这黑狗子还真不在乎面子。 “这位——老前辈——” 柴团长搜肠刮肚的寻摸词汇。 “我就是本县的团长,我姓柴,不知道您老大驾光临,您看看我们这—.” 白莲教的香主,那是什么层次的老怪物,他是真不知道这样的人物来自己这要干什么。 莫不是萧洛水那个狗日的投了白莲教,用这些老怪物来敲打我们? “你个团长,能管县的事情吗?” 雾气另外一边的声音传了过来。 “前辈放,我说话比县长好用。” “好,你这就去查一查本县的所有义庄,看看有多少已经没了尸气。所有的义庄都要派兵把守,不许任何人接近,听明白了吗?” “这——” 柴团长一时犹豫。 完蛋了,这老小子肯定是来帮著萧洛水削藩的,自己本来人马就不多,还都散去各个义庄,那还玩什么? “办不成吗?办不成我就换个人——” “办的成。” 柴团长福至心灵,直接跪在地上。 “另外还请前辈示下,我们有没有什么其他要注意的事情。” “注意?” 这伙人的骨头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软,不管是团长还是侦缉队长,亦或者他们的师爷。 陈瑛犹豫了一下,难道自己有什么紕漏吗? 跪在地上的侦缉队长说道:“就是那个—那个凶案的事情,山里面死了些人——” “那事跟我无关,你们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怎么,你们难道有活口在手上?” 想不到这些人反应倒是够快的,不过也不知道有没有倖存者。 “人明白了,若是有活口,一定送他们去该去的地。” 侦缉队长当即说道。 陈瑛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几个大聪明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认为自己跟那件血案有关係。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觉得你没有听明白。” 陈瑛冷冷地说道:“我是真的在问有没有活著的倖存者。” “前辈的意思是——我懂了。” 柴团长看了一眼旁边的夏汝羽,给足了暗示。 “其实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怀疑跟附近的土匪有联繫。而这伙土匪恐怕——” 夏汝羽根本没有想过柴团长会卖了自己,他正全身心的寻找陈瑛的存在。 作为修行人,他看待事物的方式自然跟柴团长不一样,他一直都在努力地从雾中寻找说话人的踪跡。 可是他能够感觉到对方似乎无处不在,又仿佛根本不存在,根本找不到具体位置。 夏汝羽甚至怀疑对方的本体根本不在此间,而是用了什么诡秘的幻术。 他其实根本不怀疑来人会是白莲教的香主,这些不过是骗骗柴团长这样的土鱉。 白莲教的香主们谁都是掌握一方的大人物,谁都有自己的地盘,除非有教中的明確指示,根本不会到处乱跑。 更何况夏公子有十分准確的消息,执掌岭南、八闽的香主马欣此刻人在港九,根本就不在这里。 来人真不知道是从哪个山头里钻出来的老怪物,这样的人若是要杀他,简直就跟杀猪屠狗没什么区別。 他又怎能不小心应对? 之所以提及白莲教,不过是离开南安府的时候得到了某些暗示,要他把这口黑锅送给白莲教的妖人。 若是能把这事办成,自然会有好处送过来。 “恐怕什么?” 陈瑛冷声问道。 “恐怕跟贵教有些关係。” 柴团长硬著头皮说道:“那伙土匪的头领曾经是贵教陈瑛陈公子的手下——” 我的手下? 陈瑛仔细想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在八闽还埋伏著一支伏兵,而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我是白莲教的。 他眼眸一转,直接盯上了那位在旁边並不说话的夏汝羽。 在座的修行人只有一个,恐怕跟这小子有脱不开的关係。 把祸水往我身上引,甚至要坐实是白莲教的黑锅。 你小子多半就是青教的人。 陈瑛將白麻面巾戴在脸上,一股滔滔死意直接从他身上涌了出来。 夏汝羽眼眸一闪,这等深邃的死意,当真是从什么古墓里钻出来的老怪物。 “老子不是白莲教里的人,记住了,赶紧带著你的人去给我办事,三天之內弄不清楚,或者出了半点紕漏,我送你们全家一起上路。” 陈瑛冷冰冰地说道:“倒是你,给我留下来。” 柴团长和侦缉队长如蒙大赦,两人连看夏汝羽都不看,赶紧招呼人跑路,至於楼上的那些兵士,他们权当是已经死了。 夏汝羽咽下一口唾沫,呆呆地立在那里,心里升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雾气消散,露出了一张白麻蒙面的怪异面孔,他翘著二郎腿,端坐在板凳上。 虽然感受不到对方的眼睛,夏汝羽还是能够感觉到有什么阴冷的东西已经伏在了自己身上。 “前辈——” 他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直接跪在地上。 “晚辈是夏汝羽,家父是擒龙手夏铭,请前辈看在家父的面子上,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陈瑛也不跟他客气。 “擒龙手,听都没听过。你也少费些心思。我在这杀了你祭天,你还能託梦给你爹找谁报仇吗?” “说吧,是谁叫你来的,又是谁跟白莲教有这么大的仇?” 夏汝羽哭丧著脸说道:“晚辈——晚辈不知道——” “不知道。” 陈瑛冷笑一声:“这三个字可交代不过去,若是真不知道,那就去阴曹地府问明白再回来找我。“ “前辈——” 夏汝羽直接裤子都湿了。 “弟子真不知道,我当时人在南安,当时在节度府做客,听说这里出了邪祟之事,才自告奋勇来的,我来的路上,有个怪人自称是飞雪楼的—.” 飞雪楼? 陈瑛想起来岭南变局之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云婉仪,这里面怎么还有她们的事情。 > 第232章 赶巧 第231章 赶巧 按照夏汝羽的解释,他本来是在进行一向江湖少侠躲不了的基本业务,刷声望。 具体的办法就是找个地方上的势力,去帮著人家解决一些或真或假的邪祟问题。 这本来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地方上的官员获得了开明和为民谋福的好名声,而少侠们更是里子面子都有。 夏汝羽的父亲夏铭早就给他铺好了道路,第一站先是在金陵家门口搞定了几件不大不小的邪祟案件,抓了几个江湖上的蟊贼,算是先立住了字號。 然后再派到老朋友八闽节度使萧洛水这里当个供奉,上面有人罩著,熬几年工龄,积攒积攒人脉和声望。 人脉和声望攒的差不多,再去江湖上办几件大事,彻底立稳了人设,回老家来集成祖业,又是一方大侠。 这就叫真正的成功可以复製,不可复製的成功那叫运气。 大古船行出事,这么多非富即贵的乘客惨死,这的確是一件惨事。可这事越是悽惨离奇,就越能帮著少侠们实现阶级跃升。 萧洛水照顾老朋友,点名让夏汝羽第一个前往寧和县,而夏汝羽刚刚上路, 就碰见了飞雪楼的人。 按照他的说法,飞雪楼的门客从一开始就给了他一个不能拒绝的价码,让他把黑水泼到陈瑛和白莲教身上去。 一门了不得的道术,外加一笔足够到下半辈子的钱。 最重要的是飞雪楼的说客讲得很明白,出这笔钱的不止一家,陈家当年的很多仇人虽然碍於尤老的面子不方便直接出手。 但是他们绝对不希望陈家的后代重归江湖,甚至一飞冲天。 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坏了陈瑛的名声,哪怕是一些苗头,就愿意將这些报酬双手奉上。 飞雪楼的门人当时甚至暗示夏汝羽,他所有的工作只需要稍微开个头,剩下的工作,江湖上有的是朋友愿意帮忙。 陈瑛听到这里不禁眉头一皱。 飞雪楼的厉害,自己也算是见识过的,当初岭南乱局里面,他们就掺了一手。 这些人这能说不上多厉害,但是他们足够给人添噁心。 而且噁心的並不是飞雪楼这个组织,而是这些话背后那些半真半假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出钱的是青教,还是陈家当年的那些仇人。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过自家的前人是砍树的,那这日头就只有自己消受。 不是陈瑛瞧不起这位夏公子,不过就他这个德行,料来也没有那个说假话的胆子。 本来到八闽来是解决一段往事,没想到往事倒是先找上门了。 陈瑛一念及此,心头反而更生了许多战意。 也罢,那就毕其功於一役,看看咱们谁的手段更加高强巧妙。 ”你这个娃娃,当真是灵光的,不过可惜。“ 陈瑛摇了摇头。 夏汝羽望向上面的陈瑛。 自己已经是该说的都说了,不知道这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前辈——前——我可是该说的都说了啊,前辈,前辈还想知道什么,我知道很多江湖秘闻——” ”不必了,正要借你人头一用。“ 话音未落,伸手一挥,在夏汝羽的眼中,陈瑛已经变换了模样,同时陈瑛递出去一指。 这一指之中带著一股凶悍无比的五兵煞气,仿佛一道冷月直接割断了他的脑袋。 正是陈瑛在纯粹之上所走出的一步,將虎籙七神煞之中的凶兵煞气归还於本来面目。 此刻的斩妖刀虽然失了月华一般的皎洁,却更添了三分难以言喻的凶恶。 黑犬扑身而上,直接將夏汝羽的尸身吞入腹中,只留下一个滴血的首级。 陈瑛將手一挥,一道清风直接將他的首级送到了最近的餐桌上。 雾气瀰漫,陈瑛悄然离开了酒楼。舍开这座小镇,陈瑛沿山而行。 黑犬在前头引路,寻找著空气之中的蛛丝马跡。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马如龙那一伙人。 不管这次动手的是青教还是曾经的仇人们,马如龙这伙人就是他们最好的突破口。 陈瑛估计夏汝羽不过是个引子,此刻只怕已经有高手动身去找马如龙了。 人生当真是个圈,兜兜转转一圈又是重逢。 陈瑛引动长风,急急而行。 也多亏陈瑛平时总是多留个心眼,那人询问是不是在港九见过的时候,就让黑犬记住了他的气息。 如今循著气息行走,倒也是有跡可循。 出了镇子奔小路,七拐八弯,奔行了大概十几里地,远远看见半山腰上颇有些人间烟火,想来就是那伙人的去处。 “这个马如龙怎么找了个村子落脚?” 陈瑛心下疑惑。 那地方远远看著就是个普通的山村,全然没有一点土匪山寨的意思,可是镇上那些人一口咬定了马如龙等人就是土匪,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顺路而行,山村就在眼前。 一眼瞧过去,倒也算是守卫森严,进出村落的小路上明暗三道岗哨,只不过这样拦不住高来高去的陈公子,轻鬆一个纵身腾跃,陈瑛落入了一个无人的院落里。 这村里的居民当真是不多,几乎走了个乾净。 “莫不是叫马如龙等人给杀了?” 陈瑛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当年的龙城是个什么模样,根本不用多说,一帮子刀头舐血的枪手在一个小村里安家,这里面的说法可就多了。 若是马如龙在这里为非作歹,陈瑛寧可顶著旁人的风言风语,也要把他们给收拾了。 黑犬循著人气变化,发现村中某处灯火通明,显然是大部分人都聚在那里。 陈瑛当即跟了过去。 前面有一处颇为宽的院落,四下里红灯高掛,这种山村也没有人会拉来电线,照明都很原始。 正中央腾跃著篝火,上面热气腾腾的烤著一只肥羊,大灶里滚著羊汤,热锅里烙著热饼。 马如龙端著个大碗,正站在最上面大咧咧的笑著。 “列位兄弟,各位朋友,今天就算是俺老马的大日子了,多了也不说,请本地的乡亲在这里坐一坐,算是个见证。“ 他摸了摸脑壳,颇为扭捏的笑了笑。 ”俺跟阿媛的事情,多谢各位成全了。“ 他说完又是向下一鞠躬。 陈瑛冷冷一笑,难怪这么热闹,敢情在这娶压寨夫人呢。 马如龙將碗中温酒一饮而尽,一个老头走了上去。 “我也说两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过我也是丑话说在前面,这兵荒马乱的,找个人拉扯著过日子,该过就过,都是平头老百姓,谁也管不到別人家门里的事。” 老头衝著下面的人说道:“老马在这山里来来往往的,咱们村里面的都蒙他照应,规矩都要懂——” 下面当即有人喊了一声。 “五叔,道理我们都懂,没有马大哥照应,姓柴的不把咱们都活吃了?“ “就是的,他定的税那么高,还要从各村抽人去给他进山挖宝,谁受得了? ' 村民的应和声之中什么都有,陈瑛也算是听了个大概。 原来这个马如龙娶了个本村的寡妇,今天是办事的好日子。 不过柴团长从各村抽人去挖宝,这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陈瑛正犹豫之间,天上忽然掉了个东西丟进了铁锅里面。 扑通一声,滚热的羊汤飞溅出来,周围的人赶忙躲避。 陈瑛定睛观瞧,一颗颗人头从天上落下来,在这小院之中砸了个稀里哗啦。 马如龙看著一颗吊在自己眼前的人头,瞪大了双眼。 此人正是跟他一路跑出来的生死弟兄。 “老柳!” 他从腰间摸出来一把短枪,可刚刚掏出来,手臂猛然一抽,將手枪丟在了地上。 一股阴风浸透了他的手臂,让他连枪都握不紧。 “何方妖人?” 马如龙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一个孤高的影子出现在院墙上。 那影子冷笑一声。 “姓马的,今天让你当个明白鬼。你办事不利,陈瑛陈少爷不高兴,特別派爷爷我送你们上路,到了阴曹地府,你可要找准了仇家。“ > 第233章 飞天蜈蚣 第232章 飞天蜈蚣 今天算是来著了。 陈瑛暗叫一声侥倖,显然是由人设局,要跟自己来一场龙爭虎斗。 这么叫明了背后主使人的姓名,不用说,这院子里面一定能跑出去几个苦大仇深的倖存者,到时候到了官面上三下五除二一说,自己这罪名就算是坐实了。 这一路行来,自己耽误哪怕一时三刻,恐怕就躲不过去这一招。 陈瑛不动声色,正要看上面那人如何施为。不怕他是青教的棋子,就怕他是不明所以的烂头卒,让自己蓄满的一拳落到了空处。 马如龙也不是个呆人,手下更是在港九廝混过,都不是什么新手,一个个当即抽出枪来,向著空中的那道人影扫射。 噼里啪啦,院落之中枪响不断,来吃饭的村民们早就乱成了一团,向著院外逃去,可是等他们抬眼一瞧,哪里还有院门的踪影? 陈瑛冷冷一笑。 动手这个人也算是个用幻术的好手,扔进来的是人头不假,但是这只是个引子。 等人头扔进来的那一剎那,他的幻术也就悄然展开,正是迷惑了周围人的心智,让人忘了出路到底就在何方。 明明院门大开,就在眼前,可一个个的就好像是鬼打墙一样走不出去。 高明的幻术,就是顛倒人的认知心智。 而墙上那个影子,也是个幻术,不过是用来骗子弹的罢了。 马如龙另一只手从地上捡起来短枪招呼著自家兄弟去寻找隱蔽。 “都省著点,上面那东西是个影子。” 他高声叫喊,然而却没有半点用处,那影子已经现身院落之中,他双手各持一柄短剑,在夜色之中若隱若现。 不过每一次现身,必然带走一条人命。 不过十几秒的功夫,院落里的村民就被他几乎杀尽,马如龙带出来的兄弟也倒了三四个,活著的人凑在他的身边,將村长和马如龙刚过门的媳妇围在最里面。 “大哥,难道说——” 一个小弟凑了过来。 “陈瑛是谁?” 另外一个兄弟小声念叨著:“干嘛跟咱们过不去。” “越说是谁,就越不可能是谁。” 马如龙小声说道:“都小心了,这一关难过。” 陈瑛依旧在看,倒不是冷血看著这些村民赴死,实在是陈瑛心里也没有底。 杀了那个刺客容易,但是陈瑛也信不过那个马如龙。 开玩笑,两边不过是点头之交,马如龙跟著自己干了一趟买卖。 这若是交情,马如龙在港九至少也有几百个朋友。 万一青教已经提前收买了马如龙,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故布疑阵,就等著自己將马如龙救下呢? 陈瑛也要看。 那影中刺客的身影在人群周围若隱若现,他仿佛围著马如龙等人闪烁。 此人穿著一件夜行衣,脸上用黑巾蒙面,通体漆黑,只有一对短剑上面亮著蓝汪汪的光芒。 “阁下是哪里的朋友,马某人自问也没有得罪的地方,何必如此痛下杀手?” 那刺客冷笑一声。 “我就算说出自己的名字,你就能知道我是谁?当刺客若是做到名满天下,那才是最大的失败。” “更何况你觉得你一个草寇,能掏出来什么东西能让我饶你一命?” 他的身影几番闪烁,居然又重新落回墙上。 “不过也好,我只是奉命取你的人头,你若是个重情重义的,我给你出个主意,也许我能放几个人走。” 那刺客声音阴邪,他冷声说道。 “这样,我这几日旷得发荒,你把你媳妇的衣衫脱乾净了,让她在咱们面前扭两下,我过过癮,就把她给放了。” 马如龙看著上面那个矮小的影子。 “朋友既然是江湖人,要杀就杀,何必玩弄这些小手段呢?” “小手段,他妈的,你不过是娶了个寡妇,你还真以为娶了个大姑娘?” 他说著挥剑一抖,整个人不知道何时已经闪到了马如龙身旁,直接將他左右两边的兄弟咽喉挑断。 下一秒,人影又重新浮现在了院墙上面。 “怎么著,老马,你想想,人家也伺候了你几晚,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们这也算是个湖了,放人一条性命,如何?” 马如龙银牙咬碎,只恨自己本事不高,哪里会中他诱惑人心智的奸计。 “阁下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莫不是自己手艺不精,怕仓促之间出了什么紕漏?” 马如龙低声说道:“姓马的自问不是莽夫,也不怕死,阁下直接动手就是。” “无趣——” 那影子冷笑:“少爷我是穷极无聊,才想著要跟你们玩一玩,放几个人走,没想到你们这么不知情识趣,也罢——” “爷,我愿意,我愿意行不行?” 一个声音从人群里面响了出来,那一身红的影子往前一跑。 “不就是衣服吗,我都能跟了这个土匪,我怎么不能脱?上面这位大老爷,我这就脱。” 竟然是马如龙刚过门的媳妇,她脸上现著一丝媚態,竟然真的拿手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摸了过去。 马如龙暗叫一声晦气,手里短枪连响三下,女人应声而倒。 “阁下真正想看的就是眼前这一幕吧。” “著哇。” 黑色的身影满意一笑。 “什么此生不换,到底不过是见色起意。你看看,你在她心里,怎么著都是个土匪。” 马如龙也不以为忤。 “无妨,她在我这一万年也是个寡妇。” “够爷们。” 黑影一挥手臂。 “我也告诉你,老子的名號叫做飞天蜈蚣,你可记好了。” “飞天蜈蚣?” 马如龙浑身如坠冰窟,他知道自己此番定然不能善了。 因为这飞天蜈蚣的名头,的確是最近才冒出来的,不过不知道此人姓名身材,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每次作案完毕,必然在死者的尸身之上留下一只黑甲蜈蚣作为標记,因此才得了这样一个名號。 此人在江南犯案多起,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的来路。 那飞天蜈蚣冷笑著说道。 那飞天蜈蚣冷笑著说道。 “我这次真给你们一条生路,谁能活生生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他就能活著走出这个院门,怎么,你们敢不敢——” 他话音未落,忽然抬头往另外一边看去。 院墙之上已经落了一个浑身都被黑气包裹的人影。 那身影懒洋洋地问道:“你是飞天蜈蚣,那我是谁?” 第234章 诡计 第233章 诡计 我他妈知道你是谁? 飞天蜈蚣看著那雾气包裹的妖人,心头不由得一紧。 他来之前明明已经探查过村里的大小角落,知道没有修行人在村中,这才现身动手,眼前这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这一身雾气透著一股邪祟的味道,显然跟自己一样,都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难不成撞见同行了? 他也不是什么无知妄人,出来行走江湖最记得一个稳重为先,既然来了个看不出深浅的高手,当即就准备离去。 雇自己的人说得清楚,这一单买卖不求全部杀尽,只要亮出字號,让马如龙付出一定的代价便好。 飞天蜈蚣行走江湖本来就是图財,这件事情风险低,油水大,自然也就接了。 事情搞成这样,他当即就动了脱身的念头,日后中间人问起来,他飞天蜈蚣多少也有了个交代,大不了扣些钱就是。 飞天蜈蚣一个干惯了的老贼,既然动了脱身的念头,当真就如夜里行走的老狼,一肚子的鬼主意。 只见他身形一动,变幻的幻影还留在墙上,人已经如一道疾风飘忽而下,手中一双短剑犹如黄蜂尾后针,直刺马如龙咽喉。 他不只有幻术道法在身,更兼精通拳脚器械,乃是江湖上少有兼通各门的异人,这切向马如龙的一剑其实暗藏变化。 若是墙上那人不动,他便可以一剑切断马如龙的咽喉。墙上之人只要一动,不管是施法还是动手,他便能抓住个这个机会,闪身逃走。 果不其然,就在他剑锋距离马如龙不过三尺的时候,那雾气包裹的妖人周身带起一阵狂风,如夜梟猎兔一般飞跃而来。 那劲风扑面而来,飞天蜈蚣暗叫一声好他娘的快,他发动秘法,转瞬之间身形便同墙上的幻影交换。双脚在墙上一蹬,双剑还鞘,两手捏著法印隱去身形,身子直接钻进了山林之中。 当真是兔起鹃落,乾净利索。 幻术、身法、心性无不要是江湖中的上上之选方可完成这一套脱身。 飞天蜈蚣钻入山林,身如蛇形,在丛林之中纵横而行,他腿上功夫了得,更兼有秘法之助,当真可以说是万木山中过,片叶不沾身。 趁著夜色朦朧,一路狂奔,急急而行,走了四五里山路。 飞天蜈蚣寻到了一棵不知道长了多久的深山老树,这才在树冠上寻了一根粗大的树枝,两脚蹲在上面缓缓调息。 “好厉害的老鬼,一身阴气好像是从海里冒出来的。” 他暗自思忖:“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人物,这次算是折了本,飞天蜈蚣的字號落入人家耳中,怕不是要按图索驥与我为难,罢了,回头改个字號,叫做林中豹再出来接买卖吧。” 他倒是个豁达之人,知道行走江湖的字號本质上跟手里的钢刀差不多,该换就换。 心里头正在琢磨,忽然感觉耳边一阵风声。 所有寻觅,却不见有什么动静。 “奇怪,这山林之中草木旺盛,就算是山风料峭,也不至於如此突然。” 飞天蜈蚣感觉身上略有些不对付,上下一摸,却发现自己缠在腰间的一对短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乖乖,这对短剑乃是他辛苦寻来的神兵,剑锋之上更是附著见血封喉的咒毒。 正要仔细寻找,却发现短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树下。 树下不远处还有个浓雾裹著的人影。 你娘,这吊靴鬼怎么跟来了? 飞天蜈蚣当即身子麻了半边,当即双腿一运力,也顾不得那一对短剑,运起身法夺路而逃。 他这一次可是了血本,咬破舌尖,逼出一口精血,口中默念法咒,整个人化为一道暗影。 这是他多年前偶然遇见异人所传得的秘法,將一身的精血化为咒力,將身躯转化为近乎邪祟的幽影,以此逼出一种超出人体界限的速度。 飞天蜈蚣拿出拼命的本事向著泉州府的方向一路狂奔。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他只能赌一把,赌追自己的那个东西不敢去八闽这样的一省首府。 飞天蜈蚣运起秘法,一路狂奔,这一次他直直跑出了上百里,中间连续几次耗费精血发动秘法。 一路上更是几次改变了衣衫打扮,用药剂改变了身上的味道,当真做到了万无一失。 他辛辛苦苦看见了泉州城的高楼大厦,心里终於升起一丝释然。 行走江湖,到底是关关难过关关过,今日又叫他闯过了一关。 秘法暂停,消耗的巨量精血让他浑身乏力,这一趟等於是用自己的寿元去拼,日后不知道要用多少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才能將亏空的真元补足。 “这一趟算是折本了。” 飞天蜈蚣苦笑两下,蹲在地上缓缓调息。 他本来是豫中山里的苦命孩子,阴差阳错之下在误入一座山中古墓,碰见一位异人,传授了他一身的本领。 从此之后行走江湖,无往不利,从来没有吃过今日这样的大亏。 “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到底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他这边正在自我批评,忽然感觉一痛,一股热血从耳边冒了出来,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右耳已经被人切了下来。 惊骇之下,他抬头一望,就看见上方的雾气凝聚为人形,一道声音冷冰冰地传了出来。 “跑的真快,你这一身的本事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飞天蜈蚣当时身上一瘫,这一路狂奔,他一身的本事如今已经用不出一成,更何况眼前还是这样御风而行的老怪。 他咬紧牙关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说吧,是谁叫你去跟干这些事情的?” “前辈手段高超,我飞天蜈蚣输得不冤,您老人家只管动手便是。” “你小子倒是有些骨气,跟一般的小傢伙不可同日而语,老夫也是受託而来,你只要交出来几个姓名,本座便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飞天蜈蚣一副刚烈的样子。 “前辈,只管动手,小子没有二话。” “哼,倒是个有骨气的,有我当年三分风骨,也罢,今日就放过你,若是再碰见,你可要小心了。” 那雾气冷哼一声,霎时间消散於空中。 飞天蜈蚣暗道一声侥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向著泉州城內行进。 早就听说这些老怪物因为修行太高,早就不再是活人模样,跟邪祟没有两样,心性上面也往往走了极端。 只有少数高手才能飘飘若仙,大部分人都是活生生的恶鬼,想不到今天算是见到了。 但他也不敢多做停留,生怕那老鬼去而復返,他赶紧进入泉州城里,回到了自己早就租好的落脚点,好生调养安息,一连两日都没有出门。 然而好景不长,到了第三日,他的房门却是一阵阵的作响。 飞天蜈蚣当即就变了脸色。 如今在这泉州城里,知道他这处地方的除了房东,就只剩下跟他联繫的中间人。 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飞天蜈蚣这几天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就是害怕那老鬼来一手放长线钓大鱼,谁想到这大角自己来了只有少数高手才能飘飘若仙,大部分人都是活生生的恶鬼,想不到今天算是见到了。 但他也不敢多做停留,生怕那老鬼去而復返,他赶紧进入泉州城里,回到了自己早就租好的落脚点,好生调养安息,一连两日都没有出门。 然而好景不长,到了第三日,他的房门却是一阵阵的作响。 飞天蜈蚣当即就变了脸色。 如今在这泉州城里,知道他这处地方的除了房东,就只剩下跟他联繫的中间人。 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飞天蜈蚣这几天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就是害怕那老鬼来一手放长线钓大鱼,谁想到这大鱼自己来了。 “外面是谁,我这里没人。” 飞天蜈蚣骂了两句。 外面中间人也不装了,直接咧著嘴骂道。 “还在这给我装,你可知道你惹下了多大的麻烦,赶紧收拾细软跑路吧! ' 第235章 杀鸡儆猴 第234章 杀鸡儆猴 飞天蜈蚣上前將大门打开,左右瞧了一眼,这才把中间人引了进来。 来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看上去像个咸菜缸子成精,但是放在八闽江湖之中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人称“八面来风”顾辰,是个能穿针引线,改天换日一般的人物。 当然,他也是雇飞天蜈蚣走这一趟的中间人。 他推开大门,也不管飞天蜈蚣那一副潦倒的样子,直接在客厅里面坐下,拿起一面方巾缓缓擦著额头的细汗。 如今南安的这个天气,就像是个大蒸笼,顾辰的本事多半都在嘴上,汗珠子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他妈的,你这次捅出来多大的紕漏你知道吗?” 顾辰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的那对鯊鱼齿呢?” “我曹。” 飞天蜈蚣骂了一句,他那一对短剑落到了老妖怪手中,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將一路上的遭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顾辰则是上下將他打量一番。 (请记住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超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是说,你去杀马如龙的时候,碰见了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怪物?” “不错。” “这个老怪物练得什么功夫,是什么路数,你瞧不出来?” “不错。” “你一路上跑回来,这几日一直在这里休息,从来没有出去过一步?” “不错。” “別他妈不错了,你知道你那对鯊鱼齿出现在哪了吗?” “哪里?” “金胖子的肚子里面。” “哪个金胖子?” “你小子是不是昏了头,这南安城有几个金胖子?飞雪楼在八闽地面的联络人,知道无数秘密的金胖子。” 顾辰將手巾放在一边,他冷声说道:“你可知道金胖子今天一早死在了自己家里面,不止是你的短剑塞进了他的肚子里面,你那半拉耳朵也在他嘴里?” 飞天蜈蚣浑身当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就算是颇有本领此刻也感觉到天旋地转。 “这——这跟我没关係啊——” “你的剑出现在那里,就是最大的问题。” 顾辰冷冰冰说道:“飞雪楼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它不仅仅是个情报中心,更是无数人幕后交易,干见不得光买卖的交易场。” “管这个场子的人要知道多少秘密,这些秘密的主人有多害怕这些事情见光?你知不知道,自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多少人找我,要出钱买你的这条性命——” 飞天蜈蚣彻底蒙了。 “这事,真——真跟我没关係啊——” 顾辰跟看傻子一样看著他。 “有没有关係重要吗?收拾收拾东西,你给我赶紧走吧。” 顾辰说著瞧了一眼桌上的方巾,他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你这单子做的不漂亮,后面的尾款我就不付了,你找个机会跑路吧,天大地大的,躲到个贵人们瞧不见得角落,咱们不是一样活——” 他话音未落,身形猛然向前一滚,矮胖的身子好像是个皮球一般膨胀了起来。 “他妈的,蜈蚣,你要跟我火併?” 飞天蜈蚣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柄匕首,直接奔著他后心扎了进去,不过这个顾辰护身有术,將匕首隔了开来。 飞天蜈蚣倒持匕首,嘴角狞笑。 “玩咒毒,我是你祖宗,你方巾上抹了遇水便发的迷药,放在这想捉我?告诉你,老子用一梦幽王玩你奶奶的时候,你还在外面撒尿和泥。” 顾辰膨胀的身形收缩,嘴角带著一丝无可奈何。 “你这又是何苦?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走到哪都是个死,不如把这条命送给我,咱们到底是合作过,每年清明寒食,我肯定短不了你的纸钱。” 他皮肤之下露出一丝金色,將身上的衣裳略微整理了一下。 接著,顾辰的嘴角流下一丝黑血。 “你也中毒了?” 飞天蜈蚣立时感觉五內如焚,五臟六腑好像被炭火灼烧一样的痛楚,立时跪在了地上。 “这是——” 顾辰哇的吐出一口毒血,他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飞天蜈蚣的脸颊。 “老子在南少林配药的时候,你还没进古墓碰见那个空幽鬼呢。” “他妈的,就知道骗不过你这小子,所以我在衣服上也下了遇水就发的咒毒,不过不是一梦幽这样玩女人用的小玩意,是让人肝肠寸断的碎红綾。” “不可能,碎红綾没有解药,你要跟我同归於尽——” 顾辰身上流淌著金色的光芒,他轻蔑地拍了拍飞天蜈蚣的脸。 “傻子,没有解药又不等於一样死,老子在南少林练了三十年,早就是禪武合一,这佛门金身做不了假,你死,我可不一定死。” “去了地府的时候跟他们说清楚了,是谁杀的你。” 顾辰冷冰冰地说道。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杀我,我——” “对,你真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顾辰恼恨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出钱让你去杀马如龙的,就是飞雪楼的云小姐,现在好了,你反过头把飞雪楼的人杀了,老子我怎么跟飞雪楼解释?” 他恼恨之下,大金刚拳当时轰出,將飞天蜈蚣的脑袋打成了一个破西瓜。 “害人精。” 他一拳打完,冷冰冰地瞧了瞧四周,从桌上拿起自己那一方方巾,急匆匆地走了。 太阳的白光照在地面上,耀得人眼睛生疼。聒噪的蝉鸣声仿佛从三十三天外传来,破旧的小楼外面没有一个行人。 房间的阴影之中,黑犬张开大嘴,將飞天蜈蚣的尸身彻底吞没。 陈瑛站在楼上看著顾辰远去的身影。 “飞雪楼?你不小心,还是故意不小心说给我听的?”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陈瑛轻轻跃下房顶,直接拦在了他的身前。 “阁下是?” 顾辰嘴角还在冒血,他看著从天而降的男子,这人脸上带著一张奇怪的白麻面巾,根本看不出他的面貌。 “嘘。” 陈瑛伸手一比,將飞天蜈蚣的第二柄短剑在他眼前一晃。 “我来送你一程。” 一句话会说完,一头白衣大鬼的身影忽然自陈瑛身后浮现,它伸出乾枯的手指向著顾辰一指。 衰朽的气息立时缠绕了过去,顾辰的头髮瞬间枯萎,他的身体不断地抽搐,无可避免的走向衰亡。 “我还知道很多——” 他甚至连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声带就因为脱水而撕裂。 陈瑛抽出短剑,捨身而上,直接刺入了顾辰的胸膛,而此时的八面来风几乎变成了一具乾尸。 第236章 敲山震虎 第235章 敲山震虎 南安,警务衙门,停尸房。 名震八闽的副总捕头段峰一挥手,將盖著两具尸体的白布拉开。 这位段峰刚过三十岁生日,唇上蓄著八字鬍,相貌颇为英俊,正是年富力强的光景。 他在八闽被誉为神捕,落在他手上的江湖匪类不知多少,任何涉及到秘术咒法的谜案在他手上都是迎刃而解。 不过今日,这位副总捕头却是默默地站在一边,將主角的位置让了出来。 公子如玉,芝兰宝树。 一位年轻公子穿著衬衫长裤,小心地伸出手掌,在两具尸体上检视著。 “胸口各有一处贯通伤,但不是死因。” 他比量了一下两道伤口:“死亡之后补上的。” 这位正是被称为“连城璧”的江南少侠,沐天恩。 不同於那些没有什么真本事,邀名上位的同行,这位沐公子不仅是有真才实学在身,更是斩杀过诸多邪祟,被誉为江南第一少侠的奇才。 “金胖子的致命伤看上去是在脑宫,那杀手用了一股暗劲碎了他的颅脑。” 沐天恩拿出一方手巾擦了擦手掌:“但实际上,这是杀人者故不宜真,实际上的致命伤是心口,一股凶兵煞气切断了他的心脉,杀人者故意將短剑刺入他胸口,就是为了掩藏这一点。” “精通煞气的武道高手?” 八闽节度府供奉,人称八臂修罗的蔡福祥站在一旁,他这次是代表八闽节度使萧洛水来听取匯报的,也是眾人之中地位最高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应当如此。” 沐天恩看著身旁穿著海清的僧人:“不知道智行法师有何高见?” 这位僧人正是南少林的智行禪师,他是南少林罗汉堂首座,这位禪武合一,禪法已经超越四禪之境,直入空无边处定。 少林一派,以禪武合一为宗旨,境界分“四禪八定”,即色界“四禪”与无色界“四定”。 单论修为,当的起“前辈高人”四个字。 智行禪师双手合十:“我佛慈悲,沐施主所言极是,老衲並无其他可补充的。” 沐天恩赶忙回了一礼接著说道:“至於这位顾辰,他的死因倒是简单,受了极为强大的咒力,周身衰朽,化为乾尸,江湖上有这等咒力的不多,无一不是一方大家,不过从这咒力的分散来看,倒是有些邪祟的味道——” “应当是高手驱使邪祟所为。”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补充道:“若是高人的咒力,往往凝於一点,不至於弥散。就好像神兵宝剑,一旦入体,痕跡上必然有所变化。” 智行和尚接著说道。 “夏施主所言无错,咒如莲,必有蕊叶。这具尸身被咒力碾过,这等运咒如大锤大斧的架势,也只有邪祟会如此。” 高大男人点了点头,他五官端正,脸上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与悲痛。 他正是人称“擒龙手”的江南大侠夏铭,他前两天刚刚得知了独子身死的消息,自然难掩伤痛,其他几人自然也能理解。 “如此说来,杀死金胖子的凶手和杀死顾辰的並不是同一人?” 蔡福祥不太確定的问道。 毕竟练武练到引煞入体,已经可以算是高手。而能用咒力这般取修行人性命的,更不会是凡人。 “这个——” 沐天恩和段峰一起看向一旁的智行禪师,两人又是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蔡福祥老於江湖,自然看出了一点弦外之音,他也看向智行禪师。 这位老和尚双手合十,嘆了口气。 “我佛慈悲,老衲以为应当不是一人所为。” “哦?” 夏铭看著智行禪师:“大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因为死了的顾辰实际上是本门的破戒僧,他当年也是我罗汉堂的弟子,法號慧真。” “竟然是南少林慧字辈的高僧?” 夏铭一句话说出口也就后悔了,既然是智行亲自讲明的破戒僧,又如何能称之为“高僧”,这不是指著南少林的鼻子阴阳怪气? 不过智行禪师不以为忤接著说道。 “本寺虽然是少林的下院,但是这么多年来也都是传承有序,法號同少林本寺一般排序,所谓一心同悲,智慧圆融。顾辰当年在南少林之中,法號慧真,他当时被赶出门墙之时,其禪功也曾到了第三禪境界,距离第四禪境界也只有一线之隔。” “他这些年在外行走,只怕功行更进一步,我看他现在至少也到了四禪境界。” 几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多问。 都已经是破戒僧了,为什么下了山修为还能更进一步,难道说你们少林的功夫,越破戒越厉害不成? 不过这些都涉及到人家宗门传承之秘,更何况现在看来,这个顾辰没准就是少林寺埋在江湖上的暗桩。 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看著他风生水起,也不过来清理门户? 这些大和尚讲话,十分之中也就三分能信。不过几人谁也不会轻易挑战南少林的权威,去刨根问底的问些什么。 江湖从来如此,人捧人高。佛门里也有句谚语,叫做“若要佛法兴,唯有僧赞僧”,大家互相吹吹打打,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智行並不准备就这样停止。 “四禪境界,便是金刚法体,外邪难入,顾辰衣衫之上沾染著咒毒,他必然是要对付敌人。” “飞天蜈蚣。” 蔡福祥念叨了一句,这件案子里的关键,就是那个如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飞天蜈蚣。 “不错,用衣衫沾染咒毒,求的是两人同时中毒。顾辰有金刚法体,咒毒不足以要了他的性命,只要禪定观想,便能恢復,所以他必然是被飞天蜈蚣,或者他身后的人所杀。” 智行和尚问道:“飞天蜈蚣此人可有什么出处?” 段峰当即解答道:“此人是两三年前忽然从江湖上冒出来的,行事心狠手辣,专门做刺客飞贼一样的勾当,倒是有些传闻,他的一身本事是北邙山空幽鬼传授,但是谁也说不准。” “北邙四鬼,冷空夺焰。” 智行和尚想了一下:“这几个半死不活的东西,不能在阳间行走,飞天蜈蚣若有这样的本事,不至於当个蟊贼,恐怕动手的另有其人。” “不管动手的是谁,他多半跟夏公子的死也有关係。” 段峰解释道:“我的人查过了,这个飞天蜈蚣一路狂奔,是从寧和县的深山里钻出来的,夏公子就是在寧和县出的。” 沐天恩微微一笑:“看来是兜兜转转一圈,这大古船行的案子,夏公子被杀一案,乃至如今这两件案子,恐怕都是一个因由。” “萧帅那边已经拜託几位,请各位去寧和县收拾首尾,毕竟这么多达官贵人遇害,实在是骇人听闻。” 蔡福祥如是说道,他抱拳拱手。 “节度府已经下令,一切都听几位安排。” “阿弥陀佛,老衲自然义不容辞。” 智行禪师双手合掌道:“只是如今人家先来了一个下马威,恐怕这件事背后牵连甚广,还请萧將军不要著急。” “萧帅不急。” 蔡福祥抱拳拱手道。 “列位大可放心。” 几人正在客套,外面忽然进来了一个警员,他脸色沉肃,进门之后便高声报告。 “段头,建云县城上空有白光闪烁,宝气冲天,百里之外都能看得分明,咱们的人赶紧回报,说是已经有江湖人跃过咱们的看守,往县城里面去了。” “嗯?” 段峰眉头一皱。 怎么这个时候偏偏建云县出事了。 蔡福祥嘆了口气:“列位,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去向萧帅匯报,这真是一件事连著一件事,我等下还要招待一个小仇人。 ,7 “小仇人?” 沐天恩眼眸之中一亮。 “难道是?” “没错,就是那个陈瑛,他今天一早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南安,还要去我家里拜访,真是莫名其妙。” 蔡福祥挠了挠光头。 而陈瑛此刻正在他家里讲笑话,逗得家里的几个女眷一起发笑。 香茗素果,各色点心,陈瑛吃的开心,周围的几个人笑得也开心。 “陈兄,今天怎么想起来到南安看一看了,全將军那里可是少不了你。” 蔡福祥的大公子蔡念仁剥开一个蜜桔送到陈瑛手上,陈瑛很不客气的转给了陈福祥的正房夫人,老太太接过了橘子,当时眉开眼笑。 “我这不是得了两株上好的山参,所以想著过来看看,当然啦,蔡兄你这里什么也不缺,不要笑话我没见过好东西就行。 第237章 意外的合作 第236章 意外的合作 陈瑛捧起茶盏喝了一口,一股清香直入胸腹,的確是上好的武夷大红袍。 蔡家在八闽称雄多年,这家业真不是盖的。这种多年养出来的富贵,绝不能用简单的数字来衡量。 武夷山上的大红袍就那么几棵,天底下的人盯著的多了,能把这茶弄到自家的茶盏里面,这个钱就没法算。 陈瑛乐呵呵地喝著茶,跟周围的这些人聊得兴起,谁也想不到彼此之间互为仇家。 拿得起,放得下。出了门,谁都恨不得对方死光,但是现在,就是要言笑晏晏,好像谁离了谁就活不起一样,这才是本事。 当然了,陈瑛是真的有些疲惫,借著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 杀了金胖子、顾辰和飞天蜈蚣这三人,就是要给江湖上的那些有心人一个明確的讯號,你们打我的主意,不管早晚,就是一个死。 別人或许看不明白,但是躲在背后操持此事针对自己的人一定能看懂自己的弦外之音。 杀了这三人,陈瑛也没有休息,当即重新跑回山中,找到了正在山寨里收拾残局的马如龙。 陈瑛也不跟他客气,略去了別的不谈,只说自己现在已经是岭南节度使的座上客,马如龙如今山中的基业已经毁了,又不知道有什么仇家盯著他,不如乾脆去岭南投军。 到了全国忠那里,绝对少不了他一碗饭吃,更何况马如龙还是前任八闽节度使的麾下,哪天全国忠要东征八闽,他就是最好的带路人选。 其实有些话也不必明说,马如龙自然知道自己是陷入了某种难以想像的漩涡里面,而漩涡的中心就是陈瑛。 他正愁没有去处,陈瑛今天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自然赶紧带著弟兄们化妆上路,甚至连那些家当都不要了。 时间紧迫,你在这里轻点家当,点著点著,新的风波就跟来了,还不如赶紧上路。 马如龙剩下的弟兄也不多,直接下了山走陆路直奔岭南。 天底下妖魔鬼怪再多,广府也是个清净地方。 他们一走,陈瑛也等於是少了个被人栽赃的把柄。 当然,陈瑛自然不会护著他们走完去岭南的这段路,而是虚晃一枪,重新直奔南安城中,大大方方的去找蔡福祥敘旧。 陈蔡两家之间仇怨,本来也没有什么旧情可敘,见面不动刀子就算是有礼貌了。 但是陈瑛不在乎,而南安蔡家也是世家大族,讲究一个面子,陈瑛提著从飞天蜈蚣老巢里弄来的那些个所谓灵药上门,他们家里自然不缺这些东西,自然也要摆下架势不能丟了礼数。 陈瑛这几日住在蔡家,跟蔡家的各位夫人公子小姐的一通转悠,虽然没有故意宣扬,可南安城里面有地位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这灯下黑的光景,除了几个身在局中的,谁也想不到这几件泼天的大案会是陈公子的手笔。 伸手难打笑脸人,陈瑛这边礼数足够,蔡家也要给个面子,家里面也是日日摆宴,天天出游,真跟待客一样待著陈瑛。 “大公子跟在老爷子身边,忙前忙后,真是不容易。” 陈瑛看著蔡福祥的正房夫人。 “老夫人,您也知道,我是个没心眼的人,有些话说的不对,您多担待。”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蔡福祥的大夫人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彰化黄家的小姐,如今年近五十,保养的也好,脸上一副富贵雍容的样子。 当然了,该有的心机和狠毒是一点不少。 “陈公子,这话说得就远了。我也说句难听的,我们蔡家现在都靠著老爷一个人顶门立户,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还邀请您高抬贵手,別难为我们妇道人家。” 她脸上笑呵呵地,夹枪带棒的话是一句不少。 “老夫人,我敢登门就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其实我是这样想的。” 陈瑛笑眯眯地说道:“您也知道,我在岭南节度府也领著一份薪餉,全帅他对咱们蔡家也是很仰慕,听说六公子武艺了得,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岭南谋个出身。” 蔡夫人眼眸一动:“这,怕是萧节度使那边面子不好看,我们到底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谋生,不比陈公子朋友多。” “当我没说,等蔡老先生回来了,您可以跟他提一嘴,有些话您说比我合適。” 陈瑛知道这女人已经意动。 这次上了蔡家的门,陈瑛对这所谓的世家大族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 南安蔡家,放在如今中州的世家里面,也就是二流的样子,不过是在南安这一亩三分地够威风0 一来是八臂修罗蔡福祥的確有些真本事,二来就是几百年的坐地虎,枝叶蔓延,亲眷朋友太多。 蔡福祥的二弟如今是南安警务衙门的总捕头,三弟是南安总医院的副院长,几个从兄弟里面,有八闽大学的院长,有为官当了县长的。 至於那些姻亲,身份显赫的更是数不过来。 黑白两道,官商学医,都有亲戚朋友。 这样的树大根深,才是他们蔡家的本色。就这么说吧,这次大古船行出事,船上死的头等舱乘客里面,跟他们家能论上亲戚的就有四个。 到了这种程度,蔡家就算是没了什么高手,也是南安这一亩三分地绕不过去的龙头。 对比之下,陈家就太纯粹,太江湖了。 所以对於蔡家人来说,他们所追求的未必是高度,广度也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內。 若是能跟目前蓬勃发展的岭南方面拉上关係,分出去一支,过个几十年,没准也会是家里的助力。 “世侄,老夫今天在督军那边办事,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蔡福祥从外面大步走来,他哈哈一笑,当真是龙行虎步,带著一股英豪的气势。 厅里面本来还在热闹吃茶的眾人,无不是神情一肃,显然是怕了这位真正的大家长。 蔡福祥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座上,抬眼瞧著陈瑛问道。 “世侄真是年少有为,我回来的时候,萧帅还过问你,说若是有空,可以去他府上看看。” “哎,晚辈身不由己,我若是去了萧帅府上,只怕回了岭南没法交代。” 蔡福祥冷哼一声:“是啊,我那六儿子若是去了岭南,我见了萧帅也没法交代。” “我这不是等著——” 陈瑛嘿嘿一笑:“哈哈——” “等我死了是吧?” 蔡福祥也是一乐:“你小子真是个滑不溜手,告诉你,你猜的没错,庆云县那边还真出了事情。” 两人彼此冷冰冰地对视一眼。 蔡福祥一挥手,示意周围的人都下去。 蔡家一眾人等也是见惯了这等场面,立时走了个乾净。 “我请也请了,宴也宴了,陈瑛,你到这南安来到底为了什么,总可以说了吧?” 陈瑛看著蔡福祥问道:“你这伤,到底有多久了?” 第238章 真知之眼 第237章 真知之眼 这几日的光景,陈瑛的左眼已经恢復正常,不仅恢復了往昔被无名煞气改造后的种种功能,更是借著说书人俑鼓槌的气息,融入了同等层次的力量。 如果说无名煞气带来的效果是审视一切的“真实”,那么鼓槌的力量则是某种改变“因果”的扭曲。 此刻的左眼可以说是彻底的“邪祟化”,成为了某种概念的载体。 换而言之,陈瑛观测世界的视角都隨之发生了改变。 就好像现在的蔡福祥,陈瑛除了看出来他身上浓厚的衰败气息,更能瞧出来这位身上的暗伤。 “胸口处大概有一道半尺长的疮疤,透著一股腐朽衰败的气息,蔡福祥应该是用什么秘术遮掩过。” 陈瑛默不作声,蔡福祥身上的伤口透著一股渊海的气息,跟东壶子所化的怪鱼相类似。 “上次在广府见他,就觉得他寿数將尽,想不到居然又多了隱伤。” 蔡福祥的伤势已经动摇根本,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陈公子,你说什么呢?” 陈瑛轻轻放过:“蔡前辈若是不愿意说,就当我没提过。” 这次轮到蔡福祥沉默了,他犹豫良久,这才开口说道。 “上次从广府回来,路上遇见了刺客。” “刺客?” “不错,这道伤口就是当时的刺客所留,他穿著一件黑色罩袍,上面有金色符印。” “那刺客脸上是不是还带著一道怪异的面具?” 蔡福祥看著陈瑛:“不错,其形状诡异,犹如梟鸟,说来惭愧,老夫在那刺客面前也没撑过两招,几乎是一照面就让人家伤了。” “那应该就是青教中人所为,不瞒前辈,我在港九也遇见过青教中人,他们都是这幅打扮。” 陈瑛看著蔡福祥道:“不知道前辈是否方便让我看看伤口。” 蔡福祥瞅著陈瑛说道。 “这伤口有什么好看的?” “看看是何等招法,判断一下对方的路数。同样,也看看有没有治疗的办法。” “你懂医术?” “一窍不通。” 陈瑛回答的乾脆。 “那你看什么?” 蔡福祥气极反笑。 “死马当成活马医,怎么,前辈怕我动手吗?我要是想动手,你回来的时候,家里就没有活人了。” 蔡福祥冷笑两声:“你倒是坦荡。” “我就当你这是夸奖我了。” 陈瑛不以为忤。 “这若是你爷爷在,我们蔡家已经没有活人了。” 蔡福祥看著陈瑛:“你爷爷几乎將我父亲那一辈的蔡家人杀绝,你不会觉得救了我,咱们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吧?” “你想什么好事呢?” 陈瑛看著蔡福祥说道:“我说了,医术我一窍不通,我就是想看看刺客的手段。” 蔡福祥摇了摇头,倒是大大方方的解开衬衫。 他浑身肌肉虬结,到底是练武有成的江湖高手,坐在那里仿佛一头冬眠的巨熊。 不过一道半尺长的伤口从他心臟处向下蜿蜒,就像是一条嗜血的蜈蚣,一直蔓延到小腹。 伤口已经呈灰白的顏色,两边的筋肉尽数腐化,一滴滴脓液从伤口里落下来。 “好厉害的煞气,有些类似尸气,但是截然不同,倒像是某种咒毒。” 陈瑛观瞧著伤口的变化。 蔡福祥是练武有成的高手,早就是內外合一的抱丹境界,这等高手自然能够练成一股玄妙的虎豹雷音,身体上的一切暗伤明创都能自行恢復。 就算是遇见了神通咒法,单凭血气之中的变化也可以破去。 换句话说,就是魔免特別高,属於是有著抗性皮肤。 但是蔡福祥身上的这道创口之中所蕴含的东西,更像是煞气与咒力的结合,陈瑛的左眼一眼瞧过去,里面所蕴含的神秘能量就不止一种。 “摧毁防御这个概念,让受害者更容易受伤的破甲”,伤口无法癒合,不断失血的流血”,令一切疗愈手法无法奏效,夺去生机的'湮灭”,还有作为根基的凶兵煞气——” 左眼观看之下,能够感应到的神秘能量至少在十一种以上。 如果是正常人,哪怕是武道高手,蔡福祥早就死了。 不过他血脉之中似乎有著某种神秘的特质,在创口周围生出了一层细密的黑色鳞片,正是这些鳞片所蕴藏的无穷生机压制住了创面,他才能正常行动。 “这个蔡福祥,不,他们南安蔡家绝对不是普通的世家,血里面带著点邪祟的味道,多半是什么异种之后,不过到了他们这一代,血脉已经非常薄弱了。” 陈瑛大概也有了个判断。 蔡福祥能活到现在绝对是祖宗不积德的结果。 他们蔡家之前可能混入过异种的血统,类似如今阿富汗那边闹得厉害的穴居人,这种血统所带来的力量压制住了创口上作祟的神秘能量。 “动手的刺客是用什么武器造成的还是咒术?” 陈瑛淡淡地问道。 蔡福祥脸上一红,气势稍微弱了一些:“我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 陈瑛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青教的人太过厉害,这老小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被撂倒了。 “太快了,几乎一个照面,我就受了重伤,跟我一块去的护卫更是全数死绝。” 蔡福祥脸上流露出一丝他掩饰不住的恐惧。 “这样的高手,简直是闻所未闻,恐怕也就是广府的尤老——” 当然。 陈瑛没有说话,其实他已经看出来了创口的路数,只是这些话不能说罢了。 对方不管用的是法器,还是咒术,这伤口的复合形態都让陈瑛想起了吴楚一。 当初在金家老宅,吴楚一最后压箱底的寒冰剑煞,跟这创口上的味道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过相较於仅仅复合了“寒冰”这单一概念的吴楚一,青教刺客所挥出的一击已经精妙到了难以想像的地步。 陈瑛估计这个刺客多半就是重阳宫的什么老怪物。 这倒不是陈瑛瞎猜,而是修行这个东西,不同门派最大的区別就是体系不同。 眼前这道疮疤的手法,就是重阳宫体系之中的,旁人或许看不清楚,但是陈瑛这左眼確有著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 动手的一定是重阳宫的高人,不过现在却不能明说。 陈瑛想了一下。 “我说我能治,你信吗?” 蔡福祥看著陈瑛:“你不是不通医术吗?” “是这样的,给人看病,我確实一窍不通,但是看牲口,我很在行。” 陈瑛看著蔡福祥道:“你只要敢立个字据,说我把你治死了的话,家里人不许追究,那我就试试。” “试试?” 蔡福祥心里头是又惊又喜。 所喜者,他那几个儿子都不成器,他给自己预估了一年多的寿数,若是能够治好这动摇根本的暗伤,他或许还能多看这几个小子几年。 若是心思好好教育一番,日后蔡家也不至於彻底没落。 所惊的是陈瑛自称能治,但是却要用性命冒险,他要把自家的性命託付到仇人手里。 他是真的信不过陈家人。 本来蔡福祥已经预备好了慷慨赴死,如今听说还有活路,一时之间五內如焚,还不如立马死了痛快。 他在那天人交战,不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满头大汗。 “不可,你要治,就治。至於说立字据什么的,万万不能。” 蔡福祥摇了摇头道:“陈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消息绝对不能透露,若是有人知道我身负暗伤,恐怕还要再生波澜。” 陈瑛笑了笑:“要生波澜的那位,是不是萧洛水?” 蔡福祥冷笑两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也罢,我现在就试一试。” 陈瑛说著一抬手,一道难以言说的气息瀰漫开来。 第239章 恩情 第238章 恩情 一道空灵的歌声响起,剎那之间仿佛一千只翅膀划破长空的声音环绕在蔡福祥四周。 陈瑛指尖之上,一道將一切归於寂灭的气息悄然绽放。 正是来自棺山的终结之力,那將一切归於终末的力量在陈瑛指尖绽开。 空气停止了流动,不只是空气,在这一剎那一切仿佛都归於虚无。 陈瑛周身的气息闪烁不定,此刻他好像已经不在人世间,而处在某一种奇妙的状態。 空蝉之法。 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 两人不过一尺之隔,蔡福祥已经能感受到那终末一切的气息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生死就在陈瑛一念之间。 “这小子什么时候成就了如此了得的神通?这种感觉,跟传闻之中的棺山过海一般,难道说他不仅在棺山威胁之下全身而退,还成就了一门了不得的神通?” 蔡福祥人在南安,蔡家更是在海上討生活的名门,对於海上的种种奇诡了如指掌,蔡家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约算是对棺山有了些了解。 传承下来的记录跟眼前的感觉了两相对照,他自然就知道陈瑛这一指到底何其恐怖。 “这小子说要杀我满门,真不是开玩笑的。” 震撼之下,蔡福祥连躲也不躲,直接摆出了一副引颈待戮的架势。 陈瑛哪有心情管他这些破事,左眼的异能全力运转,將那终末的气息全然凝於指上。 这正是鼓槌所演化出来的力量所带来的改变。 陈瑛对於终末之力的控制更加精细,如果是之前,他最多是招来那毁灭一切的天堂净火,將蔡福祥连人带伤一起烧成焦炭。 伤口是治好了,但是人也活不成了。 但是现在,陈瑛对於自身力量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更加精细的程度,自然可以抽丝剥茧,將他创口之中存在的力量一点点归於虚无。 这一指之下,能杀人,也能活人。 缠绕在创口之上的种种神秘能量在这净火之下直接归於虚无,原本的创口在圣歌的疗愈之下也渐渐癒合。 陈瑛伸手一抹,缠绕其上的神秘能量寸寸崩解,在银色的光芒之中,蔡福祥的伤口渐次癒合。 剎那之间,陈瑛举重若轻,直接治好了他身上的暗伤。 蔡福祥震撼之下,一时之间竟然无言。 他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毕竟此刻的陈瑛,不仅仅是他们蔡家的大仇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一个若是发了狠可以把他们全家都送去阴曹地府的客人。 “陈————陈公子————” 陈瑛心里也叫了声侥倖。 这样的创口,要处理有两个法子,一个就是用无名煞气的力量直接將它上面的神秘力量给截取下来。 这样是方便,但是创口本身处在某种平衡状態,稍微有个变换,比如蔡福祥体內那股渊海异种的能力先被破坏,他立马就会被伤口上的咒力杀死。 而终末之力则可以更加精细,最重要的是不暴露自己无名煞气的情况下解决这个问题。 “蔡前辈也不用客气,我说了,我治人不太拿手,今天是侥倖了,而且前辈也要感谢你家祖上,毕竟你们血脉之中那些————” “嗯。” 蔡福祥脸上干分尷尬的笑著。 救命之恩倒在其次,这异种血脉乃是蔡家最大的禁忌之一,若是流传到了江湖上,他们蔡家可就彻底臭了。 毕竟异种血脉在今天的中州,是十分犯忌讳的一件事情。 “救命之恩为大恩,前辈二字,蔡某担待不起,陈公子日后若有吩咐,蔡福祥绝无二话。” “瞧您说的,我能吩咐你什么。” 陈瑛也不多说什么没用的:“日后能够守望互助,也就算是那么一回事了。” “不敢。” 蔡福祥站起身来郑重地抱拳施礼:“蔡某之前多有得罪,幸好陈公子大人有大量,我这里再赔罪了。” “都是当年的旧事,我今天来蔡家,就是为了聊点新篇。” 陈瑛客气的笑了笑:“有些事情还邀请蔡老板为我指点迷津。” “指点不敢当,陈公子若有吩咐,蔡家上下一定尽力而为。” 陈瑛淡淡地说道:“说起来,蔡老板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当初那个青教的刺客手段如此高超,他能够一击就將你给败了,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反而放你回了南安城呢?” 蔡福祥其实也想了这个问题很久,甚至心里隱隱有个不敢说的念头。 “因为当时我距离广府很近,他们害怕惊动了尤老————” “动手的人,跟尤老应该在同一档次。” 陈瑛隨便胡说道。 这个刺客的手段很高,但是距离尤老那种能够將改天换地一般的威能,他到底还差著些。 不过当著蔡福祥这样的棒槌,这些话也没必要说明。 “青教之中若是都是这样的水准,他们没有必要担心任何人。 陈瑛缓缓说道。 “我担心他们在谋篇布局更大的阴谋。” 蔡福祥额头上儘是汗水:“而我只是其中一环。” “不错。” 陈瑛看了一眼蔡福祥,这老头到底是江湖上混过的,有些事情能够想到,但是手上功夫不行,他就算是想到了,也是无能为力。 “蔡老板好自为之。” 陈瑛笑了笑:“青教妖人的毒计往往是一环接著一环,我只怕他们很快就会送来第二招。” “第二招已经来了。” 蔡福祥惨澹笑著:“庆云县城上空宝光冲天,江湖谣传有秘宝出世,许多江湖人纷纷赶来寻宝,如今漫山遍野的都是来寻机缘的野路子。” “哦,竟然还有此事?” “除此以外,还有人製造血案,南安城最有名的中间人死了五六个,飞雪楼的联络人也死了。” 蔡福祥嘆息一声:“萧节度使下了命令,要我领著节度府內的供奉,去庆云县一探究竟,另外也要破了这几件大案。” 陈瑛闻言眉头一皱,自己只杀了两个,蔡福祥说死了五六个中间人又是怎么回事? “竟然还有此事?请蔡老板为我解惑。” 陈瑛淡然问道。 蔡福祥將前因后果大概讲了一遍,然后又叫来几个心腹家人,当著陈瑛的面郑重表示。 从今日起,蔡家跟陈家的旧怨不仅是两清,而且从今往后要把陈家当成恩人对待。 “这里面的事情具体如何,老夫日后再说,不过从今日起,你们对陈公子都要给我改了態度。” 蔡福祥威风凛凛地说道:“否则老夫家法伺候,老大,你也给我记住了,若是我不在了,蔡家也要报答陈家的大恩。” 他最后不忘补充一句:“陈公子的恩情是还不完的。” 第240章 情侣 第239章 情侣 陈瑛在蔡家安稳的住下,每日里登高游览,觥筹交错,日子倒是舒心的很。 往港九送了几封信算是报了平安,陈瑛也接到了一些人的请帖,希望可以认识一下如今在岭南名声鹊起的陈公子。 不过都被陈瑛婉拒了。 走入江湖,没人能够置身事外。 陈瑛如此,蔡家人也不例外。 老蔡跟家里人怎么讲的,陈瑛並不放在心上,假设自己如今没有这一身本事,蔡福祥会对自己高抬贵手吗? 他若是能够高抬贵手,今天的蔡家哪里来的这等权势? 不过陈瑛也不在乎他如何表態。 毕竟如今要收拾老蔡的,多半是萧洛水本人。 蔡家在南安这么大的权势,可以说不管谁当八闽节度使,都要跟蔡家合作。 臥榻之侧,同床共枕。 这样的形势,几个英雄豪杰能忍? 偏偏萧洛水绝对当得起人杰二字,在海上刀头舔血的出人头地,然后登堂入室夺取八闽的政权。 把蔡福祥、南少林等八闽雄豪拉入自己的幕府。 即便没有见过面,陈瑛也能看出来这是一等一的人杰。 乱世之中,优胜劣汰,能够坐到一方节度使的位置上,绝对不是运气二字所能解释的。 派蔡福祥去建云县坐镇,一来是对这位的倚重,二来何尝不是驱虎吞狼的计谋? “港九这边,是苏雄苏老板亲自带队,他今天下午坐船到南安,然后就会去拜会萧帅。” 蔡府今天也是摆开宴席,不过这次是为蔡福祥送行。 “本来订的是老夫今日作陪,不过建云县那边事情有些古怪,每日宝光冲天,但是进入县城里的江湖人都是杳无音讯。” 蔡福祥举起酒杯轻轻啜饮。 “老夫这次只有先去寧和县,跟沐天恩、智行、夏铭他们匯合。” “祝父亲马到成功。” 蔡家的几个小子一起向老父亲敬酒,他们蔡家能够维持今日的地位,多亏了蔡福祥手腕圆融,在江湖上颇有人脉。 蔡福祥若是不在,这张关係网就是交给他们几个,他们也维护不了。 “我今天跟萧帅已经见过面了,老五老六,你们以后就下南洋做生意,在港九开个公司。” 蔡福祥看著自己最小的两个儿子。 “陈公子在这里做个见证,我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家里面是你们大哥做主,但是港九那边也要好好经营。” “父亲————” 蔡家大公子看著自家老父亲笑著说道:“父亲神功盖世,以后蔡家还要指望著父亲————” “说这些都没有用。” 蔡福祥淡淡地说道:“江湖从来如此,生死难料,说多少吉祥话也是一样。” “萧帅在南安经营多年,咱们蔡家树大根深,他不会动咱们。可是我不在了,你们也要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什么名望钱財都是假的,人在,什么都在。 人若是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蔡福祥看著自己的几个儿子:“我同你们一样都是富贵公子出来的,若不是当年家里的那场变故,我也以为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 蔡家的几位说著不由得望向陈瑛,蔡家当奶奶的那场变故,自然就是陈家老头打上门的那次,家中菁英为之一空,到现在也没有缓过气来。 陈瑛举起酒杯看著清澈的酒浆,浑然听不懂的样子。 蔡福祥对几个儿子谆谆教诲,当真有些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意思。 他只恨自己平日里耳提面命不够,如今將自己多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倾囊传授,只怕他们听不明白。 於这对父子而言,这一场离別之宴倒真是没有多少味道可言。 蔡福祥动身前往建云县,陈瑛也不多做停留,跟蔡家几位夫人公子告別,两家算是明面上从此化干戈为玉帛。 陈瑛趁著朦朧夜色,进入了南安市图书馆,趁著如今闭馆无人的光景,仔细翻阅资料。 陈瑛也是颇为感慨。 一家之兴亡成败,当真是几分在天运,几分在人事。 像蔡家这样的大族,本来已经到了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的时候,走下坡路是难免的。 就算是真正的皇朝都有落幕的时候,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土皇帝? 不过越是下坡路,越要小心谨慎,蔡福祥能够维持家门不墮,也算是人中豪杰。 陈瑛冷眼旁观,体味其中的滋味,心里也在想青教的事情。 青教在八闽这一局,开头是以屠杀大古船行的乘客为开端,继之以刺杀马如龙一党。 目的则是嫁祸给自己,让自己背负杀人如麻的罪名。 其中的关窍,就是陈家曾经的那些老仇家。 如今建云县之上宝光冲天。 陈瑛是一点不信。 所谓“宝光瑞气”,多半是青教中人故布疑阵,少不得又是一场杀劫。 偏偏自己又有一定要去建云县的理由。 青教行事,有阴谋诡计,又有堂堂之阵,当真不容易对付。 幸好自己行动够快,大概摸出了他们几个布置。 但是陈瑛仍然想不明白,青教在八闽所谋划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他们在港九要製造劫难,养育邪灵,但是在八闽的种种动向,差不多都是衝著自己来的。 这里面就有个问题,若是自己不来八闽,他们干这些事情又算什么? 如果自己现在高调的返回港九,这些布置岂不是都落到了空处? 陈瑛找出来一套前朝修订的《建云县誌》,一边翻看上面的內容一边仔细斟酌。 “不对,不对,青教这些人的筹谋,並不只是针对我————” 陈瑛看著《建云县誌》上的內容,忽然心里面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们不是为了害我,而是想逼我不在这里。” 陈瑛脑海之中瞬间清明。 “大古船行跟我有关係,乘客遇害之后,很有可能是我领衔调查,这个时候再爆出来马如龙的事情,我名声受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一定会离开八闽————” “邮轮上面有两大箱的双狮抱地球,南安必然有著一方势力,把持著些麵粉生意的巨大利润————” “蔡福祥被刺客伤了,蔡家的衰弱就会更快,南安黑白两道的势力也必然跟著洗牌————” “中间人死了好几个,就是要打破江湖人的联繫网络,为下一步的洗牌做准备。” “他们故意设计的不止是我,设计的是整个八闽的各方势力,他们要藉此洗牌————” “不对,单单这样还不够,八闽督军萧洛水,莆田南少林,八闽就算乱了,也有这两尊大佛坐镇————” 陈瑛眼前一亮。 “建云县的宝光瑞气,就是衝著他们来的。甚至有可能萧洛水和南少林,他们都有可能是青教的一部分————” 呼。 吐出一口浊气,陈瑛感觉眼前的迷雾当即清澈了不少。 八闽乱局,青教隱身幕后。 最危险的对手或许就是萧洛水或者南少林,甚至有可能面对这两者的联手。 陈瑛接著在建云县誌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內容。 “妙莲寺,古称天梵寺,前元时国师菩提流支所修,本朝初年避太宗皇帝讳,改妙莲寺————” 港九大学教授胡文秋说过,菩提流支传承下来的寺庙叫天梵寺,但是酒店的掌柜说建云县周围根本没有天梵寺。 这两者並不矛盾,不是天梵寺施展了什么了不得的秘术,而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胡文秋对天梵寺的了解是从史书上看到的,但是史书记载的內容不会更新,只会记录当年的具体情况。 酒店掌柜说没有天梵寺,是他作为现在的人,没听说过这个过去的名字,不代表天梵寺並不存在。 而是因为天梵寺改了个名字。 陈瑛接著翻看著关於妙莲寺的记录,发现这个庙应该就在现在的寧和县,距离自己上次落脚的小镇並不算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刚刚將书本合好,陈瑛就听见外面有些动静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人也偷偷进到了这图书馆里要翻阅资料。 陈瑛放出雾气隱去身形,將黑犬放出循著声音跑了过去,自己则悄然离开了图书馆。 只见一对青年男女缓步走入图书馆中,直接衝著《建云县誌》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领头的男子看上去刚刚二十岁,双目之中精光闪烁,显然一身修为极为了得。 那女子只有十四五岁,身材娇小饱满,脸上洋溢著难以言说的俏丽。 陈瑛看著她的面容,忽然发觉她跟云婉仪有些相像。 莫不是飞雪楼的人? 这念头刚刚闪过,就听见那个青年男子说道。 “这里的气味有些不对头?” 那少女似乎也觉察出了什么。 “哪里不对?” “好重的煞气,似乎有武道高手来过。” 青年男子走到放著《建云县誌》的书架前面扫了几眼,黑犬此刻就在他们身旁。 “不愧是人称连城璧的沐公子,”那少女娇憨一笑:“这书架上的书的確被人动过了。” “哦?” 沐天恩看著身旁的少女:“云妹可確定?” “那是自然,我之前在这里特別打乱了书册的顺序,如今都已经理顺了。” 那少女呵呵笑著:“图书馆这几日封馆休息,根本不会有人来整理书籍,所以一定是有心人来过了。 > 第241章 遇袭 第240章 遇袭 一对男女悄然议论,黑犬在一旁默默倾听。 陈瑛在图书馆外皱紧眉头。 这几日在蔡家,自己不只是每天吃饭游玩,八闽江湖上的人和事,基本上都套问了个差不多。 自然知道这个沐天恩。 这位沐少侠就是处理之前几个大案的牵头人,而且不同於夏汝羽那种二代,他是靠自己真本事上位的。 这位沐少侠也对建云县当年的事情十分感兴趣,能让他感兴趣的又是何事? 至於旁边的那个姓云的丫头,多半就是飞雪楼云家的人,飞雪楼主云勐这些年来精力不济,楼中大事基本託付给几个子女在管。 这个小丫头或许就是如今在八闽的主事之人,换而言之,对付自己的也有可能是她。 “跟咱们想得差不多,这个建云县並没有什么关於异宝的传说,除了传闻之中是蒙元国师菩提流支衣钵传承所在的天梵寺,並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沐天恩仔细分析著:“那个天梵寺我去过,里面都是些不明所以的普通和尚,早就没有什么传承可言。” 他这几年在八闽行走,对於地方上的情况十分掌握。 少女微微一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难不成云妹你又想到了什么?” 沐天恩看著娇小的少女一脸的宠溺。 “二十年前,一场地震,不只是震坏了建云县的县城,八闽还有一件大事发生,只不过常人都忽略了。” “大事?” 沐天恩不明所以。 “二十年前,有个八闽的青年出海,很快就出人头地,成了有名的海贼,后来还杀回了八闽,成了威震一方的节度使。” “萧洛水?” 沐天恩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萧洛水跟建云县当年的地震有关係?” “有没有关係不知道,但是一定从里面谋得了好处。” 云姓少女看著这一排排的书架。 “萧洛水自称是南安人,但是他在南安却没有任何亲戚,也没有任何故旧朋友,他出海之前的生活就像是个迷。” “即便是家境寒微,也不会连个邻居玩伴都没有。” 云姓少女从袖中摸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鼻烟壶,从里面倒出来一些粉末撒到书架上。 “茗儿,你这是————” “安心,这是我调的香粉,没有什么毒,只要有人翻过这里的书架,就会沾染上上面的味道,这样就你知道是哪一路神仙也盯著这里了。” 云茗笑了笑。 沐天恩骤紧眉头。 “可这只能证明他的出身是造假的,未必能证明萧洛水跟当年地震有关联。 “这又不是断案打官司,要十成十的把握才能算数。只要有三成可能,就值得去建云县內看一看。” 云茗淡淡地说道:“只是这次不知道多少江湖人要火中取栗,想来又是一场杀劫。” “杀劫?” 沐天恩看著云茗问道:“难不成这背后有人做局吗?” “有没有人做局不知道,但是楼中有明確的消息,七恶十邪之中有人来了兴趣。” “七恶十邪?” 不只是沐天恩略显惊疑,就是在外面窃听地陈瑛都觉得事情的变化出乎预料。 所谓七恶十邪,並不是什么组织,他们之间大部分也没有什么交情,而是中州江湖上的统称,指的是江湖上手段高到不可思议,然而人品和性格却恶劣到无以復加的几个人,以及妖物。 他们就像是神通能力超级加倍的飞天蜈蚣,放在哪里都是让人难以隱忍的祸患,是普通修行人难以对抗的天灾。 不过这些坏坯也知道自己在江湖上人人喊打,所以一般都隱姓埋名,躲在某个地方自己痛快,但是一旦现身,必然是一场血雨腥风。 “想不到这些人销声匿跡这么久,现在又重新出山,江湖从此多事了。” “都是青教的消息满天飞,这些坏种也静极思动了。” 两人又是聊了一会,这才一同离去。 陈瑛將黑犬收回,思路又重新捋顺了一些。 自己之前的遭遇,跟青教或许有关係,但是跟眼前这对野鸳鸯是绝对掛著鉤的。 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然后这位沐少侠在轻鬆破案,抽丝剥茧的一桩桩坐实,正好用自己刚刚显露出来的名头成就他的威望。 人踩人才能爬得高。 陈瑛也不多做停留,驾驭著长风直奔建云县。 月明星稀,树影寥落。 静寂的官道之上悄然无人,陈瑛御风而行,仿佛是一只在林间盘旋的巨大梟鸟。 除了几个偶然错身而过的邪祟,半夜里出来吸人精血的鬼魅,这一路上倒是没有遇见別的风景。 雾靄沉沉的建云县城就在眼前,远远十几里抬眼望去,的確上空有宝光起伏不定,瑞气如霓虹流荡不休。 乍一眼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在陈瑛的左眼看来,那宝光之中渗著一股令人难以言说的虚假。 绝非真正异宝所能有的顏色。 大概有了判断,陈瑛不多做停留,转身前往镇上,他跟那位柴团长还有一桩要事没有处理。 陈瑛换上一身从南安那里淘换出来的夜行衣,以雾气盖体,由黑犬引路,直奔柴团长的宅邸。 他所居的大院就在寧和县城,六层小楼修得如同碉堡一般,在周围的二层小院里显得十分特別。 陈瑛飞身而上,轻轻的落在了楼顶,顿时感觉到空中有一丝丝不一样的味道。 果然。 就在下一个剎那,一道刚拳轰鸣而来。 这房顶上不知道何时埋伏了几个高手,其中当前一人拳脚之中煞气凝练,显然是武道成就的好手。 他们本身藏在楼下,等陈瑛刚刚落下,就从六层的窗户里翻身而上,向著陈瑛发起合击。 这一拳来的猛恶,陈瑛当即运起不周风飘摇而起,而半空之中一声鹰啼,一只翼展將近六米的巨雕飞扑而下,它双爪之上隱隱透著毒光。 “拉斐尔。” 陈瑛念动圣名,指尖火光跃动,一道长度超过两米的火焰巨剑在他掌中凝就,直接一剑劈向那飞跃而来的巨雕。 巨雕长啸一声,飞速拔高,竟然凭藉著本能的速度躲过了陈瑛这一击。 “喝。” 第一个出拳的高手浑身披著黑铁铸就的鎧甲,他脸上带著一个狰狞的不动明王面具,此刻身形不住地暴涨,已经到达了接近两米的高度。 而在他身旁,是四个身材瘦长的黑衣人,此刻正在不断地吟诵秘咒,陈瑛只觉得周围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这些人正在用咒法顛倒我的感知。” 陈瑛一念刚起,就看见一只巨灵大手自空中飞起,那黑沉沉的阴森魔手向著自身猛地一抓。 与此同时,那不动明王则是高高跃起,一拳向著陈瑛死命砸了过来。 > 第242章 妖人 第241章 妖人 “找死。” 陈瑛手中火焰巨剑向著飞来的黑色魔手斩去。 炽热的天堂之炎与自暗影之中诞生的黑手撞在一处,纯粹的神秘衝击令现世为之扭曲,寒冰、烈火、雷光闪烁不绝。 而此刻那披著鎧甲的巨人已经挥拳赶到。 一股狂暴的煞气凝聚在他双拳之上,这一拳犹如天崩地裂,带著难以匹敌的杀意向著陈瑛砸来。 然而不周风给陈瑛带来了机动上的优势,在火焰巨剑跟黑手相互较量的那一剎那。 陈瑛已经將黑犬祭出,目標正是在下方念诵咒语不绝的黑衣人。 转瞬之间,黑犬的巨口就將其中两人撕裂,而陈瑛身上的压力瞬间减轻不少。 “哪里走!” 铁甲巨人双拳挥舞,他拳术已经到了明暗合一的高深境界,双拳在空中变化出无数拳影,仿佛流星火雨一般向著陈瑛砸了过来。 空中的黑手同火焰巨剑相持不过片刻,便带著一股深沉邪意向著陈瑛扑来,即便不周风迅捷,此刻陈瑛依旧落入了围攻之中。 “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早早在柴团长这里等我,一定是跟那个可以嫁梦的小子有关。” “那小子多半就在他们手上,我让柴团长检查各地的义庄,引来了他们察觉,所以在这里埋伏我,就是要保证那小子的消息不会泄露。” 陈瑛摸不准这群人跟青教的关係,不过几乎可以確定,那个有著嫁梦之能的丑陋小子绝对已经落入了这群人手上。 陈瑛双手合十,眉心处辉光闪烁,一道光翼在他身后缓缓撑开。 这正是从白银之城中所修成的灵能,此刻陈瑛周身为光辉笼罩,玄奥的圣歌在身旁响彻。 “月之锁·千鸟翱翔·乌列尔之门。” 非人的语言从陈瑛口中说出,那不是任何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却將纯粹的灵能加以塑形。 辉光流淌,在空中组成了玄奥的符文,符文彼此结合,如同盛开的曼荼罗,在这光辉的背后,一扇白银大门凭空显现。 那拳影与黑手在莫名的牵引之下,向著那扇大门滑落。 陈瑛身后光辉组成的羽翼张开,他右手向前挥动,凝聚成形的凶兵煞气凝聚在双手之上,瞬间將剩下的两名黑衣人撕裂。 煞气入体,他们的躯体仿佛是破碎的絮一般纷飞,然而身体之中並无血液,这四个瘦长的影子仿佛是用蜡烛造就的假人。 “这是什么怪物————” 陈瑛动手完毕,只觉得这四个人似人非人,说不出的邪异。 而那披著鎧甲的大汉双拳抖擞,將空中的白银之门打得闪烁不定。 “这等咒术,你是何门何派?” 他咆哮一声,辉光组成的乌列尔之门若隱若现几乎就要消失。 陈瑛將灵能凝聚於眉心,面对眼前的对手,他也必须將从白银之城中所获取的压箱底的招式拿出来。 毕竟黑手的主人还没有现身,自己的其他手段有必要留一手。 陈瑛口中念诵,那声音犹如万千鸟类振翅挥羽,如同雷霆在大地之上滚落的回音。 “我主为万军之神,汝不可仰视。” 空气之中,无数兵刃在这言语之中化形,长刀、短剑、巨斧、標枪————成百上千的光刃凌空而落,在巨汉的鎧甲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但这只是开始。 陈瑛话语之中所凝成的力量,改写了某种“规则”,此刻的大汉再不能“仰视”,只能坠落在地。 奇特的压力让他根本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 “持盾者,天之宰辅,全能之眼,我呼唤你的力量。” 在陈瑛头顶,光辉所组成的符文彼此结合,构成了一道连通向另一个次元的通道,难以言喻的灵能构造成纯粹的毁灭之光,向著巨汉碾压而去。 毁灭,即是救赎。 鎧甲在光辉之中化为沸腾的热流,大汉非人的躯体蒸发殆尽,只留下一个布满鳞片的焦黑躯体横在那里。 转瞬之间,陈瑛已经將对手解决了大半,此刻只剩下那黑手的主人。 陈瑛望向空中的黑色魔手,此刻一个穿著黑色纱衣的高瘦影子已经现身。 他的面孔被黑色的阴影覆盖,身高將近两米,皮肤如同白堊,右手的袖管空荡荡的,他像是一道被拉长了的鬼影,悬浮在空中。 “这样的咒术,的確是闻所未闻。” 瘦长影子的声音嘶哑,他好像很久没有跟人说话,言语吞吞吐吐。 “你的力量来自於幽冥。” 陈瑛没有回话。 来自白银之城的力量在中州並不常见,但是在欧陆却仍然有很多人使用。 这套体系被称之为“辉天圣咏”,其中分为上中下三个层次。 开始塑造自己的守护灵,初步的展现各种能力,这些能力破碎而不成体系,而守护灵的能力也需要使用者自己摸索。 经过苦行,不断地淬链自己的精神和肉体,才能进入下层领域,这个时候使用者能够使用一些咒术,並且开始积蓄来自白银支撑的辉光。 陈瑛根本没有经歷过这个层级。 然后就是连通虚界的白银之城,將自身的灵能转化为辉光,然后绑定某位“权能者”,也就是拉斐尔、米迦勒、乌列尔等传说之中的大能。 在这个层次,使用者的咒术威力进一步增强,而且身体开始“神圣化”,超越了凡俗的界限。 最上层是所谓炽天、智天、御天三类天使,要达到这个层级需要在白银之城中锚定自己的座次,换而言之,就是转化为真正的神圣。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將自己改造为邪祟。 陈瑛现在的阶段,大概在这个“辉天圣咏”的中等位次。 如果按照欧陆罗马教会的分级,此刻的陈瑛应该属於极为少见的“能天使”,即可以任意使用种种咒术的存在。 当然,如今的中州可没有使用这一套体系的人,眼前的瘦长影子看不出来並不能算是见识浅薄。 “你很厉害,这一次算是我们输了,改日再来请教。” 瘦长的影子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陈瑛看著隔绝现世与虚界的帷幕在他身边破碎,这个瘦长的怪影居然跟青教中人一样,可以穿越穿越帷幕进入虚界。 不。 陈瑛仔细观察著,那瘦长的影子並没有真正进入虚界。 它更像是借著帷幕本身隱藏自己的身躯,它正顺著帷幕向著远处“滑动”。 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邪祟? 陈瑛拉开那几个黑衣人的面巾,他们早就没有了五官,脸上只有一道裂开的缝隙算是嘴巴,剩下的身躯都已经是仿佛尸蜡一样的构造。 而那个死去的披甲大汉,他只剩下半身。 別看他血气旺盛,双拳之中颇有章法,但是浑身上下儘是甲片,鳞甲和黑毛连续著生长,就像是黑熊和巨蟒生下的怪胎。 “这是什么妖邪?” 陈瑛翻入柴团长的小楼,破碎的尸体处处可见,这栋小楼早就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难以言喻的血肉磨盘,柴团长的尸体则是在主臥。 他被人绑在椅子上,剜去了一对眼皮,五官狰狞地看著前方的床铺,而床铺之上是几具被虐杀而死的女尸,一个个面目全非,不过应该都是他至亲至爱之人。 “这些妖人手段真的狠毒。” 陈瑛动手一挥,银火燃烧,將房间內的尸体化为灰烬,也算是送了他们一程 第243章 天梵寺 第242章 天梵寺 整个柴家小楼之中的死者大概有一百多人,有柴团长的家眷,还有僕人、卫兵,上上下下无论高低贵贱无不惨死。 这伙埋伏自己的妖人根本没有任何人性,它们只剩下对人类单纯的恶意,陈瑛甚至不理解他们这样做的目的。 也许只有虐杀取乐这一个解释。 即便尸体都已经被陈瑛焚去,但是残存在小楼之中邪意已经渗进了房屋的根基,惨死者的怨气徘徊在砖缝和石板中间,形成某种诅咒的雏形。 伴隨著时光迁延,这栋小楼早晚会变成一块阴地,成为种种邪祟寄居的鬼宅。 若要將其净化那就要请高人大功夫才能做到。 “请神容易送神难。” 陈瑛看著这充满怨气的小楼,眼前的这一幕不过是个剪影,这个世界正在一点点的向著不可扭转的方向倾倒,邪祟早晚有一天占领整个世界。 “不过这比任何调查的效果都要好,至少知道了控制那个小子的势力到底来自何方。” 黑犬已经记住了那个瘦长黑影的味道,只要按图索驥,就一定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陈瑛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向著建云县城的方向走了过去,也是时候看看建云县城之中所隱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瘦长的黑影穿梭在分隔现世与虚界的帷幕之中,这里不属於任何一个空间,能够利用这里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也唯有它身上的性质特殊,才能將这里变成自己离开的退路。 它沿著现实与虚界之间的帷幕穿行,终於来到了一座矮小的山峰旁边,整座山体都是无穷的白骨堆积而成,苍蓝色的鬼火在白骨间出没不定。 在半山腰上立著一座寺庙,正门上写著“敕建天梵寺”五个大字。 正门两侧各拴著一只生著两个脑袋的异兽,其形似猪,两个脑袋类似狐狸,毒涎从它口中一滴滴淌下,落在白骨之上生出一阵毒烟。 黑影穿过正门,走过供奉著独眼邪神的韦陀殿,绕过层层僧院,来到了最內里的方丈室里。 吱呀。 大门打开,一个浑身生满了白毛的老僧端坐在蒲团上,他手里缓缓捻动著一串人顶骨打磨而成的念珠。 “我佛慈悲,师弟,你回来了?” 黑影並不说话,只是向前而行。 在这老僧对面的蒲团上坐著一个相貌英俊的僧人,他面貌极为俊美,不过却是五短身材,令人略有美中不足之感。 黑影將这俊美僧人的嘴巴拨开,然后將自己的脑袋往里钻去,它好像是一条黏滑的大蛇,直接钻进了僧人的身体里。 僧人的眼睛睁开了。 “这次算是败了,找那小子的是个高手。” 俊美僧人的声音嘶哑,就像是沙漠之中响尾蛇摇动尾巴的声音。 “招法看不出来脉络,跟我同去的弟子们都死了。” 浑身白毛的老僧不以为忤。 “慈悲,慈悲,昨日因,今日果,如今往生极乐,乃是他们多年修行的福分” 白毛老僧双手合十微笑,此刻它身上竟然有佛光瀲灩,好似灵山上拈之佛。 “方丈慈悲喜舍,师弟隨喜功德。” 俊美僧人双手合十道:“不过那人应该是为了那丑陋小子来的,我怕————” 白毛老僧不理这一节直接问道。 “师弟之功行,放眼如今江湖如何?” “我自入门以来,一刻也不曾停歇,如今玄天曼荼罗法已经到了第七重境界,练就法身,那莆田少林的主持也不过是无色定第二重,与我差相仿佛。” “师弟之苦功,在解脱法上的天赋,放眼中州,已经是第一流人物,那人能在你手上杀的眾弟子往生极乐,可见绝不是常人。” 白毛淡淡说道:“此人既然功力超卓,必然为一方雄豪,八闽又地接南洋,或许是外来的和尚罢了,他为那小子而来,那小子又是港九出身————” “师兄的意思是,他是鬼佬?” “或许是,或许不是。” 白毛老僧微微一笑。 “这都不重要,本寺已经不在三界之內,不落五行之中,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来不了这里。” 俊美僧人点了点头。 “不错,只是本寺到底还是————” “师弟不必掛碍,平白乱了禪心。 “ 老僧双手合十道。 “那小子已经截断了双手双脚,如今已造成人彘,等仪轨完毕,用他造就肉还丹,师弟功行必然更上层楼。” “更何况本寺还有古佛坐镇,些许妖孽是翻不了天的。” “我佛慈悲。” 俊美僧人双手合十。 “圣子如今已经转生,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圣子的下落,除此以外都不过是小事。” 白毛老僧缓缓说道:“我佛所修之法,乃大慈悲法,出世间法,不落善恶因果,不归天人五行,是唯一真实解脱。” “我佛慈悲。” 青年僧人双手合十道:“只是这次死的这些门人————” “建云县里如今颇有些动静,”白毛老僧面露慈悲之色:“被那伙人骗来的江湖人不在少数,这些人耽於名闻利养,我知我见深沉,刚强难驯,师弟何不发慈悲心,將之度化入我门中,也算是一桩功德。” 俊美僧人双手合十道:“谨遵师兄法旨。” 那白毛老僧接著说道。 “若有人佛缘深厚,师弟也可加以接引,使之归入我门墙之中。” “慈悲。” 那俊美僧人双手合十讚颂道:“师兄慈悲,此乃法布施,师弟只有隨喜。” “末法之时已至,圣子转生,我佛降临,我辈唯有升精进心,方可解脱。” 老僧双手合十道:“我为其易,弟为其难。” 两僧人在蒲团之上相视而笑。 建云县城之外,陈瑛望著天际那一轮转移不定的霓光。 光色纯白,浩大无边,在天地之间徘徊不定,犹如游龙狂舞。 白光之下,雾气如大海一般翻滚不休,一阵阵难以言说的妙音从建云县城之中瀰漫开来,令人心生嚮往。 好像那雾气之中有著极乐天堂。 陈瑛皱紧眉头,缓步走入那浓雾之中。 雾气之中,一开始並无什么异样。 或者说这覆盖著建云县城的雾气,並不是这里沉寂的根本原因,更像是结果,或者说是荒无人烟的衍生品。 陈瑛迈入雾气之中,迅速就发现,这县城之中並无“方向”可言。 第244章 出手 第243章 出手 这个“方向”並不是指的物理层面上的那个方向。 陈瑛能够感受到,有某种类似厄运银幣一样的力量在这建云县城之中徘徊。 某种难以言说的诅咒。 这建云县城之中的一切都被无所不在神秘力量加以扭曲,任何人在这里不管干什么事,最终的结果都只有导向一个悲惨的结局。 那力量潜伏在建云县城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滴水,每一丝空气,就像是一头飢饿难忍的恶兽,隨时准备將牺牲品吞噬。 难怪这里成为了人跡罕至的鬼城,平日里也没有人走在这里,单单这股不祥的气息,就会让人本能的想要逃离。 陈瑛迈步其中。 街道上非常乾净。 两侧的房屋已经破旧不堪,有些已经倾颓,不过却没有任何杂草,更没有虫鸣鸟叫。 对於生命而言,今日的建云县已经成了某种禁区。 时光在这里仿佛停顿了,一切都停留在了二十多年前地震的那一天。 “徐人英当年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陈瑛看著两旁的街道。 “县城之间的小楼大部分都是砖石结构的,从建筑的留存情况看,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地震並不算严重。” “也就是说,这里被废弃並不是因为地震,而是因为这种神秘力量的影响。” “不,地震或许都是神秘力量外泄的副產品。” 陈瑛行走之间,前方似乎传来一阵异动。 轻锐的枪响撕破空气,那尖锐的啸叫声让陈瑛想起了广府城那个动盪的夜晚。 陈瑛放出黑犬,大概五六百米的街区之中,此刻有人正在交火。 其中一伙人身穿黑色的战术衣,头盔战术目镜一应俱全,他们手中持有突击步枪,正在夜色之中不断开火。 枪口冒出诡异的绿色火,弹丸之上也附加著某种奇怪的力量,组成的火力网压得另外一方抬不起头来。 而另外一方就显得十分侷促,只有几面盾牌在空中飞来飞去,被这倾泻而来的弹药打得抬不起头来。 这一方的领头人也是陈瑛的老相识,领头的正是尤老门下的杜无咎。 在他身旁还有四个打扮类似的人,此刻正被对方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 这群人手里什么傢伙也有,有木剑飞刀,还有葫芦长枪,別看这些东西杂七杂八一大堆,面对另外一边的火力,依旧是抬不起头。 “奇怪,这个杜无咎也是个修行有成的,一手身法诡异莫测,怎么被一群玩枪的压得抬不起头?” 陈瑛正在犹豫之间,黑衣人那边窜出来几头小牛犊一样的黑色獒犬,一个个双目通红,向著这边飞扑而来。 黑色獒犬的速度极快,跑起来更是好似一道幻影,它们很快就衝到了杜无咎一行人身旁,然后迅速爆炸开来。 砰的一声巨响,獒犬爆炸之后生出绿色的毒雾,杜无咎这边瞬间就倒下了两人。 也亏他身法卓绝,闪烁之下躲过了这一击。然而没倒下的两个也是人人带伤,吸入了不少毒气。 “尔等恶贼,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杜无咎愤恨地说道:“若是岭南方面————” “老子们的確是怕那个老鬼,但你不过是他门下的一条狗罢了,叫声这么大干什么?” 一个声音从另外一边传过来,他声音之中极尽嘲讽之能事。 “在广府城里,你叫就叫了,在这谁惯著你。” 说著,又有几颗子弹扫射过来。 陈瑛这才发现,这些子弹颇有异能,不管这些人枪口往什么方向转悠,竟然都能慢悠悠的转向杜无咎所在的方向,而且命中之后还会爆出一团阴火。 显然是极为精巧的设计。 这群黑衣人绝对不是什么野路子,背后一定有一方势力作为支撑。 陈瑛摸到这群人身后正准备出手,忽然有人高叫一声。 “杜兄勿要惊慌,沐某来也!” 只见一道灿烂剑光从地底忽然跃出,沐天恩手持一柄朱红长剑,他掌中长剑脱手化为一道光芒,將射向杜无咎一行人的弹药尽数挡住。 “好阴毒的火器,尔等是何方神圣,留下名来!” 沐天恩断喝一声,將身子拦在了杜无咎身前。 “杜兄,你还好吧。” 杜无咎眼中惊疑不定,他抬手问道:“可是人称连城璧的沐天恩沐公子?” “正是区区。” 沐天恩横剑而立。 “在下听节度府通传,说杜兄一行人前往建云县城之中寻找倖存者的下落,这才赶忙前来,是我来迟了。” 他说得慷慨,杜无咎也只有愧恨说道:“是杜某人学艺不精,有劳沐公子了。” 另外那伙黑衣人的头领高叫一声。 “原来是人称江南连城璧的沐少侠,您老手段高超,咱们佩服,今天给你个面子,来日再来討教。” 黑衣人当即就要撤离。 陈瑛哪里容得了他们撤退,当即出手,掌中火焰巨剑显形,黑犬狰狞咆哮,整个人化作一道疾风狂飆而至。 如同一道火浪涌来,剎那之间,那队枪手已经被陈瑛斩了个七七八八。 领头的黑衣人举起步枪,一道道弹药扫射而来,还有人从掏出手雷,打开拉环扔了过来。 甜瓜大小的手雷在空中炸开,没有任何焰火破片,反而从里面钻出五六道粗黑的触手,上面带著暗影一般的神秘能量席捲而来。 陈瑛掌中火焰巨剑飞舞,將这些触手凌空劈碎,两道能量彼此撞击,反而让陈瑛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这手雷里面的东西,怎么有点渊狱的味道?” 虎籙七神煞之中的身法变幻,配上来自白银之城的火焰巨刃,这伙黑衣人剎那之间被杀了个乾乾净净。 领头的黑衣人看著陈瑛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言语还没有出口,就被隱藏在暗处的黑犬一口咬断了咽喉。 陈瑛大杀四方,沐天恩与杜无咎一时都看呆了。 “江湖上也没有以火剑闻名的流派,这人看上去年轻,也不知道是谁。” 沐天恩虽然看过陈瑛的照片,但是此刻建云县城之中雾气瀰漫,再加上陈瑛此刻以黑巾蒙面,他也猜不到陈瑛的身份。 杜无咎虽然有一面之缘,但是如今陈瑛用过的手段他根本见都没见过。 两人面面相覷,一时也不知道新出来的人是敌是友。 陈瑛缓步走来,两人一时都是提高了警惕。 沐天恩横剑而立。 “敢问朋友高姓大名,在下沐天恩————” 陈瑛拉下脸上的黑色面巾也不理他,直接向著杜无咎说道:“怎么如此狼狈“陈兄!” 杜无咎看见来人是陈瑛,心里的大石头当即放下。 “是我冒昧了,一时不慎中了埋伏。” 陈瑛让过那边还在横剑而立的沐天恩,直接走到杜无咎身旁,观看伤者的情况。 一开始倒下的两人已经没了声息,已经死透了,剩下来的两人也是毒入臟腑,周身还有不少伤口。 陈瑛正在用左眼的异能观瞧两人的伤势,沐天恩已经將长剑收入鞘中,走上前来搭脉诊治。 “毒素进了肺腑,已经进了內臟之中。” 沐天恩伸手搭脉道:“我略通医术,这二位需要找个地方调养,不然恐怕就————” 杜无咎一时也是嘆息。 “谁不知道沐少侠是杏林国手,当初湖广隨老英雄的宿疾就是沐公子调养好的。” 杜无咎感慨说道:“若能得沐公子诊治,我一门铭感五內。” “哎,我也只是略有所得。这两位伤势很重,一刻也耽误不得,不然即便是我恐怕也要束手无策。” 沐天恩谦虚地说道:“这位可是名震岭南的陈瑛陈兄?久闻陈公子是岭南节度使全將军的武胆,想不到今日在这里见面了————” 陈瑛也不理他直接说道。 “我来试试,杜兄,你替我护法。” 陈瑛將两人扶到一边,指尖白银净火闪现,那空灵的歌声在若隱若现,此刻陈瑛对於这火焰的掌握更加精细。 净火在两人身体游走一遭,两人体內的毒素驱除,更將他们的破碎的伤口尽数恢復。 这两人的伤口都是皮外伤,唯一麻烦的是体內的那一股咒毒,既然祛除了咒毒,两人很快也就甦醒了过来。 “陈公子!”“陈瑛!” 两人瞪大了眼睛,显然都知道陈瑛的威名。 “这次多亏了陈公子出手。” 杜无咎大喜过望,这时候谁管他沐天恩是哪根葱,赶紧跟两人介绍道。 “若不是陈公子,你们可就危险了。” 救醒的两人对视一眼,正准备说些感谢的话。 陈瑛直接摆了摆手道:“大家都是在岭南吃餉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沐天恩略显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话说到这里,就显得他才是外人了。 陈瑛接著向杜无咎问道。 “杜兄,这是怎么回事?” 第245章 伏击者的身份 第244章 伏击者的身份 “我们大概是三日前进入的建云县城————” 杜无咎解释道。 自从大古船行的消息传回港九,岭南节度使方面就高度重视,你可以说是全国忠对治下的百姓高度重视,也可以说他对八闽贼心不死。 不管怎么说,岭南方面当时就拉开了架势,表示要对这件事展开彻查。 经过了短暂的商討,也就拉出来了一个大致的框架。 岭南方面派出的是官方队伍,由杜无咎领著公门之中办案的好手进入八闽查案。 港九方面则是由好邻居基金会的经理人苏雄苏老板领衔,再加上八闽官方的力量,三方各自独立开展调查。 当然了,三方也会定期召开碰头会,交流一下彼此的调查成果,也会互相通知调查的进度。 杜无咎这帮人到底是专业出身,他带来的四个人全是岭南公门之中断案的高手,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倖存者的线索。 根据这些神探的估计,遇袭的乘客之中有人走得比较晚,跟前面的车队之间距离很大,他们听到了开火声就立即放开了大路,走入群山之中躲避,因此也倖免於难。 伏击者尾隨而至,倖存者们在追杀中进入了迷雾之中的建云县城。 杜无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入建云县城,据他所说,他们一直都在建云县城中寻找倖存者的下落,根本不知道什么宝光冲天,瑞气千条的情况。 这几天的建云县城就像是一座普通的死城,一切都静悄悄的。 如果刚刚不是碰见了这队袭击者,杜无咎他们这一行甚至可以用顺风顺水来形容。 “我们发现了一些证据,足以证明倖存者在这里生活过。” 杜无咎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手牌。 “这是船上用来登记行李的手牌,我们是在县城里的一栋民居里发现的,应该是倖存者逃难的时候不小心丟下的。” “他们不知道船身已经被巨大的神秘衝击撕裂的事情,还准备著有一天可以取回自己的行李。” 杜无咎嘆息一声。 “后来就不知道去向了。” 陈瑛看著那个十分熟悉的手牌。 这种手牌都是按照舱室的位置发放的,自己也有一个,不过並没有对应的行李罢了。 这个手牌上的號码属於睡在自己上铺的那个小姑娘,她满心到南安府城旅行,想不到先进了这建云县里。 “有没有可能是行凶者將这个手牌放在这里,有意的误导调查?” 沐天恩终於找到了一个插话的机会。 杜无咎还没有回答他,旁边的另外一个官差就讲道。 “不太可能,单独的证据容易偽造,但是证据链很难,这条手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我们也有其他证据证明倖存者进入了建云县城。” 那个公差说道:“他们一路上慌不择路————” “如果凶手是刚才那群人。” 陈瑛问道:“他们这些普通人能逃脱吗?” 刚才那批黑衣人的战力不用多说,装备著改造过后的枪械,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杜无咎这一行人都可以算是江湖人中的中等层次,面对黑衣人都只有被压制。 就凭一群普通人能够在他们的追杀下走到建云县城? 陈瑛估算了一下,这里距离大屠杀的现场至少有二十里,普通人走都要走半天。 “他们不是有意来这里的,我们根据判断,当时倖存下来的人大概有一百多个,成功进入这里的也就是十几个人,而且其中至少还有一个修行者。” 公差解释道:“大多数倖存者都被杀了,我们发现了很多尸体————” 有修行人在,生还机率的確会有所提升。而船上的修行人也就只有鹿老道,看来鹿他和那个小姑娘还活著,至少活著到了这里。 陈瑛看著远处那些黑衣人的尸体。 “我现在更加好奇他们都是什么人了。” “不管他们是谁,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杜无咎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也是江湖人出身,但是早早就拜在了尤老门下,这么多年来哪里吃过今天这样的大亏,甚至有性命之危。 “这些人必然是袭击者一伙,不然他们干什么要对我们出手?” 对黑衣人的检视很快开始,但是结果却令陈瑛更加吃惊。 拿下战术目镜和头套,这些人的面容竟然一模一样,所有人用的居然是同一张脸。 五官、毛髮,甚至脸上的瘩子、疤痕全都一模一样。 陈瑛心里念叨著:“这集我小时候看过,复製人的进攻。” “易容术?” 沐天恩看著死者的尸身:“这些人好奸诈,竟然用这种法子隱藏身份。” 杜无咎倖存的两名同伴之中有一人是广府有名的件作,他拉过来两具保存完好的尸体,指尖带著一股锐气將尸体从中间解剖开来。 他一点点的比较五臟的位置和大小。 “奇怪,他们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那位件作解释道:“每个人的內臟大小,排布的位置都会略有差別,这两人全然一致,就算是双胞胎,也会因为后天的生活而有所差异。” 杜无咎接著说道:“但是他们完全一样,就像是照镜子照出来的一样。” “不错。” 陈瑛看著这些人精良的装备,这些突击步枪明显带有链金术的味道,具备某种自动瞄准功能,子弹之中则被封印著阴火,再加上附著渊狱暗影之力的手雷。 光这一套装备就价值不菲,再加上这支复製人军队,这伙人背后的势力强大的惊人。 “需要把这些尸体带走。” 仵作向著杜无咎说道:“如果真有某种可以將人类复製的技术————” 那就太可怕了,意味著对方隨时可以拉出来一支庞大的军队。 陈瑛看著这些尸体,精良的装备,还有正在融化的尸体———— 死者的尸体就像是融化的蜡烛,皮肉正在溶解,然后重新组合。 “这是————” 陈瑛看著,这並不是这些人体內设置的“后手”,而是县城之中瀰漫的那股力量正在显露出其本来面目。 小心!” 杜无咎低叫一声,死者们已经纷纷坐了起来。 > 第246章 无足之龙 第245章 无足之龙 不只是死去的伏击者,包括死去的两名公差,此刻都重新坐起。 他们脸上的五官已经溶解大半,只是依稀能够看出一个轮廓。 “行尸?” 杜无咎半是推断半是疑问。 修行人死后会化为邪祟,这是一条普遍的真理,但是根据修为的高低,这个转化过程也有快慢一说。 如果没有特殊的布置,修行越高,转化成邪祟的速度就越快。 某些修行上出了岔子的高人,甚至活著的时候就会变成邪祟。 这些袭击者很难说是修行人,陈瑛怀疑他们能不能算是人。 而死去的那两个公差,他们要转化成邪祟也要有一定的时间。 但是在建云县城里,这个过程明显加速了。 残砖断瓦的阴影里,流云不动的雾气中,某种力量让他们开始向著邪祟转化。 “就连普通人也会变成活尸吗?” 行尸们一个个站了起来,他们並没有向著陈瑛等人攻击,而是一同转向,沿著古老的街道,向著更深处走去。 仓一声,沐天恩长剑出鞘,陈瑛出言喝止。 “你要干什么?” 陈瑛声音阴冷让沐天恩心里生出一丝恐惧。 人的名,树的影。 以陈瑛今时今日的威名,沐天恩也算是江湖上有字號的人物,听见陈瑛的號令却不敢跃雷池一步。 “斩草不除根————” 他努力的辩解道。 “几具行尸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话虽然这样说,陈瑛已经將黑犬放出,悄悄地跟了过去。 陈瑛怀疑这伙伏击者跟沐天恩有关係,即便没有关係,也有可能是他背后的那个姓云的丫头放出来的。 也许是二世为人的关係,陈瑛对於所谓的情爱没有一点信任,所谓夫妻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爱情的原始衝动也就是见色起意。 飞雪楼的大小姐爱上了年轻的少侠,这故事听著美好,但是落到实处,仔细推想。 这个沐天恩或许也就是那个姓云的丫头推到前台的傀儡而已。 陈瑛跟杜无咎说道:“先撤出这里,再做打算。” “可是倖存者怎么办?” 杜无咎眉头紧锁:“他们或许还活著,若是能救出他们———— 陈瑛指了指地上的装备:“真凶自己不是已经跑出来了吗?把这些装备,全部送去港九,也许帝国人能知道这些玩意的来路。” “可是————” 杜无咎沿著街道看过去。 残砖断瓦之间,寥落的街道上影影绰绰,耳边还能听到行尸们脚掌与地面摩擦时的声音。 一切都静悄悄的,这座县城仿佛陷入长眠之中,渐渐等著醒来。 陈瑛整理了一下衣衫。 “不如请沐公子出手吧。 他言语十分客气,倒是有些出乎沐天恩预料之外。 “我————” 陈瑛语態诚恳:“沐公子是有名的少侠,有沐公子出手,一定可以救出倖存者————” “陈兄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沐天恩有些喜出望外。 “既然陈兄都这么说了————” “唉。” 杜无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沐少侠今年多大?” “我?在下二十有四。” 沐天恩颇为自傲的说道,他的確有自傲的本钱,寻常修行人在这个年纪,碰见个落水而死的女鬼都要斗个生死一瞬。 而他沐天恩已经行走江湖,处理了不知道多少邪祟。 “陈公子呢?” “我还在念高中。” 陈瑛莫名其妙的回了一句:“不过咱们论的是社会辈,互相叫哥没错。” 杜无咎听到这里暗自叫了一声惭愧。 这陈瑛明明是个少年,可自己心里已经把他当作成名的魔头了。 沐天恩也不知道该什么样表情的接下了这桩差事,而陈瑛则带著杜无咎一行人返回。 雾气瀰漫。 寂静的建云县城內似乎没有白昼和黑夜的区別,一切都笼罩在这化不开的浓雾之中,到处都是灰濛濛的。 一行四人向著县城的边缘走去。 “陈公子似乎信不过沐天恩?” 杜无咎看著前方渐渐稀薄的雾气忽然开口问道。 “你看出来了?” 陈瑛望向这位见过一面的朋友,杜无咎一直跟在尤老身边,是类似心腹秘书一样的角色,想不到尤老竟然能把他放出来。 杜无咎看著陈瑛:“差不多,陈公子一向与人为善,但是对这位沐公子似乎有些不假辞色。” “你不也信不过他吗?” “这位沐公子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偏偏我们遇袭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在这建云县城之中,无法解释。” “能解释的,建云县上空宝光冲天,人家都说这里出了什么宝贝,所以很多江湖人都在往这里跑。” “还有这种事?” “是,所以这位沐公子来得有道理,不过的確是太巧了。” 杜无咎显然也跟陈瑛一样比较歧视江湖少侠:“我信不过这些没有出处的少侠,谁知道他们背后都有谁。” “或许吧,不过我更好奇尤老怎么会把你派出来。” 陈瑛看著杜无咎。 说句实话,陈瑛觉得杜无咎的修为有些一般,或者说他偏科严重。 杜无咎的本事都在他那一身诡异的身法上面,算是把闪避点到头了。 他在其他方面的表现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就像刚才的那个场面,因为要照顾其他几个被火力压制的伙计,杜无咎竟然会被一伙人用火器压得抬不起头来。 同样的情况,不要说前几天被自己做掉的飞天蜈蚣,就算是麦浩礼来了,他变成狼人都能莽过去。 当然,莽过去后是死是活还要另说。 这个调查的任务根本发挥不了杜无咎的专长,反而给他添了几个累赘。 杜无咎压低了声音说道:“因为尤老跟我说,他曾经在那艘船上放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船沉了,就要找到那东西的下落。” “而且尤老让我见到你之后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有什么头绪吗?” “头绪?” 说书人俑竟然是尤老放进货舱里的,这老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最后將说书人俑捞走的又是谁,那仙人指路又是为什么而来———— 杜无咎一句话,让陈瑛心里思绪万千。 尤老到底在琢磨什么? “陈公子?” 杜无咎见陈瑛陷入沉思,赶忙开口问了一句。 “哦,还好。我在想等回了岭南,一定要拜见尤老。” 陈瑛忽然想起来在港九的时候查阅过资料,这位尤老早年间在江湖上有个绰號叫“无足之龙”,当时还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想起来,多半不是什么好名头,神龙无足就是蛇,怕是形容这位尤老好像是毒蛇一般。 不过现在被毒蛇盯上的是青教而已。 浓雾渐渐稀薄,陈瑛指尖燃起白银净火,將四周那股扭曲“方向”的力量加以祛除,带著杜无咎一行人离开了庆云县城。 就在离开浓雾的那一刻,陈瑛转过头去,就在街尾的角落里,一个身穿灰衣的俊美僧人正好看了过来。 他五短身材,相貌极为俊美,不过脸上却带著一股难以忽视的邪意。 又见面了。 陈瑛同他对视,两人都认出了曾经交手的彼此,那僧人向略一頜首,而陈瑛也是遥遥挥了挥手,算是见过。 杜无咎察觉到了陈瑛的动作,他顺著陈瑛挥手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陈公子你这是————” “没什么,咱们赶紧去镇上吧。” 陈瑛说道:“去晚了,恐怕就只能睡在街上了。” > 第247章 魔头 第246章 魔头 陈瑛一行人回到小镇上的时候,整个镇子熙熙攘攘,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候都热闹。 酒肆里面坐满了来吃饭的江湖人,虽然乡里的厨子没有什么手艺可言,不过来这里吃饭的人也不挑剔,更兼钱包里面塞得满满的,只要別搞得过分,有的是人掏钱。 青石板路两边到处都是做小买卖的江湖人,一张破毡布往地上一铺,摆上几样不知道什么出处的玩意,这就成了一桩买卖。 “列位朋友,走过路过別错过,虎丘剑池里,从姑苏吴家手里摸出来的上古神兵,昆吾、湛卢、太渊————” 这摊主身穿道袍,修长的鬍鬚垂到胸口,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当然,他摊位上也就是些破铜烂铁。 不远处一个五短身材的半大小子在那跟著吆喝。 “先天灵药,先到先得,天山雪莲,东极仙参,空桑浮空草,九幽不凋,各位朋友,这都是小弟辛苦从嗣汉天师府的丹房偷来的,列位方家大拿上眼瞧瞧嘿————” 这位或许是津门人士,吆喝声带腔带调,听著丝滑顺耳。 这还算是好的,在他不远的地方,有个光头汉子吆喝的更加离谱。 “走过路过別错过,,错过就要等到猴年马月咯!” “关二爷用过的偃月刀,轩辕黄帝的炼丹炉,周文王的算筹,孔夫子的书简,当今江湖第一美人崔小怜的肚兜和马桶,先到先得,快来瞧瞧!” 当时就有个愣头青凑上去划价:“武圣人用过的偃月刀,真的假的?” 光头大汉一瞪眼道:“当然是假的,真的我还用在这摆摊。” 他说得理直气壮,那愣头青也觉得回答的没毛病,当即说道:“你把那肚兜拿过来,我闻闻是不是真的。” 大汉乾脆回道:“马桶也不给你闻,先掏钱再说。” 周围又是一阵喧闹。 你抓只野猫说是灵兽,我弄只野鸡说是凤凰遗种,反正两边的江湖人上嘴唇挨著天,下嘴唇接著地,突出一个敢喊。 但是你去问问价,那灵兽玄虎的幼体也就是两只猫的价钱,凤凰遗种五彩瑞鸟跟一般猎户卖的野鸡还便宜些。 反正这地方也没有gg法,谁管他们怎么吆喝。 陈瑛从闹哄哄的江湖人群中挤过,顺手捏住了一个摸向自己口袋的小贼,手上一用力把他甩到一边。 那位也不多做什么,衝著陈瑛歉意一笑,转身就去找下一个倒霉蛋了。 “这镇上怎么————” 杜无咎就算是见多识广,也没瞧见过这么多江湖人都凑在一起的盛景。 “有心人推波助澜自然会这样。” 陈瑛看著周围这热闹劲,猜测多半是飞雪楼之类的势力在暗地里发力,也许青教也掺了一手。 也只有飞雪楼这样的情报组织,才有可能一瞬间把一个县城里的异象炒作的天下皆知,就差弄过来一群记者搞现场直播了。 “这些人是真不怕死————” 杜无咎摇了摇头,他是见过那建云县城的诡异,就眼前这帮人进了建云县,十个里面能回来一个那都是祖宗积德。 “所谓富贵险中求,江湖不就是以命博財的地方。”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一个男子身穿黑色长袍,身后背著一口一人高的巨刃,他双眼冷冰冰地盯著陈瑛。 这人一来,周围一群人当即闪开了一片空地。 那男人冷笑一声:“瑛少,你的事情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五六个同样身穿黑色衣衫的男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们手中拿著铁尺、铁链,围著陈瑛站成了一个圆圈。 周围的江湖人议论纷纷。 “臥槽,穿黑衣服这小子好牛逼啊,什么来路?” “这你都不知道,八闽第一神捕,段峰段爷。” “一刀断空,段峰?” “不是他还有谁,那漂亮的小子要遭重了。” “我尼玛,我刚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你小子身上是不是也有案子!段捕头,我要举报!” 临街的食肆里,某个二层雅间的窗户掀开一角。 一个衣著华贵的青年人手里把玩著一柄短刀,他似乎身上有什么疾病,脸色苍白的就像一张纸,整个人佝僂在椅子上,这暑气升腾的光景,身上还披著一层厚厚的狐裘。 穿著红色金丝旗袍的妙龄少女站在他身旁,手里拿著一封书信,她面容姣好,一头云鬢如瀑洒在肩头。 “想不到这样一点小事,竟然能劳动您大驾光临,炮製这消息的人肯定想不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钓饵,竟然钓来了这么多龙蛇。” 这少女正是云婉仪,她小心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中州江湖中最强大的三个帮会之一,不动堂的七当家,人称“细雨惊风”的薛无衣。 若论神通秘术,这位薛大当家可谓是江湖少有的高手,再论及心性手腕,更是万中无一的人杰英豪。 薛无衣两者兼顾,成为不动堂中新锐的代表,被不动堂如今的大当家“照世明王”朱奋武视为左膀右臂,不断加以提拔。 “你那个妹妹要做什么,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薛无衣看著下面的陈瑛。 “我是为他来的。” “陈瑛?” “不错,再过十年,白莲教三山六堂之中必有此人一席之地,如此人杰自然要看上一看。” 薛无衣微微笑道:“至於你那个不知进退的妹妹,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希望云老爷子到时候不要太过伤心。 “我父亲这一路行来,死掉的手足亲朋不知道多少,天下万物都是他谋篇布局的棋子,不要说是云茗,就是我们这些人都死了,他也未必会流一滴眼泪。” 云婉仪淡淡说道。 “老爷子不愧是前辈高人,佩服。” 薛无衣诚恳说道,他似乎极为敬佩这种精神。 “不过薛公子,你觉得段峰能拿下这个陈瑛吗?” “段峰?他不过是刚刚摸到一点边而已,也配跟陈瑛交手?” 薛无衣淡然说道:“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你的修行也不到家。” 云婉仪不以为忤:“我在修行上面————” “玄门有言,修行之路,借假修真,陈瑛已经摸到了锻链法体的边,段峰他连门都没有摸到,怎么比?” 薛无衣冷冰冰说道:“白莲教在岭南养出这样的猛虎,果然不可小覷。” 陈瑛看著段峰轻轻说道:“你现在离开,我能放你一条生路。” “魔头!” 段峰断喝一声:“南安城里六条人命,柴家上下近百条性命,你以为你能逃得过法网恢恢!” > 第248章 诛心 第247章 诛心 八闽神捕的名头摆在这里,只要一席话放出来,自然就有人议论纷纷。 周围的江湖人本来就是来找机缘的閒人,立马说什么的都有。 “泉州城里的中间人都是他杀的?这人为什么要下狠手?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镇上柴团长一家神秘失踪也是他干的?这人什么来路?” “你们都小点声,人家是岭南节度使的武胆,白莲教出身的大人物,你们以后还想不想在岭南地面上混。” 一道道不善的目光投过来,陈瑛对这些螻蚁一般的江湖人不放在眼里,但是也知道眾口鑠金,积毁销骨的道理。 不要说坐实了这些罪名,仅仅是有个嫌疑在外面,就足以毁掉自己的名声。 疑罪从无这四个字在法庭上或许有用,但是在普通人这里,诬告是毁掉一个人成本最低的办法。 “这小子眼神不对,周身气质阴邪,別看长得还行,就是个邪魔坯子。” “他妈的,听说这个陈瑛手段厉害,一会他要是拒捕,咱们要不要搭把手? ” “你要找死你自己去,別在这胡咧咧。 议论纷纷。 段峰横刀而立,带著一股肃杀之气。 “认罪伏法,公堂之上,有你辩驳的时候!” 食肆,二楼。 薛无衣冷笑一声:“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雏竟未休。” 云婉仪听著这李商隱自辩的名句问道:“薛公子这是为陈瑛不值?觉得他受了冤屈。” “我从来都讲究实力主义。” 薛无衣淡然说道:“陈瑛杀不杀人並不重要,因为他杀的人跟他不可等量而观。这么多苍蝇哄哄闹闹,让人心烦。” “若靠蛮力,他过不去这一关。” 云婉仪淡然说道:“以我对我那妹妹的了解,她盼著的就是陈瑛动手,到时候再死几个看热闹的江湖人,才顺了她的心意。” 段峰心中有只有五成把握。 他自然听说过陈瑛的凶名,岭南节度使武胆,港九新生一代的代表,好大的名头。 若是比较技艺秘法,他自问未必是陈瑛的对手,所以一定要在大庭广眾之下堂而皇之的拿问。 借势而行,也是秘法的一环。 陈瑛看著周围的眾人,无数双狐疑、仇恨、嫉妒的眼睛投射过来。 木秀於林,风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 眼下这个当口,只要段峰开出一个口子,自然会有无数嗜血的鯊鱼飞扑而上,在自己的伤口上撕咬。 不过我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陈瑛淡然问道:“萧洛水是要跟岭南宣战吗?” “还是说你段峰就是大古船行被劫一案的幕后黑手,在我们刚刚查出来伏击者身份的时候,你就跳出来搬弄是非。” 陈瑛冷笑一声:“真是会挑时候,还是说何这件案子背后有你们八闽节度府的影子。” 一石惊起千层浪,周围的江湖人登时议论纷纷。 “大古船行的屠杀案破了?” “兄弟们,这里面水深得很啊。” “我觉得这事吧,不好说————” 人心如流水。 如果摆事实讲道理,很多人没有那个耐心去分析,但是你拋出来一个简单无法证偽的阴谋,六成人都会跟著相信。 这就是诛心。 陈瑛要诛的就是段峰的心。不讲事实,不讲逻辑,只论你的出发点。 你这个八闽神捕,不是要抓罪案的元凶,而是要为萧洛水剷除岭南的羽翼。 这几句话只要丟出来,事情的性质就从“抓捕恶贼行侠仗义”迅速滑坡到了“大帅们狗咬狗”。 段峰到底是办惯了案子,当即以不变应完败你。 “牙尖齿利,有什么话到了大堂上再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瑛的几句话到底还是有效果,杜无咎直接站在了陈瑛身旁说道。 “我们在建云县城里刚刚遇袭,出来就碰见你们盘问,八闽就是这样对待我们岭南人的?” 尤老在广府画地为牢,杜无咎为他在江湖上行走奔忙,他这张脸很多江湖人都见过,即便没有见过,也在各路传闻之中听说过。 如果说陈瑛身上有著岭南官方的色彩,那么杜无咎和他背后的尤老,就可以说是岭南江湖的代表。 “不错,我看你们八闽根本拿不出来证据,空口白牙就要拿我们岭南的人,根本说不过去。” 一个清脆的女声插了进来,只见一位妇人蒙著面孔,带著一队穿著白衣的弟子挤开周围的江湖人,站在了陈瑛身旁。 站在二楼观瞧的云婉仪眸光一转。 “南海派————” 来人不是別人,正是当年被陈家老爷子杀光了满门的南海派白夫人。 她在岭南江湖经营多年,认识她的江湖人更多,一时舆论接著譁然。 “你们这些鹰爪孙,什么证据炮製不出来,真以为我们是第一天跑江湖吗?” 南海派的一个女弟子冷哼一声,带起周围更是一片哄闹。 在座的江湖人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想起来,段峰为首的这些公门中人本身也是跟各路江湖同道过不去的朝廷鹰犬。 一时之间,群情汹汹。 即便是段峰此刻心中也生出一股抽搐。 他之所以站出来,就是要借著人心大势给陈瑛定下罪名,但是没想到陈瑛如此引导,再加上岭南方面的修行人这么一闹,整个事情彻底变了味道。 一时之间已经是进退两难,正可谓羞刀难入鞘。 “你今天在这里代表谁?” 陈瑛微笑著问道:“是萧洛水,还是你自己,还是什么人?不要拿什么八闽百姓,天下大义的话来搪塞。” 段峰横刀向前,他是个果勇的性子,知道今天是一步也退不得,若是退了,以后自己在江湖上再没有立足之地。 刀光瀲灩,段峰横刀飞出,一人多长的长刀在空中化为一道冷光扶摇而下,直奔陈瑛而来。 陈瑛推出一记冷月,与那刀光撞在一处。 巨大的能量衝击之下,一阵狂风席捲而过。 周围的眾人一时之间慌乱连退数步。 尘埃落定,段峰的右臂上一条蜿蜒的蛇形伤口自虎口蔓延到肩膀。 陈瑛冷笑一声。 “没有这个金刚钻,就別揽瓷器活,让你背后的人小心些,我过两天就去问候她。” 第249章 风向 第248章 风向 食肆二楼。 薛无衣將这一场看完,他笑著摇了摇头。 “有趣,有趣,陈瑛这一闹,咱们这位神捕不知道要如何跟萧洛水交代。” 云婉仪脸色阴沉,她已经听出了陈瑛的弦外之音。 难道陈瑛已经猜出来是谁在背后搬弄是非?小妹有些事情做的太过,一定要提醒她一下。 云婉仪评价道:“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跟人短兵相接,这个段峰唐突了。” “段峰使的焚兵之术,能够將神兵利器化为自己的神通,一旦使出,杀力纵横四溢,放在江湖上已经够可以了。” 薛无衣淡淡说道:“不过可惜,遇见了白莲教秘传之技斩妖刀,虎籙七神煞重出江湖,果然厉害。” “刚才那是虎籙七神煞?这门神通不是说必须要教主亲授,陈瑛难道见过白莲教主?” “这些都没有意义。” 薛无衣站起身来:“白莲教的规矩都是白莲教主一个人定的,他就是最大的规矩,我要去跟陈瑛见一面,你要不要来?” 云婉仪摇了摇头:“之前有些不愉快,我还是不去了。” “隨你的便,不过这次在河南多亏了你们飞雪楼,不然还叫天下盟的人占了便宜,明王他老人家叫我说声谢谢。” “不敢,我们也是收了钱的。” 云婉仪淡淡说道:“收钱办事,要讲职业道德。” “这句话我喜欢。” 薛无衣站起身来,他身材颇为修长,当真有些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告辞。” 云婉仪也算是全了礼数,心里则是略有隱忧。 如今的江湖之中,除了那些名门正派之外,趁著天下大乱攫取利益的江湖人越来越多。 形成了不动堂、天下盟、唐门三家彼此制衡的局面,但是这几年来不动堂的领袖“照世明王”不断招降纳叛,隱隱有超然其上的势头。 最近这一年多来,更是在地方上颇多布局,想要染指地方政权。 飞雪楼作为情报组织,靠的就是在货卖三家,如今腾挪转圜的空间越来越小,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也难怪父亲有了转型的想法。 云婉仪嘆息一声,决定赶紧去找自家妹妹,这个云茗,万万不能让她继续闹下去了。 陈瑛劈开了段峰的成名绝技,威风大震,在岭南江湖人的簇拥下离开了现场。 白夫人等岭南江湖中的头面人物,早已经包下了几间民房,算是如今的落脚地,陈瑛跟杜无咎归来,这些人少不得上前见礼,其中领头的就有老朋友苏雄。 这一次苏老板是自己亲身前来,只带了几个身穿黑衣的基金会工作成员,那两个门人弟子是一个没带。 他看见陈瑛来了当即抱拳打招呼。 “正要去为老弟压阵,不想老弟比我想的还要乾脆。” “一个小人而已,算不得什么。” 陈瑛看了一眼苏雄身后的江湖人,其中有些见过面,有些则是没有见过面,总的来说还是不算熟悉。 苏雄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开始引荐各方雄豪,大多都是类似白夫人这样的坐地户,一时之间也是宾主尽欢。 跟这些人打完了招呼,陈瑛、杜无咎与苏雄三人这才凑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开了个小会。 “大古船行遇袭的事情,大概有了眉目。” 杜无咎拿出来那几样凑出来的战利品。 “这东西是从袭击者身上搜出来的。” “这事不重要。” 苏雄看了看那些枪械和装备。 “不重要?” 杜无咎看著苏老板,不知道这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人都死了,抓住几个凶手有什么意义?” 苏雄看著杜无咎道:“这件事怎么解决,要看全將军和尤老的意思。” “嗯?” 杜无咎吃惊地看著苏雄和陈瑛。 他们不就是为了查案来的吗? “天底下最神奇的箭术你知道是什么吗?” 苏雄当真是谆谆教诲,向著杜无咎问道。 杜无咎摇了摇头。 “天下闻名的箭术很多,有名的大概有钉头七箭书,一以贯之,牧野流“最厉害的箭术,叫做先射箭,后画靶。” 苏雄淡淡说道:“你走的早,我拜会过尤老和全將军,这两位的意思很简单,3 o “简单?” 陈瑛侧头看过去,既然无足之龙都划下道了,那就要好好听听,看看究竟是怎么个章法。 “这件事是青教做的,也只能是他们做的。” 苏雄看著陈瑛:“这伙人好乱乐祸,乃是天下之大患,这是我们必须借这件事向整个中州传递的信息。” 別人无所谓,苏雄苏老板跟陈瑛早就跟青教的人起过衝突,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德行,更重要的是双方已经结下了仇怨。 青教不灭,大家都不安心。 “这————” 杜无咎望向陈瑛:“全將军也是这么说的?” “全將军的意思是,这件事能跟八闽扯上关係,就扯上关係,如果扯不上,那也要定他们个管理不善的罪名。” 苏雄淡淡说道:“弔民伐罪,要讲个出师有名。” “这————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杜无咎大概听明白了意思,不过他的个性还是让他问上一句。 “毕竟这么多条性命————” “钱,大古船行会赔,除了那些头等舱里的客人,都是那些乘客一辈子赚不到的钱。” 苏雄淡漠说道:“他们的家眷,只要是在岭南和港九的,总督府和节度府都会妥善安置,港九和广府都会举办纪念晚会。” “事实是什么,我估计其实也差不太多,但是我们等不到水落石出了。” 苏雄看著外面。 “那些人很著急的。” 陈瑛点了点头。 建云县的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就是不止一股势力在其中搅动风云的结果。 沐天恩、段峰等人要借这件事谋取私利,岭南方面要借这件事酝酿风潮。 唯一探求真相的也许只有自己和杜无咎。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身份不同,利益诉求就不一样。 “也许只有如此了。” 杜无咎嘆息一声。 三人也是略一沉默。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有南海派的人来通传。 “不动堂的薛无衣薛公子前来拜会,想跟陈公子单独聊聊。” 第250章 同盟 第249章 同盟 不动堂? 陈瑛跟苏雄、杜无咎对视一眼。 不动堂的威名,三人自然都是知道的。 作为如今中州最有影响力的帮会之一,“照世明王”朱奋武是一个活著的传奇。 帮会这个生態,不同於以传承为核心使命的门派,存在的目的很单纯。 钱,权力,女人。 朱奋武一开始就是个无名的江湖人,一路摸爬滚打终於开闢了不动堂。 而作为帮会,不动堂並不经手任何不正当的產业,赚钱最快的黄赌毒,不动明王一个不沾。 要做到龙头,他知道什么东西碰不得。 不动堂真正的生意是土建、银行、保险、粮油、化工、钢铁以及安保行业,不动堂一手拿著金钱开路,將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纳入麾下。 一手又用这些高手攻城掠地,为自己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甚至如今许多督军都跟这位照世明王相交莫逆,彼此之间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关係网。 这种生態恰恰跟有名有姓的门派形成了某种错峰出行,不管是嗣汉天师府还是重阳宫,亦或者是少林寺、大悲阁,他们所求的东西是成仙了道,超脱自在。 不动堂所求的是人间富贵,万丈红尘。 而朱奋武对於这些门阀大派又给足了面子,谁也挑不出他一个错。 不动堂在江湖上攻城略地,朱奋武一年强过一年。 当代天师曾经给他批过命格,叫做“千军辟易”,可以如当年的重瞳霸王,可以为一方势力的霸主,甚至问鼎天下。 然而这位朱奋武却谨守门户,一心经营不动堂的產业。 也正因为不动堂的崛起,引来了川中唐门的改革,导致了其他帮会抱团组成了天下盟与之对抗。 正可谓吹皱一池春水,造成了如今的格局。 照世明王朱奋武,这位可以说是苏雄与陈瑛在这条路上的老前辈。 江湖人,搞钱也要当第一名。 至於“细雨惊风”薛无衣的名头,陈瑛等人也並不陌生,作为不动堂这几年来最出挑的当家,江湖上隱隱將之视为朱奋武未来的继承人。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迴避一下。” 苏雄看著杜无咎说道,这不仅仅是对陈瑛的尊重,更是要给薛无衣与不动堂足够的尊重。 “也好。” 陈瑛就在这间民房里等著“细雨惊风”前来。 薛无衣来的很快,他没带任何隨从,等陈瑛与这位真的见面的时候,心里都惊讶於对方的年轻。 “陈公子。” “薛当家。” 两人见面略施一礼,都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沉甸甸的分量。 那是神秘高度聚集,高手身边独有的某种“气场”。 类似的感觉,陈瑛只在尤老身上见过。 “想不到。” 薛无衣看著陈瑛:“陈公子的修为比我想像中还要高些。” “嗯?” “我原本以为陈公子拜在文老先生门下,更兼得传虎籙七神煞这样的神通,应当是在拳术上极为高超,但看来是我错了。” 薛无衣饶有兴味地看著陈瑛。 “陈公子的咒力果然也很了得。” 陈瑛看著薛无衣问道:“何以见得?” “明王他老人家曾经跟我讲过。” 薛无衣解释道:“修行人练一辈子,若是不得要领,也不过是个门外汉。修行二字,就是要將自己升华,不要再做凡夫俗子,而是要去当邪祟妖魔。” “是吗?” 陈瑛看著薛无衣。 不当凡夫俗子,去当邪祟妖魔。 朱奋武不愧是开创一方天地的高手,这几句话道出了修行者的本质和最大困局。 所有人都在自行向著邪祟转化,而偏偏最后又在避免成为邪祟。 这之间的悖论可以说是修行人一生的写照。 “可是变成邪祟这条路,其实是很复杂的,不然也不会有成佛成仙这样的道路了。” 薛无衣说道:“陈公子身上已经有了些超然之味,可以说是修行有成。” 掌握更高层次的神秘能量,並且利用神秘能量进行自我改造。 这是陈瑛目前修行过程中的最大体悟。 显然,这个世界的高手们抱有类似想法的人並不在少数。 “的確是略有所得。” 陈瑛也谦虚了一下,他真不知道这个薛无衣今天来这里是干什么。 他是代表他自己,还是代表整个不动堂,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我这次来,主要就是想跟陈公子见一面,结一个善缘,希望从此之后大家可以相互照顾。” 薛无衣笑著说道:“如今这世上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可不算多。太多无能之辈靠著小手段廝混日子。所以我希望可以跟陈公子结盟。” “结盟?” “不错,跟不动堂与白莲教无关,只是陈瑛与薛无衣,希望大家可以携手共进。” 薛无衣直抒胸臆。 “江湖上的形势,其实陈公子也知道,就像是一个沙漏,老东西们盘踞在上面,不足为人道的傢伙们在下面一大堆,反而是我们这样中间层次的人不多。” “所以听说七恶十邪要来这里大闹一场,薛当家想要跟我结盟?” 陈瑛听出来了薛无衣的真实需求。 “不只是因为他们,我希望在日后所有的衝突之中,都可以和陈公子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共同对敌。” 薛无衣说道:“如今的江湖是他们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的。” “携手共进,陈某当然愿意多薛公子这样的朋友,只是我对白莲教没有多少兴趣,恐怕————” “只是陈公子与我。” 薛无衣淡淡笑著:“其实今天这场风波,我们不动堂也是略微得到了一丝线索。” “我知道,是云茗为了他那个妍头谋名声,段峰这些人自己填进来,不过是些新仇旧恨,陈某自然会把他们料理了。 ,陈瑛解释道。 “陈公子果然耳聪目明。” 薛无衣讚颂一声:“不过陈公子可知道大古船行那件案子到底是谁做的?” “谁?萧洛水?” “还真叫你猜出来了,正是八闽节度使麾下,蜂虎卫。” 薛无衣小声说道:“我们不动堂在萧洛水麾下正好有探子,他干了十年,如今正好在蜂虎卫里当差。” 你確定吗? 陈瑛看著言之凿凿的薛无衣。 那些刺杀者们,一个个用的都是一样的面孔,一个个都跟复製人一样。 “我只听说萧洛水摩下有云龙卫、风虎卫两大劲旅,都是他亲手选拔的精锐,人数不详,甚至连统领是谁都不知道,这蜂虎卫————” “如今整个南中州最大的麵粉供应商,其实就是八闽节度使萧洛水,蜂虎卫就是他养在暗处的队伍。” 薛无衣解释道:“他將东西从暹罗经港九运入南安,然后分发到各个帮会去卖,我们不动堂从来不碰这些生意,但是对江湖事还是留心的。” “这次对船上的人动手,就是要灭口,防止这条线索暴露出去。那艘船上的船员,很多都收了八闽节度府的钱。” 这倒是对应上了。 不过陈瑛也听明白,两边说的並不是一个事。 薛无衣说的,是大屠杀的经手者,也是自己在船上见到找麵粉的那批人。 他们都是萧洛水的部下,是所谓的蜂虎卫。 而追杀倖存者,把杜无咎压得抬不起头的那些复製人,应该也是萧洛水的麾下,不过更加精锐。 “这位萧大帅所谋不小,他应该不仅仅是要赚几个脏钱这么简单吧。” 陈瑛皱紧眉头,现在的事情倒是有些水落石出的感觉。 萧洛水,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青教的內线。 而八闽这个地方这么奇怪,很有可能是因为这里是青教经营的老巢之一。 “二十年前地震,萧洛水出海,徐人英崛起江湖————” 陈瑛心里念叨著。 这绝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一种必然。 没错,加入岭南方面的修行高手一扫而空,谁会是最大的获利者? 当然是凭藉著麵粉生意攒下了大笔家当,厉兵秣马多年的萧洛水。 港九跟广府只有一线之隔,若是港九出了灾殃,广府跟著也要生灵涂炭,甚至连尤老———— 萧洛水,胃口还真不小。 “多谢薛当家的情报,陈瑛铭感五內。” > 第251章 赤梟 第250章 赤梟 薛无衣带来的消息价值连城,而且他这个朋友也是值得一交。 不说什么朋友之交,贵在交心之类的鸡汤。单单不动堂当家,少年英杰这一层身份,就足以构成结交的原因了。 相互利用,也算是朋友。毕竟任何人走在一起,不是因为共同的理想,就是因为共同的利益,甚至可以兼而有之。 有这样一层关係。 陈瑛跟薛无衣两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至少面子上如此。 送走了这位薛大当家,陈瑛將岭南方面来的江湖人聚在一起,算是开了个小会。 除了南海派的白夫人之外,还有青丘门的掌门龚素秋,被誉为五岭大侠的季雅川、启东会的谢文宣等一大批岭南方面的江湖人。 陈瑛跟这些人也是开门见山,直接讲明了建云县城里面的情况,直说里面危险重重,而且並没有什么重宝要出世的情况,请各位多多小心。 杜无咎也把自己在县城里面的经歷大致讲了一遍,算是增强了一点说服力。 陈瑛也知道这些江湖人本质上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买卖人,你跟他们讲多少风险,他们也只会当你是要独吞重宝,所以也就是略尽心力。 倒是苏雄跟杜无咎直接表態,他们的目的已经基本完成,准备返回岭南,诸位有同行的可以一起。 这等宣誓自然应者寥寥。 这场会议也就这么散了。 “八闽这块地方,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苏雄这般跟陈瑛解释道:“我在去港九之前,也廝混过不少地方,这里透著一股要出事的味道。” 苏雄的亲朋故旧在江南颇为有名,这是上次青教的白直接点明的事情。 他即便没有薛无衣的暗线消息,凭藉著江湖经验也能感觉到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人为財死,鸟为食亡。都是出来搏命的,自然是不怕危险。” 陈瑛自己看得通透,怕死的江湖人不会来这里。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杜无咎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逼著他们回去。” “你们回去的时候一路小心,八闽节度使有问题。他有可能是青教的人,咱们不如这样————” “你是说————” 苏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惊讶。 “有证据吗?” 杜无咎十分紧张。 “证据,他们自己会送上来的。” 101看书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全手打无错站 陈瑛悄声说道:“我看你们最好现在就走,趁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 “也好————” 苏雄和杜无咎对陈瑛的情报都是十分信任。毕竟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共事,对陈瑛的能力都是有认知的。 杜无咎只剩下两个公差,苏雄更是只有几个基金会的人同行,收拾一下立即就上路。 一行人等到夜色稍微泛起,就悄悄地从北面出城,在山岭之中绕了一圈,向著广府倍道兼行。 八闽与岭南都是丘陵纵横的山地,不过好在一行人都有修为在身,苏雄更有茅山派的神行符,一路狂奔之下,不过是一夜的光景,也就进入了岭南的范围。 即便进了岭南,一群人也不敢耽搁,吃下杜无咎带著的秘药,强自振奋精神,终於算是在中午摸到了广府城的边。 远远看过去,广府城可谓是巍然在望。 “真不容易。” 杜无咎吐出一口浊气,像这样拼了命的狂奔,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当真是凶险,不过到了广府城,有尤老坐镇,我估计这一趟也就顺遂了。” 苏雄也是如释重负。 “不过陈瑛所说,萧洛水跟青教有关係,这事有谱吗?” 杜无咎仍然有些不相信。 “消息若是散出去,他这个八闽节度使可就別想干了。他干什么放著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跟青教纠缠在一起?” 苏雄看了看四周吗,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是说不上来。 “也许这事是反过来,没有青教,就没有萧洛水的这个八闽节度使。这么一群人聚在一起,总要图谋些什么,哪有天天发癲想要屠灭天下的————” “不错。” 一个阴惻惻的声音响起。 “怎么会有疯子,天天想著搞破坏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霎时间,一道影子出现在了眾人前方。 黑色的长袍上金色的符印流光闪烁,一个高瘦的影子出现在眾人身前,他脸上戴著犹如梟鸟一般的赤色面具。 “嘿嘿。” 赤梟冷笑两声。 “诸位,別走了。” “青教的妖人。” 苏雄自然不会忘记这样一身打扮,当初在金家老宅里,那个戴著白鹏面具的妖人知道他最不愿提及的秘密。 “什么妖人不妖人的,比起你们身后的这位陈公子,咱可是名门正派。” 赤梟冷笑著看著苏雄身后的一个影子。 “苏雄,你们青松堂也是茅山正宗六堂里面的一家,这人皮面具的手段,周远山他会吗?” 苏雄听见青松堂的名號,身子略微一震,不过还是冷笑两声。 “你这个藏头缩尾的妖人也配提名门正派?” 苏雄从袖中摸出一柄白骨短匕。 “真是让人好笑。” 苏雄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在脸上一搓,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正是陈瑛。 “我以为你们一定能看出来我会跟苏老板同行,所以会镇之以静,毕竟我们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萧洛水就是你们的人。 陈瑛淡淡说道:“没想到居然还敢来这里动手。” “笑话,难道港九我们就不敢了吗?” 赤梟朗声大笑:“你们这些凡人,这么多规矩,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用实力说话吗?” 他话音未落,杜无咎身旁的两个公差脑袋就直接断掉,不,不只是他一个人。 啪嗒,啪嗒,啪嗒。 苏雄的所有隨行人员的脑袋也跟著一起掉在了地上。 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看清赤梟是如何出手的。 即便在陈瑛的左眼观测之下,眼前的赤梟似乎没有动过一下。 赤梟冷笑一声。 “別把我当成白那种废物,或者是什么不入流的人物,我要杀你们,根本不用挑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想杀,隨时都可以。 “ : 第252章 未来视 第251章 未来视 赤梟负手卓然而立,他说的没错,相较於苦大仇深的白鹏,他身上有一种绝对强者多年养育而成的气度。 陈瑛能够感受到,那是属於强者的自傲。 实际上刚才赤梟出手的那一剎那,即便是陈瑛,也感觉到一丝威胁的气息在咽喉划过,是靠著瞬间后退躲过了这一击。 “你到底是何方高手?” 苏雄低声问道:“阁下既然有如此修为,又何必藏头缩尾,倒不如让我们当个明白鬼。” 这位苏老板的左肩一道拳头大小的创口正在冒著鲜血,里面的骨骼筋肉都暴露出来。 赤梟刚才的那一击应该是衝著他的心臟去的,不过他没有陈瑛的不周风手段,速度上到底慢了。 本来衝著心臟去的伤口最终落在了左肩。 倒是杜无咎凭藉著他那诡异的身法躲过了刚才这一击,不过他的脸色异常难看。 “明白鬼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你们不如猜猜我是谁。” 赤梟伸出自己的右手。 只是带著一丝完美气质的手,五指修长,温润如玉,完美到没有一丝缺憾。 杜无咎和苏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这种完美的状態让他们想起了某个江湖上成名已久的绝技。 “禪武合一,少林的枯荣一指?” 苏雄低叫一声:“既然是少林神僧,何不亮出身份,戴著个面具就能挡住光头吗?” 赤梟倒是无所谓的看著自己的右手。 “不错,唯有四禪八定修入无色定之境方有机会修习的枯荣一指,所谓枯荣芳华,发则必中,南北少林加在一起,练成这一指的唯有悲忍、智空、智明三个,你们猜猜我是谁。” 苏雄咬紧牙关。 枯荣一指根本不是什么武技,而是一门了不得的神通,传闻之中此指可以一念活人,一念杀人,法则必中。 號称“遁破大千,一念枯荣”。 能够练成这一手的唯有少林高僧长老,就算是苏雄都不知道一共有几位修成这等秘技,眼前这个赤梟却如数家珍。 到底是青教的情报厉害,还是这人出身了不得的大势力,並且江湖地位极高? 右指之上,一念枯荣。 “所谓枯荣尽归一指,不过是表象而已,这一指的根本是佛门成住坏空四劫,佛门以为万事万物皆逃不过这四字,所以这一指算是摸到了因果二字的边际,仅仅以枯荣形容,怕是有导人知见障的谬误。” 这位赤梟就像是一个博学的醇儒,正在课堂上为弟子们引经据典一般。 他说著举起自己的左手,此刻指尖之上辉光闪烁,陈瑛仅仅看过去一眼就感觉两眼生疼,似乎被什么利刃切割一般。 “天机宫绝学,五兵归元!” 苏雄低叫一声,认出了这天机宫的秘传绝学。 当年茅山青松堂横遭大难,苏雄师兄弟们分居南北,根源就在眼前这道秘法之上。 天机宫號称融匯诸子百家,种种传承都掛靠到中古的那些大思想家身上,这五兵归元就是兵家一等一的杀伐秘术。 五兵並不特指某一种武器,而是泛指一切兵器兵器,甚至可以引申为战爭。 而这五兵归元的秘术,就是统摄一切杀伐之气,使之化为洪流,摧毁对手的杀伐之术。 创出这门秘术的某代天机宫主曾经如此评价。 “天机宫並不需要所谓的神兵利器,这等外物根本不足以同五兵归元之法媲美。” 当初青松堂跟天机宫起了衝突,天机宫派来的长老就是凭藉此术將青松堂內高手杀绝,从此苏雄从茅山正宗的传人变成了无门无派的野茅山。 苏雄就算是死,也忘不了当年攻破山门的那缕煞气。 “五兵归元是天机宫的不传之秘,你是如何会的?难不成你们青教背后就是天机宫?” 苏雄大声喝问,他等来的只有赤梟的冷笑。 “一法通,百法明。天下所有秘术,不管形式多复杂,只要你掌握了其中的关窍,一切都是殊途同归。说到底,所谓不传之秘,无双绝技,哪个不是人创出来的?” 赤梟倒是有耐心跟眼前几人讲解。 “他们是超世之才,难道我不是吗?更何况他们是从无到有,我不过是按图索驥,这东西有什么复杂的。不过是对於你们这些庸才而言,感觉不可能。” 赤梟颇为自傲地说道:“本座若是高兴,等下可以给你们看看茅山的请神之法到底要怎么用,你们陈家的风蛊之法要怎么用。” 他言语之中举重若轻,似乎真的可以谈笑做到。 “不过眼下么,你们恐怕没有这样的机缘了,下辈子吧。” 赤梟轻身一动,这一次目標直指陈瑛。 枯荣一指,五兵归元,两大无双绝技配上他强大到根本难以想像的速度。 剎那之间,將一切归於虚无的一指掠过陈瑛肩头,而带著无穷杀伐之气的左手则是在陈瑛的脸上划过。 陈瑛的身体扭曲成一个不可想像的角度躲过了赤梟这致命一击。 赤梟的身影仍旧没有动,他皱紧眉头,疑惑地看著陈瑛。 “你这是什么路数?” 陈瑛没有回话,他面色苍白,大滴的汗水从额头滚落。 不过看上去倒是好整以暇。 “奇怪。” 赤梟看著自己的手掌,然后迅速向前一挥。 他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某种“极限”,而且这种超自然的速度並不受任何阻力的影响。 几乎就在同时,这一掌就攻入了苏雄的胸腹,將他的肋骨尽数击碎,那恐怖的杀伐之气將他直接贯穿。 一瞬之间,苏雄生机断绝,整个人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五兵归元,恐怖如斯。 “有趣。” 赤梟这一生经歷过无数的战斗,即便是他,刚才也对自己產生了些许怀疑。 不过现在他大概理清了思路。 赤梟的眼睛重新审视著陈瑛。 因为並非是亲身来此,彼此之间有著遥远的距离,即便是他也无法將陈瑛身上的神秘之处尽数看清。 但是如果仔细审视的话,还是能够看出来一些端倪。 “是那个眼睛吗?” 赤梟怜悯地看著陈瑛:“在你现在这个阶段,拥有了这样的力量,负担很重吧。 “ “有劳你费心了。” 陈瑛吐出一口浊气:“不过我觉得你杀不了我。” “是未来视吧,” 赤梟说道:“这等近乎漏尽通的手段,以现在的你能承受得了吗?” “你不如试一试。” 陈瑛咧著嘴巴笑著:“看看我看见的未来里,有没有你死在这里的未来。” > 第253章 钢铁的意志 第252章 钢铁的意志 只有神秘能干涉神秘。 左眼的虽然恢復了,但是从说书人俑那里得来的神秘气息,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某种类似休眠的状態里。 它就像是一只陷入长眠的巨蛇,如今的这个世界没有太多值得它在意的东西。 但是面对同样掌握和使用著最顶级神秘的赤梟,左眼新获得的威能渐渐甦醒了。 陈瑛也渐渐明白了说书人俑所代表的“神秘”究竟是什么。 並不是光怪陆离的“虚幻”,更不是隨意编制的“幻梦”,也不是言出法隨的“创造”。 说书人俑所代表的神秘是“记录”,或者说“故事”。 代表了扭曲现实,將所记载一切呈现的神秘。 而它破碎的鼓槌之中所蕴藏,同时又跟陈瑛融为一体的,是代表了“命运”,或者说“可能性”的力量。 在这种神秘的运转之下,陈瑛“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可能。 所谓命运,不过是无数次选择积累的结果。 当你能看见这些选择所產生影响的时候,你就等於看见了自己的命运。 左眼就像是一台冷酷无情的超级计算机,它精確地为陈瑛筛选出了一千二百六十五种行动方式,其中一千二百五十八种地结果都是死亡。 而它並不是將推算的结果直接回报,而是像“故事”一样,让陈瑛去不断地体悟。 在不到一毫秒的时间里,陈瑛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感受到了一千二百五十八种死亡。 三次重伤,两次轻伤,两次毫髮无伤。 而刚才那个扭曲的动作,就是毫髮无伤的两次选择之一。 那些痛楚都真实的存在陈瑛的记忆里。 构成了他现在虚弱的来源。 从肉体上看,陈瑛毫髮无伤,好整以暇地站在这里。 但是从精神上看,他就像是在刑场上被千刀万剐的犯人,而且是偏偏不会死的那种。 这是赐福,也是折磨。 陈瑛看著赤梟,握紧手中的拳头。 而赤梟再次动了,他不止动了一次,而是七次。 这七次之中,赤梟使用了七种不同的绝学。 大荒门的天地玄黄手、天师府的紫霄火铃、蜀中唐门的九天十地搜魂咒、点苍派的飞蟾十三隱———— 每一种都是江湖上近乎失传的绝技,而他每一击都被陈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躲过。 “唉。” 赤梟怜悯地嘆息一声。 他好像已经看穿了一切。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赤梟的声音之中不带任何波动,平淡的就像在聊昨天的天气。 “我告诉你,我杀过不知道多少天才,其中有几个跟你差不多,摸到了一点漏尽通的门道,甚至有人自詡已经掌握了命运。” 赤梟的脸虽然被面具覆盖,但是陈瑛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嘴角那压不住的笑容。 “不过他们最后都死了。” 赤梟淡淡地说道:“我拷问过他们,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运转的。每一次存活的结果背后是无数次死亡的感受。” “他们很多人最后输,是因为已经死太多次,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推演了。” “我能这样跟你打一万年。” 赤梟瀟洒地又一次出手,这一次他用的居然是白莲教的虎籙七神煞,斩妖刀瀲灩的刀光从陈瑛头顶飞过。 “我每一次出手,你都会死上百次,上千次。” 赤梟看著陈瑛摇了摇头:“你现在死了多少次?你知道吗,他们最后几乎都是在哀求,哀求我赶紧杀了他们————” 赤梟意犹未尽的说道。 “你这辈子应该挺可怜的。” 陈瑛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坚定无比。 “嗯?” 赤梟出手,不过这一次仍然被陈瑛躲过去了。 “我可以想像,你应该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从小就自视甚高,努力的完成自己的课业,等待著有一天可以名震天下。” “不过很可惜,不管你怎么努力,你的同门之中都有不止一个天才压在你前面。” “他们天才绝艷,你不管是修为,还是功业,都让你望尘莫及。他们收割了师长的讚美,获得了江湖的讚誉,还有你可望不可及女人的讚誉。” “嗯?” 赤梟看著陈瑛:“你好像很有精神啊。” “放心,我也可以和你打一万年。” 陈瑛笑著说道:“不过我不是王八,可能陪不了你那么久。” “那就试试这一招。” 赤梟的手掌在空中遥遥一引,陈瑛的眉心冒出一道白光,化解了他这勾魂索命的一招。 “刚才说到哪了,不管你怎么努力,你永远追不上他们,偏偏你又心高气傲,所以將自己的所有欲望压制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就这样,你努力著,努力著,人家已经功成名就,成了天下人敬仰的仙人,而你却老了,老到只能成为武林前辈,去看著別人书写他们的故事,而你永远都是自己人生故事里的配角。” 赤梟连续变幻九种手段,不过陈瑛都躲了过去。 陈瑛笑著问道:“你觉得我这个故事怎么样?” “你这个故事里的那个人很可怜,不过他不是我。” 赤梟冷冰冰地伸出手掌:“你不如告诉我,你到现在死了多少次。” “一开始,我死了一千多次。” “后来是两千次,一千六百次,一千七百次,再到后来,我死的次数太多了,多到我都记不起来。” “十万次,五十万次?谁知道呢,当数字大到一个程度,死亡的体验也就消解了,最多就是个名词而已。 “7 陈瑛声音很平淡。 “不过刚才你那一招,我大概死了三十四次。” “三十四次?” 赤梟看著陈瑛。 这个数字让他感觉到不对头。 “如果是你本体亲身而来,我恐怕连一次生还的机率都没有,不过很可惜,你没机会了。” 陈瑛平铺双手。 “谢谢你,你可能是我最好的师父,你教会了我战斗,培养了我的本能。” 陈瑛这次动了,他的速度虽然並不算快,但是双手之上却带著一道终末的气息爆发开来。 赤梟身形一动,迎了上去,不过在下一个剎那,他就出现在了陈瑛身后二十米的位置上。 他看著自己的衣袖,左手已经被什么力量撕咬,彻底截断了。 > 第254章 运气 第253章 运气 “我可以死一百万次,你能死几次?” 陈瑛看著赤梟。 此刻的赤梟根本没有心情去搭理陈瑛。 对於今日的赤梟来说,他的心境早已经是古井不波,一切妄念尽数斩杀,心念澄澈如琉璃。 这等境界即便在今日的玄门之中,能做到的人也不多。 不得不说,刚才这小子那几句话让他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动肝火的感觉。 一念无明起,万丈红尘生。 这点突如其来的愤怒让他对眼前这具躯体的稍微弱了一些。 但也只是弱了一点而已。 赤梟迅速的审视自己,丟掉了一条胳膊,现在不知道已经去了哪里———— 这是一点小状况,青神谷的剎那芳华诀、大苦教的残阴转生、重阳宫的真阳还髓法———— 补足身体残缺的咒术秘法,他知道並能使用的足有二十三种。 身上还有两道诅咒,一道是“厄运”,一道是“断头”————陈瑛在诅咒之道上还不入门,隨便就能祛除。 不,不必祛除,等下用个反咒的法子,自在门的真空妙镜就正好,他不是满□叫老师吗,正好给他补上一课。 这些东西文汝止自己也不会,正好教教他。 还有什么? 暗影之中,一道阴冷飞扑而来,赤梟伸出右手,五兵归元之力贯彻其上,杀伐之力飞出,將那无形之兽斩成两截。 “陈家秘传的风蛊之法,看来你是一点也不会。” 赤梟挥动右手:“这等孽灵,偷袭一次可以,但是对於我来说————” 他眯起眼睛,陈瑛正在加速向自己衝过来。 “这有意义吗?” 赤梟冷笑著:“如果我愿意,我一秒钟就能出现在百里之外。在绝对的速度面前,进攻和防守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接著眼皮一跳。 一个身穿白麻的巨大身影忽然从陈瑛身后出现,它伸出一根乾枯的手指向著赤梟指了过来。 丧鬼。 赤梟心里转过一丝对白鹏的愤怒,你们这些废物,到底要漏多少东西给这个陈瑛? 赤梟比任何人都知道眼前这东西的本质。 毕竟当初就是他费了大力气才在虚界之中將这头邪祟稍加控制。 那是纯粹的诅咒的集合,象徵了衰朽和凋零的存在。 单单从质量上讲,这东西就有了伤害自己的可能。 那玩意的诅咒甚至不需要任何前缀,只要你还没有摆脱“衰朽”和“凋零”这两个概念,那么它的诅咒就会跟附骨之疽一样缠著你。 不是教中的炮灰在用这个东西吗?陈瑛是如何搞到手还能用的? 青教中人用来控制这玩意的方法还是赤梟自己发明的:根据目標的强弱將使用者的寿元作为祭品,只要捨得死几个炮灰,就能用这玩意坑死更强大的敌人。 这已经是赤梟能想到的最合理的使用方式。 驾驭这样的邪祟必然要付出恐怖的代价。 但是陈瑛是怎么做到可以隨便用这东西的? 如果是正常的诅咒流程,用这玩意诅咒自己,哪怕只是一缕分神,都足以够让陈瑛瞬间变成老头,然后被这东西吃掉。 赤梟脑海之中闪过种种念头,却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因为不管他的速度有多快,都逃不过衰朽本身。伴隨著白衣大鬼的一指,他能够感受到力量正在从身体里飞速消失。 体內原本存在的那两道诅咒成了接引这诅咒进入身体內部的最好道標。 这正是修行人临命终时的表徵,天人五衰,一切神通秘法尽数化为梦幻泡影。 虽然此刻隔著不知道多远的物理距离,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诅咒的力量正在向著自己的本体渗透过去。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还是有些不够。 赤梟身上光华流转,七色的光芒腾跃不绝,他脑后似乎有七尊古老的神仙不断地旋转,一股超然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阻碍了衰朽的渗透。 “你这次是死了多少次,试出来对付我的办法的?” 赤梟好奇地问道。 “七次。” 陈瑛笑著说道,一道洁白的火焰飞跃而出,向著赤梟延烧。 终末之意吗? 赤梟感受著那银白火焰之中的力量。 对了,这小子还在棺山手上逃得一条性命,这应该就是那时候的收穫吧。 “你的確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不过可惜,如果是棺山的末法,我或许还真的挡不住,但你有的只是终末。” 真是麻烦的对手。 赤梟看著从空中飞跃过来的火焰,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里面所蕴含的终末之力並不是假的。 因为是分身来此,所以自己能用的神秘非常有限。 使用神速的时候,其他顶层神秘就无法调用,所以先用可以无视神速的衰朽诅咒,逼自己用出“七尊月轮法”。 这是自己独创的秘法,代表了“阻断”的顶级神秘,可以断绝一切外法的侵蚀。 趁著自己没有办法使用神速,只能硬接的情况,用终末之力硬碰硬。 的確,还真让你找到了一条通往胜利的法子。 “可惜了。” 赤梟嘆息一声:“假以时日,你或许真有本事跟我打一场,但是今日就到此为止了。” 陈瑛眼皮一跳。 “你是不是————” “玩不起。” 赤梟接上了陈瑛的话语。 “看见未来没什么,你能活到现在靠的是你手里的牌足够。但是你能接住这个吗?” 赤梟撤去了七尊轮转法,他的身体开始渐渐膨胀,像是一个急速充气的气球,无穷的神秘能量在他体內不断地聚合。 “这一招还没有人见我用过呢————天地洪炉·造化为工。” 此刻的赤梟就像是一个即將爆炸的奇点,他將占据的这具肉身之中的一切都转化成了衝击的能量。 所有的能量不断地聚合,凝结,化为最纯粹的衝击。 陈瑛的眼前一幕幕闪过,所有的未来都化作一团升腾的火焰。 十里之內的一切都將化为火海,自己不管使用什么手段,等待自己的都是瞬间气化的结局。 不————不对。 陈瑛看著未来的所有选择,在这些选择之中,无名煞气就像是不存在一样,根本不在这些未来之中。 也许无名煞气的存在位格更高,所以无法推算其能力?也许可以赌一下———— 不,是只能赌了。 陈瑛將无名煞气灌注双手,向著赤梟的胸口贯穿而去。 而此时的赤梟似乎停了一下。 那不断膨胀的身躯也开始迅速的还原。 “你小子————运气还真不错啊————” 赤梟的声音非常阴冷。 “不过没关係,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送你上路。今天玩得很尽兴,这个东西就算是送你的礼物了。” 他的声音迅速消退,身躯一软,像是麵条一样瘫在地上。 赤梟竟然就这样走了。 將占据的身躯就这样扔在了地上。 陈瑛皱紧眉头,不知道赤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他伸手揭开那个人的面具,看见了段峰的脸。 此刻的八闽神捕已经没有了呼吸,浑身的骨骼已经在巨大的衝击下化为碎渣,整个人变成了一滩活生生的肉泥。 “臥槽,你们都是什么怪物。” 苏雄颤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感觉我要死了。” 第255章 演法 第254章 演法 此刻的苏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赤梟的五兵归元所带来的杀伐之气不只是在他胸前留下了巨大的贯穿伤。 心肺都变成了一团肉渣,代表著战爭的气息正在不断地从內到外的摧毁他存在的一切。 不只是血液或者神经这些具体的人体系统,而是从概念上摧毁著苏雄所有的一切。 “你居然没死?” 陈瑛赶紧走上前去,观察著苏雄的伤势。 “废话,我满门前辈都是死在这一招上的,我前半辈子基本上都用来研究怎么不死了。” 苏雄从地上抓起几把泥土,填在伤口处,这些泥土很快就具备了一丝类似人肉一样的纹理,不过很快就被残余的五兵之力消解。 “他妈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 苏雄懊恼地说道。 他也能够感受到生命正在不断地流逝。 作为青松堂的传人,苏雄可以说是將自己的大半部分精力都用来研究如何保命上了。 他的身体早已经不再是人身,而是一个用种种秘咒和诅咒武装起来的城堡。 也正是这样的思路,他才能教出来沙威这样的门人。 青松堂也是玄门正宗,改造成半人半鬼是从苏雄这里开的头。 也多亏了这些研究,让他在第一次衝击之中倖存下来。 “別著急。” 陈瑛的左手覆盖著无名煞气,如同一柄锋利的剃刀將苏雄的身体左切右割,割下来一块块碎肉。 “你这是在救我还是在杀我?” “当然是救你。” 伴隨著无名煞气將附著五兵之力的碎肉剥离,陈瑛的左眼也渐渐看到了一个苏雄生还的未来。 白银之火祛除著残余的衝击,陈瑛將苏雄的身体一点点补全。 “想不到最后还是瑛少救了我的性命,这都第几回了?” 治疗了个七七八八,苏雄勉力从地上爬起来,望向四周。 “杜无咎那小子————” “早跑了,他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他那点东西也就跑路的时候有用,不过我真不知道这头怪鸟有没有过去补一刀。” 陈瑛吐出一口浊气,刚才的战斗带来了不小的精神负担,让他想要现在就睡过去。 苏雄看著陈瑛苍白的面孔:“瑛少,你还好吧?” “幸好他不是亲身来此。” 陈瑛如释重负地说道:“不然的话————” “虽说都是鸟人,那个白鷳跟这猫头鹰比起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苏雄站起身来看著那一滩碎裂的肉体:“应该是用的玄门夺舍的法子强行占据了段峰的肉身,夺舍法最多也就是占据几个凡人,夺舍像是段峰这样修行有成之人,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所以赤梟的身份很好猜啊。” 陈瑛看著苏雄说道:“一定是绝世高手,而且是精通天下各种技巧,以博闻多学而闻名的高手。” “很巧的是,这样的人我只听说过三个。” 苏雄补充道:“纯阳宫的虞定一,少林悲空,天师府当代天师,张嵩维。” “不,也许是这几位的身边人。不过他一定在江湖上地位极高。” 陈瑛想著那个赤梟动手的样子:“而且他最后可以贏,但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赶紧告诉尤老。” 苏雄心有余悸地说道:“反正我要去广府买房子了,这天大地大的,我感觉只有广府才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两人收拾收拾上路,在半路上看见了带著一队广府环保局高手赶来支援的杜无咎。 “你们两个是人是鬼?” “你很盼著我俩死嘛。” 苏雄看著他无奈说道:“带著这么一群人干什么?人家那么厉害,你们赶去白送?” 杜无咎带著的同伴在修行人之中水平也算可以的,不过是比苏雄差上一些。 不过这么一队人对上赤梟,估计也就是一起完蛋。 杜无咎脸上闪过一个复杂的表情。 “咱们赶紧去拜见尤老吧。” 环保局在广府城內有一栋非常豪气的办公场所,一栋十三层大楼,据说当年是广府城中最豪华的酒店,后来业主將这酒店赠送给环保局作为办公场所。 下面四层是真正的环保局在办公,处理周围的环境问题,管控工厂污染,发展绿色工业什么的。 之上的六层全部是各种超自然业务,从处理风水异动,到摸排整个大岭南地区的邪崇台帐,处理巡逻维护等业务。 大量的修行者和普通的工作人员都在这几层办公。 在这之上,则是属於尤老的私人空间。 陈瑛到的就是平日里尤老用来待客的第十一层。 伴隨著电梯到达第十一层,陈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里根本就是一片处在无垠沙漠里的绿洲。 头顶不是天板,而是星光明亮的夜空,连绵的沙丘此起彼伏,不知道绵延了多远。 在这片沙丘的环绕之中,是绿树成荫的绿洲,树木上掛著精美的果实,泉水在树下环绕而过,瀰漫出甘甜的芳香。 几个身穿轻纱的女子在里面窈窕的扭动著,跳著令人脸红耳热的舞蹈。 “这————” 苏雄都看呆了。 “嗯,这里每次都会有所变化,那些也不是真人。” 杜无咎是尤老的身边人,来这里的次数並不在少数,自然知道这第十一层的奥妙。 “前辈的神通果然令人难以想像————” 苏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陈瑛则是从另一个角度在观瞧这里。 这里的空间被神秘填满,而这些神秘以某种韵律编织在一起,最终成就了眼前的这幅美丽图景。 尤老似乎是在截取某种关於“美好”的概念。 “过来吧。”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少年走出绿洲,他轻轻一挥手。 身著轻纱的舞女化为黄沙,而绿洲本身也迅速萎缩,最终化为少年手中一茎略显枯黄的树叶。 “尤老。” 陈瑛向著眼前的少年抱拳行礼。 虽然形象有著出入,但是这个少年那仿佛天地一般的感觉说明他必然是尤老无疑。 “嗯。” 尤老看著陈瑛的左眼。 “你辛苦了。” “不敢。” “八闽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萧洛水多半就是青教中人。” 尤老淡淡说道:“你们几个这次辛苦了,全將军应该会有奖赏,陈瑛,你跟我来。” > 第256章 循环 第255章 循环 在这第十一层之中,一切似乎都可以伴隨著尤老的心念发生变化。 陈瑛跟在他身后,踩在鬆软的沙丘上,沙砾包裹著鞋子,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略微经过了两个转折,和煦的月光就变成了爽朗的秋日,眼前是一座横在山中的小亭,青砖红柱,中间的石案上摆著清茶和点心。 远处是苍翠的青山,无穷的树木之中点缀著一两棵转黄的树木,一切都显得寧静祥和。 尤老在石案旁坐下,他伸手点著旁边。 “坐吧?” “是。” 陈瑛在旁边坐下,眼前的一切显得是如此真切,甚至让陈瑛觉得自己此时当真就在某座山中。 “三十二年前,我跟你祖父一起在北平登西山,赏红叶,当时就是此景。” 尤老看著远处满山遍野的山林,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想不到您居然跟我祖父如此熟悉。” “后来我们打了三天,他输了半招,生气极了,一点气量都没有。” 显然,双方之间並不能算是什么知交老友。 “那个说书人俑一直在您这吗?” 陈瑛更好奇地是尤老把说书人俑放进那艘船的目的,难道他早就算到自己会在那里登船?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你可曾听说过西山十戾?” 陈瑛摇了摇头。 “相传在北平城外的西山之上,曾经有十个修行有成的精灵,他们转生入世,祸乱中州,这便是前朝的由来。” 尤老淡淡地说道:“我跟你祖父当时想看看是否真有其事,所以就踏访西山,然后顺便打了一架。” “这————” 陈瑛不知道尤老说的这些跟那个说书人俑有什么关係。 “调查的结果是確有其事。” 尤老手里捧起香茗饮了一口。 “中州多乱,就是因为修行人与妖物在背后推波助澜,邪祟层出不穷。我们在西山几番勘察,终於在隱藏在山腹之中的密室之中找到了那件说书人俑。” “那是汉宫旧物,多年来积攒的灵性不可估量,我们当时甚至认为他可能是某位当年的修行者变化而成————” 陈瑛问道:“类似死后化为邪祟?” “当年汉初之时传说,汉高祖为赤帝子,斩白蛇而有天下,西楚霸王天生双瞳,力能扛鼎,能单骑逆战千里。” 尤老说道:“这是传说还是確有其事,今日不得而知,不过当年始皇帝求不死药,汉武帝好神仙方术,这都是不爭的事实。” “但是当年我们对这件汉宫旧物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它不只是深处山腹极深之处,而且本身处於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態,似乎被困在幽冥与现世中间,我们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却也是一筹莫展。”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高人进入密室,其修为对於当年的我与你祖父而言高到不可思议,我们二人联手,也不过在他手上险死还生。” “说来惭愧,我十二岁在山中遇恩师得道,十七岁有所小成,二十六岁已经可以与名门大派的长老比肩。三十三岁的时候除非是什么不世出的老怪,自以为人世间再无敌手。” “但是在那西山山腹之中,我碰见了人生第一大难,甚至让我有了山穷水尽之感,幸好你祖父是个遇强则强的刚烈性子,他拼出命去,我们二人才算是逃出生天。” 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陈瑛看著眼前的尤老,这一位不仅仅是岭南第一高手,更是经歷了几十年江湖风雨的老人。 “我们逃出来之后各自回去修行,约好了三年之后再来这里探查一番,他东归高丽,在白莲教主座下苦修,我西游天下,经西域入波斯,沿商路过君士坦丁堡,见识了帝国的威风,看过了埃及的黄沙,週游三载,取长补短,与他在北平再见。” 尤老嘆息一声。 “可等我们再去那山腹之中,与当年的老怪再论高低,却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只有那尊说书人俑留在原地。” “我西行之后,对於幽冥的了解更进一步,这一次已经有了带它离开的本钱,於是就將它从西山之中取出,你祖父陪同我一路南下,將他封印在了广府城中。 “ 秋叶飘落,茗香四溢,眼前的小亭就像是数十年前的那个秋日,他们二人准备进入西山一探究竟的时候。 “后来我在岭南苦修,说来好笑,我这人从来就有廓清天下的志向,想要洗刷神州,將这里变为人间乐土,平定四方乱世。” “我一向以为,要做到这样的事情,就必须有著天下第一,说一不二的实力,否则绝对办不成这等大事。” “向西游览的时候,我见到了帝国的强盛,以为帝国强盛之根基,就在於他们那位女皇身上,於是乎发心效仿古人之事跡,在人间成就神道。” 尤老嘆息一声:“可惜这条路似乎並不太通,固然更上层楼,却是画地为牢,被人家困在了方寸之地。想来我当时走上这条路,少不得那些人在一旁故意引导————” “那些人?” 陈瑛看著尤老:“您是说青教?” “他们应该比青教更加古老。” 尤老的声音非常平淡:“陈瑛,你看这里美吗?” 陈瑛看著四周的山光秋色只觉得自己词穷只好说了一句。 “美。” “我以为人间最美的风光,便是杭州七月的桂飘香,南京八月的秋雨连绵,北平九月的西山红叶,还有寒冬雪凝的匡庐山。” “西湖水暖,桂香融入薰风之中,蝉鸣四起,却別有一股幽意。雨落紫金山,望明太祖之陵,六朝王气化入草木之中,一棵老松的树荫里略作休憩————” 尤老摇了摇头道:“不过这都比不上北平的九月,天高云淡,碧空万里,不热不寒,身上不必著重衣,只要一根手杖,登临西山,便可將人世间一等一的美景映入眼帘。” 陈瑛不明白怎么忽然聊到湖光山色上去了。 难道这就是前辈高人在暗示什么吗? 尤老话锋一转。 “你眼前的一切,就是我以神秘演化而成,这也是那个世界能给我们带来的东西。它不仅是诅咒,也是祝福,如果可以,我们也能將这个世界变成这样。” “变成这样?” 陈瑛看著眼前的群山。 这里不过是尤老掌控之下的一角,如果可以,他能不能把整个广府变成这样的天国? 即便仅仅是掌握天气,也足够让这里五穀丰登。以尤老的能力,更可以让这里无地震洪水,甚至灭掉种种害虫,消除各种疾病———— “幽冥影响著尘世,但是尘世也影响著幽冥。” 尤老指著眼前这一片说道。 “这一切都是隨著我心境显现,但是整个中州,乃至寰宇天下,充斥著的又是什么?” 陈瑛沉默了。 “痛苦、悲哀、绝望、愤怒,无数人在苦痛之中挣扎,他们的苦痛塑造出了更多的邪祟,这一切就像是个无限墮落的循环。” 尤老说道:“有些人,他们在这些循环之中收割著果实。” > 第257章 猜测 第256章 猜测 “今天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已经成长到了可以听的地步。天下万法,同途异路,掌握更高更深层次的神秘。” 尤老望著远处的群山。 “从一缕火苗,到掌握其中能量的变幻,掌握燃烧这个概念本身,到天地万物之间的根本构造————” “修行人本身跟如今那些研究科学的学者差不多,只不过研究的领域不一样罢了。” 尤老看著陈瑛说道。 “有些人相信,只有最极致的情感,更多的神秘,他们才能掌握关於终极的力量————” “终极?” “长生不死,永恆不灭,创世之神,隨便怎么讲,修行者到了极致,就算不死,本身也跟邪祟没有什么两样。” 陈瑛看著尤老,不知道这位为什么会有如此悲观的结论。 “我们中州的修行人讲究成仙作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有些人不过会些三招两式,也就把自己当成修道种子,可不再当人了。” “若是给他们个机会,说杀十万人就可以成仙,他们绝对能杀二十万,而且还能说是什么道心无悔,说自己是看破人间万象。” “人都做不明白,还当什么神仙。神仙,我是一个都没见过,畜生恶鬼,我见得太多。”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尤老嘆息一声。 陈瑛问道:“您的意思是说,中州乱成这样,有人乐见如此?” “万丈红尘,俗世滔滔,有人明哲保身,有人好乱乐祸,有人无可奈何。” 尤老看著陈瑛说道:“东壶子的咒灵重出天下的时候,那道说书人俑动了。” “动了?” “更像是活了,它开始努力地挣脱原有的封禁,向著大海的方向挪动,甚至蛊惑或者说塑造了几个帮手,不过可惜,我发现了。” 尤老看著远方。 “正好青教的事情浮出水面,这让我闻到了几个老朋友的味道,於是乎我就顺水推舟。把这东西送上了船。” “您知道?” “港九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出了无终城那件事情,岭南官面上的势力横扫一空,节度府又是一场內乱,萧洛水自然会引起我的注意。” “您是说?” “我开始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是衝著我来的。” 尤老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在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係的事情。 “全国忠上台,岭南实际上正处在最危险的时候,如果我再出一些事情,正好方便他们鯨吞蚕食。” “所以您將那件说书人俑放在船上,等於是告诉他们,您已经猜出来了他们的打算。” “正是。萧洛水搞了这么多年的麵粉买卖,我若是一点都不知道,我下面的那些人不是白养了?” 尤老看著陈瑛:“我所没有预料到的是他们会如此丧心病狂,甚至不惜主动挑起战端,而且谋篇布局如此之深,你想想看,你为什么要去八闽?” “我————” 陈瑛脑海之中串出来一条隱隱的线索。 徐人英应该就是青教中人,自己为了查他的根底,所以才会前往八闽,而对方早就料到这一节,甚至徐人英的身份都有可能是他们故意暴露的——————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点点的引导著自己前往八闽。 “他们败坏的不只是你的名声,还要將这把火引到岭南节度府,甚至烧到我身上。恶人之所以是恶人,就是他们不只是要杀了你,更要让你妻离子散,身败名裂。” 尤老看著陈瑛嘆息一声。 “而这一切可能在你跟我见面之后就已经註定了。” “跟您见面?” “我这些年来,培养了一些门人弟子,不过我越是精心培养,他们不是墮入魔道,就是早早夭亡,后来我心灰意冷了一段时间。可是前几年仔细思量,这多半是有人在幕后布置,就是害怕我养出来几个帮手。” “您的意思是————” “甚至你们陈家,本来在白莲教中烈火烹油,但是后来莫名其妙的跟教中起了衝突,甚至叛教而出。” 尤老看著陈瑛:“这一切的根源也许都是我跟你祖父当年不小心进入了西山的那间密室之中,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那个老怪?” 陈瑛望向眼前的群山,秋光山色的美景之中似乎隱藏了一股积蓄了数百年的阴冷,它磨刀霍霍,要將灾难在人间一次次上演。 “或许是它,或许一切都是我胡思乱想。” 尤老看著陈瑛:“所以我用你试了试。” “我?” “我在广府跟江湖人点明了要保你,放出青教的风声,消息传开,有心人自然会有所猜测。” “猜测我跟您————” “这也不是猜测,本来我就选中了你。” 尤老看著陈瑛道。 “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一身本事,跟我当年差相仿佛,比起你祖父更是超他太多,如果以后江湖上再有一个尤老,那一定就会是你。” “我將那说书人俑放在船上,一是告诉他们,我已经有所防备。其次我也想看看,那个说书人俑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 “如此说来,当初跟青教抢夺这说书人俑,跟仙人指路大战的————” 陈瑛仍然记得那近乎无敌的两只手。 “不是我。” 尤老面容之上带著一丝疑惑。 “那个东西是从幽冥过来的,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而那鬼仙,更是在南洋翱翔了六百多年,谁也不知道它的来歷。” “鬼仙?” “是,六百多年前的古籍之中,它就已经存在了,至於更久远以前有没有它,谁也不知道。” 尤老思索著。 “古籍之中有人说他是王子乔,中州记载之中的第一个仙人,也有人说他是汉时的费长房、李少君,唐时的叶法善————” “不过我想来,这东西身上的味道如此突出,应当就是当年的大修行人死后所化。既然能跟说书人俑有所关联,或许都是汉宫乃至更古老时代的遗存也说不定。” “可是眼下,不管是萧洛水还是青教之中的其他人————” 陈瑛想到赤梟那近乎无敌的力量,心中不由得略有些心灰意冷。 单单一个分身就有这等力量,如果是本体亲自来临,这世上还有谁能顶住?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尤老看著陈瑛说道:“对你出手的那个人,他应该不会再出手了。” “为什么?” “因为他那种地位的人,都很在乎面子,想要成为正道领袖。” 尤老轻蔑地一笑:“这种人不管多么神通广大,都是名利的奴隶,而且我也会请人盯著他。” “您知道他是谁?” “他虽然戴著赤梟面具,但是在如今的中州能够有这样本领的最多只有三四个玄门中人。” 尤老看著陈瑛说道:“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要盯住他们很容易的。当然,最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做。” > 第258章 竹简 第257章 竹简 在尤老看来,他面前摆著一张巨大的棋局,几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本身是人是鬼的东西躲在棋局后面一个个忙著布局落子。 而他们的目的,为的不是自家的长生不朽,或者是门中的蝇营狗苟。 只有尤老自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的白莲,一心为国为民,如果不是被那些老东西坑了,此刻的尤老已经率领大军北伐,一匡天下。 不是那些私心自用的老东西,尤老已经是“本人本军所到之处,百姓竭诚欢迎,占尽天时,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这一切可信性有多少? 只有天知道,所以对他的这些主观论述,陈瑛最多信个七成。 “前辈以为目前的重中之重是?” “萧洛水,无终城。” 尤老看著陈瑛:“这是当前第一要务,我就怕旱魅再次出现,到时候岭南又能指望谁?” 他看著陈瑛。 言外之意,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上,现如今你成了高个子,怎么办? “我倒是担心庆云县,只怕跟当初的无终城是一样的结局。” 陈瑛嘆息一声。 如果说无终城和旱魅带走的是岭南的顶层人物,那么在庆云县的就是如今岭南的中间阶层。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江湖人追逐利益,就像是苍蝇逐臭。你能帮他们一次,能帮他们十次吗?今天不栽在这个坑里,日后还有个大坑等著。” 尤老早就见惯了这些人:“你这几日就先在广府修养,我指点一下你的左眼如何使用,还有这个。” 他袖中翻出来一枚书册,是用竹简做成的卷册,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当年你祖父將这东西留给我,上面记录了风蛊之术的精华,怕日后他不在了,陈家失了这里面的传承。” 尤老淡淡地解说道:“据你祖父说,你们陈家是当年西周之时,陈国公族的后裔,这法子是你们祖上从上古之时传下来的。” “我本来上次见你就想把这东西给你,但是看你根基不牢,所以没有拿出来,今日你既然功行圆满,正好物归原主。” 陈瑛瞧了这书简一眼,心里略有些犹疑。 这东西如果当真是祖父留下来的,尤老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如果不是,自己也很难辨別。 “多谢尤老。” 心里的狐疑是一回事,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陈瑛伸出双手,郑重地接下了这件东西。 “明天一早,天未蒙蒙亮的时候,你去白云山顶等我。” 尤老一挥手,眼前的一切尽数消散,眼前又恢復了那绿洲的光景。 苏雄和杜无咎还在原地等著。 尤老又是勉励他们两个一番,才把他们退下,临走还不忘叮嚀苏雄两句,如今局势纷乱,大可以在广府修养,尤老能保他平安。 苏雄自然是应了下来。 他本来就有伤在身,这个时候你让他去港九,他都没有那个胆子。 陈瑛与苏雄跟杜无咎话別之后,苏雄就请陈瑛去他府上小坐。 陈瑛这才知道,眼前这位雄爷在广府也是略有资產,有几栋连著的別墅,十分的清净幽雅。 苏雄也是有话直说,直接讲明自己如今身上有伤,就算是在尤老的地盘上,他也不太放心,希望可以请陈瑛帮著护法。 陈瑛自然应了下来,不过陈瑛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问清了地址之后约定后面再过去。 既然到了广府,全国忠自然没有放过陈瑛的道理,早就安排了人员在环保局的大楼等候,陈瑛直接被全国忠的人接到了节度府去。 这也从侧面说明如今尤老跟全国忠之间的关係。 全国忠住在广府,等於是隨时可以被尤老变著法的拿去性命,但是尤老也给他一定的空间,在自己的大楼里安排了全国忠的人,不然全国忠也不知道陈瑛过来的消息。 在节度府里,陈瑛见到了面色凝重的全国忠和黄忠武,陈瑛大概將八闽的情况讲了一遍,甚至点名了萧洛水有可能跟青教有联繫,甚至是旱魅幕后之人的消息。 不过全大帅对於这个消息並不吃惊。 “这个其实我也是有心理准备。” 全国忠捧著一杯黑咖啡看著身后的地图,李公留下的那幅巨大的岭南地图已经被拿掉了,变成了更加巨大的南中州地图。 地图的两边还掛上了两句诗,字写得十分潦草。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全国忠拿著一根指挥棒在地图下面比划著名。 “整个岭南唯一能称得上对手的就是八闽的萧洛水,他这么多年来韜光养晦,背地里厉兵秣马,小动作一直不少。” “虽然从军力上看,八闽的正规军並不算多,但是萧洛水仍然有一支实力不俗的水师,而且南洋的海盗之中有不少都是他的党羽。” 黄忠武看著地图补充道:“如今的岭南可以说是两头在外,如果在本地大旱的情况下,从南洋进来的粮食再出问题,就有可能动摇社会局势。” “自从前朝灭亡之后,中州这个地方打仗,就是银弹、肉弹、炮弹这三弹最为重要。” 全国忠一脸的忧国忧民:“武人当国,就是这样,给够了钱和女人,保证了番號和官位,根本没有所谓的忠诚。” 黄忠武点了点头。 “所以別看岭南纸面上实力强大,真能靠得住的也就是第一师和第二师。”全国忠搓著下巴上的鬍子茬:“这个萧洛水真有点扮猪吃老虎的本事。” “如今龙城开发的非常顺利,岭南很快就会面貌一新。” 全国忠皱紧眉头:“老萧他小动作再多,我们也不好直接跟他翻脸。” “所以?” 陈瑛看著全国忠。 以自己对这位全將军的了解,一般说什么我们不能怎样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对付敌人的办法。 “所以我准备联合港九方面,展开麵粉稽查活动,来上一场销烟运动,並且要联繫五旗海盗,晓以民族大义,將麵粉这个毒害中州人的东西彻底剷除。” 全国忠皱紧眉头:“直接打仗既然不行,那就断了他的財路吧。少了这笔进项,老萧肯定不好受,看看他背后的妖人有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吧。” 陈瑛刚想说点石成金即便放在神秘世界里也是不可能的,一边的黄忠武忽然开口问道。 “如果萧洛水真能点石成金呢?” 全国忠没好气地说道:“他要是能撒豆成兵,点石成金,那咱们就只好倒戈投降,看看人家能赏咱们个什么官当了。” “我估计还能当师长,不过你可能就要去松江了。” 黄忠武笑了笑。 “去松江也没什么不好。” 全国忠哈哈一笑:“我看老萧比咱们谁都要早去松江。” 第259章 无终城 第258章 无终城 虚界,无终城。 这是一片不知道面积有多大的古老城池,死亡的气息环绕著这里,成了生灵禁绝的死地。 厚实的砖墙堆砌到了近二干米的高度,巍峨的城墙內是不知道多少杂乱的民居。 每一间民居因为融合了不同时代的建筑风格而显得怪模怪样。就像是有个懵懂的幼童,在拼图的时候將不同的拼图硬生生接在一起。 这里曾经是岭南一座繁华的府城,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一夜之间被虚界吞没,成了这里的一片死地。 无终城的这个称呼,其实並不是它的本名,而是江湖人对它的一种描述。 因为无终城內的空间近乎无限,任何人只要走进无终城,除非是某些极为特殊的机缘,就根本无法走出这里。 穿著黑色袍服的赤梟行走其间。 他对这里已经非常熟悉,瀰漫著的神秘根本不会构成他的阻碍。 他甚至並不是在行走,而是周围的建筑物和民居自动为他避让开来,这座城市正在运送著他。 赤梟前行的尽头是一座装潢精美的王府。 这里的形制极为考究,在这座仿佛是顽童隨便捏出来的城市里,显得干分特殊。 门口的一对石狮子护卫著真中间的招牌,上面写著“敕建雄王府”的字样。 门口一对面色苍白的宫女站在那里,看著赤梟来了盈盈下拜。 赤梟看都没看它们一眼。 这个老东西,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忘不了他当年的那些破事,弄这么几块腐肉架在这里,能说明什么? 赤梟身形一动,直接出现在了王府的正堂之中。 这里正中间摆著一座巨大的太师椅,左右两边各排布著八张椅子。 一个身穿蟒袍的殭尸横在太师椅上,如果陈瑛在这里自然能够认出他来。 这位就是曾经跟甩皮鬼有过勾搭,自称是青教接引使者的那一位。 “赤梟,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它看见赤梟走进来,沉声问道。 “你说呢?” 赤梟没好气地说道:“我本来就要拿下那个小子,可偏偏这时候有个倒霉的人非要找我,误了我的大事。” “能坏你事的,恐怕只有重阳宫掌教,玄门演教大宗师封道生了。 “我本来分了一缕心神要收了那小子的性命,结果封道生一来,我不得不收手。” 赤梟看著它说道:“我这几日被盯得很紧,你手下还有没有別的什么东西? 若是不派去收了那个姓陈的小子,日后要有大麻烦。” “上次的事情,我也受了伤。” 赤梟侧目感应,发现这头尸王身上的阴气確实薄弱了不少,比之前弱了不止三成。 “你这是————” “我去夺一件东西,被人暗算了,为了镇压这无终城,最近动弹不得。” 尸王看著赤梟问道:“若是派白鷳去————” “那小子的手段,最多也就是保个自己不死,去了也不过是给人家送菜。” 赤梟不满地说道。 青教可以说是他跟眼前这头东西手把手拉起来的,虽然平日里隱身幕后,装的云淡风轻,但是知道这里面的人物都是什么实力。 陈瑛如今气候已成,要对付他就必须用雷霆手段,狮子搏兔才能成功。 白鷳这种人有多少都不够看的。 “如今咱们手底下能办成这件事的,也就是雷象、夔牛、黑猿这三个人。” 赤梟看著尸王说道:“叫他们几个联手————” “我离不开无终城。” 尸王看著赤梟说道:“不然你替我坐在这位置上?” 赤梟看著尸王座下的太师椅,那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奇妙的节点,可以跟整个无终城共鸣。 “屁,你那个位置,我坐上去就下不来了。” 赤梟略有些愤怒地一挥手臂。 “这件事必须马上办,你找的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连丧鬼都落入那小子手里了,这样给人家送礼,过个几年,我看姓陈的一定能把你这个老鼠洞给拆了。” “你亲自动手,不比找他们三个稳当?” 尸王淡淡说道:“更何况,他们三个与我们也不是一条心,这青教上下,谁不是各怀鬼胎?”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怀孕了。” 赤梟嘲讽道:“不过你也不要用言语激我,我大可以甩手不干,你信不信我若是抽手,不仅不会有任何追究,甚至封道生他自己都要敲锣打鼓,放鞭炮庆贺?” “你们牛鼻子的事情,我从来不管。” 尸王冷冷地看著他:“我这里一向来去自由,你摘了面具,依旧是你的江湖前辈,玄门正宗。” 赤梟看著这头孽物略微平復一下心气说道。 “我言尽於此,你自己好好思量。你有你的大事业,跟我可不一样。” 他说完一甩衣袖,整个人的影子竟然在这府邸之中彻底消失。 尸王看著他远去的影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愧是玄门正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个声音从尸王身后传来。 俊美的中年书生摇著纸扇,缓缓从他身后的屏风里走出来。 “你搜罗了这么多人物,能用的却不多。” “够用了。” 尸王看著眼前的中年书生。 “徐人英,你找到那些人了吗?” “无终城之內另有乾坤,纵然我堪舆之学独步天下,但是那些人里面也都是岭南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 “不要废话这么多了。” 尸王看著徐人英。 “若不是我,你还是天梵寺里面的一个小沙弥,要念一辈子经。” 徐人英摇动纸扇,嘴角已久带著和煦的笑容,只不过眼角略带一丝寒霜。 “用家乡人的性命,换了如今的这个身份。”尸王冷冰冰地说道:“他不干了,依旧是重阳宫里的大人物,天下人就算是知道內情,也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时间自然会疗愈一切。” “你若是不用心,外面可是无路可退,我告诉你,你在外面的弟子已经叫陈瑛给杀乾净了,现在还要去抄你的老底。” “你要是还想出去,就好好做事,不然就在无终城里陪我吧。 第260章 订单 第259章 订单 广府城內依旧是一副祥和的模样。 万家灯火璀璨,陈瑛坐著节度府的军车前往岭南第三军械厂,手里摩挲著尤老送来的竹简。 当然,这里现在已经改名为“麒麟实业枪械分公司”。 接到消息的衫荣带著一群管理人员在工厂大门口迎接陈瑛,而陈瑛在迎接的人员里也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马如龙。 “都散了吧,荣哥,你跟老马来一下。” 在工厂的办公室里,衫荣抱过来一沓资料,有最近的帐目,还有一些其他的文件。 陈瑛拿著隨便看了两眼。 衫荣还真是有些长才,至少这个军械厂在他的管理下经营状况不错,最近也搞成了几个大单子。 不过陈瑛很意外的发现,这些单子都是跟帝国人签订的,而且买武器的帝国人都来自一个特殊的公司。 东天竺公司。 “这个东天竺公司什么来路,他们下单要购买一万套掷弹筒,还要十万发弹药,我们能完成这个订单吗?” 陈瑛看著几个刚签定的合同,完全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天里,吴婕和衫荣是怎么处理业务的。 掷弹筒这个武器,就跟自己研发出来的狂暴药水一样,理论上都是用来加强天竺方面反抗力量的。 掷弹筒类似一个小迫击炮,重量只有五六斤,能够提供五百米以內的曲射火力,属於一种適合游击战的灵活武器。 在陈瑛的预想里,应该是天竺方面的反抗军战士拿著这些武器神出鬼没,没事有事冲帝国人固守的据点来上两下。 但是没想到认识到这种武器威力的居然是一伙帝国人。 “东天竺公司,他们实际上是一个私人公司,但是在天竺拥有大量的產业,包括土地、种植园,还有专卖权。” 衫荣显然做足了功课,现在的他也有些职业经理人的样子了。 “他们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听说在现在的天竺,表现比帝国正规军还要好。” “五千人?” 陈瑛大概猜出来这伙人的经营路线了。 如今天竺的战乱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帝国在天竺的统治可以用发岌可危来形容,因此很多帝国公司都在拋售天竺的產业。 这些人低价吃进这些產业,然后用武装去掠夺更多的財富,的確是帝国人能於出来的事情。 “我们的库存他们全都买走了,是马歇尔先生亲自介绍的,总督不方便出面,这个公司的幕后老板都是他们保守党的金主。” “而且他们要求不高,这半年只要三千套掷弹筒和一万枚弹药就可以了,我们这个月產量达到了一千套,下个月还能再提升一些。” 衫荣匯报导:“大古那边也很帮忙,通过他们挖来了几个松江那边的工程师,我们的生產速度提升很快,估计下个月就能把订单完成。” “利润率能到百分之三百啊。” 陈瑛看著报表,这么高的利润当然要干到底了。 “这是好事,金杯银杯不如消费者的口碑,等他们被炸上天以后,肯定也会找我们买最新的掷弹筒————” 陈瑛將文件放到一边看向另外一边的马如龙。 “马老兄,你怎么没去投奔全將军呢?以你的身份,全將军肯定会安排一个很好的位置。到时候跟著全將军杀回八闽,衣锦还乡不好吗?” 马如龙是上一届八闽节度使的亲兵出身,在八闽的亲朋故旧应该也有些,全国忠肯定会把他树成一个標杆。 等到全国忠攻打八闽的时候,马如龙也会起到大作用。 “我不准备跟著全將军干了。” 马如龙脸色有些尷尬:“瑛少可能不知道,我跟手下的弟兄,大部分都是齐鲁人,不是八闽人。” “你们不是八闽人吗?” 这倒是有些出乎陈瑛预料之外,一群齐鲁人怎么跑到八闽当兵了。 “上一代八闽节度使不信任八闽人,他特意派人去齐鲁招募亲兵,以为这样可以保证忠诚。” 马如龙摇了摇头:“结果等萧洛水带著人打过来,那些八闽人真的都自己造反了,我们这点人也没什么用,队伍就散了。我们跟那些八闽人根本不熟悉,之前还有些仇怨,我们对全將军没什么大用。” 萧洛水背后有青教撑腰,你们就算有多少人也没用。 “原来还有这事,这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陈瑛乾脆地说道:“马老兄不行就去港九吧,如今龙城已经彻底改造了,但是我在港九有些朋友,你们想重操旧业也不是没有机会。” “瑛少,我现在就五六个兄弟,我想跟著瑛少干,哪怕就在这里当个保安也行。” 马如龙诚恳地说道:“其实江湖上那么多血雨腥风的,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刀头舔血了半辈子,能吃碗安生饭就算是有福气了。” “在我这多半不能金盆洗手。” 陈瑛先跟他打了个招呼:“咱们也是有香火缘分,你想留下来我当然是欢迎。” 马如龙自然是千恩万谢,陈瑛將他打发走了直接看著旁边的衫荣。 “你干嘛攛掇他留下来?” 陈瑛揉了揉眉心。 “这小子可是心狠手辣的,你以后跟他共事要小心些。” “我还真没攛掇他,是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衫荣苦笑道:“有瑛哥在,我也不怕他能翻得了天。” “留著他正好也算是个后手。” 陈瑛揉了揉眉心。 “瑛哥是说————” “以后少不了有用这些人的地方,咱们也能开个西天竺公司。” 陈瑛跟衫荣聊了聊,跟港九又去了几个电话,然后找了个安静的房间,重新开始看起来尤老送来的那份竹简。 上面的文字平实易懂,將风蛊之术讲得非常透彻。 对比一下之前跟吴婕了解的风蛊之术,这竹简出自陈家的概率很高。 陈瑛更是不明白尤老到底在卖什么官司,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如今陈瑛对於神秘的了解更加深入,通过这份竹简,陈瑛也就知道为什么当初陈婆婆不让自己碰这家传秘术的原因。 的確是太危险了些。 > 第261章 自·信 第260章 自·信 “如来有三布施,財布施,法布施,无畏布施,风蛊之法以我观之,正应无畏布施四字。骨为阴山背后,血作忘川涛涛,魂为群邪宫殿,当年释迦割肉餵鹰,今日以身化为邪祟居所,正慈悲也————” 当年陈老先生在竹简上的笔跡写的分明。 如果说寻常修行之法最终难逃身化邪祟,那么风蛊之法就是將自己的身体作为邪祟的祭品,以此將之养育在身体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陈婆婆不让自己修习这门秘术的根本原因。 按照风蛊之法的观想术,首先就是要观想邪祟,並且將邪祟引入体內。 这种行为,对於神魂离体的陈瑛来说,几乎就是请来一个邪祟夺舍,直接將身体化为祭品。 不过从结果来看,陈婆婆显然是多虑了,自己的確可以算是某个从幽冥爬出来的邪祟。 这封书简之中记载的风蛊之术可以说是正宗,但是也让陈瑛开始思考,“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自己有“人”的自觉,也依靠这具身体,但拋去这些,自己也是“邪祟”———— 陈瑛忽然想到,既然如此,如果用风蛊之术去“养育”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將书简放到一边。 陈瑛略微清空一下心神。 尤老在这个时候掏出这么一个东西,绝对不是毫无由来,必然背后隱藏著深意。 尤老曾经跟自己讲过,他之所以如今画地为牢,进退维谷,根源就是某些人在暗中误导。 如果今天误导自己的是尤老呢? 陈瑛抚摸著眼前的竹简。 对於今日的自己而言,尤老並不能算是什么可信的盟友,有些尝试还是要小心谨慎。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贴心 】 陈瑛心念澄澈,重新开始观看这上面的文字,將竹简重新品读。 上面的知识固然是高屋建领,但是跟今天的自己关係不大,自己跟陈家到底已经走在了两条路上。 倒是让陈瑛更加確定,那件从扶桑人手里得来的面具,跟陈家的风蛊之术之间有著莫大的联繫。 因为这两者实在是太像了,底层的逻辑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风蛊之术,也许就是上古宫中的四面方相之法。” 陈瑛看著这封竹简。 陈家老头在竹简中提到了一个概念,那就是“三生万物”,他认为要將风蛊之术推演到极高境界,就必须在体內蓄养三头不同的邪祟,品级越高越好。 將这三头邪祟和自己作为一个整体,然后加以控制,便可以成就更高境界。 至少他自己就是这么说的。 “三生万物,合同为一,某自成就以来,神游六合八极,所向无敌。” 陈瑛忽然想起了小楼里的陈婆婆,陈婆婆或许走的也是这条路线,甚至走的更远,那个巨大的棺材,就是她自我控制的一环。 “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陈瑛將手里的竹简放下,比起陈家老头所走的这条道路,陈瑛觉得如今自己所经行的才是真正的康庄大道。 去追求更高层次的神秘,去追求生命层次的提升,这显然比陈婆婆已经证明走不通的那条路更有价值。 “知见障,彼之蜜,我之砒霜。” 陈瑛將竹简放到一边,將黑犬从影中唤起。 黑犬自从被赤梟重创之后,构成基本的神秘结构就略有所不稳,陈瑛正好要加以洗链,进行调整。 来自渊狱的气息升起,陈瑛的头顶浮现出暗影组成的王冠,黑犬发出无声的咆哮。 强大的神秘撕裂了黑犬的构型,虽然表象是一头猛兽,但是黑犬本身类似活著的咒术,而赤梟的攻击破坏了它原本的稳定。 陈瑛必须加以梳理。 无数道玄妙而扭曲的文字在陈瑛浮现,这些来自渊狱的文字描述著曾经的契约,陈瑛与渊狱结盟,获得了来自渊狱的力量加持。 如今这些文字落在陈瑛眼中,又有了別样的意味。 来自渊狱的文字引导著陈瑛,解释著黑犬的根本,过去,现在和未来。 黑犬所代表的神秘,名为“暴食”,它来自著渊狱的第三层,象徵著对欲望的毫不节制。 所以黑犬可以吞噬一切,並且將一切归於自己。 陈瑛伸手抚摸著黑犬,將其从原本的形態解放,化为最原初的样子。 一道寒冷的气流在陈瑛身边盘旋,那是来自渊狱第三层的恶风,也是黑犬的起源。 当这道恶风跟自己相遇,便完成了对黑犬的创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犬是一种被创造出来的邪祟,一种活著的咒术。 比起白银之城,还是渊狱更对自己的脾胃。 古老的誓言再度响起,黑犬的形態重新从影中浮现。 它的形態在这一次重新发生了改变,从原本的细犬模样变得更加“无形”。 周身似乎是黑色的烟雾组成,一双猩红的眼睛望著前方,口中的利齿森白,周身带著一道若隱若无的寒意。 那是对一切的占有。 陈瑛从袖中摸出一枚银幣,在空中缓缓一拋。 左眼之中的力量被陈瑛唤醒,浮现出无数的未来,陈瑛要趁热打铁,將这枚地狱银幣的力量纳入手中。 就像是人皮纸带来了黑犬一样,陈瑛要尝试一切的可能,寻找追寻更强力量的可能。 眼前闪烁著无数的图景,导向近乎无穷的未来,陈瑛在其中搜寻著。 也许这只左眼所代表的並不是未来,而是解决一切的智慧。 一瞬间仿佛就是永恆,无穷的未来之中陈瑛找到了一条前路。 “吾乃天与地的主人,第三圣殿的君主,死而復生者,七重威仪与十重冠冕的持有者,与你立约————” 古老的咒文再次响起,褻瀆的声音如暗夜之中的吃语,陈瑛伸出双手,將空中漂浮的冠冕戴在头顶。 “展现出你的原貌,厄运,臣服在你的主人面前。” 古老的咒物应声破碎,来自命运本身的力量融入陈瑛的身体之中。 无名煞气咆哮而出,在空中与冠冕连结在一处。 陈瑛的眼中闪现出无数个未来,而在这无数的未来之中都指向一个结局。 一头十角七首之兽从海中升起,雷霆与火雨从天际降落。 来自银幣的力量与无名煞气融为一体,最终在陈瑛的右眼之中安居。 第262章 生机 第261章 生机 白云山位於广府城的东北,来自南洋的海风带来了大量的水气,这里层峦叠翠,云雾笼罩。 陈瑛行走在山间步道,身边偶尔路过几个登山客。 托尤老的福气,广府是一座寧静的城市。 这里没有任何邪祟行动的痕跡,在这个顛倒的世界里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净土。 白云山也没有什么有气候的精怪,行人走在这里不会碰见什么寻找替身的女鬼,討封號的黄皮子。 不多时,陈瑛已经走上了山巔,如今太阳仍然未曾升起,远处的天边只是泛著一道朦朦朧朧的洁白。 而尤老已经在山巔的观景台上,他身边还有几个面带病容的老人。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起床,怎么爬到这山巔的。 “老神仙,您今天这么早啊?” 一个年迈的老人看著尤老:“我这几天两条腿肿得厉害,也不知道怎么了—— ,尤老还真伸出一只手给他把脉。 “你上来了?” 尤老接著把脉,眼睛並不往陈瑛这里观瞧,依旧在那里把脉。 “是,没想到您来的这么早。” “我这是老习惯了。” 尤老笑了笑,他此刻就像是广府街头常见的那些老人,身上带著一股令人舒適的烟火气。 带著天地之威的神不见了,此刻展现在陈瑛眼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你来瞧瞧他。” 尤老示意陈瑛观瞧老人的病情。 “这位小先生————” 身上略显浮肿的老人有些畏缩地看著陈瑛。 “没事,別看他年纪小,也是国手。” 尤老笑著安慰道:“老兄弟,让他给你瞧瞧。” 陈瑛不会看病,但也能感受到老人身上的衰朽。 五臟六腑已经不堪重负,內里的情况已经十分不堪。 换句话说,寿数到了尽头。 “病在臟腑。” 陈瑛只能如此回復。 “能治吗?” “可以试试。” 陈瑛自然有办法治疗,但是在尤老面前,他並不想暴露太多底牌。 那老人疑惑地看著陈瑛:“他————” “他治不了你,你的肾里面有结石,肝有硬化,心臟衰竭,这些病只有我能治。” 尤老从袖中摸出来一枚丹丸。 “这颗药拿回去吃了,三天不要吃东西,三日后会吐出来脏东西,你的病也就好了。” 老人捧著丹丸千恩万谢的走了。 陈瑛皱紧眉头。 他自然能看出来尤老掏出来的所谓“丹丸”,其实就有用麵粉捏的球子,根本没有什么效力。 尤老其实是用了別的法子,他从空气之中汲取了某种神秘的能量,將之注入老人的体內,让老人的臟器重新恢復生机。 陈瑛不知道这种处理方式能让老人活多久——神秘能量会消散也会转移,更重要的是等老人死去,甚至有可能化为邪祟,去坑害自己的亲人。 但尤老的手段从目前来看可以说是举重若轻,老人从今天起会感觉也一天比一天轻鬆和健康。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尤老又这样处理了几个老人的病症,他们一个个都千恩万谢的走了。 只剩下一个略显富態的老翁,他虽然努力掩饰著自己身上的富贵气,脸上也带著谦逊的笑容,但那股没有被生活拷打过的雍容是装不出来的。 他缓缓走上前去。 “老神仙,我这个————” “我不看。” 尤老隨便一摆手。 “你不是自己走上来的。” “这————我也是————” 老翁嘆息一声:“我主要就是腿脚不好,膝盖走不了路,腰也不好,直不起腰来。所以这才让人帮忙扶了我一截。” “你走吧,我言尽於此。” 尤老的態度乾净利落,老翁看了旁边的陈瑛一眼,眼睛里面带著一丝哀求。 “那能不能让旁边的这个小伙子帮我看看,我看他也是有医术在身————” “那是他的事情。” 尤老翘起二郎腿看著远处熹微的晨光。 “跟我没有关係。” 陈瑛直接说了一句。 “你走吧,我就算是会看病,也不会治病。” “这————” 老翁从袖口里摸出一方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告辞而去,走的时候脚步很慢。 他的背影一高一低,身上的確是有病在身。 “你不给他看看,他儿子是广府的警务处副处长。” “他儿子就是全国忠,我也不给他看。” 陈瑛利索地说道。 尤老闻言一笑:“他儿子要是全国忠,那还真轮不到你给他看,自然有人帮忙。” “所以怪他儿子官当的还不够大吧。” 陈瑛如是说道。 “你对我刚才的手段可看明白了?” “我只能看出来尤老从阳光之中抽取了什么神秘能量,然后將它们注入到了老人的体內。对於他们而言,的確是跟大还丹一样,可以恢復健康,但是如果他们死去————” “这就是我要教你的。” 尤老一伸手,一只色的小鸟从树林之中飞出,落在了他的手上。 “你看见这鸟了吗?” 陈瑛点了点头。 “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它们跟我们人类不一样。我们的衰老是一个渐次的过程,从牙齿摇动,头髮苍白,到行动不便,呼吸衰竭————” “人可以说是每时每刻都在走向死亡,生命的流逝跟光阴一样悄无声息,只有某个特定的节点你回望人生,才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老到了这种程度。” “鸟的生命有长有短,但是它们能够健康的活很久,只有在死亡降临之前,衰老才会突然降临。” 陈瑛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不知道如何回復尤老。 答案很简单,別看鸟类现在这样,他们是高贵的主龙类后裔,祖先是称霸地球的恐龙。作为古老的霸主,它们进化出了这种抗衰老的机制。 而人类的祖先当时属於散装耗子,处在被主龙类压制,根本没工夫思考活多久这个问题,主要的生存压力是活下去。 哺乳动物都有这个问题。 这个世界的人类也应该是进化出来的,所以有相似的情况干分正常。 所以尤老现在研究生物学了? “我控制的量非常精妙,那些生机会在他们体內缓缓发挥出作用。 第263章 凡人 第262章 凡人 “一开始会增强他们的臟器,並且维持运转,將旧有的创伤加以抚平,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臟器,然后筋肉也会隨之增强。” 尤老望向远处。 “他们虽然年迈,但是能跟鸟类一样,幸福的生活到死亡来临前的那一刻。 我这么讲,你听明白了吗?” 陈瑛点了点头:“您老的意思我懂了,秘术和咒法都应该用来造福人类,而不是用来勾心斗角,彼此仇杀。” 尤老看著陈瑛,好像今天第一次认识他。 “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嗯。” 陈瑛的调门起的太高,尤老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不过他到底是老江湖,风轻云淡的一笑接著说道。 “其实我的意思,是对神秘的控制要入微入化。” “啊?” 陈瑛还是做题家的思路,觉得尤老是在考验心性,聊聊品德,没想到人家只是在讲一个具体的操作。 “我们中州的传统,认为炁是万物的基本组成,清炁上升为天,浊下沉为地,而修行就是对不同炁的掌握。” “炁,可以理解为物质,也可以理解为神秘。” 尤老解释道:“很多修行人盲目的追求炁的数量,將自己练成了一座大山,一条大河,但是在控制上根本无从谈起,也认识不到天地万物彼此之间的规律。” “就像是练成了一块顽石,硬是硬了,但是毫无用处。” 尤老指著远处的太阳说道。 “我所要讲的,就是如何提炼,並且控制神秘。” 显然这位老前辈是领教了陈瑛的发散性思维,生怕这小子一不留神又转到救国救民的大道理上去,所以直接把谜底掏了出来。 “幽冥跟现世,就像是一张纸的两面,神秘早已经从那里流到了我们这里,几千年的浸淫,物性法理之间的交融,一一木,一山一树,都沾染著神秘本身。” 尤老指著四周说道:“但是为什么没有显现,四周仍然看不出神秘的存在呢?” 陈瑛望向四周,此时的白云山十分幽静,远处的太阳已经在天边升起了一小半,广府城的高楼大厦映照著晨光,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有情。” 尤老解释道:“神秘本身是懒散的,如同古井不波,它明达的映照万物,但是你如果要让它掀起一丝涟漪,那就需要投下一枚石子,换句话说,需要极致的情感。” “所以草木山石,谁也无法影响神秘,因为他们没有灵智。但是极致的情感,就像是喧闹的野火,它会自我消解,自我损耗。” “所以这种极致的情感,只有人数很多的时候產生共鸣,才会有所变化。比如冤案发生,人人生怨,天地之间便会六月飞雪,或者极致到了尽头,孟姜女哭长城,动摇山岳。” “修行之路,不管是玄门佛门,亦或者是旁门左道,大部分追求的都是稳定,是对灵智本身的追求。” 尤老淡淡地解释道:“玄门所谓九转丹,佛门所谓舍利子,实际上指的都是这一颗澄澈之心,求的都是本我之灵。”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舍此之外,天地再无他物。” 陈瑛看著尤老,这套东西他不是没听过,这不就是唯心主义哲学么? “各家各派,有一套打磨这心灵的办法,而后再去寻找种种超然之力,也就是神秘。” 尤老解释道:“此所谓內功外法,內功,便是澄澈心灵增长灵智的根本。外法,则是调用神秘的手段。” “我在刚才,用这些老人自己求生的希望之念,从清晨的阳光之中摄来了一股生机。这就是最基本的咒术。” 尤老看著陈瑛。 “你可明白了?” 陈瑛点了点头。 “这些道理,的確没有人跟我讲过。” “你的那些师傅,长辈————” 尤老摇了摇头道:“文汝止求武,寻找的是一种霸道的解法,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你家的风蛊之术,根本就是跟邪祟打交道,哪里会有这些高屋建领的东西?白莲教中就算是有人明悟这些道理,你恐怕也没机会跟他们去学。” “就算是如今的玄门,除了那三家宗阀,谁会给弟子教这些东西?赶紧教些手段,送到江湖上爭名夺利才是第一要紧。” 尤老看著远处的广府城。 “倒是如今的鬼佬们,听说有些人鼓捣这些东西算是入了门,把《太乙金华宗旨》请了过去,加上他们原本的那些法子,也算是体系完备了。” “只是我不明白。” 陈瑛看向尤老。 “今天的那位帝国女皇,她又是怎么一回事?” 尤老闻言嘆息一声。 “你知道中州和鬼佬修行界最大的区別是什么吗?” 陈瑛摇了摇头。 “出世间法和入世间法。” 尤老看著远处。 “中州的修行者们,本身是否定这个世界的。” “否定?” “佛门说这是五浊恶世,玄门要立地升仙,求长生是真,但是做的是减法。” “减法?” 陈瑛看著尤老。 “道理不同,所以路径不同,要成仙,要去更高的世界。” 尤老忽然看著陈瑛问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陈瑛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其实他心里是否定的,这个世界如此顛倒,如果真有神仙,那也是邪神吧。 尤老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其实我有时候也想,没准释迦他碰见了今天的少林主持,三拳两脚就把他打死了。” “或许今天天师府里面的那位嗣汉天师,比他祖上更接近大地真仙这个概念,也许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仙佛。” “所以您的意思是?” “也许不是今不如古,而是古不如今,也许今天的你我,比过去的他们更接近神佛。不然你解释不了西边的那几位,他们没有我们这么多负担,不相信减法这回事,所以他们成了。” 尤老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我相信最近这些年来,很多人都已经转换了路径,不然青教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所以我也要劝你,不要想著当神仙。” “您这话说的。” 陈瑛笑了笑:“晚辈是喜欢当凡人,寧可做个魔头,也绝不去当神仙。 1 陈瑛最后由衷说道:“而且我觉得活得太久,未必是什么好事。” 第264章 风动 第263章 风动 白云山巔,尤老举重若轻,鞭辟入里,从一开始的咒术如何编织,再到诅咒的构成原理,仪轨的目的和作用,最后延伸到了神秘应该如何理解,所谓寿数与命数之间的区別———— 陈瑛是辩证性的去听,同自己的体悟加以比对,不时提出一两个问题,两人这样一直讲到了日掛中天。 言而总之,收穫不小。 “行了,你我本不同路,我目前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剩下的看你个人的体悟。若有什么疑难之处,隨时可以来找我。” 尤老言语之间,尽显名家风范。 陈瑛恭敬地送走了这位,轻鬆下山去找苏雄。 苏雄在广府的別墅距离白云山不远,这里也算是广府的富人区,能在这里弄上一套別墅,对於很多普通人而言基本上意味著人生圆满。 广府人生活的精致,不愿意当冤大头,所以別看是別墅区,家家户户的园弄得跟菜地一样,你种番茄,我弄黄瓜,彼此之间换几个高丽菜,各得其乐。 苏雄的状態並不算好,这位苏老板在上次跟赤梟的战斗之中遭了重创,五兵归元的创伤並不只是外化的,而且也是“概念”上的。 “瑛少,你总算来了。” 苏雄面色苍白,他穿著一件丝绸睡袍,胸口裹著厚厚的绷带。 陈瑛在屋子里面扫了一眼,只有几个纸人在房间中进进出出,两个在扫地,一个正在门口擦玻璃。 显然收拾完了纸扎金家,苏雄也有收穫。 “伤势怎样?” “差著半口气。” 苏雄讲睡袍解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一层绷带。 白色的绷带上没有血污,里面裹著的是乌黑的淤泥,苏雄將淤泥填入自己身体的缺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秘法。 “这是我门中的秘术,用了阴坟里的墓土,配上鸽子血,养育三十六天,就能拔除伤势,重新长出肉来。” 苏雄脸上带著一丝慎重:“不过现在看上去毫无效果。” 陈瑛看著苏雄身上的创口。 赤梟的五兵归元不仅仅是在身体上贯穿了他,其上附著的神秘仍然顽强的缠绕著苏雄的身体。 是“残缺”吗? 陈瑛的眼睛观察著,能够感受到在伤口上残存的力量。 这是更上层的神秘,所以苏雄那些位於下位的“癒合”“疗愈”根本不会起到任何效果。 “想不到除了五兵归元,还有天残地缺。” 苏雄吐出一口浊气:“尤老一定有办法祛除这些伤势,不过我看他上次没有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你后来没有去拜会他?” 陈瑛好奇的问道。 “我在港九,不方便跟他走的太近,而且————” 苏雄欲言又止,显然尤老在江湖上也不知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这么简单。 “那不如让我给你瞧瞧。” 陈瑛笑著说道:“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倒是有点路子。” “老弟若是有办法,那是再好不过了。” 苏雄由衷说道:“当初在天雄大厦见到老弟,还不过是个初入修行的年轻人,今天却可以为我遮风挡雨了。” “雄爷客气了。” 陈瑛笑了笑:“若是没有雄爷当初援手,我未必会有今日的成就,咱们这算是相互帮扶。” “而且我要是没去八闽,一样也束手无策,不过今天撞上了,这是雄爷的运数。” 陈瑛指尖银白之火显现,一点点煎熬著五兵归元的创伤,伴隨著这一点光明,苏雄身上的创口渐渐癒合。 然后重新绽开,破坏,癒合———— 循环往復,周而復始。 时间一点点过去,赤梟遗留的力量一点点粉碎,他所留下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强大到即便是白银之火和背后的终末之力,都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终於———— 苏雄看著自己重新恢復的肉身,脸上带著喜不自胜的表情。 “还是老弟有手段,这救命之恩,苏某人铭记五內,以后老弟但凡有什么吩咐,苏某人定然用命去拼。” 在一切行將结束的时候,陈瑛用无名煞气將附著在其上的一点力量摄取,强行纳入体內。 “苏老兄客气了,你我自家兄弟,何必说这些题外话。” 陈瑛笑了笑。 被无名煞气取走的那一点力量,也正好可以用来体悟和模擬“残缺”的本质,若是能將这种概念化的力量掌握,自己等於是又增添了一种手段。 伴隨著尤老的开讲,陈瑛对咒术的掌握也算是更上层楼。 就好比这种“残缺”的神秘,可以反推出“杀戮”“战爭”“破坏”“饥荒”等各种更高级別的神秘。 同时也可以转化成咒术,召唤出类似於武器一样的力量直接摧毁对手。 甚至可以附著在某种武器上面,直接锻造出神兵利器。 这也是真正前辈高手的用法。 苏雄喜不自胜,有陈瑛在,他这次等於是捡回来一条性命。 作为正在崛起的一方势力,苏雄的全部家当几乎只能靠自己,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整个队伍也就散了。 苏雄这边还要挽留陈瑛,说什么也要好好谢谢,不过陈瑛去意已决。 到苏雄这里就是为了给他疗伤,如今伤已经好了,再呆著也没什么意义。 陈瑛跟苏雄话別,重新回到军工厂,预备著继续未能完成的八闽之行,不过在军工厂里,他碰见了一个预料之外的客人。 一个身穿黑衣的江湖人,身上臥著一只漆黑的老鹰,他双手恭敬地捧上一封纸条。 “陈公子,在下是不动堂的冯辉,如今是本堂广府分舵的舵主,之前未曾登门拜访,还请公子赎罪,这是七当家的手书。” 七当家? 陈瑛接过纸条。 之前说要跟“细雨惊风”薛无衣同进同退,不过自己撤了个乾净,难不成薛无衣这是要兴师问罪? 打开纸条一看,薛无衣的笔跡堪称娟秀。 “尊兄见字如面,我兄明见万里,有明哲保身之法。如今饿鬼出巢,阴风密布,八闽之西,已为鬼域。南安城內,风雨飘摇,弟在城中,颇有所得,兄若有暇,可来一观。” “八闽出事了?” 陈瑛皱紧眉头望向一旁的冯辉。 第265章 A级灵灾 第264章 a级灵灾 “在下不知。” 冯辉抚摸著自己身旁的老鹰。 “好叫陈公子知道,此鹰乃是本堂养育的灵禽,名唤轻羽,一展翅便可飞三千里。” 从南安府到广府,这中间也不知道是几个三千里,不过对於这样的灵禽也就是几下翅膀的功夫。 灾害也就是几小时前发生的? 陈瑛心里盘算。 冯辉接著解释道。 “在下在一个钟头前接到七当家用此鹰传信,不敢停留,直接来这里寻找陈公子。” 他脸上闪过一丝尷尬。 “倒不是我们有意追踪,只是堂中规矩,像是陈公子这样的高手来到分舵驻地,一定要明確位置。” 不动堂这样的大势力,自然在各地都有分舵。不过他们的在岭南的分舵更像是分公司或者办事处。 冯辉虽然是“舵主”,但手底下没有太多高来高去的江湖人,会算帐的会计、弄文书的律师倒是不少。 当然,他自然也能摸清楚陈瑛在哪。 陈瑛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他本来也没有隱匿的意思。 看薛无衣的意思,自己离开建云县没有多长时间,八闽就出事了。 而且是大规模的灵灾。 只是薛无衣这小子还挺能卖关子的,只说是南安府都受了影响,却没有讲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瑛转头看著一旁的电话。 果然,电话叮呤叮的响了起来。 陈瑛拿起电话,麦浩礼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了过来。 “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广府养病,什么情况?” 麦浩礼的声音中略带一丝焦急。 “能有什么情况,现在已经没事了。” 陈瑛接著问道:“你不会只是打个电话来问候我吧?” “我要是问候你,我昨晚就打电话了。” 麦浩礼非常不满地说道。 显然,帝国方面在港九的间谍和探子也不少。 “总督他们正在开会,你最好做好准备,他们可能会请你过来。” “请我?” “我们的仪器在岭南东部观测到了a级灵灾,地脉都扭曲了,目前还没有更详细的消息传回来。” a级灵灾? 陈瑛在东壶子那件事后补过课,重新学习了帝国內部的评级手册,按照他们的定义,d级灵灾是“造成部分人员伤亡,严重財產损失”,类似来了一个女鬼把一个学校或者工厂给屠了。 这种就可以定义为d级灵灾。 c级灵灾的意义是“造成重大人员伤亡,重大財產损失”,类似白灯笼把一个县城里的人都杀了,或者造成了某个城区的封锁。 而b级则是城市级別的。 比如东壶子的那条大鱼,就是標准的b级灵灾,这个等级的灵灾足以令一座大城市消失,遭受无可估量的损失。 更高层级就是a级,a级代表著“地形地貌永久改变,巨大人员伤亡,地区性破坏事件”。 帝国人所举的例子是“百慕达群岛消失事件”。 一艘黑色幽灵船在百慕达群岛出现,巨大的灵能衝击导致这个群岛在地图上消失,留下了一个迷雾包裹的无尽漩涡。 到现在那里都是海上的死亡陷阱。 麦浩礼曾经跟陈瑛说过,当初在荣亿街破庙那里就观测过a级的灵灾反应,当时帝国人都准备撤离港九了。 “会不会是误报?” 陈瑛问道:“毕竟仪器也有测不准的时候。” “误报个屁。” 麦浩礼的声音充满了一种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的洒脱。 “我办公室的报告已经堆起来一摞了,反应还在继续,我如果是你就赶紧带人回港九。” “回港九?” “跟我们去星岛吧,这种事绝对不会小的。” “行吧,我谢谢你。这消息是你我之间私人的,还是半官方性质的?” “赶紧通知岭南方面吧。” 麦浩礼的声音颇为沉痛:“屋漏偏逢连夜雨。” “知道了。你们最早什么时候观测到a级灵灾反应的。” “三个小时前,確切地说是两小时四十六分,一开始只是b级,后来直接拔升到a级,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麦浩礼停了一下说道:“这事小不了,陈,我听说上面已经准备撤退了。 “我没地方去,。” 陈瑛掛掉电话,他整理一下衣衫。 衫荣和冯辉看著陈瑛,衫荣颤巍巍地问道。 “瑛哥,怎么了,要不要叫人备车?” “车太慢了。” 陈瑛推开窗户。 “我去趟节度府。” 狂风在耳边划过,陈瑛急速前进,前方就是节度府。 消息最准確的应该还是帝国方面。 事件的发生时间在大约两个小时之前,薛无衣可能就在现场,他从南安府以飞鹰送信过来,证明他已经逃离了现场。 或者说是胜利转进。 建云县的狂欢最终变成了血案的开场,跟自己预料的情况差不多,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演变到如今的程度。 居然是a级的灵灾。 如果放任青教在港九搞事,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果? 陈瑛在节度府门口落下,眼前是一脸惊讶的卫兵。 “陈少校————” 节度府门口值班的是全国忠的副卫士长,他是第二师出身,全国忠动手的时候,他跟陈瑛坐在一辆战车里面。 “您怎么来了————” 他伸出手请陈瑛往里走。 “將军有事吗,我有紧急军情————” 陈瑛看著他直接了当的说道。 “帝国人的消息,a级灵灾,经过其他情报源交叉验证过。” 副卫士长一咬牙。 “將军正在开会,您跟我来。” 按照军中规矩,没有预约是绝对不能隨便进节度府的。 这里是军机重地,整个岭南运转的核心,除了全国忠豢养的高手,还有环保局的人在这里坐镇。 整个节度府外松內紧,里面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用的都是全国忠精心养出来的死士。 节度府的会议厅里,全国忠正在听著这次债券承销情况的匯报,经过陈瑛的建议和大古財团操盘,又有帝国的港九当局配合,岭南节度府可以说是大赚特赚。 这次开会就是商量钱怎么分配,除了设立专门帐户给帝国人筹庸之外,还要设立一个专项基金,为全国忠招揽江湖高手,培养死士。 全国忠这边志得意满的看著帐本。 龙城那边的回报更快,炒股炒债怎么能比得上炒地皮? 今年到底还是可以过个肥年。 正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副卫士长敲开房门。 “將军,有重大紧急情况,陈少校要跟您单独匯报。” 一点规矩不懂。 全国忠不满意地摸了摸茶盏。 这样重要的会议,全省財政系统和地方上的要员都坐在这里开会,说停止就停止,难道这个岭南节度府离了陈瑛就不转了? 陈瑛年轻不懂规矩,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一点眼色也没有。 不过全国忠不以为忤,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是要用陈瑛的时候,不只是要用,而是要结成更加紧密地利益共同体。 实际上如果不是陈瑛现在已经结婚了,全国忠都预备从家里面找个侄女外甥女地给陈瑛送过去。 “诸位,稍等我一下。 全国忠站起身来,声音和煦如春风:“我去处理一下紧急军情。” 第266章 尸佛 第265章 尸佛 全国忠的办公室。 岭南节度使全国忠特级上將將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看著墙壁上的那幅巨大地图。 陈瑛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手里捧著一杯咖啡,里面加了太多的奶和,喝起来嘴里发酸。 黄忠武面露悽苦之色,他在房间內来回渡步。 而身著上校制服的卢庸堂更是一脸难以形容的痛苦,就像是便秘的人又被摁著肚子一顿痛打。 节度府幕僚长许三攻则是拿著一张本子,不知道在上面记录著什么,他身边的电话不时响起,他迅速的接听,然后开始问话,记录。 “他妈的,事情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八闽那边还没有回话吗?” 全国忠拍打著自己的光头,恼恨地向著许三攻问道。 “秘书室一直在跟他们联繫,如果接通了会第一时间联繫咱们,不过好像通往八闽的电话线路都出问题了。” 许三攻说道:“东边的几个县已经开始统计相关情况,目前只是观测到八闽那边阴云密布更多的情况还是不掌握。” 全国忠看著另外一边的卢庸堂。 “军情系统这边有消息吗?” “八闽那边一片混乱,目前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 卢庸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这一次是大大的失分,因为八闽出事的消息居然是全国忠告诉他的。 最糟糕的情况莫过於此,你的领导知道了你不知道的情报。 第二糟糕的情况是这个情报在电视上播出了,你跟你的领导一起知道的。 “还是陈公子的消息比较灵光。” “是帝国人灵光。” 全国忠不满地说道。 “他妈的,这些洋鬼子亡我之心不死。” “也许是时候引进一批西洋设备,我们也要讲科学嘛。” 黄忠武建议道:“有的时候科学仪器比人反应快。” 全国忠不好驳这位老伙计的面子只好说道:“是这么个道理,还是要相信科学。” 办公室里面陷入一种难言的尷尬。 全国忠仰头望向天板,开始怀疑自己的祖坟是不是有问题。 也许自己根本不应该干这个节度使,命里担不住,所以一上任就是种种问题。 他幽幽地望向此刻略显轻鬆的黄忠武。 老子居然是在替你背黑锅。 “將军,”副卫士长打开房门:“杜无咎,杜先生来了。” “快请。” 全国忠整理了一下衣帽,黄忠武等人都是一脸正色,陈瑛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倒不是杜无咎有多厉害,而是要给他背后的尤老一个面子。 “全將军,现在是紧急情况。” 杜无咎走进来也不跟全国忠客气,直接带来了最重要的消息。 “尤老观测到八闽山中现在群尸游荡,尸潮很快就要遍及整个八闽,尤老建议將军立即整备广府城防,將军队派往岭南东部,组建防线,准备將居民撤出。” 杜无咎走到地图前方。 “尤老讲明,饿鬼出世,无边无际,以建云县为核心,向著四週游盪。” 他在图上画了一个大圈。 “目前只有零星尸潮在山中游荡,估计七天之后就会到达本省边境,全將军一寸光阴一寸金,我们万万耽搁不得。” “尸潮?” 陈瑛皱紧眉头。 这等灾害他在报纸上见到过一次,就是帝国本土英伦三岛那边,是苏格兰高地那里爆发的尸潮,向著英伦腹地进发。 当时以帝国人的本领,也是以哈德良將军为指挥官,在北部藉由山川形势修了一道高大的城墙,上面配上机枪大炮,下面挖出三四米深的壕沟,把尸潮挡在了另外一边。 这场爭斗一直闹到了现在,帝国方面都没有一个真切解决的办法,不过是將战线维持罢了。 以今天的岭南,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陈瑛看了一眼旁边的全国忠。 岭南不是没有精锐,第一师和第二师战力都相当可以。 但是这种部队对付人是有把握的,对付那些“尸潮”,显然是不够看的。 陈瑛自问若是跟全国忠互换位置,也不会把自己的本钱拿去跟尸潮这样的未知情况拼命。 这支军队是对付萧洛水的。 “尤老就没有什么其他表示?” 卢庸堂小心地问道。 尤老这条无足之龙就是港九真正的晴天白玉柱,现在这个光景,他说的话比全国忠要有用的多。 “尤老说有他在,可以保证广府不出问题,全將军不必担忧广府的安全,可以放心调动军队。” 全国忠点了点头。 开玩笑,他一个兵都不会调出去。 “给那边的几个县打电话,叫他们现在就组织撤离。” 全国忠慷慨地一挥手。 “在广府附近寻找荒地,先修建难民营吧。各位要做好迎接难民的准备————” 他这边正在规划,黄忠武直接发话道。 “我带第一师去东边。” “嗯?” “控制交通要道,防止地方失控,让居民有序撤离,光靠那几个县的人一点都不够,我带著军队过去,可以保证不出问题。” 全国忠一咬牙。 “好,第二师也拍过去。” 他望向旁边的杜无咎。 “尤老还有没有別的安排?” 杜无咎看著陈瑛。 “尤老说,如果陈公子能够去一趟八闽,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陈瑛站起身来。 “三天,最多五天。我去探明了情况,去去就回。” 这也是陈瑛原本的打算,这等关键时刻,自己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既然尤老点將,我自然要去一趟。” 陈瑛慷慨说道,接著就推门而去。 杜无咎看向陈瑛开口將他拦了下来。 “陈公子不要著急,尤老还有口信。” “嗯?” 陈瑛也很好奇尤老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今天这场乱局他是已经看到了,但是没有说破,还是也在他的预料之外。 白云山上那场讲法,是不是就等著这一天? “尤老让我跟陈公子讲,尸佛出世,三恶道现,阎魔圣子,净世红莲。公子要多加小心。” 尸佛? 陈瑛仔细一想,破不是跟建云县的天梵寺有关係? “多谢尤老的提醒,陈瑛知道了。” 陈瑛接著跟房间之中的几位一招手道:“列位等我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