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灰》 第1章 《浮灰》作者：苦司【完结】 文案： 沈青山开着那辆破面包车，去汽车站接自己的新“弟弟”时，对方咬着颗棒棒糖，穿一身衬衣西裤，弓身坐在满是灰尘的站厅，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年下，直掰弯，两个很吵很搞笑的人 阳光开朗大帅哥x高冷中二小少爷 前期：“谁是你弟”“你别碰我，碰我就是骚扰我” 后期：“哥你碰碰我，你也帮我弄弄哥……” 内容标签： 年下 成长 日常 钓系 主角：沈青山，程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如果我是你叔你爸就是你爷爷 立意：做事之前要搞清楚 第一章 沈青山想起要接程初这件事的时候，离程初乘坐的汽车到站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 他妈施梦云一个电话打过来，那头还有油花飞溅的声音，估计是在做她擅长的炸丸子。 “接到你弟弟没？” 提到弟弟，沈青山愣了下，赶紧把手里的铅笔放下，随手拿的草稿纸叠起来，朝走廊里大喊：“棍子！我车钥匙呢是不是还在你那儿？” “你还没出发？”施梦云提高了声音，“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哎哟，知道，马上就走啊，我先不跟您说了。”沈青山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抓着t恤下摆，把衣服拽起来，脱掉了。 他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棍子也把车钥匙送来了。他手一摊，那钥匙躺在掌心里，不是沈青山要的那把。 沈青山一挑眉，棍子便心虚地解释：“不是哥，你那个，你那个奔驰我上次开出去不小心蹭了……我已经送去修了，想着修好给你送回来你能少生点气。” 沈青山望着手里这把面包车的钥匙，无语地拍了拍棍子的肩膀：“……我现在更生气了。” 他用食指挂着钥匙轻轻一转：“算了，没空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穿过一条走廊，大厅里前台的小妹妹林琪还在和客人聊天，沈青山抬了下手示意自己有事先走，推门便离开了这家纹身店。 这店是他自己开的，沈青山从小学习不好，但有点画画的天赋，大概十五岁的时候，就跟这条街上唯一一个纹身师学手艺。 后来他老师去大城市发展，沈青山又变成了这小城镇里为数不多的纹身师之一。积累了几年，便开了一家自己的店，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沈青山技术过硬，这几年也有不少客人。 面包车停在店后，当年是为了运店里的机器才买的二手，上一次开还是沈青山去帮施梦云的小卖部进货。 但现在也顾不得嫌弃，沈青山开门进了驾驶座，空调一开，车子里灰尘浮起来，呛得他咳了两声。 沈青山本来要走，瞥见副驾驶座位上那层灰，自己没忍住笑了。 算了，再不去来不及了，到时候再说吧。 自己要接的这个弟弟叫程初，是继父程正明的儿子。听说继父离婚时他跟了妈妈，但因为太叛逆，又被自己的妈妈扔给了程正明。 多养一个儿子，程正明和施梦云都完全无所谓，沈青山反正也已经长大，不再需要他们管了，只不过是家里多双筷子吃饭而已。 前两天晚上，一家人在家里吃饭，程正明说程初来的那天他要出去拉货，麻烦沈青山去接他。接个小孩儿而已，又不耽误什么事，沈青山点头说好，让程正明把照片发给他。 程正明当时喝醉了，点开手机对着相册笑，说：“我也没几张这小子的照片，他不爱照相。但我可跟你说，我周围的亲戚邻居，都说他可帅了，我马上给你看。” 沈青山听笑了，觉得程正明多半胡说的，等了一会儿，程正明才找到照片，把手机怼到沈青山眼前。 照片上，一个额头上点了一点红印子的，大概十岁左右的小男生脸色很差地站在滑梯前。 “这个年纪他五官都没长开，”沈青山站起身，跟妈妈一起收拾碗筷，“行了，我到时候就照着这张照片找他，您放心。” 傍晚正是小城镇烟火气最浓的时候，但好在街上车不多。沈青山猛踩油门，到车站门口时，他找出手机里那张照片。 昭市只有汽车站，而且站厅很小，客流量也少。这个点，最近的一趟汽车就是程初坐的那趟。估计乘客都走完了，厅里没剩几个人。 沈青山看了几眼照片，一个一个筛过去。 左边角落里有个阿姨，右边是个穿校服的女生，门口有个乱晃的小孩，还没沈青山膝盖高，手里攥着个棒棒糖的包装纸，捏来捏去制造声响。 而眼前，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弓身坐着，他身量高大，穿着黑色西裤和皮鞋，白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上。他还打了一条黑色的领带，脖子上挂了对耳机，整个人被衣服衬得肩宽腰窄。可能是在这儿坐了太久，那件衬衣被汗水打湿了，有些透，短寸下眉眼锋利。他双手撑着大腿，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嘴里还叼了一根棒棒糖。 沈青山有理由怀疑他嘴里的棒棒糖本来是门口那个小孩的。 不怪沈青山多看了几秒，实在是他们这小城里没几个穿成他这样的。 没找到程初，沈青山有点急，毕竟他年纪还小，又是刚到陌生的地方，万一走丢怎么办。 沈青山立刻给程正明打电话，好在他接得快，沈青山赶紧说：“叔啊，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画稿子呢，忙忘了，来车站来晚了，没看见弟弟。” 说话时，沈青山看着面前的男生慢慢抬起了脸，视线移到自己身上。 “行，叔，我先不跟你说了，我给程初打个电话。” 沈青山挂了电话，刚把程初的号码复制到手机上，还在想他是不是得用小天才电话手表接，对面的男生出声了：“不用打了。” 他站起来，比沈青山还高一个头。 “我就是你找的人。” 屏幕里的电话铃声变得更加具体，沈青山看着程初挂掉手机，自己这边的通话也跟着断了。 “你是程初？”沈青山疑惑地问。 “走吧。”程初显然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拉起身边行李箱的拉杆朝外走。 沈青山追上去，好笑地说：“我以为你最多十岁。” “我爸告诉你的吗？”程初没看沈青山，“如果是他那不奇怪，他这个人做事基本不靠谱。” 沈青山没接这句，他先给施梦云回了条消息，再带着程初朝面包车走。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确实忙了一天，把接你的时间忘了。我车被朋友开出去撞了还在修，只能先委屈你。” 他抬了下手，把面包车解锁了。车的尾灯闪了两下，程初皱了皱眉。 沈青山笑着搭他肩膀：“放心啊，面包车就坐这一次。” 程初抬了抬肩膀，把沈青山的手顶掉了，问：“能不坐吗？” “那怎么回去？”沈青山没生气，“从这儿走回我们家还很远呢。” 程初偏了下脸：“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沈青山脚步一顿，看着程初背影，心里笑：行，是个硬茬。 到车边，程初开了车门，却没立刻坐进去，沈青山想怎么了，上了车才看见有灰的副驾驶。 他扔了包纸过去，说：“你自己擦一擦行吗？不行我亲自过来给你擦。” 程初瞥他一眼，没说什么，抽了几张纸出来，擦了两三次座位，才坐了上来。 “我的错，晚上带你吃好吃的，”沈青山发动了车，又忍不住看程初一眼，“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 程初转过脸，指了指衬衣左上角的一个标志：“这是我的校服。” “啊，”沈青山像没感觉到程初的无语，接着夸，“校服也这么好看。” 实际上程初也是前两个星期才知道自己要转学的事情。他本来就经常和妈妈吵架，没想到她会直接把自己送走。 因为不想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程初是在学校里被妈妈找来的人拉去车站的。 他现在没心情跟任何人说话，尤其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哥哥”。 程初把脖子上的耳机一戴，偏过头闭上了眼。 第二章 沈青山自己有一间在城中心的小公寓，但今天还是先把程初带回了家。 施梦云的房子是几十年前单位分的，已经有些老了。沈青山把车停在楼下，还没进楼道就闻见了饭香。 楼里灯很暗，沈青山回头提醒程初：“你小心点台阶。” 话音未落，程初就绊了一脚，额头狠狠地撞了下走在他前面的沈青山，手下意识抱住沈青山的腰做支撑，却不小心碰到了沈青山最敏感的地方。 沈青山先是痛得眯了下眼，下一秒才意识到程初的手放在哪里，还没说话，程初就已经松开手，连连后退几个台阶，低着头和沈青山说：“对不起……你继续走。” “我没事，走吧。”昏暗中沈青山也看不清程初的表情，只是估计着这个年纪的男生应该脸皮都挺薄的，没开玩笑。 第2章 房间门一推，灯光倾斜而出，沈青山朝里一望，客厅没人，施梦云还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炒着菜，大概连他们回来了也没听见。 “来，你穿这双拖鞋，之前就给你买好了。”沈青山弯腰从鞋柜里扔了双浅色的大拖鞋出来，抬眼时才注意到程初规规矩矩地站着门外，没跟着他走进来。 等沈青山给了拖鞋，程初才弯下腰，把鞋子换掉了。 沈青山什么也没说，把门一拉，走到厨房门口。 “妈，我带他回来了。” 施梦云被油烟呛了两口，说：“行，你们先坐，我装盘了。” 沈青山从厨房出来时程初还站在玄关，耳机倒是已经摘了，背上一只双肩包还压着他。沈青山走过来，先把他的背包拎起，拍了下他胳膊：“抬个手，包放旁边，行李箱就放门口。” 程初抬起手，沈青山就把他包摘了下来，朝他扬了扬下巴：“去洗个手。” 他放了包，跟着程初走进洗手间。 这里地方窄，沈青山挤在程初后面，看他开着很小的水，一次一次都洗不干净手上的泡沫，伸长手臂把水拧大了。 “没开到头。”沈青山看程初手快洗干净了，也凑过去，把自己的手放在水龙头下，皮肤和程初的碰了一下。 程初没动，一直到沈青山把手拿开了也没动。沈青山走到门口，奇怪地问他：“怎么了？吃饭。” 施梦云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笑着说：“这就是小初啊，真帅啊，你爸爸真没夸张。” 一打岔，沈青山就没接着说什么，跟施梦云一起去了饭桌旁。 “我特意问了你爸你喜欢吃什么，你爸说你爱吃点不健康的，我最会做炸丸子了，沈青山从小吃到大，就想着今天给你尝尝，”施梦云把那盘炸丸子推到程初手边，“你爸跟你说了吧，他临时有货要拉，就开着车出去了。” 程初只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垂着眼。 施梦云和沈青山对视一眼，沈青山就拿起筷子，给程初夹了一只丸子：“尝尝呗，真挺好吃的。” 程初这才动了筷子。 “学校给你联系好了，你爸说你成绩还可以，所以给你选了我们这里最好的中学，还是整个高二最好的班，你进去肯定能跟上他们的进度。”施梦云说。 提起这个沈青山就想笑，“之前程叔说是中学，没说初中还是高中，又给我看一张他那么小的时候的照片，我今天以为我接的是个初一的学生。” 施梦云拍拍沈青山手臂：“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去接你弟弟，结果还迟到了，要是把人弄丢怎么办。” “我叫程初。”程初忽然说话。 施梦云和沈青山都顿了下，因为都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别叫我弟弟，我不是谁的弟弟。 “学校宿舍条件有点差，我和你爸商量以后，就不让你住校了，住家里至少吃得能好点，”施梦云没介意，继续说，“从我们这里过去有点远，要坐公交车，周末让沈青山带你坐一遍你就懂了。” “我看你就带了个箱子，应该没拿什么东西，到时候也让他带你去买。” 饭桌上程初基本没说两句话，但吃东西的时候倒是很认真，饭都添了两大碗。 晚饭吃完，施梦云突然接到电话，说有人来小卖部买东西，看店的人找不到，她只好去帮忙。 程初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施梦云拿了钥匙走到门边，低声和沈青山说：“他妈特有钱，估计是过惯了好日子的大少爷，不习惯我们这里很正常，人家也可怜，你让着点啊。” “我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啊，行了放心吧。”沈青山说。 等程初走了，沈青山才走到程初房间外，靠着门框问他：“要不要去洗澡啊？” 程初已经把行李箱的衣服暂时放好了，听见沈青山的话，他嗯了一声，扬手扯掉脖子上的领带。 “那你自己出来吧。”沈青山说完，回饭桌边收拾碗筷。 他把脏盘子都拿进厨房，听见程初进了卫生间。 怕他不会用热水器，沈青山洗了个手走到卫生间门口。塑料门掩着，没关紧，还有挺大一条缝，沈青山便推开门，“我先教你用一下……” 白炽灯下，程初已经脱了上半身的衣服，皮带也抽掉了，甚至拉开了裤链，沈青山连他内裤的颜色是黑色都看见了。 程初顿在原地，显然是没反应过来，沈青山先侧过脸，说：“你门没关好我还以为你……算了。” 反正都是男生也没什么，他转过身，却被飞过来的衬衫盖住了头。 一股木质香水的味道，沈青山嗅了嗅。 “别看，”程初冷声说，“也别闻。” “往左是热水往右是冷水，热水来得挺慢的你要多等一会儿，还有啊热水来了以后就特别烫，你等会儿先往冷水多调调，再调回来，就正常了，”沈青山把他衬衫拉开来，随手扔进旁边的脏衣篓，“香水挺好闻的。” 说完便转身走了。 没想到程初看着瘦，身上倒全是肌肉，看起来是特意练过的。 一个高二的学生，穿这么好看，还喷香水，果然是从小在大城市长大的。 挂在厨房的热水器启动了，程初应该洗上了澡，两边都用热水，水会忽冷忽热，沈青山就开了冷水洗碗。 一边洗他一边想，怎么一个程初过来，才短短几个小时，就闹出这么多尴尬的事。 碗都洗好了，程初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沈青山拿着电话走到阳台上，点了根烟。抽了会儿，程正明打来一通电话。 “喂叔，”沈青山望着外面星星点点的灯光，“我们吃完饭了，你呢？” “我在这边小旅店休息，后天就回来了，”程正明说，“程初怎么样？没跟你们闹别扭吧？他这小孩儿从小被他妈妈惯的，有点臭脾气，要是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叔叔替他道歉啊。” “哪儿有，挺好的，现在洗澡呢，您别担心，”沈青山吐了口烟，“过两天我带他去学校里转转就行，您就别去麻烦了。” 沈青山知道程正明这段时间活儿很多，跑大货车赚钱就是看单子，单子多的时候多赚点，单子少的时候才有安全感。程正明之前就说想多攒点钱把这套房子换了，和施梦云一起生活的这一年多，就没停下过跑车。 怕他心里挂念着什么影响安全，沈青山才这么说。 “好，叔叔了解你，要我说，我身边这么多人里就你看着能让程初服气，”程正明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程初挺好的。”沈青山还想说话，手机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拿走了。 程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看起来什么都听到了，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现在又觉得我麻烦了？反正你和我妈就把我当个皮球一样来回踢，你们谁想让我哪儿我就必须去哪儿。” 程初红着眼，“我要是从头到尾都是个麻烦，你们就不该把我生下来，现在扔我到陌生人家里，觉得这一切都跟你们没关系吗？” 一通发泄后，程初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回给沈青山。 “我今晚就要走。” “去哪儿？”沈青山懵了，看程初转身进房间，没两分钟换了身衣服出来，好像真要走的样子。 “现在不早了，我们这里跟你原来那地方不一样，这里晚上全是大排档，出去容易碰到酒鬼。”沈青山去拉他，刚碰到他手腕就被狠狠甩开。 “别管我。”程初打开门。 沈青山肯定不可能让他这么走了，追上去又拉人，程初转身，一个拳头往沈青山身上招呼。 那拳甚至打出了拳风，一看就是练过的，好在沈青山比程初大了那么个四五六岁，又从小在街上混大，打过的架不知道比程初多了多少，侧身便躲过了。 “跟我练？”沈青山笑了，“这你真是弟弟。” 他抓住程初手腕，按住几个关键的关节，便把程初痛得嘶了声，皱着眉还击。 两个人便在家门外这片不大的地里你一拳我一拳地打起来了。 沈青山手上有数，几下碰到程初都是擦边过的，没花力气，用巧劲把程初压在栏杆上，一只手反钳住他两只手，另一只手则压制住了程初的后背。 “怎么样，是不是得叫声哥了现在？”沈青山俯身，朝程初耳朵吹了口气。 那只耳朵立刻就红了起来，看得沈青山愣了下。手上劲一松，就被程初抓到机会反压在墙壁上。 程初压人很有技巧，他手长脚长，全压在沈青山关节下，恰好把那几节卡住，让沈青山动不了。 这个季节天气本来就热，这么动了几下，沈青山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热气暖乎乎地往程初身上扑。 他仰着脖子看向程初，一滴汗水顺着颈侧，沿肌肉的弧度滚进衣领：“只要你还在昭市，就算你每天晚上睡垃圾堆里，我也不可能找不到你，所以跑也没用。” 第3章 程初低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沈青山，脸色还是和沈青山刚见到他时一样，很臭，但又很冷淡的样子，好像并没有生气，只是什么都不在意。 “没意思，”程初松开沈青山，“你们这些人都没意思透了。” 他转身，很快走下一层楼。沈青山趴在栏杆上，问他：“你说我没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你继父的儿子，我们之间和陌生人差不多，”程初抬起头，“你对我没那么大责任。” 沈青山看着程初走了，回头还把掉在地上的烟捡起来。 住在对面的老婆婆轻声把门打开一条缝，叫住沈青山：“那就你新爸的儿子啊？” 这老人孩子都在外地，老伴又去世了，长期独居，每天也就在街道口和邻居聊聊八卦。 沈青山点点头，说：“是啊，有点难搞。” “哎哟，”老婆婆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连门也拉开了，“我跟你说，你们这种家庭，小一点的那个儿子最难搞了。” “怎么说？”沈青山也来了兴趣，把烟头朝旁边一按，灭掉了。 “心里不平衡啊，你说说，他本来是跟着他妈的，现在来跟着他爸，他爸经济条件就摆在这里，跟以前的生活怎么比，他只能发泄在你们身上，”老婆婆苦口婆心地说，“这孩子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跟你妈把你俩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最重要。” “行。”沈青山笑了。 从小到大他住在这楼里，就知道没什么能瞒得住的八卦。 “你俩刚刚打架了？”老婆婆又问。 “没呢，”沈青山走进房间，抬手做了几个扩胸运动，“饭后锻炼。” 第三章 进了屋，沈青山先给棍子打了个电话。 “棍子，到你戴罪立功的时候了。” 棍子是沈青山发小，从小和他在一条街上长大，以前棍子的家就在沈青山家楼下，后来才搬走。沈青山开始学纹身以后，棍子也跟他一起，不过没沈青山有天赋，就跟着沈青山一起开了店，他主要负责出钱，也会来做些简单的图，但绝大多数时候是沈青山的助手。 “怎么了哥。”棍子问。 “找找我弟，”沈青山脑子里全是下午刚见到程初时他咬着棒棒糖的样子，身上一股劲儿，“身高大概一米八七，穿个黑色t恤工装短裤，长一副特拽的脸。” “你弟？”棍子声音都拐弯了，“你说你后爸的儿子啊？你今天不是去接他吗怎么还找。” “接到了，饭都吃完了，刚才程叔给我打了个电话他听到了，估计是觉得程叔说他了，发了通脾气说要走，现在自己跑了，”沈青山往沙发上一靠，“你找找呗，他一个人走不远，最多去附近酒店或者网吧。” “行啊，找没问题，”棍子问，“你有照片吗？给我发一张来。” “没有，你就按照我的描述去找吧，你要是真看到他了，你就会知道我说的还是挺传神的。”沈青山说。 棍子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连哪条街是哪个大爷在扫都一清二楚，各种各样的朋友也多，要找谁他最合适不过。 “可以，那我就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他们，要是没找着可赖不着我。” “对了，去那种贵点的地方找，他身上应该钱很多。” 棍子说好，很快就挂了电话。 十七八岁一个男生，已经是大人了，沈青山还真不担心他出什么事，反而想给他一个独处的空间好好想想。 他也先去洗了个澡，没多久施梦云回来了，看见房间里只有沈青山一个人，问他：“你弟呢？” “跑了。”沈青山淡定地说。 施梦云愣在原地：“跑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跑了，”沈青山给施梦云倒了杯水，从头把事情解释了一遍，“我是觉得，他想走就让他走吧，让他自己待会儿，我让棍子找人去盯着了。” “他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你就让他自己走了？出事怎么办，”施梦云倒是显得有些焦虑，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我们这边治安还行哈。” “妈你晃得我眼睛痛，你放心，棍子要是把人找到了我第一个就告诉你，”沈青山在看和棍子的聊天界面，“感觉程初只是脾气不太好，但肯定不会主动惹事。你要想他以后不这样，那你就得真的说服他，或者让他自己说服自己。再说了，我们现在对他来说算什么？” 施梦云停下脚步，看向沈青山：“算什么？” “当然是阻止人家回家的敌人，”沈青山说，“所以现在我们怎么跟他聊都没用，不如等他冷静冷静。” 施梦云觉得沈青山说得也有道理，便作罢了。 没多久，棍子给沈青山发来一张很模糊的图。 【找到了，在网吧。】 网吧里人很多，沈青山也没把图放大，但还是能认出程初。他气质不一样，就算坐在电脑面前也把背挺得很直，握鼠标的手弧度很好看。 沈青山：【行，麻烦帮我找人一直盯着，别让他发现了。】 棍子：【ok】 睡觉前，棍子又给沈青山发了张照片，程初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应该是睡着了。 因为还是担心程初出什么事儿，晚上沈青山就留在了施梦云这里，住本来给程初准备的房间。 他行李箱都没拿走，只带了自己的包，几件衣服还摆在空的衣柜里，显得那衣柜更空了。 这房子就两个房间，最初沈青山还怕程初不适应，做好了陪他一晚上的准备，没想到程初还挺适应的，现在自己上外面网吧睡觉了。 不过哪怕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沈青山也没觉得是多大的事，最多因为这不是自己亲弟弟更紧张一点。 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听话宝宝，胆子比程初可大多了。 天才刚刚亮，沈青山被一通电话吵醒。 他往旁边摸了摸，找到手机，连打来的人是谁都没看，就接起了电话。 “哥，你醒了没？你弟买了今天最早的汽车票，要跑了。” 沈青山一下清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抓住枕头旁边的衣服往身上套。 “拦一下。” “怎么拦，现在是法治社会哥。”棍子说。 “我不管啊，至少拖到我过来。”沈青山把电话一扔，两只手穿衣服。 施梦云还没醒，房间里静悄悄的，沈青山找到车钥匙，开着车去汽车站。 走到一半，棍子又打电话来了，只不过这次电话那边的人不是他。 “沈青山？” 是一位人民警察。 “来警局一趟。” 好了，汽车站不用去了。沈青山打了个方向盘，开车去警局。 一大清早，就连警察局也只有值班的人在。 沈青山推门进办公室，几双眼睛纷纷向他看来，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人抬眼抬得很慢，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又垂下头玩手机。 “怎么了？”沈青山先走到那个臭着脸的年轻警察旁边，帮他摘走衣领上一根猫毛，“一大早别生气啊。” 闻泽宇指了指墙角的棍子：“你要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才不信。” “他干什么了？”沈青山问。 “抢劫。”闻泽宇说。 沈青山：“……？” 闻泽宇也算沈青山的发小，只不过大学四年他去别的城市念了警校，毕业后才考回来，中间有这么四年两个人一点没见。 沈青山走到棍子面前，看他一眼，小声问：“我让你留人你为什么要抢劫？” “我把他身份证拿走他不就走不了了。”棍子说话的时候抬了点头，沈青山才看见他脸上有道擦伤。 “你怎么……” “不是哥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他那么能打啊？” “你俩聊够没？没聊够要不要去审讯室聊一下啊，”闻泽宇在椅子上坐下，“乱来，简直乱来。” 沈青山看向另一边的程初，问他：“你呢？你受伤没？” 程初没说话，只是看了沈青山一眼。 他脸上没伤，应该没被碰到。 “现在怎么解决？”沈青山问闻泽宇。 “调解。”闻泽宇问程初：“你看你愿意接受对方的一些经济补偿吗？” 程初问棍子：“我的身份证呢？” 棍子问沈青山：“给不给？” 闻泽宇拍了下桌面，假装很凶的样子：“你说呢？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家后院。” “身份证还给我，我不要钱。”程初说。 沈青山朝棍子抬了抬下巴，他就把程初的身份证翻出来，从桌子上推给他：“你说你，小小年纪身手还挺好……” “你电话里讲的也没错哈，你这个弟弟是挺拽的。”棍子压低了声音，和沈青山说。 “我不是他弟弟。”程初拿过身份证，偏向闻泽宇，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 第4章 “不可以，”沈青山打断他，这次是真的皱了眉，“跟我出来。” 程初还背着那个双肩包，去网吧待一晚上，衣服上都染了烟味。 两个人走到马路牙子边，沈青山靠近他一点，程初恰好要说话，朝他转身：“我说你不用这么……” “衣服都没拉好，”沈青山给他扯了扯被肩带压皱的衣领，“昨天晚上睡着没？” 程初忽然哑火了，想发的脾气没发出来。他比沈青山高，和他说话时要低头，但沈青山抬脸说话时，表情要比他平视别人的时候柔和。 “我能好好跟你聊聊吗？”沈青山问，“你能让我尝试了解一下你为什么要走吗？” 程初沉默着，沈青山也没逼他，指了指街对面一家店：“那家面好吃，你知不知道昭市是s省做面条最好吃的地方。” “走吧，我带你去。”沈青山没看程初，自顾自地抬腿往前走。 转弯时他偏了一点头，看见了程初的运动鞋。 昨天晚上在饭桌上，沈青山就看出来程初是个对吃的很在意的人。 哪怕他当时情绪也不好，甚至对施梦云和自己都有些敌意，但尝到施梦云做的菜，还是放松了很多。而且程初吃得也多，爱的都是施梦云做得最好的几道菜，在这一点上和他在沈青山心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又有一些区别。 至少吃到好吃的东西时程初能恢复点理智。 两个人在面馆落座，沈青山点了一碗豌杂，程初点了牛肉面。沈青山的面先上，劲道的面条裹杂辣油，淋上肉酱和煮得烂熟的豌豆，香味扑鼻。 “准备去哪儿？”沈青山抽出一双筷子，挑了挑面。 “我去哪儿重要吗？”程初说。 “我在这儿找你不难，离开这儿就摸不着了，你不告诉我我去哪儿找你。” “那你为什么非要找我。” “等你爸回来发现他儿子不见了，我怎么说？” “我是自己走的，和你没关系。” 沈青山嚼了嚼面，“你只要是在我眼前消失的，就跟我有关系。” “那我不在你眼前消失行吗？”程初看着沈青山，“你就不能让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吗？” “客厅里的空调是新买的，昨天晚上还不够凉快吗？” “你多大了叔叔，能不能不要总是讲这种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沈青山放下筷子，“我也就比你大个七岁，你要是叫我叔叔得叫你爸爷爷。” 程初：“……” 隔壁两桌客人都看了过来，沈青山压低声音，“而且我不是看你不开心在哄你吗？” 程初盯着沈青山，忽然两只耳朵都红了，也没再说话，这时店员也恰好把程初的面端上来了。 他兴致缺缺地挑掉面条上的葱，尝了一口以后就埋下头认真地吃了一会儿。 行吧，沈青山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吃软不吃硬，吃面不吃葱。 看他冷静了一点，沈青山给他倒了杯水：“你也不想回你妈妈那里吧？” 程初还是没说话。 “其实你爸很关心你的，但和你妈妈相比，你爸条件确实差一点，我们都怕你在这边不习惯。”沈青山说。 程初盯着自己那碗面，说：“他要是真的关心我，一开始就不会坚持让我妈把我带走。” 这次反而是沈青山没有说话。他不是说不了，而是知道自己不能说，没这个立场。 快速吃掉最后几根面，程初放下筷子，平视沈青山，神情有些低落：“我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去，去车站也是想先看看能去哪里。你是不是就想听我这么说？” “我不想听，”沈青山站起来，朝外走，“去给你买根棒棒糖。” 程初追上去，难以置信地问：“现在还吃啊？” 第四章 小卖部就在面馆隔壁，沈青山随便拿了一个口味，递给程初。 程初连包装都没有撕开，跟他站在门外路边。 “你可以不把我当你哥，你就当自己只是来上学，找了个住的地方，”沈青山看着他，认真说话时，连眼神都变了，“只要你好好上学，别给你爸惹麻烦，你想怎么样我都不管。”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帮我爸？其实我的事从头到尾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吧。”程初问。 “因为我妈和你爸是一个家庭，家庭的意思就是如果有一个人一直在担心什么那另一个人也要担心。”沈青山不再看他，转过身，丢了句：“跟我回去。” 身后起初没有声响，好像程初还那样站在那里。但过了一会儿，程初就小跑着，追上了沈青山。 “那说好了，你别管我。”程初低声说。 沈青山在心里笑：我才不想管你呢。 沈青山把程初带回家，路上正好经过施梦云的小卖部。此时时间还早，施梦云也才刚刚到，卷帘门开了一半，能看见她弯着腰在搬东西。 “这是我们家店。”沈青山把车停在路边，按下了车窗。 “妈，要我帮忙吗？” 施梦云听见外面有人叫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卷帘门里钻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 她朝车内一看，便看见了副驾驶的程初。 “小初也在啊。” 程初朝施梦云那一侧偏了下脸，不知道怎么说。反倒是沈青山很快开口：“带他去吃了个早饭，我们先回去了。” “行啊，”施梦云也没多问，提醒道，“你先带着弟弟去逛逛，买点衣服什么的。” “知道了，你别担心啊。”沈青山挥了挥手。 沈青山开车把程初带回了家，果然到家以后程初就说想先去洗澡，沈青山刚好接了一个客人的电话，拿着烟盒走去阳台，朝他点了下头。 对方是和他约好了今天确认一下图案细节的，沈青山打完这通电话以后，程初也洗完澡了，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次是t恤和运动长裤，裤腰上两条棉质裤腰带还是黑色编织的，很吸睛。 沈青山还在抽烟，客厅和阳台之间的玻璃门关着。程初要进来，沈青山抬了下手，示意他就站在外面。 “吸烟有害健康，像你这种青少年少抽我的二手烟，”沈青山看程初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你就站那儿说也行啊。” “你衣服真潮啊，”他看着程初那条垂下来的裤带，“每天都穿这么帅。” 程初没搭理他，问：“我以后是住在这边吗？那你呢？” 他早知道这里只有两个房间。 “我自己有房子，你跟我妈还有你爸住。”沈青山说。 不用问他也知道程初为什么要专门问他这个问题，这里就两个房间，这段时间程正明又还在跑车，如果沈青山不在，家里就只有他和施梦云。 恐怕程初连房间都不会出。 “你爸没回来之前我都在这儿陪你，就是要麻烦你要么跟我睡一张床，要么打个地铺了。”沈青山说。 “为什么是我打地铺？”程初用毛巾擦了两把头发，“我是学生，我还要上学，当然是你打地铺。” 沈青山抽完了烟，摁灭在阳台上的烟灰缸里，把玻璃门拉开了。经过程初时，他抬手，隔着毛巾揉了揉程初脑袋。 “我们这儿都是年纪小的睡地上。” 他又去找车钥匙，“洗完跟我出去买点东西。” “我头发还没吹。”程初说。 “你那两厘米吹什么吹啊，出去吹吹风就干了。”沈青山弯腰穿鞋。 昭市有一个家居城，里面什么都卖，就是外表简陋了一点，连个牌子也没有。 沈青山把车停在路边上，程初跟上几步，忽然说：“你不用给我买衣服。” “为什么啊？你那行李箱里面才几件。”沈青山继续往前走，没两步就进了这个商场。 这里的布局和超市差不多，就是大家就是卖床上用品，家具的。今天毕竟是周末，这个点人还不少，客人们和老板们热火朝天地讲着价。 “我妈会把我的衣服都寄过来。”程初说。 “再买几件也没关系，”沈青山很快看上了挂在铁丝网的一件长袖，“你看那个怎么样。” 程初瞥了一眼，说：“如果没有的话买被子就够了。” 沈青山已经让老板把那件长袖取下来，背着腰包的阿姨立即用一根撑衣杆把沈青山要的衣服叉下来。 “我们家这衣服啊质量是真的好，你这个价格在别人家买不到的。” “你看看呢？”沈青山举起衣服，对着程初比了比。 “我不要。”程初偏过头。 又闹什么脾气？ 沈青山无奈地问：“又怎么了我的大少爷？” “丑啊，”程初后退两步，“反正我不穿。” 沈青山竟然还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程初说了以后他就忍不住乐起来。 “行行行，我们审美不一样，我觉得男生穿干净点就行。你要不喜欢算了，那不买，你自己爱穿什么穿什么。” 第5章 最后沈青山只去给程初买了一张软被子，又带着他在附近吃了饭，送他回家了。 “我下午店里还有事，我要先走了，你电话多少？”上次问程正明要电话，程正明还没发给他，沈青山就找到人了。 程初报了个号码，沈青山在微信里搜，搜出一个名字是句号，头像是帅哥的用户。 他添加了好友，转身走了，在车里时程初正好通过，沈青山就把他头像点开放大来看。 是程初侧脸，那会儿他头发还长着，前面三分之一往后抓，剩下都垂在眼前，还笑着，低着眼。他身上一件宽松的白衬衣，领口敞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半锁骨。 “真挺帅的。”沈青山欣赏地关了手机。 程正明没说假话。 下午沈青山有个大图要做，估计要待到晚上。 客人来了以后他就开始工作，今天的图案是朵牡丹，要纹半个后背。 因为客人是女生，沈青山没让棍子进来帮忙，找了个也是女生的助理。 房间里放着客人喜欢看的电影，沈青山虽然没抬头，但也听出来了，是泰坦尼克号。 “这个电影之前不还重映了吗？”沈青山说。 “只是说要重映，但还没呢，”客人痛得嘶了声，“我就是喜欢这个。” “喜欢这种突然降临的爱情啊？”沈青山戴着口罩，只是眼睛弯了弯。 “一见钟情，多难得啊。”客人说。 “我怎么觉得他俩能一见钟情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脸呢。”沈青山说。 他对电影没什么研究，平常都在画画工作，看得也少。再说本来文化水平也不高，沈青山不喜欢装那x，什么都说自己想的。 “无可厚非嘛，就像当初我找你做图，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帅啊。”客人说。 “哇……”沈青山笑着移开手，“真的假的啊？就不能是因为我的技术好吗？” 旁边的小助理也笑了。 “技术好是一方面，但如果一个人技术好的同时，长得又好看，谁又能忍得住不多给他一点宽容呢？所以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而老板你，作为享受到颜值福利的这一小部分人，应该感到庆幸。”客人调侃道。 “行行行。”沈青山点头。 不过这个话题倒是让他想到程初。 要是程初不长那张脸，穿衣服没那么帅……可能第一天说要跑，沈青山手就重点了。当时不也是觉得，那脸被打出伤有点可惜么。 “而且啊，我还觉得，人的性取向是流动的，而流动的根本原因就是脸，和性张力。”客人仿佛颇有研究。 “……是吗？”沈青山专心工作起来，稍有敷衍地应了客人一声，也没太仔细想她说的话，性取向什么的，他以前交过女朋友，反正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会弯。 这图起码要弄到晚上，傍晚沈青山说休息会儿，动了动脖子，让小助理给客人点个饭，自己则脱了手套站起来，找手机看看消息。 施梦云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他回了不，犹豫一下还是给程初发了条信息。 【我有工作，晚上晚点回来】 棍子在大厅里叫他：“哥，吃饭了。” 再看手机时，程初已经回复了：【1】 吃饭的时候棍子当然会问程初的事，他说现在沈青山不得了了，有了个比自己当年还难搞的弟弟。 “这话别说得太早，程初比我懂事多了。”沈青山刨了两口饭。 “是，懂事，”棍子把手臂拧过来，“来，都来看看，你家弟弟干的，直接给我擒拿了，我手现在还青着。” 沈青山挑眉：“当时你要不去抢劫他他能下这么重手？我路上要是遇到个抢劫犯我比他还浑。” 棍子：“……那我不都是按你要求做的吗？” “棍子啊，”沈青山几下吃完了饭，“要我说人还是得长点心。” 棍子：“哎你……” 沈青山一扬手：“先把我奔驰给我修好了送回来。” 棍子：“……” 吃完饭沈青山也休息了一会儿，用按摩仪按了按肩，才去工作间找客人。 那女生还在看电影，不过已经到结尾了，感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 沈青山赶紧抽纸过去，说：“这么感人呢，以后我也找时间看看。” 第五章 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巷子外卖烧烤的陈叔都上班了。 沈青山想着能早点回来，晚上饭也吃得潦草，到这个点又饿了，就在烧烤摊上买东西。想到可能程初也要吃，而且他又吃得多，干脆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 可能程初不习惯有人直接给他打视频，没接就挂了，在聊天框里给沈青山发了个：【？】 【问你吃不吃烧烤。】沈青山回。 “就要这几样吗？”陈叔问。 “等等啊叔。”沈青山又给程初打视频，这次他接了。 电话那边是自己家墙壁，沈青山把镜头对准烧烤，问：“你要吃什么啊？有烤茄子，五花，牛肉，面筋，韭菜……” “停，”程初说，“想吃烤茄子，烤牛肉，土豆片，里脊。” “行，那陈叔再加他刚才说这几样吧，除了烤茄子一个来五串，”沈青山和陈叔说完话，跟程初说，“等着啊，马上上来了。” 拎着烧烤回家的时候，客厅里很安静，也没有人。 听见开门的声音，程初才从房间里出来，说：“你妈妈睡着了。” “我知道，她睡得早，”沈青山把烧烤盒子放下，“你先打开，我去洗个手。” 吃东西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说话，快吃完了沈青山才问他：“今天怎么办？你是睡地板还是睡床。” 程初无语地看他一眼。 其实沈青山也就是逗他，就算程初真的很不愿意和沈青山睡一张床，他也不可能让程初去睡地板。 尊老爱幼，这点品质沈青山还是有的。 他正想开口解释，程初说：“睡床，有床为什么不睡……” 沈青山的东西本来也放在程初房间，但因为程初要来，施梦云才专门收拾了，把他的所有衣服都叠起来，全装进了一个柜子。 吃完夜宵，沈青山去程初房间找自己衣服，翻了半天只找出一条睡裤。 都是男生，他只穿睡裤也没什么，沈青山把衣服找好了，手机却响了声，是他们这边小助理发来的，说有个客人给他发了几个问题，他回答不了，转给沈青山看。 沈青山着急回复，顺便就在床边坐下了，屁股刚沾上床一秒，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拽起来。 “你干什么？”程初抓着沈青山手臂问。 “不是，你干什么？”沈青山抬头。 这时他才发现他们之间距离太近，程初这么拉一下没轻没重的，沈青山为了和他说话一仰头，鼻子都快戳到程初下巴了。 然而程初反应比他大得多，很快就往后退了一步，挨着桌子边缘靠住了。 他咽了咽喉结，说：“你还没换衣服，不准沾我床。” 沈青山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笑着说：“可以啊，你这角色进入得还挺快，昨天还说不是你家，现在这儿成你床了。” “别废话，”程初说，“你跟我睡一张床你必须很干净。” “我哪儿不干净了，”沈青山拿他没办法，“行，我现在就去洗澡，不弄脏您的床啊少爷。” 沈青山走出房间，低头先把消息回了，就去洗澡。 等他再回去的时候，程初躺在床上玩手机，被子和人很规矩地占了一半床。 而床的另一边，是沈青山的被子。 “一人一半，很公平。”程初说。 他抬头，看见沈青山只穿着一条长裤，愣了下：“你衣服呢？” “没找到，可能上半身在我家。”沈青山掀开被子。 “你一件上衣都没有吗？”程初问。 沈青山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纠结这个，说没有，坐进了床里。 他打开手机，店里的群正聊着天，可有意思，沈青山弓着身看屏幕，跟着笑了。 “你有纹身？”程初问。 他瞥了沈青山的后背一眼，就收回视线。 “啊，对，”沈青山侧过脸，“纹的花。” 沈青山纹身在自己后背，是一束百合，一条黑蛇缠绕着百合的花茎，顺着脊柱那道沟往下，没入看不见的裤腰以下，令人浮想联翩。 偏偏他还盘腿坐在床上，后背的肌肉微微绷紧，弓身的动作让裤腰微微往下。 “你喜欢啊？”沈青山问。 “喜欢什么，”程初缩进被子里，朝没有沈青山的那一侧转过身，“我不搞非主流。” 沈青山笑：“那我专搞非主流。” 程初这时一想，沈青山的那个朋友棍子手臂上也有文身。 棍子人很高很壮，看起来就不怀好意，所以他一靠近程初程初就警惕起来，对程初动手的时候，他真以为自己在这里遇到hei社会了。毕竟城市小，管理没那么规范也有可能。 第6章 那沈青山呢？ 他总是笑，一副很随意的样子，看起来这里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处理不了的事。 他是好人吗？ 床沉了沉，沈青山也躺下了。 他问：“你还玩手机吗？不玩我关灯睡觉了。” “可以。”程初望着墙壁说。 屋内很快就暗下来，程初第一次和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甚至连同一个房间也是第一次。 他能很轻易地听见沈青山的呼吸，很轻，但存在感很强，又总是想起刚才看见的文身。 没多久，他感觉沈青山的呼吸声更均匀了，可能是睡着了。程初很轻地翻了个身，视线在黑夜里只能辨别出沈青山的轮廓。 唉，他的人生已经够糟糕了。 爹不疼娘不爱的，现在的监护人估计还是个hei社会老大。长得帅又会说话，还总打感情牌，就是总让人觉得不靠谱。 程初想到都觉得头痛。 未来还有不确定的学校，不确定的老师和同学，而他要挣脱这一切，最早也要等到考上大学。那可还有接近一年半呢…… 睡过去之前，程初犯了中二病，还在想，希望这个世界能对真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好一点。 周末沈青山本来是要提前带程初去学校的，但程初觉得没必要，上学的时候去就可以了，他又不是什么智商有缺陷的人，去一次总能知道怎么走。 周一早上，沈青山本来习惯了睡懒觉，连比较重要的工作都安排在下午，为了带程初上学，硬是六点起床了。 两个人昨天晚上差不多时间睡的，但沈青山很困，站在公交车站都快睡着了，程初倒是精神，没穿校服穿了身简单的运动装，站得跟路边的柳树一样直。 不愧是高中生啊，沈青山看他背影，羡慕地想，精力就是好。 坐公交车到他学校只要大概十分钟，路程很近。 程初转学过来这个时间点，已经是高二下的末尾了，他去了也上不了几个星期课，差不多就到期末考试了。 他学的是理科，以前他的学校理科班级很多，但这边理科总共只有两个班。 沈青山把程初带到班主任办公室，他的老师是个秃头的中年男人，姓秦，见到程初时，便眉飞色舞地搭住了他的肩膀。 “总算等到你了，当时你爸爸联系我的时候，我就非常期待你过来。”秦老师说。 程初成绩很好，在竞争很大的城市也名列前茅，这种学生哪个老师不想要。 “谢谢老师。”程初不动声色地从秦老师手里挣脱，靠近了沈青山一点。 “那老师我就先走了，”沈青山看了程初一眼，“我再跟他说两句话吧。” 这个点大家都在早读，走廊上没人。 沈青山把程初领到角落，说：“程叔之前特别骄傲你学习成绩好，所以你在学校我也不怎么担心，反正有什么事联系我就好。还有啊，我们这里可能跟你以前的学校不一样，你们那边的孩子喜欢读书擅长读书，这边不一样，很多人都是在学校混日子的。” “你要是想好好高考离开这儿，就别去招惹他们，不过要是不小心惹到了也没关系，跟我说我会帮你解决，反正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好好读书，行吗？” 果然是老大啊…… 程初正想说话，旁边溜过去一道人影，沈青山回头，把那人叫住了：“田田？你怎么在这里。” 被叫到的人跑过来，让沈青山小声一点。 他穿着校服，比沈青山都矮一些，也很瘦，长得很清秀。 看见程初，田田愣了下，说：“这就是你弟弟啊？” “我不是他弟弟。”程初说。 “哦……”也不知道田田听懂没有，他盯着程初的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你弟弟好帅啊沈哥。” “行了，你不是在教室里早读吗？怎么在这边，”沈青山往程初身前一挡，“走了走了。” 田田没说什么，转身跑回了教室。 “那个是棍子的表弟，人挺好的，就是胆子比较小，他读文科，在你隔壁班，你也可以找他玩。”沈青山看了眼时间，说：“我走了，你进教室吧，有事找我。” 程初没再说什么，看着沈青山离开了。 刚把程初送进学校时，沈青山浑身轻松。 这么个硬茬总算被自己搞定了，看吧，再拽的小孩儿也得好好读书。 他没什么事，干脆先去了纹身店画画稿子，画着画着，心又飞远了。?想程初在学校会不会被欺负，上课能不能听懂老师方言，不会因为不适应成绩就一落千丈吧…… 他忽然有点明白家长带孩子是什么想法，轮到他自己，居然也担心得不像样。 沈青山没忍住叹了口气，刚好碰到棍子拎着早饭过来。 “今天这么早？”棍子问。 他坐下来，分了沈青山一杯豆浆。 “我送程初去上学。”沈青山说。 “那你叹什么气？这几天因为程初折腾够了吧，”棍子咬着包子，“现在不是轻松多了。” “不是……”沈青山看着棍子无忧无虑的样子，转过头，“哎我和你说不清楚。” 第六章 今天约了沈青山做纹身的人来得早，沈青山看了时间，觉得还能赶上程初放晚自习。 他的奔驰还没修好，开那辆面包车去又太破了，沈青山干脆散步过去。 学校门口全是高二高三的家长，不过大部分还是寄宿，所以人也不算很多。 还有大概十分钟才放学，沈青山拍了张校门的照片发给程初。旁边很多小吃摊还亮着灯，工作到现在沈青山也饿了，想起自己念初中的时候也在这附近买吃的。 他挑了几串麻辣烫，等老板煮好以后，端着碗站着吃。 还有几口就吃完了，身后突然有人问：“吃饱了吗？” 沈青山回过头，看见程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 “你出来了？我一直站这儿怎么没看见。” “可能是在看你的丸子吧。”程初背着书包转身走了。 沈青山把纸碗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跟上去。 “我没开车，”他说，“要坐公交。” 程初走在前面，看起来对这段路挺熟悉了。沈青山跟着他，两个人和一堆高中学生一起等公交。 差不多五分钟以后，车来了，学生们热热闹闹往上挤。沈青山一点没想挤，但就在旁边站着也被推着走，眼看要往车上撞，程初一条手臂横过来，揽着他锁骨那块把他带回来了。 沈青山一个趔趄，后背撞到程初胸膛。程初也没立刻放手，手掌扣着沈青山肩膀，等那群学生都上了车，才松开他。 “走吧。”程初绕过沈青山，先走上车。 沈青山动了动肩，他以前也不是没被人这么碰过，男生之间碰碰肩碰碰手也挺正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是程初，他就觉得怪。 可能是他和程初不算很熟，也可能是程初身上那股冷漠的气质太强了。他虽然也能跟人好好讲话，但能感觉到没有真的信任谁，所以一有点亲密动作，沈青山就觉得怪。 别人碰他跟程初碰他不一样，程初碰他，他还是不觉得他们是朋友，或者兄弟，反而会有点……不好意思。 沈青山上了车，跟程初一人抓着一个扶手。 公交车开得很晃，两个人身体撞在一起又分开，沈青山好几次瞥见程初，他都垂着眼，看地板。 回家时施梦云睡了，洗完澡躺上床，沈青山问程初今天感觉怎么样。 程初起身关了灯，说还行。 “什么叫还行？”沈青山转了个身，“食堂难吃吗？作业多不多？老师讲课怎么样？我把问题给你提得具体一点行了吧。” “难吃，多，不怎么样。”程初也转身，又背对着沈青山。 沈青山：“……” 沉默一会儿，程初才突然问：“你怎么来接我？” “当然是……”沈青山没把自己初次做“家长”的心路历程说出来，“怕你迷路。” “我会用导航，迷不了路。”程初说。 “程叔明天就回来了，”沈青山说，“从明天晚上开始，你就能自己睡一整张床了。” 程初没马上说话，过了片刻，才说：“你比我更需要自己睡一张床。” “什么意思？”沈青山问。 程初闭着眼，“你天天晚上踢被子。” 沈青山：“……？” “我不信，我才不踢被子。” “谁告诉你的？”程初问。 沈青山又哑火了，上一次和别人睡一张床，可能还是他没学会走路那会儿。 程初轻笑一声：“没话说了吧。” “那下次我吵醒你了你也把我吵醒。”沈青山说。 实际上程初没有瞎编，沈青山睡觉的确不老实，几个晚上里只有一天程初一觉睡到天亮。 他总是爱翻身，起初程初还以为他是醒了或者没睡着，听见他呼吸才知道他根本没醒。 第7章 说完以后，当晚沈青山又踢被子。 他一脚就把被子踹飞，那被子飞高几厘米，又落下来，吹起的风把程初吵醒了。 他睁开眼，起身把被子给沈青山拉了拉，躺回去的时候沈青山一个翻身，手和脚都压到他身上。 程初叹了口气，拎着沈青山手腕把他手甩开，沈青山嘟囔了两声，脸一埋，靠在程初后背，又睡了过去。 沈青山呼吸很烫，头发也软，弄得程初背上很痒。可他一动不动，心跳在黑夜里莫名加快，后半夜才重新睡着了。 第二天沈青山其实没打算起床送他上学。但程初起床的时候他也跟着醒了，打了个哈欠拉了下程初手，闭着眼问他：“要我送你吗？” 程初一把就把他手甩开，弄得沈青山莫名其妙睁开眼。 “别送我。”程初说。 “哦……晚上我就走了啊。”沈青山确实没睡醒，半个身子挂在床外，等程初走了，又睡了个回笼觉。 比起担心程初成绩会掉，沈青山更担心他不适应学校里的生活。这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具体可以细化到吃的怎么样，老师的关心够不够，和同学之间关系好不好，程初每天能不能开心。 程正明回家以后，沈青山就没有去那边住着了。毕竟房子也不大，住四个人很挤，而且他也不想掺和他妈和程叔的生活，所以非常自觉地搬走了。 搬走之后他也没处去了解程初的情况，偶尔给程初发个消息，对方也就回几个字，要么就是一个高冷的【1】。 每天沈青山在店里也忙，起初还总能想起程初，后来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慢慢也就没怎么想到了。 周末，程正明让他回家吃饭，沈青山很早就关了店过去。 程正明和施梦云都在家里，倒是没看见程初。沈青山咬着苹果，靠在厨房门框上，问施梦云：“程初去哪儿了？不是周末吗？” “听他爸说早上六七点就去图书馆了，”施梦云在切菜，“小初这个学习态度是真的好，他爸说以前他学校周末也要上自习，我们这边不上了，他就想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沈青山点点头，看施梦云做菜，把手里的苹果吃完了。 快吃晚饭的时候程初回来了。那会儿沈青山在阳台打电话，程初背着书包走去房间，没看到他。 他路过沈青山时，沈青山能看见他眼神。程初也没什么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沈青山就是从他身上看出一种孤独感。 这个年纪没朋友的人是很少的，哪怕他在学校里是个小混子，总也有几个朋友。没朋友就没说话的人，高考的心理压力本来就大，什么事闷在心里，久而久之就会影响整个人的情绪和状态。 打完电话，沈青山给棍子发了条消息：【明天晚上我请你和田田吃饭。】 棍子：【？】 棍子：【田田？】 沈青山：【啊，怎么了？】 他走进客厅，四处翻了翻，也没找到糖。 棍子：【为了程初？】 沈青山：【差不多。】 棍子：【你可真行。】 棍子：【我明天再跟你说。】 沈青山最后在桌上挑了个苹果，左手扔到右手，轻轻推开了程初的门。 他坐在书桌前，桌上也没本书，好像就是发呆。听见有人进来，才反应很快地偏过脸。 看见是沈青山，程初明显愣了下。 “怎么了，才几天没见，怎么跟不认识我一样，”沈青山把苹果跟篮球一样抛给他，“吃个苹果。” 程初接住了，但没吃，只是看着沈青山，仿佛在问他要干什么。 “很甜的，怎么不信啊，我刚刚才吃过。”沈青山走过来，靠在书桌边。 程初这才咬了一口，转身把书包拉开，从里面翻出几本书。 “我妈说你早上去图书馆了？”沈青山看着他书本上工工整整的“程初”两个字，“要不是你去，我还不知道我们这里有图书馆呢。” “不是图书馆，”程初说，“最多算个小书店。” 周末的书店里还全是小孩儿，闹得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最后去隔壁奶茶店买了杯奶茶发呆。 程正明在客厅叫他们吃饭了，沈青山就站起来，和程初一起出去了。 饭桌上没聊什么，沈青山看程初和程正明还挺陌生的，两个人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话，偶尔几句也很尴尬。 晚饭后，沈青山想带着程初出门逛逛，和程正明说了声，就跟他一起出门了。 小城的夜晚很热闹，碰见一片小空地，就有叔叔阿姨在跳广场舞，隔几步的小超市门口，不少老大爷围坐一团下着象棋。 沈青山把程初带到街角一家很旧的街机厅，几个小学生正坐在门口，大喊大叫着自己要玩下一把。 老板坐在柜台后，看见沈青山过来，老花镜往下落了一截儿。 “青山啊，我还以为你这个年纪不玩儿游戏了。”老爷爷说。 “先来一个小时的。”沈青山去柜台付钱。 他给程初挑了个干净点的位置，抽好几张纸弯腰给他擦。程初看不下去，拉了下沈青山手，把纸拿过来自己擦。 “你别把我当小孩儿。”他坐下来。 “我没有。”沈青山笑。 “感觉这里到处是你的眼线。”程初说。 “那是，所以我跟你说你跑不掉的，”沈青山用摇杆选游戏，“玩这个吧，拳皇，我跟你说我这个以前可是打出过这里的最高记录。” “我不会玩儿，”程初看着像素画风的角色，“怎么玩儿？” “啊？”沈青山吃惊，“你不会？” “很奇怪吗？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玩过游戏。”程初说。 “那你当时去网吧一个晚上是在……” 程初看向他，“刷题。” 第七章 “我妈管我管得很严，怕我玩游戏影响学习，高中以后才给我买手机。”程初也不会选角色，挑了一个自己顺眼的，拍了按钮选下。 “哦……那你平常干什么？”沈青山问。 “看书，运动，我喜欢去健身房。”程初说。 沈青山意识到自己想得少了。他觉得很平常的事情，在程初那里可能从来没体验过，而程初喜欢的，沈青山又不了解。 “你要是喜欢运动，哪天周末等我带你去爬山呗，我们这里就山多。”沈青山说。 一局游戏开始了，沈青山看着程初跟教程熟悉了下键位，大方地说：“我可以让你一只手。” 程初：“……？” “你确定你用一只手能赢我？” “我以前可不止用一只手赢过一个人，不信你看吧。”沈青山说到做到，真的只打算用右手。 画面上，两个角色使用各自的招式，一进一退，打得有来有回。 不过沈青山从小到大都称霸这个街机厅，闭着眼睛都能玩，尽管程初已经算初学者里玩得很好的了，最后还是输给了沈青山。 “你挺会玩连招啊，以前我读书的时候，我那个作业本唯一的作用，就是把这些角色的连招记下来，”沈青山笑，“你要不要自己尝试一下打人机？我教你。” 程初换了模式，选择了不知火舞这个角色。游戏开始，沈青山把凳子朝他拉近一点，“来啊，你看你这个技能之前你可以加一个右下踢脚。” 按键声噼里啪啦，程初弓着身子，视线冷静地盯着屏幕，连连被击打，沈青山看得急了，一只手搭上程初肩膀，另一只手去按按键，和程初的手指叠在一起。 “不是，弟啊，你这个技能放完得马上后退，不然会被对方连招打上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程初反而更加手忙脚乱起来，沈青山全面接管按钮，但程初控制的摇杆却一动不动，角色在屏幕一侧踢了几个空脚。 沈青山忍不住笑出声，额头往程初肩膀上靠了下。 “不是，哥们儿你干啥呢？动啊，动。” “动不了。”程初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沈青山吓一跳。 “哦……”沈青山抬头看他僵硬地站着，觉得可能是游戏玩得不好有点打击他自信了，赶紧安慰道：“没事没事，这种游戏本来就是看手感的，你多玩一会儿就会了。哦我可不是鼓励你跑来玩游戏的意思，你……” 程初看了沈青山一眼，转身朝街机厅外走。 “干什么去啊？”沈青山站起来，追着他出去了。 程初沉默地沿着小巷往外走，路过一家小吃摊才停下来，要了一杯豆浆。 “不想玩了？”沈青山跟老板说：“我也要一杯，多放点糖。” 这时一个小男孩从旁边突然跑出来，把手里攥着的风车给沈青山看：“我上课的时候画的，好看吧？” “好看好看。”沈青山蹲下来，用手拨了拨风车，但那风车不怎么动，吱呀吱呀的。 “你这儿卡着了。”沈青山用手把木杆一掰，那风车才重新转起来。 第8章 “我是说怎么转不动呢。”小男孩说了声谢谢，拿着风车又朝前跑了。 沈青山从地上站起来，把自己拿杯豆浆接过了，问老板：“最近去医院复查过吧？看这能跑能跳的，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医生说没问题了，”老板笑着说，“青山，你那钱我老婆筹一半了，这周就能汇过去。” “不急，你看我缺那点钱吗？”沈青山用手肘碰了下程初，跟他说：“走了。” 他又看向老板，“这我弟。” “哦……”老板点点头，视线在程初身上扫了圈，“行，以后你俩来吃东西都别给我钱，谁给我生气啊。” 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就是河边，沈青山抬了抬下巴，示意程初继续走。 晚上天气凉快一点，但这座城市的夏天持续高温，温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冰豆浆一喝，沈青山感觉那股热下去了一半。 “那个老板你又认识？”程初问。 钱钱钱，说得跟保护费一样。 “你势力范围还挺大的。”程初诚恳地说。 “他儿子就是刚才那个小孩，人家有先天性心脏病，手术的时候我借了点钱给他们，你想什么呢，这是法治社会。”沈青山认真地说。 “法治社会你让人来抢我。” “我没让棍子抢你，我让他想办法把你留下来。” “那也只能说你的人对你的话执行得很到位，他确实想到办法了，我也被留下来了不是么。” “你意思我还得给他点奖励。” “那你意思是你们没错吗？” “你离家出走你也没错吗？” 本来只是开玩笑，但两个人越说越起劲，沈青山停下脚步：“没完了是吧。” 想到刚才在街机厅，沈青山又莫名其妙地碰自己，程初也突然生气：“不是我没完了，是你没完了，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没完没了地碰我。” “碰你？”沈青山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你怎么了，你身上长金子是吧不能碰，你洁癖？” 他拿手指戳了下程初肩膀，“碰一下能怎么。” 程初也不动了，转过身垂眼看着沈青山，沈青山刚要说话，程初忽然靠过来把他结结实实地抱住了。 字被堵在喉咙口，沈青山睁大眼睛。程初身上也热，薄薄的热气裹杂着沐浴露的香味，包裹住沈青山。沈青山还记得程初刚来的时候浑身带着香水味，此时那股让沈青山觉得陌生、遥远的香味已经淡下去了，程初变成了和他一样的味道。 沈青山不会动了，两个男的抱在一起怎么这么奇怪。脑中走马灯一样回顾了从出生起到现在自己抱过的每一个兄弟，感觉都不是这样的，程初的抱竟然有“拥抱”的滋味，会让他心跳暂停。 然而很快，程初就后退了一步，看着愣在原地的沈青山，说出自己的结论。 “你每次碰我，我就觉得是刚才这样的，”程初的喉结滚了滚，“你能理解吗？你觉得无所谓的事情，在我这里叫性骚扰。” 沈青山：“……？” 程初转身就走，沈青山又追上去。 “是有一点奇怪，但是没到这么恐怖的程度吧。” “刚才打游戏就是因为你sao扰我我才操作变形。”程初举例。 “什么叫因为我？要不是我你就站在原地被人机暴打了，”沈青山不能接受自己的街机水平被人质疑，“你那根本不是单纯的操作问题。” “怎么不是，我先右键然后右下再接技能对方直接进斩杀线。”程初复盘。 沈青山想到他说的那波，“进不了，你不会以为对面不会还手吧，你右下以后还要再打一套。” “是啊，我要打一套的时候你突然过来帮倒忙。”程初情绪激动但声音平静。 “我什……我帮倒忙？”沈青山难以置信。 “我要回家，”程初懒得再和他说，“回家走哪边？” 沈青山指了个反方向：“那边啊。” “你怎么不早说。”程初换了个方向。 “你又没问。”沈青山无语。 程初腿长，走路很快，沈青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忍不住伸手一巴掌拍在他后背。 “你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的你介意什么，男生要心胸宽广。” 程初身子一转，把沈青山的手甩开，沈青山又黏上去，笑着拍了下程初手臂。 “不是我看你这里有个蚊子。” 程初又抬高手，为了躲沈青山，他加快脚步小跑起来，沈青山就追上去，两个人在巷子里狂奔起来。 “别跑啊弟弟。” “不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沈青山？到底是谁十七岁。”程初朝后喊。 “你哥永远十八！”沈青山自信地说。 第八章 到和棍子约好的那天，沈青山早早在烧烤摊等他们。 他先喝了几口清茶清清胃，等人的时候一盘烤肉已经端上来了，沈青山拍了张照片发给棍子，问他：【你们还有多久？】 棍子：【十几分钟吧，我们走路过来。】 沈青山：【行，十几分钟差不多菜要冷了，你们来了再点吧，我先吃了。】 发完以后，沈青山把手机朝下一放，也不管它震得多厉害，挑了看起来烤得最好的肉塞进嘴里。 吃着吃着，门口进来一个熟悉的人，沈青山朝他招手：“这儿，你怎么来了？” 闻泽宇到桌边坐下，招手让服务生先上几瓶啤酒。 “棍子叫我的啊，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闻泽宇说。 “没呢。”沈青山想，估计棍子已经猜到今晚他找他们干什么了，才把闻泽宇也叫来。 他们三个从小到大都这样，谁遇到什么事，就把人找齐一起商量。 一盘烧烤差不多吃完，棍子和田田才姗姗来迟。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吃完了，”棍子又加了几个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让我先喝一口。” 菜上齐，沈青山才开始讲今天的正事。 “田田，你在学校里碰到过程初没？” 田田成绩不好，能在现在这个高中都是棍子塞钱混进去的。不过他从小在昭市长大，同学基本都是小时候的邻居，朋友很多，和大家关系都很不错，所以在学校里也过得挺快乐。 “碰到过，我们学校没几个班，大课间什么的都能看到他。”田田说。 “停停停，听我说两句。”棍子打断道。 听沈青山说让把田田带去的时候，棍子基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程初，”棍子停了下，“你弟弟。” “嗯，”沈青山等了半秒，“你讲这个干什么这不是客观事实么。” “这是吗？”棍子看向闻泽宇，示意他帮自己说话。 “他一来，就逃跑，给你惹事儿，你现在管他干嘛？他又不是你亲弟弟，你是不是管太多了，”棍子难以理解，“你两百年都没谈上过对象了，现在是要直接给自己整个儿子？” “你逻辑有问题，”沈青山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你刚刚说他是我弟弟你现在又说他是我儿子。” “你故意的是吧沈青山，”棍子无语，“我不还是为你着想吗？你还看不出来，程初跟我们都不一样，他从小不是在这里长大的，身上全是资本主义的作风，你管不了他的，对他再好他也不会跟你亲近。” 闻泽宇听棍子这个形容笑了声：“你俩说话真挺有意思的。” “笑笑笑，我是请你来笑的吗？”棍子一拍桌子，闻泽宇就清了清嗓子。 “那个……棍子说得也有道理。”闻泽宇说。 沈青山指了下闻泽宇：“他在办公室跟领导讲话讲多了是这样的。” “又扯远了，”棍子说，“你是不是看他可怜？” 沈青山咬着烤串点点头，“可怜。” “你肯定是想到以前你爸了，”闻泽宇啧了声，“有原生家庭心理创伤人家，棍子你不懂。” 沈青山再次认同地点点头，朝闻泽宇竖了个大拇指。 如果要说起沈青山的爸爸，那其实已经是很多年以前了。 那会儿沈青山还小，大概十四五岁，也还没接触纹身这件事。 沈青山的爸爸是倒插门，入赘到昭市来。以前施梦云的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在医院花了很多钱。沈青山成绩又差，在学校里常常排倒数。 施梦云对孩子的期望并不高，只要沈青山健康快乐就好，但沈青山的爸爸不一样。 那段时间施梦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花光了家里的积蓄。 沈青山的爸爸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他们的。他一句话没留下，在某个清晨悄悄地远走高飞。在意识到爸爸抛弃他们以后，沈青山结结实实哭了一场，哭完之后下定决心承担起这个家的压力，跑去找巷子里的那个纹身师，求他教自己一门手艺。 第9章 所以沈青山懂得被丢下的感觉，那种抛弃会变成一生的阴影，好像全世界都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想辩解也无处可说，比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要憋屈。虽然施梦云从未给过他压力，但仿佛也已经默认沈青山这一辈子没什么大本事，沈青山不服，也倔强，那个时候没办法听到任何一句否定的话，浑身长满尖刺。 直到他真正地成长起来，才变得更温和，更包容。 他看程初那种对所有人都怀抱敌意的感觉，就好像看到很多年前的自己。那其实不是什么敌意，是他对现状的反抗。 程初需要一个人站在他身边，认可他，陪伴他，沈青山尝试去帮他，只是在帮助当年那个一样孤独的自己。 “田田，你在学校帮我盯着点程初。”沈青山说。 “盯着点？”田田来劲了，“你意思是跟那种特工一样每天跟踪他吗？” 棍子拍了下田田脑袋。 “痛，没大没小的你。”田田捂住头。 “我看你才是没大没小。”棍子喝了口酒。 “程初才来我们这儿一个星期，”田田说，“好多女生喜欢他，他真的跟学校里的人不太一样。就是因为太不一样了，所以很多心胸狭窄的人不和他玩。” “那你跟他玩呗，你在学校里陪他玩，”沈青山想了想，“你上次是不是说要换个手机。” “不行啊不行啊，”棍子阻止道，“他妈才说他一顿，程初成绩好田田成绩不好，你别给我惯坏了。” 田田立刻收回了惊喜的表情。 “没事儿，”沈青山说，“等你高考完，我送你一个最新款的手机。” “真的啊哥？哥你放心我肯定好好陪程初玩。”田田两眼放光。 “别担心了，”沈青山拍拍棍子肩膀，“程初能惹出什么事？他惹什么事我们兜不了底？有什么好担心的……” 棍子捂住脸，一副不愿面对的样子。 闻泽宇适时举杯：“让我们一起祝福沈青山这圣母的一生。” “怎么说话呢你，”棍子碰了下他酒杯，“快点改改词，亏你还是我们三个里唯一一个念过书的，净学烂的。” 【报告报告，程初在早读，读的英语，他同桌在睡觉。】 【程初去吃饭了，今天中午吃的小鸡炖蘑菇，他好像觉得很难吃，就吃了两口。】 【这会儿体育课，程初站在操场东边第三棵树下热身】 【有一个女生在跟他说话！哎哎哎哎哎，递情书了我看着像。】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程初拒绝了，对方好伤心地离开。】 【哥你说这会儿适合我上去送上一点关怀吗？】 沈青山扯下手套，跟客人交代了点之后几天的注意事项，林琪拿着他手机进来，说：“沈哥你手机一直响。” 沈青山不看也知道是田田，等客人走了，他拿过手机，把消息划到最上面，一条一条地读。 田田最后发来了一张操场上的照片。一个班人还挺多的，程初穿着校服站在人群中间，微微仰着脸，在看很远的地方。他白得发光，让沈青山一眼就看到。 【我是让你看着他，意思是他出事的时候再跟我说，不是让你跟个监控似的盯着他。】 【被发现了怎么办，我特么不成变态了。】 田田估计是在上课，过了半小时才回：【知道了哥。】 然而田田的一举一动早就被程初察觉了。也不是程初有多警惕，实在是田田过于奇怪，让人很难不在意。 忘了是几天之前，程初早上一进学校，就碰到了田田。 他跑到程初身边和他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棍子的表弟，我是田田~” 程初盯着他脸，点了下头，转身想要错开他继续走，又被田田追上。 “哎，一起过去吧。”田田说。 从那个早上开始，程初身边多了一条跟屁虫。只要是几个班一起的活动时间，田田就总要跑到程初身边来。 “你看那太阳，可真太阳啊。” “初哥你今天中午是不是没吃饱，自由活动时间我们去小卖部买个面包呗，我也饿了。” 程初每次都瞥他一眼，什么表情也没有地走开。 本来以为拒绝几次田田就不来了，没想到他越挫越勇，一天比一天热情。 程初觉得不对劲，他们之间无亲无故，田田到底为什么黏着他。 体育课，轮到程初去器材室借东西。他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没找到校牌，这时田田走过来，说：“我有校牌，我们一起去吧。” 今天这节课好几个班都是体育，正好过几个星期是高二的篮球比赛，老师就说让几个班在这节课先打一打。 没校牌借不到东西，程初点了下头，跟田田一起朝器材室走。 今天太阳很大，田田抬手挡着光，汗水流了满头，抱怨道：“防晒霜都化了……” 他转过身看向程初：“你怎么这么白啊。” “天生的。”程初低声道。 快到器材室时，程初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啊？”田田装傻，“没有跟着你啊，我就在你隔壁班，偶遇很正常。” 他看程初还像要说话的样子，往前跑了几步，边跑边碎碎念：“好热啊这天……” 这副样子，只能让程初想到一个人。 第九章 好在器材室很凉快，守着篮球的老大爷问他们要了校牌登记。田田守在小桌前写自己的名字和班级，程初则在旁边数篮球。 有几个球摸起来手感不对，蔫蔫儿的，程初抱起来，在水泥地上拍了两下。 “有打气筒吗？”他问。 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别的班的男生指了指架子：“上面是充好气的。” 田田正好登记完，说我去拿吧。那个架子很高，田田踮起脚，恰好能摸到球的边缘。 他用手指轻轻一拨，篮球便从头上滚下来，田田没接住，眼看着球要砸到脑袋，程初一抬手，把球捞进了自己怀里，垂眼问他：“你没事吧？” “哦……没事，谢谢你。”田田把球拿过来。 站在一旁的男生用食指顶了顶眼镜，似乎想到什么，悄悄离开了器材室。 两个人一人抱了两只篮球，往操场上走。田田的手机在口袋里一直响，程初刻意落后他两步，视线落在他身上。 田田也能感觉到，所以走路的时候也特别紧张，浑身都绷紧了。 看他这状态，程初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一直有人发消息给他，多半就是在给他下什么“命令”。 这么一想，当大哥好像还挺爽的…… 程初发现自己想歪了，眨眨眼，恢复了冷淡的样子。 抱着球回到球场边，男生们便围了上来。程初也是要参加的人之一，他接过旁边同学递来的球服，随手套在了校服的短袖外。 一场简单临时的篮球比赛开始了。 在以前的学校，程初没少打篮球，最初甚至是校队的。但因为妈妈楚娇总是担心他的学习，高二以后就没有再让他去校队训练。 本来也只是打着玩，大家都很松弛，程初个子高，一抬手队友就能看见，总把球给他。 程初跑得很快，风在耳边呼呼地吹，他带球过人，准备投篮时遇到防守，几次胯下运球后背身传球，队友跳起来接到球后转手就投进了篮筐。 “打得不错啊。”队友走过来和程初击掌。 “你也不赖。”程初握着一侧手腕揉了揉。 程初打球时，球场外还有一名“战地记者”。 因为这个学校教学质量堪忧，学生素质参差不齐，实际上是没有老师严格管理的，所以大家都会带手机，只要不是上课玩，也没有人在意。 田田拍了几十张程初的照片，全部发给了沈青山。 他在相册里选图的时候，旁边有个声音幽幽地问：“程初是不是很帅啊？” “啊……挺帅的。”田田抬头，看见刚才和他们一起在器材室拿东西的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 这人他记得，应该是另外一个文科班的班长。 “怎么了？”田田问。 那人古怪地笑起来，说：“没什么，你继续拍……” 【图片】 【图片】 【图片】 【报告，观察对象正在和班级同学发展良好友谊】 沈青山：【大拇指】 在本班同学激烈的欢呼声中，篮球赛结束了。程初背对看台，掀起衣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几个男生跑过来扑到他身上，拍拍他肩膀：“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后面篮球赛你也上呗，我跟你说我们班打篮球一次没赢过。” “是么，”程初看着神采飞扬的同学们，自己也笑了，“其实你们打得也挺好的，谢谢你给我传球……” 程初停下来想了想面前这个同学的名字：“王锦。” 第10章 他话音一落，周围的人表情都凝滞了。 角落里，一个男生默默举手：“……谁是王锦？” 这里没有王锦。 意识到程初其实连同班同学的名字都没记全，李锦笑着跟他说了一遍场上所有人的名字。 球打完，下课时间也到了。程初拽着球衣一角，把衣服脱掉了，还给体育委员。 他下场时田田还坐在球场边摆弄手机，看台就三层，很矮，背后是一条林荫大道。程初站在路上，从背后看田田的手机屏幕，他也一点没发现。 屏幕上那头像他认识，是沈青山。 聊的什么程初没看见，只看见两边颜色醒目的对话框，一来一回的。 不知说到了什么，田田居然看着屏幕笑出了声。 很开心啊…… “还不走？”程初突然出声，田田被吓了一跳，从座位上蹦起来。 “哥你在这儿怎么声都不出吓死我了。”田田捂住心口，心虚地问：“那个……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你手机里有什么很值得我看吗？”程初瞥他一眼，表情冷淡地走了。 周五没有晚自习，放学时间很早，程初搜了一家书店，打算过去买点教辅资料。 这里教的东西基本只围绕课本，对他来说太简单了，如果是为了准备高考，也有点不够看。 成绩和未来是自己的，程初不会拿这些开玩笑，他只想进步。 公交车在离书店大概一公里的位置停下来，程初下了车，跟着导航走。 路上他一直在想英语单词，以至于突然看见沈青山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 几辆车从身边飞驰而过，程初望见街对面站了好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沈青山又站在所有人的前面，正朝着程初的方向，似乎在和大家说着什么。 他讲话很认真，并没有注意到街对面的程初。 程初停下脚步，看到这个场景，脑子里像演电影一样，把沈青山想成某个本地帮派的老大。这么old school的风格，居然和这座小城的背景挺搭。 “我不管你们来这里之前，对这样那样的人是什么态度，只要你进了这里，就不要给我搞那些有的没的的好吗？”沈青山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到程初耳边。 这老大挺像样的。 隔这么远看，沈青山的五官虽然不怎么清晰，却有一种朦胧的好看。 程初无意识地举起手机，拍了几张他的照片。 沈青山穿的衣服也都是很简单的款式，摸起来像路边摊买的，每件可能最多不超过五十块。一样的衣服不一样的人穿，又有不同的感觉，棍子穿着像山匪，沈青山穿着又很有气质。 程初把照片放大，盯着沈青山的眼睛。 他才发现，沈青山好像长了一双桃花眼…… 走到书店时，程初有些恍惚，看到需要用的教辅资料时才清醒一点。 他选了基本题册，付完钱，收到妈妈楚娇发来的信息。 楚娇：【最后一箱衣服已经发走了。】 程初回：【好。】 室外太阳仍有些烈，手机又响了几声，他被拉进了他们班打篮球的群。 楚娇：【前两天我让程正明给我发了几张你学校的照片】 【你那是个什么学校？操场还没我们家后院宽】 【闹够了就回来】 【我知道你当时和我说那个是想气我，你还小，恋爱都没谈过，怎么会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程初没有理。 他沿着这条有些陌生的路一直往前走，阳光晃得他眼睛疼，几乎看不清脚下的水泥地了。 楚娇和程正明好几年前就离婚了，程正明的家庭条件很差，从小在山里长大，而楚娇是天生的大小姐。一次工作中两个人相遇，程正明用自己的踏实感动了楚娇，娶下她以后，就和她一直在楚家生活。 从小到大，程初都是楚娇在管，她管他生活，管他学习，要求自己的儿子必须和自己一样优秀，程初从来没怀疑过这件事的正确性。 楚娇和程正明离婚之前，大约有一整年的时间总在吵架。那段时间楚娇让程正明加入了自己家的公司，但程正明之前其实就只是个司机，让楚娇当下属一样骂了半年。楚娇看不惯程正明的态度，甚至没有提前商量，就把离婚协议书交给了程正明。 程初由谁抚养是个头疼的问题，当时程正明和楚娇都想带走他，但程正明自知没有楚娇的经济实力，就自愿把程初交给她。 至于会来到昭市，只是因为几个月之前，程初和楚娇吵了一架。 楚娇一直希望程初可以在本科就出国，从初中起就为程初的课程做了很多安排，光是托福就考了不止一次。但程初不想留学，去海外生活可能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在国内时就没什么朋友，出国以后更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不怕独自做什么事，但不代表喜欢那种周围没什么人气儿的日子。 程初还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日的傍晚，一个星期里程初唯一不需要去学校的晚上。 那天楚娇又和程初说起他出国的事情，托福的分数还不够，是因为程初总是乱考。楚娇想不明白，一个所有学科成绩都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是考不了托福？他连学校里的英语考试都是满分。 那会儿楚娇好像琢磨出什么，又问程初：“你是不是不想出国？” 实际上这个问题程初回答过很多次了，他没一次说了想，但楚娇不听。 “你是不是没认真准备英语考试？你不想出国，是不是因为国内有什么人让你不想走啊？” 前半段了后半段莫名其妙，程初抬头，目光还未定住，就被楚娇扔过来的一封信砸了脸。 原来是年级上有人给程初写情书追他，偷偷塞进了程初书包里，回家以后情书被楚娇看到，楚娇还以为程初接受了对方表白。 程初没说什么，只是垂着头听，但他这种态度惹恼了楚娇。 “程初你知道吗，我现在是在和你沟通，你不能总是一句话也不说。”楚娇说。 “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真的在学校里谈恋爱了，我送你去那么好的学校，为你打算那么久，不是为了让你享受生活，让你谈恋爱的。如果你还是不好好解释，我就去找这个女生的家长，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你闹够了没有？”程初抬眼，神色依旧冷漠，“你没有觉得你才是这件事里面最无理取闹的人吗？你读书的时候就没喜欢过谁吗？你和程正明谈恋爱的时候，你有想过他以前大概也不是什么好好学习的人吗？” 楚娇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和前夫的几年本就被她奉为人生的一段耻辱经历。她一巴掌甩到程初脸上，说：“所以你现在就不学好的学坏的吗？” “你根本不用担心我跟哪个女生谈恋爱，恭喜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生小孩，”程初平静地告诉她，“因为我喜欢男生，我是同性恋。” 楚娇错愕地瞪大眼睛，几乎摔倒在地上。 吵完这一架后没几天，楚娇就联系了程正明，要把他送回给对方。 程初完全不知道楚娇的这个决定，甚至是在课堂上被班主任叫出去，然后由几个司机直接带走。 楚娇想让他认错，想让他知道如果不跟着她、不听她的话，他就只配活在昭市这样的小城市，一辈子到达不了原本的生活水平。 但其实活成什么样子，程初不在乎，他只是厌烦他们把自己当个物品，不考虑他的感受，只随自己的心意操控他。 这样算什么父母？ 程初不想总是被人放弃。 他顶着阳光在路上走，在心里鼓励自己：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就像脚下这条金光灿灿的路。 正想到激动之处，身后有人叫他：“程初，程初！” 程初回头，目光定格在沈青山的脸上。他觉得他总是在笑，怎么能有人像他这样每天活得这么开心？难道他说的是真的，成为能够给自己兜底的大人，就再也没有烦恼了吗？ 第十章 在店门口能见到程初，沈青山还挺意外的。不过既然碰到了，那也没道理不打招呼。他看见他手上书店的袋子，知道他肯定去买书了，问：“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还有棍子和闻泽宇，就那天那个警察，还有田田。” “这片有你不认识的人吗？”程初瞥他一眼。 “那很难了。”沈青山笑着去揽他肩膀。 田田来的时候身上连个书包都没有，应该是回过家了。看到程初也在，田田扯了扯嘴角，和他打招呼：“今天你们班放学挺晚的。” 程初嗯了声，前几天田田还总围着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和他说话好像也很不自然。 沈青山选的是一家大排档，夏天的夜晚，他们在店外搭桌子。程初和沈青山坐在一起，他身边还有空座，田田走过来的时候明明更靠近程初，坐下时却说：“我和沈哥坐一起吧，哥我能坐你旁边吗？” 第11章 沈青山没多想，说行啊，把那张塑料凳朝外拉了一点，程初却皱了皱眉。 他们点了几份龙虾和烤串，棍子要了一打啤酒。服务生倒酒的时候按照人数倒好了，拿过来时沈青山才问程初：“你能喝么？” “一杯可以。”程初说。 沈青山说好，没管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喝一点也没关系，啤酒度数也不高，不会影响智商，他喜欢干什么乐意干什么干就好了。 可能是沈青山态度过于随意，反而让程初顿了下。 “我可以喝？”他问。 “你不是说你可以吗？”沈青山还没反应过来，笑了笑，“你刚自己说的，你忘了？” “我没忘，我怕你忘了……”程初小声说。 喝了点酒，饭桌上热闹不少，闻泽宇提起前两天他妈又让他去相亲的事：“这次我看她是认真的，给我找了好几个女生的照片，那天坐我房间里一晚上，一个一个跟我介绍，就上学考试那样，还让我背诵每个女嘉宾的名字、家庭，我说我可谢谢您，真的不想谈恋爱。” 棍子把酒杯一放，指了下闻泽宇：“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闻泽宇懵了，看棍子这么笃定的样子，他奇怪。 “都是因为高三的时候你——”棍子话还没说完，闻泽宇差点跳起来，单手给他嘴捂了：“多少年了还说那事儿，还说还说，敢情你离开高中以后再没找到对象是吧？” 这两个人吵起来就热闹了，田田吃着烤串，心不在焉地发呆，程初看他几眼，朝沈青山那边靠了点，问：“是什么事？” “你说他们啊？”沈青山凑到程初耳边，“高三的时候棍子喜欢的女生喜欢闻泽宇，闻泽宇当时也喜欢她，但总觉得耽误学习，不敢跟人家谈恋爱。后来大学两个人分开了，最后也没谈成。” “那可是人家白月光。”沈青山轻笑。 他说话时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酒味，讲到后面，程初几乎快要听不清了，就听见三个字：白月光。 有多白？真的跟天上月亮一样白吗？ 程初抬起眼，今晚天气晴朗，还真能看见月亮，挂在那天上，特别远、特别高。 “在看什么？”沈青山挤过来，跟程初一起抬头，“哦……看月亮啊。” 程初垂眼，视线跟随这如纱的月光，落到沈青山脸上。 他说话时总是一股特别随意的语调，咬字的时候特别淡，只在某些字眼上延长，比如刚才他说：月亮…… 沈青山坐了回去，但膝盖还在桌下，和程初的顶在一起，很烫。 这时程初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醉了，醉得眼前模糊，耳边也模糊。 “你还笑，我看没两天就轮到你了。”闻泽宇把手边空了的酒瓶放地上，又新开了一瓶，给沈青山倒。 “我？”沈青山笑，“你别自己下水就要拉我一起，我妈才不催我。” “少来，前天我爸还说他去你妈小卖部买东西，跟你妈聊我相亲的事儿，你妈也说让我们家给你留意留意，所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闻泽宇问。 “我啊，喜欢有性格的，好玩儿的，喜欢长得好看的，脑子聪明的。”沈青山其实也就是随便说说，一个一个数下去，被棍子打断了。 “你当点菜呢啥都想要，”棍子摆摆手，“我看你就没认真谈过什么恋爱，我们几个里面就你对这件事最回避。” “就是，之前好不容易谈上，说要和我们一起吃饭，才两个星期吧……两个？还是三个，”闻泽宇看向棍子，“哎不重要，反正这事儿还没捂热乎就吹了。” “那个是……哎我真不想回忆，反正当时是我的错，谈了以后我觉得我确实不喜欢。我哪里回避了谈恋爱了？别造谣啊，被旁边哪个老爷爷听到了明天又要给我传出去，我真找不到对象了。”沈青山玩笑道。 “你是哪种不喜欢，”今晚这个话题看起来是要聊到底了，棍子起了劲，朝沈青山的方向坐了点，“你来跟我仔细说说，是心理上不喜欢，还是生理上不喜欢。” “话糙理不糙但你话是不是太糙了，”闻泽宇点点桌面，“作为一名正义的人民警察，我必须要提醒你……小孩儿还在。” “对对对，棍子你别用你的思想污染祖国的未来。”沈青山抬手，捂了下程初耳朵，很快就拿开了，偏向他和他说：“你别听。” “小孩儿什么呀，你十七八岁的时候没喜欢过谁？”棍子说，“再说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种电视剧里的爱情这世上根本没有，两个人走到后面，能对彼此负责就已经很不错了。” “哥我想吃那个鸡翅给我拿来。”田田推了推棍子手，那串鸡翅离程初近点，他伸手就帮忙拿了，递给田田的时候田田小心地看他一眼，说了谢谢。 程初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听着，垂眼吃自己的东西，好像对这些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回过神时，酒却喝了许多。 在他妈的管教下，程初除了不爱说话，脾气冷一点，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上，都算个普通意义上的乖孩子。所以他没怎么喝过酒，最多就是过节过年的时候，桌上的长辈会给小辈倒个一两口的程度。 看其他人都喝得很随意，甚至连田田也不红脸，程初还以为这酒没度数，自己喝下来才知道高。 “有的吧……” 程初听见沈青山淡淡地、唇角挂着笑地说：“我觉得那种恋爱是有的，只是要耐心，别跟你俩一样，一天天急急急。” “行，有，那祝我们沈哥早日找到他的爱~情~”棍子举起酒杯。 “能别在这里发出一些奇怪声音吗？”沈青山跟他碰了下酒杯，回头看见程初，才发现他杯子空了。 程初脸有点红，但也不算很明显，最明显的是他的耳朵。从耳根红到耳廓，看着像发烧了。 “你喝了几杯啊？”沈青山飞快把他杯子拿开，“我求你了，让你喝酒是想让你放松放松，祖宗你能别整我吗？你这么醉回家我妈要打死我了。” 程初趴在桌子上，朝沈青山偏头，字正腔圆地说：“草，谁是你祖宗。” 沈青山：“……？” 棍子和闻泽宇结账去了，田田在旁边买零食，就只有沈青山听见他讲话。 沈青山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程初还能说脏话？他顿了几秒，程初又喃喃道：“我还小呢，当爷爷老了点儿……” “乱七八糟说什么呢，”沈青山都笑了，“喝醉了骂人，跟谁学的。” 今晚没办法让他回家了，再怎么说这不是他亲弟，要是回去让程正明看到太不好了，他带着程初这么一个乖小孩儿喝酒喝得烂醉，他这个哥哥成什么了。 沈青山清了清嗓子，坐桌边给施梦云打电话：“喂妈，今天晚上我带程初和棍子他们吃饭呢，他就不回去了，去我那边住一晚。” 施梦云应该快睡了，可能程正明已经睡着了，所以她压着嗓子说：“行，你们别玩太晚啊，他还要上学的，你别一天到晚带着他去些不好的地方。” “您对我的认知就这点儿啊。”沈青山还想说，但趴在旁边的程初动了动，怕露馅，他赶紧敷衍两句挂了电话。 程初只是把自己的脸翻了个面，看起来已经要睡着了。 怕自己一个人没办法把他带回家，沈青山站起身，想把人叫醒。 “走了，回去了。” 沈青山抓着程初手臂拉他，试了下，阻力太大没拉动。 “我不走。”程初摆摆手，“去哪儿啊？东边那个小土坡，还是西边那个垃圾场。” 行，这段时间把昭市摸得挺清楚的。 “回家啊。”沈青山直接从他身后抱住他，想先把他架起来。 “不行，你别碰我，”程初挣扎着站起来，“你干什么啊，别摸我胸……” 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沈青山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么一通弄他汗都出来了，但好歹程初站起来了，看着还能走。 “我先把他带回去，”沈青山和棍子说，“你俩自己回家没问题吧？田田你看着点。” 田田说知道了，乖乖走到棍子身边，用两根手指牵住他的衣摆。 沈青山：“……你干什么呢？” “我不想碰到我哥衣服，这是我的皮肤跟他的衣服能接触的极限距离，”田田说，“沈哥我监督他俩回家，你先走吧。” “那你到家了给我打电话啊。”沈青山说。 他是这几个人里最能喝的，还清醒得很，看着田田他们往前走了点，他后背忽然一沉。偏过头，是程初栽倒在自己身上。 “哥，我叫你哥行吗？”沈青山推了推他额头，“你真的很重……” 虽然程初不胖，但锻炼得好，体脂率高，人也高，比沈青山重了不少，压在沈青山身上像山。关键是这山还会呼吸，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弄得沈青山脖子痒。 第12章 “程初，程初……？”沈青山叫他，程初没什么动静，还闭着眼，下巴搭在沈青山肩膀上，两只手在他小腹的位置牵起来，像把他圈进怀里抱住。 “……弟弟？”沈青山逗他。 程初眉头皱了皱。 “能听见？”沈青山偏过脸，脖子上拉出一道青筋，在他耳朵上吹了口气，“我看你是小猪，特能吃的那种。” 沈青山把自己逗笑了，在大街上哈哈笑得肚子痛。 第十一章 沈青山拽着程初两只手，让他继续趴在自己背上，拖着他走了一截。 这一截路走得很坎坷，因为程初和一只僵尸没什么两样，除了紧紧贴着沈青山，像很想啃他一样，其余没什么生命存在的痕迹。 大概走了十步左右，沈青山受不了了，手一松，想要不程初摔地上去醒醒酒得了，谁知道刚放了一只手，程初就醒了，扯着沈青山衣领想站直，先是差点把他勒死，接着是差点把他衣服撕烂。 沈青山搂着程初腰，把他朝旁边墙上一按，摸了摸自己脖子，差点没喘过气来。 “你真是……大义灭亲，”沈青山抬眼，对上程初发直的视线，“行了吗？现在能好好回家了吗？要折腾到……” 沈青山话没说完，被程初抓着手转了半圈压到墙上。 后背被裸露的砖硌到，有点疼，沈青山仰了下头，笑着问程初：“你喝酒这么多事儿啊？是不是以前很少喝？” 程初目光很淡，他盯着沈青山嘴，他嘴唇很薄，一开一合的，又慢慢往下看到他喉结，在衣领上面。 他早就听不见沈青山在说什么了，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忍不住凑上前，吸了吸鼻子。 “干什么啊，现在又成小狗了？”沈青山推开程初额头，但程初又贴上来，把脸埋进沈青山颈侧。两个人的大腿交叉着微微岔开，像无意识那样，程初喘着气，微张的嘴唇碰到沈青山颈侧，朝前顶了顶胯。 那股热顺着大腿，把沈青山全身烫了个激灵，甚至控制不住地很轻地抖了下。 沈青山懵在原地，因为他能感受到这不是一个特别单纯的动作，尤其程初还在用头发蹭他。 好在他们站在角落里，连路灯也不是特别亮，不会有人看到。沈青山脑子里划过一万个念头，也僵硬了几秒，最后劝自己也清醒清醒，不要乱想。 就是孩子喝醉了没控制住自己而已。 懵完之后，沈青山用手指搓了搓程初头发，顺带弹了下他额头，“跟你哥耍上流氓了，真有你的。” 他掌心撑在程初胸膛把他推开，看着程初眼神没什么焦点地撞到另一边墙上，缓缓往下坐。 “等着啊。”沈青山说。 他走到前面一家小卖部，老板正坐在藤椅上看电视，沈青山敲了敲玻璃柜，说：“叔，你家孩子外套借我一件呗，我明天给你拿过来。” “要干什么？”老板一边问一边起身，绕到小卖部后的房间里给沈青山找。 “我弟喝多了，想个办法把他弄回去。”沈青山伸着脖子说。 “不会吐衣服上吧？”老板半信半疑地走出来。 “你放心，不可能，吐了我重新买一件，”沈青山接过老板扔来的衣服，“谢谢了叔。” 回巷子时程初还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看起来比刚才清醒了一点。 沈青山走到他身边蹲下，拿刚才借来的衣服在程初腰上打了个结。 程初恍恍惚惚的，想把那衣服脱下来扔开，四处摸索摸到了沈青山的手，握住：“你要干什么？” “你放心好了，没你刚才对我做的事那么混蛋……”沈青山也是看程初还不清醒才敢这么说，他知道程初十七八岁正是冲动的年纪，但这种话说破了有点伤自尊，所以以后也不打算提了。 就这么过去吧，像今天晚上的风一样。 “站起来。”沈青山很轻地踢了程初一脚。 程初抬眼看他，眼眶还红着，好像也没太明白沈青山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听从他的话起身。 沈青山抓着程初腰上衣服，把那当成遛狗的绳子，拖着程初朝家走。 从沈青山那套房子的小区走到这边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路，被他们硬生生磨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沈青山把程初扔进电梯，按了楼层，才总算松了口气。 “下次不会让你再喝酒了。”沈青山摆摆手。 带程初走到家门口时，他已经可以自己站着走两步了。 沈青山昨天才在家大扫除了一次，地面亮得发光，不想让程初就这么踩进来，就把他堵在门口让他站好，弯腰在鞋柜里找半天，才翻到一双上次施梦云来的时候顺路买的拖鞋。 是粉色的，码数不知道够不够啊…… 沈青山把拖鞋扔到地上，“来穿。” 程初一个指令动一下，他弯腰去脱鞋，没站稳，又撑住沈青山肩膀，左脚把右脚蹭下来，很勉强地穿上了鞋。 “我去给你倒水，你实在不行就进房间吧。”沈青山抓着他手臂，把他带进自己房间。 沈青山的房间是很标准的单身男人房间，占地面积最大的是电脑，床单被套地板衣柜，统一的黑色灰色褐色这种暗色系。 “我不介意你直接躺我床上。”沈青山把手一扔，程初就倒进了床里，还弹了下。 他转身去厨房给程初倒温水，回房间的时候，程初已经从床里坐起来了。 沈青山以为他醒酒了，心想下半夜总得让我好好睡个觉吧。他把水杯递过去，说：“喝吧，温的，喝完酒要多喝水。” 程初也接过去了，喝了两口以后就把杯子放下，一句话也不说地沉默地坐着。 “咋了？”沈青山走到他面前，弯腰去看他眼睛，“怎么了？” 程初眼眶还红着，沈青山凑上来，他就往另一侧歪头，到最后人都快躺进床里了。 “你能别这么烦么。”程初拨开他。 “哎，能认出我是谁了，已经进步很大了，”沈青山笑，“想去洗澡吗？衣服穿我的就行。” 这酒本来就是上头快下头也快，走了一段路也该醒了。 程初在沈青山的被子里埋了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拿着衣服去找浴室了。 “这边。”沈青山抓着他手带他走进去。 好在今天这浴室第一次用，地上没积水。喝醉了的程初反正什么也不管，骨子里那股距离感也没了，都没在意沈青山还在身边，就开始脱衣服。 他身上还是校服，他们学校校服就跟普通衣服差不多，只不过胸口多了个标。正是爱动的年纪，程初骨架又大，底下肌肉能把这种衣服都撑起来。 他一扬手，小腹、肩膀，每一处都跟着动，牵拉着肌肉块。 “来衣服给我，”沈青山接过程初衣服，没等他脱裤子就转身，帮他把浴室门带上了，“裤子脱了以后随便扔哪儿吧，我去给你找穿的。” 程初闷闷地嗯了一声。 刚才不还挺高兴的，怎么现在又这么低落……沈青山也闹不明白程初在想什么，他把程初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去房间里给他找了条干净的内裤，又把自己另外一套洗过的睡衣翻出来，去客厅拎了张小凳子，叠一起给程初放到了浴室外。 浴室里水汽蒸腾，沈青山的影子在门上晃悠一下，又消失了。 程初站在花洒下，被热水淋了满头，脑子才总算清醒一些。 之前在烧烤摊外，他是真有点断片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控制不了。这种感觉很陌生，因为程初没有什么喝酒的经验，晕晕乎乎的时候也只想着反正沈青山还在，总不会让自己回不了家。 后面发生的那些，都在程初意料之外。 再回想，他只记得当时自己走不稳，想找个地方靠着，沈青山身上舒服，热乎乎，比墙可软多了，他想抱。 现在想来真是鬼迷心窍，程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个时候就顶了他。多冒犯啊，这是他哥…… 唉，程初搓了搓自己脑袋，这时候想起人家是哥了，之前怎么没觉得。 程初，他认真教育自己，我记得你以前是个恪守本分的好孩子，男生之间摸一下碰一下那种，都接受不了，现在怎么这么奔放了？ 不行不行……程初好想自己断片算了，但他又确确实实能记起来，这么出去面对沈青山，得多尴尬啊。 要不继续装醉算了，就是这家里地板挺亮的，估计很滑，别给摔了，下周一还有小测呢。 在浴室里给自己做了半天心里建设，程初总算关了水，用新的毛巾擦干身体。他小心翼翼地把浴室门打开一道缝，确认沈青山没在外面，才弯腰拿了衣服。 上一次沈青山家里有客人的时候，是好几个月前施梦云来的那次。 和棍子他们玩儿，基本都是在纹身店里，或者是去闻泽宇家。沈青山这边干净，他俩来过几次，每次大家坐在一起都要聊很久，喝酒吃东西，一轮一轮的，走的时候两个人朝客厅一看，都觉得是在对这个房间犯罪，后来就不来了，去闻泽宇那边方便。 第13章 沈青山想了想，还是去厨房开火，准备给程初煮个汤，喝了暖暖胃，别太不舒服。 昨天傍晚才去逛过菜市场，冰箱里全是新鲜水果蔬菜，沈青山挑了个番茄，拿两只鸡蛋，眼睛瞥到挂面时犹豫了下：晚上程初好像也没怎么吃东西…… 最后还是拿了。 他先煮了汤，听见程初从浴室出来，才把面条下进去。 “程初，”沈青山叫他，“吃东西吗？” 没一会儿，程初拖沓着脚步过来了，眼神还有点呆，但路是能走稳了。他和沈青山尺码差不了太多，穿着沈青山的睡衣也很合身，短寸的发尖有点湿，眼睛也湿漉漉的。 “你还会做饭啊？”程初小声说，“做个番茄鸡蛋面都这么香，要是烤鸡翅还得了……” 沈青山笑：“下次有机会做给你吃。” 他拿了两只大碗，把锅里的面条分了，让程初端出去，自己去洗了个手。 坐下的时候程初已经吃起来了，沈青山看着他，问：“酒醒了？” 程初拨了拨面条，摆摆脑袋，眼睛一直盯着碗里，没抬起来过。 沈青山能看不明白吗？程初显然什么都想起来了，这会儿正不好意思。他把话题岔开，问：“平常没喝过酒？” “没有。”程初说。 他又恢复了之前那种不怎么爱说话的状态，不过沈青山聊天从来不需要别人应和，自己也能聊上。 “哦，那我这种十五岁就变成社会人士的人，还喝得挺多的。”沈青山说。 他是那几个人里面最能喝的，一部分因为之前确实喝得多，另一部分因为施梦云也很能喝，沈青山遗传她。 他说社会人，程初立刻想歪。下午看他在街边跟一群人不知道说什么，那场景看着和警匪片里的反派开大会没什么区别，仔细一思考，程初到现在也不知道沈青山是做什么的。 身上有纹身，这城里大大小小的人和事都知道，朋友又多，还经常帮别人……沈青山肯定是不缺钱的，好像也不会跟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工作。 他不会真是“民间警察”吧？ “想什么呢？”沈青山问。 “你平常……你平常每天就在大街上晃悠吗？”程初问。 “我说的社会人士不是这种社会人士。”沈青山无语了，把手机打开，在相册里找了几张自己店里的图给程初看。 他的纹身店装修得很好，当初也是专门找了设计师做的。店里总共三层，一层接待临时过来的客人，二层主要是工作间，三层是个小阁楼，平常沈青山用来休息的。 整体装修风格比较简洁，以黑色为主，用了很多墙面灯和落地灯，挂了不少这些年沈青山画的画，都是比较复杂大气的山水动物，只看照片仿佛也能闻到屋内木头的味道。 程初眼前还很糊，凑近了，才看清沈青山手机上那几张照片。 “我是纹身师，和棍子一起开了家纹身店，就在下午你去那家书店旁边，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在大街上碰到你。”沈青山笑。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程初慢慢地哦了一声，说：“我放学的时候路过你那儿了，我看见你在跟好多人讲话。” 沈青山想了想，那个时候应该是他在给员工们开会。 “今天店里来了个男生，就是那种，怎么说，穿着裙子来的，取向比较特别吧，”沈青山说，“我们店新来的人去招待他，但态度很差，所以我才专门把大家拉到一起，让他们别戴有色眼镜看人，别玩什么歧视孤立那套。” “你想哪儿去了？”沈青山反应过来，“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然而程初没有立刻回答沈青山的问题，他垂着眼，看汤面上漂浮的最后一根面条，问：“你这么跟他们说，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想的，还是因为你是老板，那人是你的顾客？” 第十二章 话一说完，程初就后悔了。 想什么呢，沈青山直得不能再直了。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对同性恋什么态度，程初早就知道了。再说他们其实也没到能聊这种事情的关系，程初不想听沈青山的答案，很快换了个话题。 “阿姨好像也很能喝，在家里看她和我爸喝过一点儿。” 沈青山瞥了眼程初，说：“一个人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男生喜欢男生，女生喜欢女生，难道又有什么错吗？别人没把我怎么着，在我眼里也就是普通人。再说了，我开这个店，什么人没见过，不奇怪。” 虽然不太知道程初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沈青山算是看出来了，程初挺有想法的，心里装着很多事，甚至比沈青山接触过的很多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敏感，而且又不乐意说。 沈青山算特别擅长和人沟通的那种，也是因为这个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程初很难相处。 等沈青山说完，程初嗯了声，把筷子放下，又去喝沈青山单独装的一碗番茄鸡蛋汤。 于是沈青山又接着程初的话聊下去：“我妈是很能喝，但我爸更能喝。” 听他说起自己爸爸，程初才从碗里抬起头。 施梦云和程正明在一起的时候，程正明已经和楚娇离婚很久了。程初一直跟在楚娇身边，偶尔和程正明联系，也是每个月他打电话过来。父子俩说个吃没吃饭问个天气，一通电话一两分钟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程初其实并不了解沈青山，一点也不了解。 “酒这个东西不好，你碰过一次，知道碰完会失控，下次就别再碰了，”沈青山喝了口水，“我爸以前就是仗着自己特别能喝，所以没完没了地喝。” “有瘾就不好了，喝得太多就跟我妈吵架，砸家里东西，后来我妈生了一段时间病，花了很多钱，他带着剩下的钱自己跑了，再也没联系过。” 程初没想到是这样的，他看着沈青山，在餐厅的这一盏灯下，沈青山眼睛还带着一丝酒后的红。他坐得特别随意，双腿微微张开，有在家的那种舒适感，好像刚才说起的也只是别人的故事。 这一刻，程初才意识到，自己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他有时甚至无法想象沈青山口中的这些事会真实发生。他每天担心的是学习，但在自己这个年纪，沈青山的烦恼好像和他完全不一样。 出神时，沈青山忽然笑了下，站起身用掌心按住程初的发顶，左右晃了晃。 “又想什么呢？别觉得我可怜，我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反正现在应该是没你可怜的。” 程初刚刚感性起来，又被沈青山一句话摁回去了。 他头一歪，推开沈青山：“我跟没跟你说过少碰我。” 沈青山不管，手一挥朝房间走：“我去洗个澡，你洗碗啊，小少爷碗总会洗吧。” 程初一仰头，把碗底最后一口汤喝干净了。 实际上程初并不会洗碗。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有保姆做，他从来不用考虑这些。 先挤洗洁精，这个应该是洗洁精吧……程初对着一个黄色罐子看来看去，挤了点到碗里。 再把水打开…… 程初去开水龙头，一个没注意开得太大，水柱把碗里的洗洁精全冲出来了，顺带溅了程初满身。 他懵了，下意识往后蹦了半步，碗沾了洗洁精，在他手里一滑，滚进水池里，翻了几圈，打着转停下了。 脚步声匆匆走到厨房门口，沈青山刚脱完上衣，光着上半身，手里还拎着件睡衣，问：“怎么了？” 程初：“……我洗碗啊。” 他身上的那件衣服全湿了，水迹一大片一大片的。 沈青山看一眼水槽，没忍住笑了：“你成绩那么好洗个碗不会啊？”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程初把衣服下摆举起来，“还有干净的衣服吗？” “没有，你就这么光着睡吧。”沈青山把手里的睡衣扔给他，自己走到池子旁边洗那两个碗。 程初站在他身后，把湿了的衣服脱下来，“那我穿你的了……” ……你是这意思吧。 沈青山弯着腰，宽松运动裤的裤腰因为肌肉的拉伸往下掉了点，那条黑色的蛇的尾巴，绕着他的脊柱，没入更深的位置。 他不算很白，皮肤的颜色更偏向于小麦色，有自然、健康的阳光气息，洗碗时身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牵拉。程初的视线顺着他脊背的弧度往下，才发现原来沈青山有两个腰窝。 那两个腰窝像朝里画了个括弧，落了片小小的阴影，好像正好能装下手指，掐着这个位置，难以想象有多性感。 一边手指还摸到一颗纽扣，另一边却摸不到孔了。 程初抽空低了下头，才发现自己扣错了扣子。 刚解完，沈青山洗好了碗，转过身看程初敞着衣服，说了句：“我去洗澡了，你困了就去睡觉，晚上我睡书房。” 沈青山还在洗澡，程初进了他的房间。本来以为喝醉了应该很困才对，没想到酒醒以后人也跟着清醒了。 第14章 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有熟悉的味道。 程初把脸埋进被子里，深深嗅了嗅……是沈青山身上那股沐浴露的味道，他刚刚丢给自己的这件睡衣上，也差不多是这种味儿。 很香，他把沈青山压在路边时，也是被这股味道勾得忘了自己是谁。 周末程初在沈青山家里住了两天。沈青山很忙，周末又正好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做预约的单子完全做不过来。 他家很安静，平常也没别人会来，书房也大，正好适合程初学习。 周天下午，李锦给程初发消息，问他要不要打篮球。 李锦：【来练会儿呗哥，期末考试之前是球赛。】 程初刚好做完试卷，和沈青山说了一声：【同学找我打球，我能穿你衣服吗？】 他来的时候穿的校服，没有一件衣服在沈青山这里，总不能周末过去还穿校服吧。 过了会儿，沈青山回他：【随便你穿。】 程初收拾好桌子，走到沈青山房间里，从他衣柜挑衣服。 没想到的是沈青山生活习惯很好，这个季节的衣服一件一件挂起来，还按照颜色分开了，排列在衣柜里特别整齐。 因为工作，平常沈青山的衣服特别容易脏，时不时就沾一块颜料，所以他基本都穿黑色，款式也简单。程初随手拿了一件套上，差不多也正好合身。 下午天气挺热的，李锦发的地方在学校旁边，是一个小区的球场。 程初想着他们应该打了一会儿了，干脆在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了几瓶冰饮料，各种口味都有，用塑料袋装过去。 到的时候他们正好中场休息，李锦先看到程初，朝他招手。 “这儿！” 程初走过去，先把手里的饮料给大家分了。看他还带了喝的，大家的表情明显好了很多，纷纷和程初打招呼说谢谢。 “听说你成绩特别好，我还怕周末找你耽误你学习了，”李锦笑着说，“上次我们班有人在书店碰到你了，说你在那儿坐了一天。” 程初也开了罐冰可乐，听李锦这么说完看了他一眼，只嗯了一声。 在这里是不是什么秘密都没有，一个两个消息都那么灵通。 李锦这么一说，程初基本上也想明白了。这个班成绩挺差的，差到第一名应该都考不过他原来那个班的倒数，这时候突然转来一个成绩特别好的，周末还出门学习，可能不会有什么好感。 所以最开始班里才没什么人理他，都把他当异类、当竞争对手了。 不过程初也不在意这个，就跟沈青山说的一样，别人喜欢谁讨厌谁，都和他没关系，只要不影响到他，随便他们说什么，程初都不在乎。 收到程初信息时，沈青山的下一个客人刚躺下来。 这是个姑娘，她爸爸以前在施梦云的小卖部旁边开茶楼，两家人一直认识。 “你确定好了啊，你爸妈真同意你纹？”沈青山回完程初消息，把手机放下，戴上手套。 方童点点头，把短袖下摆撩起来，露出一侧小腹。 “你放心吧，我爸不会来找你的。” “那我可害怕。”沈青山笑。 她今天要纹的是只小猫，这小猫沈青山都认识，是很小的时候方童捡回家的。 说起这只猫，其实和沈青山也有点缘分，因为是沈青山最先发现的。但那时候他爸不让他养猫，沈青山捡不了，才让在隔壁的方童捡走了。 小猫离开这个世界一年多，方童还是忘不了，才说找沈青山做一个纹身。 机器嗡嗡地响起来，方童怕疼，一直和沈青山聊天。 “听说你后爸的儿子来了，跟他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吧，我倒觉得没什么代沟，该怎么聊怎么聊。”沈青山拉了拉口罩。 “是么，我怎么还听棍子说他离家出走了，跑去网吧做一晚上题，”方童笑，“单听这一段，我只觉得是不是你有问题，你是不是惹人家了，离家出走还想着学习，我想象不到他能坏到哪儿去。” “成，听起来是我不对了，”沈青山不介意这么开玩笑，“他挺乖的，没什么不好。” 昭市小，太小了，不管谁家发生点什么，第二天就能被传得人尽皆知。程正明的儿子要过来，和沈青山这家人有点交情的都知道，没人看好，都觉得他儿子来了肯定闹个天翻地覆。 沈青山从不理会这些，人家还没来呢，总先入为主算什么？ “你有听闻泽宇说过吗？前两天他妈又让他去相亲。”方童继续说。 “听说了，他不乐意呢。” 方童疼的嘶了声，沈青山就停了停。 “对方是我的一个朋友。”方童说。 “这么巧呢？”沈青山笑笑。 “我看他相亲，我就想问，你呢？你考没考虑谈恋爱？”方童看向沈青山。 他口罩上就一双眼睛，很清亮，很正。 等方童说到这里，沈青山才察觉不对。他抬眼，对上方童那有些躲闪的目光，意识到什么。 “我啊……我算了吧，不想谈，别让你的那些姐妹伤心了。” 第十三章 然而今天方童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停顿了没一会儿，又说：“其实不是别人，是我。” 沈青山暗暗叹了口气，口罩下的嘴唇抿了抿。 “我今天纹小猫，还因为这猫也跟你有关系。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你有没有想过……” “没有。” 沈青山停了机器，房间里便安静下来。 “真没有，我一直觉得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们保持这种关系就挺好的。” 沈青山把口罩拽下来，脸上还是那种温和的表情。 “方童，对不起啊，我在感情里不是一个退缩的人，我要是真喜欢你就追你了，不会等到你来和我说。” 方童的眼神很快就暗了下去，她哦了声，情绪不太好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沈青山。 “纹身你还做吗？我不太建议你把一些不确定的人和事纹在身上，”知道有些残忍，但沈青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也不享受那种没结果的暧昧，不想耽误人家姑娘，“要不要再想想？” “要做……百分之九十八因为我的猫，最多百分之二是为了打动你吧，”方童小声说，“你能不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要不然这样，我给你换个纹身师，我们这儿还有手艺好的，你相信我。”沈青山站起来，在旁边的饮料柜里给方童拿了瓶ad钙，她小时候爱喝的，还把吸管插好了。 “别生气啊，”沈青山蹲在那单人床边，“不管怎么样是我的错，我没有那个跟你在一起的缘分。” 方童安静了会儿，坐起来，从沈青山手里接过饮料，“……就你会说。” 沈青山笑了，说我给你找个纹身师，转身出去了。 这么十几分钟弄得他出了一脸汗，把给方童纹身的人安排好了，他摘了手套。后面没别的客人了，沈青山想要不今天不上班了，一看时间又还早。 不然去找程初玩儿吧。 他给程初发了条短信：【在哪儿？】 可能是还在打球，过了十几分钟，程初才回了一个定位。 沈青山看了眼，和还在店里的棍子说：“我今天先走了啊。” “走了？”棍子朝上看了眼，“方童不是还在么，你等会儿不陪她吃个饭？” “吃什么吃，”沈青山脚步都轻松了点，“我去找程初。” 棍子看他那背影，低声念道：“不说还以为去找对象呢这么开心。” 程初刚打完球，好几个人家里找他们吃饭，分头就走了，只剩李锦还在打电话。 刚才沈青山说要来，程初就没走，坐在球场边等他。李锦挂了电话，看程初还在，便问：“等谁呢？” 他表情有些怪，倒也不是恶意，就是莫名其妙非常开心，好像心里有一个预设好的名字，在等程初说。 程初仰头喝了口水，问他：“怎么了？” “没……”李锦居然坐下来，“要不要我陪你等等。” “不用了。”程初没看他。 李锦没走，过了会儿清了清嗓子，问：“是不是等田田？就隔壁文科班那个。” 听到这个名字，程初皱了下眉，“为什么是他？” “他不是天天跟你一起吗？体育课都跟你一起。”李锦说。 “没有，他是我哥朋友的弟弟。”程初就这么解释了一句。 李锦还想说什么，但沈青山正好来了。他站在球场的铁丝网外，朝程初招了下手。程初站起来，跟李锦说了句我先走了，拎着自己书包小跑着出了篮球场。 “为什么突然找我？”程初问。 “没事儿不能找你吗？我今天下班早，跟你一起吃饭呗。”沈青山揽了下程初肩膀，又放开了。 “你在学校也跟同学打球？”沈青山问。 第15章 程初瞥他一眼，他这语气明显就是知道，回想到田田总跟在身边，又给沈青山发消息，程初基本确定是沈青山是田田的“上线”。 沈青山啊…… 程初没有生气，要是刚来那会儿他肯定生气，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沈青山只是关心他，可能是怕他在学校里不适应，怕他没朋友。 只是……他对谁都这么好吗？ “就体育课打一会儿。”程初垂下眼。 沈青山带程初随便吃了点，晚上又把他送到施梦云家楼下。 明天又是周一，程初要上课了，他走的时候沈青山还笑着说下次见。 回家时程正明和施梦云正在客厅看电视，程初穿过客厅回自己房间，隔着门还是能听到电视里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朝自己房间走来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敲了敲门，施梦云隔着门板问他：“吃点水果吗小初？” “不用了……”程初说，“谢谢阿姨。” 很快，那阵脚步声又走远了。 在这里也待了一段时间了，程初不管是和施梦云还是程正明都还不太熟，总是觉得跟他们相处很尴尬。 是父母又不像父母，餐桌上没什么聊的，做点什么事的时候又束手束脚。 唯一能自在点的地方，就是沈青山的这个房间。 要是能一直住沈青山那里就好了，沈青山不用管他，他去睡书房也行……至少和沈青山能有话说，能自然点。 算了……明明已经给沈青山惹了不少麻烦。程初知道自己是没办法问出口的，也只是想想。 他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原来那个班级的群聊里又多了几份电子版的试卷，程初都下载好了。而另外一个班级群里，这个时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大家在聊最近新上的一部电影，李锦还发了一张下午他们打篮球的照片。 程初又翻了个身，自己以后真的就留在这里了吗？怎么这么不真实…… 期末考试临近，学校里的氛围也没什么改变。施梦云想着程初学习辛苦，怕他吃不习惯学校的饭，每天给他做好一份午饭让他带去。 食堂里有微波炉，程初热一下就吃。 他基本上每天都自己坐在窗边，没有什么固定要一起吃饭的同学。之前田田总是会来找他，给他带瓶酸奶什么的，这几天也不在了。 周末的时候田田态度也很奇怪，不过程初没多想，觉得可能是他的任务完成，就不跟着自己了。 有天下午老师让程初去办公室拿卷子，正好碰到也在办公室的田田。旁边还有几个同学，田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程初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路过他，还问他怎么了。 “啊，我没事啊……”田田埋下头。 程初没有追问，转身走了。 回教室的路上要经过一条长廊，长廊两边都是办公室，所以很安静，也没什么学生经过。 程初走了一半，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是田田。 “那个……你最近在学校的生活愉快吗？”田田追上来，“有没有碰到什么好玩儿的事？” 又要给沈青山汇报了么…… 程初想了想，淡淡地说：“你知道我们试卷里有一篇作文，是写亲人的。” “我知道啊。”田田点头。 作业都是全年级统一的，那篇作文他也写过。 “我写的是我的哥哥。”程初说。 田田有些惊讶：“你说沈青山？” “嗯。”程初继续往前走。 “那你能不能给我看一眼？”田田问，“我想学习学习。” “好啊，不过我更想让我哥也看到，等会儿我把作文给你，你能不能帮我塞给他？你就跟他说是你自己找到的。” 田田懂了，“你放心，我保证让他看到。” “还有，”程初停下脚步，“你先别看，等他看完你再学习，可以吧？” “可以可以。”田田连连点头。 快到教室了，田田没跟上去，小声和程初说：“你去拿吧，我在门口等你。” 程初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两秒，田田低下头，解释说：“刚才办公室里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一直跟着你的话别人会觉得怪怪的。” “那你等我。”程初说。 他回到座位，拿出一张空白的作文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再折起来。 走到教室门口塞给田田，田田拿着就要跑。程初逮住他衣服，皱眉说：“你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也可以找我知道吗？” 田田愣了半秒，说好。 【哥我有东西给你，晚上放学放在你店里啊。】 沈青山收到田田信息的时候，他还在店里忙着，一直到晚饭才看到。 田田基本不会留在学校上晚自习，所以那会儿已经到沈青山店门口了。 “什么东西啊？”沈青山去给他拉门，让林琪给倒了杯饮料。 “就是程初在学校里写了篇特别厉害的作文，我打听到了，叫我的哥哥，”田田把书包背到正面，翻出程初给他的那叠纸，“哥你看看啊，我反正没看过。” “……真的假的？”沈青山怎么不信呢，程初会写一篇作文，叫我的哥哥？ ……写的时候梦游呢？ “那谢谢你了，我等会儿自己看吧。”沈青山说。 田田接过前台小姑娘递来的饮料，一口闷完，摆摆手说：“那哥我先走了，还回去打游戏呢。” 棍子在旁边全都听到了，他拍拍沈青山肩膀：“行啊你，这就收服你弟了？” 沈青山笑：“……你还是去吃你的饭吧。” 前厅里大家都在吃东西，沈青山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把那叠纸打开了。 作文格上就两行字： 沈青山是小狗吗？ 是的。 第十四章 棍子吃着饭，忽然就听沈青山在一边乐起来。 “你干嘛呢？”棍子问。 沈青山摆摆手，给这张卷子拍了张照，发给程初。 【你哥收到了，小狗。】 程初很快回复：【我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沈青山：【周末来我家吃饭呗小狗，给你做排骨。】 程初：【……】 沈青山：【来不来吧】 程初：【1】 沈青山：【好的小狗】 他的奔驰也修回来了，正好能开车去接。 沈青山继续乐，顺手把程初的备注也改了：【小狗程】 和沈青山商量好见面的时间，程初已经背上书包打算要走了。 周五的傍晚学生们走得很快，他在教室里又多做了张卷子，正好等沈青山忙完。 操场上静悄悄的，程初下了楼，给沈青山发消息：【我马上出来。】 校门就在眼前，手机又震动了一声，是李锦。 【哥，你还在学校里吗？】 程初：【在，什么事。】 李锦：【那个，我们想了下，觉得这件事应该还是要告诉你。】 【就是田田，有人找他麻烦，今天晚上。】 程初顿住脚步：【？】 李锦：【就是吧，年级里有男生在背地里说他长得很……女生。有些人讨厌同性恋，当然也可能是打着这个旗号欺负人，就想整他。】 【我朋友跟我说，他们今晚就去堵他。】 程初：【在哪儿？】 程初朝农贸市场跑的路上顺便给沈青山发了条信息，说自己突然有事，老师找他去帮忙改卷子。 很正常的借口，沈青山也回得很快，说自己在家等他。 怪不得前段时间田田一直躲着他，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个年纪的男生好得容易坏得也容易，特别爱干这种没脑子的事。 农贸市场正是热闹的时候，程初大概看了一圈，朝旁边一条小道走，没一会儿就听见动手的声音。 “小娘炮，我就说他喜欢男的，你们之前还不信。” “啊，那以前我和他做同桌，会不会被他感染什么病啊。” “最脏了，啧啧啧，比这儿还脏……” 转了个弯，田田靠坐在墙边，脸上沾了点血，更多是泥水，裤子也被地上的烂菜叶弄脏了，还在哭。三个一米八以上的男生围着他，笑着闹着，一副觉得好玩的样子。 程初把书包往地上一扔，那声音弄得几个人都转过头。 “我不喜欢说废话。”程初冷着脸，一拳打了上去。 那三个人打得很没章法，只会用蛮力。对付这种人反而得下狠手，因为他们手上没轻没重，如果打得太让着会受伤。程初躲开几拳，朝对方的腰腹和锁骨打。巷子很窄，他被推得顶到墙上，后背擦了几下，火辣辣得痛。 但他像感觉不到一样，握着一个人的脖子，用他的头撞向另一个人，还有一个忽然爬起来，抓着旁边一根木棍，朝程初的右手狠狠来了一下。他手一抖，眼角边擦着一道血痕，就那么看向举棍子的人。这时田田头重脚轻地从地上晃晃悠悠站起来，奋力抱住一个，朝程初大喊：“我俩跑吧！” 第16章 他一口咬向那人手臂，趁他吃痛，一脚踹在另一个人腰上，跟程初一起往外跑。 巷子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保安，他把帽子一正，大吼：“干什么呢你们！” 二十分钟后，程初和田田，还有三个找事儿的人躺进了医院里。 程初拍完片子，他右手被那一棍子敲骨折了，医生和护士走过来给他打石膏，田田站在旁边吓哭了，问程初疼不疼啊，程初说不，多一个字都不讲。 等石膏弄好，闻泽宇也带着几个警员进来，往程初病床边一坐：“打架好玩儿是吧？” 他刚刚已经跟同事一起把隔壁那三个人审过了，菜市场这两年经常有人打架斗殴，早就装好了监控，他们几个打架的地方正对着摄像头。闻泽宇还没看，只是把同事传过来的视频给那几个人晃了一眼，他们就如实说了。 这件事先动手的人肯定要负责，田田的还手算正当防卫，程初是见义勇为。 他手骨折了，鉴定中心的人也跟着进来，看好检查报告和程初的伤势，拍了拍闻泽宇肩膀：“那我们先走了，鉴定报告很快出来。” “行，麻烦你们了。”闻泽宇说。 “遇到什么事情，不要总是想着自己去解决，你们讲道理，那找你们麻烦的人讲道理吗？”闻泽宇虎着一张脸，说话声音很高，把田田吓得一抖。 程初却没什么反应，他半靠在病床上，淡淡地瞥了几个警察一眼，和闻泽宇说：“能别告诉沈青山吗？” 闻泽宇气笑了：“你觉得这事儿能瞒得住他？你们几个还没到医院他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病房门一推，沈青山和棍子都在外面。 程初和沈青山对视一眼，飞快地垂下头。棍子则跑到田田身边，看他脸上身上的伤，念叨着：“这我怎么跟你妈解释……” 沈青山走到程初面前，捏着他下巴把他脸抬起来。他校服上好几个脚印，脖子红了一片，右手蹭破了皮，发红，也很脏，眼睛旁边一片擦伤，刚抹了药，青一块紫一块的很难看。 “为什么跟人动手？”沈青山脸色很差，语气也变了，不跟人笑了。 程初心里漏了一拍，“不是我先动手的。” “那个沈哥，都怪我……”田田出声，“程初是来找我的。” 他埋着头，把脸也捂住了，好像很难面对这一切，“是他们欺负我，因为我……” “因为他们就是喜欢欺负人，”程初说完，很轻地看了闻泽宇一眼，“他们校园霸凌。” 沈青山没再问，拍了下闻泽宇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出去。沈青山走了以后，程初单手握着手机，给田田发消息：【如果你不想让他们知道，就瞒住。以后在学校我会帮你，没人能欺负你。】 田田的手机震了一声，他读完消息，就和棍子说：“哥，我们先回去吧。” “你伤处理完没？我再问问护士呢……”棍子担心地说。 “处理完了，我没什么事。”田田站起来，走到程初病床边：“那我先走了，明天来看你，今天真的特别谢谢你……” “没事。”程初朝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回家吧。 程正明估计还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没给程初发任何消息。 程初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沈青山又进来了。 这次他脸色好了不少，拉开椅子在病床前坐下。 “英雄，”沈青山看着程初，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家来了个大英雄。” 程初：“……” “我当时真没想太多，”程初盯着沈青山眼睛，“我就是想救田田，我怎么可能看着他被人打。” “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应该快出学校了，临时跑去菜市场，是有人告诉你有人在找田田麻烦吧？你说老师找你有事，你怎么就不能说你俩要在菜市场打群架呢？”沈青山抱起手臂，“你就是想私下解决这件事，你凭什么这么想？觉得自己很能打是吗？” “今天要是你一个人在那儿，你左手也得一起断。”沈青山不客气地说。 程初眨了两下眼睛，他知道沈青山说的是实话，他没办法辩解什么。 “是，他们对田田动手是不对，原因不对过程不对结果不对，全都不对，那你解决这件事的方式就很正确吗？”沈青山问。 他看程初不说话，只看着自己脸，更生气了：“我在跟你聊这件事，你能不能给点回应呢？” “对不起……我就是觉得没必要让你们知道。”程初轻声说。 “你是觉得他们对田田动手的理由你不好说是吗？”沈青山点破，“我理解你们会觉得自己这个年纪有很多事情面对不了，很多事情没办法和我们说，但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呢？我可以什么都不问，我平常在你眼里有这么难沟通吗？” 程初抬了下眼皮：“我觉得你现在就挺难沟通的。” 沈青山气笑了：“你还是没懂我在说什么，任何时候，都要以自己的生命和安全为重，你现在可能还觉得没什么，那是因为你没体会过那种后悔的滋味。” 他站起来，朝程初丢了一眼：“我看你好得很，也没必要在这儿躺着了，赶紧跟我回去。” 程初下了床，单手穿上鞋。还没坐起来，病房门又被人推开了，一大群人乌泱泱地闯进来，跟在最后的几个手里还扛着摄像机，前面的几对男女分别拎着夸张的鲜花和水果。 “这是小初吧，那个我们是王林家长，这边是……”男人还没说完，沈青山挡在程初面前，不客气地说：“明明知道把人打成这样了，在医院里都不消停，这里是你们带着一群人进来吵吵闹闹的地方么？” 男人脸色一青，旁边的女人立刻说：“哎呀沈哥，我们也是好心。我们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人，都是邻居嘛，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很正常，只是下手没轻没重。你放心，我们回去肯定好好教训他们，这次就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我放过你们，谁放过我弟弟了？”沈青山只觉得荒谬，平平淡淡地说，“行啊，要我们和解，就把你们几个的孩子拉出来让我打一顿，每个都断一条手，我就同意和解。” 在场的人神色俱是一变，冲动的家长站出来：“这儿还有记者呢，你说话注意点。” 他说话时瞥见站在沈青山身后的程初，他抬着那条打了石膏的手臂，视线微微下垂，明明没什么表情，却仿佛一头小兽，可以不顾一切。 “有记者的时候要我注意，没人的时候怎么不叫你们孩子注意注意？我现在在镜头面前随便说什么，也没人能把我关进监狱，倒是你们孩子，都满十六岁了吧，这叫聚众斗殴，这叫犯罪。替你们查过了，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好好想想以后出来了怎么办吧。”沈青山回头，对上程初那下垂的、有些可怜的目光，更觉得他们可恨。 “我们先走吧哥。”程初捉住沈青山手臂，穿过人群推开病房门。 去联系同事的闻泽宇姗姗来迟，几个警察立刻进入病房，把围堵在里面的人痛骂一顿。 “来晚了啊，你俩没受什么委屈吧。” “没事儿，我在里面发过一通火了，我先带他回去了。”沈青山说。 “行，有什么事儿找我。”闻泽宇说。 沈青山朝前走，闻泽宇却拦了下程初：“现在时间晚了，明天再让你哥带你去我们那儿做个笔录，今天好好休息啊。” 他压低声音：“你哥就这样，想对你凶点让你长记性，别记他仇。” “我知道。”程初说了声谢谢，小跑着去找沈青山。 走到医院门口，沈青山抬了下手把车解锁，停在路边的一辆银灰色奔驰闪了两下灯。 他今天刚洗完车，本来还说带程初去兜风，现在好了，成医院半日游。 程初跟着坐进副驾驶，单手拽着安全带很不方便，拉了好几下也只是碰到另一边的孔。 下一秒一只手抓着他，把安全带的扣子朝孔里狠狠一摁。 程初抬眼，沈青山的头发恰好擦过他脸。 汽车发动，车里的人谁也没说话。 第十五章 开了一会儿，程初就认出这是去沈青山家里的路。等红灯的时候沈青山手机响了，他用车内的设备接听，对面问：“今晚送小初回来吗？” 是施梦云的声音。 “不了，最近他住我这儿吧，”沈青山说，“他……不是马上期末考试了，最近学习比较紧张，住家里太闷了，到我这边压力小点。” “哦……具体是闷在哪里？我们也不怎么问他学习的事啊。”施梦云说。 “可能是看见家长就觉得压力大吧，我也不知道，我猜不透他怎么想的，反正他都这么说了，那就让他先留在我这边吧。”沈青山看了程初一眼。 没聊几句，施梦云就挂了电话。沈青山叹了口气，说：“还有期末考试呢，差点忘了这个。你右手都骨折了，怎么考？” 第17章 “哦，”程初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我用脚考都能考第一。” “……我是不是还得表扬你？”沈青山无语了。 车到了家楼下，沈青山开进地库，带程初上楼。 进门的时候沈青山给程初丢了双新的拖鞋，原来那双码数偏小的粉色的拖鞋就那么待在鞋柜里。程初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弯腰把鞋换了。 家里排骨都炸好了，但去医院折腾这么一圈早凉了个透。 沈青山去厨房看了眼做的菜，跟程初说：“你先去洗澡，我重新做。” 程初没马上动，站在旁边看沈青山把灶台的火打开，说了句：“谢谢哥。” 沈青山笑了声：“你叫声哥，以为我这样就放过你了？” “你不用原谅我，”程初看着他，“你就一直怪我就行。”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也不知道是心里就这么想，还是故意这么说跟沈青山阴阳怪气呢。 现在小孩儿真是猜不透，沈青山把闻泽宇叫出去的时候闻泽宇还不乐意跟他说他们为什么打架，程初看闻泽宇那一眼沈青山也看到了。 “你要是不告诉我也有办法知道，”沈青山语气特别认真，“你就帮他瞒着吧，你等我知道了，我就上你们家去给伯父伯母告状……” “哎他们那几个同学说田田长相比较……女生，就传他喜欢男的，说他恶心什么的。”闻泽宇说完，看沈青山那没缓过神的表情，又说：“你看吧，有的事真的你也说不好是知道了好还是不知道好。当初小凯……就你最伤心，我都不想提了。” “他们说在学校里看到田田经常跟着程初跑，觉得他喜欢他，就借着他是个同、性恋这个事儿想整他。” “就这样？”沈青山更气了，“你找那几个人家长没？我去跟他们聊聊。首先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都另说，其次就算是真的又怎么了，爱喜欢谁喜欢谁关他们什么事……我看就是那几个人欠教育，这可是打架斗殴，你别把事情性质给我模糊了，这案子你要是不好好办，你看我不大义灭亲去你们单位找你要说法。” “找了找了，”闻泽宇赶紧说，“那三个人今晚都只能睡看守所了你说呢。行了，你先把你弟带回家吧，伤成那样得好好养养，人家还要上学呢。” 伤了一只手洗澡很不方便，程初洗得很慢，还是弄出一个浴室的水。 他拿毛巾把自己擦干，换上了睡衣，出浴室就闻到厨房的香味。 是排骨的肉香。 程初走过去，沈青山已经把菜都放桌上了，还专门给他拿了个勺。 薄荷排骨，丝瓜丸子汤，还有一道蒸南瓜，程初光是看着就饿了。 他坐下来，先试着用左手拿筷子，夹了几下夹不起来，沈青山才动手把菜塞他碗里。 “排骨你就拿手啃，”沈青山还给他装了碗汤，“你自己整自己就算了，你还把我也给整了，现在我成你保姆了少爷。” “没，你是我哥。”程初用手拿了块排骨，放嘴里啃。 排骨炸得很脆，上面撒的椒盐也香，程初啃得特别起劲，抽空说：“这个好香啊。” 沈青山没搭理他。 吃完饭沈青山站起来收拾碗筷洗碗，程初在客厅里把药给吃了，走到厨房里。他又帮不了忙，还非要在边上看着，好几次沈青山差点撞到他。 洗完了碗，沈青山给程初切了一碟水果，塞到他好的那只手里，让他快走。 看沈青山拿着衣服去洗澡了，程初才抱着水果走进房间。 床上被子还是一团，应该是今天早上沈青山睡过还没整理的。程初把水果在床头柜上放下，打开了投影仪，在他床里躺着。 感觉还热乎乎的，像沈青山的体温。 虽然放着电影，但程初的心思完全不在电影上。他没关房间门，能听到浴室里的水声。 等那阵水声停了，他坐起来了一些，等沈青山走进来。 沈青山看程初在看电影，把被子掀开一截儿：“往里面坐点。” 房间里空调温度很低，他也挤了上来，跟程初盖一张被子，顺手还把大的那盏灯关掉了。 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沈青山靠着枕头看电影，好像还看得很沉浸，眼睛都很少眨。 程初偷偷盯着他，还是心虚，觉得沈青山没原谅自己，想开口又怕耽误他看电影。 总算等到电影里一个男女主告白的场景，程初觉得那不重要，于是问：“你还生气吗？” 沈青山没说话，他又问：“哥，你还在生气？” “你为什么要关心我生不生气呢？”沈青山偏过脸。 他刚洗完澡，发尖还湿着。屏幕的光打在他一半的五官上，好像那一半都沾了水。 沈青山五官很好看，眉眼很深，嘴唇薄，鼻子挺，和他的纹身以及职业会给人带来的第一感觉不同，他的长相是温暖的，还总笑，一笑就让程初想到冬天的阳光。 程初为什么要关心沈青山生不生气呢？ 他对程初来说，不是只算一个会永远都陌生的、不愿意接受的假的“家人”吗？ 一时间程初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再去想。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回答完我再看看我生不生气，”沈青山说，“如果再遇到一次这样的事，你还会骗我吗？” 程初犹豫了一下，说：“会吧。” “没法儿教了。”沈青山抿了抿唇，起身要走，程初忽然说：“我疼……” 沈青山皱眉，握着他手臂没打石膏的位置：“这只手？” “嗯，”程初看着沈青山的发顶，“之前没感觉，刚才突然好疼。” 沈青山瞥他一眼：“还不是你自己作的。你知道我接到闻泽宇电话的时候什么心情吗？你要是在这边出了事，我怎么跟你爸交代？” 程初有几秒没说话，眼神暗了点，把自己的手臂从沈青山手里收回来，“我不用你担心我。” 他的情绪比窗外的天还难琢磨，沈青山问：“那你到底是疼还是不疼？” 程初又不讲话了，默默缩进被子里，背对着沈青山，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沈青山看着程初背影，却猝不及防地笑了：“你知道吗你让我觉得我在哄自己女朋友。” 程初：“……” “我去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为什么打田田，”程初说，“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不会先告诉你们，哪怕我知道这件事是假的，是他们捕风捉影的造谣，我也没办法听他们在别人面前用那种嘲笑的怨恨的语气说，谁谁是个同性恋。 “而且我觉得田田也是这样想的，他知道他可能会被打，还是谁也没说，应该也是因为这个，他怕你们知道，因为你们知道以后就会产生联想，他怕这种偏见。” 冷静下来想想，沈青山是理解程初的，但他觉得这件事明明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绝对不是冒险去做一些会让自己受伤的决定。 “就算他们的话是真的，你觉得你们做错什么了吗？”沈青山问。 没等程初回答，他继续说：“我们这种地方，说起来邻里关系很近，偏见其实很严重的。但有一件事哪怕所有人都觉得有问题，就能说明它真的错了吗？” “你这只是假设，”程初坐起来，直视沈青山的眼睛，“你能不痛不痒说出这些，是因为你不是，而且在你周围，你在意的那些人也不是。 “如果我说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生，你还会觉得这件事这么轻松吗？” 空气凝滞了几秒，沈青山没有很快回答。 程初嗤笑一声：“看吧，人和人是很难达到真正的理解的，因为没有人能复制另外一个人的所有经历。” “那你经历了什么？”沈青山问。 他经历了被父母轮流抛弃，他经历了只要自己的人生出现一点问题就不被接受，他经历了巨大且痛苦的接受自己的过程，却被亲人轻易地否定，并认为那是他人生的污点。 但程初只低了低眼，说：“我只是假设。” “我也可以假设，”沈青山看着程初，“如果你是，你也没什么错。那是你自己的人生，你喜欢谁也只是你自己的事。” “那你现在可以再回答我一次么？”沈青山又问他，“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你应该怎么做？” 程初朝沈青山不在的那一侧偏过脸，打了石膏的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先告诉你。” 微风轻轻吹开纱帘，月光落了一地。 沈青山哼了声，用掌心揉了揉程初头发，说：“傻子，先报警。” “那如果是你呢？”程初问，“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我啊，我要像你这么大……”沈青山笑了一声，“算了。” 第十六章 程初很明显地感觉到，沈青山还有没告诉他的事。 但他没有问，他知道如果沈青山想告诉他，一定会说。他闭口不谈，有他自己的原因。 第18章 如果换一个人，程初可能都不会好奇，但放在沈青山身上，他就觉得怪。程初很少在意另外一个人的事，但在意识到沈青山有更好的朋友，所以不会什么都告诉他之后，就被一种奇怪的占有欲控制了。 以前他的友谊只存在于学校，离开那个会整天和同学待在一起的环境，程初就没什么可以私下闲聊，可以常常一起玩的朋友。要说沈青山是他的哥哥，好像也不对，他们之间没那种亲人的感觉，所以程初觉得“朋友”这个词可能更准确。 毕竟这是他的首个朋友，所以有些心态不好，也算正常吧。 程初安慰好了自己，开始安慰沈青山。他捉住他的手，问：“你还生气吗？” 他掌心很烫，又用力，被这么捏着怪怪的，沈青山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坐回床里继续看电影。 程初没得到答案，也弄不清楚沈青山的态度。他坐不住，把脸伸到沈青山面前：“你怎么不说话？” 沈青山把他推开，他又凑上来：“还生气吗？” “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烦呢，”沈青山都忍不住笑了，“行了别问了，我没生你气，本来也不是你俩的错，你们正常在学校里学习生活谁也没惹。下次别那么冲动就行，我主要是感觉我好好跟你说你记不住。” “他们不能这么不尊重每一个个体的独立性，”程初说，“不能把一个小小的学校就当做整个世界，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权力建立一些不正当的规则。” 他知道他这话说得太理想，可能也就在沈青山面前这么讲一讲。其实他也已经做好被反驳的准备，他有时候是有点喜欢犯病，在自己脑海里把这个世界构建成一个他理想中的样子，以前也觉得自己也许能做到很多。 但只是和楚娇吵架，只是说出自己真实的性取向，又只是被从一个客观舒适的环境里扔出来，好像一切都变了，他认知到自己的无力和弱小，却还是放不下那些坚持——至少是思想层面的坚持。 “你觉得你会永远留在这里吗？”沈青山看着他，“你不会的。你不可能追求到所有人的理解，也没办法改变任何人，你能控制的只有你自己。” “所以不用为此烦恼，你只需要相信你属于一个更好的世界。” 程初愣住了，沉浸在沈青山的话里，好像脑中的自己已经飞去他口中的另一个世界。 等缓过神时，沈青山已经又专注于眼前的电影。 看起来他是对今天的事释然了，程初松了口气，只要他不生气就好，沈青山要是整天挂着一张脸，那就和平常的他差别太大了。 说话不理，开玩笑不笑，程初被忽视就觉得无所适从，很难受。 电影还在放，这是一个文艺片，没什么情节，沈青山盯着屏幕，眼睛眨得很慢。 程初想起水果没有吃完，他伸长手臂把果盘抱过来，用叉子太费劲，他直接拿手拿了一片西瓜塞嘴里，含糊地问沈青山：“要不要吃？” “你吃吧你是病号。”沈青山抱起手臂。 电影节奏像没有关好的水龙头，断断续续地淌着。可这是程初最喜欢的片子，他爱从那些细腻的镜头里，体验角色的小情绪，再在心里联想到自己平常的经历。 一碟水果都快吃完了，电影也到最感人的情节。程初看得默默掉了眼泪，偏过头想掩饰一下，才瞥到一旁的沈青山不知何时已经睡着，正发出均匀平静的呼吸声。 程初：“……” 程初拿他睡衣的袖子在脸上一擦，刚刚伤感的情绪下去一半。沈青山睡得很香，睡衣的领子都落到锁骨下，露出一片胸膛。想起他半夜种种不顾同床之人的恶劣行为，程初把整张被子都让给他，再轻手轻脚地把被角掖起来，压在沈青山身下。 做完一切，他拿着果盘走出房间，去厨房洗掉了，又到书房给自己找了一张被子。 电影到了片尾，舒缓的音乐正播放着，程初找到遥控器关掉投影仪，在沈青山旁边睡下来。 说疼其实也不是假话，那股劲儿是之后慢慢起来的，现在躺下来也疼。 程初闭上眼，脑子里还空着，甚至都没进入今天的幻想，身边的沈青山动了动，可能是被程初裹住了，他一头撞在程初后背，呼吸的热气跟随着扑上来。 程初浑身都绷紧了，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等沈青山又睡熟，他才闭上眼。 本来以为今晚会疼得睡不着，没想到沈青山的睡意好像有感染的能力，让程初很快也陷入深眠。 因为生物钟，程初第二天还是醒得很早。他看了眼时间，悄悄坐起来，把沈青山的被子拉开，让他别发现自己做过什么。 做完这一切，程初走到浴室洗漱。昨天晚上上了药，他脸上伤口结痂了，好了些，但还是很青，还丑。程初看得连连叹气，一边嘶哈一边给自己上好药。 洗漱完，手机里多了一条加好友的信息，是闻泽宇。 闻泽宇：【醒这么早？】 程初：【嗯。】 闻泽宇：【现在来警局吗？田田马上过来了，来做个笔录。】 程初换好衣服，想了想，又从沈青山衣柜里拿了顶鸭舌帽戴上。沈青山还没醒，他也没叫他，出门打了个车就去警察局了。 这个点虽然还算早，但局里有不少人。程初一进去，就看见田田坐在大厅里，十分专注地摆弄自己的手机。 “田田。”程初叫他。 田田这才抬头，笑盈盈地跟程初打招呼：“你过来呗。” 他都是皮外伤，过去一晚上脸上手上的伤口跟程初的一样，更难看了。 “还疼吗哥？”田田盯着他手上的石膏，眼神很愧疚。 “没事，不疼。”程初又恢复了那种酷酷的表情，多余的话一句不讲。 “看我新手机，”田田给程初展示，“沈哥送给我的。” 程初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送你一个新手机，好让你整天跟着我是吧。” “差不多，”田田说，“挨一顿打换个手机，我感觉还挺值的。” 程初淡淡地看他一眼，仿佛在说这人脑子好像坏了。 他俩都到了，闻泽宇端着一个纸盒子在吃早餐，路过瞥了眼大厅，便招手让他们进去。 有其他的警员负责做笔录，程初和田田分别进了两个房间。 时间也不长，大概半小时，程初从房间里出来了。闻泽宇看见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餐盒。 “这么早没吃东西吧？来吃点，隔壁菜市场买的肠粉，可香了。” 程初说了声谢谢，在桌子面前坐下来。 他用左手吃东西还不太习惯，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吃，就是有点费劲。肠粉被挑得很烂，入口以后味道还是很好，程初吃得很满足，比平常稍慢一点吃了个干净。 “我跟沈青山说了，他等会儿去店里，问你回家还是跟他一起。”闻泽宇说。 “我回家。”程初说。 没一会儿，沈青山给程初发了消息：【473473，家门密码。】 附带一个定位。 闻泽宇去忙了，田田拖着凳子，往沈青山身边坐了坐。 “谢谢你啊哥，改天我请你吃饭，请你去网吧……你想干什么都行。”田田说。 “我什么都不想干。”程初放下筷子。 “啊……那好吧，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帮忙，”田田好像还没缓过来，“其实那天我去我没想过他们会直接动手，我一直都比较喜欢跟女生们玩，然后又长得比较……比较秀气，所以他们才欺负我。我没跟家里说过，我觉得很丢人，一直都告诉他们我和大家关系很好。我也没想让你参与到这件事里，因为我们谁都没做错什么。 “泽宇哥跟我说，那三个人会被拘留几天，之后可能会取保，不过大概率会被判刑。学校会在全校公布这件事，让大家引以为戒……对不起。” “别道歉。你都说了，我们谁都没做错什么，所以以后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我最不怕的就是谣言，他们说他们的，做他们的，跟我没关系，也不会影响我，”程初说，“在学校里他们能欺负你只是因为在这个环境他们有身高体重的优势而已，离开学校他们什么也不是，你只会变成比他们更好的人。而且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除非惹得起我和我哥还有你哥。” 说完这番话，程初表面还是一副很冷的样子，实际心里早就在想：正义必胜。 可能是因为他的态度，田田忽然获得了一些勇气。 “昨天你给我发信息让我别说，回去以后我表哥跟我说，沈哥告诉他是因为他们看不惯我才找我麻烦，他准备周末带我去打拳练练身体。还有……其实我就是。” 这是田田第一次和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坦白，他低下头：“我就是。” “嗯，”程初站起来，“祝你交到一个很高很帅的男朋友。” 他就那么转身走了，留下田田错愕地坐在原地。 第19章 程初说回家，是想在家里练一会儿用左手写字。 要考第一的牛逼都吹出去了，虽然他脑子正常，但总不能连字都写不了。 到家的时候沈青山已经走了，程初用左手写了一会儿作业，又找来一个草稿本练字。 他的字其实算写得很差的，以前高一还要学文科的时候，他就常年折磨历史和政治老师，就算年级统一改卷子，要把名字都遮住，老师们也总能认出他拿手的狗爬字。 换成左手就更可怕了，一横一竖好像完全不长在这张纸上。程初连连叹气，突发奇想写了写沈青山的名字。 三点水倒是点的一板一眼的，本来该斜着长的点现在比横竖还直。沈字没写好，那青总行吧？程初就差拿尺子比着写了。 沈青山，沈青山，沈青山。 多写几遍就好看了。 程初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想要写好哪几个字。 等左手也写得酸了，程初才停下笔。 看着半页的“沈青山”，他突然晃了神，放下笔撑住自己额头，忍不住想—— 程·这辈子只考过三次第二其他都是第一·数学物理奇才·即使离家出走也能拥有精彩人生·未来伟大的栋梁·初，你在干什么？ 第十七章 快到晚上饭点，沈青山给程初发了条信息，让他来店里找自己吃饭。 程初不会做饭，中午沈青山不在他也是点的外卖。沈青山店里有阿姨，每天都给全店的人做饭吃，再怎么说程初也是个病号，吃东西当然要上点心。 程初走的时候把那张写满沈青山名字的试卷纸也带走了，他手动碎纸，站在楼下垃圾桶前撕得手酸，忍不住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程初到纹身店门口的时候还不太确定是不是这里，店门外放了几束干花，匾额是用木头做的，上面写着两个书法字：青山。 他推开玻璃门，前台站着一个小姑娘，看他一眼，说：“您好，是预约好了过来的吗？” “我找沈青山。”程初说。 旁边的木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他仰头看，沈青山拿着一块平板朝下走。 “饿了，饭呢？”程初问。 沈青山这才注意到他，笑了声：“让你来吃饭你还真是来吃饭的，跟我来。” 沈青山走到底楼，抬手揽了下程初肩膀，前台的林琪睁大眼，半个身子探出来，问跟着下来的棍子：“哥，那个弟弟是谁啊？” “是沈哥弟弟，”棍子说，“来吃饭吧。” 煮饭的阿姨是本地人，从沈青山开这店开始就给他们做饭，特别合沈青山胃口。 整个店所有员工加在一起也就十个人左右，大家围在一张圆桌边吃饭。 沈青山和程初介绍了下店里的人，几个纹身师几个助理，还有打扫卫生的阿姨和前台小姑娘林琪。 在别人面前程初就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说了句我叫程初，就拿起筷子吃东西。 他这会儿用筷子比之前好多了，之前跟僵尸一样不怎么能动，现在吃慢一点完全没问题。沈青山往他碗里夹菜，笑着说：“不愧是学霸啊，学习能力够强的，手摔了多久就能吃饭了。” 程初看他一眼，吃饭呢，懒得和他说。 晚餐后沈青山还有一个客人，程初就说再等他一会儿。 “那你去楼上看电影吧，楼上有个房间。”沈青山本来想带着他上去，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来，说：“你到了？” 一个女生推开门进来，她剪了一头到下巴的短发，穿着轻薄的长袖上衣和a字裙，很漂亮。 “今天补个颜色就行，用不了多长时间。”沈青山走上去，把方童手里的包拿过来递给林琪。 “晚上我妈让你来我家吃饭你怎么不来？”方童问。 程初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手里还捏着手机，假装看屏幕，实际在想：你俩还挺熟啊？ “太麻烦阿姨了，而且我弟弟在呢。”沈青山朝程初那边看了眼，对他说：“来，我带你上楼看电影。” 方童这时才注意到站起来的程初，程初很高，头发短，人又帅，唯一违和的就是他那打了石膏的手，把方童看得愣了一秒。 “手怎么……？”方童问。 “自己摔的。”沈青山说。 “这是方童，”他和程初介绍，“我朋友。” 程初点了下头。 沈青山带着两个人上楼，走廊上有木质香薰的味道，他指了指房间，和方童说：“你先进去等我。” 程初毕竟第一次来，沈青山带他走到底，推开旁边一扇门。室内很暗，窗帘完全拉上了，沈青山开了门边的灯，朝房间正中间的沙发抬了抬下巴，示意程初坐过去。 后面是个茶吧，沈青山在柜子里把遥控器找出来，在程初身边坐下，给他调电影。 “你想喝什么等会儿自己去倒，就在这里等我吧，不想看睡会儿也行，那边柜子里有毯子。” 然而程初心不在焉，沙发很宽，他用手肘撑着自己，用成受伤的那一只，狠狠痛了下。 “你朋友真多啊。”程初低声说。 “从小一起长大的。”沈青山没察觉到什么，给程初找到播放电影的界面，就站起来。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叫我。” 沈青山一走，程初也没什么看电影的心思，他站起来，在房间里逛了一圈。 茶吧上面一层的柜子里放了各种各样的咖啡豆，每种一小包，包装上统一贴了一张便签，写着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地点。 看起来像买到咖啡豆的位置。 程初随手拿了一包，正好拿到时间近的。应该还没过期，他用咖啡机给自己做了一杯。 杯口热气腾腾，闻起来还挺香的，程初拿着咖啡回到沙发，这才开始看电影。 他喝得不快，也只在电影节奏缓下来的时候喝一口，还没到一半，有人敲了敲房间的门。 “进。”程初说。 开门的人是沈青山，“我弄完了，回家吧。” 看见程初手里的咖啡杯，沈青山愣了下：“你喝放在上面的咖啡了？” “啊，不是你说随便喝的吗？”程初想等会儿就要走了，于是喝了一大口。 沈青山无奈地笑笑：“我特意放高一点就是想别让人拿到。” 程初举着杯子顿住了，神色有一瞬惊慌：“有毒啊？我现在是不是该去医院了。” “毒什么毒。”沈青山走进来，把程初手里的杯子拿走了，放到鼻边闻了下：“巴拿马的瑰夏，今年冬天的时候我过去买的。” 反正程初泡都泡了，他递给他：“喝吧，喝完回家了。” 沈青山在沙发上坐下，说：“我每年都自己跑出去玩儿，就喜欢收集一点当地的咖啡豆，你看包装上我不是写了时间地点么。” “哦，我想到了，但我以为正常人买咖啡都是为了喝。”程初一口把剩下的咖啡喝干净了。 “骂我呢？”沈青山笑了，“我是买来纪念旅途的，你把我咖啡喝了，你之后得赔我一袋。” “行，”程初打开手机，“我看看网上有没有。” “必须是你自己去买的才有意义啊。”沈青山说。 程初关了手机站起来：“那我当老赖好了。” 沈青山在他身后笑。 他们下楼的时候方童还在楼下，正和棍子聊天。 “走吧。”沈青山叫她。 方童走到沈青山身边，程初落后半步，出了店，踩着他们的影子往前。 “前两天我们店里来了个特别不讲道理的家长，还好当时棍子在。”方童说。 她在一家兴趣培训中心教小孩跳舞，每周周六周日要上全天，周一到周五都只有一节课，工作量不算很大。 “之前我听棍子说过，”走到车前，沈青山抬手解锁，“这年头什么家长没有，他们是把你们当成服务业的，只想花了钱就要从孩子身上看到结果，但这事儿其实不能勉强。” “是么，你们那才是服务业。”方童下意识去拉副驾驶的车门，想到程初还在，便停了停，转身问他：“弟弟，要不然你坐副驾。” “不用。” 没等方童说话，程初就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系好安全带，沈青山点了几下车内屏幕，和方童说：“要听歌自己连。” 程初坐在后座，头偏向一边的车窗，听见沈青山这句话，他抓了下自己裤子。 看不出来还挺会照顾女生的，连听歌这种事都能想到。以为是个大直男，其实好像是只对男生直男啊。 车内很快飘起轻柔的音乐，程初闭了闭眼，没注意沈青山从车内的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我爸看到我这个纹身，都没用我解释就知道这是小猫。”方童说。 沈青山笑：“你就养过一只猫，他能不知道是哪只吗？” “哎你……真是聊不下去了。”方童无语道。 第20章 “方老师没跟你计较你就偷着乐吧。”沈青山说。 方童爸爸是小学老师，方童最开始进兴趣班教学生的时候，大家还说是承父业。 “他现在也只是说说，早就不管我了，他每天有的是学生可以操心。”方童说。 他们聊这些程初也插不上话，他本来也不想出声，就那么安静地待在后座。 到方童家不算远，大概也就放了三首歌不到，沈青山停了车。 “东西拿好。”沈青山说。 方童下了车，站在车门外讲话：“那你改天记得来我们家吃饭。” “行啊，叫上棍子一起。”沈青山笑。 方童轻轻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她走了一会儿，车内的蓝牙自动断开了，沈青山还没动车，单手搭着方向盘，偏过头看程初：“坐前面来吧。” “不坐，”程初假装自己很困，“懒得下车，就这么回去吧。” “行。”沈青山打了把方向盘。 到家以后，沈青山从鞋柜里把之前买给程初的大的那双拖鞋扔出来。程初瞥到角落放着的那双粉色的拖鞋，又联想到方童。 这不会是沈青山前女友的鞋子吧…… 心情忽然有点差，程初不太想面对这种情绪，换了鞋就说：“我去洗个澡。” “你自己能行吧？”沈青山问。 “昨天就可以了。”程初背对着他推开了房间门。 其实一个人洗澡还是很困难，昨天那股劲过去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更疼。程初费劲地把衣服拽下来，开了水，单手没来得及调温度，被狠狠烫了下。 草…… 程初赶紧关了水，调好温度之后再重新打开。 这澡他洗得很狼狈，洗澡的过程就顺便把头发也冲了个够。擦干身上换了衣服，头发也还是水，湿着出来的时候，沈青山脱了上半身的衣服，抱着手臂靠在浴室边回信息，把程初吓了一跳。 “干什么啊？这都能被吓到。”沈青山笑，看他头发这么湿，说：“你去吹一吹吧。” 他握了下程初左手，侧身挤进浴室，弯腰在镜前的柜子里找出吹风机，插上了打开，朝程初招了下手。 程初没说什么，走过去站到沈青山身前。 他比沈青山高，这么站着沈青山要把手抬起来才能吹到他的头发，所以程初自觉垂下头。 他的视线起初盯着湿滑的地板，慢慢往上看，到沈青山的腰。沈青山身后那片纹身，也有一部分落在他的腰侧，大概是百合花瓣的边缘。那花瓣卷曲着，随着沈青山腰部肌肉的用力，仿佛在缓缓地绽开。 呼吸倏地紧了下，程初眨了眨眼，飞快移开视线，腰朝洗手台一抵，从沈青山手里拿过吹风机。 “我自己来。” “哦……”沈青山愣了下，视线往下瞥了半秒，“那你自己吹吧。” 第十八章 沈青山离开浴室以后，吹风机还嗡嗡地响了很久。 程初把风调到最冷，心中默想一道数学题，总算冷静下来。 他关了吹风机，拉着裤腰弹了下，用冷水冲了把脸。 出浴室的时候沈青山正坐在沙发上切芒果，他把芒果皮剥掉了，剩下的果肉放在小碟子里，用刀切成一块一块的。 “来吃。”沈青山叫他。 他拎着切水果时弄脏的手，站起来说：“我去洗澡。” 看得出来切水果这件事沈青山还不太熟练，程初坐到桌子前，看碟子里的芒果被切得一块大一块小。其实他吃东西不用这么费劲，把一整个芒果扔给他他也能吃，但沈青山总喜欢把水果给他切好。 这时候程初感觉到了会做家务的意义，以前家里有保姆，他什么事都不会自己动手，现在却觉得愿意为了谁动手做点什么，这种小事很值得。 程初拿了根牙签插着吃，没一会儿就把芒果吃完了，他很自觉起身洗了盘子。 这个周末差不多就这么过了，饭点程初就自己去沈青山店里，吃完了再回来，做会儿作业看会儿书。 中间程正明还打来过一次电话，问程初为什么不回去。 “在沈青山这里挺好的，他白天基本不在家，我一个人能安静点。”程初说。 “这样啊……”程正明犹豫着问，“是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压力大？” “真没有，白天你们经常在家，我还是更想自己待着。”程初说。 “那行吧，我只是担心沈青山会不会介意，”程正明说，“那孩子也是独惯了的，搬出去住以后很少回来，我怕你影响人家生活了。” 程初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应该没有吧。” “对了，”程正明又问，“你住他家，他有没有谈恋爱你能看出来吗？你施阿姨一直很好奇这件事，想知道沈青山是不是在偷偷谈恋爱，她觉得不太对劲，沈青山这个年纪不应该不想谈。” “他没有，不想谈就是不想谈吧，能有什么理由，”程初不想再聊，“先这样吧，我还有卷子没做。” 跟程正明打完这通电话以后，程初又清醒了点。 不在同一个人生阶段的人，应该是连朋友都做不成的吧。 周一去上课，程初明显能感觉到年级里有很多讨论他和田田的人。升旗仪式上，校长对周末发生的事做了通告，并且严厉地讲明学校的规章制度，还介绍了相关法律，说要是听到谁在学校里议论，会写进该同学的学生档案。 一时间就真的没有人敢讨论这件事了。 跟程初一起打篮球的几个男生是少数敢问他的，毕竟当时告诉程初田田出事的人也是李锦。 程初手断了一边，球赛是没办法打了，但其他人想听他指导，训练的时候程初也会坐在旁边。 休息时，李锦问他：“你没事吧？手看起来伤得很严重啊。” “没事，不疼。”程初说。 李锦也知道程初只会这么说，抱歉道：“那天告诉你告诉得太晚了，找田田麻烦的那几个人一直都是混混，是真混的那种，爱从外边找些社会人士来帮忙，当时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把我卖了，我害怕被他们找上。” 他提到社会人士，程初就想起沈青山。 “我没说是你告诉我的，而且你不用担心了，”程初淡淡地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应该会被判个几年吧。” “坐牢？”李锦这下惊讶了，“我以为他们家里人有本事把这件事摆平。” “法院和公安是摆设吗？”程初简直不明白这里的人的做事逻辑怎么能这么流氓。 “还能和解啊，我们为什么那么怕他们，当然是因为以前他们总有自己的手段把事情弄干净。”李锦说。 程初沉了沉脸，想到在医院那天，那群人还找来了记者，一看就是想逼他们和解的，只不过沈青山不吃那套。 ……他们不会还打算做什么吧？ 程初每天回沈青山家，他也挺正常的。 过了两个星期，程初开始意识到沈青山不对劲。 他和沈青山的生活基本上有时差，高中生要上早自习，程初起得早，沈青山又爱上午睡觉，工作基本上都约在下午。程初上学以后，为了晚上睡觉不打扰他，沈青山一直住书房，白天程初见不到他。 但连着好几天，程初竟然早晨看到了沈青山。早上时间太紧，程初没跟沈青山多聊什么，还以为是偶然，直到周末时，沈青山也没去工作室了，程初起床做了一小时试卷，沈青山慢悠悠地从房间里出来，去岛台做咖啡。 “你要喝一杯吗？”沈青山问。 岛台上的咖啡机这还是程初第一次见沈青山用，他说要一杯多加点奶和糖的，带着自己的书坐到岛台边。 沈青山表现得很轻松，好像今天真是他的休息日，程初瞥着他，看他做了两杯，一杯有巨量的奶和糖，另外一杯什么都没有。 “尝尝，这次咖啡豆不一样。”沈青山把咖啡推过来。 程初对咖啡什么的没研究，他也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学习的时候不靠这个扛，他本来也不会睡着，所以只想喝甜的。 他先喝了一口，没尝出什么不一样来，迟疑地看着沈青山。 “行了，没要求你说出个一二三。”沈青山仰头喝了一大口。 “怎么我看人家都是小口小口品尝，你就用灌的。”程初说。 “习惯了，我也不是以为好喝，就是习惯了而已。”沈青山说。 他放下杯子，又问：“今天你还是在家里待着？” “你呢，你不去工作室？”程初问，“你都几天没去了。” “我不能休息吗？我是老板也可以给自己放年假，”沈青山坐下来，“你要没事儿跟我去花鸟市场，我想搬一棵发财树回来。” “我怎么觉得你店里那种环境不适合放发财树。”程初说。 沈青山整个店的装修风格都偏简单清淡，选的桌子椅子装饰审美比较“雅”，他想象不了一棵发财树放在那里的感觉。 第21章 “不是为了好看，发财树发财树，养着当然是为了发财。”沈青山说。 “你还信这个？”程初把咖啡喝掉了。 “做生意，多少信点没什么。”沈青山耸耸肩。 吃完早餐，沈青山开着车带程初去花鸟市场。 这个时间其实已经不算早了，但可能是因为周末，花鸟市场人还很多。 程初挂着条手臂跟在沈青山后面，刚进市场的时候就看见有卖冰棍的，他和沈青山一人一根牛奶味的，撕开了咬在嘴里。 好像每家都有卖发财树，认识沈青山的老板很多，他挑挑选选，最后找到一株不算很大的，和老板讲价。 “多少钱啊叔？”沈青山问。 “五百，”老板走过来，指叶子给沈青山看，“我们家这株长得特别好，你看这叶子，多大啊，买回去肯定保佑你发财。” 沈青山笑：“但五百也太贵了，这树还小呢，以后怎么样不好说。” “我们这是潜力股，就那五十块的发财树您愿意买吗？像您这样的大老板恐怕看都不看一眼吧，发财树自己都没身价，还怎么帮老板发财啊。”老板也算能说会道，给沈青山说笑了。 “那我要是出门总花大价钱买东西，真的还有发财的头脑么，再少点，四百块得了。”沈青山说。 “行行行，四百就四百，保佑老板发大财，这外面的花盆我也送给你了。”老板摆摆手。 程初站在旁边看，冰棍也快吃完了，竟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几个月之前，他能意料到自己会出现在这座小城市，听两个人讲价吗？他居然觉得这种画面很有意思，好像能看上很久。 沈青山付完钱，抱起花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程初在发呆，他把手里的两个用来接花盆漏出来的水的塑料碟子递给程初，说：“我看这个塑料袋适合挂你脖子上，和那根挂石膏的绷带一起。” “我不用练脖子，”程初说，“如果有的选我希望挂一个饼，饿了啃两口，还不用在学习的时候总分心去想吃饭的事情。” 沈青山笑了，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有想程初这么爱吃能吃吗？ 上了车，沈青山往家里开，中途接了个电话，具体说什么程初没听见，但挂了电话以后，沈青山忽然说要去工作室了。 “有个客人，我要过去下，顺便把发财树带过去，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啊，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程初说。 “没事，你待在家里吧，今天我可能没空管你。”沈青山说。 这时程初才又觉得奇怪，买了要放工作室的发财树，正常反应当然是先把树送回工作室，但如果刚才沈青山没接到那通电话，他可能会先把树带回家。 结合这几天沈青山白天总是在家的迹象……真相只有一个—— 沈青山有事瞒着自己。 程初想了想，给田田发信息：【你哥最近有去工作室吗？】 等沈青山把他送回了家，程初才收到田田的回复：【你说棍子？】 程初：【嗯。】 田田：【没有，你不知道吗？那天那几个人的家长去闹事，每天找人堵门。】 程初：【？警察呢】 田田：【警察也不可能永远在，泽宇哥已经天天去了，主要他们耍无赖，也不动手，就找一群壮汉每天坐在门口，别人也不敢进来。】 田田：【我哥说顾客的单子他们都赔钱延后了。】 田田：【但你别担心，沈哥会解决，在这儿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程初关了手机，放心不了一点，很快拿着钥匙起身，打车去了纹身店。 他没有莽撞地靠近，而是到对面的楼顶观察。 店外的石墩上确实坐着很多人，都穿着黑色t恤，看着就是大高个，每个都一脸凶相。沈青山反而无所谓地站在树下抽烟，摆弄自己的手机。 【晚上想吃什么？我回来的路上买。】 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一声，程初打开来，看到发信息的人居然是沈青山。 都这种时候了，他心态真好。 程初说都可以，直接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店被人堵了。】 沈青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抬头看，视线扫过程初在的那栋楼时，程初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在啊？那你先别出来，我怕这群人看到你就应激。】 【他们来就来呗，也没什么，过段时间那几个人就判了，他们要是不想被判得更重，也不可能真做什么，我赔客人一点钱就行，不算什么。】 程初看着这几排字，陷入深深的无力。他知道沈青山说的是对的，而且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方式和资源帮沈青山解决这件事。 原来人做的每件事都有代价，选择和沈青山不坦白，一个人跑去救田田的时候，蝴蝶效应好像就开始了。 【回去吧，我马上也回来。发财树都摆好了，亏的钱咱很快就能挣回来。】 【别冲动。】 看了沈青山的话，程初又冷静一点。 但转念一想，这社会怎么了，为什么无赖好像反而占了上风。 第十九章 程初回家时沈青山已经到了，他在厨房里洗菜切菜，听见程初开门，才转身看了一眼。 “等会儿就能吃饭了。”沈青山说。 程初走到厨房外，靠着墙，看沈青山背影，垂头丧气的。 “为什么会这样？”程初问。 “不算什么大事，不是安慰你，”沈青山慢慢说，“不管是某个人，还是某段人生，或者某件事，可能都像一个房子那样。以前我买房子的时候就总觉得，我要买个满意的，好的。但是真的去看了，每个房子好像都有每个房子的缺点，也有每个房子的好处。真正很完美的房子，又是我无法负担的。 “就像我们这种小地方，它可能生活比较轻松，大家的状态没那么紧绷，也更有烟火气。但也有一些潜规则，好像没有跟上这个时代的发展。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能改变的事情很少，人这一生总会碰上点事，唯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强大一点，好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比较正确的判断和选择。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做不了什么，其实是因为你还没到能做什么的那个时间，你和田田都还小呢，本来就是需要被保护着长大的年纪。” “你挺双标的，”程初说，“发生在你自己身上就没事，别人身上就事很大。” “那不然我怎么配当你哥，”沈青山把切好的菜放进盘子里，“话又说回来，我也有我的办法，只是需要一些时间，那些人也没那么硬。所以别想了，晚上有番茄蛋汤，你觉得你能喝几碗？” “……三碗。”程初说。 他走上去，额头往沈青山脊背上一靠，蹭了蹭。 沈青山很明显地顿了一下：“你还挺爱撒娇。”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会轻微震动，程初闭了闭眼，吸一口气，又后退了。 沈青山说到做到，过几天好像真的把这件事解决了，也开始正常地工作，甚至因为之前耽误了一点，晚上还要加班。 现在田田每天还是和程初一起，如果田田要上晚自习，晚自习下了以后会和程初一起回家，反正有一段是顺路的。 沈青山恢复工作之后，程初也问过他做了什么，但当时沈青山在忙着画图，非要逗他，让他猜猜看。程初也没搭理，抱着自己的果盘走了。 但他又实在很好奇，只好问田田：“你知道沈青山干什么了吗？” “什么干什么？”田田在学校外的小卖部挑棒棒糖。 “他做什么了让那群来店里堵的人走了。”程初说。 他提到这件事，田田立刻警惕了一些，看了看周围，小声告诉程初：“他找了几个律师去查那些人。” 后面不用说程初也懂了，肯定是查到了什么。 哼……就说了人还是得懂点法律，现在是法治社会。 程初满意地给自己也拿了一根棒棒糖。 没多久就到期末考试，考试那几天程初还戴着石膏，不过左手已经练得很好了。 考完试没两天，沈青山带程初去医院拆了石膏。 刚拆完还有点不适应，程初活动了半天，才敢让沈青山答应第二天回家吃饭。 他考完试也不回去，实在有点可疑，程正明都催了挺久了。 饭桌上，程正明收到学校发来的短信，是期末考试的成绩单。 “试卷这么快就改出来了？”施梦云放下筷子，程正明还没说考得怎么样，她就没有先去看，怕程初考得不好，会伤他自尊。 “年级第一，”程正明红光满面，“老师还特意说了，比第二高了一百分。” 程初倒不意外，继续低头吃饭，程正明便继续问：“暑假你就十八岁生日了，打算去哪里玩玩吗？” “不用了。”程初说。 他本来也不是在意生日怎么过的人。以前楚娇也就是在生日的时候送他一些表、衣服、首饰之类的，也不管程初喜不喜欢。很多程初从来没用过，都还放在家里。 第22章 至于吃生日蛋糕许愿什么的，家里的保姆通常会负责这件事，要是楚娇那天工作忙没回来，程初就被牵到蛋糕面前，在一群保姆唱的生日快乐歌中闭眼一会儿。 “到时候我带他去玩儿吧，你们不用担心。”沈青山说。 饭后沈青山和施梦云在客厅切水果，程初和程正明在厨房洗碗，程正明小声和程初说：“看得出你和你哥关系还不错，但今天晚上以后回家住吧，别给你哥添麻烦了，有时候可能只是人家不好说，我们要懂事点。” 不用程正明多说，程初也明白他的意思，莫名其妙家里多个要人管的弟弟，怎么都是件费心的事。 洗碗池的水不断往外流，程初盯着碗，过了会儿才说：“我知道了。” 回客厅的时候水果已经切好了，沈青山在上面叉了几根牙签，让程初吃。 程初在凳子上坐下，沈青山站着，搭了下他肩膀，说：“吃完我俩回家吧。” 程初的手顿了下，还没说话，程正明先说：“没事儿，让他住家里吧，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反正也放暑假了。” “不麻烦，”沈青山两只手撑在程初肩膀上，“我觉得挺好的，我那边也安静，多个人陪我玩儿。” “没给你添乱就算好的。”程正明笑。 程初还是没跟沈青山走，沈青山走的时候弯腰在门口换鞋，看程初不动，还小声说：“走呗，跟我一起回去。” “算了，”程初靠着墙，“我留家里。” 沈青山愣了下，还以为程初是不想去他那边，过了会儿才说：“那行吧。” 他抬手，和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施梦云和程正明打招呼：“那我先走了。” 暑假程初过得很有安排，他在家没事做，老师布置的作业是教育局统一发的暑假作业，没什么难度，程初没做。他自己去找题和卷子，每天固定时间练习，练习完就趁晚上出门走走。 程正明去跑车的时候，为了不麻烦施梦云，程初都是去沈青山的纹身店吃饭，也和他见了几面。 如果当时程正明没有提醒他，他可能要不会留在沈青山家里。程初已经意识到自己非常需要和沈青山保持距离了，每次看到他脑子里总有点不好的想法，可能每个人都有特别悸动的时候，程初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觉得它不应该发生，但又不懂怎么处理，只能躲着。 生日前两天，沈青山给程初发信息，说叫了棍子他们一起去爬山。 因为要在山上住两天，程初收拾了一个小的手提包，在楼下等沈青山来接他。 开车的是闻泽宇，他开了辆容量大的suv，车上正好五个人，程初，沈青山，棍子，田田和闻泽宇。 棍子坐在前面副驾驶，程初先把手提包放在后备箱，开门坐在沈青山旁边。 “棍子哥，闻哥。”程初和他俩打招呼。 “好久没见到你了。”闻泽宇笑着说。 车里放着音乐，程初的大腿贴着沈青山，在晃动中轻轻摩擦。 “过去两三个小时呢，”沈青山说，“要不要眼罩睡会儿？” “没事。”程初抱起手臂，头朝一侧靠，便闭上了眼。 他还真的睡着了，醒的时候只觉得脖子痛，抬手去揉，碰到什么撞了一下，睁眼才发现自己靠在沈青山的肩膀上。 沈青山其实也靠着他的脑袋，但刚才程初手一抬，把他撞醒了。 “大义灭亲呢……”沈青山皱了下眉。 程初迷迷糊糊的，拿手去揉沈青山脸上被他撞到的地方。那一块已经红了，程初看见这颜色吸了口气，手指打着圈揉，也没有揉多久，沈青山就把他推开了。 “行了，跟你闹着玩儿呢。”沈青山侧了一点脸，说。 这时程初才意识到他们离得太近了，收了手退回到车窗边，看外头晃晃悠悠的景色。 高楼大厦早就消失了，绿色的田野一望无际，在傍晚的余晖中显得格外清新。 没开多久，闻泽宇把车挺进一家酒店的停车场，几个人下了车。 山里空气清新，沈青山在车外深深呼吸几口，“你别说，好久没来这种地方了。” “那可不，开店之后就忙，忙着没歇过。”棍子伸了伸懒腰。 每个人一间房，大家先去把东西放好，再走路去吃烤全羊。 晚上山里有点冷，沈青山走了会儿才发现。他身上就一件短袖，想着等会儿坐在火堆前应该就不冷了。 烤全羊是他们提前订好的，到的时候师傅已经快给他们烤好了。 一个不锈钢的长炉子上挂着一整只羊，火星跟着风飘出来，映红了沈青山的脸。 几个人围在小桌子前坐下来，棍子拿着开瓶器开酒，和大家随便聊：“这样算起来田田比程初小半年，他冬天的生日。” “我算我们这一届比较大的吧，”程初说，“当年上小学的时候我妈觉得我智商不行，把我拉出去单独补习了一年才让我回去。” “谁智商不行？你？”田田惊讶地瞪大眼。 这时服务员把切好的羊排拿上来，沈青山撕开塑料手套戴好，掰了一块下来放在程初碟子里。 “哥我跟你说，这回期末考试是全市统考，程初是全市第一。”田田跟棍子说。 “我都听沈青山说无数次了，可给他拽的。程初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唯一一个学霸，我还想呢，要是考试的时候右手是好的，不得高两百分。”棍子笑。 “那不行，”沈青山摆手，“再多就把分考超了。” “可能我们那边竞争比较大，基本上每个人都至少培养了一种兴趣爱好，也都会参加数学物理竞赛什么的，英语基本比较好吧，很多人在国外待过。”程初咬了一口肉，边吃边说。 “什么样的兴趣爱好啊？”田田很好奇。 “运动的话就是高尔夫网球什么的，学音乐的比较多，基本都是些乐器吧，钢琴小提琴长笛之类的，还有一些学美术的。”程初说。 “哇，这么厉害，那你会什么？”田田问。 “我会弹钢琴，不过我弹得不好，考完级就没再学了，也不是很喜欢吧。当时确实是因为必须要学，不然过不了我们那边中学的审核，我才学的。”程初说。 “天啊，大城市竟然这么卷，”闻泽宇感慨，“我读那个警校都是去省会城市了，但我们那边没这么卷的人。” “没办法，资源少。”对于这些事，程初倒不觉得能用来展示什么优越，实际上他一直以来也只是遵守规则而已，做的很多事都算不上喜欢。 沈青山在旁边听着，没说话。火苗的影子在程初脸上一蹦一跳，他却还淡淡的。 “那你小时候是不是一直在学习？”田田问。 “差不多吧，那个时候都是我妈管我，我妈妈要求很高的，周末我有很多老师会来我们家给我补习，不过中学以后，因为学校的学习安排也很多，就取消了一些，”程初说，“我都习惯了，其实也没什么，我本来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还不如学一会儿。” 田田都要捂自己胸口了，“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什么想做的事，你不出去玩吗？” “玩什么？”程初真诚提问，“每天晚上我固定去健身房一个小时，或者回去看看电影，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好做了。” “就是玩啊，像我们现在这样。”田田举了举手里的羊腿。 “学校里有过几次郊游吧。”程初说。 “天呐……”棍子连连摇头，“我怎么没看出程叔是一个采用这种教育模式的人。” “他不怎么管我，”程初喝了口饮料，“我基本是在我妈身边长大的。” “哦……”棍子喃喃道。 第二十章 “哎你说，要是你从小让我爸妈这么培养我，我现在是不是也能跟程初一样，随随便便考第一名。”田田问。 “你开玩笑呢，”棍子笑，“我看你在书桌面前看一小时书你都做不到，你能安安静静坐下来一整天？咱没那个能力就不追求这个啊。” 田田耸耸肩，“也行，你们没勉强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那你每天不累吗？要干这么多事，我上个大学都够累的。”闻泽宇说。 “还好吧，习惯了。”程初垂下眼。 “行了。”棍子瞥了眼沈青山，他一副心疼的表情，把棍子酸到了。不是那种羡慕嫉妒的酸，是觉得沈青山能这么疼程初，让他觉得酸。 “来，先祝程初生日快乐，今天过去就成年了。”棍子举起酒杯。 快吃完的时候，几个人靠在野营椅上，半躺着看满是星星的天空。 “我记得我十八岁的时候，还被我妈拿棍子追到街边上去打，当时感觉自己都已经成年了，怎么还这么窝囊，想以后一定要做一番大事。” 棍子这外号就是得于他妈妈总是把他撵到街上拿棍子揍。 他笑着回想当年：“我之前不是和沈青山一起去学纹身么，那会儿没想过自己开店，有次沈青山提了一嘴，我就记住了，后来把家里的钱偷出来拿去开店，沈青山一直问我哪儿来的钱，我也不敢说。” 第23章 “那你不说清楚哪儿来的我怎么敢用啊，”沈青山有点醉了，眼角挂着笑，说话声音也慢慢的，尾音里带着小小的上扬，“我不是怕你误入歧途么，你身上多少钱我能不知道。” “结果这小子果然懂我，跑去问我妈了，”棍子笑得拍手，“你们俩是不知道，我当时被打得有多惨，不过我妈打完我以后居然支持我去做这件事，后来才跟青山一起把店开起来。” “我那会儿刚去上大学，在学校里我妈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你俩的故事，把我惊呆了，我是真没想到你俩这么有种。”闻泽宇说。 “那是……那会儿小，什么都敢想，我偷到钱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成长不少。”棍子说。 “得了吧你……”沈青山笑笑，又喝一口酒。 “唉，”棍子叹了口气，可能是喝了酒，所以什么都敢提了，“要是小凯还在就好了。” “嗯……”沈青山沉默片刻，“没事儿，冬天再去看他。” 程初看沈青山的样子，欲言又止，他很少见沈青山情绪很低的时候，这会儿可能也不算低，但也沉了不少。 于是他想，小凯可能是他们一个朋友，可能因为工作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 夜里越来越冷，好在用来烤羊的火炉还开着。沈青山缩了下脖子，一件衣服就搭上来。 他偏过脸，瞥见一只程初的手。 程初出来的时候外满穿了件宽松的衬衣，现在摘下来了，给沈青山盖着。 “你冷就穿我的吧，我不冷。”程初说。 “你哥俩真是双向奔赴，弟弟，我也冷呢。”棍子故意说。 “有你什么事。”沈青山挥挥手，把棍子撇一旁去。 他们在外边一直坐到后半夜，进酒店的时候快十二点了。 几个人都回了自己房间，程初要进门的时候沈青山碰了下他手，低声说：“来一下我这边。” 程初还在想有什么事呢，跟着沈青山进了他房间，沈青山从自己背包里翻出来一只盒子，看起来像装首饰的。 “送你的生日礼物，”沈青山说，“打开看看。” 程初真没想到沈青山会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当时有点愣住了，拿着盒子问：“给我的？” “对啊，不就你一个人生日么，不给你给谁，”他反应把沈青山逗笑了，“打开看看呗。” 程初还没来得及想里面会是什么，就已经把盒子打开了。 一条银色的项链躺在正中央，那项链上挂着一条绕了三圈的蛇，蛇头还带了几颗钻。 程初认识这个品牌，应该很贵才对。 “我不用这么贵的，”他皱了下眉，“谢谢你，但没必要买这么贵的。” “不贵，”沈青山把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你哥开这么多年店还是有点积蓄的行不行，人家随便来做个图就够这个价了。来低头，我帮你戴。” 给程初买礼物的时候他就想着刚见到程初的时候，他坐在那么乱的车站里也那么显眼，沈青山一下就想到，要给他买条项链。 “我审美还可以的。”沈青山说。 他让程初低头，自己站在程初身前，给他扣项链。一片阴影落在程初颈间，沈青山靠得很近，手指碰到程初凸起的喉结，弄得他很痒。 “好了没？”程初抬了一只手，隔着一段很少的距离，虚扶着沈青山的腰。 “好了好了。”沈青山退开半步，蛇头的钻石在灯下闪闪发光，好像哪怕离得很远也能看见。 “好看，”程初用手指碰了碰，“真的特别喜欢，谢谢你。” 还没听程初这么讲话过，沈青山笑了：“没事儿，喜欢就行。生日快乐啊，今年是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 “所以还会有下一个是吗？”程初问。 他说完，才觉得自己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傻傻的。但沈青山没觉得，认真回答道：“应该会有吧，看那时候你还在不在我身边了。” 对了，程初是会走的，他突然想到。 以后还要去上大学，可能假期才会回家。程初这么优秀，大概也会在大城市工作，一年也就打来几个电话。 沈青山从小到大都在昭市，应该这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这里，身边的朋友、家人，也都没离开过，真要说程初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可能会有一点不习惯吧，他觉得自己和程初还挺合得来的，原来以前施梦云说，每天下班回家以后，能有个人陪你聊聊天吃吃饭，是很幸福的事，这话竟然是真的。 “不在就不祝我生日快乐了吗？”程初很轻地抬着唇角，忽然说：“哥我想抱你。” “啊？”沈青山还没讲话，程初就靠过来，两只手把沈青山揽进怀里，狠狠抱住了。 “几个月之前有的人还说碰你一下就是性骚扰呢。”沈青山笑。 “我说的胡话，你当我犯傻比吧。”程初脸一偏，拿鼻尖在沈青山颈侧顶了顶。 “说实话，我挺不会照顾人的，你来这边上学，估计也会和我妈你爸有点代沟，我们之间可能代沟少那么几条。你来之前我就想，虽然你是程叔的儿子，但我毕竟比你大，要你真是什么特别调皮的小孩儿，我也忍了。”沈青山说。 “那现在怎么说？”程初声音很轻，“我是不是特别懂事，特别省心。” “勉强吧。”沈青山说。 程初的手抖了下，松开这个怀抱。 “你哪里不会照顾人了？”他想到什么，“你还会上车就给人放音乐呢。” 沈青山被他说蒙了，问：“什么时候啊？” “就那天，方童在的时候，”程初在心里轻哼一声，“我坐你车那么多次你没跟我说过用手机连蓝牙放音乐。” 沈青山是真没想到程初还能记住这种事，“不是，你仔细想想，那天之前你坐的基本都是那辆面包车吧，那破车没音响，放出来都是噪音，你要听啊？” “有几次不是面包车，你也没问。” “那就是路程太短没必要。” “别人就有必要，到我就没必要。” 沈青山实在不知道这种事是怎么计较起来的，都快气笑了：“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下次我要是忘记给你放音乐了，你就自己去连可以吗？” “还有，家里那双粉色拖鞋，你女朋友的？”程初淡淡地问。 “又关拖鞋什么事，”沈青山摊手，“我懂了，你是不是帮我妈试探我呢？她要是问你你就跟她说，有满意的人我自己会带回家。” “意思谈了只是不满意呗，”程初后退一步，“没事你谈了可以告诉我我不告诉阿姨，我以后去你家会很自觉的。” “我什么时候是这个意思了。”沈青山笑笑。 “没有就算了，”程初用手指把项链抬起来一点，“谢谢你的礼物，我先走了。” 这一晚上程初翻来覆去没睡着，一直摸着那条项链，想沈青山，但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第二天他们是打算去漂流的，这几个人除了程初以外其他都是爱睡懒觉的类型。程初醒了以后自己沿着大路去山里转了转，等他们起床吃了午饭，再开车去漂流的地方。 白天太阳烈，天气也热，在水上不觉得冷。 程初和沈青山坐一条船，其他三个人坐一条，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瓢。 刚开始的时候很陡，船跟着水朝下冲，沈青山只能抓着船边的扶手，到最陡的一个坡，他直接撞在程初脊背上。程初肩膀很宽，沈青山立刻便什么也看不见，正好用程初挡飞溅的水花，到平的地方时人都撞懵了。 “你没事吧？”程初转过身，用掌心抹了一把沈青山脸上的水。 “我没事啊，你没事吧，”沈青山笑，“你就这么坐前面……” 程初还没懂沈青山想说什么，立刻被他扯着手臂拉到身前，三束水滋啦滋啦往程初脸上洒过来，田田笑得很开怀。 “说好的尊老爱幼呢沈青山。”程初赶紧捂住脸。 漂流的路不算很长，玩了大概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上岸以后，几个人拎着之前存好的包，去浴室简单冲澡。 说浴室也不准确，应该叫澡堂，因为每个小隔间都没有门。 身上湿着，沈青山觉得很不舒服，扬手就把上衣脱掉了拎在手里，准备随便挑一间赶紧洗澡，被程初推着背往里走。 “选里面的。”程初说。 “你没来过这种地方啊程小狗？”沈青山问，“害羞？” “我替你害羞行不行，这种时候能不能别叫我外号。”程初走到尽头，总算勉强满意，把最里面的让给沈青山。 沈青山转过身，才发现程初脸都红了。他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还是走到程初对面的那个淋浴间。 “别看我了，快点洗澡。” 沈青山背对着程初，把自己的裤子也脱掉了，放在旁边的置物架上，打开了淋浴的热水。 第24章 洗了一会儿，他才听见身后程初那边的水声响了起来。 沈青山只简单冲了冲澡，打算回了酒店再重新洗一遍。他拿毛巾把身上擦干，快速套了干净的衣服裤子，回头时，程初还在洗。 “要我等你一会儿吗？”沈青山问。 程初没转身，闷闷地说：“那你上厕所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不是看你害羞么，我走了等会儿这个位置来一个人你不炸了。”沈青山笑。 其实程初现在就快炸了，他不是故意的，看到沈青山光着身子洗澡的样子，好像思维立刻就脱离了理智，身体也不受控制地产生反应。 现在这个罪魁祸首还非要守在他背后。 “你先走吧，”程初偏过脸，尽量镇定地说，“你在我身后我瘆得慌。” “行。”小孩儿的心思沈青山不懂，他装好自己湿的衣服，经过程初的时候，程初抬了下手挡着自己腰侧，沈青山愣了下，眨眨眼，小声说：“不是吧，身体这么好啊？” 程初耳朵红得不行，跟他说：“你能快点走吗？” 第二十一章 沈青山在外面屋檐下坐着等了会儿程初，也没多长时间程初就出来了，身上冒着冷气，估计用的冷水。 “回酒店重新洗一次吧。”沈青山搭了下他肩膀，没多说什么。 本来就够不好意思的了，拿这种事调侃，估计程初以后都不理他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初都没怎么说话，看着有点郁闷，沈青山想就让他自己待会儿，也没找他聊天。 第二天要走了，早上起床的时候酒店门口几个服务生在用石磨推豆花，沈青山看着好玩，把墨镜摘下来反着架在耳后，走过去问：“我能不能试试？我帮你们把剩下的豆子推完，弄出来的豆花和豆浆中午做给我们吃。” “我问问老板。”服务生说。 剩下三个人还在睡觉，程初喝了口矿泉水走过来，说我来吧。 “你知道怎么来吗？”沈青山教他，“抓着这个推。” 反正等会儿也是程初吃得最多，他推会儿没什么。 沈青山站在旁边看，程初当是健身一样玩，绕着那石磨走了一圈又一圈。 这场面太罕见，沈青山拿出手机给程初拍了个视频，他发现以后脸还臭着，警告沈青山：“别把我拍得太丑，还有你手机拿高一点不然会显得我很矮。” 沈青山无语了。 他放下手机看拍的视频，才注意到程初腿上有好多小包，让程初停了下，走上去蹲下来。 “你腿被虫子咬的？”沈青山握了下他小腿，程初整个人都跟着抖了抖，差点摔了。 “怎么了，不是说不怕我碰你了吗？”沈青山站起来，“我去给你拿药。” 差点忘了这是位大少爷，到这种山林里被咬也是很正常的事。 沈青山到前台去拿药，等服务生的时候接了通施梦云的电话。 “你还跟你弟在山里呢？”施梦云问。 “对，今天就回来了。”沈青山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绿色的罐子，说了声谢谢。 “怎么了？”他走到室外，看程初正跟刚才那几个服务生学推磨，忍不住抬了抬唇角。 “程初他妈妈来了，说想带他回去上学，你叔叔明天才回来，他说想问问程初的意见。”施梦云说。 沈青山顿了下，“什么意思？程叔也想让程初回去吗？” “你程叔说他们那边条件好点，他妈妈一直想让他出国去念大学，程初不愿意，但这不是关系孩子前途吗，他也不敢自己决定，就想看看程初怎么想的。”施梦云说。 “那行吧，我找机会问问。”沈青山说。 “不过他妈妈看起来是今天一定要把程初带走，我怕你带程初回来以后他们俩又闹矛盾。”施梦云担心道。 “没事，我先看看程初什么态度。”沈青山安抚着。 实际上该怎么讲，沈青山心里也没个章法。 他倒是能看出来，程初刚来的时候挺不甘心的，但待了这么段时间，他好像又适应了。但不管怎么说，被父母丢来捡去，怎么也没办法开心吧。当时程初那么不开心，他妈妈还是坚决把他送过来了，现在又想要回去，真有这么好的事？ 磨完豆子，沈青山带程初去洗手。 院子里有一根水管，他给程初拎着，让程初把手对着出水的地方洗。 太阳正烈，程初出了一身汗，顺便捧着水洗了把脸。 沈青山想了想，这话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口才是最圆满的，但可能本来也没什么圆滑的说法，何况是跟程初。 “你妈妈来了。”沈青山说。 程初愣住了，“我妈妈？” 沈青山关了水，“嗯，刚才我妈打电话来跟我说的。你妈妈的意思好像是像把你带回家，你怎么想？” “不回去。”程初没半点犹豫。 “你爸的意思是，看你的想法，他觉得你之前的地方学习条件好一点……” “不回去。”程初直接打断了沈青山的话。 “我能问为什么吗？”沈青山问。 程初直起腰，垂眼看他：“难道你很希望我回去吗？” “程初，这件事确实事关你的前途，有时候和家里较劲没必要，毕竟你父母肯定是为了你考虑，我也是为了你考虑，”沈青山说，“如果回去对你更好那当然好……” “所以你也希望我走是吗？”程初问。 他脸色冷了不少，沈青山哄道：“我不是没那么说么，我意思是你的意见最大，但想的时候要好好考虑，不要意气用事。” “我没有意气用事，我妈想让我出国，我不想，当时跟她吵架，我……”程初看向沈青山，他也正注视着自己，眼睛里还有一点天光。看着沈青山这双眼睛，程初反而不敢说了，他太害怕沈青山听到他是同性恋的这件事，反应会和楚娇一样。 他知道沈青山肯定不会对他有偏见，会用那种包容的心态面对他，但他要的不是包容，只要沈青山有一点点惊讶，对他来说都等同于拒绝。 如果接受不了这个结果，那就不要现在接受。 程初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反正我不想，去了国外，他们又不会管我，我一个人过去没有一点意思，我只想留在国内。”程初说。 沈青山点点头，“那我明白你意思了，等会儿回去和你妈好好沟通吧。” 回程的路上气压明显低了很多，程初和沈青山在想等会儿见楚娇的事情，剩下三个人是玩得太累困了，都倒在车里睡觉。 沈青山点了点屏幕，小声问程初：“现在听歌吗？” “他们都睡着了，算了。”程初说。 “没事儿，这三个人我还不了解，你把喇叭怼他们耳边也吵不醒的，放吧。”沈青山笑。 程初连了自己手机的蓝牙，柔和的音乐飘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什么摇滚啊说唱啊。”沈青山有点惊讶。 “跟看电影一样，我就喜欢看点伤春悲秋的。”程初靠在椅背上，出了口气。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进城以后就换闻泽宇当司机，把他们送到了沈青山家楼下。 下车以后，沈青山和程初说：“等会儿跟你妈好好说，行吗？” 程初勉强地点了点头。 进门时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沈青山走在前面，客厅里没人，他朝厨房说了声：“妈我们回来了。” 先走出来的应该就是程初的妈妈，她穿了一条连衣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戴两个大圈耳环，和沈青山打招呼：“你是青山吧？” 没想过楚娇居然会这么礼貌这么温和，沈青山愣了下，说：“阿姨好。” “妈。”程初跟在沈青山身后进了家门。 楚娇淡淡地瞥了程初一眼，没说什么。 四个人坐到餐桌边吃晚餐，楚娇先和沈青山聊天：“听说你带他去过生日了。” “啊，”沈青山笑笑，“就我们旁边一座山里，去漂流。” 楚娇点点头，看了一眼程初脖子，说：“项链也是你送的？” “生日礼物。”沈青山说。 “破费了，跟哥哥说谢谢没有？”楚娇问。 “说过了。”程初没抬头。 “他在这边给你们添麻烦了吧，在家里还挺挑食，但你妈妈做菜做得这么好吃，他肯定不挑了。”楚娇笑。 “就是些家常菜，平常程初也经常去我店里吃，我店里有厨师。”沈青山想，要尽量表现表现自己，别让楚娇觉得程初来过苦日子来了。 ?楚娇果然感兴趣，“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纹身，我开了家纹身店。”沈青山说。 一般家长听到他的职业，可能心里会咯噔一下，没想到楚娇完全没有这种偏见，反而说：“那厉害啊，会纹身的人画画画得很好的，以前我还买过一些纹身师的画。” 第25章 “没有，我就是一门手艺而已。”沈青山说。 饭桌上，楚娇一点没提要带程初走的事，说话也很得体，看上去明明是一位很容易相处的家长。 一时间沈青山也不知道楚娇想做什么，心里有点打鼓。? 晚餐后，楚娇才说：“今晚梦云做菜给我吃，所以我擅自让助理叫了家政过来，等会儿这桌菜你们别收拾了，会有阿姨来收拾。” 她把手搭在程初肩膀上：“我想和小初单独聊聊，我们出去走走。” 沈青山看程初没有拒绝的意思，就想他可能也想和楚娇聊，便说：“啊，可以阿姨，走得太远就给我打电话，我等会儿过来接你们也行。” “谢谢你啊青山。”楚娇说。 他俩一走，施梦云才松了口气。 “要不说人家是大家闺秀，在外人面前没一点做得不体贴的。”施梦云佩服地说。 “确实和我想得很不一样。”沈青山说。 没一会儿，楚娇找的家政上门了，三个阿姨带着清洁工具，说：“老板付了我们一晚上费用，让先问问你们要不要打扫家里卫生，如果不用我们就只洗碗。” 都付一晚上了，不扫白不扫，沈青山说：“那就麻烦你们打扫一下。” 施梦云和沈青山坐在沙发上，吃着阿姨刚切好的水果，说：“他妈妈一来，我感觉我们家有点，那个词叫什么……” “蓬荜生辉？”实际上沈青山也是个文盲来着。 三个小时以后，家政已经连水管都擦洗过了，楚娇和程初还没回来。沈青山半躺在沙发上，来来回回看手机。 他一会儿想，程初是应该回去，毕竟那边教育资源好，他以后前途无限。 一会儿又想，楚娇明明知道现在是程初升学的关键时期，他只是和家里吵架，楚娇居然舍得把他到他们这里来，现在又想要回去，哪有这么容易？ 沈青山想得坐起来，差点撞到一旁的施梦云。 “之前小初离家出走的时候你还说我着急，现在着急的人是你了。”施梦云笑笑。 “我这是怕他自己也没想好。”窗外忽然打了道惊雷，沈青山给程初发信息：【还没回来？】 夏天的雨瞬间就下得很大，没一会儿，程初丢了个定位给沈青山。他站起来，手一捞，带走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拿了两把伞，说：“妈我走了啊，去接程初他们。” 那地方离这边还挺远的，已经快到河边了。沈青山开了会儿车，在一家小卖部门口看见了程初。 街上很多店都关门了，路灯也不算亮，店内的昏暗的白色的光照在程初后背，像一道明暗的界线。 沈青山按了一下喇叭，程初才抬起头，冒着雨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你妈呢？”沈青山问。 “回家了，她找人送她去附近机场。”程初说。 “走得这么急？” “她留在这里干什么。” “……那你呢？”沈青山开着车，瞥了程初一眼，“你走么？” “听你语气你好像有点舍不得，之前不是还让我走吗？”程初平静地说。 “说了是你误会我，主观上没想让你走，但客观上你回家确实更好，总不能因为我说，我觉得你留下来也可以，就影响你自己的选择吧，所以我也……” “我不走。”程初打断他。 沈青山安静半秒，哦了声，过一会儿才突然笑起来。 程初：“……？” “没有，看你说你留下了，我高兴。”沈青山说。 你就笑吧，程初想，等你以后知道了我现在喜欢你，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程初捂了下脸，拂走了脸上的水珠。 第二十二章 在车里沈青山没有仔细问，到家之后，两个人都洗漱完躺床上，沈青山才跟他睡前聊天。 “你怎么跟你妈说的？你知道吗你妈妈没来之前，在我心里她是一个对你要求特别高，说话特别不客气的人。” “她一直这样，只是跟我说话比较认真，跟别人不会的，”程初把双手垫在脑袋下，“我就跟我妈说我不想回去不想出国。” “这么简单？”沈青山说，“我不信，你妈妈看着不像是能被你轻易改变的人，她肯定特别坚定自己的想法，因为她在这件事上有经验，她觉得她帮你选的路肯定是对的，所以大概率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好像看人很准，”程初忽然来了兴趣，“那你第一次见我觉得我是个什么人？” “你能不能先把我的问题回答了。”沈青山说。 “好吧，”程初在心里把刚才发生的事加减乘除了一下，“我跟她保证至少考上清华。” “……？”沈青山问，“什么叫至少，我请问还有哪里比清华好。” “哎差不多这个意思吧，”程初说，“如果本科就想申上很好的学校其实比较难的，我们之前已经准备很多了，在我妈心里北京那两个学校是她的底线。” “我好想现在就去问问我们这儿有考上过那两个学校的人没。”沈青山说。 “无所谓了，反正我会是其中一个。” “考不上怎么办？” “听她的，出国。” “我懂了，”沈青山回过味来，“你这是军令状。” “我跟我妈说反正你看着我又控制不了我很心烦，那不如我们暂时别见了。”程初说。 “就这样？”沈青山轻笑一声。 程初当然还有没告诉沈青山的事，比如他还和楚娇说：“你知道为什么以前你对我的计划能执行得这么好吗？因为我一直在配合你，你说什么我做什么，让我学什么，研究什么，我从来没有拒绝过。 “那如果现在我不听你的了呢？你当然可以给我安排一个你想象中的美好未来，但我不会配合走向这个未来的每一步。” 程初这样说完以后，楚娇反而笑了。 “不愧是我儿子，至少在刚才的谈判里，我被你说服了。你说得对，我是没办法控制你，之前我坚持，也是觉得你当时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什么思考，我觉得把这种重大事件交给你你多半会搞砸。不过既然你现在已经坚定下来了，国内的学校也有还不错的，只要你能把你答应我的事情做到。” “另外，”楚娇话音一转，“你说你是同性恋的事情，我仍然认为你欠缺考虑。想要通过高考考上你承诺的学校是有一定难度的，从结果倒推过程，如果你分心去谈恋爱，多半完成不了。这个角度来说，你的承诺也可以保证我想得到保证的事。” “什么阶段聊什么，现在我暂时不想和你讲这个。” 程初就没再说什么。 “如果我同意你不出国，你还要留在这种破学校里吗？”楚娇说，“你明明知道家里还有很多选择。” “你见过有人随随便便抛弃家人的吗？”程初淡淡地问。 因为他这句话，楚娇生气了，指了他一下：“怎么跟妈妈说话呢？你要不是我儿子，我会跑这么远来接你回去？” “你要是我妈妈，根本就不会让我到这里来。”程初说。 “所以你还是恨我。” “是你说的，一码归一码。而且你总是这样，你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你做的事就都对，你能不能信任我一点呢？你把我扔这里来，不也是想给我个教训吗？我现在得到教训了，我想独立，有错吗？”程初不打算再聊下去，“找你的人来接你吧，依你的脾气在这里一晚上都待不住，不如去睡头等舱。”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管不了你了，但是很抱歉，你作为我楚娇的儿子，从小生活条件上一点没缺，教育上也享受了最好的资源，条件就是要成为一个世俗意义上优秀的人。你现在还在读书，我可以不和你计较其他事，你只要把学习弄好，别的我都可以不管。”楚娇拎着包，转身就朝街边走。 这时程初才注意到旁边有一辆在等她的车，这辆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跟着他们了。 楚娇做事总会先想好下一步，程初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几口气，才从那种窒息里缓过来。 雨还下得很大，程初转过身，忽然问沈青山：“那如果我跟你说，我妈非要把我带走，你怎么办？” “怎么办？番茄加糖，凉拌。”沈青山说。 “不是……”程初推了推他，“你认真点。” “当然是给阿姨打电话让她明天再走，外面雨这么大把她淋感冒怎么……” 还没等沈青山说完，程初挤过去，用手碰沈青山的腰，弄得他很痒。 “你干什么？是你自己问我的……”沈青山笑得只喘气，用脚踢了程初一下，被他抬手按下去。 程初收着力，一翻身压在沈青山身上，抓住他两只手按进枕头里，黑暗中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眼睛。 鼻息交错，两个人同时顿住了，程初全身发热，意识到什么以后，猛然抬了抬腰。 第26章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将屋内照了个彻亮，只那一瞬间，程初看清沈青山笑得发红的眼尾，忽然卸了力气，躺倒在旁边，闷闷地说：“我知道，反正我不重要。” “我还没说完呢，你妈要是实在不同意，你又想留下来，那我就开车带着你偷偷跑。”沈青山说。 “去哪儿啊？”程初问。 “我看南门那个垃圾桶旁边就挺不错的，你妈应该不至于连垃圾桶都翻吧？” “你让我陪你睡垃圾桶？” “那不是为了躲你妈吗？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是我陪你睡垃圾桶。” 没过几天，暑假就结束了。开学正式进入高三，程初比上学期忙了不少。 刚开始他只是周末才去沈青山家，每次都带点衣服过去，慢慢地就把自己所有衣服都搬到沈青山家里了。 沈青山没说什么，他在工作室的时间远远比在家的时间长，看程初都住过来了，干脆自己给程正明打了个电话，让程初今年先留下来。 他知道这件事必须得自己去说，不然程叔肯定会反对，打电话的时候程叔也说了几次不然算了吧，沈青山说程初跟他在一起他也觉得好玩儿，劝说许久程初才同意。 进入高三，时间流逝得飞快，在一张张卷子里翻过了。 冬天刚来的时候，程初还很不适应，每次穿的衣服都抗不了冻。 “早跟你说了我们这儿没秋天，昨天三十几度呢今天就二十度以下了，多穿一点，”沈青山从衣柜里把程初的厚棉服拎出来，“今天穿这个。” “这是我爸买的，我不要。”程初抗拒地推了推。 “为什么不要？我觉得挺好的，而且今天真的冷，”为了说服程初，沈青山把那衣服往自己身上一穿，“你看，我觉得还可以啊……” 那件衣服没什么装饰，就很普通一件黑色棉服，可能就是看起来臃肿了一点。 但程初人高，穿着衣服也不显肉，也就还好。 程初看了沈青山一会儿，才臭着脸走过去，把衣服从他身上扒下来，往自己身上套。 上面还带着沈青山的体温，很暖和。 “你看，非得要人跟你抢你才知道珍惜。”沈青山笑。 沈青山的生日在程初刚放寒假那会儿，期末考之前，程初就在思考要送沈青山什么生日礼物。 贵的他也能送，但只是为了贵而送，又太没诚意。 有天程初去工作室等沈青山回家，在影音室里听见棍子和其他助理聊天。 “《泰坦尼克号》马上重映了诶，”有个女生说，“我要买票跟我男朋友一起去。” “是吗？”棍子好奇地凑过去看，“哎，我这种欣赏不了电影的人，就是不太看得懂。” “不至于吧，那天我还听沈哥和一个客人聊过，就一个小姑娘，来我们这儿纹身的，好早之前了，应该是上半年的时候。”女生说。 “他啊？”棍子惊讶地笑了，“沈青山？喜欢这个电影？我不信。”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当时沈老板说到时候他也想去看。哎，有时候就算两个人是朋友，也没办法了解对方的全部。”女生说。 程初坐在旁边沙发上，默默打开了电影的购票界面。 期末考试以后放寒假，棍子为了让田田在最后这个阶段好好学习，每天把他拎到工作室来，让他和程初一块儿努力。 因为田田也在，几个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就连闻泽宇也经常跑过来蹭饭。 没几个月就该到春节了，饭桌上聊这个也聊得挺多。 “今年我小姨他们要来我们家过年，”闻泽宇说，“哎哟我表弟也要来，他多闹腾你们知道的。” “不是说送部队去了吗？”棍子问。 “没去成，他哪儿吃得了这苦，他爸妈也惯着他，最后不了了之了。”闻泽宇说。 “你今年要回家吗？”沈青山用膝盖顶了顶程初的腿。 “应该要，我妈和我说过了。”程初说。 每年他都要和楚娇一起回楚家上香。 自从之前楚娇来了一次昭市以后，他们平常也很少聊天，就是每次考完试程初都会把自己成绩单发给楚娇审核，再从楚娇那儿领走几套题，自己做完批改完，又把分数给楚娇看。 楚娇虽然人不在，但对程初的成绩盯得还比较紧。 在这件事上程初没什么意见，如果他自己去找试卷还要费点时间，但楚娇有一万个助理可以用。至少在高考之前，他们的短期目标是一致的，所以没必要闹翻。 但也不会多聊什么就是了。 “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啊？”棍子问。 沈青山生日就在春节前后，一年里最冷的那个时候。 沈青山摇摇头，说：“你们知道我的，我不怎么过，就跟你们一起吃个饭就行。” 闻泽宇喝了口饮料，才说：“那今年小凯……” “跟以前一样。”沈青山垂下眼，刨了两口饭。 第二十三章 程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小凯的名字，但每次他们都只起个话头，别的也不聊了，像是相互之间存在着某种点到即止的默契。 晚上沈青山还有客人，程初就先和田田一起回去。 昭市冬天不下雪，但空气很湿，那种冷是冷到骨子里的，程初拉好自己的羽绒服，田田在他身前小跑两步，跟程初说：“哥你能稍微快点吗？我冷。” “那你原地跳跳，我可以等你。”程初说。 田田：“……” “那个……”风吹得程初眼睛痛，他眨了眨，“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什么事儿？”田田想了想，“哦你放心现在学校里没人欺负我。” “不是这个，我天天跟着你谁敢欺负你，”程初说，“你知道谁是小凯吗？” “凯哥啊……”田田的表情也忽然沉静下来，他抿了抿唇，“就是他们的一个朋友，跟我表哥他们差不多大。” “那我怎么没见过？”程初继续往前走。 “我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我来跟你说，不过可能也没什么吧……”田田犹豫了下，“他们是好朋友，就跟我们现在一样，也是一起上学的。不过后来凯哥走了。” “走了？”程初脚步一顿，他的第一反应是田田说的“走了”是去世了的意思。 “嗯，就你想的那个，差不多我们这个年纪走的，跟家里关系不好，他爸爸是个赌鬼，每天家暴他和他妈，他妈受不了扔下凯哥跑了，后来……他们没跟我聊过为什么，凯哥走的时候我也还小，只知道他是自己走的，”田田说，“他们几个是很好的朋友，尤其沈哥以前就特别照顾他，很长一段时间凯哥都住他家里，是施阿姨养大的，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有点难受吧，沈哥好像连生日也不乐意过……” 是因为去世的朋友才不想过生日的吗？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过程初的胸口，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心堵。 从田田这里，他又听到那些关于沈青山的，却又离自己很远的故事。 好像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段很长的时间、无法弥补的。 好像哪怕是做朋友，沈青山心里也早就有了更合适的人。 看程初没什么表情，田田又说：“不过你也别多想，沈哥什么人你知道的，他自我调节能力很好的，而且不太会用自己的情绪影响别人，也不会把这种不好的情绪发泄到别人身上。所以如果你想祝他生日快乐，或者送个礼物，带他去做点什么，都没事。我觉得你俩很合得来啊，说不定他会开心。” “哦对了，”田田提醒他，“你能不能就假装不知道，也别说是我说的。” “好。”程初点点头。 这几天程初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很沉默，沈青山偶尔跟他说话他都跟没听见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青山早知道了，程初是个内心世界极其丰富的人，他不爱把自己真正想的东西说出来。 不过都快高考了，沈青山觉得他可能也有点压力，就没多问。 有天晚饭后，程初接了个电话就冲出家门，说过会儿再回来。 “你干嘛啊？”沈青山问。 “拿快递。”程初说。 “那我等会儿去一起拿了呗，我也有。”沈青山说。 程初好像生怕他跟上，赶紧关了门。 昭市没暖气，冬天又冷，沈青山床上很快就长了个程初。 平常程初上学，他们还是一直分房睡，放假之后就一起住主卧。 程初拿了快递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洗完澡皮肤暖乎乎的，穿着一身薄睡衣往沈青山被子里钻。 “哥你能不能出去，你能不能睡旁边这张被子。”程初问。 “你真有脸啊，”沈青山笑，“不行，尊老爱幼动不动。” 程初没说话，只是赖着不走，一条手臂横在沈青山腰上，蹭着他烫烫的体温。 第27章 最近程初有点感冒了，这两天嗓子很痒，鼻子也堵，吸了吸气。 “你真不吃药？”沈青山问。 “不用，过两天就好了，吃了药困，又胃口不好，我扛几天就行了。”程初带着鼻音说。 “那你是不是得离我远点免得给我传染了。”沈青山玩笑道。 程初停顿两秒，一翻身，脸贴着沈青山手臂，“哦，那传染吧。” 沈青山笑了声：“你放心，你哥身体好，你传染不了。” 过了会儿，他才轻声道：“下周我要和棍子他们去山里待两天，你回家呗。” 程初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他们可能是想去看小凯。 他收回横在沈青山身上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哦，我也想去，不行吗？” “其实也不是不行……”沈青山问，“你真要去吗？” “算了。”程初又说。 他去干什么，估计剩下几个人都会有点莫名其妙吧，再说了，那是他们几个人的事，到时候大家要是都哭，他一个人站在旁边什么情绪也体会不到，多少有点尴尬吧。 而且沈青山本来也没打算带他，都让他回家了…… “你想去就去，”沈青山也转过身，手指戳了戳程初脊背，“不开心啊因为我不带你。” 程初被他闹得没办法，拉起被子把头一捂，“没不开心……困了。” “骗我呢，”沈青山挪过去，“我要是让你生着气睡着了，病给你弄严重了怎么办。” 现在待的时间久了，沈青山完全知道怎么哄程初，就爱说这种软话，连语调也放轻，让程初觉得自己飘飘的。 “我不去了，真的，”程初又把被子拽开，“到点了，该睡觉了。” 他腿一抬，搭在沈青山身上压着他。 “不是睡觉吗？你睡觉压着我我怎么睡。”沈青山笑。 “就是得压着你，不然晚上你又要闹我。”程初闭上了眼。 “行，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沈青山抓着程初腿，往上拎了点儿，也跟着闭眼了。 临走那天早上，沈青山还问程初：“你真不去？” 他要跟棍子他们去山里小住两天，就收拾了个小包。 “反正冬天没什么要带的衣服，你现在跟我走也行。” “我真不去。”程初说。 他走到沈青山面前，拎着他衣服拉链往上拽，把他嘴巴都挡住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穿得少呢，你自己也差不多。” 沈青山笑，但程初只能看见他弯起来的眉眼，像数学试卷上的两个括弧。 “你去哪个山啊？”程初轻声问。 “是个小镇，叫芍通，离市里不远。”沈青山。 沈青山确实是去看周凯的，他开车挨个去接棍子和闻泽宇，他俩都带了花带了纸钱，打开后备箱才看见沈青山买的东西已经占了一半。 芍通是周凯老家，每年他过世这天，他们三个都会去他墓地看看他，因为已经坚持很多年，所以其实沈青山也没多大感觉了，离开了就是离开了，时间太容易冲淡这一切。 到镇子的时候天快黑了，几个人下车，在街边的小餐馆吃了点东西，又打包好夜宵，继续往村里开。 大概半小时以后，沈青山把车停在小院里，眼前的土房子里走出来一个阿婆，拄着拐杖和他们打招呼：“我在这儿等你们好一会儿了。” 这是周凯以前住的地方，这几年都只有他的外婆还偶尔会来住，每年沈青山他们要回来，外婆就提前过来给他们收拾好房间，让他们有地方住。 “外婆，今年又麻烦你了，”沈青山从后备箱把给外婆买的衣服和日用品拎出来，“这是给您的，您今晚在这里住吗？” “我就给你们收拾了两个房间，你们自己住就行，被子枕头都够的，我回我家了，”外婆拍拍沈青山手臂，“谢谢你们今年又来，还带这么多东西。” “那不是应该的么，”棍子把给外婆的东西拎过来，扶住老人，“来我送您回去，天马上黑了，一个人走这山路多危险。” “我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外婆笑着说。 沈青山和闻泽宇把车里的东西都搬下来，拿进房间里。 这土房子好久没有修缮过了，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泥土的味道，墙上已经腐烂的日历、破旧的墙面，都在显示着它的年龄。 好在房间是收拾出来了，沈青山拧开一瓶自己带的矿泉水，狠狠喝了几口。 他们今晚也就是先住一晚上，明天再给周凯烧纸。 棍子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几个人借着一盏勉强亮着的白炽灯玩扑克，今天沈青山手气好，连着赢了好多把。 “是不是不该跟你玩儿啊，还好今晚上没说要打钱，不然我得把口袋里输干净才回得去，”棍子把牌往床上一扔，“你平常不是挺容易输的吗？” “平常是平常，现在是现在。”沈青山笑。 闻泽宇把牌收起来洗，抬头看了眼旁边那面墙。 “你们还记得这里以前挂了一个我们四个人的合影吗？可搞笑了，我记得是小学毕业的时候，班主任拉着我们拍的，当时沈青山表情都没摆好，拍出来眼睛都闭着。” “是，我是没你表情丰富，你笑得跟什么一样。”沈青山说。 “那都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棍子从口袋里把烟拿出来，分给剩下两个人，“其实我有时候感觉小凯走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儿，人对时间的衡量还真是奇怪。” “可能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昭市吧，没走出过这片地，生活里也没发生过什么太大的变化，才觉得好像时间一直停着。”沈青山说。 “那你想过走出昭市吗？”闻泽宇笑着问。他也就是借着沈青山说的这句话延伸了一下，要说真实想法，闻泽宇是没想过沈青山会走的。 “他想不想我不知道啊，反正之前有段时间我是挺想的，”棍子弹了弹烟灰，“前几年纹身店刚做起来的时候，我就问他要不要去大城市开个店。在我们这种小地方，有个手艺好的纹身店基本也就垄断了，但人家那大城市，手艺好的人可太多了，我觉得我们还年轻，就该出去走走看看。” “你真以为我没想过？”沈青山咬着烟，“我是那种不敢的人么，我当时就想着我妈妈呢。她身边除了我也没别人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信不信她肯定不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棍子点点头：“这倒也是，我家里至少还有田田，还有我爸在。” “那现在不用愁了啊，”闻泽宇搭了下沈青山肩膀，“现在不是有程叔了，虽然偶尔跑车要出去，但程叔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家的。” “是，但目前也暂时没找到什么做出去的机会吧，要是有的话，说不定可以试试。”沈青山说。 棍子认同：“反正我觉得我俩现在吧，是有尝试的资本的，要是赔钱了，大不了回来东山再起。” “你当拍电影呢东山再起……”沈青山笑。 他手机忽然响了，是个电话。 沈青山看屏幕，顿了下，接起来。 “怎么给我打电话？怕你哥在山里被熊追了？”沈青山问。 “你什么时候能少讲点冷笑话。”程初无语地说。 棍子没出声，带着笑看了闻泽宇一眼：你看人家弟弟，就走这么一两天的，还担心呢，要打电话查岗的。 第二十四章 “你没在家？”沈青山听见对面车流的声音。 “没有，晚上出来走走。”程初说。 “你不是感冒了么，晚上这么冷还在外面走。”沈青山让他回去。 程初吐了口气：“打完电话就回去，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啊，”沈青山捏着烟，“后天。” 他们也没聊两句就挂了电话，棍子在旁边啧啧啧：“够黏你的。我还记得他刚来的时候离家出走，你让我去找他，还说是个特别拽的小孩儿，现在看看他在你面前跟拽这个字也没什么关系了。” “在我们面前还是有的。”闻泽宇补充。 “是挺双标。”棍子笑。 “我以前也只把他当成个小弟弟，我以为像他这种从大城市来的小孩儿，会看不上我们这里。后来觉得吧，他其实长得挺好的。这个长得好不是只说他脸好看啊，我是觉得他三观很好，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学习也很努力，性格只是看着冷，相处下来也挺好的，身上没什么毛病，整个人都很正。” “而且我还觉得很奇怪呢，”沈青山说，“我跟程初相处起来更像朋友吧，有什么说什么，平常也能聊到一块儿去，他人也很有趣。以前我一个人待惯了，现在身边多个人挺好的。” “这我认同，”闻泽宇夹着烟，“别的不评价，田田和程初都是好小孩儿。” “行了，他俩也不小了，很快程初就要去上大学了，”棍子说，“我看到时候沈青山怎么习惯。他这个人吧你我都知道，玩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是谁都无所谓，跟谁都能聊，其实心里还是有个一二三四。” 第28章 棍子用手拍了拍沈青山后背。 沈青山哼笑一声：“是怪我没把你排到第一啊。” “哦，原来你真没把我排第一啊？”棍子笑。 “沈青山我刚听你那描述，我感觉你更应该找个姑娘好好谈恋爱，”闻泽宇摆摆头，“家人和爱人真的不一样，你要是缺陪伴，你就该试试谈恋爱。” 沈青山抬了下手：“我反对啊，是你把这个顺序弄反了，是身边有了个人，我才意识到以前的生活可能有点单调，有点孤独，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好好的。” “行行行。”沈青山总有自己的道理，闻泽宇挥挥手就随他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气就很差，下午开始下雨了。 冬雨虽然不是很大，但缠缠绵绵的，雨一下就降温，空气冷得跟冰似的。还好沈青山穿的衣服厚，不怕冷。 傍晚他们把买的花带到周凯墓前，那墓碑上贴着一张周凯的照片，一年过去，风吹日晒雨淋，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沈青山把新的那张换上去，说：“这可是我们几个选出来的你最好看的一张。” “是啊，笑得多开心啊，那时候就想你多笑笑。”棍子说。 几个人在这里说了一会儿话，等天黑下来，去院子里给周凯烧纸。 火要有人一直拨着，沈青山让剩下两个人进房间睡觉，棍子和闻泽宇对视一眼，都知道沈青山想自己待会儿，提醒他别着凉，便进屋了。 夜晚山间还有家家户户星星点点的灯光，火星夹杂着纸的碎屑，勾勒出风的形状。 沈青山抱着手臂，坐在很矮的凳子上，一直看着那火。 每年这个时候他情绪都很复杂，周凯刚离开那几年，沈青山会想到他在自己家里那段时间，想到就很难过，平常也偶尔会想到他。后来时间慢慢流逝，沈青山只在每年跟棍子他们来这里时才想起周凯，又难过一阵。直到现在，好像这种难过越来越淡了，他又害怕自己会忘记他。 每个朋友对沈青山来说都是珍贵的，也都是沈青山人生的一部分。 沈青山坐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他打开看，是程初的信息：【睡了没？】 【没有，在院子里坐着。】 程初：【跟棍子他们一起？】 【就我一个人。】 程初：【是在想什么吗？】 【不算吧，就是自己待会儿，这里很安静，还能听见虫鸣声。】 程初就没有再说下去。 沈青山以为他去做别的事情了，又用枝条拨了拨火。纸钱快要燃尽了，天上却忽然下起雨来。沈青山站起身，抬手挡着头朝屋里跑，刚进屋檐，雨便下得大了起来。 还好那火烧到了最后，烟雾缓缓升起，沈青山拍了拍外套上的水，准备也去休息，却听见一阵脚步声。 这个时间谁会来，他站在门内，白炽灯照亮一道身影，沈青山惊讶地说：“你怎么过来的？” 他上前一步，把程初从雨里拉进来。程初没带伞，摘掉外套的帽子，浑身都是湿的，打了个喷嚏。 “我……我睡不着。” 连借口都懒得编了，沈青山说：“现在才十点，你下午六点左右出发的吧，那个点睡不着也正常。” 程初看他一眼，沈青山就笑了：“我拿张毛巾给你擦擦。” 房间里棍子和闻泽宇都睡着了，沈青山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轻声走进去，拿了自己的干毛巾，带程初去另外一间房。 “你胆子真够大的，荒山野岭也敢自己来，走丢了怎么办？”沈青山接过程初脱下的湿的外套搭到一边。 “我在村口问过来的，好像小卖部的人都认识你，沈青山你很有名。”程初说。 沈青山这会儿没心情和他开玩笑，程初本来就感冒了，现在又淋雨，只怕会生病。 “这儿没办法洗热水澡，你还是快进去盖着被子吧。”沈青山指了指床。 程初裤子也湿了，他扭捏了一会儿，才把外裤脱下来。沈青山这时笑了，用手拉了拉程初里面那条秋裤，说：“行，你连秋裤都穿黑色的，这也要帅才行是吧。” 程初无语地坐进床里，把沈青山给的毛巾搭在脑袋上狠狠揉了揉。 沈青山关了门，风雨声被隔绝得小了，屋内却好像突然热闹起来。沈青山把被子掖好，摸索着握住程初的手，问：“你冷吗？” 他碰到一手冰凉，皱着眉垂下眼，两只手把程初的手包住了。 “是不是穿少了……” 擦头发的动作停下了，程初把毛巾放到一边，清了清嗓子说不冷，把手从沈青山那里抽回来。 “那你靠我近点儿，刚才火一直燃着，我身上暖和。”沈青山说。 程初嗯了一声，眼睛很慢地眨了两下，从身侧把沈青山抱住了。 沈青山的确很暖和，衣服上好像在发热，皮肤也烫烫的，很舒服。程初把脸埋在他手臂上呼吸了两下，问：“你平常也给棍子他们这么抱？” “你开玩笑呢，这要是棍子我早就打飞了，谁有你会撒娇。”沈青山说。 “哦……”程初放开沈青山，自己躺下了，“意思就还是不喜欢呗。” 沈青山就笑了。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沈青山推了推程初肩膀。 “……怕你一个人无聊。”程初说。 “哪儿一个人了，我们明明三个人，”沈青山又逗他，“不至于啊，棍子也是人。” “我看你才是最无聊的。”程初闷在被子里说。 “别睡啊，来都来了陪我聊会儿。” 沈青山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也不是一定要从程初那里听到什么答案，程初爱说就说，不爱说就算了。毕竟他也理解，有时候想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之前程初就想来，沈青山想了想，估计他是知道他们来这边做什么，发觉自己最开始没有打算带他来，怕打扰他们，也就没有坚持。可能是一个人在家没什么好做的，或者真的只是想过来陪陪沈青山，沈青山都觉得很好。 毕竟这就说明程初想着他，程初对他真好。 “没睡……想聊什么？”程初把被子拉开，侧仰着头看沈青山。 “聊聊我朋友呗。”沈青山说。 自从周凯去世以后，除了棍子和闻泽宇，沈青山没再跟任何人聊过他。 “他叫周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他家里情况比较复杂，以前他爸爸就是个建筑工人，四处接工程，不过都是昭市或者附近的，后来周凯长大一点了，他爸爸就开始去远一点的地方打工，因为钱多。有一次去了广东打工，认识了一个大老板，那老板带着他染上了赌，从此以后他爸爸就换了个人。 “他妈妈觉得这东西不能沾，让他爸爸回家，但他爸回家以后就家bao他们，他妈求着我们家收留他。当时我还以为他妈妈会想别的办法，但周凯在我们家住下之后，他妈妈就跑了。 “周凯在我们家总共住了三年左右，到我妈妈生病一直卧床，他不想拖累我们，就自己回家了。” 那时小的不仅是周凯，沈青山也还小。他分身乏术，拼命想着、搏着一个能够托起妈妈的前程。虽然尽力挽留了朋友，但当时的他还不太懂那种寄人篱下的自卑，看着周凯走向了深渊。 “后来我去学纹身，周凯还在上学，他成绩比我们好点，还能读下去，至少在学校里很开心……我们就以为他还好。”沈青山说。 这故事程初光是这样听着都有些难受，相处三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因为后面出的事，沈青山也会怪自己的吧，何况能够原谅他的人已经死了，离开这个世界了。 “周凯有向我求助过，我和棍子他们那个时候还很幼稚，解决问题的思路很偏激。我们觉得我们长大了，只要给周凯的爸爸一点教训，他就不会再那么随意地对待周凯。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我们想保护他，用错了方式。”说着说着，沈青山有点掉进往事里，曾经模糊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们没有帮到他，他的状态越来越差，我现在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周凯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好像从来没有让我这么后悔的事……” 沈青山还没说完，忽然被程初抱住了。他两条手横在沈青山身前，圈着他，掌心盖在沈青山的小腹，摸到他温热又平坦的肚子。 程初一句话也没有说，鼻尖抵着沈青山的后颈，呼吸一来一往，节奏有些快地扑在沈青山的皮肤上，无声地告诉沈青山：我在。 “再后来吧……”沈青山顿了顿，苦笑道：“我怎么这么矫情呢。” 后来周凯走了，他自s了，甚至在杀死自己的前一个晚上，还和沈青山、棍子他们吃了一顿饭，棍子还说呢，以后周凯和闻泽宇都有机会去念大学，他俩就在昭市守着，散是满天星，聚是吃烤肉。 那是沈青山印象里周凯笑得最开心的一晚上，他没想过那是释怀的笑，那是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去一个不再需要烦恼的世界的笑。 第29章 第二十五章 “关于这件事我想过很多，主要是想那些可能被我忽略了的细节，还是觉得有一万次可以把他拉回来的机会，但我竟然都错过了。”沈青山说。 雨还在下，程初抱紧他，却觉得自己和沈青山好像离得很远，他知道沈青山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倾听的人，更知道即使自己能够说点什么，对沈青山来说也没什么用。那些用来开解的话，他不信沈青山自己没有想过。 但现实就是现实，现实是无法挽回的。 原来七岁的差距可以让他这么无力，原来这七年里沈青山已经经历过这些，他再怎么跑，好像也没办法出现在他最需要有人在身旁的时候。 程初觉得有些挫败，黑夜里他垂着眼，轻声问：“你难受吗？” “你肯定很难受，才会每年都回来看他。” 你肯定很难受，才会让后来的自己成为一个值得被信任的、可以为别人兜底的人，才会一开始面对即使有些任性的程初也对他那么好。 是从前的别人塑造了今日的沈青山。 沈青山说：“我只是希望自己能长点记性。”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影响了程初，他把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我只是想说给谁听，如果今天晚上你没有来，我可能也不会讲出来了。” “……我在听呢，”程初吸了口气，“要是说出来你能好受些，你就继续说吧，我会一直听。” 沈青山嗯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讲，反而是忽然说：“很奇怪，感觉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压力就小很多。” “是么，你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在你旁边也没什么用，不给你添乱就算好的。”程初说。 “什么有用没用的。”沈青山笑。 程初很慢地眨了两下眼：“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没什么用……我能做的也就是来找你。我觉得安慰的话你应该听过很多了，自己也想过很多了，但是能不能走出来是你自己的事，周凯走了，能原谅你的只有你自己。但是哥，我只想告诉你，你不该承受这些，我只想看你开开心心笑的样子，你不高兴我也高兴不起来……” 好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可能是身边的人都和沈青山差不多大，或者比沈青山大点儿，都是很早就离开学校的人，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人情往来的技巧。 但程初不一样，他讲的话都是在心里想过的，他不会跟沈青山弯弯绕绕。 只想他开心……连施梦云都很久很久没有和沈青山说过这样的话。 程初很干净，很纯粹，讲句话也像要把真心捧出来。 “你要是睡不着，我就陪你不睡。”程初说。 “不睡要干什么？”沈青山问，“像这么搂着我，你怕冷啊？” 沈青山一打趣，程初就把手放开了，转了个身平躺着，说：“聊天。我可以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比如说我是怎么一边弹琴一边哭的，比如说我小时候一直学不好奥数。” “我怎么刚开始听就有点困了……” “你——” 沈青山笑起来。 “睡吧，明天就走了。”他翻了个身，把自己的手搭在程初身上，隔着衣服摸了下。 “你头发擦干没？”沈青山问。 “擦干了，我头发短。”程初说。 他闭上眼，又睡不着。 脑子乱乱的，坐上来芍通的车时还觉得荒谬。去了要怎么和沈青山解释，自己会不会真的多余，沈青山会不会嫌他烦……程初没想好以上任何一种情况出现时他要怎么办，只是很冲动，一定想要在沈青山身边。 沈青山身上怎么能有他不知道的故事呢？他怎么能总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沈青山的一切呢？ 程初感到自己正在被占有欲控制，都已经不清醒了。 和均匀的雨声一样，沈青山的呼吸也慢了下来，程初试着捏了捏他的手指，没反应，便大胆了一些，将指尖穿过沈青山的指缝，一点、一点，交错着扣住了。 寂静的夜里，他的心跳声最为响亮，在胸腔里仅他一人可知地响着。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希望沈青山开心。 第二天醒来时，沈青山已不在床上。程初坐起来，眼神有些发懵，可能是昨晚淋了雨，又没办法洗热水澡，有点着凉了，程初觉得脑子晕，醒了一会儿，才把衣服穿好，推开门。 堂内没有人，他走出去，沈青山、棍子和闻泽宇都站在在门外的小院子里，弯腰对着一丛草不知道研究什么。 程初走过去，听见棍子说：“这是野豌豆吧，能吃吗？” “不是吧，看这土耕过的，可能看这片地没人种，隔壁家奶奶来种的吧。”闻泽宇说。 “那要不你试试能不能吃？”棍子看向闻泽宇。 “什么豌豆？”程初问。 面前两个人同时愣住，而后被吓了一跳，回过头。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棍子问。 “昨天晚上，”沈青山走到程初身边，“他来得晚，早上睡觉呢，我没叫他。” “你怎么都没说一声，”闻泽宇捂着心口说，“你知道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人的。” “他来了你们不就知道了，有什么好说的。”沈青山看时间差不多了，说：“那我们走吧，开车去镇上吃点东西再回去。” 闻泽宇开车，棍子坐副驾，程初窝在后座，把外套的帽子都戴上了，说还困，想补觉。 山路颠簸，他被抖得皱眉，额头贴上来一只微凉的手。 “你是不是发烧了，”沈青山声音很低，“看你脸色不太好，好像额头也有点烫，等会儿去镇上量个体温。” 程初哦了声，就继续睡觉了。 没一会儿车停了，程初没睁眼，感觉沈青山开门下车，才醒了，问：“他去干什么？” 棍子和闻泽宇都还在车里，棍子朝后扔了两颗糖，说：“去给你买药。” 隔着车窗，程初看沈青山在药店前站了一会儿，很快小跑着回了车里。 “等五分钟吧，他量个体温再继续往前开。”沈青山把刚买的水银体温计拿出来，抖到数字以下，递给程初。 可能是有点发烧，程初自己也觉得头晕，以前他发烧就是头晕。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程初把体温计拿出来，沈青山按下车窗，借着天光看，说：“在发烧啊，都三十八度六了，可以吃退烧药了。” 棍子赶紧把放在前排的矿泉水递进来，程初拧开了，等着沈青山递来退烧药，往嘴里一倒，就着水仰头就咽了。 好苦……他忍不住吸了口气。 “多大了还怕吃药，”沈青山笑，“就是昨天晚上淋雨了。” 棍子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程初，说：“下雨之后来的？” “反正挺晚了。”沈青山说。 “怎么不早说，我来接你。”棍子说。 沈青山不动声色地替他接话：“他想来就来了。” 行，他看这俩是乐在其中，他一个外人就不打扰了。 棍子笑笑，等程初把瓶盖拧好，继续开车了。 可能是吃了药，程初一直很困，午饭也没吃几口，又回车里窝着睡。 沈青山怕他睡得不舒服，还去小超市给他买了个软的枕头。闻泽宇和棍子在外面抽烟，沈青山就带着枕头上车。 他开门的声音程初听见了，睁开眼看见是沈青山，又想睡过去。 沈青山把枕头往程初身后一塞，程初便歪过头，没靠枕头上，靠在了沈青山的肩膀上。 都生病了，随他去吧。 沈青山又摸了摸程初额头，也跟着靠在椅背上。 到家时快傍晚了，程初睡得半梦半醒，回家以后又继续睡了一会儿。彻底醒来时是晚上，沈青山站在阳台上抽烟，厨房里灯还亮着，灶台上炖着一锅肉，还香呢。 沈青山敲敲玻璃门，朝程初招手让他过去。 “醒了？饿了没？”沈青山抬了抬下巴，“体温计放柜子里了，你再去量一个，我去热饭。” 他把烟摁灭了，站起身准备去给程初弄吃的，程初却在椅子上坐下，牵过沈青山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前，头往前一顶，抵在他小腹。 “怎么了？”沈青山笑，“还晕呢。” “嗯。”程初把声音拖得长长的。 他好像能听到沈青山的心跳声，咚咚的，很有节奏。程初忍不住笑了笑，说：“我听见你心跳了。” 沈青山用手摸了把程初头发，他还是一头短寸，摸起来扎手。 “不跳是不是有问题。” “你生日打算怎么过？”程初闷闷地问。 “你要请我吃饭啊？”程初这状态沈青山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想说什么都不用猜的。 “不算吧，那你能给我留半个下午吗？我知道我们可能要回家吃饭。”程初抬起头，因为感冒没好，眼睛里雾蒙蒙的，看着可怜。 沈青山说行啊，往后退了一步，让程初出来先把药吃了。 第30章 生日这种事沈青山自己其实不怎么在意，可能小时候觉得生日那天能有好吃的，能有个小礼物，是特别幸福的事，长大以后想要什么自己都能买了，也就不觉得这一天有什么特别的。 当天上午他要去店里给客人做个小图，到的时候前厅没人，店里安安静静的。沈青山把手机拿出来，想给林琪打个电话，往前走了两步上楼梯，脚刚碰着平地，耳边砰地炸开一声。 彩带飘飘扬扬落下来，林琪端着蛋糕，棍子拿了个礼物袋，和店里几个几纹身师、助手们从房间里走出来，纷纷和他说：“生日快乐。” “幸好我是二十四呢，岁数再大点儿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沈青山是真被吓了一跳，毕竟以前他们从来不玩这些花样，突然整一下弄得沈青山很意外。 不过惊喜肯定是大于意外的，棍子催他：“赶紧吹蜡烛。” 沈青山笑着，垂头把蜡烛吹了，棍子又叫住他：“你光吹蜡烛不许愿啊？” “没什么愿望好许。”沈青山真不知道许什么愿，这些年好像该有的都有了，妈妈病好了，家里很幸福，他也挣着钱了。 “怀疑你秀呢，”棍子把蜡烛给他点好了，“不管怎么样，这个规矩得遵守，快许个愿。” 沈青山闭上眼，那就希望大家都健康快乐吧，他睁眼又吹灭了蜡烛。 “谢谢你们啊，我真没想到还有这出。”沈青山从棍子怀里把礼物抱过来。 “那不是以前每年都糊涂着过了么，就想今年怎么样得弄个蛋糕，”棍子说，“来吧，去厅里切来吃了。” “那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饭。”沈青山说。 他和程初约好了，下午三点见。给客人弄完图时间差不多，沈青山摘了手套站起来，去厅里的时候才看见程初坐在沙发里，原来已经到了。 “我去洗个手就走，”沈青山回头和棍子说，“晚上记得来我们家吃饭啊。” 出了门，沈青山开车，程初坐在副驾驶，把导航设置好了。沈青山瞥了一眼，终点是电影院。 下了车，程初去前台拿票，沈青山顺便去旁边买了两杯可乐一桶爆米花，和程初一起进了影厅。 沈青山真没想到程初会带他来看电影，最近上映的比较火的电影也就是《泰坦尼克号》了。上次在家，自己看程初选的电影都看睡着了，他想可能程初真的比较喜欢这种感情向的电影吧。 在正中间的位置坐下，沈青山环顾一周，影厅里除了他们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什么时候订的，你够浪漫啊。”沈青山说。 “你要是不把这话说出来应该会更浪漫。”程初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 电影很快开始了，沈青山嚼着爆米花，没再说话。 第二十六章 沈青山真的对电影没什么研究，偶尔自己会看，但看的基本上也是商业片。 他不知道为什么程初会选《泰坦尼克号》，想可能是这段时间它热度比较高。 毕竟是程初提前安排好的电影，沈青山看到中间，虽然感觉有点困，但还是努力用手撑着头。借着屏幕的光，他看影厅里还是没有其他观众，干脆和程初聊起天来。 “你是不是还挺喜欢这种类型的电影？我以前一点没觉得你喜欢爱情片。” “为什么？”程初侧过脸。沈青山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好看了，他平常是喜欢糙着，但好看也是真的好看，身上有程初不可能在同龄人那里看到的随性自由的味道。 要拥有这些，凭借的不仅仅是时间，更是他担事儿的能力。 有一瞬间走神，等重新听到沈青山的话时，他似乎已经讲得差不多了。 “你困还是我困，”沈青山笑，“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程初眨了下眼，拿起冰可乐喝了一大口，咽下去。 “我是说，我以为你不会关系除了学习以外的其他事情。”沈青山说。 “没有啊，”程初没怎么想，“我还关心你。” 话说完他才觉得太唐突，但沈青山好像没有往那方面想，很自然地说：“我也是啊，你要是去上学了家里没人陪我玩，我多无聊。” 程初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生点气。 “那你不想我吗？”他干脆问，“你想让我陪你玩儿，想要我跟你待在一起，那我不在的时候你想我吗？” 说到这儿沈青山都还没认真思考，只是觉得这小孩儿又开始撒娇了，要他哄。 “想你啊，天天想你。”沈青山看着他说。 但其实他也不算完全胡说，沈青山确实习惯了程初总在他身边。 他们都不算爱出门的人，一到周末，沈青山要是休息，就跟程初一起在家里，他学习他就画图，他要想躺着沈青山也躺着，谁先醒了就在旁边看会儿手机。 旁边总有个人，感觉是不一样的，吃饭是两个人，玩儿是两个人，睡觉是两个人，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觉得少了点什么，有话没处讲，想笑好像也没劲。 可能是心里太渴望沈青山的话是他想的意思，一时间程初竟然分辨不清了。 对视间，时间好像停滞了几秒，程初的心在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地方跳得很快。他握紧了手里的可乐杯，连里面的冰块都要碾碎了，才克制住自己的呼吸。 沈青山回过神，偏头继续看电影，刚才有一秒他都说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想什么呢？程初看他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好像……算了，想什么呢…… 到电影结尾时，沈青山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准备要走，被程初抓着手摁回座位里。 “怎么了？”沈青山奇怪地问。 程初没有先说话，他打开掌心，一枚蛇形的戒指安静地躺着，头部的钻石在昏暗的影厅里折射闪亮的光芒。 这枚戒指的形状和沈青山当时送给程初的那条项链上的挂坠一模一样，就是同样的品牌、同样的设计。 “送你的生日礼物，当时想了很久，感觉这个最好，我们戴一样的。”程初很淡地笑了下。好像是怕沈青山会拒绝，所以牵过他的手，没等他说话，就把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刚好啊，可能其他手指就戴不下了……不如就这里吧。” “这会不会太贵了，”沈青山举起手，“好看是好看，谢谢你。” “不贵，我有钱，我每次考完试我妈都给的，你放心好了，没偷没抢。”程初轻声说。 他看沈青山还盯着戒指，便问：“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啊？”什么真的假的。 我说你刚才说你天天想我…… 沈青山真的不懂吗？程初垂眼看着他：“你以前不喜欢过生日，是不是因为你的朋友也是这段时间去世的？” “以前可能有一点这个原因吧，但是我早就没这么想了，不喜欢过生日就是觉得生日也没什么过头，一年比一年年纪大了，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庆祝的事儿吧。”沈青山笑。 “哪儿有，我就想快点长大。”程初说。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这么想，跨过十八岁二十岁这几个特别的数字，往后都觉得没差别了。”沈青山说。 他又想到什么，“所以你之前是觉得，我因为小凯的事连生日也不想过了，才跑那么远来陪我啊。” “算是吧，”程初和沈青山对视着，“我希望你生日的时候就开开心心的，别烦别的事。”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看这个电影，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沈青山问。 这问题把程初问懵了，他眼神顿了顿，说：“难道你不喜欢吗？” “啊……”沈青山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喜欢啊。” 他赶紧说。 有时候生活是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的，沈青山心虚地咽了咽喉结。 “沈青山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挺不会说谎的。”程初说。 电影彻底结束了，影院的灯光亮起，程初站起来，沈青山拉住他，笑着解释：“那我确实不知道你为什么选这个。” “我以为你喜欢啊，”程初耳朵都红了，“那天我听棍子他们聊天，说你之前就说等这个电影重映了会来看。” 沈青山一下就想起，那天给一个姑娘纹身的时候和她聊天聊到过这个。 “哦，我当时随口说的……不是，我真想过，但这段时间不是太忙了么，一直没来得及，还好你带我来看了。” “你觉得我就是一个这么需要你给情绪价值的人是吧。”程初无语地笑了。 “有人愿意给我准备我都觉得很好了真的，那我总得说点好听的话吧。”沈青山说。 “没事，不喜欢就算了，我还挺喜欢的，”程初下意识抬手搭了下沈青山腰，让他朝自己身前走，“走吧，回家吃饭了。” 沈青山又看了一圈周围，喃喃道：“奇怪，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第31章 程初压着他的肩膀，催促道：“走了走了。” 到家的时候还是棍子给开的门，家里很热闹，饭菜都做好了，蹿得满屋都是食物的香味。 沈青山吸了口气，说：“有炸丸子。” 走进房间，他才看到方童也在，愣了下。 “哎，我叫来的，”棍子拍了下沈青山肩膀，小声说，“都是朋友嘛。” “看到我很意外啊？”方童笑着问。 “没有，你平常不是忙么。”沈青山走上前。 “再忙也不能是今天忙。”方童说。 程初换好了鞋跟着走进来，瞥了一眼在聊天的沈青山和方童，进屋把外套脱了。房间里有暖气，很热，热得程初头脑发晕。他双手撑着书桌边，跟自己说不论怎么样冷静一点，今天沈青山生日，别跟他摆脸色。 再说如果他真想和方童谈恋爱…… 那他就走。 这次是真的要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程初愤愤地想。 餐桌上，施梦云先问：“你们下午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干什么呢，瞒着我们，他俩自己过生日去了。”棍子调侃道。 “带你干嘛，带你你当个捧哏，别人说一句接一句啊。”闻泽宇说。 “哎你……”棍子差点把纸团扔他身上。 沈青山接着闻泽宇的话：“是啊，我俩过生日去了，不告诉你们干什么了。” 这么一来棍子好奇了：“去干什么了？” 他把沈青山手牵起来：“回来手上多个戒指，这股金钱的味道闪着我眼了。” 沈青山把手抽回来，说：“这我生日礼物，你别碰啊。” “切，我稀罕似的，”棍子看向程初，“小初，你比较诚实，你说说你们去干什么了？” “今天我哥最大，他说什么是什么。”程初说。 大家都笑了，只有方童默默盯着沈青山手上的戒指。 蛋糕早上吃过了，沈青山也不会搞那么多次仪式，晚饭结束，大家多少都喝了点酒，说去江边走走。 施梦云和程正明收拾着碗筷，说：“你们年轻人去散步，我们就不去了。” 程初跟着站起来，把自己外套穿上了，走到门边，沈青山靠过来，轻声问他：“你还行吗？没喝醉吧。” “我没事。”程初有点晕，但还好，不算很严重。 “你走不了我们就不去了，”沈青山抬手把程初拉链给他拽到下巴的位置，“感冒还没好呢你。” “走得了。”程初搭着沈青山肩膀，在他换鞋的时候靠着他后背。 晚上江边风大，正好出来醒醒酒。 棍子说上一次这么走，好像还是闻泽宇读高中的时候。 “那是，我还记得那会儿因为我还在读书，家里条件一般，你俩虽然是打着工，但多少有点钱，每个星期给我买东西吃，就怕我在学校饿着，”闻泽宇笑，“我考那五百多分里面有一百分得是你俩的功劳。” “人是铁饭是钢，我俩怎么才值一百多分。”棍子说。 “行了吧，你俩最爱管闲事，以前有个小混混追我，还是你们站出来，说是我哥，把他赶走。”方童笑着回忆。 “那不行，那人真不行，”棍子摆摆手，“我还记得那小子，不适合你。” 几个人在前面聊天，程初跟在后面，像一条小尾巴。 沈青山跟着笑，笑完回头看他，感觉他没什么话可以讲，也没什么表情，就落后几步，和他并肩。 “怎么了？”沈青山问。 “什么怎么了？”程初看着他，“我没怎么。” 这时一个挑着糖葫芦的老人路过，沈青山抬了抬唇角，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问他：“想吃糖葫芦吗？” 没等程初说想，他就把卖糖葫芦的老人拦下来：“来串这个草莓的。” 付了钱，他把糖葫芦递给程初，其他三个人都看着。 “不是，我们的呢？你给程初买完就完了？”棍子问。 程初咬了一口，外面的糖衣脆脆甜甜，里面的草莓酸酸的，汁水爆出来，冰冰凉凉。 “你们要吃自己买啊，看着我干什么？”沈青山还是照顾了下女生，“方童，你要不要？” “我不要。”方童摇摇头。 程初垂着眼，忽然就觉得手里的糖葫芦也没这么甜了。 “行了，人家宝贝着程初呢，你是什么？”闻泽宇拍拍棍子后背，“我们自觉一点赶紧走吧。” 沈青山笑，问程初：“甜么？” 程初点点头，忽然那种喝了酒的感觉又涌上大脑，弄得他晕晕乎乎的。 第二十七章 沿着大路走到尽头，江水看不见了。 沈青山看了眼时间，说：“那回家吧，到家也有点晚了。” “行，我跟闻泽宇我俩顺路一起。”棍子说。 “那……那我送你吧，”沈青山跟方童说，“去打个车。” 他回头看程初：“你打个车自己回去行吗？” 程初点点头，手里还捏着空的糖葫芦棍子。 沈青山看他这样，还以为他是喝迷糊了，把他手里的棍子抽出来，扔进旁边垃圾桶，又说：“那我们先走了。” 程初点点头。 他吸了口气，看沈青山和方童的背影。 给糖葫芦吃又怎么样，就算他总是和沈青山这样走在路上，也没人觉得他们会是一对，连沈青山自己都不会这样想。 所以这种偏心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偏心而已，又不是偏爱。 程初看够了，转过身，沿着来的路往回走。 冬天的风真冷，程初吸了吸鼻子，好像又有点流鼻涕了。 他走了一会儿，衣兜里电话响了。本来还以为是沈青山，程初手很冻，还是很快地拿出来。 居然是李锦。 “在哪儿玩儿呢？”李锦问他。 “散步。”程初说。 “我们班同学在吃烧烤，你来吗？人很多，很热闹。”李锦说。 程初垂眼说好。 这条路太安静了，安静得他觉得不舒服。 程初到的时候大家才刚开始吃东西，一群半大不大的学生，都想趁开学之前好好玩一晚上，连啤酒都点上来了。 来之前程初本来就喝过，他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只倒了半杯。 桌上没什么人跟他聊天，但大家说得热火朝天，程初在旁边听着，也感觉好受了些。 不然要是回了沈青山那里，房子里就他一个人，沈青山又跟女生在一起，他肯定要乱想。 喝到快散场的时候，沈青山给程初打电话了。 程初的手机放在桌面上，响了很久，李锦听见了，问他怎么不接，程初才拿着手机站起来，离喧闹声远了一些。 “你没在家？”沈青山问。 “你刚到啊，”程初拿开电话看了眼时间，“送人送一两个小时，她家很远吗？” 沈青山听出程初语气不对，说：“她爸爸妈妈在家，留我下来聊了会儿天。” “聊什么？聊结婚的时候请哪些客人吗？”程初冷声问。 说完他也知道自己越界了，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脑子里的那股气也放不下。他捏紧手机，和沈青山说：“晚上我回家睡。” “你在哪儿？”沈青山没让他挂电话，“我来接你。” 程初回去的时候李锦拍了拍他凳子让他坐下，小声问：“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啊。” “很明显吗？”程初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完了。 “哥你不会是在借酒消愁吧，”李锦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猜这么准，程初挑了下眉。 “能让人心情不好就那么几件事，成绩，家庭，还有喜欢上谁了，”李锦说，“我只是随便猜了一个。” “可能吧。”程初说。 “但我其实不太信啊，你说谁能不喜欢你啊。”李锦说。 “为什么？” “因为又高又帅成绩又好啊，你是不是没跟对方说过，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李锦猜测，“有的时候话就是得说明白，两个人之间的心理活动没那么容易猜透。” 程初没跟他聊，只是想了想李锦的话。 过了一会儿，沈青山发信息说自己快到了，程初就拎着外套站起来，说先走了。 他一个人站在路灯下等，等的时候他绕着灯柱一圈一圈走，还是想不出来等会儿怎么跟沈青山解释。 他又不可能说自己吃醋了，醋的没边儿。 程初烦恼地蹲下来，用手抓着脑袋，好像在想一道世界上最难的数学题。 怎么总是这样，一生气就控制不了自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把别人都伤害了。 喇叭响了一声，程初抬头，看见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 沈青山按下车窗，朝程初偏了偏头，示意他上来。 程初坐进后座，身上酒味刺鼻，沈青山问：“你去喝酒了？” 第32章 “我同学找我，我就去了。”程初说。 可能是还有司机在，沈青山什么也没讲。 到家以后，沈青山先去给程初倒了一杯温水。程初坐在沙发边，两条长腿微微分开，接过水喝了一大口。 “今晚上这么喝完你感冒药也吃不了了，”沈青山说，“往后两天都别吃，知道吗？” “知道了，”程初垂着脑袋，“我又不傻。” 沈青山轻哼了一声。 “刚才跟我生什么气？我去送方童没送你你不高兴啊，”沈青山用手指碰了下程初的脸，“走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一生气就刮脸。” 他解释：“方童是女生，我们这边晚上也不是完全安全，我送一下也很正常。” “那你还去她家坐了一个小时，这正常吗？”程初抬头。 他喝得两边脸都红了，眼睛也雾蒙蒙的。 “她爸爸妈妈以前跟我妈是很好的朋友，”沈青山站到程初眼前，“叔叔阿姨也是很久没见我了。” “哦，每个想见你的人你都要去见是吗？”程初问。 “犟什么呢……”到现在沈青山还是觉得程初蛮可爱的，说话一句跟一句落不下，好像那个智能机器人小爱同学，自己还气呢，他说每句话还都给回应，挺有意思。 “我一年见她几次，见你几次啊。”沈青山笑。 “以前的事我可不知道。”程初把水杯放到一边。 “行了，洗个澡睡觉了。”沈青山说。 他的手垂在程初眼前，那枚戒指在程初眼里晃了一下。 包场请他看喜欢的爱情电影，他没感觉，送戒指他还觉得自己对他是兄弟情，现在吃醋了，估计是想小孩子又闹别扭。 程初抓住沈青山的手，食指从掌心的方向顶起沈青山的无名指，让那枚戒指落到光里。 “我今天好像还没和你说生日快乐。”程初轻声道。 好像现在只剩一句生日快乐，是程初可以说的话。 “一句话的事儿。”沈青山想抽走自己的手，又被程初握了一下。 他抬起脸。 “电影院没人是因为我包场了，以为你非常喜欢这部电影，才想和你一起看。” 沈青山没想到，愣愣地哦了一声。 “去芍通找你，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想去，但你问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周凯的全部事情，我怕打扰你们，又怕去了以后就我一个人是局外人，我不想被隔在你的事情外面，会很难受。后来还是想去，因为怕你难过，更希望那种时候我会在你身边。” 程初攥紧沈青山的手，这时却不敢看他了：“沈青山，我……” “我是你哥哥，”沈青山忽然打断他，用手在程初发顶盖了盖，“你知道这件事的，是吗？”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被沈青山一句话就淹没了。 程初松开手，后来沈青山好像说了谢谢，他也没听见，血液涌到心脏，程初站起来，“我不想你像对待其他朋友那样对待我，我也不想你是我哥哥，我只想……” “程初，”沈青山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认真的语气叫他，“你今天喝酒了。” 我没有醉。 程初看着沈青山，两步走上前，捧起他的脸，垂头亲了一口。 沈青山可能很懵，一点反应也没有，程初就大胆起来，咬着他的嘴唇轻轻吮了下。 好软……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程初压着沈青山，一步一步把他推到墙上，用腰腹狠狠顶了一下，听见他的胯骨撞着墙响了一声。程初很烫的手指抚摸着沈青山的耳朵，舌头碰了碰他的牙关，想要进去。 沈青山被这个动作弄得清醒了，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让程初亲自己。 下一秒，程初被一股大力推开，脸上落下来一个轻飘飘的巴掌，啪的一声，把什么都打碎了。 程初一侧的脸骤然红起来，沈青山有点慌，说对不起，上前想看，被他握住了手。 “你打我也是应该的，”程初捂了下眼睛，“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了，看你跟别人在一起我特别不舒服，我吃醋。” “程初，你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可能只是因为我对你很好……”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程初问，“你为什么要带我回你家住，为什么说很想见我，为什么我亲你了，你扇我还要心疼还要觉得抱歉。沈青山，你才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那个人。” 程初很慢地眨了眨眼，情绪激动他就想哭，但不想让沈青山看到，所以转身回了房间。 他没有开灯，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到床边，躺倒了。 这一晚上怎么都不可能睡着，程初侧躺在床上，听见沈青山站在客厅阳台拨打火机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是太困了，程初撑不住眯了一会儿，模模糊糊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被子被盖到肩膀，程初在温暖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时间还早，轻薄的纱帘外，太阳刚刚升起。 程初扭头想看时间，却见送给沈青山的那枚戒指被摆放在床头柜上。 第二十八章 因为喝了酒，程初头很痛，恍惚地把那枚戒指拿起来。 他走到客厅，屋子里没有人，沈青山可能走了。 洗漱好，程初忐忑地等沈青山回来，看见客厅里的墙，又想到昨天晚上自己亲了沈青山。 怎么就这么冲动…… 后悔是肯定的，但好像又庆幸总算和沈青山说清楚了。 以后要痛苦，也不是他一个人痛苦。 程初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一上午，沈青山还是没有回来。 中午他补了一会儿觉，下午收到施梦云短信，说让他晚上回家包饺子。 下周就是春节了，春节一过，寒假也到了尾声，再上一个学期课，程初的高中也要结束了。 施梦云的这条短信是沈青山让发的，天快亮的时候沈青山回了家，正好碰到清晨要出门锻炼的施梦云。 她惊讶地看着沈青山拿着钥匙进门，问：“你这是没睡还是醒了？” “没睡，”沈青山说，“回家补觉。” “你自己没家啊？”施梦云玩笑道。 沈青山只好随便编个理由：“昨天晚上跟棍子他们聊到太晚了，现在回去我怕打扰程初睡觉。” “行，你妈睡觉就可以随便打扰。”施梦云不跟他啰嗦，摆摆手出门了。 施梦云说完这句话，沈青山反而愣在原地。 他想要是真的发生这种情况，他确实可能为了不打扰程初睡觉而不回家。 但他实在没心思想这些了，沈青山一晚上没睡，站阳台上烟抽了半包，浑浑噩噩打车过来，现在困得不行，沾枕头就能睡着。 等沈青山睡醒时，都闻到午饭的香味了，他看了眼手机，程初一条消息没发，估计是默认沈青山不想见他。 沈青山被人追过很多次，拒绝的时候也不太给不喜欢的人机会，但面对程初，不知道怎么就是看不了他那种失落的眼神，连狠话都说不出。 他还要学习，还要高考，人生还这么长…… 沈青山趴在床上叹了口气，带着自己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下午施梦云回来得很早，估计是店里没什么生意。 她看沈青山还在，说：“那晚上我们包饺子吃吧，把你弟也叫来。” 沈青山正抱着一只果盘啃冬枣，“好啊，你给他发信息吧。” “我发吗？”施梦云问。 “嗯，”沈青山说，“我没手。” 施梦云没怀疑，给程初发了信息说让晚上来这边吃饭，程初没多久就回了好。 每年过年都要包饺子，这是习俗。以前过年的时候家里就施梦云和沈青山，两个人吃不了多少，但总把饺子馅儿做多，年年都要沈青山给棍子和闻泽宇带去一些。 今年不一样了，家里多了两个人，热闹得多。 过年期间程正明没怎么出去跑车，基本都待在家里。傍晚他买了一袋子饺子皮回来，施梦云和沈青山已经做好饺子馅儿了。 三个人围坐在餐桌边，都洗好了手。施梦云让程正明给程初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来，恰好这时门铃响了。 明明沈青山离门最近，他没站起来，像没听到一样垂下头，从袋子里拿了张饺子皮出来。程正明顿了下，起身去开门。 是程初来了，他一进门就看了一眼沈青山，但沈青山没抬头。 “小初来得正好，刚要包饺子。”施梦云说。 程初和施梦云打了声招呼，把外套脱下，先去厨房里洗了个手。 都知道他哥俩关系好，所以沈青山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专门留给程初。 程初抽了张纸把手擦干，坐下来，和沈青山说：“哥我不会，你教我。” 家长面前，沈青山什么也没说，把一叠饺子皮放到程初面前。 第33章 “那你先看我包。”沈青山瞥了一眼程初，他肉眼可见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胡子估计是刚刮过的，沈青山能闻到程初身上那股须后水的味道。 “馅儿别放多了，不然饺子煮过以后会漏，”沈青山用一根筷子把馅儿赶进皮里，对折起来，“沾点水就能合上，再捏紧，很简单的。” 程初哦了一声，学沈青山的样子包饺子。 他馅放得少，在边缘都用筷子抹了水，捏在一起的时候却滑开了，沈青山笑，下意识上手去帮他：“你不能顺着捏，你要拧巴地来。” 从坐下开始程初就没把心思放在包饺子上，沈青山突然碰他手，皮肤温温热热的，一下就让程初想起昨天晚上他摸沈青山耳朵的触感。 程初垂着眼，看沈青山用修长的手指捏饺子皮，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到他脸上。 沈青山睫毛真长，嘴唇这么薄，却很好亲，打他一巴掌的时候还轻轻的…… 沈青山真好，鼓起勇气表白以后，虽然被拒绝，程初却好像更喜欢他了。 意识到程初的视线，沈青山抬了下眼，和程初对视半秒，他放开手。 “自己包吧。”沈青山说。 四个人一起包饺子也没包多久，施梦云把饺子端去厨房煮，没一会儿沈青山也跟上去。 客厅里就剩程初和程正明，电视开着，在放不明所以的喜剧，程初愣愣地坐着，一副魂都丢了的样子。 沈青山虽然跟去了厨房，实际上心思也根本没在饺子上。几分钟不看，饺子皮都煮软了，还是切着菜的施梦云过来看了一眼，赶紧关了火。 “你要是没事你就出去，别在厨房给我添乱。” 沈青山笑笑，用漏勺把饺子捞起来，说：“刚才走神了。” “早上睡那么久还没睡醒？”施梦云看着锅里，“怎么小初好像也没睡好，谁知道你俩晚上干什么去了……” 沈青山半个身子挪到厨房门口，远远看到客厅里程初一副没神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拖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程初马上开学了，影响他学习怎么办…… 沈青山，你真是，你这哥当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晚饭时程初没说几句话，就一直往嘴里塞饺子。 程正明问他：“你妈跟你说你什么时候回去了没？” 程初摇头。 “她跟我说了，机票给你买好了，让你后天上飞机，年后再回来。回来正好开学，她说今年假期不会把你逼太紧。”程正明说。 听到程初要走，沈青山松了口气。不管这事儿怎么解决，总要尴尬一阵，程初一走，正好把这段时间熬过去。 然而程初仿佛已经预料到他的反应，先是看了沈青山一眼，才闷闷地说：“我知道了。” 晚饭后沈青山先说要走，拿着外套站起来，路过程初的时候碰了下他肩膀：“跟我回家。” 程初抬起头，本来都打算好先在这边住段时间了，没想到沈青山会叫他。 他也跟着起身，和施梦云、程正明打了声招呼，套着外套追上沈青山。 沈青山没开车来，回他家也不用多久，干脆当饭后散步。 两个人谁也没有先说话，走到马路上，程初还是落后沈青山半步，时不时就看他一眼。 沈青山被看得烦，想回头说他，手忽然被抓住，朝后拉了一截。 一辆车呼啸着从他身旁擦过。 “你吓死我了。”程初的声音落在他耳边。 沈青山轻轻一挣，继续往前走，程初追上来，咽了咽喉结，才说：“哥你别生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沈青山没回头。 “昨天是我的错，我太草率了。”程初小跑两步停下了，吸了口气喊道：“哥我错了。” 路上的行人都忽然看过来，沈青山顿住脚步，吓了一跳：“你有病啊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是不是？” “嗯，”程初慢慢地走上前，“我不介意。” “用棍子打你你还得顺杆爬。”沈青山无语了。 好不容易走回了家，沈青山开了灯，把衣服一脱，和程初说：“我们好好聊聊。” 程初点点头，看沈青山的眼睛很亮，但深处又有些失落的神色。 沈青山让自己别再心软了，他咬了下嘴唇，说：“你还有半年就高考了，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这件事重要。” “我知道，”程初说，“我心里有数，学习的事你不用担心。” 程初在沙发边上坐下，等着沈青山接下来的话。 “我不喜欢男生，这你也不用想了，”沈青山说，“我也有过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这种时候很容易冲动，很想体验恋爱，但那可能不是喜欢。可能你一直以来没什么朋友，家人也不怎么陪你，所以你很依赖我，这都很正常。但我们是兄弟，是朋友，不可能是恋人……” 沈青山声音很认真，带着一丝说服的意味。程初知道他就是这么想的，至少现在是。沈青山语气里的那种说服感，把程初的心打碎了一地。 他很难受，好像突然懂了小说里那种心痛的感觉，原来是真的，他难受得像满腔发酸。 “我很长时间都没考虑过要谈恋爱的事了，但以前我是谈过的，都是和女生，可能是我没处理好我们之间的界限，以后我会注意。你也不用躲着我，这样我们两个人都难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正常相处，慢慢就好了。”沈青山摸摸他头发。 程初垂着脑袋，像没有吃到肉肠的小狗那样可怜兮兮的，沈青山又看不了。 “好吗？”他放缓了语气。 程初没说话，双手捂了下脸，拿气音应了一声。 “你看到我放的戒指了吗？”沈青山问。 “……看到了，”程初哑着嗓子说，“以后我睡书房吧，书房床也够大，那本来就是你的房间。” “没必要，我睡得挺好的。”沈青山皱眉。 程初站起来，还是没让沈青山看到他眼睛，“那就这样吧。” 第二十九章 说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要做到可太难。在家这两天程初总共就没跟沈青山说两句话，感冒也加重了，吃药以后一直蔫蔫的。 楚娇给他买的机票是上午的，离他们这儿最近的机场在另外一个城市，头天晚上沈青山跟程初商量，说第二天自己送他去。 “不然你就要自己去坐大巴，你感冒还没好呢，”沈青山给自己倒了杯水，“我送你，也就两个多小时。” “但你要开来回，还是算了。”程初说。 沈青山还想坚持，程初看着他：“是你说让我不要误会的。” 把沈青山一口气憋了回去。 说不送，早上沈青山听见程初洗漱，还是迷迷糊糊起来了。 他还没套上衣服，只穿了条睡裤就推开门，靠着门框揉眼睛，跟程初说：“我送你去车站。” 这次程初没再说什么。 本来也就只回家几天，家里还有他的衣服，程初连行李箱都没拿，只背了书包装卷子。 到汽车站，沈青山带他去前台换纸质票，送他到大巴车外。 “那你自己过去，到了以后给我发个信息。”沈青山把票递给他。 “知道了。”程初回头看了一眼，检票员已经开始检票。他从口袋里把之前送给沈青山的戒指拿出来，说：“既然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你不用还给我，我也不会因为你戴着我的戒指就多想什么。” 程初牵起沈青山的手，垂头把戒指重新给他戴好了。周围全是排队上车的人，拥挤又喧闹。 “哥，新年快乐。” 沈青山还没反应过来时，程初便俯身把他抱住，埋头在他颈间狠狠吸了口气：“我会想你的哥。” 说完话，程初放开沈青山，转身跑进了栏杆里。 沈青山看着他上了车，心里也不好受。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是最好的，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是错。 一直到程初的车离开了，沈青山才走出车站。 今天是春节前纹身店营业的最后一天，他还得去店里。 可能是要放假了，大家都表现得很兴奋，沈青山一早上去，每个人都高高兴兴的，看不出一点困的样子。 上午沈青山就做了一个图，来的人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一开始就说了怕疼。往常这种情况沈青山会哄哄，想办法给客人讲点什么笑话，今天他一点都笑不出来，戴着口罩都能看出满脸严肃的样子，把那客人弄得连话都不敢说，生怕沈青山一个生气给他做岔了。 出来的图肯定是好看的，没说的，但沈青山的低气压棍子都感受到了。 晚上等客人的时候，棍子主动站起来，问沈青山要不要跟自己出去抽根烟。 “你今天不对劲啊，发生什么事了？”棍子看着沈青山，猜，“有人跟你表白了？” 沈青山瞥他一眼，棍子知道自己说中了，但他以为表白的人是方童。 第34章 其实这么多年身边的朋友都看出来方童喜欢沈青山了，偏偏沈青山喜欢装傻。棍子了解他，他要是真喜欢谁会主动，方童这种明着“暗恋”的沈青山都没什么反应，那多半是不喜欢。 “你要是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就拒绝呗，能怎么着？”棍子笑，“你要是舍不得，要是拒绝了难受，那你不就是喜欢吗？你喜欢你就接……” “接受不了，”沈青山连烟都抽不下去了，另只手搓了一把头发，“怎么接受。” 棍子在烟雾中眯了眯眼，后知后觉：“我怎么感觉你说的根我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啊。” “能是一回事儿吗？”沈青山皱着眉，转身进了店里。 “哟，谁啊，能把沈青山惹成这样……”棍子忽然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昭市地方小，每年春节去外面打工的人都会回来，城里反而很热闹。 纹身店春节关门，沈青山清闲了起来，每天就在家里画画图，想想事儿。 今晚除夕，程初都走了快四天了，上一次和沈青山聊天，还是他刚落地的时候，跟沈青山说了句自己到了。 两个人好像很久没有这么长时间一句话不说，平常就算程初在上学，他们也经常聊些有的没的，有时候就是互发句号，什么意义都没有。 现在手机也不响了，沈青山感觉自己跟个空巢老人一样。 除夕夜，他去施梦云那边吃饭，晚上顺便也在家里住。 年夜饭要吃得越长越好，到春晚开始的时候，沈青山还在吃东西。施梦云象征性地说了句：“明年能不能带女朋友回家？” 沈青山筷子顿住了，抬头说：“没谱啊，我真的很忙……” “以前你说你忙我还信，现在你那店不是管得挺好了吗？你现在也算立业了，什么时候才成家？妈也不是催你，就是问问，你别有压力。”施梦云说。 沈青山苦笑了下。 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看是程初打来的视频电话。沈青山拿着手机站起身，说我出去一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带着手机下楼，像做什么亏心事一样。 这个点，家家户户都热闹着，街上没两个人，沈青山接起电话，视频那边是程初的脸。 就几天没见，沈青山看程初居然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哥，你怎么在外面？”程初问。 “刚吃完饭，出来散散步，”沈青山说，“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忘了还有我这个人。” “没忘，等会儿给你看烟花。”程初说。 他把镜头一转，面前居然是一片大海。 “你在海边？”沈青山问。 “嗯，我妈带我来的，说春节就在海岛度假了，”程初找了块石头坐下，“还有五分钟就放烟花了。” 一时间竟然连沈青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问：“你感冒好了没。” “差不多吧，”程初说，“来这边以后又吃了点药。” “一开始我就让你吃药，现在拖拖拉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全。”沈青山说。 他讲话时微微皱眉，程初在电话的那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因为他把镜头转过去拍海了，沈青山也不知道程初在看他。 “没事儿，没什么影响。”程初说。 “我能检查一下吗？”他问，“我送你的戒指，你还戴着吗？”??“戴着啊，”沈青山把手举起来，“这么贵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扔。” 又陷入一段没什么话可说的空档，安静了一会儿，程初才说：“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回来也挺好的，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很无聊。”沈青山说。 他把话说完，才意识到什么：“你别误会……” “不会。”程初淡淡地说。 “阿姨呢？”沈青山问，“她怎么不在。” “在陪男朋友玩，哪儿有空管我。”程初说。 话音刚落，一束光照亮海面，在空中炸开。 “看烟花。”程初把手机举正。 沈青山停下脚步，在马路牙子上蹲下来，跟程初一起看完了五分钟的烟花。 程初回来那天沈青山不知道，下午他还在家里睡觉，被程初的电话吵醒，迷糊地起床开了门。 房间里窗帘都是拉上的，沈青山给程初开了门，说了句你回来了，跟梦游一样又进房间了。 程初没打扰他，自己去了书房，拿衣服先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沈青山已经醒了，在厨房里做东西。程初走过去，看见他在熬红豆。 “前几天我妈拿来的豆子，正好煮给你喝。”沈青山说。 他俩身上睡衣都是同款，只不过一件黑色一件深蓝色，稍微有点差别。 程初说谢谢，瞥见沈青山拿着勺子的手上还戴着自己送的戒指。 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尤其又好几天没见。沈青山把红豆汤递给程初，自己也坐下喝，连说什么也不知道，半天憋出一句：“海岛好玩吗？” 他看着程初脸，“你好像也没晒黑啊。” “天气一般，我没怎么玩，就在酒店睡觉，我妈出海了。”程初端着碗，三下五除二就把红豆汤喝完了，站起来去厨房洗掉了。 他没等沈青山，说了句：“我先回房间了。” 书房其实也不应该叫书房，因为沈青山根本不看书，他是用来做画图室的。 这里面堆满了沈青山的话，在书房住的这几天，程初都看过了。 他往小床上一倒，把自己闷在枕头里，过会儿叹了口气，翻个身，居然看见书架上放着一本：《儿童心理学》。 程初坐起来，看见那《儿童心理学》下面还有一本《青少年心理学》，他失笑。 沈青山就拿这个研究他啊？ 在飞机上没睡好觉，晚上程初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去休息了。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沈青山的房间门还关着，可能还没起床。程初用他的咖啡机做了一杯咖啡，放了一堆奶和糖。 他刚拿起咖啡，沈青山就推开门出来。 他平常在家里习惯了，洗漱完也没穿上衣，几滴水从脸上滑到脖子的位置，他抬手擦掉了。 “起这么早，还做了咖啡啊，”沈青山低头去看，“全是糖。” 程初盯着他几秒，低声说：“你能把衣服穿上吗？” 沈青山愣了一瞬，下意识往下看，程初的睡裤撑起一小片。 “草。”他顺手抓起昨天扔在沙发上的一件t恤，往身上一套。 头还没钻出来，他听见程初说：“那件衣服是我的。” 果然闻到一股程初身上的味道，沈青山拉了拉衣服下摆，程初已经转身回房间了。 穿错衣服这事儿要是放以前都不算事儿，但现在不一样了，何况还是沈青山看见程初对着自己硬完以后穿错的，跟他故意一样…… 越想越觉得尴尬，沈青山自己站在客厅里，耳朵和脸都烧得慌。 冷静了一会儿，他自己去给自己做了杯咖啡，还在等机器捣鼓，沈青山接到棍子打来的电话：“老张让我们去参加他纹身展，就在隔壁市，我给你拒了啊。” “啊？为什么拒？”正好是一个他能离开这儿的理由。 “不是，你平常从来不参加这些啊。”棍子还奇怪起来了。 业内这种展出不算少数，虽然绝大多数都是去给自己打广告，或者卖便宜纹身贴的，但也有不少正儿八经的展，这个老张是他们学手艺的时候认识的朋友，是他们师父的朋友的徒弟，这些年虽然没在一个城市，也一直联系着，行业内的情况经常沟通。 沈青山是没什么兴趣去这种展的，他没什么大志向，没怎么想过离开昭市。在这儿他的手艺就是最好的，这是口碑，不用比赛。以前他这么不思进取，棍子还偶尔说两句，现在是彻底明白沈青山的脾气，一点儿不说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沈青山把咖啡倒出来，“这几天多无聊，我觉得挺好的，我们顺便过去玩玩，闻泽宇在家干什么？他有空吗？有空一起去。” “行吧，”棍子没细问，“那我问问他，要是行那等会儿就得走了，人家昨天跟我说的，估计以为你不去，他也就是临时通知我们一声。” 没两分钟，棍子回话，说可以走。 沈青山进屋给自己收拾行李，他没什么好带的，就装了个小的行李包。程初从房间门口路过，看见沈青山收拾东西，皱了皱眉问：“你要走？” “临时出差，”沈青山拎起行李包，“棍子在楼下等我了。” 程初什么也没说，连沈青山去哪儿都没问，抱起手臂靠着门框，冷着脸看沈青山走了。 沈青山上车的时候棍子已经接到闻泽宇了，他一个人坐进后排，问棍子：“酒店定了没？” “人家还能忘了你的酒店么。”棍子笑。 他从车内的后视镜看沈青山，说：“我跟你说你最近不对啊，你是不是真遇到什么事儿了？最近怎么这么反常……还有不能跟我们说的。” 第35章 这回是真不能说，说了谁都面对不了谁，沈青山捂着脸，“你们还是好好开车吧。” 开车到的时候都傍晚了，几个人去酒店放了行李，又开车去会场。 这交流会很小，但来的都是挺有名的纹身师，老张见到沈青山，非要拉他去表演，把他按椅子上一晚上。 等躺在酒店有空看手机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沈青山收到一条程初几分钟之前发过来的信息：【你是不是躲我？】 第三十章 沈青山也不是一个会骗人的人，他不想说谎话的时候一点都说不出来，打字回：【出差是临时的，但为什么要去，也有点这个原因吧。】 【你要我特别直接地面对这件事，现在还有点难。】 好像找到了那个话口，沈青山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 【我就是觉得怪，也没有讨厌你。】 其实这些话有点伤人，沈青山发完以后又想，如果换位思考，是他收到程初这样的短信，自己可能都很难过。 什么叫面对不了，什么叫奇怪。 明明连沈青山自己也没想明白。 这些天他一闭眼就是程初亲他的那种感觉，完全说不上排斥，甚至全身都酥酥麻麻的，但就是这种情绪和身体都被控制的感觉，让他觉得很陌生。可能也是因为他长这么大都没想过能跟男生接吻，没想过能跟男生谈恋爱，他知道这是条很窄的路，所以会下意识排斥去接受。 之前程初说的那句话还真是对的，他说沈青山能轻轻松松说同性恋也没什么，是因为他身边没有人是，他自己也不是。 【我知道了。】 程初就回了这么四个字。 【我也没有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就是觉得怪，但怪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说什么说？还有能不能别一直说怪了，这种话被程初听去他真的会不开心的。 沈青山打好又删。 【回去再聊聊。】 聊什么？你别喜欢我了？ 有病吧你沈青山。 沈青山叹了口气，手机差点砸着鼻子。 这怎么办？怎么办？ 沈青山搓了搓自己头发，感觉都快疯了。 第二天还要接着昨天那图来做，一个春节没上手，沈青山脖子痛得厉害。 客人休息的时候，棍子给他找来一个按摩仪，也让他戴着。 “来我给你拍张照。”棍子举起手机。 沈青山一点也不想看镜头，就闭着眼，仰头靠着椅背，一副休息的样子。 等时间差不多了，他摘下按摩仪，准备去隔壁房间接着纹。打开手机时，才看到棍子拿他照片发了张朋友圈：【爱岗敬业的老板。】 “棍子，”沈青山趴在门框上叫他，“你加程初好友没？” “你说微信？”棍子走过来，“加了，怎么了？” “没事。”加了最好，沈青山拍拍他肩膀。发个朋友圈证明他确实忙于工作，不是完全故意躲着他，程初是不是能好受点。 他们在这边待到营业前的最后一天，举办这个纹身展的人请他们喝酒，在餐厅里都是一些人情往来，结束之后沈青山又跟棍子他们换去烧烤摊，整个人才轻松多了。 “明天田田跟程初都开学了，”棍子说，“这学期结束就真结束了，孩子长得真快。” “我觉得我们也没比他们大多少，”闻泽宇笑，“只是你俩早出社会，所以感觉时间特别快吧。你想好了吗？田田以后怎么办。” “这事儿哪儿轮得到我想，我也就是他表哥，”棍子手上还在剥豆子，“听他妈妈的意思，送他去学做西点，他还挺喜欢烤面包什么的。我觉得因材施教也挺不错。” “沈青山反正是不愁了，”闻泽宇看他，“程初成绩这么好，只要正常发挥，肯定有好学校上。” 沈青山没说什么，他发愁的事又不能说，只是喝了一晚上闷酒，结束的时候路都走不稳了。 他很少喝成这样，知道不对劲，棍子跟闻泽宇都没敢多喝，两个人一人一边架着他，把他带到酒店里。 沈青山脚碰着床，立刻就跌倒了，脸砸进枕头里。 他听见周围错乱的脚步声，好像棍子问闻泽宇谁谁到了没，接着房间的门又被打开。 鼻子闷得快呼吸不上了，沈青山又没力气翻过来，手指攥着被子动了动，有人用发凉的掌心把他的脸拨到侧面。 房间里总算安静下来，那人蹲在床边看着他，说了句：“还总说自己是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眼前就是道虚影，沈青山都没看清他，对方就站起身走了。 沈青山一个人躺了会儿，没多久，一张热毛巾覆上来。那人把他外套鞋子都脱掉了，让他好好躺上床，拿毛巾给他擦脸。 那毛巾是热的，很舒服，沈青山下意识跟着毛巾蹭，鼻尖碰到那人的掌心。 他听到对方很轻地笑了，说他是小狗，小猪…… 好了，这人就是程初。 沈青山像在梦里一样，心思很活泛，动作却一点也跟不上。 “抬下头……”程初捏住沈青山下巴，“……听得懂么。” 沈青山侧过脸，虚虚地睁着眼，问他：“你怎么来了？” “听说有的人醉得不行，连家都找不到了。”程初单腿跪在床边，用毛巾擦着沈青山颈侧。他皮肤很薄，喝了酒很快就红起来，现在还没消。青色的血管在泛红的皮肤下微微凸起，跳动着。 “哪儿找不到了，这儿又不是我家……”沈青山模糊地说。 毛巾顺着沈青山的脖颈，擦到衣领往下的位置，大概锁骨的边缘。程初停了下来，问他：“那你怎么不回家？” “回不去……”沈青山眨了眨眼，“怕小初看见我难过。” 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程初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床边坐下来，忽然失去了和沈青山计较什么的力气。 “他看见你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会难过啊……” 沈青山忽然又幼稚地笑了，说：“我看见他也高兴。” 程初发了几秒的呆，抬手把沈青山眼前的头发拨了拨，沈青山吐了口气，下意识握住那人的手。 “你知道我是谁么？”他轻轻一挣，就把沈青山的手挣开了，“也是，你要是知道我是谁，就不会说这些话了，你现在跟我一句都讲不了。” 第二天醒的时候沈青山头还很痛，他嗓子干，想喝水，手撑着床坐起来，恰好看见床头放了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 拧了一半，沈青山发现自己没穿上衣，一旁的沙发上，程初抬手挡着眼睛，还睡着。 他仰头喝了水，坐起来把衣服穿好，进浴室快速洗了个澡。 程初什么时候来的？昨天晚上？ 所以给他擦脸的人是程初吗？那给他脱衣服的人……也是程初吗？ 沈青山拎着张一次性洗脸巾从浴室里出来，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他没走到沙发旁边，就远远站着看了一眼。程初应该还没醒，让他再睡一会儿。 沈青山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然而门刚刚关好，沙发上的人便睁开了眼，略显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醉鬼说的话果然一句都不能信……就这么不想见他吗？一眼都不想看到，不是说见到就开心，开心在哪里？开心到打车跑都来不及么。 程初用手背捂了下眼睛。 昨天晚上大家都睡得很晚，沈青山是醒得最早的。 他在和棍子、闻泽宇的群里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在门口的面馆吃早餐。 沈青山喝得太多，断片严重，但他是知道自己和程初说过几句话的。他应该不会说什么特别伤人的话，因为心里就没这么想过，如果程初也不提，可能忘了就忘了吧…… 一碗面刚刚端上来，棍子和闻泽宇就都来了。 他俩也是一副宿醉刚醒的样子，沈青山敲了敲棍子面前的桌子，问他：“程初什么时候来的？” “你不知道吗？昨天晚上啊，”棍子喝了一大口豆浆，“昨天晚上你喝那么醉，要是我和闻泽宇我俩才懒得管你，程初来照顾你的，他不是留在你房间睡觉了吗？” “他怎么会来？”沈青山问。 “看我朋友圈发了你图来问我们在哪儿，我就跟他说了。昨天晚上不是喝多了么，在餐馆那会儿我就给程初发消息，问他你怎么了，他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就说自己想过来，”棍子乐了，“我说你俩是真有意思，跟连体了似的，去哪儿程初都跟着你。” 沈青山没说话，垂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面。 中午吃饭的时候程初才来，一张四方的桌子，空出来的位置照例在沈青山旁边。 沈青山把手上拆好的一次性碗筷放到他身前，问他：“还想加什么菜吗？你喜欢吃的都点上了。” “不用了。”程初拿过杯子喝了一口茶。 第36章 “哎，那是我的……”沈青山说晚了，程初已经喝了，“算了，没事。” 早上没睡醒，这么开车回去有点危险，几个人商量过，说回酒店再睡一下午，傍晚再走。 经过大堂的时候沈青山是想过再去给程初开一间房的，但那种念头也只有一瞬。他带程初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把磁卡往门把上一贴，先走进去。 “你睡床，我睡沙发。”沈青山说。 “如果你要这样我就下楼再开一间，”程初把外套脱在沙发上，“我睡沙发。” 他坐在沙发边上，刚沾着一秒，被沈青山拎着衣领拉起来，一把推到床边。 程初的腿撞到床脚，沈青山又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下意识抓住沈青山，和他一起倒进床里。突然这么一下程初也没料到，他手指攥着沈青山衣服，眼神里还带着懵。 沈青山也跟着跌下来，鼻尖擦过程初的脸，却很快地侧身躺下：“一人一边。” 他把被子往身上拽，拽不动，一回头，发现程初还压着被子。 程初抬了下身体，让沈青山把被子抽走了。两个人背对着躺了一会儿，谁都睡不着。 床很软，心脏的那边儿贴着床垫，好像跳动时的声音都能被另一个人听到。 程初也有点冷了，往后靠了一些，把沈青山的被子分走一点。里面还有沈青山的体温，热乎乎的。 “我不会烦你，我从来就没烦过人。你的态度我知道了，会一直记在心里，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再做什么，”程初声音很轻，语气却决绝，“你要是不想看见我，以后我不会再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你要是觉得跟我讲话尴尬，我们也可以不讲话，你……” “程初，”沈青山打断他，听着心里来气，“不是你说你喜欢我吗？怎么什么事都是你做决定，不这样不那样，我有说过一句不行吗？” 程初没出声，过了会儿才说：“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适应，你只是拒绝了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我可是失恋了。” “我看你是失智了。”沈青山无语。 讲到最后两个人居然都有点生气，沈青山说：“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行吗？” 程初很用力地翻过身，连被子带人一把抱住，嘴唇贴着沈青山肩膀：“以前就这样，现在这样行吗？” “行啊！有什么不行的，”沈青山把眼睛一闭，“你有本事别放手。” 心给他气得突突的，沈青山睡不着，听见程初放软声音说：“别生气啊……怎么说着说着又生气了。” “是谁刚来的时候脾气大啊，是我吗？是谁闹过离家出走啊，是我呜……” 程初一手把沈青山的嘴捂住了。 “我听说睡觉能消气，要不你也试试。” 沈青山狠狠咬了一口程初的虎口。 “嘶……”程初甩了甩手，“这下消气了吧。” “别说话了，我要睡觉。”沈青山抬脚，往旁边一踹，踢在程初大腿上。 程初咬牙忍住了，下意识抓住沈青山脚踝，他骨头很硬，皮肤温热，程初一碰就有了反应。 他丢开沈青山的脚，飞快转身背对着沈青山，沈青山看他动作，失笑道：“自己要碰，碰完又嫌弃。” “不是……”程初挥开他手。 “那是什么？”沈青山转过身，平躺在床上，侧过头看程初。 “睡觉。”程初说。 “是你一直在吵我。”沈青山搓了搓眼睛。 “我现在不吵了……”程初把头往枕头里一埋，半边身子压在被子下。 沈青山好像意识到什么，“……不是吧？” “我年纪小，偶尔……又怎么了。”程初低声说。 “啊，所以你是对男生也会有那种，那种……冲动？”沈青山问。 “嗯，就跟你们看到喜欢的人一样，会想亲，想抱，想……”程初彻底翻过身，趴在床上，“草你能别问了吗？” “那你能好好断句么。”沈青山拍了拍他脑袋，彻底闭上眼。 实际上他也只是装睡而已，身边程初的呼吸一起一伏，存在感太强，好像一直提醒着沈青山，他对自己有反应。 对男生来说，喜欢谁的表现里最直接的就是生理反应，沈青山当然懂。只是这个对象变成自己，唉……想不明白，怎么就非得是他？ 琢磨着琢磨着，沈青山竟然睡着了。等他呼吸均匀了一会儿，程初才稍微动了动，面朝下趴在床里，侧过脸露出半只眼看着他。 到底是怎么放心睡在他旁边的，真的真的完全没有想过他们之间有任何一点可能性吗？甚至都不把他当成可能的追求者么…… 那他做的那些，在沈青山眼里都算什么？ 想想自己真是贱啊，明明沈青山才说过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听说他喝了很多，又屁颠屁颠跑很远照顾他。 沈青山不也是成年人吗？比他大那么多岁，两个朋友都在，难道喝个酒还会死？他到底急什么。 在他喝醉的时候听到两句颠来倒去的话，竟然还有一秒钟相信过是真心的，开心那么一会儿，又要比之前更难过，沈青山就这么没有意识地、颠来倒去地玩弄他。 说好要和以前一样，他总这么不自然，折磨谁呢。 自己这么在意沈青山，沈青山怎么还能这样……原来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为他做的所有事都得不求回报，还要承受他对自己的不回应么。 程初把脸埋进枕头，狠狠吐了口气，想着想着，他竟然委屈地掉了一滴眼泪。 实在太丢脸了，还好沈青山已经睡着，程初左右蹭了蹭枕头，把那滴泪水擦掉了。 他抬起脸，吸了吸鼻子，干脆起了床，和来的时候一样，也没声儿地走了。 第三十一章 沈青山没有睡着，他听见程初出门，还听见程初哭了。 最初是很怀疑的，程初真的会因为这种事哭吗？等程初走了以后，沈青山翻身起来看了一眼他的枕头，发现颜色深了一点，才意识他是真的哭了。 他妈把他扔这么远的时候他都没哭，这会儿居然掉眼泪了。 沈青山你都做什么了……昨天晚上是不是说什么话了？不可能吧，今天早上程初看着还挺正常的。 他也懵，脑子里全是假期补习的少年心理学，竟然没找到一条可以对应的症状。 难道喜欢男生和喜欢女生真的有所不同？他做什么刺激到程初那颗敏感的心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午觉也没睡成，沈青山还以为程初是出去冷静了，等棍子在群里发消息，说开车回昭市时，沈青山才给程初打电话。 程初没接，还是主动挂断的，没过几秒，他发给沈青山一条信息：【我已经走了。】 沈青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回复：【好。】 他魂不守舍地上了棍子的车，神色看得棍子和闻泽宇面面相觑。 “不是，你到底怎么了？这一趟出门都怪怪的，”棍子发动了车，“说错了，是你们到底怎么了。” “你跟程初闹矛盾了？”闻泽宇看着沈青山脸色问。 “肯定是吧，不然他怎么自己走了，我们有车啊。”棍子说。 这方面闻泽宇经验丰富：“你跟我们说说呗，我每天在警察局调解多少家庭矛盾，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时候身在局中看不清，我估计是你错的多。” “怎么成我错的多了？”沈青山靠在椅背上。 “程初怎么可能跟你生气啊，人家除了刚来的时候跟你闹过别扭，后面不都挺惯着你的吗？”闻泽宇说。 “他惯着我？”沈青山笑，“你是不是说反了。” “哪儿没惯着你，当时我们去看小凯，是不是他半夜跑来陪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他知道你喝醉了来照顾你。沈青山我都不想说你，你个当哥的没点儿样子。程初成绩又好，有什么能让你操心的，就算啊，就算他有什么地方是做的不对，但他不还小吗？你多大了？你能让着点不，我看着都够了。”棍子出来主持公道。 沈青山根本没心情和他们扯淡：“没那些事儿……你觉得我是能跟他生气的人吗？” “我看是。”棍子说。 还是先想想怎么哄吧，程初有一点倒是好，虽然总让人想不明白为什么有情绪，但好得也快，只要沈青山诚心，基本能开心起来。 先带他去吃他爱吃的那家烧烤，刚才都没怎么吃东西…… 再好好解释吧，买束花怎么样？ 不行，俩男的送什么花。 ……沈青山你真是疯了。 到家之前，沈青山给程初买了双鞋。 给他买鞋总没错吧，小少爷平常穿的都贵，他买的也贵。 昨天晚上谢谢你来照顾我，跑那么远有没有着凉，有没有感冒啊？ 我说什么我有点忘了，但都是醉的时候说的，要是有什么话让你不高兴，别在意。 第37章 不过下午的话是真的，我觉得我们再努努力，可以回到以前的关系，我喜欢你这个朋友，喜欢你陪着，进一步的关系我给不了，你要是觉得能跟我退一步相处，我也特别赞成。 你还有什么想法，这次我好好听听。 在心里措辞一万次，沈青山推开家门，发现家里没人，一片安静。 他又进书房看，程初的校服和几件常穿的衣服都带走了，课本也不在，那可是他的命。 他没直接问程初，先给施梦云发了条信息：【程初在你家？】 施梦云：【什么你家我家，我们分家了？】 沈青山：【妈我急着呢。】 施梦云：【你俩吵架啊？他在，下午回来的。】 沈青山没招了。 第二天程初就开学了，沈青山问了他一句：【你去我妈那里了？】 程初：【嗯，我在这边住段时间。】 【你躲我一会儿，我躲你一会儿，很公平。】 其实中午闹过那么一顿以后已经比之前自然多了，至少两个人呛起来的时候顾不上对方是喜欢男还是女，吵得也挺公平的。 就是不能说话总像吵架吧。 程初上学之后，沈青山的生活也清静多了。每天工作完回家，家里冷冷清清，灯也黑着，洗完澡躺上床，再玩会儿手机沈青山也就睡觉了，过得特别纯粹。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毕竟之前沈青山跟程初住了半年多，晚上沈青山还能跟程初说说话，哪怕是些特别无聊的话题，沈青山也很有聊下去的欲望。 现在突然没人讲话了，时间一久，沈青山还挺不习惯的，怎么整的他突然孤独了，本来自己一个过得也好好的。 不过这段时间店里倒是很忙，工作的时候沈青山很专注，没心思想什么别的事。 纹身店的预约都是节前堆起来的那部分，他们店小，客人都是冲着他来的，所以他单子多。纹身这个行业，主要也不是挣回头客的钱，所以要建立客人对店里其他纹身师的信任还挺难的。 为了让别的人也有锻炼的机会，沈青山能接的单子都尽量接，等熟客慢慢多了以后，再推荐别的纹身师，这几年他要是没档期，客人们也都愿意尝试别的老师，才让沈青山轻松了一些。 这工作要长期弯腰低头，对颈椎很不好，二十岁之前沈青山没什么钱，身体也好，没在意过这些，今年是个明显分界线。 晚上画图眼睛会花头会晕，熬夜心脏也不舒服了，颈椎尤其痛，节后棍子专门去找了一个老中医，给沈青山每周都安排按摩。 周末下午，沈青山也按时去老中医那边排队，坐了十几分钟，护士出来跟他说：“今天看不了了，不好意思啊，前面有个病人很严重，你先回去吧，下次再约，我们一定先给你安排。” “没事儿，”本来沈青山也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他走出诊所门，收到棍子消息：【你弟来店里了。】 沈青山没想到程初会来，但他觉得他来肯定是有事，不会无缘无故来。他本来想散着步回去，这下直接在门口打了个车，五分钟就到了。 进门的时候棍子在前台和林琪聊天，程初坐在角落的沙发里。他一直喜欢坐那边，不仔细看就不会发现有人的地方。 “怎么过来了？”沈青山走过去，程初才抬头。 “你妈让你晚上回家吃饭，”程初说，“我正好路过，跟你一起回去。” 忙来忙去时间也快，两个人接近一个月没见面了。 春节的时候程初头发长长了点，现在又剪掉了，利落很多。 “行啊，我没什么事了，现在能走。”沈青山说。 “棍子说你去看中医？”程初问。 “脖子和腰不好，我这工作就这样。”沈青山没什么好收拾的，跟店里人打了声招呼，就和程初一起走了。 “你……”沈青山看程初一眼，“剪头发了？” “刚开学的时候去剪的，马上夏天了，热。”程初说。 “在学校还好吗？没人找事儿了吧。”沈青山问。 “马上高考了，再差的学生也想着趁最后一点时间学一点，”程初还是没看沈青山，往前走，“没人没事儿找事儿。” “行……”沈青山就没说话了。 从纹身店走回施梦云家要不了多长时间，其实沈青山也没打算走回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跟着程初一出门，就没想到要打车的事情。 他俩以前就不爱打车，这个时候天气虽然还冷着，但已经比春节那会儿暖和，走走很舒服。 单独跟程初在一起的时候，不说话也不怎么尴尬，只不过有段时间没见面，沈青山还是感觉到了一点生疏。 比如他都不知道程初剪头发了。 “你不用想要和我聊什么，”程初忽然说，“不聊也可以。” “我没想，”沈青山笑，“我也觉得不聊也可以。” 快走到家门口时，沈青山说买点水果，在楼下水果摊称了点苹果和梨。 晚上施梦云做水煮鱼，鱼是程正明下午去水库里钓的，很新鲜。 吃东西的时候沈青山不跟谁谦让，和程初一人一个小碟子，一条一条吃得很起劲。因为是鱼肉，总要挑点刺，所以也没怎么说话。 倒是施梦云和程正明对视了几眼，最后也没主动提起话题。 晚饭以后施梦云拉着程正明去厨房洗碗，沈青山在果盘里挑了个小的苹果啃着，看手机处理几条预约的工作。 施梦云手上还沾着泡沫，仰了半个身子去瞥客厅，看见程初站在阳台上，沈青山坐房间里，叹了口气。 “你说他俩是不是真闹什么矛盾了。”施梦云问。 “可能吧，他俩一直很玩儿得来，所以有矛盾也很正常，”程正明安慰道，“我觉得我们不用担心。” 今天晚上找沈青山来吃饭其实也是施梦云看程初和沈青山太久没联系了，怕他们真的闹了什么别扭家里不知道，再者，程初在家这段时间，不怎么说话，可能也是和他们这些大人没什么好聊的，但他毕竟快高考了，心理压力肯定是有的，平常又太闷了，看得施梦云有点担心。所以她特意把沈青山找过来，给他们一点相处的机会。 不过沈青山什么样施梦云也是很了解的，按理说他不可能和别人有太大矛盾，应该也不至于一直不联系程初…… 沈青山苹果啃了一半，就把消息回完了。 回头看程初站在阳台上，他走过去，搭了下程初肩膀。 “看什么呢？”沈青山问。 “不知道，发呆。”程初说。 沈青山趴在栏杆上，吹了会儿风，才问他：“躲我躲得怎么样了？” 这次程初也很轻地笑了笑，“就那样吧。” “不打算今天晚上就跟我回家啊？”沈青山看他。 程初摇摇头。 “我看见你会分心。”他说。 程初这样讲，沈青山就没什么办法。 “那你后悔吗？”他很好奇这个问题，“你后悔告诉我……吗？” 程初侧过脸，看着沈青山的眼睛，平静地说：“不后悔，怎么可能后悔。” “你长这么大是不是没喜欢过人？你难道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忍不住想要告诉他的吗？” 沈青山无法形容自己听见程初说这句话时的心跳，他一下僵在那里，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好像忘记了还要反应，连程初都看笑了。 “不是，哥……你脸红什么啊。” 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觉得你其实也是有可能喜欢我的。 奇怪，还是奇怪。 从程初说喜欢他开始，沈青山就觉得奇怪。他不讨厌程初，又不能说是喜欢他，他想程初留在他家陪他，又不想要和程初更进一步的关系。 沈青山捂了下脸：“草……说真的，我太久没被人这么表白了。” 他之前谈的那几次恋爱，都是别人线上和他表白的，像程初这样特别直白地站他面前跟他说出那几个字，沈青山真是第一次遇到。 程初点点头，没继续聊这个，说：“你下午不是没按成吗？我帮你按按肩膀。” “你会这个？”沈青山半信半疑地趴回栏杆上。 程初的手按住沈青山肩膀，找准了穴位，两只手一起用力，把沈青山按得骤然酸痛，很轻地叫了声。 “真疼啊……” “以前在健身房跟着老师学的。” 程初靠他后背很近，他抬起一条手臂压在沈青山肩膀，另只手从沈青山身前绕过，两边一扣狠狠抵着他肩摁。 “嘶……你单说这个痛的程度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沈青山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你怕痛啊？”程初盯着他后颈，问。 “啊，我算很怕的，我后背这个纹身都纹了很长时间，因为一直要休息。那次纹过以后我说我再也不往身上纹东西了，那种痛我受不了，”沈青山偏了下脸，“所以当时你不是手被人打了，我看着都觉得痛。” 第38章 程初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会儿才哦了一声，手上动作也变轻了。 他没给沈青山按几下，手甚至没碰到沈青山衣领下面的皮肤，最后还给他理了理领子。 “我感觉有用，舒服多了。”沈青山左右动了动脖子。 “疼了就有用，”程初低头，小声说，“但下次能不能别叫了。” 沈青山还没反应过来，程初转身拉开阳台的推拉门走进了客厅。沈青山错愕地看着他背影，过会儿明白了他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调戏到他哥头上了…… 第三十二章 周末晚上程初也睡得晚，外面冷，两个人从阳台上回房间，施梦云和程正明都在客厅里看电视。 他们看的电视也不是他俩喜欢的，没法硬看，两个人坐了会儿，都进了程初房间。 程初房间就是沈青山房间，反正他还挺放松的，书桌前就一把椅子，程初进去就坐了，沈青山直接往床上一躺。 “以前我这么躺你不还得踹我吗？”沈青山笑。 程初转着椅子转向沈青山：“现在不了，现在闻你身上都觉得你香……” 沈青山听到他说这话，头微微往下勾，看向他。起初沈青山是不信的，但程初一脸平淡，好像又是认真的。 沈青山正打算说点什么打个圆场，程初轻轻笑了：“跟你开玩笑，这就受不了了。” 他又转过身，随手翻开一本书开始看。 躺在床上的沈青山仍然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盯着程初背影。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高领的紧身毛衣，少年的肩膀很宽，脊背上被包裹出健康的肌肉。沈青山好像突然懂了，他到底觉得哪里奇怪。 怪就怪在，程初和他告白以后，他就再也没办法把程初当成一个弟弟，当成一个还在读书的高中生，在他眼中，程初已经彻彻底底是一个成年人了。 沈青山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至于么？”程初转过身，“跟我在一个房间你还叹上气了。” “不是因为这个……”沈青山坐起来，揉了揉有些乱的头发，“感觉你长大了。” “现在要跟我讨论这么深刻的话题吗？”程初平静地问。 “我也就自己想想。”沈青山说。 他站起来，摸了下肚子：“有点饿了。” “那下楼吃烧烤？”沈青山跟着站起身，从衣柜里给自己找了件外套穿上：“走吧。” 施梦云虽然在客厅里坐着，但一直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生怕他俩吵架或者干脆打起来。程初突然开门，她还被轻轻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哥饿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你们想吃什么吗？”程初问。 “不用了，你俩去。”施梦云笑道。 连沈青山都没弄明白施梦云在想什么，他和程初挤在门边穿鞋，程初手撑着门框，冬天衣服厚，他衣服把门都挡了，沈青山只好搭着程初肩膀。 等穿好鞋，程初动了下，沈青山手滑掉了，被程初下意识握住。 两个人的手指交叉着扣在一起，借力撑了一下。 “走吧。”沈青山清了清嗓子。 巷子里的烧烤摊这个点正是人多的时候，沈青山拿手一划，点了好多串儿和几碟菜。 “你是晚上根本没吃饱吧？”程初拿了一次性的碗筷，跟他坐到角落的矮桌边。 “不是很喜欢吃鱼其实……”沈青山盯着程初撕塑料膜的手发呆，他手指很长，关节也漂亮，没什么肉感，指甲剪得很干净…… “想什么呢？”程初把茶水倒进撕好的碗里，左右晃了晃。 冷空气把沈青山鼻头吹红了，他吸了吸鼻子，回了神：“没什么，要不要叫棍子他们也来？” 棍子和闻泽宇家都近，估计到的时候菜刚上齐。 “你们以前就这样吗？不管干什么都要叫朋友。”程初抽了两张纸，把碗和筷子上的水都擦干净了，才放到沈青山面前。 “又不远，能叫就叫了，大家一起不是热闹很多。”沈青山说。 “哦，那能不叫吗？”程初手刚刚碰了被茶水烫热的碗，还很暖和，他手臂越过桌子，用掌心给沈青山的鼻子捂了捂。“就不能有一次吃饭只有我们吗？” 也不知道程初今晚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说好躲沈青山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好的吗？他怎么没觉得程初好了，怎么好像还更严重了。总这么直接地说话，沈青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他很慢地眨了下眼，程初又把手收回去了，说算了，沈青山才讲：“那就不叫好了啊，再说了哪有每次都有他们在……” 程初看不出情绪地瞥了一眼沈青山。 今天晚上人多，烧烤上得慢，等菜上齐的时候沈青山是真的饿了。 他咬了两口串儿，嘴里冒着热气，笑着说：“每天我都还挺喜欢冬天的，虽然昭市不下雪，但我喜欢冬天出门吃烤串，暖和呢。” “那夏天怎么不行。”程初问。 “夏天热啊。”沈青山用饮料和程初碰了下杯。 在程初记忆里是没有沈青山说的这些画面的，楚娇很少让他吃烤肉，总觉得不健康，要吃也是让家里厨师做，总是没滋没味的。 而沈青山实在是一个太鲜活的人，他全身都带着属于这座城市的烟火气，不管冬天夏天都热气腾腾的。从前程初是觉得新鲜，觉得跟在他身边好像就开心，现在是觉得珍惜，原来不是昭市的所有人都是沈青山，他开心也不是只是因为沈青山是一个热气腾腾的人。 “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跟我说过成绩的事情。”沈青山吃着东西热了，把外套的拉链拉开。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程初说。 “一点都没有吗？”沈青山笑，“我知道你挺厉害的，但是这毕竟是高考，我怕你有压力。回了家，跟你爸跟我妈，可能都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也安慰不了你。” 程初低着头，吃了一会儿东西，说：“要说压力还是有的，总会担心有什么突发状况。但整体还好，我对自己比较自信。不过我不想考差是真的，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完成给我妈妈的承诺，因为我不想出国。以前就不想，现在更不想了。” 现在更不想是为什么，沈青山没有问。他看着程初，忽然说：“我有时候很佩服你，我觉得你有你的强大。学习这种事情看起来简单，但其实也要有毅力的，我以前就没这种毅力。而且你对自己的信任度也很高……” “怎么突然夸起来了，不会还在担心我压力大吧。”程初抬了抬唇角。 “没有，我是真这么想的，你知道我们这里没你这种人，很少，我没见过。”沈青山笑笑。 “那你知道吗？我身边也没有你这样的人，”桌子太矮，凳子也太矮，程初两条腿折在身前坐，轻轻看了沈青山一眼，“刚才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现在更不想出国了。” 沈青山没忍住，捂脸自己笑了一会儿：“别开我玩笑了，这一晚上我真够够的了。” 程初也笑了，说行。 吃完烧烤两个人散步回去，从店里到家总共也没几步。走到楼下，沈青山说他直接回家，就不上去了。 “周末欢迎来店里找我吃饭啊，厨师最近都问你怎么不在，说给你准备了好多营养套餐。”沈青山说。 程初的手放在外套兜里，他回头看沈青山，“想我了就直说。” “行行行，你想听我说还不行吗？”沈青山搭了下程初肩膀，“想你了。” “我上楼了，走了。”程初说。 沈青山放开他，“走呗。” 程初沿着石梯朝上走了两步，楼道里昏黄的灯光照着他，影子落在身后，落在沈青山眼前。他忽然又停下来，飞快地跑到沈青山身边抱住他，头埋在他颈侧蹭了蹭，“下次见。” 他怕沈青山回应，又怕沈青山不回应。所以离开的时候和跑来的时候一样很快，快得让沈青山抓不住。 楼道里的灯连续地亮了，直到再也不亮。沈青山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抬头注视着那些灯，灯好像亮了很久，身上却还有程初的温度。 沈青山转过身，朝街口走去，在想生命中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个程初这样的人，好奇妙。 回家吃了一次鱼以后，程初真的常常来纹身店了。 周末不用上晚自习，放学后程初就背着书包过来，跟前台打个招呼，自己去楼上影音室学习。 天气渐渐暖和，程初脱掉了厚重的羽绒服，换上了薄一些的春季校服外套。 沈青山今天就一个活儿，给一个男生纹个臂环。约好的时间那男生临时有事，要往后推一个多小时，本来这种情况是只能直接取消的，但沈青山没别的事，也就无所谓了。 他从小厨房里找了一个水果，洗干净放果盘，还带了把水果刀，上楼去找程初。 “你不是有事吗？”听见沈青山开门的声音，程初头也没抬，问。 第39章 沈青山把果盘放桌上，在他身边坐下。 “你怎么知道进来的是我？”沈青山顺手揉了把程初的脑袋，“客人来晚了，要一两个小时以后才到吧。” “你脚步声跟别人不一样。”程初在做数学题，手边草稿纸都写满了。 沈青山没打扰他，把水果刀拿起来给芒果削皮，芒果皮软，沈青山用刀轻轻划开一道缝，把皮撕成一瓣一瓣，直接拿着芒果改花刀，切成一块一块放进果盘里。 他手上不可避免地沾了许多芒果的汁水，很香很甜。沈青山拿着刀站起来，下意识翻过手腕舔了下，走去卫生间洗手。 程初抬眼看了会儿他的背影，从沙发上坐到地板上，往茶几那边挪了挪。 过了会儿沈青山洗完手出来，看见程初坐地上去了，从旁边给他拎了个垫子过来扔到他旁边。 “坐这个，地板多冷啊。你坐这儿是不是手很不方便？” 茶几矮，但是沙发高，这本来也不是个写字的地方。 “要不然我给你找个空的工作室？那里面有桌子椅子。”沈青山说。 “不用，别折腾了。”程初还是埋着头，抬了下屁股坐上垫子，他继续算题，沈青山没事可做，也不好看电视打扰他，干脆躺上沙发看了会儿手机。 看着看着就困了，沈青山把手机往靠枕下一塞，闭眼睡过去。 程初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得下，沈青山是什么时候都能睡着，他俩各有特色。听见沈青山轻微平稳的呼吸，程初才敢把脸抬起来。他侧过身，看了沈青山一会儿，起来去给他找了张毯子。 想到刚才沈青山舔了下手掌侧的动作，程初手一抖，毯子掉下去，砸到了沈青山的脸。他睫毛动了动，很快又平静了。 程初叹了口气，把毯子捡起来，坐在沙发旁边，好好地给沈青山拉开盖上了。他手搭在膝盖上，盯着沈青山的脸，盯了片刻，他鬼迷心窍般靠近了，在鼻尖快要贴到沈青山的脸时顿了顿，垂着眼很轻地咬了咬沈青山的嘴唇。 他没醒，呼吸也没变，像什么都感觉不到。程初颓丧地坐回去，抿了抿自己嘴唇，转过身继续写作业了。 沈青山是被棍子一声喊喊醒的，他就听见一道推门声，棍子说：“沈青山你是不是在这屋……” 话没讲完，程初提醒他：“你别这么大声，他会被吓到的。” 棍子摸摸脑袋，哦了声，看着躺在沙发上动了动的沈青山，压低声音说：“那你叫他，客人来了。” 其实沈青山已经醒了，他揉了揉脸，无奈地笑了声：“棍子真是植物人都得给他吓活了。” “你睡醒没？”程初转过身，问。 “差不多吧，”沈青山坐起来，揉了揉肩膀，“肩痛。” “那你先过去，我等会儿给你揉揉。”程初说。 “行啊，”沈青山伸了个懒腰，把自己外套带上，“我走了啊。” 这客人是个小帅哥，但跟程初的帅不一样，他的帅挺柔和的。 见到沈青山，对方笑得很开心，叫：“沈哥好。” “不用这么叫，”沈青山带他进房间，“图你和他们确认好了吧？” “确认好了。”那小哥说。 因为是臂环，他穿着黑色背心过来的，衣服一脱就行。 沈青山把房间的空调打开，准备工具的时候问了声：“温度还行吗？冷不冷？” “不冷，谢谢哥。”小哥往床上躺下。 还挺有礼貌。 沈青山把口罩戴上，工作的时候他不喜欢说话，也不想分心，只沉浸在自己的图里。中间林琪推门进来送了几次水，沈青山都没听到。 差不多弄完的时候，沈青山发现这男生手臂在抖，就停了下来。 “你痛啊？”沈青山抬眼，才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甚至有点走神了。 “有点吧。”男生无奈地笑笑。 “那怎么不说。”沈青山假装没注意到对方眼神。从程初那事之后，他对这种视线敏感多了，下意识就逃避。 “我看你认真，怕打扰你。”男生痛得脸色都白了，沈青山说：“不好意思啊，我今天确实没注意你状态，我的错，以后痛了就说呗，我们停一会儿，休息下。” 男生还想说什么，这时候有人敲门了。进来的是程初，手里端着林琪切好的果盘，估计是店里人手不够，让他来送的。 “放旁边吧。”沈青山抬了下脸。 男生还以为程初就是一个店员，继续和沈青山说话：“沈哥，你是学画画的吗？” “差不多吧，但我不是什么科班的学生，半路出家的。”沈青山把手套摘了，拉下口罩喝了口水。 “那你很厉害啊，我是学美术的，我们学校里有人说你这儿纹身做的不错我就来了，我约好几次了，约不上你，就一直等着。” 程初送完水果本来要走，听见那男生说了这么一串话，他脚步一顿，转身坐下了。 “其实我们店里其他纹身师还不错，”沈青山注意到程初坐下了，很轻地偏了下头，“我平常比较忙。” “很忙的话有时间聊天吗？”那小哥很胆大，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朝沈青山面前递，“能不能加个微信？你不用一直回我消息，有空的时候看一眼就行。” 对方看着也就跟程初差不多大，怎么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一点不怕表白的。沈青山能感觉到背后程初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笑笑解释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其实我不是……” “你要追他得排队。”程初忽然站起来，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沈青山跟着起身，叫了声：“程初……” 程初没理他，沈青山抱歉地跟小哥说了句不好意思，推门追出去。 走廊上没人，程初朝影音室走，刚把门推开，沈青山也挤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在我这儿这就是一个客人。” “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程初平静地说。 “我怕你误会，自己又去东想西想……会影响学习。”沈青山说。 “所以你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吗？”程初看着他。 沈青山吸了口气：“我要对你负责的，再说了你和他你俩谁重要我心里没数吗？” “我会理解成其他意思。”程初说。 沈青山说不过他，抬手碰了下额头，“不是你说躲我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吗？” “我只是想自己想想，我现在想清楚了，”看起来确实是想清楚了，程初讲话的时候语气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你不同意算了，我可以慢慢追你。” 一个完全没想过的结论，沈青山愣在原地，程初走到沙发那边，腿一跨又坐下了。 他指了指门外，说：“你客人还在等，你过去吧。” 第三十三章 程初又把沈青山弄得没话说，他指了指桌上果盘，说：“我辛辛苦苦削的，你得吃完。” “知道了，”程初头也没抬，“等你弄完这个我给你揉揉肩。” 沈青山坐回去的时候，那小哥也察觉出什么，问他：“那是你男朋友啊？” “不是……”沈青山笑了，“你看我俩合适吗？” 他本来的意思是，只看长相也能看出他们差挺多岁的吧。 “挺合适啊，他挺帅的，”小哥的视线在沈青山脸上划过一圈，“其实你这样的是我们圈里的天菜啊。” 沈青山重新戴上手套，“什么啊……我喜欢女生。” “性取向是流动的，你只是需要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小哥豁达地说。 沈青山不懂什么流不流动，他只知道现在程初快高考了，谁也不能让他分心。 包括自己。 往后几个月到考试之前，程初没再提过任何喜欢、追之类的字眼，一心扑在学习上。 他还是每周固定去沈青山那边吃几顿饭，之后就回家。听程正明说，他到家了也就是看书。 中间楚娇来过几次，给程初带了点衣服和吃的，可能还送了别的东西，不过沈青山都不在。 春天没什么踪影，夏天倒是来得很快。沈青山意识到该开空调的时候，是有天早上被热醒。 他没穿衣服，在床头找到烟，拿去阳台上抽。 单手划手机时，沈青山看到一条昨天晚上施梦云发来的信息：【过两天小初去考试，你来送吗？】 【来啊。】沈青山吐了口烟。 他们家还从来没体会过备战高考的感觉，毕竟沈青山当年那个成绩连考场都进不了。 施梦云比他还紧张，高考那两天，程初都要回家吃饭，她很早就准备好了菜单，所有东西都是买的最新鲜的，生怕程初吃出什么问题。 考试那天早上沈青山开车送程初去考点，本来施梦云和程正明也要一起去，还是沈青山说：“都平常心点儿吧，别给他压力，我去就行。” 第40章 实际上他也真看不出程初有什么紧张的。去的路上有点堵车，程初就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也没看个书什么的。 校门口全是学生家长，沈青山好不容易找个空当把车停好了。 “那你进去吧，中午我来接你，下午我又送你去，这两天都这样。”沈青山说。 程初点点头，安全带摘了以后才问沈青山：“我能抱你吗？” 沈青山笑笑，打开手臂，程初就扑过来，很满地把他抱住了。 “加油啊。”沈青山拍了拍程初后背。 这两天沈青山过得比程初煎熬，每天他送他去考完试，自己都不走，三十度的天在树荫下待着，最多走到附近巷子里转转打发时间。 每科考完，沈青山也不会问程初考得怎么样，不敢问，怕影响他心态。 最后一门结束的时候沈青山都松了口气，他靠在车门边，听见学校里的铃声响了，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落地。 几分钟之后，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出来。沈青山这几天一直把车停在同一个位置，程初知道，所以他也不急着找。 等了一会儿，程初背着书包走出来，沈青山朝他招了个手，说：“上车。” 程初绕到副驾驶的车门边，一开门，一束淡黄色的花放在车座上。 “你买的？”程初垂着眼，顿住了。 “啊，那人家不都说要送束花么。”沈青山搭着车顶，看程初的样子，笑了：“怎么了？不喜欢啊。” “喜欢……”程初看了沈青山一眼，弯下腰把那束花抱起来，自己坐进了车里。 沈青山开车把程初带回家，一路上程初都盯着手里的花看，还拍了几张照。 其实这个也是沈青山在网上学的，他感觉送花挺浪漫，按程初的性格，他应该喜欢。 到家的时候施梦云把饭都做好了。程初抱着束花回去，程正明最先惊讶。 “哟，青山送的啊？” “是啊叔叔，我送的，怎么样，审美还可以吧？好看吧？”沈青山大大方方承认。 程正明凑过来，想拿手碰碰花瓣，被程初一个侧身躲开了。 “别碰啊。”程初说。 “行行，不碰。”程正明笑，小声跟沈青山说：“我估计这也是这小子第一次收到花。” 程初听到了，但没说话，抱着花往房间走。 没一会儿沈青山也跟进来，看他已经把花放下了。 “哥，”程初转过身，“这是你第几次送花？” “什么意思？”沈青山问。 门掩着，只露出一道小缝，程初走过沈青山眼前，说：“我是说你以前有没有给别人送过。” “哦，”沈青山逗他，“之前有几个女生吧，好像还有一个男生来着，是我……” 他话没说完，嘴就被程初用掌心捂住了，程初脸都白了，说：“算了不想听，你别讲了。” 沈青山笑，笑得眼睛都弯了，程初才反应过来是沈青山故意的。 “所以到底几个啊？”程初把自己手拿开了。 “真这么在乎啊？”沈青山问，“要是我真送过很多人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谁让你比我大，我又追不上。”程初俯身把沈青山抱住了，侧过脸蹭了蹭他的发角，吐了口气。 “总算考完了……” “我还以为你不紧张呢，这两天话也不说一句。”沈青山单手把程初腰搂住了，很轻地拍了拍。 “多少有点，但也不算很严重吧。”程初微微抬起头，闭上眼用嘴唇碰了碰沈青山脸侧。 那触感很轻很轻，但多少带着程初的温度。沈青山的手还搭着程初脊背，他这么一碰，手臂便下意识搂得更紧。 “哥，我忍好久了，搬过来开始就在忍，”程初说话时气息很重，他偏过头，用侧脸抵着沈青山发顶，“我好想亲你……” 谁这么贴着说话沈青山都会受不了的，他咽了咽喉结，心脏飞快地跳着，把程初推开了。 “在家呢，吃饭了。” 沈青山转过身，一把拉开了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夕阳的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程初站在暗的地方看着沈青山背影，客厅里热热闹闹的聊天声他好像也听不见了。 什么想亲啊……沈青山跑去厨房帮施梦云拿碗筷。 “你快把我碗柜搬空了，今晚有这么多人来吃饭吗？”施梦云笑，“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事。”沈青山又把拿出来的碗放回去。 晚上程正明特意开了一瓶红酒，庆祝程初总算结束高考。 程初不能喝，只倒了一个杯底。 “有没有想过大学要学什么专业？”施梦云问。 程正明也很想知道，只不过从来没跟程初聊过。他知道程初比自己懂得多，也不会乱提建议。 “考虑读研，所以想学数学。”程初说。 桌上有施梦云特意买的螃蟹，程初夹了一只放在碗里，套上塑料手套剥。 蟹壳很硬，他用小刀撬开，取掉不能吃的部分。 “数学好，”程正明说，“我听人家说，本科选数学，研究生的选择方向就要多很多。” 沈青山听他们聊天，也忽然意识到，再过几个月，程初就要去北京上学了。 离昭市远得很。 一块蟹肉被放进沈青山碗里，他看了程初一眼，但程初没抬头，只是继续说：“我想去我哥那儿住一段时间。” 程正明犹豫了，毕竟程初对沈青山来说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总是住在他那边算什么事。 “你之前都麻烦你哥多久了。” 没怎么多想，沈青山就说：“没事，让他过来吧，等会儿带点衣服跟我一起回去。” 沈青山是有点受不了程正明这种犹豫的，他知道程叔也是为自己着想，但这种停顿显得他们和他太生疏了，好像程初连个想去的地方都去不了，好像这里连个喜欢程初，能收留他的人都没有。 晚饭之后，沈青山和程初一起在厨房，帮施梦云把碗给洗了。 夏天衣服薄，程初装了一小个行李袋，还抱上沈青山给他买的花，跟沈青山一起回家了。 程初很久没去沈青山那里了，高考之前去吃饭，基本也就是到纹身店里，这家他有段时间没来。 家里还是很干净，沈青山周末没事也会多打扫卫生，他让程初坐，去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扔了一瓶给他。 “解解酒。”沈青山说。 程初没怎么醉，那红酒就两口，他拧开饮料瓶喝了一口，说：“我考完试了，我睡书房。” “行啊。”沈青山没跟他争这个，他手机忽然响了，是店里的助理，沈青山接起电话，从茶几上拿了烟盒，走到阳台去接。 拨燃打火机，沈青山吸了口烟，问：“怎么了？” 助理是跟他沟通一个客户说要换图的事儿，他们这边不卡客人换图，但换了图就得重新约时间，因为复杂程度不同。 沈青山把手机拿开，快速看了眼助理发来的新图，说：“之前那个做半天就行了，这个时间要翻倍，你先问问他能不能接受换一天。” 推拉门响了一声，程初走进来，站在沈青山身后，埋头往他肩膀上闻了闻。 那种蹭法跟小狗一样，沈青山被弄到痒的地方，笑了下。 电话那头助理顿了顿，问：“沈哥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说。”沈青山抬手把程初的头推开，往旁边走了点。 等沈青山打完这通电话，他才问程初：“你干什么啊？” “闻闻你身上酒味重不重。”程初说。 沈青山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东西忘了给你。” 他走到玄关，从鞋柜里把鞋盒拿出来。 之前程初搬出他家那天沈青山本来就要送的，他没料到程初就这么走了，鞋就一直放在家里。 “给我买的？”玄关就一个矮凳，他干脆在地板上坐下来。 “那不然呢，回家想送你，结果你人我都找不到了，”沈青山把鞋盒打开，给他把两只鞋都拿出来，“你现在试试，要是不喜欢也退不了了啊。” 程初话都顾不上说，就这么把鞋套上了。 不大不小刚刚好，他没站起来，说谢谢哥，靠过来在沈青山膝盖上亲了下。 程初突然的亲密总是让沈青山感到意外，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意外，总之每次程初这么一靠近，沈青山心脏都要猛地跳一下，跟停了一拍一样。 他还坐在矮凳上，程初已经把鞋子脱掉，好好地放回鞋盒里，站起来把花抱走了。 程初插那花插了一晚上，他没什么艺术细胞，每朵花剪多长，都是开着网页现学的。 沈青山洗完澡以后就到客厅去看他弄，他搬了张小凳子过来坐着，程初插一朵，他就在旁边跟着递一朵。看他弄得费劲，沈青山说：“其实不用插花瓶里也行，就让它放这儿开着，谢了就谢了。” 第41章 “说放瓶子里养得久一点。”程初没听，这是沈青山送他的第一束花，他比谁都希望开得久。 “大不了下次再送呗。”沈青山说。 程初拿剪刀的手顿了下，抬眼瞥了沈青山一下。 直男说话真没轻没重的…… “不是我追你么。”剪刀的声音一下一下响着，程初低下头，两条腿折着，又剪好一朵。 沈青山很轻地叹了口气：“你总这么说话我们没法聊天了。” 程初就没再讲。 第三十四章 几个星期之后考试成绩出来，那天沈青山正好休息，跟程初一起在家。 沈青山坐沙发上看电视，快到能查成绩的时候，程初从房间里走出来，拿着手机往沈青山大腿上一躺。 “查分啊？”沈青山其实一直盯着时间，但程初没出声他也不敢问。 “嗯。”程初也没有特别激动，手指飞快地在网页里登录了账号。 他躺在沈青山腿上，沈青山只好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弯腰去看他屏幕。 “多少啊？我看不见……” 程初看他姿势看笑了，想着坐起来，结果头一抬撞到了沈青山鼻子，痛得沈青山嘶了声。 “多少分啊？”沈青山都顾不得痛了。 “735，”程初随口一说，凑过来看沈青山鼻子，“你手拿开我看看……” “多少？”沈青山想不起来自己还痛着了，愣住，“满分有这么多吗？” 他这样子看笑程初了，“有啊，鼻子红了，我给你揉揉。” 程初用手轻轻碰了下沈青山红起来的鼻头，看他没太大反应，才继续缓慢地揉了揉。 “好点没？”程初单腿跪在沙发上，食指的指腹刮了下沈青山脸侧，很轻地笑了声：“你说话啊。” 程初离得太近了，每一次呼吸都洒在沈青山脸上，他觉得热，往后仰了下，清了清嗓子：“你考这么好先给叔叔打电话吧，他肯定等急了。” 看沈青山躲，程初脸色淡下来，哦了一声，起身去给程正明打电话了。 沈青山捂了下脸，没一会儿，程初从阳台上回来，说打完了。 “我还跟我妈说了，这个分数应该能进我想去的学校，她不会再逼我出国了。” “晚上吃什么啊？”沈青山也站起来，“我是不是该给你定个好一点的餐厅，要把棍子他们也叫上。” 沈青山说着就要去做，程初拦了他一下，“还没到中午呢，不急。” 七百多分啊，那可是七百多分，沈青山一学期考的分数加一块儿都没这么多。 他正想给棍子打电话，棍子反而先来电了，沈青山整理了下情绪，开口还是忍不住笑：“喂？” “知道你们家程初考得好，晚上是不是要请客啊？”棍子问。 “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老师说的啊，你不知道每年这种高分，老师都会比学生先知道吗？”棍子说，“赶紧选个餐厅，晚上我要来蹭一顿大的。” 沈青山打完这通电话神清气爽，回头的时候程初在厨房里做咖啡，他小跑过去，从身后抱了下程初。 “你也太厉害了。” 程初倒咖啡豆的手抖了下，想去牵沈青山的手时，沈青山又忽然后退了一步。 “晚上跟棍子他们吃饭，我去订餐厅。” 程初刚转过身，沈青山就走了。他手里还拿着装豆子的小杯子，被沈青山弄得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晚上棍子带着田田，还有闻泽宇一起来吃饭。施梦云和程正明说让他们年轻人玩儿，就没来。 程初换了件沈青山的黑色t恤，是出门的时候在他衣柜里顺手找的，沈青山在他生日的时候送的那条项链他也戴了，挂在t恤外面，很闪很亮。 “哟哟哟哟，要不说我以为考状元的是你呢。”棍子对沈青山开玩笑。 他今天穿得也帅，头发出门前还抓了下。 “虽然考状元的不是我，但我比他还骄傲。”沈青山笑着把话接了。 程初走在沈青山前面，把椅子拉出来，自己没坐，抬手搭着沈青山肩膀让他坐了，才跟着在旁边坐下。 “其实我也考得还行，能上个大专吧。”田田说。 “是还行，”棍子肯定他，“以后你应该是个能烤出很香的面包的面包师傅。” “那是，能把面包烤好的人也很了不起的。”田田笑。 几个人把菜点好，闻泽宇问：“你跟你妈妈说了没？” “说了，”程初拆了筷子，“她没说什么，不过暑假可能要带我出去玩一趟。” 这程初之前还没跟沈青山说过，他问：“去哪儿啊？” “不知道，看她想去哪儿。”程初说。 旅游什么的他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主要是要看跟谁一起，不是沈青山别的人他就都无所谓了。 今天晚上大家都挺高兴的，考完试的两个学生再怎么说也没压力了，剩下的几位“家长”又都很满意，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到挺晚。 最后店里客人都快散完了，他们几个把桌子挪到外面去，吹吹晚上的自然风。 “田田那学校我们家里合计过了，就在昭市附近，来回也就几个小时车程，近得很，”棍子说，“我们打算先支持他开家面包店，反正在我们这边成本也低。” “什么意思？哥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做。”田田表明自己的决心。明完叹了口气，靠在野营椅上，仰着头说：“我也想过以后我会去大城市读书，可惜了，这辈子应该也没机会了。不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挺好的，我看你们每天这么过，我觉得也挺舒服的。” “是么，人就是应该这样，有多大本事就过怎么样的日子。”棍子喝了口酒，问沈青山：“程初那学校远吧，还得先从昭市到隔壁机场，再坐三四个小时飞机。” “去三个半，回来稍微快点儿。”沈青山说。 程初听见他这么回答，侧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把手递过去，扣住了沈青山的手。 店外就一盏老板拉出来的灯，也不亮，程初在桌下牵着沈青山，没人能看见。 喝了酒，沈青山手很烫，他起初没动，像是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挣了挣，被程初挤进来手指压住了。程初用拇指摩挲了下沈青山的手背，垂眼说：“是有点远，但还好吧，飞机很方便的。” “怎么这么远你还要每周回来看你哥啊？”棍子笑着说。 程初盯着沈青山眼睛：“也行啊。” 沈青山弯了弯眼，他有点醉了，连这种微小的动作都做得缓慢：“得了吧……好好念你的书，大学应该很好玩的。交交朋友，谈个恋爱……” 程初忽然把手抽走了，沈青山的掌心空空的，也就止住了话头。 生气了……沈青山知道程初会生气，但这话他还是得说。 “再好好规划一下以后要去什么地方工作生活，你刚来昭市的时候，不是还挺不喜欢这里的，现在你可以去选你喜欢的地方了。” 程初沉默了片刻，才冷着脸说：“是啊，挺好的。” 后来就一直没有再讲话。 散场后两个人打车回家，到楼下时，沈青山才总算抓住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机会。 “程初，你马上要去北京读书了，我们会分开是一个客观的事实。” 程初走在他前面，听见这句话停住脚步，回了头：“所以你不想谈异地恋？” “这不是异地的问题，”沈青山走上台阶，“你不止是要出去读书，以后还会在其他的城市工作，你不可能留在昭市的，我们不能拿你的前途开玩笑。” “那也有很多办法，”程初脸色很淡，“你说这些都是给自己找借口，你根本就没好好想过如果要和我在一起我们要怎么办。” “是，我是没想过，”沈青山走到他面前，“那你要我想什么呢？想我怎么和一个男生在一起吗？想你怎么刚好是我的弟弟，想这些事如果被施梦云和程正明知道了要怎么跟他们解释……是想这些吗？”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也可能这些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事，他的大脑乱作一团。 程初背对着楼道的灯光，影子落在沈青山身上。他走近了，低声和沈青山说：“你不用想这些，你唯一要想的一件事，就是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不知道，”沈青山喝了酒，眼睛有点红，看人的时候视线散漫，他摇摇头，又说：“我不知道……” 程初注视着他，低下脸，很慢地靠近又靠近，只吐出轻轻的气音：“你会知道的，我有办法让你知道……” 感受到沈青山的体温，他就再也忍不住，一只手捧起沈青山的脸吻了上去。 这是个真真正正的吻，程初吮咬着沈青山的嘴唇，等他呼吸时用舌头撬开他的齿关，像要吞下他一样卷着他的舌尖。 亲吻的微小水声在耳边被放大，程初推着沈青山，跌跌撞撞地把他压在身前的墙，生涩地舔舐他的嘴唇和口腔。掌心从沈青山的脸侧移到颈侧，程初按了按他的喉结，感受到沈青山很重地咽了几下。 第42章 沈青山的手抱住程初的脊背，残存的理智让他抓紧了程初的衣服。尝试着拽了几下，沈青山手软得没什么力气，错开脸，被程初吻到唇角。 “你说你不讨厌我，你根本就没有不讨厌我……”程初贴着沈青山的嘴唇，捏着沈青山后颈抱住他，“你总是说那种让我很难受的话，你总是把我推开。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听到那些……” “……程初。”沈青山把脸埋在他颈侧，很轻地叫他名字，“我说这些是因为，我只应该说这些。” 他抬起头，视线模糊地看着程初：“你毕业了，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 沈青山是了解程初的，什么事在他心里都有个顺序。程初是那种能够为了自己认为对的事付出一切的人，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只在乎自己想要什么。 从小到大程初都有家庭兜底，到目前为止过得也算顺利，他不知道当他迈出这一步会面对什么。 但沈青山知道，所以他不能让这些事发生。 胸腔里鼓鼓囊囊的，沈青山靠着墙，看程初后退了一步。他抖了抖眼睫，咬了一会儿嘴唇，才问：“……为什么？” 沈青山没说话，程初看了他片刻，垂下眼，忍着想哭的冲动，说：“我回我爸那里。” 就转身跑走了。 他离开以后，沈青山独自站了很久，捂着脸说了句：“草。” 第三十五章 程初没有回家，他现在回不了家，没办法跟任何人说话。 好在夏天的夜晚不会有寒冷的烦恼，程初知道自己喝不了酒，从街边的小超市买了一罐可乐，坐在江边喝。 人是会说谎的，嘴巴会，眼神会，唯独生理反应不会。 他很确定当他吻上沈青山时，沈青山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排斥。 但他说的应该也是真心话，什么要想想自己的未来之类的……怎么沈青山跟程正明和楚娇一个风格，处处要说为他好，又处处不考虑他的感受。 ……算了，沈青山没有，沈青山是很在意他的想法的。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程初坐在江边吹着风，一直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天明，他才想出个大概的结果，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回了沈青山家。 那时沈青山应该睡着了，房间里很安静。程初换了鞋，推开书房的门，却看见沈青山躺在原本是他睡的床上。 被子没盖好，像是随手往上掀的，可能沈青山是在这里等程初，等到最后睡着了。 程初把被子给他盖上，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房间，去住沈青山的那间了。 醒来之后沈青山看见程初在，还愣了下，不过没问他为什么回来。 两个人谁也没提昨天晚上的事，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就这么过了几天，沈青山在市场上买到新鲜的虾，想着回去给程初炒一次香辣虾。 到家的时候程初正要出门，沈青山拎着虾，问了句：“去哪儿？” “同学聚会，”程初换好了鞋站起来，“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等程初出了门，沈青山才哦了一声。 虾先不做了，沈青山找了一只桶养起来，自己在家随便吃了点剩饭，就躺在床上看手机。 时间过得比想象中慢，沈青山时不时刷下消息，看程初会不会给自己发信息。然而程初应该玩得很投入，没再像之前那样什么都和他讲。 也对，他都那样拒绝他了，程初能继续住在沈青山家里，其实已经超过了沈青山的预期。 到快凌晨的时候，沈青山都要睡觉了。程初还没回来，他就给他发了条信息：【有点晚了，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还没等到程初回复，沈青山刷到一条程初发的朋友圈。 是一张大合影，一张大长桌，两边都坐满了人，个个看着都很小，笑得很开心。程初坐在一边的尾巴上，神色有些匆忙，像是被临时叫了一声才抬头。他身边也是个男生，沈青山对他同学不熟，没见过，那男生也有点小帅，搭着程初的肩膀比了个耶。 沈青山下意识给这条朋友圈点了赞，心里又想，程初以前不是不让别人碰的么，他稍微碰了一下程初反应都特别大，现在怎么能接受了。 合照还发朋友圈，来昭市这么久，这是沈青山见他发的第一条朋友圈。 难道以前就没有值得纪念的时刻吗？之前高考结束的时候他送的那束花就挺好拍的，花都枯萎了，干了，程初也没舍得扔。 没一会儿，程初回复了：【马上到家。】 可能发照片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散场了，程初说马上也真的是马上，很快，沈青山听见门锁响了，程初关了门，好像撞到了什么，沈青山穿着睡衣出去，看程初坐在玄关的地板上，一副喝醉了的样子。 “喝酒了？”沈青山皱眉，过去扶程初，手被他抽走了。 沈青山就那么僵在那里，顿了下说：“你自己站起来吧。” 程初嗯了一声，扶着旁边的柜子磕磕绊绊站起来，兜里掉出来一个信封。沈青山替他捡了，塞他怀里。 “别人送的啊？”沈青山问。 “嗯……忘了，应该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我走的时候他跟我表白来着，我喝太多没认真听。”程初抬了下头，眼圈里雾蒙蒙的，是醉了的样子。 他说完就往房间里走，手里还攥着那只信封。 沈青山去给他倒了温水放房间里，没等程初洗完澡，他也回自己房间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沈青山其实很困，但睡不着。 他闭上眼，胸中一股莫名的焦躁，程初抽手那一下确实刺激到他了，让他觉得很难受。哪怕在程初没跟沈青山坦白之前，在他还没对沈青山这么亲近之前，他都不至于这样，现在是刻意要回避了。 但仔细想想这样也好，现在他俩这样不就是沈青山最想看到的吗？ 作为兄弟他们住在一起，平常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要聊天也能聊，关系之中又有分寸。沈青山认真跟程初说的话，程初听进去了，他应该高兴才对。 第二天程初说自己昨晚上喝多了，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就窝在家里睡觉。 高三这个暑假比之前的暑假长了一个多月，但日子再长，过起来也很快。暑假要结束的时候，老家有个长辈过百岁生日，施梦云和程正明把沈青山和程初都带上了，说去生日宴沾沾喜气。 他们在老家的房子早就不能住了，所以只能住在亲戚张叔家里。张叔跟施梦云差不多大，是施梦云的表哥，沈青山的表舅，只不过他姓张，平常沈青山叫他张叔叫习惯了，一直也没改。 生日宴在明天，但白天他们要帮忙准备明天的饭菜。沈青山是会做饭的，这种时候就被拉进厨房里。农村都是一口大锅，抡勺子煮汤都花力气，沈青山肩膀和腰不好，程初站在他旁边切菜，重的东西都过去帮他拿。 但其实沈青山觉得自己没必要被照顾到这种程度，疼是疼，之后休息会儿就好了。程初帮他拿锅，他就靠近了小声说：“我没事儿，你再这样这些人还以为我怎么了呢。” 程初不听，也不劝他，反正永远比沈青山先动。 两个人忙了一天，晚上回张叔那边。 他们一家子都住张叔这里，房间不够，沈青山只能跟程初一起睡。农村不是每个房间都有空调，张叔给他们拎了一把老风扇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说去镇上多买一把，你妈妈让我们别准备。” “没事儿叔，我俩不怕热，能睡着。”沈青山说。 两张薄被子搭在床上，张叔一走，程初就问：“你能跟我一起睡么？” “怎么不能。”沈青山抖了抖被子，往床上一躺。 程初把那风扇打开了，生锈的风扇吱吱呀呀地缓慢地转着，程初把手放到风扇旁边，也只感受到微弱的风。 农村晚上比城市凉快，但也还是热，程初关了灯躺上床，只用被子搭在身上。 他热得有些睡不着，身边沈青山也没动，没出声，可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各自翻来覆去一会儿，沈青山先笑了：“每次让你跟着我出来，好像都是来遭罪的。” “……你很热？”程初翻了个身，想起之前他看见张叔随手放了把扇子在床边，手臂越过沈青山去拿。 他只想着要去拿扇子，都忘了现在自己跟沈青山还尴尬得很。他趴得很低，胸膛几乎贴着沈青山的胸膛，黑暗中他的头发擦过了沈青山脸，沈青山吸了下鼻子，说：“干什么啊你……” 程初都碰到扇子柄了，手又顿住，按在旁边的床上。床板是木头的，很硬，程初偏过头，嘴唇擦着沈青山耳廓，上上下下很慢地蹭了蹭。 他听见沈青山吸气的声音，很重，沈青山的胸膛也起伏得厉害，可能是忍着没立刻把他掀开。 “怎么现在不叫我小狗了？”程初拿气声讲话，安静的夜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这样的说话声。 第43章 沈青山没出声，没说为什么，但程初懂的。小狗这种称呼，要是外人叫那就是没边界感没分寸，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叫。 程初察觉到沈青山屏住了呼吸，脸也侧过很小的角度。 算了……别逼他。 他手一伸拿到扇子，很快躺回自己的位置，慢慢地用手腕把扇子摇着，给沈青山扇风。 “我没事，也没这么热，你别折腾了。”沈青山皱了皱眉，说。 “你别管……”程初转过身面朝沈青山的那一侧，把扇子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 有风以后凉快多了，脖颈间的汗水也消了一点，沈青山白天忙了一整天，实在是困，在这阵微风下，很快就困了。 电风扇还吱呀吱呀地扭着，因为太过规律，反而好像变成了夜里的白噪音。感觉自己快要睡着，沈青山迷迷糊糊地握住程初手腕，想让他停下。 “你也睡吧，我快能睡着了。” 什么时候彻底没了意识沈青山也不知道，他一夜无梦，可以说睡了个彻彻底底的好觉。醒来的时候程初还没醒 ，扇子落在他俩中间，应该是程初扇着扇着困了。 乡村里大家醒得都早，沈青山去别的房间找了一把好的风扇，把坏的那把换掉了。房间里响了一夜的噪声总算消失，程初躺在床上动了下，很快又睡过去了。 他满额头都是汗，昨晚估计也是半梦半醒。沈青山怕他被风吹得着凉，替他把被子拉好了，又抽了两张纸给他擦了擦额头和颈侧。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小时候可能连施梦云也没有为他摇过这样久的扇子，而程初只是怕他睡得不好。 一个晚上而已，其实睡不好也没什么。 沈青山看了程初一会儿，鬼使神差地用手指碰了碰他的嘴唇。 草……自己又在想什么呢，程初才毕业，难道他沈青山也才毕业吗？ 那天他抛给程初的问题，难道他就有什么答案吗？ 沈青山捂了下脸，转身走了。 今天是老人的生日，村子里的人都想来沾沾喜气，一大早，老人家的院子里就全是人，大家几个几个凑在一起打牌，热热闹闹的。 沈青山一直在厨房帮忙，屋子里太热太闷，沈青山的t恤早就湿透了，他给程初发了条消息，让他给自己带件干净的来。 快中午的时候程初才醒了，他平常都起得很早，上学的时候更不用说，估计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 程初来的时候沈青山刚刚盛出一碗冰凉的绿豆汤，才喝了一口，他听见厨房门边几个叔叔阿姨聊天：“那个是不是梦云新儿子啊？” “是嘞，我看是，以前都没见过，就昨天看到一眼。” “小伙子长得挺高，还蛮帅。” “哎哟，人家以前跟着他妈妈吃香的喝辣的，哪儿来我们这种地方受过委屈。” “也是，都睡到中午了。” 沈青山端着绿豆汤往墙上一靠，程初看见他，站在人堆里朝他抬了下手，示意他过去。 这会儿那几个聊天的人才发现沈青山就站在身后，纷纷吓了一跳。 “青山啊你怎么也不出声的。” 沈青山笑：“听你们聊天啊，还挺有意思的。” 他们见沈青山感兴趣，赶紧小声说：“青山，我们为你好，你跟你弟平常相处别对他太好了，再怎么说那也不是你亲弟弟，以后都要走的，你现在对他太好，以后他别说原原本本对你，别忘恩负义都算好的。我们看着你长大，知道你什么人，你这个人就是没什么防人之心……” 沈青山随口应：“我知道。” 这里的人都朴实，沈青山是了解他们的，村子里没什么娱乐活动，一群人围在一起除了玩玩牌也就是聊天，家长里短都被他们唠过了。 他们没跟程初相处过，不了解程初，才会这么说。但沈青山不想解释太多，只说：“程初是个好小孩儿，他没有坏心思，跟我挺好的。” 说完没等那几个人反应，他拿着绿豆汤走到程初身边。 “怎么这么久？”程初问。 “你尝尝这个，”沈青山把碗递到他嘴边，“这边我没喝过，早上刚熬的绿豆汤，就剩一碗了，你要还想喝我再给你熬一锅冻起来。” 第三十六章 程初看了一眼沈青山，从他手里接过碗，仰头把绿豆汤喝掉了。 那绿豆汤没什么甜味，但很解渴，喝起来清清凉凉的，从喉管凉到胃里。 沈青山把他喝干净的碗拿走，递给一个要进厨房的阿姨，说：“三姨麻烦你给我们放那水池里。” “走吧去换衣服。”沈青山搭了下程初肩膀。 他说要换衣服，也不是去房间，而是往山上走。 到没人的地方，沈青山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把干净衣服朝身上套。 “等会儿，”程初拽住他衣摆，“你这儿是不是撞到了，青了。” 他手指在沈青山腰后点了点，是有点痛。 “可能吧，昨天帮着搬了好多东西，我没怎么注意。”沈青山自己伸手按了按，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你是不是腰又痛了？”程初脸色挺沉，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说。” “也没有很严重……就是正常情况，”沈青山哄着他，碰了下他手臂，“我腰痛多少年了我知道。” “你就是自己一直不重视才这样，痛着就没有正常的，”程初说，“晚上回去我给你按按，你今天别用力了。” “我真……”沈青山还想反驳，被程初打断：“你听懂我说话没有？” “行，”沈青山笑，“你管起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程初转身朝山下走，甩了句：“你气起人来也挺像那么回事。”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百岁老人坐在轮椅上过来了。她在主桌，按照习俗，每个年轻人都要去和她说声祝福。 沈青山跟程初一块儿去的，他俩还排了五分钟队，沈青山蹲下来，握了握老人的手，跟她说：“您还记得我吗？我沈青山，好久没回来看您了。” “青山啊，”老人说话虽然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但她人是清醒的，“我怎么不记得，小时候你跑到水塘里洗澡，被你妈拿竹棍追着打，打到我们家门口来了。” 沈青山捂了下脸，笑道：“这种事儿您忘了也行。我来祝您生日快乐，您要天天开心啊。” 老人点点头：“我开心着呢，你要是常常回来看我我就更开心了。” 在沈青山很小的时候，他跟着家人在老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到上学的年纪就搬走了。 那时候沈青山跟这里的谁都能玩儿到一块儿去，上到八十下到八个月，沈青山都能混熟，所以到现在他也和大家关系不错。 沈青山站起来，手掌盖着程初后背，让他站到前面。 “这是我弟弟，他也来看您。” 老人疑惑了一瞬，好像又想明白了。 “我第一次见，”她握住程初的手，“我听说了，成绩很好，以后有出息呢。” “谢谢您，”程初弯下腰，礼貌地说，“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人从一旁的篮子里拿出两条红色的手绳：“这是给你俩的。” 她先递给沈青山：“青山啊，你到年纪该成家了，我就祝你找个好伴，有个幸福的家庭，再生几个小孩。” 再递给程初：“阿婆第一次见你，也不了解你，就祝你前程似锦，你肯定不会让人操心的。” 沈青山和程初都把绳子接过了，老人还催道：“你们快戴上啊，现在戴上，我刚刚说的话就都实现了。” 沈青山下意识去看程初，但他只是垂着头，沉默地把手绳套进了手腕。 “谢谢您。”程初没管沈青山，跟老人道了谢，便转身走了。 沈青山攥着绳子，还是没戴，捏在手里跑去追程初。 程初走到院子边，一棵茂盛的榕树下，知道沈青山走过来了也没回头。 “你不再吃点东西吗？”沈青山问。 “吃不下……都要祝你早生贵子了。”程初靠着树。 “老人说的话听听就行了。”沈青山说。 程初沉默了一会儿，瞥见沈青山手里的红绳，低头拿走了，把他手腕握起来，“如果有一天你非要戴上这根绳子，那我希望是我给你戴上的。” “说什么呢。”沈青山想把手抽走，程初不让，死死抓着他，把那根绳子往他手腕里套。 “程初。”沈青山叫他名字，生气了，语气很硬。 程初不动了，还垂着头，抓着沈青山的手摩挲他被自己捏红的手腕，冷静了片刻，说：“沈青山，那些话你说都说了，其实早就可以不用在意我怎么想了。” 中午莫名其妙吵完一架，程初整个人又冷了一点儿。 沈青山坐在院子里守着施梦云打牌，程初则坐在院子的另外一头，在逗一只小土狗。沈青山手里抓了一把花生，吃得也不认真，时不时就朝程初那边看。 第44章 “你俩又吵架了？”施梦云问。 他俩氛围总不对劲，一会儿特别好一会儿特别差，给施梦云都看糊涂了。 “你俩还真是同龄人，”施梦云无奈地笑，“是不是一天得吵八百次。” 说到这里，沈青山都叹了口气。 “没事儿，我俩没什么。”他埋头继续剥自己的花生。 施梦云看了沈青山一眼，沈青山这种颓丧的样子她还真没怎么见过，上一次好像还是自己前夫跑了的时候，“你说说，你们本来就聊得来，有什么事不能讲开？两个男生，别在这里总叽里呱啦的。” 沈青山抬头：“什么叫叽里呱啦……” “反正你懂的。”施梦云也没多讲。 沈青山才是愁得头疼的人，晚上吃饭的时候程初又没怎么跟他说话，要从这边回张叔那儿时，沈青山去装了一大碗绿豆汤给程初，还往里放了很多糖，就这样程初才跟他说了句谢谢。 洗漱完，两个人还要住一个房间。沈青山先躺上床，听着房间外的动静。 没多久，程初回来了，他用干毛巾擦着头发，没打算吹，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罐子。 “张叔给我的，说治跌打损伤，你腰伤了，要擦点这个，”程初把罐子放到床头柜上，“我帮你把他叫进来。” 沈青山坐起来，叫住他：“等等……我不想让别人碰我。” 程初顿住脚步，淡淡地问：“那你不介意是我吗？” 沈青山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过身，把自己衣服朝上撩了点。 “趴着，”程初把罐子拧开，往手里抹了点药膏，“顺便给你按按肩膀。” 那药膏有一股清凉油的味道，凉飕飕的。程初单腿跪在床边，先把乳白色的药膏抹在了沈青山腰窝旁边淤青的那片。 风扇还在转动，缓慢地摇晃着，风一吹过沈青山，他就觉得冰。 程初用拇指揉按着，错开一点位置，借灯光看了看，说：“你觉得有比之前痛吗？看颜色又深了。” “可能就是这样吧，得过几天才能好。”沈青山偏过脑袋，侧脸趴在枕头上。 他虽然没有刻意去健身房，但一直都锻炼得很好，后背被一层薄薄的肌肉覆盖着，很漂亮。 衣服没有完全掀起来，只有腰的这一截儿露了一小片，那百合花在程初手下开得艳丽，蛇的尾巴顺着脊柱往下，没入裤腰。 “你当时为什么想做这个纹身？”程初问。 他顺着沈青山腰的位置朝上按，力道不轻不重。可能沈青山也不太适应，程初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随着自己的动作收缩，他稍微重一点，沈青山就紧一下，轻一点他才会放松。 “当时……”沈青山这么趴着，嗓子的位置被压着，声音黏黏糊糊的，“就是想做个烧的呗，做个让人看到就浮想联翩的。” 程初手指上还沾着没完全抹掉的药膏，有些滑，但更多是黏，顺着沈青山的皮肤渗。程初的手很烫，药膏却冷，沈青山闭上眼，吐了几口气，感觉程初的手在慢慢往上，顺着肌肉的纹理一直揉按到他的蝴蝶骨，又往前，不知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前胸。 “可以了，”沈青山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不用按了。” 程初竟然什么也没说，往后退了一步。 沈青山听见他起身，把放在柜子上的药膏拧好了，朝门口的方向走。于是他挪了挪脑袋的方向，一只眼露出枕头外，却见程初锁上了门，甚至关掉了房间的灯。 “你困了？”沈青山还没反应过来，程初已经回到床边。他踢掉鞋，往沈青山背上一趴，一只手搂着他腰，另一只手擦着床单往他身前伸。 程初的嘴唇贴着沈青山耳廓，轻声提醒他：“你硬了哥。” “嗯……”沈青山还没说得出什么话，便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闷哼一声。 程初咬着他耳朵，用舌头舔他耳骨最薄的部分，单手掌着他腰侧。他贴着沈青山的后背，那起伏的脊骨仿佛一段一段刻进了程初的胸膛，沈青山深深吸气时他也吸气，沈青山颤抖着吐气时，他就压上去，跟随本能地d腰。 “程初……”沈青山叫他，声音断断续续的，“你……草。” “我在草。”程初沙哑地说。 先要疯的人成了程初，他把脸埋在沈青山脸侧的枕头，掰过他的颈侧，不顾对方挣扎地咬他喉结和血管，直到这一刻程初才知道，原来他的身体里有一些无法克制的念头。 “哥……”他轻轻地叫他，“……沈青山。” 程初的手抖了下，房间里本来就热，这下连空气都变得黏腻。衣服贴在皮肤上，程初伸长手臂，从床头抽了几张纸，摸黑把沈青山擦干净了，顺手也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额头。 团起来的纸被他一抛扔进垃圾桶，程初侧过脸，在沈青山身上趴了一会儿，见沈青山不想讲话，才坐起来，说：“我再去洗个澡。” 第三十七章 这个点已经没热水了，好在除了他们屋子里没人醒着，程初拎了一只桶，装了凉水，走到小浴室里给自己从头到脚淋了一遍。 这水是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比城市里的冷水不知道凉上多少倍。 程初打了个哆嗦，脑子也跟着清醒起来。 他刚才做了什么…… 程初你还真是牛x。 之前琢磨大半个晚上想出来的要欲擒故纵，好不容易坚持了几天，现在算是全完了。 沈青山要是不理你了，你就离他远点吧，滚得越远越好。 程初拎着空了的桶，一想到以后沈青山可能真的不会再搭理他，就难受得要命。像整个人掉进了冰窟里，程初被冻住了，不会动了，不知道动了以后要做什么，麻木地呆站在原地。 因为想得太专心，他连脚步声都没听见。直到沈青山推开门，程初才赤身luo体地和他对视。 “不怕感冒啊？”沈青山也没料到程初没穿衣服，一开门就飞快地转身，靠着门框说：“别洗了。” 程初愣愣地哦了一声，拿干毛巾擦了水，快速把睡衣穿好了，追着沈青山回了房间。 这次他不敢先讲话了，等沈青山躺下才躺下，地上的垃圾桶都不敢看一眼，顺手关上了灯，规规矩矩地盖着自己的被子。 程初忐忑地等沈青山找他聊天，但沈青山似乎是累了，呼吸声很均匀，程初等了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小声叫了叫沈青山的名字。 ……没有得到回应。程初独自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才闭上眼。 次日醒来时，沈青山已经不在房间里了。程初洗漱完下楼，在小院子里看见沈青山的背影。 他正站在一个木梯子上，帮老人摘树上的柑橘。程初看着危险，走过去扶住梯子，仰头说：“你小心点。” 沈青山这才注意到程初来了，他低头瞥了程初一眼，说：“应该没什么事儿……” 这木梯子都用多少年了，沈青山从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爬。 他手里拎着个篮子，装了大概一半就递给程初。程初顺手放在地上，扶着梯子让沈青山下来。 踩到最后一级，那木板吱呀响了一声，啪地就断了。 程初下意识抱住沈青山的腰，他人高，沈青山踩在最后一级梯子上也只是跟他差不多。抱个沈青山也重不到哪里去，程初单手搂着他，在半空停顿了那么几秒，才把他放下来。 “你看我说什么，”程初皱着眉问，“你没事吧？” 沈青山摇摇头，手揉了下腰侧，程初怔了下，低声问：“我弄疼你了？” 沈青山没说话，只是掀了下眼皮，往屋子里走。程初把他装橘子的篮子拎起来，赶紧追上沈青山。 回程沈青山开车，程初坐副驾，施梦云和程正明在后座。 他们走得早，午饭以后就开车离开了。这会儿正是人最容易困的时候，程初没有睡，一直靠着椅背看手机。 高考都结束了，李锦拉他进的那个小群也热闹了起来。 上回一群人刚一起喝过酒，大家感情正是好的时候，又在群里闹着说以后没什么机会再相见，让赶紧聚聚。 程初把群都开了屏蔽，也就是在看的时候才打开提醒。他们消息弹得快，声音叮叮个没完，程初嫌烦，又给关上了。 “有人找你聊天啊？”沈青山看着前面的路，问程初。 程初没想到沈青山会问，瞥了眼他侧脸说：“有，班里的群，闹得很。” 过了会儿，好像是他们讨论出来晚上吃什么了，李锦又艾特程初，问他来不来。 要是有时间，程初肯定更想待在家里陪着沈青山，他俩就算什么也不做，他只安安静静待在沈青山身边也是舒服的。 但现在他还是自己滚远一点比较好。 程初回了句好，和沈青山说：“晚上同学找我吃饭。” “行啊，”沈青山没说什么，“少喝点。” 在饭桌上程初还是挺心不在焉的，唯独还记着沈青山让他少喝点，所以连酒都没碰，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可乐。 第45章 然而沈青山也没比他好过多少，程初酒量不好但他酒量还行，一回来就拉着棍子和刚下班的闻泽宇去烧烤摊。 “程初呢？没跟你一起啊，”棍子抽了凳子坐下来，“怎么想起我们俩了？这段时间你好像都没怎么找过我们，我要不是跟你一个地儿上班，我估计连你面儿都见不着了。” “程初放假，他有人陪，要你干什么？”闻泽宇笑。 “他跟同学吃饭去了。”沈青山说。 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他们都多少年兄弟了，这点棍子还是能看清的。 “那你又咋了？我说实话你这半年伤春悲秋的时间比你前半生加起来都多。”棍子说。 “什么前半生，我前半生才过一半呢。”沈青山倒了酒，想了想，怕喝酒回家又做出点什么没理智的事情，打算最多就喝一杯。 棍子歪头看他，用手肘碰了碰闻泽宇，“你说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沈青山挑眉：“得了吧你。” “不是，”棍子凑近了一点，观察着沈青山，“我怎么感觉我说对了呢，你看他心虚这样儿。” “真的假的？”现在闻泽宇看沈青山也觉得有点像了，他忍不住碎碎念：“真的假的……” 沈青山多久没谈恋爱了，他这种职业，说实话每天帅哥美女看得不算少了，得是自己真不想谈才能一直谈不上。 要是沈青山真有什么喜欢的人，对方还把他搞成这幅神魂颠倒的样子，那可稀奇。 “我没感觉爱情这版块在你心里占多大比重啊？”棍子都要笑了，“跟我们说说呗，帮你分析分析，有时候就是旁观者清，这道理你懂的。” 沈青山轻哼一声，“跟你们说不着……” “那你跟谁说？”棍子随口一提，“跟程初啊？” 沈青山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手指搭着杯口，忽然问棍子：“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说过，想出去闯闯。” “啊，”棍子手上在剥豆子，听沈青山意思，他又有新的想法了，“我说过，当时不是你不想吗？现在想了？你可以说说看。” “只是一个想法，我也就随口一提。”沈青山说。 “哎哎哎，你可没有随口的说法，你都说出来了你肯定在心里想半天了。”棍子说。 棍子是知道沈青山这个人的，他低调的很，从小到大做事都滴水不漏，不喜欢给自己留一个完不成的可能，所以事情没什么把握的时候他从来不说。 现在这毛病都好多了，因为棍子跟他当了好多年合伙人。合伙是要相互信任的，棍子不能接受沈青山一个人先有什么安排，特别严肃地跟他说过几次这个事，后来沈青山就改了。 “我想去北京，现在只是一个想法，你等我再研究研究。”沈青山仰头喝了口饮料。 北京…… 这地点很特别，周围的人里棍子只能想到一个要去北京的。 他们好是好，但沈青山也不至于为了个程初连家都搬了吧。 棍子和闻泽宇对视一眼，没问到底。 “那等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了再跟我聊，”棍子还是轻松地说着话，“你知道我的，我觉得我俩还年轻着呢。” 晚上他回家的时候程初也在，刚洗完澡。看沈青山从外面回来，程初问了句：“你出去了？” “嗯，跟棍子他们喝了点。”沈青山看了程初一眼，推门进了自己房间。 一关门，他趴在床上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太黑了，沈青山什么也没看清，触觉却格外灵敏。他一个人过了多少年，从来没被人用这种方式压着。程初对他上手的时候，他才真的对程初说的“想和他谈恋爱”有了个明确的认知。 沈青山是成年人，他也知道谈恋爱不可能只是牵牵手亲一下，两个真喜欢对方的人是忍不了的。 才过去一晚上，沈青山忘不掉程初碰自己时的那种陌生感觉。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是一个成年男人带给他的高c……那种刺激太不一样了。 沈青山翻了个身，捂着脸懊恼地哼哼了几声。也不能全怪程初，谁让他自己先y了。按摩而已，平常他不是经常去看中医吗？怎么人家老大爷按就没事。 房顶上挂着一盏圆灯，那光聚成一个点，像昨晚的最后时刻，沈青山侧过脸看见的挂在程初脖子上的项链。 说想去北京，沈青山也不是临时起意地想想。 他真的开始在空闲的时间里研究起那边的纹身圈子。 做到沈青山这个程度，纹身已经是个挺挣钱的事业。这么多年他也没有特别花钱的地方，平常自己也过得糙，最大的花销就是出门玩的时候买的那堆咖啡豆，部分还在家里都快发霉了。 所以存款是有的，就算前期做不起来应该也能撑一段时间。如果真的去北京，昭市的店沈青山也不打算立刻关掉。这些年这个店的客人本来也不是只冲着他来了，就算他和棍子不在，想赚钱还是容易，就当个退路。 仔细一考量，这还真是个需要勇气的事。不过对沈青山来说，如果需要的仅仅是勇气，反而可能没那么困难。 沈青山在研究重新开店的事，棍子也看到很多次了。沈青山真想做什么事的时候是很认真的，他每天抱着电脑，还给这件事写了个文档。 “你再这么盯着电脑看下去都快近视了，”棍子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出去休息会儿？我们聊聊。” 走到店外，棍子先把烟分给沈青山。 “考虑得怎么样了？”棍子问。 “如果你问我自己，我肯定是决定好要去了，但我必须得给你个交代，所以我不可能只跟你说我想好要去了，”沈青山吐了口烟，“你懂的，我得有个完整的可行的方案。” 棍子笑：“你还不知道我？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那不行，就是因为我太知道，才要把这件事做好。”沈青山摇摇头。 两个人抽了一会儿烟，棍子看了看沈青山，犹豫着说：“你想去北京有理由的，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有的话他知道他们不必说得太清楚，但这又并不表示，沈青山可以完全不和棍子沟通。 只是他需要首先面对自己。 沈青山垂着头，没讲话，片刻后才看向棍子：“等我想好吧。” 第三十八章 离程初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从网上买了很多生活用品，全部寄到学校里去，自己要带的行李不算很多。 施梦云和程正明是打算亲自送他去学校的，但程初又觉得这样太麻烦，刚刚过去要收拾的东西还很多，不用那么多人跟着，等之后他安顿好了，学校也熟悉起来，再让他们过去玩。 “小初说得对，”程正明帮着程初把行李箱扣好了，“我们别去给他添麻烦了。” “那青山，就你一个人陪他。”施梦云说。 沈青山正要应下，程初却说：“不用了，哥也不用去。” 他站起身，看了沈青山一眼：“我自己可以。” 沈青山懵了，不知道程初什么意思。 等晚上回了家，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沈青山招手让程初去阳台，跟他说：“我俩聊聊？” “聊什么？”程初把推拉门关上，走到沈青山身边，和他一起趴在阳台的栏杆上。 “你怎么想的，”沈青山没看程初，垂着头点了烟，“我是说……” “我放弃了。”程初平静地说。 烟没点着，沈青山手指抖了下。 “我们都……如果你还是觉得没有办法跟我在一起，那可能是真的没有办法，”程初看向沈青山，很难地抬了抬唇角，“哥，我还是只想看你笑，想看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的那个你。我现在感觉到，我做的一切对你来说好像是负担，是我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也不想再伤害你了。” 沈青山用手指夹着烟，在栏杆上点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程初，你没有伤害我，你也伤害不了我。我不是什么小孩儿，我不乐意的事你强迫我我也不会做。” “可是我要的是谈恋爱，”程初皱着眉，“我要的是那种排他性的关系，我必须是对你来说最特殊的人，不是成为你某个关系更好的兄弟。” 程初摇摇头：“反正我快要出去读书了，以后见不到你我慢慢会放下的……” 吧。 他转过身，飞快地拉开玻璃门走进了客厅。 再多看沈青山一眼程初就要后悔了，沈青山的眼睛很亮，哪怕程初在跟他道别，也认真地看着他，那眼神甚至是带情绪的，又让程初觉得好像还有可能。 等程初回了房间，沈青山才把那根烟重新点着了。 这小子…… 光是和他表白之后的反反复复，都能看出他心里到底有多纠结了。 程初这么冷静一会儿也好，沈青山也怕他没想明白，只是凭着那股冲动喜欢着他。这个年纪感情来得太快了，程初还没走出去过，换一个环境以后，他还会遇到更多人，其中可能绝大多数都比沈青山优秀，也许他也会喜欢别人。 第46章 程初说他要特别的感情，可是沈青山也想要。他见过太多人，也见过太多感情了，如果他做了什么决定，就是确定的、长久的，他希望程初也是。 直到去学校那天早上，程初都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 在家门口和程正明、施梦云道了别，沈青山开车送程初去临市机场。车里程初还问：“等会儿你回来不麻烦吗？” 沈青山看着前面，说：“不麻烦啊，我不开回来。闻泽宇他小叔今天从外边儿回家，等会儿他把车从机场开回来。” 程初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意思。” “我陪你去啊，机票都买了，”沈青山看他一眼，“开学第一天，你事情很多的，我不陪你去你太忙了，本来又对那边不熟……” 沈青山做事是这样的，他总是最妥帖的那个人，程初早该想到。 既然机票已经买了，据沈青山说在他们学校旁边的酒店他都定好了，程初也就没再说什么。 飞北京还是挺远的，他们这种小地方过去的航班也少，能选的只有早上的。起飞的时候天才刚刚亮，沈青山开了几个小时车，正是最困的时候，很快就睡过去了。 中间空姐来送东西，程初都替他拦了，没让人吵醒他。 沈青山睡觉还是睡得挺好的，不管在哪儿都能睡着。下飞机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跟程初一起一人一个行李箱上了地铁。 “上次来北京都是好几年之前了，我跟棍子来这边跟一个朋友吃饭，他也是纹身这个圈子里的，是我们师父的朋友，”沈青山说，“当时就想，这边的人好潮啊……” 程初听得笑了声，“你要说潮，我感觉我妈妈那个城市的人更潮。” “是，你是够潮的，第一天去接你的时候我都没敢认。”沈青山往程初身上看了一眼，虽然已经是九月，但天气还热着，程初穿了件很简单的t恤和一条工装短裤，特别普通的穿搭也挺清爽，全身上下最潮的，竟然还是沈青山送的那条项链。 开学第一天，家长们都可以随意进出学校。 沈青山先跟程初一起去找地方报道，报道点在一个室内篮球馆，他看着程初行李，站在篮球架下等程初。 站了大概十多分钟，一个穿着运动装的男生跑过来跟他打招呼：“你是新生？” 沈青山挑眉：“我吗？你再看几眼呢？” 今天因为要送程初来学校，沈青山刻意收拾了下自己，也抓了个头发露出了额头，可能是显得年轻一点。 “不是吗？”那男生也挺高的，单耳挂了个耳钉。 沈青山扫他一眼，大概懂了。 “我不交朋友弟弟。”他压低声音说。 “我是研究生，我不一定比你小。”男生笑。 “行了不开玩笑了，我送我弟来上学的。”沈青山指给他看，视线在人堆里找程初的时候，恰好和他对视上了。也不知道程初看多久了，一碰到沈青山眼神他就偏过头，看起来还有点生气。 “那边排队呢。” “那你呢？你不留在北京？”男生问。 “可能吧，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沈青山说。 男生点点头，说：“打扰了，下次来找你弟弟，也可以顺便找我玩儿。” 他说完就转身去找自己朋友，沈青山还看着他背影，心里笑：这人真有意思，我找你玩儿得上什么。 不过那个男生和他的朋友好像都没觉得男生搭讪男生奇怪，沈青山抱着手臂，还在想刚才的事，程初回来了。 “晚上跟我吃饭吗？”他埋着头，把领回来的东西塞包里。 “啊？不跟你吃跟谁吃，你打算让我陪你一下午然后连饭都不给我吃一顿啊。”沈青山逗他。 程初抬了下头，语气平淡：“我还以为你有陪你吃饭的人了。” 没等沈青山反应过来，他推着行李箱走了。 ……又吃醋。 沈青山追上去，走到程初身边小声说：“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生气的时候就嘴硬，要么阴阳怪气的。” 好像还真是，程初被噎了下，不讲话了。 “没事儿，你情绪明显也挺好的，至少我都不用猜就知道怎么回事。”沈青山说。 程初顿了下：“这真的是好事吗？” 他先在手机上把饭卡水卡的钱都充好，跟沈青山一起回了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程初到的时候室友只来了两个，都有家长陪着。 简单打过招呼，沈青山帮着程初先铺了床收拾了行李，弄完以后俩个人去学校外的小吃街找了家店吃羊肉汤。 大夏天的还来喝羊肉汤的人还不少，估计是因为今天开学。 坐下以后点好菜，沈青山喝了口水，和程初聊天：“你那两个室友长得都还挺帅的。” 程初哦了一声，“下午我报道的时候那个人到底找你干什么？” 沈青山笑：“怎么还问？我不知道啊，可能就是随便问问吧。” 他拿膝盖在桌下顶了顶程初大腿：“羡慕啊？以后你也会有的。” “我能不答应，你能么？”程初扭过头。 “我怎么不能了？”沈青山真有点好奇了，“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程初没说话，等菜都上了，他才突然讲了句：“你要是不跟我在一起，也别让我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凭什么不是我……我看到了会不开心，可能会像我最开始去昭市的时候一样发疯。” 他来这么几句，把沈青山弄懵了，反应过来以后沈青山在心里笑了。 “不会……” “什么不会？”程初看他，“你真要谈啊？” “……没有，”沈青山捂了下脸，“你给我挖坑呢，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是你给我挖坑，我掉进去了，爬不出来了。”程初转过脸，继续搅着自己碗里的调料。 晚上程初把沈青山送到酒店，甚至连门都没有进。 “你明天中午飞机是吗？”程初站门边问。 “是，我到时候自己去机场就行。”沈青山说。 “那我早上过来一趟，我回宿舍了。” 沈青山没想到他会直接走，点点头说好啊，自己回房间了。 其实机票不是明天的，因为沈青山还要在北京见个朋友，以及亲自看看他选好的几个新店地址。 来北京要见的人，就是沈青山之前和程初提过的他师父的朋友。那人比他师父年轻多了，也就比沈青山大个五六岁。在这行里面交朋友看的不是年纪，是手艺。 对方找了家日料店，位置居然就在程初的学校旁边，沈青山坐下以后，先说：“我是来送我弟弟上学的。” “知道，你师父跟我说了。”江临给沈青山倒了一小杯清酒。 沈青山的师父这些年去了国外，平常沈青山也就给他打个电话过去聊聊天，有事没事再给他寄点东西。 “你为什么想来北京啊？”江临是真好奇，因为以前他也提过，沈青山在昭市那边做得还不错之后，江临和棍子都问过他要不要去更大的地方发展，沈青山回绝得很快。 “就是……觉得自己还可以更优秀。” “啊？”江临都听笑了，“我感觉你才是刚刚高中毕业的那个。” “哎……”沈青山摆摆手，笑道，“能别问吗？” “行，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你来北京我还乐意呢，”江临说，“等会儿我陪你去看店，然后带你去我店里转转，行吧？” “那当然行。”沈青山举了酒杯，和江临轻轻碰了下。 在外面奔波一下午，店的位置基本上选好了，离程初的学校不算很远，沈青山也给棍子拍了照片。 后面的事还得自己过来忙，所以沈青山也打算定好之后先住在店里。 晚上他请江临吃了顿饭，跟他暂时道别，走的时候江临抱他一下，说：“那我就在这边等你找我啊，有事儿帮忙千万别含糊，我们俩之间，什么话你直说就行。” 沈青山点点头。 第二天他就坐飞机回了昭市，约棍子晚上吃饭。到家先补了一会儿觉，醒来的时候他手机里有一条程初的信息：【家里天气怎么样？】 沈青山没看懂，仰头望了望窗外，说：【下雨呢。】 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就有点下雨了，现在还下得大了一点。 沈青山简单洗漱完，棍子也差不多到了。 他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里面都是打包好的晚饭。 “好久没来你这儿了，尤其是程初住过来以后。”棍子抽纸擦了擦身上被雨淋湿的地方，跟沈青山一起一样一样把打包盒拆开。 “程初怎么样啊？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我也就小时候做梦梦到过。”棍子笑。 “他还挺好的。”沈青山平常也就和他随便聊聊。 拆完饭，沈青山开了瓶红酒，和棍子一起坐下来。 “今天来跟你详细汇报一下。”沈青山笑。 第47章 他把这两天看的店，还有和江临了解的一些情况都跟棍子说了。 “那天你不是问我么，问我为什么要去北京，在你决定加入我跟我一起过去开店之前，我需要跟你说这件事，”沈青山放下酒杯，“我是为了程初去的。” 棍子喝的一口酒卡在喉咙里，他连连咳嗽几声，皱着眉说：“兄弟你下次说这种事情之前能不能提醒我把水咽了。” 沈青山笑，“我还以为你基本都看出来了。” “是看出来了，”棍子抽了几张纸，“我看出来了我敢信吗？我敢说服自己这是真的吗？” 他真的疑惑了，“我记得你以前谈恋爱都是跟女生啊，我没想过你会……弯啊。” “不知道，喜欢就是喜欢。”沈青山承认。 “停停停，”棍子连东西都不吃了，停下来认真聊，“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啊，想跟他待在一起，想跟他说话，想……哎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没喜欢过谁啊？”沈青山说。 “你俩他追你？”棍子问。 “差不多。”沈青山点头。 “不是，你想没想过他们家……还有你们家啊，还有你是真确定了跟他在一起？你别冲动啊，虽然去北京开店这件事我也想做，但你要是带着这种目的，我怕……” “我心里有数，所以我不说了么，在你决定之前我要跟你说这件事的，棍子你了解我，我是个清醒的人，我也挣扎了很久。我就是看够了，”沈青山垂眼盯着酒杯，“看够了程初一个人纠结的样子，我也受够我自己了。我不是那种不敢认的人，喜欢就喜欢了，我不能不负责任，就这么丢下程初。” 沈青山笑笑：“我还比他大呢，有的事情应该我来做的。” 比如解决异地，比如确定关系。 “我不能让人家喜欢了我，跟我在一起之后，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 沈青山说这些的时候其实一直是笑着的，脸上表情是那种陷入感情中的人的样子，看得棍子牙酸。 “哎哟行行行哥，”棍子说，“我理解了，你这个人是这样，是挺认真的挺真诚的。但感情这事儿不是有变数么，我怕你后悔，毕竟你要为了这件事付出很多的。” “程初也一样。”沈青山说。 他捂了下脸，“不是我没想过要这么跟你聊这件事，就感觉我俩在对方面前这么讲话，很矫情你懂吧。” 棍子也笑了，拿酒杯跟他碰：“得了吧你，你什么样儿我没见过，跟我说这些……” “行啦，你也别担心太多，我本来就想出去闯闯，你也不用想我是为了你，再说这件事对我们的事业本身也有好处，我觉得还是很值得做的，”棍子说，“那开店的事你跟你家里说了没？” “之前不是没谱么，现在打算回去说了，不过我觉得我妈应该不会反对，最多问问为什么。”沈青山说。 “那你要解决不了就叫上我，我去说，阿姨会信的。”棍子挑眉。 他俩从小好得穿一条裤子，沈青山要做什么，肯定得带上棍子，有了棍子，这件事的靠谱程度都要往上提不少。 正事聊完，棍子忍不住感慨：“之前我就说你俩不对，要说你单方面护着程初我觉得不是的，程初那小子，他护着人的方式跟你不一样，你是那种妥帖的正儿八经的，程初是不管不顾的那种人。” 棍子突然又想到：“是不是之前小凯……他跑来找你，那个时候你们就……？” “不是，你能别乱想了吗？”沈青山赶紧说。 “反正程初给我的感觉就是，他是那种不会想太多，按着自己性子来的人。不过你要真说起来，我感觉人家确实有那个底气，”棍子笑，“虽然啊，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跟个男的谈恋爱，但我还挺看好你俩的，你俩挺搭，各方面。” “人家不都说谈恋爱是互补么，要找世界上另外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什么拼成拼图什么的，你俩差挺多的，凑一起不就方方正正了么。” 是么……？ 跟棍子喝完酒，沈青山脑袋有点晕。 他去洗了个澡，洗完还是晕，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忽然有点想程初了。 他一走，家里空空荡荡的，连他的东西也没多少了。 这跟前几次程初跑到程正明家感觉不同， 现在他是真的离开这里了，以后可能也只是短暂地经过此处。 沈青山给程初发信息：【在干嘛？】 程初回得很快：【宿舍。】 沈青山：【能打个电话吗？】 第三十九章 程初拨了个电话过来，沈青山接起，懒懒地叫他：“程初……” “你喝酒了？”程初一声就听出来。 “喝了点儿，跟棍子聊天呢，难得。”沈青山说。 “你等等，我重新给你打。”程初挂了电话。 没过两秒，他拨了一个视频过来，沈青山接起来，把手机举着对准自己。 “你宿舍还有别人么？” 程初穿着t恤，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床上是有床帘的，就剩一道缝，露着一点光。 “没有，他们今天晚上都出去了，两个去图书馆一个陪女朋友。”程初说。 “那你呢？你怎么不出去玩。” “不想。” “哦……”沈青山往后一靠，“不想就算了，自己在宿舍躺躺也挺好的。” “你怎么突然想找我聊天？”程初问。 “没事儿不能找你么？” “我还在戒断期……你能不能给我点空间。” “哦，我碍着你了，”沈青山笑，“我俩要是谈不成恋爱，就是连朋友也别做了的意思吗？” 沈青山这句话说完，程初没有立刻回答。他从视频里看着沈青山脸，说：“是啊，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在程初这里哪儿有退一步的说法，想要的人没得到，朋友也就做不成了。难道要他每天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的样子，看着对方对别的人跟对自己一样，再看着对方生活中又出现一个更特别的人吗？ 总有这么个人出现的，如果不是他就会是别人，程初承受不了。可能他就是一根筋吧，要他放弃，他只能选择远离。 在电话这边，沈青山微微仰头看着程初，嘴角带着点笑：“你说你本来是这么想的，那现在呢。” “现在不是你在找我么？”程初把手机拿远了点，“你给我打电话我能不接么，我要不接你不生气么。” “你都不打算喜欢我了，怎么还在意我生不生气？”沈青山问。 程初过了半天才说：“打算是打算啊……” 现在也只能是打算打算的程度。 打个电话前半个小时都在东拉西扯，沈青山后来才问了问程初在学校怎么样。 程初虽然不怎么喜欢交朋友，但对环境适应得很快，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做挺多事，也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有这种想法，一般都是最轻松的。 一跟程初聊上别的，两个人又很有话说。程初平常是个不怎么喜欢跟别人聊天的人，但跟沈青山能说很多，讲话也没什么负担，不会多想。 聊到沈青山困了，他说想睡了，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程初才忽然说：“你要是打算谈恋爱，或者已经谈上了，就别再这么给我打电话了。我现在觉得你还是把我当成你弟弟，才每次跟我说话都这么没负担。” 沈青山没说话，程初就继续讲：“你想想，如果你没有把我当成你弟弟，比如说我是你某个朋友，你知道我喜欢你，我表白了，你拒绝了。你还会这么大半夜给他打个电话，聊这些有的没的吗？” “……不会，”沈青山说，“我没这么渣。” “对啊，那你还跟我讲这么起劲。”程初说。 沈青山笑着问：“那你还喜欢我吗？” 程初越想越气，不知道沈青山怎么还能问出这种问题，随口说：“不喜欢了，也别给我打这种电话。” 还喜欢个屁，他一抬手指把电话给挂了，没听沈青山后面还想说什么。 对啊，你都知道你有够渣的，怎么就渣我一个，到别人那儿就能看得出自己渣了。 程初翻过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忍再久也没有沈青山能忍，来学校这么多天了，沈青山都没怎么关心过他，这还是第一次给他打电话。要说他真把自己当弟弟，他这做哥哥的好像多少也有点不称职吧？ 走的时候还骗他，明明就是没离开北京，都要跟他说自己提前走了，不就是不想跟他多待么…… 那天在学校外面，程初看见沈青山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吃饭，心都凉了半截。 他没想到沈青山能避他避到这个程度，现在连什么时候回去也要跟他说假话了么。 喜欢上直男果然没结果，这年头长得丑的渣长得帅的也渣，就没一个好人，就整他们这些老实孩子。 第48章 程初想想就不好受，胸膛都被气瘪了。 那天晚上的后来，程初也没做什么，自己一个人想了很多，就睡着了。 醒来之后，他看到一条沈青山凌晨三点发过来的信息：【还生气啊？】 看到这条消息是这么晚发来的，程初再生气也消气了。 【你大半夜不睡干什么啊？】 他没想到沈青山已经醒了：【想你呗。】 程初怀疑沈青山是发错了，退出了聊天框又点进来看几次，那三个字还是没变。 他又想到之前沈青山也说过想他，现在不会还是那种什么别的意思都没有的意思吧？ 程初先回了个问号。 之后不淡定地又补了句：【直男别瞎开玩笑。】 沈青山就没再讲话了。 今天程初还挺忙的，他上午好几节课，下午要去讨论小组作业。 早上到教室以后，程初查到了自己入学时考的英语成绩。他的分数达到了学校要求，可以用来抵这门课的学分。 上午只有一门专业课，上其他通识课程时程初一直在用电脑写作业，因为他稍微一停下来就会想起沈青山。如果不是他，连程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内耗的人。 下午程初去图书馆顶楼的小会议室，和其他组员开会讨论小组作业的事情。 这个作业是专业课的作业，大家都不想出什么岔子。程初到的算早的，他先写了一会儿大概的安排，等了没多久，大家就陆陆续续都到了。 组里有个开朗一点的女生站出来当组长，要开始讨论的时候才发现还有个人没来。 有加过他好友的人给他打电话，打了十多分钟没人接，组长就说大家先聊着。 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后那人才姗姗来迟，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还说自己睡过了。大家多少都有点不高兴，但毕竟之后还要合作，也没人多说什么。 那人一坐下，两条腿张着，在桌下不停抖，有个女生实在忍不了，问他：“你能消停会儿吗？” “我怎么了？”那男生眼神懵懵的，“我没干什么。” “我说你别抖腿了，桌子都在动。” 男生笑了声：“你别撑着桌子就感觉不到。” 女生气得撇过头，程初看着那男生，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再这样不算你名字。” “你谁啊？你说不算就不算。”男生仰着脖子说。 “那不算了，”程初看向其他人，“同意的举手。” 大家纷纷举手，男生脸上青了，站起身的时候连椅子都带歪。 “我记住你了。” “行啊，找我干什么随时。”程初根本没看他，没管，低头继续敲键盘，平静地说：“刚才讲到哪里了？” 从小到大他就没怕过别人威胁他，这种人多半都是口头上的，没什么付出行动的本事。再说他不惹事也不怕事，谁来都一样。 在图书馆跟大家聊完，出门的时候天都阴了，快下雨了。 等会儿还有一节体育课，老师没说不上，程初就去体育馆里等着。刚开始上课的时候雨还是毛毛雨，程初想早点完成体测，就跟着有几个同学一起上了跑道跑一千米。 结束的时候累得直喘气，程初连自己还淋着雨都顾不上，撑着墙休息。 反正都湿透了，回宿舍的路上他没打伞，在楼下买了瓶水走回房间。 到宿舍的时候几个室友都在，有一个人在打游戏，坐门边的看见程初这样，吓了一跳，问：“哥你咋了？” “体育课跑步来着。”程初随手抽了张干毛巾往头上一搭，从衣柜里找衣服去洗澡。 中途他划开手机看了眼，有一条沈青山半小时之前发来的短信：【你在哪儿？】 【宿舍。】屏幕上有水，程初按了好多下屏幕才发出去。 湿衣服贴在身上，房间里又开了空调，他有点冷了，赶紧进了浴室。 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程初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洗了，又看了眼手机，也没管自己还穿着拖鞋，飞快地跑出了宿舍。 沈青山说：【那我去你宿舍楼下。】 真的假的？ 沈青山来了？ 沈青山为什么来？ 程初推开宿舍楼下的门，看见撑着一把透明伞站在楼外的沈青山。 他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下身工装裤，运动鞋，有一种随性的帅气。 “你在洗澡？”沈青山问。 程初隔空应一句：“啊。” 他下来的时候没拿伞，跑了几步钻进沈青山伞下。 “你要不上去吹个头发？我可以等你。”沈青山笑着说。 “不要，不吹，”程初垂眼看他，“你怎么突然来了。” “刚到，伞还是在你们学校外面一个小超市买的，二十块一把，”沈青山举了举手里的伞，“你要是不吹头发，跟我回酒店？我还是订的上次那个房间。” 程初点点头，说：“走吧。” 雨噼里啪啦打在伞上，程初比沈青山高点儿，握着伞杆朝上抬了抬，说：“你打太矮了。” “是，我的错。”沈青山把伞举高了点。 他这话这么一说，程初就觉得不对味了。沈青山到底来干什么的？难道真是因为昨天晚上聊天给他聊不高兴了，过来道歉？ 不可能吧。 程初本来还想憋一会儿，晾着沈青山，不搭理他，刚出学校就忍不住了，问：“你到底为什么过来？” “你不让我给你打电话，我想跟你说话，就只能来找你了。”沈青山说。 叭叭地说什么呢，连起来怎么程初就不理解了。 “你……”程初都懵了，不敢理解沈青山话里的意思，“你怎么了？” 沈青山笑：“先回酒店吧。” 沈青山过来的时候已经提前去拿好房卡了，上了楼刷卡开门，一股花香扑鼻而来。 沈青山先进门，换好拖鞋抬头，程初还站在门口，跟定住了一样。 “沈青山，”他看着放在房间里的一束白色玫瑰，下意识抓住沈青山手，“你什么意思？” “看不懂啊？”沈青山翻过掌心，把程初的手扣住了，“你昨天说不喜欢我了，我过来问问，你今天还能喜欢我吗？” 第四十章 “沈青山，这种事不能拿来开玩笑……”程初皱了下眉。 “我没开玩笑，我像是跟你开这种玩笑的人么。”沈青山没想到程初会不信，现在有点哭笑不得了，朝里拽了下程初的手，把他拉进来。 门被沈青山轻轻一推关上了，他顺势把程初抵在门边，仰头跟他说：“来就是为了你，打电话也确实是因为想你。我们的感情里我是应该负责的那个人。你说你要纯粹的感情，我也要，在我这里没有玩玩而已。” “所以程初，我想再问你一次，你是真喜欢我吗？是真的想好了要跟我在一起，谈恋爱？” 程初被沈青山这番话说得都不知道怎么动弹，整个人靠着门僵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胸腔里无数情绪不断翻涌，他抬起沈青山脸，嘴唇撇了撇，缓慢地吻下来。 “你可折磨死我了……从小到大就你这么折磨过我，”程初吻咬着沈青山唇角，垂眼看着他，模糊地说，“还问我喜不喜欢你……你说呢？每天想你又不敢找你，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沈青山很轻地笑了一声，程初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咬他一下。沈青山痛得嘶了声，嘴唇微微张开时，程初含住了他的舌尖。 这个吻几乎立刻就变了味道，程初搂着沈青山后背，一步一步把人往前压，带着他跌跌撞撞滚进chuang里。 得到沈青山一句喜欢，程初就彻底放肆起来。他吻咬着沈青山的嘴，顺着他的唇角、下巴，亲到他脖子。 房间里窗帘拉上了，只露了半条缝。程初的手从沈青山衣摆探进去，在他腰上用劲儿揉了揉，把他朝旁边一翻，窗帘中间一道光就这么落在沈青山后腰上。 □*□ “我早就想好好看看你身上的纹身了，以前每次都不敢看……” 沈青山趴在床上，侧过半边脸，笑着问：“为什么啊？” “因为烧啊……”程初咬了咬他耳朵，鼻息热气腾腾地扑上去，“不敢看，看了就那会儿总在你面前这样，算什么……你别把我当什么不正经的人了。” 程初和沈青山耳语着，手指早就顺着沈青山脊柱挑开他裤腰，指尖划着划到前面，把沈青山裤子上的几颗扣子都解开了。 “就你还正经啊？”沈青山转过脸，闷在被褥里，声音都有些抖，“……平常都看些啥啊你？” “什么也没看，”灼热的呼吸烧着沈青山耳朵，“我能看什么，天天就想你了……” 沈青山闭上了眼。他单身挺多年了，一个正常男人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不想这种事，但程初带给他的所有的都是意料之外的体验。 按说这种事对于一个直男来说应该挺不好接受的，但如果是程初就可以。他享受那种被程初控制的时候，心脏狂跳、呼吸急促、身体克制不住颤抖的感觉。 第49章 “哥……”程初叫他一声，在沈青山快到的时候又把他翻过来，抬起身拽掉了自己上衣，埋下头。 窗帘缝的那道光就这么照在程初发顶，他掀起眼皮，从下往上看着沈青山。 他眼睛有会说话的本事，沈青山一对上他的眼神就受不了。他的后脑抵着床，用掌心捂住自己的嘴，很快就被程初湿着手拨开。 指尖顺着沈青山颈侧的血管这么来回划，程初含糊地问：“喜欢么……” 小屁孩儿说些什么呢…… 沈青山压着嗓子长长地嗯了一声。 床头柜上有纸，程初抽过来擦了手。他跪坐在床边，扔掉纸团以后把沈青山的外裤脱掉了，扑过来抱着他。 程初抱人抱得很紧，要每一寸骨头都贴住，他把脸埋在沈青山颈窝里，腰怼着他顶，脖子上沈青山送的那条项链一下一下落在沈青山后颈，冰冰凉凉的。 “沈青山……我等你等好久了。” “知道，我不来了么。”沈青山攥着他头发，配合他的节奏，很快一起…… 年轻小孩儿劲儿一起来就控不住，好在房间里没别的东西，来过几次之后，外面雨都停了，天暗了下来，程初抱着沈青山接吻，反反复复亲不够一样。 “完了……”程初碰碰他嘴唇，笑，“好像你嘴都肿了。” “怪谁呢？”沈青山没什么力气地摸摸他头发。 程初从旁边捞了个抱枕过来，一抬身垫在自己后背，把沈青山朝上抱了抱。 “哥你就这么靠着我，靠我一会儿……” 他让沈青山趴自己腰上，这么躺着还挺舒服的，沈青山拉过被子，有点困了。 “那你让我睡会儿，太能折腾你了。” 沈青山能睡着，程初可睡不着。他拿手指轻轻碰着沈青山脸，看他睡着以后的样子。 怎么能这么好看，看哪儿都喜欢得不行。程初摸摸沈青山喉结，摸摸他耳朵，又碰碰他睫毛，再揉揉自己往他脖子上咬出牙印的地方…… 原来在一起了待遇这么好，他还能给沈青山留个牙印的“纹身”。 想着想着程初自己笑了，笑完又忍不住怀疑，这是真实的么？ 他跟沈青山谈恋爱了？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谈恋爱，居然是这样的感觉。 好新鲜。 干脆在一起一辈子好了。 程初自己在这边摸摸搞搞，沈青山倒是睡得很香。 昨天晚上程初说那些话，沈青山也知道他不是认真的。他本来想，把店开好了再跟程初说，但一看程初难过就没办法了。 他真喜欢上程初了，不是兄弟和兄弟的喜欢，是男人看男人的喜欢。 真喜欢了就受不了对方受委屈，受不了对方难过。沈青山躺床上半宿没睡着，酒都醒了，决定当下就去机场。 除了学纹身和开店这两件事，沈青山人生里好像还没有过这么冲动的时候。 原来顾虑的担心的，这一刻也不算什么了，沈青山不想再想那些需要时间的、难解的问题，想放弃成熟和稳重，做一个只为自己的心动负责的人。 所以他来了。站在程初楼下等他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真实。 沈青山睡了两个多小时，醒的时候程初也睡着了。沈青山抬眼，稍微动了下，程初就迷迷糊糊拿手捞住他，一用力把他抱到自己身边。 程初手臂上全是肌肉，力气这块儿没说的，抱个沈青山也很轻松。他一翻身，把沈青山半边身子压着，鼻尖抵着他喉结喘气。 “醒了……？陪我眯会儿。”程初说。 沈青山抓抓他头发，嗯了声。 等两个人都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亲密的事儿做得太快，说实话沈青山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他起床先洗了个澡，把自己衣服扔给程初，也让他洗澡换了身，才出门去找东西吃。 这酒店就在程初学校外面，程初打开手机搜了几家店让沈青山选，他挑好之后，程初就打电话去定位置。 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程初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垂下来，牵住沈青山的手。 两个人荡秋千似的晃了会儿，电梯到了。 沈青山下意识把手抽走，被程初一下扣住，每根手指挤进他指缝，不让他跑。 电话打完了，程初也没说什么，就是死死扣着沈青山手。 程初带沈青山去吃学校门口的火锅，他要跟沈青山坐同一侧，把调料什么的都按他口味给他弄好了。 火锅热气腾腾，程初这时才问：“待多久走？” “本来就是临时过来的么，”沈青山说，“可能两三天吧，我还要回家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程初放下筷子，“去哪儿？” 沈青山低眼吃东西，“来北京啊。” 程初又听不明白了，问：“来北京……干什么？陪读啊？我是很想你一直陪着我，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不行的，异地也影响不了什么。我有机会就回来，大一课不算多的，周末应该都可以。而且我考上这学校，我妈也给了我一大笔钱，我不缺机票钱。你别担心了，我不用你操心……” 沈青山听笑了：“真的啊？那我真回去了，不来了。” 看程初表情又不对了，沈青山马上讲：“好好好不逗你了。我是打算跟棍子一起过来开店来着。” “开店？在北京啊？”程初问。 “好几年前棍子就想来，但那会儿我觉得我没什么离开昭市的理由，就没同意。棍子也不是什么很坚决的人，你要让他躺平他也能过，所以我们就没继续商量这件事，”沈青山说，“现在不是你在这边么，我想你以后工作或者继续读书，应该也会留下来。我要不过来……我俩不就没办法么。” 程初缓了一会儿，他先想到的其实是那天晚上在沈青山家楼下，沈青山跟他说他们是没办法在一起的。 当时他也想了想，他知道沈青山说的是对的，情侣不可能永远异地，他要留在昭市也不是不行，但沈青山不可能同意他这样。 但他其实也没有再考虑下去，因为知道大学几年回家的时间还是有的，只要他想。工作的事工作了再说，总有办法解决吧。 他不知道沈青山在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傻了？”沈青山挑眉，“我比你大那么几岁，不是白大的，我多少有点积蓄，要挪地也没那么困难。我也有我的一份责任么……” 程初咽了咽喉结，哦了声，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怎么说。 “行了，你也不用想太多，不用有任何负担，谈恋爱呢，开开心心的，赶紧吃完带我去你们学校转转。”沈青山说。 第四十一章 时间还不晚，学校里来来往往学生挺多的，他们在小卖部一人买了一个甜筒拿着边走边吃。 程初一定要牵着沈青山手，他手掌很大，热乎乎的，烫着沈青山掌心。 程初带着沈青山沿着学校林荫大道走了一圈，最后到湖边坐下。 “我从来没坐过这儿，”程初望着湖水，“有时候晚上下课也只是路过。” “都大学了，你也可以做点别的事情，不用整天学习，”沈青山说，“有什么想玩的就去玩呗，跟同学一起。” “我也就跟宿舍那几个人熟一点。”程初说。 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会儿沈青山的手，“算了，也不重要，你知道我的，我不太喜欢交朋友。” 月光下，他忽然转头看着沈青山，低声问：“可以亲你么……” “喂你……”沈青山话没说完，被程初靠近吻住了。 程初压着呼吸呢，吸气吐气都压着，明明两个人亲过好几次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捧着沈青山后脑，慢慢地吻他。 柔和起来也容易动情，沈青山一只手抓着程初腰侧的衣服，抬着脸，过了会儿才跟他分开了点。 “在学校呢……”沈青山提醒他。 “刚刚我才跟你说我没来过这儿，是因为这里都是情侣来的，我同学都在这儿亲自己对象，”程初垂眼，视线没离开过沈青山的嘴唇，“我也想亲。” 他又靠上来，这次只是轻轻在沈青山嘴上咬了一口，就退开了。 程初把手往椅背上一搭，自己摸了摸嘴唇，先笑了会儿。 “乐什么？”沈青山抱起手臂。 “男朋友在我旁边我高兴会儿怎么了。”程初说。 他们也没在学校里逛多久，时间差不多沈青山就跟程初一起回酒店了。 程初先给自己室友发了条信息说晚上不回去，才脱了衣服进浴室洗漱。 出来的时候沈青山站阳台上抽烟，还在打电话，程初只穿了条他的长裤，走过去从他身后搂着他。沈青山应该是在聊工作的事情，程初亲了会儿他太阳穴，又咬着他耳朵，两只手在他衣摆下抱着他腰，跟橡皮糖一样黏人。 沈青山好不容易打完这个电话，烟也快抽完了，笑着拿手指点了点他下巴。 第50章 程初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味，皮肤也温温的，摸起来很舒服。 “你是不是之前就喜欢我了？”程初忽然问，“你当时只是想了很多很现实的问题，对不对？” “怎么突然问这个，”沈青山趴在栏杆上，“可能吧，主要我那会儿还是直男，你要让一个人完全超越自己曾经的理解去做什么事，还挺难的。虽然我心里知道这没什么，但是要完全坦然的接受，确实需要点时间。” “哦，”程初应了声，“那是我不懂你们异性恋了。” 沈青山自己笑了会儿，认真说：“我不是跟你讲过么，不管我当时是怎么想我们两个的，我都是真的很喜欢跟你待在一起，就感觉……好像没什么烦心事，聊什么玩什么都可以。” 程初说我也是，拿鼻尖在沈青山柔软的头发上顶了顶。 “前段时间我是真的想放弃了，”程初抱着他，玩儿似的左右晃，“我能感觉到你有点喜欢我，反正至少不排斥吧，但是你又一直拒绝我……你说的理由，我都理解，我觉得可能是真的没办法吧。要我就这么简单想想就能放下那也好了，可惜就是不行，见不到你我就很想你，干什么都想……” 程初闭了闭眼，现在想想前段时间自己整个人的状态，他还觉得很真实。 “喜欢一个人但是没办法跟他在一起，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我跟你说话我都难受，但我又只能装我很好的样子，我咽不下那口气，我怕你觉得我太在乎你，我怕你就这么拿捏我了。” 程初用掌心捂着沈青山小腹：“你是我长这么大第一个喜欢的人，我是比你小很多，但你别把我当小孩儿看，别觉得我就没想清楚，我就没认真。沈青山……” 他在沈青山后颈吻了吻：“我真特别喜欢你。” 谁能在面对男朋友这么一番告白之后还无动于衷，沈青山一颗心都要被程初捂化了。他转过身，抬手搂住程初脖子，仰头跟他安静地亲了一会儿。 程初把他压在栏杆上，一只手搂着他腰，一只手撑着铁质的栏杆。亲吻时发出的微小水声和沈青山微弱的轻哼，充斥着程初的耳膜。 他很重地吸了口气，仰脸躲开了沈青山的吻，小声说：“我记得你说你怕疼的……” 什么跟什么呢，沈青山无奈地笑了下，开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我……我感觉我还需要点时间，接受那个……” “没关系，”程初笑笑，“无所谓。” 晚上他俩躺在床上各自干了会儿自己的事情，快睡觉的时候程初才问：“所以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或者后天吧。”沈青山说。 程初拍了拍自己身上，沈青山就躺过来，举着手机继续说：“我在跟棍子协调客人，我们排了排，等这边装修开业，应该最早也是年后的事情了。昭市的店不打算关，店里的纹身师还能接着做，不过因为我们之前预约的最长要等半年，所以我们得在过来之前把那边的单子全部结掉。” “不会很累吧？我觉得晚点儿过来也没事，”程初给沈青山捏肩膀，“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沈青山放下手机，眨了眨眼：“反正最早也得等过完年，不过中间我可能会比较忙，可能没多少时间来看你。这边店的装修，我会拜托我朋友去看着。” “你朋友？”程初想到那天看见沈青山跟一个人吃饭，“男的？” 沈青山：“嗯……” 程初停下了给沈青山捏肩膀的动作，手碰了碰他下巴，握着他脖子把他脸抬起来。 “所以我们学校门口那家日料好吃吗？我之前一直想去尝尝。” 沈青山愣了下，笑了：“你看到了？” 程初抿抿唇，没说话。 “你真看到了？”沈青山抬起手臂挠挠程初锁骨，“我还在想你那天为什么生气，怎么不乐意搭理我呢。” 这下他都想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我骗你回去了，因为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讨厌你跟着我？” 程初点点头。 “那就是我朋友，”沈青山是真没想过这样也能被看到，“我很早就认识他了，人家老婆都有了。” “哦，”程初很硬地应了一声，好像也觉得自己吃醋吃得幼稚，“那怎么了，他有老婆我也有。” 程初一用力，两只手握着沈青山腰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没等沈青山反应过来就开始亲他。 两个人翻来覆去地亲，程初把沈青山压在床里，伸长手臂关了灯。晚上了，环境可能是不太一样，程初一直被沈青山撩得心里毛毛的，感觉怎么做都不够。 他抬起沈青山一条腿挂自己腰上，轻声跟他说：“哥……蹭我……” 沈青山抓着程初腰，被他死死抱着。他出了一身汗，衣服潮乎乎地贴在身上，一抬手就脱掉了。 程初也起身把灯重新打开，他脖子上的挂坠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身后了，撞在他的脊椎上，程初把链子扯回来，抽了几张纸给沈青山简单擦了擦后背的汗水。 沈青山趴在枕头上歇了一会儿，坐起来说：“我再去冲个澡。” 这回总算是能好好睡觉了，程初关了灯，从后面抱着沈青山，闭上了眼。 他搂沈青山搂得死紧，手臂上肌肉不用力的时候软软的，沈青山搭着他手臂，本来还想跟他说会儿话，但实在有点累，很快也睡着了。 白天程初要上课，沈青山先去店里看了看，顺便把合同签了，再回学校自己转了几圈。 沈青山从小到大都没正儿八经在学校里上过几天学，什么东西都是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学来的。他本来对学校也没什么感受，等到程初这边，才羡慕起还能在这种地方上课的学生们。 教学楼里下课铃响了，沈青山戴了顶程初的鸭舌帽，坐在长椅上等他。 没一会儿他看见程初背着个黑色的斜挎包走出来，正想伸手打招呼，旁边他一个同学叫了声：“程初！” 程初看对方一眼，停下脚步。 “小组会改时间了你看见没？群里就你没说话，我正好碰到你跟你说一声。”那男生说。 程初点头说知道了，朝男生抬了下手，示意自己先走了。 他小跑着到沈青山面前，眼睛一下就亮了点儿。 “等我多久了？” “刚才是你同学啊？你有事我可以等会儿的。”沈青山说。 “我没事，”程初牵着沈青山手腕，让他站起来，“走吧去吃饭。” 沈青山本来也没多少时间闲逛，昭市还一堆活儿等着他回去，所以机票买了是不得不走的。 头天晚上程初缠他缠得他都有点没办法，程初对别人都冷得不行，就只在沈青山面前黏人。沈青山听他说了大半个晚上的“不回去行不行”，笑道：“之前你不还劝我别着急过来，时间长点也没关系吗？” “我那是假装大度，”程初抬手，摸着沈青山头发，哼哼唧唧的，“你听不出来么？” 反正现在沈青山是懂了，跟程初相处得靠哄的，哄的时候说什么都行，关键是要有哄的态度。 “我有空就来看你，没事儿就给你发消息弹视频，我天天烦你。” “我怎么可能觉得烦啊……我巴不得你天天找我，”程初说，“但你别总想着过来了，你天天低个头上班，本来就够累的，还要坐这么长时间飞机。我有空我会回家的。” 从学校去机场太远了，第二天沈青山没让程初送那么远，在酒店门口，程初看着他上车。 几个小时以后沈青山落地，打了个顺风车回昭市。 第四十二章 刚到昭市，才吃了口饭，沈青山就回店里了。今晚上还有一个客人，他得做完。 这么一忙起来，沈青山就跟停不下来一样开始连轴转。 本来店里最多也就提前半年预约，他们店生意好，之后半年一直是满的，但沈青山总不可能把这个时间排得这么死，毕竟中间他肯定还得为了装修之类的事情去北京，所以只能趁暂时没别的事的时候多做几个。 忙着忙着，昭市天气都变凉了，得穿长袖加个外套了。 有天总算有空，沈青山给施梦云发消息，说晚上过去住。 沈青山忙得不见人影，连施梦云都有段时间没见过他，听说他要来，赶紧去买了几根排骨炖上。程正明昨天就出去跑车了，今晚家里就他们俩。 施梦云喜欢把排骨切成很长一段，每次沈青山都套个手套啃。 “北京那边的事儿怎么样了？”施梦云问，“上次你跟我说不会是瞎说的吧？” “什么瞎说的……”沈青山笑，“基本上定下来了，几个月之前就把合同签了，现在在装修。这半年我把这边单子结完就过去。” “棍子也去？”施梦云问。 “去，我俩都去，这边的店挑个新的店长来管。”沈青山说。 第51章 之前沈青山已经和施梦云好好说过要去北京开店的事儿，当时施梦云只是诧异了一下，也没说别的，这还是她第一次问起。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过去开店了？以前我听你提过，棍子好像想去来着，你当时不是不想走吗？” “啊，这您还记得啊，是有这么回事。我当时不是觉得就这样也挺好么，现在想法变了，感觉还可以有点新的尝试。” 仔细想想，程初的出现更像是一个让沈青山选择往外走一步的契机，要是他能把这门手艺做得更好，挣更多钱，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施梦云还挺怀疑这理由的，想了半天她才问：“你是不是谈朋友了？” 沈青山手里的排骨差点掉了，说：“怎么会这么觉得？” “你突然要去这么远的地方，我感觉有可能是，那女生在北京？”施梦云试探地问，她又想了想，“我实在没想到你哪个朋友在北京的，可能也是我不熟的，我就认识你在昭市这边的朋友。” 沈青山笑了笑，说：“别猜了，反正这边这个店也不会倒，我要是去北京觉得不舒服，太难受，我就回来，也没什么。” “行啊，回来我还给你炖排骨，”施梦云就真没再想，从碟子里给自己挑了一根，“今天晚上的还不错吧？” 不过既然施梦云说到谈恋爱这件事，沈青山一边吃东西，一边跟她聊：“你是真的不着急想让我结婚，还是只是自己在心里急，不想给我压力才不说啊？” “你觉得呢？”施梦云看向沈青山，“做父母的哪儿有真不急的。” 沈青山讪讪道：“但我还是觉得您不是那种会强求我做什么的家长。” 施梦云当然不是，当年她生病，沈青山的爸爸就那么跑了，沈青山一个半大的孩子照顾她，学手艺养活他们两个人。从沈青山真正独立的那天开始，施梦云就不可能做出那种违背沈青山本人意愿的事。 她知道他能顾好自己。 “你就这么拿捏你妈是吧？”施梦云笑道，“别的我都不担心，我就担心你以后会觉得孤独。等你身边的人都谈恋爱了结婚了，甚至有了小孩，有了家庭，可能他们慢慢就跟你玩不到一起去了。” “我当然知道一个人过也不是什么坏事，从你爸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所以我也不会要求你非要去结婚或者怎么样，但我怕你以后有话没处说，有些东西你只能跟最亲近的人分享，你懂的。” 沈青山点了下头。 沈青山身边的朋友，不管是棍子还是闻泽宇，都是会谈恋爱的人，唯独沈青山，施梦云也就从他口中听说过一个对象，还是好早之前的事，后来好像就再也没有了。 施梦云也搞不明白沈青山是什么意思，大好年纪，他又不缺钱，也不缺认识人的途径，怎么就是不谈恋爱呢？ 好不容易沈青山主动和她聊一次，施梦云便说：“你跟我说这个，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是不是谈了那种你觉得我不会同意的人，才打这么多预防针？” 看沈青山神色犹豫，施梦云心里有谱，反而高兴了起来：“你的眼光我还能不相信么，能跟你聊到一起的人应该也不差。只要她品德好，有没有钱，家里怎么样，这些妈妈都相信你能解决好。” 沈青山摇摇头，说：“算了，不聊这个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跟施梦云聊完，沈青山陪她洗了碗，进程初房间躺下了。 程初去上学以后他那房间一直空着，也就程正明出去工作了不在的时候，沈青山才会过来住。 他拿出手机，给程初发了张刚才他拍的那盘排骨的照片。 程初：【阿姨又炖排骨了？】 【我也想吃。】 沈青山：【那你想着吧，好吃着呢。】 程初：【。】 程初一个视频给沈青山弹过来。 “你在我房间啊？”程初瞥一眼屏幕就知道，他房间的灯跟别的房间不一样，是偏暖色的。 “对啊，我在你房间躺你床上。”沈青山说完看见程初眼神变了，笑道：“我没说荤话。” “我知道……”程初也在宿舍呢，帘子拉着戴了耳机，室友听不到沈青山讲话。 他小声跟沈青山说：“我想你，老婆……” 程初的眼睛被屏幕的光照得亮亮的，沈青山看着他，捂了下脸说：“草，到底谁是你老婆，你怎么一天天这么叫。” “那你叫我也行，老公。”程初切换得很自然。 沈青山满头黑线，“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挺高冷的。” “那你原谅我好了，我那会儿觉得你烦。”程初说。 “好啊，现在到手了，打算把之前对我的怨念全说出来是吧。”沈青山跟他开玩笑。 “其实不是，也就只讨厌了很少一会儿，我刚来的时候就你在乎我……”程初想把沈青山结结实实抱着，于是叹了口气，“异地恋太难谈了……” 沈青山还在这边笑呢，施梦云忽然端着水果推开了他的门。沈青山被吓了一跳，拿着手机从床上一个翻身站起来。 “哟，表演杂技呢，”施梦云也被吓到了，还以为沈青山在房间里干什么，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给你拿的果盘……你不是在打电话吗？” “是打电话，那我打电话打太认真了也可能被吓到啊。”沈青山把果盘接过来。 “阿姨。”程初在手机那边叫她。 “……是小初啊，”施梦云看了沈青山一眼，“我进来送盘水果，把沈青山吓成这样。” “他不禁吓。”程初说。 “那你们聊。”施梦云没再打扰。 沈青山把果盘放下，用叉子叉着吃了几块，歇了会儿才捂着心口说：“真把我吓飞了。” “我给你打电话，阿姨不会想什么的。”程初声音低了点。 沈青山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不管我是在跟谁打电话，刚才都会被吓到。我就是跟你聊天聊得太投入了，不是因为别的，别乱想。” 程初闷闷地哦了一声。沈青山又笑：“你听明白没有？” “我知道……”程初换了个话题，跟沈青山聊起他有一门课程的奇葩作业。 平常沈青山在纹身店里画图，程初也没事儿的时候，两个人就开个视频，自己做自己的事。 有时候沈青山弯腰弯得太久，程初就叫他一声，提醒他起来站会儿。 有天沈青山还在按摩店里跟程初开着视频呢，方童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要是没事她也不会联系他，沈青山跟程初说了声：“有人给我打电话，我先挂了。” 程初点了下头，也没多问。 电话那边方童情绪已经崩溃了，讲话声都带着哭腔。 “沈哥，我妈住院了没告诉我，他们说好像特别严重，你能帮我过去看一眼吗？” 沈青山从床上爬起来，说：“你把床号告诉我，我现在马上去。” 他跟医生说下次再来，捞了外套就出门开车。 “棍子也知道，但他说他现在在店里忙，让我问问你，要是你也不行他就过去，”方童抽着气，听也能听出来急坏了，“我这两天带着我们班小孩儿去外地表演了，我妈病倒了也没人跟我说。” “没事我先过去，棍子忙完我让他也来，你别担心啊，我俩替你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就告诉你，不帮他们瞒着你，”沈青山说，“快别哭了。” 路上沈青山先给棍子打了个电话，问问他知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好像听我妈说过一嘴，方童他妈妈体检查出来个什么。但他们几个大人都是站一起的你也知道，我妈没跟我多说。” “行，那我先过去，有什么事再叫你。”沈青山说。 沈青山到医院的时候，方母方父刚吃完午饭，叔叔还在收拾碗筷，沈青山气喘吁吁跑到了。 “叔叔阿姨，我来得有点冒昧。”沈青山走进病房。 “哎哟，是方童让你来的吧？”方母朝他招手，“来过来坐。” 她看着是憔悴了点，头发也掉了不少，但精神还行。 “是今天我们商量着找护工，帮我们问的人说漏嘴了才让童童知道了，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方母说，“我就是查出来个瘤子，医生说手术切掉就行了，听着吓人，不是什么大事。手术时间都商量好了，等方童出差回来我手术都快做完了。” 沈青山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但没表现，问：“那你们找好护工没？” “找到了找到了，不用你操心青山。”方父说。 沈青山点点头，说：“那行，那我出去给方童打个电话，她急坏了。” 离开病房，沈青山也没立刻打给方童，先找方母的主治医生聊了聊。 问题确实不大，危险期主要是术后，沈青山了解完，才到走廊上和方童通话。 他把情况都跟方童说了，她才安心一点。 第52章 “我妈每次都这样，你说我这还一直在昭市呢，我要离得远点，恐怕他们手术都做完了也不见得告诉我，”方童叹了口气，“谢谢你，等我回来请你吃饭。” “不用……就顺手的小事儿，以后可能还得我麻烦你呢。”沈青山说。 “你怎么麻烦我？这么多年都是我们麻烦你。” “我要去北京了。” “啊？” 这事儿方童还真没听沈青山说过。 “什么时候决定的？” “前段时间，我那边店都在装修了，应该快装好了，装好了晾会儿就过去。” “怎么突然要走？” “出去看看呗。” 方童跟沈青山聊了会儿，挂电话的时候还挺震惊沈青山决定离开昭市的。 “又不是不回来了，”沈青山笑，“你们怎么都这么惊讶。” “主要是你没离开过这儿，”方童说，“从小到大我感觉你是最喜欢昭市的，大家都有过想远走高飞的时候，你不是。” 晚上沈青山直接去施梦云那儿吃饭了，他说了说下午的事，施梦云才告诉他：“她妈妈那脑瘤查出来有段时间了，之前一直保守治疗来着，后来再检查说效果不明显，才决定手术了。” “你们都知道？”沈青山无奈地说，“那怎么不告诉方童啊，她多担心。” “告诉她也没用啊，就像你说的，告诉她还惹她担心。”施梦云说。 方童自己有房子，以前想跟爸爸妈妈多待会儿，天天回家住，后来才搬出去了。 “那也得说，”沈青山说，“以后你们可不准瞒着我啊，不然我天天从北京飞回来。” 施梦云笑：“行了，知道你什么事儿都能解决，我们不瞒着你。” 方童出差后天才回来，这两天都是沈青山从家里给方母带施梦云做的饭。她特意熬了鸡汤，每天沈青山带到的时候都还是热的。 沈青山也忙，他基本上把饭送到就走，最后一天还碰上了刚来的方童。 把饭拿到以后，方童送他下楼，正好程初给他打视频。这里不方便接，沈青山先挂了，给程初打回去一个电话。 “我在外面呢。”沈青山说。 “哥我帮你打个车？”方童问。 沈青山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上去吧。”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到医院外面找了辆出租。 “你旁边谁啊？”程初问。 “哦，方童。”沈青山说。 “行，”程初语气平平淡淡的，“你们玩得开心。” 他一下就把电话挂了，沈青山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沈青山都笑了。 他又给程初打回去，这次是视频。 “你好好看看啊，这车除了司机就我一个人，”沈青山说，“她妈妈生病了，前几天她没在这边，我替她去看看。我妈跟他们家关系好嘛，我去给阿姨送了几天饭。” 程初应该是坐在学校路边的长椅上，后边还有棵枯黄的树，他侧过头，没看沈青山，说：“我知道了，其实你也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你要是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觉得自己是对的，那你也不用说，我没那么任性。” “生气啊？”沈青山哄他，“那我们从小到大都这么帮忙么，以后我去北京了，要是我妈你爸在这边出点什么事，不还是得朋友去看看。” “我没生气啊。”程初说。 “哦……那行吧，反正现在方童也回来了，我以后也不用去了。”沈青山说。 “你现在回店里？”程初问。 “嗯，好多活儿……好累啊。”沈青山放软语气，果然程初一下就缓和了：“你腰注意点，经常去按按，要是实在干不过来，身体最重要，我觉得少挣点也没事，以后还有我呢。” 听到他这话沈青山就觉得程初真是体贴，这么个大酷哥一碰到他就暖起来，谁能不被蛊。 沈青山玩笑说：“要是你在就好了，你能给我按，我还不用每天开车过去。” 电话那边程初思考两秒，说：“那我周末回来。” “哎，别，开玩笑呢，你别过来。”沈青山知道程初也忙，最开始他们都以为刚开学第一学期应该没什么事，实际上就是事还挺多的，整个学校都是优秀的人，程初天天泡图书馆，学得也累。 “真别过来啊，我说真的。”沈青山不想他折腾。 程初听完皱了下眉，哪怕知道沈青山是替他着想，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没被需要，不得劲地说：“知道了，不来。” 第四十三章 打完那通电话，沈青山还怕程初哪儿不高兴，实际上程初表现得挺正常的，每天也跟他聊天，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 后来方童的妈妈做完手术，沈青山还去看了看。 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沈青山的新店也装好了。 他打算和棍子一起飞过去验收，顺便就跟刚刚考完期末的程初一块儿回家。不过沈青山想给程初一个惊喜，就没提前跟他说，只是问了问他那几天的安排。 正好那几天方童的妈妈出院，方童请他们几个吃饭。 去之前沈青山专门给程初发信息：【今天就是去吃个饭，什么别的也不玩。】 程初回的很简单：【你们好好玩。】 不知道为什么沈青山看完觉得程初有点醋。过了会儿，他都跟方童棍子他们坐在饭桌上了，又收到程初一条：【不用管我。】 行，他确实醋了。 沈青山看着手机笑，被棍子搭了下肩膀。 棍子凑过来小声跟他说：“这一整桌人就你谈恋爱最明显。” 沈青山快速回了条：【回去跟你视频。】 饭桌上方童说拍张照片，几个人一起入镜了。沈青山不怎么喜欢发朋友，棍子和闻泽宇都发了，棍子还在评论里说他：【这桌人里有一个心不在焉。】 本来散席后大家还说去唱歌，沈青山没喝多少酒，但借口自己醉了。闻泽宇在旁边看得惊讶坏了，反而棍子在帮他打圆场：“最近咱哥太累了，都快焊死在店里那根凳子上了。” “你回去吧，”方童对他摆摆手，“不留你。” 闻泽宇说送沈青山出去，走到路边沈青山就正常了，脸上那种醉的感觉一眨眼就没有了。 “不是哥，你在这儿演影帝的诞生呢。”闻泽宇诧异地说。 “回去跟我对象打电话，再不打他要生气了。”沈青山说。 “谁？啥玩意儿？”闻泽宇手机差点掉了，“你什么时候谈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一想刚才棍子的表情，手指在空气里点着：“好啊，你谈对象你告诉棍子了不告诉我。” “那我不是没找到机会说么，跟棍子说是因为我俩要一起去北京，我必须得告诉他我为什么去。”沈青山侧头看着闻泽宇。 闻泽宇又不是傻子，沈青山这么一说，他回过味来了：“所以你是为了你对象去的北京？沈青山你疯了啊，对方北京人？” “不是北京人，”沈青山认真说，“只是在北京读书，以后应该也会留在那边。” “读书？！”闻泽宇声音差点飚上去了，感觉不对又压低了说：“哥们儿你……未成年啊？” “成年了，你看着他成年的。”沈青山说。 本来应该是个挺轻松的话题，沈青山表情却不像是要跟闻泽宇开玩笑。 闻泽宇一下傻那儿了：“我看着他成年……程……不可能吧，他男生啊，哪个……” “就他，我男朋友。”沈青山挑眉。 他看了眼手机，“我车要到了，男朋友给打的。” “哈？！”闻泽宇还没捋明白呢，沈青山上车了，隔着车窗跟他说：“你要实在想知道，晚上我打字跟你说。” 那闻泽宇可太好奇了，沈青山还在车里就问了他一百个问题，沈青山也没每个都回答，还没说完呢，闻泽宇自己又讲：【其实仔细想想我居然觉得不奇怪，因为你俩确实很亲近。】 沈青山：【但我跟你们也亲近啊。】 闻泽宇：【那不一样，我们是兄弟，你俩氛围感觉就是挺……有点暧昧那种，程初太黏你了，每次跟你说话，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看我们就跟陌生人似的，平常话也不讲两句，在你面前就好像变了个人。】 闻泽宇也没为沈青山告诉了棍子没告诉他生什么气，他理解沈青山，这事儿是挺难说的。就算后来想想觉得合理，那惊讶也是没办法避免的，闻泽宇最后说：【你先让我自己静静吧。】 沈青山回了个：【请。】 他下车差不多五分钟，程初的消息来了：【你到家了？】 沈青山：【到了。】 程初：【今天回去这么早。】 早什么早，沈青山笑。吃饭的时候程初给他发消息问他快吃完没给他打个车，这话意思不就是催着他走么，沈青山还能不明白？ 第53章 从小到大就没人管过他，偶尔被这么管管，沈青山居然觉得感觉挺好的。 到家以后，沈青山给程初拨了个视频。他应该是在宿舍里写作业，台灯亮着，笔记本也打开着。 “我到家了。”沈青山说。 程初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偏都没偏一下：“玩得开心么？” “开心，那可开心了，还喝酒了。”沈青山故意的，他这么一说，程初立刻就看过来了：“你喝酒了？” “总算看我一眼是不是？”沈青山笑得眼睛都弯了，“真的就跟他们吃饭而已，我没送方童回家，棍子或者闻泽宇会送。” “……知道了，我又没生气，我就是怕你自己回家危险给你打了个车。”程初拖着嗓子说。 沈青山顺着他讲：“是是是，昭市最近是挺危险的，专门找我这种一米八大男人下手。” 程初切了声，被哄好了，盯着手机看沈青山，“想你老婆。” 没事儿，想就想吧，很快就能见着了。 过了几天，他跟棍子把机票买好了，人都到了机场，沈青山才给程初拍了张机票的照片发过去。 沈青山：【今天有空过来接我们吗？我和棍子。】 程初：【？】 程初：【马上来。】 上飞机的时候棍子还在说呢：“你俩关系变了，我跟你们同时出现这画面是不是不太对啊。” “哪儿不对。”沈青山懒得理他。 几个月的时间过得挺快的，说好要来回飞的两个人都没飞成，一个忙事业一个忙学业。 虽然平常聊天没落下过，但只在网上聊和见面的感觉还是不一样。说实话沈青山也很想他，他就从来没这么想过谁，平常不管干什么，只要脑子一空下来就想他。不过程初更乐意直白地跟沈青山说这些，沈青山觉得不能两个人都总讲这种话，讲完就一起掉进那种见不着的情绪里，也出不来了，总有一个人要乐观点。 他俩坐的早班飞机，上飞机前沈青山还挺困的，在飞机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一闭眼就看见程初。 不知道他学瘦了没，身上肌肉还剩多少，摸着软不软…… 想什么呢你沈青山。 在飞机上乱七八糟想了几个小时，下飞机的时候沈青山难得觉得有点紧张。 拿完行李刚走出去，沈青山就看见程初了。他穿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外面套了个短的羽绒服，戴了顶鸭舌帽，一边耳朵还戴着颗黑色耳钉，又高又帅，人堆里也一眼就能注意到。 “这儿。”程初朝他们抬了下手。 一走过去，他就把沈青山手里的行李箱接走了，想牵沈青山又顾及到旁边还有个棍子，犹豫了下。 “得了吧啊，我知道你俩什么关系，”棍子看着烦，笑着说，“你俩想干嘛干嘛。” 程初于是把沈青山手扣下了，好久没牵到，他都感觉有点不真实。 订的车在排队进机场，他们走到等车的地方站着。程初捏着沈青山手，看棍子在看手机，就靠近他，低头叫了声：“老婆……” 沈青山拿手肘撞了下他腰。这下真的撞得挺狠的，程初痛着了，就不说话了。 他们打车先去了酒店，东西放好之后程初带他们去吃了个午饭。 和那边约好的时间是明天，坐一上午飞机，他们都想先回酒店休息。 沈青山的房卡在程初手里。他单肩背着书包，用卡刷开门，抓着沈青山手把他往门背上抵，先结结实实把人抱住了。 “怎么突然过来了？”程初问。 “有的小狗好像生我气了，来哄哄。”沈青山摸摸他头发。 “我才不信，那你就不会跟棍子一起来了。”程初把脸贴在他颈侧，轻轻嗅着，咬了咬。 “之前就想好要来的，只是没告诉你，打算给你个惊喜。我和棍子来看看装修，顺便接你一起回家了。”沈青山说。 程初哑着嗓子说：“哦，那也行吧，不管什么理由人到了就行，我多大度……好想你，好久没见了，147天，零十五个小时。” 他抬起头，和沈青山抵着额头，问：“你想我么？” “你说呢，我要不想见你费这么大劲。”沈青山笑。 “想见我，和想我，还是有点差别的，”程初吻吻沈青山鼻尖，“说你想我，快点说。” 沈青山抬头亲了亲他嘴唇，贴着他说：“想你。” 程初额前的头发刺到他脸，沈青山用手指拨了拨：“你打算留点头发了？” 以前程初都是寸头，高中他嫌洗头发麻烦，现在上了大学，感觉稍长一点好看了。 “对，剪了个微分碎盖，你喜欢么？”程初掀起眼皮，握住沈青山后颈，慢慢亲上去了。 起初两个人亲得挺克制的，毕竟有段时间没见了，他们又刚在一起，要亲近起来还要点时间。 程初含一会儿沈青山的嘴唇，又啄几口，沈青山被他弄笑了，气音从喉咙里发出来，特别性ing感。 这声音程初受不了，他抬着沈青山下巴深吻下去，把沈青山的外套和毛衣都剥掉了。窗帘拉了一半，室内还挺亮堂，沈青山扬了扬头，说：“关窗帘。” “能不关吗？”程初半跪下来，仰着脸说，“想看着你。” 程初的每个动作都让沈青山大脑发麻，他抓乱了程初的头发，被程初抱起来滚上床。 床吱吱呀呀晃了半天，结束以后程初伸长手臂抽了两张纸，给沈青山擦他下巴的汗水。 擦完以后又趴下来，要跟他皮肉贴着皮肉。 程初把脸埋在沈青山颈窝里，小声地跟他说着话：“我已经没事了，学校放假了，这几天都跟你住……” 沈青山说好，在枕头上侧过脸，摸了摸程初耳朵上的耳钉。 “什么时候去打的？怎么想到打这个？” “前段时间，”程初抓着沈青山手，五指跟他轻轻扣着，“就有一天我在想痛是什么感觉。” 沈青山：“……？” 程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不是……你之前不是总说怕痛，我就在想痛起来是什么感觉。学校门口刚好有家店，我就直接走进去问他们能不能打，打完一边我感觉确实有点痛，想着就打一边就行。” “另一边等着我陪你打是吧，”沈青山弹了下他额头，“一天天想什么呢……” “想你呢，”程初把他手贴着自己脸，“这不就是想你的时候打的。” “你这想法有点超过我预期了，”沈青山拨了拨他耳垂，“不过还挺好看的。” “是吧……我也觉得挺帅的。”程初靠近了点儿，又亲了亲沈青山嘴，说：“你不困吗？一上午没怎么睡吧。” “飞机上睡不着，老想到下飞机就看见你。”沈青山慢慢眨着眼，是有点困了。 程初拿手把他眼睛一捂，另只手一下一下很轻地拍着他后背，说：“那你睡会儿吧，我陪你。” 闻着程初身上淡淡的香味，沈青山很快就睡着了。 之前吃醋是真的，倒也不是因为某个具体的人，是程初总觉得异地的时候沈青山不可避免地会和别人出去玩，和别人聊天，那种看不到摸不着的感觉让他很没安全感，好像沈青山浮在空中，他怎么也抓不到。 但一见面就好了，一见面，牢牢把沈青山抱在怀里，听他讲讲话，程初就能确认沈青山是他一个人的男朋友，对他来说自己才是最特别的那个人。 所以都不用沈青山哄，程初见到他，连自己在生什么气都忘记了。 哪儿还气得起来，男朋友好不容易就在眼前，别把时间都花在拉扯一些没意义的事情上。 他们这趟来北京，主要还是去看店的。 装修是江临拜托自己朋友做的，因为是他朋友，为了靠谱点，江临经常过来亲自盯着。沈青山都不好意思麻烦他，每回给他打钱他说生份，那沈青山就只能给他买点东西寄过去。 北京房租贵，这边店就一层，但小房间多，装得也挺酷的，沈青山和棍子都很满意。 “你们找好人没？”江临问。 “约了几个老师，年后回来面试。”沈青山说。 就他和棍子肯定忙不过来，不过前期不确定生意怎么样，沈青山也只想先把口碑做起来，还是打算自己做绝大多数单子，纹身师再招一两个就行。 “行，你要实在找不着合适的，从我店里带走一个也行。”江临笑着说。 “那成什么了，”沈青山吓一跳，“哎那到时候他工资是不是也你给啊。” “想得美你。”江临说。 沈青山跟江临聊天呢，想起程初回头看了一眼。他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就看他俩，沈青山突然回头，程初还没反应过来，眼神都没收回来。 反正程初平常也喜欢这么盯着沈青山，沈青山都习惯了，朝他笑笑，程初对着他撇了下头，示意他离江临远点儿。 “你们再近点儿都要抱上了。”回去的飞机上程初坐靠走廊这边，用头抵了抵沈青山额角，低声跟他说。 第54章 “哪儿抱上了，离抱上还远着呢。”沈青山笑。 旁边棍子把耳朵一捂，说：“你俩差不多得了啊，注意一下这边单身人士的心理状况。” 第四十四章 落地以后沈青山直接带程初回了自己家。两个人去洗了澡，往床上一躺，打算直接睡到晚饭的点，去施梦云那边蹭一顿。 床上还摆着两个枕头，程初直接抽走一个，跟沈青山挤一块儿，从背后抱着他睡。 每天在梦里程初也这么抱他，现在总算不用总是做梦，程初心里美得很，一觉也睡得沉。 这个春节他一样要回楚娇那边几天，不过除夕在家过。 今年昭市比往年冷点，但还是没下雪。程初跟沈青山在家里包饺子，今年程初已经不用沈青山教了，他每一步都盯着沈青山手，说是要认真学，实际上就沈青山知道他眼神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在床上说他手指漂亮，脸红得跟刚喝完酒差不多，脑子也晕乎乎的。 饺子包了一半，施梦云端进去住，沈青山小声跟程初说：“别看了。” 程初瞥他一眼，“怎么了？我不看怎么学，我要一步步跟着你。” “得了吧你，你看的是包饺子么。”沈青山笑。 他笑程初也跟着笑，说：“很难相信去年我们还在这儿闹别扭。” “你当时突然给我一榔头，我能反应过来么。”沈青山捏着饺子皮，跟程初聊天。 “那你现在还是直男么？”程初问。 “是啊，怎么不是，我看别的男的都没感觉，想象不了还能跟男生在一起，就看见你的时候觉得……”沈青山故意停这儿，程初用手肘推推他，问：“觉得什么？” “觉得你饺子包得真丑，等会儿只能我给你吃了。”沈青山说。 程初切了声，“不说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说什么？”沈青山问。 “你是我男朋友，还能说什么。”程初在心里小小地开心了下。 今年程初去楚娇那边待了三天，比去年还短点，因为急着回来。 年后他跟沈青山还有棍子就一起去北京了，前期投资大，他跟棍子都想着省点钱，就在店里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房间，打算先住着。 程初开始上课的时候，他们这边也开业了。 来的客人都是跟着他们账号过来的，有个男生就是在北京上学的博士，关注他们账号很久了，听说他们来北京开店，很快就预约好过来做。 他约的沈青山，因为客人少，沈青山都亲自出门接，跟对方打招呼的时候，那人还不敢认。 “你是老板啊？”男生穿了件卫衣和羽绒服，“叫我大米就行。” “我是老板。”室内有暖气，沈青山只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顺便还能挡挡晚上程初在他脖子上留的印。 “你们工作室只拍图不露脸的，我完全没想过你是这种长相。”大米笑着说。 “什么长相？”沈青山挑眉。 “就帅啊，硬帅。”前台过来把他脱下的外套接走了。 沈青山是那种硬朗的长相，换言之是那种特别直男的帅法。平平静静的时候感觉很酷，一笑又特别温柔。 “你来确认一下要做的图，”沈青山坐在带轮子的椅子上，滑过去把平板拿来，“客服说你还在上学？” “嗯，读博呢，就在旁边学校。”大米说。 沈青山说了程初学校的名字，大米点点头，“我是那儿的。” “我弟弟也在那边，不过他还是本科生。”沈青山说。 “那也挺厉害啊，我是考研考过来的，要是高考考上的那可比我厉害。” “那你确定你以后的职业不会受到这个纹身影响吧？”沈青山跟他确认，“要洗还是挺麻烦的，而且也痛。” “我确定，”大米看好图，在床上躺下来，“每个客人你们都这么问？” “是的，虽然是做生意，但有些事情还是提前确定好比较好。”沈青山说。 他干活的时候就不闲聊了，等把图做完的时候整个腰背累得不行，沈青山赶紧站起来拉伸了下，让店员进来给他拍图。 “哎老板，我能跟你要个合照么？”大米问。 “要我照片干什么，”沈青山笑了下，“我又不是什么名人。” “你知道一个纹身好不好看，有时候还取决于给你做纹身的那个人够不够酷，”大米已经把手机打开了，“没事儿你不用特意干什么，对对对你就这样脱手套，我在你前面拍一个就行。” 行吧，客人想干嘛就干嘛。沈青山把黑色的塑料手套摘下来，在大米比耶的时候抬了下眼。 这男生转过头就把这张照片跟自己的纹身照一起上传自己微博了，配文是：【很帅的老板做很帅的纹身】，底下带了个这家店的定位。 “那我先走了。”大米说。 今天晚上程初有晚课，就不过来了。沈青山干完活，跟棍子一起去附近的社区食堂吃了个简单的晚饭，两个人溜达着回了店里。 跟昭市不太一样的地方是，这边其实经常有客人喜欢晚上来做纹身，不管多晚都能有人约。最开始沈青山他们不知道，还以为只是偶尔几个，所以晚上的也接，慢慢发现大家越来越晚，干脆定了一个关店时间。 这样晚饭之后，沈青山就能静下来自己画会儿例图。 睡觉之前他跟程初打电话，程初问他下午是不是有个客人拍照片了。 “你怎么知道？他说他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你不会还刚好认识他吧？”沈青山躺在床上，一只手垫在脑后，声音懒懒的。 “不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他在我们学校论坛发了这张照片，他自己微博也有。”程初把这两处的原帖都转给沈青山看。校内论坛点赞少点，微博点赞都上万了，还进了同城热门，只要刷刷就很容易看到。 那照片里，沈青山正在扯手套，微微用力时，手臂上的肌肉在紧身的黑色毛衣的包裹下特别明显。他抬眼看了镜头，眼尾稍稍上扬，眉弓流畅突出，带着攻击感。 这就是一张一眼看过去特别网图的照片，带着独有的氛围感和故事感。 “我感觉你要火了。”程初说。 “真的假的？”沈青山不信那些，也不搞网络，从前他就窝在昭市这种特小的地方自己玩儿自己的，在这儿他也不琢磨那些，顺其自然就行。 “明天我下课早，来给你按按腰。”程初翻了个身趴枕头上。 他没穿上衣，脖子上的项链跟着垂下来，顺着他胸肌之间的沟壑往下。 “哦……只按腰啊？”沈青山也不遮掩地看着他。 “你说了算。”程初笑。 第二天沈青山还没睡够，就被手机的消息提示音震醒了。 他们店的群里很热闹，客服说今天突然来了很多单子，全是要约沈青山做的。 昨天那张照片真火了，程初发给沈青山的时候帖子点赞刚刚一万出头，现在已经二十几万了。 突然爆火，沈青山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多挣点钱，而是皱着眉在群里发：【用我们账号发条微博，让大家冷静点吧，我们欢迎客人，也不想影响大家来这儿的体验。】 管这个账号的人是林琪，昭市那家店的前台，她平常上网多，知道怎么弄，听沈青山这么一说，林琪马上回：【收到了老板。】 没几分钟，林琪发了条微博，把沈青山的话转述出去了。 该接的单子还是得接，但图案沈青山一个人设计不过来，就交给店里其他人先画，画完沈青山再来改。 晚上程初到的时候，沈青山还埋着头，窝在软沙发里，拿着笔在平板上画画。 “我看外面好多路过的人在拍。”程初把卫衣帽子脱下来，走到沈青山身边坐下，手臂一抬圈住他，靠近了问：“画什么呢……” “后面客人的图。”沈青山侧过脸说。 他这么一下抬头，程初也没料到，两个人鼻子差点撞在一起。程初笑了笑，低头亲了下他嘴唇，手给他按起了肩膀。 “坐多久了？” “也没多久……”沈青山把平板放下来，安安心心躺着。 这小房间是沈青山卧室，除了床和沙发别的也摆不下什么了。 “我给你买了点膏药贴，在我们校医院拿的，”程初边按边说，“你先贴着试试，要是不行就去看医生，你腰总痛，我不放心。” 沈青山抬起条手臂挡着眼睛，说：“行啊，谢谢你。” “跟我说什么谢谢……” 从网上看到沈青山照片之后再来的客人总喜欢找沈青山合照。毕竟是客人，拍张照片也没什么，沈青山基本上每次都答应。不过他发现他们总在工作的时候拍他，后来工作都会把口罩戴上。 久而久之网上有了个沈青山的超话，大家每天就在里面分享跟沈青山的合照。这件事沈青山本人都不知道，还是后来程初给他发照片了才知道的。 第55章 程初基本上每张都看，有的沈青山单人的照片，还会保存。 程初：【图片】 【能跟我解释下你手为什么要搭他肩膀上么？】 沈青山刚做完一个客人，正喝水呢，看见程初这条，笑了：【客人要求的姿势。】 程初：【那也不能人家要求什么你就做什么啊。】 【还有这张，这张他怎么贴你这么近啊。】 沈青山：【就是拍个照，我感觉挺正常的。】 【你别多想了，听话。】 程初：【我没多想，他一看就不是直男。】 沈青山哭笑不得：【我真没那么抢手宝贝。】 叫完宝贝程初不讲话了，估计是被哄到了。 过了会儿程初发过来一句：【你个大直男什么都不懂。】 沈青山回：【是是是，我什么都不懂，你最乖了，你别怪我。】 程初：【你周末有空吗？跟我去个地方。】 沈青山扯下口罩，按着屏幕发语音：“什么地方？去玩儿啊，去玩儿可能要再等等，最近单子很多。” 程初：【不是去玩儿，晚上也行，反正你有空了告诉我。】 为了程初说的这个事儿，沈青山特意把周六晚上空出来。 做完最后一个客人，他走到店外树下抽烟，给程初发消息：【我结束了，你过来没？】 程初：【路上，马上到。】 烟抽了一半儿，沈青山看到街对面有个熟悉的人，抱着捧玫瑰花。对视了几秒，那人朝他跑过来。 “大米，”沈青山跟他打招呼，“要去约会啊？送你对象的。” 大米今天一看就是特意打扮过，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一脸被论文折磨的样子，这次神采奕奕的。看见沈青山，他笑了笑，说：“也不算吧，我来找你的。” “找我啊？”沈青山把烟在旁边垃圾桶灭掉了，“纹身的事儿？” “不是……”说到这儿，大米脸色不对了，带着点不好意思。沈青山这才反应过来，又有点难以相信。 “你……到底找我干什么？”沈青山这时候也还温和地笑着，他不想让任何人下不来台。 大米把花朝前一递，说：“花送你的，就想问问我能追你吗？” 沈青山心里已经在叹气了，刚还想到还好程初不在，眼一抬，就这么看见程初站在另外一棵树下，怀里也有束花，淡粉色的。 他单手抱着花，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脸色反正不是很好，只盯着这边。 “那可能不太行，我有对象。”沈青山说得很果断。 “啊？”大米没料到，“看你天天在店里这么忙，我以为你没对象。” “忙是忙，对象是对象，不好意思啊让你误会了。我其实是直男来着，对男生……反正不太行。”沈青山想了想，说什么都没有说这个更能让人断了念想。 大米愣了下，说：“我还以为搞你们这行的，会相对开放一点。” “不好意思啊，我还跟我对象约好了等会儿见面的，所以……” 大米立刻反应过来，垂着头说：“那我不打扰了，就是……能别跟别人说我来跟你表白过吗？” 沈青山笑笑说：“行，我不说，你放心吧。” 大米点点头，抱着花转身走了。 他一走，沈青山就找程初，四处看了看也没发现程初在哪儿，就看见棍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站在店门口朝他招了招手。 “程初呢？”沈青山问。 “不知道哎，刚还在这儿，”棍子说，“估计是看别人说完了，自个儿生气去了。” 沈青山一个电话打过去，程初闷闷地说：“你往前走两步就看见我。” 沈青山没挂电话，走到旁边楼梯，看见程初坐在石阶上。程初冷着脸，瞥了沈青山一眼，又垂下头，自己坐了会儿，朝他伸手。 “我不搭理你你就真不搭理我啊？”程初眼睛都瞪大了，还好沈青山递手递得快，轻轻一拽就把程初拉起来。 “我不是等你消消气么。”沈青山牵着程初，顺手把他放在台阶上的花捞进怀里，才抱了半秒，程初又把花抢回去：“我还没送呢，你怎么就自己拿了，那我买花多没仪式感。” “行行行。”沈青山无奈地说。 第四十五章 “去哪儿啊？”沈青山问。 “跟我走就行了。”程初面无表情地说。 他攥沈青山的手攥得死紧，走了两条街过完一个红灯，才忍不住说：“你看我是不是说了，真有同性恋啊。” 看他这样沈青山觉得可爱，笑道：“那人家是我也管不了，你不看着我拒绝了么。” “那你跟他说你是直男什么意思？”程初侧头。 “只是不想让他觉得有可能了，”沈青山说，“我双标，对别的男的都没感觉，就喜欢你一个。” 程初轻轻哼了声，脸色缓和了些：“你就会哄我。” 他手指挤进沈青山指缝里，换个方式死死把他扣着。 “你就这么跟我绑着吧，别人的花不准收，看都不能多看，还有以后别人找你合照，你能不能不拍了？我都没跟你拍那么多……” “好好好，以后我让他们统一说，都不准拍了，”沈青山晃晃他手，“满意没？” 程初一侧头把手里的花塞他怀里，“送给你的，你现在拿着吧。” “好看，你挑的？”沈青山问。 “当然是我挑的，我在网上挑了好久，拿图过去让人家做的，提前好几天订好的。”程初垂着头说。 他带沈青山走了一段十多分钟的路，进了一个小区。 从外面看楼挺旧的，坐电梯到顶层，程初走到一扇门外输密码开了门。 “进来看看。”程初开了灯，把沈青山朝里拽了下。 房间挺小，但特别干净，装修也很新。偏白的木地板，发暖光的落地灯，厨房还有一台咖啡机，阳台上养了花，只是季节没到，一部分是绿色的，一部分枯萎了。 “我租的房子，前段时间就租了。但北京房子你知道的，贵，而且也老，我怕你住着不舒服，自己来弄过一遍了。”程初给沈青山递了一双拖鞋，两个人的鞋都是同款，只不过一黑一白，颜色不同。 沈青山完全没想过程初会在这儿给他租个房子，他手里还抱着花，问：“那你钱……” “奖学金，还有家教，”程初把沈青山怀里的花拿走了，换成自己抱着他，鼻尖在沈青山肩膀蹭了蹭，“我交了一整年房租，你就安心住吧。学期末还有新的奖学金，下一年的我也给你付了。你总不能天天睡工作室吧，有时候你店员来的早会吵到你的，也没什么私人空间。” “咖啡豆我只记得一部分了，能找到的都给你找来了。” 餐桌上还摆着几道菜，和一瓶沈青山之前就爱喝的酒。 “新家第一天，等你来暖房呢。”程初朝小餐厅抬了抬下巴。 沈青山找了个地方把花放下了，天气还冷，但房间里有暖气，热得慌。他脱了外套，去洗了个手，和程初一起吃点东西。 今晚也就在这儿了，所以程初不怕喝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沈青山酒量很好，但喜欢喝的酒却清清淡淡的，一股甜味。程初勉强能喝得来，跟沈青山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吃得差不多了，两个人跑到阳台的小沙发上坐着。 阳台不大，沙发也窄，勉强够挤下两个人。程初从房间里把自己外套拿出来，往沈青山身上一披，把他严严实实裹住了，自己靠上他肩膀。 “有点晕了……”程初抬手捂了下额头，“喝着感觉度数不高，但是后劲好大。” “那你别喝了。”沈青山把他杯子里还剩的那么一两口倒进自己的酒杯，抓了抓程初的头发。 沙发很软，往里坐能陷进去，让沈青山想到自己家里的那个沙发。 这个阳台，这个小房子，对沈青山来说完全是一个意外。 “程初，你说，这儿以后是不是就是我们的家了。”沈青山喝了口酒，把杯子放在沙发边的小桌上。程初靠着他，把身上的外套也分给沈青山一点，暖乎乎地说：“嗯……是我和你的家。” 他望着阳台外的风景，先叹了口气：“你刚来的时候我担心你的店很难做下去，现在生意好了，我又担心别的……你不知道我看见网上那些人晒合影，我嫉妒疯了。” “真的假的？”沈青山笑。 程初喝醉了倒是诚实，清醒的时候总有点酷哥的包袱，有的话虽然是那个意思，但总要让沈青山拐着弯去理解，不会直说。 “真的啊……你说我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没见过外面的人，难道你就见过了么。北京的人可比你们昭市大胆多了，都敢直接抱着花在街上跟你表白的。我怕你要是碰见比我好的……” “什么叫比你好的？”沈青山问。 “就是比我长得好，比我学习好，比我家有钱的……”程初简单地说。 第56章 “宝贝儿，那不叫比你好，”沈青山低头，碰了碰程初嘴唇，“你说那些比你好的人，有你喜欢我吗？有你关心我吗？会自己打工在北京给我租个房吗？前途有你明亮吗？” “……也许呢。”程初不敢肯定，他知道如果有人喜欢沈青山，对方未必会比他做得少。 “那我会更喜欢他们么？”沈青山轻声问。 程初嘴唇动了动，明明心里想的是可能会吧，还是不敢说，觉得说出来好像就有机会变成真的。 “我毛病很多的，比如说有时候脾气不好，控制不了情绪，可能因为从小到大虽然我妈管我管得严，但什么都没少过我。我还很要强，做什么事都不喜欢输给别人，我闷，不爱讲话，我不会哄人……” “脾气哪儿不好了，一哄就好。要强怎么了，多上进啊，你要不上进我还住不了这里。还有谁规定爱讲话就是性格好了？”沈青山搓搓他头发，“一天天说些什么呢。” 程初忽然翻身坐起来，醉酒后的两只眼睛像盛了水，亮晶晶地盯着沈青山。 “我不踏实，我怕你哪天就不要我了。我爸我妈以前也很喜欢我的，他们好像都很爱我的样子，离婚的时候又互相说是为了我好不想带走我。我妈跟我吵个架就让我滚了，她就是想看我低头，本质上还是以自己的意志为先。好像人都是会变的……” “人是会变的，”沈青山不否认，“但日子不也是一天天过去的么，我今天喜欢你，下一个今天也喜欢你，再下一个今天也喜欢你……时间不就长了。” 程初眼神暗了暗，靠近沈青山，亲了亲他耳垂，说：“沈青山，你好会算。” “那是，从小到大数学就好过这么一回。”沈青山笑。 他手臂把程初的腰一搂，贴着他低声说：“程初，我从来没想过离开昭市。当年我妈妈生病，我说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她，我唯一的家人，我的根都在那边。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走，但真有了这一天，是我为了你。 “之前拒绝你那么多次，也是因为我顾虑很多，我总是想，要把属于我的责任扛起来，我才有资格跟你在一起。虽然这句话不应该我来说，我甚至不应该让你知道，但说实话，这条路对我来说挺难走的。但是因为想到路上有你，我居然觉得很期待。” 沈青山吻着他颈侧，带着笑意说：“所以你还有什么可想的，在我这儿除了我妈，没人比你更重要了。” 他的嘴唇是暖的，手指是暖的，话是暖的，沈青山这个人，全身从里到外都是暖的。以前程初觉得他这种暖是谁都可以给的，他知道他要是狠下心来对谁好，没人受得了。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是得到这种暖的唯一一个人。 一番话说得他心尖抖了下，刚要回抱，又听沈青山问：“对了，你当时到底和你妈吵什么了？我几次接触她，都觉得她人还不错。” 说到这个，程初想起当年因为太生气和楚娇出柜的事：“我跟她说我喜欢男生。” “……啊？”原来刚到昭市的时候就明牌喜欢男生了。 “那你爸知道吗？”沈青山问。 “可能不知道，我觉得我妈当时应该是嫌我丢脸，她觉得丢脸的事儿就不会往外说。这事儿以后慢慢说吧。”实际上程初也不是很敢聊，他敢说自己能为了沈青山跟家里决裂，沈青山恐怕不能，他不想让他为难。 程初抬了抬唇角，一把把沈青山抱住了，小声在他耳边讲：“房暖了，人暖了……床还没暖。” 说什么呢，沈青山偏过脸：“你不是醉了么……” “醉了又怎么了，我还小……”程初密实地亲下去，把沈青山压进沙发里，“没事儿，沙发我买的，随便折腾。” 亲了一会儿，沈青山小声说：“外面冷……” 程初双手困着他，拿鼻尖轻轻摩擦他脸颊，说：“就算你没来北京，我也忘不了你。” 怎么忽然讲起这个，沈青山抬起一条手臂搂着他腰：“那就别忘。” “可是当时你不跟我在一起，我们又离得那么远，我好像就只能等了，等到毕业、工作，等到我有能力选我要留在哪里的时候，才能好好追你……但我又怕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等我了。”程初压着声音，说得很慢。 “小傻子，告诉你一句话，”沈青山笑着看他，“最正确的那个人，会站在你要走的那条路上。” 程初的视线停在沈青山脸上，赌气被扔到昭市的时候，他已经做好自生自灭的打算，觉得沈青山多管闲事碍眼，实际上是从小到大没被人用心关心过，习惯了回避。后来发现沈青山是个很好的人，他喜欢上沈青山，就算被拒绝着也得了沈青山很多好。 他可能再也遇不见这样的人了，所以要好好抓着。程初断断续续亲着他，小声说我们进房间吧。 屋里只有客厅亮着灯，程初反手关了卧室的门，在窗外一点亮光中把沈青山压进床里。 “哥，之前你说你怕痛，我也怕你痛。但我很想……跟你试试。” 学生时代对性ing总有好奇，但那时对程初来说还有的是更要紧的事。眼前一旦多了个具体的人，那些想象和梦就忽然变得具体，好奇也成为某种隐秘的渴望。 程初贴着沈青山耳朵，不敢把这话说得太大声，沈青山迟迟没什么回应，他又急起来，解释道：“沈青山，我会很轻的，你要是有不舒服……” “别说话了。”沈青山打断他，黑夜里看不见他也红起来的耳朵。 他推起程初衣摆，手指握着他劲瘦的腰侧，教他：“你买东西了吗？先用油……” 第四十六章 程初学什么都很快，何况他认认真真做好了预习。 只是这是两个人的事，沈青山太紧张，新买的床单被套都被他抓得皱成一团。平常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在沈青山这里就没有做不到、不可以的，家里顶梁柱一样的人，到了这时候皱着眉喊疼，谁听都受不了。 程初心疼，停下来好几次，攥着他的手指亲，侧躺下来看着沈青山，说：“不然今天算了吧，别勉强了。” 他拨了拨沈青山被汗水湿透的短发，伸长手臂把人搂过来：“让我抱你一晚上，算补偿我的。” “你想抱我哪天没让。”沈青山哑着嗓子，勉强笑了笑，一转身趴到程初背上，晾着汗。 程初拿手指点着他后背，慢慢说：“这儿是百合花的花瓣，这是花茎，这是蛇……” 他手指顺着沈青山脊柱往下，像在湖面带起一层涟漪：“蛇是这么走的……” 点到尾椎，沈青山下意识缩了下，皮肤上起了细小的疙瘩，程初托着他屁股，轻轻拍了拍。 他趴回去，一只手攀着程初肩膀，吸了口气说：“再试试，这次我在上面。” 程初叫了声老婆，轻声问他：“要不要再喝口酒？” “不要……”沈青山拒绝，“跟你第一次，我不想断片儿。” “那你要还痛，咬我肩膀。”程初说。 床板吱吱呀呀响起来，沈青山结结实实抱着程初，像坐了一艘小船，在水面起起伏伏了大半宿。 脑中记忆错杂，第一回见到程初时他衬衣西裤的样子，后来他突然出现在芍通，下着雨站在门外的样子，他叫他沈青山，叫他哥，叫他老婆的样子，他委屈的样子，开心的样子，赌气的样子，沈青山一哄又明媚的样子…… 沈青山从来没想过，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人一直在他身边。他习惯了自己解决一切，不依靠他人，习惯了兜底和包容，偶尔竟然也会有想要被谁拥抱，说说小话的时候。 ——某个人竟然成了他的唯一。 窗户只开了一道缝通风，沈青山是被热醒的。 早晨风很凉，他在梦里都想去蹭那股凉气，被一条手臂狠狠捞回去，半压在身下紧紧搂着。 睁眼时，沈青山对上程初高挺的鼻梁，一想到昨天晚上这鼻梁蹭了哪些地方，沈青山脸热，揉了揉眼，感觉被程初抹过药的下身现在还凉凉的。 他伸长手臂摸来手机看了眼时间，也对，离睡着也才过去没几个小时，程初一直弄到早上，快天亮的时候，光线薄薄地照进来，晃着沈青山眼。 他俩去浴室洗澡的时候程初还没消停，沈青山累了，不想再遭罪，疼着嗓子出来，真想给程初狠狠来上一脚。 偏偏程初体贴地跟上来，跟他躺回床上后给他揉腰揉肩膀，连药都提前备好，让沈青山没办法挑剔什么。 最后只能懒懒地闭上眼，睡过去了。 本来以为这是很难迈出的一步，是很难接受的过程。没想到沈青山根本没有在意这些，程初亲他的时候他很舒服，碰他、对他做什么他也都不排斥，一切自然而然。 沈青山醒了一会儿，程初也迷迷糊糊跟着醒了，手臂先收了收把沈青山抱个满怀，再偏过头亲亲他，问：“不睡了吗？” 第57章 “还困，躺一会儿吧。”沈青山翻了个身，跟程初面对面。外面天亮了，他看清程初肩膀上那个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 很明显一个牙印，红了一圈，现在都有点发紫了。 沈青山心疼地摸了摸，“你要不要也抹点药。” “不要，”程初眨了下眼，“你咬的，一直留这儿最好。” “好什么好，”沈青山无语，“你还打算让我这么一直咬下去？” 程初仿佛听懂什么，靠过来解释说：“我会好好学的，只要你经常陪我练习……” “而且昨天，不是，今天，后来你不也爽到了……我觉得跟你做我有点天赋。” “行了，”沈青山笑，“能不能收敛点。” 程初哦了声，问他：“你今天几点去店里？” “下午吧。”沈青山说。 “那再睡会儿。”程初把脸朝沈青山胸膛一埋，手扣着他肩膀，又睡过去了。 中午程初比沈青山先醒，给他点了清淡的粥和小菜。沈青山起床的时候外卖刚到，粥都还是热的。他走到厨房闻了闻，转身先去洗漱。 程初花几分钟给沈青山做了杯咖啡，跟着他进了浴室。 沈青山光着上半身在刷牙，看见程初进来，抬眼瞥了下，弯腰漱了口。 “不冷吗？”程初拿掌心捂了捂他后背，摸着一朵百合。 “你到底是怕我冷，还是想摸？”沈青山直起腰，在镜子里挑眉。 程初靠过来，胸膛隔着睡衣布料贴着沈青山脊背，手在他小腹抓，小声说：“都有……” 客人是提前预约好的，沈青山站门口穿外套，程初从背后给他围了条围巾，问：“真没有不舒服是吗？” “多少有点儿，但没事。”沈青山把围巾系了个简单的结。 “等会儿有个志愿活动，我晚上来找你吃饭。”程初说。 沈青山到店里的时候棍子正坐房间地上画画，沈青山进去放衣服，他哟了一声，笑着问：“这谁啊？昨天晚上都没回来，去哪儿了？” 跟兄弟住一起就这不好，干点什么他都知道。 沈青山把自己房间钥匙往桌板上一扔，“以后这房间归你了，或者改成个别的，比如说书房啊影音室什么的，客人来了有个好点的地方等。” 以前那个影音室其实就是专门开给客人的，前一个活儿耽误了，或者客人想再改改图，都有地方接待。现在店太小，大家都挤在大厅里，体验上不是很舒服。 棍子把那钥匙往怀里一揣，问他：“那你住哪儿？自己搬出去享福了不带上我？” “你都猜到了，程初给我租了个房。”沈青山把围巾摘下来。 棍子就是故意的，想听沈青山自己说，说完他好点评点评。 “行啊你俩，来北京挺甜蜜的，我看我是有点多余。” “行了，最近也挣着钱了，你要想住得舒服你也出去租一个，我每个月给你点房补行不行？”沈青山把围巾朝他脸上一扔，棍子站起来，笑着说：“行行行，老板都发话了。” “我俩谁是老板还不一定呢……”沈青山推门走出去。 这边店里的人除了棍子以外，没人知道程初是沈青山后来的弟弟。毕竟叫哥哥弟弟，也有可能是别的身份。 晚上程初来找沈青山吃饭，前台小姐姐还跟他打招呼：“老板还在忙，可能要等会儿。” 程初就没上楼，在楼下沙发上坐着等。 他看手机看得认真，沈青山站在沙发后面，抬手勾了勾他下巴，他才仰头：“你忙完了。” “嗯……”要不是这儿有人，沈青山就亲他了。 程初也看出沈青山想什么，笑了下，说：“走吧，去吃饭吧。” 他俩一走，店里人面面相觑，实际上早默认他们是一对了。 出了门程初就牵上沈青山手，天还冷，他把沈青山的手揣自己外套兜里，捏了捏说：“你手比我小点儿。” “够握不就行了。”沈青山随口道。 程初手一紧，偏头笑：“哥你别黑的白的都说成黄的。” 沈青山拿手肘推他。 可能他们的热恋期比别人长点儿，两个人天天黏在一起，好像也不见吵什么架。以前程初还爱吃醋，看别人跟沈青山多讲两句话都受不了，现在反而好了。可能是沈青山总在他身边，干什么都跟他一起，程初的安全感提高不少。 过了大半年，纹身店的经营基本稳定，程初也差不多把家搬到沈青山这边。 他宿舍床位其实还留着，但沈青山住的地方离学校又不远，程初很难忍住不去。除开周末，他周中大概五天去三次，其他时候都是晚上有课，不想太晚去打扰沈青山。 每次带去一点东西，就跟蚂蚁搬家一样，慢慢家里有程初的课本、作业，有他的衣服鞋子、毛巾牙刷，他还跟着沈青山养成了每天早上一杯咖啡的习惯，那咖啡机旁边还有一对情侣的杯子，是某次逛超市的时候程初买的，又是一黑一白。 时间翻页似的过，很快程初大三了，开始在企业实习，大夏天也穿着衬衣西裤，脖子上挂一块简单的工牌，因为懒得拍照片，用的还是入学时候的证件照。 快期末了，程初刚实习一个月，同时还在忙着保研的事情，白天工作晚上整理各种文件，熬得一直睡不好觉。 沈青山心疼，又帮不了他，想着在他过段时间生日的时候带他出去玩儿一圈。 都凌晨了，程初才摘掉眼镜，揉了揉鼻梁。 大三刚开始的时候他就感觉看东西有点模糊，一去检查发现近视了，不过度数很低，两只眼睛都才一百左右，就是上课和学习的时候需要戴一戴眼镜，免得度数继续往上涨。 他配了个黑框眼镜，还没戴习惯。 “沈青山……”程初叫。 沈青山躺在他身后的床上，戴着耳机看视频，没听见。没人回应，程初才偏过头，拿脚踩着地，滑着椅子过去了。 “哥……”程初靠过来，影子朝沈青山屏幕上遮，他这才看见了，摘了耳机问：“怎么了？” “弄完了，好困。”程初早就洗漱完了，坐书桌前两个多小时腰都累了，他趴到床上，侧过脸贴着沈青山胸膛，把他手牵起来放自己背上。 “你抱我一会儿。” “你要这样熬多久。”沈青山给他捏着肩膀，看程初疲惫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们保研名额九月底确定，没多久了。”程初公司离这边很远，通勤来回要三个小时以上，他实习期工资本来也不高，再租个房子就得倒贴了，不过好在下班还算早，所以多坐一会儿地铁也没什么，只是累一点。 “我专业成绩一直都是前十，应该没问题的，”程初掀开被子躺下，闭上眼，“睡了哥。” 这话说完没个一分钟，程初的呼吸声变得均匀。 沈青山不想打扰他，轻手轻脚起床，到书桌边给他收拾东西。 纸质的材料全都叠到一起，散落的证件也收进文件袋里，弄好以后，沈青山才躺到程初身边。 第二天他要回学校上课，一大早就走了。 沈青山在店里忙到下午，傍晚的时候他没别的客人了，带着其他纹身师画了一会儿画，接了一个程初打来的电话：“哥我好像有东西忘家里，是一本书，我拍一下我同学的发给你，你帮我找找。” “现在要吗？”沈青山问。 “你有空吗？” “空着呢，我现在回去给你拿来。” 程初说把书给他带到宿舍，沈青山走到他宿舍楼下，刚给程初打去电话，忽然被叫了名字。 “沈青山？” 他回过头，热风中对上楚娇思索的眼睛。 第四十七章 “楚阿姨？”沈青山真没想过楚娇会在这里，也怔了下，“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说一声。” “出差，临时来看看，我给程初打电话没打通。”楚娇手里还拿着墨镜。 沈青山说：“他应该还在上课，马上下课了过来。” 他笑了下，说：“我给他送东西，昨天他来我店里玩儿，书忘带走了。” 还好程初让他拿的不是什么特别私人的东西，不然沈青山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楚娇。 “我知道你在北京开店，不用解释。”楚娇抬了下手，说：“你不过来吗？那边还有点太阳，挺晒的。” 沈青山走过去，“我不怕晒。那您来玩几天？程初如果忙，我陪您玩吧，虽然我也没去过特别多地方，但带您吃吃喝喝没什么问题。” “只是顺路看看，后天就走了，我的母校在隔壁，这次也打算回来逛逛。”楚娇说。 她看向沈青山：“听说你的店生意挺好的，有没有想过再开第二家？” “没有，”沈青山摇摇头，“毕竟我们这行看的是手艺，和开多大店没关系。我不是一个有很高的追求的人，把我手里的事儿做好就行。” 第58章 “挺好的，至少你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小初最近在实习，我想他也应该提前了解什么对自己比较重要。”楚娇的视线从沈青山脖子上划过，沈青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和楚娇不需要说太多，其实都明白对方的想法。楚娇一直经营企业，见过的人、事太多，她和沈青山都是心明眼亮的人。 “程初最近很累，”沈青山忽然说，“他要忙实习，要保研，还要上课，马上又到期末了。如果您有什么想了解的事儿，可以问我。明天我……” “妈。”程初的声音打断了沈青山的话。 他应该是跑着来的，把短袖捞上去了一段，额头还出着汗，还喘气。 “你怎么来了？” 他三两步下了台阶，站到沈青山身边：“我让我哥来给我送东西。” 楚娇收敛了眼神，笑笑说：“我出差，过来看看你，你紧张什么。” “没有紧张，你都没说一声，我来接你。”程初说。 “刚刚你哥还说你最近很忙。我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到。”楚娇说。 “上课呢，”他从沈青山手里把自己的书接过，“那我上楼放个东西，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 “哥你跟我一起上去吧，前天说给你的东西还没拿。”程初搭了下沈青山肩膀，把他也带走了。 进了宿舍楼，程初才问：“你来多久了？” “就十分钟，我没跟你妈妈聊什么。”沈青山说。 “吓到我了，”程初捂了下心口，“我怕她看出来了。” 他又解释：“我不是怕她知道，我是怕她为难你。这种事儿她跟我聊就行，以后你都别管，要是她怀疑，或者找你说什么，你直接跟我说。” 沈青山被程初反应弄笑了：“阿姨又不至于扔给我一张五千万支票让我离开你，别想这么多。” “好吧……”程初牵着沈青山手上楼。 晚上他们去吃了学校附近一家火锅，楚娇只是问了问程初近况，别的没有多说什么。 晚饭后，她才说想跟程初单独聊聊，沈青山就自己回了家。 程初带楚娇进了学校，沿着林荫大道散步。楚娇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你们谈了多久了？” “从我刚过来的时候到现在。”程初说。 楚娇一直知道沈青山在这边开店的事，每年春节程初回家的时候她多少会问一两句沈青山的情况，程初也早就知道楚娇猜到了，只是他们还没敞开了聊过。 “我不跟你说这个，是因为我觉得你们长久不了，”楚娇语气平淡，“说实话，已经在我意料之外了。” 程初停下脚步：“我不会跟他分开的，如果你是想说这个，那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我管你管累了。”月光从叶片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楚娇脸上。没有人能不输给岁月，尽管楚娇精心保养了自己，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 “我也是会老的，我的精力也有限，从我跟你爸爸离婚开始，我就决定以后只过好自己的生活。在你成年之前，我对你管教是基于我对你的责任，我希望你至少要是一个有能力为自己的未来负责的人，”楚娇慢慢说，“我确实不希望你喜欢男人，我也无法接受你和同性别的人在一起，因为你们无法组成家庭。以前你用你的取向和我赌气，不想让我管你，好，我现在不管你了。” 楚娇单手拎着包，身上还是离开会议时的那身利落西装。她踩着一双高跟，即使是仰头看程初也气场十足。 “你要明白，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和我达成协议需要交换。如果你坚持你所谓的爱情，那你就要放弃在我这里能够获得的一切经济。我会断掉你的卡和生活费，你可以选择你要的生活，我们偶尔见面，平常互不打扰。” 程初默默地注视着楚娇，在他的记忆里，妈妈不是一个代表很多情感含义的词语。她代表着严格、规则，代表着正确和遵守。但直到今天，程初也不认为楚娇不爱他，她可能只是更在意自己的感受，这没什么错。 哪怕程初是她的儿子，她也首先是楚娇，之后才是妈妈。 “如果条件是这样，那我选沈青山。”开口以后，程初反而轻松许多。 虽然这是一个已经料到的答案，楚娇仍然提醒他：“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 “不用选，沈青山选我的时候就从来没有犹豫过，”程初说，“而且，有一张结婚证不算家，我以为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程初回家的时候手里拎了个小西瓜。沈青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手机，听到他开门，走到玄关来，先拿走他手里的西瓜，才问：“你妈妈呢？” “送她回酒店了。”程初换了鞋，低头亲了亲沈青山，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再绕去厨房拿了把水果刀和两只勺子。 每年夏天他和沈青山就这么吃西瓜，买一整只，然后一人一半，拿勺子挖着吃。 跟沈青山在一起之后，程初知道了很多东西两个人吃更划算，很多东西都是为两个人做的，比如第二份半价的套餐，比如一整只西瓜。 “她没说什么？”沈青山守着程初把西瓜切开，“你讲话啊宝贝。” “说了，”程初手起刀落，往两边各放了一只勺子，“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青山定了定神，“没关系，我和她聊吧。” “我已经聊过了，”程初笑，“你别太担心，她同意了。” “真的没说什么？”沈青山难以置信，印象里虽然楚娇对他人很好，可对自己的儿子却大有要求，何况当年程初连对象都没有，只是和楚娇出柜，还在读高二就被赶到昭市，现在怎么可能就这样同意了。 鉴于程初一直以来都有喜欢自己把事情处理掉的不良习惯，沈青山没放弃，“你要是不告诉我，被我知道了我会生气。” 程初垂着头，把西瓜挖出一勺来，塞进了沈青山嘴里。 “那你先吃会儿，这样生气了也没办法说讨厌我。” 西瓜很甜，沈青山嚼了两下，呜呜嗯嗯的能说话了：“所以是真的说了什么。” “我妈就说以后不会给我生活费了，仅此而已。”程初真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一直在做家教，拿奖学金，除了交房租之外，程初没有什么太大开销，楚娇给他的生活费他基本没怎么动过。 “没说跟你断绝关系什么的？”沈青山挑眉。 “什么年代了还断绝关系。”程初笑笑。 沈青山松了口气：“那还好，养个你费不了我多大劲，你就安心读书吧。” “就这样啊？”程初对他的反应不满意，把勺子插进西瓜里，搂着沈青山腰，“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说得很严重，然后你就会表现得特别舍不得我。” “爱演戏你应该去念中戏，现在当演员挺挣钱的，以后你养我吧。”沈青山抱起西瓜，转身进房间了。 在楚娇那里意料之外的顺利过关，并没有打消沈青山对这件事的担忧。 因为他其实没有想好要怎么和施梦云说，也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程正明。 估计施梦云连“同性恋”这三个字都觉得新鲜吧，她可能要理解很久，才能明白沈青山是什么意思。 和程初不一样，沈青山跟妈妈相依为命，有过一段很苦的时间。如果施梦云和他说，要是沈青山坚持和程初在一起，就跟他断绝关系的话…… 沈青山躺在床上，拿被子捂了下头。 不敢想，不敢想…… 所以干脆就不要想了，沈青山一直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但他不知道，人跟大脑说否定性的句子时，大脑往往是很难接受的。于是当天晚上，沈青山就做了一个跟施梦云闹得天翻地覆的梦。 他梦到自己在和施梦云激烈争吵，并发誓再也不要搭理对方，而程初呢，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忙得像只蚂蚁，这个哄完哄那个。 而梦之所以是梦，就是因为实在不靠谱。长这么大，沈青山好像都没见过施梦云这样生气。 他被自己的闹钟叫醒，那时施梦云还在他的梦里哭。被打断以后沈青山就恍恍惚惚的，程初已经去送楚娇了，他独自起床洗漱，出门时差点把毛巾当成围巾带走。 工作时沈青山足够专心，倒也还好，其他时候就总是走神，连棍子都看出他不对劲。 “你咋了？”棍子把前台削好的果盘端过来，忍不住问，“你这几天一天到晚就这种表情，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还是先否认了。 “哦，你没怎么你说人糖醋排骨做的是西湖醋鱼的味儿。” 他们之前商量说还是要找个厨师在店里做饭，别一天到晚点外卖，中午那人来试菜的时候沈青山就跟没睡醒一样。 但这不代表他就失忆了，沈青山知道棍子在逗他，笑着说：“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他把果盘拿到自己面前，用牙签叉着吃。 第59章 不过低头想了想，这些事沈青山没人可以商量，也就剩棍子和闻泽宇。他们之间没有秘密，沈青山也确实需要倾诉。 “前几天程初妈妈来了，她……知道我和程初的事儿。” 程初的妈妈在昭市是个传说一样的存在，谁都知道这女人心狠手辣，很有成就。听沈青山这么一说，棍子第一时间是担心他兄弟。 “阿姨没为难你吧？” “没有，她甚至没有为难程初。”沈青山说。 棍子看着沈青山，想了一会儿，很快就明白沈青山在担心什么了。 楚娇这事儿给他一个提点，他们在北京好几年了，施梦云和程正明就在春节来过一次，棍子给订的酒店。其他时候都是沈青山和程初一起回家过年，平常交流也不多。要是哪天施梦云知道了沈青山和程初在一起，不知道又会怎么样。 棍子跟沈青山一起长大的，他们的父母也是交好，棍子当然了解他们俩的长辈。来北京这几年，他没谈对象，沈青山在施梦云眼里也是个没谈恋爱的人，他们没催结婚，多半是觉得他们两个人在这边打拼不容易，心里大概也能接受他们晚点谈，或者甚至像现在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没有结婚的念头。 但最多也就到这儿了，要说和男人在一起，这种事在他们脑子里根本就不可能有，想都没想过，怎么接受？ 这条路连家人都不理解，谈何容易。 棍子先替沈青山叹了口气，问他：“你一开始没想过啊？” “想过……那你能用脑子决定你喜欢谁吗？”沈青山在沙发上躺下，今天做了个大图，有点累了。 他闭着眼眯了一会儿，说：“算了，没发生的事不去想。就算真发生了，我好好说好好解释，也许他们慢慢就接受了。” “要是真不能呢？”棍子问。 “我妈不会扔下我的，程初也不会。她要实在接受不了，那我们就不总在她眼前晃悠了。”沈青山说。 “那阿姨要是赌气不跟你联系了，生病了不告诉你，让你出去就别回来了，你怎么办？”棍子抱着手臂幽幽地讲话，话音刚落，就被一个飞过来的抱枕砸了脸。 “能想点儿让人感觉有希望的画面么？”沈青山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背，“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关上。” 沈青山一个人在这边独自纠结，却没想程初其实在见到楚娇的时候就想好了：从前都是沈青山护着他，如果施梦云真的反对，他一定会站在沈青山身前。 第四十八章 九月底，保研名额确定，程初转入物理念硕士。大四一整年都没什么课，只有毕业论文需要忙，程初彻底从之前那种分身乏术的状态里解放出来。 十一月底北京初雪，昭市是一个冷但没有雪的城市，在北京看了三年的雪，沈青山还是觉得新鲜，半夜也要拉着程初出门，去喝一碗羊肉汤，再热乎乎地牵着手回家。 北方的冬天因为有暖气，对沈青山来说还挺温暖的，哪怕下雪也没有那么冷。 他俩都是体热的人，在室内就穿一件单衣。这边很干，程初每天晚上都要抹脸抹护手霜，沈青山觉得黏不喜欢，程初就把多的蹭他脸上手上。 程初很明显闲了下来，不实习的时候就窝在家里看会儿书，要么玩玩游戏。快到春节的时候，纹身店的客人反而多了起来，沈青山忙，程初有时候醒了，躺在床上看手机，也不想让他起床，单手就够把他腰摁着。 “程初，你就仗着这儿离店里近。”沈青山每次都至少留了半小时，能陪程初玩会儿。 他从被窝里坐起来，上半身还什么都没穿，凑到程初面前看他屏幕。 “不冷啊？年纪大了等会儿感冒了。”程初拿掌心捂着他后背，搓了搓，给他把被子盖上了。 “现在就嫌我老？”沈青山大腿在被子下顶了顶程初，他闷声说：“昨天晚上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我要不那么说你打算让我几点睡啊。”沈青山缩回被子里，把自己晚上放进去捂好温度衣服拿出来套上了。 去店里的路上，沈青山收到施梦云消息，她问：【今年春节还回来？】 沈青山回：【回来啊，带程初一起回来。】 离春节还有段时间，沈青山在想施梦云怎么突然问起，忽然棍子给他打了个电话：“你妈突然来店里了，前台刚才跟我说的，我还没醒，现在过去。” 棍子也搬出来住很久了，没活儿就待在自己家。 挂了电话，沈青山先给程初发消息：【我妈来了，你收拾下家里。】 至少租的房子还有一个小的书房，要是施梦云去家里，肯定能看出他和程初住在一起。但要是两个人很明显睡在一张床上，就怎么也解释不清了。还有放在家里角角落落的各种东西，全都不是施梦云能骤然看到了接受的。 一时间沈青山居然有种早恋被抓包的感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果然人不管多大，都忌惮着自己父母。 前台的妹妹看沈青山来了，小跑着上前说：“老板，你妈妈在休息室……” “哦我知道了，没事你忙吧。”沈青山走进休息室，听见放电影的声音，估计是前台给打开的。施梦云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热水。她坐得很直，好像多少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看见沈青山来了，才放松一些。 “想给我惊喜啊？”沈青山把灯打开，站在沙发背后，给施梦云按了按肩膀，“自己来的？坐飞机？” 施梦云偏过头：“你妈只是老了，又不是糊涂了，坐个飞机有什么难的。” “怎么想到突然来玩？”沈青山走到沙发边坐下。 “就是想看看你，我怕你平常跟我说还不错都是装的。”施梦云玩笑道。 沈青山盯着她脸看了会儿，把水杯塞进她手里：“没睡好啊？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呗。” “老张家小孩走了，前几天在医院走的，没抢救过来，”施梦云拿起水杯，“本来想打个电话跟你说就够了，但这几天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踏实，反正你生日快到了，我就想干脆过来陪你过个生日。” 这小孩就是之前沈青山帮过的那个得了心脏病的小孩，他家为了给他治病，一直过得很不容易。 施梦云说完，沈青山差不多就能理解她的的心情。她见过的事儿不算少，能让她千里迢迢从昭市跑来北京，也就只有对这种丧子之痛的共情。 “你想我了，”沈青山笑笑，“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几天，过年跟我们一起回去？” “那不行，我那个小卖部还要人看呢。”施梦云拒绝。 聊了一会儿天，程初给沈青山发消息：【你别担心，我都弄好了。】 晚上沈青山叫上棍子，跟施梦云和程初一起吃饭。她来得匆忙，连酒店也没定，席间沈青山就帮她安排好了。这几天他单子是排满的，也没办法临时调，程初正好空着，就他带着施梦云四处转转。北京景点挺多，施梦云没怎么来过，哪里都新鲜得很。 故宫的票赶紧买上，圆明园虽然废弃了也值得逛逛，还有国博，程初担任讲解员……几天的旅游计划就这么定下来，施梦云心情好了很多。 晚饭后，她说想去沈青山家坐坐。 “检查一下你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 “还能怎么过，跟在昭市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房子小了点，”沈青山给指了条路，“走这边。” 上回她和程正明来的时候没有去沈青山家里，每天都直接回酒店，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去看看。 程初没课，跟他们一起回了家。 在家门口，沈青山先做好铺垫：“小初平常也总来住，他觉得他们宿舍太吵了影响学习。” “听说最近在实习？”施梦云问。 “是，这段时间不怎么忙。”程初说。 沈青山打开了门，家里就两双拖鞋，一双他的一双程初的，沈青山干脆和施梦云说：“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反正过两天我也要找人来打……扫。” 他走进屋，地板干净得可以当成镜子照，垃圾桶一看就是才换过垃圾袋，连晾衣杆上的衣服都全收走了。 施梦云察觉他的停顿，只是说：“你这几年比以前爱干净点啊。” “我家一直很干净。”沈青山低头换鞋，其间和程初对视一眼，两个人用眼神完成一番交流。 “你什么时候扫的？” “刚才啊，不是你说阿姨来了让我收拾，我收拾得多干净。” 施梦云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沈青山脱了外套，说：“我记得冰箱里还有西瓜来着。” 他走到冰箱前去找，左翻右翻没看见，程初靠过来，低声说：“我打扫完卫生之后吃了。” 沈青山：“……” 一环扣一环的，要不说他还以为程初故意整他呢。 沈青山放弃了，冰箱一关改成给施梦云倒水。 第60章 “昨天程初过来吃完了我不知道，要不外卖个果盘吧。” “那就不吃了，”施梦云笑，“你俩还挺有意思。” 她扫了眼茶几，问：“你现在不抽烟了？” 沈青山愣了下，应了声：“啊。” 应该是施梦云看见没有烟灰缸，才这么说。 实际上沈青山戒烟好几年了，跟程初住一起后慢慢就戒掉了。他本来烟瘾就不大，程初又不抽，虽然不说什么，但沈青山看得出他也不是很喜欢。 起初沈青山想抽就一个人站到阳台上抽，后来为了程初忍着，一天天的就不怎么抽了。 戒烟好像也不算很难，程初还喜欢往家里买棒棒糖，压力一大就来一颗，正好便宜了沈青山，他想抽烟的时候就撕一个来吃。 “戒了，之前你不是说对身体不好么，”沈青山说，“我戒了你还不高兴。” “我高兴。”施梦云拍了拍他手臂。 沈青山陪施梦云在厅里坐了会儿，一通店里的电话打过来，他站起来一边说话一边走到阳台上去了。施梦云看了眼程初，说：“小初啊，阿姨有点儿冷，能拿一条你的围巾给我吗？走之前还给你。” 程初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施梦云想试他，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和沈青山分开住的。 但他很快就把这点怀疑掩过去，想起在见施梦云之前给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设：施梦云可能连同性恋是什么意思，都得绕个圈子才能想明白，既然脑中没有这个概念，又怎么会一上来就把他和沈青山的关系往那方面猜想呢？ 哪怕他们真的分开睡了，沈青山的房间里有点程初的东西，也不奇怪吧。 不过程初之前就把自己的衣服挪进了小书房，这会儿没什么心虚的，说了声好，站起来去给施梦云找围巾。 程初打开书房门，很快就给施梦云找到了，递到她手边：“阿姨您试试。” “谢谢啊。”施梦云接过来，垂下了头。 沈青山打完电话回来，看施梦云手里多了条围巾，笑着说：“冷啊？北京比昭市冷，上回来你不是也说么。要是还觉得冷，明天让程初陪你去逛街，你买什么我都报销。” “行了，一条围巾就够了。”施梦云起身，说时间差不多，她要回酒店了。 第二天，程初按约定好的时间去酒店楼下等她。施梦云好像没有睡好，神情虽有疲惫，也还是开心地和程初打招呼。 不管怎么样程初也在施梦云家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哪怕单独和她相处，也不会很尴尬，最多就是有些陌生。 何况跟施梦云相处可比跟楚娇相处简单多了，还总能得到积极的反馈，程初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白天陪了施梦云，送她到酒店之后程初就回家，施梦云在这边待了一个多星期，除了第一天来过以外，后来都没有提要来家里的事情。 沈青山刚洗了个澡，穿着一条睡裤从浴室里出来，跑进房间就钻进程初暖好的被子里。 程初正看手机，沈青山一进来，他就伸长手臂把人往怀里搂，长长地出了口气。 “你给阿姨买好机票了吧？”程初闭着眼问。 因为正好快春节，就想着他们一起回昭市过年。 “她来那天我就买了。”沈青山捏着他搭在自己小腹的手，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捏着玩儿。 “阿姨跟我说了，她自己选了家餐厅给你过生日。”程初手臂一收，把沈青山搂紧了。 “哦，那你准备给我过的生日呢？准备什么时候补？”沈青山问。 黑暗里程初眼睛一睁：“你知道？” 沈青山连程初想带他去干嘛都知道。 他俩手机平常谁都能开，密码指纹都有，有天沈青山拿程初电话买了张电影票，买完之后弹出个已购票的短信，他顺手点进去，看见程初买了两张去环球影城的票。 从小到大沈青山都没去过几次游乐园，还觉得挺新鲜的。 “那……我们带我阿姨一起去坐过山车？”程初试探地问。 “我觉得我妈承受不了这种刺激，要不还是换一天，我们单独去吧，或者年后回来了再去也行。”沈青山说。 听到沈青山更想和自己一起去，程初心里那点小小的、不能按照原计划给沈青山过生日的遗憾，瞬间就被抹平，反倒变成溢满的喜悦。 程初控制不住地翻过身，把沈青山压住了，手朝他脊背摸。 “那我们俩去，”程初低低叫了声，“老婆……你真好。” 这称呼他叫了三四年了，每次沈青山听到，还是挺不习惯的，但他管不住程初的嘴。 沈青山提醒了句别往脖子上咬，就随程初去了。 春节之前，他们一起坐飞机回昭市。 因为施梦云的票是后买的，所以座位和他们不在一起。棍子跟施梦云换了位置，让她跟沈青山和程初坐一起，自己到后排睡觉去了。 沈青山一上飞机就困，旁边施梦云也不说话，于是他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迷迷糊糊，就想着程初坐在自己身边，往他身上靠。 程初习惯性没动，过了会儿意识到施梦云还在，下意识看过去。 施梦云像是没注意到沈青山的这个动作，看着舷窗外，还是没有讲话。 回到昭市，程初拿着自己行李箱，要跟沈青山回他家，被施梦云叫住：“小初，你爸爸在家，他也想你，要不你去我们那边住两天？” 沈青山顿了下，听身边程初说：“……也行。” 等车的时候，沈青山看了看施梦云脸，问：“妈你在北京没休息好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施梦云又摆出一副没什么事的表情。 “就是感觉你脸色挺差的，是不是玩得太累了。”沈青山说。 可能是因为心里一直装着这件事所以心虚，说实话沈青山的第一反应是施梦云猜到了他和程初的关系。 但仔细一想，好像施梦云也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表现。 沈青山倒希望是自己多想。 第四十九章 程初在施梦云那边住下了，两个人晚上只能打视频电话聊聊天。 平常程初跟沈青山待习惯了，现在一两天不在一起，程初就蔫蔫儿的。在家他也不怎么讲话，又不再需要像高中那样整日待在屋里学习，反而没什么事情好做。 “你怎么不过来陪我住？”程初趴在床上，手指无聊地玩儿着枕巾。 “那你怎么就那么答应我妈过去住了。”沈青山笑。 说到这个，程初也是做贼心虚，他怕自己拒绝得太厉害，会被施梦云怀疑什么。实际上程初不用解释，沈青山也知道他怎么想的，问：“我妈跟你出去玩儿那几天，你感觉有什么异常没？” “没啊……”沈青山这么一问，程初就好好想了想。 施梦云当时跟他聊天，也聊的是一些很正常的话题，甚至没有问过他谈没谈恋爱。 “我觉得没什么，”程初趴累了，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要不你明天就过来吧，我俩跟以前一样睡一张床我觉得也行啊。” 沈青山看着程初，说：“那是你觉得，你能忍住不咬我？” 确实不能，程初吃了瘪，闷闷地哦了声：“那我想你怎么办啊……” 在一起几年了，程初还跟最开始一个样子，黏沈青山黏得不行。程初也不是不能自己一个人待着，就是总觉得没沈青山少了点什么。他是闲不下来的人，以前是为了学业忙，现在是习惯了，整日放松就觉得空耗时间，只有跟沈青山待一块儿的时候才能安心休息一会儿。 过了会儿，程初才问：“你在做什么？” “看电影。”沈青山把放在身边的平板举了下。 程初现在知道沈青山不爱看电影了，主要是因为当初他在沈青山的生日上闹了那么一个包场请他看电影的笑话。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环球影城？我提前认识一下那些ip，万一很好玩儿呢，我增加一下自己的体验感。”沈青山说。 为了这件事看电影啊…… “你要是不喜欢看，我给你说也行。”程初说。 之前因为想沈青山，心里升起的那么一点点不安全感，又烟消云散了。沈青山明明也在乎他，他就算不在沈青山眼前沈青山也念着他…… 程初想得入迷了，把脸半埋进枕头里，小声说：“哥我in了……” 沈青山：“……” 虽然在电话里拒绝了，第二天在店里干完活儿，沈青山立刻就开车回了家，顺路捎上了点水果。 程正明这几天也没跑车，在家里待着，每天给施梦云看看店做做菜什么的。 沈青山来也没跟任何人说，他突然打开家门的时候把施梦云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咱家进贼了。” 唯独站房间门口的那个人眼睛亮着，沈青山瞥了他一眼，把水果递给施梦云。 第61章 “我回我家怎么还得有个理由啊。” 他偏头跟程正明打招呼：“程叔。” 施梦云拎着水果去切了，沈青山朝程初挑了下眉，跟他一起挤进房间里。 以前觉得这房间还挺大，现在在北京有了一块儿属于他们的地方，就觉得窄了。 程初反手关上门，把沈青山朝自己怀里一拉，密实地抱住了。他埋下头，在沈青山脖子上闻了闻，轻声说：“好久没闻到你身上这个味道了。” 因为回家之后沈青山用回了原来的沐浴露，所以身上味道变了。 “以前你身上还是这个味儿的时候，还成天拒绝我，不让我亲不让我抱，有点接触都是我偷来的。” 沈青山听他这么形容听得想笑：“你放心好了，要是以前我真的很讨厌，你连碰到我的机会都没有。” “你少来，”程初搂着他腰，忽然跟他算起账，“你明明对谁都很好，当时在我这儿你就是个中央空调，对我一点也不特别，害我吃好久的醋……” “那是因为你天生就爱吃醋，跟我可没关系。”沈青山抬脸，视线跟程初黏黏糊糊碰在一起，他没动，程初就忍不住靠过来，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亲完程初就笑了，像小孩得到糖果，喜形于色，一点都憋不住。 “好想你……老婆。”程初掌心压了下沈青山后背，贴上他的嘴唇，用力地和他接起吻来。 正亲得头晕，隔着门板，施梦云的声音忽然传来：“怎么推不动……” 那声音实在太近了，像贴在耳朵边上，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分开时嘴唇发出轻微的声响。沈青山拍了下程初手臂，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一下躺上去，顺手拿出手机。程初则往前走了一步，抿抿唇拉开门。 “阿姨，我刚站门后面。”程初把施梦云手里的果盘接过来。 “罚站啊？沈青山欺负你？”施梦云朝房间里看，沈青山正躺在床上，他扬声道：“怎么又是我的错。” “没有，我俩正常吵架。”程初说。 这下谁也没再去欲盖弥彰地把门关上，沈青山继续躺着，程初就坐他旁边，时不时拿手碰碰他头发。 本来沈青山晚上是想留下来的，但下午施梦云突然来开门，有点把他吓到了。晚饭后，沈青山说去街上散散步，拉着程初一起跑了。 明明是正常谈恋爱，偏偏跟做贼似的。沈青山心里还装着下午那件事，有些心不在焉的。 “往哪儿走啊哥？”程初问。 “回我家啊，难不成你真想散步啊。”沈青山说。 程初想去牵他手，但迎面走来一个大叔，叫了声沈青山。 “你回来了？” “李叔，回来了，春节回来过年。”沈青山笑。 程初的手在黑暗里缩回去，塞自己衣兜了。 昭市就这点不好，太小，哪儿哪儿都是沈青山熟人，他俩要想光明正大谈恋爱太难了。谁说人生没有观众，程初左看右看，感觉哪里都是。 等到了小区外，路过一家便利店，他让沈青山等一会儿，进去在收银台边拿了点东西。 沈青山不用看也知道他买什么，垂头等了一会儿，跟程初一起走进小区。 他们小区路灯不算很亮，这个点也没什么人，程初把沈青山手扣住了，五指挤进他指缝里，拉着他一起回家。 一到家，沈青山刚把客厅灯按开，程初已经把他抱住了。施梦云在那几天他们就没怎么做，这几天程初连沈青山面都没见上，只看看肯定是不够的，光是摸也不行。 得跟他皮肤贴着皮肤，做只有爱人能做的亲密的事。 他亲着沈青山，跟他进了房间，把空调按开，从口袋里摸出刚买的东西，猴急地拿嘴撕开了。 沈青山笑，摸摸他脸，让他轻点儿。 小别胜新婚，程初这把火烧得沈青山浑身散架。洗完澡之后他就趴在床上，头发吹了个半干，侧着头也没睡觉，就在放空。 程初从浴室出来，手拨了拨沈青山头发，也跟着躺下，一条手臂搭在沈青山腰上，拇指摸着他后背的百合花。 “想什么呢？”程初问。 “什么都没想，”沈青山偏过脸，看着程初，“就脑子放空。” 不过程初这么一问，倒是把他的思绪拉回来了。 沈青山在床单上四处摸着自己手机，半天没找到，程初从枕头下给他摸出来。刚才做得枕头都扔地上去了，程初给沈青山顶床头的时候摸到过一次他的手机。 有几条工作室的消息，剩下就是施梦云的。 她问：【你带程初回家了？】 三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沈青山回：【嗯。】 本来以为这样就算完，没想到施梦云竟然很快回复说：【那明天回来。】 没说谁回来，是一起回来还是单独回来。 沈青山的脸色骤然差了点，程初抬起身体，趴在他肩膀上，视线看向他屏幕，问：“怎么了？” 他摁灭屏幕，说：“没事。” 人有些时候应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因为当一件事在很多细节上不对劲的时候，很有可能并不是偶然。 第二天沈青山带程初回家，客厅里坐着一个沈青山眼生的姑娘。 “这是你张姨女儿，”施梦云介绍说，“你没忘了吧？小时候张姨住隔壁那条街，卖窗帘的，你房间窗帘就是他们家的。后来她女儿出去留学了，现在才回来。” “哦……”沈青山懵了下，程初跟他擦肩而过，走到外面阳台上去了。 人家女生跟他打招呼，沈青山也不能不礼貌。施梦云说他们年轻人有话题，沈青山干脆借着这句话，和对方说：“走吧，我请你喝杯咖啡。” 阳台上，程初听到这话，敏感地看过来，沈青山给他一个安心的表情，带着女生出门了。 走到巷子外，他才解释：“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来之前不知道我妈还叫了你。” “我看出来了，你进来的时候就没反应过来。”女生笑。 “坦白说我没有相亲的计划，因为我是有对象的，只是我妈妈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我没告诉她，但是我不能骗你，”沈青山说得坦诚，“很抱歉今天耽误你时间了，外面挺冷的，我给你打个车送你回去吧。” 把女生送走大概花了十多分钟，沈青山给程初发信息：【我送她回家了，马上上来。】 程初回了个好。 要是放在以前，这会儿程初肯定就生气了，哪怕不是沈青山的错，他也会难受。今天他却不敢跟沈青山闹什么脾气，因为谁都看得出来，施梦云知道了。 程初还站阳台上，冷风吹得他心里凉飕飕的。 第五十章 沈青山没一会儿就回了家，门锁响的时候施梦云抬眼看过去。 “妈，你找人来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我要是跟你说了你还来吗？”施梦云脸上的表情也不算是生气，是寒心。她手有点抖，一缕头发从侧边落下来，为了掩盖这种失态，施梦云转身进了厨房。 沈青山跟上去，和她说：“找个时间，我们谈谈吧。” 厨房里摆着施梦云提前准备好的今晚要做的几道菜。丸子已经炸好了，为了滤油用漏勺装起来，下面垫着个碗，新鲜的虾刚刚剥出来，肉也腌着。 施梦云站在厨房里，在沈青山的印象中，她常常在这个位置操劳着。 “谈什么谈，”施梦云垂头开了火，说，“让我好好过个年吧。” 晚上这顿饭几个人都吃得没滋没味，程初和沈青山挤在厨房里把碗洗了，出来的时候沈青山说了声：“我带程初回去了。” 程正明还什么都不知道，喝着茶说了声好，就施梦云一句话也没讲。 这种情况沈青山不可能把程初一个人留在家里的，他自己待着容易胡思乱想不说，独自面对家长得有多难受。何况那是沈青山的妈妈，不管怎么样程初都只能让步的，他没资格说什么。 所以就算施梦云知道了他和程初的关系，沈青山也要让程初跟在自己身边。 两个人没打车，就顺着街道走回家，程初问：“阿姨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呢，她让我先别讲，她想过个好年。”沈青山无奈地笑了下。 程初吸了口气，手搭了下沈青山后背，没说什么。 回家洗漱完，他们躺在床上商量怎么办。沈青山靠着床头，程初躺在他大腿上，手指在他手腕点：“对对对，这里你得加个表示程度的形容词，比如说，真的。这样显得真诚一点。” “哦，那我再改改。”沈青山删了几个字，觉得差不多了，手掌搭在程初胸膛，下意识搓了搓。 “我再给你念一遍啊，”沈青山看着屏幕，“妈，我觉得我们应该坦诚地聊一聊我和程初的事。我能看出来你现在因为这件事心情很差，我真的很担心你。” 第62章 “嗯……我感觉可以。”程初说。 但沈青山还是觉得不对劲，“平常我跟我妈好像没这么客气。” “现在是我们惹事儿了，能不客气点吗？”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那我就先这样发了，看她回什么。” 程初牵着沈青山放自己身上的手，说：“我感觉我爸还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怎么办？不会给咱俩整个混合双打吧。”沈青山把手机关了扔旁边，有点不敢看。 “实在要打就打我吧，”程初仰头看着沈青山，“你不经打。” “我哪儿不经打，你忘了是谁刚来这儿的时候被我一顿收拾。”沈青山笑着说。 程初抬手点了下他鼻尖，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沈青山反应过来，拍开他手：“都什么时候了。”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怎么担心这件事。”程初侧过身抱着沈青山腰。他回家看到家里坐了个女生的时候心都沉了，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施梦云是什么意思。 但所有人里就他最没有立场生气，是他带沈青山走上这条路，是他让他吃这份不被家人理解的苦，沈青山是程初的责任。 他看着沈青山带女生走，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沈青山会怎么做，但仍然感到巨大的无力和茫然。跟面对楚娇的时候完全不同，他了解楚娇，也知道怎么说服她，一看施梦云的眼睛，却觉得格外愧疚。再看看自己，除了一个很好的学历，一份优秀的成绩单以外，好像没有什么实质的好条件，他拿什么告诉施梦云，他会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呢。 程初用鼻尖隔着布料碰了碰沈青山小腹，沈青山拍拍他脑袋，说：“因为本来就不用担心。我妈的初衷是希望我好，她接受不了这个，是因为觉得这样对我不好，觉得我陷进去了，看不清。我不想和她放狠话，也不想吵架，这不是我俩沟通方式。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宝贝你担心没用。” 沈青山仔细和他解释：“这是我妈妈，我最知道她怎么想。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明白以后会面对这些，当时是想清楚了要好好处理的，真遇到事了，不可能就这么逃避了。你也不用想我会有压力什么的，我没压力，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都这么大了我能没点自主意识吗？我就想选个我喜欢的人，我也没做错什么。” 沈青山话一句一句往下砸，全都被程初听进心里了。 他第一回谈恋爱，觉得自己简直是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喜欢再久也值得。 听到沈青山这些承诺，程初踏实多了，可也被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打动，原来温柔也像把刀子，他心脏揉成了一团，鼻腔酸了酸。 “那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你要告诉我，跟我商量。”程初说。 他声音带着哑，断断续续的，止不住。沈青山一下听出不对，也不开他玩笑，像挠小狗一样挠了挠他的下巴，把他后脑勺掌着，朝自己小腹上捂。 程初在他这儿，是恋人，也是弟弟，是沈青山要好好疼着的人，这件事无关年龄，沈青山再小十岁，可能没这么有底气，但也一样会用这种方式喜欢他。 在任何关系里沈青山都是习惯付出的那个，这是他表达感情的行为，他不会觉得累，只会觉得满足，被需要的感觉让他心安。从这点上说，他和程初很互补。 睡衣被打湿一小片，程初也不装了，直接拿他衣服擦脸，差点擦出鼻涕。沈青山笑着给他抽纸，程初就说：“大不了我明天给你洗干净，还不让我用用了……” “沈青山，你这么跟我讲话我受不了的，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这些。” 他又把沈青山搂紧了，小声讲：“以后我可不放手了。” “谁让你放了，我还怕放手的是你呢。” 沈青山这么说，程初可不乐意了，一个翻身坐起来：“我你不知道？除了你别人我都不看第二眼的。” “好好好。”沈青山搂着他一起靠向床头。 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声，他点开看，施梦云说：【年后再聊。】 程初也凑过来看，叹了口气说：“死缓……” 施梦云是真的不想在过年的时候提这件事，沈青山难得在家，她只想好好过个年。知道了就当做不知道，施梦云不提，程初和沈青山就陪她演戏。 这样沈青山还安心一点，施梦云是在乎他的，她珍惜家庭生活，也珍惜家人之间的感情，她不想打破这种氛围。 除夕夜，一顿饭吃到春晚开场，施梦云从房间里拿出两个鼓鼓的红包。 “我知道你俩都省心，也用不着我给的这钱，但这是我的心意，今年给程初这个尤其大。”施梦云把红包塞到程初手里，他没想接，被施梦云这么一压，两只手不自觉抖了下，是沈青山握住他手腕，让他收下了。 “小初，你来阿姨这里是委屈你了，高中的时候在这边上学，我们条件就不是很好。” “您说什么呢。”程初心里有了什么预感，往后施梦云的话，在他耳中都嗡嗡的。 “阿姨没照顾好你，但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希望你幸福，还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都能补偿你，我就想……”施梦云眼圈红了，“想你们两个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这话在他们面前说，等于摊牌自己的想法。 程正明还以为是施梦云忽然煽情，自己先受不了，笑着扶住她肩膀，“你妈妈想你们了，虽然什么也没说，每天在家还学着上网，看青山在店里的照片呢。” 手里的红包忽然变得千斤重，程初怔怔地看着施梦云，一时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沈青山把施梦云的水递给她，说：“想我们了就来北京看我们呗，每次我们都陪你玩，今天是我明天是程初，你想怎么玩都行，现在我们也不差机票不差住宿钱了。” “是啊，青山说得对，想他们了你就去北京。”程正明安慰道。 “你们一个一个，说的比唱的好听。”施梦云收敛了情绪。 拿到红包之后，程初原封不动地收好了。这个夜晚他过得惊心动魄，也心惊胆战，哪怕沈青山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晚上和他说了很多话，程初睡觉时，脑子里也全是施梦云递给他红包时的神色。 他能看懂一个母亲的乞求，他喜欢沈青山，想给沈青山最好的，偏偏施梦云也是这样想。他们出发点相同，却走上了要对抗的路。 程初不想让沈青山为难，沈青山对施梦云也不可能像他对自己父母那样，在这件事上他是最难的人。想来想去，他只能先找施梦云谈谈。 为这件事，程初准备了好几天。他先整理了一些关于同性恋的资料，如果施梦云愿意，她可以看看专家们怎么解读这种现象。他还联系了一个心理医生，要是施梦云不想看那些长篇大论，可以请医生说给她听。 他翻出了这几年他跟沈青山一起拍的照片，有些甚至没有他们本人出镜，只是程初自己拍的他们吃过的饭，看过的风景，还有一些是家里种的花花草草。 程初就希望施梦云能看看他们平常的生活状态，尝试去理解一下这件事。 约施梦云是在他和沈青山快回北京之前，那天沈青山刚好要去昭市这边的店里看看，程初抓着这个空当回了家。 程正明也不在，家里就施梦云一个人，她沏好了茶，切好了水果，就等程初来。 “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猜到的？”施梦云拿着茶杯，此刻表情仍然温和，“我来之前就怀疑了，我跟青山说我心里不踏实，一部分是因为那个孩子离开了，一部分是因为我听说我亲戚里有个小孩儿也这样，他跟你差不多大，比你大点儿，毕业之后在外面工作了几年，回来跟父母说以后不会结婚了，要结也是去国外，因为他喜欢男人。” “我跟他们聊天，我听他的父母说那些他们觉得奇怪的地方，我就想到你们了。沈青山突然说要去北京，我当时就想过他是为了你，但又觉得不可能，你们不至于好到那个份上，他也不是一个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对未来的一些想法的人。后来我越想越不对，沈青山一直不谈恋爱，我身边又突然冒出来一个这样的人，我没办法不多想。” “所以我才去了北京，我如果不知道一个结论，就一直睡不好。那天在沈青山家里，我让你去给我拿条围巾，就是想看看你住的房间。那是个书房吧，以前你在家的时候，书桌上什么都摆，尤其爱乱放课本，你要真住那个房间，桌面怎么可能那么干净。你们要是想办法在骗我，那就是有问题……” 施梦云喝了一口水，几乎是咽下去的。 “阿姨，对不起，没有和你们说，就是想你们可能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但我妈妈是知道的，我也和她聊过了，她不会拦着我，她同意了。”程初说。 这倒是让施梦云有些意外。 程初把提前准备好的书和一张医生的明信片拿出来，“阿姨，我知道我想说服您很难，所以您可以看看其他人的说法，这些都是我找的资料，另外这是一个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帮您约好了，您可以直接打过去，报名字，她也可以陪您好好聊天。” 第63章 “我今天坐在这里，我其实很心虚，”程初扯了扯嘴角，“我跟沈青山，是我追他的，您要怪就怪我吧。从小到大，我和我妈我爸都没什么情感交流，我们不太像一家人。但您和沈青山关系很好，沈青山小时候的事儿他都跟我说过，他过得很辛苦，我只想让他以后都开开心心的。” “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顾虑很多，您在首位，我们都注重您对这件事的感受。我那时想得太少，没有料到我和他在一起对您的伤害，沈青山会选择来北京发展，也是我完全没想到的事。我们在一起三年多了，没怎么吵过架，哪怕今天跟沈青山谈的是个姑娘，要在一起这么久，应该也挺不容易的。您见过的人比我多，不用我多说。” “我手机里有很多照片，都是我拍的，是在我们平常生活里留下的，我想发给您看看，沈青山过得怎么样，我过得怎么样，您亲自看。” 来之前很紧张，真的开口说了，程初反而轻松很多。他说的都是他最真实的感受，他只是在剖析自己。 施梦云拿过放在桌上的资料，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她才问：“如果我就是不能接受呢？” 程初的心脏很重地跳了下，眼皮颤了颤：“如果您难受，那沈青山也会难受，他在这件事里是最难的，我不想看他为难。” “程初，我能看出来你们感情好，不然沈青山也不会在北京一待就是三年。你现在能跟我保证你会喜欢他三年五年，那十年二十年以后呢？你们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家庭，没有被那层看似理智的关系束缚着，这对你们来说真是好事吗？”施梦云紧紧攥着那张名片。 “你现在还在上学，未来还很远，谁也说不准以后会发生什么。小初，阿姨是过来人，一时的爱不代表全部，人和人之间，走散是很容易的，不管多少年的感情，说分开也就分开了。” “阿姨只想让他过普普通通的、平安幸福的日子。” 程初垂下头，有一瞬间竟然觉得施梦云是对的。 他恍惚着，手机却响了，是沈青山打来的电话。看时间，沈青山差不多干完活了，估计是没看到他在店里，才打来问问。 “接吧。”施梦云喝了一口水。 程初把电话接起来，他们坐得很近，施梦云能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沈青山语气很轻，情绪鲜活：“人呢？说好等我的，人呢？” 程初咽了咽喉结，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我自己出去散步了，你不是忙么之前。” “赶紧回来啊，我肩膀痛，现在就要你按，我一秒钟都等不了了。”沈青山撒了个小娇，程初想到他左右扭扭脖子的样子，没忍住轻笑了下：“知道了，小孩儿。” 挂了电话，程初顿悟。 他的底气不是时间，也不是永无尽头的承诺和保证。而是此时此刻，沈青山也跟他一样，他们选择了彼此。 “阿姨，跟一个人能在一起多久，相处到什么份上，和年龄好像也无关。您说得对，以后的事还很远，没人能对未来做出保证，我们能过好的只有当下而已。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让沈青山选一个他喜欢的人呢。我有在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以后会更好的，我希望您能信任我。” 程初站起身：“那我先去找沈青山了，他肩膀和腰这两年才养好一点。您慢慢想，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找我。” 沈青山本来已经做好了和施梦云聊很长时间的准备，没想到施梦云完全没有再找他，也不再提这件事。 本科的最后一学期有毕业论文答辩，程初很快开始投入论文写作，回学校之后就要马上和导师开会，也忙了起来。 飞北京前一晚，他们刚睡没一会儿，沈青山接到了程正明的电话，说施梦云生病了。 第五十一章 程初也被电话声吵醒，沈青山接完电话说我马上过来，他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起身，问：“怎么了？” “你爸说我妈生病了，好像发烧了，刚送去医院，我过去看看。”沈青山随手捞起旁边一件衣服，也没仔细看就往身上套，闻到一股淡淡的橘子味道才发现是程初的。 他爱用这个香水，平常喷得淡，也就衣服上沾有。 这会儿也顾不上换，他飞快地穿好衣服，拿上车钥匙，回头一看程初也套上了外套，卫衣的帽子还盖在头上。 “我跟你一起。” 开着车匆匆忙忙到了医院，施梦云坐在输液室的椅子上睡着了，程正明在旁边陪她，也犯困。 “我们睡得早，晚上睡觉前她就有点儿不舒服，半夜我摸到好烫，起来量体温，都三十九度几了，赶紧带来医院。”程正明看见他俩过来，才安心了不少。 “没事，我俩熬着就行，你回去睡觉吧。”沈青山把护士叫来，问他们有没有床位，让施梦云睡着比坐着舒服。 施梦云这时才睁眼，跟着护士进了病房，躺下就睡着了。 程正明已经走了，程初坐在床边，看明天机票能不能改签，沈青山瞥一眼他的屏幕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把他手机拿过来点了点，说：“就改签我一个人的就行，你先回去吧，你学校还有事。” 程初当然不想，“一两天没事。” 他忙着写论文，前几天才和导师开了个线上的会，沈青山知道这论文难写，哪怕是一两天也挺耽误他事的，所以坚决不让。 “我一个人在这么能怎么的，是医生给我妈看病拿药，不是我，我陪着就行，不累，听话。” 沈青山都这么说了，程初也就没坚持。他朝陪护的小床抬了抬下巴：“那你去睡觉，今晚我守着，明天我去飞机上补觉。” 行李早就收拾好了，明天回家拿一趟直接去机场就行，能赶上。 沈青山在小床边坐下，没直接睡，拿出手机翻着，想陪程初一会儿。一瓶药水打完，护士进来拆了针，程初坐床边给施梦云按着棉花防止出血，回头看见沈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沈青山是在光里醒来的，他眼皮半掀，看见病床边一道影子，下意识以为是程初，叫了他一声：“程初……饿了没？” “程初在飞机上。”是施梦云的声音，沈青山拿掌心盖了下脸，睁眼才看清站在窗边的人是程正明。 病床上支着小桌板，程正明正在拆饭盒，沈青山没看见也闻出来是皮蛋瘦肉粥。他饿了，坐起来看了眼时间，程初应该上飞机了。 果然手机里躺着一条他的信息：【哥我先走了。】 沈青山去外面小卖部买了牙刷牙膏，去卫生间简单洗漱，出来跟他们坐一起吃饭。 中途医生过来了一趟，说施梦云是精神压力太大，加上感冒，想要好的快得多输液几天。 施梦云脸色还是很差，白得像纸片一样，沈青山提醒她多休息。 “小初走了，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去。”施梦云问。 “我不急，”沈青山拿勺子喝着粥，“程初回去忙他论文，我那边还有棍子顶着，我等你好了再走呗。” 施梦云勉强算满意了。 沈青山暂时把自己机票改到下周，他陪施梦云输了三天液，最后一天输完，沈青山下楼去缴费。 这时间程初刚好上完白天的课，在去食堂的路上给沈青山打了个电话。他周围很吵，沈青山听到就问：“去吃饭啊？” “嗯，要是阿姨还没好你也不用急着回来。”程初说。 “我知道了……不过她其实只是感冒，多休息休息应该没什么大事，”沈青山拿着缴费的单子朝电梯走，准备回输液的病房，“我给你爸我妈买了个全身体检套餐，等他俩有空了来做。” “我这两天都在赶论文，跟导师开会差点被骂了，他说我进度慢了，之后我可能还要提前进组，跟着我读硕士的导师，”程初叹了口气，“够忙的。” “没事，这边你别管，经常给我打电话就行。老师要是骂你了，那我夸夸你行不行。”沈青山推开病房门，房间里多了个姑娘，又是沈青山没见过的。 他本来打算挂电话的，施梦云先出声，说：“青山，你过来，这是你大姨朋友的女儿，今天来看看我。” 电话那边程初肯定听到了，他轻声问：“你那边还有人啊？” 现在这场面下沈青山也不能多说什么，跟程初说：“来看我妈的，等会儿我打给你。” 怎么这事儿还没结束，沈青山关了电话走过去，把收费单放床头，和对方打招呼：“我是沈青山。” “小柠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吃晚饭，你大姨也来。她听说我生病了非要来看看。”施梦云看了一眼沈青山，就低下头，挽上小柠的胳膊离开病房。 这顿晚饭沈青山吃得很不是滋味，他被夹在几个人之间，也没人聊任何关于感情的事，大姨一个劲给他介绍小柠，也给小柠说沈青山以前的一些事情。 沈青山没说两句话，很少见地闷着，但好像也没人关心他是怎么想的，一个相亲宴他反而成了旁观的人。 第64章 好容易晚饭结束，沈青山送施梦云回家，路上程正明还说：“青山觉得怎么样？有没有想继续发展。” 沈青山摇摇头，说：“我有对象了。” 施梦云没讲话，程正明倒是吃惊：“什么时候谈上的。” “几年前。”沈青山说。 他很认真地看着施梦云：“妈，我觉得我们得聊聊。” “不聊，”施梦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头还痛，嗓子也没好，话都说不出来几句，你这个时候跟我聊，想占我便宜啊。” 沈青山无奈道：“那您也不能总这样。” “我怎么了，我就想让你以后开开心心，有个自己的家庭。”施梦云瞪他一眼，挥挥手：“你自己先回家吧。” 沈青山看着他们走了，自己到街边打了辆车。路上看手机，程初几十分钟之前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们结束没。 沈青山干脆给程初打了个电话，程初那边挺安静的，他说自己在学校里散步。 “写不出来了，脑子里一团浆糊，我出来吹吹风清醒清醒。”程初声音低落，问到下午的事情，语气更加小心翼翼：“哥，阿姨又给你介绍对象？” “嗯，跟他们一起吃了顿饭，我连联系方式都没加。”沈青山解释。 程初没说什么，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机票是下周的，快了。”想到这个，沈青山才轻松了一点。至少回了北京，施梦云也没办法逼他再去见谁。 程初沉默了片刻，才告诉沈青山：“我和阿姨聊过了，前段时间。我不想看你为难，想听听她的想法，但我觉得她可能还是挺难接受这件事。她很希望你好，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当时说错了什么，所以阿姨才……” “你说不错什么，跟这没关系。”听程初说他找过施梦云，沈青山也没想到，但他第一反应不是惊讶，是别让程初继续自责。 “我们俩谁找她聊都是一样的结果，你去可能还好点，你们吵不起来，我和我妈不一定，我可能能讲出一些把她气死的话。”沈青山苦笑。 他们确实没吵架，也算不上有什么争执，只是谁也没说服谁。 “你先回去忙吧，我马上到家了，”沈青山说，“别多想，不管出什么事，都有我呢。” 程初嗯了一声。 他挂了电话，沈青山在屏幕这边盯着手机都暗了，才回过神。 温柔也是把刀，这刀子施梦云比沈青山还会用。他能想到施梦云会跟程初说什么，大概是那些家长对孩子的期待，比如什么长久的家庭、受到认可的关系，每一样都能把程初压死。 他也的确受影响了，要是沈青山在聚会上被朋友塞了个人认识，程初早闹脾气了，这两次却什么都没说。他不敢为了这件事跟沈青山吵架，他怕吵架伤害感情，怕沈青山跟他散了。 有些事得见面聊，有些话要等到能看到彼此的时候说，沈青山只想尽快回北京。 原本定好下周就走，施梦云叫沈青山去家里吃饭，又说这两天心脏疼。 这件事不能小看，毕竟之前施梦云心脏生过大病，做了手术。虽然这些年一直恢复得很好，但反正也到了该复查的时间，沈青山让她去体检的时候记得挂号看看。 “你就不能陪着我们一起去吗？”施梦云收拾着碗筷，“过两天再回去。” 沈青山感觉不对，但施梦云提这件事的理由他无法拒绝，于是只好把票改签，也和程初说过了。 体检那天，他陪着施梦云程正明一起去，在每个检查的门外等他们。 沈青山：【结果要差不多三四天之后才能全部出来。】 程初：【那你再等等吧，要是真查出什么问题，估计也得你在才行。】 沈青山：【那你想我么？】 程初：【当然想，想得晚上睡不着。】 沈青山看这条消息，靠着墙笑了。 几天后体检报告出来，沈青山自己在手机上先查了。他俩都有一些这个年纪的人会有的小毛病，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沈青山也算松了口气，给程初发消息：【体检报告很正常。】 正好施梦云的电话打过来，沈青山说：“能看结果了，你上网查下，看看哪几个项目要去复查一次。” 施梦云说好，半小时后查完了，又给沈青山打电话：“我看我心脏好像有问题，要不过两天你陪我去？” 她这么讲，沈青山懵了一瞬，过会儿反应过来，皱着眉说：“妈，你不能总这样，你这么留我有用么？我还真能不回北京了吗？” 施梦云骤然沉默，沈青山调整了情绪，道：“我早就看过你们的体检报告了，改天聊聊吧。” 第五十二章 沈青山一晚上没睡着，一直在打腹稿，想要和施梦云说些什么。 其实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两个人态度都很明确。一个坚决不分手，一个坚决不能接受不分手。 去找施梦云那天雨很大，沈青山打车到家。程正明刚要出门，看见他来，还笑着说：“那我多买点菜。” 施梦云坐在阳台上，手里在理小卖部的账，沈青山走过去，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妈，我不想绕圈子了，您就说，您不能接受我和程初的关系，是因为你觉得这种观念是错的，还是你觉得程初是错的。”沈青山开门见山地问。 他是想让施梦云好好想想，到底是世俗意义上的正确重要，还是他沈青山真实确切的幸福重要。 “您之前还跟我说呢，对我不会有太多要求，开开心心就行，您这是对我没有太多要求的样子么？程初还不够优秀啊，他家庭好，学历高，以后估计也能找个好工作，又高又帅，说硬条件，您哪儿不满意？” “好，这些都是外在条件。他跟我谈恋爱这几年，我们都没吵过几次架，我在北京的房子也是他租的，他一个学生，除了学习以外还要出去找兼职，也不拿他妈妈的钱，就为了让我在北京住好点儿。” “我们都是普通人，谈不出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每天开开心心还不够吗？我跟他在一起就是很踏实，很开心啊。您为了您儿子的这份幸福快乐，后退一步不行吗？” “我知道你俩过得开心，”施梦云忽然打断他，停下了手里的笔，“程初都给我看了。他那天给我发了很多你们的照片和视频。” 有一段他俩出去吃寿司的视频特别好笑。沈青山不爱吃鱼，海鲜之类的也一般，那天他俩偏偏去了日料店。 沈青山刚尝了一块三文鱼刺身就皱眉头，程初还在旁边笑，说不是你自己想来试试的么。 那些照片和视频施梦云反复看了很多遍，有时候晚上也在看，看完就睡不着。 沈青山在里面和她平常看到的不太一样，他有情绪，耍小赖，一个在外面独当一面的人，在恋人面前挺小孩，对程初也有依赖。 可她还是想试试。难道沈青山就不能继续喜欢女生了吗？他和女生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能这样了吗？ “妈，关键的不是性别，是人，”沈青山说，“我喜欢程初，和他是不是男的没关系，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他刚好是男生而已。换一个人我就不喜欢了，不管换的是男是女，您能明白么？” 施梦云把账本一推，“程初还比你好说话呢，你一上来就急。” 沈青山也是没脾气了，“那是因为你是我亲妈，程初跟你聊过这件事都是他后来告诉我的，您在他面前逼我相亲，他多难受都没跟我说一句。你说你为了我好，你想过程初多委屈么？您在意我，心疼我，我也心疼他。” “您说您为了我好，您就不能让我这么开开心心地过吗？一个性别而已，真的就这么重要？” “怎么不重要？男人怎么能跟男人在一起呢？”施梦云抖着手，“我说让你开开心心地过，我不逼你非要谈恋爱，但你怎么能和男生在一起？你选哪个姑娘，只要你喜欢我都支持，程初我们就放弃吧，算妈妈求你了行吗？” “我离婚受多大折磨，你是亲眼见到的，你们连婚姻都没有，你又比他大那么多，以后他想抛弃你就抛弃你了。” “那我也愿意，”沈青山平静地说，“程初做不出来那样的事儿，就算他真这么做了，我也认了，是我没看清。但我愿意为了现在的他承担这个风险。妈，谁能保证感情这件事能没有您说的这些折磨呢？我就算跟个姑娘在一起了也保证不了啊。” “您好好想想，您不是固执的人，我相信总有一天会理解的。如果实在不能短时间就接受，那我和程初就留在北京，不碍您眼。” 沈青山站起来，说了几句道别的话，没再看施梦云的表情，转身冲出了家门。 外面雨正大，哗啦哗啦地浇下来，沈青山没带伞，把外套帽子朝头上一拢，在雨里走着。 说那些话几乎费劲了所有力气，他忽然很想听听程初的声音。 第65章 一个电话打过去，程初很快就接了。 “下雨了？”他先问。 “你听到了啊？”沈青山疲惫地笑笑，“回家路上呢，刚去我妈那边了。” “阿姨……找你干什么？” “不是相亲，我找她聊会儿。” 程初可能意识到什么，问：“你们聊什么了？没吵架吧。” “不算吧，我妈还说呢，你都能跟她好好讲话，我怎么就不行。”沈青山叹了口气，和程初说了施梦云装病的事。 “她可能想我再留一会儿。” “嗯，她想你了，我把你拐到北京去，她一年都见不到你多少次。要是不忙的话，你再留一会儿也没什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程初说：“哥，要是你妈妈实在接受不了，要不然就和她说……” 沈青山停下脚步：“说什么？” “我意思是，和她说我们分开了，骗骗她。” “然后呢？”沈青山声音都变了，“然后我就无止境地去相亲，按照我妈的想法在里面挑一个结婚是吗？那结婚之后还要瞒吗？还是我们俩就真的分手，就此别过，再也不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初说，“我是怕阿姨真的因为这件事有点什么。” “你俩今天商量好的是吧，都来气我。”沈青山拿下手机，直接挂了电话。 可能是在施梦云那里就生气了，沈青山情绪起伏得厉害。 妈妈居然骗他生病骗他担心，程初还帮着她，想些什么破办法。 沈青山在雨里恍惚地走着，淋了一路到家，外套重得能压垮他。 狠狠打了个喷嚏，沈青山脱掉衣服去洗了澡，觉得全身很累，窝在床上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很混乱，他一会儿梦到施梦云，一会儿梦到程初。他看到自己跟一个女生牵着手路过程初，程初竟然还笑着跟他们招手，把他气得不行，梦里就想骂人。 他是被电话声吵醒的，那铃声响过一次，因为没人接又想。沈青山睁不开眼，在床上摸索一阵，也不知道点到了什么按键，接了起来。 “怎么不接电话？”是闻泽宇的声音。 “……睡觉呢。”沈青山说。 “哦，午觉啊，我问问你晚上要不要出来吃饭，就我俩。”闻泽宇说。 “哦……行啊。”沈青山觉得嗓子疼，抬手揉了揉，发觉自己皮肤很烫。 “那六点？就那家大排档。” “我感觉我有点累啊，”沈青山清了清嗓子，还是哑，“好像发烧了。” “啊？你干什么了？怎么阿姨刚病完你要接力啊，得了，在家等着吧，我可以下班了，马上过来。”闻泽宇说。 挂了电话，沈青山拿手背试了试自己额头。 烫得慌……一般只是烫可能也没有发烧，睡醒的时候觉得热也正常，但沈青山还觉得头晕，一动就天旋地转的。 算了，先不动了，等闻泽宇过来再说。 大概半个多小时以后，闻泽宇敲响了沈青山家门。 沈青山随手套了件卫衣去给他开门，路都有点走不稳。 “哥你咋了。”闻泽宇看见沈青山第一眼就愣住了。 沈青山脸颊红得不行，眼神也懵，完全就是生病的状态。 “不知道，可能发烧了，我等会儿找体温计测测。” 闻泽宇手里还拎着几样菜，香得很，把沈青山闻饿了。他指了下客厅：“你先坐，我刷个牙，体温计在茶几柜子里。” 刷牙的时候沈青山顺便看手机，好多条程初发的信息，是从凌晨开始的。 沈青山怔了下，这才发现现在是第二天下午，他一觉睡了很长时间。 【对不起哥，你别生气，我不想跟你分开。】 【能给你打个视频吗？想看看你。】 后面是两个沈青山没接的视频电话。 【睡了吗？醒了回我。】 【宝贝。】 【老婆。】 【我错了。】 沈青山咬着牙刷，回了句：【刚醒。】 他洗漱完，走到客厅的时候闻泽宇已经把体温计翻出来了。沈青山夹着温度计坐在餐厅里，眼睛盯着手机，程初一直没回消息。 过去七八分钟，他把温度计拿出来一看，三十九点三度。 他睡了一整天，不知道烧了多久。 “挺好的，再烧会儿能煎鸡蛋了，”闻泽宇站起来，“你家有退烧药吗？” 都多久没回这边住了，就算有都过期了，沈青山摇摇头，拿起筷子，说：“先吃饭吧，吃完去医院。” “三十九度了你还吃得下啊？”闻泽宇都无语了，“现在去，我把盒子盖上，到医院就给你打开，不耽误你吃饭。” 闻泽宇硬把沈青山拉去了医院，输上液了才给他把饭打开。沈青山左手扎针，右手吃菜，不耽误。 还好闻泽宇在，不然他一个人来医院，还要点饭，应该挺麻烦的。前段时间过来，还是他坐在闻泽宇那个位置上陪他妈，现在就换了，还真是有点搞笑。 “所以你为什么感冒？被阿姨传染了？”闻泽宇边吃东西边看着沈青山。他脸色实在是差，不仅仅是生病的那种差，还不怎么开心。 沈青山不开心的时候屈指可数，他从小到大就是个潇洒的人，什么事儿都能想通，他们三个里面就他最乐观，总觉得什么都能解决。 原来这世上还有他也觉得难的事。 “我听棍子说了，你跟阿姨出柜了啊，”闻泽宇尽量说得轻松点，“阿姨很反对吧。” “是啊，”提到这个，沈青山就觉得炒肉丝也不香了，“很反对，说不通。我也没办法了，现在只能这么耗着。” “我感觉她是知道得太突然了，多少需要点接受的时间，可能不是一两个星期，得是一两年。你妈多在乎你，她会理解的。”闻泽宇安慰道。 但愿吧，但真要说还要做什么，沈青山也想不到了。剩下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等，用时间来说服她。 沈青山在医院睡了一下午，睡到退烧了，才跟闻泽宇一起回去。闻泽宇把他送到家楼下，看沈青山走的时候跟他说：“你别有什么事都憋着啊，有对象了忘记兄弟？就算我跟棍子做不了什么，陪你聊聊总能吧。” “知道了。”沈青山抬了下手。 他走进电梯，靠着梯厢低头数药，楼层一到就走出去，也没抬头。 瞥见脚下一道黑影的时候沈青山还吓了一跳，一看是穿着冲锋衣的程初。 “你怎么来了？” “早上过来的。”程初戴了个口罩，头上帽子遮了他一大半脸，就露出一双眼睛。 “哥……”程初靠过来，在门口就把沈青山抱住了，“你跟我生完气我睡不着，就买了机票。过来的时候我让闻泽宇帮我去家里看看你，后来才知道你发烧了。” 他拿额头和沈青山贴了贴：“现在退烧没？” “退了，刚打完点滴，进门吧。”沈青山拍了拍他后背。 才输完液，沈青山也没劲儿，进屋开了灯，他看程初还戴着口罩，走上去想摘，被程初抓住了手。 “怎么了？”沈青山皱了眉，掰开他手把他口罩取下来了。 程初半张脸肿着，像是刚被打过。 “我爸打的，我下午到的，先回了趟家。我爸爸你妈妈都在，我跟他们说我们在一起了，我追的你，所以有什么就冲我来。” 他捧起沈青山脸，哄道：“你别生气了，那天我心疼你，我说错话了。我从来没想过我们能分开，我也不想分开，几天都不想。不管怎么样我都跟你一起承担，你原谅我，好吗？” 脸都伤成这样了，到底是谁要心疼。 沈青山拿指腹很轻地碰，说：“出去买个药。” 程初点点头，抬着沈青山脸和他亲了一会儿，才重新把口罩戴上。 “我很快回来。” 在医院待半天，沈青山觉得自己身上脏，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程初已经回来了，对着镜子给自己涂药。 沈青山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棉签，坐在茶几上，低头给他涂药，问：“痛不痛。” “有点，”程初眯着眼，搂着沈青山腰，“老婆你给我吹吹。” 沈青山还生气，不给他吹，程初就压着沈青山后腰，想亲他，被躲开。 程初受不了沈青山对他冷脸，干脆自己前倾，双手压着茶几两侧，把沈青山圈怀里。总算亲到了，沈青山也回应，交换体温和液体，让程初感到安全。 药味也染在沈青山身上，这下好了，两个人连病也病在一起。 程初出了口气，抵着沈青山额头，总算觉得对自己之前说的话有所挽回。 “吓死我了……”程初说。 “吓你什么？我看你胆子大得很。”沈青山点了下他鼻子，站起来把棉签扔掉了。 程初反应飞快，跟着沈青山走进房间，把门一关，和他一起躺上床。 第66章 两个人结结实实睡了一觉，程初在旁边，沈青山梦也没怎么做，中间醒了一次，还是因为被程初勒得太紧。 睡到半夜，沈青山迷迷糊糊的，觉得嗓子干，想喝水，说了句：“想吃香梨……” 腰上的手臂骤然松了，程初撑起半边身子，问沈青山是不是想喝水。 沈青山点点头，很快水就被送来，他喝了一大口，又睡过去。 醒的时候天蒙蒙亮，可能是睡得太久，所以清醒得也早。程初还睡着，沈青山把他手拎起来放一边，自己坐起身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还能眯会儿。 他躺下，一转身，看见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放了一碟洗好的香梨。 说要吃梨的话他都记不清了，还以为是梦，没想到程初真的去买了…… 现在才七点，那他是什么时候买的，不会是凌晨吧。 凌晨哪儿有水果店。 沈青山看着那碟梨，眼热，拿手摸了摸程初受伤的脸。 第五十三章 程初被他摸醒了，嘴唇先贴过来找沈青山，在他下颌的位置亲了亲。 “我要真跟你分手你怎么办？”沈青山忽然问。 这问题一下把程初问清醒了，他睁开眼，说：“不可能的事别问怎么办。” 沈青山笑了，程初才知道这是个逗他玩儿的问题，安心地躺回去，重新把他抱住：“我想过。当时想要是你要跟我分手，我就把你最宝贝的咖啡豆带走，你为了你的咖啡豆也会来找我的。” “我就这点出息，为了个咖啡豆来找你。”沈青山说。 “不是你就这点出息，”程初亲亲他耳廓，“是我就这点出息……” 一句话把沈青山说得愧疚了，他不该问这个问题。沈青山指了指梨：“什么时候去买的？” “你不是说想吃吗？生病了不舒服，难得有想吃的。”程初说。 “哪儿买到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这儿有水果店凌晨还开门。” “是没有，但我走的时候你都睡着了，我就在外面等了会儿。菜市场旁边卖水果的人早上五六点过来的，我买完就回来了。” “你……等了多久啊。”沈青山眨了眨眼。 “没多久。”程初不说，抓了抓沈青山的头发，手指沿着他耳廓往下划。他盯着沈青山的耳垂，半晌凑过来，狠狠咬了一口。 沈青山嘶了声，嘴唇被程初含住，他握着沈青山颈侧，轻声说：“沈青山，我想给你留个耳洞，我们一人打一边……” “你忘了？”沈青山模糊地说，“我怕疼。”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能让你疼。”程初趴下来，舔了舔沈青山喉结，用嘴唇贴着，轻轻地含。那块突出的小骨头上下滚动了几次，像此刻程初剧烈的心跳。 不管和沈青山在一起多久，程初都像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他时那样，一碰到沈青山就小心翼翼、心脏狂跳。 他问了句会不会不舒服，还担心沈青山病着，但沈青山抱着他，哑着嗓子说那你就让我舒服一点，好好做。 中午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过来，一道线一样落在沈青山后背，最终停在那朵百合上，像嫩黄的花蕊。 沈青山的背上全是汗，被光照得亮晶晶的。 他手指都软了，趴在程初胸膛上动也不想动，但是渴，手伸长从旁边捞了个梨子过来。 一口咬下去，汁水在口腔里爆出，甜的。沈青山想让程初也尝尝，湿着手靠上去，咬住程初嘴唇。 那小瓣梨在两人舌尖交换着，程初手掌摁着沈青山后腰，亲着亲着他屈起了腿，偏头错开沈青山的脸。 “你好好吃梨。”程初握住沈青山手腕，不想再折腾他。 沈青山笑了会儿，趴他身上把梨吃完了，说还想睡一会儿。程初从旁边抽了几张湿纸巾，替沈青山擦干净手指，让他继续睡了。 机票沈青山不打算退了，到时间就和程初一起回北京。回去之前，施梦云主动找了他。 那会儿沈青山正好在店里，施梦云过来，他们就进休息室聊。前一个等待的客人刚来看过电影，沈青山找到遥控关了播放器，室内就安静下来。 “泽宇说你发烧了很严重，好点没？”施梦云问。 “好多了，退烧之后就嗓子疼，没什么其他症状。”沈青山靠着身后立柜，施梦云坐在沙发上。 “那天程初突然回来，我和他爸爸都没想到。他一来家里就和他爸说你们在一起了，他爸半天才反应过来，后来他们争执几句，他爸打了他脸，我都没来得及阻止。”那天很乱，施梦云听说沈青山生病了，正打算去看，程初突然回来。 一来就把柜门踹开，程正明傻了许久，就记住程初一句话，他说是他带沈青山走上这条路的。 “我劝他冷静冷静，他也知道他管不了程初。离婚的时候他想自己条件不好，都没有争过程初的抚养权，后来程初到昭市来，也没给他多好的生活，他爸一直对他有愧疚，估计也是气坏了才这样，实际上也挺后悔的。” 沈青山听施梦云说这些，只觉得她格外平静。 “上次聊天，我们两个人都很急，你平常多妥帖一个人，为了程初跟我闹脾气，也是难得。”施梦云看向沈青山，沈青山露出意外的眼神，看着施梦云软化下来的神情，问：“所以您……” “我会尝试着理解你们，”施梦云说，“程初来家里都快跪那儿了，我看我再阻止他要殉情了。搞得像我是什么大恶人一样，我也不想……” 跟程初谈恋爱，每一步沈青山都挺踏实，唯独现在飘飘的，像踩进云里。 晚上回家，沈青山在路上给程初买了一串草莓糖葫芦，因为自己太高兴，想着想着就咬了一口，到家的时候只剩一半了。 程初在家里赶论文，戴着他那副框架眼镜写得可认真，等沈青山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他才敷衍地咬了一口。 喂完糖葫芦，沈青山去洗澡，路上还哼了个歌。程初这才从屏幕里抬起头，跟上去问：“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我开心还不行了，”沈青山脱了外套，里面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你在我就开心。” 程初感觉肯定有事，笑着说真的假的。 沈青山问他：“那天之后有再联系过你爸吗？” 程初摇摇头。 “我妈说，他会帮我们劝他。” “阿姨……” “她不反对了。” 程初站在原地，不敢信。 “别傻了，你论文还要写多久？写完来陪我睡觉。”沈青山抓着毛衣衣摆要脱，程初扑过来抱住他，差点把他撞上床。 对自己人生的坚持，再一次获得了胜利！ 程初心里的自己已经牵上沈青山的手，和他穿着情侣西装，走向布满鲜花的草坪。 再次落地北京时，沈青山已经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上飞机之前穿的衣服已经不够厚了，虽然是初春，但北京要冷得多。 他打上车，但没直接回店里，也没回家，去了医院，打耳洞。 程初没想到沈青山会这么严谨，连耳洞也要到医院里打。他打了程初没打的那一侧，以后他俩一人一边，凑一起拍照的时候刚好。 去的路上沈青山有点害怕，但真的坐在椅子上，好像反而放松了一点。鼻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那针的针头抵在他耳垂，医生还没用力，沈青山就先预料到了疼痛的感觉。针刺破皮肤往里扎的那一瞬间，他头皮发麻，下意识闭眼，抓住了身边程初的手。 大脑空白了一段时间，直到医生说可以了，沈青山才感觉到那根针已经挪开。 人多的时候还是要装装样子，沈青山一句话没说，拿过自己外套穿上，跟程初走出医院。 到了楼下花园，他才抱怨：“痛死了……不知道要记多久。” 程初侧过脸，看着沈青山刚刚打完耳钉红起来的耳垂，说：“我记一辈子。” 简简单单的像一句情话，沈青山和程初对视，两个人都笑了。 第一个晚上沈青山连睡觉都睡不明白。他熟读打完耳钉后的注意事项，发现不能侧睡压着耳垂，但他平时和程初一起，两个人就是侧着睡的，像两只勺子一样一个抱着一个。 为了避免再疼，沈青山决定躺得板板正正。程初手臂压在他小腹上，头发抵着他手臂，倒是睡得很香。 晚上不敢翻动，耳垂也痛，沈青山总共也没睡上几个小时。程初心疼，沈青山下了班，两个人一起躺在家里的时候，他让沈青山后脑勺靠在自己肩膀上睡，保证帮他扶着脑袋。 饮食只能清淡，沈青山天天喝丝瓜汤，喝得脸都要绿了，程初看他吃饭也难受，开始学着给他熬红豆汤绿豆汤，至少喝起来甜滋滋的，能心情好点。 但他不算很长的人生中，连灶台上的火都没开过几次。不过程初乐于学习，在严谨地熬完第一次绿豆汤之后，他十分期待地给沈青山盛了一碗尝。 第67章 还没喝沈青山就知道味道不会好，因为他已经闻见糊了。但做好心理准备再喝，就跟做好准备再打耳洞一样，那股味道蹿进喉咙里的时候，沈青山还是没忍住。 “怎么了？有这么难喝吗？”程初赶紧把提前准备好的糖葫芦递给他，吃一个抵抵味道。 他拿过沈青山那只碗，自己也喝了一口，被烟味呛得不行。 “好吧是很难喝，不太像人吃的东西。” 程初握着沈青山手，把他糖葫芦抢了一个，一边吃一边垂头丧气。 “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原来这就是没有天赋的感觉……” 沈青山笑出声了。 等沈青山的耳洞恢复好的时候，程初也快毕业了。 “毕业典礼我妈妈和你爸爸都要来。”沈青山刚给他们打完电话，身上带着一股热气，从阳台进来。 程初躺在床上，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在填学院发的各种表格。 “我妈也来。”程初说。 楚娇很忙，但毕业典礼她说一定会到。 程初填完表格摘下眼镜，手臂一抬示意沈青山过来。沈青山往床上一躺，被他压着亲了会儿。 因为还要在同一个学校继续读研，对程初来说，毕业不是一件很令人恍惚和伤感的事情。他反而充满了对继续长大的渴望，想要能够早早工作，多多挣钱给沈青山花。 其实他现在挣得也不少，实习的工资比想象中高，他还经常拿奖学金，做家教，已经完全不需要花家里的钱，每个月付完房租以后还能剩下很多。 但沈青山挣得多，那数字不是还没正式工作的程初能赚到的，让他觉得他们之间他还需要追赶。 程初趴在沈青山身上，把他耳朵上的耳钉取掉了，换了一个新的银色耳环。 “我买了一对，你跟我一起戴。”程初说。 他特别执着于情侣的东西，连内裤也要跟沈青山一样，沈青山都不插手，随他去，后来连衣服鞋子还有生活用品都不管了，全都让程初自己买，反正他俩本来也混着用。 沈青山抬手摸了摸耳环，程初在“帅”上的审美，他还是很相信的。 “哥，我想毕业旅行，跟你一起。去哪儿我想好了，你就腾出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来安排，好吗？”程初问。 第五十四章 毕业之前，程初的班级约了一次聚餐。他们不是以班级为单位上课，班里的人程初都没认全，本来不想去。但班长挨个邀请，程初就也没拒绝。 到了他才发现，原来班里很多人都挺熟悉的，他只和几个平常需要交材料的班委熟悉。 桌上有人喝酒，程初摆摆手拒绝了，自己喝饮料。坐他旁边的两个男生和他聊天，有一个甚至问程初叫什么。 不过程初以前就这样，不爱交朋友。他心里对朋友的界定和别人不一样，不是能聊两句就算朋友，有了朋友就会分心，程初只想和沈青山待在一起。 晚饭后大家说去唱歌，程初不去。一群人站在餐厅外聊天，准备走，笑笑闹闹的，唯独程初在跟沈青山聊天。 沈青山：【到了，看到你了。】 程初抬眼，望见街对面沈青山穿着一件黑色t恤，朝他招手。 “我先走了。”程初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被刚才同坐的男生拉住：“你真不去啊？晚上也没什么别的事，大家一起玩呗。” 程初笑着说不去，往沈青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对象来了。” 那人这才松了手，下意识朝程初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一大帅哥站在树荫下。 程初小跑着过了马路，把沈青山手一牵，问他：“去哪？要不散散步再回去。” “本来想你今天晚上聚会我也能自己玩会儿呢，有个纹身店的客人开了家酒吧，这两天刚开业，请我去喝酒，时间差不多，我们一起去？”沈青山说。 “哦，”程初脸一下就垮了，“所以要是我不让你来接我，你还打算自己去啊。” 沈青山逗他：“肯定会提前跟你说一声。” 程初把沈青山手甩了，“那我谢谢你。” 他在前面走得飞快，沈青山追上去，想抓程初的手，他偏偏跟火锅里煮烂的粉条一样溜得快，沈青山抱着他一条手臂，才重新牵住他。 “干嘛啊，开玩笑呢，我去喝酒能不通知你？” 程初知道是玩笑，扣着沈青山手晃了晃，说：“带路啊，要走过去还是打车啊。” “坐地铁。”沈青山笑着说。 酒吧面积不大，开在一条笔直的街上，有好几层楼。周末晚上人很多，沈青山牵着程初手穿过底楼上了楼梯，到顶层的吧台边找了两个空座位。 调酒师来问他们想喝什么，程初不懂酒，沈青山就给他挑了度数最低、又甜的，自己要了杯这边特色的酒，还点了一个果盘，几样小吃。 因为程初不能喝酒，所以这还是两人头一次进酒吧。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酒精味，夹杂着香薰的味道。沈青山喝了口酒，低头在吃桂花味的蛋糕，见程初盯着吧台对面，不知在看什么，刚抬起脸，程初收回了视线，跟他说：“你嘴角有奶油。” 沈青山想不会吧，拿了纸要擦，程初突然凑近了，在他唇角轻轻一吻。 这个世界好像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亲吻发生什么改变，周围的客人仍然语调未变地聊天，调酒师哪怕瞥见也若无其事地做着酒，只有沈青山的心跳因为这个吻发生小小的波动。 “你干什么啊？真有奶油还是想亲我。”沈青山笑着说。 程初的眼睛早就给了他回答，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视线仍然很亮，因为环境吵闹，他只能靠过来，手臂搭住沈青山的肩膀，圈着他说：“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对情侣在亲……” 原来之前是在看这个，沈青山朝程初说的方向瞥了一眼，一男一女靠得很近，一边说话一边接吻。 程初是一个对恋爱关系有一些梦幻想象的人，沈青山很早就发现了。他喜欢过纪念日，喜欢送花，喜欢买一些对彼此都有意义的礼物，有段时间甚至和沈青山换了情侣头像。 既然是谈恋爱，程初想要仪式感，沈青山都配合，偶尔看他对路上大方的异性情侣表露出羡慕，沈青山也会特别自然地牵起他。 “你想尝一口我的酒么？”沈青山挑眉。 程初想得眼神发直，目光轻飘飘的，像纱又像水。沈青山喝了一口酒，抓住他衣领把他拉向自己，酒液顺着舌头递给他。 稍微舔一舔，程初就醉了，握住沈青山后颈，微醺着尝着他沾了酒的舌头。原来酒精味道这么好，早他怎么不知道。 “毕业典礼你会来给我送花吗？”程初问。 “你想要啊？其实你不问也有，到时候就是惊喜了。”沈青山搓搓他头发。 “因为我太想要了，受不了到时候真的没有，所以就算提前知道了也没关系。”程初看着沈青山脸，手臂滑到他腰上，给沈青山叉了一小块西瓜。 沈青山低头吃了，轻轻闻着程初身上的味道，用以抵消满屋脂粉香。他们就这样一会儿吃东西一会儿聊天，偶尔亲一亲，和其他坐在这里的情侣没什么两样。 走的时候沈青山还清醒，程初醉了。这结果一点也不意外，他今晚总想喝酒，那酒在沈青山嘴里味道就不一样。 好在程初还能走，看上去清清爽爽，只是说话时反应迟缓，像一台转不动的机器。 沈青山带他打车回家，坐进车里，程初趴在椅背上，和司机说了纹身店的名字。 “不回家啊？这个点还送我去上班，你真行。”沈青山笑。 “不是上班，”程初回头，固执道，“有别的事。” 反正店离家也近，沈青山也就随他去了。 沈青山被程初攥着手，只能单手打字，问前台：【店里还有人么？】 前台说：【今天晚上的客人都走了，店里没人了，您有事吗？】 沈青山：【没事，我回去看看。】 下了车，程初拉着沈青山进店里，推开了一个工作间的门。房间里有些热，程初开了空调，拉上窗帘，站在小床边脱衣服。他扬手把t恤一拽，项链的挂坠在灯下晃了晃，贴在两块胸肌之间的沟壑离闪光。 程初就这么在床上躺下来，抓着沈青山的手，贴到自己心口，说：“我想要一个纹身，就在这里。” “程初，你还没到能纹的年纪，”沈青山觉得他是喝醉了，不太清醒，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于是耐心解释，“以后你的生活工作可能会受到影响的。” “我很早就想好了。”程初把手机找出来，给他看自己写的便签。时间是两年之前，只有一句很简单的话——想纹一个笑脸在心口。 他看着沈青山，醉得吻他手指，说：“我希望我能让你天天都开心，也想天天看你笑。” 一个没办法让人拒绝的理由，沈青山不想再让程初失望，于是在床边坐下来，像往常工作那样，他戴上手套，给程初消了毒，最后却握起一支黑色水笔。 第68章 “我要开始了，你别动啊。” 程初乖乖地嗯了一声，仰着脸。 他见过太多次沈青山给别人做纹身，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自己成为沈青山的画布。他想象过很多次，沈青山专注地盯着他的皮肤，给他带来忘不了的痛感，最终留下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几乎永恒的印记。 等了很久，那刀总算落下来，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反而痒痒的，程初困惑着，想问问，沈青山却打断他：“我工作的时候不爱聊天，别打扰我，也别动，画歪了画成哭脸怎么办。” 程初就不敢说话了，躺得方方正正，连呼吸都收敛。 他光着膀子，手臂搭在床边时也有肌肉的线条。沈青山低着头，拿水笔慢悠悠地在程初的心口画了一个圆圈，再画两道弯弯的眼睛，一道弯弯的嘴唇。 一个笑脸有些单调，沈青山在旁边加了一颗小小的爱心，很快扔了笔，摘掉手套，说：“好了。” “……好了？”程初醉着，脑子都转不动了，仍然对这个纹身感到诧异，他低头想看，被沈青山按着后颈吻住。下意识地回应了一会儿，程初撑着小床坐起来，把沈青山搂进怀里。 “我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程初喘着气，轻声说：“我竟然也有一个纹身了吗？” 不真实是因为根本没有，沈青山低头笑了，手按着床面，差点挥掉程初放在床边的手机。 屏幕亮了，两条信息闪烁，程初拿到眼前点开，缓慢念出收到的消息。 “最后选了五个地方，老板您什么时候过来看？” “我们一起去看吧。”程初把手机递给沈青山，晕乎乎地趴在他肩膀上。 那人是个中介，发来好几处房源。沈青山还以为是程初想换房子，点进去一看，才发现他租的是商铺。 之前沈青山也有提过想要换一个大一点的店，不过因为一直太忙没空去找，他没想到程初帮他找了。 “……是给我租的吗？”沈青山小声问。 “嗯……”程初偏过脸，露出一只眼睛，“你最后选到哪个都我来付钱。” “我这儿每天挣五六位数，还要你付房租啊？”沈青山笑，目光里全是柔和的情意。他摸摸程初后脑，他的短发刺着他掌心，密密麻麻的，像这些年程初这个人一样，他身上长着柔软的刺。 “我想为你做点事，”程初坐直了，牵着沈青山手，“我还差你很多呢，要努力地往前跑才追得上。” “追上我干什么？”沈青山说，“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的。” “一直吗？”程初声音很飘，“一直是多久。” “一辈子，”沈青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给出这样的承诺，“程初，我等你长大，陪你努力，再和你一起变老。你以为一辈子很长吗？其实很短的。” 程初听着沈青山的话，抓过他的手，捂住自己心口的“纹身”。 “沈青山，你知道你在我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他看向沈青山，目光很亮，带着少年的天真、热忱和勇气。而在沈青山的掌心之下，那颗心振动着，像无数个平凡普通的日夜在不断地轮换。 “你对我笑一下，我就得到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