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漫同人] 松田成为游戏NPC之后》


 第1章

    [无cp向] 《（少年漫同人）松田成为游戏npc之后》作者：零七二四【完结】
    文案：
    【禁止联动、观影类型的三创作品】
    前往摩天轮的松田警官被世界意识选中，成了某个重叠到自己世界的全息游戏唯一任务npc。
    重回现实，他试着发布了全息游戏第一个世界任务。
    【请帮我抓住炸弹犯。】
    《第二人生》是一个拟真到几乎是虚拟现实的全息游戏，但是没有任务没有活动、除了体验人生以外毫无体验。
    仅剩下的千余名玩家靠爱坚守。
    这时候，出现一个特殊npc。
    会发任务！奖励技能点！可以抽奖！
    世界频道内狂欢奔走相告。
    结果三分钟后，任务描述自动变更：
    【勇气可嘉的警察……爆炸前三秒钟……】
    【倒计时4：59】
    【npc死亡则游戏彻底关闭】
    某酒厂真酒玩家正在和波本针锋相对，听见后脸色恐怖提枪就走，在世界频道惨嚎：
    “谁在东京！！救救救我们的npc啊！”
    某财团玩家抓狂：“在找了在找了！炸弹犯我活剥你剁碎喂狗！”
    某极道玩家阴恻恻：“路已经带人封了，一只鸟都出不去。”
    ……
    最后，从摩天轮上下来的松田警官收到上千份来自各种途径各行各业的问候。
    “松田先生，我有什么能为您做的。”
    当天，松田发任务到手抽筋。
    ……
    筹够改写命运的能量后，幼驯染从已牺牲变成植物人最奇迹苏醒，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唯一的问题是，他要怎么和幼驯染和同期解释：
    他真的没有在他昏迷期间误入歧途进入极道组织，也和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没有任何不可说的关系！！！
    ps.
    1. 无cp，无单箭头，但致死量误解向剧情、误解向cp，不限性别。
    2. 希望大家开开心心看文，不要过度剧透、过度猫塑狗塑、过度……总之适度玩梗，和谐发言！
    内容标签： 少年漫 游戏网游 系统 柯南 第四天灾 迪化流
    主角：松田 ┃ 配角：警校组，玩家众，红黑方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代替酒厂，成为最大boss
    立意：爱是双向奔赴
    第1章
    漆黑的保时捷356a在路口处左拐。
    “不要停，继续往前，这附近情况不对，”
    不远处，一个金色短发的青年拿着歪歪扭扭的冰激凌卷筒，穿过马路远离杯户购物广场，口中继续道，
    “门口冰激凌推车老板，卖气球的大叔、发传单的格子裙女孩，还有……”
    金发青年只回望了一眼广场伫立的摩天轮，立刻感觉到一股来自检票口的灼热的视线。
    他眼皮一跳，用那个丑到可以直接要求退钱的冰激凌挡在嘴边，
    “那个刚换班的检票员也有问题。琴酒，如果这和我们的任务有关，你确定我们约见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程序员？”
    “任务暂停。”
    耳麦中传出一道森冷的声音。
    “波本，你去调查……”
    急促的嘀嘀嘀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代号波本，但实际上本名叫做降谷零的金发青年怔了怔，快走了几步，转过弯，目光快速寻觅到停在不远处的黑色保时捷。
    一个戴眼镜、手提着公文包，打扮得像是上班族的人正站在副驾驶的车门外，对着车窗内模糊的银发身影挤出僵硬的笑容。
    上班族生硬的声音通过琴酒的隐形耳麦，传到半条街外的降谷零耳中：
    “先生，这里不让停车，小心等下被交警贴罚单。”
    假如他手表上没有不断传出类似探测仪的警报声音，这句话听起来或许会多一丁点说服力。
    “请离开吧。”
    上班族保持刻板的虚假笑容，抬了抬似乎异常沉重的公文包。
    鲜亮的红点也自不远处的高楼，落在保时捷的前车窗和油箱上。
    波本压住心惊，没有再关注疑似被人肉炸弹和狙击枪威胁的琴酒。他转过身，看向后方越来越近不加掩饰的脚步声。
    穿着灰色风衣的长发女人站在几步之外，枪口悄然自袖口探出。
    她冷淡地说，
    “我们没打算和你们发生冲突。你们想做什么，我们不好奇，也不想知道。”
    “我们只希望24小时之内，没有任何危险人物，靠近杯户购物广场。”
    现在是11月6日，中午12:29。
    距离11月7日正午的摩天轮爆炸，还有23小时31分钟。
    松田阵平坐在警视厅搜查一科三系的办公室里，盯着办公桌上电脑显示屏的系统时间，还是没法相信时间就这样倒退了一整天。
    一个多小时前。
    ……11月7日上午。
    警视厅收到了松田阵平追查4年的炸弹犯传来的传真。
    松田阵平轻易地破解出暗语指代的是杯户购物广场的摩天轮。虽然路上经历了些波折，但还是成功到达广场。
    却在摩天轮72号座舱座椅下发现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他独自登上摩天轮，落入了炸弹犯的陷阱。
    遥控.炸弹的信号接收距离可近可远，一两百米也不是问题，如果加上信号放大器，范围还要扩大到一两千米。
    虽然炸弹犯一定在能够观察到摩天轮情况的位置，但有望远镜，他完全可以藏在附近的商场或居民楼里。这种情况下，搜查一课想立刻找到嫌疑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确定无计可施后，松田阵平用电量不足的蹩脚借口挂断新同事佐藤美和子焦急的电话，终于将目光投向路上的那点波折的赠品——
    跟了他一路但他实在没空去关注的半透明光屏。
    光屏悬浮在他面前约35厘米左右的距离，长宽还没有炸弹包大，在逼仄狭小的摩天轮座舱内依然恒定地闪烁着温吞的光。
    它的画面停留在任务发布页面。
    左侧较窄的一栏上方写着已发布任务列表，下方空空荡荡，仅有可怜的一行内容。
    【松田阵平的愿望>炸弹犯（一）：请帮我抓住炸弹犯】
    右边则是系统自动生成的任务详情及奖励。
    【任务描述：一个卑劣无耻的炸弹犯在筹谋数年后，再次向警视厅发出挑衅，并在杯户购物广场及■■■■■■安装了定时炸弹。请帮助警视厅搜查一科三系的松田阵平警官抓住他。】
    【任务目标：活捉炸弹犯，阻止爆炸，并将其交给松田阵平。】
    【任务奖励：积分+10，松田阵平的认可度+1】
    【已探测到npc松田阵平陷入必死危机，自动转为限时任务，新增任务描述：勇气可嘉的警察……爆炸前三秒……】
    【任务倒计时：4:59】
    【 npc死亡则游戏彻底关闭】（注：此条为虚构）
    比突然得知自己的世界和一个全息游戏已经重叠数十年，而他兼职npc可以赚取能力修改现实更让人心情剧烈波动的事情是什么？
    是刚知道这个消息不到10分钟，只匆匆在路上发了一个任务，他可能就要被炸死了。
    不过仔细想想，松田阵平还是觉得前一件事情给他的震撼更大。
    光屏右下角还有一个查看当前任务进度的按键。
    松田阵平点开看了看，最显眼的就是左侧就看见一连串刷过的玩家xx已接取任务，而且还在一个可怕的速度增加。
    短短几秒钟，任务接取玩家数量就从364变成了572。
    松田阵平二十六年的人生中，见过面说过十句话以上的人都未必有这么多，现在却有572人在救他。
    松田阵平已经知道他们将这个世界当做游戏，也依然有些动容。
    他心情复杂地摩挲了下手机，又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最后一通电话看了会，才重新凝视光屏。
    这时任务接取人数已经飞涨到781。
    倒计时也仅剩下59秒。
    最后三秒钟。
    炸弹旁的显示屏上果真出现他预想中的那个地址。松田阵平按下发信键，将早就编辑好的短信发送给佐藤美和子。
    【倒计时00:01】
    光屏上最后一位数字闪动，如死神彬彬来临时的敲门。
    松田阵平手指上夹着未燃尽的烟，注视着它，紧绷的神经却忽然松懈下来。
    他生出许多乱糟糟的想法，比如炸药内部的变化，炸药爆轰的反应过程，高温高压的轰爆产物又是怎么压缩周围的空气形成高热的冲击波。
    但最后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却是很多年前和萩原研二在修车厂的场景。
    他趴在车上，用螺丝刀小心地将发动机上的怠速螺钉转了1/4圈，一抬头，却发现半长发的男孩正蹲在汽车轮胎边上研究排水纹。
    “小阵平，这种花纹设计和宽度，哪怕开到三百码以上都能快速散热吧，车主人为什么要换别的类型呢？”

 第2章

    “应该是赛车轮胎。”当时松田阵平往下瞥了一眼，“这种虽然能开得很快，但胎质软，不耐磨，寿命太短了。”
    “欸，真可惜，明明发动机改装的那么好……”
    的确很可惜。但如果一开始没有往这个方向改装，也就不需要考虑轮胎寿命了。
    就如同当初你没有因为我的选择而成为警察，就不会死在二十二岁。
    “本来还以为有机会救你……不过反正我也没承诺这件事，所以就不额外道歉了。”
    刺目的白光骤然爆发。
    随之而来的，理应是足以将摩天轮的铁皮炸裂、将他的骨头击碎的爆炸冲击和高温，接着是火焰和轰鸣声。不过距离太近了，他大概也分不出来。
    松田阵平既没有闭上眼，也没有再浪费精力做出躲避的姿势。
    希望死得快一点，不然这可太疼了。
    却没有等来预料中的冲击。
    本来足以将双眼刺伤的炫目白光、无形的冲击波、剧烈的爆炸声响与燃烧产生的灼热，以及高速飞溅的碎片，全都被隔离在松田阵平身体之外。
    光屏上正闪现出一行文字。
    【玩家[仓辻速水]对npc[松田阵平]使用了初始技能：绝对屏障（5秒）】
    5，4，……
    时间不够，这个巨型摩天轮有近120米高，三秒钟绝对不够他摔到地上。
    来不及惊讶，松田阵平飞速作出判断。
    果然，几乎同时，摩天轮的座舱彻底爆裂，浓烈的烟尘翻滚着遮蔽视线。他脚下一空，眼疾手快地抓住摩天轮上的一条金属横梁。
    3，2，1……
    屏障消散，灼烫顺着掌心钻入神经，松田阵平疼得手臂止不住抽搐，却咬牙握得更紧。
    但比起火焰的高温和极速丧失的体力，更致命的是爆炸带来的浓烟。
    刺鼻的硫磺味久久不散，胸口闷痛，无法呼吸，松田阵平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最终无意识地松开了手。
    【玩家[匿名]使用一次性道具：时间倒流（24小时）】
    这一瞬间，全世界所有玩家的任务页面忽然更新。
    【松田阵平的愿望>炸弹犯（一）：请帮我抓住炸弹犯。】
    【倒计时：23:59:59】
    【任务接取人数：1000】
    第2章
    松田阵平因为浓重烟雾而昏沉的意识逐渐清晰，发觉自己已经站在搜查一科的办公室里。
    眼前仿佛依然有被强光强热刺痛干涩，曾经用力抓住金属横梁的左手上也似乎残留着被火焰灼烧的疼痛。
    但松田阵平无暇顾及这点小事，脑海中都是最后失去意识前看见的那几个字。
    【时间倒流（24小时）】
    他快速确认了一遍电脑上显示的系统时间，依然无法完全相信，又立刻把目光所及的一切扫视了一遍。
    墙上的挂历同电脑上的时间一样，停在11月6日这页，钟表上时针也指向中午12点。
    办公室内，三三两两的警察在忙碌，这几天一直负责带他熟悉工作的佐藤美和子正在隔壁办公桌边奋笔疾书。
    松田阵平的目光无意识在穿着淡紫色外套的短发女警身上多停了会，立刻引起了佐藤美和子的注意。
    她敏锐地抬头，发觉是松田阵平之后，凌厉的眉眼中显露出几分不满，
    “你是在反省上午三件案子你只写一份报告，而我要写两份吗？”
    “今天是11月6号？”
    松田阵平无视抱怨，向她确认。
    “不然呢？”佐藤美和子满脸莫名其妙，“当然是11月6日。”
    “警视厅还没收到炸弹犯的预告传真？”
    “什么？！炸弹预告？”佐藤美和子吃了一惊，手按在桌子上蹭一下子站起来。
    松田阵平因此看清了她电脑文档上的内容：本来在11月6号中午就已经提交的抢劫案情况汇报。
    人证、物证俱全。
    时间真的倒流了。
    松田阵平终于相信这场不可思议的奇迹。
    那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时间真的能倒流，有没有可能回到……
    松田阵平的手指痉挛了一下，却像是牵动了伤口似的，本应随着硫磺味一起淡去的灼痛感忽然又生，顺着左手掌心钻入神经，向小臂蔓延至肩膀。
    火焰灼烧的疼痛将他带回了爆炸现场。
    同样的高空，松田阵平却不在爆炸中心。
    他站在平整的地面上，仰着头，远远地看见火光与轰鸣不分先后地撞破摩天大楼高层的玻璃窗和水泥墙。
    接着，滚滚浓烟遮蔽了天空。
    “松田？松田阵平？你把话说完，什么炸弹预告？”
    佐藤美和子隐含担忧的声音将他唤醒。
    “没事，我记错了。”
    松田阵平站起身，不顾佐藤美和子想要拦住他问清楚的阻止声，快步走出办公室。一直走到无人的楼梯间，他才在心中默念：
    【打开游戏界面】
    半透明的光屏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极具高科技美感的外表下，依然是那个比起市面上的流行游戏还远远不如的简陋设计。
    它过时到让松田阵平一看见，就先想起他和萩原研二还在上高中的时候玩的网络游戏——大概也就是这么粗糙了。
    这个可以显示游戏画面的光屏是他去杯户购物广场的路上得到的。
    当时他正坐在佐藤美和子的车里，眼前一闪就进入了一片虚无的空间，与世界意识进行了“交流”。
    不是轻小说或者是漫画中所写的、类似于你来我往的一句句的对话。实际上连进入虚无的空间这种想法，松田阵平都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也只是一刹那，某些概念、信息就自动灌注到了他的脑子中。
    他由此得知了一个离奇的事件。
    他们的世界不小心和一个叫做《第二人生》的高维世界全息游戏发生重叠，通过服务器进入全息游戏的玩家会直接投放到这个世界。
    一群不会真正意义上死亡、自带游戏系统、并把世界当做游戏的人，对世界可能造成的破坏几乎不可估量。
    因此，世界意识希望把《第二人生》与他们的世界切割开。
    但这个全息游戏最麻烦的一点就在于：
    它主打真实度。没有任务，没有活动，没有任何所谓的剧情主线，真实到近似于现实世界，所以反而难以做出切割。
    世界意识找上松田阵平，赋予他管理游戏的权限，委托他将《第二人生》尽可能地游戏化。
    《第二人生》越与一般认知下的游戏相似，就越容易被剥离出这个世界。
    松田阵平理解了这个委托，但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找上他，按理说这种事应该找一个游戏策划才专业对口。
    但世界意识“告知”他，作为报酬，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修改现实，哪怕是让亡者复生。如果他愿意接下这个委托，可以提前兑换30%修改现实复活萩原研二的额度。
    于是松田阵平答应。
    哪怕这件事情离奇到像是因为过度疲惫而在车上短暂做的一个梦，他还是没想要放弃这个机会。
    不过当时炸弹犯的事情迫在眉睫，他只匆匆以npc的身份发了一个任务，就陷入了死亡危机，到现在才稍微有了一点实感。
    时间能倒流……意味着修改现实……亡者复生也是真的。
    hagi可以死而复生。
    ……可以吗？
    光屏恒定而平稳地悬停在松田阵平前方，随着他的意识转变来到另外一个页面。只要他稍稍抬头，上面的内容就可以一览无余。
    松田阵平却极少见地、杞人忧天地生出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不安念头。
    会不会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会不会他已经死了，这只是临死前的幻觉。
    深秋的风从楼梯间窗户的缝隙中卷入，在曲折狭窄的楼梯间发出盘旋的微弱呜声。
    松田阵平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隔着墨镜凝视地面上交错纵横的黑色纹路，直到背后冰冷墙体渗出的凉意穿过西装渗入脊背，才惊觉自己已经站了许久。
    不会有问题的。
    松田阵平缓缓吐了口气，平复不知何时越来越剧烈的心跳，一厘米一厘米地向上移动目光。
    他先看到了最下面的一行。
    【萩原研二复活·已兑现（30%）】
    那连绵不绝如呜咽般的寒风，忽然消失了。
    松田阵平像是初学文字的孩童一样反反复复地看了许多遍，才敢确认这句话的意思。
    好半晌，他终于回神，有些恍惚地继续往上看去。
    这个页面比发布任务的页面还简陋，内容只有寥寥几句：
    【《第二人生》管理权限：未开启（默认关闭）】
    【游戏化进度：0（每月结算一次）】
    【已获取额度：0（与游戏化进度1:1转换）】
    【目前可兑现额度：-30%】
    【兑现记录：
    萩原研二复活·已兑现（30%）】

 第3章

    没了。
    真没了？
    那个已兑现30%是怎么兑现的？兑现到哪儿了？萩原研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是要到100%才能复活吗？复活又是怎么个复活法？
    松田阵平迷茫地观察多遍，又尝试点击上边的每一个字，连游戏管理权限都开了又关上，也没找到进一步的解释。
    给他气乐了。
    虽然他不怎么玩游戏，但不代表完全不了解。
    据他所知，正常的游戏系统起码要有一个新手引导。就算没有新手引导，总应该有一个菜单栏或者索引栏，最最不济，应该给一个帮助界面吧。
    通通没有。
    之前那个任务发布界面都是松田阵平想要发布任务时随便默念了一句才出现，接着就一直停在那，没有任何可以切换的选项，直到刚刚他希望看到兑现情况才发生变化，充分地鼓励了使用者发挥主观能动性。
    松田阵平拳头攥紧又松开，面无表情地开始在心里一通乱念。
    光屏在他面前飞快地闪烁，不时根据他的话闪现新的内容。比如包含了他姓名职业的基本信息页、可以设定是否允许玩家私聊、是否开启实时定位的设置页……
    随着松田阵平的速度加快，新页面出现的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变成一行行刷新，部分内容还和之前出现的有所重叠。
    松田阵平眯起眼睛，看出端倪。
    这些界面分明是跟着他的需求临时生成的。
    也就是说……这个看起来除了外表以外和高科技毫不相关的游戏系统，其实能够自主理解他的要求，自行构造游戏界面，但没办法给他一句解释。
    松田阵平：。
    世界意识从哪里淘来的偏科高级小废物。
    他没脾气了，烦躁地往墙边一靠，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点开短信界面想给hagi发条消息吐槽。目光触及屏幕的瞬间，却猛然凝固。
    手机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封短信。
    【[明立流国际医院]松田阵平先生，您已成功预约我院探访，预约时间11月6日下午3点。请您准时到达，如需更改时间，请提前联系城野医生。
    病人姓名：萩原研二
    病房号：住院部1号楼507室。
    医院地址：东京涩谷区栗早町1丁目9-3番地】
    第3章
    松田阵平和游戏系统搏斗的时候，世界频道也在沸腾。
    往前半小时。
    仓辻速水正在凉到死寂的世界频道里，为美国知名女明星莎朗·温亚德的新电影首映票和另外一个玩家讨价还价。
    聊了整整十分钟，都没有其他玩家插话，公共频道比私聊还清净。
    但从任务出现开始，频道的消息就像是井喷一样飞快刷新。
    【天，世界任务，这个游戏居然有任务，新活动吗？我以为游戏公司都跑路了？】这是还在震惊的玩家。
    【松田阵平是谁？炸弹犯在哪？有谁的初始技能是寻人的，组个队。】这是正好在东京的玩家。
    【东京，靠，我刚走，飞机才起飞十分钟，我能不能跳下去。】这是很有勇气的非酋。
    【东京在日本吗？日本在哪？有没有人能借点路费。】这是心有余但地理不足钱也不足的文盲。
    《第二人生》剩下的玩家已经不多了，但真的聊起来，照样转眼就是几百上千条消息。偏偏游戏没有内购商场，连个喇叭都买不了，于是很快消息就刷出残影，别管是正经组队还是借钱都被淹没。
    这时候，终于有人想起了比世界频道更凉的论坛，急冲冲跑去开贴，顺便带走了一批玩家。
    仓辻速水没去看。
    他人在东京，甚至就住在杯户购物广场附近，也没急着做任务。反正任务不会十分钟结束，抢票却等不了一分钟。
    至于窗外的警笛声和疏散指示，嘛，过场动画吧。有抓住炸弹犯的任务，那现在警察出动估计是抓不到的。
    他不甚在意地低下头，给刚通过私聊申请的在美国的玩家发消息：
    【票再便宜点呗。】
    对面发来一串癫狂的回复：
    【你还砍价个头啊砍快去看世界任务！任务描述变更了！】
    仓辻速水纳闷地点开任务提醒，顿时整个人傻在原地。
    什么叫做任务倒计时五分钟，npc死亡则游戏彻底关闭？
    仓辻速水手指颤巍巍地点开世界频道。
    世界频道内的消息在任务变更出来的一瞬间就停滞了，和刚刚的热闹相比，现在死寂得如同坟场墓地。
    下一秒，墓地霍然炸开，比刚才数量更多的潜水玩家揭棺而起。
    【搞什么？这是搞什么？我还以为是游戏公司站起来了，结果是想找个理由关服？！！】
    【《第二人生》你没钱了吗，没钱我打给你啊，你发什么疯！】
    【@游戏管理员@游戏客服@游戏管理员@游戏客服，解释一下啊，任务失败真的要关游戏？？】
    【别喊了喊他们有什么用，我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游戏公司的人上线。】
    无论世界频道里的玩家说什么做什么，任务倒计时都毫不动摇地一秒秒减少。
    是玩笑吗？
    还是营销？
    但《第二人生》这个已经停止更新十年、连同型号的全息舱都已经停产的游戏，真的有必要对他们这群老玩家玩这种手段？
    【谁在东京，救救救我们的npc啊！】
    【在找了在找了！炸弹犯我活剥你剁碎喂狗！】
    【路已经带人封了，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炸弹犯人呢人呢人呢人呢人呢人呢！】
    【我到杯户购物广场了！我看见摩天轮72号舱有个人，那是不是松田阵平是不是！啊啊啊啊你给我下来啊，不要和炸弹坐在一起！】
    松田阵平死亡=任务失败=《第二人生》关服=永远看不到莎朗·温亚德的新电影
    仓辻速水猛地打了个激灵，像是被狗撵一样穿着睡衣连滚带爬地冲到楼下。
    不远处的杯户购物广场已经被重重警车包围，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警戒线和惊慌失措被疏散的游客。
    仓辻速水一遇到突发意外就容易大脑短路，毫无经验地莽莽撞撞往前冲了几步，立刻被巡警拦住，
    “干什么，那边有炸弹，不能过去！”
    另两个扛着摄像机的男人却抓住时机冲到警戒线旁，一个对着摩天轮咔嚓咔嚓拍了起来，另一个直接在现场直播：
    “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直到有一名刑警登上了摩天轮，炸弹犯才引爆了摩天轮控制室的炸弹，我觉得不能排除是针对这名警察个人的报复……”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那个警察脸色骤变，立刻拿起传呼机叫人。
    眼看着靠近的警察更多，仓辻速水心若死灰。
    他自知体力废，根本不可能冲过去，一咬牙在世界频道自爆：
    【我的初始技能是给指定角色释放绝对屏障，但必须水平距离十米内，现在被警察拦住了过不去。】
    初始技能是玩家在《第二人生》可能拥有的唯一一个技能。
    这个全息游戏当初宣传的广告就是真实得如同第二人生，因此玩家除了能调整外貌体型以外，只有初次登陆会送一个新手礼包。有人在礼包里抽到技能，有人抽到道具，有用的寥寥，全看运气，而仓辻速水的运气好到会走在路上会被人嫉妒暗杀。
    他把这句一连复制了十多遍，下一秒，就收到一个叫做“杯户购物广场现场”群聊申请。
    【荒海彩：我送你过去。】
    仓辻速水秒速通过，才看清邀请他进群的是谁，眼睛顿时瞪大。
    玩家和玩家之前也有鸿沟。
    仓辻速水这种，哪怕到游戏里都要为了几百日元的邮费和人斤斤计较。
    但也有一批大佬，从一穷二白到当地头条。
    比如荒海彩，东京名声赫赫的极.道组织荒海会会长的养女，据说也是荒海会如今的实际主事人。
    她很少在世界频道说话，沉默而低调，但般跌宕起伏的发家史至今还挂在论坛精华帖里。
    荒海彩安排得极快，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半分钟，警察放行，仓辻速水跟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快跑到摩天轮附近。
    摩天轮下，刑警们神情焦急而严肃，唯一一个女性刑警想往摩天轮的方向冲去，被旁边另外一个人死死拦住，两人正争执着什么。
    穿着铅灰色风衣的高挑女人站在墙壁焦黑门窗碎裂的控制室阴影中无声地凝视，披散的长发被风吹起，像一团黑色的烟雾。
    仓辻速水因为这电影般悲怆凝重的气氛头皮发麻。
    他试探着走到穿着铅灰色风衣的女人身边，“那个、荒海大佬？炸弹犯还是找不到？”
    “已经封了路，不过时间太短，很难筛查。”荒海彩没有回头看他，语气冷静，“目前可行性最高的计划是先营救npc以延长任务时限。”
    仓辻速水依然不安，匆匆把发在群聊里的话又重复一遍：

 第4章

    “但我的技能只有五秒，冷却时间24小时。我记得这个摩天轮高有一百多米，五秒估计到不了地面。”
    “我会帮你卡时间。在炸弹倒计时归零的时候释放技能，帮松田阵平挡下第一波冲击，剩下的交给我。”
    无形的重担被人轻飘飘接过，仓辻速水松了口气，大脑清晰了起来，专注地等荒海彩指挥。
    三，二，一。
    技能释放。
    又五秒。
    世界频道上却刷出一条公告。
    【玩家[匿名]使用一次性道具：时间倒流（24小时）】
    仓辻速水还没来得及惊愕，一转眼回到了自己家里，手里抓着本应该已经在今天通关的游戏。
    他呆滞了两秒，猛地站起来，震撼到失语。
    游戏里居然还有这种破坏平衡的道具？
    这种道具居然能抽到，欧皇转世吧？
    仓辻速水意念点开群聊“杯户购物广场现场”。
    群里面不断闪烁着消息，已经刷到99+，都是同一个表情包。
    【@荒海彩[给大佬磕一个.gif]】
    【仓辻速水：[给大佬磕一个.gif]】
    荒海彩姗姗来迟，在群里回应：
    【不是我。】
    几乎同时，另一条消息也弹出。
    【纸居圭介：应该不是荒海姐。】
    纸居圭介，又是一个仓辻速水眼熟的名字。
    玩家在群聊和世界频道里显示的姓名都是目前长期使用的身份，会随着身份死亡更迭而变化，因此游戏里甚至还有几个关于身份存活天数、财富累计、名气累计的排行榜。
    这位恰恰好同时在几个榜单里同时名列前茅。
    怪不得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建群把在场的人都拉进来，高玩的实力恐怖如斯！
    仓辻速水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成员列表，按进群时间排序，看见最上面那几个玩家姓名，立刻又吸了一口。
    这时候，群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他来杯户购物广场。仓辻速水一紧张就短路的毛病犯了，在群里发：
    【仓辻速水：要不我先退群了。】
    群内霎时间安静。
    【仓辻速水：……我的意思是我的技能要冷却24小时，好像也帮不上忙了。】
    【荒海彩：。】
    【纸居圭介：荒海姐，要不你先带人围了他家楼下吧。】
    【荒海彩：等下。】
    仓辻速水一时之间不知道荒海彩在回复他还是纸居圭介。
    他悻悻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搜了搜松田阵平，没查到什么信息，于是又打开游戏系统，发现了许多私聊申请和群聊申请。
    《第二人生》社交系统极为简单，除了世界频道外，只有私聊和群聊两种沟通方式，而且单人最多只能加三个群聊。仓辻速水这种三个都没加满、私聊不超过十个的简直凤毛麟角。
    现在他依然不想通过，干脆全部删除，看向世界频道。
    如果说那个杯户购物广场现场的小群算是乱中有序，世界频道就是鸡飞狗跳鸡同鸭讲的失智病友交流中心，除了“松田阵平”和“时间倒流”两个词什么都看不清。
    仓辻速水想起还有论坛，登录进去，发现这个已经快凉透的地方前所未有的热闹。
    其中被顶最高的两个帖子分别是：
    【三分钟，我要松田阵平的全部资料！】
    【别特么三分钟了，还有三分钟我们的npc就死了！！！】
    另外在飞速窜高的两个帖子是：
    【玩家[匿名]是哪位大佬？一次性道具时间倒流这种类似的道具还有没有？】
    【松田阵平不在警视厅，有人看见我们的npc了吗？】
    仓辻速水点开最后一个，注意到半分钟前的回帖。
    [松田阵平在涩谷。]
    松田阵平已经站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大门口。
    现在是11月6日，中午12点57分，自他从摩天轮上坠落不到一小时。
    他尚未抽出一秒时间后怕担忧，也没来得及利用已知晓的未来抓捕炸弹犯。
    他来看萩原研二。
    第4章
    不太健全的游戏系统已经指望不上，所以松田阵平在从警局出来之前，先以他在爆.炸.物处理班的前上司的名义去查了萩原研二的档案和四年前爆炸案的记录。
    在警局的档案里，四年前炸弹犯引爆炸弹时，萩原研二可能是因为恰好正在接他的电话而走到了消防楼梯的边缘，被爆炸冲击撞下楼梯，重伤昏迷。
    之后爆炸引起大火，大火灼烧生出浓烟，萩原研二在浓烟中昏迷窒息，大脑长时间缺氧成为了植物人。
    不是什么好消息，可又实在太好了。
    所以松田阵平根本没有管短信上的预约时间，提前两个小时直接从警视厅到了涩谷。
    如今站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大门口，看见内部修剪整齐的草坪和雅致的花园，他的社会常识和智商终于联袂上线。
    松田阵平拿出手机，尝试着翻了下通讯录，果真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备注为城野医生的联系人。
    他对城野医生毫无印象，更别说存过电话。但这个号码就和那条预约短信一样，静静躺在他的手机里，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
    松田阵平心中生出微妙的感觉，但还是拨通了城野医生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才被接通，一个稍显含糊暗哑的男性声音传出：
    “……松田先生吗？”
    听完松田阵平想要调整预约时间提前探望萩原研二，并且人已经在医院门口的消息后，电话中的城野医生一阵沉默。
    “不方便？”松田阵平疑惑，“我只是探望病人，又不是看病，自己过去就可以。”
    “不不，您误会了，您什么时候过来都行。”城野医生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请您在大厅稍等，我马上过去。”
    松田阵平挂断电话，进入医院大门，穿过铺着石砖的宽阔道路，沿着指示牌来到一栋边角圆润颇具设计感的大楼前。
    他穿过玻璃门进入大厅，踩在米白色的瓷砖上，清淡香气的幽静暖意立刻扑面而来。
    往来的护士穿着浅蓝色的护士服，偶尔有一两个穿着毛呢大衣或西装的男女身影从走廊边经过，或停在大厅一角。
    松田阵平看过去，发现那边似乎是临时休息区，杂志报刊、咖啡机，饮水机应有尽有。沙发被放置这些的原木色置物架以及绿植巧妙地分割成了几部分，能轻微遮挡视线，但是实际留出的宽敞道路又足以让轮椅通过。
    很体贴，很精致，也……看起来很贵。
    被护士礼貌地引到休息区等候的松田阵平坐在过分舒适的沙发上，生出不妙的预感。
    他之前没听说过明立流国际医院，这很正常，毕竟他自幼练拳击，身体强健，从来没生过让同街区的诊所为难的病。但他又不是没去过中大型医院或者是疗养机构，没有哪家奢侈到连休息区的饮水机咖啡机都放几十万日元的高端款……不，在医院大厅放一个这样休息区就已经很离谱了。
    等待城野医生的时间，松田阵平先快速搜索了一下明立流国际医院。
    相关的信息很多，总结下来就是超一流的医疗水平、超一流的医疗护理，和超贵的费用。
    他粗略一查，就看到到了许多某某政治家，某某企业家曾来这边治疗的报道。
    ……警视厅的抚恤金不可能支撑到这种地步，就算是修改现实，也应该有逻辑才对。
    松田阵平琢磨了几秒，果断地把手机检查了一遍，没放过任何一封短信任何一封邮件，连相册里的照片、通讯录里的联系人、网络搜索记录和每张银行卡的都仔仔细细地核对，其谨慎和严格程度如同对待嫌疑犯的手机。
    成果斐然。
    松田阵平大致分析出了来龙去脉。
    萩原研二自四年前昏迷后，先被临时安排进和警视厅有合作的医院，但是一连几个月都没有醒转的迹象，时间越久，苏醒的可能性越渺茫。
    按正常发展，接下来应该考虑的是继续留在医院还是回到萩原家。
    但是那段时间明立流国际医院恰好有一个关于植物人促醒方向的课题研究，需要招募患者，而且全部医疗费用均由医院承担。
    有医院的名誉声望作保，萩原研二被转入了这家高级私立医院。
    本来就住在东京的“他”平均每个月都来一两次明立流国际医院，在神奈川居住的萩原父母和千速姐也经常过来。
    从表面上看，完全是一个幸运的巧合。而从修改现实的角度，既保证萩原研二成为植物人后稳定的身体状况，又剩下了大笔开销。
    哪里都好……就是松田阵平本人有种和世界脱节的感觉。
    他努力压下那种现实和记忆之间冲突的错位感，继续审查手机里的蛛丝马迹，却发现了新的问题。
    他的邮箱里每个月一号会收到两封邮件。
    一封来自“城野医生”，里面有上个月萩原研二每日身体数据、采用的医疗措施、检查项目，以及接下来一个月的护理方案医疗方案等等。

 第5章

    另一封来自萩原千速，她是直接转发的城野医生发给她的邮件，内容和城野医生发的基本一致。
    为什么？千速姐不知道他也能收到城野医生的邮件？
    松田阵平的思索被右侧走廊中传出的脚步声打断。
    “松田先生。”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匆匆走来，约莫三十来岁，身姿挺拔，声音沉稳平和：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没有。”
    松田阵平抬头扫了一眼，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异样。但他现在一心想快点见到萩原研二，确认白大褂的铭牌上是“城野”两字，就起身跟着离开主楼，前往康复科的住院区。
    两人走在林荫下的石砖路上，这位看上去很专业的城野医生主动开口：
    “是出了什么事吗？”
    松田阵平心不在焉，“为什么这么说？”
    “您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有些疲惫，需要注意休息……”
    “是吗？”松田阵平敷衍。
    “也不全是。”城野医生的话却突然转了个弯。
    松田阵平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领医生在他的注视下开口，
    “其实是我之前只见过您迟到，还是第一次看到您提前过来，有些惊讶。”
    这还真是松田阵平没想到的理由。
    转眼间已经快走到住院部1号楼的门口，他便随意找个借口，
    “等下有点事，只能提前过来。”
    “明白了。”城野医生抬手刷卡，随意地问，“您还有朋友稍后过来吗？我提前通知门卫那边。”
    松田阵平一怔。
    看短信的时候他就发现，班长似乎上个月刚来过医院一次，本应该会每年11月6日和他、班长一起拜祭hagi的诸伏景光、降谷零则是完全查无此人。
    毕竟萩原研二活着，他们不可能还约每年的今天来医院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看他。那还会有谁？
    松田阵平才问说出口，城野医生拿着身份卡的手骤然悬停在半空中。
    他茫然间，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侧过身，目光不复刚刚的温和，只剩下一片幽深：
    “那你刚刚为什么提到预约，暗示我将萩原研二转到外面的病区？”
    深秋的风悄然又起，摇动着高大的扁柏，云片般的枝叶在阴影中簌簌。
    冷不丁地，松田阵平先意识到刚刚初见时那几分异样源于何处。
    现在已经是下午，但这位城野医生身上的白大褂，太新、太整齐了，就像是刚刚穿上似的。
    第5章
    四四方方的电梯里，金属镜面反射出沉默站立的两人。
    松田阵平在前，一言不发地盯着侧边显示的楼层数字。
    城野医生在后，审视着戴墨镜的卷发男人。
    从刚刚松田阵平劈手夺过他的身份卡刷开了门，又随手扔回给他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态度。
    松田阵平没管，他在思考。
    医院不对劲，他自己也不对劲。
    他来医院根本不需要预约，因此城野医生以为他在暗示有人一起过来，紧急将本应该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萩原研二转移了到外面的病区。
    一路上城野医生都在试探他……或者说对暗号，他前面模棱两可的敷衍让城野医生更加迷惑，于是才有了刚刚那一出。
    但即使他对城野医生不太客气，也没有解释，城野医生也没有阻止他进入的意思。
    换言之，他不是萩原研二的直系家属，却能在医院的配合下直接得知萩原研二的病情，也能在不通过家属同意直接见萩原研二。
    所以萩原研二可能也不是因为幸运才被送到这家医院，而是和他有关。甚至是他伙同城野医生、不，伙同这家医院骗过了萩原家，
    松田阵平理解了一切……并没有。
    他现在不需要考虑高额的医疗费用了，他要考虑自己和这家医院是不是都走在了犯罪边缘。
    如果是这样，他就要找世界意识投诉了。
    电梯门打开，松田阵平走出去，一心二用地展开游戏系统的界面，尝试用明立流国际医院和城野医生作为关键词，看这个游戏系统能搞出什么内容。
    结果他高估了这个小废物，游戏系统和之前去杯户购物广场时一样，直接默认他要发布任务。
    【神秘的医院>调查（一）：城野医生的身份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来到了位于涩谷的一家知名医院，并对这家医院的合法性产生了怀疑。请帮助松田阵平调查出医院背后的秘密。
    任务目标：调查城野医生的身份，并将其告知松田阵平。
    任务奖励：积分+10
    任务时限：无】
    【是否发布该任务】
    松田阵平选否，关掉游戏系统，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一扇门前。他毫无防备地将手按在门把手上，拧动，推开，抬头。
    然后凝固。
    他突兀地停下，伫立在门口，像是机械玩偶忽然被卸下了发条。
    城野医生似乎在说什么，但松田阵平没有听清。这个房间里有什么，松田阵平也没有看清。
    世界在这一瞬间模糊，只聚焦在了他视线的终点，病床上躺着的年轻男人身上。
    年轻男人容貌一如往昔，黑色的半长发从后颈柔顺地垂落至浅色枕头上。他安静地闭着眼，如同熟睡，如同下一刻就会睁开眼。
    醒来的时候，他偶尔会盯着天花板放空好一会，然后抱着枕头嘟囔：“小阵平，我们逃课吧，真不想去上学。”
    这是前一晚和他熬夜看动画片、还在上小学的萩原研二。
    偶尔会直接从床上一跃而下，拽着他兴高采烈的说，“我们等一下去看赛车比赛！”
    这是国中二年级的假期，提前一个月就嚷嚷要去赛车现场的萩原研二。
    偶尔也会嗖地一下把什么东西藏到枕头下面，看到推门进来的是他，又夸张地大松了口气，说着，“原来是小阵平你啊，我还以为是姐姐。”
    这是高中和他一起去便利店买了杂志，然后做贼似的拿回家偷看的萩原研二。
    还有大学时期合租公寓的、警察学校宿舍的、入职爆.炸物处理班后警察宿舍的……
    还有最后，在爆炸中尸骨无存，让他们只能用旧衣物灰烬完成纳骨仪式，放入萩原家的墓碑之下……永不会醒来的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像是拖沉重的铅块一样拖着不太听使唤的双腿走到了病床前。
    他仔细地看了萩原研二好一会，又俯下身，用比对待放置了水银柱的炸弹还谨慎轻柔的动作，侧耳去听萩原研二胸膛的心跳。
    一下、两下……
    松田阵平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微弱而稳定的震动后，忽然猛回过神，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意识到他刚刚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好吧。
    好吧。
    他想，就算修改现实时出了一点预料之外的差错也没什么。
    多了点麻烦也没事。
    他总能处理好。
    ……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松田阵平正要直起身，城野医生已经神色凝重地推门进来。穿白大褂的男人刚要开口，看见他的动作，又有些古怪地顿了下，
    “你，算了……有几个人在明立流医院门口打听你的消息，被拒绝后试图翻墙进来，被保安抓住了。他们就是你故意打电话联系我的原因？你惹了什么麻烦？”
    松田阵平：……
    他好像猜到是什么人了。
    他的沉默让城野医生误会了。城野医生警惕地问，
    “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解决吧。我只答应了给萩原研二最好的治疗，不做违法的事。”
    太好了，你不做违法的事！
    松田阵平立刻站起身：
    “你不用管，我自己去处理。”
    但走到门口，松田阵平又忍不住停下，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萩原研二，
    “他……”
    城野医生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
    “和之前一样，哪怕用上了最新的治疗方案，也还是深度昏迷，认知功能完全丧失，从临床表现来看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他迟疑片刻，又道，“松田先生，到现在已经第四年了，基本没有清醒的可能。我也更想劝你，你这样持续给萩原家虚假无谓的希望，等到到时候打破，恐怕会更让人痛苦。”
    松田阵平：。
    我让你干什么了，伪造病情和诊断书？
    你不是说好了不做违法的事吗？
    【这种事如果被医院报到学校，我要被处分了。】
    仓辻速水站在明立流国际医院门口，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医院报警就报警吧，为什么一定是我去接他们。】
    荒海彩在群里回复，
    【刚刚有人试图给松田阵平打电话、发邮件、甚至给松田阵平住处放信封，但都被系统提示npc松田阵平认可度为0，无法与其建立联系。】

 第6章

    【《第二人生》的真实度很高，交际手段和现实基本一致，从来没有认可度不足导致无法交流的情况。可现在连试图直接接近松田阵平本人的玩家，都被医院拦住。】
    仓辻速水反应过来，
    【你是觉得我可以见到他？可我的认可度也是0。】
    荒海彩道，
    【只有你和那个匿名玩家用技能帮了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应该知道这件事，他对你的态度或许不一样。】
    【这不一定……】
    仓辻速水消息回到一半，游戏界面忽然弹出一个弹窗。
    【任务结算提醒】
    【松田阵平的感激（已完成）】
    第6章
    【松田阵平的感激（已完成）】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得知你帮助了他，对你十分感激。】
    【任务奖励：松田阵平的认可度+5】
    【npc松田阵平的认可度≥1，您已可以通过电话、邮件等方式主动联系松田阵平。】
    【npc松田阵平的认可度≥5，您已可以与松田阵平直接见面。】
    【npc松田阵平的认可度≥5，您已可以开启商城-个人技能交易平台】
    【是/否开启个人技能交易平台】
    本来还在想给荒海彩发消息说她猜对了的仓辻速水一下子瞪大眼睛。
    他火速点了同意，交易平台缓缓展开。
    【是否同意系统检测录入技能并评级】
    【是】
    【检测到您目前拥有的技能及等级如下：
    【幸运：a+
    英语：a
    日语：a
    游戏操作：a
    驾驶：b
    ……
    游泳：c
    ……
    枪械：e】
    【您的个人交易平台等级为1，每月可上架租售一个c级及其以下等级的技能，使用时长60分钟，建议价格区间：5～50积分。（同一玩家24小时内仅可购买一次，总次数不限）】
    “杯户购物广场”群聊里，仓辻速水忽然不出声了。
    荒海彩@了他一次，依然没有得到回复。
    有其他玩家在群里推测：
    【是不是已经见到人了。】
    【@仓辻速水，文字直播！！见npc的事不能独吞！】
    【他怎么不回消息，谁有他私聊权限，敲一下。】
    【没有。】
    【没加上。】
    【纸居圭介：我也是，之前申请被拒了。@荒海彩，荒海姐你不会也……】
    【荒海彩：一样，被拒了。】
    荒海彩说完，眼前就连续弹出十几个私聊，都是讨论仓辻速水。
    虽然《第二人生》已经很久没有新玩家了，但是因为死亡即同步换身份姓名、没有固定id的特殊机制，大部分玩家除了自己相熟的朋友，根本不知道其他人是谁。就算是曾经见过，对方当前身份死亡后，也没办法再次认出来。
    仓辻速水这个古怪冷淡的态度，让他们怀疑这人是哪个大佬转生了。
    纸居圭介的私聊消息姗姗来迟：
    【荒海姐，他应该不是那个人。那家伙之前是莎朗.温亚德的座上宾，就算是真的换了身份，也不会落魄到在世界频道找人要她的电影首映票。】
    【荒海彩：我知道了。】
    荒海彩关闭私聊，重新拿起望远镜，从涩谷某家高层餐厅的包厢里，看向明立流国际医院。
    “杯户购物广场”群聊：
    【荒海彩：他还没见到松田阵平，正站在医院门口。】
    刚说完，仓辻速水一连复制三条任务提示到群里，分别是认可度≥1和≥5的后续。
    【其他玩家：……靠。】
    接着，仓辻速水又将其复制到了世界频道。
    附带一条极其简陋的卡片链接。
    【商城-个人技能交易：仓辻速水上架了新技能游泳（c级），欢迎来选购哦~】
    【仓辻速水：我只是试一下，你们别买。】
    【仓辻速水：忘了，大家都没积分，买不了。】
    压根都没冷静下来的世界频道玩家，又一次癫狂地刷屏。
    【商城怎么回事？个人技能交易平台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商城会和某个npc的认可度挂钩，这个npc是你游戏的祖宗吗？】
    【我要去东京！我这就去东京！】
    荒海彩站在包厢里看完了所有说明，又调出任务界面，重看了一遍关于npc认可度的解释。
    【npc认可度：特殊npc对您的行为或选择的认同程度。高认可度可能会带来更好的游戏体验或特定奖励。ps.《第二人生》有且仅有唯一特殊npc。】
    她忽然生出一种预感。
    《第二人生》，要彻底变天了。
    “……松田阵平。”
    荒野彩改变主意，打算下楼去找仓辻速水。她想试试，如果和仓辻速水一起，以合理的理由出现在松田阵平面前，是不是也会被游戏限制。
    但刚转身，手机上忽然显示她那位养父的来电。荒海彩接通，就听见里面传出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彩，我听说你派了不少人去找一个炸弹犯？”
    “嗯。”
    “他是什么人？”
    “他是……”
    荒海彩才起了个头，余光一瞥，发现明立流国际医院门口的仓辻速水已经不见了。
    她愣了愣，垂眸重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巧合？还是游戏限制？
    无论是哪种，荒海彩现在都暂时找不到人了。
    仓辻速水已经见到了松田阵平。
    他被允许进入这家非预约不得进入的医院，沿着石砖路走了几步，就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角落里招呼了一声。
    “仓辻速水，对吗？”
    那人靠着树、懒洋洋地低笑了一声。
    深秋的花园中依然姹紫嫣红，他一身黑色西装，与精致淡雅的庭院格格不入，站在树荫下，仿佛一道轮廓鲜明的黑色剪影。
    “松田……阵平？”
    像是凛冽而寂寥的秋风从耳畔扫过，仓辻速水脑子里嗡嗡响了好一会，才迟钝地开口。
    “是我。”那人从树下走出，锐利俊美的五官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阳光下，“正等你呢。”
    仓辻速水没有反应。
    他不知道该看哪里。看那人蓬松的黑色卷发中跃动的阳光，暗青湖泊中金黄绯红的秋叶，还是黑色墨镜在修长有力的手指间轻巧敏捷地转动、镜腿钩架顺着半开的领口滑入，沉甸甸地坠在同色的纽扣上。
    “杯户购物广场”群聊：
    【仓辻速水：￥%%@#￥%￥】
    【仓辻速水：我要死了。】
    其他玩家：？？？！
    【仓辻速水：我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是特殊npc了。】
    【仓辻速水：好伟大的一张脸。】
    【仓辻速水：想日。】
    【仓辻速水：论坛的照片。不行。】
    刚打开群聊的荒海彩：【？】
    但仓辻速水已经完全失智了。他的弱点很多，多到毫无总结的必要，但是其中最大的弱点就是颜控。
    他不控真人，他对活人不感兴趣，他对着群聊里的玩家说话都会脑子打结。
    但松田阵平是游戏角色。
    松田阵平是npc。
    松田阵平是他命中注定的老婆。
    “不行。”松田阵平冷酷地回答。
    仓辻速水碎了。他愣愣地问，“我说出来了？”
    “说出什么？”
    松田阵平挑眉，仓辻速水顿时嗷得一声，被疼的。
    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到松田阵平的侧脸旁边，现在正被松田阵平死死地攥住手腕钳制在半空中。
    卷发男人的力气很大，毫无收敛。仓辻速水眼前发黑，骨头都在哀嚎，但他不生气，反而有点羞愧。
    太失礼了。居然没摸到。
    等等……不是这句……等等……
    仓辻速水想道歉，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缓慢移动、凝固在松田阵平抓着他手腕的手上。
    “你的手好热。”仓辻速水低声道。
    松田阵平：……
    第7章
    如果好感可以量化，松田阵平对玩家的初始好感其实很高。
    因为他在摩天轮上曾看见接取任务的人数一点点攀升，又在生死危机前被玩家救下。如果不是太想确认萩原研二的情况，他应该更早一点去见释放技能救他的仓辻速水和那个匿名玩家。
    但现在……
    要不把手腕捏断算了。
    这就是他刚刚努力研究任务规则，钻空子发布已结算任务来提高认可度才见到的玩家吗。
    “你的手掌好像有茧子，是枪茧吗。”
    穿着厚实的白色连帽衫、最多二十岁的俊秀青年疼得脸色苍白，却还在不怕死的念叨。
    松田阵平想松手，又感觉松手后会更加不妙，看仓辻速水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他干脆就这样沉着脸打开游戏系统，打算查一查仓辻速水有没有前科。

 第7章

    系统智能地分析了他的需求：
    【npc松田阵平无法查看玩家行为日志，是否开启管理员权限】
    【开启】
    这一打开，系统弹窗先挤了出来，像是生怕晚一秒他就关了似的。
    【检测到npc松田阵平在未与玩家对话的情况下，直接发布初始任务“请帮我抓住炸弹犯”。任务流程不符合常规任务流程，超出npc松田阵平权限范围，请管理员判断是否撤回该任务。】
    松田阵平并未多想，选了否。
    结果捅了马蜂窝，一排提示弹窗噼里啪啦地冲出来。
    【检测到npc松田阵平已发布初始任务“请帮我抓住炸弹犯”超过半小时，该任务流程异常，请督促npc松田阵平积极与玩家对话，补充任务背景。】
    【检测到npc松田阵平已发布初始任务“请帮我抓住炸弹犯”超过一小时，该任务流程异常，请督促npc松田阵平积极与玩家对话，补充任务背景。】
    【检测到npc松田阵平已发布初始任务“请帮我抓住炸弹犯”超过两小时，该任务流程异常，npc消极行动。请强制要求npc松田阵平积极与玩家对话，补充任务背景。】
    npc松田阵平本人：……
    游戏系统到他手里才两小时，他都没有嫌它蠢，它居然已经在背地里投诉了四次。
    但管理员也是他自己。
    松田阵平怀疑游戏系统分辨不出来，因为它还在执着地弹窗：
    【检测到npc松田阵平发布新任务“松田阵平的感激”，该任务流程合规，奖励过高，请管理员判断是否撤回该任务。】
    【系统判定npc松田阵平行为高频次异常，申请冻结npc松田阵平任务发布权限，请管理员同意。】
    管理员不同意。
    松田阵平无视游戏系统不断弹出的风险警告，驳回了系统的申请，否定了所有撤回任务的弹窗。
    眼前还没完全清晰起来，又弹出新的几条。
    【检测到玩家仓辻速水对npc松田阵平行为失当，违反特殊npc保护规定（仅限松田阵平）。请管理员履行职责，维护游戏秩序，给予玩家仓辻速水警告。】
    【检测到玩家仓辻速水对npc松田阵平行为失当，npc松田阵平未主动举报，未申请系统保护。请管理员履行职责，引导npc松田阵平加强自我保护意识，强化npc松田阵平对异常行为的识别判断能力。】
    松田阵平久久不能言语。
    【检测到管理员长时间未响应，当前情况符合自动调用管理权限标准，系统自动为npc松田阵平添加系统保护，并对玩家仓辻速水予以警告通报。】
    等下！
    松田阵平没来得及取消。
    下一秒，他感觉手上一空，仓辻速水的手臂啪地被弹开。
    世界频道的公告栏忽然刷出一条通报。
    【游戏管理员：玩家[仓辻速水]对npc[松田阵平]行为失当，予以警告一次。30天内出现重复出现违规行为，封禁账号72小时，望所有玩家引以为戒。】
    世界频道里。
    【……我是没睡醒吗？我好像看见了游戏管理员的公告。】
    【真巧，我也没睡醒。】
    【@仓辻速水，你在对npc干什么，你换个npc不要动松田阵平！！】
    耽误了一会才来到明立流国际医院大门附近，正要下车的荒海彩也立刻注意到了这条公告。
    这回连她都忍不住、又一次向仓辻速水发出私聊申请。
    按照第二人生的高自由度，仓辻速水到底干了什么，才能让gm直接通报警告？
    但她还没等到仓辻速水的拒绝或同意，忽然听见轻微地、车辆上锁的声音。
    医院内。
    换了多个检索词在仓辻速水密密麻麻的行为日志里确认过后，松田阵平沉默地关上游戏界面。
    没有这方面的前科……但……开了眼了。
    算了。
    旁边的视线依然灼热，半点也没有因为系统警告收敛。
    松田阵平不得不看过去，却发现仓辻速水的手腕已经被掐红了一圈，不出意外等会就会变成淤青。
    “你不疼？”
    仓辻速水已经做好被npc痛斥甚至再次挨打的准备了，结果听见这样一句，茫然地啊了一声，抬手指自己，
    “我吗？嘶——”
    他的动作牵动了手腕的伤，表情顿时扭曲。
    “自找的。”
    松田阵平嗤笑，却又没听出什么嘲讽的感觉。
    仓辻速水茫然地跟着他走了几步，就看他找护士要了个冰袋递过来。
    “自己处理。”
    两人一起从医院大门走出去，门口空无一人，只有一辆黑色的本田在树荫下停着。
    松田阵平随意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旁边，仓辻速水终于艰难地把冰袋绑在右手上，体力劳动让他的脑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该解释自己的行为了。
    但一转头看见松田阵平距离他只有半米的侧脸，他的嘴不受控制地说，
    “怎么带上墨镜了？”
    卷发的npc隔着墨镜扫了他手腕上的冰袋一眼，仓辻速水又冷静了，低头反复自我说服，如同念咒，
    “不行，不可以，不行，不可以。”
    乍一听还以为是松田阵平想强迫他干什么，他正在拒绝。
    松田阵平任由仓辻速水挣扎，自顾自地开始处理管理界面的最后一部分问题：
    npc松田阵平与玩家对话，补充任务背景。
    从哪句开始呢。
    “谢谢你之前帮我。”
    仓辻速水的声音消失了。
    “那个在杯户购物广场放置炸弹的炸弹犯，我已经追查了四年。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就要死在他手里了。”
    仓辻速水依然没出声。
    松田阵平继续说出他早就想过的内容，
    “但你们已经帮了我足够多了，我也已经知道了他接下来设置炸弹的位置，这件事的后续就交给我和其他警察。”
    他不会撤回任务，这意味着这玩家的努力白费，也没办法得到基础的认可度。
    但也不能真的将抓捕连环炸弹犯归案这种执法机关该做的事，交给玩家。
    “抓捕犯人是警察该做的事，我不应该，也没有权力把我的职责转交出去。”
    【松田阵平的愿望>炸弹犯（一）：请帮我抓住炸弹犯】
    【任务已变更】
    【任务描述：逃窜四年的炸弹犯即将向警视厅发出挑衅，警视厅搜查一科三系的松田阵平警官在你们的帮助下，提前24小时获得了关键线索。请玩家保护好自身安全，等待炸弹犯落网。】
    【任务目标：等待松田阵平及其同事活捉炸弹犯阻止爆炸。】
    【任务奖励：积分+10，松田阵平的认可度+1】
    玩家：？？？
    “荒海小姐，你怎么忽然表情这么凝重，在看什么……”
    黑色的本田车内，金发小麦色皮肤的青年顺着荒海彩的目光看过去，声音微不可察地一滞。
    附近的高楼楼顶上，穿着蓝灰色外套的男人纠结了片刻，还是缓慢地跟着瞄准镜中穿着白色套头衫的年轻大学生的口型念：
    “那我答应你的话，可以单独给我奖励吗？”
    第8章
    附近楼顶上的蓝灰色外套男人是诸伏景光。
    他正在一个以酒为代号的隐秘犯罪组织里卧底，代号苏格兰。之所以在这里，是被组织高层临时抽调过来，配合组织里的另外一个代号成员完成任务：警告荒海会的大小姐荒海彩。
    诸伏景光到了之后才发现，另一位成员是波本，也是日本公安派入这个犯罪组织的卧底降谷零，他的幼驯染zero。
    任务本身不令人愉快，但能看见降谷零这件事，还是让诸伏景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缓。
    这是今年第三次见到zero，比去年多一次。
    横向联系容易增加暴露几率，因此他们几乎没有直接的情报交流，更多是通过线人传递，只有任务偶尔出现交集时才会见面。
    两年半里，他拿到过三次波本留下的任务目标情报，对视过六次，共乘过一次地铁、一次隔着车厢的新干线，总共说过二十七句话。
    诸伏景光并非刻意记得那么清楚，只是他最近总会想起阔别已久的亲人和朋友。
    他想起在长野遥遥一瞥时看见的兄长，东京街头偶遇过一次的班长，还有……正好从他瞄准镜下经过的松田？
    诸伏景光讶异地轻轻皱眉。
    一别四年，松田阵平的变化出乎意料的大。
    印象里随性又毫不拘束的穿着变成了单调的黑色西装，加上同色领带墨镜，整个人带着不可接近的冷淡感。
    若非诸伏景光对在警校的几位同期好友都印象深刻，恐怕都会以为松田阵平是他的任务目标荒海彩引来的支援或对家。
    但也出于这种考虑，他并未因为走来的人是松田阵平就立刻转开视线，而是表现得像对待陌生人一样，谨慎地观察片刻，判断对方是否有威胁。

 第8章

    松田阵平身边还有一个颇为学生气的俊秀青年……或者说是男孩？最多二十岁，大概率不到，他右手手腕上绑了一个带有明立流国际医院标志的冰袋，亦步亦趋地跟着松田阵平，时不时偷瞟一眼，肢体动作看上去局促又挣扎。
    这种表现，诸伏景光不合时宜地想，有点像是正在被勒索或者威胁的学生。
    但他知道松田阵平不会做这种事，他还知道，萩原研二就在这家明立流国际医院。
    不过，松田这是带着一个学生来看萩原了？为什么？总不能是萩原认识的人，萩原昏迷时这个青年还在上国中吧。
    诸伏景光有点迷惑，可再观察下去就过于明显了。他移开视线，继续将精力放在更关键的任务上。
    他从耳麦中听见zero和荒海彩的对话。
    “十八岁时，被荒海会的现任会长荒海岛英收养，起名为荒海彩。三年后，荒海岛英的长子意外死亡，你被指控为凶手，但荒海岛英压下此事，接下来的四年里，他陆续废掉了剩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在荒海会的势力。去年年底，荒海岛英正式宣布你是荒海会的下一任会长。”
    带着鸭舌帽的金发青年坐在驾驶座上，枪口指着她，装模作样地感慨，
    “好精彩的履历，荒海小姐，还要我继续念下去吗，比如你花了多长时间促成荒海岛英长子的司机和情人通.奸？”
    “更离奇的猜测我都听过了。你如果有证据，我可以直接带你去见会长。”
    荒海彩神色平静，却忍不住打开了和纸居圭介的私聊：
    【荒海彩：你觉得什么人能在不到一小时内，查到我当初弄死荒海岛英儿子的详细过程。】
    【纸居圭介：玩家把论坛上的情报打包卖了？】
    【荒海彩：比那个还详细，只有我身边的人……】
    前面的金发青年忽然笑了，
    “别多想，你身边没有什么叛徒，只是我当年的一点私人兴趣。”
    荒海彩几乎是本能地关闭了私聊界面，才惊觉到这人根本看不见，
    只是巧合而已。
    ……明明是游戏，但荒海彩对上金发青年那双晦暗的紫灰色眼睛，却觉得悚然。
    她快速给仓辻速水重发了一条申请，附带了危险警告，才道：
    “中午就感觉你们不简单，现在看来果然是。”
    降谷零眼里，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荒海会继承人直到此刻才显出几分认真。
    哪句话让荒海彩动摇了？暗示他早就收集过荒海会情报的部分，还是推测着戳破荒海彩心理活动的部分？
    降谷零琢磨着，口中的话却未停下：
    “荒海小姐是愿意聊一聊中午在找什么人了吗？”
    “总归不是各位。”荒海彩道，“我还是和中午的态度一样，当作碰见几位这件事没发生过，既不会调查，也不会宣扬。”
    和降谷零预想的一样。
    “我还以为荒海小姐会希望拖延一会，看看荒海会的人会不会发现不对劲赶过来，再给我一个教训？”
    “没有必要。我不希望与你们产生冲突。”
    “噢？荒海小姐不是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当时只在杯户购物广场外面走了一圈，就摸清楚了我这边的布置。你们出现了至少有三到五人，最后出面调查却是你，说明那辆车里的人地位比你更高。
    “一小时，你查清了我的身份、确认了我的行踪，解决了我的司机，还临时准备了专业的狙击手。说明你们在东京有……”
    “有什么……”金发青年的笑容愈发冰冷，
    荒海彩：。
    一不小心说多了。
    她状若自然地为自己补充生命余额，
    “不论有什么，我们荒海会应该都没有和你们发生过交集，意味着我们目前没有利益冲突。我活着，不会影响你们，我死了，东京恐怕要乱一段时间，这对你们没有好处。荒海会在明，你们在暗，继续得罪你们对我也没有好处。”
    “但当时情急之下，稍有冒犯。作为我的补偿，如果日后有荒海会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可以尽管说。”
    明明说的是她的补偿，最后却是以荒海会的名义兑现。
    故意被挤兑地落入和中午近似的被威胁的境遇，又被揭露出有可能动摇地位的隐秘，她居然半点没有被激怒，理智地推理出了关键结论，还不忘强调了她对荒海会的实际掌控力。
    这样的人，即将成为东京某个极.道势力的首领。她还如此年轻，如果没有夭折，接下几十年里，东京的里世界都会不断地响起她和荒海会的名字。
    波本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降谷零却心情有些沉重。他正想离开，却察觉荒海彩看向窗外，即使被枪口对准也没有变化的神情，忽然露出几分怔然迷惘。
    那是……
    是松田阵平和他旁边的年轻大学生。
    诸伏景光在气场凌厉的同期和陌生青年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松田不可能惹上荒海彩这样的危险人物，于是先暂且将狙击枪瞄准了旁边的青年，结果却通过唇语读到了那句。
    单独，奖励。
    诸伏景光大脑一懵。
    他的思路第一时间努力朝着最简单也最友好的方向去想，比如这个男孩是想要的是年轻学生喜欢的游戏机、手办。而他话语中隐含的其他人是他的班级同学或者是社团里的朋友，而松田阵平恰好和他们一群人都认识。
    但就在这时。
    诸伏景光读出了松田阵平的下一句：
    “奖励？你还想要再来一次？”
    松田阵平语气里的威胁几乎要溢出来，仓辻速水当即感觉手腕的疼痛更明显了。
    但是，仓辻速水和卷发男人对视半秒后，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把完好的左手递出去，
    “摘掉墨镜可以吗？”
    松田阵平：……
    他输了。
    他没好气地要把仓辻速水的手拍下去，仓辻速水却终于发现荒海彩的私聊申请。
    和上面附带一句话：
    【附近有狙击手，带松田阵平离开。】
    东京繁华地区白天街头上怎么会有狙击手！
    他的绝对屏障还在冷却！他可以死但npc不能死！
    仓辻速水大脑空白，反手抓住松田阵平的衣袖，
    “我们换个地方。”
    诸伏景光：……
    降谷零：……
    第9章
    降谷零面无表情的待在车内的驾驶座上，看着街道对面的那个卷毛用和警校时期截然不同的神态低笑，漫不经心地把衣袖扯回来，率先往前走去。穿着白色套头衫的俊秀青年在原地愣了一下，又醒过神快步跟上。
    降谷零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维持着高深莫测的姿态，撂下两句既像是威胁又像是放过荒海彩的话，就匆匆离开。
    随着他一步步走出这条看似正常的街道，前方路口路障被搬移，堵在另一条小路的下水道维修工将井盖重新盖上，两个穿着白绿色工服在快递货车旁边查货的男人关上后车厢门，启动车辆。
    十几秒后，荒海彩的车也开走了。
    诸伏景光将一切尽收眼底，等特制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他也收起枪往外走去。
    从楼顶的铁门经过时，诸伏景光仿佛不经意地瞥了眼锃亮的金属镜面，果然看见不远处一栋楼上，有人影一闪而逝。
    那是每次从收到任务到任务执行结束都会跟着他的人，负责收尾、接应和监视。自从他去年成为代号成员后，人数从三组轮换变成了两组，最近似乎又一次变少了。
    这算是好的变化吧。
    诸伏景光思索着，忽然脚步一顿，按住耳麦，和降谷零同时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有人回返，疑似发现异常。”
    诸伏景光立刻转身，从楼梯转角的窗户往外看去，果然看到松田阵平急匆匆跑回来。
    松田阵平起初并没有发现异常，只以为仓辻速水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但经过那辆快递货车，进入更繁华的街道，松田阵平脚步放慢，忽然品出一丝异样。
    刚刚那辆快递货车分明是专门送大型包裹的，里面却装了许多零散的小型包装盒和包装纸袋。
    还有两个员工，从头到尾完全没有交流，那是居民楼的背面，他们两个停在那干什么。
    松田阵平的思路转得很快，一瞬间联想到那辆明明有人、但是始终没动静的本田汽车。
    他脸色骤变。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仓辻速水急慌慌地扑过来：
    “松、松田！别过去了，那边有危险。”
    松田阵平稍微一闪身就避过他的动作，轻易地抓住青年的肩膀，
    “什么危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刚刚故意让我离开？”
    仓辻速水只感觉眼前一花，就被死死地扣在墙上，刚回过神，就被卷发男人锐利的目光钉住神经，心跳急促的要跳出嗓子眼。

 第9章

    这回真的是被吓的。
    两相对比，他才意识到在医院时松田阵平根本没认真威胁他，可能连吓唬都算不上。
    “没事，真没事。”
    仓辻速水居然没法在那样的眼神下说谎，讷讷地将实话说了出来，
    “我有个朋友，得罪了人，就是那辆车，刚刚她在那边被人威胁。”
    《第二人生》是绝对沉浸型游戏，第一条禁令就是玩家必须严格扮演给出的身份，不允许以任何形式对npc透露出超出身份认知范围的信息，包括玩家、技能、任务等等。
    一旦触犯就会被系统强制静音并警告，三次违规后直接封禁账号。这条规定后续被延续到了几乎所有的全息游戏中，所以几乎每个游戏的玩家们都有约定俗成的指代方式。
    《第二人生》因为身份设定的机制，很难说是同乡或同学之类的，所以能联系上的的一律是熟人朋友，名声不好可能会被连累的就当做陌生人处理。
    可真说完这句话，仓辻速水品了品，又觉得不对。
    松田阵平已经跑回去了。
    他听出仓辻速水语焉不详的话里指的是玩家，但这时候出现在明立流国际医院附近的玩家，十有八九是为了找他过来的，
    就算不是，他也没想过把人分成应该保护的民众和不需要保护的玩家两类。
    但晚了一步，于是只能面对空荡荡仿佛无事发生的街道。
    仓辻速水跟着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刚刚我朋友电话联系我了，她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松田阵平没去戳穿仓辻速水手机一直放在兜里没拿出来的事，四处走了一圈，然后冷不丁往附近一栋楼上看去。
    诸伏景光立刻侧身，借着墙壁挡住身形。
    现在不是表扬自己的同期观察力敏锐的时候，松田阵平越优秀，后续被组织监视观察的可能性越高，如果他在这期间做出了什么调查的行为，就有可能直接被处理掉。
    ……诸伏景光现在宁可松田阵平和那个青年去开房了。
    “我去看看。”最终，他说。
    同在通信频道里的波本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诸伏景光却知道zero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个人明面跟上，牵制组织安排过来接应的普通成员的注意力，另一个去给松田阵平制造障碍，免得他继续查下去。
    这个思路和荒海彩不谋而合。
    【荒海彩：暂时不要让松田阵平继续调查，报荒海会和我的名字，就说是黑l帮内部的纠纷。】
    【仓辻速水：荒海大佬，威胁你的是什么人啊？】
    荒海彩看到这条消息时，已经调出玩家论坛，找到了很久之前看过的一个陈年旧帖。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特别神秘的组织……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隐藏剧情]
    点开之后。
    [1l：靠，我要被杀了。]
    荒海彩检索同一时间段的帖子，果然找到记忆中的曾经的热帖，然后点了只看楼主。
    [九十九命速通神秘势力]
    [1l：我死了。]
    [10l：又死了。]
    [35l：这次活了十九天，他们杀人很快啊，手起枪落的。]
    [48l：我感觉现在这个职业有戏。]
    [101l：死了。]
    [208l：他们是不是杀人有瘾啊！]
    [……]
    【荒海彩：等我确认，暂时不要让松田阵平接触。】
    仓辻速水感觉“暂时”两个字有点奇怪，但没多想，先按照荒海彩的理由告诉松田阵平。
    这时候，诸伏景光也已经下了楼。
    他身上的外套已经换了个款式，装着狙击枪的琴包里也变成了真正的贝斯，搭配下颌稀疏的胡茬，颇像是哪家酒吧的找来的临时歌手，还是不太赚钱那种。
    诸伏景光远远跟着似乎是搜索无果后离开的松田阵平和青年走了一路，最后看见他们在涩谷某条街道上一栋商住两用楼附近停下。
    “我提前知道有一个地方会被安置炸弹……”
    “杯户购物广场。”仓辻速水秒答。
    松田阵平一噎：
    “我是说这栋楼。不过应该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
    他声音顿住，目光缓缓落在一个打扮时髦，手提着米色皮箱，正走向楼里的金发女人身上。
    皮箱里，轻轻传来液体晃动的声音。
    第10章
    会是她吗？
    金黄发色的女性从松田阵平身边不到半米处经过，他的目光垂落看着地面，仔细分辨着箱子里的声音。
    尖锐的金属制品轻轻的撞击皮箱内侧，未装满的液体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在玻璃中晃动，非常沉闷，像是被布料包裹。
    不能确认，而且也不能立刻行动。那个人武力值很高，这栋楼虽然已经废弃，但紧邻的两栋中还有几家商户，一旦惹急对方，随时有可能伤到旁边的路人。
    先让她进去，他可以跟上，让仓辻速水去报警疏散人群。
    但脚步声忽然停下了。
    “速水。”
    松田阵平错愕地抬头，恰好看见女人对仓辻速水露出温柔惊喜的笑，
    “好久不见，没想到刚到东京就遇到了你，你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
    “……”仓辻速水沉默。
    本来很好，现在不好了。
    克里斯蒂娜.丽莎尔是个杀手，因为擅长用特制双色液体混合炸弹制造连环爆炸，也被称为“普拉米亚”。
    当初仓辻速水意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被结结实实地暗杀了好几次。但他的初始技能和幸运加成实在作弊，在他不想死的时候，基本没人能杀的了他。
    而且仓辻速水那时候刚换身份，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用来威胁他的人，普拉米亚杀又杀不了，也没有牵制他的手段，发现他其实根本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打算后，两人就维持了一种虚假的熟人关系。
    仓辻速水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克里斯蒂娜长得算是好看，还有一个时髦的连环杀手身份。好看又背景复杂的纸片人做什么都可以原谅，不过是想杀他而已。
    但他可以没有立场，npc却有自己的立场倾向。
    仓辻速水已经清楚松田阵平明显是一个正直的警察。因此一看见克里斯蒂娜，仓辻速水猜到放炸弹的人是谁，脑子里立刻出现了新的等式。
    松田阵平知道有人安装炸弹=松田阵平可能知道克里斯蒂娜安装炸弹
    克里斯蒂娜认识他=连环爆炸案杀手认识他=被松田阵平讨厌
    天塌了。
    举报克里斯蒂娜能不能换回松田阵平的好感。
    不行，松田阵平未必打的过克里斯蒂娜，他的技能还在冷却。
    仓辻速水痛苦三秒，就熟练地打开游戏聊天界面，他今天打开群聊的次数已经超过过去三个月了。
    “杯户购物广场现场”群聊。
    【仓辻速水：救命，我和松田阵平遇到了国际连环爆炸案杀手普拉米亚。】
    【荒海彩：……】
    【纸居圭介：……】
    【其他玩家：……】
    【纸居圭介：我现在也知道为什么这位松田警官是特殊npc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事故体质吧。】
    【荒海彩：先想办法和松田阵平离开，不然我们过去也可能会被意外拦住。】
    仓辻速水也想。
    他打算拒绝克里斯蒂娜请他们去隔壁咖啡厅坐下聊的邀约。
    但松田阵平说：
    “好。”
    仓辻速水：……
    仓辻速水一边在群里发消息，一边心若死灰地跟着进入咖啡厅，麻木地点单，根本不敢看松田阵平。
    就这样，松田阵平和疑似仓辻速水的长辈的女性进了咖啡厅。
    诸伏景光心情微妙。
    松田阵平正好背对门口，所以他趁机跟了进来，又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这个角度他基本没办法看到几人的口型，但zero估计也在，可能比他还早到一点。
    诸伏景光试着重新打开通讯耳麦，果然听见了松田他们清晰的对话声，不知道窃听器是放在桌下还是旁边的架子下了。
    他装作喝咖啡，实则听着三人对话。
    自称克里斯蒂娜.丽莎尔的女人是法国人，但常年定居日本。
    一年多以前，刚满十八岁的仓辻速水和父母去俄罗斯旅游，父母在俄罗斯出事故意外去世。正好同在俄罗斯的克里斯蒂娜.丽莎尔结识了仓辻速水，仓辻速水回日本时，还是她亲自送到机场。
    克里斯蒂娜提到仓辻速水父母去世时，仓辻速水没露出什么悲伤的神色，松田阵平也不惊讶，大概是早就了解过身边人的情况。
    接着克里斯蒂娜.丽莎尔一直亲切地对仓辻速水嘘寒问暖，
    “速水现在是读大学了吗？”
    仓辻速水双手捧着热腾腾的咖啡，在袅袅的水雾中低低应了一声，看上去像是不太擅长应对关心。
    “不愧是速水，正在读什么专业？”

 第10章

    “机械工学。”
    “和同学的关系还好吗，如果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告诉我也可以，我一直在东京……丽莎尔小姐之后打算长期留在东京吗？”
    松田阵平又插入了对话，接的很生硬，但诸伏景光……诸伏景光居然有点见鬼的欣慰。
    松田阵平过去是在明确为了交际而举办的联谊上都毫不走心、完全不顾及气氛的人，但现在却能耐下性子和人坐在咖啡厅里听人无意义的寒暄，还主动接话了。
    诸伏景光完全听得出来，松田阵平对克里斯蒂娜.丽莎尔完全不像是以前对不熟悉的人漠不关心的态度。
    他以仓辻速水的朋友自居，主动和对方交流，甚至在努力让对话和平地继续下去。
    是因为对方算是仓辻速水的长辈？
    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咖啡杯。
    那个叫做仓辻速水的青年年龄虽然有点小……性别也比较出乎意料。但诸伏景光不歧视这个，差六七岁也不是差十六七岁，勉强在一般的年龄差内。如果松田是认真的，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而且松田阵平因为遇到了仓辻速水的长辈，没再继续调查医院门口的事，观察松田阵平大概也会终止在他们这个阶段。
    现在这个不算任务的任务中只剩下他和zero两人，不远处又是久违的朋友。
    在这种过分日常又与组织无关的对话里，诸伏景光难得给自己放了几分钟假，单纯地为朋友生出一点轻松的喜悦。
    这时，松田不知道从窗外看见了什么，站起身走出去。
    旁边的仓辻速水条件反射地跟着站起来，又被松田阵平按回椅子上。
    克里斯蒂娜.丽莎尔掩唇而笑，
    “速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黏人的样子。这位松田先生还会丢下你自己走吗？”
    说话间，松田阵平已经快步走出咖啡厅，诸伏景光轻轻敲了一下耳麦，得到回应后，便继续借着咖啡厅的装饰镜看向青年和女人。
    扎着丸子头的金发女人依然将纤长的手指挡在唇边，但那淑雅矜持的笑容，却一点点地扩大成古怪弧度，
    “速水呀。”
    她阴冷的声音钻入耳麦，如毒蜘蛛沿着网爬向猎物，
    “你瞧，这不就让我发现你的弱点了？”
    仓辻速水依然双手捧着白瓷的咖啡杯，过分年轻的眉眼抬起，
    “是这样。”他承认，“你说的对。”
    诸伏景光才发现，仓辻速水神情中并没有半点腼腆内敛。
    他看克里斯蒂娜的眼神中带着轻慢的惋惜，像是看不得不丢弃的漂亮花瓶。
    “你不该来东京，也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普拉米亚。”
    咔嚓。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诸伏景光几乎是瞬间弹起，拉开了险些无辜遭殃的服务生。
    下一秒，服务生和其他客人尖叫声骤然穿透水泥钢筋，传到隔壁的废弃商住楼内的松田阵平耳中。
    第11章
    松田阵平还坐在咖啡厅时，一直在思索克里斯蒂娜.丽莎尔为什么要在这里放炸弹。
    这隔壁的那栋楼只是一栋废弃的商住楼，周围商户不多，如果是故意想要引起轰动，这个位置不够显眼；如果是针对特定某个人，更不至于放在废弃的楼里。
    听见克里斯蒂娜,丽莎尔说她去过俄罗斯，松田阵平立刻想去时间倒流之前，他和降谷零救下的那个外国男人恰好也是个俄罗斯人。
    如果那个人被绑在那不是单纯的巧合，而是这两个人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呢？
    刚得出结论，松田阵平的目光就瞥见了街道上经过的金发男人，不是那个俄罗斯人还能是谁？
    眼看着对方似乎是往旁边拐去，松田阵平立刻站起来追出咖啡厅。
    但是等到了楼里，一路走上去到顶层，都没找到另外一个人的踪迹，记忆中本来安装了炸弹的位置当然也还空空如也。
    被骗了。
    有人故意想引开他。
    尖叫声响起时，松田阵平就猜到了中间有玩家作梗。
    他从尘土飞扬的昏暗大楼跑出来，站着阳光洒落的街道，就看见咖啡厅外一地的玻璃碎片。
    边缘锋利，却一闪一闪反射着耀眼的光。
    仓辻速水站着咖啡厅内靠窗的桌边，脸侧多了一道鲜明的血痕，血珠一滴滴渗出，又在柔软的白色套头衫上晕开。
    而克里斯蒂娜.丽莎尔已经不见了。
    松田阵平快步走进咖啡厅，轻易地从现场的痕迹中拼凑出了情况。
    有人忽然从窗外开枪，击中了克里斯蒂娜，玻璃碎裂飞溅，割伤仓辻速水。接着那人冲进来，负伤的克里斯蒂娜破窗离开，甚至没能带上她的手提箱。
    而手提箱里……
    “所有人出去，这里有……”
    还未说完，他就看见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话语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继续，
    “可能有炸弹。”
    警笛声呼啸。
    警戒线拉起。
    搜查课和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赶到时，未安装的炸弹已经被松田阵平处理好了。接下来，当街枪击案的目击者和涉案人被搜查一课的警察翻来覆去的问过几次。
    左边两步外，是仓辻速水犹犹豫豫的声音：
    “是，我是东大的学生。我只知道她叫做克里斯蒂娜.丽莎尔……在俄罗斯时她一直很关照我，但我回到日本后就没见过她了……我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好像很久以前问过，但是忘记她怎么回答的了，完全没印象。”
    右边更远一点，隐约传来诸伏景光窘迫的回复：
    “我是个贝斯手，刚到东京……好吧，其实已经来了一个月，但是一直没有乐队，看见这家店门外贴着咖啡折扣才进来……确实没有听到枪响，我对声音很敏感……消音器吗？那要让我听一下类似的录音才行……”
    被要求留下不能参与搜查的松田阵平坐在厅内中间的桌子上，听着两边的鬼话，神色沉沉。
    搜寻无果后回来的佐藤美和子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她那位突然请假逃了下午的走访调查、不到三小时的时间又重新“汇合”的同事旁若无人的样子。
    “……”
    佐藤美和子有很多批评想要说，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先问，
    “你怎么了？”
    旁边的声音似乎停了一瞬。
    佐藤美和子扫视，看见留着薄薄一层胡须的背着琴包的男人还在规矩地回答问题，反倒是白鸟任三郎对面，脸上贴着创口贴的青年却遮遮掩掩地往松田阵平身上偷瞄。
    他看松田阵平的眼神……佐藤美和子的直觉跳动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对劲。
    太炽热太直接了，不像是松田所说的认识没多久的朋友。
    是之前救过的人？她刚从爆.炸物处理班那边得知，松田阵平之前居然是爆.炸物处理班的精英，为了追查一个炸弹犯才调任过来，如果有过救命之恩，倒是很说的通。
    松田阵平不可能没察觉仓辻速水的目光，但看也没看，跳下桌子，走到外面。
    佐藤美和子跟着出来，听见他说：
    “克里斯蒂娜.丽莎尔能在负伤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破窗离开，而且处理掉了路上所有的痕迹，说明她不仅身手敏捷，还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和应对突发危机的能力。”
    “而那种液体.炸弹从结构到液体颜色都非常特殊，送回去之后，应该很快就能判断她的身份，应该是个杀手或者雇佣兵。”
    “开枪射击的人是俄罗斯人，如果她真的是杀手，可能主要在俄罗斯作案。”
    同步听见的目暮警官颇为认可地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松田警官很适合做刑警啊。”
    爆.炸物处理班的高桥警部正好带人经过，留下重重的一声冷哼，他身后的另外一个警察则悄悄给松田阵平比了个大拇指。
    松田阵平却迟疑了一下，
    “还有仓辻速水，他和克里斯蒂娜.丽莎尔在俄罗斯认识。”
    目暮警官恍然，
    “放心放心，刚刚已经确认过了，仓辻速水的背景很清白，应该确实和克里斯蒂娜.丽莎尔没什么关系。”
    白鸟任三郎正好出来，也补充：
    “仓辻速水身上没有任何训练过的痕迹，体能一般，日常交际也很简单。银行卡上的除了父母遗产没有其他资金来源，我也觉得问题不大。”
    正往外走的诸伏景光：……
    他回头看了一眼也还在室内的仓辻速水。
    俊秀的青年因为脸上的伤看上去有些可怜，缩在椅子上，正眼巴巴地往门口望。和枪击发生前面对普拉米亚的冷漠截然不同，自然得看不出半点表演痕迹。
    这种人为什么盯上了松田阵平？
    他想要做什么？
    诸伏景光心生寒意，转过身，恰好与松田阵平撞上目光。
    松田阵平退开一步，给他让路。

 第11章

    诸伏景光经过时，嘴唇动了动，
    “小心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一怔，竟没露出什么惊讶不解，只是垂下目光。
    松田阵平知道？
    那他为什么还和仓辻速水走的那么近？
    诸伏景光的震惊困惑在当天进一步加重。
    因为来自公安的消息。
    “普拉米亚没能逃走。”
    “她确实逃出了那群被人刻意引过来的俄罗斯人的包围，却很快落到了别的势力手里。”
    “不是荒海会，也不是组织，是我们之前从来没在东京发现的一股势力，非常隐秘。”
    “他们出动的那些人，过去和东京任何一个地下势力都没有关系。行动之前，他们没有任何异常行为，行动之后，我们却没再没见过这些人……像是连带普拉米亚一起，彻底消失了。”
    “如果想要调查……”
    “只能从两个人身上查起。”
    “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
    第12章
    公安能关注到这件事，其实是因为他们前几天得到了“纳达乌尼奇托基提”——普拉米亚的受害者自行集结的一个民间组织入境的情报。
    “纳达乌尼奇托基提”小队在找普拉米亚的踪迹，公安也想知道“普拉米亚”这个跨国杀手是否真的在日本。
    根据他们从一些渠道中得到的情报，普拉米亚为不少欧洲国家的官员做了很多私活，抓到她就意味着能拿到不少把柄。
    为此，公安一直隐秘搜寻“纳达乌尼奇托基提”。
    “今天中午12点19分，我们在涩谷发现了纳达乌尼奇托基提的领队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13点25分，发现了她的哥哥奥列格·拉布伦切夫的踪迹。”
    “14点56分，奥列格·拉布伦切夫和小队成员进入那栋废弃商住楼，三分钟后，另外一人单独离开。”
    “15点10分，我们在那附近发现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我正好在现场，根据他们的暗号手势和暗语推测，可能是您所在的那个黑色的……”
    话筒那边的人吞下一个隐约的单词。
    “15点19分，松田阵平、仓辻速水和克里斯蒂娜.丽莎尔相遇。在他们见面的十分钟内，附近多了一个出租车司机，一个发传单的高中学生，一个网红，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和暗示，所以我们以为只是巧合。”
    说到这里的时候，诸伏景光的联络人已经有些难以启齿的羞愧：
    “接着……那个发传单的学生递给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一张传单，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看了一眼上了出租车，同时，网红走向废弃大楼。因为他开着直播，所以我们没能立刻拦下他……”
    诸伏景光：……
    也就是说，这三人就这样在公安、组织的眼皮底下，完成了和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的密谈，甚至把进入那栋废弃大楼可能是在守株待普拉米亚的奥列格·拉布伦切夫拦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缓缓吐了口气，
    “这三个人都和仓辻速水一样，背景清白，经济来源清晰，日程透明，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彼此之间也没有过任何交集，是吗？”
    “是的。”
    诸伏景光的联络人沉默片刻，又说，
    “您刚才说相信松田阵平，认为他的人品和能力都经得过审查。我相信您的判断能力，也会把您的话原样转达回去，但是，松田阵平确实有可疑之处。”
    “他是被奥列格·拉布伦切夫引走的。”
    “我和近期才来到日本的奥列格·拉布伦切夫没有任何交集，正常来说没人会想到用他来引开我。”
    松田阵平平淡道，
    “只有你们。”
    “我告诉了你，我知道有人会在那栋楼里放炸弹。没想到你正好认识普拉米亚，看见她后，就猜到了我在时间倒流之前来过这里，也遇到了故意装作自己被绑架的奥列格·拉布伦切夫。”
    “不全我猜到的，主要是荒……”
    仓辻速水起初还没意识到面前松田阵平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但看见松田阵平冷淡的表情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你是在生气吗？”
    仓辻速水下意识调出游戏界面看了一眼认可度。
    没掉。
    “生什么气。”做笔录时并没有拆穿他，却在最后以送他回家为理由和他一同离开的卷发男人扯了下嘴角，
    “是我先轻易地向你透露了我知情的信息，才给了你们借此布局的机会，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我考虑不周。”
    “等、等一下！”
    这不还是生气了吗！
    仓辻速水战战兢兢又看了一眼认可度，他现在不敢把这个界面关上了，生怕一错眼就再也看不见这个数字。
    “我们抓住了普拉米亚，活捉。”他挣扎，“我们特意活捉的！”
    “那她人在哪里？”松田阵平反问。
    “在……”仓辻速水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
    他赶紧给荒海大佬发私聊。
    【仓辻速水：荒海大佬，普拉米亚在哪？】
    荒海彩回复得很快，仿佛正等着这条消息。
    【荒海彩：是你在问还是松田阵平？】
    【荒海彩：如果是你，你过来，我可以告诉你。】
    仓辻速水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仓辻速水：……那如果是松田阵平呢？】
    【荒海彩：如果有任务，我们立刻会把人给他。当然，任务也算上你。】
    这是胁迫。胁迫npc发放任务。
    即使荒海彩说得委婉，仓辻速水也立刻明白了。
    《第二人生》是最早的全息游戏之一，据说建设时使用了特殊的前沿技术，所有npc都高度智能化，行为逻辑基本和正常人类一致。
    所以《第二人生》里，根本不会有没由来的任务请求。
    现在忽然出现一个任务npc，很可能是游戏试运行的新项目。
    仓辻速水这种普通的玩家只想着和npc贴贴时候，荒海彩她们已经在尝试寻找特殊玩法……或者说游戏漏洞。
    理智上，仓辻速水觉得很合理，如果是在别的游戏遇到了，他一定直呼大佬不愧是大佬，这时候已经能挟npc以令任务npc了。
    但他这时候居然生不出什么高兴的心情。
    不仅如此，他现在甚至不敢看松田阵平。脖子僵硬，目光也僵硬，仿佛稍微转一下颈椎，动一下眼珠都是极为艰难的事。
    “松田……”
    仓辻速水在短短两个字间烧光了自己的cpu，
    “我忽然想起我忘记问我的朋友了。我现在去问清楚，然后告诉你怎么样？”
    他这回甚至不提奖励了。
    “谢谢。”
    明明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多温和的人，却没对他疾言厉色，反而道谢了。
    “但是你去了应该就回不来了，而且估计去了也看不见。”
    松田阵平在玩家私下行动抓走普拉米亚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而接下来的系统提示，也验证了松田阵平的猜测。
    在仓辻速水和诸伏景光被搜查一科的其他警察询问的时候，松田阵平就在一心三用，面对眼前的巨大系统弹窗。
    【警报！】
    【警报！】
    【管理员请注意！npc松田阵平任务流程异常，npc松田阵平行为异常，导致游戏出现漏洞！】
    【玩家荒海彩发现游戏漏洞，请完善任务背景，修正任务流程！】
    第13章
    仓辻速水认为荒海彩他们是在利用《第二人生》真实度极高的特性扣下普拉米亚，想要松田阵平主动向玩家寻求帮助，也就是主动发布任务。
    但松田阵平却认为，荒海彩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他还记得早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系统就已经提交多次投诉。
    原因是他未在与玩家对话的情况下直接发布初始任务，不符合常规任务流程。
    接着普拉米亚被抓，系统的警报依然先强调了他的任务流程异常导致了游戏漏洞。
    也就是说在系统的判断里，这两件事情是一件事。即现在的游戏漏洞，是松田阵平最初在未与玩家对话的情况下发布初始任务导致的。
    而无论是之前的投诉，还是现在的警告，系统给出的解决方案都是完善任务背景。
    那么系统所指的任务背景又是什么？
    荒海彩正在对仓辻速水解释。
    【荒海彩：根据《第二人生》的游戏机制，我们每次更换的身份都有完善的背景。虽然为了防止出现扮演矛盾，这些身份全部都亲缘淡薄，没有直系亲属和交往密切的朋友，但也都在合理的范围内。】
    【荒海彩：也就是说，在npc眼里面，我们既非凭空产生，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游戏他们要引入全新的任务npc，也应该给出符合游戏基调的提示，也就是背景引入。】
    仓辻速水一点就通。

 第12章

    【仓辻速水：比如说11.7那天，在我的手机上推送杯户购物广场爆炸的实时新闻，或者松田阵平从某些渠道知道了几个玩家，然后通过电话、邮箱，甚至找人传信的方式求助？】
    【荒海彩：对，但是没有。任务直接出现在游戏系统中。而我们对松田阵平的认知是空白，之前没有和他产生过任何交集。甚至只有完成了前置任务，才能和松田阵平见面。】
    【荒海彩：在他眼里我们是什么身份，在他的认知里，他是通过什么手段联系上我们的？这些松田阵平从未解释。我以为你见到松田阵平之后会得到答案，所以我也跟着去了涩谷。但是松田阵平不仅没有给出背景信息，反而透露出他知道时间倒流。】
    仓辻速水脑袋嗡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完全没去思考这个问题。
    游戏时抽取的技能，在npc面前使用时都都会被合理化，所以普拉米亚暗杀了他好几次，都没发现过他的绝对屏障，只以为是他扮猪吃虎。
    那松田阵平是怎么知道的？这不合理吧？
    仓辻速水现在甚至有点毛骨悚然了，那种正在玩游戏时，npc忽然说你该下线吃饭了的那种惊悚感。
    他忘记自己本来是想从荒海彩这边试探普拉米亚的下落，追问起来。
    【仓辻速水：……会不会是bug。高智能化的npc的对话不是提前设定的文案，而是实时演绎的。】
    【荒海彩：过去十多年里，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类似超游的bug，而且这是第二人生推出的第一个，也有可能是唯一一个特殊npc，游戏公司会不实时观测忽略这个npc和玩家的交互内容吗？】
    ……仓辻速水觉得不行。
    【仓辻速水：你觉得这是游戏里故意留下的悬念。】
    【荒海彩：嗯。而且从我们抓住普拉米亚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游戏公司那边依然没打补丁，说明这件事应该是被默许的。松田阵平的背景中，一定有可以深挖的地方。】
    仓辻速水快要被说服了。
    他觉得荒海大佬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他已经快要相信利用其他npc迫使松田阵平做出行动，以此打探松田阵平的背景本身就是游戏设定的玩法之一。
    但仓辻速水还在犹豫。
    万一不是呢？
    他努力活动自己生锈的脑子。
    仓辻速水的理智上线，作为唯一一个直面松田阵平的人，终于察觉出松田阵平话里的某些异样。
    比如几分钟之前松田阵平笃定玩家不会将普拉米亚给他。
    这根本不是一个npc该说出来的话。
    不对不对，按照荒海大佬的想法，这可能就是设定之一。
    要不然直接……问问？
    “松田……”
    仓辻速水抬起头，忽然失声。
    卷发男人正倚着路边的电线杆，仰头看将落的夕阳，浅淡的光在他的侧脸上晕染，勾勒出下颌利落的线条。这个距离，仓辻速水甚至能清晰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仓辻速水的理智迅速下线了。
    他刚刚想什么来着？
    松田阵平真好看，游戏公司真是太有品了。
    不是这个。松田阵平是他命中注定的……等下，也不是这个……
    他要问松田阵平是怎么知道他们帮忙的事的！
    仓辻速水深吸一口气。
    吸气声太响亮，引得松田阵平回过头，懒散地说：
    “你们终于聊完了？”
    等等等，真的不是超游的bug吗！
    仓辻速水呆滞。
    松田阵平却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
    他不应该在明知道正确任务流程的情况下，为了先让世界意识兑换萩原研二的复活，直接激活初始任务，还发出去了自己最想做的事。
    他也不应该后续直接去看萩原研二，没做出任何补救，甚至直接对仓辻速水表示他对任务内容知情。
    他更不应该透露出对时间倒流的了解。
    但是，反正不应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能撤回任务，难道还能撤回玩家记忆吗？
    当时松田阵平在咖啡店反思了四点九秒，结论就是别瞎反思了，打补丁吧。
    他也真的没有和仓辻速水生气。
    玩家救了他，帮他抓了普拉米亚，现在的态度只是不想把人给他而已，又不是他不发任务就直接放出去祸害人。
    就算真出事，他还有管理权限。
    松田阵平心很大，估算事情在可控的范围内后就不再多想。后续送仓辻速水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怎么努力编故事。
    他编了三版，又都被他自己否定。
    要么故事逻辑不合格，要么是难度太高，他很有自知之明，演不出来。
    而且松田阵平有预感，就算这一次他补丁成功，后续恐怕还要跟玩家无数次斗智斗勇，
    既然如此，不如算了。
    松田阵平自有办法。
    他故意盯着仓辻速水，看他持续地露出受惊过度样子，才大发慈悲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醒醒，我知道你们有特殊的联系方式。你自己想想，你已经当着我的面联系你的同伴、嗯，朋友几次了。”
    仓辻速水根本数不过来，
    “但是你不应该发现才对……”
    “我本来不知道，但如果有人告诉我呢？”
    松田阵平在仓辻速水仿佛见鬼的眼神中说，
    “有人告诉了我你们的存在，他说你们看似毫无关联，实际上联系紧密，还拥有一些特别的力量，所以我试着求助了。”
    这时候，仓辻速水尚未关闭的私聊页面上，荒海彩的消息又一次弹出。
    【荒海彩：还记得吗？之前你救了松田阵平后，并没有立刻得到[松田阵平的感谢]的任务奖励，而是在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忽然得到了任务结算提示。】
    【荒海彩：我认为这也是游戏的提示。从你救了松田阵平，到松田阵平得知你的身份，中间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过程。】
    【荒海彩：比如有人告诉了他。】
    荒海彩发完这条消息，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另外一个猜测。
    现在游戏内只剩下一千多名玩家，在东京的只有几十人。游戏公司完全能轻易追踪每个玩家的位置，然后选择恰当的时机开启任务。
    恰恰好，拥有绝对屏障的仓辻速水就住在杯户购物广场附近。这个剧情设定，或许本身就是为了让仓辻速水的技能发挥作用。
    虽然这种针对特定玩家量身制作剧情听起来荒诞，但是如果《第二人生》特意想要推出一两个玩家作为宣传范例，也不是不可能。
    但她没来得及作出决定，就被仓辻速水的消息刷屏了。
    【仓辻速水：你说的对。】
    【仓辻速水：松田阵平承认了。】
    【仓辻速水：他真的承认了。】
    【仓辻速水：他说他不清楚我们的身份，有人告诉他，我们能帮助他。】
    【仓辻速水：他还说知道我们有特殊的能力，他是把我们当成那种大隐隐于市的高人了吗？】
    【仓辻速水：早知道我一开始就装一下。】
    【仓辻速水：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把我当猥.琐变.态了。】
    荒海彩还没来得及惊喜于她真的猜对了，就看见了这句。
    她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
    【荒海彩：……如果他真的把我们当成一个整体，那你最好还是维护一下形象。】
    仓辻速水没来得及回复，他被松田阵平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卷发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灰白烟雾飘飘悠悠，被风吹散，只剩下指间火光明灭。
    仓辻速水盯着那只手看了半分钟，才听见松田阵平的问题，
    “既然说开了，那是不是轮到我来问了。”
    “好。”仓辻速水下意识回答。
    “我想问，你们的身份，你们为什么愿意帮我？或者说你们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玩家[仓辻速水]触发关键问题，该问题关系到世界主线剧情走向，关系到npc松田阵平后续发放任务频率，npc松田阵平认可度提升上限，请谨慎回答。】
    仓辻速水：？
    仓辻速水：？！
    同步收到提示的其他玩家：？！！
    第14章
    玩家们收到通知的同一时间，任务面板上多出来一个新增任务。
    【任务名称：松田阵平的疑问】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遭遇危险之前，在■■的引导下向你们求助，果真获得慷慨的帮助。现在他希望得知你们的身份，以及你们希望他付出的代价。】
    【任务目标：在不透露游戏的情况下合理解释玩家的身份，不能引起npc松田阵平的怀疑。】
    【任务奖励：该任务为特殊任务，仅发放一次，根据任务完成度确定世界剧情主线走向，npc后续发放任务频率、npc松田阵平认可度提升上限。】

 第13章

    【任务时限：三分钟】
    三分钟。
    任务上没有限定必须仓辻速水回答，所以其他人如果能在三分钟内冲到松田阵平面前，也可以代为回答。这很合理……合理个头。
    现在估计除了仓辻速水和那个匿名，没人获得了松田阵平的认可度，根本见不到他。
    世界频道内的玩家彻底明白了。
    【那个■■是谁，未解锁的npc吗？隐藏剧情？】
    【回答影响世界剧情走向，那不就是我们说什么是什么吗？】
    整活的玩家永远是反应最快的。
    【虚假的大佬：各排行榜第一。
    真正的大佬：偷跑三小时，独享npc。行为不当全服通报，转身触发隐藏任务】
    【啊？我当狗策划？】
    【快和松田阵平说我们是一个绵延百年的神秘组织，组织内的先知预言说还有三年就世界毁灭，我们的目的就是拯救世界。】
    【太土了，应该说这个世界太黑暗，我们计划肃清世界，重新制定秩序】
    很快，这一批评论就被理智的人压了下去。
    【醒一醒，不能太夸张。如果太离谱，松田阵平不信，认可度上限可能就卡死了。】
    【懂了，那种只要付出代价，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的交易行。】
    【还是太像反派了，要不万事屋吧。】
    这些意见下一秒就被脑子更加清醒的人否定。
    【那你们想让松田阵平给什么？我们要的是认可度、积分，商城，但这些任务奖励是系统给的，松田阵平估计不知道。想想他眼里自己能付出什么？】
    【估计是钱……怪不得任务提到答复影响松田阵平发放任务的频率。】
    【天，谁要钱，游戏里几十亿npc，我非要和任务npc要钱干什么。】
    【你们将来还想不想做日常任务了？打算三年开张一次吗？】
    【松田阵平的人设还是个正直的警察，他连找炸弹犯都不愿意交给我们，我本来还指望以后有什么巡街的任务。】
    【以后领任务了是不是要摇号了。】
    【我可以给他转钱，我付费做任务。】
    【别卷了，求你们别卷了。】
    【万一他觉得我们另有目的怎么办？】
    世界频道里越分析越混乱，短短一分钟，所有玩家都吃到了当策划的苦。
    这些消息仓辻速水通通没有看到。
    松田阵平问出问题后就没有再移开目光。在明知道松田阵平能看出他在和别人交流的情况下，仓辻速水哪敢再去看世界频道的情况。
    他也不敢看松田阵平，怕一看就失了智，于是目光飘忽地左右摇摆，乍看上去，像是被点破身份后的不知所措。
    旁边荒海彩的聊天窗口倒是始终没有关闭。荒海彩大概也已经猜到了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看到长篇大论，所以直接简明扼要的发了两条消息。
    【1. 不用详细介绍，只需要表态整体性质不偏离松田阵平的价值观，说得太深入反而不真实。】
    【2. 代价要足够小，让松田阵平觉得就算哪怕无限制发任务也可以承受，但不能没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
    看见第一点的时候，仓辻速水如逢甘霖，但看见第二点时，他忽然怔了怔，心里生出异样的感觉。
    是这样吗？
    如果几乎不用付出代价就可以获得帮助，那松田阵平就有可能无限制的发放任务？
    几个小时以来，松田阵平的每一句话忽然在他脑海中轮番播放。
    不是，不是的。
    这样不行。
    奇异的念头悄然升腾。
    “其实……我们并没有一个正式的组织，也没有统一的目的。”
    话一出口，仓辻速水先把自己吓了一跳，但纠结了下，选择继续，
    “我们这些人，分布在世界各地，做什么的都有。但这些身份不是我们的伪装，就是我们当前想要做的事情。”
    “……就比如我。”他打了个磕巴，“虽然我经常逃课，但是我其实很满意目前的身份，我喜欢窝在家里面打游戏，偶尔、啊不，经常去学校上课，时不时去看一场沙朗.温亚德的电影。”
    “这些并不是假的，我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这样。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之后会陆陆续续的见到我们。”
    “至于我们为什么帮你，你很特殊。”
    仓辻速水字斟句酌，
    “你知道，我们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你可以理解为，帮助你有利于我们继续维持现在的能力和生活。这其实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只是我们所收到的益处你可能不能理解。”
    仓辻速水想起中午世界频道的盛况，抽了下嘴角：
    “我们中很多人的精力过剩，就算是你让人从美国横跨大平洋游到东京湾，可能都有人乐意试试。”
    最后他超常发挥，紧扣主题，“所以以后也多给一点委托怎么样，我们真的很需要这个！”
    卷发男人却沉默了一会，到仓辻速水怀疑自己的话里有什么破绽时，才缓缓开口：
    “你就不怕我利用这些，让你们做一些为难的事情吗？”
    有什么能让我们为难？
    仓辻速水迷惑地啊了一声，才意识到这个回答从松田阵平的角度，应该指的是违反原则或者是道德底线的事。
    ……现在说玩家的底线其实比松田阵平低多了是不是不太好。
    松田阵平没看出仓辻速水的挣扎。
    他不知道荒海彩和仓辻速水的私聊内容，但他实际料想的最好结果也大致如此。
    可仓辻速水的回答，以及回答中对他的肯定，完全超出了松田阵平的意料。更习惯于被人误解的松田阵平心情有些复杂。
    “我向你承诺，不会有那种事。”
    仓辻速水下意识看过去，
    本来萦绕在卷发男人眉间的散漫早已淡去，暗青色的眼睛隔着墨色的半透明镜片，依然透出不容错认的认真，
    他没有说如果违反承诺之后会怎样，但仓辻速水却感觉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一下子压在了他和松田阵平之间。
    像是那双眼睛中的星光，那种仿佛再经历无数打磨也仍然会熠熠生光的色彩，坠在了他游浮不定的灵魂上。
    太犯规了，怎么可以这么犯规？
    谁做的松田阵平的设定，有没有真人性格模板，哪个资料库的，能不能潜入进去复制一份。
    仓辻速水盯着他，胡乱地应了一声，就看见卷发男人犹豫了下，说道，
    “不过有件事例外。之前在摩天轮上你救了我一命。本来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说……算了，总之你有什么想要，而我能做到的吗？”
    仓辻速水脱口而出，
    “我想摸一下眼睛。”
    第15章
    要命。
    会不会要被打了。
    荒海彩让他注意维护形象的提醒还停留在聊天框内，仿佛无声的质问。
    仓辻速水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想解释。
    松田阵平却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沉吟的神色。
    “你确定吗？”
    说着，卷发男人的手抬起，按在墨镜上，漆黑的墨镜边框上随着男人的轻微用力而陷入微带薄茧的指腹。
    仓辻速水的大脑一刹那空白。
    世界频道内。
    玩家们正在数着时间等三分钟结束。
    【仓辻速水编了什么？他行不行啊，有没有认识的他的，给我们透个底。】
    【不熟。】
    【不认识。】
    有人终于想起仓辻速水曾经在世界频道问电影首映票的事，开始@那个票贩子玩家。那个玩家郁闷回复：
    【别问，不知道。他不回消息。】
    卡在三分钟的最后一秒，任务面板出现了新的结算提醒。
    【任务名称：松田阵平的疑问（已完成）】
    【任务描述：在仓辻速水的解说下，松田阵平相信了疑似属于某个不知名势力的你们交付了初步的信任，认为对他的帮助出于善意。出于感激，松田阵平愿意长期发布委托，与你们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
    【任务奖励：
    因任务完成度≥50%，松田阵平将不定时发布任务。
    因任务完成度≥70%，松田阵平将定时发布每周积分任务，不定时发布其他任务。
    因任务完成度评≥90%，npc松田阵平认可度≥1时，玩家可主动联系松田阵平，有一定概率获得专属任务。
    因任务完成度评价达到100%，如玩家遇到麻烦，松田阵平愿意在能力范围内提供帮助。】
    看完了任务结算中的描述，和仓辻速水具体的完善内容后，玩家们默了一默。
    他们研究了半天，谁能想到仓辻速水居然用这种办法。
    【一不小心想起我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混在这个游戏里了】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看论坛资料完全看不出松田阵平是这种性格的人设】

 第14章

    【我懂了，我注定要被npc骗身骗心】
    【这还怎么怪仓辻速水偷跑，有事他真上】
    这条消息刚发出来，世界频道内的公告栏忽然又刷出一条置顶公告。
    【游戏管理员：玩家[仓辻速水]对npc[松田阵平]行为失当，提出不合理要求。因30天内出现重复出现违规行为，现封禁账号72小时，望所有玩家引以为戒！】
    世界频道霎时间寂静。
    松田阵平所在的街道也很寂静，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摘下墨镜，仓辻速水直接在他面前被强制下线了。
    松田阵平：……
    他心情复杂地打开管理界面，看见了几条熟悉的弹窗。
    果然，他就知道是这样。
    72小时。
    这个时间应该是指仓辻速水所在的世界的时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时间比例是3:1，也就是说九天之内，仓辻速水都别想上线了。
    不过如果玩家会因为下线而消失的话，在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眼里是什么情况？
    松田阵平继续查看系统界面，熟练地略过前面系统提醒管理员惩罚玩家和引导npc松田阵平加强自我保护意识的部分，看到了之前没有的新信息。
    【……系统自行对玩家仓辻速水予以惩罚和通报，并强制玩家[仓辻速水]合理化下线。】
    【检测到玩家[仓辻速水]附近仅有特殊npc松田阵平，无需进行合理化下线，请管理员引导npc松田阵平自行忽视玩家消失行为。】
    ……好一个自行忽视。
    这个游戏系统有时候过于死板，有时候又过分灵活了，不稳定得简直像是他小学时第一次拆卸又重新装好的微波炉。
    松田阵平把这个问题暂且延后，终于能腾出时间，处理被他拖延了好几个小时的炸弹犯了。
    时间倒流以前他已经知道了另外一个炸弹的安装地点，和他推理的一样，是米花中央医院。
    不管是医院还是杯户购物广场人流量都很大，尤其是明天还是周末，所以炸弹犯不可能提前太久就安装上炸弹。
    而那个炸弹犯最后选择了将警察引到杯户购物广场，那米花中央医院的炸弹安装时间应该比购物广场要早。
    要么是今晚医院大部分医护人员下班后，要么是明天上午。以那个炸弹藏头露尾的性格，他觉得今天晚上更有可能，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现在。
    【知道地点和大概时间，要是再找不到人，那我干脆就别做警察了。】
    松田阵平往地铁站走，习惯性地又发了一条短信给hagi，才想起来现在萩原研二的情况已经和之前不同。
    “也没关系吧。”
    他无声念叨。
    等上了地铁，松田阵平顺便又给萩原研二发了一些可能会影响炸弹犯放置炸弹位置的因素或地点。
    他经常拿和萩原研二的短信界面当做临时备忘录来用，到手机储存上限就都删掉。
    反正就算是之前，他和萩原研二也互相干过这种事，发出去的大部分内容都没头没尾，甚至是只有几个关键词。
    【人流量大，不易疏散，密闭，通风差】
    【儿科，产科，康复，高楼层，住院部】
    这是要达成更大伤害范围可能考虑的因素。
    【钢筋墙，安检仪器，变压器，核磁……】
    这是避免干扰遥控需要考虑的因素，从他四年前他的作案手法来看，不可能只寄希望于定时炸弹，所以一定会考虑遥控范围。
    而如果他当时在摩天轮上拆除了炸弹，又拆到了另外一个炸弹地点，那他必须想办法提前赶到米花中央医院，既要引爆炸弹，又要不被警察发现，所以外部可能会有……
    【信号放大……】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地铁上的人越来越多，松田阵平的肩膀被撞了一下，下意识看过去，
    “对不……”
    瘦瘦高高戴眼镜的男人的声音忽然卡住，目光僵硬地凝固在了松田阵平手机亮着的短信屏幕上，额头上缓慢的渗出了汗珠。
    这么巧，看懂了？
    松田阵平怔了一下，忽然听见地铁报站声响起，米花站要到了。
    瘦高男人被惊得回神，慌乱移开目光，脚步动了下，似乎有下车的意思。
    松田阵平的脸色却微微变了。
    他的目光沿着男人灰色的西装缓缓下移，最终落在男人手里紧攥着的皮箱上。
    米花站，皮箱，对炸弹布置敏感。
    漫不经心的神态一点点从松田阵平脸上淡去，暗青色的双眼只剩下一片冰冷。
    地铁门开了。
    拎着皮箱的男人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往地铁门口冲去，前面的人被他挤得东倒西歪，立刻又被松田阵平扒开。
    无辜路人的喊骂声刚要冲出口，看见松田阵平一身明显不好惹的墨镜黑西装后，硬生生地又把话咽回了嗓子里。
    自动门合上之前，还留出几声畏惧的议论，
    “是黑l帮吗？”
    “也许是追债。”
    松田阵平充耳不闻。他本来没打算在地铁站动手，但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敏锐，如果在这里把人跟丢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他一边追，一边握紧了手里的手机，打算如果男人有伸手摸向衣兜的打算，就立刻扔出去。
    结果一直被他逼到墙角，那个瘦高男人居然都没拿出炸弹遥控器，
    “我什么也不会说！”
    瘦高男人的眼镜歪到一边，头发凌乱，满头都是汗水，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放过我，放过我，我不会报警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松田阵平愣住了，目光转向皮箱。
    瘦高男人却像是被提醒似的，如蒙大赦般开口，
    “对，对，我也打算炸掉医院，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不会报警。你看，这里面是炸弹！”
    甚至连拿出炸弹遥控器威胁要同归于尽的勇气都没有。本来被用作威胁警察的炸弹，就这么轻飘飘地被递到了松田阵平面前。
    萩原研二。
    你就是被这种人害死的。
    还有一同丧生在那栋高楼上，爆.炸.物处理班的同事。
    就是被这种人害死的。
    佐藤美和子今天第三次见到松田阵平。
    他正坐在医院里，任由拿着护士用纱布帮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目暮警部从他身边经过了好几次，想要说什么，到最后都叹了口气，看见她过来招了招手。
    佐藤美和子跟目暮警部悄悄走到一边，为松田阵平说情。
    “毕竟他抓住了炸弹犯，而且还是即将二次作案的……总不至于还要被罚吧……”
    目暮警部声音泛苦，
    “是只有一口气的炸弹犯。而且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里，他怎么能当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可松田也受伤了。”
    “那是他打人打到自己的手指关节出血了。”
    佐藤美和子：“……”
    松田阵平已经站起身，往医院外走去。
    距离抓到炸弹犯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但他依然没有去通过系统的任务结算。
    先等一等，他想再一个人待会。
    松田阵平沿着车辆稀少的街道往前走。
    【完成了。】
    他给萩原研二发了条消息，又加了条半天以前未曾想过的内容。
    【本来想现在去告诉你。但想了想，等你醒来，再庆祝吧。】
    他走向自己的住处，从楼下往上望，发现浅黄或白色的灯光从玻璃中透出，如镶嵌的明亮宝石。
    而此时，有玩家依然在世界频道尖叫。
    【我刚才重新上线，从米花地铁站上车，还没走两站，就听说有炸弹犯要在医院安装炸弹，结果被一个警察打了！还有视频！】
    【我一点开，那还能是谁，不就是我们的npc吗！】
    【就差几分钟，等我坐车回去什么都都没了！】
    【看了，好辣】
    【看了，他打人好帅。】
    【看了，腿好长。】
    【想想仓辻速水。】
    火热的气氛顿时冰凉了下来。
    又过了一分钟，这个玩家又出声，
    【靠，有人在网上说他有暴力倾向。】
    【你说晚了，我正在骂。】
    【你说晚了，我正在查他们住址。】
    【你们怎么不带我……】
    一条消息没发出去。
    这个玩家的名字忽然灰暗了下去，当中多了一条横线。
    玩家[新见美纪]已死亡。
    夜色渐暗，无边的幽深吞没的路口的灯光。漆黑的保时捷内，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动静太大了。”
    “还没完呢。”
    金黄发色女人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扎紧，嘴角勾出阴冷的笑。
    “我要让他们，在恐惧中，一个个死亡。”
    第二天早上，松田阵平看见了新闻。
    米花町一家便利店附近发生爆炸，死者一人。高中生，女性，16岁。

 第15章

    第16章
    新见美纪名字变灰的时候，世界频道大多数玩家没有在意。
    《第二人生》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都市背景，但实际上，哪怕是繁华的都市也有不少混乱。玩家不怕死，初期探索欲旺盛，没有普通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当然也撞见过不少危险。
    就算是走在路上忽然被杀了也很正常嘛，再不然也有可能是一不小心遇到车祸了。
    玩家们好奇多于同情，幸灾乐祸多于惊讶，嘻嘻哈哈地聊了几句，就把这件事情放过了。
    但在一个群聊里，消息猛然炸了起来。
    “杯户购物广场现场”
    第二人生单人最多只能加入三个群聊，荒海彩这样的玩家当然不可能有空余的群聊额度，也不太方便当场解散或退出一个群。所以这个群名其实是为了拉仓辻速水进来临时改的。
    是的，只有仓辻速水。
    如果仓辻速水当时能看到过去的消息记录，应该看见的内容是：
    【横滨，一人，武力值高，枪法准】
    【大阪，情报，昨天下午三点左右，八户商场抢劫目击者】
    【北海道，五个一次性身份，非本地人，性别不限，机票报销，死了也报销】
    【东京，日方码头，取货】
    这是一个日本境内的任务委托群。
    虽然说玩家只有一千来人，放在整个第二人生的地图上面几乎找不到。但在这种npc和玩家数量差距悬殊的养老游戏里，大佬玩家掌控的势力在玩家眼里天然算是半个自己的阵营。
    东京有荒海彩、纸居圭介这样有名而且还名声不错的高玩在，自然而然就会聚集一小批玩家。
    有人的地方就有交易。
    游戏没有任务，玩家会自己创造任务。尤其是处在一些特殊行业的玩家，总有一些自己不方便做或者做不来的，所以慢慢就发展出这种模式。
    有些任务相对简单，比如盯梢找人，甚至顺路取东西或者暗中动点手脚。
    但也些任务试试就逝逝，反正死亡两小时之后就可以新建身份，换算成游戏时间6个小时。一天的四分之一都还没过去，就又是一个崭新的玩家。
    荒海彩这个群大概建了已经有三四年了，能长期留在这个群里的，都有一定的信誉值，并且起码在某个方面上十分靠谱。所以在仓辻速水在群里喊遇到普拉米亚的时候，才能够在短短几分钟迅速组织起人手。
    新见美纪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没看见我们的消息提醒，不知道普拉米亚跑了。】
    【现在她知道了，已经在论坛骂了。】
    【想不通普拉米亚怎么跑的，昏迷着扔进地下室，三个人看守，三个都被杀了。他们仨当时在干嘛？】
    【论坛回了，在打牌。
    一个去洗手间两个等。背后一枪，砰，一个没了。
    另一个人转头，看见开枪是普拉米亚，砰，背后中枪，没了。
    最后一个去洗手间听见枪声，觉得跑掉不如冲回去看看谁干的，路上，砰——】
    【死亡牌局】
    【我很知足，好歹死的是自己人，让我知道了是两个男人救了普拉米亚。】
    【不然按东京的风气，npc给你用扑克牌摆个谜语，猜完才能找到凶手是吧。】
    【我记得很久之前有人正好遇到过，还以为撞到了什么隐藏任务，于是花了一年破了几十个有谜语的案子，结果成了侦探。】
    【别！跑！题！先找普拉米亚！】
    【根本找不到。】
    又有玩家出来说话，是白天那个开直播的网红玩家：
    【白天是我、及川、美纪三个人最先行动的，我现在在及川的出租车上开了直播，把我们两个都拍进去了，试试能不能把人引出来。】
    【等会！先报位置啊，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她，打算让她一顿吃饱吗。】
    【荒海彩：普拉米亚应该不会过去，太明显了。】
    【荒海彩：普拉米亚身上有伤，本来不应该这么早就动手，新见美纪可能是正好撞上了她的撤离路线，从那边查有没有可疑车辆。】
    【我到现场了，要顺便给新见美纪收尸吗？】
    【荒海彩：……】
    有热心玩家回复：
    【她在论坛上说不用。】
    好吧，群聊的玩家也没有很靠谱。
    荒海彩又看向纸居圭介的私聊。
    【纸居圭介：普拉米亚应该更想报复仓辻速水和松田阵平吧。】
    【荒海彩：我们不利，她能找到松田阵平，而我们不能。】
    如果她的消息没错的话，炸弹犯应该已经被松田阵平亲自抓住了。
    那为什么任务还没结算。
    因为松田阵平不在线。
    出乎意料地抓住了炸弹犯，松田阵平心里其实没有什么高兴的心情，但确实感觉有那么一根紧绷的弦忽然松下。
    从此不必和那个害死好友的人共看同一片星空，不必每日走在路上时想到对方可能也曾怀揣着阴暗的心思在这条路上徘徊。不必忍耐相识十几年的幼驯染尸骨无存，而凶手还能呼吸自由的空气。
    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做完了。
    松田阵平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调出游戏界面，打算接下来好好研究下游戏，怎么完成游戏化……救萩原……救……
    松田阵平睡着了。
    过去七天，他睡在在搜查一科的办公室，梦里是传真机收到的数字和高楼上的爆炸。
    最后的十二个小时，他经历死亡，遇到奇迹，大仇得报，一夜无梦。
    只除了。
    睁眼见到过去的警校同期x1。
    松田阵平重新闭上眼。
    “睁开，别装睡。”
    松田阵平真的睁开了，也真的看见了某个金发小麦色皮肤的男人……青年。
    他躺在床上，安详道，
    “不管看几次我都想说，景光都留胡子了，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今年26明年16，打算重新去上高中吗。”
    为了乔装，所以故意穿了现在学生间流行的嘻哈风外套的降谷零：……
    他昨天一定是瞎了眼，才觉得松田阵平成熟。
    但降谷零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劲。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遭了。
    松田阵平大脑光速转动几秒，拖延地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才若无其事地说，
    “当然是偶遇过，难道你从来不在东京的街上走吗。”
    某人十分难缠，继续刨根问底，
    “在哪？”
    松田阵平哪知道。修改现实之前，他真的从来没在每年11.6以外的时间见过降谷零，总不能说是昨天下午在涩谷吧。
    他干脆耍无赖，
    “忘了，如果你当时在女装的话，我一定印象深刻，但是就那么随随便便一走，谁记得住。”
    结果金发大老师的脸皮厚度已经与日俱增，区区调侃根本没办法破防，依然目光凌厉地盯着他。
    松田阵平：。
    看见朋友的愉快已经完全消失了，只想把人从窗户扔出去。
    “你来干什么？”
    松田阵平转移话题，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
    他知道自己这两位同期好友都去做了卧底。而且这两个人每年过来拜祭时，都故意错开时间，甚至有一次降谷零还随口说过一句，不方便和诸伏景光碰到。
    他当时便隐隐约约猜到两人可能是卧底到一起去了，虽然有过不可思议和震惊，但还是假装毫无所觉地保守了秘密。
    昨天普拉米亚出事之后，警车还没到，他就发现了架子上的窃听器，本来还有些担心，结果一转头，就看见诸伏景光礼貌微笑，表示对此事负责。
    松田阵平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忍气吞声地趁仓辻速水不注意直接没收。
    最后也没找到机会还给诸伏景光，就拆了。
    现在想想诸伏景光在他们之后进来，这监控恐怕是降谷零放的。
    现在找过来，八成是因为普拉米亚的事。
    “因为普拉米亚的事。”
    降谷零说着，却没从松田阵平脸上看到半点震惊，心又沉了一沉。
    比起和多年不见的好友解释他如今可能陷入的麻烦更让人顿生不安的。
    就是你什么都不用讲，因为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第17章
    降谷零心中的不安渐浓，却必须要继续问下去：
    “昨天下午，和你在一起的那个青年是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对他了解多少。”
    松田阵平：……
    问游戏管理员对游戏里的玩家的身份了解多少。
    松田阵平可以把仓辻速水从一年半以前的创建身份后的全部履历念出来。
    但他不能说，说了真的很不正常。
    《第二人生》和玩家的存在也不能说，当初签订契约时签了保密协议。
    至于暗示，萩原研二还在医院躺着，万一真的有影响就麻烦了，松田阵平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冒险。

 第16章

    于是他含糊地先把仓辻速水年龄住址，学校专业和现在家庭总成员人数为一的家庭状况大致介绍了一遍。
    然后遭到了无情反驳。降谷零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要拿搜查一课的笔录糊弄我。仓辻速水知道普拉米亚的真实身份，他怎么知道的？”
    松田阵平不爽地啧了一声。
    昨天普拉米亚逃走后，他检查过仓辻速水的行为日志。
    行为日志中不会具体到谁在哪里说了哪句话，但会有大致的行为总结。
    比如昨天普拉米亚逃走后，松田阵平以普拉米亚为关键词，定位到一年多以前仓辻速水在俄罗斯的情况时，看见了这样的信息：
    【xx年4月15日下午，仓辻速水因为困倦提前两小时回到xx酒店客房，发现了npc普拉米亚放置的炸弹，但附近恰好开启屏蔽仪，屏蔽了远程操控和监控器的信号。仓辻速水花了1小时15分钟拆开炸弹，初步学会了npc普拉米亚擅长的炸弹结构。】
    【xx年4月16日凌晨，仓辻速水制作了新的空炸弹放在窗户外，留信询问npc普拉米亚对炸弹内部排线的疑问。】
    【xx年4月16日上午，仓辻速水睡醒后，看见楼下停着三辆消防车和数辆警车，得知凌晨有人酒后纵火，并且坚称在走廊窗外看见了幽灵，自己是在驱鬼。】
    而昨天下午的行为日志上面，清楚地写着：
    【xx年11月6日下午，npc普拉米亚威胁仓辻速水。仓辻速水点破了普拉米亚的身份，警告她不应该来到东京。】
    【xx年11月6日下午，npc普拉米亚被一个俄罗斯男人从咖啡厅窗外射中肩膀，受伤逃离。仓辻速水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脸颊。】
    仓辻速水自己也承认，他确实在松田阵平走后直接喊出了普拉米亚这个代号。
    果然，诸伏景光也通过窃听器听见了。
    要不把仓辻速水和普拉米亚的事情照实说吧……算了……松田阵平觉得不太行。
    他挑挑拣拣地解释，
    “仓辻速水其实和普拉米亚有仇。一年半以前，他父母在俄罗斯目击了普拉米亚杀人，被普拉米亚灭口，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
    “……”降谷零默然，“我暂时只查到了他父母是意外死亡的。”
    “普拉米亚伪造的意外。”
    松田阵平声音微冷，
    “普拉米亚后来也几次想对他动手，只是都失败了。仓辻速水看上去和普拉米亚的关系不错，但实际上，他只是为了不被普拉米亚继续追杀，一直假装对父母的真正死因不知情。”
    实际上应该是仓辻速水没有要给那对夫妇报仇的意愿。
    松田阵平没办法说仓辻速水做的不对，毕竟在仓辻速水眼里，那对父母只是系统设定。
    但，那其实是真正枉死在普拉米亚手下的无辜者。
    从这点上看，其实玩家抓住了普拉米亚，也算是间接帮他们复仇了。
    松田阵平垂眸，从降谷零的角度看，却像是在为仓辻速水的经历沉郁。
    “你知道昨天对普拉米亚动手的人是谁吗？”他问。
    松田阵平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道，
    “知道。在俄罗斯有一个有普拉米亚的受害者组成的组织，他们怀疑普拉米亚在日本，故意高价下单，引普拉米亚出现。”
    降谷零还来不及为好友的坦诚松一口气，就听见卷发男人接着补充，
    “但这件事和仓辻速水无关。”
    降谷零：。
    这句掩饰太生硬也漏洞太多了，以至于降谷零都不知道该从哪反驳。
    “你是想说仓辻速水之前根本不知道'纳达乌尼奇托基提'要引出普拉米亚，你们出现完全是巧合？”
    卷发男人目光闪了闪，
    “对，他之前不知道。”
    降谷零冷笑，
    “我明白了。仓辻速水虽然父母被杀，自己也被暗杀了好几次，但是他并没有向普拉米亚复仇的意愿，甚至完全没联系过'纳达乌尼奇托基提'。这次和你一起出现在涩谷，一起遇到拿着炸弹正要装进废弃大楼的普拉米亚，纯属偶然。”
    松田阵平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但依然没有改口的意思，
    “……是这样。”
    降谷零可以继续逼问，但他停下了。
    这其实说的通。
    降谷零想。
    不是松田阵平错漏百出的答案，而是答案后面他想掩盖的那份“真相”。
    仓辻速水的父母被普拉米亚杀死却没有证据，自己也几次死里逃生。所以仓辻速水暗中联系上“纳达乌尼奇托基提”，告知他们普拉米亚在日本。配合他们行动，也是想要引出普拉米亚。
    他才不到二十岁，本来就是莽撞的年龄，不是没可能做出这种冲动举动。
    甚至最后挑破普拉米亚身份时的反应，也可以用知道今天“纳达乌尼奇托基提”要动手来解释。
    从松田阵平的角度，仓辻速水完完全全是被动复仇。
    甚至仓辻速水没有动手，只是给一个民间组织传了消息。
    降谷零相信松田阵平不会同意这种私下复仇的行为，可能松田阵平昨天到涩谷，就是发现了这件事，所以想要阻止。
    因为松田阵平的拖延，普拉米亚没能去安装炸弹，所以“纳达乌尼奇托基提”的人引开松田阵平，直接对普拉米亚动手。
    炸弹没有爆炸，过程中没有牵连到普通人。
    松田阵平现在的遮掩，也只是想把为父母报仇的仓辻速水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如果不是公安查到，“纳达乌尼奇托基提”此前并不知道普拉米亚的长相，他们得知普拉米亚可能在日本的消息也与仓辻速水无关；
    如果不是公安查到，另外还有一批人，黄雀在后地趁普拉米亚从“纳达乌尼奇托基提”包围中冲出，正松懈时动了手；
    那降谷零或许会假装相信松田阵平的话。
    “昨晚普拉米亚杀了人。”
    卷发男人的表情空白了。
    那个表情让降谷零几乎看不下去，但他还是坚持打开了旁边的电脑，调到了正在重播的新闻上。
    “第一个，一个高中生，16岁，女，在便利店附近的小巷里被炸死的。”
    松田阵平目光僵硬地转过去，任由新闻播放，直到爆炸现场的画面一闪而逝，
    “暂停。”他声音沙哑地说，
    看了那张模糊的图片足足一分钟，才道：
    “这个痕迹，不是普通的炸弹，有可能是普拉米亚的液体.炸弹。用量很小，爆炸时距离她应该在半米之内。为了保证精度，普拉米亚应该就在附近。”
    松田阵平确认炸弹的速度比公安那边派人勘验的速度还快，而且结论几乎一致。
    降谷零不合时宜地在心底叹息了一下，实在没办法再放下去，打算到此为止。
    却听见松田阵平近乎冰冷的声音，
    “继续。”
    “你刚说第一个，后面应该还有。”
    降谷零沉默，松田阵平却站起身，越过他自己按下播放键。
    “第二个，主播，男，24岁，死亡地点是杯户大桥下的分岔路口。”
    “第三个，出租车司机，男，31岁，死亡地点距离第二个人只有不到一公里。”
    “都是被炸死，都是同一种炸弹。”
    卷发男人被冻结般，一动不动地站在播放的新闻画面前。
    降谷零已经有点后悔告诉松田阵平这件事了。
    他的本意是告知松田阵平仓辻速水的危险性，以及仓辻速水身后可能还有一个势力，而不是用这种事来逼迫松田阵平。
    降谷零快速地道，
    “这三个人都在昨天下午接触过'纳达乌尼奇托基提'，我们调查认为，是他们促成了'纳达乌尼奇托基提'发现普拉米亚身份，而驱使他们行动的人，可能就是仓辻速水。”
    卷发男人的表情忽然变作怔忪，仿佛一下子被这个名字激活了。
    “仓辻速水？”
    他像是不愿意相信，继续向降谷零确认，
    “你确定，他们真的和仓辻速水有关？”
    第18章
    从降谷零口中追问出三个死者的名字之后，松田阵平假装盯着电脑，实际上调出了游戏系统界面。
    他这里没有完整的玩家名单，但是如果知道姓名，就可以搜索行为日志。只要是玩家，哪怕是已经死亡的身份都可以搜索出来，也可以关联到对方的新身份。
    松田阵平逐个查询，看见每一个名字下方都成功搜索出了行为日志后，神经骤然松懈下来。
    还好，还好。
    虽然这样想可能不太公平，但是松田阵平这一刻真的由衷庆幸，他们三个是可以重新创建身份进入游戏的玩家。
    否则就算将来再抓住普拉米亚，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而这一切，是他的轻忽大意造成的。他没有想到玩家看不住普拉米亚的可能性，也没想到普拉米亚逃走后，居然直接带伤连杀三人……

 第17章

    三……
    松田阵平冷不丁看见了姓名为及川阳的玩家行为日志中的最后几行。
    【xx年11月6日晚，玩家[及川阳]和玩家[藤上靖一]潜入玩家[仓辻速水]家，拿到了玩家[仓辻速水]仿制的双色可燃化学药剂溶液和炸弹装置。】
    【xx年11月6日晚，玩家[及川阳]开车来到杯户大桥附近，拒绝玩家[藤上靖一]一起引爆炸弹的邀请，并将其赶下车。】
    【xx年11月6日晚，玩家[及川阳]在出租车上看一集《假面超人》，拒绝了三个希望搭车的乘客，发现耽误了预定时间，匆匆在车内引爆炸弹。】
    松田阵平：？
    他谨慎地又点开了另外一个玩家的日志。
    【xx年11月6日晚，玩家[藤上靖一]被玩家[及川阳]赶下出租车，徒步一公里来到杯户大桥附近，因为太累放弃上桥自爆的计划，趁没人靠近时直接在路口引爆了炸弹。】
    这和松田阵平预想的普拉米亚连杀三人大不一样。
    普拉米亚被陷害了。
    看见连环爆炸犯一晚三次作案的新闻后，她震惊得直接骂出了脏话。
    普拉米亚确实是在刚被救下时利用那几个废物完全没搜到的剩余药剂顺手杀了那个高中生。
    但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可能有精力继续杀人。
    “那是谁干的？”电话里传出森冷的声音，“你说的那个仓辻速水？”
    普拉米亚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窒息。
    仓辻速水，一个她怎么杀都杀不死的人。
    一年多之前，她被仓辻速水发现了身份，普拉米亚以克里斯蒂娜的身份接近仓辻速水，又暗中不断地设下陷阱。
    仓辻速水总是装成因为幸运与死亡擦肩而过，炸弹、车祸，落水，次次狼狈得仿佛下一秒就能被杀死。
    直到普拉米亚撕开伪装亲自动手，俊秀的青年站在她的枪口前，
    “砰——”
    他说。
    枪在普拉米亚的手里炸膛，疼痛混在鲜血中淋漓而下。
    普拉米亚惊愕恐惧多于愤怒。因为甚至不知道仓辻速水是什么时候让人做的手脚。
    “克里斯蒂娜。”
    仓辻速水似乎早就知道她身份，也知道是她杀死了他父母，却半点没有怨恨，
    “都杀我这么多次了，是不是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明明是夜晚无人的街道，周围的黑暗中却不断响起悉索的脚步声。
    青年却不揭露，仿佛给她选择般苦恼地说，
    “我真的不能拖了，再请假就要被退学了。”
    普拉米亚配合着达成了仓辻速水想要的下一阶段。
    她不再对仓辻速水动手。
    因为她想象不出要有什么样的背景，多可怕的能量，才能营造出这种近乎嬉闹般荒诞的幸运。
    只除了东京这一次。
    普拉米亚第一次看见仓辻速水如此认真，过去那种时不时露出的轻慢无视变成了真的拘谨，生怕给那个叫松田阵平的男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松田阵平居然还是个警察……他知道仓辻速水是什么人吗？
    普拉米亚没想对松田阵平动手，只是想利用这件事和仓辻速水谈判。
    谁能想到仓辻速水这个连被暗杀都不在乎的人，对松田阵平的在意如此偏执可怕，根本容不下一点不安定因素。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已经打算掀桌子。
    这回她真的见识到仓辻速水背后的势力。
    他们比普拉米亚所想的更隐秘，更疯狂。
    “他们是自杀的。”
    普拉米亚第一时间离开了琴酒安排的安全屋，甩开所有追踪的人。她把金黄色的头发盘起，带上浅棕色的短款假发，又将嘴上残存的口红完全抹去。
    看了一眼镜子里疲惫而阴狠的女人，普拉米亚无声地咬牙，调整表情，
    “琴酒，还是和昨天我答应的一样。如果你们能帮我找到仓辻速水，我可以把这十年来所有交易的录音、视频都给你们。”
    “现在不是这个条件了。”
    东京某处一户建中，琴酒瞥了一眼旁边沙发上单手撑腮、悠然地看向这边的美艳女人，继续回复普拉米亚，
    “你的那些情报，只够我找人给你易容，送你离开日本。”
    “那算了。我可信不过别人在我脸上动手脚。”
    普拉米亚嗤笑一声，挂断电话。
    “大哥，信号追踪不到了。”
    另一边沙发上的伏特加急忙说道。
    琴酒走过去，合上他的笔记本电脑，
    “不用找了，她不可能再继续用这个手机。”
    “那……”戴墨镜的壮汉纠结片刻，还是问出口，“我们为什么不继续帮她找仓辻速水，昨天不是说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吗？”
    “呵。”
    美艳女人像是忍不住了，轻笑出声，
    “昨天当然划算，但是今天……你就算是普拉米亚是救过你大哥的命都没用了。”
    “因为仓辻速水背后的势力？”
    伏特加迟疑，
    “可我们之前在东京做事从来没遇到过阻碍，有没有可能他们就是胆小怕事，不敢轻易动手，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发现过他们？”
    “嗯哼？说得对，不如继续派人去找吧。昨天去威胁了荒海会的那个波本就不错，普拉米亚的消息最初也是他传回来的，让他接着去找仓辻速水？”
    “贝尔摩德。”琴酒警告。
    贝尔摩德挑了挑纤细的眉，“我在教他呢，聪明的鱼都知道，什么样的饵不能咬。”
    “最重要的就是……”
    伏特加下意识看过去。
    金发女人勾唇而笑，幽绿色的眼中闪着粼粼的寒光，
    “最好不要成为别人眼中的鱼。”
    琴酒擦燃火柴，火焰噼啪地跃动着点燃灰白的烟体，
    “第一个暴露的人被杀后，剩下两个齐齐自杀，果断陷害到普拉米亚身上。你以为这是断尾求生吗？
    “这是，标记猎物。”
    他们能伪造普拉米亚擅长的作案痕迹，不怕引起社会轰动。
    意味着谁帮助普拉米亚，就要接下之后无穷无尽的黑锅。他们会继续杀人，直到普拉米亚的身份公开到普通人皆知，帮助普拉米亚的势力，也会在舆论的力量下，彻底成为世界公敌。
    “从普拉米亚出现到他们行动，前后不超过十分钟，说明他们是就近命令附近的成员。
    “这些人未必重要，也没有特别的能力，甚至没有被威胁拿捏的价值。但却能为一个简单的震慑目的自杀。
    “这种忠诚，已经超出了普通极.道势力的范畴。”
    所以琴酒说现在普拉米亚付出的代价只够把她送出国。
    组织的确强大，但没有必要莫名其妙地为了一个根本不是自己人的杀手，和另外一个不知深浅，甚至成员狂热忠诚的势力直接杠上。
    现在，这个强大的势力的其中一员，正在复盘他们的可怕而疯狂的行动是怎么开始的。
    荒海彩当时只是没看群聊几分钟。
    【藤上靖一：美纪在论坛大喊为什么只有她死了，我们两个还活着。】
    【及川阳：她运气不好。】
    【藤上靖一：我们转了好几圈，都没看见普拉米亚，她不会真的放过我们俩了吧。】
    【其他玩家：应该和荒海大佬说的一样，太明显了，她不可能过去。】
    【藤上靖一：一群人找不到，一个人打不过，真不小心被她杀了又憋屈，那我也和美纪一样换身份吧。】
    【其他玩家：你们可以栽赃给普拉米亚、日本这边估计不敢公布她身份，只敢说是炸弹犯，你们栽赃给她，那她就会从杀人犯，变成连环杀人犯。】
    【及川阳：我觉得可以。】
    然后他们担心早上事件有变化，行动力极强地立刻去论坛上挖出了仓辻速水，费尽心机将场面描述的极度紧张危险。
    仓辻速水交出了炸弹。
    荒海彩发现的时候，现场只剩下两具残尸。
    【纸居圭介：我倒是看见了，但是感觉也不是什么坏事。】
    是不坏。
    “无差别警告所有有可能给她支持的……势力。”
    荒海彩无声低语，
    “不断的搜查，让她疲于奔命，没有任何思考、计划的余地。”
    “她躲不了太久了。”
    群聊中。
    【我看见一个戴浅棕色假发的女人，哇，她瞪了我一眼，我感觉就是她。】
    【拿到她身上什么东西没有！我的技能是寻找半小时之内在物品上留下气息的生命体！】
    【她扔了一张废车票。】
    【快给我！】
    “但狩猎场可以是东京的任何一个地方，唯独不能是松田阵平身边。”
    如果普拉米亚还是找上松田阵平怎么办？
    荒海彩苦思。
    【纸居圭介：荒海姐，我有一个缺德的主意。】
    【荒海彩：说吧，你就没有出过不缺德的主意。】

 第18章

    【纸居圭介：我们不能接近松田阵平，却能想办法隔离松田阵平和普拉米亚。】
    【纸居圭介：顺便继续栽赃给普拉米亚。】
    降谷零接到电话，走到角落里，却依然没有离开房间。
    而松田阵平正在努力从玩家日志中大海捞针，从中发现了频率极高的名字。
    荒海彩。
    他顺藤摸瓜地一路搜索下去。
    【xx年11月7日上午，在玩家[荒海彩]的帮助下，玩家[大谷武彦]潜入玩家[仓辻速水]家，拿走了玩家[仓辻速水]仿制的最后一份双色可燃化学药剂溶液和自制的颈环炸弹装置。】
    【xx年11月7日上午，在玩家[荒海彩]的帮助下，玩家[石江绚未]从米花中央医院偷出了昏迷不醒的炸弹犯，给他戴上颈环炸弹，放进了杯户购物广场的摩天轮72号座舱。】
    【xx年11月7日上午，在玩家[荒海彩]的引导下，玩家[坂本永司]向警视厅搜查一课发送了炸弹预告传真。】
    松田阵平被冲击得失语时，佐藤美和子的电话到来，告知了他炸弹犯被人从医院劫走和警视厅收到传真的事。
    原来人可以简简单单地裂开。
    “你不能过去。”
    挂断电话时，降谷零已经走过来，完全没掩饰自己刚刚在偷听电话，语调严肃而冷厉，
    “松田，普拉米亚是想利用你引出仓辻速水。”
    已经猜到玩家打算做什么，也意识到这完全是因为他还没结算昨天的任务，玩家联系不上他的松田阵平：……
    他心中一片茫然。
    如果现在立刻结算任务，当着降谷零的面给玩家打电话，要求暂停行动，还来得及吗？
    第19章
    来不及的。
    松田阵平不敢想，这样做之后降谷零得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到时候就算是降谷零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都免不了去公安的审讯室里走一圈。
    怕倒不怕，但从他搜索出的零零散散的行为日志来看，普拉米亚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玩家抓完了普拉米亚，发现依然找不到npc松田阵平。
    一个松散的团体刚经历过一场成功的集体活动后，在凝聚力最强的时候发现发任务的npc不见了……
    松田阵平很担心警察厅和警视厅的大楼。
    要不这次就配合一下玩家吧，毕竟是他自己没有结算任务在先。
    松田阵平自我说服到一半，被降谷零的话吸引了心神。
    “之前在咖啡厅，其实普拉米亚试图用你来威胁仓辻速水。”
    降谷零正在劝松田阵平不要离开，等公安先去处理。
    虽然给警视厅的炸弹警告信上写必须由上一个抓住炸弹犯的警察来拆弹，但毕竟被颈环炸弹硬控在摩天轮上是一个炸弹犯，又不是普通民众。
    如果这件事是降谷零自己面对，他肯定要出面试试，但如果换成朋友，降谷零觉得还可以缓一下。
    结果一提到仓辻速水，松田阵平明显地愣了愣，又垂眸不知道想什么。
    降谷零只好继续道，
    “普拉米亚是个手段极其凶残的杀手，但最后却要用你来威胁仓辻速水，也就是说仓辻速水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不可掌控的麻烦。”
    “仓辻速水背后的势力能抓住普拉米亚，又怎么会让她轻易逃脱。我怀疑这背后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垂着头的卷发男人冷不丁开口，
    “有可能是有人在帮普拉米亚。”
    降谷零忽然怔住。
    没错。
    他被普拉米亚始终独自行动没有帮手的情报误导了。
    普拉米亚过去没有帮手，但是不是有人或者势力，能恰恰好得到普拉米亚被抓的消息，然后想办法救出她？
    比如昨天同步得到了情报的琴酒他们。
    新思路出现，降谷零立刻重新考虑其他可能性。
    假如是琴酒他们救走了普拉米亚，那极有可能代表组织和普拉米亚达成合作，普拉米亚一定会要求组织帮她找仓辻速水。
    因为昨天仓辻速水和松田阵平一起离开涩谷的那间咖啡厅，接着松田阵平单独上了地铁，意外遇到炸弹犯，制服犯人后和搜查一课再次汇合，行动有迹可循。
    仓辻速水却在和松田阵平分开之后就消失了。
    降谷零昨晚就发现了这件事，也想过安排公安去调查仓辻速水背后的势力。
    但追查他们最困难的地方就是根本无法确定他们是谁。
    公安能通过入境记录发现‘纳达乌尼奇托基提’的来到日本，可以通过外国人入住的酒店记录定位他们的去向。
    但是在长期留在国内，平时有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可能只是普通的上班族、学生、以及其他有合法身份和合法工作的普通人中找人……
    公安查不到，组织也未必查的到。
    所以普拉米亚只能连续作案，试图引出仓辻速水。
    似乎说的过去了，但降谷零还是觉得不对。
    如果是琴酒行动，又怎么会放任普拉米亚继续杀人。
    普拉米亚的价值真的大到让组织愿意在东京掀起这种动荡？
    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去，又不能完整组织成思路，于是在他脑子里左冲右撞。
    降谷零眉头紧皱，眼前却忽然晃过一只手的影子。
    他警惕骤生，条件反射地钳制住那人的手腕，触及袖口的西装面料，才意识到自己抓的人是谁。
    松田阵平居然已经换好了衣服，又是和昨天遇见时一样的黑西装白衬衫，半点亮色不见。
    降谷零又下意识皱了下眉，换来松田阵平的一声咋舌，
    “你怎么还在愁眉苦脸，我都……”
    卷发男人顿了顿，改口，“我去杯户购物广场，处理摩天轮上的炸弹。”
    降谷零立刻否定，
    “我说过了，你如果真引出仓辻速水，那必然变成普拉米亚手里的筹码。先等着，公安正在搜查普拉米亚，而且我现在有了新线索……”
    他说到一半，却止住了声。
    因为从刚才知道普拉米亚杀人后就一直显得沉默而恍惚的男人却在这时候笑了，他的神色居然有种异样的轻松，
    “就算是找到人，等下也得拆弹，不如我先过去。”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明显了。
    松田阵平看上去像忽然知道了什么，他做了判断，并打算实施某些决定。
    但松田阵平明明一直就在他身边，他得到的情报比松田阵平只多不少。
    有什么判断是只有松田阵平能做出来的？
    模糊的思路忽然间凝聚成形，降谷零一下子拽出这一团乱麻中的线头，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觉得，仓辻速水根本不会被引出来？他根本不会出现阻止你？”
    松田阵平刚从桌子上拿起墨镜，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墨镜扔了，
    “……你怎么猜到的？”
    刚刚松田阵平不希望降谷零和公安白费精力，想了无数仓辻速水不会出现的理由，比如仓辻速水之前暗示过他要离开一段时间，比如他看见仓辻速水接了个紧急电话等等，。
    但他怀疑哪个都说服不了降谷零，最后只能计划先去杯户购物广场，结果降谷零自己就猜到了？
    降谷零也不想猜到。
    但是……除了仓辻速水的事，还有什么能让松田阵平在缺少情报的情况下，用最少的信息做出笃定的判断……
    “你确定吗？”他问松田阵平。
    卷发男人却将手上的墨镜转了一圈，无奈地叹气，
    “别说今天，就算是明天、后天、大后天他也不会再出现。但我说了恐怕你也不信吧？”
    “如果你回答完我下一个问题，没准我就信了。”
    “说？”
    降谷零目光沉沉，
    “炸弹其实不是普拉米亚放的，对不对？”
    松田阵平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墨镜。
    他脸上的漫不经心消失了，像是被彻底戳穿般，那种复杂的神情如海浪退潮后的礁石，突兀冷硬地显露。
    事情一下子都连起来了。
    堵塞的大门被轰然破开，思维找到出路。
    不是仓辻速水消失，普拉米亚逃走作案引出仓辻速水。
    而是普拉米亚逃走，仓辻速水利用自己人制造案件，栽赃给普拉米亚？？
    得出和琴酒差不多的结论后，降谷零霎时间极为可怕。
    已经快被翻个底掉的松田阵平还没想到降谷零连前面两个自杀的都猜出来了。
    他瞥了一眼，以为降谷零仅仅因为玩家在杯户购物广场放炸弹栽赃普拉米亚愤怒。
    虽然玩家的行为可以理解，但松田阵平反复思考，心里的天平还是倒向了降谷零。
    尤其是看完玩家行为日志后，他觉得降谷零真的需要对做事没轻没重玩家保持警惕。
    而现在仓辻速水和他背后的势力……在降谷零心里就等同于玩家。

 第19章

    ……对不起了仓辻速水，早早下线，结果现在黑锅都是他的。
    一想到九天后看见仓辻速水要和他解释，松田阵平已经开始心虚了。
    松田阵平字斟句酌，
    “他……仓辻速水的目的应该确实是抓住普拉米亚。而摩天轮上的炸弹，只是一个吸引普拉米亚注意力的幌子。”
    “我去拆掉的路上、甚至拆弹过程中，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早点把这件事解决，也可以减小影响。”
    松田阵平前半辈子都没有这么努力地分析利弊和说服过谁，但金发青年依然面沉如水。
    一秒，两秒，三秒，松田阵平冷着脸握起拳。
    降谷零终于松口了，
    “那你去，公安的人会送你过去，但不会阻止你行动。”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掰了下拳头，骨节嘎嘎响作响。
    降谷零装作没听见，看松田阵平转身出门，上了公安安排的出租车，那种糟心的感觉却依然郁结胸口。
    松田阵平其实说的大致都没错。
    但他却故意忽略了一点。
    这个炸弹只是个幌子，是个摆明了的陷阱，普拉米亚绝不会踩。
    那仓辻速水为什么非要放这个炸弹不可？
    因为他猜到早晚会有人告诉松田阵平真相，所以不敢来见松田阵平，却又担心松田阵平被普拉米亚抓住威胁。
    这个陷阱不是为了吸引普拉米亚，而是专门为松田阵平准备的。
    无声的厮杀在东京展开，仓辻速水却先准备限制松田阵平的行动。
    在松田阵平努力阻止他落下深渊，想让他清白地走在阳光下时。
    他把松田阵平当什么了？
    一个可以装在玻璃箱子里的玩具。
    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观赏，有危险就锁在保险柜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松田阵平不可能看不出来这背后的轻慢。
    降谷零不知道刚刚沉默的那一会，松田阵平有没有感情被践踏的痛苦，
    因为最终松田阵平只是说，
    “不会有危险。”
    “早点把这件事解决，也可以减小影响。”
    第20章
    上一次的11月7日，松田阵平比所有警察来的都早，然后就在摩天轮上拆弹和停止拆弹，没注意过下面的警车。
    这一次他来的最晚，从杯户购物广场外到摩天轮附近，起码经过了六七辆警车，掏了不下四次警察证，才看见目暮警部、佐藤美和子等搜查一课的警察，还有爆炸.物处理班的前上司高桥邦彦和前同事。
    松田阵平态度统一，略略点了下头，就径直往摩天轮的方向走去。
    结果高桥邦彦大步流星地走来，一把拦下了他。
    “干嘛？”松田阵平莫名。
    爆炸.物处理班的高桥警部按住他的肩膀，看起来比他还迷惑，
    “你干嘛去，穿防爆服啊！”
    因为时间倒流之前拆过一次，已经忘记了自己还能有这个装备的松田阵平：……
    失策了。
    被安排穿防爆服的漫长时间里，高桥警部过来反复打量他，然后注意到他手背上结痂的轻微伤口和淤青，眉头一下子皱得死紧，
    “你昨天晚上真受伤了？能行吗？”
    “不碍事，又不在手指上。”
    松田阵平从小练拳击，之后又做了拆弹警察这种需要经常进行高风险操作的工种，所以哪怕是昨天那种情况，也下意识避免了需要灵活操作的手指受伤。
    而且本来也就是擦破了点皮，昨晚回去他就把纱布拆了。这个炸弹再放晚点，估计这伤口找都找不到了。
    “那就行。”高桥警部放下了心，又严肃起来，
    “我观察过了，那个炸弹很复杂，尤其液体的部分，回路里有好几个陷阱，不管想要切割还是抽空，都有可能会导致两种液体混合。”
    那仓辻速水还挺有天赋……松田阵平思路跑偏了一瞬，
    “那也比不上我的水平吧。”
    高桥警部一愣，接着气得瞪大眼睛。
    “混账小子，你瞎比较什么，哪个排爆警察和炸弹犯比制作炸弹的水准？”
    “啊。”松田阵平不置可否。
    “听我说！”
    高桥警部强调，
    “给你几分钟时间去研究一下，如果发现不对劲或者拆不了，就出来。昨天缴获的那个液态炸药已经拿去研究了，没准能研究出中和剂……”
    “行了，别啰嗦了。”
    目暮警部他们过来，就听见戴墨镜的卷发男人半点不客气地打断了高桥邦彦的话，还哼笑一声，
    “我不可能拆不了。”
    眼看高桥警部想要一脚踹过去了，目暮警部赶忙拦住。
    佐藤美和子欲言又止，本来莫名有些不安的心情都被搅散了。
    “不过……松田啊。”目暮警官又委婉地说，“那个炸弹犯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松田阵平：……
    高桥警部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了，
    “只是昏迷不醒已经便宜他了，当初因为他，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
    目暮警官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压低声音，
    “但外面这么多记者，就算是不为了你自己想想，松田阵平现在还年轻，留下这种污点，你让他将来怎么升职？他之前已经为这事耽误了，你还想让他再压两年？”
    高桥警部的嘴脸一下子变了，转头警告松田阵平，
    “别动手，今天这事结了你就给我滚回来带新人。”
    “啧，知道。”
    松田阵平也没有对一个昏迷的垃圾动手的打算，随口答应下来，穿着三十多斤的防爆服往摩天轮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错估自己的控制能力，但却低估了这个地方对他的影响。
    看见72号座舱，松田阵平的表情毫不自知地沉了下来。
    打开门即将进去的一刹那，鲜红的铁皮座舱在他眼前轰然炸开，灼烧的剧痛从他按在座舱门的左手上迅速蔓延，让整条左臂都因疼痛而麻木。
    松田阵平手指抽搐了一下，重新清醒过来，立刻感觉到身后灼灼的目光。
    他若无其事地缩回手，坐进座舱内，强迫自己看向鼻青脸肿的炸弹犯和颈环炸弹。
    数十米外，高桥警部的眉头皱起，
    “他的手真没事？我怎么看着不对劲。”
    “应该没错啊。”目暮警部道。
    佐藤美和子脑海中，昨天在办公室的景象一闪而过，她有些迟疑地问，
    “松田的左手是不是受伤过？我怎么感觉之前……”
    “不可能。”高桥警部否认。
    “那就是我看错了吧。”
    佐藤美和子甩掉那点模糊的即视感，打算转身离开，继续去跟同事一起警戒，但心中又莫名生出几分不安，
    “松田拆弹……没问题吗？”
    高桥警部专注地看着摩天轮的方向，却不是刚刚刚刚批评松田阵平的态度了，
    “别看他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实际上手比谁都稳。”
    松田阵平确实很稳，但是这个环境却让他有点不舒服。他勉强静下心来，真上手拆的时候，又发现这个炸弹真出乎意料的复杂。
    而且还有个额外的麻烦……他细看才发现，这个炸弹和皮肤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差不多已经压迫到了动脉。
    挂上这个炸弹的人一定是个门外汉，或者说是没费心思，因为这个炸弹颈环被设计出来，分明是可以调节尺寸的，可给炸弹犯带上的人根本没考虑这一点。
    松田阵平都怀疑这个炸弹犯的昏迷是因为呼吸不畅而不是受伤了。
    麻烦。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想，要不还是让他炸了算了。
    但他还是拿起了钳子和螺丝刀。
    咔嚓。
    异响传来的瞬间，普拉米亚警醒地旁边看去，发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仓皇地收起一个老式手机，穿红裙女人啪一巴掌打过去，
    “你在偷拍我是不是？！”
    闹剧。
    普拉米亚放下疑心正要离开，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模糊。
    不对！
    但什么时候？她什么都没接触。
    【玩家[坂本永司]对npc[普拉米亚]使用初始道具：像素很差的旧手机（冷却时间：24小时）】
    【作用：被该手机拍照的人有30%的概率在10秒内体验低像素画质。】
    【触发成功】
    “靠，成了。”
    戴眼镜的男人，玩家坂本永司惊喜冲上去，玩家被普拉米亚听声辨位一脚踹开。
    “啊！这是干什么！你没事吧？”
    一片红色中传来假惺惺的关切，普拉米亚眼中厉色一闪，也不去思考是怎么中了圈套，直接抬手就要扣住她的脖子。
    那个女人慌乱地抬手挡在前方。
    太弱了，简直浑身都是破绽。
    普拉米亚虽然看不清，但已经可以想象出她抓住那只手之后，骨节碎裂的声音。

 第20章

    她确实听到了。
    但是……那只断裂的手，依然紧紧的、紧紧的、违背常理地扣在她的手上。
    普拉米亚的眼前重新清晰了起来。
    穿着红裙的女人歪了下头，仿佛不知疼痛般、兴致盎然地说，
    “跑呀，带我……一起跑。”
    【玩家[新野桂]对npc[普拉米亚]使用初始技能：十指相扣】
    【作用：只要对方愿意与你十指相扣，你就可以紧紧抓住ta的手。该技能不限时，只要你的手还和身体连在一起，即可持续触发。】
    周围的脚步声忽然杂乱地增多了。
    三声枪响后，普拉米亚半个身子溅满了血，踉跄着离开这条街道，躲到一条窄巷中。
    这里不够安全，但是刚刚女人直到彻底断气时，依然还紧紧抓着她的手的姿态，不断的在普拉米亚眼前闪过，让她竟然有些胆寒。
    她杀过那么多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普拉米亚怀疑对方是来寻仇的……不是普通的寻仇，她一定是杀了那个女人极为重视的人……
    别想了，她都已经死了。
    普拉米亚喘了口气，目标瞄准一户民居，打算趁机去偷一件衣服，走了一步，忽然顿住了。
    这个巷子左右两个出口边缘，不知何时已经都落下了晃动的人影。
    而她盯住的那栋民居玻璃窗边，正平缓地探出枪口。
    要结束了。
    普拉米亚垂下手，指缝间的玻璃管闪着晶莹的光。
    红蓝液体间的玻璃隔板，悄然移位，两种液体几乎就要融合。
    松田阵平刚剪开一根线，余光瞥到这一幕，猛地停手，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21章
    玩家们激情抓捕普拉米亚的时候，仓辻速水正在论坛上发帖。
    其实他本身就不爱和太多人交流，之前能在世界频道说话是因为世界频道凉，现在论坛眼看热闹起来，更不愿意开口。
    可几个小时前刚因为松田阵平的事硬生生被炸了出来，连压箱底的炸弹装置都提供了，现在当然安不下心。
    眼看着时间过去，他这个进不去游戏的人逐渐焦躁。
    [1l仓辻速水：
    普拉米亚抓到了吗？]
    [2l仓辻速水：
    谁已经死了，出来说句话。]
    仓辻速水现在在游戏内大名鼎鼎，他一出现立刻引来不少不在东京正闲着的玩家慕名围观。
    堆了无数层楼后，仓辻速水崩溃地差点站上天台，终于有东京本地玩家出来说话。
    [213l新野桂：
    我死了。]
    刚死的玩家很好辨认，因为还没办法创建新身份，在论坛上只能还是使用旧的身份名称，名字却会变灰。
    顺带一说，24小时内连续死亡，创建身份的时间会x2。
    而现在说话的新野桂，前新见美纪，因为死得太着急了，现在要等到4小时后才能进入游戏，正闲得无聊，看见了这个帖子。
    这时仓辻速水正在被围着问初始技能的事，刚刚被三枪杀死的她忍不住畅想：
    [217l新野桂：
    要是你的绝对屏障也能上架就好了，到时候绝对屏障加上我的十指相扣……]
    [218l坂本永司：
    你就可以晚5秒再死。]
    [219l新野桂：
    ……]
    没办法，《第二人生》吝啬到只给这些垃圾技能，在努力的精心布置之下，倒是能发挥一些作用，但大部分时候都很鸡肋，连说出去都会感觉到羞耻。
    仓辻速水看得不明所以。
    [222l仓辻速水：
    你们两个都是被普拉米亚杀死的吗？]
    [223l坂本永司：
    她是，我不是。我是被一脚踹出去之后脊椎断了，感觉继续活下去很不划算，就让路过的其他人顺便给了一刀。]
    仓辻速水：……
    感觉战况似乎很激烈，又感觉激烈的方向不对。
    事实也确实如此。
    毕竟这可是《第二人生》第一次团战。
    之前的世界任务和仓辻速水对松田阵平解释部分的实时转播，让四散的玩家冷不丁有了我们真是一个团体的新鲜认知。
    这时候忽然出来一个连环杀手旗帜鲜明的点名杀玩家。
    玩家会在意这人是仓辻速水招惹的吗？
    不，对于玩家而言，这是游荡的boss，有缘者得之的临时战斗剧情。
    仓辻速水，分明是为团战拉稳boss仇恨的大佬。
    因此大部分人哪怕明知道没有奖励，也要过来凑个热闹，被boss普拉米亚一枪打死都是新鲜的游戏体验。
    但这是城市，一旦出现械斗，几分钟之内警察就会赶到现场。
    所以玩家前期都很谨慎，追踪到荒僻且没有几户人家的郊区，才正式动手。
    在坂本永司的技能生效之前，其实他们已经暗搓搓的试了好几个技能，只是大部分有攻击性或者是能够精确干扰npc的技能都是概率触发，而玩家的运气，咳。
    好不容易触发了，新野桂他们也没能抓住普拉米亚，反而又添上了好几条命。
    一直到这条巷子，荒海彩他们设好的最后一个包围圈。
    也是公安的包围圈。
    降谷零没在现场，却通过他在公安的下属风见裕也全程监控着这边的情况。
    他确实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找出这些人，但是，松田阵平被逼上摩天轮拆弹，一个神秘势力在东京肆意作案，把东京当作狩猎场，他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不知道这群人在哪，却可以为他们准备一个目的地。
    首先，不会离杯户购物广场太近，因为仓辻速水希望松田阵平避开这件事。
    也不会离杯户町太远，因为普拉米亚必然会关注这个方向。
    其次，避开正在东京内调查的“纳达乌尼奇托基提”，以免到时候局面过于混乱。
    此外，还要警力稀缺，人烟稀少，开阔，但不要太开阔，因为最后要收拢包围。
    而且一定要有能设置狙击点的高楼。
    符合这些要求的地点很多，但降谷零可以为他们准备两个非常合适、恰好因为杯户购物广场的炸弹事件而被调走警力的区域。
    然后，他又将“纳达乌尼奇托基提”小队引向其中一方。
    “降谷先生，他们来了。”
    风见裕也的嗓音有些紧绷，
    “我们从这个位置向外搜索……发现了好几具尸体，有人正在……清扫。”
    他的声音越发沙哑，
    “按照您说的，我们先暗中观察锁定这些人的身份，没有惊动他们。”
    “好。”降谷零听出自己的下属声音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降谷先生，这些死者似乎都是普通人，他们为什么主动过来追杀普拉米亚？”
    降谷零沉默片刻，说，
    “这个势力里一定不全是普通人，只是你看到的这些，是最容易被普拉米亚杀死的人，是被推出来拖延时间和当做诱饵的炮灰。”
    风见裕也问：“您觉得他们都是自愿的吗？”
    “不知道，但没有人应该被当做炮灰。”
    降谷零说，
    “不管他们是否自愿，我们都要终止这件事。”
    而普拉米亚比降谷零更想终止这件事。
    她独自站在巷子里，两边空空荡荡，看似空无一人，可普拉米亚十分确信自己被包围了。
    她手里还剩最后一个小型炸弹。虽然炸药的量很少，但是这细细一管也已经比手榴弹的威力还大。
    只有一次机会。
    要先想办法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引他们出来，普拉米亚想。
    “仓辻速水呢？”她舔了舔干涩的唇，“他敢对我动手，自己不敢出现吗？”
    周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静的诡异。
    普拉米亚挑眉，继续问：
    “他用从我这里学到的炸弹，把那个警察引到杯户购物广场的摩天轮上，就不怕被当做和我是一伙的吗？”
    还是一片死寂。
    普拉米亚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更远处的风见裕也他们却看得更清楚。
    这些人其实在普拉米亚说话之前，发生了一点骚动。他们互相对视，露出不安和茫然，然后一个个凝固在了原地。
    玩家们，被论坛的消息炸懵了。
    起因是仓辻速水。
    仓辻速水听出抓捕普拉米亚的事一切顺利，于是图穷匕见，追问起杯户购物广场的情况。
    [231l仓辻速水：
    你们有没有听我的，只放有颜色的普通溶液，不要放那个特制的液态炸药。]
    [232l新野桂：
    肯定换了吧。]
    [234l坂本永司：
    这种事谁会忘啊，我们可就这么一位任务npc，炸死我也不能炸死他。]
    结果没半分钟，论坛差不多同时刷出来两条回复：
    [256l大谷武彦：
    当然换了，我一开始拿到那个颈环炸弹时，灌的就是假的。我还把真的给石江了，]

 第21章

    [257l石江绚未：
    当然换了，拿到手我就换了。]
    论坛霎时间寂静。
    仓辻速水疯了，质问大谷武彦。
    [258l仓辻速水：
    你为什么要给他，你直接倒进垃圾桶里都行！]
    [259l大谷武彦：
    我……拿都拿出来了。]
    [260l石江绚未：
    我以为他给我就是要让我换的，我还研究了半天……我还把那个换下来的液态炸药藏在了摩天轮上，送给我们的npc了……]
    有其他东京玩家兴高采烈地冲进地来论坛公布抓捕普拉米亚即将成功的事情，然后被这个场面吓得呆住。
    [278l
    等会儿？不会有事吧？那个炸弹遥控器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不按启动不就行？]
    这回仓辻速水真的疯了。
    [279l仓辻速水：
    我已经说过了！！那个炸弹有陷阱，一旦触发之后会自己启动定时啊！！到时候遥控器就没用了！]
    出大事了。
    这个消息瞬间震麻了在东京的、不在东京的、参与抓捕普拉米亚、没有参与抓捕普拉米亚的所有玩家。
    世界频道里一片混乱。
    【对不起，我心脏受不了这事。】
    【被仓辻速水的技能救下来的npc最后要死在仓辻速水制作的炸弹上，这是什么荒诞宿命。】
    【好了，这下是我们自己关服了。】
    【不行，别说了，我想吸氧。】
    还有之前没在状态的玩家，
    【不是已经从摩天轮上下来了吗，怎么就又上去了啊？？我好不容易搞到一张能用的护照啊。】
    【有没有人能联系上npc，让他赶快下来啊！】
    【能联系的那个现在被封号了】
    【仓辻速水你真该死啊！】
    语言失去了力量，玩家在不到24小时内心脏起起落落落落落，
    赶路的，订票的，偷渡的，抓住普拉米亚的在庆贺的，都陷入了不知所措。
    【我们现在去强攻杯户购物广场吧，先把人拉回来。】
    【你以为现在东京的玩家有多少？因为那个炸弹，还有昨天晚上的连环炸弹犯的事，那边都已经被围警车围的要多严实有多严实了，就算是我们拿命堆也不够。】
    【那我们用喇叭喊话让松田阵平下来，告诉他炸弹是真的。】
    【之前也没人和他说炸弹是假的啊！】
    【靠，是的。】
    松田阵平是因为职责而进入摩天轮，他根本不会因为有生命危险就撤离。
    纸居圭介一开始，就是利用这一点“请”他自愿进去的。
    但现在纸居圭介已经麻了。
    【纸居圭介：荒海姐，要不下次这种重要的事您亲自来吧。】
    【荒海彩：。】
    【荒海彩：首先我们要有下次】
    【纸居圭介：不行，我得现在过去。我想办法让松田阵平下来。】
    【荒海彩：来不及。】
    来不及。
    就如同世界频道说的。这是他们精心布置的，隔绝一切危险的现场。
    所以现在连玩家也过不去。
    被安排留在附近，携带炸弹遥控器，用望远镜观察杯户购物广场的玩家努力对着摩天轮内张望。
    但角度问题，只能看见松田阵平的部分动作。
    他小心翼翼的在世界频道里直播；
    【npc好像在拆弹……他忽然停下了。】
    两秒钟后，他弱弱地说了一句。
    【那个……炸弹遥控器显示屏上……好像出来了一个倒计时。】
    【纸居圭介：……】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缺德。
    第22章
    倒计时一秒一秒跳动。
    那个拿着遥控器的玩家试着在世界频道报了两次数，然后受不了这个刺激了，
    【呜我这是在干什么，数关服倒计时吗？】
    他不数了，但任务界面也已经发生变化。
    【松田阵平的愿望>炸弹犯（一）：请帮我抓住炸弹犯】
    【任务目标：等待松田阵平及其同事活捉炸弹犯，阻止爆炸。】
    【任务奖励：积分+10，松田阵平的认可度+1】
    【任务倒计时：4:59】
    炸弹启动，本来静止的红蓝双色液体在压力的作用下在复杂的玻璃回路中缓慢接近彼此。
    任务界面鲜红的数字闪烁着映在松田阵平的视网膜上。
    风忽然滚烫，几乎要将皮肤灼烧融化。
    松田阵平的左手按在颈环炸弹上，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颤了颤。
    但他没有停下，甚至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确认外壳没有和引.爆装置相连后，就直接拆了下来。
    【4:16】
    世界频道里，
    拿望远镜看着松田阵平的玩家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实时尖叫：
    【啊啊啊啊啊！他动了！他又动了！】
    有玩家同样惊慌地回复
    【怎么了？怎么了？】
    【他是不是下来了！】
    【没……啊啊啊啊他剪剪剪——】
    松田阵平冷静地用钳子剪断左边的第一根线。
    观察他的玩家却紧张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倒计时继续闪烁。
    松田阵平耐心地花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把某个有点天赋又非常天马行空的家伙做的陷阱一个个区分出来。
    【3:12】
    被横放在摩天轮座椅上的炸弹犯醒转，发出低弱的痛苦呻吟。
    松田阵平没有抬头。
    炸弹犯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挣扎着用手撑着座椅抬起头起来，
    “救……救”
    松田阵平本来固定着炸弹的左手直接重重按了下去。
    哐的一声，世界重新安静了。
    用望远镜观察的玩家：……
    想要让松田阵平出来却被无视的目暮警官和高桥警部：……
    【2:24】
    松田阵平的手早已不再颤抖。
    周围的温度不知何时降了下来。
    显示屏和游戏界面上的倒计时也从松田阵平的脑海中消失。
    他眼前只剩下炸弹和电路，偶尔停下思索，大部分时间毫不犹豫地剪断某根线。
    而他每做出什么动作，拿用望远镜观察的那个玩家就在世界频道里尖叫一次。
    然后无数人跟着他在世界频道里尖叫。
    荒海彩没有跟着在世界频道里发言，她一直在杯户购物广场外的两个街区外，警察的封锁线边缘。
    倒计时开始，她来到三十层高楼的楼顶，遥遥看着远处的红色圆轮。
    【荒海彩：你说还有类似时间倒流的道具吗？】
    【纸居圭介：可能性不大。】
    【荒海彩：我希望有。】
    【纸居圭介：没有了《第二人生》，还有别的游戏。】
    【荒海彩：但《第二人生》只有一个。】
    【纸居圭介：荒海姐，这个游戏已经被放弃了，如果不是搭载了当年还没被禁用的自主演化型智能体，根本不可能在被游戏公司放弃了10年之后依然能够运行。】
    【荒海彩：但现在有人重新接手它了。】
    她看向哀嚎的世界频道。
    【荒海彩：你看，《第二人生》活过来了。】
    荒海彩在根本遥远到本不可能瞄准的位置架起狙击枪。
    【玩家[荒海彩]对玩家[荒海彩]使用了初始技能：技能献祭】
    【作用：永久性降低一个技能的等级，换取另一个同等级技能提升半个等级五分钟（可叠加使用）。】
    【是否同意系统检测录入技能并评级】
    【是】
    【检测到您目前拥有的技能及等级如下：
    【枪械：a
    赌博技巧：a
    书法：a
    小提琴演奏：a，
    珠宝鉴定：a
    侦查技巧：a
    日语：a
    法语：a
    英语：a
    ……
    绘画鉴赏：b
    游泳：b
    幸运：b
    飞机驾驶：b
    ……
    法律基础：c
    医学知识：c
    ……】
    《第二人生》没有直接涨经验就能学会的设定，所有的技能都是玩家一点点练出来的，即使更换身份之后也会保留。
    但在仓辻速水开启技能交易平台之前，大部分玩家都不知道原来这些可以量化。
    只有荒海彩，她的初始技能从一开始就可以做技能评定。
    而游戏系统内的评级比《第二人生》内的评级要苛刻。对比而言，c是合格水平，比如考取驾照，游戏评级为c时，在《第二人生》中就可以成功考取驾照，c+就足够考取满分。
    而b到b+是高级和一流水平。
    技能提升到a，意味着极度精通，哪怕放到世界层面也属于佼佼者。
    a+，约等于这个方面的巅峰。
    至于s，荒海彩试过，即使献祭技能也没办法达到。
    而这些技能中，又有两个特殊类型。

 第22章

    一是语言，语言是《第二人生》唯一一个内置技能。只要随机到对应语言国家的身份就可以自动升级为a，即使更换身份之后也不会降级，但这种强行提高的等级不能用于荒海彩的初始技能。
    二是幸运，荒海彩不知道为什么幸运也可以算作一个技能，因为她尝试过多次后终于确认，这个技能没办法通过玩家的能力自主升级，更像是一个固定属性。荒海彩的初始技能却又可以应用在这方面。
    “试试吧。”荒海彩低声自语，“如果那个炸弹犯死了，你就没有理由留在那里了。”
    【您的技能[书法]降级为b】
    【您的技能[枪械]升级为a+（限时5分钟）】
    【您的技能[绘画鉴赏]降级为c】
    【您的技能[游泳]降级为c】
    【您的技能[飞机驾驶]降级为c】
    【您的技能[珠宝鉴定]降级为b】
    【您的技能[幸运]升级为a+（限时5分钟）】
    红点精准地落在炸弹犯身上。
    【任务倒计时：2:01】
    荒海彩扣下扳机。
    【任务倒计时：2:01】
    倒计时忽然在世界频道的哀嚎中停止。
    【任务名称：请帮我抓住炸弹犯（已完成）】
    【任务描述：在你们的殷勤努力下，松田阵平成功在摩天轮上拆除炸弹，活捉炸弹犯并阻止爆炸。松田阵平记住了你们在此次任务中的付出。】
    【任务奖励：积分+10，松田阵平的认可度+1】
    啪。
    血花在瞄准镜中绽开。
    荒海彩：……
    第23章
    荒海彩一直是一个目标清晰且不吝啬于为了达到目的而付出的人。
    从抽取到这个初始技能开始，她花了很长时间测试，也累积练习了许多技能。
    两个a级技能三个b级技能换取npc松田阵平放弃拆弹离开摩天轮，她觉得很划算。
    但是……
    荒海彩沉默地看了一眼又显得空荡了一些的技能栏，关掉了技能评级界面。
    纸居圭介的消息窗口露了出来。
    【纸居圭介：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用做了。】
    【荒海彩：说晚了。】
    现在她该想怎么和npc解释了。
    松田阵平真的需要一个解释。
    他其实早就知道真假炸弹的问题，甚至比玩家知道的都早。
    毕竟玩家都搞了这么多事，松田阵平怎么可能不长教训，从住处离开后上了公安的车，他就一直在翻玩家行为日志时，仔仔细细地把来龙去脉看了个清楚，自然也知道玩家搞出了什么乌龙。
    正因为是真的，他才更要去。
    他是排爆警察，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他也是游戏管理员，他有义务为玩家的意外收场。
    上了摩天轮，松田阵平先找到了被藏在角落里的那一管中间隔开的有色溶液，悄悄观察了一下，发现和昨天收缴的真液态炸药还是有些区别的。
    如果真换成这个的话，没准早就被眼尖的高桥警部他们发现了。毕竟他们昨天研究了半天才将那个液态炸药交给专门的部门去研究。
    松田阵平小幅度地勾了下手指，把那两瓶液体迅速藏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才真正开始拆弹。
    颈环炸弹的定时启动时没吓到他，仓辻速水故意设计的让两种有色液体在压力下缓缓流淌靠近，倒是真的很惊悚。
    毕竟他在时间回溯之前刚拆过普拉米亚的炸弹。照理说应该是在倒计时结束时液态炸药才有动静。
    松田阵平如临大敌地观察了几秒。
    松田阵平发现这是一个纯吓唬人用的设计，还为此多排了一圈电路。
    但这恰恰是最要命的障眼法之一，拆弹是高压下的强风险操作，每一秒都在踩钢丝，多来几个陷阱可以让不够冷静的人自己先崩溃。
    只能说仓辻速水真的挺有想法。
    要不等他上线后揍一顿吧。
    又拆了几个陷阱，还观察发现有一部分曲折的电路排线实际对应的是普通的led灯后，松田阵平终于找到了最关键的线。
    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干脆利落的结算任务。
    这时候估计玩家已经发现炸弹是真的，为了防止他们做出点别的事情，松田阵平必须给出一点提……
    醒……
    窗户破碎的一刹那，松田阵平第一反应是推开炸弹犯。
    但似乎是因为专注拆弹一动不动，坐了太久，在他猛然发力的瞬间，小腿突兀地抽筋了一下，
    只差了不到零点一秒。
    鲜红的血溅在防爆服的透明面罩。
    “就是这样。”
    松田阵平从回忆中抽离，却没有提他本来想要推开炸弹犯的事，只是漫不经心地道，
    “我刚拆完炸弹，一抬头，他就被人一枪打死了，看来他运气不太好。”
    坐在对面的风见裕也觉得有些棘手。
    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远超出了一般的刑事范畴，所以公安正式接手了。
    松田阵平从摩天轮上出来后，就直接被风见裕也带到了警察厅。
    降谷先生不能轻易在这边出现，于是特别强调由他来负责对松田阵平的问询。
    风见裕也问了仓辻速水的事。
    “你真的不知道仓辻速水现在在哪？也完全联系不上他。”
    “啊，对。”
    “你说你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手机里没有存仓辻速水的联系方式。”
    卷发男人顿了一下，接着流畅地默背出一串号码，正是仓辻速水实名登记的电话信息，
    “这个。”
    风见裕也：……
    他以为松田阵平会稍微掩饰一下对仓辻速水的了解，但这个人根本没有半点遮掩的想法。
    “你们两个上一次通话联系是什么时候？”
    “我们昨天还见面来着。”松田阵平平静道，“你们不是能查到我的通话记录吗？”
    然而这正是风见裕也困扰的地方，松田阵平的联系人列表和通话记录都太干净了，邮箱还有其他的联系方式里通通没有和仓辻速水的联系记录，但也没有什么不明电话。
    可仓辻速水又不可能从来不联系松田阵平，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但是风见裕也再问下去，松田阵平却说他不知道。
    仓辻速水所在的势力里可能有一个技术极高的黑客，还是仓辻速水本人？
    风见裕也把这一点记下，又一次继续问起狙击手的事。
    那一枪来得实在太诡异，他们事后找到了狙击手所在的位置，可是那个距离还有那个角度，精确命中简直是一个奇迹。
    这样的狙击手就算是放在国际上，也是被各国疯抢的存在，绝不可能籍籍无名。
    松田阵平留在警察厅的这几个小时，风见裕也已经想办法从秘密情报里面搜索排除了无数有名有号的狙击手。
    结果一个都不可能在日本，那个势力居然还真的藏着这种可怕的人物。
    风见裕也只能再试着从松田阵平入手，
    “你真的有没有见过仓辻速水身边出现过其他什么可疑的人？”
    松田阵平含糊地笑了一声，
    “最可疑的就是普拉米亚。我昨天还在试图抓她。我知道你想问的是那个开枪的人，我没见过。”
    松田阵平回答得很诚恳，他已经知道是荒海彩了，也猜到荒海彩为什么动手，甚至知道了荒海彩为此牺牲的技能。
    但他到现在都没见过荒海彩。
    风见裕也又离开房间了。
    其实类似的对话已经进行过几轮，到现在都已经是一些边边角角的问题。
    松田阵平这几个小时的待遇其实并不差，他猜测是因为降谷零在暗中周全。
    不过即使如此，凭借他自己的能力，也很难应付前面几轮看似温吞平和，但实际上问题中带着各种陷阱的问询。
    让他一直能和风见裕也兜圈子，给出一些情报，又让他不至于像是骗人的。
    是游戏系统的帮忙。
    一开始游戏系统突然弹窗，是因为松田阵平为了专心拆弹而关机的手机上连续收到上百名玩家的短信邮件未接电话。
    【检测到npc松田阵平短时间内接受玩家联系数量异常，是否开启筛选模式】
    【……否？】
    然后这个小废物转头就向管理员告状。
    【检测到npc松田阵平短时间内与玩家联系异常，请管理员确认npc松田阵平是否出现违规行为。】
    【确认无违规行为】
    当时松田阵平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结果公安居然要检查手机。
    想到手机里现在有什么，松田阵平表情一下僵了。
    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危机之下，松田阵平一下子想到了在昨天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一条系统提示中提到。
    npc松田阵平未主动举报，未申请系统保护……
    虽然当时是指仓辻速水的不当行为，但是谁知道系统的不当行为是怎么判定的，侵犯个人隐私算不算不当行为？

 第23章

    松田阵平念头刚起，游戏系统界面就自动出现到了特殊npc的投诉界面。
    交出手机的瞬间，他已经生死时速地填好了一份举报投诉。
    下一秒，申请真的到了管理员界面。
    【特殊npc松田阵平投诉个人隐私受到侵犯，申请开启个人信息保护，请管理员判定。】
    【管理员已批准。】
    游戏界面轻轻闪烁了一下，立刻浮现出一条新的弹窗。
    【已为npc松田阵平开启个人信息保护。请npc松田阵平自定义可公开范围。】
    松田阵平一边跟着风见裕也去审讯室的时间，一边都仔细勾选了一遍，连明立流国际医院单独发给他的邮件都没放过。
    然后松田阵平继续举报投诉。
    【特殊npc松田阵平举报正接受非正规流程问询，希望获得合理援助】
    【管理员已批准】
    【是否同意实时分析当前对话。】
    【是】
    审讯室外，风见裕也接到了降谷零的电话。
    “是的，和您说的一样，松田阵平很配合，但是知道的不多……我们能初步判定他应该对仓辻速水背后的势力不知情。”
    “他的状态，我不好确定，一直频繁走神，但不像是在故意敷衍问题。”
    “……好的。”风见裕也顿了顿，“还有一件事……”
    门响了，松田阵平抬头看见那个戴眼镜的严肃男人又走进来。
    “松田警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我们已经抓住了普拉米亚，她愿意告知公安她所知道的关于仓辻速水和仓辻速水背后势力的所有情报，但要求见你一面。”
    “她说想和你聊一聊仓辻速水。”
    第24章
    你想知道仓辻速水和他背后的“势力”的事，问普拉米亚还不如继续问我。
    松田阵平无语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确实真想知道普拉米亚能发表什么高见。
    但不出三分钟，松田阵平后悔了。
    因为普拉米亚还真能说出点东西。
    “松田警官，仓辻速水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父母之所以能撞见我杀人，是因为他们是悄悄潜入进去偷东西？”
    松田阵平：……
    仓辻速水本人都未必知道这件事。
    但公安是干什么吃的？
    松田阵平忍住没对单向玻璃外投出质疑的目光。
    对面的金黄发女人还在继续输出，
    “连我都没想到，查到他们还有个儿子时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仓辻速水是怎么和你说的，无非就是想为父母报仇之类的，但那些都是假的。”
    “他看着那对夫妇的尸体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悲伤，却对我充满好奇。如果不是确认过仓辻速水的dna，我甚至怀疑过仓辻速水只是一个假身份。”
    “也是，一对夫妇带着刚成年的亲生孩子到俄罗斯旅游，谁能想到他们受雇于俄罗斯当地黑l帮。”
    不，这对夫妇死之前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松田阵平垂下目光，以防止自己尴尬的表情太过明显，放在耳朵中的隐形耳耳麦却传出风见裕也的声音，
    “……松田警官，我们需要你继续深入问一下那个俄罗斯帮派的事。”
    明明是个很正常的要求，男人的声音却颇有些犹豫，还又一次仔细解释了一遍，
    “现在普拉米亚的倾诉欲很强，情绪也比较激烈，这种情况下很难撒谎，所以我希望你能积极配合。”
    感觉不立刻问的话，风见裕也就要催第三次了，松田阵平只好抬起头来问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你是想说，仓辻速水和他父母一样受雇于那个俄罗斯的帮派？”
    如果普拉米亚说是的话，那公安可就要跑偏了，等下……跑偏也不是什么坏事，
    松田阵平打起精神，却听见普拉米亚说，
    “当然不是。他们不愧是一家人。夫妇两个用毫不知情的孩子作遮掩，却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无辜的孩子另有背景。”
    “你以为我最后为什么放弃对仓辻速水动手？”
    因为他幸运太高，你杀不了他。
    “因为在我最后一次动手的时候，发现了另外有一个帮派试图伏击我。”
    松田阵平：。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刚刚掉出来的玩家行为日志。
    【xx年4月17日中午，玩家[仓辻速水]偶遇了玩家[阿尔贝特·萨卡洛夫]，拒绝了对方的喝酒邀请、午餐邀请和晚餐邀请。】
    【xx年4月17日中午，玩家[阿尔贝特·萨卡洛夫]发现新认识的朋友玩家[仓辻速水]被一个金发女人跟踪，出于好奇，带着帮派内的下属蹲守了一下午，发现对方试图杀死玩家[仓辻速水]。】
    【xx年4月17晚，玩家[阿尔贝特·萨卡洛夫]，让下属买了酒，决定边喝边等到两人分出胜负。】
    你是说这个吗？
    ……误打误撞，居然也算是找对人了。
    松田阵平努力抿紧嘴唇，以防止嘴角抽搐的太明显。
    耳麦里也传出风见裕也的声音。
    “松田警官，谢谢你的配合。公安会记住你的付出。”
    问个问题，未免也太客气。
    松田阵平以为这就要结束了，往后撤了撤椅子，打算站起身离开，
    普拉米亚却又开口，
    “松田阵平，你就没什么别的想问的吗？比如仓辻速水怎么看你。”
    松田阵平：住口吧……唯独不想知道这个问题。
    “没这个必要，等他被抓再说吧。”
    眼看仓辻速水身上的黑锅已经洗不掉了，松田阵平只好与他割席，普拉米亚的笑容却越咧越大，几乎到了幸灾乐祸的程度，
    “果然，你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是这样。”
    她如毒蛇般阴寒地说，
    “你可一定别忘了他把你逼上摩天轮的事，别忘了那种被背叛被欺骗的感受。”
    “我一想到仓辻速水会看见你现在的表情，知道你打算将他抓捕归案，就觉得兴奋。”
    神金。
    照你这个设定仓辻速水已经罪大恶极了，知道我想抓他又怎么样。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风见裕也似乎想说什么，但松田阵平生怕这位公安听上头了，也觉得他能影响仓辻速水，真想让他演一出他劝仓辻速水迷途知返，仓辻速水幡然醒悟自首的戏。
    主要是松田阵平怕仓辻速水上线看见他之后鬼迷心窍，直接真的自首。
    倒也不必。
    松田阵平直接截断风见裕也的话，
    “别的我也问不出来了，如果你们觉得仓辻速水之后会找我，可以随便盯着，想蹲哪蹲哪，蹲在我家门口都行，我可以走了吧？”
    风见裕也没再拦他，松田阵平被人带着出了警察厅的大门，结果没走出多远，还没到警视厅，就看见了路边站着一个熟人。
    “班长？”
    寸头的高大男人立刻转头，看见他之后快步走来上下打量一番，接着才松了口气，
    “看来没事，一开始杯户购物广场那边被围，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后来听说事情解决了，我来警视厅这边找你，才知道你被带走了。”
    松田阵平之前有些紧绷的神色舒缓下来，和他一起往前走，
    “那你在这儿站着有什么用，给我发条消息，我出来就联系你了。”
    “不放心啊。”
    伊达航无奈，
    “搜查一课的刑警不肯仔细说，我当时就觉得事情不对，但正好有位女警在里间的办公室和你们三系的目暮警部争执。我听了一耳朵，猜出来大概是怎么回事，所以就跑到这边来试着等等。”
    “说起来。”伊达航摸了摸下巴，“那位女刑警好像还真的挺关心你的。”
    “佐藤美和子。”
    见到伊达航的松田阵平的心情很好，慢悠悠地补充上名字，
    “她对目暮警部很尊重，一般不会和他吵架，应该是故意告诉你我的情况。”然后目暮警部好脾气地配合了一下。
    “你倒是很了解。”
    伊达航本来完全没多想，但他之前还真没见过松田阵平提过哪位女性的性格作风，不由露出惊异的表情，多问了一嘴，
    “我听说这位女警很有人气，能力很强又样貌出众……”
    “别提样貌。”
    松田阵平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伊达航怔住，却看见本来已经神色轻松下来的卷发好友抿紧了唇，又缓缓松开，若无其事地说，
    “毕竟是个刑警，还是只提能力就好。”
    作者有话说：
    伊达航：她长相出众。
    【你的手好热.mp4】【可以摘掉墨镜吗.mp4】【我想摸一下眼睛.mp4】
    松田阵平：不提长相，谢谢
    第25章
    松田阵平承认伊达航的话没错，佐藤美和子确实英气而美丽。

 第24章

    但是办案不看脸，他刚来搜查一科三系的时候又满心都是炸弹犯，也根本没有特别注意。后来真正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佐藤美和子的出众的能力和坚定昂扬的性格。
    没什么不能承认，松田阵平总是会对这一类人产生好感。估计也很难有人不被这一类人吸引。
    不过欣赏归欣赏，之前听到其他人评论佐藤美和子外貌时，松田阵平也从未多想，只是无视。
    但是这短短一天内，被仓辻速水用那种绝对算不上恶意但又过分灼热的目光盯着，松田阵平突然就对时常被评论外貌的佐藤美和子感同身受了。
    大可不必。
    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这张脸这么“有用”的松田阵平冷静地想。
    从现在开始，他只看能力不看外貌，攒一攒人品，祈祷玩家里少几个仓辻速水这样的颜控。
    松田阵平考虑得很诚恳，伊达航目光却闪了一下。
    他没立刻问松田阵平缘由，只是笑呵呵把话题带了过去，
    “你说的对，我记得那位佐藤警官的父亲也是警察吧，之前鬼冢教官就提过，噢，我们当时撞坏的那辆车就是她父亲的。”
    松田阵平自然地顺着脱离了原来的思考，
    “原来是她啊，之前没注意到。”
    两人一起到了警视厅，松田阵平和专门等他的目暮警部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又提起了回□□处理班的事情。
    意料之中，最快也得等到下个月。
    虽然目暮警部和高桥警部都默认了他之后会回去，也没有想过在这个流程上面给他设置阻碍，但是毕竟调岗不是儿戏，来来回回走各种审批，总要拖一段时间。
    确定了大概，目暮警部就让松田阵平回去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再来上班。毕竟这一两天跌宕起伏的，也实在折腾人。
    假期不要白不要，松田阵平当然应了下来。
    他走出目暮警部的办公室，就看到伊达航在外面已经和搜查一科的警察们聊得火热，
    有几个眼熟的警察正在对伊达航倒着苦水，说搜查一科有多忙，平时几乎没怎么参与过这种话题的白鸟警官居然也在插话，还向伊达航说起搜查一科内部的情况和一些注意事项。
    听他们的口气，俨然已经把下个月才调过来的伊达航提前当成了自己人。
    来了七天都没注意过谁是谁的松田阵平陷入沉思。
    这时伊达航已经看见了他，笑呵呵地招了招手。
    松田阵平走过去，本来直接想叫他一起离开，伊达航却已经自然地把胳膊搭在他脖子上，狠狠的搂了一下。
    “干嘛？”
    伊达航的力气实在不容小觑，松田阵平被带得身体不稳，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嘛，我琢磨了一下，今天可是在外面等了你半个多小时，担惊受怕还吹冷风，晚饭得你请。”
    “行啊。”松田阵平不甚在意，“你想吃什么？”
    “起码得吃你半个月工资吧，银座那边新开了一家高档烤肉店……”
    旁边的几个警察却瞪大眼睛。
    松田阵平没在意，只是哼笑了一句，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手下留情，你干脆把我吃破产得了。”
    却也没有拒绝。
    两人边说着边往外走，被留下的几个同事犹豫着说，
    “感觉松田的脾气好像也没那么差。”
    “搁我刚被逼着拆完一个倒计时5分钟的炸弹，炸弹犯又被人一枪狙了，结果自己还被那边带走审了半天，现在能心平气和的请人吃饭就见鬼了。”
    “是啊，真没想到，完全被那张脸唬住了。”
    又有人后知后觉，“对啊，他今天差点……我们居然连点表示都没有。”
    松田阵平刚和伊达航走到这层的电梯处，就听见结果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像是专门奔着这边来的。
    伊达航像是没听见似的往前走，松田阵平只好拉住他回头，发现果然是刚才和伊达航聊天的同事之一。
    “那个松田，伊达，这个点大家也都要下班了，正好伊达过段时间要过来，你今天又立了大功，我们想一起请你们两个吃顿饭，当做欢迎和庆功……”
    松田阵平怔了怔，伊达航却大大方方地调侃，
    “真是为了欢迎庆功，不是你们见义勇为，看不下去我敲松田一顿，吃不上那一顿高档烤肉了。”
    那个同事讪笑着挠了挠头，
    “那么贵的，确实，怎么说今天也是松田拆了炸弹。虽然没能救下炸弹犯，但也是冒死保留下了证据。不然炸弹一爆炸，射进炸弹犯体内的子弹、还有那个装置本身就都没了，后面存证和调查都是麻烦……”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对方跑回去说话，走廊里又剩下了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两人。
    松田阵平站在原地，想起前几天这个同事表情似乎不是这样的。具体怎么样也说不好，总之也就是视线回避，没什么交流。
    但今天这个人却为松田阵平说话了。
    而引起这个变化的是……松田阵平转头看向了伊达航，皱起眉，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伊达航叼着牙签，
    “反正就去吃个饭，就当你这位前辈带我认识认识新人了，怎么样？”
    “反正都答应了，去就去。”
    也就等了几分钟的时间，除了今天要值班的同事和目暮警部，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包括佐藤美和子和白鸟警官。
    佐藤美和子出来的时候还有点纳闷，
    “你们是不是决定得也太仓促了？怎么忽然就定下来要吃饭，我本来和由美约好了的。”
    旁边的刑警们一下子都竖起了耳朵，有人不怕死地开口，
    “不如请交通科那边的同事们一起来吧，反正人多热闹。”
    “那你去请啊。”
    到底是没人觉得自己有面子能在下班的时候临时约交通课的女警，最后提议不了了之。
    佐藤美和子差点对自己这群有贼心没贼胆的同事们翻了个白眼。
    她往前两步，越过其他同事走到松田阵平身边。
    伊达航看出她似乎有话要说，打算回避一下，却蓦地注意到她视线的落点是……松田的手？
    他故意落后的脚步慢了一些，留心听两人说话，
    “怎么了？”
    戴墨镜的卷发男人侧头看佐藤美和子。
    短发的女警面露迟疑，最后还是压低声音问，
    “你的左手，是不是之前受过什么严重的伤？”
    第26章
    下午从杯户购物广场回来之后，佐藤美和子反复思索，还是觉得松田阵平的左手不太对劲。
    如果只有一次也就算了。但她分明记得，昨天在办公室，松田阵平提起炸弹预告时，左手也似乎痉挛了一下。
    但那时松田阵平还没暴打炸弹犯，手上连现在这点擦伤都没有，所以佐藤美和子怀疑是旧伤。
    高桥警部却否认。
    佐藤美和子没想明白，决定直接问一问。就她对松田阵平的认识，如果真是旧伤的话，松田阵平不会在意被人问出来。
    尤其是这伤没有影响他拆弹和抓捕犯人，也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
    结果松田阵平被她一问，却目露怔然，像是刚反应过来这件事似的，看向自己的左手。
    佐藤美和子不由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
    原本自然垂落的手抬起，翻转间露出略带薄茧但毫无伤痕的掌心。卷发男人略微用力，修长而有力的手指便抓握舒展，灵活而稳定。
    “已经没事了。”
    他没有具体说是什么情况，却也没有否认。
    伊达航的眉毛一下子紧紧皱起。
    这时前面已经有人停下，
    “就这家怎么样？好像没来过这家。”
    话题中断，一行人涌进居酒屋。
    松田阵平跟着进去，无意识地往侧面开放式料理台看了一眼。恰好正在烤串的厨师抬头，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左眼上白色的单边眼罩在腾腾的热气间模糊不清。
    松田阵平收回视线，跟着服务生到某个半开放的隔间坐下。
    不到半分钟，两个男人走进居酒屋，恰恰好坐在能观察到那一桌刑警的位置。
    厨师照例跟着服务生一起欢迎了客人，接着低头，用旁边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
    而松田阵平他们的隔间里，一开始许多人的态度还有些拘谨，但是等到烤肉串和各类小菜上来，喝了几口啤酒之后，气氛骤然热烈了起来，有人甚至夸起松田阵平今天的表现。
    松田阵平没想到这群人看起来平时不声不响，实际上那么关注他的举动。
    酒过三巡，这群人说话更加随意，有人拍桌，大着舌头说，
    “松田阵平，怎么会有你这种长得又帅，脑子又好使，身手还好，既会拆弹又能破案的警察。之前有一个白鸟已经够过分了，再加上你，让我们普通人怎么活！”

 第25章

    白鸟警官装作没听到，旁边却有人附和，
    “没错，还好你脾气不好，不然的话我们挨个去跳楼好了。”
    松田阵平脸黑了。
    “没错！保持住，就保持住这个表情！”
    “完了，想掏枪了。”
    有人开始畅想，
    “如果以后要去查什么和黑l帮相关的案子，我们就把松田往那一摆，绝对能完美融入。”
    “对对，趁着这段时间，多给松田一点发挥的机会。”
    好像一下子就热络了起来。
    松田阵平其实也没有附和什么，偶尔看他们话题过火了甚至还反驳一句。
    但这些人也不生气，反而会露出来果然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话题逐渐从松田阵平以及伊达航身上离开，转移到了案子上、工作上。
    佐藤美和子中途就离开回家，白鸟警官去送她。松田阵平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东西喝两口酒，有时候听一耳朵他们在说什么，有时候压根不听，只是专心想怎么处理玩家后续的任务。
    忽然某一时刻，他惊觉周围的声音已经静了下来。
    松田阵平再抬起头，发现伊达航和为数不多的清醒同事已经开始着手安排，打车把其他人送回去了。
    松田阵平跟着搭把手，没一会就只剩下他和伊达航两个。
    侍应生收拾了桌子上的狼藉，他们两个人却没离开，只是找了另外的位置坐下。
    而在他们之后进来的两个男人也依然在聊天，还又点了一份烧鸟拼盘。
    伊达航仿佛无意间往那边看了一眼，松田阵平同样注意到了，但懒得搭理，接着问伊达航，
    “你怎么忽然想让我和搜查一课的警察他们打好关系。”
    伊达航从台面上找出一根新牙签，又习惯性地咬在嘴里，
    “本来你在搜查一科就干的很不错。他们看在眼里，只是缺少一个破冰的机会而已。”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不止吧。”
    “原来你知道。”伊达航感慨。
    他今天去了两次搜查一课，当然看得出来许多刑警对松田阵平的态度很复杂，那种有点排斥、又有点羡慕嫉妒的氛围已经快遮不住了。
    但这样也没什么。
    松田阵平并没有做错。他只是不太合群，没有在刚到搜查一课的时候规规矩矩的和其他人联谊交流感情，没有给前辈问好和跑腿，只专注做自己的事。
    而搜查一课的警察也没有对他使绊子，他们只是单纯的漠视，把他排斥在圈子以外。
    对松田阵平影响不大，毕竟松田阵平不是需要抱团取暖的人，遇到问题也鲜少会想到要去向别人求助。
    所以就算是伊达航不会去插手，他们也能维持和平，一直到松田阵平离开。
    “你就当我多操了些心吧。”
    “不。班长，还是谢谢。”
    伊达航故意道，“那你可就要欠我一顿烤肉。”
    “行，反正我就是躲不开这一顿。”
    松田阵平刚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余光却瞥到隔间边栏金属风铃上反光的影像。
    那两个公安正悄然看向这边。
    他收回白天对风见裕也说的话，有点烦。
    松田阵平无意识地流露出一点不爽，不打算继续坐在这。
    正想招呼班长出去走走，旁边一块阴影忽然迅速栽落，在前方的地面扩大。
    松田阵平立刻转头，果然看见那个独眼厨师正一脸惊慌地往前摔倒。
    他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伊达航也几乎在同时反应过来，接过厨师手上正在因为倾斜而不断滑落炸鸡块的盘子。
    但这是上面已经只剩下两块炸鸡。
    “抱歉！实在抱歉！”
    独眼厨师一脸尴尬地说，
    “这份炸鸡本来是想要送给您的，现在只剩下这两块了，我再重新炸一份新的。”
    松田阵平愣了下，“给我？”
    “对。”
    独眼厨师又露出和善的笑，
    “我家老板很喜欢您呢，吩咐我说如果您再过来的话，一定要给您免单。可刚刚好像不是您请客，老板又不在，所以我自作主张给您送点我们这边的招牌炸鸡。”
    “你们老板是谁……”
    松田阵平还想说他从来没来过这家店，但说到一半，他猛然意识到，这个厨师似乎在有意识的挡住那边两个盯梢的公安的视线方向。
    还有谁能莫名其妙地认识他，又要给他免单？
    松田阵平闭上了嘴，独眼厨师却又端起桌上的盘子，用有些古怪的热情语气问，
    “松田先生，那需要我帮您处理掉这两块吗？”
    他的重音放在了“两块”上。
    热气腾腾的室内，一股阴寒凉意却从松田阵平的脊椎骨往上窜到头顶，让他头皮发麻。
    第27章
    时间回到十几分钟之前。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搜查一课的警察吃饭时, 世界频道中的消息已经刷到只剩下残影。
    论坛里，帖子不断的刷新，又被人顶了下去。
    而飘在最上面的永远是类似的标题：
    【我们的npc为什么不回消息？】
    有消息灵通的玩家在底下回复。
    [14l
    他被公安带走了, 好几个人跑到警视厅附近，都没找到人。］
    ［18l
    我猜他已经出来了！刚刚我蹲在警视厅附近等, 忽然附近洒水车故障浇了我一身水。司机一个劲拉着我道歉, 等我甩开他, 下班的人已经走了好几波了。］
    ［22l
    天才, 我说你们明明认可度不够还过去, 原来在那做反向排除啊。］
    ［25l
    要是有做警察的就好了，直接上楼确认一下。］
    ［27l
    别做梦了, 当警察要先考试, 考完参加半年的警校培训，然后每天上班至少8个小时，你干脆住在游戏里算了。］
    ［30l
    我在东京这么久，就没见过一个当警察的。要是想玩侦破案件和抓犯人, 完全可以去做侦探，想什么时候开门接单都行。］
    《第二人生》不能自选初始职业，身份都是随机生成，但一般情况下都会给出金钱额度。除非非到极致, 不然不太可能抽到负资产和零资产, 玩家就算是摆烂也可以衣食不愁几年。
    所以有兴趣体验职业生活的玩家, 都会选择更自由的职业，比如说之前的藤上靖一是直播博主, 而与他关系还不错的及川阳是出租车司机。
    教师医生警察这类薪资不一定高但是绝对高强度的工作，基本都不在玩家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1:3的时间比例，和玩家正常的在线时间, 都不允许他们在游戏里朝九晚六随叫随到。
    就算可以，大部分玩家也根本不想体验这种上班生活。连学生这种受束缚的身份也基本上没人去尝试。
    当初的新见美纪还是高中生，完全是因为她刚刚随机了身份没多久，还没来得及从学校离开。
    至于仓辻速水，他这种虽然经常逃课，但偶尔还是老老实实上够学时参加考试的特立独行的行为……只能说认识他的玩家还是太少了，否则他早就被挂在论坛上出了名。
    这个帖子慢慢沉了下去，一个新的帖子却以极快的速度攀升到最上面。
    【松田阵平在我家吃饭！！】
    [1l lz
    我家厨子给我发短信说松田阵平和同事在我家的居酒屋吃饭！而我居然人在国外回不去！！]
    ［2l
    好一个标题党，我刀都拔出来了。］
    ［3l
    以为又是一个仓辻速水。］
    ［4l
    不要偷跑，不许偷跑！怎么能私下请npc吃饭啊！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地址在哪里？］
    ［5l
    眼熟，lz是不是发过一个帖子“松田阵平不在警视厅，有人看见我们的npc了吗？”］
    ［6l lz
    是我，我有一家居酒屋正好在警视厅附近。昨天那位匿名大佬用了时间倒流之后，我就让我家厨子去打听松田阵平在不在警视厅，结果他已经请假离开了。］
    ［10l lz
    算了，我也不急了，反正认可度只有1，我就算赶过去估计也看不见人。你们也别在私聊我买店，不卖！我就要住在npc上班地点附近，天天给松田阵平免单！］
    ［11l
    什么，私聊买店，是谁在偷跑，谁又要偷跑？？不管他们出多少钱，我都出双倍！！］
    ［18l lz
    不卖！说了不卖！我让我家厨子汇报情况，他说有人一直盯梢松田阵平，可能是公安。我正在让他问一下松田阵平要不要帮忙。］
    ［19l
    怎么听着你家厨子还挺厉害？］
    ［20l
    是啊，一般厨子还能发现盯梢的公安吗？］
    ［23l lz
    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也觉得他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前段时间我一直在从警视厅的通缉令里面找有没有长得像的，打算翻到了就顺手把他交了，结果没找到。这么多警察人来人往，居然也没有一个认识他的。］

 第26章

    ［24l
    失敬了，原来是你店里的可变现资产，不愧是做生意的。］
    ［25l
    虽然但是，不要随便什么危险人物都往npc面前带，想想仓辻速水。］
    ［26l
    想想仓辻速水。］
    ［……
    ……］
    ［65l
    想想仓辻速水。］
    ［66l lz
    我家厨子说松田阵平拒绝了。］
    ［67l lz
    没事，别担心，我早就唬住他了，他才不敢对我们的npc动手。我可不是仓辻速水。］
    ［69l仓辻速水
    求你们别提我了。］
    被炸出来的仓辻速水又一次惨遭围观，松田阵平这边却比他的境况更艰难些。
    “不用。”
    面对着这个不知道哪个玩家授意过来，要把那两块公安处理掉的“厨师”，松田阵平出了一身冷汗，彻底从有些微醺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缓慢而谨慎地说，
    “留给我自己处理，也不需要再做新的。”
    厨师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那老板知道恐怕要失望了。”
    松田阵平已经调出了玩家行为日志，以这家居酒屋店名为关键词搜索，搜到了玩家的名字。
    “到时候我会亲自和岩崎介羽说。”
    等那个厨师离开，松田阵平坐回原位，转头却发现伊达航一直看着他。
    他神经紧绷了一瞬，又想到伊达航不知道玩家的存在，也根本不可能想到玩家能在警视厅门口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又稍稍放松了些。
    “认识的朋友？”伊达航向他确认。
    “……嗯。”松田阵平道，“不过也不熟。”
    岂止是不熟，见都没见过。
    不过松田阵平不敢把话说死，因为他隐隐预料到，这样下去他之后可能遍地都是熟人，到哪里都要先查一下这个地方些是否和玩家有关了。
    还有这个厨师，松田阵平又望向料理台的方向，目光刚飘过去，那个厨师就抬起头来和他打招呼。
    对视线这么敏锐，又能轻描淡写地说出那种充满杀意的暗示。
    这种人却栖身于玩家岩崎介羽开的居酒屋中，听对方驱使。那岩崎介羽本人会是什么身份？之前又做过什么？
    松田阵平坐回去，下意识又一次打开了玩家行为日志，眼前却横伸过来一只手。
    他猛然回神。
    “怎么了？”
    “应该是你怎么了才对……”
    伊达航吐槽，
    “我还没问你这两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今天一直在走神，你自己意识到了吗？”
    松田阵平错愕。
    他好像只看了两三次游戏系统吧，怎么会一直在走神。
    伊达航的表情却很认真，他看到的远比松田阵平以为的更多。
    从在警察厅附近等到松田阵平时，松田阵平看似言谈自如，实际上眉宇间却带着丝丝沉郁；聚会调侃打闹时，松田阵平也常常神思不属。
    虽然并不明显，但是伊达航一直观察着，所以看得很清楚。
    今天知道松田阵平被逼上摩天轮的时候，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所以松田阵平被公安带走后，他立刻找搜查一课打听了情况。
    可搜查一课知道的其实不多，伊达航问来问去，才终于搞明白了大概。
    昨天，松田阵平的朋友仓辻速水在俄罗斯认识的女人是连环杀人犯普拉米亚，正好在他们面前被人袭击。
    今天，普拉米亚以炸弹威胁松田阵平，试图利用松田阵平引出忽然失踪的仓辻速水，对方到最后都没出现。
    虽然他不知道松田是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才上大学的朋友，那个朋友背后还牵扯到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但他知道，松田阵平肯定不会放着自己的朋友不管。
    所以一开始，伊达航以为松田阵平偶尔流露的沉郁是为那个朋友担忧。
    于是他照常和松田阵平打趣了几句，甚至故意促成聚会让松田阵平放松心情。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突然得知，松田阵平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伤过，还可能伤得不轻。
    什么时候的事？来搜查一课之前？
    什么类型的伤？开放性还是闭合性的？
    从松田阵平的手上，伊达航完全看不出来。
    但在表面上已经毫无异样的情况下依然被佐藤美和子发现，要么是还没完全恢复，要么就是严重到留下后遗症。
    这种事情……就算松田阵平不是会主动诉苦的性格，他们两个联系又没断过，怎么会一点口风都没露出来？
    松田阵平就是一个字也没说。
    “你这个样子……”
    伊达航又有些对好友疏忽的内疚，又有对松田阵平连这种莫名其妙隐瞒他的不满。可最后却是另一种不对劲的异样感占了上风，让他抱怨般的话转了口气，变成打趣，
    “我是在想，如果问你手是什么时候受伤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该不会说反正都已经好了，当时根本没想起来这种话吧。”
    松田阵平：……
    怎么能偷听他和佐藤美和子说话？
    松田阵平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伊达航回以双倍的不赞同目光。
    松田阵平认输。
    他低头，又一次不自觉地将左手翻转，露出全无半点伤痕的掌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如果不严重，不可能忽然被佐藤警官发现吧。”伊达航顿了顿，“怎么受伤的？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松田阵平招架不住这一连串的问题。
    那个帮忙实时分析对话应付公安的辅助插件早已经被松田阵平关了。
    就算开着，他也不会用它来应对对朋友的关心。
    松田阵平只好开始搜肠刮肚地找理由，
    “遇到了一点意外，但正好有人帮忙，所以恢复得很快，现在基本上没事了。”
    “正好有人……”伊达航讶异到一半，想起来一个人，试探着问，
    “那个失踪的仓辻速水？”
    卷发男人正要拿起酒杯的手悬在了空中，在即将触摸到玻璃杯前轻轻地蜷曲了一下，过了会才回答。
    “啊，对，你能猜到也不奇怪。”
    伊达航装作毫无所觉，露出感兴趣的模样。
    “要不和我说一说他？”
    松田阵平对上班长充满好奇的目光，大脑都麻木了一瞬。
    仓辻速水有什么可说的？
    松田阵平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仓辻速水的消息已经被公安封锁，现在在班长眼里面，他只是被牵连的无辜学生，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是个……脑子很聪明，但是一般不用，要么就用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的人。”
    松田阵平想起来那个装了一排led灯的炸弹，生死关头，给他差点气笑了。
    “有时候沉迷于莫名其妙的东西……已经有点变态了。”
    比如颜控到说出一些近乎惊悚的话，还完全忘记不当行为会被判违规，直接强制下线这回事。
    “但是也偶尔很认真。”
    松田阵平想起他摆烂般的把任务发给仓辻速水，让仓辻速水来填充任务背景时，青年给出的那个未曾想过的答案。
    伊达航耐心地听完，他没有因为某些特别严重的词而真的把那个仓辻速水想得太差，也没有因为松田阵平平和的态度而将对方想的太好。
    “听起来还行。”
    他注视着松田阵平，
    “你们关系不错，但他还是给你带来了麻烦？”
    松田阵平有些轻松的态度悄然收敛了。
    仿佛眨眼之间，他身上蒙了一层晦暗的雾，悄然隔绝了周围的探知。
    伊达航却终于清晰地看出，松田阵平真的正在被什么困扰着。
    高大硬朗的男人叹了口气，
    “让我帮忙怎么样，或者就说说看？”
    松田阵平今天说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但他默然片刻，抬起头，却看见伊达航眼中的关切，那是与公安截然不同、却与早上明知道应该让他去拆弹却不肯松口的降谷零相似的态度。
    伊达航不是想要探究什么，而是觉得他需要帮助，所以想要伸出援手。
    那他真的需要吗？
    因为公安的问询而被暂时压下去没有细想的忧虑，像是浅水下的贝壳突然一下子被人打捞而起，明明白白地摊开。
    而顺着渔网滴落的水渍，像是炸弹犯眉心的血花。
    荒海彩为了救他，杀了炸弹犯。
    松田阵平理解，但是却难免不去深思。
    如果当时留在现场的人质是别人，不是一个害死了无数人的连环爆炸犯，而是一个被绑架的普通人甚至是小孩子呢？
    荒海彩会不会下手？
    还有刚刚才得知的岩崎介羽。
    仅仅只是发现了有人在盯着他，就要主动帮他“处理”。
    如果刚松田阵平没反应过来，一不小心答应了呢？

 第27章

    那两个什么都没做、甚至是在他默许下跟着的公安，可能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距离警视厅不到一公里的地方。
    世界意识告诉他玩家不可控，玩家也真的一次又一次的做出了与他意愿相反的行为。
    松田阵平本来接受了这件事，但他渐渐却发现，这个不可控的代价有些难以承受。
    居酒屋的门吱呀一声，风铃声伴随着餐台前侍应生高声欢迎，又有新的客人涌入，填充了刚才一群刑警们离开的空缺。
    刚刚还稍显冷清的环境再次变得热闹而充满烟火气。
    松田阵平无意识地摩挲装着啤酒的玻璃杯，漂浮着白沫的澄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在晶莹剔透的容器中晃动。
    他想起刚刚在警视厅，伊达航仅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引导着搜查一科的同事对他的态度发生转变。
    那他呢，是不是也有可能在其中做些什么来引导玩家的行为。就像是班长一样？
    松田阵平做出了决定，却不能直接问出口。
    他在大脑里快速检索了一下，公安和普拉米亚描述的仓辻速水像个灯泡一样，就在脑子里亮了起来。
    那个……咳，对不起仓辻速水。
    明亮柔和的灯光下，卷发男人仿佛陷入了回忆，
    “班长，如果你有一个朋友……”
    伊达航屏住呼吸，认真听松田阵平的剖白。
    然后他就听见松田阵平说，
    “他几乎没有什么善恶观，既不算正直也不算邪恶。他有时候会真心实意地做好事，有时候也会因为很微小的理由，轻率地想要做出一些会伤害到别人的事。”
    伊达航僵住了。
    这个朋友可以不要。
    “你是想问……”
    伊达航的嘴里已经发苦了，“问什么？”
    松田阵平非常认真而诚恳地向伊达航请教，
    “假如他还没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只是你隐约感觉到了苗头，在事情发生之前，用什么办法能约束他的行为？”
    还好，还没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伊达航已经听出来松田阵平指的就是仓辻速水，但他相信好友的判断，既然还没做，就来得及。
    心里重重松了口气，伊达航一边快速思考，一边问起更多细节，
    “你们两个人关系怎么样？”
    “还行。”松田阵平考虑的却不只是一个玩家，“如果我有什么要求，他、大概率都会去做。但是有时候总会考虑一些不太好的方法。”
    他好悬把那个“他们”咽回去，又听见伊达航问。
    “他很信任你？”
    “……差不多，如果我说了，他肯定是会信的。”
    这方面松田阵平还比较确信，毕竟一般玩家也不会觉得任务npc会骗人吧。
    伊达航却回忆起今天在警视厅，佐藤美和子提过仓辻速水似乎十分在意松田，甚至觉得松田可能救过他的事。
    他慢慢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年轻、聪慧、行事有些偏激，又十分信任松田阵平的青年形象。
    “有点难办啊。”伊达航嘟囔。
    这种事情，感觉还是萩原研二更擅长。
    他能想到的经验都是处理学校里班级关系、警署里的同事关系，还有社区内关系，鲜少有针对特定的某一个人的办法，除非是恋爱关系。
    但现在也只有他能给松田阵平出主意了。
    哪怕专业不对口，伊达航也只能在压力下绞尽脑汁：
    “你还记得我们在警校时期，我们是怎么熟悉起来的吗？”
    松田阵平沉思，
    “我和z……那家伙打架，你在我正要和教官吵起来的时候，忽然站出来帮我们打掩护。”
    伊达航组织语言，“当时我说了那些话之后，你是什么感觉？”
    “莫名其妙，还很没必要。”
    松田阵平慢吞吞地说。
    伊达航一巴掌差点呼在他脑袋上。
    松田阵平象征性地闪了一下，“喂喂，开玩笑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补充，“虽然一开始确实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仔细想想，有种突然被人维护的感觉，还挺印象深刻的。”
    伊达航继续道，
    “后来我们关系好起来，大部分时候组织活动，你们几个都是最快响应，还有帮我的。”
    松田阵平默然，还真是这样。
    他之前在上学的时候可没有过主动在班里面配合活动的时候。
    可能当时班长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不知不觉得把班长划成了自己人，后来关系变好也自然而然。
    伊达航摸了摸下巴，
    “但如果我当时立刻举报你们两个在那棵樱花树下，大半夜的回来还吵醒了我两次，那估计以后就没什么联系了。“
    “所以我觉得，如果你想要约束他的行为，不能硬来，强硬的手段反而有可能会引出不好的效果，不如看看他有什么想要的……”
    “惩罚不如奖励。”松田阵平总结。
    伊达航卡了一下，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这种描述好像不适合用在平级和平辈上吧。
    但一想到仓辻速水确实比松田阵平小六七岁，伊达航勉强接受了这个表达。而松田阵平已经好学地提出新的问题。
    “如果对方已经犯了一些出格但没有很严重的错误的呢？总不能一味奖励吧？”
    伊达航又觉得有点古怪了，但还是沉吟后回复，
    “那你想想，当时我给你们打掩护之后，教官相信了吗？”
    松田阵平不假思索，
    “肯定没信，他只是……”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只是你给了个台阶下，教官就顺便下来了。”
    伊达航深以为然，
    “没错，当时鬼佬根本没想好要怎么惩罚你们两个打架的人，只是开口问一下而已，你忽然和他怼起来，让他下不来台，所以两边就僵持住了。我找个借口正中他下怀。”
    伊达航点头，又道，“但他最后还是罚跑了。那天的训练量实际比其他班级要多，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松田阵平迟疑，
    “你是想说，不要轻易在他没有完全认可的方向作出惩罚，但要在别的地方补回来，又要让他知道为什么。”
    “呃……也、也对。”
    伊达航不知道为什么，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松田阵平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专注思考有没有办法通过积分和认可度来体现这些，还自觉铺垫妥当，直接问起在搜查一科的事情。
    伊达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解释，
    “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其实在等你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抱怨了几句最近很忙，又和他们一起抱怨了一下你的性格。”
    松田阵平立刻抬起头。
    伊达航在他凶狠的眼神中坦然地说，
    “本来就是这样。他们在心理上已经认同我和他们一样，又看着我直接把你拉走，又要求你请客，自然而然就感觉自己也能这么做，和你的关系也拉近了。”
    松田阵平顿了顿，记起后面伊达航故意说搜查一课的警察在维护他的事情。
    本来并不明显，对方说起来还有点不太自然的事，被点破了之后，态度反而一下子变的笃定了。
    “是这样……”伊达航很有经验，“毕竟有时候大家其实很想表达善意，但不好意思或者不确定要不要做到这种程度。一旦真被说出来，发现别人都觉得很正常，就自然多了。”
    松田阵平按下心情生出的那点复杂，含糊地点头。
    “知道了。”
    他努力代入到玩家和任务中，
    “找到他自己也没有意识或者不好意思提及的正确行为，然后给出奖励。”
    伊达航：……
    他缓缓捂住脸。
    “松田，你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装傻。
    松田阵平此时却没注意他在说什么，他回忆了一下所有的知识点，纠结极了，
    “班长，你每次做事之前都想这么多？”
    “不，我什么都没想。”
    伊达航闷声道，
    “只是类似的事情处理了太多次了。你不会以为我在警校的时候是第一次做班干部这种职位吧？”
    他整理好心情，表情中有些无奈又有些骄傲地说，
    “这可是我从小到大的常驻岗。”
    “不觉得累吗？”
    伊达航认真想了想，
    “没有啊。其实大家本质上都不坏，只是偶尔有一些矛盾，大部分时候都能调和好。如果没人去做这些，到最后莫名其妙因为一点小事扩大矛盾或者老死不相往来，才更让人难受吧。”
    “而且我不是还因此认识了你们，单这一件事已经让我赚大了。”
    他笑了笑，牙签随着他的声音摆动，本来是有些痞气的行为，但放在他身上却也没什么凶狠的感觉，
    “不是我自夸，但本来就不是每个人乐意还擅长能做这些。尤其是你，你的优势不在这方面。”

 第28章

    “如果你让我去耐着性子学习拆弹，天天练习，我可能三天要求着上司换岗了。”
    那个仓辻速水听起来有点危险，又下落不明的很蹊跷。松田阵平问他这些，未必没有怀疑对方是主动离开，想要拉对方回来的意思。
    伊达航没见过对方，不好判断这件事有没有可行性，又有没有危险。
    但那人曾经在松田阵平受伤时照顾他，又信任松田阵平，这种情况下让松田阵平放弃也不太可能。
    所以他没有继续劝说，只是道，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事和我说，我随时可以帮忙。”
    松田阵平含糊地应了下来，有些心虚。
    伊达航也许是看出来了，但最终没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分开后，松田阵平拖着两块不远不近的公安回到了自己住的公寓。
    洗漱完，坐到床上，他才拿出手机查看玩家带来的：
    99+未接电话
    99+未读邮件
    99+未读短信。
    松田阵平：。
    恰好这时一封新短信弹出，发送人还是松田阵平刚记住的名字，他手快地直接点开。
    【松田警官——
    [一个滑铲叼着玫瑰花跪下.jpg]
    您还满意我的居酒屋吗？菜单是我手写的，厨师是我亲自招来的。烤肉合不合您的口味，听说您很喜欢我家的盐烤秋刀鱼和炸鸡块？真遗憾今天没能帮您免单，但如果您喜欢的话这家居酒屋可以加上您的名字，对了我的厨艺比我家厨师做的更好吃，我的房子也可以加上您的名字……
    ——岩崎介羽】
    松田阵平有些后悔点开这封短信了。
    但久久沉默后，他还是回复。
    【谢谢，不需要。——松田阵平】
    论坛上，岩崎介羽发出了尖锐爆鸣。
    【松田阵平回我了！！！】
    [1l
    什么，凭什么先回你？他说了什么！］
    岩崎介羽已经消失了。
    她正在疯狂骚扰npc。
    【松田警官，松田先生，我名下除了那家居酒屋还有五家高档餐厅，地址分别是……[餐厅照片][餐厅照片][餐厅照片]。我在东京有两套房子，一套在涩谷，一套在品川，地址是……[房产证电子照片][高层公寓玻璃窗夜景照片][超大浴缸照片][一户建花园凉亭照片][榻榻米照片]……您看您喜欢哪里都可以……
    ——岩崎介羽】
    松田阵平觉得哪里都不可以。
    他一眼看出这位岩崎女士还在展示财力的同时努力试图夹带点私货，但又很怂，于是只敢发确实很好看的夜景、整齐清白得连点水渍都没有的浴缸。
    擦了边又好像没擦，游戏系统似乎难以判断，迟缓了好几秒才弹出弹窗。
    松田阵平动用管理员权限做了修改。
    世界频道，公告栏，一条通报突然闪现滚动。
    【游戏管理员：玩家[岩崎介羽]对npc[松田阵平]做出不正当暗示，予以轻微警告一次。30天内累计三次后封禁账号72小时，望所有玩家引以为戒。】
    【哇……哦……】
    【真快啊。】
    【有人在论坛说，她可不是仓辻速水。】
    【确实，仓辻速水好歹见了面。】
    【我来替岩崎介羽发言：别管，我有自己的节奏。】
    有玩家幸灾乐祸，有玩家煽风点火，也有玩家正在疯狂私聊或在论坛上询问她干了什么。
    而从松田阵平回复岩崎介羽开始就猛然暴增的带图邮件短信数量，一下子静止。
    松田阵平记忆力极佳，甚至发现未读短信悄然少了几封。
    松田阵平：……
    他又默默把下午被公安带走时申请的个人隐私保护重新开启了，并打算以后一直开着。
    这时才继续看岩崎介羽的消息。
    岩崎介羽正在慌张。
    被管理员警告倒还没什么，毕竟第一次只记录没有惩罚，但是松田阵平不回消息了！
    【我错了！】
    【我不应该调戏您！】
    【松田警官您睡了吗？我真的睡不着，虽然是因为时差的问题。】
    口嗨一时爽，清算火葬场。
    法国巴黎的五星级酒店里，岩崎介羽不顾旁边人的阻拦走出会场来到无人的角落，努力挣扎着挽回npc的印象。
    【松田警官，您生气了吗？】
    【松田警官，您再看我一眼。我现在一身正气比居酒屋门前的电线杆子还直。】
    大概是她的祈祷有了效果，松田阵平终于回复了。
    【没生气。但你话太密了。】
    【我这就改！】岩崎介羽毫无原则地地回复。
    她自觉已经没希望得到什么专属任务了，只想拉回一点印象分，结果松田阵平道，
    【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您尽管说，就算是让我放弃比赛直接回国都没问题！】
    【不需要。】
    松田阵平回得依然简短，既不是婉转的拒绝，也没有对岩崎介羽的愿意付出的牺牲表示感谢，如果是放在正常交流里，可能已经让人大皱眉头。
    但现在看见消息的是玩家。
    和玩家对话的是即使被调戏了也不生气还愿意发任务的npc！！
    岩崎介羽狂喜，然后没说两句话，笑容僵在脸上。
    她反复端详松田阵平的文字，怀疑自己忽然失忆，看不懂日文了。
    因为松田阵平说：
    【只要给我你知道的情报就好，手写，越详细越好。】
    手写。
    比手写更可怕的是同一时间出现的任务描述。
    【任务名称：居酒屋的神秘厨师】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警官偶尔间发现，警视厅附近的一家居酒屋中藏着一个神秘的危险人物。松田阵平警官得知这家居酒屋属于玩家[岩崎介羽]，希望向[岩崎介羽]了解这名神秘厨师的情况】
    【任务目标：请玩家亲自手写至少一万字对厨师身份的了解、观察和推测，并将其交给松田阵平。】
    【任务奖励：积分10~20（手写稿字数和质量与积分成正比），手写稿质量较高时可额外获得松田阵平认可度+1】
    【任务时限：十五天】
    谁信啊，游戏让玩家手写1万字起，还字数上不封顶啊？？
    岩崎介羽手指哆嗦了半天，但又实在眼馋那个认可度。
    半晌，她突然反应过来了，
    【您是不是在生气？】
    【没有。】对面的松田警官回复，【毕竟你已经一身正气了。】
    岩崎介羽眼泪落下。
    原来调戏npc要写论文啊。
    可凭什么仓辻速水不用。
    松田阵平不知道岩崎介羽这时候已经开始去论坛挖仓辻速水。
    他只是在努力按照今天从班长那里获得的方法来约束玩家。
    “不能太严厉，不要轻易在对方可能不完全认可的方向作出惩罚。”
    所以他把系统的警告改了。
    “但可以在别的地方补回来，又要让对方知道为什么。”
    所以他让岩崎介羽手写一万字的情报，但又把时间延长到了十五天。
    松田阵平自觉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为了防止玩家作弊，他还又发送了一条。
    【我记得你在菜单上的笔迹，如果代写的话我能看出来。】
    对面又回了三个感叹号，不知道为什么又激动起来。
    【我现在就写！】
    松田阵平没再看，开始逐个回复。
    这半天下来，又和班长聊了一会，他多多少少有了一点思路。
    因为游戏限制，他作为任务npc只能发布和自己身份、意愿相关的任务——虽然也可以强制发送，但松田阵平还记得上次因为无视任务流程直接发布的任务造成的后果，觉得这个流程很有必要。
    毕竟玩家这么多，他只有一个，也许他觉得很简单的事情就能被对方发现什么漏洞。
    此刻他把游戏界面放在一边，每看到一个人名就搜索一下，看对方是在东京的玩家，还是在外地没有参与任务的玩家。
    如果是东京本地的玩家，那么任务就一律是以要求对方观察居住处周围部分区域的治安情况，以及前几天连环炸弹犯事件后是否有对附近造成影响。
    系统则根据任务价值和难度确认可给予的积分范围为5~10分。
    不过在发布任务之前，松田阵平基本都会简单过一眼玩家行为日志，确认对方做了什么。
    比如对方之前行动时关注了周围的情况，尽可能的不影响到了周围市民，那他就利用上次为了见仓辻速水时发现的那个空子，以感谢或好感为理由额外申请增加1~2积分。
    比较难办的是不在东京的其他玩家。
    因为松田阵平是东京警视厅的警察，又不不是国际警察，让身在各国的玩家去观察附近的治安已经说不通了。
    松田阵平只好走另一条路，根据玩家的位置，以自身意愿来发布任务。

 第29章

    【松田阵平很好奇加拿大的景色，希望能获得一些照片。】
    【松田阵平很好奇热带雨林的树栖动物，希望能看见玩家拍摄的视频。】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的手要抽筋了。
    等松田阵平回复完所有的消息，窗外已经透出了朦胧的光。
    他挣扎着做完最后一件事，把这些简单可重复操作的任务都设置成了日常或周常任务，并且发誓之后绝对不再每条都回复。
    然后扔下手机，直接睡了过去。
    日头升了又落，窗帘与地面的缝隙间透出断光亮渐渐偏斜，一直到了下午四点。
    外面的公安已经待不住了。
    “是的，确定他没有出去，从昨晚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也没有拉开过窗帘。”
    “我们按照命令，只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放了窃听器，但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大半天的时间，根本没听见任何动静。”
    “松田阵平昨晚也只见了搜查一科的警察和巡警伊达航，没见过任何可疑人物……那我们上去看看。”
    坐在灰色面包车里，伪装成司机的公安打开车门下去，
    脚步还没站稳，突然听到咔嚓一声。
    这张照片按一下快门的时间太巧，刚好在他一步迈出来不及躲开的时间。
    公安警惕起来，表面却装作疑惑地左右望了望，才落到声音来源、一个打扮十分潮流的男人身上。
    他记得对方已经路过这边两次了。
    “你在拍什么？”公安装作被拍到的恼怒。
    “别生气。”举着相机的男人慢悠悠地说，“我可以删了刚刚那张，我在做一份图文并茂的观察记录。”
    男人走过来，又仿佛不经意地问：
    “这位大哥，我看见你车停很久了，在等人吗？”
    公安正要否认，男人却倏然抬头，看向街道对面的公寓。
    松田阵平所在的那间公寓，窗帘打开了。
    卷发男人的身影隐约现出。
    拿着相机的男人肩膀一动，公安看出他有举手拍照的意思。
    但也许是因为旁边有人，他最终没抬起手，只是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十几米外，坐在附近长椅上看报纸的公安合上手中的报纸，悄悄跟上去。
    没走两步，正好听见男人拨出电话，
    “他醒了。”
    第28章
    距离松田阵平住处不远的一处高楼上, 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拿着望远镜悄悄偷窥。
    【确定了，就是那个之前坐在长椅上的！】
    【什么，他坐得那么远！】
    【那对在花坛吵架两个小时的情侣不是吗？】
    【还有咖啡厅那个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吃东西的那个大叔, 明明也很不对劲啊。】
    【我还以为是那个正在浇花的女人！】
    【怎么也不应该是那个长椅上的吧，他才来了半小时。】
    【反正他跟上去了。】
    【给钱给钱。】
    一个叫做“捡垃圾睡大街也要守护npc”的群聊里, 几个玩家不断发出赌输了的哀嚎。
    拿着相机的大城信幸抽空看了一眼, 在群聊里发消息。
    【那个面包车司机也有问题。】
    其他玩家又发出了震撼的声音。
    【从那个车的角度根本看不见松田阵平的住处吧。】
    【就算是用后视镜也根本看不清, 反光的角度都不对, 我明明仔细的做画了反射图, 他没有一个角度可以看见！】
    大城信幸无声无息地翻了个白眼，装作没发现后面的公安继续往前走, 还忙里偷闲的在群里回复,
    【那是因为他车里面有一套窃听设备，而且他还黑了公寓楼门口的监控。】
    【负责盯着是否有人进出的是坐在长椅上的人，他监听监控。】
    一番解说换来了群聊里不要钱的赞叹和推崇。
    大城信幸不觉得骄傲，只觉得头疼。
    想退群。
    这个群原来叫做捡垃圾睡大街, 顾名思义，几位群友都是以摆烂为生，靠乞讨为活。平均每个月换一次号，为日本流浪汉饿死的社会新闻添砖加瓦。
    说夸张了。
    单凭系统随机的初始金额, 都不会让他们在短短一个月之内饿死。
    但这个群里大部分人确实都没什么钱, 因为在闲的蛋疼的情况下, 他们开始尝试一种极为特殊的生活方式。大城信幸愿意将其总结为流浪汉生存指南。
    本来大城信幸这种不是在升级就是在升级的路上的铁血玩家不应该和他们有什么交集。
    但一年多以前，他照例来到自己被安排工作的地点一条巷子里, 看见一个玩家正在那里要掀开垃圾桶的盖子。
    玩家们之间能认出彼此。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标记，但当他们遇到同为玩家的角色时，就能明显感觉到和其他普通npc不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是标清的画面里突然出现的高清立绘, 平滑的玻璃上的突兀划痕，清晰得完全不会认错。
    于是大城信幸没有直接开枪，说，你不要掀开。
    另外一个玩家说，凭什么，就算是垃圾桶也要分先来后到，是我先来的。
    然后啪一下子就掀开了，看见了里面的尸体。
    大城信幸把呆立在一边露出清澈眼神的玩家同胞扒拉到一边，然后熟练地拉出身后的超大行李箱。
    他先把行李箱里面的重物拿出来扔到一边，又把尸体从垃圾桶里拖出来折叠。因为来的有点晚，这具尸体的手部部位已经开始僵硬，尤其左手手臂。
    大城信幸比划了两下，发现实在不好塞进行李箱，于是很有经验地从行李箱中拿出锤子，把手肘部分的骨头敲碎重新折叠，将再尸体和锤子一起塞回垫满了吸水隔音的海绵的行李箱。
    等他接着又仔细检查完了垃圾箱，确认没有什么残留后，旁边的玩家才战战兢兢地问：
    “你是做什么的？”
    “清洁工。”大城信幸说，“极.道特供版。”
    在路口便利店买烟的“前辈”打电话过来了。
    前辈是一个好前辈，每次杀人都很干脆利落，从来不会把现场弄得太血腥。而且大部分时候都叫他很及时，有时候还会等他收拾好之后再走，以防止他被什么路过的好心人发现。
    但不太好的地方就是这个玩家出不去了。
    于是大城信幸在前辈主动过来检查之前干掉了这个玩家，并把对方的尸体填回了垃圾箱，打算等会再来一次。
    玩家换了身份之后主动加了他的私聊，对他的工作十分好奇。
    大城信幸却已经完全不想干这行。
    他本来加入是因为好奇，都玩游戏了，谁还没有从特殊的灰色职业往上升级的梦想呢。
    但《第二人生》是一个极度真实的游戏。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知道真实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时间流速不一致，如果不是还有一个没什么卵用的初始技能，大城信幸有时候都会错觉他真活在这里。
    大城信幸也试过其他号称全智能化npc的全息游戏，那些npc也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但只有《第二人生》给他这种不安感觉
    每天晚上面对npc的尸体，让他有种穿越进了恐怖片里的烦躁。尤其是破群聊里面的其他几个人还在兴致勃勃的分享今天的折扣便当和过期面包。
    大家都是底层人，凭什么就有好心的便利店员npc专门给你们留下便当，他就要每天看npc杀npc，再给npc收尸。
    大城信幸不干了。但这行跟他想的一样，进来不容易，出去也难，试探了几次之后，他感觉自己要换个身份才行了。
    结果就在房间里面用枪指着自己决定自杀的时候，前辈突然进来，一脚踢掉了他的枪。
    好利落的腿法。
    好帅。
    前辈你ooc得不像是普通路人npc了。
    “过几天再考虑这件事吧。”
    经常穿着灰蓝色外套的男人手里的烟都没掉，依然稳稳的夹在指间，神色和以往一样，温和中带点倦怠，
    “假如你到时候还想死……”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枪，“我可以效劳。”
    有一个npc说几天后杀你。
    那大城信幸必然要活到几天后看看啊。
    结果第二天，他们帮派忽然没了，他的前辈也随之失踪，他正式成为了捡垃圾睡大街的成员之一。
    昨天大家在追杀普拉米亚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收拾垃圾、哦不，收拾半死不活的玩家，也是昨天被公安紧追后唯一逃跑成功的玩家。
    谢谢前辈教的反追踪，对付公安特别好用。
    不过这样躲躲藏藏也很麻烦，大城信幸又打算换身份了。但他还是和大家一起兴致勃勃给松田阵平发了消息。
    松田阵平却记得他。
    【你昨天为了住在郊区的那户人家不被普拉米亚影响，特意自己去收购附近商场优惠活动的代金券，又故意在他们打算回家之前送给他们。】

 第30章

    大城信幸真想问npc哪里听说的，是那个告诉他玩家存在但现在还没出现的■■剧情人物吗？
    简直是青少年健康版情报，过滤掉他一刀一个玩家，只留下真善美。
    【其实只是正好想起来商场在搞活动。】
    大城信幸拒不承认。
    【麻烦你了】
    但npc不听人话。
    明明没出什么力，甚至npc还是他们不小心自己送上去的，结果npc不仅没生气，反倒因为一些细枝末节感谢了他。
    真的很奇怪。
    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论坛里有不少玩家把自己的任务和对话发出来之后，嘻嘻哈哈的互相攀比。
    但是随着松田阵平回复得越来越多，收到消息的玩家越来越多，而具体文字内容还没有重复，甚至结合了每个人的背景时，玩家们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
    【他不会是打算一晚上回复完我们所有人吧】
    【我以为最多只有几个人能被翻牌。】
    他们都是在这个游戏里面已经呆了十多年的老玩家，知道这个游戏里的npc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饿了必须吃饭，困了必须睡觉，精力值都是正常水准，发短信邮件也是手动发送
    所以这种特殊npc的回应，他们本来以为应该像是抽奖一样，最多出现几个幸运玩家，剩下的就是统一群发的任务，所以第一个被点的岩崎介羽才被迅速围观。
    但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松田阵平依然在回复，玩家们能明显感觉到到他回复的比前面要更简短，但依然精准，认真，没有半点敷衍或者停下的意思。
    论坛里，那种过分高昂的激昂情绪一点点降了下来，一种古怪的异样感缓缓酝酿。
    【他中午先拆了弹，下午被公安带走，晚上和同事们聚会，现在又回复消息。不打算睡觉了吗？】
    【要不让松田警官停一停……】
    莫名改口叫松田警官的，大部分是已经被回复的玩家。
    有正在收到消息的玩家提醒松田阵平早点休息。
    松田阵平反应倒是依然很快。
    【谢了。】
    然后接着回复下一个人。
    松田阵平挨个回复消息的到凌晨，大部分玩家就一直蹲守在论坛或者世界频道，等到他回复完。
    大城信幸是最早发现松田阵平睡着的。
    可能是公安告诉了松田阵平有人在昨天追杀普拉米亚的过程中死亡，所以松田阵平拜托他打听这些人的情况。
    大城信幸纠结再三，还是觉得不能拿这些东西祸害npc，于是想反过来和松田阵平讨价还价，看看能不能修改任务。
    但松田阵平过了五分钟都没有回复。
    他稍微不安了一下，登上论坛，大家彼此核对了下时间，才确定松田阵平应该是睡着了。
    大城信幸看任务改不了，于是也去睡了一觉。结果刚醒来就看见群聊里的一群白痴正在热切讨论哪个是盯梢的公安？
    他花了十几分钟弄清楚，这群家伙是认为公安可能在怀疑松田阵平，想替松田阵平把公安糊弄走，或者是帮松田阵平解除嫌疑。
    想的很好，但是先不提他们几个根本没琢磨好松田阵平为什么被怀疑，怎么帮松田阵平解除嫌疑。
    观察了三个小时都没有找到哪个是公安的笨蛋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挑战自己的智商。
    大城信幸看不下去了，去现场走了一圈，凭借着自己当年的工作经验和前辈的指导确定了两位嫌疑人。
    【我有个想法。】
    他胡乱琢磨，
    【现在公安盯着松田阵平，肯定不是因为普拉米亚，毕竟普拉米亚已经被公安弄走了。】
    【那十有八九是因为仓辻速水失踪，他们怀疑松田阵平会和仓辻速水联系。】
    【那我们编一点东西，让他们觉得松田阵平已经被仓辻速水放弃，绝对不会再私下帮助仓辻速水不就行了。】
    大城信幸说完就觉得这个主意其实不太靠谱，他发在群聊里的本意是大家商量一下，最好能否定他这个破主意。
    但是……
    【好啊。】
    【666】
    【大佬我们该干什么。】
    【需要去买头套吗，要不要枪，我上次好像看到港口有人在运。】
    【炸药我也可以偷来。】
    大城信幸到底是没挣扎动。
    最后他只能拿着手机拨给另外一个玩家，在公安的隐晦注视下装模作样地说
    “他醒了。等下就动手。”
    “等杀了他，你就可以放心和我们合作了吧。”
    “仓辻速水。”
    第29章
    松田阵平还不知道玩家趁他睡觉的时候搞了个大的。
    他晨昏颠倒地睡了一觉, 状态却还行。头脑清醒，精力充沛，昨天的疲惫彻底消失, 除了双手关节酸痛以外，身上最严重的不适就是饥饿。
    极度饥饿。
    所以顺手拉开窗帘之后, 松田阵平根本没有往外多看一眼, 就打开冰箱里翻了一圈, 搜刮出两个过期的饭团和一个面包, 最后都送给了垃圾桶。
    毕竟他从调到搜查一课后连着五天住在办公室, 第六天抓住炸弹犯回来之后倒头就睡，也没检查冰箱。
    感觉再停留一秒都要饿死了。
    松田阵平快速洗漱, 打算换衣服出门, 却在打开衣柜后神情骤然冷凝。
    悬挂在衣柜中的几件西装本来全在靠左的位置，但现在稍微往中间偏了一点。
    有人甚至打开过他的衣柜，还翻了里面的衣服。
    谁？
    松田阵平警惕了一秒，甚至想到不可能这时候来他家的玩家, 又猛然反应过来：噢，有个金发混蛋溜进来过。
    那没事了。
    但翻我衣柜干什么。
    松田阵平稍微有点纳闷，但不太在意，动作迅速地收拾好。正打算出门, 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松田警官。”
    是公安的风见裕也。
    “希望你能暂时留在公寓不要出来, 我们接到消息可能有人想暗杀你。”
    “什么？”
    松田阵平因为迷茫卡顿片刻, 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满心不可置信地问，“普拉米亚越狱了？”
    玩家犯这种蠢也就算了，你们可是专业的！
    “什么？当然没有。”风见裕也似乎也懵了一下。
    “……你不会是说, 还有其他人想要杀我吧？”
    松田阵平难以生出紧张感，更多的是迷惑不解。
    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实际上也没真和人结下过什么死仇，而职务上，他前面三年是拆弹警察，大部分到现场的时候连脸都不会露，更别说被人盯上。
    连昨天所谓的普拉米亚复仇，摩天轮拆弹，也只是玩家们搞出来的乌龙。
    暗杀这个词还是离他太远。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人会想要杀我？”
    松田阵平的手已经按在门把手上。他真的很饿，一秒都不想耽误，但是电话那头的风见裕也却吞吞吐吐起来，
    “也不一定。”
    松田阵平有些不耐，“到底是谁？”
    “……仓辻速水。”
    “不可能，他明明……”明明还没能上线。
    松田阵平紧急住口。
    就这样，松田阵平仿佛脱口而出地反驳中止，那似乎是因为刚刚清醒而微带沙哑的声音突兀从电话里消失。
    风见裕也坐在公园里，拿着手机，电话里的声音通过他自己装上的窃听器同步传到降谷零的耳麦中。
    “松田警官？”
    风见裕也再次低声开口，但是他那位同期却没有回应，一时间话筒中寂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足足过去了一两分钟。
    降谷零的耳麦中终于传出他短促又低微的笑声。那声音中的情绪很复杂，不愉快也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是觉得荒诞。
    “不是他，他不会对我动手。”松田阵平道。
    降谷零想不出松田阵平在这种时候还能如此笃定的原因。
    凭借对仓辻速水的了解吗？
    但仓辻速水分明对他隐瞒了背景、隐瞒了动机，甚至将他逼到摩天轮上，和死亡擦肩而过。
    一个人对你隐瞒了过去，隐瞒了身份。他编造的无害性格是假的，编造的凄惨过去也是假的，那你凭什么还认为自己了解他？
    降谷零心头火起，又硬生生压住恼怒。
    “松田警官，虽然我很想相信你的判断，但是我们确实收到……”
    风见裕也还想劝说松田阵平，但降谷零已经猜到结果了。果然，门把手拧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声音。
    “等下，你先等新增援的公安过来！”
    松田阵平冷淡的嗓音响起。
    “谢谢好意，但如果你们真觉得他会动手，那就亲自看吧。”
    几米之外的树下，降谷零用力咬了下牙。他就不该觉得那家伙成熟，四年过去了，一点长进没有，还是这么任性自我。

 第31章

    如果松田阵平人就在他面前，他一定要揪着领子把人揍一顿不可。
    可现在降谷零的身份让他不能任性，能听到这一通电话，都是因为恰好赶在了他和风见裕也沟通的时间。
    降谷零想要插手，却没有插手的精力和余地。
    他现在还在卧底中。虽然已经在这个黑暗势力获得了一点地位，拥有了代号，但是能够接触到的代号成员大部分是和他进入组织时间相近的。
    比如现在代号苏格兰的hiro，和hiro同为狙击手的莱伊，比他早进入组织半年、最近似乎被贝尔摩德看中要调到美国去的西尔孚等等，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个，而且听说有一个前几天死了。
    有时候降谷零感觉就差那么一点，一次机会，他就可以接近更上面一层。
    但接下来的冷处理和普通任务又让他觉得之前的推测都是错觉，组织其实并不打算让他、甚至是目前招揽的所有成员继续在知道更深入的东西。
    当人在无光的漆黑中摸索时，又怎么能确定自己是在接近中心，而不是已经越过那个关键点，朝反方向而去了呢？
    降谷零无法判断，但只能相信自己依然正在被评估。
    终于，他等到了杯户购物广场的任务，第一次接触到他所卧底的黑暗势力里足以称之为上层的人物，琴酒。
    结果任务被荒海彩搅了局，本来满分的试卷变成了不及格，等他利用后续和荒海会的合作可能完成补考，仓辻速水出现了。
    仓辻速水背后的神秘势力因为普拉米亚，如深海里的巨鲸兀然浮现，以自杀袭击，无差别警告了所有在东京的地下势力。
    到了第二天，大家才发现，这还只是开胃菜。
    当时忽然出手围杀普拉米亚的，有看似平常的普通人，也有流浪汉、各个帮派的底层、中层……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混进去，又突然因为这件事放弃了之前的铺垫，甚至直接牺牲了性命。
    没人能把这当成一个玩笑。这个神秘势力像是在说，即使让你们知道又怎么样，你们又能做什么？
    毕竟在这些人行动之前，谁也没有怀疑过他们。而让人不得不深想的是，如果这些人都可以算得上是轻易放弃的棋子，那他们实际上真正埋进去的钉子呢？
    又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不足两天的时间，东京的里世界因为仓辻速水风起云涌，人人自危。
    而降谷零之前盯上的一艘疑似和组织有关的走私船，也没有按照预定时间靠岸。他怀疑是琴酒或者是组织的其他高层派人下令暂停了组织在东京的部分活动，打算先观察形势。
    理所当然，波本也暂时失去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再加上松田阵平被骗的事，仓辻速水现在已经名列降谷零黑名单第一。
    但越是这种时候，他越要按兵不动，他越只能按兵不动，以免被发现端倪。
    降谷零长吐了口气，和风见裕也分开，从公园的另外一个门出去，忽然收到了一封……来自组织内部的邮件。
    里面是一个联系电话。而发件人是……
    【rum】
    据说比琴酒地位更高的，组织的二把手，朗姆。
    降谷零一下子攥紧了手机。
    另一边，已经坐在了餐厅里的松田阵平也在对着手机上的一串数字沉吟。
    这是大城信幸的联系方式。
    昨天晚上大城信幸自己发过来，言之凿凿，已将松田阵平的电话放在特殊名单，设置专属铃声，随时可以联系。
    但刚刚，松田阵平拨出去不到10秒钟，就被迅速挂断了。
    所以随时可以联系，但是不保证接？
    下一秒，大城信幸的短信发来。
    【松田先生我正在逃命等下一定回复请原#&!&##@%】
    既然知道会被公安盯上，就不要做这种事啊。
    咖喱饭已经上来了。浓郁的咖喱香气横冲入五脏六腑着，松田阵平一边用勺子搅动，一边头疼地又一次看向玩家行为日志。
    正好同一时间刷出一条新的。
    【xx年11月8日晚，玩家[大城信幸]试图甩开跟踪的公安时险些被公安的枪击中，恰好过去做清道夫时的前辈npc[绿川雅也]路过，紧急救下了他，带他脱离公安的视线。大城信幸正在被前辈训斥。】
    请务必多训斥一会！
    松田阵平不知道大城信幸的前辈是谁，但是能主动救人，又没有伤到公安，那就暂时不用担心。
    他吃着咖喱饭，在大城信幸的行为日志中翻来翻去，找到了和大城信幸经常碰面的几个人，果然发现他们今天都出现在了他家附近。
    松田阵平逐个发消息，让他们停下行动不要再继续挑逗公安。又把同样的内容也发给了正在被训斥的大城信幸一份。
    短短一天时间，他的脾气已经好到了不可思议，他甚至耐着性子补上一句解释，表示你们的好意我收到了，但公安的行动是我同意的。
    剩下几人几乎是立刻发誓停止行动。
    别的松田阵平也管不了，就让公安去查吧，发现没人动手，总该相信他的话了。
    不过到了晚上睡觉前，他还是又确认了一次这几个人的行为日志，发现其他几个人都老老实实地停了下来，大城信幸的行为也变成了：
    【xx年11月8日晚，大城信幸被前辈训斥了十五分钟后，收到了npc[松田阵平]的短信，前辈npc[绿川雅也]也终于停止了训斥。】
    【xx年11月8日晚，大城信幸请前辈npc[绿川雅也]吃饭，两人聊了一下近况，交换了联系方式。】
    看来他也停下了。
    松田阵平安下心，又简单从游戏界面上看了一眼玩家们的任务进度，从中筛选出一些完成度极高，而且明显有意识的避免影响市民，甚至维护周边安定、遇到危险及时报警的玩家发了……0.1认可度。
    松田阵平呆住，怎么这么少。
    他猛坐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系统居然是以他上次钻空子给仓辻速水发送的认可度为标准。
    救他一命的认可度+5，因此评定当前任务总体价值偏低，单次认可度最高发放0.3左右，而大部分玩家根本达不到这个标准。
    ……完了。
    这下玩家岂不是要炸锅了。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消息又要炸一波，结果等了10分钟都没有人提出异议，反倒是有好几个人立刻发短信疯狂惊喜。
    【松田警官这种还有额外奖励的活还有吗？】
    【松田警官您怎么这么晚还醒着，您要看烟花吗？我可以从隔壁的楼顶放，保证您能看见！】
    【松田警官我今天捡到了一个小孩有一个发型眼睛像你鼻子像我，组合起来特别可爱，你看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挨个回复。
    【有。】
    【不看。】
    【送到当地警署。】
    【……】
    但这次的消息没有像上回一轮挨着一轮，不到半小时就回复完了。松田阵平意外之余又大松了口气，觉得玩家的新鲜感应该已经过去。
    他又研究了一会游戏系统，提了一次申请，把同类型任务的任务标准一股脑地塞进去。
    接着无视系统提醒npc松田阵平过度申请的风险提示，自己批准，获得了仅限于同类型任务的自动发送积分和认可度的简易插件。
    这样在任务没有变更之前，松田阵平就只需要审核系统发放是否正确了！
    第二天一早，松田阵平心情愉快地回到了搜查一课。
    接下来的几天不是在出现场，就是在出现场的路上。偶尔被搜查一科的同事吐槽手段太粗暴，偶尔被被抓的犯人投诉一下，大部分时候又能收到许多莫名的感谢和竞争宣言。
    不知不觉，与之前相似又截然不同的七天过去了。
    快下班的时候，松田阵平和前几天一样抽空翻起玩家的任务情况，忽然系统弹出一个弹窗。
    【检测到玩家[荒海彩]初次提交任务，完成度超出npc[松田阵平]设定最高完成度400%，符合npc[松田阵平]设定认可度标准，自动发放认可度1.2】
    【检测到玩家[荒海彩]提交任务，完成度超npc[松田阵平]设定最高完成度1000%，符合npc[松田阵平]设定认可度标准，自动发放认可度3】
    【玩家[荒海彩]短时间内获取认可度过高，请npc[松田阵平]重新确认任务内容及任务结果，如有错漏，请及时提起申诉。】
    松田阵平打开了邮箱，查看荒海彩发过来的邮件，半晌无语。
    下班了。
    几乎是卡点的时间，松田阵平的手机铃声响。
    “松田警官，请问您方便见面吗？”
    “我叫荒海彩。”
    同一时间，仓辻速水登入了游戏。
    第30章
    电话里的女人还没说出名字时, 松田阵平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荒海彩。
    从玩家行为日志来看，不论是九天前抓捕普拉米亚，还是后续的摩天轮事件, 都有这位在其中出力，或者说是主导。

 第32章

    因此, 松田阵平这几天仔细查过她和她背后的荒海会, 又从警视厅的档案室里把和荒海会有关的案子过了一遍。
    立案的、被撤销的, 只要有记录, 他都通过玩家行为日志的关键词仔细核对过……最后的结论是, 荒海彩和其余那些连炸药都会调换错误、走着走着就灵机一动自爆的玩家几乎可以算是两个物种。
    她的目的性非常强，从用了现在这个身份开始就迅速得到了荒海会会长的青睐, 接着逐渐掌控荒海会, 发展荒海会。如今荒海会在东京里世界占据如此高的地位，起码有六成是她的功劳，剩下四成是现在已经老迈的荒海会会长打下的底子。
    照现在的趋势，哪怕日本首相换届出岔子, 荒海会换届也不会有其他变动。
    所以她早就是警视厅甚至警察厅的重点关注人物。
    正因如此，松田阵平不好在这时候答应荒海彩的邀约。
    “我现在过不去，要过几天才行。”
    他继续翻看荒海彩发给他的那份长达几十页的文件，又改了口,
    “算了, 今天晚上十二点后怎么样？”
    “除了明天上午10点到12点间, 我随时可以。”荒海彩道，“但如果是担心公安的视线, 我现在就有办法解决……”
    “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做，我自己来处理。”
    楼梯间里的松田阵平本来松散地靠着墙，听见这句, 一下子直起身，干脆利落地拒绝。
    荒海彩却理解了他的意思。
    “我没打算对公安做什么。上次介羽的事确实是那个厨师自作主张，她虽然做事莽撞，但其实没做过什么……违法的事。”
    松田阵平知道。他早问清楚上回岩崎介羽仅仅是要厨师带话，所谓的处理掉完全是对方自作主张。
    但岩崎介羽没做过，荒海彩却做过太多了。
    松田阵平没立刻提这件事。
    “你和岩崎介羽很熟？”
    据他所知，大部分玩家之间的关系并不紧密，基本都是零散的小团体，还有像仓辻速水这样几乎完全落单的。
    “嗯……这几年还算熟悉。”
    荒海彩沉吟片刻，“您应该知道我的身份，那我就直说了。这件事对外并没有公开，但岩崎介羽其实是我的养父荒海会会长荒海岛英前几年认回的私生女。”
    松田阵平大为震惊。
    玩家的随机身份大部分已经无父无母，最多有一些十几年不来往，勉强还在一张族谱上的远亲，怎么还能随机一个父亲健在？
    荒海彩的解释还在继续，“但我的养父起码有十几个私生子女，他更在意荒海会本身，如果能力不够，连名字都不会记住。岩崎介羽对荒海会又不感兴趣，所以两边联系并不紧密，也基本没人知道这件事。”
    松田阵平的疑惑解开了。
    虽是血亲，但约等于无。
    而且岩崎介羽那个性格。松田阵平想了想，觉得就算是放在几年前荒海会的继承人还未定下，竞争到白热化的阶段……大概也是打发到一边谁都不会担心的那种。
    “那你了解岩崎介羽雇佣的那个厨师吗，他叫山冈二一，应该是个假名。”
    “她之前没提过，八天前的晚上托我帮忙调查，但等我的人到他的住处……”
    “人已经消失了。”松田阵平接话。
    这件事岩崎介羽已经和他说过，他更觉得这个人有问题，但查玩家行为日志，只看出了山冈二一是主动来应聘的，岩崎介羽恐吓过对方。
    他问起当时具体什么情况，岩崎介羽又吞吞吐吐含糊其词，说一定都写在报告里。
    松田阵平不好逼她，又觉得就算是知道了估计也没办法直接判断出身份，就让她接着去写了。
    现在得知荒海彩也没有查到，松田阵平也不意外，便先放下这件事，打算之后自己再想办法调查，却因为荒海彩的下一句话怔住。
    “前几天大城信幸的事，我也暂时解决了。”
    荒海彩说，“大城信幸的方法思路没错，但不应该选择暗杀的方式。这种方法有很大隐患，公安固然可能会因为您和仓辻速水断联放弃监视，但也有一定可能在短期内采取半强制的保护措施。”
    但他们没有……反而这几天确实有逐渐放松监视的意思。
    松田阵平本以为是公安快要放弃从他这边蹲人了，但现在看来不是。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联系上了大城信幸，让他推给荒海会。”
    松田阵平眼皮一跳。
    “你怎么做的？让他推给荒海会，公安就会相信？”
    荒海会不可能正面承认袭警，如果是这样，反而会让公安怀疑背后有问题。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
    “这要从上次摩天轮的事说起。”
    【这要从上次的摩天轮的事说起。】
    大城信幸退了一个年少无知时加的“环球跳崖”群聊，加入了“杯户购物广场现场”，对已经上线但根本加不上私聊的仓辻速水解释现在的情况。
    【大城信幸：荒海姐说，公安可能认为是你先把松田警官逼上摩天轮，又当着他枪杀了炸弹犯，这样很不好，容易让公安应激】
    【仓辻速水：我现在也应激。】
    仓辻速水本来是带着自己的检讨上线的。
    他这几天蹲在论坛，和活人说过的话比自己前半辈子加起来还多，就为了搞清楚目前的情况。
    所以仓辻速水知道了：
    松田阵平差点被他的炸弹炸死。
    松田阵平因为他被公安怀疑。
    天真的塌了。
    早知道这样他就请人干掉普拉米亚了，或者当初果断一点，和普拉米亚同归于尽直接换个号，也不会出这么多事。
    都是我的错。
    仓辻速水心虚得上了线都不敢给松田阵平发消息，拿着手机坐立不安，反复输入反复删除，这才看见群聊里不断刷屏的@仓辻速水。
    然后得到了更全面的糟心故事。
    比如任务结算同一秒的炸弹犯击杀。
    身份暴露后暗杀松田阵平以绝后患。
    不如我删号重新认识一遍松田阵平吧。
    仓辻速水活着，但其实已经死了。
    【仓辻速水：直说吧，让我做什么。】
    群聊里正在说话的大城信幸和正在窥屏的其他玩家都为之一震。
    大城信幸摸不准他的态度，心里有些打鼓，但想起来自己前几天干的好事，还是将功赎罪地继续说明情况。
    【大城信幸：总之就是，这两件事进一步激化公安对你的警惕，进而影响到了松田阵平。所以荒海姐故意放出了一些当时她在杯户购物广场附近的消息，让公安推测出当时狙杀炸弹犯的事和荒海会有关，但又没有实质性证据。】
    【大城信幸：之后两天，我故意暴露在公安面前，又被荒海会的人接应。而荒海姐还同时让荒海会的人调查仓辻速水和他背后的势力。】
    【这几件事情都是真的，所以公安再怎么查都只能更加确信，进而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大城信幸：……咳，就是荒海会对你和你背后的势力感兴趣，所以想利用松田警官来引出你。】
    仓辻速水懂了，他仰面朝天，安详地躺在沙发上。
    【仓辻速水：但是我没上线，也就是在公安眼里，我一次都没出现。】
    “没错。”
    荒海彩思路清晰，有条不紊，“第一次是摩天轮，第二次是暗杀。仓辻速水两次都无动于衷，就可以让公安顺理成章地认为仓辻速水并不在乎您。”
    “这样对公安来说，已经没有继续监视您的价值，而暗杀的主使从暗地里的不明势力变成了荒海会，公安确定的目标就可以从容的对荒海会进行施压，让暗杀计划不了了之。”
    松田阵平听得眉毛越挑越高。
    荒海彩的行动听起来不复杂，但实际上精准地为仓辻速水和其他玩家，以及大城信幸的几次仓促行动打了补丁。并将所谓的玩家势力在明面上一分为二，完整接下了松田阵平这边被公安盯梢的压力。
    “荒海彩。你花了……”他看了一眼玩家日志，确认了下时间，“将近八年的时间，掌控了荒海会，并且将它发展到这种地步，现在却直接用它当成靶子？”
    “没关系。”荒海彩的声音平静得惊人，“就算被公安重点关注特意限制，荒海会也不是不能发展。就算真的不行，我还可以从头再来。”
    “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松田阵平说。
    “……不，我很抱歉，当时抓捕普拉米亚和摩天轮的炸弹、狙击有些过激，后续的影响大半是我的责任。”
    荒海彩的语气始终有些冷淡，但却很诚恳，因为她根本没有为这件事情和自己的态度说谎掩饰的意思，
    “但我没办法保证什么。如果再发生一次类似的事情，我可能还会这么做。”
    听见这个答案，松田阵平心中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见一面吧，现在。”

 第33章

    “让我看看你的方法。”
    荒海彩顿了顿，“好。”
    十分钟后。按照荒海彩要求，故意在办公室拖延了一会，没立刻离开警视厅的松田阵平陷入沉默。
    他看向本来应该已经下班离开的目暮警官，和旁边几位有点尴尬又像是在忍笑的搜查一课同事，扯了扯嘴角，
    “你们是说，刚刚有人举报荒海会名下的一家酒吧暗中私贩枪械，希望我乔装进去看看？”
    “也、也不用乔装。”
    有同事小声说。
    第31章
    松田阵平知道他确实容易被误会, 尤其是这几年还经常一身黑色西装的情况下。
    上次和这些脑子里不知道在转什么的同事们一起去居酒屋吃饭的时候，也被调侃过这件事。
    但他以为听听就算了，没想到还能来真的。
    松田阵平有点无语, 他倒不介意，但想知道为什么荒海彩能精准地让这件事落在他头上。
    搜查一科的刑警那么多, 荒海彩是怎么确保不会派别的人过去, 总不可能是警视厅里有她的人。
    “这个主意谁出的？”松田阵平问。
    目暮警部表情有些尴尬。
    “是我。”
    佐藤美和子从不远处的办公桌前抬起头。她合上手里的文件, 长吁一口气, 走了过来, 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松田阵平。
    “我们这次应该不会和荒海会起冲突，只是要找这个人。”
    松田阵平低头翻开, 看见文件中夹着一张档案, 左上角的相片上是一个方脸戴黑框眼镜的男人。
    “一个半月前，鸟矢町有一个大学教授被枪杀，动机不明，也一直没抓到凶手。但我们搜寻附近, 找到了一把仿制的m92f手枪。”
    松田阵平翻到第二页，打量那把仿制枪的照片。
    “工艺不错。”他评价，“你是想说这把枪是前面这个……菊池佐卖给他的？”
    “应该，但这家伙很难找, 之前一直没有线索。”佐藤美和子想了想又补充, “但刚刚我接到了线人的电话, 说在这家酒吧里看到了人……”
    佐藤美和子没说那个线人是谁，松田阵平也没继续问。
    反正就他这段时间的观察, 这些刑警总会认识一些杂七杂八的人。有可能是个侦探，也有可能某些不那么干净，又抓不到尾巴的家伙。这些人也经常会暗中给警察传点消息。
    而他半个月前刚来到搜查一课后, 目暮警官就让佐藤美和子带他熟悉工作，这半个月他出外勤也基本都是和佐藤美和子。
    如果荒海彩有心观察，精准找上佐藤美和子，那佐藤美和子收到消息，确实会第一时间就想到正在搭档的他。
    疑惑解决，松田阵平爽快答应，“那就去。”
    “我和你一起。”佐藤美和子道。
    松田阵平怎么能同意，他这次是要去见荒海彩，而以佐藤美和子的机敏程度，实在很难甩开。
    他左顾右盼，看见两个在旁边互相挤眉弄眼偷笑的同事，
    “你不是手里还有案子吗。让那边的……长冈，平川一起去吧。”
    明明点名的是两位前辈，松田阵平话里没有半点客气的意味，反而阴恻恻的。
    “他们一定在愿意在外面等我。”
    目暮警部看他竟然记住了同事的名字，十分欣慰地拍板答应。
    于是松田阵平带上被迫临时加班的两位刑警，和更远处一直在加班的两位公安，一起前往酒吧。
    “有问题的话你就直接联系，算了，对讲机直接不要关。”
    距离酒吧还有一条街的位置，几人即将分开，平川不计前嫌地叮嘱缺德同事。
    但松田阵平不识好歹，
    “这种东西，拿着也太明显了。”
    他直接扔了回来，“不会有事，你们随便找地方等我吧。”
    ……真行。
    松田阵平。
    诸伏景光隐藏在不远处房檐与店铺夹角的招牌阴影中，看向数米之外糟心同期。
    幸好剩下两位刑警都经验丰富，两人合力拦住了松田阵平。
    “你起码带上这个耳机，对对……用头发挡住，根本看不出来……我们有经验，真的。”
    一个人努力说服松田阵平，一个人观察四周，防止被人看见。
    诸伏景光将身形又往角落隐了隐，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酒吧里，降谷零正在观察荒海彩。
    荒海彩已经独自在酒吧角落里坐了一个小时了，她在复盘和松田阵平那一通不长不短的电话。
    【荒海彩：松田阵平开始警惕我了。】
    【纸居圭介：我一点也不意外。】
    【纸居圭介：我早就说了。你做的太多，容易引起反效果。松田阵平毕竟是个警察，他先亲眼看见你杀人，又看见你轻而易举骗过公安，总不可能还觉得你厉害吧。】
    【纸居圭介：这些根本也没必要都说出来，反正又没有任务奖励。】
    【荒海彩：但等他后续自己发现这些事情，更容易留下隐患。】
    【纸居圭介：什么隐患？看松田阵平的性格，又不会因为你一个玩家的手段迁怒所有玩家。而你本来就不在意这个，就算是后续你不接任务，也没有影响】
    【荒海彩：但我想要他的好感。】
    【纸居圭介：……？】
    【纸居圭介：等下，荒海姐。我们现在这个身份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荒海彩：……是本人。你明知道全息舱和身份都绑定到个人的，不能转让。】
    【荒海彩：我这么做是因为现在松田阵平已经表现出高度主动性和对玩家的高影响力。我希望能通过他保证玩家的留存率和活跃度。按照我当初查到的输入给智能体的指令，只要玩家活跃度和留存在最低限度之上，游戏就不会自动关服。而这需要他长期配合。】
    【纸居圭介：……你之前一直没说过你在做这件事。】
    【荒海彩：嗯。】
    【大城信幸：松田警官到了。】
    荒海彩关闭私聊，看向酒吧门口。
    她的动作立刻引起了降谷零的注意。
    降谷零从发现荒海彩开始，就暂停了自己的原计划，和贝尔摩德确认酒吧场内的情况，果然发现了附近几个暗暗混在人群中的保镖。
    甚至还发现这个酒吧里的保安、调酒师，侍应生有一个算一个，没人知道自己家的二把手就在这里。
    贝尔摩德去观察周围，他留下继续盯着荒海彩，越看越觉得荒海彩是在等人。
    因为从一个小时之前，荒海彩面前的酒就没有动过。
    她不仅是在等人，还要清醒的等，因此哪怕面前放的只是一杯普通的低度鸡尾酒，也一口没有尝。
    但谁能让这位荒海会的继承人默默坐在角落里枯等一个小时。
    降谷零皱了皱眉，刚要联系似乎还没进来的hiro，阴影就带着香气垂落。
    “波本。”
    纤长的手指搭在他肩上，酒红色的指甲被酒吧里迷离的光映得更加暧昧。
    女人呼吸吹拂他的耳侧，两人的距离也近得让人浮想联翩，但女人说出的内容却和当前的气氛半点不相关。
    “这位荒海会的下任会长还真是喜欢这种不声不响的大场面。上次是杯户购物广场，这次是酒吧，如果不是根本没人关注我，我还以为她是早有准备，专门等我们呢。”
    “这可还真是难办。”
    波本尾音微扬，乍听上去带着轻佻，细细分辨又只剩冰冷的评估。
    “上次就算了，如果连这种临时安排的任务她都有渠道得到消息，那琴酒在东京白经营这么久了，都交给朗姆大人算了。”
    “才几天，你就对他这么不客气了。这么嚣张的话，小心被他那把伯.莱塔指着。”
    贝尔摩德轻笑，“就算是朗姆看中了你，也不要太嚣张。没准哪天掉下来，就被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这个嘛。”波本歪了下头，笑容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冰冷，“谢谢提醒。”
    他敲了敲隐蔽小巧的耳麦，
    “苏格兰，你进来了吗？我们可在等你呢。”
    “还没有。”
    苏格兰的声音在三人的通讯频道中响起：
    “上次那个条子在附近，像是要混进酒吧。”
    降谷零好悬没绷住神情，但身边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却提醒着他此刻的身份。
    “真巧啊，两次撞上这个条子，都有你和苏格兰在。”贝尔摩德翠绿色的眸子眯起。
    “看来我和他很有缘分。”
    降谷零没反驳，反而故意露出探究的欲望，
    “不如趁这个机会认识一下。我还真的很好奇，那个仓辻速水，为什么会盯上他……”
    说到后面几个字，他声音一顿，目光转向了酒吧门口。
    那里忽然乱了起来。
    “我说，她没打算和你走吧。”
    戴着墨镜的卷发男人冷淡地拦住搀扶着一个女人正要出去的男人。

 第34章

    “关你屁……”
    被叫破的男人心虚了一瞬间，就立刻骂起来，一抬头，忽然哑声。蓬勃的怒气却像是被浇了盆冷水，红潮从脸上一直褪到脖子，转瞬变为苍白。
    夜间正是人流量大的时候，还不到一分钟的冲突，就让不少人将目光投了过来。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把关注的重心放在了伸手拦住两人的卷发男人身上。
    卷发男人的双眼被墨镜遮挡，神情在不断变幻的灯光下显得模糊难辨，但英俊而轮廓分明的侧脸，以及那种冷然而旁若无人的气势却依然醒目。
    降谷零甚至看见有人跃跃欲试地想要过去，还有人更加“机智”地直接跑去吧台点酒，打算直接送过去。
    他就知道是这样。降谷零头疼，也不知道松田阵平是因为什么案子过来的，还偏偏选在了和组织任务冲突的一天。
    他琢磨着怎么避开人或者把人引走，贝尔摩德的声音却讶异地拐了个弯。
    “咦，荒海彩似乎在看他。”
    什么？
    降谷零一怔。
    之前一个小时，不管酒吧出现过什么动静，荒海彩始终没移动目光，现在也只不过是连冲突都算不上的几句话而已，荒海彩怎么会关注？
    他悄然往荒海彩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酒吧角落的阴影中，被铁质工艺的摆架挡住身形的女人已经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门口。
    一秒，两秒，半分钟过去了，她似乎始终没移开视线。
    贝尔摩德语气多了几分古怪，
    “不会她也对这个叫松田阵平的刑警感兴趣？那这个警察还挺有手段。”
    真不至于。
    降谷零面无表情。他难道还不了解松田阵平的脾气吗？要是连松田阵平都能算是在这方面有手段，那鬼冢教官都可以开班教恋爱课了。
    门口，他那位好友依然半点没有自己正在被围观的意识，用那种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威胁的语气威胁的语气继续冷淡道：
    “你刚刚想说什么？要不看着我再说一遍。”
    “松手，还是想让我来动手。”
    有人的眼睛越来越亮，也有人小心翼翼地往后退。降谷零甚至眼尖地发现，有人想要拿出相机或者手机拍照却被保安拦住。等下，那个好像不是保安，是之前藏在人群里的……荒海彩的私人保镖？？
    坐了一个小时的荒海彩，忽然站了起来。
    降谷零心里一个咯噔。
    第32章
    松田阵平在酒吧门口和人争执, 酒吧外，长冈和平川同样通过耳麦听到了全程。
    “我们一开始商量的是……不引人注意的进去吧。”长冈小心翼翼地确认。
    “是这样。”
    更年长的平川僵硬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记得美和子还说, 只要确认就行，就算找到了人, 也不要立刻动手。”
    但松田阵平还没完全进门呢。
    他是打算打进去还是被人打出来？
    “这也不是松田的问题, 毕竟那种情况。要不叫支援吧。”长冈有些纠结。
    “那反而更要小心了……”平川下意识道。
    过去不是没发生过那种情况——黑l帮发现便衣警察之后, 故意一拥而上直接动手, 根本不给他们拿出证件的时间。
    后面被追责, 就随便推出一个人当替罪羊，无论怎么问, 动手的人也只会自己承认只是喝醉了酒闹事, 无论什么处罚也只能落到个人身上，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而当时被盯上的警察，后来莫名被举报受贿和勒索，虽然证据不够确凿, 最后还是不得已辞职了。
    长冈听完，吓了一跳。
    平川连忙补充，“别担心，都是早几年的事, 这些年在东京活动最频繁的就是荒海会, 荒海会一般不会和警方冲突。”
    虽然现在是警方非要冲突。
    “而且松田也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
    长冈他们这些人让松田阵平来伪装, 大部分是起哄，但从平川这样经验丰富的刑警来看, 松田阵平确实是出于他的身份不容易暴露。
    倒不是因为他那个黑西装和黑墨镜，也不是全因为他的脾气不好。
    警察中虽然也有脾气暴躁甚至蛮横、不守规矩的，但在这种地方干久了, 身上多少沾有点板正拘束的气场，很容易被一些眼光敏锐的人认出。
    但松田阵平不一样，就如他第一天掉到搜查一课时说的，没打算和他们打好关系。明明工作也很认真，但性格上却总给人一种明天就要辞职的不羁感。过分肆无忌惮了，半点不像个正经警察。
    也许是他们两个的祈祷起了作用。
    松田阵平那边的情况没有恶化。听声音，那个男人似乎被保安按住了。
    平川连忙从路口往酒吧门口望去，果然看到有一个人被两个壮汉拖到巷子里。
    “要管吗？”长冈问。
    “算了吧。最多打一顿。”平川纳闷，“怎么松田没被一起赶出来，不像是荒海会旗下的酒吧的风格。”
    降谷零如果能听见这句话，一定要回答。
    松田阵平要是被赶出来才是见鬼了。
    他刚刚亲眼看着荒海彩站起来，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但穿着深灰色长款风衣的女人并未真正走出人群，她只是看着门口，轻轻打了几个手势，就有人替她暗示了酒吧内的保安，迅速结束了这场争执。
    而整个过程中，荒海彩的目光始终放在松田阵平身上，没有离开过一秒。
    降谷零这才发现，荒海彩的眼睛并非他之前以为的黑色，而是深灰中浮出一点极浅的青，如石板上的苔藓留下的印记。
    现在，那点印记中正映着松田阵平身影。
    降谷零心头那种不自然的感觉越来越浓烈，看松田阵平似乎有往这边走的趋势，他转了个方向，把自己的身形遮掩在旁边的圆柱后，但还是能听见松田阵平的声音。
    “不喝。”
    “没兴趣。”
    “不需要。”
    没人能在他面前坚持到第二句，直到……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一道冷淡又客气的女声响起，降谷零心中生出不出所料的感觉。他侧头，果然看见长发女人站到松田阵平身边。
    荒海彩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为了引出仓辻速水，两次针对松田阵平，一次狙杀炸弹犯，一次计划刺杀，绝不可能不知道松田阵平的长相。
    但她的态度却像是第一次看见松田阵平似的。
    从降谷零的角度看不见松田阵平的表情，只能观察到他的一些肢体动作。
    荒海彩刚靠近时，松田阵平表现出不太明显的排斥，显然对不请自来坐在旁边的女人毫不熟悉，也没有什么继续想交谈的欲望。
    降谷零甚至可以想出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拧起眉的表情，和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
    但这些全都被荒海彩下一句的话打断了。
    “如果你继续坐在这个位置，身边又没有人，接下来可能还要接着拒绝四十多次。”
    降谷零：……
    等等，你这样说的话，那松田阵平肯定会问……
    “为什么是四十多次？”
    他就知道。
    降谷零嘴角的笑僵硬了一瞬。
    因为刚刚有至少三十个人注意到了你，四个人采取了行动，还有两个正在观望，也就是差不多两成的概率，现在这个酒吧有二百多人，所以是四十多次。
    毫无意义且不实用的计算题，但很适合在刚说话的时候吊起人的胃口。最重要的是既能不招痕迹的恭维一下某人的受欢迎程度，又能展露一下自己的观察力和对松田阵平的关注。
    果然，荒海彩给出了大差不差的答案。
    松田阵平大概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搭讪，愣了几秒，才啧了一声，
    “下一句是什么？”
    荒海彩真的回答了：“大概是我每在这里多坐十分钟，就相当于帮你赶走六个人。”
    “因为刚刚五分钟之内有三个人来找我？”
    松田阵平说话明显比刚刚随意了一些，却依然不给面子地反驳，
    “但是我拒绝了他们之后，就没有人敢这么快过来了吧。”
    这才是上当了，
    笨蛋。
    降谷零冷漠地想。
    果然，已经坐在吧台旁边的荒海彩垂眸，接过调酒师递来的两杯酒，仿佛顺手般推给松田阵平一杯，沉静地说：
    “那我要想办法在这多坐一会儿，才能体现价值了。”
    松田阵平，收起你的好奇心，别接着问是什么办法了。
    也别再拿起那杯酒，虽然那杯酒是当着你的面调的。
    就算是降谷零已经看出来松田阵平是在故意借着这个地方视野开阔来找人，也知道松田阵平不可能被这么简单的几句话拿捏，但还是对松田阵平这种毫不警觉、任由对方带着话题一步步深入的随意给噎住了。
    他沉默，并且开始怀疑之前的推断。

 第35章

    松田阵平和仓辻速水之前到底是不是谈过。
    果然还是因为年龄和性格吧……松田阵平直来直去，仓辻速水虽然身份不简单，也还是年龄太小了。
    但荒海彩又到底为什么搭讪松田阵平？
    她还抱着利用松田阵平引出仓辻速水的心思？
    旁边，又绕过来到他旁边的贝尔摩德轻笑了一声。
    “怎么，听热闹入迷了？”
    “那是你吧。”降谷零嘴角含着冰凉的笑，“怎么？被盯上了，又来找我打掩护，你找到菊池佐了吗？不然换我来。”
    “嗯？”贝尔摩德道，“你不是已经盯上了吗？”
    他们两个一起看向半弧形的吧台右侧的边缘尽头，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旁旁边的男人。
    但现在不是过去的时候，于是两人只能先远远盯住对方。
    贝尔摩德悠悠地继续之前的话题，
    “比起菊池佐，还是面前的戏码更有意思，我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我没想到你喜欢这种黑l道继承人放低身段隐藏身份接近警察的戏，不如下次自己接一部吧。”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金发女人勾起唇角，降谷零狐疑地看过去，贝尔摩德却不再解释，晃了晃杯中的鸡尾酒，眸中闪着幽光。
    这时，二楼楼梯口的男人悄然往后门移动。
    松田阵平忽然放下酒杯。
    降谷零却无暇关注他，压低声音对耳麦那头说，
    “苏格兰，后……”
    呲啦了一声，耳麦的通讯断了。
    同一时间，因为门口的动静，一直没能进去的诸伏景光轻轻按了一下自己右耳内侧，眉头微微皱起。
    “波本？贝尔摩德？”
    他试着开口，但是里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
    屏蔽器。
    有人屏蔽了酒吧附近的信号。
    是针对组织吗？还是巧合？
    穿着深蓝外套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按照刚刚通讯里的意思，折身前往另一侧巷子深处的酒吧后门。
    他刚刚已经查看过，那边只有一个保安，门外是一条小巷，很适合不引人注目的进出。如果菊池佐想要偷溜，也确实更有可能选择后门。
    但还没走到拐角处，诸伏景光忽然听见那边传出脚步声。
    他悄无声息地停下。
    静静等了几秒后，却听见了一道压低的青年声音。
    “我找荒海彩。”
    那是，仓辻速水。
    第33章
    半小时前。
    仓辻速水在家里踟躇半天, 终于忐忑地松田阵平发了消息。
    【对不起。】
    结果松田阵平秒回：
    【不是你的问题。ps.除了那个颈环炸弹。——松田阵平】
    仓辻速水眼泪差点落下，但还是发了一连串小人跪下的颜文字。
    旁边的光屏上，“杯户购物广场现场”的群聊界面, 大城信幸还在说话。
    【大城信幸：公安已经把你家翻过好几遍了，现在外面还应该还有人盯着, 你重新上线换随机位置登录吧。】
    随机位置登陆是《第二人生》的另一个设定。因为游戏禁止在npc面前直接上线下线。如果设定到固定位置登录的话, 当前位置有人, 玩家总不能被禁止上线, 所以才有了这个设计。
    一般是距离设定的上线点距离几公里以内, 安全且无人正在关注的位置。
    换位置上线倒是小事，但他有家不能回了。
    仓辻速水一想到这就觉得麻烦, 结果正好松田阵平也说到这件事。
    【最近公安一直在找你, 你在东京可能不方便了，要不要先离开一段时间。——松田阵平】
    这怎么可以！
    仓辻速水脑子比手快地直接先回复了一句，
    【没事，他们抓不到我。】
    【。——松田阵平】
    仓辻速水感觉说这话有点不对, 连忙补充，
    【我不是说他们能力不行，是我的运气很好。】
    群聊的界面还开着，回复完松田阵平, 仓辻速水看才群聊里好像又有人在艾特他, 不情不愿地转头去看。
    发现群里有人在出馊主意。
    【直接自杀吧, 不然之后只能藏着了。@仓辻速水】
    【消失九天的神秘大学生，尸体离奇出现在自家卧室！@仓辻速水】
    【再留下一个暗号！@仓辻速水】
    【你们几个省省, 之前论坛有人说死了npc认可度清零了。】
    【@仓辻速水私我私我。我这边有便宜隐蔽的安全屋，价格好商量。】
    【要枪吗，刚摸到一条新路子, 质量不错。需要的私。@仓辻速水】
    【积分能不能交易啊，我不想要钱，想用积分换，现在的任务积分给的太少了。@仓辻速水】
    【现在用不了积分吧。你是想买仓辻速水的游泳c级吗。@仓辻速水】
    【不要，但反正早晚能用上的，多囤点。但你们为什么要@仓辻速水。】
    【看其他人@仓辻速水了，就顺便@仓辻速水一下。】
    话题跑偏了，一下又转回来。
    【怎么样？要不要帮忙，给你半价。@仓辻速水】
    仓辻速水不堪其扰，甚至想把这个不太对劲的群聊直接举报给松田阵平。
    他悄悄往窗外望了一眼，实在没看出来哪个是盯着他的人，于是快速重新下线了一次，这回选择了随机位置登陆。
    脱离公安的观察范围，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顺便对自己的情况了解的更深了一点。
    所有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
    手机里设下的防火墙提示给松田阵平发送的短信有被追踪定位的迹象。
    身上的现金只剩下不到一千日元。
    好惨，感觉要露宿……
    “帮忙抓小偷啊！我的包！”
    仓辻速水下意识伸脚一拦，一个黑影当头栽下，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抢回自己的包。看见仓辻速水，眼睛一亮，从包里拿出几张一万日元的纸钞，
    “小弟弟，谢谢你。要不是你，姐姐的东西可就没了……”
    几分钟后，npc女士带着npc小偷离开。仓辻速水一句话没说，身上的钱变成了三万两千日元。
    现在不会露宿街头了。
    仓辻速水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有什么感触。
    他本身的运气就很不错，在《第二人生》里的幸运程度更是惊人得高。
    幸运a+。
    仓辻速水想起前几天才出现的技能评级，很怀疑这个幸运等级是《第二人生》搭载的智能体综合之前的游戏数值估算出来的。
    听说前段时间的智能体好像出了个大新闻，是什么来着，仓辻速水走神了一下，又被群里的消息吸引了目光。
    【今晚荒海大佬是不是要和松田警官见面啊。】
    【靠，这么快？】
    【怎么可能，现在认可度最高的也才二点多。】
    【特殊任务吗？】
    【没有特殊任务，好像是荒海彩做了份计划，具体什么不太清楚，她今天还找了几个人过去帮忙。】
    【我也要去看看！】
    【+1】
    【仓辻速水：认可度很难升吗？】
    【……别嚣张，荒海大佬已经认可度5.2了，比你还高。】
    【大城信幸：现在的任务基本在0.1~0.2之间。】
    仓辻速水才想起任务的事，立刻又联系了松田阵平。
    【我有什么能做的吗？——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当时还在去酒吧的路上。
    他坐在车后排避开平川的视线，本来想接着发那个观察住址附近的安全情况的任务，结果想起那附近正被公安盯着。
    松田阵平卡了半晌，感觉仓辻速水实在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正好荒海彩的消息发过来，说酒吧内部的人已经布置好了。
    松田阵平决定让仓辻速水蹭个任务。
    跟着他的两个公安，现在等下会被严防死守，不可能进入酒吧，这时候仓辻速水过来反而是安全的。
    【来帮忙。】
    游戏系统根据他的需求自动生成了任务。
    【松田阵平的心愿>鸟矢町枪击案（一）：抓住菊池佐】
    【任务内容：松田警官得知菊池佐可能与半月前一场枪击案有关，希望你能协助他寻找酒吧中的菊池佐。】
    【任务目标：协助松田阵平抓住菊池佐。】
    松田阵平最近发任务已经发习惯了，没仔细看就直接发了出去。
    因此没有注意到最后一行刚刚显示出来的：
    【任务奖励：积分+10，松田阵平认可度+1】
    但仓辻速水看见了。
    他看了一眼酒吧的地址，发现距离他随机的位置居然只有两三百米步行就能过去。又想起刚刚大城信幸的话，干脆把这个任务转发到了群聊里。
    [仓辻速水转发了任务内容]
    【仓辻速水：也有认可度+1的任务。】

 第36章

    【仓辻速水：对了，抓住炸弹犯的认可度我也有，我的现在是6。】
    【仓辻速水：没有炫耀的意思。】
    【……】
    群里寂静了一瞬。
    酒吧附近，看着松田阵平进去后正准备离开的大城信幸也卡在了原地。
    这种想要和人动手的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但大城信幸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那点不爽刚生出就散。
    其他人却未必如此。
    一分钟后，忽然有人出声。
    【我有个想法。】
    【巧了，我也是。】
    【绝对屏障只有5秒。】
    （消息已撤回）
    【拉个新群吧】
    （消息已撤回）
    （消息已撤回）
    （消息已撤回）
    完了，出事了。
    大城信幸猜仓辻速水没看见，他又没有对方的私聊，正想告诉荒海彩，自己却先收到一条私聊。
    【别告密，不然连你一起杀。】
    大城信幸：……
    ok.
    他不管了。
    反正照现在的情形，仓辻速水是死是活，其实影响不大。甚至他的死讯被公安知道的话，那松田阵平这边更稳定。
    【大城信幸：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免费处理尸体一次。】
    下一秒，他收到了一个新的群聊邀请。
    “现在不给他清零还留着过年吗”
    大城信幸还真有点心动，他已经好几年没在《第二人生》里见过多个玩家组队杀另外一个的情况了。但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三个群聊，反复纠结之后还是拒绝。
    【大城信幸：没群可退了，到时候告诉我就行。】
    【行，给你发照片。】
    倒也不至于，当初前辈杀人都没拍照留念过。
    大城信幸关了私聊，又举起望远镜，手猛地一抖。
    后门多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闪现的仓辻速水。
    草。
    这人怎么绕开守在附近的玩家、公安、刑警直接过来的？？
    大城信幸这时候甚至萌生出了提醒刚刚那个玩家仓辻速水可能不太好对付的冲动。
    他又拿着望远镜仔细看过去，忽然感觉后门附近阴影里似乎动了一下，可仔细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
    诸伏景光一动不动。
    消失九天、无论是公安组织还是其他势力都没查到的仓辻速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没有因此而失去冷静，贸然做出动作。
    相反，诸伏景光更加谨慎地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仔细观察周围，果然注意到了附近高楼上一闪而过的反光。
    仓辻速水的人？还是荒海彩的人？
    望远镜？还是狙击手？
    诸伏景光不能确定，但还是果断联系了这次任务中负责接应的普通成员，让他们过去查看。
    一分钟后，被他安排出去的两人也断联了。
    诸伏景光：……
    里面是联系不上的zero和贝尔摩德，外面是联系不上的普通成员。
    他们这次的任务不是抓一个疑似发现了组织在港口的一条走私线路的枪贩子吗，怎么能变成这样。
    诸伏景光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是想办法避开那个监控附近情况的人进入酒吧接应波本和贝尔摩德，要么是想办法确认那个监控者身份，从他身上找出突破口。
    而不管选哪个，他都必须把这次任务中的意外……告诉他的新上级。
    琴酒。
    但如果他一旦这么做，之前险些就被组织盯上的松田阵平将再一次回到组织的视线中，无异于将他置于危险。
    诸伏景光沉默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将消息发了出去。
    过了一会。
    大城信幸挨个私聊附近几个玩家询问情况。
    【大城信幸：那两个公安什么情况了？】
    【大城信幸：你刚刚说抓到了人，问出来是什么情况的吗？】
    【大城信幸：你盯着的那两个警察怎么样？】
    没一个人理他。
    【大城信幸：？？你们不会打牌去了吧？】
    大城信幸在楼梯拐角处的窗前举起望远镜，迷惑地望了一眼风平浪静的酒吧门口，转身往外下走了几个台阶，忽然僵住。
    他紧急在“杯户购物广场现场”群聊问：
    【大城信幸：你们谁能联系上河原他们%@#&@】
    没来得及发送出去，大城信幸后颈一片疼痛，在一声熟悉的叹息中失去了意识。
    前辈，你厉害得有点ooc了。
    但管理员没有收到npc实力过强影响游戏平衡的举报，也不知道外面的玩家已经团灭了。
    管理员松田阵平坐在玩家荒海彩面前，装作不经意地看向人群边缘的菊池佐。
    他现在就可以过去把人摁住，但如果现在去抓人的话，就没有和荒海彩继续交流的机会。
    实际上这个位置也过于引人注目，根本不适合深谈，松田阵平猜测荒海彩应该还有下一步计划。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荒海彩，如果没理解错的话，荒海彩让他……随意？
    人群边缘，忽然有两三人向菊池佐的方向移动，被菊池佐察觉。
    同一时间，松田阵平的耳麦断联。
    松田阵平理解了，脸色微变，立刻放下酒杯。
    玻璃杯在木质吧台上摇摇晃晃地转了半圈，还没稳定下来，穿着黑西装的卷发男人已经跃入人群。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靠近菊池佐的一个男人忽然暴起，直接踩着桌子往菊池佐的方向扑过去。
    另外一个人为了拦住菊池佐，一把掀翻了旁边的沙发。
    尖叫声四起，音乐声骤停。
    混乱之间，保安们匆匆过来维持秩序，第一时间先隔离还在厮打的几人与普通客人。
    松田阵平已经冲过去，心烦但利索地按住其中一个差点掏出刀子的、直接把他的胳膊拧脱了臼。
    接着松田阵平迅速掏出手铐，把男人的另外一只手拷在旁边的铁栏杆上，然后和保安一起分开另外两人从中拎出惊慌失措正在尖叫的菊池佐。
    还没喘口气，先听见不少惊呼。
    “好帅。”
    “天啊，有手铐，是警察吗。”
    “居然便衣吗？简直像是拍电影！”
    松田阵平：……
    他转头，发现没有一个普通人受伤。
    这些人大部分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现场，就被保安保护着后撤，被经理送上一系列免单券和优惠券。于是在突然而降的免单惊喜和样貌出色的男女侍应生的柔声安慰中忘了害怕，甚至还想盯着他拍照。
    被他拷在一边的男人还在威胁他，说这是他们目野组要的人，松田阵平把旁边掉落的杯子塞进了他嘴里。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一个黑l帮的人在另一个黑l帮的地盘上动手，抓本来是警视厅要找的人。而他为了制止暴行，不得已暴露了警察身份。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菊池佐是目野组想要的人，荒海会也未必愿意直接交给警察。他自己、两个黑l帮成员的下场、菊池佐能不能带走，都要和荒海会交涉。
    开场已经让普通人看完了，接下来请走他们，荒海彩将有宽裕的时间和他深谈，直到“松田阵平说服她”。
    而因为有这些普通人做证人，松田阵平如果能从黑l帮的地盘把人带走，不仅不会被怀疑，还会得到敢直接和黑l社会硬刚的好名声。
    简直是方方面面都帮他考虑到了。
    松田阵平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心里的火气一簇一簇的往外冒。
    他从看见那份文件，听见荒海彩轻描淡写的说可以把事情推给荒海会时，就知道荒海彩一定是个棘手的玩家。
    普通玩家的杀伤力固然惊人，因为他们随心所欲，道德底线灵活，可以莫名其妙地掀起一场或小或大的风波。让松田阵平不得不四处救火。
    而荒海彩相反。
    她稳定，动机明确，是看似平静实则汹涌的洪水，持续而毫不动摇地为了自己的目的碾压着社会的秩序。
    隔着躁动的人群，他与穿着灰色风衣的女人对视。
    “我们谈谈。”
    几步之外，背对松田阵平的沙发上。金发女人嘴角含笑，纤长有力的手指按在穿着白色套头衫的俊秀青年的脖颈上，
    “你刚刚想做什么。”
    仓辻速水根本听不清。
    刚刚他先给松田阵平发了消息，说从后门进来，然后就正好赶上那两个男人冲向菊池佐。
    仓辻速水一看那是松田阵平的任务对象……倒也没有想去拦。他很有自知之明，他根本挨不住对方一拳。
    但就在这时候，仓辻速水余光瞥到前面一个金发女人的包里，探出了……枪口？！！
    目标还正好是松田阵平上方的吊灯！
    仓辻速水想都没想扑了过去。
    敌我差距太过悬殊，他眼前一晃，就被按在柱上狠撞了一下后脑勺，没回过神就被拉着扣在了沙发上。

 第37章

    现在后脑勺火辣辣的疼，脑子也嗡嗡响，还因为被掐着脖子濒临窒息。
    完了，要换身份了。
    仓辻速水倒是还有绝对屏障，但是不太敢用。因为《第二人生》的设定，不会直接在npc面前展现出超自然现象，这种距离下八成转化成发生一点意外把人弹开。现在松田阵平的距离太近，这个女人手上又有枪，他怕引来松田阵平反而被伤到，于是昏昏沉沉地给荒海彩发消息示警，甚至都没看清自己发了什么。
    贝尔摩德却觉得古怪极了。
    刚才耳麦断了之后，她和波本分开行动。一个人在原地盯着荒海彩，另外一个人到后门拦截菊池佐。
    动手之前，她明明已经观察了四周。谁能想到枪还没拿出来，身边忽然有人袭击。
    贝尔摩德看清是仓辻速水的瞬间，回击的七分力当场变成了十二分，警惕心也涨满，甚至想到这一切都是仓辻速水做的局。
    利诱菊池佐背叛的人是他？
    仓辻速水想要那条走私线？
    这是他个人的行为？还是他背后的势力盯上了组织？
    贝尔摩德想到一直没能进来的苏格兰，还有忽然被屏蔽器屏蔽的通讯，脑子里闪过了种种不妙的猜测，甚至怀疑外面的苏格兰已经被抓了。
    想的越多，下手越狠，现在已经来不及考虑会不会被警察或者是荒海会的人发现了，如果能抓到仓辻速水，起码能掌握一定主动权。
    结果仓辻速水连反抗都没反抗，硬挨了她几下，就像毫无反击之力的普通人一样被她按在了这。
    仓辻速水有可能是一个没有经受过半点训练的普通人吗？
    贝尔摩德当然不信。如果不是她对自己辨认人脸的能力极为自信，她都要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仓辻速水不反抗，她也不能这时候杀了仓辻速水。
    贝尔摩德的本意也只是抓人当做人质而已。
    她满腔疑虑，没敢松手得太过，只稍微给他留了一点呼吸的空隙，另一只手去摸刚刚没来得及掏出的枪。
    旁边的花瓶却啪一下子倒下来。
    正勉强压下怒火、等荒海彩过来的松田阵平警惕回头，立刻注意角落里沙发上不正常的投影，瞳孔一缩。
    “那边有人，抓住！”往这边走点荒海彩几乎同时冷声开口。
    贝尔摩德脸色骤变。这里距离后门还有一定距离，发现没办法撤离后，她立刻用枪口对准了仓辻速水。
    但有人和她的速度同样快。
    子弹上膛，漆黑的枪口同一时间对准了贝尔摩德。
    举枪的卷发男人看清了沙发上的情形，却骤然僵住。
    “仓辻速水？”
    在这种极度危急的情况下，贝尔摩德保持着神情不变，却还是忍不住看了身侧的青年。
    这一看，她脸差点青了。
    刚刚任由她差点掐死，连反抗都没反抗一下的仓辻速水居然挣扎起来。
    “离远点，她刚刚要袭击你。”
    青年的动作虚弱，声音带着声带受损的嘶哑，努力抬起头看向松田阵平的时候，脖子上的鲜红指印触目惊心。
    第34章
    贝尔摩德, 组织的千面魔女，也是美国的知名女演员莎朗·温亚德。
    两重身份之下，贝尔摩德在扮演和伪装上有绝对的自信, 但今天却有种遇到对手的感觉。
    无它，仓辻速水的样子实在太自然, 贝尔摩德看不出任何表演的痕迹, 就好像他真的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全心全意的只想保证松田阵平的安全。
    凭心而论, 就算是贝尔摩德自己对上这样的目光, 都不可能一点感触都没有。
    果然，就在仓辻速水说出这句话后, 举枪的卷发男人就露出怔忪的神情。
    只一瞬, 他就调整了状态，气场依然凌厉。但却像是融化又迅速凝结的坚冰，看似冷硬如初，实际锋利的边缘已经模糊。
    “放开他。”
    松田阵平打量着陌生的金发女人, 却没能把他和印象中的任何一人对上号。
    女人的五官端丽，又不算特别出色，看打扮，像是下班后和朋友出来玩的白领。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突然从包里摸出一把枪, 还要袭击他。
    还是那句话, 松田阵平不觉得自己本身有什么值得被暗杀的价值, 那就只能从正在发生的事情来看。
    “你也是目野组动的，想要带走菊池佐？
    “那抓他当人质没有意义。”
    松田阵平冷淡地说, “因为你现在抓的这个人也正在被通缉。”
    实际上根本没有仓辻速水的通缉令。
    而且就算这个女人抓的是个通缉犯，松田阵平也不能将对方的生命置之不理。
    但松田阵平可以胡扯。
    被抓的是仓辻速水，所以松田阵平可以从容地使用一些他本来就不太擅长的语言技巧。
    不是因为玩家可以复活, 而是仓辻速水有绝对屏障。
    如果这个女人真的要开枪杀仓辻速水，第一枪绝不可能中，那足够松田阵平把人救下了。
    等下，仓辻速水……今天还没使用他的初始技能吧？
    松田阵平扫过他脖子上的鲜红指印，忽然有些不确定。
    贝尔摩德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目光偏移后的动摇。
    “是吗？”
    现在顾不得恶心仓辻速水故意用她卖惨了。这个条子越对仓辻速水心软，她才越有机会离开。
    她的手指拂过仓辻速水的颈动脉，引导松田阵平去再一次关注仓辻速水的淤伤。
    青年这时又不反抗了，好像因为她的动作吓住似的。
    贝尔摩德唇角的笑容越发明显，后槽牙却咬紧，怀疑她的举动正中仓辻速水下怀。
    她拖着长音地说，“刚刚这家伙，可是为了你奋不顾身地扑过去了。要不是那个花瓶刚好倒下来，恐怕等下过来，刚好能看见他的尸体。”
    松田阵平的神情骤然森寒。
    仓辻速水的注意力却被女人的那双手吸引。
    玩家对纸片人的喜爱可以到什么程度：仓辻速水曾经给莎朗·温亚德做过精细度极高的建模，细节到手部的皮肤光泽和掌心的纹路。
    现在，那双手就在他面前。
    陌生女人的手=莎朗·温亚德的手=陌生女人是莎朗·温亚德
    仓辻速水内心经历了一场地震。
    旁边那个掐着他脖子但是一直没有被他特别在意的npc，忽然一下子被填充了血肉。
    陌生女人的脸被莎朗·温亚德美艳而凌厉的容貌代替。
    伤口好像也不疼了。
    旁边的女人的温度一下子灼人起来。
    等等，现在不是考虑莎朗·温亚德的时候！
    陌生女人是杀手=莎朗·温亚德杀手=我喜欢的女演员是杀手=再次被松田发现我和杀手有关
    仓辻速水脑子一个激灵，神经突突直跳。
    这不就是……普拉米亚第二。
    霎时间，摩天轮、颈环炸弹，历历在目。
    【仓辻速水：别救我了，让我死吧。】
    【荒海彩：？】
    【仓辻速水：她是莎朗·温亚德。】
    荒海彩：……
    本来设计好的剧目被彻底打乱，这没什么，因为松田阵平看起来本来就不满意。
    荒海彩冷静地把这件事的优先级向后调整，并且打算留待事情解决后复盘，优先处理有杀手要袭击特殊npc的事。
    但杀手是那个国际知名的女演员莎朗·温亚德？？
    荒海彩在这种莫名的荒诞中，忽然有了一些原来《第二人生》真的是游戏的实感。
    纸居圭介说过的话一下子浮现脑海。
    【我现在也知道为什么这位松田警官是特殊npc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事故体质吧】
    难道游戏公司也设置了主线，只是此前没有松田阵平，所以没能展开？
    荒海彩冷不丁想起上次被那个叫做安室透的金发青年威胁的事。
    安室透背后，是一个隐藏在世界另一面的庞大势力，她在游戏这么多年都没能和这个势力打过交道。这时候对方却突然找了出上来。
    难道《第二人生》主线其实是警察与犯罪组织的针锋相对？
    算了。这些年遇到看似有关联，实际上毫无关联，只是巧合的事情也不少，目前现有的信息还不能将他们连在一起。
    荒海彩思绪转得很快，即使想了许多，也不过是短短半秒。她先回复仓辻速水。
    【荒海彩：松田阵平应该不知道你喜欢莎朗·温亚德。你没必要担心，现在先】
    【仓辻速水：先？】
    荒海彩静止在在原地，为身后抵着的枪和熟悉的声音。
    刚才松田阵平那边出现异常状况时，荒海彩不假思索的命令所有的安保力量都优先处理那边的问题。
    所以落在了后方，靠近正在疏散的普通客人和侍应生位置。
    但侍应生和调酒师也算是她的人，荒海彩刚刚专注于思考面对不明杀手的松田阵平，甚于自己的安危。

 第38章

    因当那个侍应生往前两步时，她没有立刻察觉异常，直到听见安室透的声音。
    “荒海小姐，真不巧，我们又见面了。”
    她刚刚想什么来着？
    没有证据能证明莎朗·温亚德和安室透背后的那个黑暗势力有关。
    荒海彩沉默，又发现自己不该沉默。
    因为她发现本来应该定时给她发送私聊的大城信幸也消失了。
    碾压级的实力。
    神秘强大的npc。
    知名npc的另一重身份。
    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还有……两次遇到这些npc，且认可度都为1的任务。
    【炸弹犯】
    【鸟矢町枪击案】
    “好久不见，安室先生。”
    荒海彩垂眸，“看来我们又不小心撞上了。”
    安室透在她身后叹息，明明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却不显得气弱，反而像是黑暗中悄然上膛的枪，
    “荒海小姐，这倒让我很难相信还是巧合了。”
    “这可怎么办呢？”金发青年故意在她身后苦恼地说，“我的同伴还在外面等我们，我担心他一时心急，做出什么影响我们关系的事。”
    荒海彩现在知道玩家们都去哪了。
    她在群聊里发了几条消息叫人，又快速发送给仓辻速水几条消息，同时道：
    “你们想要什么？菊池佐？”
    普通客人基本上都已经被疏散离开。
    降谷零刚刚本来有机会可以在人群中制造混乱，迫使松田阵平和酒吧内的安保关注普通客人，让贝尔摩德脱身，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没关系。降谷零心想，直接和荒海彩谈判，在危险中擭取更大利益，更符合安室透的性格。
    “菊池佐当然要带走。噢？是不是有个警察，让你不太方便，他好像也是为了菊池佐过来的。”
    “他反而好解决，但外面一定还安排了警察守着。仓辻速水能避开警察的视线进入酒吧，也可能有人遮掩。这种情况下，你们很难带上菊池佐离开。”
    “你们可以先走，我将菊池佐扣下，拖延时间先不交给警视厅，明天将人给你。”
    她的叙述中没有避开松田阵平，也没有刻意强调，仿佛现在正在举枪的警察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
    “我看荒海小姐刚刚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是叫……松田阵平吧？”
    女人的脊背和肩胛悄然紧绷。
    那种极轻微的变化只有经受过特别训练的人才能看得出来，恰恰，降谷零就是其中之一
    “他和仓辻速水有关，但仓辻速水碰巧已经出现，他就没用了。”
    怎么可能是碰巧。
    仓辻速水失踪了这么久，偏偏精准的在松田阵平来到荒海会名下酒吧时出现，比起巧合，降谷零更怀疑是荒海彩故意引松田阵平过来，还放出了这个消息。
    但之前两次针对松田阵平的行动都没有引出仓辻速水，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出现了。
    荒海彩怎么做到的？
    还有……她接近松田阵平是为了仓辻速水，为什么又在意松田阵平的安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才是荒海彩第一次和松田阵平正面交流。
    降谷零直觉自己遗漏了什么。
    但他明知道荒海彩态度异样，也不能作为组织的波本将其戳破，那会迫使松田阵平陷入更深的危险。
    松田阵平隐约听见了荒海彩似乎对旁边的侍应生说话，但是两边距离太远，他又必须盯着面前的陌生女人不能分神，所以听不清太多。
    不过一定是出了点意外。
    否则不至于没有动静。
    松田阵平拿不准仓辻速水今天用没用过初始技能，仓辻速水又莫名其妙地开始发呆，所以他只好转变刚刚过于严厉的态度，
    “菊池佐涉嫌一场枪击案，不能交给你。但你放开人质，我可以让你离开。”
    金发女人却挑眉，
    “如果我一定要带走菊池佐呢？”
    “一条命换一条命，这位警官，怎么样？”
    松田阵平与她对视，看见那双幽绿的眸子中吞吐着冰冷的光。
    “可……”
    “别换。”仓辻速水沙哑地出声打断，“没必要。”
    贝尔摩德的笑容僵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仓辻速水虽然出现在这里，但绝对不是为了被松田阵平抓到警视厅而出现的，所以一定会想办法离开。
    那么现在作为人质被劫持岂不就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办法。
    贝尔摩德目光一寒，不打算让仓辻速水继续开口，但就在她的手抬起刚刚遮住仓辻速水口型，还没封死的那瞬间，她听见了青年低而冷漠地声音，
    “莎朗·温亚德，我们做个交易。”
    贝尔摩德的手顿住了。
    正打开玩家行为日志，想要查一下仓辻速水今天有没有用过初始技能的松田阵平也沉默了。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仓辻速水]发现了挟持他的陌生女人是npc知名女演员[莎朗·温亚德]】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仓辻速水]认为npc[莎朗·温亚德]隶属于一个神秘势力，打算借此机会和[莎朗·温亚德]离开，探听这个神秘势力的情况。】
    松田阵平想救玩家，但玩家已经准备好冒险。
    大厅的灯倏然熄灭。
    第35章
    “怎么回事？”
    “谁关了灯！”
    “快去看电闸！”
    因为普通客人已经被疏散出去, 场内没有传出会让场面更加混乱的惊慌尖叫，而是一连串急促不安的呵斥和命令声。
    但连这些呵斥也没有持续一分钟，荒海彩的声音就稳稳地掌握住了主动权,
    “铃木，去看电闸。斋藤去配电室。山本, 带人把守正门。吉田, 后门……木村……”
    松田阵平一个字也没听。
    他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虚幻的半透明光屏依然立在眼前, 松田阵平能清晰地看见玩家行为日志上的每一个字, 但却诡异地没办法借着这光看清周围的任何一点环境。
    这时候光屏已经变成了干扰，反而影响松田阵平通过声音判断周围的动静, 但松田阵平依旧没有关闭。
    他眼前, 系统界面上的玩家行为日志，正随着他的意念不断变幻。
    每一个页面上的每条记录都围绕着同一个中心词。
    他们现在所处的酒吧，摩纳酒吧。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在摩纳酒吧附近的小路中监视两个搜查一课刑警。】
    【xx年11月16日晚, 玩家[……]在摩纳酒吧附近的小路中被人打晕。】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在摩纳酒吧外路口处的垃圾桶中监视两个警视厅公安。】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在摩纳酒吧外路口处的垃圾桶中昏迷。】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大城信幸]在格罗大楼通过望远镜看见了摩纳酒吧后门处的玩家[仓辻速水]。】
    【xx年11月16日晚, 玩家[大城信幸]在下楼途中被前辈npc[绿川雅也]打晕。】
    【xx年11月16日晚, 玩家[仓辻速水]在玩家[荒海彩]的协助下, 通过后门进入摩纳酒吧，恰好救下了特殊npc[松田阵平]。】
    【xx年11月16日晚, 玩家[仓辻速水]暗示npc[莎朗·温亚德]即将断电。】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新井砂希]在玩家[荒海彩]的协助下，通过后门进入摩纳酒吧, 切断了酒吧电闸的线路。】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荒海彩]在摩纳酒吧被npc[安室透]威胁，得知对方为菊池佐而来。】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
    松田阵平眼前一条条信息划过，每个页面几乎刚刚出现就被替换，快得近乎闪烁。但松田阵平的记忆力和阅读速度，足够他从其中快速提取想要的信息。
    行为日志中看不见玩家的私聊，但正在进行和已经进行的行动，已经足够松田阵平推测出大致情况。
    这个忽然出现，并非荒海彩故意引入的第四方势力，目标也是菊池佐。
    酒吧外至少有一人。
    绿川雅也，身份不明，外貌不详。如果只有他的话，那可以推测武力值较高。
    松田阵平记得这个名字，是大城信幸的“前辈”，曾经帮大城信幸躲开过公安。
    还有不少于两人正在酒吧内。
    安室透，身份不明，外貌不详，正在威胁荒海彩，
    莎朗.温亚德，美国知名女演员，疑似易容，正挟持仓辻速水。
    玩家行为日志一般以玩家视角展开，仓辻速水的行为日志中显示他发现了女人的身份，接着金发女人才有了姓名。
    荒海彩的行为日志却没有这方面的信息，说明她也早就认识对方。
    荒海彩和仓辻速水可能已经就此协商一致，利用断电扰乱他的视线，仓辻速水和莎朗·温亚德趁机离开。仓辻速水借此接近莎朗·温亚德，开启新的隐藏地图。

 第39章

    这件事对松田阵平个人影响不大。
    仓辻速水被挟持离开，有可能会有人责怪他，但不会严重，尤其在公安已经认为仓辻速水是犯罪嫌疑人的情况下。
    而后续仓辻速水源源不断地带回情报，却一定会像是今天荒海彩安排菊池佐一样，有意或无意地也为他谋取利益。
    仓辻速水或许本意并非如此，但实际上，与刚刚荒海彩在做的行为性质一样。
    荒海彩同样无意与松田阵平对立。因此只要松田阵平稍微地妥协一下，无视他们挑动暴力、公众场合持枪、挟持人质，公然挑衅警方的种种，就可以换来未来源源不断的功绩。
    那要配合吗？
    要默许吗？
    要……妥协吗？
    装作没看见近郊停课三天的中学校、突然回到乡下的几户普通人、现在也没恢复正常流量、热闹不再的杯户购物广场，杯户町和最后围杀普拉米亚的近郊惊惶而谨慎的民众。
    松田阵平绝不妥协。
    他不允许任何人这样践踏法律，践踏秩序。
    谁也没有资格允许。
    从这些闪烁的页面逐渐显示出来，到松田阵平推理，结论，愤怒，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松田阵平却连这一分钟都没有浪费。
    光屏随着他动作移动，可以和他保持相对静止。
    因此灯熄灭的瞬间，他已经动了。
    他那时候还不能确定是谁切断了电源。
    但他没有去抓莎朗·温亚德，也没有去拦住仓辻速水，更没有去试图找更远处根本碰不到安室透，而是果断地翻身向菊池佐的方向跃去。
    不管是谁动手，局面如何混乱，众人动机如何各异，都逃不开那个最关键的线头。
    菊池佐。
    他必须把菊池佐保住，完整地、活着带到警视厅！
    中间有人听见动静，似乎往他的方向伸手，松田阵平要么避开，要么蛮横地推开，最后快速而精准地落在菊池佐身边。
    一摸记忆中栏杆的位置，果然只剩下松散的绳子。
    断电不到一分钟，人一定还在附近。
    松田阵平毫不犹豫，狠狠一脚踢向旁边翻倒的桌椅！
    哐当几下，带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找到了。
    松田阵平直扑过去，同时听见一点破空声从左侧响起，他向右偏头，估量着位置狠狠一拳砸下！
    咔。骨头脆响。
    铛。锋利的金属凶器摔落地面。
    “啊——！”菊池佐的惨叫响起。
    “啊！”一声短促惊慌的女声。
    正是此时，几条行为日志从松田阵平眼前划过。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新井砂希]摸黑来到npc[菊池佐]身边，解开了npc[菊池佐]的绳子，打算将人带走。】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新井砂希]差点被npc[菊池佐]袭击，发现npc[菊池佐]想要偷跑，使用了初始技能[十指相扣]。】
    “放开他。”
    松田阵平嗓音冷漠得近乎酷寒。
    “松……”
    女人错愕，话还没说完，松田阵平的光屏一侧已经浮现出新的内容。
    【检测到npc对玩家产生负面情绪，是否发布强制任务。】
    【任务名称：松田阵平的要求】
    【任务描述：你的行为引起了松田阵平的愤怒，请按照松田阵平的要求离开。】
    【任务奖励：认可度-1】
    【任务惩罚：认可度-3】
    【注：该任务为强制任务，一旦发布，玩家自动接取，不可拒绝。】
    松田阵平即将确认。
    始终同样显示在光屏一侧的玩家行为日志，却忽然再次更新。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新井砂希]听从npc[松田阵平]的要求，取消了初始技能[十指相扣]，放开npc[菊池佐]。】
    周围脚步声杂乱，然后叽哩咣啷几声，新井砂希和刚刚冲过来的人一起消失了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新井砂希]后退两步，撞上似乎冲着npc[菊池佐]而来的人，犹豫后抱住对方拖住脚步，两人被绊倒滚到一边。】
    松田阵平怔了怔，刚刚不断上涨的怒意为之一止。
    【任务已取消】
    嘈杂中，原本莎朗·温亚德和仓辻速水的方向传来啪的一声。
    松田阵平和被他按住的菊池佐一起僵住。
    菊池佐惊惶地反手抓住他的衣袖：
    “有人开枪了！装了消音器的……”
    他的声音在突然的寂静中极为明显。
    闭嘴！
    松田阵平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按住他向下伏倒，半个身体挡在菊池佐身上。
    左肩上传来火辣的刺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濡湿了衬衫和西装。
    还好，没伤到骨头。
    松田阵平表情轻微扭曲，呲了下牙，手上动作一点不慢地把人塞到二楼楼梯下和地板间的空隙。
    这时候左臂有点抬不起来了。
    松田阵平用右手把菊池佐直接打晕，然后转身，面对已经逼近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轻盈，带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咄咄声。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荒海彩]隐藏身份，趁乱袭击了npc[安室透]，阻止对方前往npc[菊池佐]的方向。】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荒海彩]使用了初始技能[技能献祭]，格斗升级为a+】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荒海彩]受了轻伤，并对npc[安室透]造成了轻微伤害。】
    【xx年11月16日晚，npc[莎朗·温亚德]向玩家[仓辻速水]开枪，玩家[仓辻速水]使用了初始技能[绝对屏障]，失去了npc[莎朗·温亚德]的下落。】
    【xx年11月16日晚，玩家[仓辻速水]听见了npc[菊池佐]的声音，往该方向跑去，在路途中听见了高跟鞋的声音。】
    行为日志依然刷新着，但松田阵平已经无暇去看。他举起枪，又因为旁边杂乱的动静放下。
    不是不能用手机照明，但这时候，谁先亮起光源，谁就更危险。
    【特殊npc[松田阵平]遇到危险，申请夜视援助。】
    【检测到特殊npc[松田阵平]进行非常规申请，系统已自动拦截。】
    【管理员已取消拦截】
    【警报！该申请超出npc[松田阵平]权限范围。】
    【管理员已批准】
    瞬间，淡绿色的视野展开。
    松田阵平看见了莎朗·温亚德。
    金发女人右手握着一把勃朗宁m1906，神情冷静而阴沉。她头微微向一侧偏斜，似乎在仔细倾听旁边的动静，但侧脸却有部分皮肤脱落，在泛着幽幽绿光的夜视视野中显得极为诡谲。
    松田阵平单手持枪，忽视越发麻木的左臂，努力从有些恍惚的视野中榨取最后一点注意力，瞄准金发女人胸口。
    他扣下扳机，却瞥到后门潜入的熟悉身影。
    砰。
    松田阵平的枪偏了半分。
    一片漆黑中，新的火光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后门处，松田阵平看着诸伏景光神情凝重又焦急地往这边奔来。
    “苏格兰？”
    松田阵平的头越来越晕，恍惚间，听见莎朗.温亚德虚弱地说，
    “叫上波本，先撤。”
    莎朗·温亚德所在的势力，是……景光卧底的势力？
    景光、酒吧外、接应……
    他是……那个绿川雅也。
    松田阵平的意识逐渐陷入朦胧，他身体逐渐滑落到地上，听见身后似乎有人跑过来。
    是那个波本吗？安室透？
    松田阵平挣扎着想睁开眼看清对方的长相，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
    安室透的脚步声似乎在距离他很近的位置停了一下，松田阵平感觉他已经发现有人倒在这里了，但似乎因为急着离开，什么也没做。
    松田阵平强撑着调用系统，做了最后两件事。
    【任务结算】
    【鸟矢町枪击案（一）：抓住菊池佐（已完成）】
    【任务描述：松田警官已找到酒吧中的菊池佐。】
    【任务奖励：积分+10，松田阵平认可度+1（该任务完成度较低，暂缓发放）】
    【新任务已发布】
    【松田阵平的心愿>鸟矢町枪击案（二）：菊池佐背后的隐秘】
    【任务内容：松田警官已经找到了菊池佐，但因受到不明势力的袭击而昏迷。松田阵平希望你们能代替他，暗中保护菊池佐，确保搜查一课能顺利审问菊池佐，获取鸟矢町枪击案和不明势力的线索。】
    【任务目标：协助保护菊池佐，确保警方获取鸟矢町枪击案和不明势力的线索，且不影响警方的正常流程。】
    【任务奖励：积分+10，松田阵平认可度+1】
    松田阵平缓缓闭上眼。
    【检测到npc[松田阵平]失去意识。】
    【系统强制唤醒中】
    【唤醒失败，检测到npc[松田阵平]健康指数低，呼叫管理员。】
    【管理员无响应】
    【系统自动匹配救治地点】

 第40章

    【明立流国际医院】
    第36章
    松田阵平的意识沉浮在漆黑无光的深海中。海水每隔一会就发生一次奇怪的震荡, 像是有人从海面上撒网，试图将他从海里捞起。
    松田阵平没有特意远离，但也没有主动靠近, 他无意识地漂浮着，一次次与网擦肩而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忽然被那股震荡网住, 用力拽出海面。
    松田阵平睁开眼, 带着木质纹路的浅色天花板立刻映入眼帘。
    松田阵平此刻还有些茫然, 不知身在何处, 但心中已经生出几分异样。
    他无意识地往边上瞥，就看见了宽敞整洁的房间铺着白色哑光砖的地面。
    那种古怪的感觉更明显了。
    但是是什么？
    松田阵平手指稍微动弹了一下, 旁边立刻响起一阵温柔的音乐, 接着，是柔和悦耳的女声。
    “松田先生您好，现在是中午11点26分，您昏迷了13小时49分钟。请您暂时不要自行移动, 左臂不要用力，以免崩裂伤口。我已经为您通知医生及护士，请您稍等。”
    已经感受到左肩剧烈疼痛的松田阵平停止了动作。
    除了左肩，他还有些头晕, 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疼, 但也已经比刚睁开眼时清醒了不少。
    一瞬间, 昏迷前的种种事情涌入脑海。
    荒海彩故意用案件线索人菊池佐来创造交流机会。
    荒海彩刻意让人切断电闸……仓辻速水配合。
    菊池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送到警视厅，还有……景光！
    松田阵平瞪大眼睛, 手掌一撑床面差点坐了起来，然后又被疼痛猛地拉回现实。
    那道女声又响起，
    “松田先生, 请您不要紧张，保持心情平缓，医生及护士马上就……”
    门开了，却并非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而是相貌秀丽的女人。
    “你怎么过来了。”
    松田阵平脱口而出，立刻被萩原千速瞪了一眼，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好意思问我怎么过来。听到你中枪导致失血过多昏迷送进医院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这么严重？”松田阵平当时就隐约感觉到那个出血量有些不对，但一片漆黑中，危险近在眼前，他根本来不及给自己包扎止血。
    “不、严、重。”萩原千速一字一顿，“就是医生说，再晚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松田阵平忽然觉得不妙，“等一下、你知道了的话，那我爸……”
    “松田叔叔和我爸妈都还不知道，不然他们都过来了。”
    萩原千速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没好气地道，
    “因为你的情况严重，搜查一科的警察本来是要联系松田叔叔，但是昨他们城野医生正好在医院，一看是你，就先联系了我。我怕他们连夜赶路着急出事，就把这个消息拦下来，自己先过来。”
    “别急着放心，是因为凌晨城野医生说你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否则的话我也不可能帮你瞒着。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你到时候还是要自己老老实实承认。”
    松田阵平拒不回复，转而问，
    “那你知道我昨晚那个案子的情况吗？”
    “知道，就知道你要问，已经打听过了。没礼貌的臭小子，到现在连声姐姐都不叫。”
    萩原千速又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帮他调整好床铺，又倒了杯水，弯腰送到他唇边。
    这个过程中，她将昨天晚上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
    昨晚灯光再次亮起，“正好”在酒吧的荒海彩发现了他中枪昏迷，于是主动将他送到了明立流国际医院，并且愿意承担所有医药费。菊池佐则被完好地送到警视厅的搜查一课。
    更多的情况萩原千速就不知道了。
    但听见菊池佐活着还被送到了警视厅，对松田阵平来说暂时已经足够了。
    照当时的情况来看，动手的另一方人应该是诸伏景光卧底的组织，那么公安一定知道对方的底细，他事后可以再想办法打探一下。
    松田阵平嘴唇被润湿，他回神，注意到萩原千速眼下淡淡的青黑，想来是从昨晚过来后就没休息。
    不到两分钟，医护人员进来了。医生带着一副金边眼镜，颇有些斯文的样子，不是城野还能是谁。
    耐心等医生检查完，萩原千速迫不及待地开口问怎么样，得到整体状况还好只是需要修养一段时间的结论才放下心。
    结果一转头，却看见松田阵平莫名其妙地发起呆来，对自己的伤情毫不关心，估计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这个小混蛋。
    萩原千速面凝寒霜，城野医生却像是看出来了，适时开口，
    “松田先生最好先住院几天，后续的换药和检查由专门的护工负责，一日三餐也是按照营养餐搭配。明立流的医疗服务和疗养水平是国际一流水准，您不用担心。”
    萩原研二就在明立流国际医院，萩原千速当然相信这里，听到这，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些犯嘀咕。
    城野医生暂时离开之后，午餐没送来之前，萩原千速坐到一边，欲言又止。
    而松田阵平这时正在挨个搜和昨天晚上案件有关的玩家的行为日志，与萩原千速说的话一一验证。
    看着看着发现萩原千速的声音消失了，他一抬头，就看见浅棕发色的女人神情有些纠结。
    “怎么了？”
    萩原千速犹豫片刻，还是说，
    “那个荒海会的荒海彩，有点不太对劲。”
    正在看玩家行为日志的松田阵平顿住，萩原千速则迟疑地说，
    “虽然说这几年的黑l帮一直在做慈善，但只是想利用舆论来引导普通人对黑l帮的态度，但你和我都是警察，当然知道实际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是为了树立正面形象，把在酒吧内出事的警察主动送到医院，甚至承担医药费都很正常，但是她又有什么必要直接把你送到全日本、不，世界闻名的医院呢？”
    松田阵平目光忍不住飘向旁边的系统界面，随着他的心念转动，游戏系统已经来到管理界面，此刻正展示着几个鲜明的弹窗。
    他已经知道原因了，但却没办法告诉萩原千速。
    松田阵平本想先敷衍过去，但是刚要开口，又忽然意识到，如果萩原千速有这个疑虑，那到时候其他人也一定会有。
    比如目暮警部他们。
    他更应该统一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这个理由不能是太正面，荒海彩毕竟是黑l帮的人，说的太真善美了，恐怕也没人相信。
    松田阵平勉强想出一个半真半假理由。
    “荒海彩其实想过阻止我带走菊池佐，但是后面被我发现了，她这么做是为了封我的口。”
    萩原千速悚然，噌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下。
    “等等，你只说她想过……也就是她其实没做、或者没做多少就被你发现了。”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
    “那和你受伤有关？”
    严格来说不能算没有，但松田阵平这时候绝不能承认。
    “不，那是另一伙人。”
    比他年长两岁的女人相信了，她低头思考，神情少见的凝重。
    下一秒，她抬起头，来严肃的说：
    “听着，阵平，既然她没能成功，你没有做出相应的行动，那你就暂时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她像是斟酌了很多遍才说出这句话，
    “我知道你不能容忍这种事，我也不能，但你现在手里没有证据，就算是有，恐怕也做不了什么。他们现在已经表露出了退让的态度。你这个时候应该先顺着台阶下去。”
    萩原千速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很没有底气，她知道松田阵平从来都毫无顾忌，别说是左肩受伤，就算是真没了一条胳膊，恐怕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一想到这，萩原千速就恨不得把人直接打包回神奈川。
    但是出乎意料的，卷发男人只是恍惚了一下，就低声道：
    “我知道了。”
    “放心，我没打算说出去。”
    这个配合的态度反而让已经做好了花大把时间来说服他的萩原千速有些不安了。
    她紧盯着松田阵平，强调，“也不要私下里调查。”
    松田阵平反而笑了，
    “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啊。而且我觉得你说的对。如果他们真的能表现退让的态度，我没必要立刻做什么，可以先观察一下。”
    萩原千速放下心，又觉得他说的奇怪。
    现在荒海会主动把他送进医院，甚至承包了全部的医药费，还不算退让吗？
    为什么松田阵平要强调“真的”呢？
    萩原千速有些纠结，但没来得及问，就被松田阵平催着回去休息了。
    话说的很不客气，“这里有护工，也有护士，还有医生，你留下来干什么？”
    萩原千速气的握紧拳。但是最后砸下来落到松田阵平脑袋上的力气却轻如羽毛。

 第41章

    “不想我过来，那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啊。”
    她本来不想说的，但恰好就是这个地方，恰好是这家医院，让她一开口就叹息起来，
    “我已经有一个弟弟躺在这家医院了，不能再有一个留在这。”
    松田阵平沉默，接着别过头，“好了知道了。”
    门关上了。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一会，才又响起。
    松田阵平终于又一次看向游戏光屏了。
    【管理员无响应】
    【系统自动匹配救治地点】
    【明立流国际医院】
    【系统代管理员发送任务：送松田阵平到明立流国际医院完成救治。】
    【任务领取人：荒海彩】
    【特殊npc松田阵平已清醒，任务自动结算】
    松田阵平沉思片刻，主动给荒海彩拨出电话。
    一间布置古朴的和室中。
    荒海彩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在众目睽睽下站起，对位于上首的荒海岛英说，
    “我先失陪一下。”
    第37章
    电话铃响之前, 荒海彩也没有认真听例会上的内容。
    每月中旬，荒海岛英都会邀请几位核心干部来他住的别墅开会。但会上说什么，要讨论哪方面的问题, 荒海彩基本都会在前几天就摸清楚，还预估出几种可能的结果。
    荒海彩只听了一小段, 确认事情的发展没有偏离她的预料, 就不知不觉中走神到了松田阵平身上。
    松田阵平发出第一个任务, 其他人还在论坛上求资料的时候, 她已经去让人着手调查松田阵平的身份。
    这位现刑警的人生经历复杂但清晰。
    幼年父亲被警察误逮捕, 大学毕业后去参加了公务员考试成为警察，经历警察学校培训后进入警备部爆.炸物处理班工作, 不出一个月, 好友因爆炸昏迷。今年11月初，为了抓住炸弹犯调入搜查一课三系。
    她同样让人调查了松田阵平的风评，好坏参半。高傲难以接近，独来独往, 不守规矩。认真负责，专业技术过硬，心理素质强……还有长相出众。
    但这些不足以完成对松田阵平性格的描述。
    毕竟不合群的性格、极强的个人能力，加一张俊美的脸, 随便一个游戏里都能抓出一把这样的角色设定。
    但荒海彩觉得, 能被《第二人生》设计出来作为npc的人, 应该更有一些独特性。
    而对于一个游戏而言，最容易体现性格的就是npc发布的任务。
    【抓住炸弹犯】
    荒海彩昨晚复盘, 发现她就是从这时候起被任务内容误导了。
    因为这个任务，荒海彩自然而然地认为，npc松田阵平的任务后续都主要和他作为警方的职责相关。
    哪怕后来松田阵平修改了任务内容, 荒海彩依然觉得，那是因为松田阵平已经获取到了足够的信息，所以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自行完成。
    这不代表松田阵平是一个不合格的警察。
    相反，荒海彩认为松田阵平无疑是一个正面角色。
    他正义、勇敢，有保护弱者的责任心，不持强凌弱。
    但正面角色的行事风格也分许多种，有人遵纪守法，从不偏移一步，也有人选择以暴制暴。
    在《第二人生》的背景中，大部分国家的制度和上层都……很适合荒海会这样的势力发展。
    就荒海彩所知，之前不乏有官方为了获取更多情报而与□□暗中交好的例子，还有些人仅仅是为了能正常推进调查，就不得不制造伪证。
    他们的本心也是为了民众，但是手段却十分灵活，只要能克制住欲望，就可以在自身需求和民众利益之间达到平衡。
    荒海彩本以为松田阵平会是这种人。
    当晚，荒海彩得知松田阵平无视自己的警察身份和准则，将炸弹犯打到昏迷时，也更加肯定松田阵平性格中存在无视规则、不在意世俗秩序的一面。
    所以她在得知玩家自曝诬陷普拉米亚时不仅没有挽回，还进一步通过纸居圭介的计划将松田阵平送上摩天轮。
    虽然中间出了一些意外，但从松田阵平配合着他们登上摩天轮、后续又有技巧性地引导玩家以更加平和的方式修复东京的混乱来看，松田阵平也更在意是否对普通人造成影响，而非玩家的手段。
    所以荒海彩就此对松田阵平的性格做出了初步判断。
    仓辻速水的背景解释，让松田阵平认为玩家是一个隐蔽但能量很强的势力。那松田阵平后续的剧情应该是作为警察不断遇到各种罪犯及犯罪组织，一次次在他们的帮助下获得胜利。
    所以在之后的几天里，她根据整理了两份资料，一份是东京大大小小的地下势力的基础情报，包括活动范围、重点经营内容、规模体量，目前形势，还有正在流通的地下交易等等。
    另外一份是荒海会对周边其他势力的掌控程度，以及对东京地区以外其他区域的涉猎等等。
    这两份资料，让她得到了4.2认可度。
    但真正联系上松田阵平，荒海彩却发现松田阵平对这些的态度并不完全认可，她当时就隐约感觉自己的推断似乎有所错误，可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她照原计划邀请来了松田阵平，并且还将重点放在了减小对普通人的影响上。
    但松田阵平制止目野组后，又半点不顾忌有可能被人发觉到与黑l帮结识，直接对他开口时。荒海彩对上松田阵平冷厉中透出愤怒的眼神，才意识到她的推断似乎有些偏差。
    但这时荒海彩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一切都有商榷的余地。
    因此在被威胁的时候，她优先选择了与安室透谈判。
    倒不是说她想保住自己的命或者是荒海会。而是如果她为了松田阵平而拒绝，那松田阵平有可能直接陷入危险。
    荒海彩权衡利弊，认为让其他玩家先把菊池佐偷走，敷衍过这个不明势力后再送到警视厅的方案更合理。
    但是新井砂希对她说，松田阵平猜出她要干什么了，松田阵平不同意。
    那他想干什么？在单枪匹马的情况下硬碰硬吗？
    几声枪响后，灯亮了。
    荒海彩看见了结果。
    穿黑西装的卷发男人侧倒在地，右手掌心摊开，露出黑铁色的转轮手枪，枪口所指方向的几步之外，是一滩血迹。
    但同样，深色的液体濡湿他另一侧的衣袖，又在他的衣领处浸染出一片鲜红。始终未止住的鲜血沿着手臂不断流淌，自指尖与地板相接出弥漫成血泊。
    而在他身后，旋转楼梯与地板的夹角区域，是昏迷但依然安全的菊池佐。
    玩家没能从松田阵平手里带走菊池佐，安室透和他的同伴也没有。
    荒海彩才终于意识到，松田阵平的底线不仅不灵活，反而清晰明确。
    他不婉转、不变通，固执着坚守着自己的原则。既不因为玩家对他的关注在意而利用，也不对他们的莽撞而过分责怪。
    他可能根本没考虑怎么通过他们获利，也没想过要在自身利益和职责上达成什么平衡。他对玩家的容忍，单纯是因为救命之恩的感激和容忍。
    当事情换了个角度来思考，荒海彩才猛然间察觉，松田阵平这几天不断发布的任务，比起通过维护东京，更像是在配合对仓辻速水当初的承诺。
    松田阵平的双赢，是怎么既能满足他们的需求，又能尽可能不对公众秩序造成影响……唯独没有他的自身利益。
    有那么一瞬，荒海彩生出不安。
    即使她知道松田阵平只是游戏内的一个角色，他的性格只是设定出来的性格。
    但荒海彩将松田阵平送到医院后，一整晚的时间，她不断想起那滩血迹，和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的男人。
    游戏公司赢了。
    她认输。
    没关系，谁没有爱上npc的时候。
    不就是将npc的好感反向刷到低谷后，才发现喜欢npc吗。
    不就是用npc厌恶的方式组了个局，然后害得npc重伤昏迷被送进医院吗。
    荒海彩看了一眼任务列表里任务评价较低，认可度暂缓发放的提示，心情稳定。
    所以换身份行不行。
    仓辻速水昨晚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莎朗温亚德开枪时，他距离松田阵平也就只有几步，枪响后，他立刻听见一声压低的闷哼。
    虽然那个声音很微弱，现场又非常嘈杂，但是仓辻速水的记忆力非常好，声音、色彩，文字，动态和静态，只要他想、并且愿意反复回忆，总能记住七七八八。
    到现在他都可以在脑海中完整地复现他第一次见到松田阵平时，卷发男人低笑着和他打招呼的声音。
    所以那就是松田阵平，松田阵平中枪了！！
    仓辻速水呆立当场，然后在逐渐弥散的血腥味，听见了新的枪声。
    松田开枪击中了莎朗温亚德，莎朗温亚德也受伤了。
    算了，这个先算了。仓辻速水大脑空白地、第一时间往松田阵平的方向抬腿，却听见莎朗温亚德让人带她离开。

 第42章

    他猛地想起荒海彩的计划，想起灯即将亮起，而他出现在松田阵平身边会影响松田阵平。
    这身份还有什么用，自我了结算了。
    仓辻速水做了无数心理建设之后，才勉强说服自己荒海彩一定会救治松田阵平，趁着灯亮之前，先莎朗温亚德一步离开了酒吧……在外面等着他们。
    同一时间，他在杯户购物广场现场的群聊里面发了一条消息。
    【仓辻速水：松田阵平中枪了。凶手马上从摩纳后门出来，可能是三个人，有枪，有武力值高一点的人正好在附近吗？】
    群聊“杯户购物广场现场”里一片震惊，几乎是立刻就炸开了锅。
    【我过去要半小时！天，我为什么非得今天出门！】
    【靠靠，给我十五分钟。】
    【之前不是有一批人去了吗？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仓辻速水：我尽量拖延，但他们中有人受了伤，恐怕很难耽搁太久。】
    【仓辻速水：最好不要杀人……活捉交给松田阵平。】
    一群人拼命往这边赶。
    但另一个，新鲜的、今天刚建的群里。
    气氛异常诡异。
    群聊“现在不给他清零还留着过年吗”
    【玩家a：看见仓辻速水了。】
    【玩家b：我也看见了。】
    【玩家c：……所以先杀他，还是等后面的害npc的人出来……】
    【……】
    【玩家a：……其实，仓辻速水什么时候都能杀。】
    【玩家b：是这样。】
    群聊“现在不给他清零还留着过年吗”已更名为“为npc报仇人人有责”
    【玩家c：真该死啊，仓辻速水为什么运气这么好。】
    他阴郁地把为仓辻速水准备的箱子打开。
    群聊“杯户购物广场”现场。
    【玩家c：哪个动的手？】
    【仓辻速水：……金发女人。】
    “莎朗温亚德。”
    俊秀青年站在原地转身，漠然地注视着出来的三人，
    “抱歉，我们的交易取消了。”
    枪声再次响起。
    黑色保时捷一个急刹车，停在街道前方。
    “基安蒂，左边第一栋楼有狙击手，解决掉。”
    “科恩，右侧第三条小路。”
    “莱伊……”
    琴酒还未说完，耳麦中已传来另一人从容自若的回应，
    “拐角里两个，我已经看见了，我去从那栋商住楼翻过去。”
    “别自作主张啊。哪里呢，我怎么没看见。”基安蒂不满地咋舌。
    “没错，是那边。基安蒂，你也行动。”
    琴酒重复命令，正打算下车，忽然听见耳麦中有传出莱伊的声音。
    “咦，公安有增援过来。警视厅也来人了。这边还有一方……”
    莱伊的声音平稳不再，语调波动，“带了机.关和火箭筒？”
    银发男人的脸青了。
    对于附近的居民来说，昨晚是个不太安稳，但又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的夜晚。莫名其妙的骚动起来，又莫名其妙的结束。
    第二天，正经报纸上只有人妨碍警方办案，警察一对多中枪受伤，拼死保住重要证人的新闻。
    但有些不怕死的小报上则悄然报道了某某警察单枪匹马在荒海会的地盘上与目黑组硬刚，博得荒海会大小姐的青睐的二三事
    无论哪个，松田阵平通通没看见。
    他已经通过玩家行为日志知道了昨晚在摩纳酒吧外，玩家和诸伏景光卧底的那个势力还有一场交火。
    但这件事似乎刚开始就因为各方增援而迅速结束，景光也没受伤，所以他暂且放在一边，坐在病床上，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
    昨天看见荒海彩提交的资料，看见荒海彩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经营八年的势力当做换取几点认可度的礼物时，他就意识到他对玩家的认知还不够深刻。
    对于玩家来说，钱财、权力、声望甚至npc的好感，这一切都只是游戏里的数据。
    在他们喜欢的时候，这些当然很重要，他们可以在里面消耗几百上千个小时，甚至数年。
    但当他们失去兴趣，这些数据也比“现实”更容易被抛弃、代替。
    荒海彩是他所知道的第一个，但绝不是唯一一个能够轻而易举影响一个国家的首都安定的玩家。
    他们打算在一个地方长期发展的时候，自然而然会主动的掌控或者是适应秩序，以保证自己游戏的舒适性。但当他们想要掀桌子时，也同样毫不留恋，丝毫不在乎后果。
    这样不行。
    松田阵平这几天一边工作一边发任务，还在努力调研网络游戏，结果游戏化的下一步计划还没定好，就已经因为玩家的事情焦头烂额。
    所以他当时想，他必须尽快，越快越好和荒海彩见面。
    但在酒吧，松田阵平忽然又意识到，就算是他和荒海彩见面交流之后或许也没用。
    真正的关键在于，荒海彩会去满足npc松田阵平的愿望，却未必会按照他所希望的方法实现。
    就算这一次他勉强解决，当他发布更多任务，甚至为了游戏化顺利，人为地规划出一条剧情主线，那如果自由度过高，玩家的手段也照旧会出乎意料。
    他不能让玩家完成任务之前会给任务npc提交计划书，真逼到这一步……松田阵平换位思考，觉得如果他自己是玩家，恐怕会撂挑子不干，直接忽视任务npc。
    甚至就算是现在，也不是所有的玩家都愿意和他打交道。
    比如那个匿名玩家，松田阵平早就通过管理员权限查看了对方身份，但对方直到现在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也没有做过一次任务。
    但如果反过来呢？
    如果他不是直接给出抓住菊池佐这样的任务，而是要求游戏系统以他的要求，设定一系列路线明确的简单任务，要求玩家按顺序逐步完成，分阶段给出积分，不就行了？
    松田阵平决定试试，看游戏系统能不能实现。
    他拿出手机，努力无视麻药效果褪去后左肩的疼痛，给荒海彩拨出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始终没人接听，松田阵平有点疑惑，才发现现在还不到中午12点，而荒海彩昨天似乎和他说今天上午有事。
    他正打算挂断等会再打，那边却已经接通了。
    “松田警官。”
    荒海彩的声音稍有些紧绷，松田阵平听出来了，但并未多想。
    “现在方便吗？”
    “方便，我随时方便。”
    荒海彩还没走远，于是声音从走廊隐约传到因为她突然离席而寂静的和室内。
    本来以为荒海彩是对刚刚讨论的划分不太满意所以离席表态的某个高层干部露出茫然的神色，忍不住和其他人一起看向坐于上首的荒海岛英。
    穿着黑色和服的年迈老者神色平淡，毫无异样，仿佛对事态了若指掌，于是其他人交换了几个眼色，轻微的骚动暂时平息下来。
    而荒海彩已经走到庭院中。
    在接通电话的十几秒中，她飞速思考，要用什么方法最快，给自己争取一个挽回好感的机会？
    但松田阵平根本没有提起受伤的事，直接了当地说：
    “那你现在来明立流国际医院。”
    说完，松田阵平就看向光屏上的任务界面。
    【任务名称：松田阵平的邀请】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邀请你前往明立流国际医院。】
    【任务奖励：积分+1】
    积分很少，在松田阵平意料之中，毕竟任务十分简单。
    大概能拆成两到三部分吧，前往医院和给出合理的拜访理由之类的，毕竟公安可能还在医院附近。
    松田阵平认真地分析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任务界面闪烁着更新出一条条消息。
    【任务已拆分。】
    【任务一：更换着装。】
    【任务描述：请为见面挑选合适的衣服。】
    松田阵平呆住。
    然后下一秒。
    【玩家[荒海彩]已接取任务】
    等下，他不是这个意思。
    松田阵平正要撤回任务的手僵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就这样犹豫了一下，他已经错失了机会。
    【更换着装（已完成）】
    【任务二：交通工具】
    【任务描述：请乘坐地铁前往明立流国际医院。】
    【玩家[荒海彩]已接取任务】
    【交通工具（已完成）】
    【路线确认（已完成）】
    【最后一节车厢（已完成）】
    松田阵平欲撤回又止，欲修改而不能，都不知道荒海彩是怎么有耐心一个个接下任务然后完成的。
    二十分钟后，病房门被敲响，门外的护工说是来送午餐的。
    松田阵平紧盯着任务界面，心不在焉地让人进来，正好手机响了。
    荒海彩打来电话，迟疑地问。

 第43章

    “地铁最后一节车厢脱轨了，我可以换一条路线吗？还是要等它修好？”
    推着餐车进来的人顿住脚步。
    第38章
    昨天晚上的事情在暗地里引起了多大的风波, 降谷零可能是最清楚的人之一。
    他没想到随便一个任务都能正好撞上松田阵平，更没想到消失许久的仓辻速水会忽然出现。
    起初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他威胁了荒海彩，对方答应暗中断电配合和他们撤离, 也愿意隔天将菊池佐交给他们。
    降谷零怀疑后面这点是托词，但他不介意, 因为留在荒海彩这边反而更容易让公安带走调查, 而且还能敷衍组织。
    所以哪怕后面被一个体术极强的人忽然袭击, 降谷零都还算沉稳。直到被消音器扭曲的微弱枪声响起。
    仓辻速水身上如果有枪的话, 贝尔摩德一定已经发现。而荒海彩的人没必要此刻开枪, 松田阵平身上就算带着枪也不会装消音器。
    所以只能是贝尔摩德打算灭口。
    菊池佐可能掌握的情报居然重要到让贝尔摩德会冒着被仓辻速水偷袭的危险直接开枪。
    降谷零趁着漆黑摆脱袭击他的人，跑向菊池佐的方向, 却先闻到了浓郁血腥味和倒地声。
    是菊池佐？还是别人？
    降谷零希望不是松田阵平。但他又知道自己这位警校同期的身手、脑力和责任心。如果真有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迅速反应过来去不顾生死的保护菊池佐, 那一定是松田阵平。
    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祈祷什么，受伤的是有可能掌握了重要情报的菊池佐？还是他的好友？
    但理智和感情的拉扯还未完展开，火光已经自枪口亮起。像是在黑夜中擦燃的火柴，只短短一瞬, 依然让降谷零看见了松田阵平线条清晰利落的下颌。
    同hiro一起，带着贝尔摩德撤出酒吧，降谷零第一时间先注意到了贝尔摩德脸上稍有破损的易容，和几乎接近心脏的枪伤。
    他不知道要先震惊松田阵平居然在那种伸手不见五指、视觉完全失效的环境中精准地命中了贝尔摩德的胸口, 还是先回想贝尔摩德隐约露出的侧脸为何眼熟。
    仓辻速水已经叫破了贝尔摩德的身份。
    如果不是琴酒带人过来接应, 如果不是仓辻速水似乎想要活捉他们, 给了他们突破封锁的机会，又有公安和警方的人突然出现, 恐怕他、hiro，还有贝尔摩德，有一个算一个, 都得留在那边。
    紧急撤离之后，另有安排的车辆直接带走了重伤的贝尔摩德，应该是送往组织在东京的某个隐秘的医疗基地治疗。以他的身份还不足以知道那种关键基地的具体位置，此前也只隐约听说过一点风声。
    接下来，降谷零和hiro就免不了对琴酒说明情况。如今贝尔摩德重伤，就算他是朗姆的人，严格来说并不受琴酒管辖，现在也不得不摆出认真的姿态。
    不出意料，松田阵平又一次走入了组织的视野。
    仓辻速水能精准叫出贝尔摩德的身份，明显对组织早有了解。
    但他这次行动摆明了不是专门针对组织——降谷零不想承认，但他又不是没有眼睛，从一开始仓辻速水的目光就在松田阵平身上，根本没有移开过。
    仓辻速水甚至为了不和松田阵平冲突，有和暂时他们合作的意思。只是松田阵平突然受伤，他才态度一转，转而对他们动手。这么明显的软肋，松田阵平本人又重伤了贝尔摩德，
    组织不想办法针对松田阵平才奇怪。
    降谷零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话说他去调查，借此来拖延一点时间。
    单独从琴酒的车上离开后，降谷零就在思考要不要让松田阵平假死更换身份，暂时离开东京甚至日本。
    听起来有些让人心寒，明明是他在危机情况下对打算杀人的犯人动手，最后反而是他不得不付出代价。
    但事实就是如此荒诞。如果松田阵平继续留下，那么不光他、他身边的人、他的家人，都有可能会遭到组织的报复。
    降谷零半宿没睡，一直关注了松田这边的情况，得知他的状况稳定下来，才勉强睡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一早，降谷零怀着忧虑来到明利流国际医院，一直折腾到中午12点才成功潜入。
    他默默把这家医院排序到最难潜入的地点前三，接着敲响了松田阵平的病房门。
    推着餐车进去时，他脑子里还在想应该怎么说服松田阵平假死。然后就听见了荒海彩那句……怪诞的、如同讨好般的请求。
    降谷零攥在推车把手上的双手骤然捏紧，十根手指的指尖都因为力道过大而被挤压到充血。
    他一动不动，听见松田阵平说，
    “随便，怎么过来都行。”
    松田阵平语气平淡，像是完全不知道正在和他对话的是荒海会的下任继承人荒海彩。
    也就是这时降谷零忽然意识的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误区。
    松田阵平现在是刑警，他昨晚是在搜查一课的要求下，去荒海会的地盘抓人，怎么可能不会提前了解荒海会的下任继承人荒海彩长什么样？
    就算是他自己不在意，其他刑警呢，他们怎么可能会放任松田阵平毫不知情地进来。
    极强的联想能力让他立刻回忆起了贝尔摩德听见他认为是荒海彩故意隐藏身份接近警察时，那句暗含深意的否定。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贝尔摩德的视角比他更灵活，她一定是看见了什么……比如，松田阵平明知道荒海彩是谁，依然故意配合她的搭讪。
    单纯是松田阵平得知了荒海彩想要刺杀他引出仓辻速水，想试着从荒海彩这边了解仓辻速水的情报吗？
    降谷零希望是那么简单，但紧接着，他就继回忆起昨晚荒海彩对松田阵平安危的紧张在意。
    荒海彩主动接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主动接近荒海彩。
    仓辻速水忽然出现。
    前面所有试图引出仓辻速水的计划都失败了，只有这次仓辻速水出现了。
    为什么？
    或许因为只有这一次……是松田阵平主动配合，只有松田阵平有能够引出仓辻速水的办法。
    松田阵平不是偶遇荒海彩搭讪，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松田阵平和荒海彩合作引出仓辻速水的局。
    那松田阵平又是什么时候认识荒海彩的呢？
    认识到可以让对方连地铁脱轨后更换路线都要询问松田阵平的程度。
    不如说荒海彩这样的人去挤地铁已经很奇怪了，更像是被人刻意折腾。
    那又是谁？
    降谷零平静地等待松田阵平挂断电话。
    然后问出口。
    松田阵平听见的瞬间，看清说话人是谁，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穿着黑蓝色的护工服，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仅露出一双紫灰色的眼睛，目光沉沉，没有给他半点辩驳的余地。
    “松田阵平。”
    被喊出全名时，松田阵平一下子感觉到某种突如其来的威慑感。
    他真的就只疏漏了那么一下，本来以为最多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听见了一星半点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谁会想到护工是降谷零啊！
    “如果不是我的话，也听不见这些。”降谷零道。
    “我还没有开口说话。”
    松田阵平挣扎，“别乱猜我在想什么，你这样有点变态了。”
    “是吗？”降谷零毫无笑意地笑了一声，“我只是在猜你是在想什么，如果换成其他公安已经拿枪对着你了。”
    “那要不现在你来猜，我在想什么。或者先来一个简单点的问题，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过来吗？”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
    简直像是他那些老油条般的同事这几天刚传授给他的用来诈供的手段。
    先建立出两个人有信息差的氛围，再用一个开放性问题引导犯人尽可能多的透露出信息，再从中挑选想要的角度，继续诱导什么的。
    松田阵平还没实践过，降谷零先给他来了一份现场版。
    但偏偏明显的像是主动让他看出来是个陷阱。
    松田阵平在紧绷的气氛中凝视着前几天还因为担忧他的安全而不肯让他去摩天轮拆弹的好友
    降谷零就站在原地，他的脊背自然地挺直，但肩膀处肌肉松懈，一只手搭在旁边的餐车上，姿态看起来极为随意，像是如同闲聊一般。
    但松田阵平知道降谷零真正随意的姿态是什么样。
    是直接坐在卧室地面上，懒洋洋地靠着床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时放松的神情；是在毕业前受了刺激，临时找他恶补拆弹知识，熬夜学到凌晨后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他已经拿着马克笔在警校第一脸上画了两笔了，对方依然只是皱了皱眉，睡得死沉。
    谈不上信任。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根本不会考虑信任或者不信任的问题。
    即使后来松田阵平知道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去做了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工作，也见过降谷零偶尔观察周围是倏然凌厉的眼神，也从未考虑过有这一幕。

 第44章

    但总感觉降谷零比他还紧张，
    松田阵平莫名的心中叹息一声，不满还没生出来就散了。
    好吧，解释就解释，说起来本来也是他的问题。
    “这种被当成犯人怀疑的感觉……”
    松田阵平嘟囔，因为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起头，他声音很低，几乎算是无意识的自语。
    降谷零却猛地露出那种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的表情，他张了张嘴，几乎有想要叫停的意愿。
    松田阵平没看见，他说：
    “你是为了昨晚在酒吧的事过来的。”
    “昨晚我去荒海彩的酒吧抓菊池佐，恰好你……”
    降谷零瞳孔微地一缩。
    但是松田阵平已经确认了。有些事情其实不难推测。
    十天以前，诸伏景光和他“偶遇”，八成也是，他不小心撞上了景光卧底的组织的任务现场。第二天降谷零就找上门，而且仿佛亲眼所见一样。
    这次，他又一次撞上诸伏景光的任务现场，同样是降谷零第二天找上门，仿佛他也在现场似的。
    松田阵平已经知道诸伏景光化名绿川雅也，那当然也注意到了同在现场的另外一个人安室透。
    他以这个名字为关键词搜索了一下玩家行为日志，果然发现荒海彩在11月6日曾经被安室透威胁。
    所以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降谷零就是安室透。
    “恰好你、景……绿川，和莎朗.温亚德正在完成那个组织的任务，同样是抓住菊池佐。”
    松田阵平虽然震惊过知名女明星是杀手的事情，但仅凭此还不能深刻意识到这个组织隐蔽到什么程度。
    他仿佛并没有扔下一个惊天巨雷似的，平淡地叫破了昨晚在酒吧的三名代号成员的假名，总结道，
    “我们不小心撞上了。”
    第39章
    深秋正午的太阳温暖明亮, 光线在地面和床铺上铺洒，熠熠生辉，让人不知不觉地忽略了上面的树枝阴影早已交错纠缠。
    降谷零就在这光线下怔愣。
    从走进病房, 听见松田阵平和荒海彩电话，到推理出昨天晚上松田阵平与荒海彩在故意配合, 他就已经做好了松田阵平远不再是他认知中的一个普通警察的心理准备。
    但是松田阵平短短一两句话中透出的信息量还是让降谷零大脑直接空白, 心理建设崩塌。
    因为他所卧底的势力, 是一个极度隐秘、隐秘到公安暗中调查了无数年都没能真正摸清楚边角的、庞大的跨国犯罪组织。
    公安暗中调查了多年, 都没能摸清楚它在日本的具体情况。涉足了什么领域、掌控了多少资源, 到现在为止都说不清楚。
    就算是降谷零本人，如果不是他亲自参与的任务, 都很难调查出任务的目标和任务人。
    但松田阵平, 这个表面上和组织一点牵扯都没有的人，却能在组织任务暂停不到十二小时里，轻而易举的说出任务的参与人、以及他们对外使用的假名。
    “你怎么知道组织的？仓辻速水告诉你的？”
    降谷零不认为松田阵平已经直接与组织有所接触，那就只能是仓辻速水了。
    “组织……”松田阵平重复了一遍, 有点惊讶，“隐蔽到没有名字？我其实知道的不多。虽然确实和他有关，但也不算他告诉我的，算是我猜出来的吧。”
    好耳熟的话, 降谷零迷茫了片刻, 猛然间意识到, 这不就是打探情报吗？
    可如果松田阵平曾经刻意向仓辻速水打探情报。
    那说明松田阵平对仓辻速水的另一重身份并非全然不知。
    仔细想想，松田阵平过去还真的从来没承认过这一点, 是他误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松田阵平是全然的受害者。
    降谷零觉得有点荒谬。绝佳的联想能力和逻辑又让他在获得了新的情报后，迅速推演出以前一些事情的疑点。
    “十天前, 你对我说仓辻速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普拉米亚会出现在涩谷。普拉米亚放置炸弹的事情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当时不相信，但这件事其实是真的？”
    “……本来就是真的。”
    “但是你却隐瞒了一件事，你才是提前已经知道这件事的人。”当时降谷零也想过这一点，但他本以为松田阵平是从仓辻速水那边得到的消息，如今看来显然不是。
    “……”
    这回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会，但还是点了点头。
    “原因不能告诉你。”
    因为受伤而显得有些虚弱的卷发男人依然平静地倚靠着床背。他脸色在日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唇色也浅淡得惊人。像是沉浸在回忆中，所以视线时不时漫无目的地转向空白的墙或窗外。
    “但我确实得到了消息。”
    降谷零的心沉了又沉，忽然感觉有些认不出这位好几年没见的同期好友了。
    曾经那个最不乐意曲折迂回，也最坦然直白的松田阵平，现在像是怀揣了无数秘密，哪怕他主动掀开一角，也依然显得不可捉摸。
    他只好继续推理，
    “得知了普拉米亚出现，你故意带仓辻速水……”降谷零猛地住口。
    不对，不行！
    这样下去，将变成松田阵平早知道普拉米亚可能会在废弃楼这里安装炸弹，所以他故意引两边相撞，借仓辻速水解决普拉米亚。
    降谷零现在确实觉得松田阵平隐瞒了太多，但还不至于怀疑到这种程度。
    松田阵平绝不会用这种看似驱虎吞狼，实际上充满隐患、甚至有可能危及周边的手段。
    降谷零抿紧唇，又松开，最终道：
    “如果仓辻速水和你说过普拉米亚，你大概会避免他们两个人同时出现。”
    “所以你不知道仓辻速水和普拉米亚认识。”
    他从无数糟糕的可能中选择了那个，最符合他所认识的松田阵平的性格的那一条路来推理。
    “其实你在见到普拉米亚之前，根本不知道仓辻速水父母的真正死因。这些都是你后来才从仓辻速水那边得知的。”
    “你没想到两人认识，也没想过普拉米亚会用你威胁仓辻速水，仓辻速水会为了你直接追杀普拉米亚。”
    “包括后来普拉米亚逃走，深夜的多起爆炸，摩天轮上的拆弹，种种连锁反应，其实最开头只是一场意外……”
    “是这样吗？”
    降谷零一连串的话倾泻而出，完全不假思索。病床上的卷发男人却沉默片刻，转移话题，
    “我还以为你要问问我怎么知道的你们的情况，怎么忽然说到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你不想知道我还……”
    降谷零直接打断，“我现在让你回答是，还是不是。”
    “喂……你这个态度，是不是真觉得我现在受伤没办法动手揍你。”
    降谷零看着始终不肯正面回答的松田阵平，不发一言。
    一秒，两秒，三秒。
    半分钟后。
    松田阵平脸上故意强撑出来的那种平静和漫不经心，终于被沉郁吞没。
    降谷零已经理解了，他有点不可思议地问，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那天摩天轮的事、还有普拉米亚被追杀的事情都是你的责任。”
    “什么叫做是不是一直觉得。”
    松田阵平声音逐渐低，“你知不知道你前面那个说法，很像是专门来帮我脱罪的。”
    但是……
    昨天的事也好，十天前的混乱也好，本质上都因他而起。
    自责没用，反复回顾事情为什么会发生也没有意义，所以他弥补，并且引导玩家弥补。
    先去做就行了，别想那么多，也没必要去分辨出哪一部分的责任是他的，哪一部分的责任是玩家的。松田阵平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不可避免地，这件事还是给他造成了影响。
    他无法忘记那天降谷零找上门时告诉他有三个死者时他内心的震惊恐惧。
    如果他们不是能够死而复生的玩家怎么办？
    他不怕危险，也能坦然地面对死亡，但如果他稍微疏忽一下，别人就会死呢？
    生命不可重来。他失去过重要的亲友，他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可他确实不擅长引导别人做事，也不擅长分析玩家的心态，他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后知后觉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想，还不一定会猜对。
    因此他这十天来反复琢磨，不断研究。怎么搭建游戏，怎么设置任务，怎么策划剧情，他通通看了，但却迟迟没能大刀阔斧地进行下一步，只敢发送一些边角料的日常任务。
    在他自己的人生的这辆车上，他总能一往无前的踩下油门。但如果车上载着是毫无自保能力的普通人呢？
    松田阵平承认，他稍微有点被困住了。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但余光中的金发青年猛地靠近，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衣领。
    衣袖和伤口处的绷带摩擦，让松田阵平的表情轻微扭曲了一瞬，他抬起完好的右手想要阻止这个突然找事的家伙。但一只手怎么可能打过两只手的大猩猩，还没动两下，就直接被按住了。

 第45章

    “喂喂，过分了啊。”
    松田阵平吐槽，但那点突如其来的沉郁却被冲散。
    他挣扎了一下，还没挣开，就听见降谷零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一天天的在想什么！”
    金发小麦色皮肤的青年一副又想生气又气不出来的样子。
    “我问你，你认识仓辻速水的时候，他是表现得视人命如草芥，而且毫无顾忌地杀人作恶吗？”
    “当然没有……”
    仓辻速水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想要摸他的脸，松田阵平查了他过去，也没什么真正作奸犯科的犯罪记录，连性.骚扰都没有，充其量就是自己在电脑上建个模什么的。
    “那他做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是仓辻速水失控了，才引发了后面一堆乱子，你在这里内疚什么，真把他当成了你的责任吗？”
    松田阵平脑子里下意识的把仓辻速水替换成玩家，
    “他确实是。”
    降谷零：。
    第40章
    降谷零知道松田阵平的性格相当固执, 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就几乎不可能转弯，但是当他自己直面的时候, 还是眼前一黑。
    他要是早点过来就好了。
    降谷零想。
    其实早在那一天松田阵平坚持进入摩天轮拆弹，又十分配合地和普拉米亚见面时, 他就意识到松田阵平的状态其实不对劲。
    明明被欺骗、被逼迫的是松田阵平, 但他甚至连一点明显的痛苦愤怒都没表现出来。
    松田阵平不是不痛苦, 他只是没能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而是认为仓辻速水所做的恶事, 是因为他的失察和轻信。
    所以他忽视、压抑自己的情绪，只想要先为这些事收场。
    降谷零其实隐约已经意识到过这一点, 甚至连风见裕也当时也看出松田阵平沉默地压抑痛苦的一面。
    但降谷零知道班长过去找松田阵平, 也知道他们聊了许久。他以为松田阵平能逐渐那种本来就不应该他承担的责任中挣脱出来。
    可松田阵平没有。
    他不知道怎么避开了公安，联系上荒海彩，打算引出仓辻速水，给这件事彻底画上句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荒海彩就没有打算和仓辻速水合作, 她从一开始可能就是为了配合松田阵平。否则松田阵平不可能孤身一人进入荒海彩的地盘等仓辻速水出现，那样就算仓辻速水出来了，他也没办法从荒海彩的手里把人带走。
    真行啊。
    松田阵平，几年不见, 本事见长。
    都学会和黑l帮合作了。
    啪。
    瓷质餐盘被重重地放在木桌上, 磕碰间发出清脆又危险的响声。
    从洗手间出来的松田阵平脚步停了一下, “你是打算下毒吗？”
    “对付你还不需要下毒。”
    降谷零回过神，面无表情。
    他们刚才聊崩了。
    虽然松田阵平不知道是怎么聊崩的。
    反正从他承认他认为自己需要对仓辻速水和其他玩家所做的事情负责时, 降谷零就逐渐阴沉。
    接着又问他是不是早就认识荒海彩。
    松田阵平不能说不是，不然他很难解释这个荒海彩为什么会连更换路线都要问他，只好承认早就认识。
    就从那时, 降谷零就像是被点炸了又强行泼了一盆水浇灭的火药，不间断地散发出比硫磺味还鲜明的阴郁。
    “把手机还我。”
    松田阵平本来打算趁去洗手间联系荒海彩，但进了洗手间，他才发现衣袋里空空荡荡，手机居然被降谷零提前摸走了。
    这种走一步算三步的脑子真是够了。
    松田阵平朝着降谷零伸手要手机，但因为之前失血过多，刚才又站了一会，现在有些头晕不稳。
    他急匆匆缩回手，打算撑住折叠起的床头坐下，但还没摸到，就被刚刚理都不想理他的降谷零稳稳托住。
    “看来是在里面编了半天，脑子转不过来了。”
    松田阵平刚生出来的一点感动立马散了。
    他握紧拳，又因为左肩的伤口清醒过来，最后忍气吞声地拿起勺子，拨弄了几下距离最近的豆腐蒸虾仁。
    降谷零跟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还放了不少松茸。
    如果这个待遇是荒海会对一个普通警察受伤的歉意，那荒海会当什么黑l帮，慈善组织都没他们这么慷慨。
    松田阵平也肉眼可见的心虚了起来。
    “我确实不是刚知道荒海彩。”
    降谷零很平静，他悬着的心早就死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他问。
    “和认识仓辻速水的时间差不多吧。”
    降谷零又迅速死了一次。
    他平淡地嗯了一声，然后问，“因为什么认识的？”
    松田阵平的勺子插入柔软的豆腐。
    “你还记得害得hagi昏迷的炸弹犯的事吧。”
    降谷零怔住，瞬间提高声音：
    “你是为了调查？”
    他知道松田阵平多年来一直试图寻找那个炸弹犯的踪迹。
    尤其是当年萩原刚出事的时候。那个炸弹犯曾经的住址，行进路线上每一个有可能看见那个家伙的人，有可能经过的路口监控录像、还有历年来所有相似作案的档案，甚至是同类型的炸弹的记录，松田阵平没有没看过的。
    但他没想到松田阵平还为了这件事，去接触了东京的地下势力。
    等下，那个炸弹犯真的能牵扯到这么多人吗？
    降谷零想起曾经落到警察手里的家伙，实在看不出他有这个本事。
    果然，松田阵平先否定了。
    “不是为了调查他。准确说是那个家伙主动出现，想要再对警察动手，我只是恰好落入了陷阱。”
    松田阵平将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但降谷零却出了一身冷汗。
    上一次那个炸弹犯的陷阱害死了一队排爆警察，萩原研二也重伤，那松田阵平自己一个人，是不是也和从死亡擦肩而过。
    “你这是什么表情？”松田阵平反而笑了起来，“有人帮了我。”
    “不止仓辻速水，也不止荒海彩……我后来能顺利抓到那个炸弹犯，也有一大半的原因从他们手里得到的消息。”
    仓辻速水、荒海彩哪个都不是善茬，松田阵平说到从这些人手里获取情报时，语气甚至没什么波动，仿佛只是一件平平常常的事。
    他或许一开始并不是有意接近，但是如今却已经习惯了。
    可是说来说去，降谷零还是没能得到具体的信息，反而落入了更深的一团迷雾。
    哪有人是这么应对询问的。不仅不想着怎么努力把话圆回来，反而越说透露越多，还不肯解释。
    松田阵平在刻意隐瞒或者说回避着某些事，这件事情比仓辻速水，比荒海彩的存在更重要，哪怕是降谷零也不能知道。
    可降谷零甚至没法生气，因为他又能看出来，松田阵平已经尽量想让他放心，所以挑挑拣拣，把自己能说出来的都说了。
    他甚至还因为自己不能说出更多而有些愧疚，所以想要进一步提供情报。
    “你和他的身份，算是我从荒海彩那边知道的。不过荒海彩也知道的不多，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再问问。”
    松田阵平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也可以说开一点。
    “你应该猜到仓辻速水已经继续联系我的事情吧？”
    他刚才明确的对降谷零说，他知道开枪的女人是莎朗温亚德，但莎朗温亚德会易容，他又不可能莫名猜出对方身份。
    那从降谷零的角度看，就只能是他在医院醒来之后，仓辻速水联系了他，他从仓辻速水那边得到的消息。
    “公安想抓仓辻速水恐怕不太容易。”松田阵平不能把人真送进监狱，可这时候给仓辻速水洗白也晚了，只能顺着以前的黑锅往下说。
    “但如果你担心他继续接下来做危害公众安全的事，或者想要弄清楚他接下来的行动和目的，我可以……”
    “可以什么？”降谷零语气奇怪。
    “可以问出来？或者如果他有行动会影响到你的话，提前告诉我，我也可以试着阻止。”
    现在降谷零和公安那边很不放心仓辻速水，必然要花不少心思盯着。
    松田阵平也希望能尽快平复仓辻速水他们带来的影响。
    既然现在公安和降谷零都认为他和仓辻速水、甚至荒海彩关系匪浅，那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如果他能阻止仓辻速水后续的行为，或者影响荒海彩，那起码降谷零可以不必花太多心思在这件事上。
    但降谷零没有给他回应。
    松田阵平疑惑地侧头看过去。
    金发青年半边脸浸在阴影中，神色不明，“那你要付出什么才能拿到这些情报呢？
    “没什么。”松田阵平说，“别想太多。”
    有人敲了敲门。
    “荒海彩。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第46章

    第41章 （修） 羊入虎口
    松田阵平第一时间看向了降谷零。
    正不知道想什么的金发小麦色皮肤的青年猛然回神, 双手抱臂，
    “你打算让我说请进吗？”
    松田阵平迟疑地压低声音，“你在她面前出现真的没问题？”
    “有什么问题, 我现在是你的护工。”降谷零慢吞吞地反问，“难道松田警官对我不满意？”
    那可太不满意了。
    松田阵平却没拒绝。降谷零已经知道荒海彩和他熟识, 荒海彩又知道“安室透”的长相。在这种一照面就能认出彼此的情况下, 降谷零依然要留下, 还强调了护工身份, 只能是想让他故意装作不知情。
    荒海彩不想和那个势力撕破脸, 就不会主动戳穿安室透的伪装。降谷零就顺利成章地可以观察荒海彩和他的关系，验证他说的是真是假, 又能借此和荒海彩进一步交涉。
    这样也好, 毕竟荒海彩是个很有想法的玩家，指不定在这短短半天里，她已经想出了像是当初扣下普拉米亚试图诱导他发布任务的“好主意”。
    如果降谷零躲起来听墙角，荒海彩完全不明情况, 反而才容易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松田阵平可是刚说过他能影响荒海彩和仓辻速水，要是在这里翻了车，那全白费力气。
    他提高声音，让荒海彩进来。
    门把手被拧动, 门却没能被打开。松田阵平缓缓转头, 再次看向旁边的降谷零。
    金发青年虚伪地露出笑容, “哎呀，不好意思, 我刚刚可能是不小心把门被锁上了。”他的声音比之前略高了几分，语气里的歉意十分真实，像是故意说给门外的人听的。
    松田阵平默然。荒海彩会记得“安室透”的声音吗, 如果记得，那现在恐怕就已经被吓到了。
    这时降谷零已走到门口。松田阵平看着他打开门，然后脊背忽然僵硬，按在门把手上的右手握紧，几乎能看见绷起的青筋。
    他怔住，坐直身体往外看。但降谷零将荒海彩的身影挡得不漏一点缝隙。
    到底怎么了？荒海彩又不是冲动的性格，总不会真的要在门口动手吧？
    如果是这样……松田阵平身上现在算得上武器的可只有手上的勺子，但这玩意实在鸡肋，扔出去的杀伤力还没有按一下旁边的警报按钮大。
    幸好，这时荒海彩开口了，回答的正是刚刚降谷零未开门前说的那句话。
    “没关系。”她客气地对降谷零说，“劳烦借过，我代表荒海会来看望松田警官。”
    降谷零让开。
    长发女人的身形显露，松田阵平怀着疑惑看过去。
    荒海彩果然没有做出举枪之类的危险举动。
    她双手空空，深灰色的大衣扣子敞开，露出里面黑色的针织衫。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硬挺面料的风衣换成了毛呢大衣，又多加了一条项链的缘故，现在的荒海彩显得比昨天还柔和许多，攻击性没有那么强。
    那荒海彩为什么能让降谷零这么紧张？
    荒海彩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让安室透紧张了。刚才看见门口的安室透的时候，她脑子都嗡了一下。
    昨晚松田阵平重伤了莎朗温亚德后，荒海彩就已经意识到这个组织的人可能会针对甚至暗杀松田阵平。
    那时忽然接到送松田阵平到医院的任务，还指定了明立流国际医院，她还觉得十分合理。毕竟这家医院里时常有娱乐圈明星、各界名流甚至一些政界人物来就医，安保十分严密。
    甚至有传言说，负责明立流国际医院安保的是某个国际雇佣兵武装集团。荒海彩没去调查过这件事，医院明面也只承认高价请了专业安保公司。
    总之，十分适合松田阵平现在的情况。
    即使这样，荒海彩还是安排了荒海会和玩家玩家24小时值班，本来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结果她看见了什么？
    安室透居然伪装成护工，进了松田阵平的病房！
    外面的玩家，荒海会的人，还有明立流国际医院本身的安保，没有一个人发现！
    荒海彩差点失去了冷静。
    这个可能是主线反派的npc是不是有点过于强悍了？？
    虽然说在游戏已经运行十多年之后说这句话有点不太合适，但是荒海彩一想到病房里面是刚刚出现的特殊npc，身份只是个普通刑警，面前却是背景莫测的高武力值高智商的反派……
    她有种在新手村不小心开了满级boss的茫然。
    这个boss还是她亲自开出来的。
    但荒海彩还算镇定。
    松田阵平出事了游戏就会关闭，所以松田阵平现在一定活着。就算是被安室透威胁了，也应该还有挽救的机会。
    她也不可能对面前的安室透说只要你和你身后的那个势力离松田阵平远点一切都好商量，荒海会送给你都可以这种话。
    她只能平静地与安室透对视，假装自己的来意就是如此的简单和不合常理。
    但安室透没有拆穿，他反而含着笑让开了。
    出乎荒海彩的意料，松田阵平好好的，没有再受伤，没有被绑。
    荒海彩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
    安室透已经悄无声息的进来了，如果是为了杀人，那早就可以行动。既然没有，那就是有别的目的，比如引出仓辻速水。
    也比如……安室透已经怀疑松田阵平和她认识。
    刚才的谎话连她自己都不信，“想要借此挽回荒海会的形象”的理由可以用来敷衍警视厅，却骗不过昨晚就已经有所怀疑的安室透。
    这时候再掩饰什么都没有用。那该怎么做，加重筹码吗？荒海彩心思转得飞快，但一步迈进来，却卡了一瞬。
    无他，松田阵平正靠着病床上，床边桌上是吃到一半的午餐，他右手上还拿着勺子，说明在她来之前，这两人的气氛十分和谐。准确的说，松田阵平刚提起一点的警惕，是针对她的。
    荒海彩：……
    荒海彩缓缓吐了口气，先走进来。她装作和松田阵平的关系没有闹僵、昨天晚上松田阵平的愤怒和冷视不存在似的，先尽可能地从日常开始铺垫对话。
    “我打扰你吃饭了？”
    “没有，已经吃完了，你随便坐……”出乎意料，松田阵平态度可以说的上是平和，也没有立刻提昨晚的事。
    本以为状况会更差一点的荒海彩微微愣神。这时金发青年越过她走到床边，十分自然地将松田阵平面前的餐具收拢拿走。
    他甚至伸手直接去拿松田阵平手里的勺子。
    松田阵平顿住，但下一秒就自然地交给了安室透。
    昨晚荒海彩观察松田阵平时，分明觉得他是个自我领地十分清晰的人。但是现在他被安室透近乎亲密的照顾，却没有什么被人入侵社交距离的不适。
    荒海彩心中的异样感越发浓重，她开口，试图拉回松田阵平的注意力。
    “松田警官，我刚刚已经向医生了解过了，你的伤可能还需要休养一个月，但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松田阵平看过来，荒海彩越发字斟句酌，“我猜你大概不愿意一整个月都留在医院，但是出院之后生活可能不太方便，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安排……”
    装着两杯白水的玻璃杯轻轻磕在两人之间的小餐桌上。
    金发青年又一次存在感鲜明起来。
    荒海彩顿了一下，刚因为她的话而露出惊讶表情的松田阵平也回过神，直接拒绝了，“不用。”
    “……好。”
    荒海彩已经对松田阵平看似随性实则强势的性格稍有了解，努力克制着没有非要达成目的。
    但是性格使然，也是好感驱使，她很难接受不能给自己喜欢的npc送东西这件事，
    “最近出门可能不太方便，就算不需要人照顾生活，总要有人负责出行，我帮你安排司……”
    一盘削好皮的苹果被递了过来，再次放在餐桌上。
    荒海彩的话再次被打断，松田阵平一下子被那盘苹果整齐精致的形状吸引了注意力。
    “不用安排司机，我自己可以。”
    他嘴上虽然在回答问题，但目光已经偏向那盘苹果。
    明明安室透只是放下就走了，一个字没说……松田阵平却频频往降谷零的方向看。
    一盘普通的苹果，只是精致了一点，有什么值得松田阵平在意的。
    荒海彩已经很难忽视心中的猜测，不得不直接问出口：
    “松田警官和这位护工先生认识吗？”
    松田阵平还没说话，不远处的安室透头也不抬，自然而然地先替他开口：
    “对，松田警官是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常客，所以我们已经很熟了。”
    “对吧，松田警官？”
    金发青年抬头往这边看，一副毫无心机的开朗模样。
    松田阵平正在纳闷荒海彩的态度和昨天晚上不太一样，结果对上降谷零开朗的笑容，牙都差点被酸掉了。

 第47章

    但他还是努力找回舌头，配合降谷零圆上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新设定。
    “啊，对，我经常在医院看见安室……桑。也没想到这么巧，这回刚好就是他来照顾我。”
    降谷零却没完没了地给自己加戏：
    “不是碰巧。我可是知道这件事之后专门过来照顾你的。”
    松田阵平这回不说话了，他往后一靠，紧盯着降谷零。
    降谷零像是看不懂他威胁的眼神一样，转身自然地从餐车里拿出一盘葡萄。
    “来一点吗？”
    “……”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还是放过了他，转头看荒海彩。
    荒海彩僵坐在原地，如芒在背，脑子里不断闪过他们最初的对话。
    常客，还经常见到。
    安保这么严密的地方，安室透闯入一次还能说是身手不一般，能随意进出，那就不是安保的问题了。
    荒海彩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明立流国际医院，难道是这个势力的地盘？
    她的喉咙不知不觉干涩起来。
    那这根本不是什么送到了最安全的医院。这才是羊入虎口，直接将特殊npc送到反派地盘。
    反派势力中的危险人物，已经和毫无所觉的npc结交。游戏公司设置的主线剧情开端，该不会是松田阵平被身边朋友背叛，发现对方其实是立场不同的反派吧？
    第42章
    尽管只是一个猜测, 但也让荒海彩的心情不太愉快。
    如果是之前，荒海彩完全能理解游戏公司将重要npc相关的剧情设置加入一点悲剧色彩，甚至也不排斥走主线剧情任务。
    可如果糟糕的事情发生在松田阵平身上。
    荒海彩希望这个猜测最好是错的。
    她想现在就提醒松田阵平旁边这个人的身份不对, 但是假如这家医院真的和那个组织有关，这个行为无异于将松田阵平推入危险的境地。
    先拖延时间, 现在联系其他玩家想办法控制或潜入明立流医院的可能性有多大？
    荒海彩打开游戏系统的聊天界面。
    半透明的光屏弹出在正前方, 横亘在她与松田阵平之间。
    只是简单的发送消息, 根本不需要注视着屏幕, 荒海彩正打算将它移开, 本来正不断被安室透牵走心神的松田阵平却忽然转过头。
    他没戴着墨镜，双眸中的暗青色隔着半透明的光屏, 如月色下的湖泊, 清晰而冷冽。
    “荒海彩。”
    卷发男人的态度不算冷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和，只是说出的话却直白得惊人，
    “我们省掉没有意义的寒暄, 我觉得你和我都对这些不感兴趣。”
    “其实我不需要你送给我什么，也不希望你再推测我的……需求，然后擅自为我作出决定。”
    荒海彩发到一半的消息停下了。
    松田阵平并不知道荒海彩正在发消息。
    他只是将对话拉入了正题，无论是荒海彩的态度变化, 还是降谷零坚持留下和忽然主意更换身份, 都没改变他完成自己的目的。
    他请荒海彩过来, 或者说昨天去找荒海彩，本质上都是为了这件事。
    他说的不只是刚刚荒海彩要安排给他的照顾生活的人, 更是之前菊池佐的事，和荒海彩擦边送出的那两份资料。系统判定那两份情报确实属于东京治安观察的任务范围，荒海会又是其中极大的一部分, 所以荒海彩的任务完成度极高。
    但如果是松田阵平自行判断的话，东京地下势力的资料和荒海会的资料，当然和观察附近治安情况的任务是两码事。
    如果这样放任下去，相当于默认荒海彩自身造成的潜在的治安危险，可以被她当做任务交上去。这和之前荒海彩故意扣下普拉米亚，然后等待他发布任务，本质上是一种情况，只是更为隐蔽。
    昨天晚上菊池佐的事也是如此。
    荒海彩表面上只是单纯利用菊池佐帮他脱离公安视线，但实际上却要用菊池佐送他一个功绩。在遭遇组织后，又不假思索地断闸送走他们，顺便暗中让玩家带走菊池佐。
    从头到尾，荒海彩的计划中严谨地考虑了他的安全，分析了他不希望影响普通人的原则，却没有考虑他的意愿。
    松田阵平也不需要别人考虑他的意愿。
    他想要什么，自己来拿就好了。
    松田阵平本来想更直接一点向荒海彩明确表态。
    但降谷零在场的事让他更谨慎了一点，于是他想起班长的提醒。
    如果荒海彩不认为自己手段出格，那他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提醒。
    这不是游戏管理员的表态，不是游戏内的禁止，而是他作为npc、以警察的身份做出表态。
    “我理解你做事的手段，但无法认可。”
    他的话落下，病房里霎时间声响全无，正要把葡萄端过来的降谷零也停在半路上。
    而松田阵平垂眸，遮掩视线焦点，按部就班的继续做他想要做的事。
    【玩家[荒海彩]，您收到一条通知】
    【特殊npc松田阵平取消任务[鸟矢町枪击案（一）]认可度发放】
    【该任务奖励结算异常，已自动为您向管理员申诉。】
    松田阵平一直打开的管理权限账号中也同步收到了消息提醒。
    【检测到特殊npc[松田阵平]拒绝发放任务奖励，系统自动申诉，请管理员予以特殊npc[松田阵平]警告，并补偿玩家[荒海彩]、玩家[仓辻速水]任务奖励。】
    松田阵平正打算驳回，但就在这时，女人的声音在过分寂静的病房中响起。
    “好，我知道了。”
    几乎同一时刻，松田阵平眼前突然出现了两条新的弹窗。
    【玩家[仓辻速水]撤回系统申诉】
    【玩家[荒海彩]撤回系统申诉】
    松田阵平怔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荒海彩居然就这样答应了。
    仓辻速水的撤回虽然让他惊讶，但想想也觉得是仓辻速水会做的事。
    可荒海彩？
    她没有愤怒，没有不满，就这么自然地答应了下来？
    “你……”
    松田阵平本来还有下一步后备计划的，现在不知道要不要进行下一步了，他甚至能感觉到降谷零刺在他身上的目光。
    荒海彩却只是垂下眼帘，
    “你之前给过一个保证，你还记得吗？你说不会提出违背……我的底线的要求。”
    大概是因为有降谷零在，她在话中隐去了其他玩家，但松田阵平还是迅速意识到她指的是和仓辻速水“开诚布公”时的承诺。
    “记得。”
    “那我今天将它还给你。”荒海彩说，“以我的身份很难做到完全避免，但我会尽量不违背你的底线。就算有些不得不做，也会注意分寸。”
    阳光随着时间流逝而自最高点向一侧倾斜，在房间内逶迤出一片更深更广的璀璨色彩。
    “如果你觉得你的标准和我的不一样，我可以随时调整。”
    松田阵平彻底僵住了。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考虑过可能发生争执、可能针锋相对，当然最有可能是荒海彩表面答应下来，实际上继续照旧。
    “为什么？”他迷惑地问。
    “因为我想要挽回。”
    啪。
    玻璃盘歪了一下，又被人立刻稳住，一颗葡萄滚落在地。
    松田阵平这次却没有移开视线。
    他依然有点困惑的看着荒海彩，“你想挽回什么？”
    淡绿色的葡萄滚到荒海彩脚下，轻轻触碰她的鞋尖。
    “你的好感。”她说。
    .
    明立流国际医院住院区的某一间病房里。
    从松田阵平病房离开的萩原千速正坐在床边，注视着床上紧闭着眼宛若熟睡的半长发青年。
    她看了一会，又轻声叹了口气。
    “真奇怪。明明差不多每个月都会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种很久没看见你的感觉。”
    萩原千速拨弄了一下萩原研二似乎有些长长了的刘海，青年黑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垂向两侧，露出英挺而秀长的眉。
    “医生说你的身体状况维持的很稳定，醒来的几率也比较大，但我来了这么多次，也没看到你有什么反应，哪怕是眼球动一下呢。”
    萩原千速稍微埋怨了一句，但神情却还算轻松，
    “没关系，也不急。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只好好地躺在这里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你倒是省心了，阵平那边……”
    萩原千速无意识地微微蹙眉，“他看起来变化很大，沉稳了许多。虽然说年龄渐长，人总会变成熟，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算了。”
    萩原千速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有头绪，又和萩原研二说了会儿话，打算离开病房打算再去看一下松田阵平就离开。
    结果刚拐进走廊，远远看见病房还没来得及往前，就忽然被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拦住了。

 第48章

    “城野医生？”
    萩原千速有些讶异，旋即又生出紧张，“是阵平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您误会了。”
    城野医生斯文地笑了笑，“是松田先生那边有客人，我先带您去休息室，等一下他们离开后就立刻通知您。”
    “哦哦，不用了，我在外面等一会。”
    萩原千速以为是警视厅的同事来看望松田阵平，她懒得再跑一趟，也不觉得松田阵平会聊太久，就随便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一会。
    结果足足又等了20分钟，病房的门才打开。
    萩原千速探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穿着深灰色毛呢大衣女人走了出来。
    咦咦。女孩子单独来看阵平吗？
    萩原千速怀疑自己看错了，她站在原地，等那女人走来，完整的看清对方的脸上的细节后，眼睛也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女人的长相不能说是极为惊艳，但在她见过的人中也已经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不过引起萩原千速注意的最大原因，是这个高挑的长发女人身上的违和感。
    这位小姐一定不常带项链，所以刚刚转身时因为项链的移位，而下意识放慢了动作。萩原千速偶尔去戴那些有一些重量，或者是吊坠比较圆润饱满的项链时也会有同样的感觉，所以对此十分熟悉。
    但这个动作太细小了，萩原千速也不能确定。
    所以她更仔细地观察，发现女人的妆明显新化不久，本来走势锋利的眉骨被柔和流畅的眉形遮掩，自然上扬而稍显凌厉的眼角还特意被悄然修饰成一个较为柔和的弧度后，就朦朦胧胧地生出一个的猜测。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在私下的场合见另外一个异性时，要故意掩盖凌厉和攻击性，表现得柔和无害。
    ……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还有多种可能，但是放在松田阵平身上。
    萩原千速心怦怦跳，有些激动。
    如果不是对松田阵平有好感，哪个女人愿意为他花这么大精力。
    别提他的脸。松田阵平这张脸给萩原千速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告诉萩原千速好相貌真的没那么重要。
    只要你有松田阵平的破脾气，哪怕长成得比明星还好看，照样可以把身边的桃花都赶走。
    就连萩原千速自己被松田阵平告白……不，小学的事还是算了，那时候的松田阵平的表白简直是一场灾难。
    “千速，和我交往吧！”
    “哇！但是小阵平，要叫姐姐啦。”
    “不要，我在表白。”
    “我拒绝。”萩原千速道。
    几日后，卷发男孩蹲坐在她面前，气势汹汹地再次重复。
    “千速，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对比我年龄小的没兴趣。”萩原千速道。
    “好惨啊，小阵平，又被拒绝了。”
    就这样，松田阵平一有机会就重复类似的话，萩原研二立刻跟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凑过来。爸妈完全不管，一边说千速不要轻易答应阵平啊，一边给松田阵平加油。
    周而复始两个月，等松田阵平彻底放弃，萩原千速的梦里还是两个造孽弟弟的二重唱。
    但今天，萩原千速感觉自己好像看到真的了。
    年轻女人明显也早就注意到了她，主动停了下来，青灰色虹膜上映出她的身影。
    萩原千速扬起笑容自我介绍，
    “我叫萩原千速，嘛，算是里面那个家伙的姐姐。”
    “我知道您。”
    她甚至用了敬语。
    啊啊研二看见没有，阵平好像被很认真的女孩子喜欢了，你再不醒来就赶不上他的婚礼了！
    萩原千速努力让笑容维持在友善而不过分明显的阶段，然后听见年轻女人说，
    “我叫荒海彩。”
    萩原千速的笑容凝固了。
    病房内的气氛也凝固着。
    荒海彩离开前留下了一份明显是仓促完成、甚至部分内容是手写补充、但足够详尽的资料。
    这一份里是她目前所知的菊池佐的所有情报，包括她是怎么发现菊池佐、引出菊池佐，菊池佐前段时间的藏身处，以及荒海彩所能查到的与菊池佐有所关联的那条走私线的全部情报。
    直接交给了松田阵平。没有试探任务，甚至不在意松田阵平刚刚扣下了她的认可度发放。
    松田阵平拿着那份资料看了半天，直到降谷零伸手把它抽走。
    “里面有你不知道的情报吗？”松田阵平问。
    “有。”
    降谷零简短地回答。他从荒海彩离开之后就是这副寡言少语的模样。
    松田阵平又问，“还有这里面没有的情报吗？”
    “也有。”
    “和我说说？我还想知道那个组织的事。”
    “你非要掺和进来吗？”降谷零反问。
    “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没办法不掺和进来吧。”松田阵平其实对情况看得很清楚，“你这次过来难道不是因为我开了那一枪，连国际上知名的女星都是里面的成员，这个组织的能量恐怕不小。我已经引起了那个组织的注意，恐怕没办法善了。”
    “不止，是会招致凶残的报复。”
    降谷零的声音是松田阵平以前听从未听过肃沉。
    “不是你想的让你失去警察身份，声名狼藉那种简单的报复，甚至不是只单纯的针对你。”
    “你会死……我知道你不怕，但你父亲，甚至萩原一家，都有可能会被牵连。”
    松田阵平的表情凝固住了，几乎立刻拿起手机。
    降谷零按住他的手，“别担心，没那么快。现在组织还在调查阶段，而且我已经安排派人去盯着了。不过你知道，公安不可能长期保护他们”
    降谷零低声道，“……所以我帮你换个身份怎么样，也许就几年，你先离开日本。”
    松田阵平紧抿起唇又松开，
    “你让我想想，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我留下来帮你……”
    “我这边还有他，不需要帮忙。”降谷零直接打断松田阵平，又强调，“或许有别的办法，但是这个最快，也最没有后患。”
    “而且，现在炸弹犯已经解决了，你帮萩原报了仇。”
    降谷零和他对视了几秒，缓缓道，“之后你其实没必要和荒海彩、仓辻速水他们打交道了吧，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摆脱他们。”
    松田阵平很明显地怔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要反驳，但是张了张嘴又闭上，像是没找到理由。
    降谷零凝视着他神情的每一丝变化，头一次苦涩于自己的观察力有这么敏锐。
    第43章
    左肩上的枪伤传来连绵不绝的痛感, 让松田阵平半个身体都接近麻痹，但他动也不动，完全忽视了伤口。
    降谷零的话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
    松田阵平知道降谷零说的是对的。他固然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尝试, 比如假装愿意和组织合作，比如借助仓辻速水表面上带给那个组织的威慑力, 和他们硬碰硬, 让他们不敢轻易下手。
    但没有一种能百分百保证他父亲和萩原一家的安全。
    他可以冒险, 但是他不能连累家人。
    松田阵平知道他自己已经动摇, 但到底还是心有不甘。
    “如果我假死, 多久之后才能回日本？”
    降谷零沉默一会，道：“我其实更想先随便编一个时间先把你骗走。”
    松田阵平绷直嘴角, 差不多明白了。
    降谷零说：“最起码两年, 而且这件事还不能告诉你父亲他们。”
    “就算是回来之后，你也不能通知他们，真正想要露面，只能等组织彻底解决……不是我非要逼你, 但据说组织内会有人专门负责确认被处理的人是否已经死亡，还有可能定期检查。”
    “因为你重伤了贝尔摩德、就是莎朗温亚德，昨晚仓辻速水又和组织彻底撕破脸，所以现在组织对你的关注度非常高, 一般的假死未必骗得过他们。”
    可能是怕他反驳, 降谷零直接一连串地将原因解释得清清楚楚。
    松田阵平越听越觉得心惊。这是怎么样一个势力, 有多少无辜者丧生在他们手下，以至于他们居然还有人专门去确认这些事情。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这样的组织中卧底, 过的该有多艰难？
    松田阵平忍不住看向旁边的降谷零。
    或许是因为脸部轮廓较为柔和，四年时光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金发青年看起来和警校时期没什么两样。
    但仔细观察, 就会发现这人早就不像之前警校毕业典礼上侃侃而谈时的安然坦荡。即使是在室内，他也有意识地站在窗外一眼看不见的视线盲区。
    而现在，降谷零还在因为他的事发愁，紫灰色的眼睛中充满了沉甸甸的思虑。
    “zero。”
    松田阵平喊他。
    “……嗯。”
    降谷零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不知为何愣了一下。金发青年移开目光，神情中带出几分挣扎。

 第49章

    “别再讨价还价。”他加重语气，却又自己反悔，“最少一年，我想想办法，尽快让你回来。”
    明明给松田阵平安排假死到想办法确认是否能够回来，中间要耗费无数精力的是降谷零还有可能同样已经知道这件事的诸伏景光。
    要救下的也是松田阵平和他的家人。
    但降谷零却觉得像是亏欠了他似的。
    一场毫无公平可言的谈判，因为筹码两头都由降谷零给出。但降谷零依然在谨慎衡量，生怕哪边压得不够重。
    松田阵平那点不甘忽然就散了。
    “多久都没关系，我不是想问这个。”
    他说，“你只要安排就好了，怎么我都能配合。但我也想帮你们。”
    金发青年立刻张口要说什么。
    “先别急着拒绝。”
    松田阵平打断，
    “后续不管怎么样，仓辻速水那边都会和……组织有冲突。”松田阵平开始学着降谷零的方式称呼那个势力。
    “你们需要一个能打听到仓辻速水动向的人。”
    “而且还有……”松田阵平扬了扬下巴指向那份资料，哼笑一声，“如果没有我的话，也没这么方便吧。”
    “……是吗？”
    降谷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觉得她给你带来了不少方便？”
    松田阵平笑容收敛，将目光投向半透明光屏。
    那里正展开的是昨晚他发出去的第二个任务，保护菊池佐。
    就目前来看，任务完成得很顺利。他记得玩家们自作主张造成的麻烦，但也记得时光倒流、酒吧里新井砂希因为他的愤怒而改变行动、仓辻速水因为他受伤放弃开新地图，还有刚刚，荒海彩和仓辻速水几乎同时撤销的申诉。
    他还是想要继续相信玩家。
    “你也听到了，她之后会尽量注意分寸，这样你不是也能放心点。”
    “我还听到了别的，比如她想挽回……”
    “不是你想的那样。”
    松田阵平迅速打断，头皮发麻，刚才有些沉重的心情荡然无存。
    他就知道荒海彩的话会引起误会。
    “我和她之间什么也没有。”
    “那她想要挽回的是什么？难道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友情吗？”
    “……”
    ……真该死啊。
    松田阵平只犹豫了一下没能立刻点头，马上就意识到完了。现在就算说是降谷零也不会信了。
    “总之结果是好的。”他坚强地总结，“荒海彩这边的事情我能处理。”
    他以为降谷零还会反驳他，但最终没有。
    金发青年只是在旁边静站了一会，低声开口，
    “我已经同意你帮忙了，那你之后遇到麻烦，也别想着自己一个人扛。”
    “别忘了，安室透现在也是松田警官的朋友了。”
    “……啊，知道。”
    假死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但也不能今天状况刚好，马上就突然伤口感染，连明立流国际医院也治不好，冷不丁就死了。
    要想让组织相信，还是要安排的严密一点，甚至最好有组织的人亲眼见证。
    一时半会儿安排不完，降谷零的意见是让他先暂时在医院养伤。这边的安保严密，组织的人混进来的几率太小。就算混进来了，后续也很难撤离。
    降谷零能在这里待这么久，还是因为松田阵平自己主动关了室内用来监控病情、也可以远程交流的系统，甚至很有技巧地帮它断了电。
    如果松田阵平不配合，降谷零进来几分钟之后，这边恐怕就要封锁了。
    松田阵平确认神奈川那边不会有事之后。就全部答应了下来，接着强行从降谷零口中问组织的情报。
    组织的情况复杂，即使降谷零是最近才被朗姆看中，刚刚接触到组织真正的情况，但过去边边角角的情报稍微一总结，仅仅只是简略的概括，也花了不少口舌。
    松田阵平努力去听，但本来就没有满值的精力条逐渐有些支撑不住。
    最后说到菊池佐时，松田阵平的脸色已经难以掩饰的露出疲惫。
    降谷零止住声，松田阵平立刻又打起精神，
    “我没事，你先说完。”
    降谷零只好道，“组织在东京港上有条走私线，不是特别关键的那种，似乎是专门供应给普通成员军.火的。我一直没能确认具体从那个或者那几个码头进港，组织又掌控了哪个营运公司。直到昨天接到了抓菊池佐的任务。”
    “菊池佐就是组织这条走私线上的人，但是他似乎串通外人私自倒卖了一部分。”
    松田阵平努力调动已经有些混沌的大脑，
    “警视厅那个案子，你可以去看一眼。那个大学教授是在家里被杀的，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冲动杀人，但是搜查一课已经排查了他周围的所有人际关系，都没有找到可能的嫌疑人，所以他有可能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熟人，我怀疑是菊池佐。”
    “我让风见从这个角度去调查和审问菊池佐试试”
    “你们又要把人提到公安了……风见裕也估计会挨佐藤的骂，可不要说是我提醒的……”
    松田阵平本来只是开玩笑，但说着说着声音渐低，最后几近于无。
    降谷零又坐了一会，看卷发男人双眼完全合上，呼吸也渐渐平稳，就起身帮他把抬高的床头部分重新放下，掖好被角，正要轻手轻脚地推着餐车离开，突然感觉衣兜里震了一下。
    啊，之前顺手摸走的松田阵平的手机，差点忘记还了。
    降谷零边想着边拿出来，要放在床头，就眼睁睁地看见屏幕又亮了一下。
    一封邮件的发过来，又当着他的面消失，像是被某个隐蔽的程序迅速吞没。
    但降谷零还是记住了上面一闪而逝的发件人。
    【大城信幸】
    等松田阵平看见打开这封邮件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夜间。
    他醒来，先被房间里面多出的好几个果篮花束以及各类零食营养品震惊了一下，又被手机上的未读邮件数量二次震惊。
    本来中午没查看的未接邮件和短信已经够多了，他又基本没来得及拆，积攒到晚上，手机连最基础的滑动页面都开始卡顿了。
    这也太多了吧。
    松田阵平大脑放空，可耻地又往后拖延了一下。
    真正的护工过来了，是个身形样貌都很普通的青年。
    他从对方口中得知，在他睡着之后萩原千速又回来了一次，伊达航、搜查一课和□□处理班也都过来看过他，知道他睡着之后都没有打扰，和医生问了问情况之后就离开了。
    至于东西，谁送的都有，护工还很贴心的列了个单子。
    等下，这个单子，也太怪了吧。
    松田阵平反复打量列出了拜访人员及其衣着打扮，拜访时间，停留时长和礼物明细的单子。
    “这是所有人吗？”
    城野医生推门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他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单子，道，
    “这是正常预约进入的所有人。”
    青年护工识趣的离开，城野医生给他拿出了另外一张。
    “无预约试图进入目标是你的共有三十八人，成功一人。”
    他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
    “人数太多了，所以我也没来得及查清楚每个人的身份。”
    但松田阵平还是看见了夹在其中，但字体被加粗的几行。
    姓名：安室透
    性别：男
    拜访方式：自医院东南侧医疗废弃物运输门潜入至住院区1号楼b2层，沿冷凝水管攀爬至f1层设备间。由此进入员工通道，打晕冈田良后更换护工服，盗走冈田良员工id卡并暗中与路过的其他护工交换。该护工通过3层连廊进入2号楼f3层，安室透则来到1号楼f6层进入601号病房。
    衣着：前浅棕色加厚呢子夹克，黑色长裤。后护工服（源于护工冈田良）
    “冈田护工昏迷时我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因为被误导去排查了2号楼，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进了你的病房。”
    “你没有按下警报，还主动关了监控系统。我就没让人过去打扰。”
    城野医生语气虽然平和，但脸色却不太好看，
    “这条路线的疏漏我已经向他们反馈，他们答应两天内重新升级一次安防。”
    松田阵平正咋舌于降谷零潜入过程之复杂和医院安保之严密，听到这下意识问了一句。
    “他们是谁？”
    “还能是谁，你睡懵了吗？”城野医生不解。
    “corax。”
    他先用拉丁文说了一遍，又用日语重复。
    “渡鸦。”
    第44章
    城野医生说完后就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松田阵平, 像是在等他说话。
    松田阵平：……
    他和荒海彩一样调查过明立流国际医院。因此在城野医生说出向人反馈安保问题时，他脑子里已经和传闻中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雇佣兵武装集团联系到了一起。

 第50章

    但城野医生说出的根本不是一个安保公司，而是一个疑似势力名称的玩意。
    松田阵平又想起刚知道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时候。
    这家医院在网络还有其他渠道的资料都十分清晰, 无论是纸质还是网络信息，都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
    所以松田阵平到现在都不知道它是从始至终都存在, 仅仅只是在其中多了一个萩原研二, 其中部分人也多出了相关的记忆, 还是整个医院都是在他用修改现实的额度兑现萩原研二复活时出现的。
    如果是后者, 那就有些可怕了。毕竟里面的城野医生、这里面这么多医护人员、这么多病人, 总不可能是凭空从其他地方移过来。
    这是多大范围的现实调整，又有多少人的记忆被修改, 中间又影响了多少事情。
    松田阵平早就想搞清楚, 但身边一件事接着一件，好不容易炸弹犯被抓，他又被公安盯上，根本不敢过来。
    ——本来明立流国际医院看起来就不太清白, 萩原研二留在这里的原因也存疑，他实在不希望有无关的人过来造成新的影响。
    一直拖到现在，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深入调查明立流国际医院，转眼又多了一个“渡鸦”。
    城野医生还认为他一定知道。
    可松田阵平就算是把脑子里从6岁到26岁的记忆都倒出来用筛子细细筛一边, 也筛不出这个能将无数玩家拦在外面, 明显不简单的“渡鸦”组织。
    他不知道城野医生为什么现在还盯着他, 觉得他一定有话说。
    松田阵平只能捏着那张无预约的访客名单，干巴巴地回应：“啊, 对，渡鸦。”
    他绞尽脑汁，憋出一句, “他们最近是不是有点松懈。”
    城野医生却表情不自然起来，开始为渡鸦说话，
    “也没有，不管是平时的安保还是药品和医疗器械运输，都没出过什么问题。这次应该只是特殊情况，你也不用……”
    “不用？”
    松田阵平越听越不对劲，茫然地重复城野的话。
    城野医生看似斯文精明，但实际上心机不重，连松田阵平都可以轻易把他糊弄过去。
    之前松田阵平表现的那么不对劲，他都没怀疑过，现在也一样。
    “对，我觉得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城野医生语速很快地把一句惊悚的话扎进松田阵平的脑子里。
    “你真的不用问责他们。”
    当松田阵平意识到自己听到什么的时候，大脑直接宕机了。
    ？
    谁问责谁？
    我问责……渡鸦？
    那我跟渡鸦是什么关系？
    松田阵平动作迟缓地看向因为他的“默认”而松了口气城野医生，无数句话挤着想从嗓子里冲出来，又都被他咽了回去。
    他冷不丁地想起上次他过来的时候，城野医生警惕地对他强调不做违法的事……
    这回又是城野医生，拦着他不希望他问责渡鸦。
    难不成城野医生真的是好人……违法的其实只有我？
    我还特别严格，甚至会惩罚人，所以城野医生才这种态度？
    松田阵平艰难地从嗓子里拽出声音：“我见见渡鸦的人。”
    城野医生的眼里就好像写着‘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几个大字。
    “我不……问责他们，我是有别的事。”
    松田阵平终于把自己的舌头捋顺了，“我有点事想让他们做。”
    “那你为什么要调在医院的安保，直接自己找……算了。”
    城野医生从白大衣左侧的衣袋取出一个扁宽的通讯器，通讯器背面是金属质感的银白色，在灯光下隐隐反射出同色的纹路。
    那是由荆棘扭曲而成的大写字母“c”，和一只栖息于荆棘之间的渡鸦。
    他当着松田阵平按下中间一个键，但松田阵平只听见微弱的呲啦一声，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等下、平时都是立刻回应……”城野医生又开始对他解释起来，没说完，那边响起一道变声后机械音。
    “刚才有人入侵。”
    “怎么还有人？抓了还是赶走了？能判断出目标是谁吗？”
    “不确定，我们正在审问。”
    城野医生脸色一变，“你们不是都关两天或者直接驱赶，不私审吗？”
    “情况特殊。”那边的机械音说，“对方开枪伤人了。”
    旁边听着的松田阵平瞳孔一缩，下意识调出玩家日志搜索明立流国际医院，看看是不是和玩家有关。
    但是日志显示上一次玩家潜入都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最近一小时，所有日志中包含明立流国际医院的玩家，都是轮班在附近警戒的，松田阵平甚至看见他们抓住了想要翻墙进来的人。
    他松了口气，直接插入对话：
    “伤情怎么样？严重吗？对方是什么人？”
    那边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半秒后才重新响起，
    “抱歉，之前不知道您在。”
    明明是机械声，却忽然恭敬和措辞谨慎了起来，连解释都变得更加完整了。
    “潜入者是一个三人小队，训练有素，从身手和武器来看比较专业的，我们抓了两人，故意放走了一人，正在追踪。”
    “我们这边一人腹侧中枪，正在安排手术取出子弹，预计10~15天可以归队。我们已经加紧重新安排医院的布防，明天……凌晨6点前就可以完成。”
    哪见过自己给自己提前ddl的。还有这个养伤时间是不是不太对。
    旁边城野医生几度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开口，
    “如果需要手术取出子弹，看情况起码修养两到三周。”
    他说着还不住瞥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在城野医生眼里一定特别冷酷残忍，真的会让人带伤上阵那种。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扭转这个印象，还想知道这盆脏水到底是怎么泼过来的。
    “不急，先休息三周，看伤情确定能不能回去。”
    结果那个机械音都显得紧绷了一点，“我保证一定能正常痊愈，不会影响实力。”
    “……”不，他不是这个意思。
    松田阵平以前一直觉得他戴上副墨镜就被当成极.道的人这件事有点离谱，果然凡事都要对比，现在他忽然觉得当成极道实在太温柔了。
    他放弃挣扎。
    “我现在过去看看你抓的人。”
    果然没人拦他，城野医生还给他安排了一个电动轮椅。大约是不放心松田阵平身上带伤，最后没等他说，就主动陪着一起过去了。
    谢谢轮椅，不然松田阵平还要想办法遮掩自己不认路这件事。
    路上松田阵平一心三用，一边开轮椅，一边观察路线和情况，还要努力调动自己为数不多的套话技能。
    “你和他们合作的不错。”
    城野医生担心松田阵平问责渡鸦，但是自己和他说话却很自如，说明城野医生不担心事情牵连到他。
    如果说渡鸦是他的人，那城野医生和他、和渡鸦，应该只是合作关系。
    果然，城野医生毫无异色地回答，“毕竟那么长时间了。一开始还担心他们和你一样，后来发现他们下手挺有分寸。”
    很好，坏人只有我一个。
    这下自首都方便了。
    松田阵平心口又中了一箭，麻木得面无表情。
    城野医生大概注意到他奇怪的脸色，
    “伤口疼？我让人给你拿止痛药，中午给你你都没吃。”
    “……”松田阵平记得好像确实有，但是他忙忘了。
    “不是伤口。”
    松田阵平阻止他叫人拿药的举动。
    “我是在想……”他大脑快速转动，迅速逼出一个问题，“你这边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
    安静了。
    几秒后，松田阵平侧头，看见城野医生斯文的表情有些僵裂，
    “别催我，你自己想想唤醒植物人的难度，我现在连都已经开始考虑其他学科的专业人才了。”
    他起初有点埋怨，但是说到后面之后又有些不忍，
    “能试的都已经试过了，但根本没办法刺激萩原研二恢复到‘最小意识状况’。”
    松田阵平哑然。
    “别这幅表情。”他说，“早晚会恢复的。”
    城野医生静默，神情复杂，看他就像看冥顽不灵的石头。
    两人七拐八拐地穿过几道门，换乘了两次电梯，来到地下三层。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戴着同色皮质手套的男人正在等着。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他们，应该是在确认身份，但触及松田阵平的脸，又迅速垂下眼睑。
    “松田先生。”
    他的声音冷硬但恭敬，坐在轮椅上的松田阵平却怔了怔，继而挑眉。
    不对。
    如果他真是这个势力的首领，那下属会直接称呼他的名字吗？
    第45章
    如果渡鸦的首领不是他, 那又是谁？

 第51章

    松田阵平心中有了些猜测，却不好立刻证实。
    穿制服的男人向松田阵平问候后，又对城野医生点了点头, 算是彼此招呼过了，接着就沉默寡言的领路。
    松田阵平连得知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和和城野一起跟着他穿过一条走廊, 最后在某个电子门前停下。
    男人摘下右手手套, 在旁边的掌纹锁上按下, 松田阵平装作不经意的看过去, 看见上方显示屏中显示出西尾瑛三个字。
    过了厚重的电子门，走廊变得宽敞而亮堂, 松田阵平故意不太稳当地歪了几下轮椅, 引得墙与地面的交缝处部分红点闪烁，确认里面果然铺设了感应系统。
    他演的其实不是很精细，但大概所有人都默认他对这里十分熟悉，城野医生根本没注意, 西尾瑛也只会在他不小心把轮椅开歪了的时候默默避让。
    路上偶尔有和穿着和西尾瑛同样制服的人经过，看见松田阵平都立刻停下，称呼也是统一的松田先生。
    松田先生不想说话，面无表情的把轮椅开到了最里面, 疑似接近监控中心的审讯室。
    到了几个审讯室外面, 西尾瑛犹豫了一下, 主动询问：
    “您直接和他见面还是到隔壁？”
    “……隔壁。”
    松田阵平推测隔壁应该是有单向玻璃，进去后才发现不止如此。
    这个房间前方和左侧占半面墙大小的白色遮光帘, 后面应该是能至少看见两个审讯室的情况，桌子上还有成排的显示屏，从各个角度将审讯室容纳其中。
    松田阵平刚进来, 就因为左边一个显示屏上的画面瞳孔一缩。
    ……那是一个浑身血迹、正在地上抽搐的男人。
    男人双手被锁在一道铁栏上，上半身的衣服破烂，精壮的身体上是一道道血肉翻卷的新鲜伤口。在他两步以外的位置，站着两个渡鸦的人。
    松田阵平右手手指悄然收紧，用力扣在皮质的扶手上。
    这就是城野医生说的有分寸吗？
    他还没开口，城野医生已经声音不稳地询问，
    “你们怎么下手这么狠。”
    西尾瑛解释：“他开的枪，刚才还试图逃跑。”
    说完，他按下旁边控制台上的一个白色按钮，两侧的遮光帘向上升起，露出了单向玻璃中的景象。
    一侧正是松田阵平刚刚显示屏中看见的情形。
    另一侧则是一个还有几分英俊的瘦高男人，他的情况明显好太多，身上只有几道不太严重的伤口，应该是抓捕时造成的，现在还能自己坐起来，和旁边审问他的人谈判。
    “我记得你们不杀人。”
    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情报，坦然地说了出来，还偷卖了队友，
    “刚才开枪的是那个大块头，不是我，不知道你们抓到他了没有，比对一下枪的型号就知道了。我真的只是想进来看看情况，没打算和你们闹这么僵……”
    “早知道我今天就不出门了，出来的时候被隔壁邻居的垃圾绊了一下，开车的时候又打不着火……我真的不接这一单就好了，不接单就不用冒着冷风来钻你们这家号称最难潜入的医院，不接单就不会被你们抓住。”
    瘦高男人的声音很有节奏感，即使说了一大堆，也不让人觉得聒噪。而且他像是在和旁边的看守说话，又没有刻意非要对方回应。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人拦着他碎碎念。
    “如果我今天被放走了，能不能留一个你们的联系方式。我听说你们是家安保公司，我不是要打听消息，但是干我这一行的，有的时候真的需要身手好的帮手，价钱好商量，我们五五分……”
    松田阵平本来耐着性子听了几句，发现都是什么没有意义的东西，转头问西尾瑛。
    “他是干什么的？”
    西尾瑛侧过身，头垂得很低，
    “他叫石塚有茂，是私家侦探，我已经派人去核实身份。他手机里有不少各种偷拍和尾随的照片，有一些近期的，是……您的，但都是在公众场合。”
    松田阵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我。谁下的委托，为什么过来？”
    “目前只问出了委托人是个女人，想要确认他的情况，更多的他不肯说了。”
    “不是不说，是真的不知道了。”
    石塚有茂还在挣扎，但有人过来，给他看了另外一边的被抓男人的情况，他的脸色一下子煞白。
    “我说，真的，我根本没见到委托人，今天早上我醒来去拿报纸，发现邮箱里多了个厚厚牛皮纸信封。信封里面都是万元纸钞，整整一百张。”
    “为什么是女人……因为那个信封上的香水味，其中一两张钞票的边缘还蹭了一点口红，应该是数钱的时候沾上的。”
    “我知道这边有多难进来，但她只要求我来医院确认一个叫做松田阵平的人的情况，拍几张照片就能拿一百万，一时没忍住……”
    “……我调查了一天，那两个家伙也是我临时找的。从外面刚来东京，不熟悉情况，一人几万块钱就骗过来了，本来就是想让他们俩吸引一下你们注意力，就算被抓了也没事。谁想到他居然敢开枪！”
    石塚有茂脸色难看又懊恼。
    “我是自己没枪吗，我是自己不会开吗，早知道不找两个外地人了，不不，我的意思是早知道不来了。”
    之后石塚有茂还说了照片怎么交货，是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前，放在某个路口的邮筒里。
    城野医生频频看向另一边受伤更重的那个人，纠结，“他们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放走，明天去盯一下邮筒？”
    松田阵平盯着玻璃后面的人陷入沉思半晌，问：
    “另外那个人还能交流吗？”
    “能。”
    西尾瑛果断地又按下了一个绿色按钮。审讯室里，立刻有人拿出一支药剂直接打进那个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精壮男人体内。
    松田阵平绷紧唇角，没有让他们停下，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注射的是肾上腺素？”
    “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这一会儿时间，他已经差不多把上面的控制台上的按键研究清楚了。
    这时没等西尾瑛操作，就按下了其中一个。
    “艾伦.朗克。”
    松田阵平念出隔壁狱友提供的名字，被变声器扭曲的机械音立刻传到审讯室中，已经醒转的男人却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迟了两秒才望向扬声器的方向。
    果然是个假名。
    但这合情合理，因为石塚有茂也说了今天才认识他们萍水相逢，干的又是黑活，给个假名也不奇怪。
    松田阵平却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虽然他找不到石塚有茂话里的破绽，但松田阵平自己很了解自己。
    城野医生和西尾瑛、甚至公安、降谷零他们或许都觉得有很多人调查目标是他不奇怪。
    可松田阵平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虽然前段时间闹出过不少事，但酒吧也好，摩天轮上也好，并没有什么报道暴露他的姓名长相。
    也就是说，知道他身份的人到现在其实也就只有玩家和zero他们卧底那个组织，最多再加上荒海会。
    玩家没过来，荒海会就算有荒海彩掌控之外的人，也恰好想调查他，也不至于上来就开枪。
    那只能是组织。
    他摩挲了一下轮椅的扶手，触手微凉的温度让他思路更加平稳。
    “贝尔摩德醒了吗？”
    精壮男人脸色骤变。
    同一时间，才单独离开不到一天的诸伏景光，根据新收到的任务要求，来到了一个临时据点。
    他推开仓库门，却没看见本应该过来的莱伊，而是看见了另外一个长发男人。
    男人叼着烟，昏暗惨白的灯光下，气势显得更加凛然森冷。
    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没有后退，也没有进去，
    “琴酒，我们早上才刚分开。”
    “别想那个任务说明了，那个是假的，莱伊被我安排到别的任务。”
    两人在简短对话中确认了身份无误信息无误。
    诸伏景光没有再问为什么，只是走进来后，自觉地把手机交给走过来的伏特加。
    银发男人瞥了他一眼，神色略微缓和。他拿下口中咬着的烟，按灭在旁边的集装箱上，主动解释，
    “我们有两个人陷在明立流国际医院，这段时间你跟我救人。”
    诸伏景光问，“都有谁？”
    “卡尔瓦多斯。”
    “西尔孚。”
    第46章
    空荡而冰冷的审讯室里, 四面墙壁、天花板和地板都是看不出任何区别的暗沉黑灰色。
    灯光不只天花板上，审讯室内的每一面都有延长到交缝处且一模一样的十字灯带，这些十字灯带彼此连接, 如同被翻过来的礼品盒上的精美丝带。

 第52章

    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卡尔瓦多斯只觉得奇怪, 但当思维和体温都顺着被粗暴止血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失, 他昏昏沉沉地闭上眼又睁开, 忽然迷失了方向。
    明明知道自己正躺在地上, 却错觉分不清哪里是墙壁, 哪里又是天花板。
    卡尔瓦多斯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冷静下来，先观察情况再找机会脱身, 更何况他知道被抓的不止他自己, 那个狡猾的家伙早在进来之前就编好了剧本，只要等一段时间，大概就会有转机。
    但当基本上看不出缝隙的地方被打开一道门，与房间内截然不同的正常光线自缝隙中透入时, 他不能自控地袭击了对方。
    失血过多而僵冷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迅捷狠力的进攻动作，卡尔瓦多斯还没来得及完全控制住第一个人，身后就传来剧痛。接着，他又一次倒在地上。
    伤口再次撕裂, 鲜血流淌到深色地面上, 拉出一道道不起眼的血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 液体从金属针管中注入体内，四面不断深入的寒意和身上源源不断传出的疼痛仿佛都淡去了。
    一道分不清传出方位的机械音喊出了一个名字。卡尔瓦多斯反应了几秒, 才想起这是今天临时使用的假名。
    要审讯吗？
    但那道机械音直接道破了他们的来历和贝尔摩德的代号。
    明明那人的语气平稳，听不出任何警告和恐吓的含义，卡尔瓦多斯依然打了个冷战。
    “你是谁？”
    他撑起身体, 又一次稀里糊涂摔到地面上。
    “你应该调查清楚再来。”
    那人说，“闯进别人家里再问别人是谁，有点蠢。”
    卡尔瓦多斯脸皮抽搐一下。
    “别人家里？明立流国际医院是你的？”
    那个人讶异地“嗯？”了一声，又道，
    “看来你不想回答我，只想问问题。那等你不想问我的时候，我们再聊吧。”
    通讯就这样干脆利落地被结束了，仿佛卡尔瓦多斯真的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闲暇时来问一句，却也不愿意多费口舌。
    本以为要面对一番拷问的卡尔瓦多斯茫然地趴在地上，心中不安的阴霾逐渐浓重。
    他忽然发现周围安静了下来，两个穿制服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刚刚门开过吗，为什么他没注意到？
    他们还会进来吗？
    那个人真的打算把他一直留在这，直到他愿意主动回答为止？
    可那个人也只问了贝尔摩德醒了还是没醒，这是什么关键的问题吗？还是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想看他配不配合？
    卡尔瓦多斯混乱地思考。
    松田阵平却冷汗都下来了。
    因为他问着问着忽然一转头，发现石塚有茂的反应很不对劲，脸色煞白煞白的，手指还在不自然地抠动地面。
    松田阵平呆滞了两秒，才意识到他按的那个按键居然可以同步将声音传到两个房间。
    他的问题、艾伦.朗克的回应，都直接转播到了石塚有茂那边。松田阵平赶紧匆匆结束了。
    “你们……”就没人提醒我吗？
    松田阵平先看更熟悉的城野医生，但穿白大褂的医生在两个方向的审讯室来回转动视线，又不自然地看他一眼。
    “我不知道你还擅长审讯……贝尔摩德是谁？你怎么看出……算了，不用告诉我。”
    城野医生脚尖已经向门口偏斜，看起来很想离开，但不知为何又站住了。
    松田阵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坚持留下.
    “你先走吧，等下我自己回病房。”
    城野医生松了口气，立刻转身离开，但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过头。
    “我有分寸。”松田阵平面无表情。
    城野医生不太相信，于是既迫切又挣扎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松田阵平和西尾瑛两人。
    松田阵平坚强地看向西尾瑛，眼中的质问还没转化成语言，西尾瑛已经垂下头。男人脊背紧绷得可以透过制服看出精悍的肌肉线条，像是一把被弯至极限，下一秒就要在重压下崩断的钢刀。
    “是我们的失职，没能第一时间意识到闯入者的身份，让您亲自过来审问。”
    ……不，我不是在质问这个。
    比起这个松田阵平更想知道渡鸦对组织了解多少。起码知情，不然不至于听到贝尔摩德几个字就已经意识到他确认出了身份。
    但松田阵平不敢立刻问了，他怕自己语气不小心稍微重一点，这句问话被当做责怪，面前的西尾瑛就要碎个稀烂。
    太可怕了。
    我太可怕了。
    是不是世界意识修改现实时设定了他一顿三个渡鸦，才让西尾瑛看见他喘口气都心惊肉跳。
    ‘说话偶尔也温柔一点嘛，小阵平这样很容易吓到别人。’
    过去的他对hagi这句话嗤之以鼻，现在的他逐字逐句学习。
    “我不是在责怪你。”他说，“其实……”
    松田阵平卡住了，他脑子里倒是想起很多萩原研二安慰或者夸奖人的话，甚至连语气都能回忆出来。但让他来……
    算了，人不能为难自己到这种程度。
    “其实不是你们的问题。”
    松田阵平选择实话实说。
    “组织明知道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入侵难度，照理说不会贸然潜入还直接动手，想不到也很正常。而且你们不是成功拦截了吗？”
    他都想不出西尾瑛到底怕他责怪什么，他鸡蛋里挑骨头都不知道从哪里挑。
    “明明是他们来得太快了。”
    西尾瑛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但松田阵平已经将目光转向石塚有茂所在的审讯室。
    事已至此，就当做他故意的吧。
    松田阵平抗下一切。
    松田阵平把这件事随便扔到一边，开始思考这两个人的真正来意。
    “他们大概率是那个组织的人，但不可能是贝尔摩德派来的。”
    他不指望城野医生，也不好和西尾瑛对话，于是在心里整理思路。
    贝尔摩德比他伤得重，醒得大概率比他晚。如果是醒来之后安排人调查，准备时间远远不够。非要强行入侵可只能像玩家一样，第一道安保还没过就直接被警告驱赶。
    能这种时候深入医院才被发现，以至于抓紧来的，只能和zero一样，最起码从昨晚或凌晨就开始着手安排。
    石塚有茂故意说是早上收到的委托，也是为了把准备时间合理化。
    但组织已经派了zero来调查，zero肯定也会带回去一点消息敷衍他们。
    这种情况下还潜入的，要不然就是地位不够没能收到消息，要么是不只想要一点情报，比如说杀了他。
    松田阵平盯着虽然慌张，但依然维持着私家侦探人设完全不出破绽的石塚有茂，觉得是后者。
    所以……
    “他们可能和贝尔摩德关系密切，为了讨好贝尔摩德，自作主张来解决我。”
    松田阵平得出结论，想起中午降谷零忧心忡忡的目光，有些憋闷地啧了一声。
    难怪降谷零几乎是立刻找他商量假死。身份是犯罪组织内高层的的贝尔摩德却能高枕无忧地在养伤，他作为警察在医院治疗却能直接被杀手追过来。
    要是知道贝尔摩德在哪就好了。
    他心里生出这个想法，却知道不太可能。
    降谷零虽然说了组织在东京或者东京附近有一个十分隐蔽的大型基地，并且推测贝尔摩德会转移到那边养伤。但降谷零调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摸到痕迹的地方，他一时怎么找得到。
    松田阵平找到了正确的通讯按钮，打算问话石塚有茂。
    但手还没按下去，身后忽然响起西尾瑛的声音。
    “贝尔摩德可能在白岐谷区。”
    松田阵平呆在原地足足两秒，震惊地转过头。
    西尾瑛僵了一下，又开始认错；
    “我不应该揣测您的心思……”
    “不……这不重要，我不介意。”松田阵平直接打断他。
    他想不明白明明据说是十分隐蔽的组织，怎么眼前的西尾瑛直接定位到区了。
    “知道具体是哪里吗？”
    结果西尾瑛还能更具体，精确得简直像是直接在组织地图上标注了似的。
    “在御岳町山区的天然溶洞区域……”
    他真的拿出地图指出了具体位置。
    松田阵平沉默半晌，抹了把脸，已经顾不上隐藏自己对渡鸦一无所知的事情，
    “你们怎么知道的？”
    但西尾瑛却没对此有所怀疑，而是解释，
    “似乎是十几年前，渡鸦也想在那边建设一个基地，但是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当时还发生了一点冲突。”
    松田阵平：……
    你们这些人的思路还挺一致。
    他该思考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降谷零了，但一秒，两秒，三秒，松田阵平咳嗽了一声。

 第53章

    “最后是渡鸦输了吗？”
    他到底没忍住，“那边情况怎么样？”
    西尾瑛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目光，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两边都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达成了一些协议。渡鸦从组织那边拿到了些医学方向的研究资料，城野医生手里就有一部分。”
    “那你们……”
    “我们什么也没给。”
    松田阵平眼皮一跳，懂了。
    组织用资料换渡鸦不找事，这不就是……那个……保护费。
    有点爽。
    不行，松田阵平，这样不对。
    渡鸦想要在那边建基地肯定也不是为了正经用途，不能为了这种事高兴。
    但这时，西尾瑛谨慎小心地问，
    “松田先生，您需要我们也去拜访她一下吗？”
    第47章
    你说的这个拜访是正经拜访吗？
    还是和现在在审讯室的这两个人一样, 拿着武器在夜间拜访？
    松田阵平咽下明知结果的询问，不可抑制地心脏鼓噪，血液的流淌都似乎快了起来。
    想答应。
    从酒吧到医院, 从左肩受伤到得知自己不得不假死，松田阵平虽然接受了结果, 也坚定于即使再重来一次, 他依然不可能为了不被组织报复而任由菊池佐被杀而不反击。
    但说不憋屈是假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只能消化情绪, 接受现实假死离开。
    偏偏这个时候渡鸦出现。
    就算渡鸦不一定真的强于组织, 只是正好在某方面限制了组织, 才导致组织当年不得不求和。但哪怕只是给给贝尔摩德一点教训和警告，也比什么都不做好。
    而且既然渡鸦和组织可以相安无事, 那就意味着他同样可以利用渡鸦和组织达成新的平衡。
    不需要告知公安让降谷零他们费心, 他甚至不需要以松田阵平的名义出现。只要安排渡鸦去警告或者和组织谈判，他就让他父亲和萩原一家可以不受影响，自己养伤后也能到搜查一课或者爆.炸物处理班。
    想答应。
    胸腔里的烦躁和压抑呼啸着叫嚣着想有一个发泄的出口。
    松田阵平闭了闭眼睛，问,
    “你们能保证无伤亡，并且全部回来吗？”
    西尾瑛却没回应。
    松田阵平等了一会，疑惑地转过视线，却发现一直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的西尾瑛居然抬起头看着他, 像是没理解他话里的含义一般, 露出想要寻求解释的神情。
    他迟疑地问松田阵平：
    “您是觉得如果我们的人被抓或者有伤亡会影响警告的效果？我可以保证, 就算是有人死亡，也一定能完成任务。”
    “……我是说, 你们有没有不造成伤亡，也能警告组织的办法。”松田阵平怕西尾瑛再误会，把话说得更清楚一点, “我不希望你们为此牺牲。”
    西尾瑛沉默了，松田阵平由此意识到了答案。
    他的大脑彻底清醒，从那种想要压制组织、报复组织的冲动中冷静了下来。
    拿别人的命换一个警告，就为了给自己出口气。
    如果他真这么做，不如直接把手铐戴在自己手上。
    “这件事到此为止。”松田阵平说，“你们什么都不用做。”
    他又问，“渡鸦现在和组织还有联系吗？”
    “没有，那边曾经递过合作的意向，但被首领拒绝了。”
    松田阵平因为忽然出现的首领一词打起精神。
    但他也不能问首领是谁，于是无师自通地老含糊问话的方式。
    “仔细说说。”
    “我……当初的事我也是听人说的，没有亲身参与，可能了解得不太清楚。”
    “没事，直接说。”
    “是。”西尾瑛解释，“我听说，首领本来有答应合作的打算，但组织似乎私下调查我们的基地入口，由此发生了冲突。”
    ……差点忘了你们也有基地。
    “哪个？”
    松田阵平觉得渡鸦不太可能只有一个基地，所以才敢用这种问法，但依然稍有心虚。
    不过西尾瑛面对他本来就紧张，又没有怀疑他的理由，因此根本会联想到他毫不知情这个角度，
    “就是东京和神奈川交界处的那个基地。”
    他在地图上指了指，松田阵平看过去，当即眼皮一跳。
    那里距离美.军的基地只差几十公里了，渡鸦怎么敢这么嚣张，他们不怕被雷达监测到吗？
    “入口还是之前那个？”松田阵平试探。
    “您是说天文观测站吗，那个近期关闭了，改成东侧的安沢物流仓库……”
    西尾瑛说到这，忽地一顿，“这个首领没告诉您？”
    要命。
    问多了。
    渡鸦能因为组织调查基地而合作直接闹崩十几年，他试探基地入口，恐怕要被西尾瑛怀疑。
    松田阵平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脊背发麻神经紧绷。
    “对。”
    他努力当做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的样子。
    “看来我不能知道。”
    “不，您别误会……”西尾瑛却神色骤变，“首领可能只是近期太忙了，不是故意瞒着您，更换入口的事只是小事。”
    松田阵平：？
    如果可能关系到一个组织。在某个地区的重要物资供应、武器部署和医疗等后勤的重要基地刚换入口都不算大事，那什么算大事？
    这种逻辑漏洞，实在不像是一直表现的精干沉稳的西尾瑛会犯的错误。
    让松田阵平都有点摸不准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你是说渡鸦当初其实是因为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和组织闹崩了？”
    “……或许还有两边的理念冲突。渡鸦只反击挑衅，不主动杀人，也不对误入的普通人出手，但组织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西尾瑛语气已经不自然起来，却还在艰难补充，
    “这也是当初闹崩的原因之一。”
    松田阵平听出西尾瑛在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但偏偏他还对这个话题真的感兴趣。
    “继续。”
    “是。两边冲突曾经加剧过一次，但当年组织在东京内的布置不多，所以吃了大亏。”
    西尾瑛的回答逐渐流畅了起来。
    “我们后来曾关注过，发现那个组织boss刻意隐瞒下了这件事，十几年过去，恐怕就算他们自己的人，也大多不知道这场冲突了。”
    “这样不太好，应该让他们重新想起来才对。”
    西尾瑛垂下眼眸，姿态平静，松田阵平却感觉他语气中透出森然血气。
    松田阵平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问，
    “那我受伤，算是对渡鸦的挑衅吗？”
    “当然是。”西尾瑛道。
    “那你们的首领，知道我受伤了吗？”
    “您……”西尾瑛的声音已经干涩，“您是说……首领还没有联系过您？”
    果然又猜对了。松田阵平心想。
    他让城野医生代为联系渡鸦，城野医生觉得莫名其妙。他问西尾瑛渡鸦的情况，西尾瑛知无不言。
    甚至不能说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因为在西尾瑛眼里他本来就知情。
    所以一定有一个地位更高的人直接与他有联系。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渡鸦的首领本人。
    但渡鸦的首领是谁？
    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
    他不是首领，但是渡鸦的人却认为他有权利知道基地的入口变更，认为他有权利直接调动渡鸦的人，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渡鸦应该为他报仇，
    那他和首领是什么关系？
    松田阵平感觉那个猜测已经到了证实的时候。
    “对，没联系我。也许像是你说的，你们的首领近期太忙了，还不知道这件事。”
    松田阵平随便找了个借口，一抬头却发现西尾瑛额头已经渗出汗水。
    但他现在心思纷乱，没精力去想西尾瑛为什么态度异样，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不如你现在通知他吧。”
    “松田先生……首领一向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只有首领的邮箱地址。”
    “那就发邮件。”
    松田阵平攥紧了轮椅扶手，一秒都不想再耽搁下去。
    “现在就发，当着我的面。”
    西尾瑛嘴唇动了动，说了声“好”，就真的打开边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敲打键盘的速度很快，手也很稳，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打滑了两次。
    松田阵平关注了一下，发现那不是什么特殊的按键方式后，就没有再理会，看着西尾瑛迅速地通过复杂的操作流程，进入了一个邮箱发送页面。
    然后输入：
    <a href="mailto:administrator@?">administrator@?</a>??…
    administrator，管理员。
    从得知渡鸦，却发现渡鸦首领另有其人之后那隐隐而生的猜测终于得到验证。
    松田阵平沉默地调开系统管理权限页面。
    页面上毫无响动。

 第54章

    于是他改成在心中默念刚刚看见的完整邮箱地址。
    【确认关键词为管理员邮箱，关键词正确。】
    【管理员邮箱已重新启动。】
    【管理员邮箱长期未启动，历史邮件已由系统代为回复。点此查看历史邮件详情。】
    【系统提醒：您有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西尾瑛】
    松田阵平坐在轮椅上，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安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他就知道。
    能慷慨给出松田阵平所有权限的，除了管理员还能有谁。
    居然不是game master（游戏管理员）。
    算了，这不是关键。但你们老大的邮箱就叫做administrator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哪个势力管自己的首领叫管理员？
    松田阵平想质问，又不知道该质问谁。现在连渡鸦首领都不能骂了，因为好像是在骂自己。
    而西尾瑛发完邮件，已经垂手站在一边了。
    松田阵平只好先盯着眼前的半透明光屏回复邮件。
    【我知道了。】
    想了想又补上了半句。
    刚刚发送出去，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就收到了回复的邮件。
    【我知道了，听他安排。——administrator】
    第48章
    黑色的字体烙印在透着白光的电脑显示屏上。
    松田阵平平静地看着那封来自administrator的邮件,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真好，今天又发现了自己的一条罪证。
    早晚有一天能找齐吧。
    “松田先生。”西尾瑛的声音响起，“首领可能是猜到您更希望自己处理……”
    “我自己？那就是吧。”
    松田阵平的思绪被打断, 终于从是不是应该自首的想法中挣扎出来，不是很走心地回应了一句。
    他本想继续审问石塚有茂, 但对上西尾瑛的目光, 他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想到了一个大胆的可能。
    “渡鸦有组织重要成员的名单和情报吗？”
    “应该有一些。”
    松田阵平：！！！zero你离开的太早了！
    但西尾瑛下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松田阵平冷静了下来, “说。”
    “……我没有权限确认, 您可能需要问一下首领。”
    这怎么问，像之前一样提交申请吗？
    松田阵平皱眉又松开。
    他靠着轮椅, 看似是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实际在调出系统界面提交申请查看组织情报。
    发送之后，松田阵平立刻转到管理权限界面，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又要收到一大堆“检测到npc松田阵平违规申请”的弹窗。
    但出乎意料, 管理权限界面一片平静。
    没有跳出npc松田阵平违规的弹窗。
    同样，也没收到任何申请。
    松田阵平怔了怔，又发了一次。这回他确认自己步骤正确，也确认绝对发送了出去, 既没有提示被系统拦截, 也没有显示发送失败。
    但和上次的结果一致, 管理界面毫无动静。
    那封申请如石沉大海，踪影全无。
    但是, 是消失了，还是发送到了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松田阵平双手交叉握紧，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
    半小时之后。
    城野医生得到松田阵平已经回到住院区, 来到萩原研二病房的消息。
    他从办公室离开过去，就看见坐着轮椅的人正盯着床上的植物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审完了？”
    “嗯。”
    松田阵平头也未回，“不过没太多有用的东西，倒是试探出来他们的代号，那个艾伦朗克的代号是卡尔瓦多斯，石塚有茂的代号是西尔孚。”
    “等下……”城野医生警惕起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人就还要在明立流医院关几天，在你的地盘上，总要和你说一声吧。”
    “这怎么算我的地方。我只是代管而已，真要说的话，你比我的权限更大……”
    “我？”
    “不然是谁，难道他拒绝过你的要求吗？”
    城野医生没当一回事，但卷发男人忽然偏头看过来，暗青色的眼中一片幽沉，让他的声音顿时吞了回去。
    “……”
    城野医生好半晌才重新开口，“你们有矛盾了？”
    “没有。”松田阵平否认，却没有再解释，而是道，“他们两个关在这，这几天一定会有人想潜入医院，你也多注意。”
    “知道了。”城野医生说。
    但是医院也没那么容易被潜入。
    “波本的路线不可复制，医院内部一定提高了警戒等级。”
    仓库里，基安蒂和科恩也已经到了，但基安蒂只试着参与了一会路线讨论，就因为太过异想天开或简单粗暴而被琴酒直接禁言，而科恩几乎不说话。所以开口分析的居然变成资历最浅的苏格兰。
    “同样，其他的运输口和运输车辆估计也会被重点防备，比如说药品运输车，医疗耗材运输车等等。”
    “但不管怎么加强，硬件设施无法都在短时间内升级，所以波本之前确认过的热成像探测器等装置都一定在原位置正常运行。”
    诸伏景光坐在仓库的一个集装箱上，借着仓库的灯光，在面前的摆着明立流国际医院内部平面图上点了几下。
    那几个位置正是之前被琴酒用马克笔圈出了几个地点，但大部分又被琴酒打了叉。
    若有若无的烟气飘来，诸伏景光抬头看向对面同样坐在集装箱上的银发男人，发现灰白色的烟又一次将在他指间燃尽。
    这是琴酒今天晚上的第三根烟。
    诸伏景光一共才和琴酒见过两三次面，但之前几次，琴酒都没有表现出这么严重的烟瘾。
    眼看着烟灰即将落在银发男人手上，诸伏景光随手拿起那张平面图。
    包括琴酒在内的几人都关注到了他的动作，但因为他拿起的却是轻飘飘的纸张，幅度也不大，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直到诸伏景光用纸的一角接住了那点下落的烟灰。
    还闪着微弱火星的灰白落在纸上，迅速烫出一个黑点，黑点扩大，在边缘卷曲成脆弱的焦黄。
    “你干什么？”
    基安蒂比琴酒的反应还大。
    “差不多已经有计划了，那这张纸就没用了吧。”
    蓝灰色眼睛的男人无奈笑了笑，“而且这种东西，伏特加那边不是还有好几份吗？”
    “谁问你这个。”基安蒂古怪地说。
    “你有什么计划？”琴酒却同时问。
    两人的声音差不多交叠在一起，基安蒂顿时不可思议地看了琴酒一眼。
    但琴酒正看着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的苏格兰。
    留着薄薄一层胡须的男人抬头，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极为温和，但又像是没什么情绪。
    “不是我有计划。”他指了指上面几个被打叉红圈，对琴酒轻缓地说，“我觉得你的第一版计划就不错了。”
    “哪有什么第一版，我们现在不是在讨论第一版吗……”
    基安蒂声音渐低，因为琴酒已经从苏格兰手里抽出那张已经边角损毁的平面图。
    “先制造假热源，扰乱红外感应系统。”琴酒道。
    “如果我是医院内的安保，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比平时更警惕。”诸伏景光接话。
    琴酒瞥了一眼，说，“所以什么都不做，在他们找人检修结束后，在别的时间段从别的地方突破。”
    “如果我拦住了一两次，又成功修好了感应系统，我会觉得这两件事可能毫无关联。”
    “再试两次。”琴酒说。
    “我依然会每次都在第一时间派人检修，同时在这个时间段内加强巡视，但对这件事已经习惯，”
    基安蒂被他们两个人突如其来的计划惊呆了，但终于找到地方反驳，
    “但也有可能重新警惕起来，更加防备吧？”
    “防备，有人潜入。”
    科恩突然道，“不再防备……检修员。”
    苏格兰轻轻耸了一下肩，从容地转向琴酒，“为什么不用这个计划？”
    琴酒拿出一根新的烟，又放了回去，“你看了半天就只确认了我的计划吗？”
    “没办法，我个人比较喜欢这种稳妥的计划。”
    诸伏景光语气不急不缓。
    最重要的是，这种计划能让时间拖延到最长，而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有机会把消息传出去。
    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安保情况他也早有所耳闻，这种经常接待各个领域的大人物的医院，人脉和影响力不可小觑，连公安也不能轻易涉入。
    按照这家医院以往的作风，如果有人入侵的话，要么最后抓人报警，要么直接把人赶走。
    但这次不同以往，反而悄然囚禁了起来，诸伏景光怀疑他们是发现了这两人的危险性，担心得罪了不知名势力，没有拿定主意该怎么处理。

 第55章

    不排除明立流国际医院最后有为了息事宁人特意把人放走的可能，所以他要抓紧时间，想办法传出消息。
    如果能让公安在组织潜入之前接手这两人，既能保证医院的安全，也能进一步了解组织内的情况。
    琴酒大概是接受了他表面上的答案，没有再问。
    但到最后安排行动方案时，诸伏景光又因为分配微微讶异。
    基安蒂和科恩也有点错愕。
    基安蒂追问；“为什么科恩在医院外围接应，我要待在到附近的高楼上，怎么只有我这么远？”
    琴酒神色自若，“伏特加和你一起。”
    “那不是只有你和苏格兰进去？”
    基安蒂眼看着更迷茫了，诸伏景光虽然没立刻说话，但也生出疑惑。他理解为什么最多两个人进去，因为再多的话情况就不好控制了。
    但……
    “为什么是我？”诸伏景光不能不问。
    琴酒却审视了他一会，莫名其妙地问，
    “昨天晚上在摩纳酒吧外，你没有杀人，为什么？。”
    诸伏景光心头微微一紧，但依然维持着那种虚浮的温和，
    “当时情况不明，万一贝尔摩德和波本陷在酒吧没准还需要谈判，我贸然杀人，可能会把事情推到不可转圜的地步。”
    基安蒂咋舌，“你是不是想得太多。”
    “不多。”琴酒平淡地扔下了一个惊雷，“因为这次进去不能杀人，也不能开枪。”
    诸伏景光目光一颤。
    “别问为什么。”琴酒道。
    “这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事。”
    那要多高的权限才能知道？
    松田阵平坐在萩原研二的病房里，靠着轮椅复盘。
    刚才在西尾瑛那边，他又不断地试了多个关键词。
    【组织】
    【组织成员名单】
    【渡鸦】
    【渡鸦情报】
    【渡鸦成员名单】
    【……】
    但是不管他怎么更换系统界面就像是卡了一样，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不应该这样。
    松田阵平早在第一天的时候就发现游戏系统的界面基本上都是实时生成的。
    除非他要求展开和某次一样的页面，否则连最基本的任务界面都可能会和上一次布局不完全一样。
    按理说只要存在相应的资料，就算只有一星半点，游戏系统都应该有点反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没接收到他的消息一样。
    管理员邮箱同样奇怪。
    世界意识将游戏系统给他的时候，并没有给出使用方式，一切内容都由松田阵平自己摸索。
    起初松田阵平并不觉得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因为他所测试出来的逻辑是模糊检索。只要内容大致合理，就能提取出对应信息，比如任务发布，比如玩家日志，比如各种援助申请。
    但这次的管理员邮箱，却要求必须精确输入完整邮箱地址才能显示。
    如果不是从西尾瑛这边得知，单凭他自己摸索，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
    不太可能是世界意识做的。
    世界意识希望他剥离游戏，没必要给他在这种地方制造麻烦。他拿到管理权限之后，也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限制。
    也就是说，权限是完整的。
    但却被“人”利用游戏系统没有固定功能页面、根据关键词实时生成的漏洞，以特定关键词才能检索出的方式变相锁住了部分信息。
    第49章
    松田阵平坐在萩原研二病房沉思。
    游戏化依赖于游戏系统, 这件事又与萩原研二的复活直接相关，让他不得不重视。
    但是想着想着，松田阵平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试探性地打开到手的管理员邮箱, 打开历史邮件查看，发现里面的东西还真的不少。
    虽然邮件零散, 但是看内容, 起码能推理出渡鸦在日本的大部分布置, 资金链和各种后勤补给的链条。
    这时情况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如果有人希望你为他做事, 将权限都交给你。但你在使用时却发现有一部分信息被隐藏了,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他，病房里的另外一个人正躺在床上沉睡。
    松田阵平本来也没指望萩原研二回答, 自顾自地进行推理。
    “那部分信息里有不希望我知道的事。”
    “这种手段很隐蔽。”松田阵平忽然开口, “但有什么用？”
    “对我有什么影响？”
    自己发送的申请邮件消失，渡鸦和组织的信息都查询不到，听起来限制颇多，但是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
    他已经拿到了知道渡鸦的首领就是管理员, 也就是他自己的账号，所以再不用担心自己的行为出格被渡鸦内部怀疑。
    现在渡鸦的人对他几乎透明，他通过邮件就能顺藤摸瓜把人找出来。
    组织也是一样，渡鸦内部总有了解组织的人, 他每人问一次, 难道问不出情报吗？
    当然, 松田阵平知道事情实践起来恐怕没那么简单，问出来的情报也一定不完整。
    但对方的行为都已经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弱点。即没办法对游戏作出太大影响, 所以只能通过设置个别关键词，锁上部分信息。
    这就相当于是没办法给地窖上锁，于是只能用地毯遮住。既然如此, 松田阵平只需要考虑把地毯揭开，而不用担心有人忽然拿着枪闯进来。
    事情背后的危险性一下子降了一个等级。
    但松田阵平没有掉以轻心，反而生出了新的疑惑。
    “明知道无法阻止我探索，为什么还依然要设置阻拦？”
    “因为希望我晚一点知道。”
    “拖延时间。”
    松田阵平得出结论的时候，玩家们正在论坛、世界频道和各个群聊里折腾。
    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把他们吓了一跳。
    本来是荒海大佬和npc的第一次见面，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去凑热闹，还想杀一个欧皇来助助兴。
    结果一转眼，松田阵平被不明势力重伤，送进医院。
    松田阵平昏迷的这十几个小时里，东京普通玩家基本分成了三个方向。
    一部分24小时轮班确认菊池佐的情况。
    一部分试图潜入明立流国际医院。
    还有一部分则是到处搜寻昨晚上逃掉的那几人的踪迹。
    不过大多数人根本没看见那几个人的长相，当时又没有监控游戏，也没有截图录屏的功能。那点为数不多的外貌信息越传越扭曲，最后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在论坛上整理了一份。
    成果斐然。
    莎朗.温亚德、安室透、绿川雅也几个名字迅速被扒了出来。
    大家先是对女星居然是杀手这件事情表示了赞叹和刺激，然后磨刀霍霍开始继续找人。
    而安室透，玩家们零零散散地拼凑出他大概是一个已经在日本活跃了七八年的情报贩子，细查下去，居然找到十来个邮箱和东京数个区的多个地下交易场所。
    但毫无用处，因为太多了，情报之间还相互冲突，除非安室透会分身术，否则怎么可能当晚既在摩纳酒吧，又在鸟矢町敲诈某个财团的私生子，还乘坐电车去了大阪。
    大部分普通玩家的信息筛选能力都不够专业，就算是专业，也未必比得上安室透，因此有一个算一个都迷失在了蜘蛛网一样的信息里。
    最后一个是绿川雅也。绿川雅也的信息最清晰的。
    据说他之前在北海道的某个赌.场做打手，恰好救了吉田帮的一个高层，对方对绿川雅也十分赏识，将他从北海道带到东京。
    没三个月，吉田帮老大在一场冲突中被杀，本来就规模不大吉田帮就此解散，绿川雅也却被吉田帮的敌对势力富永帮看中，无痛跳槽。
    结果又半年，富永帮似乎得罪了某个大人物，被抓住把柄处理了。本来已经地位不低的绿川雅也却顺利脱身，转身被东京地位仅次于荒海会的岸山组头目亲自招揽。
    不到一年，岸山组离奇四分五裂，头目失踪，一夜之间地盘和资产被各个势力瓜分。绿川雅也从此销声匿迹。
    论坛内久久无语。
    [5l
    前几天听说游戏可能有主线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这要不是重要npc我就从东都塔上跳下去给大家听个响。]
    [6l
    他之前在东京的地下势力还挺有名的。]
    [7l
    就他这个转头跳槽到前敌对势力的冷酷无情，和换一个帮派没一个帮派的效率，不有名才怪。]
    [8l
    他这到底是运气好还是差，每次帮派倒霉他都没事，但到哪哪完蛋。]
    [9l
    那问题来了，是不是他现在待的这个也要快没了。]
    [10l大城信幸
    ……]
    [11l
    要我说这位实在是屈才了，真正该招揽他的人应该是警视厅，到时候看哪个帮派不顺眼，就想办法把人送进去。]

 第56章

    [12l
    所以到底有没有人查到那个势力啊？或者有没有人能混进警视厅，看一看他们审到什么程度了，那个势力也在找菊池佐，两边肯定有关联吧，我们要不然把人偷出来自己审吧。]
    [13l
    准了，你去。]
    [14l
    准了，你去。]
    ……
    [25l
    有消息一定要告诉大家，但被发现了千万不要说认识我们。]
    [26l
    没错，昨晚荒海大佬和仓辻速水的认可度被扣下了，是时候让松田警官看看更懂事听话的我了。]
    [27l
    懂事听话算什么，我当时一路跟着搜查一课的人送菊池佐到警视厅，还拍照留证了。]
    [28l
    懂事听话算什么，我现在就正蹲在警视厅门口，看着公安的人把菊池佐带走。]
    [29l
    靠，我们刚刚都全被机动队和巡逻车发现了，你怎么躲的？]
    [30l
    这你就不懂了，我有大佬指点。]
    “别这么叫我。”
    大城信幸头疼，压低声音，“你在这里盯着吧，记住，凌晨三点群里的人来换班。”
    从垃圾车里钻出来的玩家猛拍胸脯，“放心，睡垃圾桶我是专业的！”
    大城信幸很不放心，但两个人留在这更不安全，他还要去安排别人，只能把这位正在傻乐的青年独自留在现场。
    走了几步，他回过头，那青年又biu一下从因为故障临停在侧门附近绿化带的垃圾车里钻出来对他挥手。
    完了，更不放心了。
    大城信幸很愁苦地离开。
    他已经很久没干过这种费脑子又费心的事，但是身体记忆却已经复苏，即使正在走神，也熟门熟路避开了警察厅附近的巡逻和监控。
    等离开重点警戒区域，大城信幸又打开手机。
    发给松田警官的邮件依然显示未读。
    这封邮件是他下午发的，本来是想告诉松田警官昨晚的情况。
    其实前辈今天凌晨找过他一次，他当时以为前辈回来灭口，连遗书都已经在群聊聊天框编辑好了。
    结果前辈没动手，和他一起吃了泡面，还叮嘱让他这段时间老实待着。
    大城信幸知道前辈在套他的话，但前辈不仅接过了他开封的泡面，还直接吃了，完全没想过他会下毒。
    前辈那么信任他，他只是承认了前辈已经猜到的“他是被荒海彩叫过去的”还有“他偶尔帮荒海彩做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前辈问起松田警官的时候，他也咬死了什么都没说。
    大城信幸自我说服得好好的，却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心虚，听到松田警官醒来的消息之后，下意识发了那封邮件。
    但随着时间推移，前辈的身份直接在论坛上被扒的干干净净，大城信幸心里的天平又一次动摇起来。
    他知道的远比论坛上的更清楚，万一松田警官看见了邮件问起来，他要怎么说，把前辈的情报都说出去吗。
    那前辈怎么办，虽然他总说前辈厉害得ooc，但玩家的数量和对任务的热情已经足以弥补单人质量上的差距。
    万一松田警官真发个追杀……逮捕的任务，根本躲不掉。
    不行。大城信幸挣扎了一下，打算联系认识的黑客玩家，让对方帮忙撤回邮件。
    但一条消息还没发出去，邮件忽然显示已读。
    大城信幸：……
    电话铃声在手中响起，他凝固在角落里，像是捧着一块火烫的砖头。
    “喂……松、松田警官。”大城信幸磕绊了一下。
    “大城信幸。”
    “您叫我大城就好了。”大城信幸心虚地说。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不用敬语？”
    电话里的男人先反问，但又问得不是很认真，刚说完自己先低笑了一声，
    “随便吧，怎么都行，那就大城。”
    大概是因为重伤，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和中气不足，没有了大城信幸印象中稳定有力，但因为那种果断利落的气场，依然半点不显拖沓萎靡。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因为失血过多昏迷……松田警官你是铁打的吗？
    大城信幸胡思乱想，就听见松田阵平开门见山地问，
    “你说你知道那个组织的情况？”
    “……只知道一点。”
    大城信幸心怦怦直跳，他深呼吸了一次，整理语言，把早上从前辈那边得知的部分情况，结合自己之前的了解到的信息，挑挑拣拣地说：
    “我不知道那个组织的名字，但我知道他们的势力应该不仅局限于东京或者是日本。他们很神秘，如果窥探他们被发现，立刻就会被处理。但是既然存在，就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声，更别说他们也有自己的经济来源，总要和人打交道，所以也传出来了一星半点的消息。”
    松田阵平在电话那边沉思了会儿问，
    “你也不知道势力名？”
    大城信幸诚实地说，
    “不知道，他们似乎没有透露过。但因为里面的人经常穿黑衣，所以有些知情的人会用‘乌鸦一样的家伙’，‘那群乌鸦’，‘黑色的家伙’来指代他们。”
    “您知道岸山组吗？岸山组其实是他们暗中控制的势力，但是最后被人盯上，他们自己处理了。”
    这条是今早前辈告诉他的，前辈是想用这种事情来警告他这个组织的势力有多么的可怕，让他不要招惹。
    但大城信幸知道他不可能不深入。
    前辈打听松田警官的消息，很可能是已经打算解决掉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已经和组织不死不休了，他们当然要保护松田阵平。
    所以……到时候他一定帮前辈找个新势力跳槽！
    大城信幸在心里艰难端水，松田阵平却直接把他的水端走了。
    “那绿川雅也呢？你对他了解多少”
    他精准地从三人中点出绿川雅也，不给大城信幸半点侥幸的机会。
    又是那个■■告诉松田警官他认识前辈的吧，这一点情报未免也太详细了。
    大城信幸咬牙切齿，第二次想扒出那人的身份。但面对松田阵平却唯唯诺诺，顾左右而言他。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打手，可能是碰巧进去的，知道的东西应该也不多，找到他估计没有抓住莎朗.温亚德有用。”
    大城信幸脑子在重压之下总是转得很快，嘴里一长串的话倾泻而出，还有理有据：
    “噢对，警察厅的人带走了菊池佐，公安大概知道组织存在，现在意识到菊池佐和组织的联系了，所以想提人审问。莎朗温亚德昨晚拼命想杀人，没准是因为菊池佐知道重要情报，等审讯结果出来，我先想办法偷一份给您靠，到时候没准能顺藤摸瓜，抓住组织的把柄。”
    “不过还我以为他们今天会过来杀菊池佐，不知道为什么没行动。我怀疑他们因为别的事耽搁了，等下再去想办法调查一下。”
    “还有您最近留在医院千万别出来，医院的安保我们已经试过了，布防非常合理……”
    他生怕自己停下，松田阵平就要接着问绿川雅也，几分钟的时间，把现在玩家们所有的安排说了个遍，差点把自己说到缺氧。
    松田阵平居然没打断他，耐心听完了。
    “那个，松田警官，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谢谢。”
    “啊。”大城信幸愣了一下道，“这些不是我一个人安排的。”
    “我知道。”
    松田阵平说完，忽然顿了一下，声音莫名的低沉温和了起来，
    “谢谢你。”
    大城信幸僵在原地，越发不知所措。
    但松田阵平却没有解释，反而又说起了菊池佐。
    “菊池佐这边的事，一直是你在调度吧。”
    “啊对。”
    “辛苦了。”松田阵平道。
    “反正也就几天而已。”
    大城信幸习以为常地露出打算继续摆烂的态度，但抬头看向远处的警察厅时，刚刚安排调度和避开监控的紧张刺激忽然浮现。
    他顿了一下，
    “之后这种活动、啊不，任务还有吗？”
    松田阵平稍微沉默一会才说，“你希望哪一种呢？”
    “……”大城信幸好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
    “嗯？”
    “没事。”大城信幸差点咬了舌头，硬生生改了口，“我当然更希望简单，那我就省事了，这两天带一群笨蛋带的我头都要秃了。”
    松田阵平听出大城信幸好像突然变得轻快的，怀疑这几天真的是把他累惨了。
    果然，玩家面对复杂任务也会想放弃。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放心，之后应该不会这么麻烦了。”
    因为松田阵平已经有了决定。
    第50章
    养伤第一天很充实, 松田阵平接连见了萩原千速、降谷零、荒海彩和两位阶下囚，又联系了大城信幸，接着熬了个大夜整理渡鸦的资料。

 第57章

    养伤的第二天依然充实。
    因为松田阵平还在整理资料。被锁住的信息依然被锁着, 但他成功用管理员权限开后门，在游戏系统上开发了本不该有的备忘录功能。
    游戏光屏很好, 既环保又不伤眼, 而且心念一动就可以输入内容, 也不用担心牵动伤口。
    松田阵平稍微回复一下玩家和警视厅的同事, 就十分沉浸地忙到傍晚, 得知伊达航过来才停下，但是依然忍不住分心去想渡鸦的事。
    养伤的第三天, 仓辻速水发消息问他能不能过去, 但松田阵平还在整理资料，于是拒绝了。
    这时他已经确认了渡鸦在日本五个大型综合基地及其他呈放射状分布在各地的各个小型据点的情况。不全，但很多。
    松田阵平基本可以确认，渡鸦主要在日本活动, 虽然也和海外某些国家的势力有一些交易往来，但是并不频繁，也没有向外延伸的明显倾向。
    他还生疏地研究了各个基地负责人给管理员发送邮件的态度，发现比西尾瑛对他还谨慎小心得多, 看得他都怀疑西尾瑛对他的态度是对渡鸦首领的延续。
    这个疑问马上就得到了解答。
    松田阵平从邮箱里发现了跟他有关的邮件。
    内容大意是他为明立流国际医院调动大量医疗资源, 已经影响了其他基地的资源分配, 而时间恰好就是四年以前。
    松田阵平当然知道自己没做过。
    所以这大概只是他兑现复活萩原研二的额度后，世界意识为了让萩原研二合理出现在明立流国际医院, 对现实所做的修改。
    就如同降谷零不记得他们这四年见过面一样，所有人的记忆被修改，留在现实中的印记也发生了对应的变化。
    ……但松田阵平还是颇为不自然。
    他知道复活萩原研二是修改现实, 玩家存在也是超自然的现实影响，但是知道和明确感觉到这种力量在细微之处的能量是另一码事。
    这种毫无缝隙全面覆盖的无声改变，更让人实打实地觉得危险和悚然。
    他缓慢吐了口气，把那种不别扭感压下，查看了这封邮件的回复。
    【嗯。——administrator】
    ……没了。就一个词。
    没了？
    那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松田阵平迷惑地按时间顺序翻其他邮件中的报告，结果发现最终的分配照旧，没有再调整回去，那位负责人却也没有再发第二封邮件问这件事。
    所以真的结束了。
    松田阵平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立刻把邮箱里涉及到他的姓名的邮件都整理出来。
    最早一封大概是在四年前萩原研二出事之后，接下来半年到一年间，与他相关的邮件数量最多，接着数量慢慢的降下来，这两年趋于稳定。
    他随便点开了一封。
    【首领敬启：
    东京港自……近来审查频次骤增……松田阁下在港口地区调查炸药原材料流通……活动轨迹与巡查路线多有重叠。虽已通过町内会疏通，但长期以往，恐影响……等武器运输主渠道的通行效率……静候您明断。
    谨呈
    东京基地运输协同组】
    这是在说他调查炸弹犯吧，倒还挺合理的。松田阵平强迫自己别盯着邮件里比西尾瑛称呼他时更加恭谨的用词，匆匆又点开一封。
    【首领敬启：
    连日来承蒙松田阁下关照，不胜惶恐……但海外医疗专家招揽一事，属下认为不宜过急……听闻近期在名古屋海关附近发现cia踪迹……
    谨呈
    名古屋基地负责人】
    这大概是说他找人治疗萩原研二，如果国内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才到国外去找也很合理。
    松田阵平努力不去分析到底是怎么找人才会引来cia。
    他镇定地打开第三封。
    【首领敬启：
    ……上月浜野敏与执勤交警冲突违规擅动枪械，由松田阁下亲自惩处……现接受治疗期间仍坚持手写反思书，悔过之心诚恳……
    谨呈
    东京基地负责人】
    那个……袭警本来就不对，受罚也很合理。
    所以那个叫浜野敏生的到底在医院治疗了多久？这种事情应该安排自首而不是私罚吧。
    松田阵平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他怀着那种越来越浓重的不妙预感，仔细翻看剩下的邮件，发现“自己”对渡鸦成员违规行为的处理近乎严酷，而对各类资源尤其是医疗资源的调动……近乎索取无度。
    而管理员邮箱回复的内容都极为简略。
    要么是让人配合他，要么是帮他清扫痕迹。总之没有一次同意让他收敛。
    到了后期连这种委婉指责的邮件都少了，只剩下走流程般的汇报他调动了什么。
    松田阵平：……
    他充分地理解世界意识对他的支持，也完全明白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之后的行动完全不受限制。
    但是……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默念了三遍这些都是伪造的之后，松田阵平才遏制住了报警自首的冲动。
    养伤的第四天，萩原千速又过来了，还正好撞上了佐藤美和子。
    两人聊得非常投机，松田阵平沦为背景板。背景板趁机继续整理邮件，终于查到了明立流国际医院。
    他手一抖。
    【首领敬启：
    明立流国际医院院长奥野清十郎及医院安防负责人龟井瀬擅自动用植物人促行项目研究资金私下非法人体.实验和制药贩售一事，已被松田阁下亲自处理。松田阁下已处决两人，并指派城野彦真医生为新院长，指派属下为安防负责人。
    为将影响最小化，不做公开，对外伪造奥野清十郎在世且继续担任院长的假象。
    谨呈
    明立流国际医院安防部西尾瑛】
    这封邮件的时间是三年前。
    松田阵平前两天发现城野医生在医院的地位似乎不一般的时候，已经在病房试探过一次，当时城野医生承认了他负责整个医院。
    但松田阵平没想到，在城野医生眼里居然是他指派的。
    连西尾瑛也是。怪不得西尾瑛对他的态度这么谨慎。
    越想越刑。
    但松田阵平这几天被泼脏水泼得已经麻木，短暂的惊讶，之后就稳定了下来，却发现周围忽然安静。
    他抬起头发现刚刚本来聊的好好的，两人此刻正齐齐看着他。
    “回神了？总算想起来我们还在了？”
    萩原千速把什么扔了过来。
    松田阵平稍微摊开右手手掌，一粒圆溜溜的绿色葡萄就精准地坠入他的掌心。
    “不是你们聊的正开心。”松田阵平把葡萄扔进嘴里，“还反过来说我。”
    萩原千速却没说话，先与旁边的佐藤美和子对视了一眼。
    “打什么哑谜？”
    “在说你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怪好玩的。”
    萩原千速状似随意地走近抬手，松田阵平却早看出来她的动作，机警地往后一靠，避免了自己卷发被祸害。
    之后佐藤美和子又说起菊池佐的事，
    “那天带回菊池佐后，我一直觉得警视厅附近有人盯着，等菊池佐被公安带走后，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也消失了。”
    “啊……”松田阵平忘了本来要追根究底的事，心虚地干巴巴询问，“那你提醒公安了吗？”
    佐藤美和子对公安抢人的事不爽，但还是说，“当然提醒了，总不能真放任意外发生。”
    接着又问起他养伤之后打算去哪。
    “我听说高桥警部觉得……搜查一课和你犯冲，不到半个月已经出事，想安排你到时候直接去爆炸.物处理班，但是搜查一课课长没同意。表面上的理由是频繁调动影响不好，实际上是想把你留下。”
    松田阵平从来到搜查一课就由她负责，所以她也一直关注着松田阵平这边的情况。
    虽然之前因为当街对炸弹犯动手的事情，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但后续完整情报公开，确定炸弹犯计划袭击人流量极大的米花中央医院时，松田阵平的风评就迎来了一次反转。
    或许没什么人记住他的名字，但是也一定留下了警察提前识破炸弹犯挽救医院的印象。
    再加上摩天轮事件和黑l帮地盘逮捕菊池佐的事，松田阵平在警视厅内部，甚至上层间已经小有名气，而且偏向正面。
    既有名声又有能力，在搜查一课三系内的传出的人际关系也还不错，连课长也忍不住想把人扣下。
    “如果你还是希望回爆炸.物处理班，也可以自己对目暮警部和课长表态，这样成功的几率会大一点……但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搜查一课留一段时间，等升职后再考虑调动。”
    佐藤美和子是真的觉得松田阵平直接调走太可惜，所以认真给他把情况分析清楚。
    旁边的萩原千速看着这位细致负责的刑警小姐，又想起那天同样很有气场的荒海彩，在心里惆怅的叹了气。

 第58章

    要是喜欢松田阵平的是美和子就好了。
    她也等着松田阵平的回答，但其实已经猜出，松田阵平大概率还是要回到爆.炸物处理班。
    毕竟以阵平的脑回路，大概是‘谢了，但就算是回到爆炸.物处理班也能升职’，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
    卷发男人也不出意料的开口，
    “谢了。”
    他说。
    “我也打算再留一段时间。”
    欸？
    萩原千速瞪大了眼睛。
    但卷发男人却像是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他又一次走神了，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松田阵平养伤的第五天。
    轮椅声传到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地下审讯室。
    于此同时，明立流国际医院外围的红外感应系统再次故障。
    第51章
    松田阵平来到审讯室的起因是和风见裕也的谈话。
    今天白天的时候, 他终于把渡鸦的情报整理出来，又从中发现了一些组织的蛛丝马迹之后，然后冷不丁的发现, 上次发给玩家的任务居然还没被系统提醒结算。
    他发布的任务目前分为两种，一种每周可以重复提交, 他在最开始就明确设置出了任务结算范围, 只要系统监测到满足要求即可自动结算。比如玩家们之前做的观察治安情况和拍照打卡的任务。
    另一种则是非重复性任务, 比如之前的抓住炸弹犯、抓住菊池佐和保护菊池佐。松田阵平没有设置系统自动结算, 只是根据前段时间恶补的游戏方面的知识, 调整出自动监测任务进度和提醒结算的功能。
    但是菊池佐已经被带到公安四天了，系统依然一声不吭。
    松田阵平狐疑地打开任务详情, 发现目前的任务进度居然是……40%。
    他琢磨了半天, 又从之前系统给荒海彩割分任务中得到灵感，让系统把任务目前的任务进度拆分出来，于是得到结果如下。
    【任务一：协助保护菊池佐（55%）】
    【任务二：确保警方通过菊池佐获得鸟矢町枪击案线索（100%）】
    【任务三：确保警方通过菊池佐获得不明势力线索（10%）】
    【因特殊npc[松田阵平]要求，额外增加评分标准[不影响警方办案流程],
    目前评级：优】
    松田阵平这回知道了问题所在。
    是他最开始把任务要求设置的太宽泛了，他限制了玩家不影响警方办案流程，所以玩家只能通过保护菊池佐来缓慢推进任务。
    警视厅和警察厅那边一天没有拿到情报，这个任务就结算不了。
    松田阵平看任务三推进的速度, 推测可能审讯出了点问题, 于是联系了降谷零他的新手机号, 没得到回复，他又联系了风见裕也,
    风见裕也主动来医院见他，还带了一沓子协议。
    松田阵平啧着舌快速看完了，接连签过, 才发现得知降谷零最近似乎联系不上。
    他有点担心，得知这种情况经常发生，而且诸伏景光同样联系不上后……更不放心了。
    但除了相信他们的能力以外，松田阵平也不能做其他的事。他总不能以渡鸦的名义去找他们吧，这是在卧底，又不是出去郊游。
    于是只能聊回菊池佐的话题。
    风见裕也道，“最近这些天，始终有人暗中打探菊池佐下落，但也有一批人在暗中阻挠他们，他们行事很有分寸，甚至有意识地避免与我们起冲突。这点……松田警官你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
    松田阵平装作没听见。
    风见裕也竟也没有非要他给出个答案，这个戴眼镜的男人目光有些复杂。
    “松田警官，我不赞同他们的行为，但是仅这次而言，他们确实帮上了一些忙。”
    松田阵平回以沉默。
    之前佐藤美和子说起有个叫做风见裕也的公安强行带走菊池佐，而且态度十分恶劣冷漠不近人情，松田阵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印象里的风见裕也连让他帮忙问个话都十分客气。
    今天一看，还是这样。他知道公安认为这事是仓辻速水做的，这种情况下，风见裕也还能找出理由来口头表扬，实在非常温和了。
    松田阵平也不好回答，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就硬着头皮继续问，
    “那菊池佐呢，你们审不出来？”
    “菊池佐承认自己和那个组织有关，也交代了他们去港口接货的时间。但因为菊池佐本身就是叛徒，这条情报意义不大。我们派人去查看，痕迹也已经清扫干净。”
    松田阵平皱眉，
    “不对，如果只是接货时间和码头位置，那早在刚知道菊池佐背叛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处理了，有什么必要那天还要冒险灭口。应该还有别的？”
    这正是问题所在。
    “菊池佐根本扛不住审讯，只要是他知道的说的都说出了，我们确实从中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但降谷先生认为，这些情报不值得贝尔摩德冒险开枪杀人。
    “她对菊池佐动手，一定不仅仅只是惩戒背叛者。”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菊池佐可能无意间看到了听到了一点东西，这部分情报对组织很重要，不能暴露出去，但菊池佐却没有意识到。
    听到这时，松田阵平考虑过要不要把地下审讯室的两人交给风见裕也，但很快又熄了这个想法。
    西尔孚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了一点渡鸦的存在，如果把这两个人从明立流交出去，那西尔孚绝对会先把渡鸦拖下水，到时候医院就会被盯上。
    还不如先把人留下，等审出情报之后再想办法将情报给降谷零他们。
    至于降谷零他们有没有可能从组织内部得到渡鸦的消息……松田阵平觉得几率不大。
    组织内部刻意压下渡鸦的情报，而根据上次降谷零的描述，他和景光都还没真正接触到组织核心，更没有途径了解。
    既然如此，不如让它继续隐藏。
    而且……他之后应该会更有时间处理渡鸦和玩家的事，如果他的计划顺利的话。
    考虑清楚，等风见裕也离开之后，松田阵平就来到了审讯室。
    而这时，诸伏景光和琴酒已经进入明立流国际内部。
    诸伏景光最终还是没能把这次的情报传出去，不是因为危险，也不是因为他没找到机会。
    虽然这几天他和琴酒基本全在一起，但有心的话总能找到几次空档来想办法传出信息。
    但没有回应。
    诸伏景光通过之前商定的渠道，给他的联络人传了两次消息，始终没能得到任何是否需要配合的反馈。
    留给他时间太少，诸伏景光没办法确定是公安发现联系渠道被监控，所以打算另找手段联系他？还是联络人本身出了什么问题？
    不管是哪一种，短时间内他都不能再尝试第三次。
    诸伏景光谨慎地藏好自己的忧虑，没有将其露出来。
    不过即使稍微露出一点也没什么，因为明立流国际医院太难潜入了。
    不能刻意引起骚动，不能使用杀伤力太强的武器，还要确保能深入到地下三层。虽然这几条很合诸伏景光的心意，但是作为苏格兰，他真的觉得这个任务的难度有点高到离谱。
    等安全避开了多道扫描和生物识别，又通过两道隔音门，绕开两条根本没有监控死角的弧形走廊后，到达地下三层的某个杂物室，诸伏景光感觉自己再也没办法直视平面设计图上的安防部生活区几个字了。
    他从来没见过安保这么严密的“生活区”。
    即使一路如此危险，他也没忽略另一件事。
    虽然有那张地下三层的平面设计图，但是琴酒是不是对这里太熟悉了，简直就像是来过一样。
    诸伏景光心中疑惑，但琴酒已经把一套漆黑的衣服扔过来。
    他接过展开，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套制服，制服边缘印着一些特殊的暗纹，但是在昏暗光线下看不清楚。仔细一摸，这种材质居然还有防割和防火防水的功能。
    如果说这是明立流国际医院雇佣的安保公司的制服，那也未免太奢侈了。
    就算是国外的武装雇佣兵，他也没听说过能烧钱到这种地步。
    再联想琴酒古怪的态度，诸伏景光不得不怀疑是这家医院本身的背景有问题。
    他先把这件事记下，看琴酒也换好衣服，就悄无声息的靠在门边，听外面走廊的动静，正好听见一道轮椅声碾过地面。
    轮椅？
    这个安防部生活区有行动不便的人？
    诸伏景光思索着看向琴酒，却发现银发男人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眉头紧皱，透出一股计划被打断的烦躁。
    只片刻，琴酒已对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行动取消。
    撤离。
    撤离？！
    诸伏景光目露错愕。
    这时，还未远离的轮椅声忽然停下了。
    松田阵平看向杂物间。
    第52章
    松田阵平早就已经察觉不对劲。

 第59章

    得知了自己的权限之后, 他这几天已经将整个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布局图看过一遍，并着重看了医院的导览图上不会有的信息。
    比如地下一层不只有停车场。不联通的东区还有医疗物资中转站、部分化学药品仓库。与之相通的是地下二层东区几条互不干扰的运输通道，包括医疗用品运输, 医疗废弃物运输等。
    比如医院的安保人员仅有部分住在生活区职工公寓，实际上大都在地下二层西区和地下三层活动。该区域有独立供电、物资和武器储备, 还有中央监控室、应急指挥中心以及许多不太方便对外部公开的功能区。
    比如地下四层才是真正的研发区和试验区, 不与明面上的研发大楼联通, 反倒是和住院区通过隐秘电梯和地下通道直连。部分不太合规的治疗手段, 以及萩原研二的促醒实验均在这边进行。
    而这几层里, 唯一可以和任何一栋楼连通的，就是需要保证任何风险快速响应的b3安防部。
    也因此, b3安防外紧内松, 重要的关卡都在外围，尤其是从住院区、急诊区等方向过来的路线，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以病人的身份进入医院，伺机接近。
    这里已经接近中心区域, 人员稀少是正常的，但至少应该有一两人巡逻，而不是一整条走廊都仅靠监控器监视才对。
    人都被调到哪儿去了？
    松田阵平回忆着地图，推测这里应该是后勤保障楼的下方。
    他知道西尾瑛应该已经发现他, 于是刻意放慢速度, 对监控方向做出提醒, 果然，没半分钟, 他手机上就收到一条短信。
    【松田先生，杂物间内的监控画面疑似被人截断。快速响应1组、2组、巡逻1队共27人会在1分15秒之内到达现场，杂物室已自动落锁, 请您万勿涉险。】
    松田阵平：……
    那个杂物间最多塞三四个人吧。
    所以为什么西尾瑛的第一反应是阻止他涉险，他是说……西尾瑛怎么猜到他本来打算过去看看的。
    松田阵平悻悻地归咎于世界意识。
    西尾瑛已经匆匆忙忙将门落锁，他也没必要再去尝试。
    而就他看消息的功夫，第一个小队已经到了。
    松田阵平抬头，看清他们精准包围的站位、明显违规的武器和每个人矫健而训练有素的动作后，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渡鸦……？
    谁说明立流国际医院雇佣的安保公司有可能之前是雇佣兵的，一般的雇佣兵根本不需要训练到这种程度。
    这明明是……
    ……完了。
    不说别的，降谷零就会先气疯的。
    松田阵平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回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拉住自己滑入深渊的思维，把注意力先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
    咔嚓一声，门开了。
    和上次一样穿着制服的西尾瑛站在他身侧，从两人的角度，狭小的杂物室一览无余。
    也空无一人。
    西尾瑛一声不吭地带人走进去，松田阵平操作轮椅往前，在距离门口几步远的位置停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花板的排风管道，也猜到了人是怎么离开的。
    看起来比他还小几岁的年轻男人沉默着收回目光，又对着他垂下头。
    松田阵平差点以为他又要开始道歉，但西尾瑛却比上次冷静很多，直接向松田阵平回禀：
    “地下的排风管道不直接联通外界，他们不可能离开地下三层。”
    “附近走廊上的其他排风管道口的尺寸较小，他们只能转到机房、训练场或者冷藏库附近，我赶来时已经安排人过去封锁……”
    “别伤……别杀人。”
    松田阵平担心限制太多反而会导致渡鸦的人受伤，硬生生改了口。
    西尾瑛顿了顿，“我明白，请您到中央监控区稍等，我一定会闯入者完完整整地带到您面前，”
    松田阵平刚才已经看出了渡鸦可能的实力，又听见了他滴水不漏的安排和排风管道的情况，对这点倒没有疑问。
    他猜来的人应该是组织的人，但没想到他们的行动力和能力这么强，真的悄无声息潜入到了这一步。
    松田阵平正琢磨，忽然听见西尾瑛打算让人上去查看的那人直接钻进排风管道，立刻出声制止。
    “没必要，确认没人就下来。”
    杂物间太小，轮椅进去简直添乱，松田阵平直接下来走进去。
    “这个宽度，如果对方也有枪，一旦对后方射击，你们根本躲不了。既然人不可能离开这一层，那早晚会出来，别拿命去试探对方的方位。”
    因为上次西尾瑛将他的话理解到十分离奇的角度，所以这次松田阵平解释得很清楚。
    “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他们总不可能住在里……”
    上去检查那人忽然开口。
    “有窃听器。”
    松田阵平止声，然后慢慢挑起眉。
    “真有勇气。”
    诸伏景光听见他的好友、同期，在无线耳麦中继续响起，印象里散漫不羁的声音，这时却成了催命的刀光，
    “是自信到觉得没人能通过窃听器的发信器定位到他们吗？”
    通讯断了。
    是琴酒直接切断的。
    “走。”
    银发男人的头发已经束起，连带整张脸都妥帖地隐藏在头盔之下。
    如果松田阵平看见，就会发现他们两个人身上的制服和头盔都和刚刚看见的几个小组的人一模一样。
    诸伏景光没能亲眼验证这一点，但也已经猜到了。
    他抓住琴酒的手臂，在男人护目镜下的冰冷目光中说，
    “我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但这时候混入他们已经晚了。”
    “我们走到这一步，他们一定已经意识到……”
    是内部出了问题。
    松田阵平想。
    不过不用他说，西尾瑛估计也已经发现了，因为西尾瑛去抓人前，给他留下的十个渡鸦成员是从每个小组分别抽调然后重新组合的。
    这些人应该是西尾瑛的亲信，或者起码是西尾瑛权衡之下认为不会背叛的人。
    松田阵平随便点了一个问，
    “为什么杂物室的排风口设计这么宽？”
    那人比西尾瑛上次和他说话时还紧张，声音哑得像是刚生吞了砂纸，
    “之前、之前这间本来是和隔壁联通做为设备间，需要散热，所以通风口设计的更宽一点。但是四年过前上一任安防部负责人龟井濑将其改建了……没想到这两个闯入者的运气这么好，正好进入这间。”
    松田阵平默然。
    所以西尾瑛比你年龄小，现在是你的顶头上司。
    他打量对方被护目镜和头盔遮得严严实实的脸，
    “穿成这样，你们能认出对方吗？我是说所有人。”
    对方站直了，声音急促地转身，
    “所有人报编号。”
    “cae56271”
    诸伏景光平静地开口，感觉锐利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晃而过。
    但那个唯一一个没戴头盔的男人只是听到编号之后就迅速带人离开。
    诸伏景光留在原地，过了足足五分钟，确认没人返回观察，才走到武器柜后方的阴影中，给昏迷的人再补了一针麻醉，照原计划离开这个小型训练场。
    琴酒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一人把守，还清楚地知道对方编号的？
    不，刚刚那个人未必记得今天值守的人的编号，但是能骗过他，说明这个编号符合他们的编号规则。
    但这也足够不可思议。
    诸伏景光脑子里无数想法，无数猜测，却唯独不敢触碰另外一件事。
    松田阵平……怎么会在这？
    那个坐轮椅的人，又是谁？
    第53章
    诸伏景光经历过太多猝不及防和突如其来。
    比如被公安招揽, 选中作为卧底于是只能匆匆给兄长发消息说自己不做警察了。
    比如卧底生活即将顺利结束，却莫名其妙发现卧底的势力还有一个跨国犯罪组织作为上家。
    比如仓促进入新发现的跨国犯罪组织后，却遇到了花了很多准备才找到门路、终于卧底进来的幼驯染……
    因为这过于跌宕起伏的卧底生涯, 诸伏景光本来以为，已经没什么可以再让他震惊到半夜猛坐起来依然想不通的事。
    但认知和观点就是用来打破的, 他有位朋友又尤其擅长这件事。
    那个朋友叫松田阵平。
    正在和某个非法武装势力一起……追捕他。
    诸伏景光连把这两句话连在一起都觉得难以接受。
    但窃听器里听到的每一个音节, 都印在他的脑海中。
    轮椅声、脚步声, 陌生男人有条不紊的安排, 和松田阵平轻描淡写的命令变更。
    “没必要, 确认没人就下来……真有勇气，是自信到没人能通过窃听器的发信器定位到他们吗？”
    那道声音钻透耳膜刺入大脑割开神经, 使人清醒。

 第60章

    在幽深曲折的思维峡谷中, 诸伏景光转头回望，愕然发现，其实他早已发现松田阵平的异常。
    最早在十几日前，明立流国际医院门口。
    松田阵平面对仓辻速水的索取时微带惊讶又游刃有余的态度, 是诸伏景光听见的第一声警报。
    但当时诸伏景光放弃深究。
    卧底其实一个需要时刻怀疑永远警惕的职业，尤其是隐约得知组织内还有一个被称为千面魔女的易容高手后，诸伏景光连看见降谷零的第一时间都是警惕。
    所以他不得不不断回顾卧底时每一个他需要记住的人。
    联络人的语气和停顿节奏，甚至是在某些音节上下意识加重的小习惯。降谷零走路时手臂的摆动幅度、脚步声的轻重。莱伊抽烟时的擦燃火柴的方式等等。
    可那和松田阵平没有关系。
    他只是在一次任务中偶然碰巧遇到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出现的动机和时间都合情合理, 他不应该怀疑。
    因此诸伏景光将松田阵平和仓辻速水之间微带错位感的气氛归咎于感情和年龄上的压制。
    哪怕后来仓辻速水的另一面暴露, 松田阵平默然不语回避他的暗示，仿佛早就知情, 诸伏景光也将松田阵平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松田阵平外冷内热。
    松田阵平直白不擅掩饰。
    松田阵平不在乎权威但自有底线。
    松田阵平抓住炸弹犯，松田阵平走上摩天轮，松田阵平为公安审问普拉米亚、言辞中与仓辻速水决裂……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进一步验证诸伏景光的判断。
    于是诸伏景光不再追根究底。
    他过于轻易地说服了自己, 不肯让自己在判断时冷酷地剔除四年前在警察学校对松田阵平的印象。
    诸伏景光最后接触到的松田阵平的消息。
    是得知松田阵平被送入明立流国际医院，是收到降谷零暗示打算让松田阵平假死。是大城信幸说他只是为荒海彩做事，与松田阵平无关。
    但本应该在医院的病房中养伤、甚至可能正因为不得不假死而心情压抑的松田阵平。
    却正在明立流国际医院戒备森严的地下三层，站在疑似势力首领的人身边，越过对方，命令连组织高层琴酒也谨慎对待、公安从未察觉到的地下武装势力……
    “渡鸦。”
    这是琴酒和他分开前告诉他的。
    诸伏景光成功避开了第一波搜查，走出训练室，这时，刚刚利用特殊解锁方式从昏迷者身上取下的耳麦中响起声音。
    是那个刚刚进入训练场又离开的年轻男人。
    “排查未发现闯入者，他们可能还在排风管道中。各队重新分组，把守各个出入口以及训练场冷藏库等地点，分配后重新汇报。”
    耳麦中时不时传出一个个地点的分配人数，诸伏景光脑海中，地下三层的布局图也徐徐展开，布防逐渐清晰。
    他不动声色地混入其中某个新组，继续谎报出第二个编号，和旁边一个不认识的渡鸦成员走向“被分配”的地点。
    这里不是重点核查的任何一个区域，也不是监控区、配电室，审讯室等敏感区域。
    它既不接近中心，也不靠近边缘，普通得只需要两人一组。但在走廊左侧，有一道暗门，暗门通往门诊楼外的庭院。
    而根据新分配的巡查方式，三分钟后，他们会和另外一个两人小组，在这条走廊相遇。
    “到时候，两个小组汇合，两边的人同时动手，就可以通过暗门逃脱。”
    西尾瑛通过加密频道指挥人从外部看紧出口，又从内部调人赶往暗门的方向道，还不忘对松田阵平说出判断，
    “地下三层所有门锁都能计算机控制，但是为了防止黑客入侵或者电子设备失灵等特殊情况，部分暗门可以单向从内部手动开启，但除了首领和您，只有医院安防部负责人知道，所以基本已经能够确认，是龟井濑当年流出的情报。“”
    “嗯。”松田阵平含糊地应了一声。
    虽然西尾瑛的重点是后半句，但是他更不清楚的其实是前一部分，不过这就不用说出口了。
    他坐在轮椅上，目光注视着被专门放大到中心屏幕的监控。
    两条走廊上，两组共四人的渡鸦成员，即将在拐角相遇。
    而在监控区左侧的屏幕上，是覆盖整个地下三层排风管道的红外成像图。图像清楚的显示，排风管道内早已空无一人。
    刚刚在杂物间，松田阵平就先想到了可以知道通过开启红外成像来判断排风管内的情况——他这两天刚查看过了地下几层的情况，当然知道这两年新安装了什么东西。
    但看西尾瑛让人进去，就猜到他是为了让排风管道内的闯入者放松警惕。
    没这个必要，松田阵平阻止了他，恰好发现了窃听器，干脆也顺着他的话误导了两句。
    而后续的报编号，看似既能确认身份，又能防备闯入者对通风管道内部做手脚，但实际上存在安全漏洞。
    但西尾瑛当时请求他同意，
    “他们很有可能掌握了编号规律。我希望让他们放松警惕，以确认情报到底暴露了多少，是不是当初奥野清十郎和龟井濑背叛时流出的。”
    松田阵平同意了。
    所以他们按兵不动，想看看闯入者到底掌握了多少明立流国际医院内的信息。
    现在看来，人已经上钩。
    一切进展顺利，但是长期与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打交道，让松田阵平养成了不剪断最后那根线绝不会放松警惕的习惯。
    他继续思索，敢二对二动手，说明这两人体术应该都不错。
    能快速做出决断、精准地选择了最有可能出去的路线，也有一定头脑。
    但松田阵平却琢磨出一丝矛盾。
    假如他们真的是通过内部情报进来的，那么在开始被追捕的时候，难道他们意识不到渡鸦也会发现这一点吗？
    如果他们能猜到渡鸦已经怀疑安防情报泄露，还怎么敢使用编号？真的是因为时间紧张情况危急，没有想到这一层吗？
    松田阵平一边思考，一边无意识的盯着监控屏幕，想试试能不能提前分辨出那两个闯入者。
    但是看着看着，忽然目光凝固了。
    其中一人身形为什么有些……熟悉。
    也就是这一刹那的晃神，让松田阵平没能将心中的推断告诉西尾瑛。
    而同一时间，两方人即将相遇之时，变故忽生。松田阵平怀疑是诸伏景光的人猛然动手，攻击旁边的渡鸦成员。
    另外两人听见动静快跑过来，还没来得及分辨出敌友，就看见其中一人转过头，目光凌厉：
    “你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本来同一立场的另外那组立刻被扰乱。
    松田阵平本该提醒，或者直接从旁边的控制面板使用什么更具有杀伤力的武器。
    但他既没有动手，也没有开口。
    已经晚了一步。他们之前已经确认了闯入者有两人，又都以为这两人打算在这道暗门前会合，所以忽略了其他区域。
    果然，室内的显示屏灯光呲啦一声，通通熄灭，整个中央控制区被漆黑笼罩。
    两秒后，备用电源自动恢复，灯光重新亮起。
    但监控重新启动却需要三十秒，等画面亮起，疑似诸伏景光已经不在地下3层的所有画面中。
    这时松田阵平也已经离开了中央监控区。
    他把轮椅留在了原地，毕竟腿脚完好的人急了之后是真的会走路的，摸黑开轮椅离开中央监控区还不让跟着他的几人发现，也实在太难为他。
    总之，松田阵平已经趁黑暗甩脱了身边的十、九位渡鸦成员，其中一个发现他的被他打晕了。
    他快步行走在走廊中，肩上的伤口也因为震动而越发疼痛。但他还是没停下，独自一人来到了距离监控区最近，也被他们认为闯入者最不可能接近的区域。
    关押两名组织成员的审讯室。
    毕竟早在他们被发现的时候，他们的援救计划就已经失败了，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撤离。
    但松田阵平觉得，既然疑似诸伏景光的人和另外一个组织成员能预判到渡鸦的怀疑反向利用，情报泄露这件事做出误导，那未必不敢艺高人胆大地来到审讯区。
    或是救人，或是杀人。
    所以他来……自投罗网。
    松田阵平站住脚步，看向审讯室外那个穿着渡鸦制服的身影。
    始终连通的通讯器也在此刻传出声音。
    “松田先生……”
    第54章
    通讯器中说话的是西尾瑛。
    松田阵平猜西尾瑛应该是从监控中发现了他的身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独自过去，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很好的决定，使他独自面对护目镜下隐约透出的那一抹灰蓝色。
    松田阵平心如死灰, 看已经可以确定身份的某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继续伪装渡鸦成员，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 只能自己给西尾瑛找了个理由。

 第61章

    “我以为他们会趁乱来救人, 看来是我想多了, 这边没有异常情况, 你们继续搜查。”
    “……是。”
    西尾瑛的语气有些不对, 但松田阵平依然挂断了通讯，没给他继续询问的机会。
    不管西尾瑛信不信, 反正他说了没有, 这边暂时就是“安全”的。
    松田阵平往前走了一步，穿着黑色制服的诸伏景光也让开半个身位，两人一起进入上次过来审讯卡尔瓦多斯和西尔孚两人的那间观察室。
    左肩的疼痛感越发鲜明，像是有人拿着刀在里面打转, 一边割一边控诉他刚刚不顾及伤口的行进速度。
    松田阵平抽了一口冷气，呲了下牙。他依稀记得出门去把止痛药扔进了这件外套的衣兜，于是伸手摸索。
    但观察室的门正好就被身后的人关上，天花板上的感应灯自动亮起, 白光瞬间铺满房间,
    光线自暗转明, 突兀变化的刹那，松田阵平刚摸索到药瓶的右手被人猛然攥住手腕。
    他怔愣了一下, 配合着松开手指，任由诸伏景光顺着他的手从衣兜中拿出药瓶、手机和一张医院内的通行卡。
    “我身上没有武器。”
    诸伏景光又从他另一侧的口袋中拿出通讯器。
    松田阵平：……
    他能理解，他发现自己是渡鸦首领时, 对自己的质疑比现在诸伏景光的表现强烈多了。
    “和你一起进来的人去了其他地方，还是没能赶过来？”
    松田阵平实际上是在确认诸伏景光身上是否有什么开着的通讯器。
    虽然现在下三层已经开了屏蔽器，只能靠内部网络联系，但是诸伏景光身份特殊，总要多确认几遍。
    诸伏景光专注搜身，即使手已经按在他病号服外面的西装外套上，没做出任何阻止和示意他谨言慎行的动作，更没有理他。
    气氛几乎凝固，松田阵平嘴唇绷紧了一瞬又松开。
    他干脆展开手臂——只有右手手臂，左臂刚想抬起就被诸伏景光按住了——任由自己被从上到下搜查了一遍。
    “药是止痛药，那张卡能刷开医院内大部分区域的门禁，你等会可以直接拿走。通讯器已经关了，你把电池拆了也行。手机里面没有□□，也没有窃听装置，关机也行，但这两个最好留一个，不然联系不上我容易被发现……”
    松田阵平的话忽然停下，因为诸伏景光终于抬头。
    隔着护目镜和面罩，松田阵平完全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熟悉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不打算先解释吗？”
    诸伏景光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因此模糊了音色，就算是几步之外还有其他监控，也恐怕听不清他的声音。
    松田阵平也想装听不见。他莫名其妙的开始后悔，刚才说的太多，以至于现在找不到其他借口转移这个活火山似的话题。
    他总不能说抱歉，渡鸦我也前两天才接手，业务不太熟练，一不小心让你发现了。
    更不能说，抱歉，我一不小心接手了一个非法武装势力，但是我也没想到，这完全是一个意外。
    ……诸伏景光或许真的会因为这个荒诞的理由继续给他解释的机会。
    但松田阵平很难继续给出答案。
    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没有做违法的事情，也绝不会为了私欲罔顾法律。但是管理员邮箱里已经明确给出了他的“罪证”。
    他不能只接受“萩原研二昏迷成植物人且有希望复活”的现实修改，却罔顾“松田阵平利用和渡鸦的关系将萩原研二送入明立流国际医院治疗”“松田阵平利用渡鸦搜集世界各地的医疗专家”“松田阵平利用渡鸦调查炸弹犯”“松田阵平处决明立流国际医院院长和安防部负责人”的后果。
    只想要获得好处而不愿意接受代价，这与松田阵平的原则不符。
    而且松田阵平扪心自问，倘若他在答应世界意识时早知可能会面对如今这种被认为违背法律、违背警察守则的质疑……他依然还会接受。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能推脱。
    ……倒不是说他要为这些根本是硬扣过来的事付出坐牢或者枪毙的代价。
    松田阵平很清醒，他自己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也知道哪些事情是他能控制的，而哪些事情不是。
    他是说他起码要为现在、之后渡鸦的一切行为负责。
    他这几天不停歇的查看资料，不只是为了了解渡鸦，也是希望弄清楚渡鸦如何出现的、所谓的被他亲手杀死的两人真正死因、约束渡鸦的行为以及规划渡鸦的结局。
    就像是对待玩家那样。
    但目前为止毫无所获，那些信息很可能隐藏在被关键词锁住的情报中。事件绕了回去，也让松田阵平更坚定了之前同意的假死计划。
    假如对方的目的是拖延时间，那松田阵平最先想到的就是每月结算一次的游戏化进度。也许游戏化进度达到某个节点后，会解锁更多东西或者是游戏系统产生某种变化，而最有可能的节点就是30%。
    松田阵平不能赌对方毫无恶意，也不能赌对方拖延游戏化进度所要做的事情不会造成负面影响。
    所以他需要更多更充裕的时间，专心致志的策划游戏，在第一次月结算前尽可能地推动游戏化进度，然后尽快推动游戏进度到30%。
    有了更深一层的目的，假死就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
    可他无法将真相宣之于口，也不能强迫朋友毫无缘由莫名其妙地在发现他掌控着一个可怕势力时相信他。
    “我会控制渡鸦。”
    松田阵平只能对诸伏景光说，
    “这次是意外，之后我会尽量避免让渡鸦影响到你们。”
    但后续也很难见面了。
    现在降谷零大概也不会帮他假死了，他要通过渡鸦安排。
    本来蹲守在医院外面的公安大概会翻个几倍。
    接下来医院也会被调查，地下几层恐怕短期内要彻底封闭。
    今天就得让渡鸦从明立流国际医院撤离，地下三层和四层的东西也要转移到基地。
    松田阵平不合时宜地胡乱在脑中规划，口中继续道，
    “我可以把你送出去，方式你来选。”
    “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同伴，也知道你们是来救被抓的那两个代号成员。不管是你想把他们三人都带走，还是只带走其中部分，我都能帮你处理。剩下的人我也可以暗中交给公安。”
    更像是幕后黑手了。
    松田阵平在心里吐槽，却没能逗笑自己。
    他果决、专横地给出了几个方案，让诸伏景光只能从中选择，而不给出任何一点商量的余地。
    诸伏景光本应该生气，他也确实在生气。
    那股无名火气已经从他的胃里燎烧到咽喉，被他生生咽下后又顺着肩膀滚落，逼得他攥紧拳，手臂用力到肌肉泛起酸痛。
    明明在好好执行任务结果发现朋友和反派站着一边的人是他吧？
    那个应该感觉被背叛所以受伤的人也应该是他吧？
    他连不满都不行吗。
    还不到两分钟，他甚至主动给松田阵平留出解释的时间。
    好歹找个理由。
    哪怕你说你有苦衷，我也可以先把这件事放下，等之后听你细说。
    但松田阵平，你现在在干什么？
    一脸我解释不清干脆就当做我十恶不赦的表情。
    一开口就是我们马上就散伙，我绝不拖累你的语气。
    诸伏景光从来都不提倡用暴力解决问题。
    但他现在是真想打架。
    原来人气急了是真的不分场合也想要揍人的。
    那松田阵平你当年经常和人打架是不是气急太多次了。
    你当初脾气真的很差劲。
    现在也是。
    诸伏景光通过在心里用过激言辞无端指责松田阵平来保持理智。
    因为他无法真的说出口。
    灯光下，卷发男人的神情一览无余。
    他并不如他想表现出来的那样冷硬而无可转圜，但也没有露出任何脆弱痛苦的表情。
    他只是沉寂，如同最后一发子弹出膛后即将彻底冷却的枪管。
    ……如同当初那辆刹车失灵、为了不掉入裂隙车毁人亡，只能继续踩下油门的卡车。
    “那你呢？”他尽可能平静地质问，“你是不是打算接下来从警视厅辞职或者假死彻底人间蒸发？”
    卷发男人露出被戳破般的愕然。
    诸伏景光脑子里的弦崩了。
    第55章
    诸伏景光想动手, 即使隔着厚重的面罩和严严实实的制服，松田阵平也能看出这件事。
    毕竟诸伏景光的拳头都已经捏紧了。
    松田阵平不怕打架，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
    所以哪怕他单独来到这的目的是让诸伏景光能顺利离开还不暴露在渡鸦和组织成员的面前, 他也已经做好了会被指责甚至动手的准备。
    病号服的衣领被猛然揪紧，牵扯到伤口时, 松田阵平因为疼痛而眼前一黑, 但依然没生气。

 第62章

    他甚至顺着诸伏景光的动作与他对上视线, 口中接着说：
    “这不是之前就已经商量过假……”
    话语止于对视的刹那, 看清那双护目镜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中真正的情绪后, 松田阵平蒙了一下。
    那不是愤怒，是浓重到无法遮掩的难过和痛苦。
    错了。他好像搞错了。
    松田阵平还没完全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什么, 诸伏景光已经松开了手。
    肩上伤口的疼痛只加剧了一瞬, 又缓慢归于平稳，但松田阵平却比刚刚更加不适。
    “我……”
    松田阵平到此刻才忽然意识到，之前已经商量好的假死，现在因为他的身份变化和无法解释, 已经变成一个极度糟糕的选择。
    在诸伏景光眼里，他忽然暴露了渡鸦身份，然后决定假死消失，这形同彻底决裂。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松田阵平的口舌忽然笨拙。
    “假死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组织, 还有一半的原因是我自己需要一点时间。而且我和渡鸦的关系你已经看见了, 到时候一定会被公安带走调查, 但是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诸伏景光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才问：
    “所以你觉得, 我一定会因为你解释不清而无法相信你，然后立刻上报，让公安审讯你。”
    松田阵平怔住, 发觉这相当于是对诸伏景光的不信任。
    “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不希望你为难。”
    “……这样，我知道了。那我暂时不问别的，只问一点这里的情况可以吗？”
    诸伏景光的语气听不出态度，松田阵平却还是感觉不自然。为了驱散那种感觉，他立刻回答：
    “你问。”
    “渡鸦首领是不是也在这里？”
    松田阵平愕然，他刚刚都直接说他会控制渡鸦，原来诸伏景光没意识到他是渡鸦首领。
    ……也对，是他先入为主想多了，这种猜测才没有理由。
    但是他的惊讶似乎被诸伏景光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是琴酒，也就是和我一起过来的另一个代号成员说的，他刚刚告诉我渡鸦首领身体虚弱，习惯使用轮椅代步。”
    等等？组织那怎么会有这种情报？难道代管的系统还会坐轮椅吗？
    松田阵平二次震惊。
    “是，没错，但是……”他试探说，“如果我说我是渡鸦首领……”
    诸伏景光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证明给我看，以首领的身份联系渡鸦随便什么人。”
    松田阵平：……
    他忽然意识到，代表首领的邮箱是在系统界面上，他根本展示不出来。
    诸伏景光继续平淡地说，“没有的话，那我问下一个问题。”
    松田阵平憋屈地点了点头。
    “渡鸦威胁过你或者正在以某些事情胁迫你吗？”
    “没有。”他回得不假思索。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顿住了，半晌道，“不是。”
    他决不能说‘其实一切都是我想救醒萩原研二导致的’这种话。如果让诸伏景光他们认为他为了萩原研二走到这一步，萩原研二真的醒来该怎么想。
    而且，其实不全是。
    “我承认hagi在这里和渡鸦有关。但是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我还有许多更简单的方法。”
    松田阵平的话完全发自内心，这几天下来，他已经充分了解了“管理员”对渡鸦的掌控力度和严苛程度，说是一念生死都不夸张。
    他完全可以对渡鸦置之不理，继续让系统代管，专注游戏化，也可以直接用渡鸦来制裁玩家，把它当成好用的工具。
    但，西尾瑛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渡鸦不该存在。
    松田阵平低声道，“景光，我是主动深入渡鸦的。”
    “……我明白了。你有必须要留在渡鸦的原因，那个原因很复杂。能让你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恐怕还牵涉到了其他人吧。”
    “……”完全被猜中了。
    “因为真的很好猜。”
    即使戴着面罩，松田阵平还是感觉诸伏景光似乎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没打算今天问清楚，知道你目前还安全就行了。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别轻易下决定。”
    他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就要这样轻易的把这个话题放过了，没掺杂半点负面情绪。
    松田阵平本应该点头，却还是觉得不对劲。
    “我是不是哪里没解释清楚？”
    诸伏景光短暂沉默后回答，
    “……没有，今天不适合深聊，就先到这里吧，我的那位‘同伴’恐怕也已经到那个位置了。”
    “什么位置……等下，先别转移话题。”
    松田阵平思路只偏了一瞬，又立刻回到原位。
    他隔着护目镜盯着诸伏景光，男人却轻轻偏开目光，继续道，
    “今天的事本来也不需要你帮忙，不过你既然过来了，等下就当个人质吧。”
    “都行……”
    松田阵平过来就是为了配合诸伏景光。
    但一连被打断了两次，他反倒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你刚刚是不是想动手？”
    “松田阵平，你还真的想挨打吗？”诸伏景光不可思议地把头扭回来，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还是你觉得你左臂不能动的情况下能赢我？”
    “……”
    打扰了，松田阵平说他没有这个自信。
    但他不是要说这个。
    “对不起。”
    诸伏景光的目光猛然颤了颤，身体也僵了一下。
    松田阵平却懊恼地想反过来给自己一拳。
    他怎么会忘了呢。
    忘了诸伏景光刚刚的难过，就这么在一个个问题后，当做不存在一样的揭过了。
    可能是因为诸伏景光太体贴了。
    如果他惹急的人是hagi，hagi是当场报复还是事后报复全看心情，总之一定会出气到满意为止，那家伙从来不让自己吃亏。
    千速姐也差不多，她甚至会直接动手。
    降谷零，不提也罢。
    但诸伏景光甚至不愿意表露的太明显，只是一瞬间的失态，就把这件事重新压了下去。
    即使因为不被信任和莫名的决裂而难过悲伤，也依然先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
    “抱歉，我开始的话伤到你了。”
    松田阵平努力道歉。
    “没事。”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又弯了弯眼睛，“干嘛这么认真，我刚才就已经不生气了。”
    那双上挑眼一如既往，理智又温柔，以至于冰层悄然破碎，才令人发现湖面曾经无声凝结过。
    诸伏景光承认，虽然松田阵平这样自顾自地认为他不会相信的行为确实伤到了他，但他理解松田阵平的难处，也不会为此过多纠结。
    他曾经与更煎熬更复杂的情绪相处过太久，因而也远比一般人要坚韧包容。
    “这件事揭过。”诸伏景光道。
    “还是说一说现在的事吧。”他侧头看了一眼松田阵平手机上的时间，试探地问：
    “渡鸦首领身体虚弱，刚刚也一直没插手过搜查？一直是你和那个年轻男人指挥？”
    “……对。他叫西尾瑛，专门负责明立流国际的情况。”
    “你比西尾瑛地位更高。那如果现在这里出现突发情况，西尾瑛是自己做主？直接汇报首领？还是联系你？”
    松田阵平卡了一下，回答：“……联系我。”
    诸伏景光心情陡然复杂。
    那怪不得松田阵平没办法和渡鸦断开。
    在渡鸦首领在场的情况下，西尾瑛依然会优先和他沟通。说明在西尾瑛眼里，松田阵平才是明立流国际医院的直接掌控人，向首领汇报属于越级。
    而松田阵平的警察身份，渡鸦内部必然知情。
    除非松田阵平在警察之前就已经是渡鸦的一员，否则诸伏景光难以想象，渡鸦首领会处于什么心态让一个警察在渡鸦内部身居高位。
    诸伏景光倒是想问个清楚，但现在已经没空多问了。
    时间到了。
    松田阵平的通讯器忽然震动。
    他示意松田阵平接通，然后卷发男人毫不见外的直接放到了最大声。
    诸伏景光清清楚楚地听见西尾瑛紧绷的声音，
    “松田先生，地下四层的数据库内被安装了炸弹。”
    松田阵平猝然转头，
    “那个储存着所有医院内部实验数据的数据库？他怎么混进去的。”
    “……刚刚我排查到，致使停电的是一个提前放置的定时装置，可能是趁停电监控失效的几秒进入地下四层。松田先生，我想申请开启地下四层的武器系统。”
    一只手按在松田阵平完好的右肩上。
    “……恐怕不行。”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缓慢开口。
    诸伏景光配合地微笑，“是的。”
    他的话一同传到通讯器中，西尾瑛的声音戛然而止，几秒后才干涩地说，

 第63章

    “松田先生，已经确认，地下四层只有一个闯入者。”
    “……我知道。”
    松田阵平心虚地说，“另外一个在我身边。”
    “说反了。”
    诸伏景光的声音温和，但是这和刚刚与他交流的温和又截然不同。像是一圈圈绕在脖颈上的麻绳，即使并未收紧，仅是松松垮垮地绕着，也能让人感觉到危险的预兆。
    “应该是你在我身边才对，松田警官。”
    地下四层。
    隐于暗处的银发男人停下脚步。
    第56章
    琴酒站在数据中心, 脑海中想起的却是数日之前，贝尔摩德在基地中醒来得知松田阵平被送进明立流国际医院的错愕。
    “怎么会是明立流国际医院，荒海彩怎么会把他送到那边？”
    琴酒还没来得及细问, 就和贝尔摩德得知了卡尔瓦多斯和西尔孚被抓的事情。
    按他的习惯，这种事根本没必要特意惊动boss。最多告知朗姆即可, 但是贝尔摩德却一反常态坚持上报。
    然后, 在boss的允许下, 他得知了渡鸦的存在。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 为什么组织绵延近半个世纪, 在boss和朗姆都近乎长居日本的情况下，我们在日本的势力布局却远仍然不如欧洲和美洲吗？”
    贝尔摩德那双碧绿的眸子覆上阴霾,
    “没错, 就是因为渡鸦。组织第一次和渡鸦发生冲突，是在三十年多前。那时候，渡鸦的手段可没有现在这么温吞。他们的首领极度残酷，而渡鸦成员也悍不畏死。”
    病床上的金发女人即使妥善掩饰, 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随意，却还是无意识泄露出来几分余悸。
    琴酒看出来了，但更加难以理解。说残酷，组织也不遑多让。说不畏死, 组织内也有一部分死士。
    而接下来贝尔摩德说的话, 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你不理解是怎么样的不怕死……他们不会主动袭击没有挑衅他们得人, 但自身却根本没有惜命的想法。有陷阱，就随便推出一些人去试探；有炸弹, 就人肉引爆；有埋伏，就直接拿身边的人挡枪。对他们来说，只要靠消耗性命能解决, 就不会再考虑第二种途径。”
    “所以最后，组织将逐渐声名远播的明立流国际医院送给了渡鸦，并把这次冲突的所有情报都做了封锁。”
    琴酒觉得，再过三十年他都不会忘记听到这段话的心情。
    他没吭声，继续听贝尔摩德说。
    “因为渡鸦，组织在日本的发展受限严重，一直到十几年前才稳定下来。也就是那时候，组织听说渡鸦内部有变动，疑似换了首领……”
    贝尔摩德保持笑容，从牙缝里挤出后半句，“既是试探，也是组织发展需要，我们和渡鸦在基地选址上起了冲突。”
    琴酒已经猜到答案了。
    他疲惫地擦亮火柴，点燃口中咬着的烟。
    “那组织这次给了什么？”
    “三份实验成果，两个半成品和一个完成品。据我们曾经买通过的龟井濑说，都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地下四层。”
    而地下三层四层的布局，虽然各类软件设施和武器系统变了，但设计思路和组织的基地思路非常同意。
    毕竟都是组织出品。
    琴酒站在数据中心一侧，紧锁的资料室门口，又想起来，当初这么做好像是为了避免出现突发情况后，进入陌生基地因为地形不熟而陷入被动。
    可渡鸦为什么依然保留？
    大概是根本不担心组织入侵吧。
    行动之前，boss罕见地主动联系了他，要求他不能轻易开枪：
    “如果卡尔瓦多斯和西尔孚已经死了，不必和他们继续冲突。”
    “还不是时候，琴酒。”boss道，“而且渡鸦的那位新首领，恐怕也撑不了太久了。”
    身体虚弱？
    因为年龄还是生病？
    琴酒觉得boss对渡鸦内的情况似乎更加了解，比起纯粹受制，更像是为某种目的选择退让，但这就不是他现在所能了解的，所以他克制着没有问出口。
    说起来，他们的boss，似乎也撑不了太久了吧。
    即使隔着变声器和电流声，但作为经验丰富的杀手，他怎么会听不出那种从干瘪胸腔和萎缩的声带中挤出的呼吸。
    朗姆一定知道，贝尔摩德应该也知道。
    啧。
    琴酒阻止自己的思路滑到过于危险的方向，回到眼前的事情上。
    关于松田阵平为什么会被送到明立流国际医院，得知了渡鸦的事情后，他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悍不畏死，视人命为一次性工具。
    前段时间，不正好已经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
    贝尔摩德认为仓辻速水控制的那群人实力太弱，与渡鸦不同，但琴酒却觉得，东京不可能在有渡鸦的前提下再出现一股潜藏的势力。
    仓辻速水极有可能就是渡鸦的人，那和他关系匪浅的松田阵平被暗箱操作送到明立流国际医院就顺理成章了。
    就是不知道仓辻速水在渡鸦的地位如何，如果足够高，以他对松田阵平的重视程度，恐怕boss未必会同意继续杀松田阵平。
    琴酒收回思绪，低头看了一眼通讯器上的时间，推测苏格兰现在的情况。
    苏格兰足够谨慎，贸然开枪触怒渡鸦的可能不大。
    最好的情况是他现在已经找到了卡尔瓦多斯和西尔孚，正在和渡鸦对峙。
    最坏的情况是他已经被抓。
    哪一种对他的计划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在上面做幌子扰乱视线而已，只要渡鸦从监控中发现了绑在冷却管道和机柜上的遥.控炸弹，自然会主动用他从渡鸦那边抢来通讯器和他谈判。
    所以他只需要等……
    ……琴酒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他十分确信渡鸦的人一定已经发现了炸弹，但是他已经在数据中心等了足足五分钟，渡鸦的人呢？
    在和苏格兰对峙。
    诸伏景光知道他的绑架行为一定会让渡鸦有所顾忌，但是却没想到渡鸦能严阵以待到这个程度。
    几乎是在松田阵平承认被绑架、诸伏景光主动出声与西尾瑛对话的瞬间，情况一下子就变了。
    观察室内，本来正在待机中的所有显示屏被远程操控全部亮起，摄像头上的红点闪烁，直白地将两人现在的情况显示在每一块屏幕上。
    明明是仅有他们两人的房间，却营造出一种被无数人注视，每一个动作都被拆解观察的压迫感。
    如果不是诸伏景光早有防备，提前做出了用枪指着松田阵平的动作，现在已经露馅。
    松田阵平像是也没想到这一幕，明显有些惊讶。
    诸伏景光却顾不上，因为他隔着通讯器，听见了隐约的跑动声、命令声和武器系统启动的声音。
    是的，西尾瑛没有第一时间和他交流，沟通，谈判，确认需求。
    而是快速地用暗语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诸伏景光没办法快速破译，只能看向旁边的松田阵平。
    观察室内的白光下，卷发男人脸色骤变：
    “西尾瑛？你在干什么？”
    诸伏景光另一只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却又因为西尾瑛的称呼而差点露出破绽。
    “松田阁下。”
    诸伏景光感觉手掌下的按着的肌肉僵硬了，松田阵平神情没有变化，却整个人紧绷起来。
    “你在干什么？”他重复问题。
    “按照首领命令……”
    同一时间，琴酒手里的通讯器中终于传出之前下达命令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半小时内，渡鸦的人会直接袭击贵组织在东京白岐谷区的基地。”
    琴酒瞳孔一缩。
    而年轻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平稳得像是不打算活了。
    “四十分钟内，渡鸦会对组织在大阪、北海道冲绳等地的基地和据点发起进攻。”
    琴酒开始思考那两个只涉及名利流国际医院内部资料的炸弹真的有那么要紧吗？
    但不可能，所以问题是苏格兰。
    苏格兰干了什么？
    琴酒终于听见年轻男人的最后通牒。
    “没有谈判的余地。三分钟内，你主动放弃，可以带其他三人一起离开，渡鸦将不再追究闯入的事情。”
    “但如果松田阁下有半点损伤，渡鸦会与你和贵组织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松田：我觉得应该谈判。
    诸伏：我觉得应该谈判。
    琴酒：我觉得应该谈判。
    西尾瑛：抱一丝，你们不了解渡鸦。
    第57章
    琴酒迅速理清了情况。
    地下三层里有一位渡鸦内的重要人物, 而苏格兰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居然成功挟持了对方。
    因为对方地位实在不一般，所以渡鸦严阵以待, 潜入救人忽然变成了宣战。
    那位重要人物姓‘松田’。

 第64章

    琴酒没能在第一时间确认这个松田指的是松田阵平。
    虽然这个名字最近频频出现在琴酒的耳边，最近东京的动荡也多出现松田阵平的身影, 但实际上琴酒从未真正正视过这个警察。
    说到底, 为抓住普拉米亚制造连环炸弹案又在摩纳酒吧外试图袭击他们是仓辻速水, 而派人当着警察狙击炸弹犯试图引出仓辻速水的是荒海会的荒海彩。
    一切因松田阵平而起, 但他却并未在其中主动发挥过什么作用, 反倒十分被动。
    贝尔摩德说他未必简单，但是琴酒觉得这方面的不简单毫无意义。
    松田阵平能引发动荡, 却没有控制局势的能力。像是牌桌上的筹码, 价值完全取决于玩家的需求，荒诞得惹人发笑。
    比起这些，琴酒反倒认为松田阵平摩天轮上展露的拆弹技术、摩纳酒吧中疑似听声辨位精准命中贝尔摩德的枪法更值得在意。
    但这种人琴酒也杀得多了。
    论实力，曾经被琴酒杀死的卧底, 也都是各国官方机构千挑万选训练出的精英。
    论地位，松田阵平只是搜查一课的普通刑警，注定没办法左右上层的决定，更不可能深入组织。
    所以琴酒虽然记住了他, 甚至也考虑了之后收回对他的追杀, 但却从来没有真正地将松田阵平放在眼里过
    他的顾忌、谨慎、所做出的决定, 都和松田阵平本人无关。
    所以那个‘松田阁下’理应不是松田阵平。
    ……但同一个地点，能正好有一个正好在渡鸦、正好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松田’吗？
    被渡鸦的人刻意连通的通讯器中, 传出了苏格兰的声音。
    “西尾瑛先生，我倒是真没想到，原来这位松田警官对你们这么重要。”
    琴酒立刻意识到, 苏格兰猜到他这边能听到消息，在向他传递情报。
    渡鸦内接替龟井濑负责明立流国际医院安保的人的姓名。
    ……以及他正被他劫持的那位‘松田阁下’的身份。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真的是松田阵平。
    一个本该对渡鸦毫不知情、亦或者只知情部分的普通警察，眨眼间变成了能够让整个渡鸦拼着彻底成为众矢之的、也要不惜一切对组织宣战的重要人物。
    “两分四十六秒。”
    西尾瑛毫无波动的计时，平静中带着决绝。
    “这就开始计时了吗，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苏格兰的感慨响起，他说出的内容很轻松，像是在缓和气氛，但声音却比琴酒印象中要紧绷许多。
    无论是谁面对这种情况都很难不紧绷。
    如果不放开人质，三分钟之后渡鸦可能会直接动手。
    到时候哪怕苏格兰狠下心直接对松田阵平动手，他也不会比松田阵平多活一秒。
    至于别的更血腥的威胁手段……渡鸦给出的方案已经冷硬到这种程度，谁敢赌他们会不会在苏格兰动手的瞬间就直接冲进去。
    但主动放开人质单独出来，走到密布武器和渡鸦成员的走廊中，就相当于把性命交到渡鸦手里。
    只能赌极少杀人的渡鸦真的会遵守承诺，放他们离开。
    渡鸦真的会遵守承诺吗？
    不，百分之百不会遵守承诺。
    如果是一般人，恰好知道一点渡鸦的名声，尤其是不杀人这一点，或许会真的寄希希望于渡鸦所说的既往不咎。
    但渡鸦从来没有过什么遵守承诺的名声。
    所谓三分钟内放下武器走出房间，只不过是一种心理博弈。
    无论苏格兰是否放弃继续用松田阵平威胁渡鸦，渡鸦既然能为了松田阵平疯狂到这一步，就是为了杜绝类似的威胁事件。
    那渡鸦绝不可能让苏格兰活着离开。
    如果换成别人可能会被迷惑，但琴酒带苏格兰进来，就是因为苏格兰是个聪明人，他很可能能猜到这一步。
    “你还有两分零五秒。”西尾瑛道。
    “如果我不答应呢？”
    苏格兰的呼吸声比之前急促了些许，却依然温和地反问，“是直接冲进来动手吗？那这位松田阁下恐怕也活不下来。我真有点拿不准了，他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呢？还是你们只是不允许渡鸦的尊严被挑衅？”
    “当然重要。大部分时候，松田阁下的地位等同于首领。”
    “但如果今天你劫持的是首领，渡鸦也会采取一样的方式。这就是渡鸦的规矩。”
    如果说西尾瑛刚才说出渡鸦的决定时还带着森冷肃沉、那现在就是完全、彻底的冷静。
    这种冷静反而是最可怕的。
    因为他已经做完了最后的决定，所以不必再有任何犹豫。
    疯子。
    琴酒终于理解了此前在基地中贝尔摩德眼中的阴霾为何而生。
    那是一种面对完全不合逻辑的行事风格的无力感。
    看重利益的可以诱以利益，在意权势的可以许诺权势，正直的人可以用道义绑架，重情的人可以用感情威胁。
    可你拿一个疯子怎么办，你拿一整个平时正常发展一旦触及雷区就立刻全员发疯的强大势力怎么办？
    这时候和西尾瑛交涉还不如和松田阵平交涉。
    起码他看起来更像个正常人……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苏格兰果然开口了。
    琴酒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在意识西尾瑛无法谈判后，他的话锋立刻转向了松田阵平。
    “松田阁下难道不想活下来吗？”
    苏格兰叹息，“看在我刚刚甚至都没有用绳子绑住你的份上，行行好。只要你能让我相信我放开你之后，渡鸦不会再对我和我的同伴动手，让我们安全离开，那我绝对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
    还有一分二十七秒。
    琴酒在心中计时。
    即使周围没有钟表，他却感觉自己像是听见了秒针划过表盘的咔哒声。
    一分二十六，一分二十五，一分二十四……
    通讯器中传来一声男人的低笑。
    “看来你后悔了。”
    “是的。”苏格兰又叹了口气，诚恳地低头示弱。
    他的语气里已经不带半点笑意，但松田阵平却又笑了。
    “你猜对了。“他散漫得简直像是在闲聊，和当前的紧张氛围截然不同，“如果我不下令，西尾瑛确实不敢真的放你走。”
    “我可以承诺。”
    “你如果单独走出去。”
    男人的声音刻意顿了顿，然后恶劣地说，
    “就一定会被机枪打成筛子。”
    与渡鸦如出一辙的疯狂答案令琴酒的思路凝滞一瞬。
    苏格兰迟迟没有出声。
    还有五十四秒。
    或许不用考虑渡鸦首领和自家boss哪个先死了。
    “不过。”松田阵平话锋一转，又忽然道，“这次把我们溜了一圈的潜入计划和劫持到底是你安排的，还是你的同伴？”
    “如果他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让你带着另外两人离开。”
    “离开之后再说。”他说，“虽然渡鸦可能还会追杀你们，但起码你们三个有了活下来的机会，如果组织还愿意庇佑你们，那几率就更大了。”
    那我活下来的几率就基本降为零了。
    琴酒想。
    但如果苏格兰没有在三分钟之内做出决断的话，他活下来的几率本来就已经约等于无。
    琴酒冷不丁想起苏格兰之前离奇干崩几家黑l帮的经历。之前朗姆那边派人审查的时候，还因为这件事怀疑苏格兰有可能是警方卧底。
    他倒是觉得这个嫌疑可以解除了。
    卧底没有这么大本事。
    琴酒下意识摸了一下衣服左侧，碰到与印象中不同的布料质感，才想起自己现在穿的是渡鸦制服，这次出来也没有带烟。
    算了。
    琴酒不再多想，折身身往刚刚放炸弹的位置走去。这种时候，杀伤力武器应该用在更关键的地方。
    最后三十秒。
    琴酒解开冷却管道上绑着的的炸弹。
    二十秒。
    琴酒卸下机柜上的炸弹。
    通讯器里忽然有了声音。
    “差点就心动了。”苏格兰无奈地苦笑，“真遗憾，还确实都是我安排的。”
    琴酒眼中露出些许愕然。
    松田阵平啧了声，
    “不相信我真的会放你走？还是不敢赌三分钟之后渡鸦还会继续和你谈判？”
    “都有吧。可惜我这个性格，恐怕到下辈子没机会做赌徒。”
    “我放弃了。”
    左轮手枪砸在防静电的地板上，沉闷的撞击声和枪械零件振动的金属声一同响起。
    明立流国际医院外。
    基安蒂已经等的不耐烦，他又一次通过内部通讯频道联系伏特加，
    “琴酒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一条街外的黑色面包车里，伏特加紧张得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

 第65章

    “还没有，我控制的那几个摄像头也没有反应，他们一直没出来。之前外围有轻微骚动，但现在似乎也重新稳定下来了。”
    “这也太久了，根本不对劲。”基安蒂心烦意乱，又一次用望远镜观察医院情况。
    她经验丰富，极有针对性的观察几个点位，然后又一次骂骂咧咧起来。
    “该死，医院外那批仓辻速水的人都换班了，我们居然还在等。”
    “怎么他们的人数还增加了，一连五天每天的人数都比前一天多，这是什么盯梢方式？”
    “为什么这个点了还有人在翻墙。那个穿迷彩服的男人怎么想的，怎么可能从树上跳过去，他不怕摔死吗？还有在这种地方穿迷彩服有什么用？”
    “咦，右边多了一辆车，停这么远能看见什么。之前没见过的车牌号，是哪家的？”
    “目野组的。”伏特加赶快看了一眼，确认了身份。
    “刚刚路过的那辆出租车是谁的？”
    “公安。”科恩在内部通讯中回答。
    “他们可真能熬，真想给他们找点乐子。”
    伏特加听得头大，艰难地阻止，“基安蒂，大哥还没出来，你不要随便行动。”
    “知道，我当然知道。“基安蒂不爽地回答，接着声音猛然提高，“出来了！”
    三人。
    进去了两个，出来了三个。
    琴酒、西尔孚、卡尔瓦多斯。
    “苏格兰呢？”
    掩护他们安全回到预定的位置上车，基安蒂才问。
    琴酒沉着脸不发一言，等甩开了后面黏上的几拨人，才单独联系了boss。
    “苏格兰被扣下了。”他说。
    松田阵平在诸伏景光本人的暗示下，愉快且心虚地把这位同期好友扣下了。
    第58章
    一开始诸伏景光暗示松田阵平故意制造麻烦不让他们轻易离开的时候, 松田阵平差点以为自己理解错了。
    他当时话都已经说到一半，只能凭借着超厚的脸皮极为生硬地改了口，把承诺不动手改成了动手。
    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承诺这种事。
    “他们到时候会怀疑你吧。”松田阵平自我反省。
    诸伏景光神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不会，刚刚好够用。”
    他们现在依然待在审讯区域的观察室内, 但是刚刚亮起的显示屏都已经全部熄灭, 且比之前更彻底, 因为通讯刚挂断, 松田阵平就干脆利落地关了电源。
    但是照理来说, 即使是关了电源也不会影响到室内暗藏的摄像头。
    诸伏景光向刚刚监控画面的方向瞥了一眼，已经自然地坐在中间那把转椅上的松田阵平却说：
    “放心, 全都已经关了, 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敢打开。”
    明明刚刚也没有想到西尾瑛会突然发难，但现在依然不怀疑西尾瑛会对他阳奉阴违。
    诸伏景光从来不觉得松田阵平是自负到忽视潜在危险的人，所以他不得不想起那句让人心惊胆颤的“地位等同于首领”。
    可偏偏对面的人毫无所觉，还在纠结他为什么留下来。
    “刚才潜入地下四层的那个人代号是什么？他应该在那个组织地位不低吧, 今天正面和渡鸦起了冲突，估计不会再想办法救你了。你不打算回去了？还是说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你猜的没错……我是说前部分。”
    诸伏景光被他的话拉回心神，想起没有给出回应的联络人，微微皱眉, 口中却对松田阵平解释,
    “琴酒确实不可能再为了我涉险, 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回去的办法。”
    松田阵平怔了怔，明显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诸伏景光又想叹气了。
    从重新遇见松田阵平后, 他想叹气的次数比之前几年加起来的总数还多。
    “看来你早就知道组织在东京还有其他地方的基地位置了？”
    “……前几天。”松田阵平有点尴尬，“好了好了，我明白了, 你是想说渡鸦直接表态已经掌握了组织基地的位置，组织会主动找过来谈判，然后争取时间转移。”
    诸伏景光点头，“反正都要谈，加我一个也就是顺手的事。”
    琴酒不可能专门再来救他一次，但仅仅只是谈判的话。
    “我认为没必要放弃苏格兰。”
    琴酒对boss道。
    他说这句话是其实并不带半点温情或者是感动。
    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假如苏格兰真是这种人，那琴酒没必要把人换回来了。今天肯为了刚提拔了他几天的上级，明天就有可能对其他人心软，甚至对任务目标心软，这种人毫无价值，甚至随时有可能拖后腿。
    琴酒主动向boss汇报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苏格兰的价值，从一开始，他就看出苏格兰为什么答应。
    “即使苏格兰真的承认是我主使，以松田阵平当时恶劣的态度，也未必会让他离开……”
    从两人的对话可以听出来，松田阵平对苏格兰的杀意不重，反倒是报复欲居多。苏格兰早点妥协，不做能够安全撤离这种无谓的妄想，未必会死。
    但苏格兰本来可以什么都不承认，甚至直接出卖他向渡鸦投诚。
    渡鸦一定听过琴酒的代号，只要苏格兰说出正在地下四层的他是谁，渡鸦绝对不会让他离开。
    但苏格兰隐瞒了，他向松田阵平以及渡鸦承认他是主使，而琴酒从头到尾没有带暴露代号和面容。
    电话那头，boss听完了他完整的解释。
    “你是觉得，苏格兰通过基地暴露的事，猜到了我们会和渡鸦谈判。他在生死关头还能理智地选择看起来违背常理，但实际上却最有希望活下来且获得最大利益的做法？”
    变声器扭曲后的电子音呵呵笑了几声。
    “那到时候再让朗姆细查一下苏格兰的底细，没问题的话可以继续培养，他不该只做一个狙击手。”
    “和渡鸦交涉的事……”boss那边沉默了一会，“交给朗姆，他有经验。”
    琴酒答应下来，却察觉boss从头到尾没有问起松田阵平的事。
    一个警察突兀成了渡鸦高层，boss居然完全不在意？
    但这时候再问，试探打听的意味未免太明显了。
    观察室内，诸伏景光沉吟，也想从一个温和的角度切入。
    比如渡鸦内部是怎么晋升的，松田阵平一开始加入渡鸦时是什么地位？
    但是刚问出口，松田阵平却肉眼可见的心虚了起来。
    “进来就和现在一样。”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可这么短的一句话，再含糊也含糊不到哪去。
    诸伏景光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见这句骇人听闻的话，还是忍不住恍惚了一下，用力掐了掐手指，确认自己没在做梦。
    “一直？”
    “一直。”
    诸伏景光冷不丁地想起了世袭制。
    “那个，松田伯父？”
    “不是！”松田阵平差点从椅子上窜起来，“他不知道这件事。”
    “萩原？”
    “他也不知道！”
    松田阵平顺着刚才的思路斩钉截铁地回答，下一秒就猛然发觉这是个陷阱。
    “所以是萩原昏迷后才加入进来。”
    诸伏景光充满歉意地说，“抱歉，一不小心就开始套话了，职业习惯。”
    松田阵平一脸无语，却也没真和他生气。
    诸伏景光目光闪了闪，又有点无奈。
    其实这句也是试探，试探的是松田阵平是否真的警惕进一步透露渡鸦的情报。
    结果没有。
    之前松田阵平近乎决绝的想要假死的态度，让诸伏景光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不妙的可能。
    但后来西尾瑛给出三分钟时限，松田阵平虽然震惊，却不惊慌，更没流露出什么担心的神色，让诸伏景光隐约意识到他之前的判断出了不少差错。
    松田阵平有随时叫停西尾瑛的底气。
    如果他坚持离开的话，松田阵平必然也会像是之前所说的，让他和琴酒其他几人都原模原样的离开。毕竟他都能安排他们送到公安了。
    正因为如此，诸伏景光才果断的留了下来。
    一方面是顺势而为没有更好的路，另一方面就是确实想要趁机弄清楚松田阵平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好好的警察做到一半，就灵活兼职成某个地下势力的二把手了，而是还是直接空降的，总不能是天生就和这个组织的相性契合。
    诸伏景光立刻掐灭了这个想法。
    松田阵平确实是有随性且不在乎世俗拘束的一面，但最多也就是桀骜不驯。
    而渡鸦，琴酒并未告诉他渡鸦的行事风格，只说了渡鸦不主动挑衅他人的事。但如果以此推断渡鸦是个正面势力，那就大错特错了。
    组织忌惮渡鸦，很可能是和之前输给过渡鸦……应该还不止一次。
    如果只是单纯的冲突，恐怕还不至于让组织谨慎到这种程度，甚至不敢在这里轻易开枪。”

 第66章

    他猜组织忌惮渡鸦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渡鸦今天这种出乎意料的疯狂作风。
    那种不顾秩序、毫不妥协、宁可掀翻整个棋局的也不受威胁的态度……
    等下……
    诸伏景光因为忽然生出的荒诞的想法沉默，继而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松田阵平一眼。
    松田阵平被看得头皮发麻，
    “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加入渡鸦之前就认识渡鸦首领了？”
    “……对。”
    “你是因为渡鸦首领所以才加入渡鸦的。”
    “……算是。”
    “我猜你们对渡鸦的规划一致，都希望约束渡鸦，甚至让渡鸦……彻底转型？”
    松田阵平惊讶地坐直，结果扯到了伤口，立刻嘶了一声。
    “你怎么想到的？”
    他既然让诸伏景光留下，当然知道必然会露出去不少东西。诸伏景光爱查什么查什么，反正不可能查到游戏上。
    但现在诸伏景光完全没猜出他是渡鸦首领的前提下，忽然从忌惮渡鸦首领转成了认为他和渡鸦首领统一战线？
    “你想的没错。”
    松田阵平觉得这个解释简直太合理了，完美解决了很多麻烦，他立刻拿了过来当做自己的，甚至为此补充说明。
    “渡鸦这几年其实很安稳，很多生意也转成了合法买卖……我不是说这样就可以洗白上岸了，只不过相较组织而言，渡鸦目前在可控范围之内，保持现状还能钳制组织。可以等解决组织之后再处理。”
    “这一点他也认同。”松田阵平再次补充。
    “他？渡鸦首领是男性？”
    “当然啊。”
    “……我可以见他吗？”
    松田阵平卡住了。
    “他不太方便。”松田阵平绞尽脑汁，“他身体不太好，没什么精力。”
    诸伏景光缓缓道：“所以才把渡鸦的许多事交给你代管？”
    “也不全是。”
    松田阵平怀疑这一句是个陷阱。他还真不敢说自己管了什么，毕竟他之前连组织的事情都不知道，很容易拆穿。
    “我负责一部分，大部分他自己处理，不过我偶尔也帮忙。”
    “反正你一时半会也走不了，渡鸦的事情可以慢慢说，先和我上去！”
    松田阵平可耻地想把事情拖到明天，起身往门口走，琢磨要不要让人把轮椅推过来，却发现身后的诸伏景光没动，于是疑惑地转头。
    “我现在是被抓的阶下囚吧。”诸伏景光看向旁边的审讯室。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刚刚因为反复提及渡鸦首领而涌上来的尴尬霎时冲散，只剩下不可置信和不满：
    “你开什么玩笑？你想被关在这，做戏也不用这么全套吧？”
    “渡鸦的人都知道我是组织的人，刚刚还威胁了你，甚至渡鸦首领也在。你这样直接把我带上去，要怎么向他解释？直接说我的身份吗？”诸伏景光问。
    卷发男人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又抿紧唇，好半晌才吐出生硬地吐出一句。
    “不需要解释，就说我打算让你当护工泄愤，他也不会多问。”
    诸伏景光无奈地注视着松田阵平。
    半分钟之后，确认那三人的人离开，又安排了人去拜访组织基地的西尾瑛终于站到观察室室外，发现守在门外的几个渡鸦成员一个比一个僵硬紧张。
    他还没来得及问情况，就听见了哐当一声。
    西尾瑛也僵住了。
    又十秒，里面再次没了声音。
    “西尾。”旁边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渡鸦成员小心翼翼地说，“松田先生已经和那个潜入者在里面很久了。”
    “知道了。”
    “首领那边……”
    西尾知道他的意思，立刻打断，
    “今晚的事情责任在我。我之前已经紧急联系过首领一次，现在再去总结汇报一下今晚的情况，然后回来找松田先生请罪。”
    “西尾！”
    “你们继续守着，等下松田先生出来立刻通知我，别主动打扰，也别窥探里面的情况或者是……为我脱罪。”
    西尾瑛刚要离开，门忽然打开了。
    卷发男人面沉如水地走出来。但出乎意料，身上没有明显的血腥气，衣服也干干净净。
    随后，房间里的另一人居然也完好的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渡鸦制服依然妥帖，没有半点破损。面罩倒是去掉了，却露出温雅的好相貌，下颌薄薄的一层胡须不仅没让人觉得沧桑，反而更衬得他五官俊秀。
    没有动手，那刚刚在房间里只是单纯的审问？
    西尾瑛审视着男人，而对方配合地举起双手，眼尾上挑，像是带着笑意，
    “劳驾各位，暂且给我个住处了。我可不是单独走出来的，总不能被机枪射成筛子吧。”
    他在故意点出松田先生最后的那句威胁。
    西尾瑛因为他的无礼皱眉，守在门口刚刚和西尾说话的渡鸦成员打算动手，但是拳头刚刚攥紧，一条手臂横伸过来，西装布料骤然挡在眼前。
    他一激灵，当即停下。
    而西尾瑛，眼睁睁看着松田先生一抬手，自然地将这个蓝灰色眼睛的男人与渡鸦成员隔开。
    “不能动他。”
    松田阵平发觉自己反应不对，继续耷拉着脸找补了一句，“除了我，谁都不能动他。”
    “西尾，给他安排一个房间，离你们住处近一点。”那边就不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西尾瑛莫名延迟了一会儿才应下。
    诸伏景光却忽然插话：“那我可以找这位西尾先生说话吗？”
    “可以。”
    松田阵平答应，但多少有点担心西尾瑛针对诸伏景光，于是转而对西尾瑛说，
    “等下安排完，你先上去找我。”
    “……是。”
    诸伏景光目光微动，敏锐地发现，旁边几人都不安了起来。
    第59章
    松田阵平也注意到了渡鸦成员的反应。但是西尾瑛他们一贯如此, 连以普通安保的身份在他的病房附近巡逻时都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引起他注意。
    这么多天过去，松田阵平已经逐渐麻木，因此只略略瞥了一眼, 没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已经回到病房的松田阵平还没等到西尾瑛, 先在管理员邮箱收到他的邮件。
    这是今晚的第二封, 第一封应该是西尾瑛监控那几个组织成员离开时发的, 因为时间仓促, 西尾瑛只简略叙述了情况, 没什么有用的内容。
    但这第二封中，却有一些东西引起了松田阵平的注意。
    【……组织成员劫持松田阁下, 但渡鸦规定不可妥协, 不受胁迫，松田阁下亦未下达新命令，因此属下……】
    这正是西尾瑛敢于说出直接不惜一切代价袭击组织的缘由，但是松田阵平翻遍整个邮箱都没看见过这一条规定。
    每次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调查清楚的时候, 都会发现有一些隐藏的东西被翻了出来。
    松田阵平心知肚明，这和那些通过关键词锁住的资料一样，都是拖延时间不希望他立刻知道的信息。
    啧。
    他继续看下去发现，发现除了后续的安防事务安排以及对组织的教训以外, 西尾瑛还判断接下来几天内组织的人会联系渡鸦。
    这和松田阵平想的一样。但他接着往下看去, 就隐隐觉得内容不对劲了。
    他翻来覆去看了两遍, 才不得不确认，这后半截居然真是在请罪。
    西尾瑛把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松田阵平疑惑, 他的疑惑保留到了西尾瑛敲门进来。
    当真的听见西尾瑛亲口认错时，在看他垂着头一副任由责罚的态度，松田阵平的不解已经快要语气里溢出来了。
    “你觉得这是什么样的错误？我应该怎么惩罚你？”
    “是属下安防不利导致有人潜入, 令您陷入危险。无论您是打算直接杀了我换一个负责人，亦或者其他刑罚，属下都毫无怨言。”
    毫无怨言，直接去死？谁的命轻贱到这种程度。
    松田阵平开始烦躁：
    “组织的人闯入确实有你的责任，但他们一路顺利进来都没被发现，只能是布防信息泄露，那十有八九就是当初的龟井濑做的。当时根本没人发现他已经暗中和组织有联系，所以没料到不是理所当然吗？”
    “你那个时候才二十岁？非要说责任应该在我，当时人不是我处理的吗？”
    西尾瑛猛地抬起头，又匆匆垂下目光。
    “……与您无关。”他说。
    “那就和你也没关系。”
    松田阵平不想再纠结这件事。
    “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拦下了多少人，到现在为止，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成功进来了，就算是机器还有容错率，没必要因为他们两个处罚。”
    “也别说我被劫持，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故意离开的。你可以当做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敢趁机闯到审讯室附近，被抓是我活该。”

 第67章

    西尾瑛迟迟没说话，松田阵平知道这可能是因为他的态度和印象中不同导致的。
    但是松田阵平确实演不下去。
    他没办法为了让自己不被发现破绽就故意指责呵斥甚至无缘无故的责罚别人。
    就在松田阵平打算彻底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西尾瑛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之前低了许多，却不显得虚浮，反而每个字都更清晰，像是生怕松田阵平听不见似的。
    “松田先生，还有我直接下令不救援不谈判的事。”
    松田阵平：？
    你在给渡鸦首领的邮件里都没有因为这件事请罪。
    今天是非受罚不可吗？你们渡鸦是有这方面的kpi吗？
    “闭嘴，听我说。”
    病房内安静了。
    松田阵平冷着脸和西尾瑛交代：
    “苏格兰，就是被扣下的那个代号成员。可以允许他在非机密区域活动，只要有人盯着就行。如果他打听什么……你可以酌情告诉他。”
    “不能对他动手，不管是明里的还是暗里的都不行，你应该能猜到，之后组织估计会把人换回去。”松田阵平努力找借口，“到时候可以卖个好价钱。”
    “我明天有事，晚点才过去找、审问他，但如果他有事找我的话，你直接联系我。”
    西尾瑛僵硬得像块石头，一言不发默默地听完了。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松田阵平反应了一下，察觉原因。
    “你可以说话了。”
    西尾瑛过了好几秒才挤出声音：
    “您是希望把他拉拢到渡鸦吗？”
    松田阵平眼睛一亮，刚觉得这个理由不错，又意识到这样的风声，如果一旦传了出去，恐怕不利于诸伏景光继续卧底。
    果然，太过了。
    松田阵平懊恼片刻，还是又不太情愿地改了口：
    “算了，继续关着他，每天放风一、嗯，两小时，不要让他过多接触其他渡鸦成员。”
    西尾瑛动了动嘴唇。
    “对了，他以为……首领今晚在明立流国际医院，这件事不要说漏嘴。”
    松田阵平注意到他欲言又止，主动问，“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西尾瑛道，“属下明白了。”
    把诸伏景光安排妥当，松田阵平感觉似乎没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现在处理了，但又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他边想边去洗漱，最后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也没想起来那件事是什么。
    到了第二天，松田阵平等到了一位提前预约的客人，不，两位。
    松田阵平打量那位亚麻色波浪长发的陌生女孩许久，目光从她白色针织衫下微微隆起的胸一直看到精致的浅蓝色毛呢短裙和被长筒靴包裹的纤细小腿，神情中的震撼越来越明显。
    “仓辻速水？”
    打扮得青春靓丽的女人：……
    仓辻速水刚刚还勉强可以被认为是拘谨的神情一下子变成绝望。
    他捂着脸蹲在地上，短裙随之晃动，松田阵平下意识别开目光，站在一边的荒海彩也不由自主地帮他挡了一下。
    然后两人齐齐反应过来。
    “咳，咳咳咳，你先起来。”
    松田阵平其实很感动仓辻速水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千方百计的混进来看望他，但他一转头，看见仓辻速水身上的女装，又有些绷不住了，疯狂咳嗽了好几声才压下笑意。
    仓辻速水刚站起来，就看见卷发男人努力用拳头抵在唇边忍笑，那双暗青色眼睛明亮的像是刚被雨浇过的晴空。
    仓辻速水一下子感觉穿女装也值了。
    他的智力开始掉线，
    “要是喜欢的话，我下次还可以穿。”
    仓辻速水想起松田阵平刚才盯着他的胸，于是推荐，“要摸一下吗，是硅胶垫，特别软。”
    松田阵平再次咳得惊天动地，这回却不是为了忍笑了，他仓皇又郑重的拒绝，并试图转移话题。
    “不不，不了。这是谁出的主意？”
    “荒海大佬的一个缺德朋友。”仓辻速水看起来根本不想提名字。
    松田阵平推测应该是玩家，但是他联系过的玩家太多了，一时也不能锁定谁这么有想法。
    “那你的头发怎么回事，完全看不出来是假的。”
    “也是他出的主意，接了真发然后烫染的。”
    仓辻速水坐到一边，低头试图给松田阵平展示接发的痕迹。
    松田阵平还真的有点兴趣，好奇地找了找。
    荒海彩也已经坐下。她打量病房内的布置，观察这几日新增的物件和礼品，推测一共有几拨人来看过松田阵平，最终目光停在衣架上的黑色西装外套上。
    与松田阵平经济状况不相符的昂贵面料。
    荒海彩不动声色地给纸居圭介发消息。
    【荒海彩：你给松田阵平送过衣服吗？或者你知道有人送成功过吗？】
    【纸居圭介：他好像现在还没收过玩家给的礼物。我不信有人成功了还能忍住一声不吭。】
    【纸居圭介：你们见到松田阵平了？】
    【荒海彩：见到了。他们在一起表扬你推荐的发型师的手艺。你说的对，仓辻速水确实不可能是那个人。】
    【纸居圭介：。】
    突然发散的接发话题也突然结束，很快就转到了今天的来意上。
    “荒海？”
    松田阵平看过来，荒海彩立刻结束了和纸居圭介的交流。
    “松田警官，介羽让我代为转交她的手写稿。”
    “啊，对。”
    松田阵平差点都要忘记了，稍微泛起一些心虚。
    “给我……”他顿住，盯着荒海彩拿出的绑着花里胡哨的彩色丝带的精致礼盒，“这是什么？”
    长发女人沉默片刻，还是努力说了出来，
    “她和我说是她的手写的情报回顾，我拿到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拆开过。”
    松田阵平打量了一下荒海彩的神色。又转头看了看仓辻速水，确定他们两个人是真不知道后，才半信半疑地接过来。
    “说真的，这种大小的盒子，我只收过炸弹。”
    他拆开丝带，先拿出一本……房产证。
    仓辻速水眼睛都睁大了。
    接着是另一本房产证。
    荒海彩看见了地址，有点讶异。
    松田阵平心情平静，甚至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旁边震动着不断接受短信的手机，再看一眼以他的工资大概一辈子都买不到地段的房产，心如止水地继续翻。
    一直翻到了最下层，表情终于变得有些古怪。
    他在其他两人的注视下，拿出一本足有一厘米厚度的本子，打开翻了一眼，发现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写满了龙飞凤舞的日文。
    “一万？”松田阵平问。
    仓辻速水作为大学生极有经验，脱口而出：
    “起码七八万字。”
    松田阵平心情沉重的打开第一页。
    【11月9日，晴
    早上一睁眼，就想起了松田警官您……】
    第60章
    松田阵平看见第一行之后, 心里不妙的预感就像是气缸里的汽油一样争先恐后的燃烧。
    但当他继续看下去，却略微地怔了怔。
    后面的内容没有像是他想的那样花里胡哨，亦或者擦边到需要他手动设置系统警告。
    岩崎介羽只是简单又琐碎地讲起她这几天在法国的日常。
    松田阵平早就知道她在参加一个厨师比赛, 不过比起邮件中的寥寥几句，这份手写稿中的表达更加生动有趣。虽然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却很难让人生出厌烦感。
    荒海彩和仓辻速水都没有说话打断他, 于是松田阵平就径直翻了下去。
    他看见岩崎介羽说她急着回来, 但是主办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着她不让她走。
    她吐槽每次比赛前等待时长足够她写出三千字, 评委点评就像是她的报告一样毫无重点, 食材出岔子导致她临时换菜谱结果最紧张的是解说……
    最后岩崎介羽嚣张地总结，
    【我最喜欢的环节还是他们比不过我又干不掉我, 最后跳着脚说我离经叛道的模样, 真想拍下来给您看看。
    可惜这次比赛只有无剪辑的内部录像，没有剪辑和配乐的录像简直像是劣质三文鱼做的刺身，把这种菜摆上桌子不如把我摆上去……我的意思是穿着衣服放在椅子上……】
    她写到一半跑偏，硬生生拐了回来。
    松田阵平看得笑了一下。
    他接着往后翻看几页, 又看见岩崎介羽说，
    【我已经回国了，您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明立流医院内部有特聘的厨师和营养师没有我厨艺好……】
    后面还附上了满满当当的几页的菜单。
    松田阵平没有跳过, 快速而仔细地翻过一遍, 发现菜单上不止菜名。稍有生僻或寻常在日本难以吃到的, 均标注了主食材、口味等等，用心到让松田阵平这种从以前没特别关注过食物的人都能大概猜出大概, 并且生出兴趣。

 第68章

    他一时说不出话，稍微抿了下唇，抬起头看向穿着铅灰色风衣的女人。
    荒海彩自然地接话,
    “山冈二一的部分就在菜单后面，再往后应该是这段时间大家搜集的关于那个组织和菊池佐的情报。”
    松田阵平低头确认，发现果然如此。
    “后面的情报是你整理给岩崎介羽的？”
    “没错。”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
    荒海彩的谎话被拆穿，或者说被她自己故意戳破，却依然从容：
    “我知道里面的大致内容，只是拿到手之前，没想到她会包成礼盒。”
    “所以刚刚故意让我想歪？”
    “我还以为松田警官你不会把这部分说出来。”
    女人帮他将散落的房产证明整理放回盒子中，徐徐解释，“我的目的不是这个，不过也确实是这样。”
    “等下。”仓辻速水茫然插话，“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松田先生目光转向仓辻速水，半晌，扶额，笃定的说。
    “你也是。”
    “我是什么？”
    仓辻速水有点懵。
    松田阵平看仓辻速水完全没明白过来，心情更复杂了。
    他提醒仓辻速水：
    “你前两天说想过来，但是我拒绝了。所以这回是荒海彩主动找你，问你要不要过来的？”
    为了不被公安发现而特意接了头发甚至穿了女装仓辻速水点了点头承认松田阵平的猜测，却像还没意识到松田阵平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松田阵平只好解释的更清楚了一点：
    “我是说，是她故意引导你过来的。”
    “啊。”仓辻速水终于理解，又小心地问：
    “所以你生气了？我不该过来，打扰到你了。”
    “……那没有，我很高兴你过来看我。”
    松田先生刚说完，就眼睁睁的看见亚麻色长发的“女孩”脸一下子就红了。
    松田阵平：……
    “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为什么仓辻速水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意思。
    “我知道，我其实知道。”仓辻速水捂着通红的脸嘟囔。
    不，你根本不理解。
    但话还没出口，松田阵平忽然怔住。
    “你知道。”
    “对，现在已经差不多听懂了。荒海大佬觉得我过来会让你高兴，所以故意找我让我女装过来。”仓辻速水道。
    不止，还有岩崎介羽，她本来写一万字就行。这份应该是知道他受伤后，在荒海彩的提醒下重写的，否则从十几天前就开始写到岩崎介羽不会在前几页就提到他受伤的事。
    上次在摩纳酒吧的任务没有发放认可度，荒海彩已经为此来过一次医院想要送礼，但松田阵平拒绝了。
    荒海彩意识到他不会收这种物质上价格高昂的礼物，所以换了一种方式。
    仓辻速水的探访，岩崎介羽的手写信慰问以及整理过的资料，都是她一手促成，送给松田的“新礼物”。
    一份无法拒绝的礼物。
    因为仓辻速水说：
    “这样不正好吗，我自己也想过来，岩崎介羽应该也是吧。”
    一份让所有当事人都明知被骗，依然会生出为什么要生气这不是更好吗的想法的礼物。
    就像是那天在摩纳酒吧。
    由于警视厅内荒海彩的照片已经是几年前的旧照，公开网络上又没有她的清晰照片。所以那天在酒吧，松田阵平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荒海彩，仅把她当成了搭讪的人之一。
    但是荒海彩故意依然在几句话之内让他生出无法拒绝的感觉。
    松田阵平看向正将盒子放在旁边桌子上的荒海彩。
    “你早就猜到他是这个态度。”
    “对。”荒海彩侧过头，目光中稍微透露出一点稀薄的笑意。
    她大概并不爱笑，即使唇角扬起一点弧度，也矜持得像是礼节性配合。
    但此刻她的神情让这种这种有距离感的笑容丝毫不显得敷衍，反而更添几分生动和真实。
    “毕竟我不是为了再次让你不满才做的这件事。”
    “我说过，我会尽量不违背你的底线，我猜这其中包括不损害别人的利益。”
    荒海彩并非只是嘴上说说，她确实认真地践行了当时挽回松田阵平好感所说出的承诺。
    “再给我一次机会，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仓辻速水已经被遗忘很久了。
    他好像突然落入瓜田的猹，觉得自己一定听见了什么重要内容但不知道怎么理解，很想知道怎么回事但不知道该问谁。
    最后还是好奇占了上风，仓辻速水鼓起勇气加上了纸居圭介的私聊，问清楚了当初酒吧和医院病房的后续。
    他从茫然到理解再到释然，最终默默地蹲下。
    本来在看着荒海彩的松田阵平却一下子回神了，低头看向他。
    “你怎么了？”
    “没事，你们继续，我有点反光。”
    仓辻速水沉稳极了，然后被松田阵平一把拽了起来。
    “该说正事了。”松田阵平没好气道，“这份情报太长了，我得花点时间才能看完，里面有没有什么需要重点关注的部分？”
    “我不知道，我真的没看过。”仓辻速水坐回原位，舒适地继续当摆设和布景板。
    荒海彩则伸手，将那本报告翻到某个部分。
    “两个月前，m.y重工业株式会社举办宴会，特意重金邀请了作为厨师的岩崎介羽，也就是那时候，介羽在后厨认识了厨师山冈二一。”
    “介羽回忆，山冈二一厨艺确实还不错，但绝对不是真正的厨师，反而更像是身居高位多年的人。她当时戳破了这点，被山冈二一反驳了，但是一周后，山冈二一主动上门应聘。”
    “我仔细询问了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介羽认为山冈二一一直在故意挑拨介羽诱导她回到荒海会和我争权，但我觉得应该不止如此。”
    荒海彩又翻了一下报告，指了其中的几个部分，
    “其实山冈二一的试探大部分都围绕在岩崎介羽和m.y的关系，以及岩崎介羽背后是否有其他势力支持上。”
    “在山冈二一应聘前，岩崎介羽也遭遇过几次试探性的袭击，很可能来源与山冈二一。但她正好那段时间得罪了人，找了几个朋友当保镖，所以介羽没意识到这件事和他有关。”
    “我认为，是岩崎介羽在宴会上引起了山冈二一的注意。她身边有人保护的事实进一步引起怀疑，而她本人对于荒海会的轻视不在意，也加剧了山冈二一的误解。”
    松田阵平快速消化了荒海彩所说的内容，并且推测中间有“朋友”保护的部分应该指的是其他玩家，否则应该会有保镖之类的形容。
    他皱起眉，“是不是巧合太多了？”
    “没错。”荒海彩说，“所以接下来这部分更重要。”
    “本来山冈二一应该在接触岩崎介羽后快速解除怀疑，但偏偏那段时间，她和一个朋友说起这件事，对方为了帮助她恐吓山冈二一，给出了一个隐秘的情报。”
    荒海彩说到这，也觉得有点荒诞。
    “那个人说，其实里世界中，有一个极为隐蔽庞大的组织，这个组织的人都穿黑色的衣服，常常被称为那群乌鸦。”
    “组织？就是莎朗.温亚德所在的那个？”
    松田阵平没想到这件事兜兜转转居然还能牵扯到组织，猛得坐直了。
    荒海彩点了点头，“他给了介羽一个那个组织的标志图案。从此之后，山冈二一对介羽的态度就越发谨慎。”
    组织的标志？是什么？
    这件事无论是降谷零还是西尾瑛都没说过，没想到居然从这里得到了这个情报。
    松田阵平认真地顺着荒海彩的动作翻到了下一页，看见那个标志，瞳孔骤然一缩。
    细腻的纸张上，漆黑荆棘半环绕成大写字母“c”，同样漆黑的渡鸦栖息于荆棘中，
    那不是组织。
    是渡鸦的标志。
    “给出那个人是谁，叫什么？”
    松田阵平立刻调出了玩家行为日志，只等一个名字。
    “八朔真司。”
    松田阵平正要输入的动作却顿住了。
    仓辻速水听见这个名字，主动说话，“他不就是之前要卖我电影票的那个人。”
    “没错。”荒海彩道，“我试着联系过他，但是他说只是倒卖东西时碰巧听说的，就随便告诉岩崎介羽了。”
    “他和你说经常倒卖？”仓辻速水愣了愣，“可他和我说，这个票是莎朗.温亚德送他的，他之前还给过我莎朗.温亚德的近距离的高清录……”
    他猛刹住嘴。
    这下，荒海彩的脸色也变了。
    松田阵平一言不发。
    他面前，半透明的光屏正显示着玩家行为日志。
    【xx年11月7日午，玩家[八朔真司]使用技能：假面舞会】

 第69章

    【xx年11月7日午，玩家[匿名（八朔真司）]使用特殊一次性道具：时间倒流（24小时）】
    ……
    【xx年11月17日午，玩家[八朔真司]单独潜入明立流国际医院。】
    【■■■■■■■■■■■■■】
    【■■■■■■■■■■■■■】
    【xx年11月21日晚，玩家[八朔真司]与npc[琴酒]、npc[卡尔瓦多斯]离开明立流国际医院。】
    第61章
    松田阵平一直都知道匿名使用一次性道具时间倒流的玩家叫做八朔真司, 但他之前只查过一次八朔真司的行为日志。
    那是在11月8号，他醒来发现大城信幸他们干的好事之后。几乎把知道名字的玩家都查了一遍，其中也包括八朔真司。
    彼时八朔真司在大阪的通天阁附近买章鱼烧, 还趁老板不注意多撒了双倍的酱料和木鱼花。
    松田阵平往前粗粗一翻，发现八朔真司一天里干的事情包括且不限于和初中生比谁扮的鬼脸更可怕、把路过的猫骗到房顶上以及帮两对情侣拍合照时戳破其中三人已经出轨等等。
    虽然很怪, 但比起已经直接开始火.并、暗杀、互相栽赃的东京玩家, 八朔真司鸡飞狗跳的日常堪称温馨。
    八朔真司利用技能匿了名, 又没有主动联系他, 松田阵平虽然很感激他, 也知道他为此牺牲不小，但还是没有打扰。
    即使后来在玩家日志中发现了他也潜入了明立流国际医院, 但是因为时间比较早, 又夹在其他玩家名字之间，很像是凑个热闹，所以没额外引起他注视。
    谁能想到，八朔真司居然就是西尔孚。
    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玩家行为日志中间会有一部分信息被打码了？
    为什么玩家日志中还有管理员都不能看的，这段时间里他又干了什么？
    松田阵平拿起手机，又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八朔真司的联系方式。
    他一边翻玩家日志，一边转头看向可能知道的仓辻速水。
    仓辻速水正在被荒海彩询问。
    “他曾经给过你莎朗.温亚德的高清录像, 还是从非公开渠道获得的？你们不是十几天之前才认识吗？”
    “别……不是, 其实几年以前就联系过, 那时候我还不是……通过网络联系上的，也不知道他是……岩崎介羽的朋友。”
    松田阵平把这句打了码的话翻译过来, 意思是他用上一个身份认识了八朔真司，因为两人是在网上联系，所以不知道彼此都是玩家。
    如果是通过网络联系而不是通过游戏内部的私聊, 那管理员账号这边应该也能看到。
    松田阵平立刻根据关键词搜索，果然搜索出了仓辻速水，不，那时候还不叫仓辻速水，算了，总之是他和人交易的信息。
    确实是录像。
    松田阵平问，“录像什么内容？”
    “就是近距离……”仓辻速水支支吾吾，他没想过有一天要当着松田阵平的面解释这件事，但是说到一半忽然发现太容易误会了，连忙解释。
    “是正常的近距离拍摄。他好像和莎朗.温亚德很熟，当时我还问过他怎么拿到，他说是当面拍的。”
    “我给你看，我加密存在一个保密性很高的云端服务器，里面有一段是他们的对话。”
    仓辻速水挣扎着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还真让他看见了病房里面的平板电脑。
    松田阵平因为听见有一段对话，也不再阻止。
    几分钟后，录像打开。
    镜头晃了一下，先落在大理石的茶几和橄榄绿色的丝绒沙发边缘，接着缓缓向左移，露出修长优雅、夹着细长香烟的手。
    女人的手抬起，把烟递至唇边，灰白色的烟雾轻柔吐出，镜头也随之模糊。
    接着才传出莎朗.温亚德的声音，
    “大清早的，你又在干什么？”
    “借你的手找点路子，不会要因为这把我打出去吧。”
    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大概二十多岁，有种轻快的狡猾感。
    莎朗.温亚德像是笑了一声，却听不出其中的意味，
    “如果我哪天看这东西被送到那个媒体手里，第二天全纽约的广告屏就都是你的裸照，克拉伦斯。”
    “嘶——”
    视频结束。
    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任何一个人的脸，但确实证明了录像的人和莎朗.温亚德关系匪浅。
    “克拉伦斯，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松田阵平反复念了几遍，忽然恍然。
    “克拉伦斯.查普曼？”
    “是他。”荒海彩轻声道，“那个日裔美籍的知名演员。”
    松田阵平用手机搜了一下，果然看见了他的百科，微微愣住，
    “他前几年私宅意外失火被烧死了。”
    不是意外。
    荒海彩想。
    在她发现克拉伦斯.查普曼的账号不对劲的时候，他就干脆利落地主动换号了，之后她再也没找到过对方，直到现在。
    眼前忽然一只手晃了晃，她连忙抬起头，对上卷发男人疑惑的目光。
    应该先给松田阵平解释，荒海彩反应过来。
    “松田警官，你应该知道我们中的一部分人有一些特别的能力，但是大部分用处不大。”
    荒海彩斟酌，“我们还有一些假死和伪装的办法，就比如之前抓捕普拉米亚时的爆炸，他也是用这种方法假死的。而且他属于非常少见的、可以拥有多个能力的人。”
    “嗯……我理解了。”卷发男人有点惊讶的挑了一下眉，但却迅速接受。
    “不过我不是要问这个，我是想问你怎么了，你从听见他的名字脸色就变了。”
    荒海彩怔愣。
    “需要帮忙吗？”
    正在养伤、麻烦缠身、连身边都潜伏着组织的人的松田警官，现在不快点给作为玩家的他们发布任务好解决麻烦，却转过头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面向所有玩家的中立npc不应该偏帮某些玩家的。
    是因为她的npc认可度比八朔真司更高吗。
    荒海彩努力将那点不自然的情绪降下来。
    “我只是想找他问点事情，现在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就好办了。”
    被拒绝了。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
    他已经听出来荒海彩的意思是八朔真司账号特殊，甚至可能是内部测试账号。
    这也是松田阵平觉得最有可能的解释，但是因为日志上的打码，和技能没关系。
    毕竟松田阵平知道假面舞会是一个……很特殊又鸡肋的神奇技能。
    【技能：假面舞会】
    【描述：为指定舞台抽取可用一次性道具。
    目前拥有者：八朔真司
    作用：根据玩家指定困境中抽取道具，抽到后必须立刻使用。（道具效果有95%的概率远低于需求效果，4.999%的概率远高于当前需求效果。根据道具使用范围及道具效果扣除身份价值及影响力。）】
    【xx年11月7日午，玩家[八朔真司]使用了技能：假面舞会】
    【xx年11月7日午，玩家[八朔真司]获得了一次性道具：时间倒流（24小时）】
    【身份价值及影响力已扣除】
    第62章
    松田阵平觉得“假面舞会”这个技能鸡肋, 正是因为它的机制。
    一个是只能当场抽取当场使用，另一个就是抽取程度范围不可控。
    技能消耗玩家目前身份价值和影响力。
    也就是说，如果玩家目前是一个没人认识的流浪汉, 那被人追杀时运气再好，很可能最多也就抽出一块有概率让人滑倒的香蕉皮。
    但如果玩家目前是个知名人物, 那每一次用技能都是一次豪赌。
    假如玩家只是想从宴会上脱身, 既有可以抽出隐身衣、也可能抽出一杯只能自用且喝完就让人拉肚子的酒。
    抽出前者可能让玩家倾家荡产, 当场从大明星变成无名小卒, 抽出后者或许代价不大, 但会可能让玩家当众出丑。
    上述内容不是松田阵平凭空想象出来，而是他查看技能详情时看见的解释。
    而八朔真司的运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松田阵平觉得很难评价。
    摩天轮上的情况确实生死一瞬, 但并非时间倒流才能解决，或者只倒流一小时半小时也可以。
    偏偏倒流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属实是过度消耗。
    松田阵平当时光觉得他牺牲很大，但是如今对玩家的认知更深，知道他们在游戏中有多随意, 荒海彩这样认认真真花了多年来维持一个势力，不换身份的简直凤毛麟角。
    那八朔真司的身份价值和影响力居然能支撑得起他抽出这种道具，扣除之后依然是代号成员，就值得深想了。
    难道他真的是游戏公司的人？
    如果是的话也不错, 松田阵平还真的想和对方聊聊。
    松田阵平思索, 却听见荒海彩说这件事她会调查。
    他回过神：“你是说八朔真司故意利用渡鸦标志, 让岩崎介羽引起山冈二一注意的事？还是山冈二一的身份？”

 第70章

    “渡鸦？”
    荒海彩第一时间发觉重点，“松田警官, 那个组织叫渡鸦？”
    坐在沙发上的卷发男人没说话，露出沉吟的神情，窗外的阳光斜了进来, 将他的侧脸勾勒出淡金色的轮廓。
    仓辻速水蠢蠢欲动想拍一张，但松田阵平已经抬起头，像是斟酌利害许久，最终还是做了决定。
    “告诉你们也没关系，不过你们帮我保密。”
    这种反应！
    是角色背景的剧情线吗！
    比起开启新剧情的兴奋，他们获得了松田阵平的信任，所以松田阵平想要对他们透露秘密这件事更让仓辻速水紧张。
    “我绝对不说。”
    他的保证配上他现在的交友情况，实在相当有力度。
    荒海彩却迟疑了。
    她问：“这个保密范围包括我们这边的人吗？”
    松田阵平仔细想了一下，时至今日他也没有改变之前假死的想法，届时就算暴露出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只要稍微瞒一瞒，不传到警视厅就无所谓。
    “倒也不至于这么严格，你们内部没关系，能保证不对外散播就行。”
    关于这件事，松田阵平早在六天前就生出了模糊的想法，然后又在这几天里逐步确认了可行性。
    到了今天，他也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
    松田阵平稍稍侧头，看向仓辻速水，然后又被那毫无破绽的女装和精致的妆容晃花了眼。
    他赶快把跑偏的思路拉回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和你说的话吗？”
    “哪部分。”仓辻速水更紧张了，“我都重复一遍？”
    “……不用。”
    荒海彩已经意识到了，“是告诉了你我们的存在的那个人？”
    “没错。”松田阵平舒了口气，赶紧接了下去，“他是……一个势力的首领。”
    荒海彩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茶几上摊开的本子，和上面鲜明的渡鸦图案，目光凝固了。
    “渡鸦？”
    “没错。这个势力的名字就叫渡鸦。”
    松田阵平面前的光屏闪烁，弹出一连串的弹窗。
    【检测到特殊npc已对玩家[仓辻速水]、[荒海彩]公开隐藏势力[渡鸦]】
    【评定特殊npc身份……】
    【松田阵平：
    搜查一课三系刑警
    渡鸦第二首领（系统检测异常/强制生效中/非公开身份）
    渡鸦影响力100%
    渡鸦关注度100%
    渡鸦探索度49%】
    【特殊npc[松田阵平]满足公开势力[渡鸦]资格】
    【检测玩家探索度中……】
    【玩家[仓辻速水]对渡鸦探索度为3%，不满足最低标准10%。】
    【玩家[荒海彩]对渡鸦探索度为9%，不满足最低标准10%。】
    【检测渡鸦关注度中……】
    【渡鸦对玩家[仓辻速水]关注度为70%，满足最低标准10%。】
    【渡鸦对玩家[荒海彩]关注度为70%，满足最低标准10%。】
    【综合评定中……】
    【符合标准】
    【势力[渡鸦]解锁】
    松田阵平目光在‘第二首领’和两个玩家异常高的渡鸦关注度上分别停了停，继续按照计划解释。
    “你们的事，就是渡鸦首领告诉我的，他是我的……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好不容易平复的系统弹窗又疯狂窜了出来。
    同一时间，荒海彩和仓辻速水面前也分别出现了一样的弹窗。
    【松田阵平正式向你介绍了他的友人[渡鸦首领]】
    【特殊人物■■已解锁】
    【势力[渡鸦]已解锁】
    【势力[渡鸦]对你的态度为：戒备】
    【请勿随意进入渡鸦领地】
    【渡鸦正密切关注着你】
    咦？荒海彩惊讶。
    “咦？”
    仓辻速水惊讶出声，又连忙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说：“没事，你继续。”
    但后面这部分对松田阵平的演技就是一个大考验了。
    松田阵平有点紧张。
    这几天里，他除了调查渡鸦，同样在想玩家的事。
    除了普通的日常任务，他接下来要怎么引导玩家游戏促成游戏化。
    最方便的办法无非就是开游戏剧情主线。
    松田阵平本来想过将解决组织作为主线，但上次问了大诚信幸之后，已经感觉到他的焦头烂额，
    而且游戏了发现二三线索就能推进剧情，任何一个角色的每句话都精心设计过。但现实毕竟不是游戏。
    松田阵平不能掌控组织的情况，一旦任务发布出去，玩家能做到什么程度，是否有结果，完全掌控不了。
    比如他情急之下发布的菊池佐的任务……他知道玩家悄悄去调查菊池佐，甚至去调查了安室透、绿川雅也和莎朗温亚德，也确实查到了不少东西。
    但是看任务进度就知道，他们卡关卡得死死的。
    那部分信息很可能只能从组织内部获得，甚至有可能在好几个月以后才有后续，或者永远没有。
    难度和玩家身份完全不匹配。
    总不能指望根本不做任务的八朔真司吧。
    大型任务结果线索集中在一个玩家身上……松田阵平听着都想骂人了。
    一两次还行，现在玩家还觉得新奇，万一次次这样怎么办。
    所以他想到了渡鸦。
    没错。
    松田阵平这几天一直考虑是否要用渡鸦来消耗玩家的精力。
    他清楚自己对渡鸦内部的情况不算完全了解，也知道有一部分东西被刻意隐瞒了。
    但抛开那个不断给他添堵让他产生危机感的关键词不谈，渡鸦不会违背他的命令，而有权对渡鸦任何一个成员发布命令的管理员邮箱也在他手里。
    他能够控制渡鸦，那如果玩家去调查渡鸦，整个进程就基本可控。
    既能促进游戏化，让玩家有推进任务的成就感，又能让玩家来代替他实地摸查渡鸦的情况。
    如果中间恰好又像上次一样，卷入了组织的事情，那么他完全可以把任务掺进去，假装这两件事是一回事。
    但没想到他还没找到理由开口，岩崎介羽却正好将渡鸦的标志送了过来。出于之前的考量，他刚刚没有反驳八朔真司给出的传言属于另外一个组织而不是渡鸦。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合理地结束菊池佐的任务，并对仓辻速水和荒海彩说明他和渡鸦的关系，
    不能和对诸伏景光说的一致，反而需要人为地制造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矛盾。
    这个矛盾现阶段不必太严重，以免玩家和渡鸦的冲突太厉害，反而伤到渡鸦。
    但可以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加剧，他趁机找一找渡鸦内部有没有擅长的写剧本的人才，收拾出来一些场地专门用来表演，逐步随着玩家的参与转折成新的局面，好让玩家有参与感。
    松田阵平斟酌言辞的审慎态度，落到荒海彩和仓辻速水眼里，却又成了另外一份意味。
    卷发男人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仅仅是现在透露出来的东西，就足够让他们心神动荡。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一个足够冷静，另一个足够社恐，恐怕这时候都已经在论坛上发了几百上千条。
    仓辻速水就算了。荒海彩在日本经营荒海会这么久，都没查到那个组织的名字。
    可松田阵平，一个看起来身份极为正常的刑警。
    一个极有原则、正直坚定的警察，忽然说自己和这个隐蔽的地下势力关系匪浅……
    如果这是身份反转的话，未免也太刺激了。
    荒海彩瞥了一眼不远处衣架上的那件昂贵西装，又想起上次忽然出现在医院的安室透。
    等下、该不会这家医院就是……
    她忽地悚然，但就是这个间隙，松田阵平终于说话了：
    “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他像是从未和人提过这件事，说起来竟有些生疏。
    “渡鸦曾有过一段混乱的时期，但自从他接手之后，情况逐渐稳定，在这期间我也帮了他一些忙。”
    这相当于是明示，松田阵平作为警察却插手了地下势力的权力更迭和掌控。
    今天的对话但凡露出去一个字，松田阵平这个警察恐怕就做不了了。
    旁边的仓辻速水不知不觉坐直，荒海彩也因为这份信任而越发慎重。
    除此之外，她还猜到松田阵平接下来的内容恐怕不太愉快。
    如果渡鸦首领和松田阵平的关系一如既往，那极有可能是隶属渡鸦的安室透和莎朗.温亚德绝不敢贸然对松田阵平开枪。
    仓辻速水就想的比较简单了，但他单看松田阵平的表情，就已经想到了无数游戏里朋友决裂渐行渐远的剧情。
    现在是不是应该安慰一句？该怎么说？
    仓辻速水的疯狂头脑风暴，最后挤出了一句：
    “……这样啊。”

 第71章

    荒海彩为这惊人之言卡顿了半秒，错失了说话的良机。
    松田阵平却没介意，果然如两人所想，说出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他本来和我一样，都认为渡鸦目前的情况只是一个过渡阶段，早晚有一天，渡鸦应该彻底消失。”
    “但最近，我发现他的行为有些奇怪，他的想法似乎也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荒海彩试探地问，“你们有了矛盾？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一次的话……前几天，我刚住院的时候。”
    荒海彩已经开始思考上次安室透过来是不是为了了监视松田阵平，现在是不是该着手想办法把松田阵平转移出明立流国际医院了。
    结果她听见松田阵平说：
    “前几天我受伤的事让他非常不满，甚至想采取一些过激行为。”
    荒海彩：？
    她努力将已经快从脑子里弹出来的问号压回去。
    “什么过激行为？”
    “他认为应该私下对让我受伤的人做出惩戒，无视这件事情可能会导致剧烈冲突，甚至让渡鸦成员牺牲。”
    荒海彩：……
    她又看了一眼衣架上那件昂贵的、崭新的西装。
    然后又和仓辻速水对上目光。
    仓辻速水眼里是大写的震撼和迷茫，‘这对劲吗’已经要从他嘴里蹦出来了。
    松田阵平没注意到他们两个的眉眼官司。他很艰难地把他对渡鸦内部的疑惑拼在了自己的话里。
    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渡鸦这种对他过度敬畏、明明在意同伴但是又能毫不顾惜生命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他作为发布任务的npc不能自己接这个锅，只好全都推在了渡鸦首领身上。
    “菊池佐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后续有人处理。”
    松田阵平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结算任务，就让它保持现在的阶段。
    “我希望你们从渡鸦在东京内的部分产业开始调查，打听渡鸦内部是否有什么特殊变动，但别伤到渡鸦的人。你们不主动挑衅的话，他们也不会轻易伤人。”
    松田阵平明确地表示出对渡鸦首领毫不顾忌渡鸦成员性命的不满，就是为了防止玩家和渡鸦正面冲突。
    “如果你们不小心暴露了，担心他们找你的麻烦，不用顾忌，可以直接报我的名字，我会处理后续。”
    松田阵平发布了任务。
    【渡鸦异常&gt;调查渡鸦名下的产业（一）】
    【任务描述：渡鸦首领的异常态度引起了松田阵平的怀疑，松田阵平向信任的玩家坦诚了自己的困扰，希望玩家帮忙暗中调查渡鸦在东京内的三家产业。其中包括一家赌场、一家奢侈品店和一家情侣宾馆。】
    【任务奖励：积分100，松田阵平认可度1】
    【此任务可分享】
    松田阵平为了防止玩家乱起来，没有再像上次一样直接发布世界任务，而是交给他们两个人分享。
    之后几人又简单聊了一下细节，再次提起八朔真司的事。
    松田阵平干脆又发布了一个调查山冈二一的任务。
    等他们两人走后，松田阵平没有立刻去找诸伏景光，而是继续查玩家行为日志，打算看一看八朔真司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先打开的就是他此前忽略的11月7日。
    不是他被玩家们坑上摩天轮的那次，是更早一个11月7日，他刚得到游戏系统的时间。
    【xx年11月7日凌晨，玩家[八朔真司]得知组织派人贿赂政治家[岩森盛志]时被人拍下。】
    【xx年11月7日凌晨，玩家[八朔真司]在大河公寓4008号与刚来大阪的npc[波本]见面。两人互相确认身份后，在玩家[八朔真司]的坚持下，npc[波本]同意带他一起潜入佐名隆的住处。】
    【xx年11月7日凌晨，玩家[八朔真司]观看npc[波本]威胁npc[佐名隆]并鼓掌。npc[波本]问出npc[佐名隆]在昨天下午两点，将意外拍下的照片交给了好友npc[铸方麻子]。】
    ……
    【xx年11月7日中午，玩家[八朔真司]与npc[波本]找到了正打算乔装离开大阪的npc[铸方麻子]，npc[波本]从对方手里骗取了照片和照片原件。】
    【xx年11月7日中午，玩家[八朔真司]和npc[波本]因为谁保存储存照片原件的储存卡发生了争执。玩家[八朔真司]差点被npc[波本]试探出真实身份。】
    身份？
    是指八朔真司除了代号成员西尔孚以外，还有其他的不能让组织知道的身份？松田阵平感觉这很重要，但是再这样翻下去，他恐怕得把八朔真司的履历整个看一遍。
    这种事无巨细地窥探别人隐私的感觉不是很好。
    松田阵平按了按额角，努力说服自己玩家进入游戏前是同意了隐私协议，也一定知道游戏内行为可以被游戏公司监控。
    ……不行……怎么办，还是感觉自己很变态。
    松田阵平自我谴责两秒，接着往下看。
    八朔真司使用了假面舞会，时间回到了24小时之前。
    【xx年11月6日午，玩家[八朔真司]得知组织派人贿赂政治家[岩森盛志]时被人拍下。玩家[八朔真司]拒绝了组织调人协助他拿回照片的安排。】
    【xx年11月6日午，玩家[八朔真司]潜入npc[佐名隆]住处。】
    【xx年11月6日下午，npc[佐名隆]回来后，玩家[八朔真司]模仿npc[波本]威胁了npc[佐名隆]，拿到了照片和照片原件。】
    【xx年11月6日下午，玩家[八朔真司]拨出电话，发现电话是空号。】
    【xx年11月6日下午，玩家[八朔真司]检查了自己手机内所有的联系方式，又查了自己的银行卡，最后在街角的电线杆下坐了半小时，其间三个路人给玩家[八朔真司]留下共计115日元的硬币。】
    【xx年11月6日下午，玩家[八朔真司]从垃圾桶旁边捡来一个纸盒，把硬币放进去，端着回到了电线杆下。玩家[八朔真司]坐到晚上，赚了2150日元。】
    松田阵平：？
    【xx年11月6日晚，玩家[八朔真司]用赚来的2150日元打印了一些名片，将npc[波本]的联系方式印成在上面，作为特殊小广告送了出去。】
    松田阵平刚刚因为八朔真司凄惨境遇而沉重的心情立刻被掀翻了。
    他不是来看这个的，松田阵平挣扎地想。
    不要笑。
    忍住。
    几分钟后，城野医生匆匆赶来，就看见了一地的花瓶碎片和翻到的轮椅，以及站在一边的松田阵平。
    护士给松田阵平重新包扎伤，护工打扫完花瓶碎片给松田阵平取新轮椅，城野医生在一边一直坐立不安。
    “发生了什么，又有人闯进来？”
    “没有。”松田阵平迅速回答，“是意外。”
    医生摩挲了一下白大褂上的衣袋，目光探询：“……和昨晚一样的意外？”
    “……”
    面前是一脸我知道有隐情的城野医生，门口是两个神情凝重、目光不断巡视，试图还原案发现场的“安保”。
    松田阵平陷入沉默。
    他不想说他只是笑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为了掌握平衡不小心抓住了放置花瓶的架子，结果架子砸到旁边轮椅上，架子和轮椅都翻了。他下意识抢救花瓶忘记了肩膀上有伤，但一愣神的时间又看见了旁边光屏上的日志，所以哪个都没救下来。
    很丢脸。
    别看了，再看就看出来了。
    松田阵平打算找个理由让那两个渡鸦成员出去，以免自己沦为渡鸦今日笑话。
    但他刚咳了一声，还没说话，那两人却神奇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低下头顺从地退出门外，反应之快，让松田阵平看愣了。
    城野医生却习以为常的样子。
    “只要你在明立流国际医院，他们为了你的安全，当然会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更别说昨天晚上还出事了。你就算让他们出去，他们也不敢走太远。”
    松田阵平听着，忽然品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你觉得我应该离开医院？”
    “……”城野医生古怪道，“不是你自己不愿意过来吗？”
    “如果不是为了看萩原研二，你平时根本不过来。除了这回受伤，你什么时候留在这边这么长时间过？”
    松田阵平突然意识发现，他之前的认知可能有点误差。
    城野医生总觉得他会处罚渡鸦，不仅仅是因为他平时的手段严厉。
    还有一个原因，是城野医生认为‘松田阵平’不愿意来渡鸦盘踞的明立流国际医院，也不喜欢被渡鸦严密保护。
    那渡鸦呢？
    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所以西尾瑛才如此紧张，渡鸦成员每每巡视到他病房附近的时候都会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他？
    松田阵平随之又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那正在地下三层，很可能正和西尾瑛在一起的诸伏景光……会不会发现这一点？
    第63章
    松田阵平想的很对, 但诸伏景光现在正在关注另外一件事。

 第72章

    刚才西尾瑛亲自过来送饭，刚进来没两分钟，似乎从耳麦中收到了什么消息, 神情霎时间冷凝，转身就往外走。
    诸伏景光听不见耳麦中的声音, 但西尾瑛走出去的时候, 他还是隐约听见西尾瑛说了一句“伤口裂开……”
    既没有指名道姓, 也没有暴露其他的信息。
    但从今天的交流以及昨天的指挥来看, 西尾瑛性格沉稳, 行动有据，即使发现有人潜入时依然有条不紊……起码在松田阵平被劫持之前是这样。
    于是诸伏景光难免把这件事情和松田阵平联系了起来。
    可松田阵平在医院里, 又不需要做什么剧烈运动, 怎么会忽然伤口裂开？
    房间内通风疗良好，诸伏景光却有些憋闷。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试着稍微拧动了一下把手，门边墙上的扬声器就传出门外看守人的声音。
    “你想要做什么？”
    诸伏景光没露出半分担忧, 只是含笑道，“我想见那位松田阁下。”
    门口的看守沉默片刻，啪一下子将通讯挂断了。
    两分钟之后，刚离开的西尾瑛又回到房间里。
    年轻男人冷淡地看着他, 公事公办地问：“你为什么要见松田阁下？”
    诸伏景光不想万一流露消息后被组织怀疑, 所以理由也没有太客气。
    他含笑道：“因为我终于想起, 之前在哪里见过那位松田阁下了，前段时间的新闻上, 这张英俊的脸可是常客。”
    话音刚落，一束锋利的目光刺过来。
    眼前的男人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漆黑的渡鸦，冰冷而毫无感情地注视着着他, 像是在注视一具可食用的腐尸。
    但那种目光一触即收，西尾瑛似乎又收到了什么消息，怔了怔，径直快步走了出去。
    是谁的消息？
    诸伏景光暂时无人可问。
    而医院六层，点出松田阵平一直以来对渡鸦的不喜和回避的城野医生却只想把刚刚脱口而出的反问撤回。
    卷发男人并未反驳，只是神情怔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
    这更让城野医生后悔。
    他话说的不严重，只是多少有点抱怨松田阵平一直以来都对渡鸦太严苛冷漠的意思。
    可当时帮了他，让他得以留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人是松田阵平。不管松田阵平对渡鸦如何，他作为受益人都不应该站在渡鸦的立场上说话。
    而且连渡鸦的首领都没说什么。
    说起渡鸦首领……
    城野医生终于找到了话题，以打破沉闷的气氛。
    “那一位什么时候离开的？”
    松田阵平本已经打算冲向地下三层看看情况了，听见城野医生的话，又满头问号地停下。
    “谁？”
    穿白大褂的医生迟疑地四下看了一眼空旷的病房，又刻意将视线收回来，
    “没事，我刚刚说错了，没人来过。”
    在明立流国际医院，在渡鸦的地盘，有谁能让城野医生说不出名字。
    松田阵平沉默了。
    半晌，他真诚地问：“我什么时候说他来过？”
    诸伏景光八成是因为听见了轮椅声，又因为组织内部的消息被误导了，城野医生又是哪里听见的风声？难道每任院长最后都要私通组织吗，别了吧，不好笑。
    城野医生却比他还诧异，“这还用说吗？”
    “昨晚你忽然不允许渡鸦的人来病房附近巡逻，还关了一部分监控，是吧？”
    “是，但是……”
    “之后有人无预约探访，你下令放行。车直接开到地下二层，你还亲自下去了一趟？”
    “是，但是……”
    “之后你和对方一起从内部电梯直接回到了六层？”
    “……”
    是，但是那是公安！
    松田阵平呆滞。
    他当时正处于对渡鸦的存在心虚的阶段，既不希望渡鸦盯上公安，又不希望公安发现渡鸦，所以故意安排不让两边碰上。
    松田阵平挣扎了一下，“如果我说那不是……”
    穿白大褂的医生斯文地推了推金边眼镜，认真地说，“那大家都会当成没来过。”
    所以根本就完全没信啊！
    松田阵平稍有郁闷，郁闷的原因是这件事情好像也没有非要揪着解释的必要。
    在城野医生眼里，渡鸦首领来见他很正常，避开别人的视线甚至不让渡鸦成员知道长相也很正常。
    “算了，我要下去一趟……”
    松田阵平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这么说来，渡鸦可能也以为首领来过。
    那昨晚他提醒西尾瑛，说苏格兰认为渡鸦首领在医院，不就是兜了个圈子向西尾瑛承认了这件事。
    而且承认的还不是首领来过，而是就在医院。
    让他理一理。
    渡鸦首领来医院看他，因为他被劫持没有立刻离开，这没什么。
    他关押试图挟持他的组织代号成员，也没问题。
    刚刚潜入医院的组织代号成员居然知道从不露面的渡鸦首领就在医院……问题大了！
    那渡鸦监控诸伏景光的标准起码要再提升一个等级。
    松田阵平把城野医生扔在病房，匆匆来到地下三层。期间城野医生阻拦，想让他坐上轮椅，但是松田阵平果断拒绝了。
    昨天和诸伏景光见面还好好地走着，今天就和“渡鸦首领”一样坐上轮椅。
    再让诸伏景光觉得他伤情加重就不好了。
    西尾瑛大概提前得到了消息，和他第一次过来时一样，肃立在入口处等他。
    “松田先生……”
    松田阵平打断，直截了当地问，“苏格兰呢？”
    “在房间用餐。”
    沉重的电子门向两侧收缩，让出幽深宽敞的走廊，松田阵平继续往里走。
    刚刚才重新包扎的伤口很不给面子地抽痛，让松田阵平有些不爽。
    “他今天出来过吗？”
    跟着他的西尾瑛回答：“一共出来了七次，约1小时45分钟，”
    松田阵平停下脚步，看向西尾瑛。
    “是他自己要求的还是你安排的。”
    “属下安排的。”
    穿着渡鸦制服的年轻男人几乎与他同时停下，垂头站在他的后方半步的位置，沉静而驯服，说出的话却让松田阵平目光渐冷。
    松田阵平昨晚交代给西尾瑛时，并未限制诸伏景光能去的范围，也没有限制两小时的放风时间如何规划。
    但是西尾瑛却直接切割成了每次十五分钟。
    这样即使诸伏景光离开关押他的房间，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还偏偏不算违背松田阵平命令。
    松田阵平不满，但还是压下脾气，
    “解释。”
    如果是因为他不小心误导了西尾瑛，导致西尾瑛过度警惕……那就算了，是他的问题，不能怪西尾瑛。
    结果西尾瑛说：
    “是属下自作主张，限制了苏格兰的行动。”
    他承认了明知道松田阵平本来的打算，承认了故意钻了松田阵平话里的空子。
    甚至连表面上敷衍一下都不敷衍。
    “你！”
    松田阵平揪起西尾瑛的衣领，把人按在墙上，但当左手握拳想一拳打过去的时候，猛地牵动了伤口。
    鲜明的疼痛让松田阵平太阳穴一跳，
    他因为怒火而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
    “滚。”松田阵平松开手，“西尾瑛，没有下次。”
    “……是。”
    松田阵平随便点了一个路过但已经凝固许久的渡鸦成员，让对方带着他去苏格兰的房间。
    进去的时候，诸伏景光一眼就看见他紧绷的神情和身边陌生的渡鸦成员。
    这是怎么了？
    刚刚离开的西尾瑛为什么没跟着回来？
    诸伏景光察觉气氛不对。
    而松田阵平一进来，就冷声让人关了监控。监控探头上的红点立刻熄灭，那个陌生的渡鸦成员也识趣地出去，堪称令行禁止。
    让诸伏景光都觉得再检查一遍很没必要。
    但到底是卧底的习惯占了上风，诸伏景光起身观察一圈，才听见自己那位好同期闷声开口。
    “你还没待够？现在答应跟我上去还来得及。”
    诸伏景光心情复杂地看向他。
    “都已经当了四年警察，你怎么说话还是……”极.恶.势力威逼利诱的风格。
    他想到松田阵平的另一重身份，及时住口了，松田阵平自己却反应过来，哼笑一声，
    “谁让我现在真的是。”
    不，这真的是你自己的问题……别拿渡鸦当借口。
    诸伏景光无奈地坐回来，目光却不动声色地顺着他西装外套里那件病号服的领口一瞥，果然看见新换的绷带。
    他的手指稍稍捏紧一瞬又松开，口中却仿佛随意的问，
    “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还要在医院住多久？”
    卷发男人下意识伸手摸下伤口的位置，又顿了顿，

 第73章

    “还行……等你这边的事情结束就出院。”
    “你……”他似乎想说什么，又改了口，“今天从西尾瑛那边都打听到了什么？”
    “太多了，也许还有你不想让我知道的。”诸伏景光故意道。
    “……噢。”松田阵平干巴巴地应声。
    诸伏景光打量着他神情，试探着说，“其实西尾瑛口风很紧。”
    松田阵平“嗯”了一声，神色依然没有缓和。
    看来松田阵平生气不满的事，确实和他以及西尾瑛有关。
    那和伤口裂开有关吗？
    诸伏景光琢磨，一抬头却发现松田阵平正望着他。
    “怎么了？”
    “等你下一个问题啊。”
    松田阵平用筷子扒拉了一下诸伏景光的晚餐，懒洋洋地说，
    “你看，hiro旦那，你已经茶不思饭不想就等我过来了。”
    “慢慢想。”
    卷发男人往椅子上一靠，拿手机发条消息，口中说，“已经凉透了，我也没吃饭，我让他们重新送两份过来。”
    松田阵平分明知道他的试探。
    或者说松田阵平带着伤、连饭都没吃就下来找他，就是不想把诸伏景光一个人留在这。
    或许松田阵平回答不了所有的问题，但是只要松田阵平在这里，诸伏景光就不会再面临之前那种满心疑惑却无人理会的局面。
    明明是最喜欢直来直去的人，却纵容他的试探，以自己的方式包容了另一种过去他觉得麻烦、不干脆的行事风格。
    再迂回下去，反而太不尊重松田阵平了。
    “没那么复杂。”诸伏景光叹气，“其实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你在生什么气？”
    “啊？”松田阵平愣了愣，“就这？”
    “我在生气西尾瑛故意限制了你的行动。”
    松田阵平简单讲了讲所谓的限制。他其实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只是疑惑。
    西尾瑛明知道他今天会过来，也就是说西尾瑛再怎么安排，最多也就是限制今天一天。
    而且做都做了，却又不掩饰。
    ——西尾瑛本可以不在他最开始随口一问的时候就直接主动说出次数，也可以不强调‘自作主张’。
    他有很多方法可以狡辩或者拖延，但是还是在一开始就实话实说。
    所以他到底图什么？
    松田阵平越想越头疼，
    “我在想要不这段时间先把他调离。我不希望哪天你想联系我，却被他拦下来了。”
    松田阵平只是随口一说，手臂却忽然被诸伏景光抓住。他抬起头，发现之前还神色从容的男人脸色有些不对劲。
    “松田，西尾瑛人呢？”
    “我没安排……”松田阵平没说完就意识到诸伏景光不会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的问起对方的下落。
    “等下。”
    他拿手机拨出西尾瑛的电话。
    无人接听。
    松田阵平疾步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两个渡鸦成员立刻恭敬地低下头。
    他径直问：“西尾瑛现在在哪？”
    两名渡鸦成员安静了两秒，其中一人低声道，
    “在惩戒室。”
    第64章
    不夸张地说, 松田阵平听见惩戒室这个词的时候，当即两眼一黑。
    他知道渡鸦有惩戒室，虽然不清楚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 但也能猜到好不到哪去。所以他刚刚再生气，也只是想揍西尾瑛一拳, 也没提过让他受罚。
    谁让他去了。
    谁说要罚他了？
    身后脚步声渐近, 两名渡鸦成员同时抬头, 看向松田阵平身后。
    松田阵平匆匆转过头, 想告知诸伏景光他先离开一会, 却被诸伏景光一声轻笑打断。
    蓝灰色眼睛的男人温和地说，
    “看来渡鸦的人也不是很听松田阁下的话, 居然找人都要您亲自去……”
    旁边两名渡鸦成员脸色骤然僵硬, 其中一个人目光凌厉地刺向诸伏景光，另一个人却急急忙忙往前半步，对松田阵平恭敬开口：
    “属下这就通知惩戒室，请您稍等片刻, 西尾大人马上就过来。”
    “……”
    松田阵平最终也没让西尾瑛过来。
    惩戒室很近，从渡鸦成员的居住区过去，只需要经过一个休息厅，也就是一两分钟的距离。
    松田阵平一直都知道, 但他今天沿着走廊一路往前, 发现遇到的渡鸦成员比其他区域更多, 才隐隐察觉其中另一种含义。
    距离近，就意味着每个渡鸦成员都能清楚地看见受罚的人是谁, 是怎么进去又怎么出来的。
    松田阵平推门进去，先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清洁剂气味。
    他快速的扫了一眼，发现这间惩戒室里干净得惊人。一张合金床, 床边可以精确束缚到每根手指的约束器，以及另一侧可以针对性对任何一个关节……施压或绞紧的操作台。
    而旁边漆黑的金属架上，则依次摆放着连接电击器的神经探针、各色化学药剂，以及特制的声波传导器等。
    西尾瑛依然穿着渡鸦的那身制服，站在漆黑的金属床边，姿态和刚刚在地下三层的入口处等待时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袖口手肘等处的褶皱、苍白唇色和额头的冷汗，松田阵平几乎看不出他确实受刑了。
    但松田阵平恶补过几天“渡鸦常识”，了解渡鸦内部惩戒的第一准则是不影响行动，因此刑罚都是以制造剧烈疼痛但不留下明显后遗症为标准，所根本无法从外表来判断。
    “……哪一种？”
    “电击。”
    西尾瑛的声音沙哑，松田阵平能听出来他在竭力稳定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比之前虚弱飘忽许多。
    松田阵平抿着唇，看向那个连着探针的电击器，寒意自脊背窜起蔓延至四肢，让他的指尖都隐隐麻痹。
    他尽可能冷静地开口：
    “我没有让你来惩戒室。”
    西尾瑛却怔了怔，迷惑地眼眸上抬似乎想看向松田阵平，但还没真正对视就又迅速低下：
    “但我没有按照您的命令行事，令您不满，理应受罚。”
    “可我当时给你机会让你解释……”松田阵平卡了一秒，不可思议地问：“你当时解释的是什么？”
    西尾瑛再次回答：“……是属下自行决定限制苏格兰行动。”
    自行，决定。
    松田阵平终于听懂了。
    西尾瑛根本没意识到松田阵平在询问原因，他居然觉松田阵平在质问是谁下达这个命令，谁为此负责。
    这是正常人的思路吗？
    松田阵平大脑一阵眩晕。
    他艰难地说出自己的本意。
    西尾瑛立在原地许久，才低声道，“请您原谅，我误会了……”
    “别道歉。”松田阵平受不了这个，明明被处罚的是西尾瑛。
    他看西尾瑛苍白的脸色，想让他坐下，但是这个房间里又只有那张刚刚处刑用的金属床。
    “能走路吗？”
    “……能。”
    “出去说。”松田阵平刻意放慢脚步，两人走到休息厅，里面的零星几个渡鸦成员立刻安静离开。
    西尾瑛跟着松田阵平，终于解释了变更命令的原因：
    “苏格兰知道地下三层及四层的之前的布局，如果放任他自己行动两小时，即使故意回避机密区域，他也根据之前的设计图推测出来。”
    “您昨晚说不打算让苏格兰留在渡鸦，还计划让他继续回到组织，那有些东西不能告知他。”
    松田阵平一下子想起了昨天晚上西尾瑛的欲言又止。
    “你昨晚就是想说这个？”
    “……是。”
    “为什么不说？”
    西尾瑛道：“您已经下令，没有办法兼顾是我的问题。”
    这句话朝他迎面砸来，让松田阵平头昏脑胀，一时失去言语能力。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西尾瑛先违背他的命令，又毫不遮掩了。
    西尾瑛不认为可以先松田阵平协商，也没有解释原因之后可能会获得谅解这个概念。
    所以他只会在松田阵平过来时说明情况，如果松田阵平不满。
    没有额外的命令，就是自己领罚的意思。
    谁教的，游戏系统吗？
    如果将来他们世界能发展到ai执.政管理的程度，他就算是死了，也要把反对两个字刻在墓碑上。
    松田阵平愤怒之余，又气恼自己当时没有意识到西尾瑛的言外之意。
    如果他提前察觉了，就根本不会发生这件事。
    就像是诸伏景光一样。
    诸伏景光只是听松田阵平说了几句，就意识到他这一天以来的异样感的缘由。
    昨晚束手就擒之后，他受到的监控十分严密，房间里起码有四个监控探头，几乎覆盖了所有位置。
    每次出去时，除去西尾瑛外，至少还有两个人在明处跟着。此外，还有有人在拐角、疑似目的地的方位等待，路上监控就更不用说了。

 第74章

    但作为挟持过重要人物最后被抓的阶下囚，诸伏景光又觉得自己的待遇好得异乎寻常。
    房间状况比组织安排的安全屋还舒适，没有刻意用灯光或者噪音影响他的状态。
    三餐丰盛营养丰富。尽管鱼肉里连根细刺都没有，鸡肉也被剃了骨头，筷子都是稍一用力就容易弯折的韧性材质。但确实没有加料，味道还相当不错，
    因为松田阵平同意了他昨晚说的和西尾瑛交流的要求，西尾瑛甚至给了一个仅能联系他的通讯器。
    越是感觉到渡鸦对他的警戒和关注，越能意识到松田阵平对渡鸦的影响力——他能轻易让渡鸦在如此戒备的情况下，依然给他宽裕的生活标准。
    但高等级的警戒和过分舒适的生活水平是不平衡的。
    地下三层是渡鸦的巢穴，而且四通八达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整个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枢纽，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应该被一个外人摸透。
    松田阵平信任他，所以不介意自己的命令中存在漏洞。
    西尾瑛不知道，但明明可以提出异议，却依然不敢指出问题，只能在最大限度地兼容松田阵平的命令。
    如果松田阵平刚进入渡鸦，诸伏景光倒是可以理解为是两方之间有些误会，导致渡鸦不了解松田阵平真正的行事风格。
    但松田阵平已经接触渡鸦四年了，而且萩原研二自三年多以前就在明立流国际医院治疗，按理说这边的渡鸦成员应该不止一次接触过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如此。
    所以只能是另外一种情况。
    西尾瑛等人眼里，松田阵平不会对他们宽容。
    因此当松田阵平下达命令之后，他们只能小心衡量，既要符合渡鸦的规矩，又要让松田阵平满意，否则就只有受罚一条路。
    但合理吗？
    诸伏景光依靠着房间的门框，半个身子在外，在两名渡鸦成员的注视下，坦然地浪费自己今天可外出的最后十五分钟等松田阵平回来。
    他想来想去，还是感觉松田阵平背上不应该背这么重的锅。
    松田阵平又不擅长掩饰，即使真的一开始有些误会，在多次相处之后，就算是渡鸦的底层成员不清楚，西尾瑛这样的人总应该能意识到松田阵平正直心软的本质吧。
    诸伏景光只能换个角度去想。
    西尾瑛知道松田阵平虽然脾气暴躁但不会肆意处罚别人，但另有一个原因，让他们直至今日，在已经和松田阵平相处多年后，还不敢请求松田阵平体谅，只敢默默受罚？
    换言之，西尾瑛始终认为松田阵平有足够的理由对渡鸦的人严苛。
    那个理由是什么？
    诸伏景光思绪纷杂，面色如旧，远远看见松田阵平和西尾瑛的身影，直起身往那边走去。
    还在十五分钟之内，因此两名渡鸦成员想要阻止，却到底没说出阻拦的话。
    ……这种惊人的威慑力，到底是靠什么堆砌起来的？
    看诸伏景光的身影渐近，松田阵平结束了对话。
    “下次别擅自揣测我的意思，你回去休息。这次就算了，之后如果有顾虑提前说，后续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松田阵平仔细想了一下，觉得上一句话没有什么可以引起误解的地方了，但还是补充，
    “明天一切照旧，苏格兰那边……出来的时间让他自行决定，但你可以限制他的活动区域。”
    “……”西尾瑛没有立刻回答。
    松田阵平却觉得差不多说完了，正要走向诸伏景光，身后忽然响起西尾瑛的声音。
    “松田先生。”
    松田阵平转身，看见年轻男人少见地抬起头望着他，轻声道，
    “地下三、四层接下来需要逐步整修，您介意将苏格兰转移到您所在住院部六层吗？那边的巡逻和安保地下三、四层一样严密，他不会打扰到您。”
    诸伏景光顿住脚步。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的震惊几乎无法掩饰。
    作者有话说：
    西尾瑛：给松田阁下找个理由
    第65章
    “所以你就这么把人带上来了？”
    城野医生凝固在电梯口, 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松田阵平，又看了一眼他身后被四名渡鸦成员盯着的男人。
    松田阵平咳了一声，示意城野医生看向诸伏景光的左手腕, “给他带了带毒液和麻醉剂的控制器。”
    城野医生依然皱着眉，“那你打算把他关在哪个区域？我去安……”
    “我隔壁吧。”
    城野医生的声音像是被人被抵着嗓子眼塞了回去。
    “……好, 那你自己安排。”
    他平静地抱着文件越过几人进入电梯, 按下按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 走廊里却莫名多出几分尴尬的气氛。
    松田阵平故作无事地把诸伏景光安顿好。
    他本来还试图维持渡鸦高层与阶下囚之间的关系鸿沟, 但三分钟后, 诸伏景光主动询问能否过来找他时，那鸿沟就变成了细细窄窄的地砖缝隙, 轻轻一迈就跨了过去。
    诸伏景光坐在他面前, 问，
    “松田，昨晚我们闯入渡鸦地盘，渡鸦首领打算怎么做？”
    松田阵平猛然一个激灵, 想起来自己终于忘了什么。
    昨天晚上！
    西尾瑛把组织闯入明立流国际医院这件事通知了渡鸦在东京的基地，还计划对组织动手！
    松田阵平清楚这时候已经不能彻底阻止，所以本来打算通过管理员邮箱进一步了解情况，把这次“示威”的影响控制在最小。
    但他居然因为一连串的事情而忘记提了！
    “我……”
    这时候直接调出游戏界面查看是否有邮件, 未免也太明显了。
    松田阵平面对诸伏景光担忧而微带探寻的目光, 动了动嘴唇, “等我问一下。”
    他拿出手机，手机界面稍稍避开诸伏景光, 但是为了避免诸伏景光看出破绽，只能真的输入了管理员邮箱地址。
    这世界上没有比自己给自己发消息更让人尴尬的了。但幸好他之前承认过自己和渡鸦首领关系很好，所以邮件中也不需要过多的修饰松田阵平干脆, 怎么舒服怎么来。
    【昨晚的事？】
    松田阵平按下发送，然后保持姿势不变看向悬在手机上方的光屏。
    管理员邮箱中的未读邮件立刻从一封变成了两封。
    松田阵平点都没点开，就意念拆开了另外一封，里面果然是东京基地负责人发过来的汇报。
    内容太长了，现在看太明显，于是他直接转发到自己的邮箱。
    下一秒，手机轻轻震了震。
    松田阵平这才心安理得地拆邮件，阅读，继而安静如渡鸦地把手机扣在桌子上。
    偏偏旁边的诸伏景光也不催。
    松田阵平脑子里混乱许久之后，还是挣扎着主动开口。
    “hiro，组织可能、马上、很快就会联系渡鸦了。”
    “……渡鸦做了什么？”
    “渡鸦潜入组织在东京的某个医疗基地，想要活捉贝尔摩德……”
    “那现在？”
    “贝尔摩德下落不明。”
    诸伏景光：？
    他心中的震惊如惊涛骇浪，冲击的大脑有些麻木，最终缓缓道：
    “渡鸦没找到人，那组织应该也能找到，为什么是下落不明？”
    “……就是因为组织联系不上，才这么说。”松田阵平心虚极了。
    千面魔女在组织里是一个传说般中人物，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像波本这种，勉勉强强接触到了几个核心成员的新代号成员，无论如何也不该突兀发展出这种与核心高层对峙的局面。
    前提是他没有稀里糊涂被卷入追杀。
    “追杀你的是谁的人？”
    金发青年双手抱臂，眉宇间压着几分沉冷，幽幽地打量床上相貌平平的棕发女人，
    “贝尔摩德，你如果再不肯联系琴酒他们，我就把你当做叛徒来对待了。”
    易容后的贝尔摩德靠坐在床头，单手持镜在唇上涂口红，当最后一点红色填满，才徐徐开口：
    “如果我是叛徒的话，那现在已经一起被追杀的你，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我起码还能易容呢，波本。”
    “别急。”她继续道，“你帮我一次，我就告诉你故意把你的联系方式泄露出去的人是谁。”
    “这点小事就抵一个人情，那你的人情未免也太便宜了。”
    贝尔摩德虚虚眯了下眼睛，“那你想要什么？”
    金发青年靠着墙，先轻轻挑起垂落的厚实窗帘一角，看了看车水马龙的窗外，又松开手，让室内重新归于昏暗。
    “我更好奇在某个地下医院治疗的你为什么会被一群明显训练有素的人追杀，还好奇他们手里有你什么把柄，才让你不能或不敢向组织求援。”
    贝尔摩德被他接二连三的戳了痛处，眸光渐冷，但是金发青年却话锋一转，

 第75章

    “但这两个我可以都不问，毕竟有些东西，逼着别人说出来就不好玩了，我更愿意自己去查。”
    简直傲慢。
    如果是平时，贝尔摩德恐怕会不轻不重地刺上他几句，但现在这种傲慢反而让她放下心。
    “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是谁截了我的任务。”
    贝尔摩德的眉毛微微一挑，就听见金发青年徐徐开口，
    “几天前，你、我还有苏格兰到摩纳酒吧抓菊池佐，但后来被那个警察搅了局，仓辻速水也来掺合了一脚，菊池佐被警视厅带走了。”
    贝尔摩德水绿色的眸子闪了闪。她轻轻拨弄了一下指甲：
    “既然被抓了，那当然是任务失败，还有什么，难不成你想……”她微微顿了一下，侧过头，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向金发青年，“你难道向朗姆提议要潜入警视厅？”
    金发青年轻描淡写地说：“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怪不得……”贝尔摩德话没说完，剩下的内容掩于唇齿间，化作一声无趣的叹息，“朗姆拒绝了你，就是他觉得菊池佐不值得冒险了，你何必纠缠这件事。”
    “哦？”金发青年拖长了音，一手扶着床头向她弯下腰，声音轻柔，“贝尔摩德，看来是我提供的这个安全屋太安全了，让你觉得我们有时间你来我往的慢慢交流。”
    “你要不要看一眼窗外，街角那边刚刚多了一辆车。”
    他勾起唇角，紫灰色双眼覆着一层阴霾般的浓雾，不见一点笑意，“如果菊池佐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你当时怎么会拼命的要杀他？”
    “不过……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
    波本忽然支起身伸了个懒腰，轻轻巧巧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笑盈盈道：
    “这次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如果我之后从哪里知道了你今天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到时候你可别生气。”
    金发青年说完，自如地转身看向窗外。贝尔摩德看他阴晴不定、变脸如喝水般自如的模样，忽而开口，
    “波本，我可以告诉你。甚至可以告诉你今天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包括我为什么被追杀，以及为什么不联系组织。”
    “因为渡鸦威胁她。”
    松田阵平迟疑地说：
    “hiro，你知道贝尔摩德在组织内的地位很高吧？”
    “知道。”诸伏景光点头。
    “那……你知道贝尔摩德和组织boss有血缘关系吗？”
    诸伏景光：……？
    “你知道……贝尔摩德因为实验的缘故可以容颜不变吗？”
    诸伏景光：……？
    “总之就是，渡鸦曾经从组织那边得到过部分医疗成果，他们曾经由此反推出贝尔摩德现在的情况。然后他们根据贝尔摩德的身体状况……量身定制了一份可能的实验计划，如果这份报告送到组织boss手里，贝尔摩德可能要进实验室。”
    “你是说……”
    “贝尔摩德可能叛逃了，但是组织还不知道。”
    第66章
    以贝尔摩德在组织内的地位, 叛逃无异主动自杀。
    她以前作为组织的杀手，直接或间接杀死过的人不计其数。
    仇人不会因为她叛逃而放过她，各国的官方机构不会因为她叛逃了而放弃追捕她, 而组织当然也会和她不死不休。
    就算可以易容，天长日久, 也有可能露出破绽。更何况谁愿意一辈子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如果贝尔摩德愿意, 就不会费尽心思为克丽丝.温亚德这个身份做铺垫了。
    因此降谷零虽然用叛逃来质问贝尔摩德, 却根本没有真往这个方向想。
    要说贝尔摩德生了点私心暗中利用组织的势力做了点什么, 倒还有几分可信度。
    彻头彻尾的脱离组织？不如说贝尔摩德是公安的卧底。
    但现在的情况确实诡异。
    不是说那些从莫名打过来的零星电话。电话的事很好调查, 从十一月七号开始出现，而且都来自大阪, 散播他联系方式的大概是是一个黑发的瘦高英俊青年。
    虽然也有对方是个幌子的可能, 但降谷零从摩天轮、普拉米亚、仓辻速水、松田阵平、荒海彩等等事件关键词中努力分出不到十之一的心神调查了一下，就锁定到了素未蒙面且当时正好在大阪的西尔孚身上。
    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菊池佐的任务失败，刚到东京几天的西尔孚也销声匿迹。
    琴酒、基安蒂、科恩、卡尔瓦多斯, 甚至还有hiro都悄然隐没，调查不到踪迹。
    降谷零试着主动向朗姆申请继续调查菊池佐，却被否决，接着, 盯着他的人忽然比之前更多了。
    他心生警惕, 暂时停了与风见的联系。表面上调查找他麻烦的人是谁, 实际上调查菊池佐背后的隐情以及琴酒他们的行踪。
    就在今天凌晨，去港口的路上, 他收到了贝尔摩德说有西尔孚有个任务求到她这边，问他有没有空帮忙。
    降谷零答应了。结果西尔孚没看见，却看见了重伤的贝尔摩德本人和一群追杀者。
    如果不是降谷零习惯事先多做点几个备用计划, 这时候恐怕已经和贝尔摩德一起被抓。
    但没关系，从看见贝尔摩德，他就意识到，他已经抓住了这一团乱麻中的线头。
    “洗耳恭听。”
    金发青年顺着墙坐在木椅上，手肘撑着桌子，专注地看着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手指勾起一缕棕发，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带着笑意又像是含着冷嘲，
    “从哪开始讲起呢，就从三十年前的组织和渡鸦开始吧……”
    “渡鸦和组织已经纠缠多年，所以稍微知道一点组织内部的情况也很正常。”
    病房里，松田阵平尴尬地把刚送过来的晚餐往诸伏景光那边推了推，
    “那个实验你不用担心，是伪造的。目前只在动物身上实验过，成功率0。而且相关实验已经叫停了，渡鸦也没打算继续研究下去。”
    诸伏景光沉默。低头看了看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又看了一眼专注于向他解释现状，直接把手机扔在一边的松田阵平。
    半晌，他提了一个本不应该问，但是又确实应该问的问题：
    “不用回复吗？”
    “不是已经回了……”
    松田阵平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诸伏景光指的是让他回复渡鸦首领。
    啊这。
    还要这么麻烦吗？松田阵平拒绝，并找了个借口。
    “不用，他有事会联系我。”
    诸伏景光却继续追问，“你们平时都是这样？”
    哪有什么平时……松田阵平开始头痛，莫名想起前年过年回家时，被老爸和萩原叔叔阿姨问起感情状况，不小心顺嘴说成了有之后面临的一系列连环问题。
    但那时候还能匆匆改口是口误。现在总不能凭空取消渡鸦首领。
    “差不多，我和他的关系不用在意这个。”
    松田阵平先是强硬地把这部分划分为他的私人问题，又含糊道，“别说他了，他的事不重要。现在我们这边的情况更重要，先说贝尔摩德吧。”
    诸伏景光却没办法装作看不见松田阵平的回避。
    明明昨天还不是这个态度，是他问得太深入了让松田阵平不满，还是今天出现了新的变化，比如两人发生了争执？
    诸伏景光想起松田阵平撕裂的伤口，有些摸不准情况。
    他相信松田阵平说的渡鸦首领不会介意是真的——渡鸦首领既然秒回邮件，又将完整的汇报直接转了过来，就说明确实不打算隐瞒松田阵平
    但偏偏松田阵平态度又过分生硬……
    诸伏景光没有理由再进一步深问两人的关系，只能顺着松田阵平的话先说回去：“那你觉得贝尔摩德有可能会向渡鸦投诚吗？”
    松田阵平愣了愣，
    “有，但是几率不大。组织这些年一直暗中打探渡鸦的情况，但是渡鸦对组织兴趣不高……别看西尾瑛昨天晚上说直接袭击组织，其实除了东京的那个基地以外，其他的大部分都只是能推测出一个大概范围。真如果想对组织动手，单凭这些肯定不够。除非是……”
    “除非是完全不要命的鱼死网破？”
    “……对。贝尔摩德应该知情。所以她手里没什么渡鸦感兴趣的筹码，又得知渡鸦可能研究了她的情况，向渡鸦投诚的几率很小。”
    诸伏景光默默整理松田阵平无意识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继续思考。
    贝尔摩德如果打定主意叛逃，一定会尽快给自己准备好后路。
    假死的成功率不高，以她的身份，就算是烧成渣了，组织都得把骨灰拿回去研究，一天不确定，一天就不可能放松追查。
    贝尔摩德不想疲于奔命，就必须找人合作。
    那在日本境内，除了渡鸦，能和组织硬扛还不落下风，而且还极有可能会愿意和贝尔摩德合作的势力……
    公安。

 第76章

    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就意识到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
    “我想联系……”
    “你联系……”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停下。诸伏景光看向松田阵平不假思索递过来的手机，缓缓垂下眸。
    “h……绿川？”
    片刻后，他选择遵从自己内心的判断，将本不打算说出来的那件事告诉了松田阵平，
    “松田，我现在联系不上那边。”
    松田阵平瞳孔骤然一缩。
    “我想要你帮我确认公安那边情报，但不要直接暴露我……”
    诸伏景光说到一半，就看见松田阵平用手机按下一串有些眼熟的号码。
    “我试试能不能打通。”
    他行动力超强的卷发同期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可靠地说，
    “恰好我有一个叫安室透的朋友，虽然他最近失联了，但万一今天恰好在呢？”
    电话响了两声，被人直接挂断了。
    下一秒，松田阵平收到了一封乱码邮件。
    诸伏景光快速看了一眼，比松田阵平还快一步从中破译出新的号码。
    松田阵平立刻打了过去。
    电话立刻接通，但那头一片嘈杂，不断传来疯狂的喇叭声急刹车声。
    松田阵平一时不敢说话，却听见那边开口：
    “松田。”
    降谷零声音冷得可怕。
    “之后如果有人以公安的名义来找你，除非是风见裕也本人，否则都不要相信。
    这句话在松田阵平脑子里还没转半圈，就链接起刚刚诸伏景光的话，推出一个惊悚答案
    “公安内部有组织的卧底？”
    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又一次响起。
    混乱中，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听见了降谷零的下一句。
    “菊池佐死了，没有下毒的痕迹，法医鉴定为猝死。”
    同一时间。
    警察厅外、明立流国际医院外，东京各处，都响起震惊的脏话。
    【任务失败通知】
    【[鸟矢町枪击案（二）：菊池佐背后的隐秘]已失败】
    第67章
    经历实在磨练人。
    以至于松田阵平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 既不是震惊于警视厅有卧底，也不是愤怒于菊池佐被杀线索消失。
    他看着同一时间弹出的系统弹窗，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玩家要炸锅了。
    松田阵平清楚这个任务暂时卡死，但玩家不知全貌, 未必意识到了卡关这件事, 可能只把它当成了一个时限未公开的守塔的防卫活动。
    所以他们眼里, 就是任务到一半, 忽然莫名其妙的失败。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他就应该想办法找个理由申请把这个任务撤掉，或者是提前结算。而不是抱着没准哪天公安就调查清楚了, 玩家还能够蹭上一波积分和认可度的想法, 把任务保留了下来。
    现在后悔也晚了。
    诸伏景光就在面前，而降谷零在电话那头。
    松田阵平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平生最快的反应速度，先在游戏系统上申请了npc免打扰模式，险之又险地避免了他这边电话还没挂断, 手机就不断收到新的电话和未接短信邮件的可怕景象。
    ——真要是发生这种情况，他就解释不清了。诸伏景光一准认为他的手机被窃听。
    暂时糊弄过一关，松田阵平努力先不去考虑玩家，继续追问降谷零,
    “你那边现在怎么回事？在追人？”
    “不, 在逃命。”
    松田阵平先是一惊, 就听见降谷零短促地笑了声，用他未听过的森然语调说,
    “我之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国内还有这么一群藏头露尾的……”
    “什么？”
    “渡鸦。”
    松田阵平安静了。
    降谷零却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分出心神去判断他停顿的含义。
    他从贝尔摩德那边知道了渡鸦的存在时，远比得知组织时还要震撼, 组织虽然隐蔽，但起码在日本公安甚至世界各国的官方机构中都是挂了号，而且始终在重点关注。
    但渡鸦？
    此前这么多年，他听都从未听过。
    一个能令组织在日本频频受挫，甚至不愿与正面针锋相对的势力，一个盘踞在日本至少三十年、却始终不被官方知晓的地下组织。
    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吗。
    它如深海中的巨兽一样，悄无声息地盘踞在这片岛屿的阴影中。
    何时诞生，笼罩多大范围，凭借什么发展。三十多年来，无人知晓。
    如果不是他正在被渡鸦的人咬得死死的，哪怕贝尔摩德主动说破，降谷零都不敢相信真有这么一个势力存在。
    而这还没完，更可怕的消息永远在后面。
    “前几天，卡尔瓦多斯和西尔孚私自闯入渡鸦地盘被抓。琴酒带着基安蒂和苏格兰他们营救，但苏格兰触怒了渡鸦。”当时贝尔摩德似笑非笑地道，“如果是过去，苏格兰必然会死在渡鸦地盘上，但现在，凶兽非要披上一层人皮。他还算运气好……”
    hiro出事了。
    降谷零现在想到这点，大脑就混乱一片。他迫切地想知道诸伏景光现在的情况，被渡鸦囚禁后有没有被拷问，被用刑。他手心冰冷，可理智还在促使他回忆后续的交流。
    贝尔摩德道：“至于为什么找你，因为渡鸦找上了组织的基地……所以所有知道基地位置的代号成员都有嫌疑。”
    “而目前在东京又不清楚基地位置的，只有你，苏格兰和莱伊。”
    “莱伊会被调到琴酒那边，而你这段时间要跟我调查卧底的身份。”
    听上去合理，虽然降谷零是被骗过来的，但如果是为了任务前不走漏风声，也说得过去。降谷零装作神情松动几分，心中却认为可信度低于百分之十。
    任务再紧急，也不至于让重伤未愈、还本来就不在日本发展的贝尔摩德去做。而且真要点他参加任务，为什么不是朗姆通知，贝尔摩德虽然有这个资格，但她一向圆滑，不会做这种越权的事。
    抛开这些不谈，贝尔摩德的表述中也存在许多问题。比如卡尔瓦多斯他们为何闯入渡鸦地盘，两方冲突原因，以及景光如何惹怒渡鸦，渡鸦最后为何选择针对贝尔摩德等等。
    所以降谷零更愿意相信是贝尔摩德被渡鸦拿住了把柄，所以必须主动调查出那个卧底，才敢和组织联系。
    她也不怕波本猜出她在说谎。
    这只是这次合作的一个说的过去的幌子，真正维系两人的关系的，是利益本身。
    所以贝尔摩德既透露出大量情报，又故意对许多关键信息含糊其辞，引起他的兴趣，当做后续谈判的筹码——他根本没有其他途径得知渡鸦的隐秘。
    “波本，你猜对了，确实是有人截了你的任务。”
    “朗姆不是觉得菊池佐不重要，而是另有人去处理菊池佐。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组织在警视厅公安部内的卧底。”
    彼时，棕发女人神情中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阴冷，“菊池佐不算什么，但他碰巧看见了不该看的，听见了不该听的。”
    “什么？”
    “看见组织在公安的卧底和朗姆见面，听见了朗姆给boss发邮件。”
    贝尔摩德轻笑，“波本……朗姆是个仗着没人知道他的长相，喜欢在外活动的家伙。”
    “如果你真的能先一步从菊池佐口中得到什么情报，那就掌握了朗姆的半条命。”
    降谷零暂离安全屋，紧急联系了风见裕也，还是晚了一步，菊池佐死了。
    此刻，他快速地把情况对松田阵平简洁地说了一遍，就要挂断电话，打算专心处理眼前的事。
    他需要尽快确认那个所谓的渡鸦地盘的位置，查清楚hiro的情况，但是这时候，却就听见电话那头的松田阵平磕磕绊绊问，
    “……你在哪被渡鸦盯上了……把你现在的位置……不，最好连车牌号都告诉我。”
    降谷零：？
    他迅速从这个指向性过于明确的要求中推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这个答案又变成了一块万能拼图，严丝合缝地补在了贝尔摩德所隐瞒的信息中。
    像是精密的齿轮中被塞进一块石头，降谷零大脑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那个……”
    松田阵平明显心虚的声音远了一点，是对别人说话，“要不你来说。”
    不到半秒的时间。
    降谷零听见电话那头传出让他忧心如焚的幼驯染的声音。
    “zero，我没事。”
    有事的是玩家。
    任务失败。
    联系不上任务npc。
    原因不明。统统原因不明。
    世界频道和论坛都吵疯了。
    接了任务的东京玩家通通被挂在耻辱柱上全服批评，而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来东京接任务，打算后续再参与的其他玩家已经边骂边走上天台。

 第77章

    荒海彩先想到的是白天和松田阵平见面时的景象。那时候松田阵平信誓旦旦，自己在医院没有危险，而且菊池佐的任务有人去处理。
    结果今天还没过完。
    松田阵平失联，菊池佐任务失败。
    荒海彩本来还想把松田阵平“渡鸦”的情况更稳妥地告知其他玩家，但现在遇到这种情况，只能用一个粗暴快捷地方式划分。
    她邀请所有npc认可度＞3的玩家线下见面。
    因为之前酒吧的事，荒海岛英已经隐晦地向她问起松田阵平，荒海会中也有人盯着她。
    所以这次荒海彩没有在荒海会的地盘，而是找纸居圭介借了场地，考虑到玩家的隐蔽能力参差不齐，所以纸居圭介专门找了无论男女无论年龄都能进来的开放场所。
    荒海彩把时间定在两小时后。
    但玩家集合，一向是当场招呼当场聚。
    哪怕有不在线的，熟人下线联系，不用说别的，只要大声喊一句“你的任务失败了”，三分钟之内绝对出现。
    所以才十来分钟，已经有大批玩家涌入，荒海彩不得不另外安排的人在附近盯着。
    半小时过去，眼看着玩家们从焦灼到摆烂，最后开始发疯。
    荒海彩走出大厅，站在一侧的走廊里，又试着联系了松田阵平一次。
    这次打通了，
    荒海彩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依然提着心神，“松田警官。”
    “抱歉刚刚有事……”
    松田阵平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我知道你们要聚会，所以你帮我代为转达一下。”
    “您说。”
    “……菊池佐死了。”
    荒海彩瞳孔一缩，却听见松田阵平用一种刻意轻松的语气说：
    “但这不是你们的问题，菊池佐的死另有缘故，而且我已经知道死因了。”
    “前段时间麻烦你们了，菊池佐的事情不用再管。不过渡鸦的事还是要拜托给你们，如果这几天能得到点消息最好。”
    【任务结算提醒】
    【松田阵平的感激（已完成）】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忽然来电，告知你们菊池佐已死。松田阵平知道你们这几天为他的请求付出的努力，对你们十分感激。】
    【任务奖励：积分+100（根据个人任务贡献程度发放）松田阵平的认可度+1】
    本来因为失败而泡汤的奖励通过另一种形式补发，比原任务中更加丰厚，把任务失败衬托得像是游戏剧情铺垫的一环……因为现在远远不到揭开内幕的时间，所以结局早已注定。
    其他玩家同步收到了任务。
    于是走廊内侧房间的嘈杂的声音消失了，然后猛然又欢呼起来。
    荒海彩握着手机，听挂断后的忙音，心中的不安却更加浓厚。
    她正想找理由让玩家们再等等，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这个任务结算不太对劲。】
    【荒海彩：你什么时候到？】
    【大概半小时，有人盯着我，已经盯了四五天了。我要先想办法把人甩开】
    【荒海彩：需要帮忙吗？】
    【不用麻烦了，我有经验。】
    半小时后，鸟矢町街头的某家弹珠厅，又迎来了一位年轻客人。
    他穿着一件杏色带荧光绿印花夹克外套，下面是同色的裤子，脖子上的夸张金属项链绕了两圈垂下来，晃动着反射店内炫目的灯光。
    “没位置了啊。”
    穿夹克外套年轻男人无精打采地抬头四处张望了一圈，嘟囔着就要转身离开。左边的弹珠机旁边的中年人听见，对他指了指前面。
    “还有二楼。”
    “……谢了。”他像是纠结了一下，才穿过挨挨挤挤的人和机器拐进楼梯……转向了与标识牌相反方向的员工更衣室。
    进入更衣室，穿着夹克外套的男人随意扫了一眼两边，就准确地拐了个弯，看见一道像是杂物间的门。
    他拧了下门把手，发现门闩卡住了，于是掏出细铁片插进去拨弄几下。
    门开了，他进去，沿着向下的长长走廊深入，还没走到尽头，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宛如三百只鸭子在叫唤。
    大概是因为刚刚那个任务结算的原因，玩家们早就不再颓靡，聊得热火朝天。
    “这地方真的不错啊，够隐蔽。”
    “我以前来过这家店，都没发现到这间密室。”
    “刚刚领你进来你都差点又转出去，好意思说自己找过？”
    “哪个大佬建的？”
    “真有钱啊，谁想不开在游戏里赚这么多的钱。”
    “纸居圭介？”
    “别说他，要是能氪怎么轮得到他。该死的游戏欠我一个世界首富身份。”
    夹克外套男人站在拐角处听了一会，才意思意思敲了下没关紧的门。
    不出意料，根本没人听见。
    他走进去，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宽敞到足以容下上百人的房间里，乱七八糟地摆着一条条长桌——或许本来是整齐的，但现在有的被拼到一块用来打牌玩骰子甚至打麻将，有的躺着三五个人像划水一样扑腾，还有的摆了不知道谁带来的大把枪械零件论斤卖。旁边一个更加潦草，摆了无数盒子，招牌情报盲盒百元一个，也不知道是他们俩谁受了谁的启发。
    而靠近墙角的位置，大堆椅子已经被堆出一个极为危险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的高度，还有人在跃跃欲试地往上扔。
    终于有玩家注意到了他。
    “大城大神！啊啊啊救——！”
    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兴奋地扑了过来，结果被路上的凳子绊了一下，失去平衡，连人带凳如炮弹突袭而至。
    穿荧光绿印花夹克的男人左手轻巧地拎着他的衣领，右脚勾住凳子稳稳扶正，才有气无力地开口，
    “第一，不要叫我大神。第二，你还是配一副眼镜吧。”
    “那时候不是想着马上换身份嘛，但是换了认可度就没了。我明天就去配眼镜。”高中生模样的玩家讪笑着挠头。
    “行吧，对了，你有钱吗……”
    大城信幸止声，隔着热闹的人群看向远处的另一个入口。
    那边，一个长发女人正进来。
    “咦，那是……”
    “荒海彩。”大城信幸回答，“真的大佬来了，你趁现在冲上去混个眼熟，明天就不用睡大街了。”
    高中生却仿佛被侮辱了似的，立刻大声道，“不！大城大神，我不会背叛你的！我是自愿睡大街的！”
    别在这种奇怪的地方热血起来啊，而且对我发誓干什么，这个群聊不是我建的……
    大城信幸惆怅但熟练的敷衍，“行行行，好好好。你是自愿的，我相信你。”
    高中生玩家心满意足。
    大城信幸却遥遥对荒海彩招了招手。
    【大城信幸：我们先私下聊还是直接说。】
    【荒海彩：直接说吧。】
    而另一边，松田阵平趁着上洗手间的时间，迅速打开玩家行为日志，打算确认一下他们聚会的情况。
    打开之后，他呆若木鸡。
    第68章
    洗手间里发出哐当一声。
    诸伏景光吓了一跳, 但还未站起身，洗手间的门已经开了。
    骨节分明的手握在金属制的门把手上，留下鲜明的水痕。
    松田阵平额前的发丝也湿成一绺绺, 耷拉在死死拧着的眉头上方，水珠顺着眉边和鬓角落, 自下颌滴到锁骨上。
    他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 又错开目光, 含糊道,
    “zero那边怎么样了。”
    诸伏景光本想问他的心思也熄了下来, 说道：
    “应该没问题，现在已经知道贝尔摩德计划叛逃, 那她的心思就不难猜了。”
    “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就可以尝试从她这边试探出那个卧底的身份和组织是否正在怀疑我们。”
    “最麻烦的地方是，怎么既陪她演下去，让她觉得一切可控，又不至于真的被她当做炮灰。”
    诸伏景光有些担心, 但想起他们的计划，更多的还是信任，
    “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办法，他能做到的, 更何况你还会帮他。”
    比如现在, 降谷零就在松田阵平的帮助下, “甩脱”了渡鸦。
    虽然他自己也能做到这件事情，但是起码要再花一个小时。
    而松田阵平……距离他们挂断电话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 渡鸦围追的力度已经肉眼可见降低。
    降谷零看见了，但笑不出来。
    他还没办法接受松田阵平能直接命令渡鸦放弃追杀这件事。
    电话里没办法说的太仔细，但是他依然还是尽可能多的问清楚了情况。
    但越听越觉得很假, 比贝尔摩德给他的理由还假。
    贝尔摩德说谎，但起码贝尔摩德每一句话都有逻辑，符合认知。换句话说，她尊重了波本的智商。
    但诸伏景光所说的松田阵平……

 第78章

    降谷零听懂了，却没有半点实感。
    如果世界是一部漫画，那他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忽然从正版穿越到了盗版，从正剧穿越到了ooc同人。
    就算是松田阵平脾气差了点，人缘差了点，喜欢戴墨镜又很不讲究说话方式，每分钟都像是在威胁恐吓，也不代表他真的就不是好人。
    随便给人加背景会被投诉的。
    松田阵平清清白白一个警察，写他能力出众受上司认可一路升职，最终成为警视总监走向人生巅峰，降谷零都能忍。
    但是写他既是警察，又是神秘势力渡鸦的高层。
    这不合逻辑。
    尤其是松田阵平前几天还因为被组织盯上，毫无办法不得不假死。
    这还前后矛盾了。
    所以一定是盗版，或者原作者跑路找了枪手续写。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踩下刹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巷口。
    前方，就是他安置贝尔摩德的安全屋。那里窗帘紧闭，只透出出一点朦胧的光线。
    降谷零下了车，静静等在门口。
    没一会，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小麦色皮肤的金发青年从里面走出。
    他的步伐动作，走路的姿态和降谷零一模一样。
    降谷零一言不发，沉默地将子弹上膛。
    咔嚓。
    前面的金发青年顿住。
    “贝尔摩德，你想用我的脸做什么？”降谷零问。
    被枪指着的金发青年轻轻歪了下头，那双和降谷零一模一样的紫灰色眼睛眸光流转，露出与这张脸极不相称的妩媚，说出口的也是优雅的女声：
    “波本，我没想到你居然谨慎到这种地步，乍然得知这么多隐秘不去调查证实，却这里等了整整半小时。”
    “哦哦？看来你很确信我一旦离开，就一定会被渡鸦发现。”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贝尔摩德转过身，叹息道，
    “不过，我还真的想不明白，波本，你既然有耐心等半小时，怎么不知道有时候应该再忍一忍，跟在我后面，先看一看我去见什么人，做什么事。”
    即使被枪指着着，她依然没让自己露出任何一点紧张的姿态，连说话的语气中刻意带上了居高临下的说教意味。
    但这种说教并不让人生厌，反而因为其中褒贬皆有，听起来反倒像是老人评估新人时产生的赞叹和惋惜。
    这时候如果对面的人真把她的话将作当作说教或指点，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被骗住了。
    认同是信任的起始点，只要对她的任何一句话产生认同感，那就会不可避免的动摇，对她接下来要讲的内容产生信任基础。
    贝尔摩德当过多年演员，极为擅长这种通过言语动作调动别人情绪技巧，而且百试百灵，早些年连琴酒都被她被骗过几次。
    但这时候她却不敢说能骗过波本。
    果然，举着枪的青年笑了，他嘲讽地说；
    “这时候就不要再摆前辈的架子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从哪里开始怀疑你，为什么会一直等着？”
    波本悠悠道，“因为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渡鸦看见我的时候，就直接将我当成了你的同伙来追杀。”
    “你说渡鸦轻易不杀人，只对挑衅过他们的人动手，又说他们规矩极其严苛。那他们为什么都没花时间确认我的身份，当场就直接对我动手了？他们怎么确认我和你就是一伙的？”
    贝尔摩德的心中一沉，她没想到波本居然如此敏锐，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很可能联想到当初仓辻速水目击波本带她从摩纳酒吧离开的事，进而猜出一切。
    糟了。贝尔摩德的手指微动，目光聚起寒意，却忽然听见波本说：
    “我思来想去，甚至想偏了不少，但看见你现在的模样之后，终于明白了。你上午也易容成了我的样子，是吧？不然你怎么恰恰好随身带着金色的假发。”
    贝尔摩德：？
    她差一点露出愕然，但依然凭借着多年的演技稳住了。
    假发确实是刻意准备的。昨天琴酒自明立流国际医院回来，只简要地告知了她事情经过，还没来得及详说。
    结果没过几个小时，天还未亮，贝尔摩德就受到了渡鸦的威胁，不得已仓皇离开。
    她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去见卡尔瓦多斯和西尔孚，又想找人做吸引渡鸦和组织视线的替死鬼，所以选中了波本，甚至不惜编出了渡鸦卧底的事。
    但是没想到波本太过聪明，从她没想过的破绽中差点发现了真相。却又聪明反被聪明误，被她的易容误导。
    贝尔摩德借着月色打量波本看似胜券在握实际上隐约焦躁的神色，隐约感觉事情有所转机，不动声色的继续试探，
    “是又怎么样？”
    “你为什么会想利用我的身份来避开渡鸦。是什么让你觉得渡鸦会对我放松警惕？最近的……”
    波本顿了顿，并未继续说下去。
    贝尔摩德却恍然。
    怪不得波本被误导，之前公安那边传过来有疑似卧底的消息，所以朗姆对所有差不多时间段进来的代号成员都加强监视。
    波本不知道有公安卧底的事，只当做自己被当做渡鸦卧底怀疑了。
    她已经想明白，于是自然地笑道：
    “你都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难道是不敢相信？没错，你也在渡鸦卧底的怀疑名单上。”
    “只有我被盯着？”
    贝尔摩德已经不敢小觑波本的敏锐和洞察力，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掺假：
    “当然还有苏格兰和莱伊和其他几个新人，不过你是最你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潜入明立流国际医院又全身而退的，自然最受怀疑，所以我才以易容成你试探渡鸦。”
    “波本，你猜结果怎么样？”
    金发青年的脸色霎时间沉了下来。
    贝尔摩德看得清楚，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她其实并没怀疑过波本，以波本的混血长相，是日本公安卧底的可能性极小。
    而渡鸦派出卧底……如果渡鸦真有这个心思，恐怕卧底的年纪已经比琴酒大了。之前那么多年几乎没有动静，这时候派一个新人来卧底的可能性有多大？
    别说她，恐怕连boss都没往这个方向考虑。但不妨碍她用这个理由来唬住波本，只要先拖延几天，等她和公安合作后，波本就彻底没用……
    贝尔摩德瞳孔骤缩，思考戛然而止，因为金发青年的手突兀地扣在了扳机上。
    他刚刚表露出来的疑惑，焦躁尽数褪去，杀意不加掩饰地从冷漠的语调中透出。
    “真没想到，居然因为这种小事被发现。说来说去还是西尔孚和卡尔瓦多斯太废物了，连西尾瑛守着的医院都进不去，才引起了你们的怀疑。”
    不远处，车辆鸣笛声尖锐而短促。贝尔摩德恍惚觉得自己正站在马路中间，理智从容一点点被车轮碾碎。
    怎么可能？可能就这么巧？
    她精挑细选的棋子，她编造出来的卧底……
    “你是……”贝尔摩德声音沙哑，“你真的是渡鸦的人？你白天在故意骗我？”
    金发青年巍然不动，漠然地说：
    “你以为那份实验报告是谁送过去的？如果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盯上，你以为我为什么陪你演一天的戏。”
    贝尔摩德脸色遽变。
    眼看着波本即将扣下板机，她脊背发凉，快速说道：
    “等下，我们可以合作，我有办法让你摆脱组织的怀疑。”
    上钩了。
    降谷零不动声色，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刚刚的电话交谈。
    “我觉得，比起不被贝尔摩德发现破绽，不如让她想办法继续骗你不露破绽。”
    这是诸伏景光的建议。
    “组织内没有渡鸦的卧底，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渡鸦内部承认他存在。”
    这是松田阵平的表态。
    所以，降谷零完成了这个离谱而大胆的计划。
    组织没想到渡鸦派来卧底，而渡鸦内部只有西尾瑛等人知道他潜入明立流国际医院之后被松田阵平放行了，其他渡鸦成员根本不会联系到他与渡鸦有关。
    这个身份十分安全。
    一个误以为自己卧底身份被发现的、渡鸦在组织内的卧底。
    “如果贝尔摩德相信了zero，那她就会认为只要稳住了zero，就能暂时稳住局势，甚至可以回到组织。”
    “但是有实验报告这个定时炸弹，她不会在真心实意为组织做事，只会利用这段时间给自己找好退路，然后迅速抽身，比如假死。”
    “而zero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在组织内更进一步，等她把抽身的计划安排得天衣无缝后，趁机把人抓回公安。”
    诸伏景光状若无事地推测着降谷零来不及说的可能后续，同时打量松田阵平的神情，看他什么时候才打算开口说出想说的话。
    松田阵平只配合着诸伏景光的话点了点头，依然沉默着。

 第79章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诸伏景光先心软了，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聊，你早点休息。”
    他往门口走，才走两步，松田阵平突然说话，
    “我有点事，要离开医院一趟。”
    诸伏景光背对着松田阵平停下脚步。
    第69章
    大城信幸站在了众人面前。
    说站有些不太恰当, 因为他人在桌子上。
    他把那几个拼桌游泳的玩家赶了下来，自己则站在上面。
    玩家可能会忽略喇叭和扬声器的声音，但绝不会忽略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等他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 大厅里绝大多数玩家的目光都已经被他吸引了过来。
    至于极个别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大城信幸仰起头，踮脚用手机用力地敲了几下头顶悬灯上的金属罩顶。
    薄而镂空的金属灯罩顶立刻发出巨大的声响。
    仓辻速水还没来得及拆下接发, 只换了一身偏中性的运动外套。他仗着没人能认出来, 一声不吭蹲在角落里装死, 听见声音, 下意识望了过去。
    不看还好, 一看就发现那个被残暴对待的灯罩已经不堪重负地崩开了一角。
    咔。
    灯罩砸了下来。
    仓辻速水眼神放空，替人尴尬的毛病都要犯了。
    大城信幸却稳稳地接住了那个掉下来的罩顶。他单手抱着灯罩, 头发凌乱地站在吊灯下, 半边脸被刺眼的灯光照得模糊，杏色的夹克上面不知道印了什么，一个劲反光。再加上脖子上那个金属链子，整个人都像个炫彩大灯泡加强版。
    大灯泡在上面站了会, 才说：
    “这次任务失败的事，我可能有一半责任。”
    如今在东京的玩家几乎没有不认识大城信幸的，因为他是指挥。
    荒海彩找了一部分玩家，主要去查那个组织的情况, 大城信幸则是保护菊池佐任务的总指挥。
    他在这次任务中的贡献有目共睹, 所以玩家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反驳,
    “谁能想到任务会失败啊，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呀, 我们看得这么死，菊池佐还是死了，我怀疑是他自己的身体问题。”
    “第二人生不知道从哪里搞的人设模板库, npc几乎没有重样的，我怀疑是基础模板加载了自行推演，没准他自行推演出了什么酗酒暴饮暴食，然后猝死了。”
    “那现在策划不是比我们还傻眼。”
    “这游戏还能请得起策划吗？”
    “算了，第二人生第一次搞这种活动，有bug很正常，再说不是给了补偿。”
    “反正不是我们的问题吧，我换班后守了半天，眼都要看瞎了……”
    但反驳的声音一过，逐渐有人弱弱地承认，
    “不过……我盯梢的时候玩了会手机。”
    “我去和别人聊了一会。”
    “我数了一遍车上的垃圾袋数量。”
    “……”
    尴尬了。玩家们登时安静，彼此心虚地左看右看。
    结果大城信幸半点不生气，
    “这没事，咱们人多，所以我安排盯梢范围时交叉覆盖了至少三层，而且大家换班的时间还不一样，就算是你们花一半的时间去玩都行。”
    仓辻速水猛地抬头，快速心算了一下这种覆盖方式的复杂程度，震撼得整个人顿时清醒。
    这时旁边蹭过来一个不明物体，裹着巨大帽子，看不清脸，只有一缕樱花粉色的发丝垂落：
    “你是仓辻速水吧？”
    仓辻速水鸡皮疙瘩炸起，装作没听到。
    那个不明物体又近了一点。
    仓辻速水痛苦万分。
    但桌子上的大城信幸一句话拉回了两人的注意力。
    “所以我可以肯定，绝对没有不明身份的人进入警察厅大楼。杀了菊池佐的是日本警方的人。”
    “靠，卧底！”
    旁边的樱花粉骂出一句脏话，又毫不停歇地嘀咕起来，
    “我就说不对劲，荒海姐盯了两天大城信幸指挥都没发现破绽，八朔那家伙也说没问题，怎么就让人混进去把菊池佐杀了。果然这种游戏里的官方都不可能靠谱，公安要是有本事当初就不会被山冈发现。唉，要不是松田警官的任务，谁会把人交到警方手里。”
    她的声音很快就被玩家混乱的议论声淹没，但旁边说的内容也大同小异。
    本来已经因为任务结算平息下来的玩家们磨刀霍霍向公安，仓辻速水往旁边稍微挪了一步，就听见了一个绑架当天在警察厅的全部公安并挨个审问的离奇计划。
    别吧，这样松田阵平会生气的。
    如果不是面对面，而是群聊里，仓辻速水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但是几个活人杵在他面前，让他的话在嗓子里上下滚动，始终吐不出来。
    旁边的樱花粉却直接伸手摇晃那人的肩膀，
    “你们赶紧住嘴，松田警官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玩家一眼认出了她，好脾气地说：
    “岩崎啊。别摇了，我们也就是说说，好不容易攒来的认可度，万一扣到负了，死一次之后还带着debuff怎么办。”
    大城信幸则是又敲了敲手里的金属灯罩，靠巨响再次吸引玩家的视线后，才慢吞吞说，
    “我研究了一下从十一月七号到现在以来的任务，有个奇怪的想法。可能不对，但你们先听听看。”
    “我们都知道，目前任务奖励只分为两种，一个是积分，一个是认可度。其中积分和任务完成的质量挂钩，认可度和任务完成方式有关。也就是只有符合松田阵平的标准或期待时才会发放。”
    是的。
    荒海彩比其他玩家更快地意识到大城信幸想说的是什么，于是怔住，轻轻蹙起眉。
    果然，大城信幸接着说：“从这个角度来看，保护菊池佐的任务其实有矛盾。如果我们想要获得认可度，就需要按照松田警官的要求，只守在外面不进一步调查，就根本不可能阻止菊池佐被卧底杀死。”
    “如果我们为了获取积分进一步调查，就要潜入警察厅和公安发生冲突，就算是最后成功了，认可度也不会太高，甚至有可能不发放。”
    玩家又炸开了。
    他们这一批算是认可度最高的一批。如果不算上刚刚的那个感激结算，目前任务能攒下来的认可度大约在2到3.5之间浮动，能来到这边的人都是更擅长配合npc风格，也是和松田阵平交流最多的那一批玩家。
    所以立刻有人指出问题所在：
    “如果松田警官的认可度低，可能会拒绝发任务。从长远看，认可度5可以开启商城的交易平台，后续应该还会开放商场的其它部分。所以认可度不能不获取。”
    “……没错。但我觉得这不是一个bug，而是一个隐藏设定。”
    大城信幸道，
    “游戏里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这种有矛盾的任务。”
    “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暗示，提醒我们应该想办法平衡松田警官的认可和任务推进。”
    玩家最擅长钻空子，所以大城信幸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开口，
    “我们偷偷做，不让松田警官知道就行了，他也盯不了我们这么多人。”
    他的话充分激发了玩家们的创造热情，眼看着毁尸灭迹一条龙服务即将在现场组建，大城信幸陷入沉默。
    荒海彩扶额。
    【荒海彩：你真的应该来现场看看。】
    【纸居圭介：如果《第二人生》搭载了传送模式，我现在就过去，而不是在大洋彼岸盯着监控发呆。荒海姐，如果这次聚会的发起人不是你，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被针对了。】
    【荒海彩：谁能想到你现在就去美国调查克拉伦斯.查普曼了。】
    大城信幸看了过来，
    荒海彩稍微挣扎了一下。
    她不想站上那张桌子，更担心大城信幸把那个金属灯罩一起给她。
    荒海彩站上了桌子，把手里的金属灯罩放在一边。
    仓辻速水终于不用被一片荧光晃花了眼。
    他看见长发的女人在桌子上盘腿坐下，平静地说，
    “刚刚松田警官已经联系了我，他说知道了我们在聚会，你觉得他是怎么知道的，该怎么规避？如果真的规避了之后，会不会影响认可度的评定？”
    刚刚说话的玩家呆住。
    荒海彩继续问最开始说话的玩家：
    “你觉得他怎么看我们？”
    玩家呐呐半天，“就是上次仓辻速水说的，我们是表面上毫无关系，但实际上拥有特殊能力，我们需要他发布任务，所以他……”
    “所以他发送了一些不危险，不涉及核心的任务给我们。”
    仓辻速水身边的岩崎介羽冷不丁的开口，
    “我除了拍美食美景照片以外，之前接到的唯一一个特殊任务就是分析自家厨子。”
    瞬间，大部分玩家都露出了相似的苦恼的表情。
    荒海彩却又说，

 第80章

    “但是仓辻速水和我接到了抓住菊池佐的任务，而刚才，我们从医院接到了调查渡鸦的任务。”
    “所以我觉得，有没有可能，松田阵平的认可度，还包括对玩家能力的认可。”
    “仓辻速水救过他，而我递交了几分重要情报，所以在一定程度，我们可以可以接触的任务范围更大，限制更少。”
    有玩家震惊地瞪大眼睛。
    “那么菊池佐的任务失败，其实不是bug，而是因为我们之前积攒的认可度不够，所以导致任务限制更多，才失败的？！”
    立刻又有玩家反应过来，
    “不对不对，一开始我们领任务的方式就错了，按照我们这种方法，再做三十个任务，恐怕也就只能攒这么点。”
    玩家们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
    “不会是因为我们一开始死了几个，松田阵平觉得我们很弱，之后摩天轮那边又出了岔子，抓菊池佐也没帮上忙……所以任务限制越来越多，这个任务才从一开始就注定完不成。”
    大城信幸缓缓道，
    “所以我说有我的责任，因为松田警官中途问过我一次，我说这个任务太难了。现在想想，如果当时说服了松田阵平，没准能得到进一步的线索，或者任务限制变更。”
    原来任务是我们自己搞没的。
    有玩家悲伤地打了个嗝。
    “那怎么办啊，我们之后不会攒下一排[松田阵平的感激]吧。然后任务难度越降越低，最后变成从树上救猫救狗。”
    “太可怕了。”
    “我恨第二人生的策划，怎么想出来的这么缺德的隐藏机制。”
    “好阴险，好歹毒，过往任务记录居然会影响新任务。”
    玩家们愁云惨淡，荒海彩思绪却有些飘远。
    如果不是大城信幸提醒，她其实不会想到这一层。
    如果放在正常的人际交往中，过往留下的印象理所当然的影响对方的认知。
    但是npc，哪怕大家都知道《第二人生》的npc智能得惊人，也不会真的把对方当做人来对待。
    大事件留下记录也就算了，任何一个微小行为都会影响npc，这样这需要多复杂的架构，多高的算力才能实现？
    但如果是《第二人生》，倒也不奇怪。
    荒海彩沉静地等待玩家们发泄完情绪，才继续道，
    “不止任务受限，我认为还有可能导致局势进一步恶化……你们都收到了我分享的调查渡鸦的任务，但只有和松田阵平联系较为明显的人才有一些类似的提示。”
    [渡鸦发现了你。]
    [渡鸦正在观察你。]
    [渡鸦正密切关注着你。]
    还有：
    [请勿惊扰渡鸦。]
    [请勿主动挑衅渡鸦。]
    [请勿随意进入渡鸦领地。]
    后面三点分别对应着渡鸦的三种态度。
    冷淡、疑忌、戒备。
    而所有玩家中只有荒海彩和仓辻速水的是“渡鸦正密切地关注着你”。
    除了他们两人，只有岩崎介羽同样有代表戒备的“请勿随意进入渡鸦领地”。
    大城信幸和岩崎介羽都看见了“渡鸦正在观察你”的词条。大城信幸的另一个却只是疑忌态度的“请勿主动挑衅渡鸦”。
    而曾经在摩纳酒吧和警察厅警视厅附近出没过的玩家，大部分都是“渡鸦发现了你”和“请勿惊扰渡鸦”。
    荒海彩继续说：
    “前者不同的内容可能代表着不同的关注程度，但是起码都说明了一件事，只要和松田阵平有联系，就极有可能会被渡鸦发现。”
    “而且……”她顿了一下，“大家应该也看到了渡鸦的态度……都是负面，最好的也只是偏向中性。”
    如果松田阵平和渡鸦首领真的是好友，而渡鸦首领又主动将他们的存在告知了松田阵平，作为松田阵平的助力，那怎么会到现在为止一个人都没有获得正面态度。
    甚至出力越多，反而越被渡鸦更加戒备？
    “松田阵平很有可能将调查菊池佐之死的事情交给了渡鸦。”
    “也就是说，我们的任务有可能是累积制，我们失败的次数越多，松田阵平就越倾向于求助渡鸦……”
    “虽然松田阵平相信渡鸦首领，并且是渡鸦首领向他告知了我们的存在。”荒海彩冷静地说，“但我怀疑渡鸦首领可能是在一个不得不说的情况告知松田阵平，他更希望松田阵平只单纯对我们抱有感激，但不认可我们的能力。”
    那渡鸦首领能是什么好东西。
    仓辻速水打了个冷战，就看见玩家抱头蹲下惨嚎，
    “我的存档呢，该死的这游戏为什么没有存档？”
    旁边的岩崎介羽还带着那顶夸张的大帽子，手上却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寒光湛湛的厨刀，口中念念有词，阴郁地像是要隔空给渡鸦首领切花刀。
    现场部分躁动起来，大城信幸和部分脑子还算清醒的玩家却还稳得住。他反复摩挲从聚会正式开始就被屏蔽了信号的手机，终于等到了荒海彩的下一句：
    “但事情还有转机，也就是岩崎介羽开启的这个新任务。”
    “如果没有这个任务，我们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渡鸦的存在。等到松田阵平逐渐疏远我们，仅因为感激为我们发布简单任务时，我们才能察觉不对劲。”
    岩崎介羽仰起头隔着几排问荒海彩，
    “但是这个任务只是定点调查，松田警官好像也没有怎么怀疑渡鸦。”
    荒海彩轻轻摇头，“今天白天松田警官提起这件事时确实是这个态度，但他晚上先是失联了一会，接着第一次主动催促任务，希望让我们尽快调查。”
    “我觉得是白天松田警官发布的调查任务被渡鸦首领发现了，他在这段时间里，可能和渡鸦首领发生了冲突。”
    有玩家持不同看法，“也可能是因为菊池佐的死，松田警官觉得是渡鸦内部动手。”
    荒海彩沉吟，“但松田警官未必能像我们一样确认是渡鸦派到公安的卧底杀死了菊池佐，渡鸦首领极有可能把这件事推到我们看守不利或者渡鸦内部不和上，不至于引发矛盾。”
    好阴险！
    玩家们倒吸一口凉气。
    当时还在洗手间的松田阵平也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看见：
    【xx年11月23日，玩家[荒海彩]和玩家[大城信幸]的分析启发了在场其他玩家，大家均认为npc[渡鸦首领]是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npc[松田阵平]已经身陷险境。】
    不是？
    我请问？
    你们分析了什么？是怎么启发的？
    松田阵平当场就想打个电话过去质问。结果居然打不通。
    他翻了半天玩家日志，终于找到了荒海彩设置了屏蔽器的部分。
    会议还在继续。
    松田阵平猛洗了一把脸冷静了下，然后一通乱搜，反复开启又关上在场的部分玩家的日志，眼睁睁看着面前几个窗口同时刷新出一条新的。
    【xx年11月23日，玩家[岩崎介羽]认为应该让渡鸦认识到他们的实力，并得到了数十位玩家的认可。】
    可玩家们怎么让渡鸦认识到他们的实力？他们知道几个渡鸦的地点？
    无非就是松田阵平给出的三个地点和明立流国际医院。
    再不阻止，他们恐怕就要把那三个地方掀了。
    松田阵平冲出洗手间，却在诸伏景光无声的问询下，说出了部分实话的……润色版本。
    结果离开明立流国际医院的计划没变，却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不，现在是很多人。
    松田阵平都不敢数有多少渡鸦的人在跟着他们。
    ……前后一辆车都是。
    本来现在他们在的这辆车里的司机也是渡鸦安排的人，但是诸伏景光抢了司机的位置，于是现在这辆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现在，确认了车里面没有监控和监听设备后，诸伏景光语气平缓，听不出情绪地问，
    “渡鸦出了乱子，你自己去？你是怎么想的，你去就能解决？”
    强行把仓辻速水等人并入渡鸦的松田阵平看着前方，若无其事地说，
    “就是我过去才好解决，领头的几个和我更熟悉。”
    车缓缓在信号灯前面停下，诸伏景光侧过头看向始终拧着眉头的卷发男人，
    “所以渡鸦首领到底是你刚刚说的身体不适不能亲自到现场，还是和你一样，认为这件事更适合让你去？”
    松田阵平这时候倒是反应过来了，神情微微僵硬，“你不会是觉得他故意装作生病，让我过去吧？”
    诸伏景光想要叹气，“是你自己想到的。”
    卷发男人断然否认，“没有的事，我知道他的情况，而且是我主动要去处理这件事。”
    信号灯变换，映在墨色镜片上的红色光影变成澄澈的青。
    他全然没有往渡鸦首领透露这个消息就是在主动诱导他揽下这件事的方向去想。

 第81章

    诸伏景光收回目光，启动车辆。
    他倒是很希望松田阵平之前所说的志同道合是真的，可是亲眼见过渡鸦内部的严苛之后，他对这已经不抱希望。
    但如果渡鸦首领在利用松田阵平，松田阵平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利用的？
    渡鸦首领甚至能容忍松田阵平毫不客气的索要情报，接着又一声不吭地把人晾在一边。
    旁边响起按键音，诸伏景光余光瞥过，看见松田阵平又试着按出一串号码。
    依然无人接听。
    “啧。”松田阵平看起来更不爽了，但是也仅止于不爽。有一点焦躁，但也不多。
    和上次得知渡鸦袭击组织一样，松田阵平认为这件事情只是麻烦，但还可控。
    当时在病房，松田阵平解释道：
    “昨晚西尾瑛在邮件内写了会在不令渡鸦伤亡、不损耗渡鸦实力的情况下给贝尔摩德一个教训。”
    “组织的人已经潜入好几次，如果这时候渡鸦再不给组织教训，反而会让组织认为有机可乘，所以我没有阻止。但是忘记提醒他控制下范围，仅针对贝尔摩德就行。”
    就少了那么一句，渡鸦搞出了一个全东京追杀，甚至牵连了降谷零。但归根结底，确实是不打折扣的，完成了松田阵平的要求。
    因为有这件事在，诸伏景光也相信这个“新乱子”真的像松田阵平说的一样，只要及时过去就能解决。
    但到底是什么乱子？
    诸伏景光开着车，心中的疑惑一丝一缕聚集，然后惊觉自己问出了口。
    “啊，这个……”
    松田阵平有些迟疑，有些含糊地说，
    “你可以理解为，渡鸦有一部分人，暗中聚会想针对渡鸦首领。”
    诸伏景光差点撞上前面的车，惊出一身冷汗，在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比刚刚严厉了不止几倍。
    “这么大的事，你要自己一个人去？”
    松田阵平无奈，
    “他们是针对渡鸦首领，不是我，这是两码事。而且其中可能有点误会，我去解释一下就好了。”
    诸伏景光：“……这个误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松田阵平肉眼可见地回避。
    诸伏景光看不见的光屏上。
    【xx年11月23日，玩家[荒海彩]提出暗中组建一个势力与渡鸦抗衡，并以组织形式与npc[松田阵平]“合作”，借此提高松田阵平认可度的方案。】
    【xx年11月23日，玩家[仓辻速水]同意了玩家[荒海彩]的提议。】
    【xx年11月23日，玩家[岩崎介羽]同意了玩家[荒海彩]的提议。】
    【xx年11月23日，玩家[大城信幸]同意了玩家[荒海彩]的提议。】
    【……】
    卷发男人沉稳地说：
    “我觉得他们可能打算建个新势力。”
    ……这不是已经彻头彻尾的背叛，并且无可挽回了吗？！
    诸伏景光萌生出了立刻掉头直接把车开到警视厅的冲动。
    要不还是直接出警吧。
    他努力缓和语气，“松田，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件事恐怕不是说两句话就能处理好了。”
    卷发男人却别开头，态度和刚刚一样：
    “别人可能不行，但是我可以。”
    又是这个。又是非他不可。
    伤口撕裂。
    误会。
    只要他去就能解决。
    电光石火间，诸伏景光猛然抓住了心中一闪而逝的念头，不可置信地问出口。
    “因为这些人不直接听从渡鸦首领，只听你的？”
    “他们误会你出事了？”
    第70章
    话一出口, 诸伏景光的种种疑问顿时有了解释。
    为什么松田阵平坚持自己去不肯安排渡鸦的人处理？为什么渡鸦首领对松田阵平这么容忍？
    因为渡鸦分为两个派系，第一个派系的人如西尾瑛一般，主要听首领命令, 但对松田阵平同样心存敬畏。
    另外一派人却完全相反，他们对渡鸦首领抱有一定的警惕, 反而直接听从于松田阵平的命令。
    一直以来, 松田阵平接触更多的应该也是第二个派系的人。松田阵平之前没想到西尾瑛会因为他的话领罚, 也是因为他对西尾瑛等人关注不多, 或者说很少将心思放到他们身上。
    而渡鸦首领对松田阵平如此容忍, 是因为一旦松田阵平和他离心，渡鸦首领就没办法通过松田阵平间接控制渡鸦的另一个派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这个派系为何与渡鸦首领有矛盾, 这些人又是怎么交到松田阵平手里的？松田阵平此前含糊其辞遮遮掩掩的，是否就是渡鸦内部分裂和这批人的存在？
    诸伏景光把这几个问题问出了口。
    而副驾驶上的卷发男人从刚刚被他指出有一批人只听他的命令时，就伸手扶额。在他继续发问之后，更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等霓虹灯的色彩在墨色的镜片上接连闪过几轮后, 松田阵平才语气复杂地开口：
    “算是吧，基本猜对了，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能从这些事情联想到答案。”
    “只是一点……他们其实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我们并不算是上下级关系。他们并非被交到我手上, 而是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npc只能发布任务, 是否接取任务, 是否联系松田阵平，全凭玩家自愿。
    诸伏景光怔住。
    而卷发男人的声调低而缓, 像是沉浸于回忆，
    “我和他们中的部分人有过矛盾和分歧，或者说至今也无法互相理解……”
    比如他们利用普拉米亚诱导他发任务试探他的底线, 比如玩家们认可度大于一之后许多撤回的出格的短信邮件，比如摩纳酒吧的争端，也比如玩家们的游戏心态。
    “但他们其实也没那么糟糕，他们只是有点麻烦……我有时候其实很高兴”
    才十几天而已，松田阵平却已经习惯每天抽空看一些玩家们发来的消息……有很多真的很意思，国外的奇闻异事，他根本进不去高科技展会，世界范围的炸弹技术交流网站等等。
    松田阵平有时候都要自我反省，他到底是在完成回复玩家的任务还是在找借口沉迷网络。
    “还有……最关键的。”
    卷发男人转过头，
    “假如不是我，他们不会联合到一起。”
    假如不是我，他们不会联合到一起。
    这句话背后隐藏的信息，让诸伏景光差点失去了冷静。
    他手一抖，尖锐高昂的喇叭声骤然响起。
    松田阵平连忙帮他看一下周围的车辆。
    “我……”诸伏景光镇定地，“我有个问题，仓辻速水和前段时间阻挠组织进入警视厅的那批人，是不是也在其中。”
    “是？”
    “……我知道了。你不希望他们和渡鸦首领冲突。”
    诸伏景光莫名其妙重复了一遍松田阵平的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减缓车速，低声道，
    “但这其中还有几个地方需要考虑。”
    “第一，他们暗中集会时并未通知你，渡鸦首领还先你一步得到消息，说明这些人中有渡鸦首领的眼线。你要么怎么和他们解释这件事？”
    ……这个还需要解释吗？npc知道玩家的动静难道不是很正常，总不能玩家每次完成任务都要提交一份报告。
    “第二，他们为什么会突然产生你和渡鸦首领不和的想法？这个风声是怎么传出来的，你打算怎么调查？直接问一遍他们的消息从哪里听的吗？“
    ……虽然但是，这个消息是他本人传出来的。
    “第三，就算误会解除，渡鸦首领也不介意，难道他们不会担心渡鸦首领知道会心怀芥蒂？今后裂痕扩大，又该怎么弥补？”
    松田阵平张口结舌，支支吾吾。
    诸伏景光冷静地说，“我不建议你直接过去。”
    “如果你真的信任他们……”
    “那我有另一个办法阻止他们，还能他们不对渡鸦首领心存芥蒂。”
    一条路灯稀少的小路上，仅有沿街的便利店和少数几个窗口亮着灯。
    一辆黑色的汽车驶过，空易拉罐从驾驶座的车窗扔出来，精准的砸到巷口的垃圾桶里。
    哐当一声，蹲在便利店的垃圾桶旁边等待店员投喂的光头男人迷迷糊糊地抬头，但前排的车窗已经摇了上去，隔着这防窥膜什么也看不清。
    等车驶了过去，他才后知后觉，后排似乎也坐了一个人，但是姿势有点奇怪……而且……望了他一眼？
    眼熟……
    困了。
    要不要下线睡觉。
    眼熟……还是觉得眼熟……那个发型，是不是卷发？
    车因为红灯停在了前面路口。
    诸伏景光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个光头男人，又收回目光，与后排双手被绑住的松田阵平对视。
    “你之前说要给他暗示，但是我看你好像什么也没做，你确定他发现你了？”
    “谁说没暗示。”松田阵平灵活地把手上的绳结打开又系上，“我不是看了他一眼吗？”

 第82章

    光头男人忽然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您已触发新任务】
    【被绑架的警官&gt;车后排的熟悉身影】
    【任务描述：深夜里寂静的小巷中，忽然驶过一辆路上随处可见的黑车，你随意地望过去，发现车后排似乎有人向你投来求救的目光。他的卷发让你想起了一位警官，他到底是谁呢？】
    【任务要求：确认求救者的身份。】
    【任务奖励：积分+10】
    屮屮屮屮屮。
    谁啊，还能是谁？！！
    任务描述不是已经说了答案了吗？！
    松田警官！！！
    求救？！
    【任务结算】
    【您已完成任务[被绑架的警官&gt;车后排的熟悉身影]】
    不不不不，真的是，天啊！
    诸伏景光通过后视镜观察，发现男人只呆立了不过一两秒钟，就像是真从那隔着防窥膜的匆匆一瞥中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车里面的人又是谁，惊恐地窜了起来，疯一样冲到马路中间。
    诸伏景光反应更快地踩下油门，迅速驶离现场。
    车牌号，车牌号。
    今天才剃了光头的玩家发现自己脑子好像也随着头发一起流失了，什么也没记住。
    这时候任务已经再次更新。
    【被绑架的警官&gt;组建营救队伍】
    【任务描述：你凭借自己的机智猜到了被绑架人的身份，但还是晚了一步，既没有看清车牌号也没有看清驾驶座上的绑匪。现在，单凭你一个人已经没办法找到并救出松田警官。】
    【任务要求：至少寻找九名队友，且队伍至少有一人npc认可度&gt;5。】
    【任务奖励：积分+100】
    【因任务难度较高，您已暂时获得组队权限。您可以向好友发送组队申请，小队人数限定为2~10人。队伍满员时将自动随机增加一个buff状态。】
    【认可度&gt;15时，组队权限永久开启】
    男人先是因为游戏从来没给过增益状态瞪大了眼睛，然后猛然想起现在的情况。
    他再一次窜起来，整个人扑到垃圾桶上。
    地下大厅内，大城信幸同时收到一条消息。
    没等他看，突然弹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邀请。
    【玩家[笠原滝也]向你发出组队邀请。】
    大城信幸迷惑地同意，然后收到了一个任务通知和一个队长转交的通知。
    【您已收到新任务】
    【您已加入队伍[快救救松田警官]】
    【玩家[笠原滝也]将队长身份转交给你】
    【检测到您暂无组队权限，队伍自动解散】
    大城信幸：？
    【玩家[笠原滝也]向你发出组队邀请。】
    【您已加入队伍[快救救救松田警官]】
    【笠原滝也：大城老大！松田警官！！！松田警官被绑架了！！！】
    【笠原滝也：救命啊！】
    这时大城信幸已经看见了任务名和任务详情。
    他两眼一黑，一把抓住了旁边荒海彩的手臂。
    会议暂停。
    三分钟后。
    松田阵平看见光屏上的任务刷新。
    【任务[被绑架的警官&gt;组建营救队伍]已完成】
    【任务奖励已发放】
    屏蔽器关闭，荒海彩、大城信幸以及仓辻速水的手机都一连收到了多条未接电话提示和短信。
    联系人：松田阵平。
    大城信幸试着回拨，无人接听。
    【任务[被绑架的警官&gt;调查来电缘由]已生成】
    荒海彩想起之前去医院时就已经存下的那个医生的电话，拨了出去。
    【任务[被绑架的警官&gt;松田警官的主治医师]已生成】
    松田阵平借着把绳子解开又系上的动作，看向玩家行为日志。
    【xx年11月23日，玩家[笠原滝也]从垃圾桶里找出了被不明人士刚扔进垃圾桶的易拉罐。】
    而再往前翻到十几日前……
    【xx年11月7日，玩家[笠原滝也]发动了技能：寻踪】
    【技能描述：可以定位半小时内直接在物品上留下气息的生命体一次。如半小时内直接接触该物体的生命体大于1，将随机选择其中一个。（冷却时间：24小时）。】
    【任务[被绑架的警官&gt;黑色车辆的踪迹]已生成】
    “刚刚那个家伙，其实还挺擅长找人的。”
    故意给玩家放水的松田阵平慢悠悠地说，“hiro旦那，你要小心了。”
    驾驶座上的诸伏景光轻轻挑起眉：
    “多谢提醒。”
    第71章
    松田阵平只稍微暗示了一句, 就不再多说。
    诸伏景光的实力本来就强于玩家，玩家既要调查，又要保证他的安全, 已经很不容易，这时候再让诸伏景光提起过高的警惕, 那玩家们直接认输就好了。
    至于诸伏景光有没有可能阴沟里翻船被玩家坑了, 松田阵平手里还有玩家行为日志, 大不了到时候再给诸伏景光放水。
    而且, 不出松田阵平所料, 诸伏景光虽然表现得从容，实际上却根本没有轻视玩家。
    车七拐八拐, 转到一条商业街的后巷, 停在一处隐蔽的视线死角中。
    “你想自己在后面待会，还是和我一起下去？”
    松田阵平起了调侃的心思，像模像样地问，“把我一个人放在车上, 就不怕我跑了吗？”
    驾驶座上的人颇为配合地露出几分苦恼，“这还真是个麻烦，带着你下去不方便，可把你留在这里, 我又不安心。”
    “我有个主意。”穿着黑西装的卷发男人靠在汽车后排的椅背上, 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把你身上那身衣服脱下来，我们交换。”
    “好办法。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诸伏景光从副驾驶座下拎起一个塑料袋, 这是他们刚决定绑架计划时诸伏景光分几次买来的东西。
    此刻打开，里面正正好有一套完整的运动衫，一顶鸭舌帽, 还有一双运动鞋，毫无疑问是给松田阵平准备的，毕竟诸伏景光身上的深色外套随处可见。
    松田阵平看得啧舌。
    蓝灰色眼睛的男人含着笑，“是我帮你换，还是松田阁下自己来？”
    松田阁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悔一开始起了这个扮演的头。
    他换好了衣服。诸伏景光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车里，确认他没留下什么多余的线索，又将目光转向松田阵平换下的昂贵西装。这上面粘了两个人的指纹。
    “销毁，不介意吧？”
    松田阵平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快速处理完了，诸伏景光又递给松田阵平一个口罩，颇为善解人意地说，
    “我就不用胶带封住你的嘴了，你自己戴口罩假装说不了话。”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自己戴上口罩，结果诸伏景光居然又拿出一副头戴耳机。
    松田阵平：“有完没完？”
    诸伏景光的手指在嘴上轻轻一横，松田阵平只好遵守规则闭嘴戴上耳机。
    鸭舌帽遮住了他几乎全部头发和眼睛，口罩又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耳机进一步影响了观感，再加上宽松的墨绿色运动外套……松田阵平自己从车后视镜前过去都愣了一下。
    要完，这回就算是面对面，玩家也未必能认出他来了。不是演戏吗，为什么要这么认真。
    没给松田阵平留下继续为玩家担忧的时间，诸伏景光往他双臂前放了件衣服挡住被捆在一起的双手，就熟门熟路地带着他穿过窄得仅能容两人并肩通行的小路。
    诸伏景光万分敬业，即使被衣服遮掩着，没人能看见，也依然维持着持枪威胁的动作。
    等拐到不知道是某个店的后门位置，他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门。
    里面的人不耐烦地驱赶了几声，
    “走前门。”
    “前面有追债的。”
    诸伏景光又敲了四下门沿的位置。
    门开了。
    松田阵平却眯起眼，感觉这暗号有点熟悉。
    但这时已经有人迎了过来，于是他没说什么。两人一路往下，进入了一个颇为热闹的地下赌场，内里亮堂，几个出入口却灯光昏暗，影影绰绰挡住了往来的身影。
    松田阵平跟着过去，口罩挡着的神情却越来越古怪。
    这时诸伏景光已经停在一个满身酒气靠在墙边打盹的壮汉身边，他俯下身对那人低声说了什么。
    松田阵平没听清，那人却一激灵猛睁开眼睛，目光清明，哪有半点醉意。
    他仔仔细细的将诸伏景光打量了一遍，又一个劲儿的往松田阵平身上瞟：
    “我记得你以前不做这种生意。”
    “这个数。”留着薄薄一层胡须的男人左手比划了一下，叹气，“所以留着你的眼睛，别乱看。”
    那人先是震惊，又立刻识趣地收回视线，递给了他一把钥匙。
    “还是老规矩，里面有三份，选一份，剩下的自己销毁。”
    松田阵平推测是假证和银行卡之类的东西……但怎么还有三选一？

 第83章

    他觉得不妙了，又扫一眼赌场的钟表。
    现在距离扔下那个易拉罐已经过去了二十九分钟。
    和诸伏景光走出赌场时，松田阵平往反方向望了一眼，正有一个和诸伏景光体型有些差距的男人，带着穿着黑西装、身高体型都和松田阵平差不多的人上了他们之前那辆车。
    ……hiro旦那，我们只是演戏，不至于到这一步。
    松田阵平知道自己不妙的预感怎么来的了。他郁卒地坐上新到手的面包车，打开玩家日志，发现笠原滝也正巧在一分钟前使用了技能。
    啊这。
    松田阵平调出了任务界面。
    十分钟后，幽幽的光屏上，任务进度发生变化。
    【被绑架的警官&gt;黑色车辆的踪迹】
    【任务进度：100%】
    还是挺快的。
    松田阵平沉重地想，就是恰恰好被误导了。
    那就真的只能接着做三选一了。
    之前已经准备好的新任务通过系统发布，松田阵平查看起其他的进度。
    【被绑架的警官&gt;调查来电缘由】
    【任务进度：10%】
    这个任务是大城信幸触发的，但其实是个误导性的任务。
    当时松田阵平打电话的时候，房间里面只有他和诸伏景光，前面的任务不推，这个任务根本做不了。
    松田阵平打开详情，发现大城信幸似乎在最初就察觉出不对，直接放弃了这个任务，转而帮笠原滝也直接追查黑车踪迹。
    而荒海彩优先去询问她触发的主治医师任务。
    仓辻速水……他？
    仓辻速水正在试图定位他的手机。
    10%就是这么来的。
    松田阵平大为震撼，那不是在和系统硬碰硬吗！就这样还能把任务进度推到百分之十？
    等等不是，是后面这部分。
    【xx年11月23日晚，玩家[仓辻速水]花费了半小时，尝试定位npc[松田阵平]的手机最终失败，转而入侵明立流国际医院的监控系统。】
    【xx年11月23日晚，玩家[仓辻速水]放弃入侵明立流国际医院的监控系统，转而入侵明立流国际医院附近路口的监控，成功获取到部分模糊影像。】
    这个录像，将那个本不应该现在进行的任务推进了百分之十。
    而荒海彩这边。
    【被绑架的警官&gt;松田警官的主治医师】
    【任务进度：90%】
    “我已经说了，松田警官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斯文的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尽可能客气，但已经隐隐有些不满，
    “荒海小姐既然把松田警官送过来，难道不知道我们明立流国际医院是什么地方？难道我们会让病人在医院里出事？”
    “我可以带你去松田警官的病房，但是不可能给你看监控，当然，如果您报警的话另当别论，我们当然配合警方办案。”
    “但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松田警官被人挟持了，松田警官是个成年男人，大半夜电话打不通不也很正常？”
    荒海彩：……
    荒海彩本想换个方式说服城野医生，但这时，仓辻速水忽然发来一个视频，接着任务的界面忽然发生了变化。
    【任务结算通知】
    【[被绑架的警官&gt;松田警官的主治医师（一）]已完成】
    【任务奖励：积分+15】
    荒海彩：不必，暂时不必。
    但是新的任务却已急匆匆展开，像是生怕她对城野医生做什么出格的事。
    【被绑架的警官&gt;松田警官的主治医师（二）】
    【任务描述：城野医生坚持不肯向你透露松田警官今晚和谁见面，又是和谁离开的？请你找到让城野医生相信松田阵平被绑架的证据。】
    荒海彩若有所思。
    城野医生以为这位荒海会的继承人要放弃了，正想找个借口送客，问一下西尾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根本不觉得松田阵平会被绑架——他们还出去还跟着十几个渡鸦的人，谁敢动手，总不可能是带着可以注射剧毒的手环的苏格兰。
    这时，却听见她说：
    “如果我有证据呢？”
    城野医生愣住，“什么证据？”
    荒海彩低头又看了一眼大城信幸刚发过来的照片，调转手机出示给城野医生。
    那是一件被酸性液体腐蚀过的黑色西装，已经被毁得不成样。
    城野医生的脸色却像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脸色骤然可怖。
    “到了。”
    一直放着摇滚音乐的耳机被摘下，眼罩也被拿开。
    松田阵平睁开眼，发现这里是一个地下停车场，周围没有特征明显的建筑。
    “我现在怀疑你真的要绑架我了。”
    第72章
    诸伏景光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反问松田阵平：
    “你觉得他们今晚会找过来吗？”
    松田阵平打量了一圈应该已经废弃的停车场和少许落灰的车辆，沉吟片刻，
    “你留下这么多误导线索, 估计要等到明天了。所以这是哪？”
    他刚戴上眼罩的时候还打算试着记一下路，但诸伏景光几次停车绕路, 他自己还要不断查看玩家的任务进度, 干脆不费这个脑子。
    反正……
    诸伏景光这说：“嗯, 你就暂时当作真的绑架吧。”
    松田阵平：“……”
    他有些无语, 但还是跟着诸伏景光从地下停车场进入楼栋内部。电梯已经停了, 感应灯一闪一闪的，像是随时会熄灭。
    两人从消防楼梯进去, 走到二楼, 松田阵平打量一圈，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家已经停业的酒店。
    “过段时间就要拆了重建。”诸伏景光道，“我前几天来过一次，在这留了一点东西备用的。”
    松田阵平迈过地上一堆杂物, 吐槽，“这算什么，狡兔三窟？”
    “没办法。”诸伏景光笑了笑，“这不就用上了。”
    “你一开始就没打算用今天拿到的三个假身份？”
    “对, 那是障眼法。我之前听说那家赌场背后有人, 顺便试试, 如果他们招惹上，还能再拖延一点时间。”
    诸伏景光推开一扇门, 让松田阵平进去，自己随后走进来。关上门，打开灯, 恰好看见松田阵平复杂的脸色。
    诸伏景光动作顿了顿：“看来真的有。”
    这很尴尬。
    那家地下赌场是渡鸦的产业。
    还正好是之前松田阵平给出的三个地址之一。
    彼时大城信幸带着笠原滝也和数个玩家沿着车离开的痕迹一路追踪回了上一个停车点，一条商业街的后巷。
    这里有两三家居酒屋，零星的烤肉店和大大小小各种娱乐场所，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有个更具体的地点，就在系统的任务页面中高亮显示。
    大诚信幸将这个消息发到了‘杯户购物广场现场’群聊里。
    这个群聊的人数最近不断增加，到现在几乎包含了东京的所有玩家。
    之所以发到这，也是因为笠原滝也临时获得的组队功能上限是十人。
    任务只限制了人数下限10人，没有限制最高人数，一个小队实在不够用，即使有队内聊天功能，大家还是选择了大群。
    这时候，玩家们对渡鸦的怀疑开始攀升。
    等大诚信幸找到那件西装，拍给仓辻速水看，确认了就是松田阵平病房里那件之后。
    玩家们已经癫狂。
    【我就说渡鸦不怀好意！！】
    【渡鸦你坏事做尽，你等着我找到松田警官然后把你们炸了！】
    还有些玩家能保持冷静：
    【松田警官本来就在渡鸦的医院，如果渡鸦要针对松田警官，没必要把人带出去。】
    【按照之前的我们猜的，现在渡鸦首领应该想要松田警官更相信他才对，不会这时候动手。】
    但也有些思路过分活跃的玩家。
    【万一他是想绑架然后再救人呢？】
    【？？？】
    【如果我们没成功救出松田警官，而他找到了……】
    【这个阴险****，我****】
    【别别，这个地点松田警官知道啊，如果是渡鸦首领动手不至于这么明显吧？】
    【之前我们是不是猜渡鸦内部分裂了？另一伙人绑架了松田警官？】
    【难道是莎朗.温亚德她们？】
    【那个赌场就是另一波人的地盘？！！】
    【我真该死，我为什么不从下午就开始调查那三个地点。】
    现在也不晚。
    反正玩家人多，现在常驻东京的已经有三百人来人，同时推进几个任务也绰绰有余。
    警视厅和警察厅附近的玩家撤回，明立流附近上吊和面壁反省为什么没看见松田阵平出来的玩家听荒海彩安排。
    大诚信幸和一批玩家混进赌场打听消息，另外又安排了两批玩家去了松田阵平给出另外两个地点调查。
    仓辻速水在其中格格不入。他知道进入小队要加队长私聊时就放弃了，专心做后勤，只偶尔在群聊里发一些简短的情报，或者通过手机给大诚信幸和荒海彩发送资料。

 第84章

    而这时候，松田阵平被绑架的消息也已经从东京的玩家群体中扩散了出去。
    世界各地，无数玩家震惊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或被好友的消息从梦中轰炸醒来。
    【松田阵平被绑架了！真的假的？】
    【电话打不通，手机关机了。】
    【我刚刚打还没有关机，被人挂断了！！】
    【啊啊不会是绑架松田警官的人吧！！】
    有人把任务和部分分析分享到了世界频道，却换来其他地方的玩家们更深的茫然。
    【等会，渡鸦是什么势力？】
    【我们不是在查一个神秘组织吗？】
    【怎么回事，是我跳了剧情吗？我正在顺着莎朗温亚德查到发现美国也有他们的踪迹，还没来得及告诉松田警官呢。】
    【我搞清楚了，帮你们总结一下：渡鸦就是我们最近在调查的这个势力，渡鸦内部有两派是渡鸦首领掌控的，现在正装好人哄骗松田警官，另外一派是袭击松田警官的那伙人，包括莎朗.温亚德、安室透和绿川雅也等人。现在松田警官被人劫持了，很有可能就是这一伙人做的！】
    【八朔真司：？】
    【八朔真司撤回了一条消息】
    这一条很快被玩家们的刷屏淹没，但是眼尖的岩崎介羽注意到了。
    她还不知道八朔真司是匿名使用时间倒流道具的人，但渡鸦的标志可是八朔真司给的。
    岩崎介羽立刻轰炸八朔真司。
    【岩崎介羽：八朔八朔八朔，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现在松田警官被人劫持了，大家都很着急，你有什么消息赶快说出来！】
    【八朔真司：……真被劫持了？】
    【岩崎介羽：这怎么可能还有假的？任务都已经分享到了世界频道啊。我们的npc就算是长得好看实力超强身材又辣性格绝佳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当然有会遇到危险。】
    【八朔真司：……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谁敢在这时候动他。[抱头蹲下.gif]】
    【岩崎介羽：刚刚你不是看到了，是渡鸦的人！】
    【八朔真司：……[走上天台.jpg]】
    【八朔真司：……你们到底怎么知道渡鸦的？怎么会接到调查渡鸦的任务？】
    【岩崎介羽：你居然真的不知道？找到松田警官，就都告诉你。】
    【岩崎介羽邀请你加入任务[被绑架的警官]】
    【八朔真司：为什么是居然不知道？和我有关？难道你们给他看了那个渡鸦标志？所以他就让你们调查渡鸦？不应该……就算……不是已经……】
    岩崎介羽：……可恶的聪明人。
    她再发消息，八朔真司已经不回复了，而任务的领取人里也没多出一个。
    岩崎介羽把这件事情告诉荒海彩，荒海彩却没立刻回复她。
    荒海彩将发现松田阵平被绑架的过程删减润色了一番，改成荒海会的人发现了松田阵平被劫持，接着松田阵平主动向他们寻求帮助。
    听完后，办公室里的医生脸侧肌肉抽搐了一下，从震惊和不安中迅速冷静下来。
    “请您稍等。”他生硬地说，“我去确认一下情况。”
    荒海彩稍稍侧身，为他让开通往门口的路。
    城野医生本来没打算出去，只是想进入里面的休息间，脱离荒海彩的视线联系西尾瑛。
    但是荒海彩做出动作，他便下意识地往前几步，靠近了荒海彩。
    刚走到荒海彩一侧，他猛然察觉出不对，却来不及后撤，坚硬的金属物体已经抵在他的腰部。
    位置卡得精妙，从监控的角度，仅能看出城野医生主动走近了荒海彩，然后停下脚步。
    “抱歉，城野医生。”
    身边的长发女人声音中半点歉意都没有，“不管你想联系谁，还是就在我面前联系吧。”
    “真不愧是荒海会……”城野医生冷笑，“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如果我现在联系荒海岛英，你猜他敢不敢让你继续威胁我？”
    年轻的荒海会继承人神色平静，
    “我只想知道松田警官的情况，无意得罪城野……院长。”
    她在城野惊疑警惕的目光中解释：
    “刚刚走过来时好奇多看了一眼，发现桌上那份文件上‘奥野清十郎’的印章印记还没干，又想起这位院长似乎已经有几年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了……”
    荒海彩的声音刚落下，眼前闪过新的任务提示。
    【你已触发新任务】
    【神秘的医院&gt;调查（一）：城野医生的身份】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来到了位于涩谷的一家知名医院，并这家医院的合法性产生了怀疑。请帮助松田阵平调查出医院背后的秘密。】
    【任务目标：调查城野医生的身份，并将其告知松田阵平。】
    【任务奖励：积分+10】
    【任务时限：无】
    荒海彩怔住。这个任务描述有些奇怪，松田警官难道不知道城野医生的身份？难道不知道这家医院属于渡鸦？
    但下一秒，任务界面疯狂闪烁。
    【任务发布出错】
    【任务已撤回】
    同一时间，正帮着诸伏景光一起掀开床垫的松田阵平震惊地看着眼前弹出的消息，手上没扶稳，差点让床垫砸了下来。
    诸伏景光立刻撑住床垫，
    “你先去沙发上歇着，我自己拿就行，不用帮忙……”
    他注意到了松田阵平不自然的神情。
    “是扯到伤口了吗？”
    对视间，卷发男人避开他的目光，含糊地承认，
    “……对，我去坐一会。”
    松田阵平已经顾不上诸伏景光会不会疑惑，他背对着诸伏景光坐在沙发上，紧盯着面前的光屏。
    光屏上什么也没有。
    但就在刚才：
    【检测到玩家[荒海彩]达成预设任务[神秘的医院]触发条件。】
    【预设任务[神秘的医院]已根据任务脚本重新生成】
    【预设任务[神秘的医院]自动发放】
    【检测到预设任务[神秘的医院]与背景冲突。任务发放出错！！！】
    【预设任务已撤回。】
    【预设任务[神秘的医院]已废弃】
    【删除错误记录】
    然后这几条记录就从松田阵平面前消失了！！！
    松田阵平从来不知道游戏系统还会自动删除错误记录！
    如果不是他刚才正好开着管理员界面恐怕根本就看不见这几条消息。
    谁家的系统还会自己删除自己的黑历史啊？
    npc松田阵平任务流程错误就重拳出击，自己任务流程错误就当场删除无事发生？
    松田阵平不敢想，他平时没有关注管理员界面的时间，系统是不是已经出错又删除过好几次了？
    还有预设任务。
    松田阵平自己也能预设任务，就比如说他刚才就根据诸伏景光的行动，还有玩家们的行动预设了多种可能的任务，达到触发条件后，系统就能自动发出去达成了预设目标之后就会自动结算。
    但是这个神秘的医院任务分明就是他第一次进入明立流国际医院，尝试用明立流国际医院和城野医生作为关键词搜索时系统生成的。
    也就是说当时他已经触发了这个所谓的预设任务，所以系统才根据任务脚本自动生成的那个任务。
    他当时拒绝了，但并不代表把这个任务彻底删除。所以荒海彩再次触发，系统就会根据脚本自动再次生成任务，然后发送出去。
    松田阵平尝试使用任务脚本，预设任务这些关键词检索了一下。
    什么也没出来。
    但是当他将关键词准确地换成“任务神秘的医院”时，眼前的光屏中立刻出现了一连串的任务。
    【神秘的医院&gt;调查（一）：□□医生的身份】
    【神秘的医院&gt;调查（二）：□□病房内的血迹】
    【神秘的医院&gt;调查（三）：消失的□□份病历】
    【神秘的医院&gt;调查（四）：真正的研究所】
    【神秘的医院&gt;调查（五）：漆黑的渡鸦标志】
    【神秘的医院&gt;调查（六）：逃离明立流国际医院】
    【神秘的医院&gt;调查（七）：被处决的背叛者】
    任务名称中有几个□□，应该是预设时并没有给出具体名称，根据玩家的触发情况或者当时的发展情况来详细生成。
    这些任务中也没有任务描述，只有大概的触发条件，比如发现医生身份异常、发现地下研究所，发现渡鸦标记等等。
    但也可以推测出来，这大概是玩家先通过发现医生异常接着怀疑医院有问题，最终调查出医院内部的黑暗，然后……处决背叛者？
    如果要说是背叛者，那松田阵平很难不把这些任务和之前被处决的院长奥野清十郎和龟井濑两人对上。那玩家发现的问题就是人体实验。
    如果他的猜测不错，那这是本该在三年前发放的任务。

 第85章

    可这个脚本是谁设计的，《第二人生》的游戏公司？三年前游戏已经和这个世界重叠，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又不会按照他们设计的脚本运行。
    是系统根据当时的情况自动生成？如果是这样，那起码得有一个人把它加入脚本，那只能也是游戏公司的人。
    会不会游戏公司的人知道《第二人生》出了问题？那他们为什么没在那个世界公开……难道他们在趁机观察这个世界？
    松田阵平不想阴谋论，但事关整个世界，而且玩家们所在的世界的科技发展情况明显高于这边，如果对面真的有恶意，那恐怕是个大麻烦。
    啊啊他为什么不能再和世界意识聊一聊。哪有这样不负责任的委托人、不，委托意识，什么都没说清楚就消失了。
    松田阵平还想继续思考，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他抬头，发现诸伏景光正担忧地看着他，
    “你身体还好吗？”
    “我？我没事。”松田阵平没反应过来，但是一转头撞见窗户上自己的身影，忽然愣住，意识到了诸伏景光为何如此发问。
    这个房间的窗户是暗窗，外面是漆黑的封闭式天井，没有其他光源干扰，因此清晰地倒映出他的神情。
    冷凝，阴沉。
    “……吓到你了？我就是刚刚忽然想起一些事。”
    松田阵平起身，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床边走去，
    “我困了，让我先睡一会。”
    没走两步，身后就响起诸伏景光的声音。
    “要回去处理吗？其实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
    “不，不用。”松田阵平把自己扔到床上，身体刚碰到床垫，睡意就一下子涌来。
    这回是真的困了，他的伤还没好，这一路上虽然不算劳累，但是心情大起大落，又四处奔波，不知不觉中早已十分疲惫。
    “放心。”
    松田阵平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别想东想西的，你也休息一会吧，他们知道医院和赌场都是渡鸦的地方，已经被误导了，现在应该还在和赌场和医院两边的人对峙，我又已经交代了渡鸦，所以今晚不会有结果。”
    松田阵平这次真的是把两边的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也算是占了诸伏景光的便宜，诸伏景光的手段曲折极了，所以他只需要在诸伏景光的行动基础上，利用任务误导玩家，就可以成功拖延时间。
    “好。”半梦半醒间，他听见诸伏景光的回复，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诸伏景光听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才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加密后的消息。
    【我们到了。——h】
    【有人已经调查到赌场，仓辻速水没出现，但荒海彩去了明立流国际医院，荒海会很可能也是渡鸦的。——z】
    卧底之间最好不要横向联系，但现在诸伏景光基本已经确认自己的联络人出了事，那最有可能暴露的就是他。
    所以降谷零认为在他查清楚找到人之前，诸伏景光最好不要再联系公安。
    降谷零把事情都接下来，自己暴露的可能性就增加了。如果是平时，诸伏景光绝不会同意，但现在，贝尔摩德会保住他。
    贝尔摩德会比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波本的卧底身份被发现。
    而相应的，波本会保证渡鸦不会将那份实验资料交给组织。
    所以诸伏景光反而得到了和降谷零联系的机会。
    现在，他正盯着荒海彩和仓辻速水那一行沉默。
    诸伏景光给松田阵平的三个理由不是假的，但却掩去了最关键的部分。
    如果松田阵平没能给出那个理由，那渡鸦的另一个派系也就是荒海彩等人是否会跟他离心？
    就算是这一次不会，那长此以往，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几次，会不会消磨他们对松田阵平的信任？
    这才是关键。
    渡鸦内部两派互有芥蒂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好事，这意味着渡鸦首领必须倚仗松田阵平，而松田阵平手中又有可以使用的势力。
    所以诸伏景光装作第三方绑架松田阵平，其实是为了避免松田阵平为了渡鸦首领而压制自己的人。
    顺便试探一下这些人是否如松田阵平所描述的一样。
    事实证明。
    还真是。
    到现在诸伏景光都想不通，为什么那个看起来一脸阴沉的光头男人能在昏暗的夜间透过漆黑的车窗一眼认出了松田阵平，然后快速的确认松田阵平被劫持。
    而松田阵平又是哪里来的自信，他的一个眼神能传递出求助的信号，又是怎么推断出他们现在的调查速度的？
    没有经年累月的合作相处，怎么可能会有这个默契。
    松田阵平时不时的估算进度，反而给诸伏景光带来了奇怪的心理压力。他甚至因此生出了一些荒谬的担心，比如有人会通过掉落的一根头发认出松田阵平什么的。
    也就是这个原因，诸伏景光才比原计划中更加谨慎，恨不得把松田阵平整个裹起来。
    但他的目的又不是真的把人带走，所以还需要不经意间露出一些破绽，所以才折中的选择了现在的方式。
    至于为什么让渡鸦的人离开。
    【渡鸦的人没有跟过来，也没有尝试调查你们的下落。你们在赌场时被人盯上了，有可能是渡鸦的暗桩，也没跟上来。——z】
    【……松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h】
    【我也想知道。——z】
    诸伏景光的另一个目的，就是确认松田阵平和渡鸦首领掌控的派系关系到底如何。
    如果松田阵平的命令和渡鸦首领的命令冲突，还带上了他这个明显的不安定因素，渡鸦的人是否会为了保护“松田阁下”的安全违背命令。
    ……结果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从最开始，松田阵平在车上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并让跟着的渡鸦离开时，诸伏景光能明显感觉到接收命令的渡鸦成员的不安，但是他们最终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提出异议，直接离开了。
    或许事后他们也请示了渡鸦首领，但从当时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不论渡鸦首领是否心怀鬼胎，渡鸦内部对松田阵平敬畏和顺从并非虚假。
    而他接下来一系列极度真实的绑架流程，同样是为了做给渡鸦看。
    渡鸦听话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在完全不了解事情前因后果的情况下，按照松田阵平的安排行事？
    ……答案实在惊人。
    与其说松田阵平的地位仅次于首领，不如说他是渡鸦的另外一个首领。
    假如从别的地方调查出了这样一个惊人的、可怕的神秘人物，诸伏景光已经把这个人放在了警戒名单的最上面一行，并且高亮加粗。
    但是现在这个神秘人就在旁边……睡得很踏实。
    从现在开始警惕已经晚了。
    诸伏景光沉默地看了一眼卷发男人，沉默地删除名单，旁边的沙发上躺下闭目养神。
    又一会儿，就在他几乎睡着的时候，降谷零忽然又发了一条消息。
    【西尾瑛联系我了。——z】
    诸伏景光：？
    第二天早上，松田阵平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任务界面。
    玩家们的任务果然已经再一次刷新。现在的进展。
    【[被绑架的警官&gt;特殊的援助（一）]已完成】
    【任务描述：你们见到了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安防负责人西尾瑛，他表示会为疑似被人明立流国际医院劫持的松田警官的安危负责，继续追查下去。即使对方并未承认，但你们也已经知道他是渡鸦的人。请想办法说服对方和你们一同合作共享线索。】
    等下，这个任务描述……？
    【被绑架的警官&gt;渡鸦的援助（二）】
    【任务描述：西尾瑛答应了合作，但并不承认渡鸦内部出现动荡，但是似乎对松田阵平被绑架的方向有所推测……】
    等等？为什么任务的名字变了？
    松田阵平猛坐起来，却突然听见走廊上一声枪响。
    第73章
    是谁？
    不可能是玩家, 看任务进度分明还没到这个阶段。
    渡鸦的人？
    松田阵平坐起来，同时打开管理员邮箱。
    管理员邮箱里也经常出现一些让他头疼的邮件，有资格直接向渡鸦首领汇报的渡鸦成员不多, 较为年轻或者是近几年上任的还好，大多只会按部就班的发一些周期性的汇报。除非特殊情况, 不会主动联系。
    但有些一看就措辞更为严谨老派, 听口气就不像是年轻人的各地负责人或高层, 就会试图在报告中增加问候和恭维, 汇报事情也会弯弯绕绕。
    就比如他最初从邮箱查询关于自己的邮件时所看见的那几封……其中有一封表面上说被他处罚的人已经悔过, 实际上是在暗搓搓的说那个人上月被“他”惩罚后重伤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违背了渡鸦惩戒不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准则——他都已经关上邮箱了, 才冷不丁的反应过来。

 第86章

    有时候松田阵平都会苦恼一些他脑子里都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日语里的废话已经够多了, 怎么他们还在继续产出新的，这群人没有瓶颈期吗？
    邮箱里没有新邮件。最后一封还是昨天晚上西尾瑛发过来的，他已经回复过了。
    那时候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都还在车上，西尾瑛向首领汇报,
    大意是渡鸦在松田阁下最后出现的赌场发现疑似安室透的身影，似乎询问是否需要引开他，以免影响松田阁下的计划。
    西尾瑛并未把松田阵平的计划汇报给首领。这很正常，因为松田阵平没有细说。
    松田阵平当时还没编。
    但没关系, 只要他以渡鸦首领身份回复的时候, 默认确实存在这么个计划就行了。渡鸦首领和他都说有, 那就是有，不清楚的人都是地位不够没权限得知。
    所以渡鸦首领也没告诉西尾瑛计划是什么, 只说不必引开安室透，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与他联系, 但务必不要影响安室透的行动。
    另外如果有人为松田阵平找上渡鸦，可以稍作配合，且不要让两边关系太过僵硬。
    ……免得玩家记仇。
    在松田阵平的料想中，玩家找上渡鸦，西尾瑛应该会在玩家的“说服”下，提供部分人力支援，玩家可以利用更为专业的渡鸦成员来搜集信息，然后在今天之内找到诸伏景光故意留下的线索，成功来到这栋大楼。
    所以枪声是怎么回事？
    松田阵平起身扫视房间，忽然顿住。
    桌上有个纸条，上面的内容明显是仓促写就，有一些潦草，内容是一些看似毫无联系的字母和假名和日文汉字。但如果用他们在警校时期随意拼着玩搞出的那种加密方式翻译过来。
    【阅后销毁。
    公安有异，暂离，今晚医院见。不绑你了，如果被救就假装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
    ps.如果有人意外闯入，手铐在床边，炸弹在床下，枪在天花板。】
    至于是假装被劫持的人质，还是把这里当做据点的恶棍，就看松田阵平的随机应变了。
    松田阵平：……
    所以诸伏景光去哪儿了？出了多严重的意外，才会让这家伙匆匆离开？
    还有他的手机呢？
    松田阵平完全没有自己作为伤者和人质一个人被扔下的自觉，反倒有些忧心单独跑出去的诸伏景光。
    他顺手把纸条放进兜里，先四处打了一圈。发现诸伏景光留下了两盒自热米饭一袋面包和几根火腿肠，地上还像模像样地扔着一根空了的注射剂，金属针头在灯下幽幽的反着光。
    至于床边的已经贴心锁在床头一角的手铐，和床下那一箱东西，松田阵平没有去管，而是先站在床上把枪取了下来，插在腰间。
    外面的枪声只响了一下就停了，但是隐约往有脚步声往这边来。松田阵平停在门口。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先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
    “我不是故意开枪的，他他他他……”
    接着是一个更加阴狠粗砺的声音：
    “闭嘴，死就死了，谁让他居然想去自首，死了一个人我们两个都能多一份钱。等会那个人来了……把东西给他……一手交钱……”
    脚步声毫不停留地越过这道门继续往前，说话声音渐弱，
    “……别在这……先上楼等……”
    “砰——”
    “啊！！”
    那个粗砺的声音骤然高昂，惨叫起来。
    松田阵平立刻悄悄拧动门把，打算看看情况……没拧动。
    诸伏景光居然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这合理吗？
    但下一秒，一道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子弹上膛的声音。
    “不好意思，楼上已经有人了，几位要不在这边将就一会？”
    松田阵平呆住。松田阵平动作不变，逐渐面无表情。
    “你是什么人？”
    “我？”
    几乎是在说话的同时，两边一起动手。破空声，松田阵平熟悉的拳头砸到□□上的声音以及闷哼声和重物倒地声响起。
    一分钟后。
    “你们一共就这么两把枪吗？胆子还挺大。”
    衣物和门板摩擦的声音近距离传来，那人轻轻靠在了这道门上，
    “你刚刚问我是谁，嗯……如果你们安安生生地待在这，那我就是一个起床气比较大，不小心打伤了你们的路人。”
    “如果你们还想反抗？”他的声音中似乎还带着笑意，但却森冷得能钻入人的骨头，“那就是送你们上路的人。”
    松田阵平继续面无表情。
    “对了，也别想着联系谁。”那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身后的门板，口中幽幽叹息，“我都没没收你们的手机，你还猜不到这里电话打不出去吗？”
    “是、是……”
    昨晚明明还可以。
    为什么要开屏蔽器。
    松田阵平持续面无表情。
    他听着那人支使那两个倒霉蛋去带伤干活，听着那两个一瘸一拐的脚步声走远。
    半晌，那人也起身离开了。
    而他敲击的那句是。
    【今晚九点，渡鸦至】
    至于他为什么在这，诸伏景光又为什么离开，一个字也没交代。
    松田阵平气笑了。
    但他没有立刻撬锁。降谷零在刚刚那种情况下，都没有直接和他说话，说明现在这栋楼里肯定有让他觉得不安定的因素。
    考虑到他现在是带着贝尔摩德一起逃亡，那贝尔摩德十有八九就在这里。
    现在渡鸦都已经不追杀他们了，他们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安全屋不住反而跑到了这种地方。还有公安内部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降谷零不肯告诉松田阵平，松田阵平现在没有手机，不想贸然出去破坏计划，但不代表他真的不能联系外界了。
    他再次打开管理员邮箱，找到了渡鸦在东京的某个老资历的重要成员，渡鸦的高层的邮箱。
    松田阵平之前已经根据对方的过往邮件推测他大概和不少政治家有所勾连、咳，交好，而且这次与组织谈判的事情，也交到了他手里。
    当他以渡鸦首领的身份询问对方是否知晓公安最近是否有异动时，对方迅速回复了邮件，并且十分恭敬地请求渡鸦首领给他几个小时的时间，去确认和整理情报。
    刚过中午，松田阵平吃完一盒自热米饭的时候，邮件已经发过来了。
    松田阵平打开，熟练地忽略前面一大段无意义的寒暄和没能及时发送情报让他久等的谢罪，快速找到了中间的正文。
    然后震惊得筷子掉在桌上。
    有个公安高层猝死在某个非法登记，户主不详的私人住宅。这个地方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了隐蔽的刑室，有一具已经失踪多日的公安的尸体？
    到底是什么情况先不论，是不是太详细了？
    松田阵平压下不安，继续往下看，发现那个失踪多日的公安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诸伏景光所提到的他的联络人。
    他翻到邮件的最下方，看见上面写着。
    【渡鸦的人调查到有穿两个黑衣的男人出入该地址，疑似组织灭口。】
    降谷零知道这个消息吗？
    松田阵平又从头到尾把整个邮件看了一遍，斟酌着问
    【你能确定死去的公安高层就是组织在公安的钉子？——administrator】
    那边像是就守在电脑面前，几乎是立刻回复了。
    【您说的对，是属下未能进一步调查分辨就贸然下定论。属下已经安排人继续通过其他途径获取情报，请您稍后……】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对方的意思是他不只能从一个途径得到公安的消息？？
    松田阵平脑子懵了一下。
    【你觉得谁的更可信？——administrator】
    【自卫队的那位虽然消息灵通，但是青木先生毕竟更接近公安系统……】
    自卫队的……
    更接近公安的……
    松田阵平安详地闭上眼。
    就算是他去自首，都会被内部压下来吧。
    他心如死灰的让对方继续调查，又想知道对方的消息灵通到什么程度，于是就忍不住拿自己测一下：
    【你知道昨晚到今天，松田阵平那边的情况吗？——administrator】
    这回足足过了三分钟，他都没收到邮件。
    第四分钟的时候，一封超长的邮件发过来。
    前面照旧是一堆惶恐的解释、表示他只是不小心地听到了少许的松田阁下的情况的，安排在赌场的渡鸦成员又恰好在赌场外认出了没有半点明显标志但疑似和渡鸦有关的黑色车辆，依循旧例观察情况时，看见了一个陌生男人和疑似松田阁下的人身影，
    好了，别废话了，松田阁下已收到。
    松田阵平平静地继续看下去。
    从另一个视角得知了如今的情况。
    第74章

 第87章

    渡鸦的人大部分都没有亲眼见过松田阵平, 但只要稍微有点地位，就不可能不知道松田阵平的身份和事迹，尤其是东京的。
    而最近一个月, 渡鸦的人每一天都在心惊胆战，也尤其是东京的。
    毕竟松田阁下从危险的□□处理班转到较为安全的搜查一课后, 生活忽然变得极为跌宕起伏。
    刚被一个不知名势力的“逼”上了摩天轮, 没几天又被组织的人开枪射伤昏迷入院。
    因此渡鸦的人最近极为安生, 都在等着首领问罪。
    虽然松田阁下一直不允许渡鸦的人跟着, 但首领可没说渡鸦不需要对松田阁下的安全负责。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等得东京的几位开始彼此问候：你被警告了吗？首领安排你对组织动手了吗？
    没人觉得首领什么也没做, 但他们谁都没收到风声。
    当时大家心里就咯噔一声, 最后不得不问到了极少联系的西尾瑛头上。
    这才得知，松田阁下自有安排。
    上一次松田阁下的安排是什么时候。
    噢，是几年前松田阵平刚现身，大家频频试探的时间。当时的明立流还是渡鸦在东京地位最高, 资源最多的一支……也是跳得最狠的，据说最初还以萩原研二已经没救了这种理由婉拒他转院进来，但是最后没成。
    后来呢，松田阵平表面上要为萩原研二找个医生, 结果找了树敌无数的城野彦真。
    他利用城野彦真引美国黑l帮和cia入境, 逼出龟井濑和奥野清十郎的破绽, 让本来在东京明立流国际医院大换血，最终真的沦落为一家专门为那个警察萩原研二治疗的“高级医院”。
    自那之后, 再无人敢对松田阵平说半个不字。
    这回多大的事啊，居然值得松田阁下亲自安排。
    渡鸦不敢问，他们等啊等啊, 比正午的鸟雀还安静，比热锅上的蚂蚁还心慌，终于等到了组织再闯明立流国际医院。
    本来在暗地里蠢蠢欲动、擦着渡鸦的底线边缘试探的组织主动劫持松田阁下，犯了渡鸦的大忌。在松田阁下的默许下，西尾瑛紧急联系了渡鸦各基地。
    原来这次被针对的是组织不是我们，这可真是……太好了！
    松田阁下都已经搭了路，那大家还有什么不懂的。即使是首领，这时也没有阻止他们对组织动手的理由了。
    当夜，日本各地的数位渡鸦高层或者基地负责人都礼貌地找上了当年记得的老朋友，没交流几句，就“惊讶”得知贝尔摩德下落不明。
    贝尔摩德可是组织的核心骨干。渡鸦既然知道了这事，又与组织重新有了联系，作为地头蛇、啊不，作为朋友，那必然要搭一把手协助。
    如果组织感激之余，愿意给一点报酬，那渡鸦就算不想收，也不能驳了朋友的好意。
    在东京的某位渡鸦高层，也抓住机会主动请缨负责与组织交涉，不出所料，本来已经禁止渡鸦主动接触组织的首领这次很快就同意了。
    他承认他有点得意忘形了，因此在听说首领去医院探望松田阁下时，忍不住多打听了一下。
    就发现了松田阁下深夜离开医院，还在半路上打发了渡鸦的人回去，只留下了驾驶座上一位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的陌生男人。
    然后他们在车上换了衣服……
    然后他们进了自家赌场……
    松田阁下换下从未变过的黑西装，带了隔绝声音的耳机；全程抱着一件外套，手疑似被绑着；全程戴口罩没有说话，疑似口被封住……
    那个男人的一只手同样全程都在外套下，要么持枪要么持刀……
    那个男人还真的暗示别人绑了松田阁下，而松田阁下在自己家的赌场不求救不示意，配合地又和他走了……
    渡鸦高层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紧急向西尾瑛打听消息，得知这也是松田阁下的安排，让他听令行事。
    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存在的，像是生吞了一颗定时炸弹。
    渡鸦高层恨不得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让你好奇！让你什么都想打听！
    他表面镇静，实则战战兢兢。等之前在追杀普拉米亚出现过、疑似仓辻速水下属的大城信幸找上赌场时，他立刻听从安排把打听到的情报不着痕迹的送给了他们。
    至于之前藏得极深从未听说过仓辻速水为什么忽然为了松田阁下如此兴师动众，一直对渡鸦敬而远之的荒海会也主动动用人手找上了松田阁下，渡鸦高层觉得他不该知道。
    结果还是没能躲过，第二天首领就主动联系了他。
    与其详细说明松田阵平和那个男人是怎么出现又怎么离开的，渡鸦高层宁可装一次傻，挨一次问责，主动说出他已经对松田阁下的计划有所猜测。
    尤其是刚刚首领的问题也已经提示了，大概率确实和组织以及公安有关。
    所以松田阵平最终看见的是一份颇为详尽的、合理的，但不知道到底怎么编出来的……
    松田阁下的计划。
    这位渡鸦高层分析的有理有据。
    他认为让松田阵平突然伪装被绑架的原因是菊池佐的死。
    菊池佐是松田阁下保下送往警方的，但组织不仅没有就此收手，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入明立流国际医院。
    渡鸦已经警告了组织，菊池佐却依然在重重保护下猝死，只能是组织的安排。这等行为已经不可容忍。
    但组织已经派人灭口，没准会在之后的交涉中推脱是那个组织卧底的个人行为，已经惩处。偏偏渡鸦又不知道死去的那个公安高层是否是真的组织卧底，还是一个无辜被杀的替罪羊。
    松田阁下暗中离开明立流，又做出被人劫持的模样，就是想给渡鸦机会，让渡鸦有理由向组织施压。
    而且他在组织附近发现了安室透的身影，安室透同样组织的人，代号波本，而且据说渡鸦追杀贝尔摩德他也在场，那可能就是他在协助贝尔摩德逃亡。
    找到了波本，就意味着贝尔摩德不远。松田阁下想必是打算陷害给贝尔摩德，坐实这件事。
    所以降谷零和贝尔摩德是你们悄悄逼过来的？！
    松田阵平瞳孔地震。
    不对，做这件事不可能绕过西尾瑛，但是西尾瑛知道降谷零的身份特殊，所以应该会主动联系降谷零。
    降谷零必然知道这个计划不是他安排的，但很可能顺势帮他承认下来，然后假借他的名义进一步调整，让公安从中获益。
    一觉醒来，已经被同期黑成阴险狡诈的大反派。
    怪不得降谷零什么都不说，是不敢吧，想等诸伏景光回来让景光告诉他。
    松田阵平郁闷往后一靠，但气着气着，又笑了出来。
    就算是他醒着，也会答应这个计划。
    而且一想到降谷零听见这个“松田阁下的安排”时有多震撼，却还要若无其事地帮他继续演下去，没准还要对“他的计划”一通赞叹。他更想笑了。
    降谷零他们怎么过来的大概弄清楚了，接下来要确认的就是他们接下来的半场要怎么演。
    松田阵平转头望向反锁的房间门口，又转头看了看安装了限位器，被卡死只能开一条缝的窗户。
    几分钟后，三楼走廊上的降谷零猛然顿住脚，停在某个房间门前。
    他低头看了看地面的灰尘，又看了看门锁的位置，屏住呼吸，手按在腰间枪上，轻轻的扭动了一下把手。
    门开了，卷发男人靠着墙，站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露出恶劣的笑。
    “请进。”他用口型对降谷零说。
    降谷零：……
    降谷零快速打量了一下走廊，确定贝尔摩德依然在尽头的房间里，而被他关在另外的房间的那两个男人也没有动静，立刻进来，又反手关上了门。
    “你出来干什么？”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面松田阵平，又皱眉，“受伤的人就好好待着。”
    “怎么，你还打算把这里改装成医院？”
    松田阵平本来只是随口一接话，说完之后顿时想起这里居然已经有了三个伤患。
    他和贝尔摩德是互相打伤的，而那两个他还不知道由来的男人之一是降谷零打伤的。
    “真的，你在这里开个医院算了。”
    在这种随时有可能被贝尔摩德发现不对劲的紧张场合，卷发男人却一句正事不说，自己闷声笑个不停。
    降谷零真想不通松田阵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多冷幽默，当初在警校就是这样，现在还是。
    他强行板起脸，装作完全没懂。
    结果松田阵平笑得伤口都一抽一抽地疼，很快就龇牙咧嘴地伸手按在了左肩上。
    降谷零看不下去了，把那张床上的床品往边上一掀，露出还算干净的床垫，把松田阵平按坐过去。
    就听见松田阵平问。
    “屏蔽器是你设的？”
    “嗯。”
    “你怎么说服贝尔摩德过来的，还是没告诉她？”

 第88章

    降谷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他为什么一副已经差不多了解清楚的知情样子。
    “我说是渡鸦内乱，我只能确保其中一个派系不对她动手，另外一部分要你先松口才行。”
    好的，大反派荣升超级大反派。
    “我真坏啊。”松田阵平感慨。
    降谷零双手抱胸，不自然地别开头。
    感慨完了，松田阵平又问：
    “那你还不让我出来？”
    “你不用和她见面，只要贝尔摩德人在这里就行。”
    松田阵平反应很快，“你担心她另有后手，想趁机真的劫持我，所以压根没告诉她我早就在这里？”
    金发青年警告他，“贝尔摩德没那么简单，她应该还和组织的一些人有联系。”
    “我知道。”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如果我当时在摩纳酒吧时真的一击毙命，那她确实就什么也做不了。但是这种长时间的对峙拉扯，时间越长，她能积蓄的力量越多，底牌就越多。”
    “嗯，组织的人沿着渡鸦的踪迹查到这边，你已经和渡鸦的人汇合，这样才万无一失。”
    “行。”松田阵平的猜测被验证，他虽然觉得过分周密了，但也还是应了下来，“那景光为什么要离开，你怕他到时候被组织的人发现？”
    刚说完松田阵平又自己否定了，“不至于，你也说了，计划是让渡鸦的人先过来，那有时间从容撤离，他有别的安排。但有什么事情非要让现在明面上还被关在医院里，不能露面的他去做？”
    松田阵平怔了怔，抬眸看向降谷零，“需要不在场证明？”
    “嗯。”
    松田阵平一下子坐直了，“我想想，你们也怀疑死的那个不是真的组织卧底，或者你们已经有了怀疑的人。景光作为诱饵出现引出对方的破绽。这是不是太危险了？朗姆未必没有安排人守着。”
    降谷零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
    “要是那天和琴酒一起到明立流国际医院的人是我就好了。”
    这就是说，连降谷零也没有把握。
    松田阵平安静了一会，从衣兜里摸出那张没来得及销毁的纸条。
    上面的留言简明，却又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是诸伏景光惯常的温柔打趣，根本看不出半点对方即将踏入生死危机迹象。
    松田阵平盯了一会，将其折叠，又仔细撕成不可复原的碎屑。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降谷零猝然转头。
    松田阵平却哼笑了一声，“想知道？你们不是喜欢藏着掖着不说吗。”
    降谷零刚刚还沉得住气，但现在事关诸伏景光，终于是忍不住了，
    “我都没问你怎么联系上渡鸦的人帮你传递消息的。”
    “噢——那行吧，扯平了。”
    这事还确实不能拖，松田阵平也不逗他了。
    “你知道……额，我的人正在找我。”
    因为诸伏景光意外来到渡鸦名下的赌场，又已经让玩家们怀疑这个临时触发的任务和同一天发布的【渡鸦异常】互有联系。
    所以松田阵平在玩家日志中看到，玩家们在同时进行这两个任务。
    而松田阵平之前就就考虑过，一旦在任务中出现了和组织相关的事情，就把它塞进去，假装是同一个任务。
    他既然有了这种想法，又怎么可能不在发布任务时提前做准备。那三个地点，总不可能是他在渡鸦产业中盲指的吧。
    他当然在其中安排了一些可以用来事后打补丁的线索。反正如果没用上，只要系统没承认，任务又圆满完成，玩家大概会认为是自己找错了。
    情侣宾馆内，两个玩家光明正大的花钱进来，又鬼鬼祟祟地从二楼翻到了一楼的员工休息区，然后摸到了一间重要的办公室。
    至于为什么重要。
    因为从他们进去后，刚从电脑桌的抽屉里面摸到一个u盘，系统任务界面忽然弹出一条弹出来。
    【你发现了关键线索，】
    玩家一号：哇！
    玩家二号：哇！
    他们兴奋而矜持地互相夸了一下自己和彼此，然后发现u盘加密了。
    刚回到二楼，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宾馆，群聊里就已经响起他们的声音。
    【@仓辻速水大佬救一下！！我们找到了一个加密u盘！】
    仓辻速水今天不知道被多少人@过了，他走流程一样麻木地应下，麻木地让他们送过来。
    破解密码的时候，屏幕中间闪了一下，他也没有在意，而是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因为实在太累了，连自己碰掉了两个抱枕都没有注意到。
    松田阵平还在盯着系统。
    【特殊npc[松田阵平]申诉任务线索异常，请求临时补救，请管理员判定。】
    【管理员已批准】
    仓辻速水抱着印有卷发墨镜q版小人的马克杯坐回椅子上，打开已经破解完成的u盘，发现里面似乎是一串暗语。
    时间……地点……下毒……警察厅？？？
    同一时间。
    东京的许多玩家动作齐齐顿住。
    【[渡鸦异常&gt;调查渡鸦名下的产业]已完成】
    【你已触发新任务】
    【渡鸦异常&gt;菊池佐之死】
    【任务描述：随着菊池佐的死，真相也就此埋葬，变成无解的秘密。但是你们却并未放弃，兜兜转转，从渡鸦名下的某家宾馆中发现了新的线索，杀死菊池佐的暗令。请尽量在不惊动渡鸦的情况下，找出u盘的主人。】
    【任务奖励：积分+20】
    这不就是……
    【任务提醒：此任务完成，[鸟矢町枪击案]奖励将合并发放。】
    中断的【鸟矢町枪击案】的后续，被他们接上了！！！
    仓辻速水震惊地弹了起来。
    玩家行为日志。
    【……玩家[仓辻速水]破解了玩家[……]交给他的u盘，发现其中包含菊池佐死亡的线索，玩家[仓辻速水]失去平衡被椅子绊倒，抱着马克杯摔在了地板上的两个抱枕上。】
    松田阵平：……
    已经回到被反锁房间的松田阵平无奈地移开目光。
    这些还不够保险。
    松田阵平现在忽然明白为什么降谷零他们的计划要如此周密了，现在他自己也一百个不放心，玩家们没轻没重，就算是他借着理由任务和渡鸦的人引导他们到现场，也有可能出差错。
    要找一个万无一失的、会主动甚至优先帮助诸伏景光的人。
    他打开了另外一个玩家的日志。
    【……玩家[大城信幸]从某个经常混迹在赌场的专门负责匿名中转交易的供应商口中问出了三个假身份和对应的安全屋地址，并暗中找了几个玩家跟踪确认他的住址和实时位置。】
    松田阵平知道诸伏景光会等到晚上才真正行动，所以也耐心地等到下午，等到了最新的一条玩家日志。
    【……玩家[大城信幸]确认从赌场问出的三个身份和对应的安全屋都是误导线索，于是折返回去，和数个玩家一起堵住了跑路的供应商。】
    松田阵平卡在这个时间点，更新了任务，他用一种不太隐晦的方式提醒了大城信幸。
    【被绑架的警官&gt;有所保留的‘供应商’】
    【任务描述：你检查了三个地点，发现其中并没有松田警官和那个劫持者的踪影。你知道供应商并未欺骗你，他确实将这三份资料卖给了劫持者。但或许他还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任务目标：问出‘供应商’隐瞒的信息。】
    【任务奖励：积分+10】
    本来真的以为供应商骗了他的大城信幸：……
    算了，这很正常，剧情任务是这样的，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跳一截，然后在任务描述中给出线索。
    大城信幸之前玩过不少游戏，跑任务甚至指挥的经验多的自己都数不过来，因此也不觉得奇怪。
    至于上一个任务没得到任何线索，不得已回来重新问，这种兜圈子的情况也很常见。不就是选错了方向所以回到了上一个选项的重选吗，只不过《第二人生》里没有存档，需要他自己提前做准备而已。
    游戏就是这样。
    至于仓辻速水那种走在路上就能白捡线索、随便挑一个方向就必然是正确方向的运气，根本就不能拿来做比较。一般玩家就算是十次里面有三两次能蒙中，在大城信幸眼里也算是蛮不错了。
    所以大城信幸也没有不爽，他没什么精神地想了想，先随便问了个最太可能的，
    “你知道劫持者的身份吗？”
    那个男人讪笑，“瞧您说的，干这种事的人要是愿意被我看见脸，那我有几条命都不够被灭口的。”
    “那也不一定吧。”
    大城信幸随口一说，眼前却忽然弹出系统弹窗。
    【你发现了关键线索】
    第75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降谷零站在昏黄的房间内，凝望逐渐模糊的街景。

 第89章

    和诸伏景光特意为松田阵平挑选的暗室不同，这个房间视野最好, 恰好能看见通往这边的唯一一条路，也能看见停车场的入口。
    这家酒店往前是条不太长的商业街, 但因为经营不景气逐渐废弃。因为彻底停业时间不久, 许多店的招牌还在, 里面还零零散散堆着不少东西。也因此, 许多店铺的钢化玻璃门窗却被砸破, 玻璃渣碎了一地。
    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现在停车场已经被封上，车只能从地面过来, 路况不好, 就难以隐蔽。
    不过降谷零其实并不算担心这边的后续，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需要等渡鸦的人过来与松田阵平汇合，然后他们从渡鸦手中“逃离”, 撞上被引过来的组织的人就可以顺利收手。
    现在焦虑的只有坐在沙发上的贝尔摩德。
    最后一点昏黄被黑暗吞没，外面稀稀拉拉几个路灯亮起，光线黯淡的室内，美艳的金发女人又一次出声试探：
    “波本, 我还以为, 以那位警官的性格会亲自现身, 没想到原来是我们在这里唱独角戏。”
    “真可惜，让你失望了。松田阁下的决定我无权置喙。要是你有情报想献给首领, 我倒是可以帮你代为转达。”
    要是更早一些时候，降谷零绝不敢这么说，哪怕松田阵平已经承诺了他可以在渡鸦随便挑选身份和上线作为伪装, 直接用首领做借口还是太冒险。
    但昨晚西尾瑛联系他的时候……
    “我知道你是首领派到组织的卧底。”
    当时降谷零心中微惊，但电话那边传出的年轻男声沉稳，丝毫未透露多余的情绪，是纯粹的公式化交流，让他意识到这或许并非一次试探。
    对方似乎只是想点破他的身份，以便更迅速的交流后续。
    但降谷零却不能这么承认，而是和西尾瑛兜了个圈子试探。
    结果西尾瑛的态度却稍稍冷淡了些。
    “如果你是松田阁下安排进组织的人，那当初松田阁下就不会不知道组织在摩纳酒吧的任务，也不会在身边无人的情况和组织发生冲突，最终受伤入院。更不会不提前安排，让你不得不自己闯入明立流国际医院。”
    “安室透先生，就算松田阁下早就认识你，但恐怕在摩纳酒吧那晚之前，也不知道你是渡鸦在组织的卧底，或者连你是渡鸦的人都不知道。”
    降谷零因为这明显带有警告意味的、极为接近真相的推断而哑口无言。
    松田阵平确实已经把安室透的渡鸦卧底身份暗示到位了，但他知道渡鸦的人会警告安室透不应该欺骗松田阵平吗？
    反正降谷零是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而这还没完，西尾瑛继续冷淡地质问他：
    “在渡鸦，任何成员在外执行情报、潜伏或者行动任务时，如果遇见松田阁下，应当优先考虑松田阁下的性命安危，这是首领的命令，你应该记得吧？”
    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能说服西尾瑛，就算西尾瑛不会违背松田阵平做什么，也会在安室透身上打上一个怀疑的标签。
    权衡之下，降谷零决定相信松田阵平的承诺。
    于是他故意透露出几分不以为然，
    “是吗？但首领只说过让我以任务优先，松田阁下前几天也知道了这件事，你可以直接问一问。”
    这回西尾瑛终于沉默了，半晌后，说起配合松田阵平计划的事。
    降谷零现在想起那个计划，都依然觉得渡鸦的人对松田阵平的看法实在是太离奇了。
    单从西尾瑛对计划的描述、他话中透露的其他渡鸦高层对这个计划的认可，以及诸伏景光提供的部分渡鸦的态度来对松田阵平进行侧写，降谷零只能心里描绘出一个深藏不露、睚眦必报、手段冷酷的恶劣形象。
    若非诸伏景光一开始就在渡鸦的地盘撞见了松田阵平，恐怕他们绝对不会把这个形象和他联系上。
    降谷零正想着，余光瞥到贝尔摩德摸向腰间的动作，立刻从回忆中抽离心神。
    金发女人略皱起眉，对他打了个手势，右手握住随身带着勃朗宁m1906，脚步极轻地走向门口，静听了一下，才轻轻拧动门把手，推开一点向外看。
    降谷零距离门口较远，并未听见动静，但也立刻观察窗外，确认渡鸦的人还没过来后，才转头看贝尔摩德重新关上门，略皱着眉回来。
    “确定这里只有我和你关在那个房间里的两人？会不会有其他人藏在这？”
    降谷零第一反应就是松田阵平不会又跑出来了吧，表面却不动声色：
    “这栋楼只有三层，每层十八间房，再加上额外的杂物室，我们都整个检查过一遍。通向天台的门锁着，锁头都已经生锈，哪里还能藏人。你听见了什么声音？脚步声还是别的？”
    “没什么，大概是我听错了。”
    “我还是出去看看吧，还是小心为好。”
    降谷零走到门口，为转移贝尔摩德注意力，又故意拉仇恨，
    “如果是普通人，重伤未愈还东躲西藏几天，别说用枪了，恐怕走路都勉强，你却还这么警觉敏锐，不愧是……”
    “你好奇？”
    贝尔摩德笑容中含着冷芒，“渡鸦内部连实验报告都伪造出来了，难道还不清楚我的情况吗？还是这部分资料只在明立流，那位松田阁下手里，所以你也不敢去问？”
    金发女人拖长声音，似乎是在挑拨离间。
    “看来那位松田阁下比渡鸦首领还不好惹。”
    降谷零顿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侧头看向她，“你很好奇松田阁下在渡鸦的地位？”
    金发女人却敛了笑容，半晌才开口，
    “之前或许好奇，但现在我已经差不多清楚了。波本，之前有一点你说错了……”
    她拨弄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看见他。”
    不，我没有。
    降谷零有一瞬间甚至想要逼问贝尔摩德，问清楚她是否从过往与渡鸦打交道中获取的情报里推测出了什么。
    但偏偏不能问，于是他只能装作自己也知情并认同的模样，随意地拧动了门把手。
    ……没有拧动。
    两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降谷零屈身检查门锁发现并非被反锁，而是直接卡死了，除非开枪破坏门锁，否则很难打开。
    贝尔摩德立刻掏出枪，咔的一声，子弹上膛，但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门外忽然传出男人的低笑。
    “你们真的要现在出来？我的建议是在里面继续待一会。”
    松田阵平，你想干什么？降谷零勉强绷住不让心中的震惊露出来。
    旁边贝尔摩德手指动了动，终究没能扣下板机，含笑道：
    “原来是松田阁下，看来您早就来了，不过我有什么值得您大费周章在门锁上做手脚的，还是我旁边这位也不值得您信任。”
    “第一点，不算大费周章。”男人在门口懒散地说，“一点小机关，我甚至根本没经过你们的门口，非要说的话，是你开门后重新关上的那一下让门彻底卡死的。”
    “第二点，你旁边那个。”他又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算是我送你的诚意，免得你太过害怕，真以为今天会死在这。”
    降谷零的拳头硬了。
    贝尔摩德却悄然舒了半口气，“那看来松田阁下是嫌我们碍事了？”
    “很聪明。”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记在系统备忘录上，他结合系统提供的话术辅助精心设计的台词，念完了最后一句。
    “希望你继续聪明下去，别发出什么不该发出的动静。今晚的事情结束，你们自然能回去。”
    差不多就这样，趁降谷零没说话赶紧走。
    松田阵平压下心虚，快快地离开，走到了关着那两个误入的家伙的房间。
    面对他们就没必要这么客气了，松田阵平拿出手机，播放刚刚提前录好又利用软件转换了音色的威胁，确定吓住他们之后，才又回到了二楼。
    而这时，被锁住的房间里，两人依然站在门口。
    许久的寂静之后，贝尔摩德终于瞥向静立在一边的波本，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你的确不了解松田阵平。”
    她本来还想再嘲讽两句，以平复自己的心绪，但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因为方才的过度紧绷而沙哑，又沉默地闭口不言。
    而降谷零这时候也没有心情去逞口舌之利。
    他只是忽然想起刚才和松田阵平见面时，松田阵平反复问过他还有没有其他计划，是不是只要能让组织发现贝尔摩德的失踪甚至连同他被追杀都是渡鸦故意为之，最后顺利回到组织就行了。
    降谷零当时还以为松田阵平只是想弄个明白。他怕耽误太久被贝尔摩德发现，所以并未多想，把情况全都一一说明。
    现在回忆，松田阵平分明真的有一个计划，所以才要问个清楚。
    平日里行事坦诚的人就是有这样的优势，当他想要隐瞒某件事时，即使是最多疑的人，都很难立刻多想。

 第90章

    降谷零不介意被锁在这，但他想知道松田阵平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提前一个字不肯透露？
    因为一旦透露，就很难把降谷零一起锁在里面。
    可偏偏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一个普通人看见。
    松田阵平靠在墙边，注视着面前的光屏。
    【[被绑架的警官&gt;最后一辆车]已完成】
    【任务描述：玩家在某一家废弃酒店地下停车场找到了劫持者更换的最后一车，确认松田警官被劫持者关在这里。】
    玩家已经到了。
    而松田阵平不能告诉降谷零，这种大型任务链的最后一环，不应该是闯进一个空荡荡的废弃酒店救出npc，没有任何冲突和刺激剧情。
    管理员总要照顾到玩家的游戏体验。
    他们已经为此努力太久，需要一场狂欢。
    【新任务[被绑架的警官&gt;解救松田警官]已发布】
    【检测到任务已推进到最后一环，是否开启副本，副本中死亡不影响当前游戏身份】
    【是】
    【请选择副本模式：
    模式1：玩家以当前身份容貌进入副本，死亡时自动脱离副本……
    模式2：玩家每次进入副本时自动随机外貌，死亡时自动脱离副本，恢复当前身份……
    模式3：……】
    【模式2】
    【请划定副本区域】
    【当前废弃酒店，包括地下停车场等位置。设定301、309室不可交互。】
    【是否设定唯一副本入口】
    【否】
    【是否设定唯一副本出口】
    【是】
    【停车场】
    第76章
    第一个到停车场的人是荒海彩等人。
    她刚从渡鸦那边得到一些情报, 就收到大城信幸的消息。
    大城信幸说开出了新任务的线索，还是限时任务，于是笠原滝也这个队长连同小队里剩下几人一起交给她, 和之前开出菊池佐后续的那些玩家一起去调查新任务。
    小队里这时还剩下九人，根据每次满员后更新buff的规则, 如果再进来一个人, buff就会被刷新。但现在的力量增幅15%已经是他们更新了好几次之后的最优结果, 所以荒海彩干脆就保持了现状。
    九个人作为第一批玩家追查到这附近, 为了隐蔽性, 他们把车停在了这个荒废的商业街前面，步行过来, 找到了这家废弃酒店, 成功更新了任务。
    也就是这时，她面前刷出来了一条通知。
    【您已进入副本-废弃酒店】
    【副本规则：……】
    【副本范围：废弃酒店，包括地下停车场、酒店前庭、外围景观带、后门货物装卸区等位置。】
    刚看完，就听见旁边的惊叹声此起彼伏。荒海彩转过身, 果然刚才眼熟的几张脸已经通通换了个样，连身材体型和衣服都变了。
    几个人兴奋的互相拍脸，甚至有两人尝试能不能脱下衣服互换。然后掉出来了一把手枪，一把匕首。
    “哎这个不是我的？”
    “副本还给武器？”
    他们说话时, 荒海彩也借旁边那辆车的后视镜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短发, 黑色冲锋衣，戴着口罩, 刚才还带着的耳麦却消失了。
    藏在下腰间的枪倒是还在，却从她亲自找人专门定制的枪变成了一把普通的左轮，显而易见, 确实是副本武器。
    那分配武器规律是什么？
    荒海彩看向那个捡起匕首的矮个子玩家，“你是不是不会用枪？”
    矮个子玩家嘿嘿一笑，“会，就是瞄不准，”
    他拔出匕首，动作熟练地挽了个刀花，惊叹，“这匕首比我自己的好多了。”
    另一个玩家同样惊喜，“这个枪也比我之前那个仿制的好。”
    荒海彩看了一样她手里和自己这把左轮差不多质量的枪，明白了，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
    她已经不指望这几个又兴奋起来的家伙能自己发现他们进入副本之后群聊被锁，只有能同在副本中才能彼此发送私聊的事，快速把情况讲清楚，又打开还能用的队内频道，快速分配了任务。
    几乎从来没用过的队内频道立刻热闹了起来。
    【这里好多车，还有豪车，但都是一层灰。】
    【荒海彩：观察一下有没有漏油的，最近被打开过的。】
    【电梯显示屏不亮了，按了几下都没反应，应该没电吧。】
    【荒海彩：有最近被使用的痕迹，应该是被临时关了。】
    【步梯的门好像锁着，我刚刚试着撞了一下，力量增幅15%不够……不不，是推，真的，不是撞，上面不会听到，我试试刀……】
    【荒海彩：别用匕首撬防火门，你找找下面有没有手动开启的装置。】
    【停车场里原来这么多道门，要不要一个个打开看看？】
    【荒海彩：你面前那道门里面是通风井。】
    【噢噢，那这个是不是配电室，我们是不是应该开电闸呀？】
    【荒海彩：已经被人破坏了，也是不久前，你如果懂电路的话可以修一下试试。】
    荒海彩放任他们四处观察摸索，没急着立刻上去。既然副本规则中写了停车场是副本唯一出口，那游戏流程中必然有撤离这一步。在上去之前，总要先看一看撤离路线。
    他们死亡后能直接脱离副本，松田阵平如果出事就是真出事了。
    正观察着，队内频道又刷出一条新消息。
    【笠原滝也：荒海大佬！！！我好像看见了一个脚印。】
    【荒海彩：哪？】
    笠原滝也却没有回复，荒海彩转过头，忽然发现视线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了对方的身影。
    她心中一凛，看向界面右下角毫不起眼的队伍人数。
    【队伍人数：8人】
    这一行不起眼的灰色字体在她面前闪烁了一下，又一次发生了变动。
    【队伍人数：7人】
    【荒海彩：警戒！停车场有……】
    荒海彩忽然听见一点轻微的声响，立刻把半句话先发了出去，转身闪避并向声响处开了枪。
    砰——
    三楼。
    301的窗帘紧闭，贝尔摩德和降谷零一左一右站在窗户两侧，从缝隙中凝视着下方的夜色。
    天色太暗，这边的路灯又极少，他们只能看见隐约的人影，却看不清具体的身形长相。
    但刚刚进去了九个，现在又过来了两人。
    “不像是组织的人。”
    距离还远，但贝尔摩德的声音依然极轻，“你能看出前后两波是不是同一方吗？”
    降谷零不言。
    贝尔摩德以为是渡鸦内乱，所以不惊讶下面有人的动静，但按照原来的，这时候不应该开枪，也不应该出现真的伤亡。
    松田阵平。
    到底为什么？
    你让渡鸦引来了谁？你的人在和谁动手？还是真的……内乱？
    砰——
    第二声枪响。
    已经回到暗室的松田阵平收到了系统提醒。
    【玩家[荒海彩]击杀了虚拟npc[无名杀手-普通]】
    虚拟npc，仅限副本使用。
    松田阵平设定了技能范围、等级、性格标签，系统根据设定随机生成。他们的身体和普通人一样，由系统操控，没有自我意识。
    这样虚拟npc，松田阵平投放了很多个，而且为了成功拖住玩家，还把单个实力设置的很强。
    但实际系统并不提供此项服务。这是松田阵平自己想到，自己申请，自己通过的。
    现在管理员界面还堆满了系统对npc松田阵平的投诉。
    投诉倒是小事，真正的大事在下面。
    【《第二人生》管理权限：已开启（默认关闭）】
    【游戏化进度：0（每月结算一次）】
    【已获取额度：0（与游戏化进度1:1转换）】
    【目前可兑现额度：-30.1%】
    松田阵平发现自己还能继续负债。
    这些临时生成的虚拟npc需要动用修改现实的额度，现在他多负债了0.1%。
    不过好消息是等副本结束后，系统会回收这些虚拟npc的尸体，0.1%还会原样补上。
    其实松田阵平在看到需要动用兑换限时额度的时候犹豫了许久，他担心万一补不上，最后就差那0.1%，萩原研二醒不过来怎么办？
    他知道有更省事的方法，比如引组织的人进来让玩家动手，还能顺便警告组织。
    但不行。
    松田阵平想，他可以接受玩家和组织冲突后对组织的人动手，他甚至可以说服自己接受玩家因为自保、生死冲突杀人，
    可不能是现在这种情况——被他的谎言误导而去杀人，他们甚至不知道被自己杀死的人是谁，为何而死。
    从绑架开始，松田阵平就已经决定了这是一场单纯的游戏，游戏还是应该以游戏的方式结束。
    所以降谷零和贝尔摩德不能出来，他还安排了渡鸦的人在外，杜绝普通人闯入。

 第91章

    而组织的人，等他们到了这边应该已经彻底乱了起来，到时候自然会退避。
    副本中的玩家人数再次变成了九人。松田阵平打开副本地图，整个废弃酒店副本的立体结构在眼前展现。
    地图上显示着玩家位置和虚拟npc的位置，但没有降谷零、贝尔摩德和另外那两个人。
    好玩的是，如果松田阵平用npc权限打开地图，玩家是绿色小点，虚拟npc是红色小点。
    但如果他用管理员权限查看，就会变成玩家是红色小点，虚拟npc是绿色小点。
    果然，对于管理员来说，玩家才是反派。
    松田阵平给自己讲冷笑话的功夫，副本玩家人数已经变成了20，短暂的下降之后，又在短短三分钟之内变成了30，而且还在迅速攀升
    四十了……这样下去停车场都要挤满了吧。
    松田阵平侧头看了一眼副本地图，忽然陷入沉默。
    缓慢旋转的立体地图，从上到下，一层、二层、三层乃至天台，十几二十个红点，像蟑螂一样缓慢地爬行着。
    几秒后，一个红点猛地跳跃一下，和窗边的绿点摔了下去。旁边那个红点速度慢了下来，几乎变成了蠕动，但另一侧的红点却趁机跃入了302的窗口。
    没关系，没关系。不设置唯一入口就是给他们自由发挥的余地……
    松田阵平缓慢吐了口气，庆幸他在不少房间都安排了虚拟npc。
    而这时候，漆黑的301室中，一片死寂。
    贝尔摩德站在窗边阴影中，手指冰冷，指尖不住的颤抖。
    她看见了。
    那个从沿着空调架爬上来、穿着墨绿色冲锋衣的女人直接扔了手里的匕首、精准而迅捷扑向302窗口。
    没有攻击、没有防守，而是用力地、死死地扯住那个在窗边开枪点射的男人一起摔了下去。
    “是……他们。”贝尔摩德忽然轻声道。
    降谷零听见了，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不断地观察着，却不想思考，也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去思考、去推理……去解释。
    窗户上，新的血渍飞溅。
    刚刚那个女人的同归于尽似乎给了其他人灵感，很快又有一个人扯着本来驻守在酒店内部的黑衣人坠落。
    “就是这样……没错，过去的渡鸦。”
    金发女人喃喃一声，忽然以手掩目，讥诮地扯了扯嘴角，
    “我真想录下来，给我们那位boss看一看。”
    她的声音飘忽而阴冷，
    “看看，他的噩梦，回来啦。”
    【玩家[岩崎介羽]击杀了npc[无名杀手-普通]】
    【岩崎介羽：啊啊啊啊我居然也成功了！！一杀！！】
    第77章
    岩崎介羽是真的兴奋, 虽然说起来只是扑上去想办法抱住一个人拉对方一起从楼上摔下来同归于尽，但真想做到也不容易。
    一来是她和那些黑衣杀手明显有力量差，哪怕扑过去, 也更有可能被对方直接拽住，二是对刚刚已经有人干过, 守在窗前的这些黑衣杀手有了防备, 看见有人想跳过来就会后撤再开枪。
    所以岩崎介羽观察了很久才抓住时机, 甚至提前联系上笠原滝也, 蹭上了他们队伍的新buff, 敏捷+10%。
    结果一次成功！
    和击杀消息一起弹出来的是死亡提示以及脱离副本的通知。
    岩崎介羽一睁眼一闭眼，就回到了商业街旁边的小巷里。她原地蹦了两下, 身边就闪现的同样死回来的玩家。
    对方和她打了声招呼, 就十分热血地冲出去了。
    【岩崎介羽：我要回副本了！】
    【八朔真司：我还以为你进去转一圈，就不会再进去了。】
    【岩崎介羽：……根本没能进去啊，我是在外面摔回来的。】
    【八朔真司：嘶，你痛觉调了多少？】
    《第二人生》的感官调节范围和其他全息游戏一样, 都是最高85%，最低10%。
    这是《虚拟现实技术监管法》的规定，据说是高于85%之后会有混淆虚拟现实风险。但实际许多全息游戏为了玩家体验感更好，都会悄悄的上调那么一两项。
    当然, 岩崎介羽敢拿自己的舌头保证, 《第二人生》绝对悄悄微调了味觉传感, 甚至很可能调到了90%，否则不可能真实到这种程度。
    不过她才不会举报, 要不是因为这，她也不会到现在还留在游戏里。
    【岩崎介羽：50%，不过副本里限制了最高30%, 掉下来和平地摔的感觉差不多。】
    【岩崎介羽：原来你真的到现在都没加入任务，看见副本都不心动吗，我还以为你会偷偷溜进来呢。】
    【八朔真司：[看起来在思考，实际上大脑里一片空白.jpg]】
    【岩崎介羽：别想了，赶快过来！这可是《第二人生》第一个副本，现在其他地区的玩家都已经嫉妒的要暗杀我们了，你就在东京却还不过来。我要是你，半夜起来都要后悔的给自己一巴掌！】
    八朔真司没回话。
    又死回来了五个玩家，一回来就悲愤地喊：
    “他们有机枪！我们的武器只有普通手枪和匕首，他们居然有机枪！”
    岩崎介羽呆住，继而眼睛一亮，“走走走，抢过来就是我们的了。”
    她立刻和这几个玩家冲回了酒店。
    【私聊消息发送失败】
    【私聊消息已退回】
    岩崎介羽已经进入副本。
    和她差不多同时进来的还有仓辻速水。
    仓辻速水本来是最早得知副本消息的玩家之一，但因为大城信幸忽然找他帮忙处理监控，所以耽误到现在才能过来。
    这时候已经没有几个玩家在爬窗户了，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意义不大，如果绕开所有的窗户，爬到天台就会发现天台通往下面楼层的门被死死地锁着，连锁头都已经生锈，根本打不开。
    而现在那些黑衣服的家伙已经学聪明了，不会再站在窗边，而是任由他们爬进来再开枪。
    进去多少死多少之后，许多攀爬玩家老老实实地和大部分汇合，还有少部分仍然吊在半空中坚持，寻找可以突破的机会。
    仓辻速水的体力还远不如岩崎介羽，所以压根没考虑过爬墙，直接进了地下停车场。
    刚巧，停车场到一楼之间的消防门已经被玩家突破，大家蜂拥而入，只留下了满地尸体和许多越发残破的汽车。
    仓辻速水踩着水泥地面往前走，起初他还在试着绕开血泊和尸体，后来越往前越多，他就直接用脚拨开。
    又往前走几步，发现不知道是谁打破了什么管道，水汨汨不止，和将地面冲刷成一片红色。仓辻速水只好又改变方法，专门捡有玩家尸体垫着的地方走。
    本来他还担心不好掌握平衡，但一看尸体衣服上面已经有不少脚印，再一看位置，明明就是专门踢过来垫脚的，于是放心大胆的往前。
    结果刚楼梯口，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荒海彩：下面的电闸还能恢复吗？】
    【仓辻速水：……我试试。】
    仓辻速水郁闷地又踩着尸体回到了停车场的配电室。
    上面隐约传来各种叮叮当当叽里呱啦的动静，还有连绵不绝的枪声，仓辻速水在下面沉浸式检查电路。
    大概花了十分钟。
    “啊，好了！”
    仓辻速水起身，就要给荒海彩发消息，顺便伸手要把电闸打开。但还没碰到电闸，后背忽然一痛。
    【你已死亡】
    【你已脱离副本-废弃酒店】
    仓辻速水：？
    地下一层不是已经没人了吗？
    仓辻速水迷惑地回到副本，迷惑地回到配电室，看到了自己的后背中枪的上一具尸体和被开了两枪的电闸。
    ……要杀他不能早杀吗？为什么非要等他修好再杀！浪费了整整十分钟！
    仓辻速水生气地把配电室的门锁上，从旁边柜子下方找出了新的配件和工具箱，决定不修好就不离开了！
    松田阵平不知道仓辻速水正坐在自己的尸体上和修电路。玩家行为日志从副本开始后就变得鸡肋，只会显示xx进入了副本，xx脱离了副本。副本地图中虽然显示红绿点，但却没有显示具体人名，更别说玩家的具体行动了。
    不过松田阵平还是有办法看到玩家的行动。
    他申请了虚拟npc视角，利用管理员权限通过之后，就可以随意查看所有虚拟npc的视角画面。如果他想，甚至还可以直接沉浸式体验。
    但实话实说，这个视角看玩家有点可怕。有好几次都是玩家突然扑过来，镜头顿时降低，接着就是一片翻滚混乱，血色，最后彻底消失。
    松田阵平一开始有点不太自在，但……
    你们玩得未免也太高兴了，也高兴的太早了吧！
    这不是回合制，不要打中一枪就开始击掌庆祝，也别捅完一刀之后就直接抢武器，先看看断没断气！
    画面里，穿冲锋衣的玩家被还有一口气的虚拟npc反手夺过匕首一刀刺中颈动脉，血液喷涌霎时间喷涌而出。

 第92章

    好了，下回进来的时候记着补刀。
    松田阵平从担心逐渐变成面无表情，甚至有了想要替他们下场的冲动。
    最后，他把这些画面都展开铺在眼前，壮观得如同大型监控室。
    现在玩家们大多到了一楼，如果说停车场还算有点亮光，那一楼就是彻底的漆黑一片。而玩家又不知道他在哪个房间，因此必须一间一间的搜查过去。
    松田阵平在这里合理地设置了少量武器弹药和其他物资，比如手电筒，打火机绳子之类的。然后设置了设了更多的陷阱。
    陷阱并没有设在真实的酒店中，而是和虚拟npc一样，他提出思路，系统负责将其复制在副本环境中，和虚拟npc一样，会在副本结束后随之消失。
    不过改变部分副本环境以保证游戏性属于副本自带的功能，不需要他额外负债。
    松田阵平坐在床上，靠着墙，从混乱的现场画面中搜寻，很快在宴会厅中，到了一队冷静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如尖刀般刺入的玩家。
    领头的是一个陌生的短发女人，但最初在停车场，松田阵平就已经通过画面见过这张脸。
    荒海彩。
    玩家行为日志中，荒海彩到现在为止还没脱离过副本，也就是一次都没有死过。
    穿过她所在的宴会厅右侧那道门，就是他所在的房间楼下，和他这个房间布置差不多的暗间，里面堆放着少许杂物，恰恰好能把门口的大部分视野挡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哪里藏着唯一一个……
    【无名杀手-精英】
    【队伍人数：9人】
    【队伍buff：敏捷+10%】
    【你已死亡】
    【你已脱离副本-废弃酒店】
    荒海彩和两个玩家站在了小巷里。
    荒海彩和四个玩家站在了小巷里。
    荒海彩和八个玩家站在了小巷里。
    “靠，这怎么打。”旁边的玩家骂了起来，“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我知道，你被他拧断了脖子。”另一个玩家幽幽地说。
    “这个强度不对啊，这是boss吗，谁家的boss在一层待着，第二人生真的玩了一个出其不意，把松田警官关在了一层？”
    “不可能，就算是想搞事也应该在二层，毕竟总有人一层搜得仔细，到二层懒得搜了，直接上三层。”
    “杀了他能获得幕后黑手的线索？西尾瑛不承认渡鸦，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是不是渡鸦的人绑了松田警官。是不是线索在他身上？”
    “先回去。”荒海彩拍板，“第二人生里之前没有超自然能力的设定，但这个杀手的速度力量反应能力都不正常。找到原因，或许就能找到之前没发现的弱点。”
    又死了两轮以后，玩家已经用人海战术淹没了一楼，即将突破二楼，而一楼只剩下固守在这个房间附近的杀手。
    荒海彩回到小巷，冷静地说，
    “我知道他的弱点了。”
    他们这次和前两次一样，依然从一楼跳窗进去——第二人生副本尸体居然不刷新，停车场已经快成乱葬场了。
    而松田阵平悄悄派到停车场的虚拟npc，终于发现了上锁的配电室和里面的动静。
    好险，幸好看了一眼。怎么会真的有人耐心修电路。
    如果灯亮了，那难度起码减少一半。
    松田阵平让系统操控虚拟npc解决掉玩家。
    而这个虚拟npc随机的性格标签中有一项是礼貌，所以他礼貌地敲了三下门。
    仓辻速水疑惑地起身打开了门。
    【……玩家[仓辻速水]脱离了副本。】
    松田阵平呆了片刻，接着猛地倒在床上，死命用手腕压住自己的嘴，艰难地不发出笑声，忍得额头都渗出汗水。
    他身体颤动，带动着床也摇动，床头的手铐发出金属的碰撞。
    但就是这一瞬间，松田阵平听见了一点极其轻微的、鞋底接触地面的声音。
    有玩家上来了。
    松田阵平瞬间冷静下来，先动作极轻的给自己铐上手铐，又让二楼四处游荡的虚拟npc往这边潜行，接着看向立体地图。
    虚拟npc视角画面摇动，即将拐入这条走廊。
    但地图上，红点刚刚自楼梯口涌上二楼，还未来得及彻底散开。
    而这件暗室外，没有任何一个红点。
    不是玩家。
    虚拟npc像是被卸下了电池，突兀地停在了拐角之前。
    楼梯口处，枪声忽然明晰，接着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二楼转瞬混乱，沦为战场。
    就在这时。
    咔哒，门锁被撬开了。
    第78章
    距离废弃酒店半条街以外, 是渡鸦的人。
    如果说玩家们是以悍不畏死和数量的打法取胜，那渡鸦就是少而精。
    松田阵平以渡鸦首领的身份让那位渡鸦高层安排点人过来到外围盯着防止人误入，又怕对方太小题大作, 所以让人少一点，不要引人注目。
    于是渡鸦来了二十九人, 他们以废弃酒店为圆心分散监控, 如一张疏落有序的网, 牢牢地锁住这片区域。
    但什么样的人算是误入的普通人。
    穿着格子衬衫戴眼镜的男人？穿着红裙子的女人？背双肩包而且上面还别着着两个动漫角色徽章的学生？
    领头负责此次行动的渡鸦成员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算是渡鸦内的一个中层干部, 因为事关松田阁下，所以被安排过来亲自盯着。
    他摸出提前准备的假证, 决定借警察身份把这些人哄骗走。
    刚刚走近, 就听见那个学生热血地喊：“就算是你嘲笑我，我也一定是第一个找到松田警官的人！”
    居然是知情人。
    那个女人“哦”了声，“你以为你见得到松田警官吗？”
    这个也是。
    旁边男人催促，“行了行了, 快点走吧，他们已经进去了。”
    这个还是。
    渡鸦干部本来已经打算撤离，但是说话的学生注意到了他。他们三个人快速对视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但却一起警惕了起来,
    “你是渡鸦的人？你在这干什么？”
    旁边那个女人也说：“两边现在是合作关系, 你不会想拦我们吧？”
    渡鸦干部：“我来确认你们的身份。”
    他后面还有一百句让对面三个人打消警惕的话，但是只说了这半句, 三个人却齐齐恍然，接着直接越过他进去了。
    杯户购物广场现场群聊。
    【更新废弃酒店副本消息！酒店外那条商业街第十家店铺门口有渡鸦的npc核查身份，说出他是渡鸦就会放行, 不用打。】
    下面一连串的“感谢攻略”。
    而被放置的渡鸦干部虽然迷惑，但还是以为这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插曲。结果后续所有人从这边经过的时候，都会停下问他是不是渡鸦的人。
    渡鸦干部：？
    等这些人全都进去，同队下属看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古怪。
    渡鸦干部很快就顾不上这件事，因为负责利用望远镜监控酒店的人发现：那边人数不对。。
    如果只差几个或者是十几个那很正常，毕竟他们也不可能检查到酒店内部。
    那家酒店只进不出，到现在已经跑进去了足足有二百人……
    他们自认为已经没有疏漏，可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难不成有人突破了他们的监控防线？
    渡鸦干部立刻安排排查。
    但天色晚，这边又不少店铺，小路交错，视野极为受限。他犹豫再三，安排悄悄向内收缩了一点，以保证万无一失。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又有人往酒店跑去。
    渡鸦们：……
    开始不安。
    难道我们是废物吗？
    他们又一次向内收缩了一点，甚至派人往那些冒出来的方向探查。
    然后更多的人跑了进去。
    渡鸦们：天塌了。
    虽然这些人从现身开始就在松田阁下划定的范围之内，但是他们怎么敢确定这些人不是从外面潜入进来的。
    精挑细选出来的渡鸦精英心慌意乱。渡鸦干部立刻联系了自己的上级，也就是松田阵平今天邮件联系的那位高层。
    此时他们距离酒店已经不到五十米，近到可以听见那一片漆黑中的声音，看见窗边偶尔的闪现的火光，窗户上飞溅的血迹……和酒店下面景观带、草坪上横陈的尸体。
    那是渡鸦也未曾见过的惨烈。
    渡鸦干部向上汇报的声音僵死在了喉咙里，半晌，才将现场的情况描绘出来。
    “请您安排增援吧。”他说，“我进去看看……”
    趁着里面战况激烈，他敏捷无声地翻到了二楼外墙，接着躲在阴影中向上观察。三楼几乎所有房间的窗户上都带有血迹，只除了两间。
    301和309。
    松田阁下很可能就在其中一间。
    渡鸦干部先翻进了309，看见了两个被绑的男人。

 第93章

    走错了，渡鸦干部正思考是应该从里面破坏门锁到走廊上还是继续翻出去时，其中一个男人激动地呜呜起来，像是有话想说。
    来都来了，他蹲下：
    “如果你把外面的人引来，我就立刻杀了你。”
    那个男人连连点头。
    渡鸦干部把对方嘴上胶带撕开，就听见男人眼中闪过后余生的狂喜，接着紧张地压低声音：
    “你终于来了！u盘我带来了，你带我一起走，我就把它给你！”
    渡鸦干部：……
    男人立刻转为恳求：“别把我扔在这！这些人、这些人都是疯子！你不是还想知道成濑社长养那个情妇和儿子在哪，我知道，我都知道，只要你带我走，我全都告诉你！”
    “成濑重工业株式会社？”
    “啊？对对！”男人已经被吓破了胆，没察觉出渡鸦干部话里的不对劲。
    但渡鸦干部却表情微妙起来。成濑重工业株式会社，前段时间正好和渡鸦的产业有冲突。
    这难道也在松田阁下的计划之内吗？
    渡鸦干部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高深莫测地说：
    “先把u盘给我。”
    十分钟后，他榨干了这个人所有的情报，把人直接敲晕，又警告了一下旁边始终战战兢兢的另一人，从窗户翻了出去。
    301室！
    渡鸦干部和一男一女面面相觑。
    松田阁下人呢？
    交货人呢？
    为什么这边信号被屏蔽了？难道有陷阱？
    琴酒潜入酒店之前，还短暂地思考过这两个问题。
    但是当他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听见枪声、□□碰撞，再到亲眼看见停车场如斗兽场般、毫无章法又极度血腥的厮杀后，大脑停滞了一瞬。
    怎么会有这样的打法……他们明明还有反抗之力，甚至有些人的身手并不差，但却在可以躲的时候选择扑过去拉住对方，在可以远距离开枪的时候硬挨对方三枪来换一个精准射击。
    那一刻贝尔摩德的某些话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你不理解是怎么样的不怕死……他们根本没有惜命的想法。有陷阱，就随便推出一些人去试探；有炸弹，就人肉引爆；有埋伏，就直接拿身边的人挡枪。对他们来说，只要靠消耗性命能解决，就不会再考虑第二种途径……”
    渡鸦。
    除了渡鸦，再没有第二个势力这么疯狂。
    那另一方是谁，谁敢这么和渡鸦拼命。
    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身上没有任何标志，琴酒便隐在暗处观察他们的身手、配合节奏，尤其是彼此之间交流的暗号手势。
    但没有。他们的体术标准而狠辣，拿出去可以当做雇佣兵或者杀手的模板，却没有任何鲜明的个人特点，而他们极度默契，彼此之间完全不交流也能配合的天衣无缝。
    琴酒一直等到了停车场的动乱平息，才发现自己按在旁边车上的手指已经用力到僵木。他无声地平复了一下心情，处理掉自己留下的指印，最终决定离开。
    因为松田阵平的事，组织和渡鸦再次冲突。苏格兰被渡鸦扣下，贝尔摩德因为渡鸦下落不明，接着波本也失踪，如果他再接近渡鸦，没准下一个要失踪的人就是他自己。
    琴酒离开停车场，琴酒发现了不远处几乎没有死角的监控防线，琴酒回到了停车场。
    解决了一个在尸体上踩了两圈才进入配电室的疯子，琴酒上了一楼，而后又一次沉默地凝视荒诞的如同炼狱般的场景。
    他自年幼时进入组织，见过的、自己制造的尸体自己都数不过来，也没数过。他视杀人如平常，就像平常人不会记自己一共吃过几碗米饭几盘寿司，他也不会记自己杀过的人。
    可渡鸦……渡鸦和组织不同，渡鸦的人和他所知的所有里世界的人都不同。
    就算是被洗脑的狂信徒，也不会如他们一般，轻易而毫无缘由地去死。
    琴酒承认贝尔摩德说的是对的，boss的小心谨慎也是对的。
    组织决不能正面得罪这样一个疯狂的势力。
    这次琴酒花了比预计中多了两倍的时间，才想办法利用渡鸦的人引开了两个黑衣人，趁机来到二楼。
    找个房间躲起来毫无意义，他们早晚会搜查过来，从窗外翻出去也不可行，远处有人在监视着是否有人出来，很可能也安排了狙击手。
    琴酒又一次紧急避开巡视的黑衣人，却意外发现这边还有一个隐蔽的房间。
    轻微地金属碰撞声音响起。
    有人？
    琴酒下意识停下脚步，里面的声音立刻消失，居然也发现了他。
    走，还是避开？
    拐角处忽然有了动静，不远处，渡鸦的枪声也冲上了二楼，
    琴酒果断撬开锁。
    第79章
    漆黑无光的暗室。
    一门口, 一床边，两道身影。
    走廊中的冲突声越响亮，这间无人察觉的暗室就越静, 静得只能听见轻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咔。
    琴酒锁上了门。
    他不知道房间里那个人是谁，开门时借着微弱的光线匆匆一瞥, 却也看不到房间深处, 只是隐约看见了床上那人的身影轮廓, 确定大约是个成年男人。
    但同样, 门口的卫生间影响视野, 那人从往床边往门口看，大概率更看不清他。
    比他更熟悉这个房间的那人到现在都没出声, 也没有尝试离开那张床, 再联想刚才的金属碰撞声，琴酒已经有了猜测。
    他左手持枪，食指悬在扳机前方，步伐极轻地往里走。
    先问清楚, 有用就打晕以防万一，没用就直接杀了。
    但他刚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动作，床上那人先开口了,
    大约是怕外面的人听到, 他的声音压低了许多, 几乎近似于气音，但又平稳清晰：
    “你是误入的吗？”
    正打算用枪抵住对方的琴酒顿住, 他在黑暗中打量这个看不清的男人，最终也压低声音，含糊地嗯了一声。
    床上那人轻轻嘶了一声, 似乎坐直了一点，轻微的动作又带起了一点金属的碰撞声。
    这个距离足以让琴酒清晰地判断出来声音的来源。
    男人的左手被手铐锁在床头。
    外面渡鸦正在和不知名的势力交战，这里却锁着一个男人。他是渡鸦的目标？
    不合理。如果他是什么重要人质，门口应该有人看守，但这里的巡逻强度和其他地方没区别。
    琴酒保持着持枪的动作，没有暴露出自己的疑惑。
    床上坐着的那人又说话了，他的声音依然压得很低，比刚刚还多了一点柔和的意味。
    “你还好吗？”
    琴酒觉得这人语气古怪，又隐约觉得他的声音稍有些熟悉。
    他不说话，于是那人动了一下，金属声响动，琴酒迅速地将刻意掩在身侧的□□微微上抬。
    但那人却只是反手抓住手铐，没让它继续发出让人不安的噪音。
    “你在紧张？”
    男人的声音似乎又放缓了一点，琴酒终于意识到那点古怪是什么了。
    他脸色微微发生变化。
    等下，别是他想的那样。
    那道漆黑的身影坐直了。虽然琴酒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隐约能察觉对方望了过来，正专注地看着他。
    那人像是并不擅长这种事，开口时还稍有些生硬，但语气中认真却不容忽视。
    他对琴酒说：“没事，你暂时安全了，这里距离楼梯口最远，短时间不会有人过来。”
    他说：“别害怕。”
    琴酒沉默地攥紧了枪。
    松田阵平有点忐忑。他当然不觉得对方是单纯的误入，外面都打出脑浆来了，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误入到酒店二楼。
    但对方肯定不是玩家，也不是降谷零和贝尔摩德。
    也不太可能是组织的人，渡鸦的人在外面盯着，有消息会通过上级禀报他，而且根据之前的计划，他们刻意引来的组织的人大约还要十几二十分钟才能到。
    所以他怀疑是楼上的被绑的两人之一不知道怎么逃了出来。
    说到这，松田阵平就想要投诉系统了，他明明已经设置了不可交互，为什么这两个人可以离开房间进入到副本内部，那这个不可交互有什么用？
    松田阵平觉得不对劲，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他不能把这个人留在这。毕竟玩家早晚会搜查过来，别的玩家不说，起码荒海彩和仓辻速水是能够直接见到他，到时候误会对方是幕后黑手或者线索npc，就算关到牢里都会被挖出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人回复有一搭没一搭的，像是被外面的情景吓着了，他也怕对方精神受刺激太严重，只能想办法安抚。
    “别怕。我已经弄清楚了酒店的布局和他们的大概布防，我可以告诉你离开的路线。”
    先哄骗出去，帮对方离开酒店，然后让外面的渡鸦接手。

 第94章

    好一会儿，那人终于开口。
    “你想我帮你一起逃出去？”
    “……”松田阵平哪能走。他迟疑了一会，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这时候说不离开，又显得太奇怪了。
    松田阵平脑子转的很快，迅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我从昨晚就关在这，刚刚外面乱起来的时候，还有人进来给我注射了肌肉松弛剂，现在根本走不动，总不能让你拖着我。”
    这种地方，关着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却愿意把别人送出去的好人？可能吗？
    琴酒半个字也不信。
    但他脚步微动，脚尖却轻轻碰到了一个塑料管状制品。
    琴酒保持着戒备，半蹲下从地上捡起摸索，赫然发现那是一个使用过的注射器。
    真的有……
    他手指往边缘摸索了一下，发现床脚还有两盒空了的自热米饭、一些火腿肠包装袋。
    这个人被关在这里至少一天了。
    他还真的有充足的时间去观察外面的布防情况，如果他之前尝试过逃跑，也的确有可能发现了新路线。
    琴酒有轻微的动摇。他来到这个房间完全是巧合，所以这里必然不是给他准备的陷阱，问清楚路线，然后杀了这个男人？
    黑暗中，他最后一次试探：
    “那你什么人，为什么被关在这？你知道外面打起来的是什么人吗？”
    “外面打起来的……应该有当地的黑l帮。”
    男人很笃定，但渡鸦怎么能用黑l帮来形容，另一方也绝不是东京本地的黑l帮。这倒真的像是不知情的误入者了。
    半蹲在地上的琴酒放下手中的注射器，轻轻应了一声，让对方继续说，枪口却悄然抬起。
    对方毫无所觉，继续道，“至于我，我是警察。”
    琴酒猝然抬头，盯着那道模糊的身影。
    男人正在叹气，像是有些苦恼，
    “出来的着急，没带警察证，不然还能给你看一眼”
    警察。
    渡鸦。
    声音中隐约的熟悉感，忽然找到了来源。
    战栗感骤然自脊背滚过，迅疾地刺向四肢，让他持枪的手指尖麻痹，难以自控的一颤。
    在他面前装了半天正直好人，几度让他生出杀意，却又让他差点相信的人。是渡鸦中地位几乎等同于首领的那个警察，那个把死亡当做玩笑的疯子。
    松田阵平。
    如果他真的相信了对方的话，最后开枪，真的能杀了对方吗？
    如果他真的相信了对方的话，离开这个房，真的能活着走出这家废弃酒店吗？
    外面是悍不畏死的疯狂渡鸦，里面是疯狂得不逞多让、恶劣得更胜一筹的渡鸦第二首领。
    琴酒掌心渗出汗水，但垂眸看向昏暗一片的地面时，幽绿的眼中一片冷静。
    “那条路线真的能离开酒店吗？”
    “当然。”
    松田阵平能同时掌握虚拟npc和玩家的位置，就算是本来没有这么一条路线，他都能立刻开辟出来。
    他看这人还不答应下来，感觉对方是安全感不够，于是又用自己半吊子的话术，适当地提出了要求，
    “我希望你离开酒店之后，给我的同事打个电话，说明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不必。”
    黑暗中，男人缓缓起身，又安静了一会儿，才说，
    “我可以带你离开。”
    松田阵平震惊了。
    松田阵平：？
    等会，三楼那两个人有这么善良吗？
    他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头，紧急向系统申请了夜视，看清的刹那，头皮都要炸开了。
    这是谁？
    这个持枪的黑衣银发的高挑男人是谁？
    松田阵平两眼一黑。
    他打开邮箱就要质问渡鸦高层是不是把组织的人放进来了，却突然看见对方发来的新邮件。
    【……废弃酒店内情况疑似失控……为松田阁下安危，不得不擅自派人进入探查……】
    松田阵平卡住了，脖子一寸一寸的转向那人。
    穿着黑色风衣男人站在一边，黑色的帽檐下，银色的长发垂落至腰际，气场冷冽凛然，却微垂着头没有直视他的方向。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男人按着枪的手指动了动，却依然枪口对着地面，没有丝毫攻击的意图。
    松田阵平最近太熟悉这种姿态了。渡鸦的的人都是这样。
    “看来你已经认出我了。”
    琴酒：“……”
    他大概是真的不擅长演好人吧。
    只说了一句话，松田阵平就猜到了。
    松田阵平的目光打量着他，仿佛能穿透浓郁的黑暗清他似的，发出了惊讶的气音，继而无奈笑了一声，
    “你怎么比西尾瑛还不爱说话？”
    第80章
    小巷中的复活点, 仓辻速水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修配电路。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居然连续死了两次，虽然有他自己不仔细的原因, 但是这种情况也太罕见了。
    仓辻速水怀疑这是副本中的剧情杀。
    这时候，荒海彩和七八个玩家一起死回来了。
    荒海彩看见他, 怔了一下, 然后恍然：“那边有人埋伏对吧？那就先不用修了。”
    几人一起往回赶, 荒海彩对仓辻速水说明情况,
    “大家正在二楼搜查, 但我担心一楼那个杀手不解决，可能会丢失一些线索, 所以继续带人回到一楼了。”
    “那你们找到他的弱点了吗？”仓辻速水被夹在人群中, 处处不自在，压低声音问荒海彩。
    荒海彩沉吟，“如果你一直修不好那个配电箱，我怀疑他的弱点是畏光, 等一下试试。”
    玩家们在副本里，最不缺的就是试一试的耐心。
    仓辻速水点点头，他心知自己在战斗场合实在没什么用，便要说去二楼, 但是旁边忽然窜过来一个光头,
    “妹子, 叫什么，加个私聊。帮忙进队凑个人数, 现在差一个人，满十人才能有buff拿。”
    戴着鸭舌帽的仓辻速水看了一眼光头毫无异样的神情，又侧头看了一眼, 自己过肩的波浪卷发，迅速地死了。
    荒海彩解释了一句。
    仓辻速水在光头震撼赞叹的目光下，沉默地同意了好友申请并入队。
    【玩家[仓辻速水]已加入队伍】
    【队伍buff：力量+25%，暴击+15%】
    一行十个人，僵在了酒店门口。
    “靠，牛逼！哥，你是真的欧皇！”笠原滝也激动地差点蹦起来，“居然还能同时有两个buff。”
    其他玩家也差不多的反应。
    “居然还能+25%，之前刷出来最高的那次就是15%，我还以为到极限了！”
    “仓辻大佬，加个私聊吧，您吃肉给我们一口汤喝就行。”
    “这还怕什么？这还怕什么？我要去干死那个杀手。”
    穿着运动衫的青年却面无表情，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他和荒海彩要了根发绳，不太熟练地把散落在肩头的亚麻色长发束在一起，低声道：
    “那你们继续，我去二楼。”
    两队人就此散开，两三个急性子的玩家已经动作熟练地绕开一楼紧闭的大门从窗户翻了进去。
    仓辻速水：……
    他看了一眼高度，默默地转头往地下停车场走。
    没走两步，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你收到一条来自[荒海彩]的推销广告。
    是否屏蔽。】
    仓辻速水惊讶点开，
    【商城-个人交易：
    技能名称：相扑
    等级：c+，
    使用时长：60分钟
    价格：25积分。
    上架人：荒海彩（已成功交易37次）
    是否购买】
    接着是荒海彩的私聊。
    【荒海彩：成功交易次数累积到30可以升2级，上架c+的技能，不知道购买算不算。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有这个平台，你要不要帮我试试。】
    【你购买了[荒海彩]上架的技能[相扑（c+）]】
    【仓辻速水：……谢谢。】
    仓辻速水还不至于看不出来荒海彩是发现了他的窘境，所以找了个借口帮忙。他很感激，但想了半天，最后只能回答。
    【仓辻速水：我看了，购买不算，没计入交易次数。】
    【荒海彩：好。】
    【荒海彩：只有我们两个人能见到松田警官，所以你上二楼尽量避开杀手直接找他，动手的事就交给别人去解决，不用在这上面耽误时间。】
    荒海彩卡着c+技能的积分下限25上架了技能，又所以提醒了他一句，免得他觉得自己买了技能之后不帮忙动手心有负担，才关掉聊天界面，和其他人一起走向那个精英杀手在的漆黑房间。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少部分玩家在这里蹲守，见荒海彩过来，立刻说明情况：
    “确认了，他最远追到两米外。”那个玩家顺着走廊往前比划了一下，恰恰好到一扇窗前。那里月光洒下，透着微微荧光的倾斜方格一直拖到对面的墙上。

 第95章

    也就是因为有这扇窗，让这条走廊不算完全昏暗，因此他们都没想过打开从一楼找到的手电筒。
    “再试一次。”荒海彩道，“把它往这个方向引，然后在门口的位置开强光手电筒，试着用光线拦住他。”
    “他畏光？”那个玩家大喜，又疑惑，“为什么不直接照他。”
    “万一狂暴了，不好解决。”荒海彩道，“先隔开它搜查房间，再解决他。”
    那个玩家一下就懂了，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虽然大家是第一次在《第二人生》下副本，但又不是第一次和npc对上，这个游戏的npc可是会销毁证据的。尤其东京，晚一秒都可能多猜八个暗号找出五个新线索才能得到答案。
    玩家们行动起来，松田阵平的目光也飘了过去，看出了他们的战术。
    “太聪明了也不好办。”
    他本来想把这个精英杀手留到撤离时作为阻碍，甚至还计划着自己可以作为npc给出线索，结果玩家根本不给他发挥的机会。
    旁边的人呼吸乱了一瞬，松田阵平回神，侧头看向自称黑泽阵的渡鸦成员。
    这个银发男人同样穿着一身黑衣，乍看上去和外面的虚拟npc没什么区别。
    松田阵平忽然有了想法。
    “你是从停车场过来的吧？”
    “是。”
    琴酒麻木地回答。
    听到松田阵平拿他和明立流国际医院的负责人西尾瑛作比较时，他就意识到松田阵平误会了。
    那一刻琴酒居然有些庆幸。松田阵平没能想到他是组织的人，那今天这场乱局大概和组织没什么关系。
    别无他路，琴酒暂且认下这个身份，甚至故意以渡鸦成员的身份请求带松田阵平离开。
    果然，被拒绝了，松田阵平根本没打算走。
    “还不是时候。”
    漆黑的身影靠在床头的金属制栏杆上，单腿屈起，右手臂搭在上面。
    外面不时传来乒乒乓乓和哐当的声音，还夹杂着不停息的枪声和偶尔的重物倒地声，松田阵平却散漫地毫无半点危机感，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琴酒心惊之余，快速回忆了一下当时在名利流国际医院时渡鸦对松田阵平的态度，试探地回答：
    “属下担心您出事，现在这边的局面……”
    “我知道，场面有点激烈，他们太闹腾了。”
    松田阵平轻描淡写地将外面的尸山血海总结为‘有点激烈’‘闹腾’。
    哪怕琴酒早猜到松田阵平极有可能是故意被人抓到这里，也不由后背渗出冷意。
    他几乎要握紧了枪，却又在突如其来的警兆中硬生生放松了手指，没在黑暗中露出半点端倪。
    ”那首领那边……”
    “我晚点会联系他。”
    松田阵平提起首领时语气十分随意，但又并非轻慢。
    “允许你向上汇报今天看到的，免得下次再一惊一乍，但别让我从外面听见什么风声。”
    松田阵平的意思是还有下次。
    如果今天还能回去，就想办法调离日本吧。
    松田阵平不说话了，琴酒就站在一边思考安全脱身的方案。
    每一个方案的第一条都是，不要让松田阵平看见他的脸。
    虽然上一次冲突时他始终没露脸，松田阵平理应不知道他的长相，就算是暴露外貌也未必会被发现。但渡鸦内凭空多出一个不存在的“黑泽阵”，只要松田阵平多问一嘴就会露馅。
    但现在这条基本已经不可能实现。
    琴酒退而求其次，起码不能被当面拆穿。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松田阵平交代给他什么事情，这样两人不必同时离开，同时面对随时可能进来的渡鸦。
    正想着，松田阵平就问起了他过来的路线。
    琴酒隐去他在停车场杀了渡鸦的人的事，照实说了路线。
    松田阵平便对他的实力有了粗略估计，应当比这里的玩家都强。
    他靠着床头的金属栏杆，曲起一条腿想了一会，又调出立体地图，看之前在墙上趴着的玩家们都已经跳到二楼去支援了，觉得正是时候。
    “我接下来会让三楼的人都下来。你上楼，等二楼的人死得差不多的时候、差不多安静下来的时候，到天台关闭屏蔽器，通知渡鸦的人过来……然后到三楼……”
    “你回到停车场……”
    琴酒越听越安静，最终声音干涩的应了一声是。
    他接过天台的钥匙，从房间离开。
    本该是渡鸦敌人的另一方此刻却安静地站在门口，看见他出来，便一言不发地带着他避开有动静的区域往楼上去。
    玩家们目前还没来到这一侧，因此这一路畅通无阻，琴酒越发觉得那句正确的逃离路线是极为恶劣。
    两方都是他的人，他当然能够轻易决定一条路是否安全。
    那正在动手的双方呢，是否知道这件事？
    琴酒在拐角处顿住脚步。
    有人。
    仓辻速水迟疑地停下，打算找个房间躲一躲。
    他虽然进副本晚，但是仓辻速水也查了一下这家酒店，甚至找到了当初的平面设计图，知道这里的二楼和一楼一样都有一个面向天井的暗室。
    既然一楼的暗室中有精英杀手，那松田警官未必没有可能关在二楼这里，所以上了二楼，仓辻速水就打算先往这个方向看看。
    因为大部分玩家还没搜到这边，所以游荡的黑衣杀手人数远比走廊要多。他发现不对就会往旁边房间里躲——不是每个房间里都藏着黑衣人或陷阱，起码仓辻速水到现在为止已经躲了三次，一次都没遇到。
    但这次，走廊那边的人不仅没有和其他黑衣人一样冲上来检查，似乎……离开了？
    仓辻速水觉得不对，他都能听见对方的声音，那对方不可能没听见他的，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见过哪个副本npc会故意避开玩家。
    他立刻往前跑，却听见那边的脚步声似乎也加快了一些，匆匆转弯，只捕捉到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前面的拐角一闪而过。
    还有一点……银光。
    是什么？
    仓辻速水往前追，但这回的buff不是敏捷，就算是，以他目前的身体素质，意义也不大。追了半条路，他就直接放弃，通知了荒海彩和其他玩家。
    再一转头，发觉自己正站在一道紧锁的门前。
    这是……那个暗室。
    仓辻速水悄悄靠近了一些，想听一听门内的动静。但是耳朵还没贴过去，里面就传出矿泉水瓶被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略带沙哑的熟悉声音。
    “什么人？”
    房间里的一男一女同时举枪对准他。
    这时候举枪太晚了，举起手又太丢脸。
    渡鸦干部冷静地快速打量了一下房间内的情况，猛然间意识到，这里正是松田阁下计划的最后一环。
    诬陷组织绑架松田阁下。
    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松田阁下被那群不要命的家伙带出废弃酒店后，追杀从酒店逃离的贝尔摩德和波本，最好和被引来的组织的人在酒店外撞个正着。
    那糟了。
    他和这两人直接对上，岂不是破坏了松田阁下的计划。
    虽然说组织的人只要有脑子就知道这是一场陷害，但是他出现的这么明显，也不太好，很容易逼得对方真的掀桌子。
    绝对不能破坏松田阁下的计划。
    渡鸦干部表面镇定内心慌乱，巨大压力之下急中生智，看向金发女人。
    “贝尔摩德大人，您怎么在这？朗姆大人还以为您出事了。”
    贝尔摩德：……
    第81章
    二楼暗室里, 松田阵平本来在观察荒海彩那边的动向。
    眼看着他们成功利用光线困住那个精英杀手，闯入一楼的暗室，松田阵平就知道差不多该结束了。
    如他所料。
    荒海彩和冲进来的笠原滝也、以及另外一个玩家翻遍了整个房间之后, 顺利在床边的缝隙里发现了他塞进去的一个巴掌大的破旧本子。
    【您已获得关键线索】
    荒海彩快速翻了一下，发现本子内基本都是空白, 仅有其中一页上面用普通的水性笔画了一行凌乱的字母, 模糊得几乎看不见。
    她正举起手电筒仔细打量, 就收到了仓辻速水的消息,
    【仓辻速水：我找到松田了, 二楼那间暗室。】
    二楼，仓辻速水站在那个偏僻房间外。他听见松田阵平声音, 立刻精神一振, 但又泛起心慌。
    松田怎么了，怎么声音听起来状况这么不好？
    他一边给荒海彩发了消息，一边摸出刚刚某次躲入空房间避开黑衣杀手从某张桌子上顺手拿的曲别针，开始撬锁。门锁响动间, 他也隐约听见松田阵平似乎说了什么，但外面越来越吵，所以没听清。
    快点快点。仓辻速水担心错过松田阵平的话，撬锁的速度突破了自己之前的记录。

 第96章

    然后在开那道门的瞬间, 重要听清松田阵平说。
    “等下, 先别开门。”
    但门已经开了, 就在门锁被打开的瞬间，他仓辻速水眼前同时跳出一个弹窗。
    【你触动了陷阱, 激怒了[无名杀手-精英]】
    【[无名杀手-精英]陷入疯狂，进入无差别屠杀状态】
    仓辻速水呆住，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运气太好的人, 总是会对意外缺乏防备，仓辻速水恰恰如此。
    所以他没想过自己会在配电室被杀两次，也从没想到在场这么多玩家，却是他轻易触发最糟糕的陷阱。
    但只有有概率的事情才讲究运气，游戏的剧情设定，怎么会有概率可言。
    幕后黑手松田阵平良心痛了一下，却半点也不慢地手动控制精英杀手进入狂暴阶段。
    被困在一楼走廊精英杀手挣扎片刻，就突破了光线的束缚，开始愤怒屠杀在外面的玩家。
    而暗室里……
    松田阵平眼睁睁的看着立体地图上几个光点反应极快地一起跑到门口。
    而走廊精英杀手的视角，荒海彩和那几个玩家毫不犹豫地放弃援救在外面的玩家，直接从里面把暗室的门关上，甚至里面还传出了用什么东西死死将门顶住的动静。
    松田阵平：……其实他半点也不意外。
    这时候没窗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只要他们挡住门，杀手就真的进不来。
    至于外面的人死成什么样，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不会介意的。连荒海彩都只通知了现在位置最关键的仓辻速水。
    【荒海彩：关门，无差别屠杀模式，他可能会扩大活动范围上楼。】
    仓辻速水一个激灵，冲进暗室，把门从里面锁上。
    也就是下一秒，精英杀手真的冲上二楼，开始无差别杀死虚拟npc和玩家。
    松田阵平给这个精英杀手额外增加了夜视能力，因此他神出鬼没，即使在黑暗中动作也毫不滞涩，轻而易举地就收割了一批玩家的性命。
    这时候琴酒才刚刚避开玩家上了三楼。
    起先他只听见了几声惨叫和骂声，但只过了一会儿，楼下的声响越来越小。
    “……等他们死得差不多了。”松田阵平的话，回响在耳边，琴酒彻底放弃了给松田阵平的计划添点麻烦的想法，按照对方的命令去关闭屏蔽器通知渡鸦。
    虽然渡鸦已经来了。
    虽然渡鸦不承认自己是渡鸦。
    但贝尔摩德不蠢。
    如果组织里有这种在凶险情况下不惊动任何人直接潜入的能力，那起码是个代号成员或者被考察中的准代号成员。
    就算她不常在日本组织，但在日本有多少能用的人，哪些人能力出众正在被考察，以她的地位能不清楚？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宽肩窄腰，手臂大腿的肌肉紧实发达，长期训练的痕迹十分明显，却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不对，不能完全说是陌生。
    旁边的贝尔摩德打量那张明显带有北欧特色的脸，想起了组织暗中调查的渡鸦档案，顿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我怎么没有听朗姆提到过你？”
    男人咧嘴一笑，看似客气，眼里却狰狞凶狠：“只不过是个普通成员，哪有资格被您关注。”
    “普通成员可没有单独出任务，你真的没有代号？”贝尔摩德看似质问实际提醒。
    男人反应很快，神色舒缓许多，“朗姆大人赏识，或许过段时间就有了。”
    “你为什么来这？”
    这位“准代号成员”不假思索，“是组织的任务。我和人定下了在这里交易成濑重工业会社的黑料，结果发现那三个蠢货不仅内讧死了一个，还被人捆起来抓住了，所以顺便查一查怎么回事。”
    贝尔摩德微微露出惊容，不敢确认到底是他随口扯谎，还是组织真有这个任务，如果是后者，难道是波本调查后告知渡鸦的？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波本。
    金发青年在他们说话时已经垂下了枪，却既不搭茬，也不解释，任由他们两个人对峙。
    ……到底你是卧底还是我是卧底，有没有自觉，这时候不应该你这个渡鸦的人来接话圆场吗？
    贝尔摩德一口牙都要咬碎，偏偏还不能拆穿。为了合作，她已经做好打算要配合渡鸦，如果这时候半途而废，那就真是两边同时得罪了。
    你来我往的互演了几句，确定口风大致对上后，贝尔摩德就装作信了对方，开始为自己编造背景：
    “前几日，我被人某个势力追杀，他们的重要人物甚至亲自……”
    还没说完，对面男人大惊失色，“什么，难道您成功反杀，并将对方的重要人物抓住了？”
    贝尔摩德：……
    天杀的渡鸦。
    她绝不能认下这一条。
    “错了。”贝尔摩德阴郁地说，“是波本救了我，我们两个人被他们逼到这家废弃酒店。这里信号屏蔽，还有人把守，无法轻易离开。”
    渡鸦干部忍不住看了看身后的窗户。
    “原来是这样。”
    渡鸦干部道，“我刚刚潜入的时候看外面状况惨烈，估计他们和其他人发生了冲突，所以才无暇顾及。不如两位大人趁机离开，我进去探查一下情况，也为你们断后。”
    组织的人也差不多快到了，这时候请这二位出去……刚刚好。
    贝尔摩德谨慎思量，方才始终沉默波本却开口了，“好，你从哪个方向来的？”
    渡鸦干部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咧开嘴一笑，“西北方向。”
    说话间几人已经交换了位置，贝尔摩德和波本站在窗边，渡鸦干部走到门口。
    他侧对着那两人，衡量撬锁的可能性，却听见后面戏谑的轻笑。
    “有一件事我忘了说。”
    金发女人嘲弄地勾起唇角，“那道门是追杀我们的那位重要人物亲自锁上的。谁提前开了门，恐怕会惹他生气。”
    渡鸦干部的手僵住。
    “手头没有工具，要打开这个锁恐怕只能开枪，动静太大。我从隔壁进去，两位自便。”
    他若无其事地缩回手，若无其事地回到窗边，率先翻了出去。
    贝尔摩德看他身影，冷笑一声。又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果真已经没有人再往上攀爬，而其他窗户边若隐若现的枪口也已经消失，而楼下隐约传来的动静都小了许多。
    “我们也……”
    她噤声。
    降谷零也看向门外。
    琴酒正在往301的方向走，经过隔壁的303室时，猛然间听见双脚落地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摸出腰间的枪，瞄准303门缝隙间闪过的人影。
    与那个绝非善类的高大男人四目相对，电光石火间，琴酒忽然头皮发麻。
    并非是害怕对方，而是他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松田阵平把他误认为了外面那一批渡鸦的人，那说明对方确实有可能进来。
    比如现在。
    而如果对方指认他不是渡鸦……
    琴酒站在三楼走廊上，这一层大部分的黑衣杀手都已经下了楼，但他左侧三米，右侧五米外，十米外……一共站着三个黑衣人，此刻都看了过来。
    而距离他最近的，已经往这边走。
    正前方唯一可以作为出路的窗口，依然是渡鸦的人。
    琴酒注视着窗边那人略带迷惑而审视的目光，冷静地放下枪往前一步，
    “不是说不让你们进来吗？”
    刚翻过来的渡鸦干部：……？
    他咽回本来想要解释身份的话，打量这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对方的银色长发十分显眼，倒是让他想到了一个从未见过、只偶尔从别人口中听说过的无组织杀手。
    “黑泽阵？”渡鸦干部试探问。
    “嗯。”那银发男人站在门口，平淡地继续说，“我正打算通知你们，一切都在松田阁下的计划中。”
    靠，对方真的是渡鸦的人？什么时候吸纳进来的？
    渡鸦干部生出一点怀疑，但看见旁边走过来的、同样陌生的黑衣人，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在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松田阁下手底下有那么多人，多一个也不奇怪。
    渡鸦干部点了点头，问：“松田阁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琴酒看了一眼旁边那堵墙，想起松田阵平的话。
    “……等关了屏蔽器，你通知渡鸦的人过来带走309的人，然后回到三楼，暗示301室的两人酒店已经彻底乱了起来，诱导他们逃跑……”
    这场大戏的替罪羊就在里面。
    但这和琴酒无关，琴酒也丝毫没有同情对方的想法。
    他收回目光，冷静地说：“引他们逃跑。”
    渡鸦干部瞳孔微微一缩，脊背轻微僵硬。
    要命，这个居然早了一分钟，他本来以为只要确保两边撞上就行。
    渡鸦干部本有点不爽黑泽阵过分矜傲的态度，但此刻立刻熄了别的心思，镇定道：

 第97章

    “我来做这件事。”
    琴酒：“……”
    琴酒将他瞬间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他并未拆穿，趁机命令对方：
    “可以，带走309的人后，你安排人抓住他们。”
    “……好。”
    眼看着对方离开，琴酒松了口气，正打算趁机也从窗口离开。
    但他目光扫过旁边听完了全程黑衣人，冷不丁想起刚才那个高大男人看向旁边这人时的陌生眼神。
    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惧感，忽然攀爬上脊椎。
    松田阵平完全不奇怪外面的两波人都不认识黑泽阵，也不奇怪他不完全清楚这里的情况。而刚刚那个渡鸦的人，似乎也不认识这个黑衣人。
    所以这里一共有三批、互不认识的渡鸦的人。
    第一批，是“劫持”松田阵平的人。他们和他身边的这个黑衣人一样，会留在酒店内部，直到被明显人数更多的另一方杀光。
    第二批，是穿冲锋衣从外闯入来“救”松田阵平的人，他们的死亡人数最多，但却会是“胜利”的一方。
    第三批，是刚刚那人负责，需要在酒店外看守，最后抓住那两个替罪羊。
    这是一场……如古罗马斗兽场般的娱乐，一方负责防守，一方负责进攻，还有人负责维持秩序。
    而松田阵平是这场血腥表演的唯一观众。
    那有为什么要让这两人逃跑……不让他们直接被第二批人抓住？
    琴酒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想了，但大脑转的飞快，那个最有可能的荒诞猜想已经自他脑海中浮现。
    松田阵平或许只是暂时不想要一个完美的胜利方。
    因为还有下次，下下次。
    可能吗？
    琴酒喉咙干涩。
    他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独自站了一会，然后走了出去。
    走廊上这时仅剩下了一个黑衣人，看见他便望了过来。那双眼睛中没有半点情绪，既不怨恨也不喜悦，只是漠然地等待自己的死亡。
    琴酒在他的注视下，站到301门口，轻轻敲了几下。
    里面果然没有任何动静。
    “通知松田阁下，那两人恐怕已经逃了。”
    松田阵平惊讶了下，但联想到刚才那个翻窗进来又翻窗离开了渡鸦成员，立刻猜到了怎么回事。
    问题不大，计划又不是临时做的，早一会晚一会都不影响。
    正好不用让黑泽阵和虚拟npc念他特意准备得提醒他们从窗户撤离的台词。
    至于降谷零有可能会看到外面的景象这件事……
    松田阵平心头浮上几分阴霾。
    他的朋友不多，降谷零、诸伏景光、伊达航是少见地在其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几人。
    偏偏他们个顶个的敏锐，没有一个容易糊弄，只要游戏化继续进行，玩家在他身边出没，他们早晚都会彻底确认玩家不要命的“性格”和他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与其让他们一点一点从别人那里发现蛛丝马迹，在反复的怀疑和不敢置信中努力为他寻找理由，却又最终发现确有其事。
    他宁可亲自让降谷零看见。
    这也正是他最初不愿意向诸伏景光解释的原因之一。
    没有意义。
    即使他已经能用轻松的心态对待副本中的玩家，把这个确实没有普通人受到伤害的副本当做真的全息场景来看待。
    但他知道这样的自己在别人眼里，会变成什么样。
    外面彻底安静下来了。
    仓辻速水却心如死灰，他进来之后就开了手电筒，看见松田阵平左手上的手铐和地上的注射器，吓了一跳，却被松田阵平安慰，
    “没事，只是肌肉松弛剂，而且药效差不多过去了。”
    仓辻速水又连忙帮他撬开手铐，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外面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最后他一抬头，就看见卷发男人眉宇间的疲惫和压抑的沉郁。
    可偏偏这时候松田阵平还回过神，在模糊昏暗的光线中对他笑了，
    “抱歉，刚刚有点走神，谢谢。”
    完了，忘了这回事。
    仓辻速水绝望地想，松田阵平不知道他们会死而复生，那他都听见了什么？
    正要悄悄从一楼暗室出来荒海彩收到了仓辻速水的消息。
    【仓辻速水：可以让他们死得安静点吗？】
    荒海彩：……
    【荒海彩：我试试，你别说话。】
    荒海彩给目前还在副本里的人群发消息。
    【荒海彩：应该是剧情杀，npc认可度不够不能和松田警官见面，所以这个精英杀手会杀完玩家为止。现在能冲上三楼的立刻冲上三楼找boss，我和仓辻速水想办法带松田警官出来。】
    有了目标，剩下的玩家当然蜂拥而上，冲上三楼，笠原滝也和另外一个玩家也离开。
    荒海彩立刻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这个精英杀手真的不上三楼。
    坏消息：那真的就剩她和仓辻速水能带着松田警官离开。
    而仓辻速水唯一一个格斗技能，是她当初练到一半，被教练劝说增重而放弃的。
    c+，相扑。
    而现在，精英杀手在二楼游荡。
    松田阵平暂时不再想可能会面对的降谷零等人的质问怀疑。
    收到了渡鸦高层的邮件，确认那降谷零和贝尔摩德已经和组织的人撞上，被关在309的人也已经被带走后，他按计划走完副本的最后一步。
    npc总要在最后提供一个关键线索。
    “我有知道他们在藏了一箱炸药，我们可以做一个陷阱。”
    三分钟后，琴酒站在停车场的隐蔽处，亲眼松田阵平所描述的短发女人来到设备间，找到那箱炸药的同时，按下了手里的开启定时炸弹的遥控器。
    【副本倒计时：5:00】
    停车场：荒海彩脸色遽变，第一时间跑出设备间观察停车场，但琴酒已经离开。
    二楼，站在门口努力听杀手动静的仓辻速水震惊地睁大眼睛，
    三楼，幸存的玩家也全部沸腾。
    “啊啊还有一半房间没搜！”
    “到底是谁抓了松田警官，boss呢！根本没有boss啊！”
    “天台的门开着，是不是从天台跑了。”
    “怎么还有天台啊！！”
    游戏的最后几分钟，当然是最紧张、刺激的几分钟。
    不过由他兜底，玩家不会输的。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松田阵平就倚靠在暗室门口，听楼上玩家们的脚步咚咚咚，又咚咚咚从上面跑回二楼，还有更多的玩家从一楼二楼进来。
    他有点想不通，这时候玩家们不应该想办法都去三楼搜查，或者在一楼布置陷阱吗？
    又半分钟。
    身边的陌生模样、也根本没有承认过自己身份的仓辻速水忽然出声：
    “陷阱布置好了，我们现在可以直接往一楼走……”
    说话时，仓辻速水不敢看松田阵平。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蒙着眼松田阵平的眼走出去。
    他知道外面走廊上都有什么，就算现在电闸关了，一路上也难免碰到。也因此，仓辻速水没有一点成功救出npc的喜悦，反而第一次在游戏中生出真实的不安和难过。
    为什么副本的尸体不刷新，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npc误会根本没死的玩家为他去死吗。
    仓辻速水很想出去做点什么，哪怕想办法清几具也行。但荒海彩却让他留在松田阵平身边。
    他深吸了口气，推开门，拼命祈祷别踩到尸体。
    但依然开着夜视功能的松田阵平，却在走出这个偏僻的拐角后，怔在原地。
    漆黑无光的走廊里。
    空空荡荡。
    连血腥味都淡得几近于无。
    第82章
    其实从夜视的角度来看, 走廊里半点也不干净，墙上地上都是飞溅的大块深色血迹，甚至旁边几个房间里还正在悄然渗出血水
    但松田阵平脚下是平整的、干燥的, 连吸入的空气中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异样。
    【玩家[安田良]使用了初始道具：一大袋花肥】
    【作用：尸体可以成为花肥，所以花肥也是尸体。将花肥倒在尸体上, 可以避免被嗅觉灵敏的生物发现。注意, 花肥不具有影响视觉的功能, 建议自行修整花园地面。】
    玩家能把一袋花肥薄洒到各个房间堆满的尸体上已经很不容易, 当然没空修整, 但松田阵平也不会推开旁边房间的门去看一看。
    从楼梯间下来时，松田阵平其实还能隐约听见一楼的少许动静, 估计是荒海彩和其他玩家用陷阱拖住了那个精英杀手。
    果然, 他和仓辻速水走到停车场的瞬间，爆炸声就在一楼响起。
    停车场的天花板和地面剧烈晃动，悬挂的灯管一个个砸下，仓辻速水有点焦急的声音淹没在巨响中。

 第98章

    立体地图上, 唯一一个的绿点，也就是精英杀手，正在飞速往停车场冲，松田阵平反手抓住仓辻速水的胳膊, 拉着他一起往停车场外跑。
    没跑几步, 后面突然响起一声轰鸣, 冲击波汹涌，连着掀起了两三辆车, 却堪堪在他们身后消散。
    “啊，油箱爆了。”
    这么险的陷阱可不像是玩家安排的，应该只是单纯的意外, 可偏偏正好拦住了那个精英杀手。
    松田阵平有点惊异。旁边传出仓辻速水停不下的急促喘息，他转头看过去，忽然反应过来，心中浮出几分不可置信。
    “我说，你运气也太好了。”
    仓辻速水耳朵嗡嗡的响，一个字也没听清，呼吸不匀的问，“什，什么？”
    “没什么。”
    浓烟和火光中，一道黑影若隐若现。松田阵平右手拎起仓辻速水，精准地往前一步，走出了副本范围。
    黑影在火焰中消失。
    所有的尸体、血迹也在火焰中消失。
    一楼，避开爆炸的荒海彩推开一块掉落的门板，从窗口跃出，轻巧地落在地上。
    几乎同时，她的五官悄然发生了变化、平平无奇的眉眼舒展，变得明锐凌厉。短发延伸至腰上，身上的冲锋衣恢复为之前的深灰色大衣，手中的左轮手枪随风飘散。
    而她眼前，任务界面闪烁的数字停止了跳动。
    【副本倒计时：00:16】
    【恭喜，你已通关［副本-废弃酒店］】
    【副本结算中。】
    【奖励：积分+480（本次副本积分上限500），松田阵平的认可度+1】
    【任务[被绑架的警官&gt;解救松田警官]已完成】
    【奖励：积分+100】
    【额外追加奖励：松田阵平的认可度+1】
    额外追加？
    正要往停车场那边走的荒海彩愣了一下。这两天一共加了3次认可度，再加上之前零散攒起来的，她的认可度已经到了10。
    按照之前的认可度规则，每增加五都会发生变化。
    她略垂下眸，果然，新的系统提醒弹出。
    【npc松田阵平认可≥10，您的商城-个人技能交易平台等级上限提升为4】
    【npc松田阵平认可≥10，您已可以向该npc申请……】
    界面忽然疯狂闪烁起来。
    【系统出错】
    【系统自检中】
    【该功能已撤回】
    【系统自检无误，撤回错误】
    【是/否申诉】
    荒海彩：……
    她还没看见到底能向松田阵平申请什么呢，怎么知道要不要申诉。
    是因为添加了主线剧情和各种功能吗？之前这么多年都没崩过的系统界面，现在都开始出bug了。
    要不想办法给《第二人生》打钱吧。
    荒海彩先点了【是】，还想再研究一下，却听见了远处的欢呼声。
    “我够了！！！”
    “我的也是，我一下子认可度6了！”
    “喔喔喔喔喔！！”
    “松田警官！！”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跑来，个个都神情兴奋，然后不约而同地停下。
    废弃酒店的正门外，
    橙黄色的火焰裹着爆裂的玻璃向外喷涌，火舌将卷帘门舔舐变形，旁边树上乌鸦惊飞而起，漆黑的羽毛落入火焰。
    卷发男人就侧身站在前方，抬头凝视未被火焰侵蚀的顶楼。
    火光偶尔照亮他身上的漆黑西装和暗青色的双眼，偶尔又跃动着抽离，仅留下带着余温的黑暗。
    半晌，松田阵平轻轻转过头，那双眼中映出了玩家们的身影。
    “谢谢你们。”
    .
    松田阵平回到了明立流国际医院。
    玩家们也从通过一连串的任务和松田阵平的最后讲述，拼凑出了这次绑架的前因后果：
    松田阵平因为朋友的请求临时离开医院，路上意外被人绑架，恰好遇到了笠原滝也，便向他求救。松田阵平不知道绑架他的人的目的和身份，而最后的幕后黑手也已经在玩家们冲上三楼之前从天台离开。
    玩家理解，毕竟哪有主线第一篇章就抓住幕后黑手的剧情。
    但玩家会阴暗地揣测。
    杯户购物广场群聊。
    【我怀疑是渡鸦。】
    【去掉怀疑，绝对是贼喊捉贼，我们刚从酒店离开，他们就来接松田警官了，演都不演了。】
    【可他们不是本来就在？】
    【所以才可疑啊，幕后黑手逃跑的时候他们为什么没发现？】
    【松田警官说他们在想办法阻止别人误入。】
    【松田警官还说渡鸦首领是好人呢。】
    【……】
    【不管怎么样，我永远相信松田警官的敏锐和洞察力！昨天去探望松田警官，松田警官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的职业。】
    【那松田警官有没有看出来你想摸他的大腿。】
    【……】
    【想想仓辻速水。】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已经五天了，有没有人猜出来荒海大佬从副本里拿出的那个笔记本上写的字母是什么？】
    【第一个c！】
    【废话就不必说了。】
    【猜不出来我就默认是corax（渡鸦），然后作为证据呈给松田警官，请他速速与渡鸦首领决裂！】
    【好主意，不如我们造假一份渡鸦首领的手稿吧。】
    【我能伪造字迹，但要先有一份真的，】
    【所以还是要先把这个人挖出来。】
    刚来到东京，好不容易混到这个群里的玩家没搞清楚状况，谨慎发问：
    【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之前大家在世界频道，对渡鸦的意见还没这么大。】
    【亲，这边建议上论坛搜[明立流国际医院观察总结][住院部六楼到底藏了多少渡鸦]】
    【那个不行，去搜[松田警官今天同意离开医院了吗？][岩崎介羽去送了一次饭，银座最有名那家三星米其林餐厅的厨师就被明立流国际请过去了……]】
    【上面几个都过时了，去看今天的新帖，[分析松田警官十分钟走神三次，看手机四次，到底是在等谁的消息？]】
    松田阵平在等很多消息。
    比如组织和渡鸦的谈判。
    比如降谷零一直没来的质问。
    还比如诸伏景光和大城信幸。
    五天了，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就算诸伏景光可能已经从降谷零那边知道了酒店的事，也怀疑了他……组织这边的戏总也要演下去。
    谈判都要结束了。
    松田阵平抓了抓头发，换了身衣服，走出病房，又给班长发了条消息。
    【我今天有事，先别过来了。——松田阵平】
    【那你明天出院？我去接你。——伊达航】
    【行。——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坐上一辆不起眼的日产车，又看了一眼玩家行为日志上大城信幸的地点。
    “去……歌舞伎町。”
    第83章
    上了车, 松田阵平才打量汽车内的情况。
    司机是渡鸦的人，噢不，好像不是。
    开车的青年先是震惊地哇了一声, 然后完全不遵守交规地快速回了个头，对后排的松田阵平打招呼。
    “松田警官晚上好, 这个点去歌舞伎町是不是有点早？要不要先去吃个晚饭。我知道那边有一家拉面特别好吃, 正好您还没吃晚饭。”
    “……不用。”
    松田阵平半点不意外对方是怎么知道他还没吃饭的。
    自从一大批玩家的认可度达到5之后, 松田阵平第一次意识到, 把翻明立流的墙进去当日常和把潜入明立流见到他当做日常是有区别的。
    玩家们彻底认真起来后, 本来还算是铜墙铁壁的明立国际医院立刻就变成了漏风的筛子。
    ——本来不至于这么快，但是当看见四处巡视的渡鸦肉眼可见地越发精神紧张、西尾瑛撑了三天后也主动汇报是否可以从基地调人过来时, 松田阵平选择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看就看吧。
    松田阵平想起自己打开玩家日志之后同样能看到每个玩家的情况, 就释然了。
    玩家们又没有什么恶意，他大部分时候也并不介意被玩家看着——实际上更多的时候都想不起来这回事。至于不想的部分，他也向系统申请了隐私保护。
    系统在这方面考虑的相当周全，他只是说了大概思路, 系统就为他列出了无数选项。比如拉上窗帘后默认房间为隐私空间，玩家尝试偷窥或者防止监听监控会被警告；比如设置非公开环境下不可录像录音，玩家尝试录制时会花屏；比如关门后只有得到邀请才能进来等等。
    松田阵平大致看果一遍，发现如果全选的话, 就基本相当于认可度等于零, 哪怕他人在面前, 玩家都可能会鬼打墙一样和他错过，所以他只是按需勾选一些。
    嗯, 剩下一些看情况随时调整，或者让渡鸦来作为补充。

 第99章

    他只是让渡鸦恢复了一般的巡逻力度，又不是撤掉了防护。比如有玩家趴在树上偷窥他, 一分钟两分钟还好，超过三五分钟，就会被渡鸦警告。
    也因为这个原因，已经有好几个玩家对他说渡鸦居心叵测，建议他离开医院。
    松田阵平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学会了端水，一边对说玩家说渡鸦只是保护他没有限制他，一边对渡鸦说这些人只是活泼没边界感并没有在监视他。
    收效甚微。渡鸦依然警惕，而玩家……松田阵平本来是让渡鸦安排车的，结果来的是玩家。
    至于怎么拦的，松田阵平看了一眼玩家日志，心情复杂，
    “下次不要往车上泼浆糊，你们等会自己想办法把那两辆车弄干净。”
    “收到！但刚才就已经有人去帮忙洗车了，是他们不让我们帮忙！松田警官，他们把我们想的实在是太坏了，我们又不可能偷这么普通的车，啊不，我是说不会偷车。”
    “你如果偷了，我后天回警视厅就顺便把你带回去关几天。”
    松田阵平哼笑一声，给西尾瑛发了条消息，让他把车留给玩家来处理。西尾瑛答应的很快，但又在邮件里补了一句。
    【……松田先生，如果他们安了监控器，可以拆掉吗？——西尾瑛】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只能继续端水，让他们拆。
    但是水端多了，真的容易翻。
    大城信幸对此很有话说。
    起先松田警官受伤的时候，他因为不是前辈动手而大松了口气，后续也一直想办法引导玩家忽略前辈的存在。
    其实效果不错，玩家们印象更深的是当时就在酒吧内部之后又潜入了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安室透，以及开枪打伤松田警官的莎朗.温亚德，和他们相比，绿川雅也就不起眼多了。
    但出于愧疚，已经摆烂许久的大城信幸强行支楞起来，安排玩家们保住菊池佐。
    结果，失败了。
    比起群情激愤的其他玩家，大城信幸反倒更看得开，就地开始思考背后的原因。思考着思考着，松田警官被绑架了。
    大城信幸担忧又稀里糊涂地和大家一起寻找松田警官。但因为当天已经得知了前辈所在的那个组织的名字是渡鸦，松田警官又和渡鸦首领认识，所以他并没有联想到前辈身上。
    在他的印象里，前辈是一个很能看清局势、又很冷静的人。摩纳酒吧内的冲突应该给前辈也造成了一定影响，在那之后，他不太可能再一次得罪松田警官。
    就是怀着这种莫名的信任，他从“供应商”口中问出了劫持松田警官的人的身份。
    大城信幸仅剩的那点乐观破碎了。
    前辈绑架了松田警官。
    他玩过太多游戏，得到这个答案的瞬间，脑子里面疯狂闪过了无数个可能的剧情。
    比如他们最后找到松田警官的时候，看见黑发蓝眼的男人作为幕后黑手站在那，温和冷漠地说出自己绑架的原因。战斗轮之后，前辈或被他们击杀、或自杀、或被外面飞来的一颗子弹灭口……
    任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大城信幸甚至忍不住抖了一下。
    但真看见任务界面时，他又愣住了，因为那个任务是：
    【渡鸦异常&gt;菊池佐之死（二）】
    不应该是【被绑架的警官】吗？
    大城信幸懵了，他把任务描述详详细细地读了一遍，发现里面说的是，绿川雅也和菊池佐之死有关，需要从绿川雅也口中得知菊池佐之死的内幕。
    太好了，从死刑变成了死缓。
    所以前辈可能只是【被绑架的警官】的中间环节，前面的主场是【渡鸦异常】。下面一系列任务是调查抓住前辈，而前辈在途中再掀起一系列意外，等到任务【渡鸦异常】快结束的时候，前辈作为幕后黑手站在那，温和冷漠地……战斗轮……灭口……
    这不还是一样的吗！！！
    大城信幸怀疑自己端的这碗水已经注定要洒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庆幸，跟他一起过来的玩家因为无聊而跑出了这个房间。此刻审讯“供应商”的只有他自己，目前没有其他玩家得知绿川雅也绑架了松田警官。
    联系了荒海彩，得知那边果真已经得到了关于松田警官下落的线索后，大城信幸终于下定决心。
    他隐瞒了绿川雅也的存在，并用了一点小手段，让“供应商”暂时说不出这件事，决定先向前辈问个清楚，在考虑怎么做。
    至于怎么问。
    松田阵平当时从玩家日志看见的是：
    【xx年11月24日下午，玩家[大城信幸]领取了[渡鸦异常&gt;菊池佐之死（二）]】
    【xx年11月24日下午，玩家[大城信幸]给npc[绿川雅也]打了个电话。试探出对方的下落。】
    松田阵平对此条稍有不满。
    诸伏景光连留言都不愿意和他说清楚事情经过，却愿意在行动之前接大城信幸的电话，还真的让大城信幸得到了情报。
    但他还是任劳任怨地发了任务，引导大城信幸继续带人去找诸伏景光。
    【xx年11月24日晚，玩家[大城信幸]发现了正在被追杀的npc[绿川雅也]。】
    【xx年11月24日晚，玩家[大城信幸]带几个玩家暗中开枪并设下陷阱，逼退追杀npc[绿川雅也]的一群人，并发现其中有几个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xx年11月24日晚，玩家[大城信幸]和npc[绿川雅也]一起处理了路上留下的痕迹，并发现npc[绿川雅也]轻微受伤，带其回到自己在歌舞伎町的住处。】
    【xx年11月24日晚，玩家[大城信幸]为npc[绿川雅也]提供了医疗用品。之后，在玩家[大城信幸]的接连逼问下，npc[绿川雅也]承认了受人所托绑架了npc[松田阵平]，并告知了玩家[大城信幸]几个可能杀死菊池佐的公安。】
    【xx年11月24日晚，玩家[大城信幸]表示会继续调查菊池佐之死，但希望npc[绿川雅也]暂时不要离开这里，npc[绿川雅也]答应了。】
    然后就再也没走。
    松田阵平试着联系了诸伏景光，可几天来一直都是手机关机。
    从大城信幸的玩家行为日志来看，诸伏景光的伤已经好了，但是偏偏连续几天都非常有耐心的留在那边，每天询问大城信幸的调查进度，然后和大城信幸共同分析，安稳得不可思议。
    大城信幸却故意更换了手机号，其中有几条日志还是这样的。
    【xx年11月24日深夜，玩家[大城信幸]在房间里坐到凌晨。】
    【xx年11月25日深夜，玩家[大城信幸]在纸上写了一堆乱码。】
    【xx年11月26日深夜，玩家[大城信幸]在npc[绿川雅也]卧室门口徘徊，发现自己吵醒了npc[绿川雅也]后，又快速回到自己房间。】
    【xx年11月29日……】
    松田阵平硬生生等到现在，耐心终于耗尽，打算亲自去问问这两位想要干什么。
    “松田警官，到了！”开车的玩家说。
    松田阵平回过神，给对方发了5积分，关上光屏，看向眼前仅有三层楼的单身公寓。
    一下车，二楼左侧第三扇窗户，就有模糊的身影就隔着夜色，遥遥向他望来。
    【他终于过来了。】
    诸伏景光用自己新换的手机，给降谷零发了一封邮件。
    第84章
    诸伏景光看见松田阵平的时候, 松田阵平也同样看见了诸伏景光。
    很好，没出任何意外就顺利看见本人。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但他刚往前迈一步, 就看见窗口那人对他笑了一下，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窗边。
    松田阵平愣了两秒, 陡然反应过来, 冲进公寓跑上二楼。
    但还是晚了一步, 等他跑到刚刚诸伏景光所在的走廊边缘的203时, 房门敞开着, 里面空空荡荡，一览无余。
    松田阵平快速打量了一眼, 没有进去, 先感觉到一阵微冷的风从右侧传来。
    他侧头，发现公寓外走廊上的窗户敞开着，稍微走近两步，就看见下方窗框上的灰尘出现了一小段明显的空白, 像是有人从这边跃了出去，留下的衣服刮蹭的痕迹。
    这是……躲他？
    松田阵平不解，往窗外望了一眼，这边的窗口对着几家巷子里的小餐馆, 一眼扫过去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影。
    身后传出凌乱的脚步声。
    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了一二三四五个玩家, 和刚刚开车送他过来的玩家一起冲上来。他们气还没喘匀, 就已经很有玩家素质的询问：
    “松、松田警官！您怎么过来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做吗？”
    “不……等下。”
    松田阵平随意手指碰了一下窗台上被刮蹭干净的那一块, 却摸到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薄灰，顿时眼皮一跳，折身越过他们回到203。
    那间公寓仍然是空无一人, 但之前紧闭的窗户不知何时开了条缝。
    松田阵平：……
    真不愧是你啊，hiro旦那。
    反追踪和逃命的技能都用在了我身上。

 第100章

    玩家们像开了自动跟随一样跟了过来，后涌出来的几个玩家探头看了看，错愕，
    “这不是大城家？松田警官，你是在找大城吗，要不我叫他过来？”
    松田阵平本想拒绝，但目光又一次扫过房间，口中的话忽然拐了个弯，
    “我刚才看见这边有一个眼熟的身影，跑上来却发现对方不见了……”
    “是那个人！”
    其中一个玩家脱口而出，有些懊恼，“大城前段时间带我们救了一个人来着，可能和公安有关，大城说那人受伤了，所以把他留下养伤，还让我们盯着点附近……”
    “可能是看我跑上来，误以为有危险才离开了。我在这等，你们找到人后带过来，他应该就在附近。”
    “好的好的。”玩家们连连点头，帮他开车的那个青年临走前又回头，“那松田警官，要不要帮您点份餐送过来？”
    “不用。”
    松田阵平发了任务催促，青年只好心满意足又遗憾地离开了。
    等脚步声都消失了，又看着他们从公寓门口离，松田阵平才拉上厚实的窗帘。
    房间登时昏暗，角落却响起吱呀一声。
    立式衣柜被推开，又被人妥善关好，诸伏景光温和的声音响起：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点出我的行踪。”
    松田阵平背对着他，说：
    “你出现在窗边，不就是希望我跑上来，引本来在下面蹲守的他们几个上楼。他们的观察范围出现盲区，又亲眼看见空荡荡的房间，误以为你从趁机从窗户离开。”
    “是这样，我猜也瞒不过你。”
    诸伏景光的声音比平日里轻一些，“但我之前确实没想到，大城信幸真的没有和其他人说出我的身份，这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嗯。我知道他一定会帮你，他脑子好使，又很有……声望。大部分时候，这些家伙都不愿意动脑子，也不会怀疑身边的人，所以大城信幸只要有心，就能轻易帮你遮掩过去。”
    “所以大城信幸真的也隶属于渡鸦，和仓辻速水一样？”
    “……嗯，他们一样。”
    “完全不像啊。”
    “不像什么？”
    “有声望，让人信服的渡鸦……在我的印象里，他怕麻烦，遇到困难就会打退堂鼓，轻而易举地就会放弃本来的想法。这是他对外作出的伪装吗？”
    “我不知道。”松田阵平说，“但应该不是，他没必要在你面前伪装。”
    “那当初追杀普拉米亚时，他亲手杀了不少重伤的渡鸦成员，你知道。”
    “知道。”
    “第二天你被公安监视，他故意出现在楼下，误导公安，也实际上是为了解除公安对你的怀疑。”
    “对。”
    “当初在摩纳酒吧，大城信幸也是因为你才过去，而不只不是听从荒海彩要求。”
    “对。”
    “之后在警视厅外……”
    “也是。”
    松田阵平冷静地打断，
    “这些都和我有关，要么是我安排的，要么是我早就知情的。”
    诸伏景光久久不能言。
    沉默中，他看着卷发男人转过身走来。
    他依然穿着一套价格顶得上普通刑警大半年工资的昂贵西装，却自若地弯腰勾起茶几上的半盒廉价香烟，用打火机点燃其中一支。
    齿轮转动，机械喷吐出的高温火焰熄灭，星点般的火光却持续在灰白的烟体上缓慢蔓延。
    指尖夹着烟的卷发男人说：“本来我以为你是因为那个卧底的原因才躲在这，但刚才一想，你们其实应该已经确定下来人选了吧？给大城的线索是故意摆给我看的，目的就是等我过来。”
    “要不然你也不会之前几天都安安生生的留在这里，等我一过来就伪装逃跑。你这么做，说明目的已经达到了。”
    诸伏景光点头，平和地道：
    “我认为明立流国际医院不安全，所以没有过去，才想利用大城引你过来。但我也不放心大城安排的人，所以先引开他们，让他们不知道我还在这边。”
    松田阵平理解。
    在降谷零亲眼看见废弃酒店的情形后，已经知情的诸伏景光再谨慎都不为过。
    但这时诸伏景光却反问道：
    “那你呢？你刚刚就看出来了我故意引我过来，那为什么还进来，并且还是配合着我支开其他人，单独留下。”
    松田阵平默然，接着转移话题。
    “你还想问什么？接着问吧。”
    他说到一半，先无奈地笑了，“我猜应该是酒店的事。他这几天，一定查了很久。”
    却没有什么收获。
    那天按照计划被渡鸦栽赃之后，降谷零和贝尔摩德回到了组织，理所当然，先受到了一番审查和讯问。
    但很快，组织就确定了这件事情是渡鸦的报复，远比降谷零预料的时间要短得多。甚至朗姆也只是警告了他一番，就轻轻放过。
    降谷零心有疑窦，一边暗中调查组织内有没有类似的风声，一边联系公安，让他们调查废弃酒店的情况。
    但那时距离二十四号晚上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虽说爆炸声势浩大，引起了警视厅的当附近警署的关注，但因为无人伤亡，所以很快就被定性为意外。
    “无人伤亡？”
    “对，似乎是油箱泄漏导致的连环爆炸，已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安排人去勘验过两次，现场没发现。有人在爆炸中丧生的痕迹。也打听了周围数公里内的人家，无人失踪。”
    降谷零凭借着记忆，找专业人士帮忙画了数张亲眼看见的脸，有男有女，但最后调查结果都是查无此人。
    只他和贝尔摩德看见的死者，就起码有十几个，但是，一个都查不到。
    “哪怕是长相有几分近似的，我们都调查过，但家里无人失踪，查户籍也没发现问题。”风见裕也答复说。
    降谷零觉得荒谬。
    但荒谬的事不止如此。
    他之前递上去的查询渡鸦情报的申请，被驳回了，理由是不存在这个势力。
    不存在。一个不存在的势力需要过了好几天才驳回申请吗？
    降谷零得知消息的时候，就意识到渡鸦的能量远比他原想象中更可怕。
    但他没打算就此放弃，而是故意以发现了不明势力为理由，递交部分所知的渡鸦的情报。
    当天下午，这份情报被他的上级，渡边管理官拦下了。
    “降谷警官。”
    过去看似严苛但实际上一向十分信任配合他的上司，这次极为严肃地告诫他，
    “这不是你能到接触的事，这一份情报我会销毁，当做没看见，我希望这是它最后一次递到我的桌前。”
    就这样，曾经追杀过他的渡鸦不存在。
    废弃酒店内，他亲眼见到的、渡鸦成员的血腥死亡也不存在。
    无人知他们作恶，也无人知他们赴死。
    昏暗的光线下，公安警察的眼睛暗如深海，又翻涌出一片蓝灰。
    “我想问……”诸伏景光说，“如果我没有提议绑架你，没有引渡鸦来救你……”
    松田阵平怔住，陡然抬头，震惊而不可置信地看向诸伏景光。
    往日从容温和的男人眼中带着迷茫，迷茫中，痛楚隐隐而生：
    “他们是不是不会死？”
    第85章
    松田阵平来之前做好了被质问被怀疑的心理准备, 但却没想到会先面对诸伏景光的自疚。
    他瞠目结舌，并不灵敏的感情神经被重重一凿，猛然意识到这件事会额外给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带来什么样的阴影。
    “不是……”
    松田阵平扔了烟蒂, 往前一步，“景光, 你在想什么, 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而已, 答应这么做的是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你就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 我在答应你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会发生什么。
    “那如果我没提出呢？”
    “那我也会……”松田阵平倏而闭嘴。
    那双蓝灰色的眼睛注视他，像是一出戏唱完, 伪装也卸了下来似的, 平静得看不出半点刚才的悲伤，
    “会什么？”
    松田阵平站在原地，没生气，反倒有点抓狂,
    “别拿这种话来诈我，也别装出刚才只是糊弄一下我的样子。我难道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明明这样最难受的是你自己。”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我考虑不周,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掺和进我和他们的事。”
    松田阵平真心后悔, 但却不能告诉诸伏景光他们并未死亡。
    没有挽救的办法。松田阵平烦躁又愧疚地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两人的位置紧挨着，方才一站一坐对峙般的气氛荡然无存。
    松田阵平冷静下来, 感觉到身侧存在感鲜明无法忽视的目光。
    “你在想什么，想怎么揍我吗？”

 第101章

    “不，想给你找个理由。”诸伏景光道, “你知道他是一个性格很认真的人，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怀疑过他说的话。但那天我反复确认了很多遍，直到他将那天的情景完整的复述了出来才敢相信。”
    “抱歉。”
    “这时候说道歉，未免太轻飘飘了。”
    “那我能做什么补偿。”松田阵平问，“除了渡鸦相关的事，什么都可以。”
    诸伏景光没说话。松田阵平等了一会，终于还是道：
    “……其实我知道你还相信我。否则的话你没必要单独留下等我。我不希望你们认为我有什么苦衷，认为我迫不得已做了不想做的事。”
    诸伏景光已经够内疚了，他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再给诸伏景光增加压力。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松田阵平顿了顿，又说，“也已经有人通知我公安内部有人调查渡鸦。他有一位好上司，把他的身份遮掩了下来，但是再有下一次，他没准就要被人推出去了。”
    单听这句话，实在很像威胁，这种颇为松田阵平式的发言，让诸伏景光终于抬头。
    “好。”诸伏景光说，“我会告诉他。“
    松田阵平终于无话可说了。他起身打算离开，又忍不住回头看向诸伏景光：
    “今晚组织的人和渡鸦的人见面，一切顺利的话，你马上就能回到组织了，所以这段时间别再断联。之后……”
    之后还能怎么样。
    算了。
    “你们能联系上我，如果有事又一时间联系不上……”
    松田阵平把一枚带有渡鸦标志的徽章放在桌子上，“就找大城信幸、荒海彩，或者你们知道的哪一个渡鸦成员谁都可以，他们会想办法通知我。”
    这种徽章的材质特殊，数量稀少也很难伪造，渡鸦内部都认识。
    至于玩家那边，他安排系统设定了触发式任务，如果有人带着这枚徽章找上玩家请求帮忙，会自动触发相应任务，算是松田阵平给他们上的一道保险。
    话说到这个份上，松田阵平好像也没有理由留下了。他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就推门离开。
    房间内，诸伏景光独自坐了好一会，忽然听见噔噔噔的脚步声。
    接着门一下子被推开，穿着粉色衬衫灰白格大衣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看见诸伏景光还在这，脸上的些许不安立刻转为庆幸。
    “前辈，刚刚松田警官让我帮你继续遮掩行迹，还同意我之后帮你。”大城信幸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和松田警官握手言和了？”
    “不是。”诸伏景光凝视大城信幸完美融入歌舞伎町的穿搭，缓缓道，“是不欢而散了。”
    大城信幸看起来像是路过被踢了一脚，露出几分颓丧。
    他张张嘴又闭紧，走过来，坐在刚刚松田阵平坐的沙发上，又自然地身体倾向诸伏景光，试探着商量：
    “其实我觉得松田警官应该没生你的气，只要前辈你之后不再和松田警官起冲突就行。”
    “万一会呢？”诸伏景光故意问。
    大城信幸脸上浮现出为难：
    “前辈，要不然你服个软吧。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松田警官其实挺好说话的，也不怎么记仇，之前……”
    他含糊地隐去了后半截，又说，“如果你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我可以保证，松田警官现在没有想对你动手的意思。如果将来……”
    大城信幸挣扎了一下：
    “如果前辈你不是自愿的，是被人逼迫或者诬陷，我可以找松田警官说清楚。”
    “你觉得他不会因为厌恶我而动手吗？非要有证据才行？”
    “当然！”
    大城信幸回答地毫不犹豫，
    “其实就是前辈你真做了什么，恐怕松田警官最后也只是把你送进……嗯……监狱……他不会私下动手的。”
    诸伏景光置于沙发扶手上的左手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而隐在身侧的右手却已经紧握成拳。
    而大城信幸还在说服他。
    “松田警官有时候只是看着凶一点，但实际上是个好人，你相信他……”
    相信，诸伏景光当然相信。
    倘若他是与松田阵平多年未见乍然，得知废弃酒店的事情才过来质问，或许会真的动摇。
    可是重逢以来，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他蒙上眼睛堵上耳朵，也难相信松田阵平已堕入黑暗无药可救。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诸伏景光盯着桌子上那一枚只有百元硬币大小的徽章，盯着栖息在荆棘中的渡鸦。
    大城信幸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瞳孔骤然一缩：
    “……前辈？这个是你的？”
    诸伏景光回神，看大城信幸震惊的样子，心念微动。他故作随意地拿起来，递到大城信幸面前，“你想看就看。”
    大城信幸刚接到手里，眼前就闪过系统通知。
    【你已解锁信物-渡鸦徽章】
    【物品描述：徽章持有者可无视渡鸦内部阶级，任意借用渡鸦力量实现需求。
    ps.玩家亦可代替渡鸦满足徽章持有者愿望，并向npc[松田阵平]领取奖励】
    等下、等下，代替渡鸦？
    大城信幸cpu烧干时，冷不丁想起他之前的推论——松田阵平对他们的实力认可不足时，会倾向于让渡鸦完成任务。
    那这个渡鸦徽章的意思是，他们也可以抢松田警官给渡鸦的任务？
    大城信幸的眼睛亮了起来。
    还有！前辈有这么重要的信物，这是不是意味着前辈其实是可拉拢的，可以从渡鸦阵营跳到他们的阵营。
    但是凭他怎么能说服前辈离开渡鸦……
    大城信幸一直说前辈性格很好，但其实心里清楚，能在几次帮派混乱中轻易脱身，甚至直接跳槽到前仇家的帮派中的前辈能是什么善茬，说铁石心肠都为过，怎么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动摇。
    想一想，一定有办法，先稳住前辈。
    大城信幸深吸了一口气，又想起前几天对渡鸦的调查，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不靠谱的主意，
    他装作看见徽章之后，才下定决心承认：
    “前辈，其实我也是渡鸦的人。”
    打不过就先暂时加入，不能让前辈跳槽，可以假装前辈的同事。其他玩家知道有任务，绝对不会介意这件事。
    看前辈并未出声反驳，大城信幸心里有了几分底，继续打补丁，
    “但其实大部分渡鸦并不了解我、我们，甚至不清楚我们的存在。”
    “……嗯。”前辈垂眸，依然没有露出什么不信任的神色。
    “更多的我不能再说了。”大城信幸深知多说多错，到此为止，“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可以随时吩咐我们。”
    总之别去找渡鸦！
    虽然玩家单兵实力不够强，但是玩家命多！
    年轻的男人不知何时坐直了身体，粉色的衬衫衣角坠在藏蓝色的长裤上，眼里亮得惊人，像是能随时燃尽自己。
    诸伏景光忽生不安：
    “你对松田……阁下，也是这么说吗？”
    松田阁下已经抵达渡鸦和组织谈判的地点，一家高级私人会所。
    刚上了楼，他就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黑泽阵？”
    银发男人定在原地。
    第86章
    因为组织和渡鸦都不愿意在彼此的地盘上谈判, 所以最后商定的谈判地点也就是这家私人会所，既不属于渡鸦也不属于组织。
    现在，以二楼渡鸦高层和朗姆所在的会议室为终点东西两侧, 分别被渡鸦和组织的人牢牢把控。
    会议室中，组织和渡鸦的谈判正在僵持。
    戴黑色眼罩的中年男人看着对面的渡鸦高层,
    “我很好奇, 这些苛刻的条件到底是渡鸦的首领提出来的, 还是那位松田先生提出来的。”
    渡鸦高层的年纪比朗姆还大, 此刻呵呵一笑, 打起了太极：
    “在渡鸦内部，松田阁下的态度就是首领的态度, 首领的态度也是松田阁下的态度, 多年以来从未变过。而且贝尔摩德伤松田阁下在先，绑架松田阁下在后，其间还有数位组织的代号成员闯入明立流国际医院意图对松田阁下不轨，难道你们想敷衍了事吗？”
    朗姆忍下没有去反驳其中泼下的脏水, “那家药企可以给你们，明金港口那两家的盈利也可以给渡鸦三成，但运输线不可能共用。”
    “不共用，直接给我们也行。”渡鸦高层身边, 短发的健壮男人咧嘴一笑, “说起来, 我前段时间忽然听见一点风声，怎么东京有家高利贷的公司, 实际上是地下银行……”
    朗姆眼中顿时透出几分冷厉。
    “詹姆斯。”渡鸦高层在同一时间喝住了他，很是不满，“别乱说话, 我们都是做正经生意的，怎么会知道别人家怎么洗钱。”
    被称作詹姆斯的短发男人，也就是那天进入废弃酒店寻找松田阵平的渡鸦干部闭上了嘴，却转过头与朗姆身边站着的那人对视。

 第102章

    梳着银色单马尾，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正盯着他，一蓝一银的双色瞳孔森然毕现。
    “但话又说回来。”
    渡鸦高层和善道，“其实不答应也没什么，毕竟以诸位和组织的实力，在哪儿发展又有什么区别，何必死盯着日本不放呢？”
    话说到这，已经是不能再退让的意思了。
    毕竟这可是松田阁下拼着受伤设下的陷阱，但凡少拿一点，他都没法回去交代。
    朗姆不可能读懂渡鸦高层的忧虑，只觉得这一次的谈判，渡鸦狮子大开口的像是根本没打算休战，而是只想找个借口动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朗姆想起几天之前，贝尔摩德当着他的面对boss说的话。
    “我们都猜错了，渡鸦的那一群疯子根本就没有死绝，不，看他们的年龄没准是一批新的。”
    “或许如今的渡鸦首领确实想要韬光养晦。但是松田阵平，他的行事手段和之前的渡鸦首领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金发女人讥诮地笑了一声，
    “我现在觉得，或许当初在酒吧里的那一枪，都是他故意让我打中的。boss，我们能把现在渡鸦当做对手，但是之前的渡鸦……恐怕只能同归于尽了。”
    渡鸦还有多少人命能耗？没人知道这个答案，也不敢去赌。
    虽然boss没有明说，但朗姆知道，他这次要考虑的其实不是怎么尽可能保存组织的利益，而是试探出渡鸦的真正态度，确保渡鸦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们撕破脸。
    而他和贝尔摩德都认为，关键点就在于松田阵平身上。
    如果渡鸦已经动了心思，那为什么松田阵平不直接对组织出手，而要大费周章地设置这么一个陷阱，让自己师出有名？
    只能是渡鸦首领与松田阵平的观念不统一，而松田阵平在渡鸦首领的压制下，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手段达到目的。
    那么效率最高的手段，就是通过渡鸦首领继续压制松田阵平。
    但他们根本见不到渡鸦首领。
    这么多年来，他们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渡鸦首领身体虚弱。之前几次出现又挑起风波的，都是松田阵平，连渡鸦首领对于渡鸦内部的实际掌控力度还有多少他们都不清楚。
    只剩下了另一种办法，直接稳住松田阵平。
    朗姆想起码先见一面。
    但渡鸦高层拒绝了。
    “除非是你们boss亲至，否则有什么资格请松田阁下来参与这一场小小的谈判？”
    朗姆怀疑对方是首领一派，不希望松田阵平的影响力进一步增加，于是内心冷笑一声，越过渡鸦高层，找上了渡鸦的另一方。
    他找上了岩崎介羽。
    据之前的观察，她对松田阵平的态度尊敬和亲昵皆有，显然比渡鸦高层更近，应当属于松田阵平这一派系。
    果然，岩崎介羽答应了转达，后续又传回消息：松田阵平答应了。
    朗姆故意没有把这事告诉渡鸦高层。
    此刻，松田阵平过来时并未掩饰行踪，所以在会议室的两方第一时间得到了他的消息，神色不约而同地发生了变化。
    朗姆知道后面还有场硬仗要打，所以稍有些紧绷。
    渡鸦高层却不知道松田阵平的来意，心里咯噔一声，怀疑是这边进展太慢了，惹得松田阵平不耐烦。
    他匆匆起身，“朗姆先生不如再考虑一下，我去迎松田阁下。”
    中年男人一道站起来，如刚才的渡鸦高层一样和善亲切：
    “松田阁下来了，我怎么能坐在这里，不去亲自迎接。”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就在这僵持住了。
    走廊里，银发男人也和松田阵平僵持住了。
    旧话重提，这间私人会所既不属于渡鸦，也不属于组织，但是两边分别由双方的人把控。
    琴酒知道松田阵平之前把他当成了渡鸦的人，也知道松田阵平今天会过来，这种时候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简直是找死，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过来。
    反正有朗姆带着库拉索，贝尔摩德也会易容过去。
    琴酒没想过贝尔摩德会易容成他。
    贝尔摩德也没想到，松田阵平不仅认识琴酒，还精准地叫出了琴酒在外最常使用的名字。
    她凝固在走廊上。
    贝尔摩德是在会议开始之后才来的，这里大部分是朗姆的人，而且除了在会议室的朗姆和库拉索，也没人知道琴酒的脸。
    她借的其实是琴酒的在外使用另一个身份，曾经活跃于东京的雇佣杀手黑泽阵。
    会所的老板希望找人简单关注下现场的情况，以免出了大意外他却毫不知情。而黑泽阵熟悉地下势力的规矩，也不会轻易触了谁的霉头，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就是现在不错得有些过了。
    穿着黑西装的卷发男人已经走近，他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眉头稍微拧着，但看见他后又稍微舒开一些。
    “现在谈判进展的怎么样了？”
    既不是当时隔着门与贝尔摩德说话时那种漫不经心中带着警告的态度，也不是在摩纳酒吧时出演警察松田阵平的正直凛然的态度。
    他随意又强势，像是笃定了琴酒必然会回答他似的。
    贝尔摩德的嗓子却因此而堵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可是那个曾经在黑暗中一枪精准命中她，又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狠戾冷酷的松田阵平，此刻却半点也没生气。
    他对琴酒的态度居然可以说得上是宽和，
    “你怎么又不说话，不清楚就说不清楚。”
    贝尔摩德的嗓子里艰难地发出了琴酒的声音。
    “我也刚到……”
    “嗯，他们是哪间？”
    贝尔摩德不知道琴酒之前是怎么和松田阵平相处的，此刻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僵硬地指了指身后不远的那个会议室的大门。
    门开了。
    瘦高的白发老人和矮壮的中年男性一起走了出来。
    紧接着是更为年轻的詹姆斯和库拉索。
    四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聚集在松田阵平身上。
    渡鸦高层最先恭敬迎上来，几句废话般的寒暄之后，接着又是朗姆的废话，然后，几人的目光渐渐落在贝尔摩德身上。
    朗姆和库拉索自然都装作不认识他，但渡鸦高层身后那个比琴酒还要身量高大的男人，是那天非要说自己是组织准代号成员的渡鸦干部詹姆斯。
    詹姆斯黝黑的眼珠中正透出冷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黑泽阵。
    那天从废弃酒店离开之后，他就把发生的事情上报了。而提前引导贝尔摩德以及波本离开的事，他确实动了隐瞒的心思，但被上级斥责了一通，最后还是如实在邮件中说明。结果得知，黑泽阵已经提前告知了松田阁下这件事。
    听见时，詹姆斯直接出了一身冷汗。要是黑泽阵说了而他自己也隐瞒不报，那他估计当天就已经在惩戒室里了，有什么话不能当场点明白，非要背后阴他？
    詹姆斯有心报复，调查黑泽阵来历，却没找到对方的档案，便猜是松田阁下私下招揽。
    再一想那天黑泽阵毫不客气颐指气使的样子，更觉得黑泽阵是借着松田阁下的看重排除异己，此刻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那股明显的恶意终于刺激贝尔摩德的大脑转动起来，她没有立刻说出她被会所老板雇佣的身份，而是贯彻了刚才松田阵平亲口说出的，唯一一个已知人设。
    沉默。
    她用琴酒的脸，沉默着看了一眼松田阵平。
    正要进去的松田阵平察觉到了，他用与刚刚一般无二的态度，
    “你去吧，不用在这等着。”
    一句话，让根本没有自报身份黑泽阵有了这里的通行证。
    贝尔摩德有点麻了她看着松田阵平进去，渡鸦高层和朗姆进去。
    库拉索进去，詹姆斯……他在门口停了一下。
    詹姆斯转过来，发达的手臂肌肉隆起，语气中隐约带有威胁之意。
    “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詹姆斯冷笑，
    “你觉得你以为你有资格进去吗？”
    詹姆斯继续冷笑，
    “你以为松田阁下会对你这种背地里告状的小人有好感吗？”
    詹姆斯再次冷笑一声，当着他的面走了进去，把门关上了。
    贝尔摩德：……
    她看似自然实际上僵硬地往组织把控的方向走了几步，发现那边的人看她的目光明显警惕起来。
    她又回过头，往渡鸦的方向走，渡鸦的人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并没有什么排斥之意。
    贝尔摩德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琴酒的一个把柄，又觉得这个把柄来的实在太荒谬，以至于她不敢相信。
    最后，她木然地下了楼，走出了这家豪华的私人会所，拨通了电话。
    “琴酒。”她轻柔地问，“你什么时候加入组织的？”

 第103章

    大约十几年前。
    那时候，组织和渡鸦因为基地的事情发生了冲突，明立流国际医院落到了渡鸦手里。
    也就是根据他们强行留下的明立流国际医院和研究资料，boss才推测出新上任的这位渡鸦首领恐怕身体不太好。
    接着，大概三年前，组织又一次从奥野清十郎口中确认：
    渡鸦首领的身体很差，亟需新的治疗手段。
    他放任松田阵平大肆搜罗医疗人员，恐怕不只是帮松田阵平救治那个已经昏迷了快一年的幼驯染，更是给自己的病情打幌子。
    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底气，组织这两年的动作才越发频繁，可是谁能想到松田阵平根本不是从外空降而来的他的副手，而是……
    前首领一脉。
    因为最疯狂的那一股渡鸦，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黑色的单人沙发上，戴着墨镜的卷发男人倚着沙发背，散漫地说：
    “组织觉得用一条运输线加上几个小公司抵渡鸦的损失不划算是吗，正好我有个别的主意。”
    “我听说你们组织在东京有个很不错的研究员。”
    “叫……雪莉？”
    第87章
    雪莉的事情要从西尾瑛和城野医生说起。
    或者说从松田阵平自己身上说起。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明立流国际医院, 所以几乎每天都会去萩原研二的病房。
    预约是不可能预约的，松田阵平基本上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什么时候过去。
    如果当时萩原研二在住院部的病房, 他就会去住院部的病房，如果萩原研二当时正在地下四层接受治疗, 他就到地下四层。
    也因为时间固不固定, 所以他断断续续地围观了大部分的治疗、护理和康复训练。
    起初他看得有些不适。
    即使萩原研二身边有一流的护理团队, 他们细致、妥帖、专业, 能让萩原研二永远维持现代医学所能达到的最好的状态。但当松田去逐渐接受萩原研二活着后, 就很难再继续看着那个印象中甜蜜而开朗的青年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甚至无法自主咀嚼和吞咽。
    不过松田阵平很快就克服了那种不自然, 甚至在护工使用各种设备帮萩原研二做肢体和关节锻炼时尝试自己上手, 帮萩原研二做了几次简单的屈伸运动。
    前两天，松田阵平一边思考给玩家的下一个任务链，一边顺手帮病床上的萩原研二活动手指和腕部关节，回过神时发现城野医生大概已经在病房门口站了有一会。
    他看松田阵平转过来, 什么也没说，就默默地走了。
    第二天，城野医生沉着脸递给他一打资料，说是这几年明立流观察过的、有可能会在脑部和神经科学有些造诣的人才, 问他有没有想聘请过来的。
    松田阵平其实没什么想法, 这些人还是留在其他地方为医学做贡献吧。但就是那么一翻, 翻到了年仅十五岁的宫野志保。
    父母是被诱骗到组织的科学家，又在组织中意外死亡。姐姐是组织的普通成员, 她则因为天赋惊人被组织当作专业人才培养送到美国留学，十三岁回到东京，似乎已经获得代号雪莉,
    这么小的年龄，却要一直留在那种地方……
    松田阵平手指捻了捻那一页薄薄的资料，心情有些沉重。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时依然思索这件事，结果接到了的岩崎介羽的电话。
    玩家们除非急事，否则几乎不会给他打电话，但每隔一两天，他也总会接到一两个玩家的电话。而且到现在为止，打电话的人都没重过。
    松田阵平接通，就听见岩崎介羽代为转达的朗姆的邀请。
    岩崎介羽还一个劲儿的问他，“他说自己叫朗姆，我觉得朗姆怎么也不可能是个人名，这是个代号吗？”
    松田阵平惊讶之后，说对对对，然后一律按渡鸦内部分支处理了。
    怕两边对不上，他还打补丁说这些人明面上不会提自己是渡鸦，甚至渡鸦内部也很少有人知道，比较隐秘。如果她和其他玩家遇到类似的人也不要轻易相信，先找他确认。
    等岩崎介羽全都应下来，松田阵平熟练地拒绝送饭申请，并且承诺将来一定去她开的餐厅吃饭，又更熟练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他联系了荒海彩，用10积分换到了大量的谈判经验技巧。
    ‘如果您想要的那样东西，确实是对方极其不愿意给出的，那最开始谈判条件一定要更高……如果您这边占据的优势足够多的话，可以高到让他们觉得不可置信。’
    所以松田阵平联系了渡鸦高层，让对方到时候把谈判条件咬得死一点，别轻易让步，最好让他们怀疑渡鸦其实没有和平谈判的意图。
    到了今天，他估计着谈判已经陷入僵局，才磨磨蹭蹭地来到谈判地点。
    ‘但是不管怎么拖延，在您说出来的时候，对方只要不蠢，都一定会意识到这才是您真正的目的。不过这不是问题，谈判本来就是双方心知肚明的拉扯，这一步只是为了让对方放低心理预期。’
    说出雪莉的名字之后，一直观察着朗姆的的松田阵平果然看见独眼中年男人脸上浮现的恍然和一闪而逝的轻微庆幸。
    ‘然后呢。’松田阵平问荒海彩，‘当他们意识到不会发生他们想的最糟糕的结果，之前仅仅是谈判手段，他们的底气也会回来吧。’
    ‘我觉得，那就不是您需要在意的了。您不是专业人士。所以只需要表态，让其他人帮您争取。’
    ‘如果争取不到？’
    ‘那就把人撤下来，换上您觉得能做到的人。’
    但松田阵平不想撤下或者是处罚做不到的那个人这件事。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告诉渡鸦高层自己的想法，而是选择今天临时表态。
    因为他知道以渡鸦对他的敬畏，必然会竭尽全力去做。如果做不到，那就是真的做不到，到时候他就可以用他自己没有提前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地不去处罚对方。
    当然，现场的压力必然还是稍微有点大。
    松田阵平隔着墨镜，稍有些内疚地看了一眼旁边头发短须都已经全白的渡鸦高层。发现对方更紧张了之后，又连忙收回目光，转向对面的朗姆：
    “我给你点时间，让你联系一下你们的boss。”松田阵平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半小时吧，你们半小时之内给我个结果，我没什么耐心。”
    说完，他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了同样汗流浃背的渡鸦高层和朗姆。
    朗姆皮笑肉不笑地问：“现在这位松田阁下的意思依然是首领的意思吗？”
    渡鸦高层僵硬地提起嘴角，镇定地说：
    “是的，当然是。但朗姆先生，容我提醒，您只有十五分钟和你们那位boss回禀。我需要剩下的十五分钟，来确保最终的结果能让松田阁下满意。”
    朗姆：……
    难道你就不能考虑一下让松田阵平放宽要求吗？
    但渡鸦高层哪怕额头已经冒出汗水，也依然像是脚上生了钉子一样坐在原地，丝毫没有去请求松田阵平的意思。
    朗姆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为松田阵平对渡鸦内部的威慑力而暗暗心惊。他只浅浅讽刺一句，就不再多说，去了隔壁的休息室内联系boss。
    另一边贝尔摩德和琴酒的电话也到了尾声。
    那天琴酒从废弃酒店离开之后，并没有把这件事报告给boss。毕竟这件事情实在荒诞。
    一来是这件事实在巧合颇多，很容易让boss多想；二来是如果真要说起的话，未必能藏住他间接促成了松田阵平计划损害了组织利益这件事。
    到时候贝尔摩德和波本给他额外造成麻烦事小，被boss怀疑事大。
    但同样，琴酒也没抱着永远不会被发现的侥幸心理。
    他能想办法调离日本，组织又不会搬离日本。
    那个渡鸦干部已经认出他，那天又似乎已经和贝尔摩德直接接触过，之后两方相遇，暴露得可能极大。
    但琴酒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松田阵平精准地认出了他的脸。那要么是那个渡鸦干部告知了松田阵平，要么是松田阵平在那间暗室中就已经通过某种手段，确认了他的长相。
    无论哪种，松田阵平都一定知道他不是渡鸦的人。可是……
    “詹姆斯，那个渡鸦干部，只是嘲讽了你几句？”
    贝尔摩德语含笑意地讥刺，
    “只是？看来你得罪他得罪得不轻。不过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你对那位松田阁下的用处，可比一个渡鸦干部大多了，对吧？”
    琴酒语气中没有丝毫异样：
    “贝尔摩德，你可以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boss，看boss是否相信我是渡鸦的卧底。”
    贝尔摩德：……
    别说boss了，其实连贝尔摩德自己都不信琴酒是卧底。而且，你见过哪家的上级会在两方人马同时在的场合，直接叫破自家卧底的名字的。
    贝尔摩德还特意当着朗姆的面试探了一下，但松田阵平从头到尾都没改变说话的态度，说明他根本不觉得这件事会给黑泽阵造成影响。

 第104章

    换句话说，松田阵平可能根本不知道黑泽阵是琴酒。
    贝尔摩德知道自己抓住了琴酒的把柄，但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把柄而已。
    但是正因为这，松田阵平对“黑泽阵”的态度才让人觉得不敢置信。
    贝尔摩德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飘忽起来，“不逗你了，琴酒，那么黑泽阵到底是怎么认识松田阵平的。”
    琴酒道，“……只是碰巧。”
    “亲爱的琴酒，你难道非要我说出来？你已经有快半年没用过黑泽阵这个身份活动了。”
    “贝尔摩德，难道你以为我每次用这个身份时都会让你知道？”
    贝尔摩德还是不信，但是她余光一瞥，就发现有个恶魔般的卷发身影出现在了会所门口。
    她脊背僵硬，快速地说，“……人设，黑泽阵在他面前的人设，告诉我。”
    琴酒：……
    松田阵平已经知道他之前是装的了，不拆穿他大概是因为恶趣味。这种时候，还非要让贝尔摩德用他的脸，陪着松田阵平玩该死的扮演游戏吗？
    琴酒冷漠地说：
    “少说话，安静点。”
    “……没了？”贝尔摩德幽幽道，“琴酒，我现在用的可是你的脸，到时候得罪了松田阵平，你猜遭殃的是谁？”
    “……”琴酒许久不说话，像是在斟酌利害。
    贝尔摩德等得却有些心焦。早在松田阵平真正走出会所大门之前，她就已经将拿着手机的手换成左手，甚至更为精细地调整了一下手枪、烟盒、火柴盒在衣袋和腰间的位置……琴酒是左撇子。
    但她依然觉得这些还不够——当她眼看着松田阵平转头注意到黑泽阵，本想要走过来，却因为他正在接电话而停在半路上耐心地等他打完时，心中的悚然之意就越发清晰。
    松田阵平怎么会对一个人这么体贴？或者说，琴酒做了什么，让松田阵平对他这么……额外不同。
    贝尔摩德感觉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就要挂断电话，却听见琴酒说：
    “听松田阵平的话，不管他说你是什么身份，你都当做那是真的。”
    贝尔摩德先是茫然了一瞬，接着脑中闪过了一些古怪的想法。
    “然后呢，你承认他给你的身份后呢？你会陪他做什么？”
    “……”
    琴酒迟迟不说话。而松田阵平之前那种强势但又宽容的态度忽然掠过贝尔摩德心头，让她手指轻轻抖了一下，
    “你们……最常用的是什么身份？”
    琴酒沉默了足足五秒，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88章
    琴酒可以不回答, 贝尔摩德却不得不面对眼前的局面。
    她听着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一横，收起电话, 自然地转了过去，看向站在会所门口的台阶下的松田阵平。
    夜色暗沉, 但卷发男人正好站在照树灯柔和的灯光的范围之内, 对视间, 贝尔摩德敏锐地捕捉到松田阵平眼中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怔然。
    不妙, 出错了。她在心里把说话遮遮掩掩的琴酒骂了百八十遍, 强撑着没有立刻调整视线，反而匆匆向松田阵平的方向走了一步。
    两人距离稍近了一些, ‘黑泽阵’才如同刚反应过来似的, 将目光错开一个角度，显出几分不明显的回避来。
    这碰巧就和松田阵平印象中的渡鸦十分相像了。
    松田阵平本来察觉出一点异样，却被贝尔摩德精湛的演技所欺骗。毕竟他也和黑泽阵不熟，只在黑暗中见过几分钟, 不了解对方。
    他不再多想，看向走过来的黑泽阵，
    “出什么事了？你表情这么凝重。”
    黑泽阵垂眸，“一点小事。”
    “……私事？”
    松田阵平本意是不想为难渡鸦的人, 也不想探听别人的隐私。但听在贝尔摩德眼里, 却显得颇为古怪。
    对于黑泽阵这种雇佣杀手, 什么样的事算是私事，什么样的不算？
    贝尔摩德不敢赌能陪松田阵平玩“扮演游戏”的琴酒已经把黑泽阵的‘私事’向松田阵平透露了多少, 斟酌利害，决定先往生意上说：
    “不是，是前段时间的任务留下来的麻烦, 很快就能处理好。”
    结果卷发男人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这个角度背光，他鼻梁上又架着一副墨镜，显得神情有些模糊，
    “任务？你那天找我被他们看见了？找你麻烦了？”
    贝尔摩德呆住了。
    她看松田阵平似乎真打算为他处理麻烦的样子，脑子里一下子闪过刚才渡鸦干部詹姆斯的话，
    ‘你以为松田阁下会对你这种背地里告状的小人有好感吗？’
    琴酒，你之前到底都对松田阵平告了什么状？又在他心里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才让他觉得你会被人找麻烦到需要他出头？
    偏偏这时候，琴酒的提醒又从她心底冒出来。
    ‘听松田阵平的话，不管他说你是什么身份，你都当做那是真的。’
    这也是你们角色扮演的一部分吗……
    贝尔摩德既不能认下又不敢全盘否定，最后含糊地说，“现在还不确定是谁。”
    “……嗯？”松田阵平站在原地，视线落在空地上，像是在思索。半晌，又摆了摆手，自己走到一边，拿出手机给谁发起了消息，像是去确认这件事。
    贝尔摩德心都提起来了。
    既为了自己捏上一把冷汗，庆幸刚刚没把话说得太死，又震撼于松田阵平在黑泽阵的事上表现出的惊人的行动力。
    而松田阵平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特殊提示音响起的瞬间，正在尝试给松田阵平建模的仓辻速水猛地抬头，拿起电脑桌上的手机。
    【你们那天在废弃酒店，除了那个笔记本，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松田阵平】
    【有！——仓辻速水】
    下一秒，手机的铃声响起，仓辻速水手忙脚乱地接通：
    “松、松田。”
    “嗯。还有什么，你们之前怎么没说？”
    “因为那时候还不确定……”仓辻速水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己电脑屏幕上的东西，悄悄将窗口最小化，才继续道，“我去见你之前，发现有有人听到我的动静之后，不仅没有拦着我还往反方向走了，我追过去，但是什么也没看清。”
    “所以回来后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从窗口的反光和倒影测算了一下，大致能确认当时应该有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银发男人，但是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荒海彩，最近也一直通过各种街头监控和公众场合监控设备搜索这个人，但是进展太慢了。”
    仓辻速水越说声音越小，懊恼地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松田阵平沉默。
    他有点想象不出来到底是怎么才能事后从记忆中捕捉到漆黑中窗外微光形成的反光和倒影，并测算出黑泽阵的大致身高。
    “松田？”仓辻速水那边的声音感觉更微弱了。
    松田阵平回神，有点可惜地叹了口气，“我刚刚在想，你要是能做警察就好了。”
    警视厅真的很需要这种人才……不过玩家怎么也不可能在游戏里正经上班的。
    结果仓辻速水有点迷惑的问，“是想让我考警校吗？现在公安已经不再抓我了吧，我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行？”
    这回轮到松田阵平愣住了。
    “你有那么多时间？”
    “我当然有。”仓辻速水奇怪地道，“就是体力不及格，到时候可能要想想办法。”
    松田阵平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打开的玩家日志。
    现在光屏还停留在他刚刚搜索“黑泽阵”的界面。
    但对当前的事没什么参考价值，因为最早一次条记录都在几年以前，所以他才试着联系了仓辻速水。
    此刻，松田阵平又搜索了一下的仓辻速水的日志，然后震惊地发现他每天（玩家的现实一天）上线的时长，高达18到20个小时，偶尔还能更多。
    哪怕是荒海彩，每天的下线时间都比他长，仓辻速水几乎可以说是长在游戏里了。
    松田阵平又以学校为关键词粗略搜索了一下，发现仓辻速水几乎每一次更换身份都是在上学，出勤率有时候甚至和普通大学生差不多。
    ……这不对吧。虽然松田阵平知道那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远高于这边，而且他们的全息舱似乎也可以做睡眠仓使用，但是这个上线时长已经很不正常了。
    他不工作吗？不上学吗？就算他实际上已经过了上学的年龄，又生活无忧不用上班，他难道就不拿出时间来做点现实中想做的事？
    松田阵平有些担心了。
    “仓辻速水。”
    “啊？”
    松田阵平找了个理由，也确实想让班长帮他观察一下仓辻速水，“我明天出院的时候，你过来一趟吧，我有个朋友一直想要见你。”
    “！”仓辻速水脑子还稀里糊涂，人已经唰一下子坐直，“好的好的。”

 第105章

    接着松田阵平才说回黑泽阵的事，“别再找他了。”
    仓辻速水：“好的好的。”
    松田阵平挂了电话还没忘记给仓辻速水发过去一个任务。
    【松田阵平的邀约】
    刚发布，就看见任务已经变成领取状态。
    起码玩游戏还是很积极，而且刚刚还在偷偷建模。平时看起来除了内向了一点，好像也没有别的问题……松田阵平有点琢磨不透，暂且压下担心，走回黑泽阵身边。
    “差不多没事了，明天我再当面和他说一下。”
    “是说……仓辻速水？”
    “嗯。”
    贝尔摩德艰难维持表情的平静，用专业演员的素养，向松田阵平道了谢，而心里已经翻起惊涛骇浪。
    让她捋一下发生了什么……
    黑泽阵在某次任务中找了松田阵平。被仓辻速水撞见，所以仓辻速水在暗中找琴酒的麻烦。
    这个任务是否存在不好说，有可能只是琴酒对松田阵平撒了谎，装作有任务。但被仓辻速水撞见却一定是真的。
    仓辻速水对松田阵平的心思，她那天在摩纳酒吧看得很清楚。所以仓辻速水是在什么情况下撞见了黑泽阵和松田阵平，才会愤怒地找黑泽阵麻烦。
    贝尔摩德感觉自己知道太多了……如果平时知道这些情报，她一定能借此从琴酒那边拿到不少好处。但现在，站在风暴中心的是她自己。
    偏偏贝尔摩德脑子还转得很快，在这种境地下，她还能想到。她刚刚似乎，无意识的、不小心的、把这件事情捅给了松田阵平。
    于是松田阵平立刻联系并制止了仓辻速水。
    渡鸦干部詹姆斯的冷笑又一次浮现在贝尔摩德脑中。
    反正……渡鸦早就知道黑泽阵是怎么样的人了……对吧……
    贝尔摩德感觉到松田阵平隐约的视线，又想起刚才随风飘来的电话中内容，猛然惊醒，不敢在这时候走神，专心应付松田阵平。
    而楼上，朗姆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boss。
    “boss，恐怕从一开始就是松田阵平设下的局。”
    朗姆阴沉地说，“很可能连我们主动邀请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的目的就是雪莉。您知道，渡鸦手里有当初宫野夫妇的部分研究结果，而雪莉是他们的女儿。”
    boss在电话那头冰冷地笑了一声，“是吗，那松田阵平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会希望渡鸦首领早点去死。”
    “也许这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比如松田阵平暂时需要借助渡鸦首领来控制渡鸦的人……”
    boss像是思考了一会，才缓慢地说，“就算如此，松田阵平两次以身涉险，就为了现在才十五岁、不知道能不能在她父母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的雪莉。说明渡鸦首领的情况已经十分危险了。”
    “您是说……试探一下他们是不是非要雪莉不可？那如果是……”
    “可以让雪莉暂时去渡鸦……别忘了，她还有一个姐姐，她会回来的。”
    “我懂了。”
    朗姆脸上泛起阴狠的笑，但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钟表上的时间。
    已经十三分钟了。
    理智告诉他，就算超时也不一定真的会出事。但他不由又想起松田阵平表现出来的连自己人都毫不顾及的强势冷漠。
    “既然如此，那我就……”他匆匆开口，说到一半无意中瞄向窗外，声音顿时卡住。
    窗外会所门口不远处是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向上照射的景观灯，精巧的埋置在树根一周，将整棵树映得金灿而梦幻。
    树下，是贝尔摩德易容成的琴酒，和松田阵平。
    从朗姆的角度看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但能清楚地看见，‘琴酒’从衣袋中拿出了一包烟，卷发男人略低下头，就着‘琴酒’的动作，伸手从中随意抽出了一支，用打火机点上。
    “朗姆？”boss的声音又从电话中传来。
    独眼的中年男人几次张口又闭上，忽然间想起这段时间调查的、有关松田阵平的真真假假的桃色传言。
    “boss，您觉得琴酒有可能背叛组织转投渡鸦吗？”
    “你觉得呢？”
    “……我只是发现，或许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试探松田阵平。”
    第89章
    不到半小时, 松田阵平就等来了结果。
    组织不同意将雪莉交给渡鸦，但是愿意让雪莉暂时为渡鸦效力三年。
    “三年后我们要还回去？”松田阵平坐在休息室里，听见这个答案, 不由挑眉。
    来单独汇报的渡鸦高层站在一边，连忙否认：
    “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 组织总不能将代号成员直接卖给咱们, 未免让他们内部的人齿寒。只要您觉得雪莉还有用, 她就会一直留在渡鸦。”
    “但是……”渡鸦高层欲言又止, “松田先生……”
    “说。”松田阵平刚开口, 就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感觉自己在虐待老人, 不太自然地开口, “你先坐。”
    渡鸦高层比他更不太自然地坐下，还没坐稳就继续解释，
    “您应该知道，雪莉还有个姐姐叫做宫野明美。”
    “组织不打算把人一起送过来？”
    “不……朗姆说, 今天上午，宫野明美出任务时死了。”
    宫野明美死了，一个普通的组织成员，中枪死在一个普通的任务里。
    如果她的妹妹不是雪莉, 事后组织的人赶到时, 甚至不会费心完好地带回她的尸体交给雪莉。
    朗姆这么说, 渡鸦高层当然不信，他要求亲自看宫野明美的尸体确认。看宫野明美就要先联系雪莉, 而这位年仅十五岁的代号成员情绪激烈，宁死不肯让姐姐的尸体遭受这种侮辱。
    渡鸦高层可以不在意朗姆，但不能不在意松田阵平亲自点名要的雪莉的性命。即使知道这件事必有蹊跷, 也只能先来找松田阵平禀报。
    渡鸦高层额头渗出些许冷汗，又轻轻舔了下嘴唇，说，
    “属下觉得，还是需要确认宫野明美的尸体才行。如果宫野明美没死，而是被组织暗中扣下用来控制雪莉，她恐怕不会真心为我们做事。”
    渡鸦高层说的有道理，但松田阵平在心里把整件事过了一遍，忽然生出几分悚然，意识到了其中关窍。
    “不，就当做宫野明美死了，让雪莉单独过来。”
    “但……”
    渡鸦高层还想说话，但是松田阵平平静的一眼看过来，他立马就熄了声，“属下这就去。”
    临出门，又听见坐在沙发椅上的卷发男人冷淡地警告，“别做多余的事，你知道我的意思。”
    渡鸦高层背后渗出冷汗，彻底扔了那点小心思，原模原样地把事情转达给了组织。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雪莉所在的研究所。
    办公室里，僵硬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的茶发少女剧烈地喘了口气，眼中终于有了神采。
    不远处，琴酒收起了枪，嗤笑一声，
    “看来你和你姐姐运气不错，都保住了一命，也省了我的事。毕竟杀了宫野明美，再把尸体处理成几小时前死亡也很麻烦。”
    组织当然不可能把一个已经得知了组织不少情报而且极有价值的科学家拱手送给渡鸦。
    如果渡鸦不愿意让活的宫野明美作为把柄留在组织手里，那么渡鸦得到的就只是两具尸体。被琴酒杀死之后处理过的宫野明美的尸体，和得知渡鸦要强行验尸之后悲愤“自杀”的雪莉的尸体。
    松田阵平正是意识到到了组织的打算，才不让渡鸦高层继续强逼下去。
    “但这样，渡鸦的人不可能不怀疑我另有目的。”
    知道宫野明美不会出事后，短短几瞬，穿白大褂的茶发少女已经镇定下来，
    “按照你刚才所说的，点名要我过去的是渡鸦里地位极高、可能仅次于首领的核心人物。这种人怎么会给我向你们传递消息的机会？”
    换做平时的琴酒，这时必然会警告她几句，但现在却莫名沉默起来，只是眉宇间隐隐浮现出微不可察的烦躁，
    雪莉心有不安，却不得不继续争取，
    “别说让我自己想办法，我将来的‘工作地点’十有八九是明立流国际医院，你和苏格兰进去都被抓住，更别说我只是个研究员，难道那位松田阁下会好心地给我放假？”
    “这你不需要管。”琴酒终于开口，“你只需要想办法确认渡鸦首领的情况，最好能亲眼见到对方，其他的等消息。”
    眼看着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就要离开房间，雪莉深吸了口气，强撑着冷声问：
    “你就这么走了，你亲眼见过那个松田阵平，难道不应该告诉我你知道的情况？”
    琴酒在门口顿住，
    “晚点贝尔摩德和你说。”
    “她巴不得我到渡鸦的第一天就触怒渡鸦的人被杀，恐怕到时候你们的打算就落空了。”
    琴酒：……
    想杀人，但是一个都不能杀。

 第106章

    “松田阵平是个……性格恶劣、善于伪装又心机深沉的人？琴酒，你就是这么和雪莉说的？”
    两小时后，贝尔摩德轻轻捻着一根烟，声音调侃，但是目光从琴酒身上移开，转向雪莉时又化为森然。
    雪莉隐约觉得贝尔摩德话里意有所指，但迫于压力不能继续思考，绷紧脊背，攥紧了手中的笔，毫不退让地与她对视。
    “贝尔摩德。”留在这儿防止贝尔摩德做什么手脚的琴酒出声警告。
    这一声吸引了贝尔摩德的注意，金发女人转向琴酒，唇角勾起，笑容里那种戏谑和幸灾乐祸更加明显了：
    “我怎么了？我只是觉得你和我说起松田阵平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她说完之后，本来看起来就情绪不佳的琴酒脸色更加沉冷：
    “如果你只有这些废话，那就可以滚了。”
    “琴酒。”贝尔摩德笑容也淡了下去，神情阴晦地道，“别忘了我今天晚上遇到了什么。”
    “那是你自找的。”琴酒冷笑。
    当着雪莉，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等离开研究所。
    上了琴酒的保时捷，贝尔摩德又变了一种态度。
    她先是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将琴酒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但又在琴酒发火之前，悠悠地将刚才就拿在手里的半包烟放在中控台上。
    “你干什么？”
    “你认识的那位松田阁下可是亲自从里面拿过烟，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贝尔摩德轻笑，“不过据我观察，他大概不喜欢这种高浓度的卷烟。”
    琴酒不想知道松田阵平喜欢什么类型的烟。
    贝尔摩德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夜景，“让我猜猜你是怎么和boss解释的？你用黑泽阵的身份来做组织的任务时，遇到了表面是个警察的松田阵平？你恐怕不会向boss承认承认你们早就认识，那就这个月，11月8日到11月17之间。”
    “你那段时间哪天有可能和松田阵平路径重合呢……12号还是13号？看来我猜对了。”
    琴酒不言，虽然动机和实际见面的时间完全猜反了，但她确实是这么和boss说的。
    贝尔摩德得到他的默认，继续猜下去，“然后你对boss说，你当时还不知道渡鸦的存在，又顾忌不知道在哪儿的仓辻速水，所以没有贸然得罪松田阵平，反而和他保持了还算友善的关系。”
    说到一半，她忽然轻轻挑起纤细的眉，探究的目光坐在驾驶位上的银发男人：
    “你该不会和boss说，你们只见过一次吧？”
    琴酒木然：“我们本来就只见过一次。”
    “真大胆。不过，gin，你的演技比我想象中要好点。”
    简直是杀人诛心。
    琴酒听到这，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继续听见贝尔摩德说“我告诉了boss，松田阵平对你有点别的心思”时，还是两眼一黑。
    偏偏贝尔摩德还没完：
    “如果朗姆没看见的话，我倒还想帮你遮掩一下。可惜了，如果不是你自己招惹了松田阵平，又藏着掖着，怎么会出这种事。起码我没说出去你们两个人真正的关系。”
    琴酒听不下去了。两个小时前挂断电话时，他就知道贝尔摩德恐怕误会了，但他很清楚松田阵平绝对没有半点别的想法。所以贝尔摩德只要和松田阵平交流，就应该能发现真相。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难道是松田阵平故意诱导的吗？
    琴酒将车停在因为景观灯全部熄灭而显得阴森森的公园入口处，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
    “把今晚的事完整地说一遍。”
    诸伏景光全说完了。
    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组织两天后会将雪莉交给渡鸦，苏格兰也要在那时候回到组织。
    支开大城信幸之后，他就把这件事、以及他和松田阵平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降谷零，包括松田阵平承认故意设计渡鸦的人死亡的事情。
    “我觉得他没有骗我。”
    诸伏景光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松田阵平静默地站在房间里毫无动摇地承认一切的样子。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天松田阵平向他提及那批渡鸦的人时，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无奈和柔软。他没去额外为松田阵平解释，因为他知道电话那边的zero和他想的一定是一样的。
    “我找了班长。”zero道，“班长说，松田曾经问过他，要怎么才能约束一个相信着他的人的行为。”
    “几乎没有什么善恶观，既不算正直也不算邪恶。他有时候会真心实意地做好事，有时候也会因为很微小的理由，轻率地想要做出一些会伤害到别人的事。”
    “这是松田阵平对‘那个人’的评价。”
    诸伏景光听懂了，低声道：
    “我想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才对。这和大城信幸这边的情况也对上了。”
    这几天，诸伏景光一直在尝试向大城信幸套话。大城信幸实际上是很机警的人，当他觉得有些东西不能说的时候，就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但诸伏景光也并没有和他硬碰硬，而是去寻找那些大城信幸觉得不重要的边边角角的信息。
    “大城很在意松田，他提起松田时有种自然地亲近和信任，但……他之前根本没正面见过松田阵平。”
    如果一个人很在意另外一个人，那提到对方时，很难不提到两个人近距离的情景，大城信幸却从来没说过。
    他所描述的松田阵平，都是远远看见的、电话中的、短信里的，没有半点近距离相处。
    诸伏景光起了疑心，多次试探，这两天终于确认了这件事。
    “松田不是对自己身份遮遮掩掩的人，那天得知了他们试探反叛渡鸦后，也是打算直接去见他们。如果早就认识，他们不可能没见过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的确没有骗他们，但是却隐瞒了极为关键的一件事。
    “他是在近期才和这些人接触。”
    降谷零攥紧了手机，继续道，
    “11月6号晚，有几个人为了引出普拉米亚导演了一出炸弹自杀，那时候松田比我还震惊。”
    他冷静地说，“他的痛苦，绝对不是演出来的。”
    那可能是松田阵平第一次意识到这些人会因为他的遇险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所以他向班长求助。
    “之后摩纳酒吧那次，松田重伤昏迷，远比当初被普拉米亚威胁要严重。但他们没有拼命，虽然用了重型武器，但袭击我们时谨慎有序，也没有以命相搏。”
    而距离第一次不过短短九天的时间。松田阵平一定在其中做了什么，才达成了这样一个结果。
    第三次，松田阵平被绑架。
    他们再一次变成了那种疯狂的模样，甚至远比第一次更夸张。
    事后，这批人不再隐藏行迹，不加掩饰地出现明立流国际医院内外窥探监视松田阵平。
    降谷零道：“他们只能接受松田阵平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那问题来了，松田阵平并非善于蛊惑操纵人心的人。一群之前甚至没有和松田阵平近距离接触过，甚至是松田阵平最近才知道他们存在的人，为什么能为了松田阵平疯狂到这种地步？
    诸伏景光低下头，缓缓摸索了下手里面那枚沉甸甸的渡鸦徽章，想起大城信幸那一瞬间的灼热目光。
    “也许他们注视的，不是松田阵平，而是某种身份。”
    “这个身份可以属于松田阵平，也可以属于别人。”
    废弃酒店那一晚之后，他们才不再只是在附近观察，而是进一步地靠近松田阵平。为什么？
    “因为那一晚松田做的事，被他们彻底‘认可’了？如果换个人去持有这个身份、去做类似的事，也会被认可，从而获得他们的‘信任’？”
    诸伏景光因为这个猜测而脊背发凉：“如果是这样，那按照松田的意思，这样的事还会继续发生。”
    松田阵平不能阻止，也认为他们无法阻止，所以他在一开始就将他们排除在外。
    是这样吗？
    “班长说，他会帮我们试探下。”
    “仓辻速水。”
    第二天，松田阵平和伊达航走出医院，看见了匆匆忙忙赶来的俊秀青年。
    第90章
    仓辻速水接的长发前几天就拆了, 但是染过的头发没有染回去。所以玩家们远远地蹲着，就看见亚麻色短发的俊秀青年凑近了松田阵平。
    凑近了！
    “我可以接受任何一个人和松田警官去吃饭，但唯独不能是仓辻速水这个欧皇。”
    银灰色的面包车敞着门, 门对着墙，后车厢里的四个玩家面沉如水, 时不时透过窗看一眼不远处公交站前等车的三人。
    一人先骂：“仓辻速水的脑子呢, 他不知道开车过来吗？为什么要让枪伤还没好的松田警官在外面等公交。”
    第二人再骂：“今天轮班的出租车司机是谁, 人呢？为什么不过去接人？”

 第107章

    第三人继续骂：“渡鸦的人为什么也没出来, 他们是傻【哔——】吧, 就让松田警官在距离明立流国际医院不到两百米的地方站着。”
    第四个人疑惑：“那为什么你们不去？”
    第五个人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松田警官说了他今天中午要和朋友吃饭，让我们今天别过来了。”
    “……”
    第一二三人和第五人都猛地转头, 看向车厢门的方向。
    那里蹲着一个灰发的青年, 他长相十分俊美。上半身穿着一件丝绸衬衫，袖口挽着，露出一块精巧的方块腕表。稍微带着点弧度的水晶镜面被淡金色框起，又链接在咖啡色的皮质表带。
    第一个说话的玩家扫了一眼, “好贵的表，兄弟，你混的也太好了吧。”
    “假货，但仿得好。”
    灰发青年摘了下来, 对着表盘吹了口气, 又晃了晃, “一口价，两万, 要不要。”
    “不要。”四个玩家一起转回去看松田阵平，然后第一个玩家又猛地转回来，“不对, 看你有点眼生啊？外地玩家？”
    “不把，我看他有点眼熟……”另一个玩家迟疑说，“总感觉在哪见过。”
    灰发青年斜睨了他一眼，眼睛也是咖色的，带着点雾蒙蒙的感觉，
    “废弃酒店外面那个复活点，你拽着我的胳膊骂一楼那个精英杀手，骂了整整三分钟。”
    这个玩家想了想，发现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逐渐恍然，然后自己往边上蹲了蹲：
    “上来，给你挪个地。哎，你怎么穿这么少？”
    青年缩上车，“刚知道松田警官今天出院，着急跑过来。”
    旁边的热心玩家从座椅下面拽出一个破了洞的夹克递给他。
    灰发的俊美青年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僵住了，“我其……”
    没等他说完，松田阵平他们等的公交已经到了。
    “快快快，开车，开车跟上！”
    那个玩家直接把衣服塞到他怀里，然后就翻到了前面，没等其他几个人坐稳扶好，就一踩油门跟了上去。
    后车厢里栽倒一团，只有灰发青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车窗侧面的把手，冲着前面叮嘱，
    “别跟太紧，容易被发现。”
    “对对，不然松田警官会生气的。”
    旁边一个玩家往前爬了两下，上半身越过灰发青年，趴在正副驾驶之间的扶手箱上，从缝隙处对开车的玩家说：
    “我知道这趟公交，它等会儿会绕路，我们可以走直线先超过去，然后等他过来，这样比较自然……靠，别趴在我身上，沉死了。”
    他把莫名其妙爬到他背上的另一个人甩了下去了，对方正好撞在第三个人身上。三人扭打了起来。
    车内剧烈震荡，灰发青年失去了笑容，半个身子紧贴在车门的位置。
    松田阵平坐在公交第一排最右边的位置，通过后视镜看见了那辆摇摇晃晃已经接近危险驾驶的面包车，脸色微变。
    他正要起身，却顿了一下，先调出了玩家日志，搜索面包车，迅速搜到了结果。
    松田阵平：……
    他拿出手机，给后面三个玩家发消息，无人发现，于是他又给开车的玩家发了条消息。
    几乎是同时，紧贴着后车厢车门的灰发青年眼前黑影一闪，他迅速伸手抓住，发现是一把带消音器的手枪。
    前面的驾驶座传出毫不留情的声音，
    “松田警官生气了，开枪，给我弄死他们三个。”
    打成麻花的三人自如地停下，摇摇晃晃的面包车迅速恢复了稳定。
    正在盯着玩家日志的松田阵平：……
    他先是无语，然后又觉得有些哪里不对，正想细看，第二排的伊达航靠近。
    “怎么了，有人找你？”
    注意到伊达航目光仿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他的手机，松田阵平立刻将其收起，沉稳地说：
    “现在没事了。”
    松田阵平身边，因为晕车而昏昏沉沉的仓辻速水迟钝抬头：“怎么了？”
    “没事你接着……”
    伊达航却从后排拍了一下仓辻速水的肩膀，呵呵一笑，“如果要考警校的话，仓辻你接下来恐怕要多锻炼一下了。”
    颇为学生气的俊秀青年转头看了一下伊达航放在他左肩上的手，又抬头望向后排的伊达航。
    他眼里黑沉沉的，稍一对视就挪开目光：“好。”
    伊达航恍若不觉，依然热心，“用不用我帮你写个锻炼计划？你之前没经验，别到时候过度锻炼再受伤了。”
    仓辻速水没答话，反而看向松田阵平。
    卷发男人靠着椅背，懒洋洋地说，“不用问我，需要就让班长帮你写，或者和我去拳击馆也行……”
    那个刚刚还因为晕车而显得恹恹的俊秀青年眼睛一下子亮了，
    “可以吗？”
    伊达航注意到他眼中过分清晰的渴望，心中生出几分异样。
    但这时，公交车第四排，有人已经露出了狞笑。他在“杯户购物广场”群聊里发：
    【来一个能立刻到涩谷的狙击手。】
    【多少钱，杀谁？】
    【杀@仓辻速水】
    【仓辻速水：……】
    【荒海彩：？】
    【我觉得仓辻速水今天和松田警官见面并吃饭，起码应该算两次正式见面，接下来两轮之内不用再算他了。谁赞同，谁支持。】
    伊达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仓辻速水又垂下了头改了口：
    “我还是要训练计划吧。”
    旁边的松田阵平先愣了下，然后像是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什么，露出几分恍然，接着头偏到窗边无声地笑个不停。
    即使伊达航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能看出松田阵平正在笑仓辻速水。
    穿着白色套头衫的俊秀青年本来有些闷闷不乐，但当松田阵平笑起来时，他却没进一步生成气恼，反而愣愣地望了过去。
    等松田阵平含笑转过来，他更是直接呆在那，耳尖慢慢染上一抹红晕。
    等等、等等。
    伊达航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松田阵平已经笑完了，也猜到了玩家们在背地里搞了什么，又是感动又是有点无奈。
    “那班长，你帮个忙，咳，就算不考警校，他锻炼一下也没坏处。”
    “我已经说了要考了。”仓辻速水嘟囔。
    “你们俩……”
    伊达航心头起初那点疑虑，已经完全转成了另外一种疑虑。
    他有点纠结地往后一靠，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盯着前面两人的椅背，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等到站的时候，伊达航已经说服了自己，情绪稳定和前面两个人一起下车。
    没走多远，就到了他挑选的餐厅。
    伊达航随意地四边打量一下，然后就看见了一辆在医院门口见过的，很眼熟的银灰色面包车。
    伊达航：……
    松田阵平出院，邀请了好友伊达航和仓辻速水两人一起吃饭。
    请问过程中出现的玩家有几个？
    答：四十二个。
    松田阵平用玩家行为日志数了一遍。
    路过病房外树上的第一批玩家时，伊达航笑容爽朗，只是目光稍微偏移了一下。
    路过围墙上和医院周边的第二批玩家时，伊达航笑容收敛了些，眼中多了几分认真。
    路过餐厅里的第三批玩家时，伊达航若无其事地选了包间。
    路过来上菜的第四批玩家时……这很再难说是路过了。
    松田阵平按住伊达航悄然摸向手机的右手，对着那个樱花发色的年轻女人道：
    “岩崎介羽。”
    “松田警官！”装模作样上菜但眼神一直往这边瞥的岩崎介羽立刻抬头，精致甜美的五官绽出惊喜的笑，“好巧，我今天正好在这边，你就来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松田阵平接过她手里的餐盘，随手放在桌上，
    “不巧。你开车过来的路上超速了，记得去交罚款。”
    “什么！您怎么……好的好的！”
    伊达航有点错愕，但立时从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
    “岩崎小姐，您是警视厅外面那家居酒屋的老板？”
    “对呀。”
    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二、三岁的女人十分热忱，哪怕松田阵平这个中间人到现在为止也没为他们俩出声介绍。她也和伊达航一样，特别自然地聊了起来，
    “伊达警官之后好像没去啦，其实我还特意嘱咐了店里的人你和松田警官以后过去都免单呢。”
    “欸，我们两个吗？”
    樱粉发色的女人不假思索的点头。
    伊达航有点夸张地惊讶起来，同时不着痕迹的看向松田阵平和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稍有些无奈，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仓辻速水看见岩崎介羽后，却抿了下唇，往后坐了坐。
    包厢里是四人间，榻榻米上摆着矮桌，松田阵平和伊达航盘腿坐在外侧，仓辻速水坐在松田阵平同一边的内侧。

 第108章

    此时其他上菜的适应生都已经退出去了，樱粉发色的年轻女人却在说话的时候，跪坐在榻榻米边沿靠近松田阵平的位置。
    而她看着松田阵平的目光，比仓辻速水更不加收敛。
    “松田警官。”
    “嗯？”
    “里面有两道菜是我做的，您要不要猜猜是哪两道？”
    说话间，她的手指轻轻搭在浅胡桃色的矮桌边缘，与松田阵平包裹着黑西装的小臂的仅有一指的距离。
    第91章
    岩崎介羽的动作说不上是多暧昧, 伊达航却眼皮不住地狂跳，目光顺着对方指尖的方向一路上滑，落在松田阵平脸上。
    卷发男人已经摘下了墨镜, 随意地别在衣领处，此时视线下落, 似笑非笑地看向岩崎介羽。
    年轻美丽的女人穿着斜襟系带的淡绿上衣, 轻轻仰起头, 一缕樱粉色的发丝从耳鬓垂落, 呐呐道：
    “松田警官……”
    伊达航心里咯噔一声, 不妙的感觉已经凝成实质，匆匆又看向仓辻速水。
    结果穿着白色套头衫的俊秀青年连看都没看岩崎介羽, 反而一错不错地凝视着松田阵平的脸。
    伊达航：……
    他在自己窒息之前, 挣扎着开口：
    “岩崎……小姐，这家餐厅也是你开的吗？”
    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岩崎介羽转过头坦然摆手，“不是，我只是认识这家店的老板, 所以借了一下后厨。伊达警官叫我岩崎就好啦。”
    说完，她又转向松田阵平，轻微地埋怨，“松田警官, 您前两天答应要去我那边吃饭的……”
    “我也没说刚出院就去吧。”
    松田阵平反倒理直气壮, “而且我记得你说现在还不够冷, 等一月份银鳕鱼洄游后做的寒鳕锅最正宗，明天才到十二月啊。”
    伊达航眼睁睁地看岩崎介羽的神情发生了变化, 那点本来就浮于表面的不满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惊喜，
    “原来您还记得呀, 那我们说好了，一月份！”
    松田阵平甚至只是敷衍的回了一句只要有空就去，根本没有给个准话，岩崎介羽就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她殷勤地为三人盛汤，连仓辻速水都没落下，又双手托腮，笑盈盈地催促松田阵平猜哪个是她做的。
    伊达航木然地道谢，岩崎介羽却不会冷落他，特别热情地邀请他一道参加这个游戏。
    “伊达警官也尝尝，我可是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
    伊达航：……这不就是说你昨天就已经知道了松田阵平要出来吃饭，然后一直暗中观察吗。
    他这回不仅心在抖，连端着汤碗的手都想抖起来了。
    而同样被热情辐射的仓辻速水神情紧绷，半点不给面子，硬邦邦地说：
    “我不猜。”
    伊达航意外地发现岩崎介羽露出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他再一看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已经拿起筷子真的尝了一遍，然后不假思索地在茶壶蒸海螺和烤马鲛鱼两道菜上点了两下。
    “对吗？”
    包厢内鸦雀无声。
    岩崎介羽露出惊色。
    “这……也太快了。”她的神情比刚才认真了许多，直起上身喃喃，“这怎么猜出来的？剩下菜都是我让老板亲自做的，差距应该没那么大，而且我还特意模仿了这家店的做法。”
    卷发男人微带得意的哼笑，指了指那份烤马鲛鱼，
    “那上面的柚子酱，你上次给我送饭时用过，是你特制的？自己带过来的？而且鱼的口感……”
    他思索：“反正不太一样，能吃出来。”
    岩崎介羽抿了下唇，又轻轻问，“另一个呢？”
    松田阵平从海螺壳中夹起一小片还没有指甲盖大的、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螺肉，轻轻抖了一下。
    “这个更简单了，看刀工……”他吐槽道，“班长不至于为了请我吃顿饭，把自己抵在这还债。”
    岩崎介羽扑哧一笑，眼里却亮晶晶的。
    “原来松田警官这么相信我啊。”
    伊达航在旁边安静了有一会了。
    他看着肢体距离上已经没那么近，但气氛却远比刚刚更加……融洽的一男一女，又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松田阵平身边，目光时不时落在松田阵平身上的仓辻速水，精神越发恍惚起来。
    平心而论，古朴优雅的包厢里坐着三位长相出挑的男女，无论怎么看都应该算是赏心悦目。
    而且伊达航不是古板的人，真的。不管是从这张图左边截两个人，还是从右边截两个人，他都会在震惊后选择祝福。
    但……不能是三个一起。
    伊达航僵硬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被松田阵平夸奖过的烤鱼，然后悲伤地发现口味的确如松田阵平所说，十分惊艳。
    所以松田阵平也真的没有特意地去讨岩崎介羽欢心，他只是说了实话。
    他只是观察地细致了一点，记得清楚了一点。
    他只是在和仓辻速水关系暧昧的时候，同时真挚地展现出对岩崎介羽的了解和赞美……所以他自己未必知道自己的话的杀伤力。
    伊达航脑海中刚浮现出这个为松田阵平开脱的念头，就想起来岩崎介羽刻意贴近时松田阵平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挣扎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鱼肉。
    岩崎介羽又说了几句话，就有些不舍地主动离开了，将空间还给他们。
    算来算去，她匆匆开车赶来，又辛苦地下厨，最后竟只在这里待了十分钟。而松田阵平甚至连一句留下的客套话都没有。
    伊达航有点坐立不安，却不好开口，他这时候把人留下，仓辻速水那边……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诸伏和降谷还希望他近距离观察一下仓辻速水，看看仓辻速水有没有过分偏执、执拗的表现，会不会做出极端行为。
    伊达航本来还怀揣着一些担忧，结果这几十分钟下来，他发现仓辻速水情绪可太稳定了，充其量就是不善社交，有点回避倾向，但绝对算不上偏执。
    ……仓辻速水连现在这种事都能接受，还有什么不能接受。
    眼看着包厢安静下来，伊达航心情复杂地起了个话头，没聊几句，自然地带到了仓辻速水之前的大学生活上了。
    “学校的朋友……？”
    仓辻速水愣了下，先疑惑地看了眼松田阵平，才说，
    “没有。”
    伊达航装作没看见，只惊讶地咦了一声，“也没有加入社团吗？”
    “没有。”
    “欸，老师或者班长没劝过你吗？”
    “我拒绝了。”
    松田阵平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喜欢一直上学？不打算干点别的？”
    伊达航为之一怔。
    这是什么话，仓辻速水的学校生活孤僻了一些，但也还远没到退学的程度，尤其他现在还是在日本顶尖的学府。
    结果仓辻速水却露出几分迷茫和动摇来，
    “直接去考警校吗？”
    “不是。”松田阵平出奇地耐心，“先别想这些，我是说你喜欢的事，除了在……这边上学，别的什么都行。”
    仓辻速水说，“那我喜欢在你身边。”
    伊达航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回过神，匆匆低头去捡，却听见松田阵平半点也不意外，甚至连波折都没起地追问，
    “除了这个呢？”
    仓辻速水说，“已经没有了。”
    刚拿到的筷子又一次掉在了地上。但这次伊达航却没有管，而是惊愕地直起上半身，看向仓辻速水。
    亚麻色短发的俊秀青年坐在那，他过分年轻，又过分平静：
    “我想做的，大部分已经都做到了。还有一小部分，只要等。”
    “但这世上没有比等待更难熬的事情了。”
    灰发青年坐在银灰色面包车厢里，叹了口气：
    “幸运是被动的，等待也是被动的。”
    之前扔给他衣服，现在在旁边打牌的玩家转头问，“你在嘀咕什么？”
    灰发青年坐在一个擦干净的箱子上，单手托腮望着餐厅门口，米色的丝绸衬衫柔顺地从腕口垂落：
    “哎呀，我可是在祈求幸运眷顾，让我能等到松田警官从里面走出来。”
    拿着牌的玩家纳闷，“松田警官早晚会出来啊，这有什么可幸运不幸运的。”
    “可我要下线了。”灰发青年起身手扶着车门作势要下去。
    “那你名字叫什么？加个好友，我叫酒井真。”
    “不加啦，我很长时间都不会再上线了。”
    他姿态优雅地跳下车，走进不远处的一条小巷。
    “所以为什么不在这下线。”
    酒井真纳闷，然后坐在车里试了一下，失败了。
    【系统提示：有npc正在关注你，请维护游戏环境，避免违规下线。】
    “靠！！”
    四人扔了手里的牌，惊跳起来，往窗外张望，但外面的行人没有一个往这边看的。

 第109章

    银灰色面包车里的玩家把消息传给周围的玩家，然后大家惊悚地发现，现场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玩家正在被npc关注着。
    杯户购物广场群聊里。
    【巧合吧，那条路上本来就人多。】
    【可这个点人已经少了很多了啊，我也没看见周围有人，怎么感觉这么像是悄悄包围啊……】
    【不会吧，还有人专门盯上了我们？之前也没有过？】
    【我知道，大城大神@大城信幸好像被公安和另一伙人盯上过。】
    【大城信幸：？你们在哪？别管在哪……在房间里的避开窗口和门，在路上的避开小推车，递广告的，在……】
    【酒井真：@大城信幸那在面包车里的呢？】
    正在追踪的大城信幸盯着前面的人，一心二用，回复消息。
    【你们之前有人盯着吗？有的话就没事，没人盯着的话别轻易启动，先检查一下……】
    还没编辑完，远处一声剧烈的轰鸣。
    爆炸声。
    大城信幸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往眼前的光屏上一瞥。
    酒井真的名字已经变灰了，当中还多了一条横线。
    玩家[酒井真]已死亡。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轰鸣声连绵不绝，而群聊界面中，一个个名字迅速灰暗下去。
    【荒海彩：？】
    【纸居圭介：？】
    【仓辻速水：他们死了。】
    【仓辻速水：松田警官看见了。】
    第92章
    宽敞的马路上拉起一条条警戒线。自上而下看, 像是谁在这片街区信手描出一个个黄色方格。
    路过的无辜路人、故意留下来的几个玩家，都被警察带去一个个询问事情经过。
    伊达航走了一圈，又回到餐厅门口。那辆银灰色面包车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被消防扑灭, 只剩下少量漆黑破烂的车架。残存的几块尸体也已经严重炭化，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甚至看不出车内本来有几个人。
    但松田阵平应该认识的, 也应该知道的。毕竟这辆面包车从明流国际医院一直跟到了餐厅。
    伊达航并非对松田阵平的情况全然不了解, 昨天和降谷零沟通时, 降谷零曾经委婉的告诉他：松田和一个十分隐蔽且强大的地下势力纠缠很深, 而且他身边的仓辻速水等人都属于这个势力。
    降谷零希望他帮忙观察松田阵平和仓辻速水的相处，并且关注下其他在松田阵平身边出没的人。所以伊达航在吃饭时, 就已经在忧虑地推测岩崎介羽是否也是其中之一。
    不管是不是, 他们的态度都太奇怪了。
    仓辻速水过分依赖于松田，岩崎介羽同样渴求和松田见面。这两人虽然没当着他做出什么明显动作，看松田的眼神却已经越界。
    松田阵平本人很可能知情，偏偏却故意放任。
    如果换成别人, 伊达航就要怀疑对方是靠某些特殊方式上位的了，但那是松田阵平，所以伊达航的忧虑还只是忧虑，没有因此生出更复杂的想法。
    可紧接着, 就发生了爆炸……
    伊达航站在原地, 目光穿过忙碌的刑警和法医, 凝视着不远处的松田阵平。
    爆炸之后，他和松田阵平作为警察, 自然第一时间把控现场。
    但就在他快速观察情况后去找松田阵平沟通时，却看见还没离开的岩崎介羽又一次站在松田阵平身边。
    她的长发散开，披在淡绿色工作服上, 像是春日里新折的樱花。
    因为刚才在包厢内两人暧昧的情形，伊达航稍微地迟疑了半步，也就是这半步，让他听见了岩崎介羽的话。
    她的声音轻而平稳，不带一星半点的不安、惊惶。她说：
    “您放心，都是我们的人，没有普通人伤亡。”
    伊达航彻底定住了，连呼吸都不知不觉屏住。
    但松田阵平已经发现了他，
    “班长。”
    伊达航迟了两秒才能应声，却忍不住直接问道：
    “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松田阵平顿了下，“十二个，其中九个是被炸弹炸死的，三个是避开爆炸之后被枪杀的。”
    这和伊达航的观察到的结果一样，但松田阵平根本没离开过。
    “……那你知道都是谁吗？”
    松田阵平不应该承认的，但他只是沉着脸，不加掩饰地回答：“知道。”
    旁边岩崎介羽目光闪了闪，露出几分不自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开口。
    伊达航继续问：“那原因呢？”
    松田阵平的视线在凄惨混乱的街道周围转了圈，“还不清楚，但我会查到凶手。”
    伊达航可以确信，松田阵平提起凶手时，那双暗青色的双眼中确确实实涌动着冰冷的愤怒。
    但是怪诞的是，当松田阵平目光转向眼前的惨状后，那种被触动的情绪又显得微弱了许多。
    这可能吗？
    松田阵平更在意凶手杀人这件事，而不是生命逝去本身。
    伊达航又想起岩崎介羽那句“您放心，都是我们的人，没有普通人伤亡。”
    他总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但这次却怀疑是自己在过度揣测，松田阵平明明不是那种不在意别人性命的人。
    等警笛声响起，伊达航松了一口气，暂时把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拔出，转身过去帮忙，但期间，却不可避免地看见等待警察询问的人中有好几个偷偷瞄向松田阵平。
    那种过分灼热的、毫无边界感的视线，让伊达航一下子确认了这些人的身份。
    也因此，仓辻速水走到松田阵平身边时，伊达航便忍不住将视线也移过去，试图通过他们的口型来判断在说什么。
    伊达航并不擅长唇语，只模糊看出了几个字。
    “……没关系。”仓辻速水说。
    “……这么白白死了……也不满……”松田阵平回答。
    谁不满？
    东京的玩家不满。
    如果放在以前npc杀他们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这次不一样，因为认可度不能继承，所以他们许多人都已经做好了暂时长期使用一个身份的打算，可以说是已经很多年没这么认真的经营一个身份了。
    尤其是现在能光明正大跟上松田阵平的玩家，都是认可度五以上的。
    将近一个月，攒了5认可度！
    没了！
    从头再来！
    死亡玩家现在还在两小时冷却期内，不能创建身份上线，现在正在论坛上发疯。
    [81l：
    谁干的，到底谁干的！我要把他吊在东京湾枪毙一百次。]
    [82l：
    炸弹！什么时候装的！我根本没看见！]
    [84l：
    我看见炸弹了，但我都躲开了，怎么还会有狙击手啊！]
    大家愤怒地骂了两百楼后，氛围逐渐变了。
    [207l：
    我前两天刚去看了松田警官，松田警官还看了我画的漫画，说等出版要买一本，现在怎么办？]
    [208l：
    ……我去看松田警官时还剪了一大把嘉兰花，松田警官知道是我自己种的很震惊，然后亲自把它放到花瓶里。我说等他出院再送他一束，我还能送吗？]
    [210l：
    呜呜别说了，松田警官知道我想学拳击很高兴，说要出院后带我去见一个他认识的拳击教练，结果我死了。怎么这样啊！]
    [217l：
    什么？你们怎么都在偷跑，只有我去的时候只带了房产证明还被松田警官退回了吗？]
    帖子里寂静了一秒，接着有人嘲讽。
    [218l：
    你但凡看看岩崎介羽哭诉的那个帖子呢？]
    [219l：
    ……我不管，反正都没了！都没了！我们现在又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
    于是又一堆人大破防。
    这时候，围观许久的外地玩家终于说话了，
    [259l：
    外地人最满意的一次，副本在东京，认可度最高的任务在东京，现在认可度最低的也在东京。]
    [260l：
    ……]
    [261l：
    +1，我这个身份还有点麻烦，只能偷渡。要不是之前已经攒了认可度，就直接转生了，没想到现在比你们还高点。]
    [262l：
    ……]
    战火忽然烧起，东京玩家和外地玩家撕了起来。
    而隔壁的帖子里，荒海彩等人还在勤勤恳恳地收集信息。
    当时被盯上的玩家有二十五个，但是因为酒井真的机警和大城信幸的提醒，最后死了十二个，重伤三个。
    如果是平时，这三个玩家没准会齐刷刷自杀，但是顾虑认可度清零，他们干脆暂时下线了。
    这些玩家们都没看见凶手，但自己的具体位置，周围什么布局总还是记得的。而经过了哪些人，有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努力去想，也能想出一星半点。
    至于凶手……
    难道我们东京玩家一起得罪过很多人吗.jpg

 第110章

    得罪过的大部分都死了呀.jpg
    剩下不过就是渡鸦、公安，还有绑架了松田警官的那一群无名杀手背后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好说了。
    [121l：
    我选一和三，并且支持一三合并为一个选项。]
    [122l：
    我会支持每一个想干掉渡鸦首领的人。]
    [123l：
    其实我在医院观察了几天，感觉渡鸦的人对松田警官很尊敬，没准你们误会了渡鸦首领，我觉得他对松田警官很好啊。]
    [124l:
    我也觉得渡鸦首领对松田警官挺真的，我打听到渡鸦的人说松田警官的命令就是首领的命令，你看有哪个势力的首领敢把自己手里的权力分出去一半。如果他不抢任务，我也能磕一口。]
    [125l:
    ？？？你磕什么？你在磕什么东西？？]
    [126l：
    是这样，抛开任务不提，警官和黑l帮老大也是……咳……经典款。]
    [127l：
    我还以为只有我在磕，都不敢说，原来有人和我想的一样。没人觉得松田警官每次提起渡鸦首领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吗？那种不好意思说但真说起来又十分笃定熟稔的样子，简直像是地下恋情中不肯公开承认，却一不小心说出别人根本不知道的细节……]
    [127l：
    ？？？你在说什么？住口啊！！我的眼脏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28l：
    别磕，吃点好的吧，磕渡鸦首领和松田警官注定be。你想想系统提示里渡鸦势力对我们的态度，这已经明示是反派了！不如磕一下松田警官躺在医院的幼驯染，我听说松田警官每个月都去看对方，而且我上次去找松田警官，松田警官也刚从对方的病房出来。]
    [129l：
    这才是真的be吧，人都已经昏迷四年了，有什么好磕的。还是渡鸦首领真，而且万一真决裂了，我们也能把他绑起来送给松田警官。]
    [130l：
    我的眼！我造了什么孽要看见这种东西，我要想办法找出渡鸦首领的身份暗杀了他，松田警官绝不会看上渡鸦首领。]
    荒海彩只离开了五分钟，这个帖子也沦陷为战区。
    她按着眉心，试图从两个帖子中找出一点有用的信息，然后忍不住问纸居圭介。
    【荒海彩：你回东京了吗？】
    【荒海彩：论坛上的帖子，你没掺合吧？】
    【纸居圭介：荒海姐，不要看见引战就想到我，这次确实不是。】
    【荒海彩：那前些日子挑起他们对渡鸦不满的是你吧。】
    【纸居圭介：这是为了让大家专心任务。你看，我不下场，就会有人想把水搅浑。大家都不喜欢动脑子，谁声音大，谁声音好听就听谁的。】
    【荒海彩：……那你还能压下来吗？】
    【纸居圭介：外地玩家的矛盾我还可以试试，但磕cp就难了。毕竟松田阵平不会和渡鸦突然斩断关系。而这种念头只要起来了……就起来了，反正又没有负担，谁路过都能磕一口。】
    【荒海彩：……】
    【纸居圭介：如果你真的想，我有一个稍微有些缺德的主意。】
    【荒海彩：说说看。】
    【纸居圭介：找人写一些过于刺激血腥能够直接引起人生理和心理不适的cp文，想办法让松田阵平看，引起他的极度不满，这样其他人多少会收敛一点。】
    【荒海彩：你撤回吧。】
    【玩家[纸居圭介]撤回了一条消息】
    松田阵平还不知道自己因为荒海彩的良心尚在而免于一场重创。
    他在看酒井真的玩家行为日志——他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xx年11月30日，玩家[酒井真]往面包车后车厢扔了一把手枪，威胁要杀死其他三个玩家。】
    谁威胁人的方式是给对方扔手枪。
    松田阵平将日志放在一边，发现岩崎介羽已经跑去和其他玩家说话，于是找上仓辻速水，
    “这辆面包车上之前有几个人？”
    仓辻速水深呼吸了三次后，艰难地在论坛发帖。
    【松田警官想知道餐厅门口那辆银灰色面包车上之前有几个人。】
    荒海彩第一时间看见了这个帖子，她等了几秒，就刷出了当事人的回复。
    [1l酒井真：
    本来有五个人来，但是有个玩家中途下去，他发现有npc盯着我们都不说一声，烦。]
    [2l荒海彩：
    他的名字？]
    [3l酒井真：
    他没说，但是他穿了一件米黄色的丝绸衬衫，还带了一款看起来特别贵的咖色手表。哦对，眼睛是咖色，头发是灰色，不过头发可能是染的。]
    荒海彩怔了怔，感觉这描述似乎有些眼熟，她稍作回忆，心头立刻浮现出几分震惊。
    餐厅外，松田阵平在等消息的时候也没闲着，他转了一圈，看见旁边那条小巷，又估计了一下角度，觉得从斜对面的楼上可以看见。
    他正想找人问问，荒海彩的邮件到了，里面附带了一张几年前的报纸照片和部分文字说明。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立刻转向仓辻速水：
    “看看这个照片能调清晰点吗，我想看清这个人穿的什么衣服？”
    仓辻速水侧过头看了一眼，“你发我，我回去试试。”
    “多久？”
    “最慢半小时。”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直接等结果。”
    仓辻速水呆住。
    仓辻速水想起了他现在住的地方有什么。
    仓辻速水惊恐。
    但松田阵平雷厉风行，已经决定要去，他就找上了班长，让他帮忙问问有没有人看见这条巷子里有人进去或出来。
    伊达航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点点头，“我找找。”
    确定了之后，松田阵平带着仓辻速水离开，去了他住的地方。
    仓辻速水小心翼翼地输入密码开门。
    门开了，一步跨进玄关的松田阵平呆住了。
    松田阵平脖颈僵硬，头一寸寸转向仓辻速水。
    “是不是……有点过了。”他问。
    仓辻速水捂脸蹲下，又被松田阵平拉起来。
    卷发男人目光漂移了一下，像是不知道往哪放：
    “先去处理照片。”
    十五分钟之后，站在别墅二楼落地窗边的模糊影子，被还原成清晰的图像。
    那是一个穿着米色衬衫的灰发青年，单手拿着一个高脚杯，手腕上一块咖色方块手表熠熠闪光。
    而这张照片在一份多年前的报纸上。
    上面写着：
    《知名演员克拉伦斯葬身火海意外还是情杀？》
    这是克拉伦斯.查普曼死亡当天，蹲守在别墅外的记者拍到的，是克拉伦斯.查普曼的最后一张照片。
    而这时，伊达航也发来了消息。
    那是一段笔录。
    “我从窗户往下望，好像确实看见有个男人从巷子里出来，往大路上去了。衣服没注意，黑的或者灰色吧？头发应该也是黑色。”
    “体型的话……瘦瘦高高的？”
    “不过他应该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吧，他好像也看见我了，还对我招手来着，我当时差点以为是我认识的人。”
    松田阵平盯着笔录看了一会，调出玩家行为日志。
    【xx年11月30日午，玩家[八朔真司]来到明立流国际医院附近。】
    【■■■■■■■■■■■■】
    【■■■■■■■■■■■■】
    【xx年11月30日午，玩家[八朔真司]从xx餐厅附近的小巷中离开。】
    作者有话说：
    ps.
    克拉伦斯.查普曼
    该人名出现于61章
    第93章
    关于八朔真司的事情, 荒海彩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
    比如八朔真司的上一个身份克拉伦斯.查普曼应该已经死了。
    但酒井真等人描述的那个人，长相、穿着都无疑是克拉伦斯.查普曼。
    荒海彩把照片发给松田阵平之后，也和纸居圭介说起了这件事。
    【荒海彩：你在美国查的怎么样？】
    【纸居圭介：我让人挖了克拉伦斯.查普曼的坟, 里面是空的。】
    【荒海彩：……要不你自己把这件事告诉松田警官吧。你的认可度多少了？】
    【纸居圭介：比你少，刚到7。我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和松田阵平见过面, 起码别让我的形象这么糟糕。】
    【荒海彩：上次让仓辻速水女装接发的事, 上上次摩天轮装炸弹的事……我已经一个人背了两次了。】
    【荒海彩：所以松田警官现在对你有什么样印象？】
    【纸居圭介：……大概是一个很有钱的人。】
    荒海彩怀疑他也送了房产或者其他昂贵的物品, 同样被退回了, 所以才不愿意明说。
    她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思索。
    虽然不能确定八朔真司是这次爆炸的主谋还是推手, 但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确认和他有关。

 第111章

    那八朔真司为什么这么做，杀这些玩家对八朔真司来说有什么好处？
    旁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松田阵平没有转头, 继续坐在沙发上, 盯着八朔真司的玩家行为日志沉思。
    还有日志。
    上一次日志出现■■是在明立流国际医院，当时日志中仅有八朔真司进入医院和离开的部分，其余全都被遮住。
    但根据渡鸦的描述和松田阵平亲眼所见，八朔真司是以石塚有茂的身份潜入被抓。
    而这一次的日志中再次出现■■, 玩家看见的却不是石塚有茂，而是克拉伦斯.查普曼。
    旁边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松田阵平依然没管，在行为日志中搜索石塚有茂，结果查无此人。
    他从衣兜里摸出手机, 打开了邮箱, 里面有上次让渡鸦的人发过来的照片——私家侦探石塚有茂偷拍的那些。
    松田阵平刚把照片放大, 就听见嘭的一声，旁边的人栽倒了。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 发现仓辻速水正从一个半人高的抱枕上爬起，并匆匆忙忙试图把抱枕图案挡在身后。
    松田阵平有点无奈，“你就放那吧, 别收拾了。”
    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已经从震惊转为心平气和，甚至还能自我说服。
    只是手绘而已，既不是照片，又不是裸l体。如果不是他知道上面的人一定是他，放到外面说是新漫画的角色也有人信，所以也没什么可藏的。
    仓辻速水却没说话，眼睛盯着他的手机，
    “那些照片是偷拍的吧？”
    “嗯，原来你是看见了这个。”
    松田阵平没否认，然后继续按照拍摄的场景和自己的记忆确认当时的时间，接着从相近的日期开始搜索日志。
    果然，对应时间的日志都是■■。
    所以，八朔真司偷拍他、潜入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时候，制造爆炸杀死玩家的时候，都使用了这种可以屏蔽系统的手段。
    但潜入医院时他使用的身份是石塚有茂，今天使用的身份是克拉伦斯.查普曼，这种屏蔽手段和具体哪个身份无关？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感觉不对劲，但又隐约想到了什么，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朦朦胧胧的没有捅破。
    仓辻速水走了过来，蹲在一边看松田阵平手机里的邮件。
    松田阵平没拦着，直接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让他看，自己则开始查第二个问题。
    八朔真司的帮手是谁？
    岩崎介羽说，当时有二十五个玩家被盯上。玩家们三三两两结队，最多不过四人，能解决一次性解决十来个玩家，那么八朔真司的帮手起码也有十来个，而且能力不差。
    组织的人把玩家都当做渡鸦的人，这时候绝不敢出渡鸦的霉头，那只能是八朔真司自己找的人。
    这个倒是很好找，松田阵平随意在日志里翻了翻，就找出来几条可疑的内容。
    【xx年11月28日晚，玩家[八朔真司]到ed俱乐部喝了一杯鸡尾酒，支付了十倍的现金。】
    【xx年11月28日晚，玩家[八朔真司]被酒保请进了地下一层，玩家[八朔真司]和ed俱乐部老板摇骰子，摇出了三个六点，赢了对方。】
    【xx年11月28日晚，玩家[八朔真司]和ed俱乐部老板聊了一会东京的爆炸l物原材料流通情况和人口流动。】
    松田阵平十分确信计划就是此时商定的……但是系统都记录了个什么东西。
    他想投诉系统这个听不懂暗语的小废物。但是一想到投诉完是管理员处理，更心梗了。
    松田阵平吐了口气，又觉得这个ed俱乐部有些眼熟，回想了一下，似乎荒海彩最初给他的资料中提过，是一个美国人开的夜店，背地里作为中介经手一些来自海外情报和暗杀的委托。
    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将其作为任务发给玩家，但目光与回过头仓辻速水对视，一点念头忽然浮现。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其他玩家联系他。
    那剩下三十个活下来的呢，现在在干什么？
    松田阵平问了出口，就看见亚麻短发的青年偏了偏眼神，含糊道，
    “他们在论坛上吵起来了。”
    刚才仓辻速水打开论坛，就发现东京玩家和外地玩家已经势成水火。
    东京玩家怀疑是外地玩家嫉妒他们对认可度高所以暗中动手了，外地玩家本来并不是铁板一块，理所当然反驳起来没有底气。但吵出真火后，逐渐统一口径为不管是不是反正你们活该。
    但解释下去难免会牵扯到认可度的问题。
    仓辻速水纠结了一下，决定稍微简化：
    “你知道我们有很多人都在日本以外的地方。东京这边的人认为外地人嫉妒我们能靠近你，所以找人动手。”
    刚说完就觉得不对劲，等下，这不就是说他们是因为松田警官杀人了吗？！！
    仓辻速水急急匆匆想要撤回这句话，但面对面说话哪有撤回键，一抬头，果然看见松田阵平露出怔愣而微带悚然的表情。
    ……杀了他吧，他都说了什么。
    “吵得很厉害？”松田阵平轻声问。
    “不是！这个和你没关系。”
    仓辻速水慌张道，“而且他们吵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的。”
    松田阵平垂眸不知道想了什么，又问，
    “那他们中有没有人说一些过激内容，比如杀了对方，等来东京就动手，或者直接雇人动手之类的……”
    仓辻速水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松田……”
    卷发男人凝视他，“不用多想，回答我。”
    “有。”
    “你能找到最早一个往这个方向引导的人吗？”
    仓辻速水这会甚至没去翻，而是直接回忆了一下那个帖子的内容。
    “石塚有茂，他是第一个怀疑外地玩家的人，但只在开头说了两句，后面就消失了。”
    “我知道了。”
    松田阵平往沙发上一靠，才感觉到有点后颈和背部因为渗出汗水产生的轻微刺痒。
    他有点庆幸自己问了一嘴。
    如果没问……如果他把调查那个夜总会当做任务发了出去，哪怕把八朔真司这个日本人名挂在任务中，等玩家们查到这个俱乐部来历时，也一样会造成混乱。
    先别管八朔真司怎么能用石塚有茂的身份在那个他看不见的论坛发言。
    起码八朔真司的目的已经确定。
    他在故意挑拨玩家间的矛盾，他想看玩家打起来，或者说分成对立的阵营。
    松田阵平思索，他其实可以暂时先压一下玩家们之间的混乱，之后把下一个任务扩展世界范围，亦或者想办法分时段在各地开副本，用来混合玩家的矛盾。
    但是八朔真司能挑起一次就能挑起第二次，难道他还要一次一次的扑火救火吗，他是排爆警察，又不是消防员。
    要换个办法，或者说换个思路。
    松田阵平想着想着，目光无意识转到仓辻速水身上。
    大学生模样的亚麻发色青年依然蹲在沙发旁边，像是盯着手机上的照片，但实际上目光根本没聚焦到手机上，要么是在看论坛，要么是在给谁发消息，眉头微微皱着，有点不安。
    仓辻速水在担心他。
    岩崎介羽也在担心他。
    刚刚留在现场，等待笔录的玩家其实也在担心他。
    就像是那次副本一样。
    他们有很多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想法，但也很可爱。所以松田阵平才更没办法接受八朔真司以他的认可度来激起玩家的不满，也不希望玩家们总是担心他会因为他们的死而内心受伤。
    但作为npc不能超游地承认知道玩家没死，系统也有对特殊npc认可度不能叠加到其他身份的限制。
    所以……有没有办法把这些件事一次性解决？松田阵平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
    【仓辻速水：你过来了吗。】
    【荒海彩：等下，我这边被荒海岛英拦住了。】
    仓辻速水又忍不住联系上次被强迫加上的岩崎介羽的私聊。
    【仓辻速水：你要不要来我家见松田警官。】
    【岩崎介羽：什么！松田警官在你家？我刚才听见伊达警官说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你怎么能趁松田警官心情不好偷偷带回家，这不是趁人之危吗？可恶，我还过不去，荒海岛英的人找过来了。】
    【仓辻速水：不是我……松田警官心情不好？】
    【岩崎介羽：谁知道身边跟着的人死了心情会好，天呀，我还以为你能安慰一下松田警官，我都没告诉别人松田警官和你一起离开了。上次荒海姐和你去医院，不是说了个我们擅长假死，能不能用这个理由再骗松田警官一次。】
    【仓辻速水：能用的话上回在副本就用了，这么多尸体摆在那，松田怎么会信？】
    【岩崎介羽：那这个理由该更新换代了，你快想一个新的，荒海姐不是说你的脑子很好用。算了，我找人一起想。可恶要不我还是想办法跳车吧，你家在哪？】

 第112章

    仓辻速水刚把地址发过去，就忽然听见茶几上收到邮件的提示音。
    他下意识地转了下头，目光刚落到屏幕上，一只手横伸过来，拿走了手机。
    但因为手机本来就展开在邮件的页面，仓辻速水已经清楚看见了那份邮件的内容。
    上面只有一句话。
    【是我做的，但他们不能算是死了。——administrator】
    仓辻速水瞪大了眼睛。
    第94章
    这封邮件是松田阵平经过深思熟虑和灵机一动编辑出来的。
    灵机一动指给自己扣上黑锅。
    深思熟虑则说的是遣词用句。
    系统限制了npc认可度不能叠加, 身份死亡后认可度归零就是归零了。但如果npc松田阵平已经知道玩家不会死，却不补上认可度，这就显得很奇怪。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不算是死了”。
    然后紧接着, 松田阵平用管理员邮箱给自己发了第二封邮件。
    【他们的生命形式特别，不能算是普通的人类。即使肉l体死亡, 也依然能够重新凝聚躯体活过来。但有一个限制, 他们不能承认自己的上一个身份。——administrator】
    这是松田阵平结合着他在第一次任务后给仓辻速水的解释、当时仓辻速水接到新任务后对玩家的形容以及不能超游的游戏规定一起。捏合出来的一个解释。
    松田阵平说过, 他知道仓辻速水他们拥有特殊的能力, 还能够通过常人不能见的渠道来互相联系和感知。
    仓辻速水也说过, 他们可以通过满足松田阵平的要求来维持现在的能力和生活，而他们获取到好处也是松田阵平无法理解的、也就是非世俗意义上的益处。
    就在他们的一唱一和下, 这个世界早已经变得不科学了。
    反正只说不能暴露《第二人生》、游戏和玩家, 没说不能给世界换个世界观。
    ……对吧。
    松田阵平心虚又理直气壮地想。
    虽然玩家和他都知道这是假的，但是大家都当做是真的，给大家一个暴露异常的机会，这样说话不就方便了。
    他就是很不满意大家互相说话还要遮遮掩掩的状态啊！
    松田阵平咳了一声, 不太自然的把手机递给仓辻速水，问：
    “他说的是真的吗？”
    仓辻速水正在宕机。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文字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更加转不动了，他恍惚地问：
    “这个人是渡鸦首领吗？”
    “对。”
    看仓辻速水盯着手机一副打击过大连头都没抬的样子, 松田阵平也不再费心考虑要不要演出什么震惊犹疑的表情。
    他特别镇定地说：
    “我当时不是和你和荒海彩说过, 是他告诉了我你们的存在, 我其实一直觉得你们有点特异，但是你们不说, 我也不好问。如果你现在也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
    “不是！”仓辻速水急忙抬头，硬生生把这个认下了, “他说的是对的。”
    卷发男人摩挲了一下手机，神情带着些许恍然，但是并不明显，可能果真如他自己所说，早就隐隐有所感觉。
    .
    “然后呢……”
    来晚了只堵到仓辻速水的岩崎介羽来不及哀叹，一把抓住仓辻速水的手臂，
    “你快说。”
    仓辻速水僵了一下，小心地把自己的胳膊扯出来，往同样刚到的荒海彩这边退了退，
    “接着松田质问administrator为什么要动手，再收到回复后，松田就不说话了，把手机熄屏扔在一边。”
    “那叫生气了。”岩崎介羽举手。
    “……也许。”仓辻速水其实不太确定当时松田阵平是不是在生气，但他记得松田阵平确实冷笑了一声。
    他把这点也说出来之后，荒海彩和岩崎介羽的表情一下子都变得微妙了。
    岩崎介羽殷勤地将一杯水推到仓辻速水面前的茶几上，
    “仓辻大人，请继续，您难道没问一问那位……administrator、渡鸦首领、管理员先生给我们的松田警官发了什么吗？”
    仓辻速水：……
    荒海彩：……
    仓辻速水艰难地回答：“我问了，但松田只告诉我说，可能和我们内部中的人有关，然后大家就接到那个新任务了。”
    【意外硝烟（二）&gt;死亡的同伴】
    【任务描述：在渡鸦首领的误导下，你们中有人对自己的同伴动手，致使十二个同伴死亡。虽然松田阵平已经知道他们并非真正死亡，也依然对此产生不满。】
    【任务目标一：请调查出凶手，将其交给松田警官。（完成此任务目标则视为自动放弃任务目标二）】
    【任务目标二：请调查出凶手，并帮助其获得松田警官的谅解。（完成此任务目标则视为自动放弃任务目标一）】
    【奖励：松田阵平认可度+1，积分+100】
    岩崎介羽道：
    “这个我知道。任务开始就是（二），刚才大家在论坛讨论了……八朔最先接到了这个任务，然后完成了任务一，开启了阵营……”
    荒海彩忍不住看了一眼岩崎介羽，“八朔真司删了你的私聊吗？”
    岩崎介羽目光飘了一下，“啊，对。”
    她马上又回到这个话题，催促仓辻速水，“任务不重要，先不聊这个，快告诉我之后松田警官说什么了！”
    “之后又有邮件发过来，松田看了后对我说，administrator会给那十二个人补偿。”
    “哇——”
    只有岩崎介羽在“哇”。
    荒海彩和仓辻速水各有各的沉默。
    半晌，荒海彩道，“你确定是administrator吗？”
    “我确定。”仓辻速水回答。
    但全息游戏里，administrator曾经有过特别的含义。
    它有最高权限，它能直接干预游戏世界的运行规则。
    它是被禁用的自主演化型智能体。
    “我想起来，前段时间看见了一个新闻。”
    仓辻速水说，
    “有些旧游戏为了节约成本，没有按照新修订的《虚拟现实技术监管法》规定解除智能体权限，导致游戏出了问题。”
    岩崎介羽吓了一跳，站了起来，“还有这种事，出什么问题了，不会是有人困在了游戏里吧，脑死亡？”
    “……怎么会？”荒海彩无奈，“哪怕是我们用的这种老式全息舱，都有至少三重保护装置，一旦有异常就会就会自动弹出。”
    仓辻速水点头，“玩家没有问题，是游戏出了问题。自主演化智能体的不足之一就是自检算法有严重缺陷，数年内缺乏专业维护引导，当触发的故障累积到一定值后，就会导致智能体演化失序。”
    他轻声道，“那个游戏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情况，智能体将自身判定为bug，自检变成了自我销毁。它的数据、那个游戏的数据，通通被它自己销毁了。”
    “其实你不该在这里说。”荒海彩道。
    “不，我是想从一个专业人士的角度评价，第二人生的这位administrator看起来好像挺稳定的。”
    仓辻速水困惑地仰头看天花板，“你为什么能这么稳定。”
    无人回答。
    而本来应该要回家的松田阵平，绕了个圈子又临时回了一趟明立流国际医院。
    因为雪莉过来了。
    下午一点的时候，雪莉已经在伏特加的“保护”下来到那家国际知名的一流医院，先见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气质冷锐迫人的年轻男人。
    自称西尾瑛的男人语气平淡但森然地警告了她几句，将她带到了城野医生的办公室。
    戴金边眼镜的男性医生有些随意地扫了她一眼，略微皱眉：
    “十五岁呀。”
    宫野志保以为对方是打算以年龄为由头先给她一个下马威，毕竟日本本来就是注重年龄和资历的国家，而两年前她刚回到东京被boss安排到研究所时，研究所的人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那医生拧起的眉头很快又舒展，
    “十五岁也不小了。”
    他露出那种只要能帮我干活什么年龄都行的放任的神情。
    宫野志保一下子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西尾瑛离开，城野医生迅速把手里的文件交给她，说，
    “正好，你帮我照着重写一份12月的。”
    又十分郑重的说，“务必在今晚六点前写完，我还要检查一遍。”
    宫野志保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份十一月初的文件，里面是针对一个植物人的治疗方案和情况总结。只是麻烦了一些，并没有什么难度。
    她又扫了一眼治疗报告上的名字，迅速和贝尔摩德给出的情报中的人名对上号，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的幼驯染。四年前因爆炸导致的脑缺氧成为植物人，就在这家医院治疗。
    宫野志保当时就质疑过松田阵平有没有可能是为了萩原研二才要她过去，而非为了渡鸦首领结果，却被朗姆否定了。朗姆十分确信地说萩原研二只是个幌子。

 第113章

    她不敢全盘相信朗姆的话，但又觉得能这么轻易将资料给她，可见萩原研二确实不算个重要人物。
    于是她尽可能不动声色地问问，
    “检验报告呢，这一个月的治疗记录呢？”
    结果城野医生呵呵一笑，
    “用不上的。你照着上一个月的自己编吧。但是别露出什么破绽，要经得起复核。对，别忘了，要往病人有康复希望的方向去变。”
    宫野志保脑子里就只剩下三个大字骗经费。
    但有什么经费需要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实际院长亲自来骗、不，来编。
    宫野志保感觉这是个坑，但是又不得不做。
    她被带到隔壁办公室，只用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这一个月的报告编完，然后又花了一个小时将其仔细检查了一遍，并且将原文件留档后，才再次去找城野医生。
    但城野医生的办公室里已经有人了。
    她抱着文件敲开门，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西装，带着墨镜的卷发男人。
    对方身上沾着一点未散的硝烟和硫磺味，手腕抬起时偶尔露出的白色衬衫袖口蹭上了一点焦黑。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过来，
    “宫野志保？”
    城野医生就在此时道：
    “正好，她手里的就是上个月萩原研二的病情报告。”
    宫野志保的冷汗一下子下来了。
    这可是假的！
    第95章
    宫野志保抱紧怀里的资料, 不确定自己是应该给出去还是直接说实话。
    但卷发男人已经先一步伸手，捏住了那打a4纸的上沿。
    宫野志保不得不松了手。
    戴着墨镜的卷发男人将其拿到手里，颇为细致地一页一页翻看。但他就像每个外行人一样, 并不专注于数据，而是主要看向每一页的结论部分。
    宫野志保生出了一瞬就这样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的想法, 但目光一瞥, 却发现城野医生始终站在一边。他看似态度随意, 却没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
    琴酒说过的话忽然浮现在宫野志保等我脑海中。
    “雪莉, 给你一句忠告, 别因为他的言语和行为轻看他，也别试图骗他。”
    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扯扯嘴角, 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也许他不会给你第二次说实话的机会。”
    翻页声停止了，宫野志保又转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已经将资料合上。
    “我知道了。”
    即使知道这份资料毫无参考价值资料，松田阵平还是和兑现复活后他在邮件中第一次看到十月的报告时一样，仔细看完了。
    要是真的就更好了。
    即使他知道真正的复活取决于世界意识, 但是不代表他偶尔从城野医生这边看见每日的“真实病情诊断”上明里暗里地写着萩原研二其实没救了时不会心梗。
    果然人还是更喜欢听好听的。
    松田阵平心满意足，又有点惆怅地。
    宫野志保进来之前，松田阵平就在和城野医生讨论怎么安排她。
    松田阵平认为没必要让宫野志保继续投入研究唤醒萩原研二的“事业”。
    这种年轻有天赋的科学家干什么不好，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当然, 城野彦真另说。松田阵平亲眼见过城野彦真多次把其他医院或者研究所的研讨邀请转给明立流的其他医生, 并美名其曰给大家进步的机会。
    松田阵平很怀疑城野彦真如果没有答应过治疗萩原研二, 可能会开个黑诊所自己去混日子。
    这种咸鱼的成年人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不过宫野志保才十五岁，所以松田阵平打算问问她自己的看法。
    结果刚来, 他就得知城野医生已经把萩原研二的病情报告交给宫野志保了。
    “以她的水平糊弄一下萩原家的人绰绰有余，不过她未必会专心帮你做事，所以你等下就装作不知道那份报告是假的, 让她以为我故意用这件事来拿捏她。”
    城野医生很有想法，他说：“让她以为我对她不满，随时想坑她，她就没空生出别的心思。”
    松田阵平同意了。宫野志保毕竟出身组织，哪怕他不用宫野志保做什么，也需要设置一定的限制。而且城野医生也不会真欺压宫野志保，只是起到一个虚空威慑的作用。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就把资料递给城野医生，“确认没问题就发邮件……”吧。
    “那里面的大部分数据是我捏造的，也没问题吗？”
    穿着白大褂的少女抬头，用一种冷淡的语气问。
    ……哦豁，人根本不按照你的剧本演。
    松田阵平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惊讶，挑了下眉，又瞥向城野医生，想看他怎么接。
    城野医生：……
    所以做坏事是你批准了的，最后背锅的只有我一个呗。
    城野医生若无其事地收起资料，引用了万能句式：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
    宫野志保果然没再说什么。
    穿着白大褂的茶发少女深深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目光中带着奇异的洞察和诡异的包容感。确认暂时没别的事情后要交给她后，就客气地告辞。
    两个使坏失败的大人被那种莫名的气场所慑，安静地任由她离开。
    回到隔壁的办公室后，
    宫野志保关上门，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发觉自己的掌心都已经因为汗水而变得黏腻。
    她直接说破之后，松田阵平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当时宫野志保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以情报中松田阵平的城府，怎么可能会让下属这么轻易的糊弄过去。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一重的后怕。
    如果她刚才当着城野医生的话应下会怎么样……松田阵平摆明了没有当场拆穿的意思，那她就不会知道松田阵平已经知情，而是以为自己骗过了松田阵平。
    为了维系这个骗局，她之后将不得不战战兢兢，生怕自己露出半点马脚。松田阵平则会故作不知，把她拙劣的演出当做一出戏剧来欣赏。
    好恶劣的性格。
    怪不得琴酒和贝尔摩德提起松田阵平时候都是那种古怪的态度。
    宫野志保手按着胸口，激烈的心跳缓慢平复下来，有些庆幸选择相信了琴酒的忠告。
    但奇怪，琴酒又怎么会这么了解松田阵平？
    简直就像是……被同样的把戏坑过似的。
    宫野志保为这个无厘头的想法发笑，觉得琴酒那种人不至于落到这种陷阱里。
    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翻开明立流内部的注意事项手册。
    没两秒，神情又微妙起来。
    ……真的不会吧？
    包会的。
    琴酒人还在组织，但在boss眼里，已经半只脚跨进渡鸦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该怎么说服琴酒答应跨进去。
    “琴酒……”
    某个基地会议室的大屏前，模糊的漆黑剪影稍微移动了一下，像是在隔着屏幕看向坐在方桌右侧的银发男人。
    被注视的琴酒先低下头以示尊敬，接着目光又扫向坐在左侧的贝尔摩德，
    “boss，我可以从今天起离开日本去美国，让贝尔摩德随便毫无后顾之忧地使用黑泽阵的身份。”
    贝尔摩德唇角的笑容绷紧了一瞬，又巧妙的被她掩饰过去。
    “boss，我倒是不介意。但以我和琴酒的体型差和性别差异，长时间扮演恐怕很难不出破绽。更何况松田阵平也不是容易糊弄的人，昨天是因为天色晚，两人也没有……过近的距离接触，否则谁知道是什么结果。”
    她故意把‘过近的距离接触’缓慢而轻柔的吐出，其中不言而喻的暗示，让琴酒的脸色更加阴沉。
    贝尔摩德笑得越发开心，
    “别这样，gin，以那位松田阁下的长相和身材，就算真做点什么，你也不吃亏。你看看仓辻速水、荒海彩，还有不知道多少人求而不得呢……”
    “好了，贝尔摩德。只是让琴酒以黑泽阵的身份接近松田阵平，打听渡鸦内部的情况，没到这一步。”
    boss声音微带警告，也压下了琴酒可能的借机反驳。
    未必没到。但贝尔摩德不语，只一味地露出暧昧调侃的笑。
    琴酒却从那笑容中看见了深埋的讥诮。
    gin，我已经做了恶人，帮你把话说尽了，你看boss有半点想要回心转意的想法吗？
    当然没有，boss只会盖上一层遮羞布，让大家面子上好看一点。
    代号成员，也不过就是高级点的炮灰。
    我能被推上实验台，雪莉能被交易出去，你也能被送上另一位大人物的床。
    琴酒不再尝试反驳，只是转而为自己打补丁，“属下不擅长演戏，而且松田阵平的性格难以琢磨，没准松田阵平很快就会失去兴趣。”
    “没关系，你尽力而为就好，趁机打听渡鸦首领的情况、松田阵平对渡鸦首领的态度和……渡鸦内部是否有矛盾。”

 第114章

    “贝尔摩德，你暂时留在日本帮忙，下个月，等找到那个公安卧底后再回美国。”
    “琴酒，贝尔摩德这次挑了西尔孚打算带回美国。你除了苏格兰以外，如果还有看中的新人，也可以自己安排。日本这边没有合适的，也可以从美国或者其他分部的训练营找一找。”
    这便算是补偿了。
    变声器扭曲过的声音随着电流声一同传出，带着虚伪的宽和。
    “是。”
    两人同时垂下头应道。
    屏幕熄灭了，贝尔摩德抬起头，似笑非笑望向琴酒。
    琴酒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出了会议室。
    “大哥。”等在外面的伏特加跟上，看琴酒的脸色不好，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穿着黑色风衣的高挑男人大步往外，拐了几圈，走到审讯室外，就看见一个瘦高男人探头探脑。
    “西尔孚，你在这干什么？”
    话一出口，琴酒又隐隐觉得不对，他和西尔孚有这么熟吗？
    西尔孚获得代号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他虽然收到过多次来源于西尔孚的情报，但一般都是伏特加对接。除了去明立流捞人那次以外，直接对话和见面几乎没有。
    这念头只是转了一瞬，西尔孚就自己热络的凑了过来，比他还要熟稔地开口：
    “我来探监呀，苏格兰也是因为我和卡尔瓦多斯才陷进了明立流，好不容易他出来了，我当然要看望一下。”
    是的。组织暂时且半永久地失去了雪莉，但也捞回来一个苏格兰。
    不过苏格兰毕竟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留了不短的时间，回来后，也需要先问清楚期间的事情才能“自由”。
    琴酒往审讯室内看去，发现西尔孚的探监居然不是借口，或者说这个借口还做得十分全面。
    炸鸡汉堡、披萨可乐满满当当地堆满在审讯室的铁桌前。
    被“关”在这的蓝灰色眼睛男人坐在那个本来是束缚用的金属座椅上，手铐脚铐一个没锁，现在一手拿着一个汉堡，正在对着包装纸上的标志认真挑选口味。
    他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望过来，语气带着既不过分亲近，但也绝不疏离的温和：
    “琴酒，好久不见。”
    接着，他神情微敛，笑意淡去：
    “你怎么了？”
    第96章
    诸伏景光和琴酒说话时, 松田阵平在关注八朔真司的玩家行为日志。
    八朔真司没有像他对酒井真说的那样长期下线，爆炸之后，他就回到了自己的隐蔽的安全屋——虽然现在这个安全屋被松田阵平知道, 已经不隐蔽了。
    在松田阵平眼里，八朔真司其实没那么难找。
    毕竟大部分时候, 八朔真司的日志也会显示出他的行动。如果松田阵平铁了心想堵住他的话, 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八朔真司是玩家。
    玩家逼急了真的会下线, 是没办法关起来逼问的。有npc关注的下线限制, 只能限制住还想要这个身份的玩家, 如果他不想要了，强行下线无非是暴毙当场, 留下一具尸体而已。
    松田阵平不急着动手, 尤其是现在令他迷惑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利用关键词锁住部分情报。
    游戏已经重叠到这个世界十年，系统里却有三年前的预设任务。
    发送错误后自动撤回的机制。
    如果这都和八朔真司有关，那就更不能轻举妄动。
    还有……刚才仓辻速水他们三人对话时提到的系统是自主演化智能体的猜测和智能体自行销毁游戏世界的案例。
    ——松田阵平很震惊玩家行为日志能总结出这部分。而比起八朔真司所造成的麻烦，他们三个提起的那个案例更让人有些不祥的预感。
    所以松田阵平决定暂时顺着八朔真司, 看看他想干什么。
    八朔真司想让玩家形成阵营，可以，但是规则由松田阵平来定。
    他像是结算【松田阵平的感激】时给他和仓辻速水5认可度一样，直接将【意外硝烟（一）】结算给八朔真司, 然后给其他玩家发任务二。
    然后八朔真司就在日志里蹦了起来。
    八朔真司不知道想了什么, 点了一堆外卖到组织的基地。接着, 松田阵平就在八朔真司的行为日志中看见了被送回组织的苏格兰。
    松田阵平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看见诸伏景光好好的，也舒了口气, 想了想，叫来了西尾瑛。
    城野医生本来出去给他们两个腾地方，却被松田阵平叫住了。
    “这件事你也知情, 听一下，免得到时候说漏嘴。”
    松田阵平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但奔波了小半天，肩上的疼痛感就稍稍明显了起来。他坐到办公室右侧的沙发上，等西尾瑛过来后问：
    “苏格兰送回去后，有没有人打探过他这几天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情况？”
    “如您所料，渡鸦内部和组织那边都有人试探过。”
    “那你怎么说的？”
    “苏格兰一直被关在地下三层，由属下亲自看管。”
    松田阵平又翻了翻日志。
    【……玩家[八朔真司]和npc[琴酒]听见npc[苏格兰]陈述在明立流的情况，得知其被npc[西尾瑛]亲自监视，又被要求戴上毒液手环的事。】
    他略略沉思，让西尾瑛也跟着放出对应的消息，但又补充：
    “先放出我曾经优待苏格兰的消息，然后引导调查的人深入，再给出其他的，可以额外补充上你折腾他的事，也算在我头上。”
    西尾瑛的姿态肉眼可见地紧绷了一点。
    松田阵平惊异于自己居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继而心平气和地道：
    “不是在说你，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组织交给我们一个不可信的雪莉，难道我们要还他一个可信的苏格兰吗？真这样，组织恐怕会认为苏格兰反倒不可信了。”
    将完整的解释说出口之后，松田阵平目光一瞥，看见城野医生略带惊异的眼神，忽然一怔，然后啧了下舌。
    果然，人变坏是很快的。
    降谷零做了卧底之后，变得比景光心眼还多。而他接手了游戏不到一个月，也开始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松田阵平自我谴责了零点零一秒，又因为想起警校时的两人而微微怅然。紧接着，城野医生纠结的声音响起了。
    “你这是想帮苏格兰摆脱组织怀疑？”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松田阵平活学活用，又说，“之后有人打听，你只能透露我曾经下去亲自审问他的事，别的就当做应该不知道。
    城野医生却感觉很不对劲。
    他探究地凝视沙发上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不受干扰，继续交代完雪莉的事情，又查看日志，结果看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苏格兰]打听npc[松田阵平]的性格……】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苏格兰]打听npc[松田阵平]和npc[渡鸦首领]的关系……】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苏格兰]打听npc[松田阵平]的性取向……】
    等下？
    什么？
    松田阵平眼皮一跳。
    好的，玩家。一想到是玩家，又觉得正常了。
    ……并没有！因为整段话是这样的。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苏格兰]打听npc[松田阵平]的性取向，npc[苏格兰]向玩家[八朔真司]分享了自己的推测，最终两人均认为认为松田阵平男女不忌。两人的对话被npc[琴酒]打断。】
    松田：……景光？诸伏景光？hiro旦那？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八朔真司比松田阵平想得还要活跃，松田阵平怀着疑惑又往前找，结果翻到了废弃酒店副本那天。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贝尔摩德]打听npc[松田阵平]的性格……】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贝尔摩德]打听npc[渡鸦首领]的情况……】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贝尔摩德]打听废弃酒店内的情况……】
    【……玩家[八朔真司]来到废弃酒店附近远远地观察，找到一个合心意的角落后发现那里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里面还坐着npc[伏特加]。玩家[八朔真司]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结果看见了npc[爱尔兰]后，只能趁其未发现离开。】
    伏特加、爱尔兰，一听就是那个组织的人吧。
    松田阵平咋舌，那天废弃酒店外到底蹲了多少人？
    他翻回到最新一页，终于看到一个勉强算是正经问题的内容。
    【……玩家[八朔真司]与npc[琴酒]向npc[苏格兰]确认渡鸦首领的身体状况……】
    说到身体，松田阵平一下子想起来，他和诸伏景光在地下三层见面时，诸伏景光就怀疑过渡鸦首领身体虚弱，而这几天他打听了一下发现渡鸦内部居然也有这样的传闻。
    他沉吟，向西尾瑛提问：
    “首领身体不好的消息，是从内部流出去的，还是组织自己的猜测？”

 第115章

    他只是随意一问，但是这个问题一出，旁边两个人都神情微有变化。
    城野医生推了推金边眼镜，往门口走去，“你们聊，我去看看雪莉。”
    房间里只剩下松田阵平和西尾瑛。
    西尾瑛站在原位，等城野彦真脚步声消失，才轻声道，“您放心，城野院长不知道。”
    松田阵平听完就开始不放心了。
    果然，西尾瑛保持着垂着头的姿态，扔出一个巨雷。
    “属下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告诉第二个人。”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不是吧？这种事情也要推在我身上。
    松田阵平一个激灵坐直了，然后又冷静下来，轻咳了声。
    “我当时是怎么说的？”
    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喉结滚动，手指无意识地轻轻颤抖：
    “……您说想利用这件事看看有没有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但毕竟涉及首领，所以不能声张……等查出了奥野清十郎和龟井濑，这个消息也已经散了出去……”
    松田阵平：……
    好的，阴魂不散的两人。
    听起来心思不轨的“我”。
    紧张得像是以为自己要被找个理由灭口的西尾瑛。
    松田阵平心情复杂地打开日志，尝试搜索这两个名字。
    无果。
    他改成打开八朔真司的日志，搜索当天的日期，果然看到了许多行■■。
    八朔真司，你改名叫八■■司吧。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控制日志挪到一边。
    “坐。”他对西尾瑛说，“我这些年都让你做了什么，你都还记得吧？”
    西尾瑛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坐在侧边的沙发上，但从松田阵平的角度，却能看清他额角渗出的细微的反光和急促的呼吸。
    他低声说：“是，我都记得。”
    当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都交给了同一个人去做，而对方又守口如瓶，没有暴露。那就这个人被灭口的几率，会直线上升。
    但松田阵平不会这么做。他只逐渐意识到渡鸦内部果然也并非完全的铁板一块。
    渡鸦高层过去曾在邮件中暗示过对“松田阵平”的不满，但又因为渴望从组织身上咬下更多的利益“配合”他的计划。同样，也会因为利益隐瞒了关于雪莉的陷阱。
    而西尾瑛、包括整个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渡鸦成员，在心理上都更倾向于他的立场，即使对他畏大于敬，也不会对渡鸦首领表露分毫。
    所以如果想掌控渡鸦，应该先把这两拨人分出来，确认像是西尾瑛这样无条件听从他的有多少，像是渡鸦高层会因为好处愿意主动配合他的有多少。
    可能还会有第三波和第四波，比如没有什么利益需求，但是迫于高压不得不配合他的……这种要怎么办，好像直接用也可以，但最好还是找到对方的需求。
    感觉奇怪的用人技巧进入了他的脑子。
    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但松田阵平却感觉自己没有上次询问班长时那种轻松自在。
    他怀着说不清的心情离开，回到自己住的公寓楼，还没上楼，就一眼看见自己房间的灯亮着。
    谁？
    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警惕起来，就想起来有他家钥匙的人似乎太多了。
    比如伊达航、萩原千速……
    还没来得及数完，窗前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个寸头男人对他招了招手，紧接着一个相貌秀丽的长发女人出现，怒气冲冲地隔窗冲着他摇了摇手机。
    松田阵平拿出来一看，才发现上面居然有几个未接电话，紧接着一条短信冲进屏幕。
    【松田阵平！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本来还想今天回神奈川的，现在电车都停了！明天上班会迟到的！】
    啊，被骂了。
    松田阵平慢吞吞地合上手机，嘴角却勾起来。他正要走进公寓大门，忽有所觉，往旁边拐角的阴影处看去。
    一个金发青年就站在那。
    倚着墙，双手抱胸，幽幽地看着他。
    第97章
    降谷零打量着松田阵平。
    照旧是一身黑西装、戴着墨镜卷发男人就站在公寓门口浅淡的白光下, 稍有些惊愕地望过来。
    降谷零扫过松田阵平眉间萦绕的思虑和轻微疲惫，悄然评估了一下他的状态：
    正因为某些事心烦、但又觉得还在能处理的范畴。
    本应该算是不错的答案，但是结合今天发生的事情——极为恶劣的连环爆炸, 短短五分钟之内死了十二个人，凶手未明, 动机未明——便显得十分诡谲了。
    松田阵平作为和数位死者直接相关的人, 不应该是这种状态。
    矛盾。是这半个多月来降谷零几次和松田阵平交流, 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的古怪矛盾感。
    明明十分在意生命, 却又似乎不在意渡鸦的牺牲。对他们有所保留却又并非源于危机。身处实力不可估量的渡鸦, 看似谨慎实则底气十足。
    “我现在看到你就有点烦。”降谷零道。
    刚要开口的卷发男人表情一僵，本想要反驳什么, 但又截住了, 最终只恼火地问：
    “那你过来干什么？如果想问白天的事让风见裕也过来不就行了？”
    降谷零反问：“你为什么就这么自己回来？渡鸦的人呢，这种时候都不跟着保护你？”
    “你在问什么乱七八糟的。”松田阵平瞪了降谷零一眼，“我从来不让他们跟着。”
    才说完全，松田阵平马上意识到不妙。今天和班长出来时跟着那么多人, 在降谷零眼里应该都算是渡鸦的人。他连忙补充道，“我说的是明立流那边的渡鸦。”
    但已经晚了，站在阴影中的金发青年静静的看着他：
    “如果你没办法在每次开口前想起自己每次撒的谎，下次还是尽量说真话吧。”
    降谷零平和道, “经验之谈。”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 让松田阵平意识到自己一定有某些谎言被拆穿了。但是正如降谷零所说, 他撒的谎太多，居然没办法从这句话里面确认到底是哪一个, 或者是说哪几个。
    松田阵平有点心慌，不自然地闭上了嘴。
    结果金发青年又凉凉地开口嘲讽：“也别在别人诈你的时候轻易放弃反驳，证据还没甩到你脸上, 你就应该死不认账才对。”
    死不认账！松田阵平那点因欺骗产生的心虚、进而生出的宽容忍耐，终于在降谷零几次嘲讽中彻底消失。他右手握拳，冷笑一声：
    “你今天过来是想挨揍吗？”
    “伤还没好就想着动手了，你以为我不想揍你吗？”降谷零还以冷笑，“松田阵平，现在是我在让着你。”
    楼下传来哐当几声。
    萩原千速往窗下望，但从这个角度已经看不清松田阵平的身影。
    “怎么还不回来？”
    “要不我下去看看吧？”
    伊达航摸了摸下巴，还没说完，门外脚步声响起。
    萩原千速跑过去开门，就看见刚才还好好的松田阵平嘴角破了皮，旁边还红了一块，阴沉沉地站在那。
    她神情刚凝重起来，就看见旁边还站着一个俊美高挑的青年。
    青年应该是混血，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但五官却不像是一般混血那样过于深邃或者是眉骨高挺，反而流畅而舒展，微垂的下眼角更让他的长相显得柔和清俊。
    美中不足的是，右脸颧骨处红了一块，像是刚刚被人一拳打了上去。
    “我的朋友，他叫安室透。”松田阵平一脚迈进来，继续阴沉沉地说。
    安室透则彬彬有礼地问好，又道歉，“千速小姐，不好意思，刚才我耽误了一会他的时间，让你久等了。”
    两人谁都没说这新鲜得像是一分钟前刚印上去的伤和身体剧烈运动后不断散发的热意是怎么来的。
    “没事啦。”
    萩原千速笑眯眯地让开，“安室先生也是来庆祝阵平出院的吧，咦，还带了礼物吗。”
    她其实是在纳闷为什么这明显像是营养品的东西为什么还在安室透手里而不是松田阵平手里。
    结果话刚落下，已经走到前面和伊达航打招呼的松田阵平一下子转过来，像是刚看见安室透手里的那个礼品袋似的，
    “你不是……你怎么……你什么时候买的？”
    “我从门口捡的。”那位安室透先生呵呵一声，半点也不客气地把整个袋子扔到松田阵平怀里，自己转向客厅。
    啊这。
    两人关系还怪好的。
    萩原千速经过单手抱着礼品袋有些愣神的松田阵平，手欠地戳向他嘴角的伤，被不爽地躲开。
    等上了药，几人坐在这个已经稍显拥挤的狭小客厅里，松田阵平才知道萩原千速和伊达航是怎么都凑到这里。
    萩原千速是下午过来的，她到了东京，没打通松田阵平的电话，又得知了爆炸的事情，有点不放心，于是打电话给伊达航。

 第116章

    伊达航笑着道：“然后我正巧看见安室了，就问了他，才知道你有事又回了医院一趟。”
    其实是遇到了调查到公安，接着惊动了本来就在附近调查的降谷零。爆炸明显是针对渡鸦的，偏偏这时候松田阵平联系不上，两人都有点担心，所以先去查了一圈。
    他没把话说太清楚，但松田阵平也明白了。
    突然心虚。
    只是不小心把手机静音，而且一直在和西尾瑛说话没来得及看而已。
    不过其他三人都没再提这事，时间有点晚了，干脆一起吃了寿喜锅。
    萩原千速大致问了问爆炸的事，得知松田阵平暂时不回警视厅，会老老实实休养几天后，才稍微放下心。
    “那你今晚住这？”松田阵平说，“我睡客厅？”
    “我才不想睡男人的卧室，我要去找个酒店。”
    萩原千速单手托腮靠在沙发，狡黠地说，“正好拿你当借口请假找同事代班了，明天在东京玩一天再走，正好我也有东京的朋友嘛，好久没见了。”
    她那种随机应变的乐观和轻快的语调和萩原研二几乎一模一样，让剩下两人都晃了下神。
    松田阵平反倒是最自然的。
    “别找酒店了，不安全，住在我朋友那吧。”
    “哎这么晚了不……”等下，女性朋友？？
    萩原千速刚要拒绝，猛地反应过来。
    医院，走廊，穿着铅灰色大衣的荒海彩当即在她脑海中疯狂回闪。
    不会吧……不行，她一定弄清楚不可。
    萩原千速在卷发男人的注视下强行改口道，“不麻烦的话就务必帮我联系下，酒店很贵的。”
    松田阵平打开通讯录。
    松田阵平拨出一个电话，
    萩原千速听见松田阵平说，“岩崎，你那边方便让我朋友借住一宿吗？”
    不是荒海彩真是太好了，但是岩崎是谁？
    一个年轻的女声从松田阵平的手机中传出，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其中的惊喜却十分明显，
    “当然方便了，想住哪边？”
    哪边？萩原千速惊讶地盯着手机。
    而电话那头的岩崎像是终于转过弯来了，有点迟疑地问，“松田警官，女性朋友吗？”
    “当然，如果是男的就不找你了吧。”
    不对，阵平，不应该是这么回答吧。萩原千速坐立不安。
    可对方听上去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
    “噢噢，好，那我开车去接，正好我还在外面，顺路一起回去，人在哪儿呢？”
    “在我家，你来楼下就行。”
    这回那个岩崎小姐安静了好几秒才出声，“……我这就过去，松田警官，您晚上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们带一些。”
    松田阵平说：“我们刚吃完。”
    萩原千速的呼吸几乎停摆了。
    松田阵平挂了电话，一抬头看见面前三人都神情复杂。
    “怎么了？”他若无其事的说出来了更严重的话，“等下她来了再下楼吧。”
    所以你都不打算让人上来坐一会儿吗？
    萩原千速很努力地露出一个如常的笑容：“阵平，我好像之前没听你说过这位岩崎小姐呀？”
    伊达航和降谷零没有说话，但目光同时看着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反应过来。
    “你们在想什么，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就是一个朋友而已。”
    那有哪个年轻女性愿意晚上九点半开车来到异性朋友家楼下，接人到她家住。而且得知这个异性朋友家里有个女人时还十分沉默。
    “没关系。”萩原千速双手合十道，“我到时候会解释的，也会说清楚我们是四个聚餐。”
    “不，这个就不用说了，如果她东问西问也不要回。”
    松田阵平严词拒绝，甚至等岩崎介羽来了都有点不放心。特地把岩崎介羽拉到一边说清楚萩原千速的身份，提醒她不许对萩原千速乱说话，才让她们离开。
    岩崎介羽特别乖巧特别听话地全都应了下来，然后一路上边和萩原千速说话，边在‘杯户购物广场现场’群聊里尖叫。
    【岩崎介羽：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接到了谁！】
    【岩崎介羽：松田警官的！姐姐！！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一定知道很多松田警官小时候的事！】
    【其他玩家：？？凭什么？我在东京也有房！】
    又过一会。
    【岩崎介羽：千速姐姐明天要逛街，邀请我！一起！】
    其他玩家顿时发出尖锐爆鸣。
    【那是你一个人的姐姐吗？那是大家的姐姐！】
    【岩崎介羽：行行行，快来几个保镖暗中保护，男女不限，要求身手好侦查能力强，还要能藏，不能吓到我亲爱的姐姐。】
    【荒海彩：我过去。】
    松田阵平只提醒了岩崎介羽别对萩原千速透露太多，却没有意识到他亲自介绍并承认给玩家自己从小相识的姐姐，在玩家眼里意味着什么。
    但楼上，伊达航和降谷零已经面面相觑。
    “我觉得有点不对。”
    伊达航其实已经打算离开，为这两人留出空间说点明显需要签保密协议才能听的话题。但此刻实在忍不住，先委婉地提到，
    “你有没有觉得，松田身边，对他格外有好感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松田阵平停在门口，欲言又止。
    降谷零转过头，目光冷飕飕地扫过来：
    “而且我还发现了别的，不知道他今天愿不愿意承认。”
    松田阵平：……
    “承认，都承认行了吧。。”
    松田阵平走进来，右手抓了抓头发，心情居然奇怪的轻松。
    因为知道玩家的不可控性，不想牵连到他们，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看似配合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实际上一直在拒绝回避，到昨天甚至几乎说出和诸伏景光以及降谷零决裂的话。
    他昨天真的以为……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再和他们直接交流了。
    可只是失联了几小时，今天降谷零就在楼下等他。
    “你们这样真的显得我很混蛋。”
    松田阵平嘟囔一句，走进客厅，伊达航轻轻砸了下他并未受伤的右肩，才转身离开。
    门打开又被关紧。
    松田阵平看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的降谷零，做好了心理准备，开口，
    “你问吧，能说的我会说的。”
    结果降谷零却掀了下眼皮：
    “刚才是骗你的，我没说我是来问你的。”
    “那你来干嘛的？”
    “来帮你的。”降谷零目光深深，“我知道的事情，没准你都未必知道。”
    松田阵平不敢直接反驳，谨慎地问：“比如呢？”
    “比如西尔孚是渡鸦的人。”
    松田阵平微怔，就这？
    其他玩家寻找八朔真司被波本发现了？
    但他那点轻松的考虑还没来得及完全升起，降谷零抛下了让他悚然的、信息量极大的补充。
    “我说的，不是你‘聚起’的那一批‘渡鸦’。”
    “是真正的渡鸦。”
    第98章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 以至于松田阵平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反驳或者从哪儿承认比较好。
    但降谷零今天确实不是来逼问他的。
    没等松田阵平开口，他已经自己往下说了下去。
    “你还记得贝尔摩德被渡鸦追杀的事吧？前一天晚上，西尔孚和卡尔瓦多斯刚被琴酒带出明立流, 连琴酒都没有预料到，渡鸦会直接派人威胁贝尔摩德时, 西尔孚悄悄调查了我的任务和行踪。第二天, 也是他提醒贝尔摩德可以拉我下水。”
    说到这儿, 松田阵平怎么可能不理解。
    “他在渡鸦行动之前就已经预料到渡鸦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甚至猜到了渡鸦有可能会用实验资料逼迫贝尔摩德。”
    松田阵平自己都还不清楚渡鸦的来历, 却有玩家如此了解渡鸦，可能吗？
    这时, 有金属物品轻轻磕在木制茶几上。
    松田阵平望过去, 正看见金发青年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枚熟悉的徽章。
    渡鸦的徽章。
    “你昨晚刚给出去的东西，还记得吧？”
    “……嗯。”松田阵平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心中生出几分不可思议。
    果然，降谷零道, “今天凌晨，hiro把它交给了我，我发现这个东西有点眼熟。我在西尔孚那边，看见了一枚类似的。”
    松田阵平几乎是立刻调出了玩家行为日志, 搜索渡鸦徽章或者渡鸦标记。
    但关键词还没输入, 松田阵平就想起来, 从岩崎介羽的报告里看见渡鸦标志时他已经搜过一次，只搜到了八朔真司画出渡鸦标志交给了岩崎介羽。
    至于八朔真司是怎么知道渡鸦标志的……他的日志里太多■■了, 根本没有相关信息。
    八朔真司有一枚渡鸦的徽章。
    而渡鸦徽章可以命令首领以下所有渡鸦成员。

 第117章

    八朔真司比他还了解渡鸦。
    松田阵平心中更加怀疑八朔真司是游戏公司的人，而渡鸦本身就是游戏设定中的势力。
    不，游戏和现实重叠, 游戏本身的设定已经没有意义。
    没准八朔真司是曾经的游戏管理员，深入了渡鸦之后，想将其作为游戏背景，所以加入了对应的预设任务。
    他努力想着，而降谷零继续说起他发现这件事的过程。
    其实也很巧。他起先没有怀疑过西尔孚。如果不是莫名接到许多骚扰电话，根本不会想起来调查西尔孚。
    就算是他调查了，顺着西尔孚的关系网一路查下去，起初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直到成为了“渡鸦卧底”。
    松田阵平帮他安排了这个身份，也给了许多这个身份对应的便利，需要渡鸦的产业，都对他大开方便之门。
    然后降谷零就在渡鸦的某个地盘看见了使用石塚有茂这个名字的西尔孚，当时西尔孚手里摩着什么东西，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降谷零找人吸引他注意力，借机观察了一下，才发现是一枚没有任何图案的金属徽章。
    “没有任何图案？”
    听他回忆的松田阵平猛然一个激灵。
    “对，正面完全被磨平了，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没有任何图案的普通金属币。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发现它们的材质大小一模一样，我恐怕都想不到那原来也是一枚徽章。”
    “我猜你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你知道他是渡鸦安排在组织的卧底，应该会告诉我。”
    “……对，我不知道。”
    但西尔孚不是渡鸦，也不可能是渡鸦。
    八朔真司的身份已经使用了六年，是组织某个重要研究所负责人的私生子，从获得身份开始，就是组织的代号成员。
    松田阵平设定的虚拟npc部分灵感，就源于八朔真司在实验室的所见所闻，不过那个实验室已经被毁了，实验也早就终止。
    因为身份可靠，西尔孚在组织的地位始终不低，早在五六年前，日志中就有他和npc[琴酒]、[贝尔摩德]、[朗姆]，甚至npc[组织boss]互动或交流的记录。
    日志11月7日中八朔真司被降谷零发现真实身份，指的就是他并未告知波本身份，而波本拆穿了他。
    【时间倒流】后，八朔真司被扣除了付出了身份价值和影响力。
    根据松田阵平的观察和降谷零的情报……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刚进入组织一两年的新人。
    但为什么，被“磨平”的、是的渡鸦徽章？
    松田阵平闭上眼，半个月以来的关于渡鸦的所有事情一一划过脑海。
    查不到的关键词。
    和组织相似的描述。
    选址相撞的基地。
    同样对医学研究的在意。
    数次冲突。
    唯独日本无法发展起来的跨国犯罪组织。
    无数推断涌入脑海，冲垮了之前的猜测，最终形成了一个令松田阵平震惊的崭新答案。
    但松田阵平还不能确定。
    他反复思索，从明立流想到赌场，从赌场想到废弃酒店，然后想到渡鸦高层、想到雪莉。
    雪莉！
    松田阵平一下子睁开眼，对旁边降谷零担忧而探究的目光毫无所觉，低头发消息给西尾瑛。
    【宫野志保在组织的存在应该算是机密，明立流怎么查到的？】
    西尾瑛回复，
    【枡山先生十几年前与宫野志保的父母是旧识，所以关注过宫野志保。】
    枡山宪三，之前和朗姆谈判的那位渡鸦高层。
    卷发男人垂下头，暗青色的双眸中深沉晦暗。
    降谷零今天已经查到爆炸和西尔孚有关，他在用这个情报诱导松田阵平说出更多和直接告诉松田阵平之间选择了后者，也料想思这个情报应该对松田阵平有用，但却没想到能让松田阵平凝重到这个地步。
    “松田？”降谷零喊他。
    卷发男人像是一下子回过神，但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了空白的茶几上。
    好一会，松田阵平才问，
    “zero，你上次和我说组织在日本的代号成员，没有提到爱尔兰这个代号？”
    “爱尔兰威士忌？”降谷零皱眉，“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代号，起码不会在日本。”
    “我明白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玩家[八朔真司]来到废弃酒店附近远远地观察，找到一个合心意的角落后发现那里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里面还坐着npc[伏特加]。玩家[八朔真司]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结果看见了npc[爱尔兰]后，只能趁其未发现离开。】
    松田阵平今天看时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八朔真司没有遇到渡鸦的人？为什么组织的人分散到两个方向？
    但现在他知道了。
    八朔真司遇到了，只是他只知道对方曾经的组织代号，所以日志中显示的也是组织代号。
    松田阵平第一次得知渡鸦，是在城野彦真口中。
    城野彦真说：“corax。”
    corax翻译成日语是渡鸦。但如果直接音译成，却是カラス。
    卡拉斯，乌鸦。
    渡鸦就是组织。
    渡鸦的标志就是组织的标志。
    玩家没可能做出那种将渡鸦的徽章磨平的事，尤其是八朔真司还站在渡鸦的地盘，明显是想测试徽章是否还能用。
    那是【时间倒流】的代价。
    11月7日。
    松田阵平与世界签订契约，世界意识为了管理员/npc松田阵平行动不受干阻碍，将组织在日本的大部分势力切割出来，并修改了所有相关人的记忆。
    11月7日。
    八朔真司使用了【时间倒流】，
    作为代价，他失去了组织高层的身份。
    但同时，作为玩家，他也是组织内唯一一个保留完整记忆，知道真相的人。
    【你到底是谁？】
    八朔真司在邮件界面编辑，手在发送键上悬停许久，又重新删去。
    而松田阵平眼前，八朔真司玩家行为日志中新增了一行：
    【■■■■■■】
    作者有话说：
    补充一些索引/介绍：
    爱尔兰威士忌
    曾用名or现用名：詹姆斯（jameson，知名爱尔兰威士忌品牌）、渡鸦干部
    主要出场章节：
    78章，被玩家当场副本限定检验npc
    80-81章，当着贝尔摩德和降谷零假装组织成员、被琴酒忽悠
    86章，嘲讽琴酒
    皮斯克
    曾用名or现用名：枡山宪三，渡鸦高层
    主要出场章节：74章，回复首领邮件，并为松田阁下修饰绑架游戏的部分细节
    86章、87章、89章，被松田阁下恐吓，并在谈判中恐吓朗姆
    ps.
    一个设定不能在连续两本书里使用，比如意识转移、比如洗脑、比如回到过去（其实并没有）。
    但是一个坑可以忽悠可爱读者两次，比如长期没有名字的渡鸦高层和渡鸦干部其实是代号成员什么的w（被打）
    第99章
    八朔真司的日志又被屏蔽了, 但松田阵平已经习惯。
    他甚至理解了八朔真司的谨慎。
    想想看，假如八朔真司只是一个账号稍微有点特殊的普通玩家。11月7号，突然出来一个任务npc, 他为了救npc使用了代价极大的一次性道具，结果那天后, 他发现在游戏里加入的组织的缩水了, 而且所有npc的记忆都被篡改。
    再往后, 他又发现这个npc属于某个地下势力, 而这个势力就是他所在的组织丢失的那部分, 其他的玩家从npc那边得知的背景和他所知的截然不同。
    ……越说越觉得像个阴谋。
    换成松田阵平，已经觉得这个npc是玩弄玩家的反派了。八朔真司作为唯一一个拥有组织成员身份、有可能揭露npc阴谋的玩家, 确实而不应该轻易暴露。
    如果八朔真司不只是一个普通玩家, 是游戏公司的人。
    这就要看游戏公司现在是怎么看待这个游戏、又是否知情游戏和世界重叠的事。看荒海彩和仓辻速水的态度，就算是知道，也一定没有大范围传开。
    不管是那种，松田阵平都得和对方交流才行。
    但现在不是时候。认可度1就能联系松田阵平, 认可度5连见面都不受限制。
    八朔真司和仓辻速水一样在11月6日就获得了5认可度，随时都能来见松田阵平，但到现在为止都在独自警惕。他贸然接近，又不能说出世界意识的事, 反而有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今天的爆炸案是他做的吗？”降谷零道, “我问了班长从爆炸现场附近那条巷子里出来的男人的长相, 和西尔孚很接近。，”
    “……还不确定。”松田阵平道, “八朔真司、就是西尔孚，确实和渡鸦有关，但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渡鸦的人了。”
    降谷零已经猜到这件事了, 否则那一枚徽章不会是被磨平的模样。但看松田阵平愿意说实话。他暗自记下八朔真司这个名字，语气也缓了几分，问：

 第118章

    “他为什么离开渡鸦？”
    松田阵平表情不自然起来。
    降谷零觉得不妙：“……该不会是因为你吧？”
    卷发男人抬手挡住了额头，阴影覆盖在他的上半张脸上，像是难以启齿，
    “算是，他可能对我有点误会……也可能有点不满。”
    都已经动手杀人了能是有一点不满吗？
    降谷零差点脱口而出，但冷不丁想起之前班长告诉他的、岩崎介羽对松田阵平的“汇报”，心头又泛起一点凉意。
    没准死亡对于那些人来说，确实没那么重要。
    可对于松田阵平呢？降谷零打量卷发男人虽然窘迫却并不过分沉抑的神色……那种微妙、隐约的念头又浮现出来。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抓住那个原因。
    但松田阵平已经受不了他的目光，“别盯着了。”
    他抓了抓头发，努力解释，
    “我之前在渡鸦做了一些事情，其实我觉得不算坏事。”
    把组织切出来一份应该算是好事，掌握在他手里，既可以压制组织在日本的活动，又能给降谷他们提供帮助。
    “但是对他的影响很大……算是被迫离开了渡鸦。”
    很被动，稀里糊涂地痛失一半同事。
    降谷零沉吟，“他以前在渡鸦的地位很高？”
    “差不多。”松田阵平道，“他的父亲就是渡鸦的人，负责渡鸦内的一些研究所，后来死了，他接手了对方的职务。不过现在渡鸦内部的研究基本都停了，只剩下……”
    说到这，松田阵平忽然反应过来，所谓的研究暂停，重心转移到植物人促醒。实际上是大部分留在组织，仅有部分能应用到萩原研二身上的被切割给了渡鸦。
    西尔孚之前职务范围内的研究所不属于这部分，所以没有被切割。否则就是一觉醒来，发现组织从跨国犯罪组织缩水成日本本土势力了。
    “只剩下什么？”
    降谷零问，然后不等松田阵平回答，已经反应了过来。
    三年多以前，萩原研二转院过去时，他亲自确认过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情况，那时候什么异常都没查到。
    因为明立流国际医院的防守过于严密，他之后只让风见裕也代他过去了几次，或利用一些灰色的手段拿到过萩原研二的病历。
    到现在已经四年了，苏醒的概率只会越来越小，但萩原研二这边，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却始终是有微弱好转。
    降谷零之前并未多想，只以为是明立流医疗水平高超。但现在知道明立流国际医院和松田阵平的关系，才意识到恐怕松田阵平暗中花费了不少的心力，才能维持这个结果。
    “萩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会醒的。”
    松田阵平笑了，眼里闪着笃定的明亮的光。
    降谷零看在眼里，没说什么泼冷水的话，回到了西尔孚的事上。
    …………等下，他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和西尔孚有矛盾。
    西尔孚被迫离开渡鸦。
    其他研究暂停。
    专注植物人促醒方向。
    “松田，你说清楚……到底是只留下了萩原这个方向的研究，还是，把资源都挪到这个方向了。”
    卷发男人露出那种“你怎么连这都猜得出来”的表情。
    还不如没猜出来。松田阵平，你可真行，你怎么不直接说西尔孚是被你逼走的。
    但渡鸦首领怎么会同意这种事？
    降谷零有点捉摸不透，但关于渡鸦首领的情报太少了，此前的部分情况又被推翻，让他无从揣测。
    他沉吟片刻，想起从贝尔摩德那边试探出来的隐约消息，
    “渡鸦首领身体虚弱的消息，所以渡鸦内部不断搜寻医疗方面的人才，好像也是这几年传出来的？”
    松田阵平的目光偏移了。
    “……还有雪莉，真的是为渡鸦首领，还是你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想救人。”
    松田阵平的头扭向另一侧。
    降谷零气笑了，质问道，“渡鸦首领真的身体虚弱？”
    卷发男人含含糊糊地说，“也不算……太虚弱，但确实不太方便见人，他的情况很特殊。”
    “我记得你说过，他知道你‘策反’我成为渡鸦卧底的事，那我有没有资格得知这位首领邮箱？”降谷零眯起眼睛。
    “……有。”松田阵平完全硬气不起来了，调出手机上的邮箱展示给他。
    降谷零冷不丁抬手就要点进两人交流的界面。
    松田阵平眼疾手快把手机扣上，惊得手都滑了一下，然后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假动作，降谷零的手都没有真的伸过来。
    “你心虚什么？”金发青年恶劣地问。
    松田阵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这是个人隐私。”
    “那你下次掩饰得再仔细点。”
    金发青年轻描淡写地道，“我看见了你们上一次交流的日期是七天前，我成为渡鸦卧底那天。”
    还真是个明显的破绽。松田阵平心里咯噔一下，但转念一想，如果能真猜到也不是不行。
    他故作若无其事，实际稍有些紧张地看向降谷零。结果金发青年说：
    “要么他还有更私密的邮箱，要么就是你们很少用邮件交流。是因为那天hiro在吧，不方便打电话，所以改成了发邮件？”
    圆回来了。
    这是你自己圆的，可跟我没关系。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让心眼多的人自己猜去。
    “西尔孚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查。”松田阵平言简意赅，“我知道他在那之前去过ed俱乐部，打算明天过去看看。”
    降谷零本来还想试探一下渡鸦首领对这件事的看法，但现在已经拿到联系方式，就不急于询问松田阵平了。
    他回忆片刻，“那是目野组的地盘，就是当初摩纳酒吧里最先去抓菊池佐的人，他们事后想报复你，但我没来得及处理，他们就忽然收手了，可能是被渡鸦警告了。”
    松田阵平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西尾瑛好像确实汇报过。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只随便扫了一眼就放过了。
    “那就明天过去。”
    降谷零盯着他的肩膀皱眉，松田阵平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打了个哈欠。
    “我找人一起。”
    “……行。”
    明明是松田阵平自己定的计划，莫名其妙被某人强行批准了。
    松田阵平啧啧两声，很有度量地原谅了他。
    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
    松田阵平起床洗漱，顺便回了一堆消息。
    论坛上，日常贴立刻挂了起来。
    【12月1日松田警官睡醒了！】
    [1l
    松田警官回复我了！]
    [2l
    我也收到了，松田警官让我把公园的石墩放回原位！]
    [3l
    松田警官跟我说不要在公共厕所睡觉，可以去网吧。]
    [17l
    ……松田警官说我的驾照丢在明立流国际医院了，让我去找门卫取。]
    [19l
    不要再继续丢脸了。任务呢，我们真的没人汇报任务吗？]
    还真的有。
    但是是大城信幸那边的调查公安内部的卧底的任务。
    【松田警官，我查到了一点消息，能见面吗？——大城信幸】
    【来我家。——松田阵平】
    十几分钟之后，大城信幸拎着一份咖喱饭，一份乌冬面上门。
    “他们说松田警官你还没吃饭。”
    “谢了。”松田阵平接过来放在桌上，继而挑眉，好笑道，“那为什么两份？”
    “松田警官你吃不完吗，那我可以解决一点。”
    大城信幸慢悠悠地举手，仿佛本来就故意买了两份的人不是他似的。
    他穿了一件蓝色的长款牛仔外套，乍看普通，但胳膊一抬起来，松田阵平才发现里面是黑色皮面，上面挂满了粗细不一的金属链和铆钉。
    “不扎吗？”松田阵平观察了一下，还是有些费解。
    大城信幸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扎，但真的特别好玩，这个衣服双面都能穿的。”
    他演示性地晃了晃衣角，里面的金属链立刻叮当作响。
    松田阵平突发奇想，“能不能让我试试？”
    大城信幸瞪大眼。
    “不行就算了……”
    “不不不，我没反应过来。”
    大城信幸像是被人从睡梦里晃醒了一样，急匆匆把衣服脱下来交给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接过，把黑色皮面穿在外侧，感觉还算合身，他稍微抬了手臂，就听见金属叮当作响。
    旁边的大城信幸不吭声地站着。
    松田阵平没注意，去洗手间照镜子。
    怎么说，很不良，也还真的很适合今晚要去的地方。
    大城信幸跟了进来，手上拿着他昨天随手放在桌上的墨镜，小声道：

 第119章

    “松田警官……这个也戴一下呗。”
    松田阵平随手接过来架在鼻梁上，
    “今晚这身衣服能不能借……”
    “送您了！”
    大城信幸不假思索，
    “我还有很多类似的。”
    松田阵平摸了摸，感觉这衣服质量出奇的很好，“你的钱不会都花在买衣服上了吧？”
    “您千万别付钱。”
    大城信幸道，“我的衣服都是别人送的，不花钱的。”
    松田阵平挑眉，但也没去翻日志，“行。”
    他打算发个任务兑成积分，编辑的时候，又走到卧室拿出一件干净的西装扔给大城信幸。
    “这个给你，先凑合穿一天。”
    大城信幸接住衣服的瞬间，
    松田阵平正在发送的任务奖励忽然变了。
    【任务奖励：积分+5，松田阵平的西装x1】
    松田阵平：？
    大城信幸：！
    上身只剩一件印花t恤的青年抱紧了怀里的西装，本来有一些耷拉的肩膀也直了起来。
    松田阵平沉默。
    把衣服作为奖励送出去未免太不要脸，但现在收回去好像更尴尬。
    他只能若无其事地、装作自己看不到任务似的坐在沙发上，打开咖喱饭包装袋：
    “吃饭吧。”
    大城信幸整个人都拘谨了起来，他小心地把衣服放在一边，不知道脑子里转了什么念头，居然说：
    “松田警官。我的衣服特别多，要不您下次去我那挑一挑，挑多少我送多少。”
    松田阵平：……
    你想干什么？交换衣柜吗？
    他把另外一份乌冬面往大城信幸那边推了推，冷酷地说：
    “不用，说你都查到了什么吧。”
    他知道降谷零他们已经锁定了卧底的身份，所以没觉得大城信幸这边的消息会特别紧要。
    结果大城信幸说：
    “我已经找到了人，但想顺着他查到他的上线是谁。结果发现上个月，他曾经暗地里去过目野组的地盘。”
    松田阵平怔住：“哪里？”
    “ed俱乐部。”
    第100章
    松田阵平问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边思考边和大城信幸吃了午饭。
    而萩原千速也已经吃了午饭，她正商场的一家鞋店里，回顾自己跌宕离奇的大半天。
    ……或许从昨天晚上回忆更合适。
    昨晚她和松田阵平等在楼下时, 心里紧张又茫然。
    一个听声音就知道十分年轻的女孩，在东京可能还不止有一套房, 要么自己能力过分厉害, 要么家世很好, 当然最有可能是两者兼有。
    这样的女孩, 哪怕稍微骄傲一点都很正常。
    但她却愿意因为松田阵平一句话大晚上地开车过来。
    总不能是松田阵平救过她的命吧。
    萩原千速沉重地想。
    就算是, 阵平也不应该是会利用救命之恩去让女孩做事的人。
    那剩下的答案不多了。
    先看看。
    萩原千速不敢随便下定论，然后, 她就看见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看起来只有二十二三的年轻女人从车上下来, 樱粉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十分俏丽。一看见他们、不、松田阵平，就活泼地挥起手，然后三步并两步跑跳了过来。
    ……距离松田阵平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她好奇地看着萩原千速, 眼里似乎带着探究：“松田警官，是这位……”
    “萩原千速。”
    “给我好好叫姐姐！”萩原千速一激灵，故作生气，实际上是在解释身份。
    那个笨蛋却根本没有理解, 切了一声才改口道, “千速姐。”
    萩原千速不指望他了, 自己三言两语做了介绍。岩崎小姐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声音都亲昵了几分,
    “千速姐姐好，叫我介羽就行。”
    她极为正式地鞠躬，萩原千速一惊, 还没来得及说，松田阵平用手指捏住了岩崎介羽的后领。
    “等下，我有话和她说。”
    与其说是他‘拎’走了岩崎介羽，不如说是岩崎介羽自己主动地挨了过去。
    萩原千速看的有些恍惚，想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任由那两个人走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
    回来的岩崎介羽好像蔫了一点，但上了车，萩原千速主动挑起话题之后，她立刻就再次活跃了起来。
    岩崎介羽实在是个很健谈、很热情的女孩。短短二十分钟的车程，她起码提了四次‘松田警官’。
    只要萩原千速话里稍微带上一点松田阵平过去的事，她甚至会屏住呼吸紧张起来，像是萩原千速在说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
    松田阵平，这就是你的普通朋友？
    那研二以前和女孩们的关系算什么，问路的陌生人？
    岩崎介羽对她的态度越发殷勤，而萩原千速也越发觉得棘手。
    如果岩崎介羽是那种擅长掩饰好感的人也就算了，可偏偏不是。她表现的那么明显，松田阵平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松田阵平怎么想。
    他这个不说破、不承认的暧昧态度，未免也太……
    再看看，萩原千速深吸一口气，邀请岩崎介羽一起逛街。
    岩崎介羽非常惊喜地答应了。
    结果第二天一出门。
    身后就跟了一辆车。
    岩崎介羽分明知道，却没有说。萩原千速想起昨天的爆炸，以为是岩崎介羽家里不放心，想找人保护，便装作没看到。
    但等到了商场，她偶然往身后一望，却发现那辆车上下来的两男两女都打扮精致、颜值不低，并非她所想的保镖。
    萩原千速没说破这件事。
    她用接下来的一个上午来后悔自己没有说破这件事。
    因为就从此刻起，拙劣的偶遇开始了。
    他们在一家服装店撞见了岩崎介羽的朋友一号家庭教师小姐，在一家奢侈品店看见朋友二号插画师先生，又在一家古着店发现了朋友三号健身教练先生。
    最后，他们一行五人进了一家高档烤肉店。
    这家店有名到她在神奈川都听过好几次，而且预约已经排到了两周之后，但岩崎介羽说是她开的。
    萩原千速倒吸了一口凉气。
    接着，就在这家烤肉店，他们成功地与岩崎介羽的朋友四号化妆师小姐，惊喜相遇，并和谐地共度午餐时间。
    岩崎介羽介绍了四遍她的身份，然后这两男两女，几乎每一个都在岩崎介羽开口之后，惊喜地说出自己和松田警官认识的事。
    然后下一句话必定是，松田警官的姐姐就是他/她的姐姐。
    【岩崎介羽：太假了！！你们一个个演的太假了】
    岩崎介羽努力维持着笑脸，在群聊里抓狂。
    【岩崎介羽：你们没发现千速姐姐已经开始怀疑了吗，如果她降了好感，以后然后告诉松田警官，我们五个就一起进松田警官的黑名单了！】
    正在试穿一双高跟鞋的萩原千速敏锐发现，刚刚帮她推荐这双鞋的短发女人动作僵硬了一下。
    她不着痕迹地用余光一瞥，发现果然是岩崎介羽气鼓鼓地瞪过来。
    “谢啦，我也觉得这个好看，我们的眼光好像呀，要不你也试一试？”
    她笑盈盈地，话刚说出口，若无其事站在门口等待的健身教练先生、也跟着进来说要找素材并刷刷刷画着什么的插画师先生、另一边装作也在认真挑选化妆师小姐，还有不远处的岩崎介羽，都将目光投向了她面前的家庭教师小姐。
    被紧盯着的人明明不是萩原千速，但萩原千速的掌心都渗出些许汗水。
    短发的家庭教师小姐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柔声细语地道：
    “是千速姐姐的气质很鲜明，长得又漂亮，才撑的起这种款式，我穿起来就有点不搭调啦。”
    她蹲在一边，极为温柔地说，
    “千速姐姐喜欢的话，我可以帮千速姐姐买下吗？一想到这么合适的鞋是我挑选出来的送给姐姐的，我真的很开心。”
    萩原千速：……
    呲啦一声，纸张被扯下的声音响起。
    一张画着速写的白纸被递了过来。
    萩原千速下意识低头一看，画里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笑意吟吟，姿态舒展曼妙。明明只是一张速写，却比相机更加生动，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漫画师先生特别诚恳地说，“感觉千速姐刚才的姿势特别漂亮，所以没忍住就画了下来，这种可以送给千速姐吗，当做我们认识的纪念。”
    萩原千速：……她还不至于误会对方是在故意赢取她的好感。不，或者说确实是好感，只是不是那方面。
    是松田阵平的姐姐的好感。
    但、但这……女孩们还可以理解，你在干什么？！
    萩原千速往日的巧舌都失去了作用，僵着手指先接过了那张画，结果余光注意到本来站在门口的健身教练先生也走来了。

 第120章

    停一停，停一停。
    我承认你的身材真的很好，但是这也太过了。
    停了。因为化妆师小姐捷足先登，说有了一个绝佳的灵感，希望能帮她化妆。
    萩原千速一手勾着鞋子，一手拿着那张速写，看着面前满眼期待的化妆师小姐和地板上健身教练先生的影子，陷入恍惚。
    这是在抢什么，是希望她今天晚上挑个人去带给松田阵平吗？
    松田阵平不会同意的。
    他吃完饭，装作打开手机看了看邮件，实际上调出了岩崎介羽的玩家行为日志，想确认下萩原千速的情况。
    两眼一黑。
    大城信幸立刻注意到了，“松田警官？”
    卷发男人按着额头应了一声，“等下，我打个电话。”
    “是岩崎介羽那边？”大城信幸看了一眼群聊，“她昨天说找人做保镖，然后有几个人报名了，他们几个的实力都不错。”
    这个实力是正经实力，是不是有点太全面了……
    松田阵平刚要吐槽，却忽然脑中灵光一现。
    健身教练先生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了。
    萩原千速下意识的转头。这位健身教练身上穿了橄榄绿色的工装裤，他伸手从侧面口袋里掏出手机，布料被扯紧，勾勒出紧实的腿部肌肉线条。
    她快速将视线上移，才发现男人抓着手机的动作居然有些紧张，但与此同时，他的眼角眉梢又透出几分飞扬的神采。
    “松田警官。”
    不知为何，萩原千速一点惊讶都没有，甚至有点麻木。
    她平静地察觉，其他几人的视线中心转移到了那部手机上，平静地和依依不舍地找借口离开但又有点高兴像是得到了好处的四人告别。
    所以到底是什么好处。
    松田阵平你干什么了，随便答应什么了。
    萩原千速还是镇定不了，打算回去和松田阵平好好聊一聊。
    “介羽，我想起来有东西落在阵平那了。”她装作刚想起来，“我先去拿一下，然后再回神奈川。”
    松田阵平在日志里看见，立刻猜到萩原千速想干什么
    但这事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没准萩原千速就不走了。
    等下他还要出门。
    松田阵平在心里揍了一顿给他找麻烦的几个玩家，但看日志里他们几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在暗中守着保护萩原千速，又实在没办法真生气。
    他思索片刻，又在日志里胡乱搜了搜，发现荒海彩居然在附近。
    松田阵平：……
    【你也是要去偶遇吗？——松田阵平】
    【本来是，但来晚了，发现他们做得有点明显，再过去容易引起萩原小姐误会。——荒海彩】
    这世界上还有聪明人真是太好了。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感慨一秒，就看见新的邮件发了过来。
    【但有件事可能要告诉您，今天我的养父荒海岛英正好在附近，他看见了介羽和萩原小姐，而且他之前对我、介羽和您的关系稍微有点误会。——荒海彩】
    第101章
    稍微有点误会。
    这句话的水分约有百分之九十。
    若非如此, 荒海彩也不会这么久了一个字都不提。
    事情要从很多天前说起。
    最初的荒海岛英和日本东京境内许多的黑l帮一样，根本不知道松田阵平是谁。
    但与目野组这种近十年来被扶植起来的新兴帮派不同，荒海岛英已经活了很久, 久到他得知很多深渊之下的东西。
    11月6日的连环爆炸，11月7日的摩天轮事件, 就让老会长冷不丁地想起了某个沉寂许久的势力, 想起荆棘中栖息的黑色的渡鸦。
    他起先关注的是仓辻速水。
    但很快, 他就发现, 他看好的继承人荒海彩更在意松田阵平。
    过往的多年里, 他曾经反复的确认荒海彩的眼光、能力、手腕，也仔细考量过对方。
    他知道这个养女身上还有一些秘密, 比如她经常会莫名地消失一段时间, 也比如她暗地里用他无从察觉的手段、联络着一些特殊的人。
    但不会有人能比她更能让荒海会继续强大。
    而这数年来，荒海彩的每一个决定都证明着他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就算是他把荒海会交给了他的亲生儿子或者女儿，都很难让荒海会发展成现在的盛况。
    松田阵平可能才是这两人中更重要的那一个。松田阵平受伤后，荒海彩不假思索地将他送进似乎与“渡鸦”有关的明立流国际医院, 也更验证了他的猜测。
    所以当荒海彩因为松田阵平一个电话就从例会上离开时，他压下了所有的异议，甚至让人去警告了目野组。
    当荒海会顺利从目野组身上咬下一块肉，而对方的反抗却被另一股力量打压之后, 荒海岛英就真切地意识到, 荒海彩又一次选对了。
    松田阵平, 一个警察，暗地里居然为某个神秘势力效力。
    荒海岛英看出荒海彩有讨好对方的意思。
    那很好, 但分寸也很重要，荒海岛英盘算。
    借松田阵平让荒海会更上一层就算了，如果真的联姻, 哪怕松田阵平在渡鸦的地位不明，以之前渡鸦所展示的看似隐秘实际上强势的作风，荒海会就未必还是荒海会了。
    荒海岛英提醒了荒海彩。
    “松田警官……我当时确实没说其他的。”专程打电话过来解释的年轻女人有些头痛，“但他还是误会了。”
    因为岩崎介羽试图送房这事。
    这东西也不是真的把房产证明递给松田阵平就算完事了，中间还有许多的手续要走。
    岩崎介羽当时真心要送给松田阵平，所以折腾了一大圈，最后摆到松田阵平面前时只差签个字。
    其中有一套房是当初荒海岛英给的。
    荒海岛英不太在意岩崎介羽，但也没有很亏待对方。这套房的位置相当不错，所以当她突然要转手送人时，自然有人把这件事递给了荒海岛英。
    “他知道了介羽要送给您，又知道介羽和我的关系不错，以为是我……之前帮忙牵线让你们认识的。”
    牵什么线。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有点死了。
    这是现代吗？
    他以为这种剧情只会发生在古代电视剧里。
    松田阵平听的内心崩溃。但当时，荒海岛英确实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岩崎介羽脾气不错，性格开朗、虽然稍微单纯了点，但在这种事上反而是优点，尤其是她还做的一手好菜。
    更重要是，她虽然对于荒海会无足轻重，却又确实和荒海岛英有血缘关系。
    没有比她更适合联姻了。
    其实荒海彩已经隐隐意识到荒海岛英的看法，但是这种事情根本无从解释，所以在荒海岛英没有点破之前，她就一直装傻。
    直到昨天的爆炸。
    一连死了十几个人，这么大的动静，当然引起了荒海岛英的注意，他试探性地深入调查了一下，然后被渡鸦警告了。
    荒海岛英微惊，联系了城野彦真。
    他和城野彦真其实的交情不深，但城野彦真欠他一个人情——当初是荒海会帮忙将他偷渡回日本的。
    “你有个好女儿。”城野彦真斯文而冰冷地说，“不然你现在打听的事，足够让荒海会缩水一半了，连我也帮不了你。”
    城野医生说的其实是荒海彩，但荒海岛英却理解成了岩崎介羽。
    但不妨碍他知道了另外一件事。
    松田阵平的地位远比他想象的要高，高到连稍微一提都已经触碰了渡鸦的红线。所以荒海岛英昨天找上了荒海彩。
    荒海彩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联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岩崎介羽今天敢向松田阵平开口，明天日本就没有岩崎介羽了。
    特殊npc只有一位，望周知。
    但事情到这一步已经解释不清了，荒海彩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事情压下，别闹到松田阵平面前。
    所以她暗示荒海岛英，松田阵平身边的人很多，岩崎介羽成功的几率很低。
    但荒海岛英并不真的在意岩崎介羽，他看得很开，也很冷硬。在隐约意识到松田阵平的身份远比他想象的要高之后，就将目标放低了很多。
    情人也不错。
    只要维持和松田阵平的关系即可。
    同样的话他也暗示了岩崎介羽，但是岩崎介羽没能像荒海彩一样早就从过往的蛛丝马迹中猜到了荒海岛英一个月以来一错再错的推断，所以没听懂。
    只剩下荒海彩一个人自我怀疑。
    到这一步，她本来还是没想过把这个剧本分享给松田阵平。
    太超过了，荒海彩根本说不出口，她甚至都没告诉纸居圭介，怕被嘲笑到明年。
    但现在。
    松田阵平不用想办法拖住萩原千速了。
    荒海岛英已经替他做到了这一点。
    准确地说，是萩原千速自己配合的。

 第121章

    当岩崎介羽对着一个和他年龄相差过大的老头叫父亲，而那位老人又恰好和荒海会会长同名同姓时，萩原千速脑子里想了很多。
    她想起松田阵平中枪住院半个月的起因，想起荒海彩的打扮和特殊照顾，还想起松田阵平轻而易举放弃的调查和休养时频繁的走神思虑。
    萩原千速，一个普通的交通课警察，有什么值得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用这种平等有礼姿态来对待？
    她咬牙暗骂松田阵平到底都招惹了什么人物，表面上却笑意盈盈地答应了对方的下午茶邀请。
    茶室里某个和式隔间。
    坐在木桌一侧、穿着和服的老人亲自为萩原千速斟茶。
    澄澈的茶汤在细腻洁白的瓷质茶杯轻轻晃动，透出微苦的清香。
    萩原千速尝了一口，什么也没喝出来，但还是礼貌地夸赞了一番，然后又感谢起岩崎介羽曾经给松田阵平送饭的事。
    “那天阵平受伤时，我可是吓了一跳，他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岩崎介羽脸上的心疼和歉疚明显得几乎无法忽视。
    像是摆明了再说：和我有关，我好愧疚。
    穿着和服的老者却不动声色，
    “这件事情虽然是目野组挑起，但毕竟发生在荒海会的地盘，荒海会承担部分责任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松田先生和小女的关系要好。”
    类似的对话已经进行过几轮，荒海岛英的的话题也大部分围绕着松田阵平和岩崎介羽，并没有额外的试探，反倒有种长辈看小儿女感情的感觉。
    萩原千速都已经隐隐怀疑自己是不是怀疑错了人。
    难道松田阵平忧虑的原因不在荒海会，荒海岛英真的是因为松田阵平和岩崎介羽的关系才过来见她的？
    等等，那如果这样的话，刚刚那几个年轻男女呢，她不相信荒海岛英不知道。
    萩原千速咬咬牙，含糊试探道：
    “其实我也算是和阵平一起长大的，他算是我的半个弟弟，他有点坏毛病……身边吧，总是少不了人。”
    她这次算是拼了命给松田阵平泼脏水，甚至不惜把自己亲弟弟的人设再抹黑十三层，然后歪七扭八捏合到松田阵平身上。
    “别看他平时总是一副脾气不好的样子，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些男孩女孩……三天两头找上来。”
    萩原千速愁眉苦脸，
    “其实他这样不太好，但毕竟还年轻，而且我毕竟不是他的亲姐姐，有些话也不好说。”
    岩崎介羽听得瞪大了眼睛，嘴唇一动就要开口。
    萩原千速感觉她要白给，立刻做出一副要为她好的样子：“介羽，你是个好孩子，值得更好的男人，我不希望你耽误在他身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才看向荒海岛英，“荒海先生，您说是不是？”
    第102章
    【xx年12月1日, 玩家[岩崎介羽]听npc[萩原千速]诉说了npc[松田阵平]的过往情史，并被劝诫不要喜欢npc[松田阵平]。】
    这句话从岩崎介羽的玩家行为日志中刷出来时，松田阵平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但新的一条日志已经刷了出来。
    【xx年12月1日, 玩家[岩崎介羽]得到了npc[荒海岛英]的言语支持。】
    玩家[岩崎介羽]得到了[松田阵平的呆滞]。
    【岩崎介羽：咚咚咚咚咚咚】
    【岩崎介羽：我知道你在线，快说话。】
    【岩崎介羽：————————】
    【岩崎介羽：我这边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不能发出去否则一定会被其他玩家追杀, 但是我又真的很想找人说出来。】
    【八朔真司：[来, 聊五日元的.jpg]】
    【岩崎介羽：荒海岛英想让我做松田警官的情人！】
    啪——
    瘦高青年手里的匕首掉在木地板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客厅内的几人同时看过来, 其中一人的目光如利剑, 直直地刺在他脸上。
    “西尔孚？”他森冷地问，“你对今晚的任务有异议？”
    八朔真司心脏猛地一跳, 从满脑子刷屏的‘npc’‘玩家’‘情人’中强行抽离, 最后只剩下几个大字：
    岩崎介羽，你害我。
    他表面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慢悠悠捡起匕首：
    “没有，当然没有, 不就是去一家俱乐部悄悄绑个人吗。”
    琴酒依然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目光锐利，像是要剥开他的皮肉似的。
    八朔真司讪笑，却心生疑窦。
    如果他只是才见过琴酒一次的代号成员, 或许只会觉得琴酒在任务中比较严苛。
    但他又不是真的新人, 当然知道琴酒在任务中是什么状态。他印象, 琴酒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不满，哪怕现在西尔孚的地位要比他低许多。
    八朔真司正想不怕死地试探一句, 对面坐在椅子上，距离琴酒最近的苏格兰那边却响起纸张翻页的声音。
    黑发蓝眼的男人伸手拿起了琴酒放在桌上的资料，往后翻了一下, 又起身主动将后面任务目标的几个保镖资料分发给他、基安蒂、和科恩。
    这一打岔，气氛又稍稍有了变化。
    轮到琴酒这边，苏格兰却没递资料，反倒微微靠近，将琴酒手中那份抽了出来，印着铅字的a4纸向上滑动，短暂地挡住了那两人的脸，自然也挡住了口型。
    八朔真司只听见了含糊的一两个词，
    “别气了……迁怒……无关。”
    不是因为他，琴酒在因为别的事生气？
    八朔真司怀疑放下，好奇升起，还想再在听，旁边却又传出撕拉一声。
    基安蒂手里的a4纸被她扯出来一长条豁口，剩下的声音彻底模糊了。
    等那张资料被抽离，苏格兰顺势回到自己的位置，好像一直就坐在那，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似的。
    但琴酒的目光已经没有刚刚那样冷然，再扫过他时，也只是微带不耐烦。
    最后，银发男人看向基安蒂手里的裂开的资料。
    “就是、就是手误而已！”
    八朔真司印象里总是藏不住事的基安蒂这时候忽然也像是是变了一个人，只解释了半句话，就开始催促琴酒，还夸张地嚷嚷了起来，
    “别拖了，我好几天没动过手了，现在骨头和枪管都要生锈了。”
    “真要说生锈应该是好久没动手的我吧。”苏格兰无奈叹气。
    基安蒂又安静了，目光不住地往苏格兰和琴酒身上打量。
    八朔真司好想知道为什么。
    这时候岩崎介羽的新消息也已经弹出来了。
    【岩崎介羽：也不对，他好像以为我就是松田警官的情人。】
    【岩崎介羽：我才知道原来松田警官是开放性关系，感情经验丰富的类型，论坛骗我，论坛总结的情报写的是这几年松田警官一直单身！】
    【岩崎介羽：不过也不一定，千速姐说的是总有人找上门，所以可能是更早几年的事，比如高中和大学，现在收敛了。可恶，太过分了，前几年为什么没遇到松田警官，我也想被松田警官撩一下。】
    【岩崎介羽：但松田警官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个性格，难道这几年出了什么意外？花心风流的超级池面在某天后忽然变得稳重，听起来很像是游戏剧情的重要背景啊，好像知道……】
    八朔真司也想知道。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目光刚刚偏移一瞬，苏格兰就恰恰好转过来，与他视线相撞。
    男人礼貌微笑，蓝灰色双眸中的友善像是海面上的粼粼波光，让人生出仿佛美好的错觉。
    怎么这两年的新人这么可怕。
    之前的波本、现在的苏格兰，差不多同时间进来的莱伊也不简单，朗姆似乎还看中了一个基尔……
    八朔真司把日本常驻的代号成员在心里数了遍。少了至少三分之二，和其他地区比起来像是发育不良。
    想采访一下boss和朗姆。
    等他不想活了的时候就去查boss身份。
    晚上的计划定了下来。
    大城信幸和松田阵平一起去ed俱乐部。
    松田阵平让大城信幸先去忙，自己赶到了萩原千速他们所在的商场。
    ……虽然好像已经来不及拯救自己的名声了。
    茶室里，萩原千速因为荒海岛英的回复，彻底陷入迷茫：
    “您完全不介意阵平不能对介羽一心一意吗？”
    对面盘膝而坐的年迈老者神情自若，看不出半点勉强说笑的意味。
    “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我年纪大了，就不操这个心了。”
    岩崎介羽连连点头，目光却又飘向萩原千速：“我只有一点问题。”
    萩原千速精神一振，只要有问题就好，有问题就能扩大。
    在她注视下，樱粉发女人面上浮现一点羞涩，但那羞涩中又似乎带点萩原千速看不懂的别样意味。她低头悄声问萩原千速：
    “千速姐姐，松田警官之前的……都是什么类型的呀？最后都是怎么分开的？是松田警官不喜欢了吗？”

 第122章

    荒海岛英耳朵微动，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萩原千速并未注意到，因为她心底升起的那点期待彻底被碾碎了。
    她扯扯嘴角，“是的呢，但……”
    “但什么？”
    低沉散漫的声音响起，萩原千速睁大眼往门口看去，发现障子门上映出一个模糊人影，也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那人一手按在木质门框边缘，缓缓将门向一侧推开，目光先在萩原千速身上轻轻一点，才平缓转向身穿和服的老者。
    “荒海会长，初次见面。”
    萩原千速来不及震惊松田阵平的突然出现，和于□□大佬对峙的气场，她的视线凝固在了松田阵平身侧。
    穿着深灰色毛呢大衣的高挑女人。
    荒海彩。
    阵平，你让介羽妹妹在这边陪我逛街，自己却去和姐姐见面是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
    走出商场，两人站在大街上，松田阵平对上萩原千速复杂而沉重的目光，欲辩无言。
    “真的不是，我和她们两个都没有别的关系，最多就是朋友。”
    萩原千速的表情更凝重了，往日里时常带熠熠生光蓝色下垂眼失去了色彩。
    松田阵平：“你不信是吧。”
    “我信呀。”
    “不信算……啊？”
    萩原千速缓缓道，“我倒是信你对他们两个没别的意思……”
    松田阵平如释重负。
    但和萩原研二一样从小桃花不断、不论是在异性还是同性中都人缘极佳的萩原千速，郑重地问他：
    “但是阵平，你敢说，岩崎介羽、现在就等在车里的那位荒海彩，真的对你没有一点超出朋友界限的感情吗？你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她们看着你时在想什么吗？”
    真的看不出来吗？
    一个月以前，要说能让松田阵平通过对他的态度和眼神就分辨出一批人，松田阵平一定觉得是天方夜谭。
    但现在岩崎介羽稍微凑近，他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卡着系统警告的边缘疯狂试探能不能占点便宜。
    大城信幸带了两份外卖，他也能轻易猜出对方就是想和他一起吃饭。
    有时候路过遇到眼熟的玩家，对方眼睛亮起，他都能猜出对方是想原地招手还是跑过来聊天。
    那种奇怪的、确确实实被一大群人喜欢着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围绕着他。
    所以哪怕松田阵平设置了不少系统限制，却又默许玩家悄悄跟着他，四处交流他的行踪。
    而玩家并不隐蔽的、只要松田阵平有心就能轻易发现的躲藏和蹲守，同样是他们的默契。
    但松田阵平发现，确实不好和萩原千速解释，尤其是岩崎介羽脑子里确实有一些播不出来的东西。
    而萩原千速还在说：
    “今天我还遇到了四个人，他们都自称是岩崎介羽的朋友，他们提起你的样子，和岩崎介羽一模一样。”
    松田阵平张口，又闭上。挣扎，最终放弃挣扎，渣就渣吧，花心就花心吧。
    “我知道，我认识他们，我也看得出来他们的意思。”
    “那你在刻意维持这种关系吗？”
    “……嗯。”
    萩原千速咬住下唇，修长白皙的手扬起。
    松田阵平神情紧绷，一动不动，却没等到预想的疼痛。
    萩原千速的手轻轻贴在他的侧脸上。
    微凉的指尖并非全然的柔软，反而带着训练和长期骑摩托留下的薄茧，但依然温柔。
    是性格热烈的萩原千速身上极为少见的温柔。
    她仰着头，任由微风轻轻拂起她的长发，眼中的担忧不容错辨：
    “阵平，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第103章
    其实松田阵平并不孤僻。
    他只是不爱社交, 不是不能社交，更不会因为和人交流有什么心理压力。甚至如果特别顾虑着不想惹人生气，也能好好交流。
    但松田阵平从来不是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是发自内心地喜爱和朋友玩乐的气氛, 尤其喜欢女孩们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越喜爱，便越关注；越关注, 便越敏锐, 于是得到更多的视线。
    丰富充沛的情感, 绝佳的洞察力, 出色的交际能力, 造就了独属于萩原研二的舒适区。
    松田阵平不一样。他聊得来的朋友不多，偶尔有零星的几个, 也会随着升学分班或者随便什么事情轻易走散。
    萩原千速问起时, 他会后知后觉的吐槽一句，却从未真正为此困扰。
    因为更多时候，松田阵平已经将目光投向精密复杂的机械制作，或者钻到哪个拳击馆里消磨一下午。
    他越沉浸, 越会忽略周围的人，于是能将更多精力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松田阵平的生活方式，同样是他自己选择的最适合他的方式。
    萩原千速过去常常会觉得研二和阵平的相处尤其奇妙。
    早几年，松田阵平几乎将生活里为数不多的社交额度统统分配给了萩原研二。他时不时提起兴致和萩原研二去参加各种联谊和集体活动, 从中得到一点还行的乐趣。
    而萩原研二安静下来时, 又总是和松田阵平在一块。他们偶尔出去骑摩托、学车, 常常在一起捣鼓机械或者模型，把零件拆得满屋子都是, 然后专注地坐一下午。
    两个人性格迥异，又十分默契，像是齿轮一样过早的嵌合在了彼此的生活中, 以至于身上都带着对方的影子。
    影子。
    真的就只是带着一点点影子而已。
    松田阵平不可能在二十多岁之后性格突变，觉得像是萩原研二一样被女孩子们注视着才更愉快。
    更何况就算是研二，也不会明知道女孩子喜欢他却故意钓着对方。
    只能是另有原因，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原因，让松田阵平放弃了他喜欢的生活方式，甚至背离原则。
    那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可以告诉我吗？”萩原千速担忧的问。
    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是什么逼着你走到这一步，我要怎么帮你？
    远处，岩崎介羽疯狂给荒海彩发消息。
    【岩崎介羽：荒海姐你看见了吗！！千速姐在摸松田警官的脸，我也想摸！！】
    【岩崎介羽：他们站在路边说话真的好像好像偶像剧场景，我悄悄拍了一张。千速姐真的只能是姐姐吗，我要浅磕一下了（忸怩）】
    【荒海彩：你能看见他们在说什么吗？我感觉气氛有点奇怪。】
    荒海彩所在的位置有点远，从后视镜看过去，只能看见两个不太清晰的身影。
    【岩崎介羽：我这里也不能，他们都位置正好卡视野了，那几个家伙也看不清，更不敢凑过去，松田警官好像是不想让我们听到。】
    那就没办法了。
    荒海彩又等了一会，才看见他们分开，松田阵平往这边走来。
    穿着黑西装的卷发男人上了副驾驶，神情却有些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荒海彩启动车辆往前开出一条街，看见松田阵平依然若有所思的模样。
    松田阵平在想解释。
    他想编造一个合理的、能够囊括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的解释。
    过去的一个月，松田阵平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但是不可说的世界意识和游戏，以及注定发生并且还会发生的副本，几乎让这件事成了死结。
    尤其萩原研二还在病床上躺着，他更不想冒险试探保密规定的边界。
    而找理由让明明已经看见了这么多人死去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相信他，更像是在折磨他们的原则。
    所以他一直在被动的搪塞，也默认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甚至更多人会和他渐行渐远。
    但昨晚，降谷零再次站到他家楼下。
    今天，萩原千速明明已经觉得他做错了事，却没有生气，还是在担心他。
    一次又一次，让松田阵平终于意识到，他好像做错了，或者说是选错方向了。
    他以为是自己难得体贴一次，不想让他们为此困扰，反倒得到了相反的结果
    “松田警官？”
    车在十字路口停下，松田阵平回过神。
    “怎么了？”
    驾驶座上女人的黑色长发，被黑色的发绳简单的束在一起，利落地露出侧脸，
    “您是在想怎么向萩原小姐解释吗？”
    “……”松田阵平心情复杂的瞥她一眼，“我还想学你是怎么读心的。”
    这位荒海会年轻的继承人，在游戏里搞事业比真正的本世界人还认真的玩家笑了，然后真的解释起来：
    “您刚才发消息问我是不是也要过去偶遇，说明您很在意这件事。而萩原小姐对他们几个的亲近有些惊讶，说明她不太清楚我们的存在。而且您过来的太着急了，应该是刚知道荒海岛英和萩原小姐见面，就往这边赶。”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刚刚已经解释完了？”
    “因为您看起来一点都不轻松，就算是解释了，恐怕也没能说服萩原小姐。”

 第123章

    “……”
    荒海彩看出松田阵平的默认时，心里却不像是表面上那样平静。
    说实话，这件事有点太奇怪了。她玩游戏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任务npc身边的亲友npc，会因为玩家存在而产生怀疑的。
    按理说不应该根据游戏情况，默认他们都是松田阵平的朋友/下属吗？
    到底是故意设置了这种类似于打破了第四面墙的剧情，还是智能体自行演化时产生了什么误差？
    荒海彩总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个关键节点的位置，却不清楚应该往哪个方向推动。
    劝说松田阵平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告知其他人，会不会产生更多的和玩家有任务交互的npc？劝说松田阵平继续保密，又会让他走向哪个方向？
    荒海彩借着后视镜，望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卷发男人。
    他正看着窗外，绿树、行人、都在暗青色的双眼中飞掠而过，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头转回来，敲了敲中控台：
    “认真开车，要不然换我来。”
    荒海彩收回目光，口中却道：
    “换您来的话，那我担心自己一直看着您了。”
    “你们看的也不少吧。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可看的。要论长相，你们长的明明也都不错。”
    卷发男人又把那点忧虑压了下去，丝毫没有要向她诉苦的意思，哪怕玩家本身应该承担大部分责任。
    荒海彩想要叹息，
    “松田警官，您这样会让我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留在这里的原因又多了一个。”
    荒海彩说了一句有些超游但是不明显的话。
    松田阵平却听懂了。
    那片刻的怔愣落入了荒海彩眼里。
    “现在原因好像又多了一个。”
    荒海彩无声自语，接着拐了个弯将车停在一条巷口。
    不远处，就是ed俱乐部。
    就算是昨晚没答应降谷零松田阵平也没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来这边，毕竟玩家里面还有一个既了解东京各个帮派的势力范围和内部情况，又十分想找到八朔真司的人。
    荒海彩。
    但是大城信幸又带来了新的消息，那个公安卧底曾经在这里和人见面，松田阵平又有点怀疑目野组背后的靠山是组织。
    所以松田阵平又联系了渡鸦干部詹姆斯。
    詹姆斯过来的时候，松田阵平已经在车上换好了衣服。
    他穿过夜色走到这边的巷子里，然后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远处那个靠着墙、咬着一根点燃的香烟，穿着带铆钉和金属链的皮衣的卷发男人是谁。
    卷发男人对他招招手，詹姆斯才发现他还带了一副皮质手套。
    “松田先……”
    松田阁下打了个手势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指了指穿着浅灰色大衣的长发女人：
    “认识吗？”
    “认识。”他低下头回答。
    “嗯，那把头抬起来，今天你和我都是荒海小姐的下属，和她一起去见ed俱乐部老板，所以你今天就直接叫我名字。”
    詹姆斯还没从松田阁下要纡尊降贵装作别人的下属这件事缓过神，听到这，心都提起来了。
    但还好，松田阵平接着说，
    “哦对，换个假名，就叫……神奈吧。”
    詹姆斯才松了口气，开口道：
    “神……”
    卷发男人侧过头，隔着墨镜看过来，詹姆斯生出几分不安，声音登时卡在了嗓子眼。
    不行，根本喊不出来。
    松田阵平看他这个样子，陷入沉默。
    失策了，早知道来一个会演戏的，或者起码胆大点的。
    上次那个黑泽阵……好像比起其他的人稍微好点。
    松田阵平沉吟，又觉得临时把人叫过来不太好。
    算了，他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五分钟我们进去，你先把我的名字练熟。”
    詹姆斯：……
    荒海彩：……
    她听不下去了，去一边接电话，也给这位看起来地位不低的渡鸦留点面子。
    高大的金发男人站在松田阵平身边，原地磕磕巴巴地念了很多次神奈。但是念得再顺，只要松田阵平看过来，他意识到自己是在直呼谁的时候，都难免下意识地卡顿片刻。
    眼看着对方越来越紧张，连汗珠都落了下来，松田阵平感觉良心都有点痛了。
    他不打算再难为詹姆斯，正想说就这样凑合下，目光一转，忽然看见了一个眼熟的高挑身影。
    第104章
    隐约的窥探感一闪而逝, 琴酒微皱起眉，打量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 最后将目光落在在巨大“ed”霓虹灯牌上。
    通讯频道里，基安蒂又一次发出笑声。
    【这个俱乐部的名字, 老板怎么想的？】
    大概是恶趣味吧。
    已经酒吧内的诸伏景光这么想, 却看见西尔孚头扭到一边快活地吹了声口哨。
    也不知道他在快活什么。
    反正詹姆斯不太快活。
    他正在极为羞耻的反复念松田阁下的假名, 每念一声, 都在拼命压下脑子里回忆起的松田阁下过去的赫赫名声和对下属极尽严苛的态度。
    但神奇的是当他这么做许多次之后, 总感觉心里的压力真的减轻了许多，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他顺着松田阁下的目光看见了……
    黑！泽！阵！
    “神奈, 时间到了, 我们进去吧。”
    愤怒果然能让人忘记一切压力。
    他流畅得像是从来没困扰过。
    松田阵平收回目光，看向镇定的金发男人，产生几分怀疑：
    “你刚刚真的不是演的？”
    詹姆斯冷汗都要重新下来了。
    “我怎么敢骗您。”
    松田也就是随口一说，放过了这件事, 这时荒海彩也已经回来。
    “我的人到了。”她说。
    真下属到了。
    所以当他们进入酒吧时，诸伏景光看见的就是荒海彩为首的一行七人。
    浅灰色大衣的长发女人站在最前面，身后是左侧是未曾见过的身量极为高大的金发男人，另一边是……松田阵平？
    卷发男人的墨镜遮住了小半张脸和眼睛, 皮衣上的金属饰品在五彩的射灯下尽情反射。
    好刺眼, 感觉松田被大城信幸传染了。
    诸伏景光又确认了一遍, 才相信自己没看错。
    而这时，他们已经走向电梯。
    诸伏景光怀着震撼收回目光, 在场内搜寻同样在酒吧内的剩下两人，西尔孚这时候已经在任务目标的对面坐下，正好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应该是什么都没看见。
    那琴酒呢？诸伏景光看了一圈，还是没看见刚刚才走进酒吧的琴酒。
    人好像一眨眼就消失了。
    松田阵平在进电梯之前打量了一下场内，却没看见黑泽阵，反倒看见了不动声色观察四周的诸伏景光，可能是在执行那个组织的任务。
    那如果目野组真的和组织有关，等下如果他们闹出点动静，是不是就能立刻验证了。
    还有，八朔真司有没有可能也在任务里。
    松田阵平沉吟，然后打开了玩家行为日志扫了一眼，继而陷入沉默。
    【xx年12月1日，玩家[八朔真司]得到npc[琴酒]的通知，与npc[琴酒]、npc[苏格兰]、npc[基安蒂]、npc[科恩]汇合，得知今晚要绑架……高官的独子，借此控制该高官，阻止对方继续推进……政策。】
    ……做这种事是不是不太好？
    景光那边需不需要帮忙？
    电梯已经到了二楼，松田阵平一心两用，跟在荒海彩身后见了ed俱乐部的老板。
    老板是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听说是目野组老大的亲弟弟，即使前段时间两边发生了不少冲突，这时候还能乐呵呵的为荒海彩这位不速之客上茶。
    “这两位兄弟眼生，好像从来没见过呀？”
    荒海彩也一一做了介绍，于是松田阵平不得已得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做虚伪的热情。
    荒海彩被俱乐部老板请到休息室坐着，松田阵平和其他几人一样站在荒海彩身后，结果荒海彩却看了过来。
    松田阵平直接当做没看到，一转头却看俱乐部老板正看过来。
    他的目光有些古怪，但很快又露出笑容，听见荒海彩说明来意之后，熟练地打起了太极。
    “荒海小姐，瞧你说的，我目野组生意来来回回不就是那几个，哪有本事联系外面。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搭上一个菊池佐，以为有门路，没想到也是个骗子。”
    他那张白白胖胖的脸皱起来，苦呵呵的说，“后面的事，恐怕没人比荒海会更清楚了，现在的目野组……”
    荒海彩不紧不慢地试探起来。松田阵平站在荒海彩身后，继续看八朔真司的任务。
    【xx年12月1日，玩家[八朔真司]在听任务要求时走神，引起npc[琴酒]怀疑，npc[苏格兰]打圆场。】

 第124章

    【xx年12月1日，玩家[八朔真司]偷听npc[苏格兰]和npc[琴酒]说悄悄话，得知到自己被npc[琴酒]迁怒。】
    【xx年12月1日，玩家[八朔真司]计划单独去收集信息，以便骗出任务目标，被npc[琴酒]以任务机密为由严厉拒绝，且在任务前都不能单独离开。玩家[八朔真司]不满，认为这不符合情报组执行任务时的习惯。】
    【xx年12月1日，玩家[八朔真司]在安全屋内呆到了晚上。】
    【xx年12月1日，玩家[八朔真司]戴上了全程开启的通讯耳麦，进入ed俱乐部找到了任务目标npc[岸政佑]】
    【xx年12月1日，玩家[八朔真司]观察到npc[苏格兰]似乎一直在看着他。】
    松田阵平的眉头微微拧起又松开，然后惊讶地发现荒海彩不知道怎么，已经让俱乐部老板承认了做一些‘中介生意’。
    他抽出几分心思回来听他们交流，但越来越好说话的俱乐部老板，在说到那天晚上的石塚有茂后却态度变了，咬死了不再松口。
    松田阵平耐着性子听了几句，意识到陷入了僵局。
    怎么别人都能说，只有石塚有茂不行？
    总不能他来的次数多……还真挺多的。
    松田阵平翻了翻日志，忽然顿住。
    【xx年12月1日，玩家[八朔真司]听见npc基安蒂再次嘲笑ed俱乐部的名字，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
    手按在荒海彩背后的沙发椅背，又在她背上轻轻敲了几下，才故意如同知情人一样开口问：
    “他有什么值得你为他守口如瓶？因为你太喜欢ed俱乐部的名字？”
    八朔真司的日志里甚至没有俱乐部老板的名字。
    俱乐部老板的表情变了一变，他随意地往松田阵平的方向一瞥，但目光中阴沉一闪而逝，接着又乐呵呵的说：
    “荒海小姐身边的人似乎不太懂规矩啊，要是我敢在我哥和荒海会长说话时随便打扰，我哥可要扒了我的皮。”
    松田阵平挑眉，接着眼神警告想要摸枪的詹姆斯。
    而荒海彩却没被俱乐部老板带跑偏，
    “我的下属就不劳您指点了，不过您对下属，恐怕都没有对石塚有茂那么上心。”
    她平淡地问：“那到底是石塚有茂来找你帮忙，还是你为他做事？”
    俱乐部老板的脸颊抽搐了下。
    “荒海小姐说笑了。”
    松田阵平听烦了，绕了一圈，叮叮当当地坐在沙发扶手上，抛了一下手机，
    “你不愿意说，那叫你哥过来，问问他为谁做事？”
    松田阵平发誓，他只是随口一说，充其量是小小报复下刚才俱乐部老板的眼神，有一丁点威胁恐吓的意思。
    但他话音还没落，詹姆斯和荒海彩带来的四人几乎是同时拔枪，指向了周围几位保镖和俱乐部老板本人。
    而俱乐部老板身后的人大概没想到他们会说动手就要动手，慢了一步，拔枪的动作都僵在一半。
    恐吓，猝不及防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生命威胁。
    俱乐部老板的目光一下子从怨毒变成了清澈。
    松田阵平：……
    他镇定地靠在沙发上，大脑飞速转动，就要开口想找个理由收场，荒海彩却说话了。
    年轻女人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直却姿态自然地，从松田阵平这边看过去，只能看见她和平日里不同的、近乎冷漠的神情。
    “既然这样，那就请现在联系吧。”
    松田阵平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里。
    俱乐部老板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目光飞快的扫了他，然后看向荒海会，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挤出来了一个比刚才友善的多的笑容。
    “荒海小姐，你、您何必呢？难道荒海会想要彻底和目野组交恶吗。”
    他看荒海彩毫不动摇的样子，咬了咬牙，大声道，
    “难道大名鼎鼎的荒海彩，实际上耳根子软到连这种大事都要听一个小白脸的话吗？”
    荒海彩：……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在被震撼，八朔真司在震撼别人。
    “石塚侦探，你在看什么？”
    化名石塚有茂的瘦高男人窝在深红色的卡座里，英俊的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指了指远处一对异性情侣，
    “那个男人，如果是你应该能看出来吧，他是个gay。”
    对面，穿着浅色格纹西装看上去风度翩翩的男人笑容隐隐僵硬，
    “你在说什么？这我可看不出来。”
    “啊——”石塚有茂夸张地张开嘴，然后露出懊恼的表情，“那我拿到的录像就是假的了，这可怎么办？不如还是卖给……”
    他作势起身，然后被格纹西装男一把抓住了手腕。
    “多少钱？”
    石塚有茂的表情却更惊讶了，他又低头看了看两人贴在一起的手，
    “我吗？那可就很贵了。”
    通讯频道里寂静无声。
    又过了几分钟，松田阵平眼睁睁地看着日志里刷出了一条。
    【xx年12月1日，玩家[八朔真司]成功引诱了npc[岸政佑]。npc[岸政佑]给了玩家[八朔真司]一张银行卡，并邀请玩家[八朔真司]一起去酒店。】
    第105章
    俱乐部老板一时激愤, 但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就在他开口后，本来虽然冷漠但还算客气的荒海彩抬眸，眼中蓄起冷意。站在沙发后面的金发男人手臂上的肌肉隆起, 更像是随时能扣下扳机。
    俱乐部老板额头渗出冷汗，嘴唇翕动, 想要说句好话, 挽回局面, 却忽然听见一声低笑。
    本来坐在沙发扶手上, 懒洋洋倚着沙发椅背的卷发男人居然没生气, 反倒像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以拳抵唇, 笑了起来。
    “好吧…咳咳…行。”
    他长得相当俊美, 即使穿着一件过分亮眼的皮衣，墨镜和额前垂下的微卷发丝又遮住了上半张脸，也能从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颌中看出几分痕迹。
    此刻一手按在沙发边缘，笑得难以克制, 清咳了两声才缓过来，墨镜也因为他的动作沿着鼻梁微微下滑。
    俱乐部老板不安地发现，荒海彩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了，然后手指忍不住向上抬了抬。
    “墨镜。”
    荒海彩的声音比和他说话时柔和了不止一个度。
    卷发男人便抬手推了推墨镜。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的目光扫过来, 带着几分嘲弄。
    “你们被他威胁了吧, 他手里的东西能让你们目野组完蛋, 所以你才咬死了一个字都不敢说？”
    “让我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是这个月……七八号以后, 他忽然出现，说出了不少只有你们内部才知道的隐秘，而你们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他。“
    俱乐部老板觉得这个叫神奈的人简直是恶鬼, 他到底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卷发男人却根本不会给他解释，只嗤笑一声，“现在告诉我，昨天的爆炸，是不是他找人做的？”
    他脸色灰败地点了点头。
    “就是你说的那样。”
    松田阵平结合日志推断出了完整的事情经过。
    目野组算是八朔真司过去借组织力量，给予了部分扶持的势力，但并没有完全和组织搭上线，只认识八朔真司一个人。
    但是11月7号八朔真司的影响力被扣除，目野组也彻底和组织断了关系。之后八朔真司想继续利用目野组，于是利用脑子里的情报威胁了对方。
    他想着，看了一眼荒海彩，见她露出几分了悟和恍然，就知道她大概也已经想清楚了。
    那剩下的只有另一个问题，组织在公安的卧底为什么过来在这里和人见面，见的是谁。
    “你听说过寺田宏之吗？”荒海彩问俱乐部老板。
    俱乐部老板露出茫然的眼神，松田阵平却一下子回神。
    这名字就是大城信幸给他的那个卧底的名字。荒海彩连这个任务都一并关注了？大城信幸居然肯告诉她……
    松田阵平稍觉不妙。
    为了掩饰组织存在，他编造这个任务描述时，只说了是渡鸦分裂的另一派在公安安插了卧底，没有这个卧底在调查诸伏景光的事，所以描述中不可避免的有一些漏洞。
    比如绿川雅也那天为什么会去调查死亡的公安警察，然后被渡鸦（组织）追杀。
    只有大城信幸一个人还好，他很相信景光，不会在意这些。但荒海彩就不好说了……
    眼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松田阵平咳了一声，“我出去一趟。“
    再不下去八朔真司就和那个什么高官的独子去酒店开房了。
    他推开门，詹姆斯本想要跟着，但是刚稍微转了一下，就被松田阵平一个眼神钉在原地，只能留了下来。
    黑泽阵在俱乐部，松田阁下还独自出去了。
    看松田阁下把门关上，高大的金发男人轻微扯扯嘴角，目光森然地看向那个碍事的俱乐部老板。

 第125章

    俱乐部老板：……
    他僵硬地对荒海彩堆出笑容。
    不对吧，怎么你的下属对那个神奈的态度也明显不对劲，你们荒海会内部这么开放的吗？
    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在持续遭受打击的松田阵平出了门，转了一圈，最后选择了楼梯。
    毕竟刚才进来的动静太大，除了景光以外，可能还有其他组织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了。
    他选了几乎没人走的消防楼梯，刚走近，忽然隐约听见了一点动静。
    那边的人似乎也察觉了他，安静了一瞬，随即自然地推开了门，像是路人一样就要离开。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拦住了他。
    “你来干什么？”
    “这件事和你……”
    “要我直接联系你的上司吗？”
    风见裕也沉默了。
    “看来是他安排的行动。”
    松田阵平目光稍稍向左移看向一直打开的、八朔真司玩家行为日志。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看八朔真司的日志时，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了。
    八朔真司，你蠢死了。
    八朔真司打了个喷嚏，怀疑是谁在恶毒的说他坏话。
    他正在和岸政佑进行毫无意义的调情。
    因为游戏不允许实质进展，当然，他也不想。
    所有玩家的随机外貌基本都比一般水准高些，最差是五官端正或秀丽，别管脑子里缺几根筋，表面上看起来都人模人样。
    先不说玩家主动勾引npc的事，就当初克拉伦斯那张脸……只能说美国还是太危险了，多亏了游戏保护。
    而有些地位又还长得不错的男人，自信心相比普通人会膨胀个三五倍。八朔真司只稍微误导，就轻易地让对面的岸政佑认为他是既想要钱，又稍微动了点别的心思。
    岸政佑理所当然地生出了不仅给钱，还要怀柔稳住“石塚有茂”，然后慢慢拿捏他的想法。
    但现在还不够，现在岸政佑又还在试探他，答应的太快，会引起他的警觉。
    频道里，基安蒂低咒了一句，
    【你在干什么？不应该想办法把人骗出来吗？】
    琴酒说这次的行动很重要，若非如此，她也没机会听见直播听见西尔孚这种情报人员做任务。
    可她实在看不出来西尔孚有什么认真任务的意思，反倒开始在和对方兜圈子。
    【基安蒂，安静，做好你自己的事。】
    基安蒂悻悻地闭上了嘴，但琴酒却并不像他的声音一样平静。
    因为俱乐部里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琴酒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低头，发现果然是贝尔摩德的消息。
    【亲爱的gin，你还在我们的猎场里吗？——贝尔摩德】
    【现在还算是你的猎场吗？——琴酒】
    俱乐部的某个角落里，样貌普通的黑发女人嘴角勾起幸灾乐祸的笑。
    【我倒是希望西尔孚没有问题了。否则一旦在酒吧里动起手，引起楼上那位关注，你可怎么办呢？——贝尔摩德】
    琴酒不再回复，贝尔摩德又紧接着发来消息。
    【苏格兰亲眼见过松田阵平吧，他刚刚应该也注意到了。你最好提醒他一下，免得到时候他看见你和那位调情时被吓到了。——贝尔摩德】
    琴酒已读不回。
    而话题中的苏格兰、诸伏景光也在打量深红色卡座的西尔孚，却没能从对方的动作中看出端倪。
    西尔孚什么也没有发现。
    昨天的爆炸案后，公安查到了动手的人，并且抓住了其中两个，他们承认了和八朔真司有关。
    虽然这件事情可以说得上是渡鸦内斗，而渡鸦甚至不能写在向上递交的报告里，但是他和zero还是想办法把这件事情留了档。
    只是改成了八朔真司想促成组织和渡鸦的冲突。
    然后故意让被他们刻意留下的那位组织卧底从公安的档案里看见。
    毕竟经过这几日的确认，他和zero都觉得组织在警视厅内安插的人还没找到公安派出的卧底是谁，上一次传出去的消息，大概也只是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既然组织需要一个公安卧底，而这个卧底必须是前几天在东京的人，那么他们就给一个公安卧底。
    比如八朔真司。
    今天的行动就是组织对八朔真司的试探，也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给他的陷阱。
    松田阵平看着风见裕也，把事情的经过连了起来。
    为什么日志里琴酒对八朔真司态度苛刻。
    为什么任务全程都要佩戴通讯耳麦。
    为什么景光一直观察八朔真司。
    不是因为任务目标重要，而是组织在利用一个极为重要的目标，试探西尔孚是否会联系公安破坏任务。
    只要公安出现。
    “松田警官，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猜到的，但不要插手这件事。”
    松田阵平不清楚风见裕也对渡鸦知道多少，现在对他的态度居然依然很好。
    “只要他行动，我们的人就会制造意外，而如果有人给他传递消息，他一样会引起组织的怀疑。”
    “噢，这样啊。”松田阵平慢吞吞说。
    一楼，八朔真司已经打算带岸政佑离开俱乐部。
    这时，游戏系统忽然提示私聊消息。
    【岩崎介羽：……那个，松田警官让我转达几句话。[流泪猫猫头jpg]】
    【岩崎介羽：他说，不想死的话就待在那别动。】
    第106章
    松田阵平已经走到楼梯口的位置, 这里光线很暗，除非走近，否则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但却适合观察一楼的情形。
    他扫视一圈，轻易地找到了八朔真司, 恰好八朔真司看了过来, 两人隔着闪动交错的缭乱光线, 隔着攒动着的人群, 视线相撞,
    通讯频道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和岸政佑说话的八朔真司突兀安静了下来。
    “石塚？”
    岸政佑声音带着疑惑, 通讯频道前的几人也带着疑惑。
    “西尔孚？”基安蒂没忍住又开口了。
    坐在一楼某个单人圆桌前的诸伏景光则清晰地看到, 八朔真司稍微动了动，往卡座内缩了缩。
    如果之前从诸伏景光的角度能看见西尔孚的半个身子和侧脸，现在只能看见一点衣角。
    等下，之前西尔孚和那个岸政佑是侧面相对, 如果西尔孚外内侧去，那现在岂不是……
    通讯频道内，喧闹的音乐声中，忽地传出了少许衣物摩擦声。
    视野更好, 同时能正面看清楚那两人的动作的贝尔摩德表情古怪了起来。
    【西尔孚在躲人。——贝尔摩德】
    同样知情的苏格兰也发来消息。
    【我没看到任何人给他传递消息, 但他突然紧张起来了。——苏格兰】
    琴酒还没来得及回复, 却察觉一道窥探的视线，就像是刚才门口时……
    他第一时间就关了通讯频道, 瞳孔一缩，向左后方看去。
    “吓到你了？”
    松田阵平刚才稍微走了两步，就在这里看见了黑泽阵。
    银发男人盯着手机, 神色冰冷。
    不像好人，比他不像好人多了。
    松田阵平以前就隐隐觉得渡鸦成员身上都有点违和感，明明如此守规矩，却言谈行动中都带着肃杀血腥。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原因——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恶人，只是记忆被修改了。
    詹姆斯曾经是组织的代号成员爱尔兰威士忌，没准西尾瑛、以及眼前的黑泽阵也是。
    松田阵平暂且压下那点别扭不适，
    “你帮我做点事。”
    他并未发觉到自己的态度越发强势。因为银发男人只是如上次一样，毫无异议地答应了下来。
    “看见了吗？”
    他右手按在黑泽阵的肩膀上引导他的视线往八朔真司的方向看，手掌下肌肉紧绷了一瞬，又缓慢放松下来。
    “……看见了。”黑泽阵的声音微微沙哑。
    “引他离开酒吧，动静小一点。”
    松田阵平走下楼梯只花了一分钟，也只花了一分钟考虑这件事怎么解决。
    因为紧接着，他忽然意识到，如果他想从这里带走一个人。
    组织、公安。
    没有一方能阻止他。
    他不需要任何手段、任何计谋。他只要站在这，让所有人看见这件事是他做的。
    一切就结束了。
    至于八朔真司被组织怀疑的事，本身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
    八朔真司并不是真蠢，他掌握的组织情报可能远比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要多，只是一时没想到自己会被怀疑。只要他反应过来，自己就能解决。
    所以他今天要做的无非就是两点：一，阻止公安进一步陷害八朔真司，二，确保公安不趁机抓走八朔真司。
    那就让渡鸦的人来引走八朔真司吧，然后让八朔真司自己解决后续！
    松田阵平直接而暴.力地决定了事情走向。

 第126章

    琴酒僵立在原地。
    卷发男人在他身边叹了口气，缓而长，“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吗？”
    那只手依然按在他的惯用手的肩膀上，像只是随意一搭，但又像是某种警告。
    琴酒神色不变，心中却猛然窜起一股悚然。
    他确实在躲避松田阵平，但原因并非贝尔摩德所取笑的那样。
    琴酒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进入了松田阵平的视线，自然也清楚松田阵平对他跟本没有额外的想法。
    松田阵平身边那么多人，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他又不是贝尔摩德，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耐引诱对方。
    松田阵平故意对他宽和，多半只是恶劣地想看他这个“伪装的渡鸦”不安却只能配合的样子。
    结果贝尔摩德被松田阵平的态度误导，而贝尔摩德的态度又进一步误导了朗姆和boss，才导致了这一连串的误会。
    琴酒无意解开误会，甚至故意借此从boss甚至朗姆那边拿到不少补偿。
    他应得的。
    毕竟……真正的危险在这。
    左肩上的温热透过衣物一点点渗进来，松田阵平近得可以随时制住他。其实在松田阵平靠近之时，琴酒有几次可以和他拉开距离的机会，但他始终没有。
    他克制住条件反射的反击动作，尽可能表现出被拆穿后诚恳的道歉态度。
    “您已经猜到了……”
    我的真实身份。
    “嗯。”
    松田阵平猜到了黑泽阵过来的目的。
    突然死了一连十四个人，而且是跟在他身边的人，松田阵平知道渡鸦内恐怕会悄悄调查。而恰好在这个关键的地点碰上黑泽阵，他来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
    琴酒只犹豫了不到半秒，就直接吐露了组织根据从公安内部得到的情报的推断，
    “他想挑起组织和渡鸦的矛盾。”
    “原来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可惜猜错了。”
    卷发男人神情意味不明，下一句话却像是拿着锉刀锉过了琴酒的神经，
    “八朔真司，就是西尔孚，之前其实是渡鸦的人。”
    琴酒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有一半的时间留在日本，如今却蓦然发现，日语也是一门极为陌生的语言。
    “渡鸦？他是渡鸦的人？”
    他重复了一遍，大脑的转动都有些迟缓了。
    他们不是在怀疑西尔孚是公安卧底吗，怎么转眼变成了渡鸦。朗姆和boss不都认为渡鸦不会往组织内安插卧底吗？
    松田阵平却解释了。
    “现在不算，他早几年就已经离开了。至于对我的人动手，算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
    说这话时，他望向西尔孚的位置。
    琴酒着松田阵平的视线望过去。西尔孚还在和岸政佑交流，但目光时常不着痕迹地转动。
    之前琴酒会以为西尔孚是在寻找公安，但现在看来，恐怕西尔孚是想要确认松田阵平是不是还在场内。
    这种渡鸦内部的秘辛，松田阵平居然毫不在意向他这个组织干部吐露。
    琴酒推测这可能是一种允许，于是试探性地继续深入询问：
    “之前我们调查他的情报没有这部分。”
    “全都被抹去了。现在渡鸦的人，也都已经不知道他的存在。”
    现在西尔孚才二十多岁，就算是他在几年前就已经离开渡鸦，也远远不到渡鸦的人都遗忘的程度那只能是……西尔孚相关的人都被处理掉了。
    短短几句话，却暗藏渡鸦内部的一段血腥的过往。
    随之而来的又是新的问题。西尔孚为什么会离开渡鸦，为何与他相关的人都被渡鸦处理，他却能全身而退？
    琴酒冷不丁想起， boss似乎做过类似的事。
    当初输给渡鸦后，boss对所有知情人下了封口令，彻底掩盖渡鸦的存在。而渡鸦对西尔孚的做的，和当初的boss的一模一样。
    难道西尔孚手里掌握着某些足以从渡鸦保全自己的底牌？
    西尔孚过去在琴酒眼里面只是一个普通的新人。明明有几分聪明，却又莽撞到和卡尔瓦多斯闯入明立流的蠢货。
    但现在想想，假如西尔孚其实了解渡鸦内部的情况，如果不是卡尔瓦多斯贸然开枪，那一趟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
    琴酒生出几分心思，却并未表露出来，顺着松田阵平的话询问：
    “那他找上ed俱乐部……”
    “这里最初算是他的。”
    松田阵平感觉八朔真司真的怪可怜的，他说两人有恩怨时其实都有点心虚。因为这分明是八朔真司有恩于他，然后他有仇于八朔真司。
    而他这种不自觉地愧疚感，也顺着他的语气流露出来了几分。
    琴酒：……
    他悄然推翻了上一个猜测。
    松田阵平对八朔真司居然没有杀意，甚至没有明显的恶感。
    一个即使间接杀了松田阵平身边十多个人，也没有真的惹怒松田阵平的人。
    一个曾经深入渡鸦内部，了解渡鸦现今情况、甚至可能掌握着渡鸦某些隐秘的人。
    松田阵平甚至亲自为了西尔孚向组织解释，还特意让他去做这件事，并彻底掩去了自己在这件事中的作用。
    为什么，总不可能是怕西尔孚不接受他的“好意”。
    琴酒因为这个想法犯了恶心，克制着没让嘴角抽搐一下。
    这可能是松田阵平的新游戏。他提醒自己别再去猜疯子的想法。
    “那他旁边的岸政佑，您打算怎么做？”
    自己的任务是成功还是失败，居然要决定于别人的一句话。琴酒悄然掩住了眼底的冷光。
    “他吗？”松田阵平却仿佛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似的，低笑了一声，“你觉得这里谁的人多？”
    琴酒顿住。
    他重新看向场内，忽然发现，隐晦的在场内观察扫视的人越来越多。
    几乎到了每三五个中就有一个的程度。
    这些人都是松田阵平过来之后才慢慢进入俱乐部的，但他们全都是职业各异，身份各异的普通人、举手投足间没有任何的训练痕迹，更没有警惕心，和路边的普通人一模一样。
    可是他们此刻，却整齐划一的观察周围，几乎到了诡异的地步。
    “杯户购物广场群聊”
    【找到了没有？我们的松田警官在哪！不是说下楼了吗？】
    【松田警官松田警官松田警官，你到底在哪在哪在哪？】
    【我想看穿铆钉皮衣的松田警官，我想看身上带金属链的松田警官，我想看戴新墨镜的松田警官！不让我看到换了新皮肤的npc，我会立刻、现在、马上失去所有的美好品质。】
    【完全没找到，松田警官不会已经离开了吧？】
    【不要啊，怎么会有特殊npc背着我们悄悄换限时新皮肤还不给我们看啊，第二人生我恨你！】
    【喜报！！！仓辻大佬查了监控了，松田警官没有出去，还在俱乐部里！】
    稍有些萎靡的玩家们立刻振奋了起来，瞪着仿佛探照灯一样的大眼睛，试图在人群中找到松田阵平。结果，先有了意外收获。
    【欸，怎么还有人坐下和别的npc聊天去了？哇，那是在搭讪吗？】
    一个、两个、三个玩家，发现了格格不入的八朔真司。
    就在有玩家想过来之前。八朔真司冷静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手轻覆在了这位长得还行的岸政佑手上。
    穿格纹西装的男人目光动了动，反手握住了西尔孚的手。
    琴酒看见这一幕的瞬间。
    旁边，松田阵平的呼吸突然乱了。
    第107章
    玩家们不是松田阵平叫过来的。
    起先, 只是偶然有一个玩家看见了穿着皮衣的松田阵平。
    他震惊，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之后, 狂喜地发在论坛上。
    【好辣，太辣了！穿铆钉金属链皮衣的松田警官好帅！】
    [什么, 什么皮衣？什么铆钉？]
    楼主上传了几张抓拍的俱乐部外的模糊图片, 即使看不太清, 也依然能看见松田阵平穿的绝对不是平时的黑西装。
    意识这不是恶搞整蛊, 而是真的之后, 做日常任务的、调查爆炸案的、什么都没干只是在捣乱的，建模型的、试图找人约稿画松田警官的, 不断给管理员发申请试图让系统同意用真人照片做周边的都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原来松田警官会换别的款式！我以为他只有黑西装, 黑西装和黑西装！！]
    [我之前一直纳闷到底为什么松田警官每天都是同一款式黑西装加墨镜，上次在医院看见了一件昂贵的，但是也就是面料换了啊，款式基本还是一模一样。明明别的npc都会换衣服。]
    [我以为这是游戏里为了凸显松田警官的特殊所以故意设定的……]
    [我以为是任务触发, 所以一直在找有没有什么任务能让松田警官换衣服。]

 第127章

    [那今天会不会有别的任务？]
    [为什么不能是游戏公司打算将来开氪金通道？]
    [氪！我可以氪！就今天这一身，请焊死在松田警官身上，啊啊怎么还有黑色的皮手套，我要不行了……]
    [你也看见了, 你们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我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再追过去就找不到人了。]
    就这样, 正在下楼的松田阵平顺手打开日志时, 发现东京几乎所有认可度大于5的玩家都涌进了ed俱乐部。
    他吓了一跳，问了岩崎介羽才知道了怎么回事。
    ……只是换了一件衣服而已。
    松田阵平心情微妙地决定, 从明天开始，继续把黑西装焊死在身上，
    不过, 来都来了。
    他开始编辑任务。
    而八朔真司这边，放弃脸面的速度还是慢了一点。
    一部分玩家确实因为他正在色诱npc而礼貌地没去打扰，但是刚才消息已经发在了群里，所以吸引了更多不能读懂空气的玩家。
    挽着好友手臂亲密说话的年轻女郎、勾肩搭背嬉笑打闹的不良青年。
    独自坐在吧台前喝酒的、漫无目的走来走去的、四处拍照和人打招呼的……
    同时看向八朔真司……身边的npc岸政佑。
    他们的目光中看不出半点恶意，却忽地让人头皮发麻。
    那是……像是观察蚂蚁、观察更低一等的异类的纯然的好奇目光。
    沐浴在这种异样目光下的岸政佑身体僵硬，装作普通客人的保镖精神紧绷。
    而二楼走廊上，贝尔摩德猛地收回望向“渡鸦们”的视线，将半个身体藏在阴影中。
    她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拿出手机快速地按下一连串文字，却在选定琴酒为邮件收件人顿住。
    最低亮度的微弱白光映在她光洁细腻的皮肤上。
    屏幕上面的黑色文字一个个被删去。
    半晌，易容的黑发女人略错侧过身，往楼下某个隐蔽的位置看去。
    从松田阵平走向琴酒，琴酒关了通讯后，她就没再敢给琴酒发送任何消息。
    她没有过于频繁的直接观察那两人，只能将目光放在周围反光的物体和地面模糊交叠的影子上。
    但这回，她忽然从附近发现了一个身影。
    贝尔摩德眼神闪了闪，下了楼，
    基安蒂本应该留在外面。
    假如仅仅是西尔孚不再出声和琴酒关了通讯，她和科恩还不至于私自行动。
    但他们在俱乐部外看见了那天从明立流带出西尔孚和卡尔瓦多斯时守在医院外面的人。
    那些人虽然看起来蠢，但他们实际上是渡鸦的人啊！！
    基安蒂低咒了一句，从后门进来，东绕西绕，却先看见了几步之外阴影中穿灰色外套的男人。
    他不知道已经在那站了多久，双手抄在兜里，半倚着装饰着花纹的承重柱，蓝灰色上挑眼斜扫过来，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凌厉淡漠。
    苏格兰。
    他已经注意到了基安蒂，动作极为缓慢地轻轻竖起两根手指置于唇边。
    偏是此刻，身后又传出极轻的脚步声，基安蒂敏捷转头，就看见那张那个陌生的黑发女人发出熟悉的女声：
    “是我。”
    基安蒂震惊，“你怎么……”
    又是一模一样的噤声动作。
    这时候再没察觉出异样，那基安蒂就是真蠢了。
    她扫视四周，却没找到让这两人警惕的原因。
    是耍她吗？！基安蒂哪有耐心，就要开口质问。
    但就是这时，距离苏格兰的位置约摸五六步远，被绿植和铁架遮挡的一个视觉死角的位置，忽然发生了一点光线变化。
    狙击手的本能让她看了过去。
    那里有两人贴得极近，影子几乎重叠到了一处，偶尔射灯的光芒从绿植和铁架的缝隙中穿过，隐隐能看清其中一人的银色发丝。
    基安蒂凝固了。
    像是被按下了清除键，她脸上烦躁不爽变成空白，又从空白转成茫然和震惊。
    她的脖子一厘米一厘米的往回转，视线随着颈椎转动，在触及苏格兰平静又暗藏汹涌的目光时，嘎嘣一下，基安蒂清醒了。
    【好歹是公众场合，你们不要太出格。】
    通讯频道里传出西尔孚的声音。
    第一个强行凑过来想打招呼的玩家讪讪一笑，眼睛滴溜滴溜滴在八朔真司和男npc交叠的手上打转。
    八朔真司缓慢往后抽手，没抽动。
    岸政佑紧紧地攥着他，刚才的风度和自信只剩下强撑的一两分，掌心都已经渗出汗水。
    俱乐部的气氛悄然变了，许多普通客人虽然不能敏锐地察觉出发生了什么，但那种诡异的不安感也迫使他们逐渐远离漩涡，往俱乐部门口移动。
    现在整个一楼近八成的人都是玩家、让剩下的公安都显得突兀了。
    【石塚，这是你的朋友吗？】暴风眼中心的男人嗓音已经哑了。
    【要不你猜一猜，可惜不管对不对，我都不会发奖励。】
    西尔孚居然还能再这种时候开玩笑，他的语气听上去出奇的冷静，仅从声音完全看不出来他已经被渡鸦的人包围。
    而岸政佑眼里，事情的性质已经完全变了。
    “你们是一伙的，你们想抓我？”
    那个凑近的光头男人听见这句，疑惑地看了看他，
    “你谁？”
    岸政佑的愤怒和不安还没彻底表达出来，就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岸政先生，我只是让你猜一猜，是你自己想多了。”
    旁边的石塚有茂笑了，他的话像是安抚，但神情却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暧昧中带着嘲弄，嘲弄中又透出丝丝亲昵。
    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眼神透出的情绪，甚至脸上肌肉的走向，轻微变化的肢体动作，以精妙的演技构建组合，转瞬间，形成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明明人一直就在眼前，但此刻却完全不像是刚才那个有点投机心思又手段拙劣的私家侦探。
    像是什么？
    岸政佑不知道，只是看着他，不能移开视线。
    笠原滝也和其他没见过世面的玩家，因为这忽然产生的特殊氛围而呆住了。
    贝尔摩德却猛然瞪大水绿色的双眸，从容不在，惊愕浮现。
    这明明是……
    明明是故意的。
    松田阵平今天不知道被八朔真司震惊了多少次，现在已经麻木。
    他冷酷地发布了新任务。
    【意外硝烟（二）&gt;偶遇石塚有茂】
    【任务描述：你们在ed俱乐部发现了一位特殊的同伴石塚有茂，他居然对你们十分警惕，难道他就是那个被渡鸦首领误导的人吗？你们产生了怀疑。】
    【任务目标：询问石塚有茂警惕的缘由】
    【任务奖励：积分+15】
    玩家们看热闹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
    距离最近的光头男人，也就是玩家笠原滝也正要开口，一块白色的桌布裹挟着花瓶、玻璃酒杯猛然扬起冲着他和其他几个玩家的方向当头罩下。
    砰的一声。
    桌子掀倒，玻璃破碎，夹杂着兴奋的惊呼声响起。
    松田阵平眼前的玩家行为日志，已经刷新出一条新记录。
    【xx年12月1日晚，玩家[八朔真司]使用了技能：假面舞会】
    【xx年12月1日晚，玩家[八朔真司]获得了一次性道具：强力钩爪】
    【强力钩爪：随机命中距离恰好为三米的非生命目标，将使用者拉到目标附近，使用者缺乏锻炼可能导致手臂脱臼、骨折，如果中间遇到障碍物不会停止，请谨慎使用。】
    【身份价值及影响力已扣除】
    松田阵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假名舞会抽出的道具必须立刻使用。
    松田阵平怀着复杂的心情，先一步找到了可以使用这个道具的位置，然后就看见寒光湛湛的金属钩爪精准抓住了他视线中的二楼栏杆。
    琴酒：？
    贝尔摩德：？
    诸伏景光：？
    “靠，他之前把这玩意藏在哪了？”
    基安蒂震惊出声，但是一楼已经爆发出更大的喧闹声，恰好掩盖住了她的声音。
    而八朔真司已经嗖一下子，站在了正好转到这边走廊上的荒海彩面前。
    八朔真司：……
    “我今天是运气倒数第二差的人。”
    他举起钩爪，荒海彩举起枪。
    八朔真司立刻垂下手，把钩爪往阴影里一扔。这条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所以一次性道具立刻化为虚幻消失。
    在努力避开枪口失败后，八朔真司举起双手倒退。
    “我只是有点事情想问你。”荒海彩虽然没放下枪，但是态度却十分客气。
    结果八朔真司反问，
    “是你们想和我聊一聊，还是松田阵平想和我聊？”
    “你想和谁聊都行。”荒海彩道。

 第128章

    “你还在信他的话？你真的不觉得那里有问题？松田阵平怎么和你说的？”
    八朔真司喋喋不休，像是在询问，但几乎要退到出荒海彩以外所有人的视线之外。
    荒海彩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是想趁机下线。
    她就要扣下扳机，瘦高的英俊男人忽然停下，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嘴唇无声微动。
    “我不是在骗你，也不是在拖延时间。”
    “小心，别太相信他。”
    荒海彩怔住，八朔真司却趁机折身往阴影处一扑，扑到了一楼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
    他的身影立刻虚幻。
    【xx年12月1日晚，玩家[八朔真司]劝说玩家[荒海彩]不要再继续相信特殊npc[松田阵平]】
    【玩家[八朔真司]已下线】
    琴酒看不见玩家日志，也看不见八朔真司消失，但却能看见本来举着枪的荒海彩忽然放下，对着楼下摇了摇头。
    不少人发出惊讶和遗憾的声音，琴酒模糊地捕捉到了一些质疑。
    “跑了，居然跑了？”
    “荒海老大的……居然抓不住他？”
    “不会吧……他的……是什么？”
    琴酒也觉得那种情况下，西尔孚应该不可能跑掉，除非荒海彩故意放走了他。
    他转头看松田阵平，卷发男人脸上却没有半点惊讶，像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你先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松田阵平视线扫了一圈，只看见公安的人趁机带着岸政佑和普通人一起隐蔽地撤出，却没找到诸伏景光和组织的其他人，也不知道是撤出去了还是躲在别处。
    但是也没关系了。
    他走出去，走到喧闹的玩家中。
    最近的一个玩家先发现了他，本来正有些丧气的表情一下子消失，眼睛亮了起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看向他。
    像是往滚水里扔下冰凉的铁块，沸腾骤然而止，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炙热的、灼热的、滚烫的目光，凝结在了松田阵平身上。
    卷发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往下压了压手，制止了他们可能发出的声音。
    “把这里恢复原样。”
    任务发到一半，松田阵平看着因为没抓到人还有些不太高兴，但又不住地往他身上瞟的玩家们，改了主意。
    “算了，简单收拾一下。反正也没有别人，今晚我们包场吧。”
    【任务名称：松田阵平的聚会邀请】
    【任务描述：松田警官临时决定邀请你们在ed俱乐部聚会。】
    【任务目标：1.清扫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和酒液，把桌椅沙发摆齐2.今晚9点到12点之间，在ed俱乐部待满五分钟即可。】
    【任务奖励：积分+5】
    “噢噢！！”
    “是聚会！”
    “好耶！！”
    上百个玩家一下子都高兴起来，四处辛勤打扫卫生，并且把桌椅摆出各种各样的形状，毕竟松田阵平也没说什么样的算整齐。
    松田阵平任由他们捣鼓，只是稍微往后望了一眼。
    之前站着那的黑泽阵已经消失，荒海彩正从那个方向走来，却有些神思不属，一直走到松田阵平面前都没回过神。
    松田阵平伸手在荒海彩眼前晃了晃，她才一下子回过神，却没说八朔真司的事，反而提起了别的。
    “刚才您身边那个人是渡鸦的人吗？”
    “……对。”
    松田阵平微眯了一下眼睛，回答了。
    他往两边看了一眼，想找个地方坐下，结果有玩家立刻像推着除草机一样强行推着一个长条沙发过来，正正好到松田阵平身后。
    松田阵平有点震撼：“……谢谢，你力气真大。”
    “我的技能是举重唔唔唔。”这个玩家被另外一个玩家用抹布捂着嘴拖走了。
    松田阵平目送他们远去，还没来得及坐下，又有另外一个玩家给松田阵平递上一杯……纯牛奶。
    “松田警官，你伤还没好，不能喝酒。”
    这个女玩家义正言辞地说，却在松田阵平纠结地接过来喝了一口后，莫名激动地捂上嘴跑到一边跺脚。
    松田阵平：……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着这杯牛奶从没开封的盒装鲜牛奶里倒出来、玩家行为日志上也没有额外的内容、系统同样没有其他提示，他真的会怀疑对方下药了。
    他单手握着还剩大半杯牛奶的玻璃杯坐下。荒海彩坐在他身边，远比社交距离更近，又没近到像是岩崎介羽那样，让松田阵平觉得有拉开距离的必要。
    和之前每次都一样，看上去毫无异样。
    松田阵平心情稍微有些沉重。
    他又看了一眼八朔真司玩家行为日志上的最后两句，最终将其关闭，配合着继续了她挑起的话题。
    “你怎么猜到他是渡鸦的？”
    “……前一段时间，仓辻速水在找一个出现在废弃酒店的银发男人。”
    松田阵平心里咯噔一下。
    昨天晚上降谷零说过的话一下子在脑海中浮现。
    ‘如果你没办法在每次开口前想起自己撒过的谎，下次还是尽量说真话吧。’
    他乍然意识到，刚才不应该轻易承认。如果承认了废弃酒店内有他的人，那就意味着那天的绑架是他自导自演。
    降谷零夹着嘲讽的下一句，也开始在耳边回荡。
    ‘也别在别人诈你的时候轻易放弃反驳，证据还没甩到你脸上，你就应该死不认账才对。’
    是……远还没到证据确凿。
    松田阵平脑中闪过了很多念头，他比之前每一次遇到这种一个谎言连带另一个谎言去填补的情况时，都更清醒，也更自如。
    “没错，就是他，他也是来找我的。其实那天，我隐瞒了你们一些事情。”
    “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玩家大惊失色，一下子凑了过来。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猝不及防变成了松田阵平主持的故事会，刚才略有些凝滞的气氛荡然无存。
    松田阵平面对着数百双眼睛，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缓了一下才开口：
    “那天我不是被骗离开明立流国际医院的，甚至绑架的事情，也有我的一半的配合。”
    玩家们震惊：“哇！”
    松田阵平：……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刚才的心理准备白做了。
    松田阵平：“我还有有事瞒着你们，而且现在不能说。”
    玩家们：“诶诶，很多吗？”
    “算是吧。”
    玩家们再次震惊：“哇！”
    “你们可以调查，但和之前一样，不能扰民，不许作出破坏秩序的事情。”
    “哦耶！”玩家们互相击掌。
    松田阵平坦白了个寂寞。好像他刚刚说了什么炒热聚会气氛的话似的，玩家们更加兴奋了。
    有的人试图过来询问松田阵平，有的人现场铺起纸研究之前的每次任务，还有的人脑袋空空只从各种角度给松田阵平拍照或者和松田阵平合影。
    岩崎介羽在第一伙人里混水摸鱼，然后被第二群人赶到一边，最后愉快地加入了第三批。
    大城信幸本来一直在第三批次摆烂，却强行被第二群人拉走讨论，没一会，就趁所有人不注意溜出了俱乐部。
    仓辻速水来的有点晚，本来只是想看一眼松田阵平就走，因为记忆太好被其他玩家绝望地困住了半小时，最后匆匆和松田阵平打了个招呼就仓皇逃跑了。
    只有荒海彩，全程在场，却一言不发，
    松田阵平一直等到快十二点，也没等到她的下一个问题。
    他主动找上荒海彩，
    “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年轻女人注视他，灰青色的眼中暗光浮动，却少见地回避了问题。
    “没有了。”
    “那八朔真司呢？他有没有说，让你不要相信我。”松田阵平挑明。
    “也没有。”
    荒海彩回答。
    第108章
    咔嚓。
    岩崎介羽低头看刚抓拍的照片。
    昏暗的光线下, 卷发男人倚着沙发站立，姿态随意，身上宽松的皮衣垂落到大腿, 星点银光闪烁。而他视线落点处，长发女人的身形模糊于阴影中, 既像是要抽身而去, 又像是要靠近。
    氛围感, 故事感, 这不就都有了！
    岩崎介羽满意地欣赏了一番, 就抱着抢来的相机跑去拿给松田阵平和荒海彩看。
    走近，却发现气氛稍微有些奇怪。
    “松田警官？荒海姐？”
    松田警官回头,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相机上, “你还没拍够啊。”
    “嘿嘿，我还拍了好多您单人的。”
    “行吧。”他打了个哈欠，声音都有些含糊了，“不早了, 我回去了，你们别太晚，早点下线。”
    “噢噢好。”
    岩崎介羽乖巧点点头，注视穿着黑色皮衣的身影走走停停, 拒绝了几个要送他的玩家后, 终于迈出俱乐部的正门。

 第129章

    然后, 冷不丁地反应过来松田阵平说了什么。
    她眼睛一点一点瞪圆了，单手抱着相机, 另一只手胡乱在空气中扑腾几下，才摸索着抓住旁边女人的衣袖。
    “荒、荒海姐……我我我我刚刚好像幻听了。”
    “什么幻听？”有其他玩家凑过来。
    “就是……”
    岩崎介羽的嘴开开合合，话说到一半, 又因为荒谬止住，npc怎么能知道他们下线呢？这是不是太超游了。
    是系统错误，还是单纯游戏公司在恶搞？
    岩崎介羽蓦然想起那天在仓辻速水家听见的智能体演化出现问题的事。
    她不安地看向荒海彩，想向对方寻求确认。荒海彩一言不发，却也没有否认或阻止她的意思。岩崎介羽犹豫片刻，到底是一五一十把刚刚听见的内容讲清楚了。
    玩家们清澈的眼神逐渐变得震惊，但很快又和岩崎介羽最初的想法重叠起来。
    “有些游戏就是会故意设置过这种打破第四面墙的台词，没准是游戏公司故意加进去吓我们的？”
    “可是《第二人生》不是自……”有人开了口，然后在一群人或好奇或了然的注视下闭嘴。
    知道《第二人生》不对劲的，其实远不止荒海彩等人。
    《第二人生》发行在全息游戏爆发式涌现的时期，只是无数游戏中不起眼的一款。
    在别的游戏已经卷着开始做各种奇特世界观时，它不知道哪个某个星球的古早漫画为基础模板，做了一个低武力低科技的背景，连卖点都是毫无新意的真实感。
    因此，虽然无任务的完全自由模式也算是个噱头，但真正留下来的人不多。
    当一个游戏还没来得及开氪金通道，就已经半死不活的时候，基本上就约等于没救了。但是这么多年来游戏一直没关停，维护的人力物力谁出钱，总不是为爱赔本吧。
    就算是再不动脑子，也有人慢慢的察觉出味了。
    有什么可以较低成本维护游戏的法子吗？
    有，当然有，就是促成全息游戏井喷式发展的前提。
    自主演化型智能体和虚拟场景生成引擎。
    经过之前几十年的发展，虚拟场景中生命体的外形和动态、使用全息舱时通过神经传递给大脑的模拟感知，都已经和现实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而自主演化型的智能体既可以根据给出的脚本确定场景搭建的方向和细节，又能根据和人设模板扮演npc，然后根据设定自行推演剧情。
    但也就是那时候，自主演化型智能体的缺陷暴露了出来——它很容易将游戏内设定理解为真实世界。
    多次有好奇的玩家想办法破除限制，故意找主要剧情npc戳破游戏设定，想看智能体扮演的npc如何反应。
    有的智能体自毁了，有的智能体把玩家作为bug，排除出游戏并拉入黑名单……这些都是小事。
    只有一例，智能体为了维护逻辑，居然小范围地专门为这位玩家更改了游戏规则，成功让玩家相信游戏世界真实存在。
    于是，悲剧发生了。
    那名玩家笃信自己发现了异世界，最终精神失常。
    从那时候起，自主演化型智能体被彻底禁用，全息游戏行业进入寒冬，只剩下几家资本雄厚的公司选择了用其他科技成果维持。
    直到前几年有了新的研究投入，许多游戏才重新启动，《虚拟现实技术监管法》也是那时候推行的。
    嗯……所以《第二人生》这个虽然人越来越少，但是十多年从来没停运过的小破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好难猜。
    有些话不好在游戏里说，于是大厅里刷一下子下线了大半玩家，到论坛去聊了。
    很快，大家线下全部同步了一遍，达成了共识。
    如果是那种情况的话，按理说，是绝对不能超游的，更别说是npc主动超游。
    哪怕他们再喜欢松田阵平，也知道松田阵平并非真人，是智能体根据性格模板演化运行的。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npc，都是智能体的一部分。
    松田阵平出现bug，很可能就意味着智能体的某一部分bug了！
    玩家都躁动不安了起来。
    而这时，扔下炸弹的松田阵平已经坐上了詹姆斯的车。
    詹姆斯并没有一直等在外面。他离开了一趟，才刚回来。松田阵平让他去处理目野组的事情了。
    八朔真司确实有目野组的把柄，把柄运作得当的话，也确实能让目野组元气大伤，但渡鸦可以直接让目野组从东京消失。孰轻孰重，目野组分得清楚，也滑跪得很快。
    “只要那个叫石塚有茂的侦探再出现，目野组的人就会立刻通知我们。”
    “嗯。”
    其实松田阵平本想把和目野组合作这件事情当做任务发给玩家的，但今晚之后，荒海彩告诉玩家们八朔真司可能和游戏公司有关，那玩家们必然会重新审视他的立场，甚至可能不少人站在八朔真司那边。
    任务估计不会顺利，所以干脆让渡鸦平推算了。
    他想着，然后打开系统界面，还没来得及打开玩家行为日志，就一连收了多条系统警告。
    【警告；npc[松田阵平]违背角色设定逻辑，出现违规发言！】
    【警告！npc[松田阵平]违背角色设定逻辑，出现违规发言！】
    【……】
    而管理界面一样热闹。
    【检测到特殊npc[松田阵平]违背角色设定逻辑，言行超出角色认知设定，严重违规，请管理员作出处罚！】
    【管理员已驳回】
    【警告！特殊npc[松田阵平]已严重违规，请管理员立刻处罚，并向玩家做出解释！】
    【管理员已驳回】
    在管理员一连驳回了十条之后，光屏还在疯狂闪烁的弹出弹窗时，松田阵平烦了。
    【管理员已同意】
    【管理员已禁用特殊npc[松田阵平]任务发布权限】
    系统像是获得了莫大的胜利，弹窗一下子恢复成正常大小。
    非管理界面，npc松田阵平也收到了系统的胜利宣言。
    【系统通知：特殊npc[松田阵平]多次行为异常，严重违规，已禁用任务发布权限！】
    噢。然后呢？
    已经研究过很多次系统和管理规定的松田阵平心无波澜，又看向管理界面。
    【检测到当前无任务npc，系统中存在未结束任务，任务npc不得为[空]】
    【请管理员重新设定任务npc，npc类型限定为特殊npc】
    【请选择特殊npc】
    【现有特殊npc：松田阵平】
    果然，光屏又一次疯狂闪烁起来。
    松田阵平让这个小智障自己去一边反省，打开了玩家行为日志。
    【xx年12月1日晚，玩家[岩崎介羽]和其他玩家讨论了npc[松田阵平]故意超游惊吓玩家的可能性。】
    ……也行。
    故事的开头总是曲折的。
    然后是一大批玩家下线又登录。
    也很正常，可能他们想找其他地方讨论。
    松田阵平继续往后翻，然后呆住了。
    【xx年12月1日晚，玩家[笠原滝也]在大街上拦下一位路人npc，询问对方这个世界是否承认世界的真实性，被怀疑是疯子。玩家[笠原滝也]高兴地离开了。】
    松田阵平：？
    【xx年12月1日晚，玩家[岩崎介羽]打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询问npc司机的有没有感觉到她与其他人不同，被司机赞美了容貌。玩家[岩崎介羽]高兴地赞美了司机。】
    松田阵平：？
    【xx年12月1日晚，玩家[安田良]反复抚摸路边的银杏树，试图诱导银杏树变成灌木。银杏树没有任何变化，玩家[安田良]高兴地拥抱了银杏树。】
    松田阵平：？
    【xx年12月1日晚，玩家[大城信幸]给前辈npc[绿川雅也]发消息，询问npc[绿川雅也]对死亡的看法。半分钟后，玩家[大城信幸]撤回了消息。】
    松田阵平：？？？
    而论坛上，世界各地的玩家们已经收集了一大波消息，终于聚在一起发帖。
    【我宣布！《第二人生》还很稳定，还是正常的！】
    玩家们顿时安心。
    然后又紧张起来。
    那松田警官怎么回事啊，只有他自己坏掉了吗？！
    玩家们疯狂给游戏管理员发反馈。
    修一修，修一修我们的npc！
    松田警官很重要！
    就这样，玩家们折腾到凌晨，帖子发了无数个，分析了无数种可能，被认为出故障的松田阵平都已经回公寓睡着了很久之后……
    论坛里出现了一个新帖。
    【那个，为什么松田警官给我的任务交不了了？（大哭）】
    第109章
    和兵荒马乱的玩家不同, 松田阵平这一觉睡得还行。
    醒来后，他坐在床上，照旧尝试着抬了抬左臂, 发现只要动作别太大，左肩就几乎没有什么痛感了。
    洗漱后,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速冻煎饺, 撕了包装袋之后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等待的间隙, 十分熟练地拿出手机, 同时打开系统面板。

 第130章

    今天在凌晨提交各种日常任务的玩家异常多，起码有三百多个。
    以往, 系统会把这些邮件或消息分门别类, 根据完成松田阵平设置的完成情况给予积分，然后将整理后的内容呈现在光屏上。
    松田阵平每天早上会花十分钟到半小时快速确认一遍，同时一心二用的回复夹杂在任务中的消息。偶尔从他们的话里面察觉到蛛丝马迹，就会调出日志看看, 然后做出一些提醒。
    但今天，系统没有整理。
    松田阵平打开管理界面，果然，光屏依然卡在昨天的选中界面。
    他选择npc[松田阵平]作为任务npc, 成功了, 但下一秒, 立刻不断弹出对松田阵平的投诉。
    松田阵平试着又禁用npc松田阵平的权限。于是系统再次陷入缺少任务npc的困局。
    周而复始。
    松田阵平沉吟，反复沉吟。
    “你不会就是那个年久失修的智能体吧。”
    他曲起手指对着虚空中的光屏敲敲, 什么也没敲到。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
    接着，渡鸦在东京的某个基地，初次迎来了一位大人物。
    基地负责人诚惶诚恐的接待下, 松田阵平拿出了努力更换关键词，从游戏系统里抠出来的一点资料。
    “找一个能看懂的人。”
    一研究就研究了三天。
    这三天里，松田阵平先用管理员权限直接接管给玩家结算的任务，然后又以管理员的权限要求系统捕捉松田阵平手机里的其他信息，进行统一回复，暂时稳住了玩家。
    并没有稳住。
    现在只有仓辻速水、岩崎介羽和荒海彩三个人，知道渡鸦首领的邮箱就是administrator。
    但仅仅这个词，还是在玩家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我给松田警官发邮件之后，结果收到了administrator的邮件。怎么会是系统管理员，是我想的那个吗？]
    [不可能，先前出了这么多意外，第二人生怎么敢只让智能体维护游戏，一定有人监管。administrator应该是真人管理员。]
    [@administrator那你说话，快说话，我们的npc现在到底怎么了，还能不能修好，我不接受换npc！！]
    [什么？谁说换npc？？我不同意！就要松田警官！]
    [管理员好像只回复邮件，从来没见过他回复论坛的消息。]
    [不止，在世界频道里面@也没有出现过]
    渐渐有玩家发现了不对。
    [不对，论坛里之前的公告是游戏管理员（game master）发的，世界频道里也是游戏管理员，根本没有administrator这个账号。]
    [我之前发给gm的邮件也没回复。]
    这种诡异的情形一下子让帖子里安静了下来。
    正在盯着论坛的仓辻速水，好几次想要发言，但是输入了又删，删了又输入，始终没能下定决心，于是越来越不安。
    过了一会，有玩家努力往最合理的方向推测，
    [所以那个gm的账号，可能是已经不用了，或者登不上了？这个小破游戏出什么故障都不奇怪……对吧？]
    [你们说，一个游戏怎么会官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不通，却还在运营？]
    [当初全息游戏的监管不严，随便谁都能上传，没正经留联系方式也很正常吧……我当时正在上学，还同学一起做过一个。]
    但大家到底还是觉得不对劲了。
    [登陆吗？]有人问。
    [要不要，往上报查一下……]
    不知道多少楼之后，终于有人说了这件事。
    还在犹豫的仓辻速水猛一个激灵，一句话就发了出去。
    但这时那个玩家也改口，于是两句话并列在帖子里。
    [不不，我不想游戏关停！！天，我们怎么聊到这里的，我只是想让松田警官快回来！！]
    [仓辻速水：游戏的安全性没问题。]
    荒海彩目光一动，线下提醒另一个玩家发帖。实际不需要荒海彩暗示，已经有不少玩家主动开口了。
    [仓辻大佬！！大佬你是做什么的！连这个都知道！]
    页面不断自动刷新，转眼间堆了几十楼。
    仓辻速水：……
    [仓辻速水：总之没事。]
    [仓辻速水：别的不能说，但是就算你们上报，也是我来检查。]
    其他玩家：？！
    玩家们骤然兴奋起来，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仓辻速水看得头晕，一个都没回复，却停在了最后一条上。
    [仓辻大神，那你知道松田警官是怎么回事吗？]
    仓辻速水也想知道。
    他打开电子邮箱，两人的消息记录停留在三天以前那个聚会的晚上。
    【松田，现在俱乐部里有多少人？——仓辻速水】
    【七十多个吧，你在哪？——松田阵平】
    【在俱乐部门口。——仓辻速水】
    然后松田阵平走到门口，本来只想站在门口待五分钟完成任务就走的仓辻速水稀里糊涂就进去了。
    而且还因为和松田阵平走在一起，一下子被所有的玩家关注到了。半小时之后，他匆匆离开。第二天，才从群聊里得知了松田阵平说出下线的事，立刻给松田阵平发了消息。
    【松田？——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没有回复，但是仓辻速水手机里立刻收到了一封来自administrator的邮件。
    【他需要休息几天，请勿联系。——administrator】
    简短，客气，冷淡。和松田阵平截然不同。
    松田阵平认为应该归咎于降谷零。
    降谷零曾经和他要走了渡鸦首领的邮箱，虽然并没有主动联系过，但是刚刚经历过他的试探的松田阵平心有余悸，认为需要把渡鸦首领和松田阵平的口吻语气分开。
    所以松田阵平花了三秒，简单地选了一个和自己不太一样，但是又不至于让他觉得无法理解的设定。
    回复内容由他决定，但是会通过系统再润色一次，松田阵平觉得差不多才发出去。
    然后感受到了和npc松田阵平完全不同的体验。
    他作为任务npc的时候，哪怕是再出格的玩家都不会对他说出什么不客气的话。
    但是作为管理员就不一样了，三天之内收到了无数质问，十句里面有六句话都是松田警官什么时候能修好，有两句是在威胁不许换npc。
    松田阵平很感动，然后依然坚决地把系统润色给出的解释都删了，只陈述结果。
    【不必多虑，任务npc只有松田阵平。——administrator】
    【具体情况不能透露，但时间不会太久，请耐心等待。——administrator】
    【别做出格的事，系统会如实转述给松田阵平，他会生气。——administrator】
    是的，松田阵平发现自己的名头威胁，居然比管理员本身的警告还要好用。
    他有点惊奇，然后用得越发熟练。
    于是论坛里，几个新的帖子又飘了起来了。
    【明明administrator回答了问题，态度也没有太差，但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administrator一开口就是松田警官？】
    【神奇，administrator居然让我联想到了渡鸦】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可以给游戏打钱吗，你们的资金还够吗？什么时候开氪金通道之类的？
    这些松田阵平通通敷衍了过去，然后发现，最难应付的居然是岩崎介羽。
    【管理员先生，我发现好像给松田警官解释补充游戏设定的总是我们，或者等松田警官发现不对了你才补上几句，你有点奇怪。——岩崎介羽】
    【你们的背景只能有你们能填补。——administrator】
    【真的吗？我感觉你在骗人。——岩崎介羽】
    松田阵平愣住，发现岩崎介羽似乎有点不满。。
    他并非对情绪敏感的人，但一直以来岩崎介羽脾气都很好，几乎可以说的上是从来没有负面情绪。乍然语气不对，落在松田阵平眼里，出奇得明显。
    松田阵平正斟酌如何回应，紧接着，岩崎介羽下一句话也发了过来。
    【管理员先生，松田警官还只知道你是渡鸦首领呢，不知道你和我们是一伙的吧？——岩崎介羽】
    【松田警官还认为你们是好友，这是设定吗，还是你们真的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岩崎介羽】
    等会儿，话题是怎么绕到他和松田阵平，啊不，他和渡鸦首领是怎么认识的这件事上了。
    松田阵平发送了这三天以来的第一个问句。
    【你想说什么？——administrator】
    【我想说，松田警官认为你误导八朔杀人后很生气，你是想开阵营但是没办法和松田警官解释吧？你一直不好好对松田警官说明情况，会不会也是因为你骗不过松田警官？——岩崎介羽】
    连珠炮一般问出了一串问题之后，她另辟蹊径地、发出更犀利的质疑：
    【松田警官如今的情况，到底是因为我们，还是因为你？——岩崎介羽】

 第131章

    第110章
    松田阵平看见了岩崎介羽的消息。
    震惊。
    什么叫做如今的情况是因为他。
    简直是天方夜谭。
    松田阵平和渡鸦首领的关系, 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吗？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他自己出问题，这简直……
    ……对了，游戏系统是谁弄坏的来着？
    是我。
    一直以来没能编出一个完整的合适理由还让人担心的是谁？
    也是我。
    那没事了。
    松田阵平的震惊化为心虚, 又发现这心虚也莫名其妙。
    差点被玩家们带到沟里去，出故障的根本不是他, 他一个活人能出什么问题, 现在bug的是系统。
    可话又说回来, 为什么出故障的不能是他, 明立流国际医院有丰富的人体维修经验, 但是没有高科技智能体的维修经验。
    甚至渡鸦内部也没有。
    门被敲响。得到松田阵平的允许后，据说是某知名大学毕业的高级程序员脸色灰白地进来, 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不行。
    他抖得像是正在思考自己的墓地应该在哪。
    松田阵平打断了他无意义的恐惧,
    “你还有推荐的人选吗？”
    “我、我知道一位。但不是渡鸦的人。”
    ”说。”
    被推荐了一位有名又身份不明的黑客。
    “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的账号昵称是‘student’，所以我们一般也都这么称呼他。只要觉得合适，他什么类型单子都有可能接, 价格也忽高忽低，全看心情。但是很厉害……非常厉害。”
    松田阵平听到代号时就已经知道了是谁，他为其难看了一眼这位‘student’的社交头像，结果捕捉到了一个十分眼熟但是空白的马克杯。
    “换一个。”
    这位程序员有点迷茫, 但也不敢反驳, 想了想,
    “还有一个，是个年龄很小的天才, 但是他被美国的辛德勒公司的社长收养了，据说正在研究人工智能，恐怕没办法帮忙。”
    “先安排人去问一问他。”松田阵平拍板决定。
    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 只花了五分钟。
    之后松田阵平就否认了岩崎介羽的猜测。
    但是对于正在等待管理员回复的岩崎介羽来说，administrator沉默太久了。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岩崎介羽：气、炸！
    【岩崎介羽：你说对了！松田警官就是从administrator那边发现了游戏的存在。】
    【岩崎介羽：松田警官甚至没有试探我们，，直接说了出来。我当时应该拦住松田警官问个清楚的，而不是让他直接离开，当时我什么都没有说，所以他一定是去问管理员，被管理员发现不对劲了。】
    【仓辻速水：所有的npc都是由智能体维持运行的，但它们之间的数据不共通，每个npc都有自己的基础模板，模板和外界变化共同构成了npc的认知，这种npc理论上不能知道玩家和游戏的存在。松田的认知超出了本身的认知范围，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影响智能体的稳定，管理员回收修复的做法是正确的。】
    【岩崎介羽：可那是松田警官……已经三天了，到底是怎么修复啊？你不紧张吗，我好像没我见过你发这么长的一段话。】
    【仓辻速水：……】
    【岩崎介羽：到底怎么修复。】
    【仓辻速水：理论上来说，是确认松田阵平从什么节点发现异常，然后把这段记忆覆盖掉。】
    【岩崎介羽：……为什么是理论上？】
    【仓辻速水：没有人成功过。】
    【岩崎介羽：？？】
    【仓辻速水：因为很难判断npc具体是从哪一个思维节点产生了怀疑，如果技术人员没能找到最初的节点，或者处理不到位，npc会比上一次更快地想起异常。当这个流程重复三次以上，50%的几率会导致npc自毁，重复五次，会变成90%。】
    【岩崎介羽：……】
    【岩崎介羽：管理员说了一定会让松田阵平回来的，他肯定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仓辻速水：就算是知道并且精确找到了最初的思维节点，npc发现的越早，需要处理的记忆越多。而修改的越多，数据变动越大，结束时就可能会演化成另一个外形一致但实际思维截然不同的npc。】
    【岩崎介羽：我好像有点死了。】
    仓辻速水已经死透了。
    npc自毁后数据可以找回吗？可以。只要拿到数据，他可以重新制造一个一模一样的松田阵平。
    但没有意义，松田阵平已经发现了游戏，那依然只有上面两条路可以走。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对论坛上过分乐观的帖子作出任何回应。
    他有点难过。
    而这时候岩崎介羽又发来消息了。
    【岩崎介羽：如果记忆数据修改覆盖可能会出问题，那直接删除呢，删除到11月7日，然后我们骗他出意外失忆了？】
    仓辻速水稍微惊慌了一下。
    因为他确实这么想过，只不过是私下拿到松田阵平的所有数据，然后重制一个全息场景。复制《第二人生》所有数据和架构很难，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只是要花很多很多年。
    岩崎介羽还在催他回复。
    【岩崎介羽：你快说有没有可行性，虽然好舍不得，一想到松田警官会忘记我们就很难过，但是这样比修改记忆影响更小吧？】
    【仓辻速水：……游戏公司不会同意的，没有游戏会把一个npc和玩家过去互动的记忆都删掉。】
    管理员向玩家承诺松田可以回来，却到现在都没处理好，那很有可能就是在覆盖记忆的过程中出了问题，让松田的人设或者思维逻辑发生了变化。
    现在游戏公司尝试的方向应该是继续修改记忆，或者加上新的限制，尽可能模拟贴近之前的人设。这样风险就小多了，普通玩家不知道原理。就算是感觉有点奇怪，也不会想太多。
    但仓辻速水知道。
    那不会是松田阵平了。
    他要关掉聊天窗口，上面却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岩崎介羽：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要去劝劝administrator，不对，我要去威胁他，如果他不同意，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所有玩家！】
    仓辻速水瞪大眼睛。
    还、还可以这样吗？
    松田阵平觉得不可以。
    但他看不见玩家之间的消息记录，所以还不知道他之前人设的玩家里最没有心机只知道悄悄占便宜的两个准备搞事。
    他在看荒海彩的行为日志。
    荒海彩和八朔真司结盟了。
    日志上不明显，这两人压根没有见面。但松田阵平眼里却一目了然。他让渡鸦拿来一份东京地图，按照荒海彩的行动轨迹，给玩家们标注位置。
    从第一次任务到现在，他接触的玩家共一千一百八十四个，日本境内的玩家有五百九十一人，剩下的世界各地，不过境外这些，其中又有一半在近期至少来过东京一次。
    而在日本的近六百人里，有三百七十二个目前留在东京，七十六个在东京周边，剩下零零散散的分散各地。顺便一说，三百七十二个里面只有一百一十五个在他接手游戏前就在东京，剩下二百来人都是后面涌来的。
    这些人中只有三分之一融入当地玩家接触，剩下的要么单独行动，要么和其他人结成各种松散的团体，只有大型任务才会一起出现。
    但是短短三天，荒海彩基本把东京所有玩家见了一遍，引导他们在不同时间段去找八朔真司。
    而八朔真司重新上线之后，就以高强度抹黑松田阵平的方式，成功让组织相信了他。接着就开始为组织在东京寻找渡鸦的踪迹。
    每一次，八朔真司都会恰好遇到寻找他的小股玩家，八朔真司就会用各种理由说服他们相信他。
    他起初使用的理由是松田阵平有问题，发现很难成功后，就变成了渡鸦首领欺骗了松田阵平，想要瞒住渡鸦首领就必须隐瞒松田阵平，成功率大大提高。
    到现在，松田阵平估算了一下，差不多一百多人愿意暂时帮八朔真司隐瞒行踪并传递消息了。
    而这一切，都是在明知道他可以看见日志之后在线上完成的。
    是个特别明显、就差写上陷阱两个字的陷阱。
    松田阵平很想踩踩，但是这样直接踩上去，未免也太伤害他的智商了。
    他决定再等等。
    等待的间隙，松田阵平去了一趟明立流国际医院。
    路上依然开启了系统的彻底的免打扰模式，确保不会有任何一个玩家发现他——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正在修复中的npc在大街上溜达还不结算任务。
    “你的伤差不多没问题了。”
    检查之后，城野医生彻底放下心，“你打算回警视厅？”
    松田阵平可疑地沉默了。
    “再过两天，你把诊断结果改一改。”他含糊地说，就和每一个在医院试图得到一张诊断证明请病假的打工人一样。

 第132章

    但这是松田阵平，他在医院休养还天天都在处理事情，会忽然知道了摸鱼的快乐吗？
    城野医生不信，有点怀疑他又要搞什么事情。
    “别受伤了。”他严肃恳请，“这一个月的医院太热闹了。”
    “不要咒我。”
    城野医生礼貌微笑，帮他开了过度劳累导致伤口恢复缓慢的诊断证明，然后在松田阵平威胁的目光下改成正常恢复中但还需要静养。
    松田阵平拿了证明，又去看了看萩原研二，又去见了西尾瑛。都安排完之后，松田阵平离开医院，天色都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他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那边的人不发一言，只有隐约的风声传来。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号码，确定没打错，
    “你在忙？接下来几天有空吗？”
    手机里忽然传出一声枪响，接着才是男人略显沙哑的声音，
    “有。”
    第111章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工地，夜风不断卷过银发和黑色大衣的衣角。
    也卷过地上的尸体、伏特加呆滞的表情。
    不要笑他。
    组织里任何一个人看见琴酒出现了因为接电话而没有补枪，差点被地上的“尸体”开枪打中的低级失误都会震惊。
    ……噢, 苏格兰不会。
    在琴酒大哥闪开之后，苏格兰一脚踢掉了对方的枪, 踩在那人的右手上,
    “啊——”
    痛苦的惨叫声极为虚弱, 很难传到几步之外琴酒手里的手机中。同样, 伏特加听不清打电话过来的那人的声音。
    那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琴酒大哥目光落在被苏格兰一刀割喉的尸体上，语气平缓：
    “只是处理一些贪心不足、想要挑起骚动的废物, 没什么意思。”
    居然真的是在说这个任务。
    是谁能让大哥在任务途中接起电话, 还透露任务内容？
    伏特加有点恍惚了。
    朗姆？还是贝尔摩德？
    都不是，是松田阵平。
    诸伏景光起身退开两步，目光转向琴酒。
    银发男人神情冷淡，态度却十分克制, 没有往日里下达命令时的强硬，反而带着些许退让的意味。
    而这样的态度，他在三天前在ed俱乐部时已经见过一次。
    当时诸伏景光差点因为琴酒对松田阵平的顺从，和松田阵平对琴酒的熟稔随意而大脑宕机。
    他当时怀疑过琴酒是渡鸦的人, 但又因为贝尔摩德明显知情的态度而否认了。
    于是一切都说不通了。
    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对组织并不真正了解的松田阵平, 实际竟然完全清楚组织和公安的动向。
    所以精准地在这次陷害或试探西尔孚的任务中出现, 又精准地选择一个精妙的切入点，琴酒, 然后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地迫使琴酒放弃任务。
    这可能吗？
    诸伏景光想起那天在审讯室里，从西尔孚和琴酒那边零散试探出的组织对松田阵平的看法。
    心机深沉却性格恶劣, 表演欲强，而且最擅长用虚伪的正直或有苦衷的人设欺骗他人。
    诸伏景光当时听得很迷茫。
    摸着良心，绝不能说松田阵平性格里没有恶劣的成分。抛开对好友的滤镜，松田阵平他是个连面对炸弹都会吓唬人，心血来潮就会恶作剧，会给人起外号，还会明知道会惹别人生气也依然我行我素的家伙。
    但如果要说起松田阵平，也绝不能忽略他本性的正直坚定，坦荡真诚。
    组织的传言虽然荒诞，却偏偏又在某种程度上和现实契合。
    有种不小心跑到了山寨仿制品店看见了盗版松田阵平的感觉，不能说他不对，但其实就是哪里都不对。
    那哪一个松田阵平才是真实的？
    是松田阵平的演技很好，骗过了他和zero，还是……
    “他蠢。”降谷零冷漠地下论断。
    仿佛刚才听到松田阵平和琴酒的事后脸色遽变，下意识摸出手机想联系松田阵平的人不是他似的。
    之前几天里他们两人一直没机会互通消息，直到今天，琴酒因为松田阵平的电话离开，诸伏景光终于找到了机会暗中联系降谷零。
    现在已经是深夜，降谷零悄悄摸到他的安全屋，冷笑，
    “我真想知道松田阵平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但现在根本没必要逼问他。他撒谎太多，圆不过来，已经开始装死了，等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找我们的。”
    诸伏景光深以为然，但是抬眼看见气咻咻坐在沙发上的幼驯染，陷入沉默。
    这话其实根本不是说给他听的，是zero在说服自己吧。
    “别看我了，我们说琴酒的事，说到哪儿了？”降谷零有些气恼地别开头。
    “说到你说松田蠢。”诸伏景光体贴地回答。
    降谷零一噎，“他也没那么……可能是被人骗了。你也知道，他实际上很敏锐。发生这件事情，一定有我们都不知道的原因在。”
    诸伏景光信服地连连点头，“嗯，嗯。”
    “hiro！”降谷零捂脸，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诸伏景光在故意捉弄人，“你才是最恶劣的那个。”
    说完，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长期紧绷的神经因为这种刻意的打闹，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
    降谷零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
    “松田被骗了，他误以为琴酒是渡鸦的人。所以才会用对待渡鸦下属的那种态度对待琴酒，但是琴酒不可能没发现 ”
    诸伏景光轻声接话，“可琴酒不仅没戳破，还刻意维持了松田阵平的误会。”
    降谷零问：“但琴酒凭什么以为自己不会被戳破？他怎么获取松田阵平信任的？”
    “至少有一个人在给他兜底，这个人在渡鸦内部地位不低，而且拥有松田阵平一定的信任。”
    “我试探过了，不是西尾瑛，他不知情。”降谷零道，“也不是那天出现在酒吧的詹姆斯，他对‘空降的’黑泽阵不满。”
    说到这两人都微微皱眉。从这条路上继续推下去，已经很难得到结果了，于是他们默契的转了个方向。
    “琴酒取得松田阵平的信任，能得到什么好处？从松田阵平这边探听消息，给组织牟利？”
    “不合理，也太冒险，没人会选琴酒做长期伪装类的任务，在这方面，他和松田……”诸伏景光微妙地沉默了一下，委婉地说，“不相上下。”
    “松田没准还好点。”降谷零吐槽，又正经起来，“如果不指望从松田这边探听消息，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他通过取得松田阵平信任而间接获利，也就是有人希望他这么做，并做出了足够吸引人的许诺。”
    诸伏景光沉吟：
    “可是这么做对那个人有什么好处。松田阵平接受了琴酒作为下属又会怎么样，相信琴酒？可是纸包不住火，松田早晚都会发现琴酒是组织的人，到时候能有什么损……”
    他忽然住口，歪歪斜斜靠在沙发上的降谷零也直了起来，瞪大眼睛。
    能有什么损失？除了松田阵平发现自己受了欺骗以外很难有任何损失。或者说，除了这一条以外，其他所有都不需要一个组织的干部来配合完成。
    诸伏景光不说话，却又回忆起那天在俱乐部里看到的景象。
    松田和琴酒离得很近，松田信任琴酒，松田对琴酒比对其他渡鸦的人要更温和一些，松田……
    诸伏景光艰难地开口，
    “要不我们再考虑一下别的情况？无缘无故的，没人会做这种事，”
    降谷零安静了好一会儿，道：
    “不是无缘无故，hiro，你没有觉得这种先接近松田阵平，然后被松田阵平发现身份有问题的剧本有点眼熟？”
    诸伏景光：“……”
    “在西尾瑛等人的眼里，我是渡鸦的人，但除了松田阵平和你，只有一个人知道不是。”
    “在他眼里，我先接近了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发现我是组织的人，不仅没针对我，反而让我加入了渡鸦，免于追杀。”
    诸伏景光：“如果你这么说……是不是还有我。”
    “西尾瑛知道松田阵平一开始对我的态度就有问题，那个城野医生也亲眼看见松田阵平带我上楼。而如果往前调查，就会发现……”
    “你和松田阵平在普拉米亚被杀那天见过。更多的查不出来，但是松田阵平和安室透的过往一样也没有查出来。”
    降谷零冷静道，“在他眼里，已经连续有两个组织的代号成员隐藏身份，故意接近松田阵平了。”
    所以那个人，唯一有能力推动这件事的人。
    渡鸦首领。
    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是觉得松田阵平对周围的人太没警惕性了，所以要给松田阵平一个教训？还是觉得松田阵平就喜欢从组织里捞人，所以给他继续创造条件？
    努力思考，结果思出来一个离谱答案。

 第133章

    降谷零站起身，走了一圈，又坐下，又站起来走了一圈。
    从那天松田阵平破坏公安计划后，又展露出对那群‘渡鸦’极为诡异的掌控力之后，他觉得应该先和hiro沟通，所有还没联系过松田阵平。
    “我问问他。”
    降谷零出于谨慎，换了备用手机，又换了一个难以被追踪到的邮箱地址，给松田阵平发消息。
    【你知道黑泽阵是琴酒吗？】
    邮件显示未读，但是却突然多了一封新邮件。
    【他需要休息几天，请勿联系。——administrator】
    已读。
    误发的松田阵平眼睁睁地看着邮件显示了已读。
    呆滞地、缓慢地停止了撤回。
    第112章
    人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蠢事。
    当松田阵平反应过来这封邮件可能是降谷零或者诸伏景光、不、看语气一定是降谷零发的时候, 他已经下意识操控管理员邮箱给这个陌生的邮箱地址回了邮件。
    而等他呆滞了两秒，茫然地想了一下黑泽阵是琴酒是什么意思，然后才想要亡羊补牢的想要用自己的邮箱回复时, 手机已经骤然震动起来。
    陌生电话号码。但一定是降谷零或者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做好心理准备才接通，结果眼睛瞥到系统界面上, 一封来自岩崎介羽的新邮件正好弹出, 在他面前展开。
    降谷零先听见一声错愕的“这是干什么”。
    接着东西掉落的声音, 忽远忽近, 大概率是手机也摔了。
    他心中一紧, 盯着放在木桌上的手机，不知不觉屏住呼吸, 旁边同样在听的诸伏景光脸色也不太好看。
    结果过了几秒, 手机扬声器里就出现了松田阵平的声音。
    “那个……”他语气有点飘忽，明显被别的什么牵绊了心神，还有点心虚，“那个是渡鸦首领乱发的, 别在意。”
    乱发的。
    别在意。
    请勿联系，但电话秒接。
    像是虚惊一场，但降谷零却忘不了刚才一瞬间收到来自渡鸦首领的邮件时头皮发麻的惊悚感。
    渡鸦首领怎么会在他刚给松田阵平邮箱里发送邮件后，就立刻用自己的邮箱秒回。
    要么是他正好在看松田阵平的邮箱, 要么就是他监控了松田阵平的手机并设置了什么自动回复。而松田阵平的意思是前者。
    那渡鸦首领他是有什么毛病吗？
    降谷零想不出这件事情能给渡鸦首领什么好处？偏偏他正好是为了另外一件根本想不出来能给渡鸦首领带来什么好处, 又只能指向渡鸦首领的事情, 来联系松田阵平的。
    还有刚才松田阵平接通时乱七八糟的动静……
    到底是松田阵平掀了东西还是渡鸦首领。松田阵平听起来没生气，那就是渡鸦首领？渡鸦首领有什么可生气的？
    怎么推理都不对劲。或者说很容易推理到一些奇怪的方向。
    “我有点事找你, 现在方便见面吗？”降谷零遏制自己发散的思维，冷静地问。
    “方便。”松田阵平叹了口气，但却没什么为难。
    看来人身自由也没被限制。
    紊乱的心跳稍有平息, 诸伏景光轻轻按住他的手臂，降谷零缓缓吐气，道，
    “那出来说。”
    “……好。”
    松田阵平这回又迟了两秒才回答，像是被干扰，但是电话里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声音。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都看见了眼对方眼里的疑虑。
    没其他声音是正常的，现在松田阵平应该和渡鸦首领待在一起，即使他以安室透的身份给松田打电话，不会说出什么暴露身份的话，松田阵平也会和渡鸦首领保持一点距离。
    那松田阵平是怎么回事？
    降谷零怀着疑虑和松田阵平约在某个较为安全的仓库，然后单独离开——诸伏景光不能过去，三个人容易暴露。
    他到了之后，在外面等了快二十分钟，才看见松田阵平出现。
    “我第一次看见你身后、身边没跟着任何人。”
    没有渡鸦的人，经常粘在松田阵平身边的另一批人也销声匿迹。
    干净得像是假的。
    松田阵平转头，看见降谷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又开始对他进行言语攻击。
    松田阵平今天心虚，忍气吞声，
    “渡鸦的人听话，我不让他们来，他们不会过来的。”
    “另外一批人呢？”
    “我不想让他们过来时，他们也过不来。”
    一个是听话，另一个可能不听话但被限制。
    降谷零快速在脑子里得出结论，然后气笑了，“你是仗着我猜不到关键信息，所以演都不演了？”
    “是啊。”
    松田阵平坐在集装箱上，果真如降谷零之前所料，进入了一种编不下去我就不编了的摆烂状态。
    本来是降谷零更希望得到的结果，也知道今天大概能从松田阵平嘴里听到些实话。但是当松田阵平摆出这副耍赖的模样，他又不爽了。
    “那说说琴酒的事。”
    他看见松田阵平表情一僵。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松田阵平目光偏移。“这件事怪我，是我先认错人，然后被……其他人误会了。”
    降谷零理解了一下，不是渡鸦首领刻意找上琴酒，而是松田阵平先误会了琴酒身份，接着被渡鸦首领发现了。但然后呢？难道渡鸦首领强迫琴酒……天，强迫琴酒……继续维持渡鸦下属身份？
    “你确定？他故意这么骗你有什么好处？”渡鸦首领是吃饱了撑的吗？
    “我也想不明白。”
    松田阵平挣扎。
    他在看见那封邮件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大部分，然后又问了一遍詹姆斯和枡山宪三，完完整整的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黑泽阵、琴酒在废弃酒店是误会后担心灭口所以将错就错，在谈判时可能是不希望谈判破裂，在ed俱乐部里……
    想不下去了，琴酒到底是在装什么，他演戏有瘾吗？！
    松田阵平一想到自己一天天鸡同鸭讲了，那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黑泽阵实际上什么都知道，就想要跳进堤无津川。
    “我想不出来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糊弄我好玩吗？”
    降谷零打量松田阵平的神情，刻意说出最严重的结果：
    “他等有一天故意揭露这件事，然后让你在渡鸦名声扫地。”
    卷发男人先惊讶，反过来打量他，
    “你在开玩笑？他怎么敢这么做？”
    “为什么是不敢？而不是不会？”降谷零反问。
    “……”
    松田阵平不觉得降谷零会纠结在这种简单问题上，降谷零不可能想不明白。
    理论上来说，渡鸦在国外没什么能量，琴酒完全可以暴露身份之后，迅速脱身到组织其他地方。但琴酒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不可能隐瞒太久，也不可能造成大损失的事，彻底得罪渡鸦，他能跑，组织跑得了吗？
    他反复思量，想起降谷零嘲讽三连补课的事情，怀疑这更像是降谷零在确认他想清楚了没有。
    有点无语。但松田阵平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务求绝不会让降谷零怀疑智商。
    “说他不敢，是因为这种事对他弊大于利，而且如今的我有反击和报复的能力。”
    “至于为什么不是不会，总不能是我信任他到认为他完全不会害我吧。”
    卷发男人坐在那，灯光微弱，黑色西装吸收了大部分的微弱光线，让他依然显得暗沉。
    “你以为随便来一个人我都会相信吗？”
    他平静地说，“我充其量只是信任以他的身份不会做什么。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也知道他会听我的，做下去。”
    一个月以来，松田阵平第一次在他面前剥下了那些过分美好却漏洞百出的、‘志同道合’的谎言。
    而这恰好和他们之前的推测吻合了。
    他对渡鸦、对渡鸦首领，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
    降谷零心往下沉了沉。
    他先想到了从贝尔摩德和朗姆口风中试探得到的松田阵平有意控制渡鸦首领，渡鸦首领和松田阵平互相钳制的谣言。却又想到了渡鸦首领直接翻看松田阵平手机，故意回复邮件，却实际上根本没有掩饰，任由松田阵平发现的事。
    松田阵平对渡鸦首领的信任确实有限，但渡鸦首领这边却还是说不通。
    降谷零皱了皱眉，但和松田阵平对视时，却又放弃了。
    因为松田阵平此时此刻的神态无疑是在说另外一句话。
    我不是什么人都相信，但是我相信你们。
    降谷零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固然大多是他自己推断，但松田阵平不信任，根本不会透露这么多。
    “行了。”降谷零退让了一步，松田阵平却没说话。
    那双暗青的眼睛盯着他一会，才语气微妙地开口：“金发大老师。”

 第134章

    降谷零：？
    “你不想知道我找琴酒干什么吗？”松田阵平转移话题。
    “我知道。”降谷零沉着，“你那时候把他当成渡鸦，而且他又见过西尔孚，所以一定是因为西尔孚的事，这几天西尔孚摸了渡鸦好几个据点，是你故意放任的，你想听听组织内知情人的传言吗？”
    松田阵平生出不妙的预感，没等阻止，降谷零已经地说了出来，“你对西尔孚心存愧疚，故意用这些作为补偿。你要不再猜猜西尔孚怎么说的。”
    松田.早就在日志看到麻木.阵平：
    “……他说我踩着他上位，行了，更多别说了。”
    “我找他确实有一半是因为他知道八朔真司，还因为……”
    松田阵平坦诚地说，
    “我要做一次和废弃酒店类似的事情。”
    在12月7日之前。
    用来结束这场他刻意放纵的阵营战，将游戏重新掌握回他的手里。
    “zero。”
    他凝视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而金发青年面带震惊、担忧，却唯独没有对他的排斥厌恶。
    松田阵平没告诉过任何人，他虽然从不悲观，但也会想起每天要记得从背后摘下写着‘杀人犯的儿子’的纸条那些日子，也不会忘记将那个因为被怀疑而错过比赛日益颓废的中年男人。
    他从没尝试过期待萩原研二以外的人，会抛开证据、抛开所谓的亲眼所见，无条件信任他。
    但这些时日，这一刻，有些从幼年时就存在的枷锁。
    忽然从身上消失了。
    “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我想让你、甚至是景光一起帮我。”
    我想让你们看见更多。
    让你们自己找到真相。
    抱歉，我其实相信你们不会怀疑我。
    第113章
    凌晨三点, 刚睡着诸伏景光猛然惊醒，右手迅速摸到床头的枪，赤脚踩在地上, 动作极轻地走到卧室门口。
    那隐约的声响也停在了门的另一面，接着敲门声响起, 听似杂乱, 实际上是约定好的暗号。
    诸伏景光松了口气, 又有些疑虑, 依然没放下手中的枪。打开门, 看见昏暗中熟悉的容貌，才踏实下来。
    旋即又生出新的担忧。
    “你不是去见他了, 怎么又回来？”
    诸伏景光现在勉强算得到了琴酒的初步信任, 过去暗中监视他的人也基本被撤离，变成了真的听从他命令的后勤人员，但他身边也没安全到能让两人时刻见面的地步。
    “出了什么意……”
    意外。
    诸伏景光已经看见了意外。
    站得更远一点，凭借从头到脚一身漆黑, 完美融入夜色的另外一人。
    “我可以确认，绝对没人跟着，也绝对没有监控录下了我们。”
    松田阵平走近，毫无危机感地对他招了招手。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不, 这确实是问题的关键……但不……
    你们两个人怎么能大半夜的摸到我这里？
    诸伏景光怀疑自己在做梦。但赤脚踩在瓷砖上的凉意无比清晰, 右手握着的左轮手枪也同样触感坚硬, 没有一丝一毫的模糊之处。
    他迷惑地闭了下眼又睁开，只剩下了降谷零一人。
    稍微正常了一点, 所以刚才是他眼花了……
    诸伏景光编不下去了，他回到床边，把丝毫不见外直接坐在那里的松田阵平往旁边赶了赶, 穿上鞋袜。
    “劳烦，你们谁给我解释一下？”
    松田阵平收回看天花板的目光，降谷零也抬起头，视线从地面上离开。
    “他说。”
    “他说。”
    诸伏景光：……
    “你们两个还是这么默契。”他微笑。
    “哈？”松田阵平不可置信，没上当的降谷零保持沉默，于是解释重任就落在了松田阵平头上。
    松田阵平切了一声，把一个活页本递给诸伏景光。
    “这是一份……我的人的部分名单，我这两天记录下来的。”
    “你的人？渡鸦以外的那一批？”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又补充：
    “准确地说，是我筛选过的人。”
    “我想从你们帮我一起……”他沉默片刻，“筛选出最可疑的、最有可能是……前几天那场爆炸案的幕后黑手的人选，范围越小越好。”
    诸伏景光正要翻开看，听见这句话，脸色遽变，
    “那件事情不是西尔孚做的吗？”
    “是……”松田阵平长呼出一口气，“但可能也不只是他。”
    事情得从三天以前说。
    因为上回降谷零提醒了他八朔真司的身份，松田阵平便一直以为八朔真司躲着他、连任务也不做，是因为当初世界意识把渡鸦分割开来，吓到了八朔真司。
    那天在俱乐部遇到之后，松田阵平找上岩崎介羽，让她代为提醒了八朔真司，也算是释放了善意，但确实没指望八朔真司就这么相信他。
    可八朔真司逃离时撞上荒海彩。
    【xx月12月1日晚，玩家[八朔真司]劝说玩家[荒海彩]不要继续相信特殊npc[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晚上问起荒海彩时，荒海彩却否认了这件事。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到一个月，但松田阵平不觉得荒海彩会因为一两句话怀疑他，甚至还在明知道他知道玩家言行的情况下故意隐瞒。
    更何况荒海彩在晚上聚会时还专门坐在他身边，如果真的怀疑他，又不打算试探他，干嘛坐这么近。
    所以荒海彩的话就是表面上的意思：
    八朔真司不是在说松田阵平有问题。
    穿着铅灰色大衣的女人在自己的住处上线，从抽屉拿出一张纸质的东京地图，在上面补了几个红圈，接着想起那天的对话。
    八朔真司当时的神态太郑重了，郑重的完全不像是在对待一个游戏。
    完全没必要。
    第二人生并非他们的世界，他们不是非要线上联系不可。如果玩家怀疑任务npc有问题，那他明明可以在论坛发，可以线下发给每一个认识的人。
    但是八朔真司什么都没做，他甚至特意选择了连松田阵平都能得知的渠道来说这些话。
    ‘是你们想和我聊一聊，还是松田阵平想和我聊一聊？’
    ‘你还在信他的话，真的不觉得那里有问题？松田阵平怎么和你说的？’
    ‘别太相信他。’
    连在一起，像是从头到尾在说松田阵平。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八朔真司质疑时并没有带上松田阵平的名字。
    八朔真司话里的‘他’和‘松田阵平’，真的是一个人吗？
    如果不是，除了松田阵平之外，恐怕也只有一个能知道游戏内的全貌了。
    administrator.
    【你是administrator吧？】
    八朔真司发出邮件，很快获得了回复。
    【我不是。】
    【除了拥有第二人生全部权限的智能体，没人能强行登陆玩家的账号，监视玩家的消息记录，伪造玩家下线吧[我不信.jpg]】
    没有回复。
    【……喂喂喂，我已经帮你这么多了，委托是不是可以结束了。我保证，你让我下线，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还不够，我知道你能做更多。】
    而松田阵平眼前，本来只是独自躺在床上的的八朔真司的日志里又多出一行。
    【■■■■■■】
    好了，不要再提醒我，你的日志可以被屏蔽了。
    松田阵平这段时间十分频繁地查看八朔真司的日志，而八朔真司的日志被屏蔽得也十分频繁。
    而且还大部分都是在八朔真司明显什么都没做的时候，简直是在疯狂暗示松田阵平：
    你快看我！我什么都没干，根本没必要屏蔽日志！
    松田阵平看得心情十分微妙。
    时间越久，他就越能感觉到管理员权限的古怪。
    他能看见系统记录下的每一个玩家的行为，能申请不科学的系统支持，能让一个真实地点变成玩家死而复生的副本，能惩罚玩家强制封禁账号。
    如果他想的话他还可以找理由强行发认可度，直接开启后续的游戏内容，比如抽奖抽道具。
    他能做到的太多了，虽然npc身份经常被系统警告，但管理员身份几乎没有限制。虽然系统愚蠢，但只要松田阵平能找对关键信息，就能提取生成。
    但问题就在于，他没有说明书。
    基础的，比如查看玩家论坛、玩家的聊天频道，复杂的……调整游戏参数，屏蔽日志，资料库，统统没有。
    所以他花了时间才知道渡鸦和组织的关系，而在这之前八朔真司已经给他造成了一些麻烦。
    现在，有一个人，拥有查看或屏蔽日志、甚至查看玩家聊天记录的能力。
    一个能悄悄使用部分管理权限，可能还有说明书的人。
    松田阵平要在第一次结算之前，把那个人逼出来。

 第135章

    他不能把这么详细的内容告诉降谷零，于是只挑挑拣拣地说了一部分。比如有个人也想控制这些人，上次的爆炸就是他故意挑起矛盾，如果他不设置一次‘活动’，把这件事限定在一定范围内，那么之后会范围更广，更不可控。
    他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含糊，听起来还有点离谱。
    但是降谷零听完这些话之后却像是直接信了，甚至态度十分严肃。
    现在松田阵平又把这些内容转达给了诸伏景光。
    “我明白了。”
    被他们两个人吵醒的诸伏景光完全没不满，叹气，
    “那我有一个问题，你确定八朔真司也是站在你这边吗？如果我之前知道的没错的话，他是因为你才脱离渡鸦，他真的没有别的阴谋吗。”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瞥了一眼日志上面已经开始数羊的八朔真司，
    “应该、没有别的阴谋。”
    “但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八朔真司挑动他们怀疑的薄弱点还是你和渡鸦首领的关系？你还是坚持你来处理，不让渡鸦首领插手？”
    松田阵平：……
    “我可以全权调动渡鸦。”
    诸伏景光一下子想起之前那封邮件，忍不住和旁边坐在一边的降谷零对视了。
    降谷零快速做出一个口型。
    松田阵平敏锐看过来，“你们两个，背着我说什么呢？”
    降谷零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走到诸伏景光身边，若无其事的忽略他的话，对诸伏景光说，
    “松田的想法是，他要规划一个可以吸引这些人注意力的大型事件，然后从中找出有问题的人。但这些人我已经看了一遍，把最有嫌疑的两个人放到了前面。”
    诸伏景光看见松田阵平一下子皱起眉。
    “……对，他不太同意。”降谷零道，“这也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之一。因为这两个人，你都见过。”
    诸伏景光沉吟，低头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了松田阵平龙飞凤舞地字迹和最上方仓辻速水四个大字。
    接着是第二行。
    【身份：东都大学机械工程专业学生/黑客‘student’】
    诸伏景光这回真的惊讶了，抬起头看向降谷零，
    “我听说过这个黑客，据说很厉害，组织是不是招揽过他？”
    降谷零点头，“我记得他拒绝了。”
    诸伏景光往下看。
    【擅长：计算机编程、机械、游戏、建模……
    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容易害羞
    喜好：建模，制作【涂黑】周边，打游戏，……
    弱点：体力一般，不会打架，不喜欢人多，颜控
    其他：过目不忘、幸运
    ps.尽量别对他动手，找几个推销员围住他更管用。】
    诸伏景光：……不愧是松田阵平写的。
    他翻到第二页，却怔住。
    【大城信幸
    身份：非法出租屋经营/赃物倒卖/日结临时保镖……
    擅长：卡柔肯拳、柔术、狙.击步枪、手枪、冲锋枪、指挥、潜水……
    性格：被动，脾气好，不爱争执（？）
    喜好：教人打架（？），观察环境，观察人，买衣服
    弱点：一旦被反驳就很容易改变主意
    ps.穿单色衣服可能会影响他发挥】
    第114章
    诸伏景光盯着这薄薄一页纸上的几行文字看了许久, 直到松田阵平唤他。
    “景光，hiro，hiro旦那？”
    “嗯。”
    诸伏景光回神, “那从谁开始说？大城还是仓辻速水？”
    “大城信幸吧。”降谷零坐到诸伏景光身边，“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在岸山组内认识的, 但一直不清楚具体情况。”
    诸伏景光思索道：
    “大城信幸只是帮派了一个……清洁工, 我们两个是在某一次行动中认识的。”
    “你怎么留意到他的？发现他的能力和身份不符？”
    松田阵平很好奇。他其实看过两人相识的这段日志, 但是日志总结的太过简略, 很多东西都说得不清楚。
    蓝灰色上挑眼的男人深深看了松田阵平一眼, 看得他都有些头皮发麻了，才回答：
    “不是, 是因为他长得好。”
    松田阵平震惊, 然后目光飘到了降谷零身上，“这合理吗？”
    “很合理啊。”降谷零却说，“以大城信幸的长相，去风俗店做牛郎都能赚上一大笔, 却在帮派里做最苦最累的活，如果是我我也会留意。”
    松田阵平：……完全忘了长相这回事。
    “之后，我观察了几次，才发现他展露出来的能力和意识远远不是一个底层的极.道清洁工应该拥有的。”
    诸伏景光道, “大城信幸的背景很简单, 从小在日本长大, 刚上高中时父母去世，于是辍学, 四处打工，从来没离开过日本。但实际上，他无意中说起过美国某个黑l帮被吞并的细节、提起过哥伦比亚的飞车党怎么抢劫, 还有一些连我都几乎没听说过的生意……”
    降谷零越听越神情凝重。
    松田阵平左顾右盼，继而咳了一声，“你们聊得真多。”
    诸伏景光温和极了，“可能没有你们聊得多，毕竟你一点都不惊讶。”
    松田阵平：。
    降谷零任由松田阵平尴尬几秒，才接话，“后来呢？”
    “后来我猜测，他用的身份是个假身份，来到日本可能另有目的。结果没过几个月，他想脱离那个黑l帮被警告，居然打算自杀，我阻止了他。这部分你也知道。”
    诸伏景光至今想不通，
    “以他的能力，如果精心安排几个月，绝对可以假死或者是利用其他方法脱离。但他居然因为这件事情想要自杀。”
    “zero也因为这件事才觉得他奇怪。”松田阵平欲辩无言，“但他，筹谋几个月对他来说……”
    “还不如自杀？”降谷零反问。
    松田阵平手掌搭在额头上，“没错。”
    诸伏景光忍不住看向床头的某个抽屉，那个抽屉的夹缝里，躺着一枚刻着渡鸦的徽章，问：
    “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是其他所有人都是这样？”
    降谷零补充：“比如仓辻速水，如果公安一直盯着他，他也会因为懒得脱身而直接自我了结？”
    松田阵平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诸伏景光早有所料，但还是心情压抑：
    “但他这个月听你的要求帮我调查公安，还有之前保护菊池佐，并没有觉得麻烦。”
    “那是因为……”
    松田阵平卡了几秒，强行跳过了解释，“总之现在不会了。”
    但这已经和他们的另一个猜测对上了。
    诸伏景光闭了闭眼，听见幼驯染问松田阵平。
    “是不是有一个前提？”
    “……我们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你们还真是，故意的吧？”
    他睁开眼，看见卷发男人抓了抓头发，暗青色的双眸里稍有无奈。
    “对。”
    松田阵平知道他们一定有点想法，但懒得猜了。
    他实话实说，
    “不管前提是什么，现在大城也不会轻易选择死亡，仓辻和其他人也不会，或许他们还是没办法像普通人一样珍惜生命，起码他们愿意尽可能地活下来。”
    “但如果他们想要死去，我也不会一定非要阻止他们。”
    松田阵平看着降谷零难看得脸色，补上了最后半句，“仅限他们。”
    不能剥夺玩家死亡的权利。这么说有点奇怪，但就事论事的说，很多玩家确实需要这个。
    松田阵平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抓了抓头发：
    “可能你们信不信，他们对死亡、对世界的态度和一般人不同……”
    “我知道，我信。”诸伏景光摩挲页角，“你记下来的，和我印象中的大城信幸不太一样，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矛盾。”
    “他很……迷茫。”诸伏景光思索回忆，最终还是觉得这个词更合适。
    他指了指这一页上的观察两字，“我有次碰见他坐在马路上盯着人群发呆，于是过去问他在看什么？”
    “他回答我说……”
    “真奇怪啊，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和我一样。”
    那是一个湿热粘腻的暑日，行人匆匆，地面滚烫，大城信幸却直接盘腿坐在地上，用自动贩卖机里拿出来的冰可乐贴在额头上降温。
    诸伏景光路过，一眼就看见地面上那片突兀的复古花衬衫，以为大城信幸中暑站不起来了，走过去却发现他精神还好。
    “前辈。”
    从诸伏景光为了收买人心而故意指点过他一点技巧后，大城信幸就这么叫他。
    “我觉得这个世界真奇怪。”
    “哪里奇怪？”
    “活着的像活着，死了的像死了。”
    “你在说什么？”
    大城信幸仰头看他，因为阳光微眯起眼，
    “前辈，如果我死了，你会有一点点难过吗？真正的难过，就是一种……像是有根粗麻绳钩在头皮上，穿过喉咙，坠到胃里，哪里都不舒服的感觉。”

 第136章

    明明是人生而就有的情绪，大城信幸却像是在描述一种稀少罕见或不应有的东西，但诸伏景光没有问。
    作为一个打手、杀手，和另一个帮派成员讨论情绪，太不合理了，所以他只是维持过去那种既不排斥也不亲近的态度回答：
    “你说得真详细，可惜我没有过这种经历。”
    “那你听说过别人有这种感觉吗？”
    “没注意过。”
    “……那太好了。”
    大城信幸像是松了口气，但诸伏景光却很难不注意到他有点空茫的眼神。
    此刻，诸伏景光停止讲述，望向松田阵平。
    卷发男人一定从中理解了什么，因此所有的表情都收敛了。
    他目光垂落在地面上，像是也沉浸在了回忆里。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
    松田阵平指了指本子上的不爱争执几个字，
    “他以前更活跃，争强好胜，又很乐意帮别人忙，所以朋友很多。但他后来……变了。”
    大城信幸的性格变化很大，所以松田阵平才在上面打了个问号，降谷零认为这是另一个疑点。
    松田阵平只觉得大城信幸是在现实中遇到了什么挫折，并未多想，但是现在听见诸伏景光的回忆，却发觉还有另外一种惊人的可能。
    大城信幸好像意识到了第二人生的不对劲。
    他怀疑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松田阵平一下子想起来他最开始注意到大城信幸的原因。
    大城信幸在玩家追杀普拉米亚时，提前将住在郊区有可能受到波及的几户人家支开了。
    在第二人生里，就松田阵平所知，大部分玩家都不会刻意伤害他们眼里的普通npc，甚至也会因为同理心对npc较为友善。像是荒海彩这种，还会为了长远考虑故意维护npc。
    但大城信幸这样，在其他玩家兴奋于任务出现和第一次大型活动时，独自大费周章且隐蔽地去照料几个普通人，实在很不寻常。
    而餐厅外的那次爆炸行动，明明在商业街附近，却同样精准地避开了每一个普通人，只袭击了可以死而复生的玩家。
    而且大城信幸如果怀疑了游戏的真实性，意识到自己真的杀过人或者亲手处理不少尸体，那心态怎么可能不崩。
    “我承认你们的说的有道理。”
    松田阵平还以为诸伏景光会帮大城信幸说说话，结果反过来把他说服了。
    “我不想怀疑他。”松田阵平看向那个活页本，“但如果那个人是大城信幸，他确实有动机也可能有能力。”
    松田阵平第一次得知渡鸦已经是十一月十几号，距离得到游戏系统，中间隔了十多天。
    玩家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大城信幸产生了怀疑，没准真的会去找找那个连松田阵平都不知道的游戏公司的位置，然后从中得到些什么。
    “如果要试探他，可能要从他的心理状态入手……”
    松田阵平不擅长这个，思索怎么把它融到‘副本’里。
    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诸伏景光说。
    “比如试探他对死亡的看法？是否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他僵了一下，抬头对上那双蓝灰色的眼睛。
    “你……”
    诸伏景光把胸前衣袋里的手机拿出去放在桌子上：“你可能不知道，前几天他给我发了一封邮件，又撤回了。”
    松田阵平知道。他又转头看了看没露出半点惊讶的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算了，就算猜到了什么，你们还是别说出来。”
    他的游戏系统还坏着，别一个bug没结束，再新增一个bug。
    松田阵平想到这，自然而然地看向被他刻意调到地面位置的系统界面，却忽然怔住。
    灰白色的瓷砖上，长宽均约一尺的光屏静静漂浮着，散发着恒定而柔和的光芒。
    它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因为频繁弹出的通知而不断闪烁了。
    【系统通知】
    【您有一封新邮件】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也震了震。
    第115章
    说完了大城信幸的嫌疑, 接下来就该说仓辻速水了。
    但安静的室内，手机震动的声音十分明显，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的视线同时移向了松田阵平的衣兜。
    松田阵平掏出手机, 打开手机邮箱，实际上却借此先看向更重要的系统光屏。
    之前闪烁的系统弹窗此刻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新内容。
    【警报！12月1日记录丢失。】
    这条时间最久大约是五分钟之前, 剩下的都是系统的自查记录。
    【12月1日记录丢失, 系统自查中……】
    【未找到丢失原因】
    【排除故障中, 检查出一处故障, 系统中存在未结束任务，任务npc不得为[空]】
    【检测到管理员禁用特殊npc松田阵平任务权限, 查询原因中……】
    【无原因, 管理员违规操作。】
    【请管理员遵守规定，恢复特殊npc松田阵平任务权限。】
    来不及震惊，松田阵平的大脑已先一步作出了推测。
    他点开了手机邮箱中的邮件。
    【我做了一件不应该做的事。——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的大脑空白。
    “发生什么了？”诸伏景光看见卷发男人攥紧了手机，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有些担忧。
    松田阵平望了望他，又望向同样关注着情况的降谷零，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降谷零之所以把仓辻速水提到怀疑名单的最前面，是因为仓辻速水的黑客身份和过往黑锅。
    但松田阵平自认还算了解仓辻速水, 所以根本不觉得仓辻速水会做出利用八朔真司来针对他的事。
    ……不能说他判断错误, 因为仓辻速水确实不是在针对他。
    “之前几天, 我为了试探问题，做了一些事情。”故意说出来下线的事。
    松田阵平迟疑解释, “有人以为我出了意外，为了调查和帮我，他……展露了一些我认为已经超纲的能力, 我之前没想过他有这种能力。”
    直接影响系统，甚至删除某一天的系统记录。
    “而逼迫八朔真司与我作对的那个人，恰好有类似的能力。”比如屏蔽玩家行为日志。
    “是谁？”降谷零先一步问。
    “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迟疑了一下，把这封没有显示出任何多余信息的邮件给他们俩人展示。
    但是两人的目光刚移过去，手机上忽然弹出第二封邮件。
    【我入侵了你的手机，发现你的手机三天前被安装了特殊程序，会直接将邮件转发到管理员邮箱。
    所以你现在也能看见吧，administrator。——仓辻速水】
    等会？这和松田阵平想的不一样！
    他啪一下子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但还是晚了，那两个人目光已经犀利了起来。
    “你……”
    “我要去联系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冷静道：“他说的我知道，你们别多想。”
    他生怕这两位被卧底生涯磨练的十分多疑的好友由己度人，脑补多疑首领监控朋友手机两人反目成仇的桥段，
    “这就是我说的那件事。我这几天不方便回复他们的消息，所以用管……渡鸦首领的邮箱代回，那几天他的邮箱里的事务也是我在处理。”
    松田阵平说前半句的时候，降谷零还半点不相信，眼神已经冷得要掉冰碴，诸伏景光也轻轻皱眉。
    但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两人都不约而同露出惊愕。
    完了，好像听到了自己没听懂的话。
    降谷零其实基本已经可以确认松田阵平和那个到现在都没露面的渡鸦首领可能是互相钳制且彼此十分了解的关系，但怎么两人还能做出这种事？
    这个钳制和博弈关系是不是不太对？
    降谷零冷静地想，没想出来，然后看向自己的幼驯染。
    蓝灰色上挑眼的男人也茫然地看了看他，然后望向已经起身的松田阵平。
    “这几天所有的渡鸦事务吗？你之前也这么做过？”诸伏景光的语调又轻又柔，像是在梦里。
    “嗯……”松田阵平含糊地承认了，“反正有不清楚的问他就行了。”
    “那他愿意？他完全不介意吗？”
    “我都说了是暂时，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卷发男人无所谓地说。
    “……你真的觉得没有隐患？”
    “有什么？我手机里的除了你们两个没有需要保密的内容。但你们两个用的都是匿名邮箱，而且又不会直接在邮箱里发敏感内容，就算是发也会更换联络方式，其他邮件更无所谓了。”
    降谷零：……
    放下这几句，松田阵平就匆匆走到外面去联系仓辻速水了，留下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
    许久，诸伏景光先道：“……起码他贴心地考虑了我们。”
    “是啊。”降谷零扯扯嘴角，“但他怎么没考虑自己这种行为已经可以算是夺权篡位了，怪不得，我从来没在渡鸦内部听到副首领之类的形容。用这个词形容松田阵平，可太委屈他了。”

 第137章

    渡鸦的第二个首领才对。
    两人对视间已经明白彼此的意思，但静默了一会儿，那种尴尬感还是挥之不去。
    他们都知道关键不在这……就算松田阵平是第二首领，也不代表说能使用首领的邮箱。
    松田阵平虽然总是旁若无人，但也因此，他的边界感甚至比一般人更强。
    当初在警校，哪怕是萩原研二的手机，松田阵平都没随便打开看过。
    “松田这么做，很可能是因为渡鸦首领主动让松田阵平使用的，而且松田本身也接受这件事，不然就算是摆在松田阵平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卧室外客厅的方向，有些忧虑。
    降谷零凉凉道：
    “也可以是松田威胁了他。”
    诸伏景光听他把之前见面时交流的内容简洁地说了一遍，好半晌才开口，
    “那和我们想的一样，松田必然有某种方法，既能限制他手里的那一支势力，又利用他们限制渡鸦首领。”
    “那松田怎么限制他的人？限制手段就那么几类，能泛用一批人身上的更少。”
    松田阵平这次找他们两人帮忙，就是对自己手下的这支势力产生了怀疑，但却对限制方法含糊其辞，所以降谷零只能自己分析。
    “在地下势力里，最常用的就是长期的制度约束，恐惧威胁。更难做到的是资源控制和经济控制，另外还有一种是少见且残酷的是洗脑、思想改造和药物控制。”
    “组织和渡鸦都是以第一种方式为主，而且渡鸦尤甚。”
    “可松田阵平呢？”降谷零问：“他有能力不假，但能做到哪一种？”
    如果能，就不是松田阵平了。
    “其实还有更加特殊的一种。”诸伏景光道。
    就是单纯的，利用个人魅力，使人自愿追随。
    难道他们没看见仓辻速水的迷恋、岩崎介羽的亲昵，和荒海彩的言听计从吗？
    难道诸伏景光感觉不到大城信幸对松田阵平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不带一点不甘愿的听从吗？
    只是太荒诞了。
    “不……”金发青年眼神放空了两秒，“起码不止，我们都知道，他们精神不够稳定。”
    公安内部已经多次观察过这些人，答案是大部分人表面上看起来正常，但会在某个时刻，忽然做出一些异于常人的的行为举动。
    “他们不被道德法律约束，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轻率地做出异样举动，但他们很少、几乎从不做出真正恶意的事。”
    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降谷零顿住。
    诸伏景光看向门口地上并未掩饰的一点阴影，点了点头。
    降谷零还是说了下去。
    “他们和十几年前和组织冲突的渡鸦一样，悍不畏死、疯狂、能为了‘目标’轻易放弃生命，远比现在在administrator控制下的渡鸦极端。这一点，一定是被人刻意培养的。”
    “但与此同时，他们的杀伤力被控制到了最低，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地做一些微小的事，只有偶尔几个能做出大动作。”
    降谷零转头看向门口，
    “有人在刻意浪费了他们的‘天赋’，想让他们既无长远目标，也无大作为，简简单单活下去。”
    松田阵平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阴影中问：
    “如果另外一个人在这时候给了他们新的刺激，让他们活跃起来，互相争执，甚至彼此仇视……”
    降谷零意识到这正是松田阵平三缄其口的真相、爆炸发生的真正原因。
    他心念电转，脱口而出，
    “真的不是渡鸦首领暗中操纵的吗？”
    松田阵平：……
    “不会，你怎么会想到他。”
    他没好气地走进来，坐到一边喝了口水，
    “事情差不多就是你们理解的这样。”差远了，但解释通了，而且完全都是事实。
    “……”
    旁边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松田阵平转过头看，诸伏景光才问：
    “仓辻速水那边怎么回事？”
    “……我觉得可以排除他了。”
    松田阵平视线低垂，落在仓辻速水的邮件上。
    【你只是入侵了松田阵平的手机？——administrator】
    【嗯。——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看向系统上12月1日记录丢失的通知。
    【你知道什么情况下某天的记录会突然显示丢失？被人入侵删除？——administrator】
    【……原来你真的不是智能体。没有密钥，无法真正删除修改任何内容，如果部分内容丢失，可能是谁利用权限固定或修改了这段内容的提取词，导致系统无法正确提取。——仓辻速水】
    这不就是阻止他查看系统中部分信息的方法……
    但密钥，又是什么？
    第116章
    还在客厅里的时候, 松田阵平就问了仓辻速水。
    【为了防止智能体数据被人恶意入侵修改，初次启用时会对关键权限进行加密。没有密钥，即使是我也不能修改。——仓辻速水】
    【即使是你？你很擅长这方面？——administrator】
    【……原来你不知道我是谁。——仓辻速水】
    接着, 松田阵平收到了一堆奇怪的符号。他尝试点了点，立刻跳出一个系统弹窗。
    【该网站禁止通过非法网络途径访问】
    松田阵平：……真是抱歉, 没有你们的合法网络。
    他退而求其次去看仓辻速水发来的图片, 经过系统翻译, 才意识仓辻速水为什么有这种底气。
    仓辻速水是自主演化型类型智能体的研发者。
    【当年我发现它有缺陷, 又处理不好, 所以直接公开了，希望有人能找到解决办法。但是没有人去做, 反而直接利用它赚钱, 后来果然出事。——仓辻速水】
    【那你玩这款游戏，其实是想研究为什么《第二人生》的智能体没有崩溃，依然稳定？——administrator】
    【之前有过，但后来只是在玩游戏。——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
    【但我了解《第二人生》的情况, 它十多年前就已经完全无人把控了，全靠智能体自主运行。是你买下了它吗？——仓辻速水】
    【嗯。——administrator】
    松田阵平开始撒谎，然后遭到了报应。
    【你完全不了解智能体，为什么要买下《第二人生》。还有, 你为什么特意设定了一位特殊npc？——仓辻速水】
    【具体原因不便告知。——administrator】
    【你得到了《第二人生》却没有密钥, 我怀疑得到这款游戏的手段不合法。——仓辻速水】
    【你没查过吗？——administrator】
    这个威胁太小儿科了。仓辻速水把自己的身份说得越清楚越权威, 就越说明这个游戏来历清晰，查不出什么问题。否则仓辻速水不会发邮件质问他了。
    松田阵平很难在和降谷零他们这群心眼比蜂巢还密的家伙里靠言语讨到什么好处, 但面对仓辻速水却着实轻松。
    他反问了一句，果然，仓辻速水没能质问下去。
    短短十来秒后, 仓辻速水的新邮件弹出。
    【《第二人生》已经不盈利，但游戏公司始终没有关闭或者卖出，是因为密钥遗失了吧？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利用内部设定获取密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仓辻速水】
    【请先说出条件，我再决定。——administrator】
    【我希望你承诺继续将松田阵平设定为特殊npc，而且不修改他的记忆数据。——仓辻速水】
    漆黑的客厅内，松田阵平脸上的所有神情都消失了。
    他看着光屏，将两人对话的所有邮件自上而下看了一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最不愿意主动说话的仓辻速水找上完全不认识的administrator，还说了这么多，是为了他。
    质问、表明身份、主动解答，全都是为了玩家眼中的一个游戏npc。
    松田阵平心绪纷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在客厅里走了一圈，才郑重地回答。
    【我从来没打算更换特殊npc，也没打算修改松田阵平的记忆，他会记得一切，包括你。——administrator】
    即使有天游戏关闭，从这个世界剥离，他也会记得他们。
    松田阵平缓慢收回思绪，
    和仓辻速水聊完之后，他的思路清晰了很多，之前一些不明白的事情也有了想法。
    “我之前一直以为那人是在针对我。但连仓辻速水……他算是最了解我和administrator情况的人之一，都为此找了过来。”
    诸伏景光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人真正针对的是渡鸦首领？”
    “……嗯。”松田阵平不太自然的点头。
    【密钥其实不能找回，但可以重设。在你持有管理权限期间，游戏中玩家参与度较高，对管理员的认可度高于60%，智能体会自行判断并请求重设密钥。——仓辻速水】

 第138章

    【参与度和认可人数怎么判断？——administrator】
    【玩家活跃时长、任务积极性……这两项有松田在，已经基本达标了。最复杂的是认可人数，智能体会综合玩家在游戏内部、论坛言行中对管理者认可程度进行评估。——仓辻速水】
    ……所以玩家需要得到npc的认可，管理员也需要得到玩家的认可。
    松田阵平心情复杂，仔细想了一遍那人做的事情。
    渡鸦明面的首领并不是松田阵平，而是administrator。那人故意修改某些内容的关键词，是为了阻止管理员进一步使用渡鸦，拖延任务进程。
    利用八朔真司挑拨玩家矛盾，最终挑起也是只有对管理员的怀疑。
    如果这两点还不够的话，今天那人还删除了npc松田阵平‘出故障’那天的日志。
    这可能就是谣言传了太多的原因吧。松田阵平当初为了消耗玩家精力，故意发布了调查渡鸦的任务，接着一发不可收拾，一盆盆脏水往渡鸦身上泼。
    现在玩家根本不信任渡鸦首领，而那人一定知道administrator等于渡鸦首领。
    总而言之，被谣言坑了。在松田阵平因为主动说出‘下线’，失去任务npc身份并且消失后，他修复了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把刚才误以为仓辻速水入侵系统造成的误会向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解释清楚，又着重强调他幕后那人做的事——刨除游戏和系统的版本。
    降谷零听得挑眉：
    “我可以理解为，前几天，administrator曾经在明面上给出一个合理的、让你暂时消失的原因。那人今天为你处理掉了那个‘原因’，对吧？”
    “……可以这么认为。”
    降谷零不语，把他上下打量一遍。
    诸伏景光咳了一声，接话：
    “如果你的判断没错，那他下一步应该会把这件事捅破出来，迫使administrator让你恢复自由。而如果你想引他出来，最方便的做法就是……顺着他的思路走。”
    “也就是决裂。”降谷零幽幽道。
    “松田阁下，被限制了几天自由再出现，是不是应该对首领不满了，就是不知道那位administrator敢不敢和你演下去？”
    松田阵平：……
    明明是正常的主意，但被降谷零说出来总觉得很奇怪。
    “他会同意的。”
    “哪怕有可能让渡鸦分裂？”
    “……还是别再分了。”松田阵平想起渡鸦的来历，稍有些心梗。
    “不能用太严重的不可挽回的理由，稍微不认可就行……我想想……”
    降谷零目光闪了闪，“不如说一说渡鸦首领的性格，我来帮你想。”
    本想说话的诸伏景光闭上了嘴。
    松田阵平的思路也卡顿了。
    他其实已经为了任务对玩家们描绘过很多次渡鸦首领，还真能说出来不少。但为了任务，他有时候会描述得稍微……不那么正向一点，这就和他最初所描述的志向相同矛盾了。
    正有点拿不准应该怎么考虑，就听见诸伏景光温和反驳降谷零，
    “其实也不需要，只是演戏，而且渡鸦首领深居简出，了解他的人本来也就不多。松田你随便编一些，和渡鸦首领对外的形象稍微相似一点，不矛盾就可以。”
    松田阵平精神一振，但怕太明显被他们两人看出来，于是刻意地又犹豫了一下，才应下来。
    “那我随便说吧……”
    “他习惯随时掌握许多人的动向，十分在意已经确立的规定，而且过于偏激。很莫名其妙、很死板。”灵感和怨气均源于系统。
    “不过一般只对渡鸦内部严苛，他对我的人、对渡鸦以外的人都还算客气。”
    蓝灰色上挑眼的男人动了动唇，却没说话。
    而松田阵平说着说着已经有了想法。
    他看了一眼已经进展到【意外硝烟（五）】的任务，又翻了翻仅剩的一位嫌疑人大城信幸的日志，沉吟片刻。
    “我有个稍微有点冒险，但基本可控的方案。”
    他们交流了大半个晚上，而松田阵平在这里待了整晚。
    等一线白光自缝隙斜映到墙上，整个安全屋只剩下了他自己。
    松田阵平在脑中过了一遍计划，拨通电话。
    “黑泽阵，来这个地址。”
    他未加解释，以至于琴酒并未察觉出任何异样，以为这间公寓属于渡鸦名下。
    可等琴酒真正来到门外，在松田阵平的允许下进去，却发现房间似乎曾经有住户。
    玄关鞋柜的拖鞋有折痕、悬挂的雨伞伞布磨损，客厅茶几下面还有的半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而穿着黑西装的卷发男人坐在沙发上，皮鞋直接踩着深蓝色地毯。
    他双腿之上，横放着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贝斯琴包。
    琴酒顿住脚步。
    卷发男人依然稳当地坐着，低垂着头，手指按在黑色琴包的拉链处缓慢拉开，掀起琴包上半部分，露出其中的狙击枪。
    和那个朴素的琴包一样，枪上没有任何显眼的标志，型号也常见，如果仅以这把枪溯源，能一窝端东京地下势力里一半的狙击手。
    但琴酒很难不联想。
    专门找他来一个疑似苏格兰临时落脚点的公寓，又当着他的面打开这个装狙击枪的乐器包，指向性和威胁意味太明确。
    苏格兰不可能短时间再得罪松田阵平，那松田阵平是想干什么，不会以为组织会对他和渡鸦一再忍让吧。
    “松田阁下。”
    琴酒的语气冷了几分。
    而松田阵平没听出来。
    他余光已经瞄到黑色长风衣的一角，却迟迟没有看过去，怕自己突然回想起前段时间的误解，表情太过狰狞。
    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琴酒就看不见他的表情了。松田阵平很难再用之前对待‘渡鸦的黑泽阵’的态度对待他，可不会演戏的人也不可能一晚之后就水平突飞猛进。
    为求稳妥，松田阵平选择面无表情。
    淡金色的阳光落在他侧脸上，却没带来半点温暖，反而因轮廓阴影勾勒得越发冷峻。
    “黑泽阵，你应该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了，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在这？”
    第117章
    松田阵平叫走了琴酒, 这个消息顺着风传入了贝尔摩德的耳朵，接着是朗姆。
    而自他们之下，消息没那么灵通, 但又确实算是老资历的组织成员中，也同样在疯传一个话题。
    那天和琴酒在任务里动作暧昧的人是谁？看见了全程的苏格兰为何一言不发？
    这天上午, 苏格兰来到了明面正规但实际属于组织产业的某个靶场。
    不一会, 棕红短发的女人出现, 站在他隔壁。
    “苏格兰, 咳, 真巧。”一向性格火暴、对人爱搭不理的基安蒂主动和他打个招呼。
    诸伏景光客气地回了一句，自顾自地练靶去了。
    没两轮, 基安蒂先忍不住：
    “我记得昨天晚上你又和琴酒一起出任务了吧？”
    蓝灰色上挑眼的男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不能讨论任务内容。”
    基安蒂不可置信：“平时伏特加都能和我们说几句，你怎么胆子这么小？”
    男人一言不发，左轮手枪对准远处的靶子，扣下扳机。
    十环。
    “我胆子确实小。”灰白烟雾带着呛人的火药味弥散, 但是始作俑者依然语气温和。
    正是这语气，让基安蒂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她居然被挑衅了。
    等苏格兰走到一边换枪，她的愤怒才后知后觉涌上，没等开口, 却被科恩拉住了。
    “他, 平时脾气很好。”
    “什么意思, 你说他专门针对我？”
    “没有，他今天不太对。”基安蒂顺着科恩视线, 看向走到另一处的苏格兰。
    穿着厚实蓝色外套的男人垂着头将子弹上膛，瞄准，射击, 一系列动作迅捷而精准。
    “怎么了？不就是打靶吗，谁不会？”
    “这不是他平时的节奏，太急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卡尔瓦多斯道。
    “这两年有代号的一批，还都挺怪的。”他若有所思。
    “基尔动手最狠，前段时间被安排去训练营查新人，听说还弄残了一个。”
    “那个狙击特别准的莱伊，从宫野明美死了之后调查到现在，被琴酒警告了一次也没停下。”
    “还有波本。”卡尔瓦多斯磨了磨牙，“他不知道怎么讨好了贝尔摩德，前几次任务都是两人一起，偏偏朗姆好像也想留下他。”
    “最后一个就是苏格兰……”
    “不对……还有西尔孚。”科恩道。
    “欸对，西尔孚现在莫名其妙被boss亲自提拔，现在好像手里有一拨人，动静挺大了。”卡尔瓦多斯纳闷，“我怎么说着说着就忘记他了。”
    他没多想，“还是说苏格兰吧。”
    “我觉得和他从三天前就有点奇怪，你们那天任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基安蒂，你不是也在现场，真的一点都没看到琴酒身边那个人？”

 第139章

    基安蒂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憋屈道，“看见了，但是不能说。”
    卡尔瓦多斯纠结了一下，压低声音，
    “我昨晚和贝尔摩德出任务分开的时候，听见她接了一个电话，提到了琴酒和那个‘渡……”
    “渡鸦。”
    低柔曼妙的女声自身后传出，基安蒂两人立刻回头，卡尔瓦多斯则惊得差点跳起来，
    “贝尔摩德，你怎么会来这边？”
    “来找……这里最心事重重的那一位。”
    不远处，蓝灰色上挑眼的男人注意到她的视线，还不等她说什么就理解了。放下枪，和她到了隔壁的休息室。
    “你猜琴酒现在在哪？”女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捻着烟，用打火机点燃。
    袅袅烟雾升起，模糊了她的面容，也让坐在对面的苏格兰看起来更加柔和。
    “大概是和那位松田阁下在一起吧。”
    “在哪？”
    “也许就在我的一个住处，在禾目町的公寓。”苏格兰慢吞吞道。
    贝尔摩德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听见苏格兰继续说。
    “昨晚任务结束之后，我打算去那边歇一晚，结果发现被人跟踪了，避开他们之后观察了一下，发现可能是渡鸦的人。我又绕了个圈子到公寓附近，果然看见也有人蹲守。”
    苏格兰平静得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当时以为是那位报复心强的松田阁下时隔几日想起了我在俱乐部听了墙角，打算警告我一番。但你忽然找过来，又这么问……我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贝尔摩德现在知道琴酒为什么要提拔苏格兰了，和既聪明又情绪稳定、而且还不会绕弯子的人说话，确实让人舒心。
    她把这些话消化了一番，没找出什么破绽，继续问：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去你的……住处见琴酒。”
    这个即使留着薄薄一层胡须也依然不掩俊雅长相的年轻狙击手沉默了一会，
    “我不知道。”
    明明是有所猜测，但是不想说。
    贝尔摩德接连试探几次，想撬开他的嘴，但苏格兰虽然不像是波本那样滑不溜手，也不像是西尔孚一样思路跳脱，却相当有耐心和谨慎。
    他不主动试探，却也没给贝尔摩德留下任何可以深入的话柄。
    贝尔摩德又觉得不太舒心了。
    “苏格兰……”
    手机响起，贝尔摩德拿出来一看，居然是琴酒的。她起身往窗台处走，但没走两步，听见接通电话中的声音，一下子凝固在原地。
    那人用和十来天之前在废弃酒店隔着门板时一般无二的轻慢语气喊出她的代号。
    “贝尔摩德，我记得你的易容不错。”
    贝尔摩德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这一定是警告，松田阵平知道她那天易容成琴酒模样的事情了。
    “松田阁下，那天只是一个意外，但若非如此，我恐怕也没有机会和您说上话。”
    女人声音含笑，却听得松田阵平心里莫名，他们两个人之间能说的上是意外的，不就只有上个月中旬在摩纳酒吧互相开枪的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难道你以为我还会翻旧账吗？”
    松田阵平啧了声，又看了一眼正在观察房间琴酒。
    “反正现在的结果我很满意。”知道了组织，知道了渡鸦，还可以借渡鸦压制组织。
    贝尔摩德：……
    其实一直在听的琴酒：……
    琴酒之前笃信松田阵平绝无他意。只是性格恶劣。但从早上，松田阵平的视线不断在他身上扫过，已经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现在松田阵平又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像是认可了贝尔摩德之前的扮演，让他心头隐约弥漫上一层阴霾。
    “我来和贝尔摩德说？”
    松田阵平挑眉，真把手机扔给他。
    琴酒接住，按了按眉心，“贝尔摩德，你来帮松田……易容，他要用绿川雅也的身份。”
    第118章
    像是一阵狂风鼓噪耳膜, 贝尔摩德脑内耳中嗡嗡作响：
    “琴酒，你刚刚说话了吗？”
    “贝尔摩德，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我宁可你在开玩笑。
    贝尔摩德深吸口气, 语气先柔下来，向琴酒递话：
    “松田阁下怎么会用得上苏格兰的身份, 难道有什么人是苏格兰认识而渡鸦接触不到的？”
    无论琴酒回答是还是否, 都算是一点信息, 结果琴酒却安静了。
    静默在电话中流淌, 带着无形的恐怖。贝尔摩德无声地吞咽了一下, 唇角僵硬：
    “总不会要和你一起到组织的据点吧？”
    “不去重要的地方。”琴酒道，“boss同意了。”
    烟不知不觉燃尽, 火星燎到指缝间, 贝尔摩德手指一颤，任由它直直坠地。
    “……那我过去。”
    贝尔摩德不光得过去，还要把苏格兰一并带上了，这也是松田阵平的要求, 说要易容得精细一点，应该用本人对比。
    苏格兰听见这，依然没说什么就答应了下来。只是贝尔摩德出去时余光一瞥，看见他把地上的烟蒂捡起来, 细致而彻底地碾碎在烟灰缸里。
    不多时, 两人开车来到了禾目町的那一处公寓。
    贝尔摩德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从容, 临下车前，她轻轻敲了敲中控台的位置：
    “看在琴酒份上, 你现在还有机会开口解释。”
    “……我不确定，进去先看看吧。”
    半晌，苏格兰只是说了这一句。他松开了握着的方向盘, 去碰车门内侧的把手，贝尔摩德才注意到他的手居然也很好看，骨节匀称，手指修长，指甲也修剪得圆润整齐。
    如果要精细到手的话，那可有点麻烦。
    贝尔摩德本来只是随意思忖，结果进了门，却恨不得把刚刚生出这个想法的自己掐死。
    因为松田阵平果真精益求精，所有可能暴露出来的部位都要求半点不差。
    如果换个人，贝尔摩德都要怀疑他是想利用这个身份做什么针对组织的事了。
    但松田阵平……贝尔摩德深吸一口气，听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还有哪里不一样？”
    长条沙发一侧，穿着黑西装的‘苏格兰’又在问琴酒。
    第一次松田阵平问时，琴酒猝不及防，观察良久，指出了眼角的细微差异，贝尔摩德只得调整。
    调整期间，琴酒始终看着，等松田阵平第二次再问起，直接说出了两人颈侧的纹路不太一致。结果松田阵平却笑了，仿佛惊讶似的：
    “原来你这么了解苏格兰。”
    琴酒登时安静了。
    于是松田阵平又问：“你是刚才观察的，还是之前就注意到了？”
    他仿佛真心好奇似的等着琴酒的答案，完全不顾及周围的氛围已经有些凝滞。
    就在琴酒要说话之前，坐在一边静默着做易容模板的苏格兰语气和缓地说，
    “松田先生，我觉得最不像的是您现在的神态。”
    穿着黑西装的‘苏格兰’冷然侧过头，隔着茶几与他对视，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却一凌厉一温和，差异极大。
    贝尔摩德：……
    当琴酒直接警告了苏格兰，却又代苏格兰的得罪向松田阵平道歉时，她眼睁睁地看着松田阵平嗤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而现在，是第三次了。
    琴酒终于没看出什么问题，松田阵平却主动伸出手，要让他确认手掌心和指腹的茧子……
    贝尔摩德噙着笑，摸了一下腰间的枪，又强行缩回来。
    “松田先生。”
    松田阵平让他们不要叫阁下，贝尔摩德和苏格兰就都改了口。
    她柔声打断松田阵平的毫无意义的行为：
    “就算是当初教我易容术的黑羽盗一活过来，也未必能看出您现在和苏格兰的区别了。”
    穿着黑西装的‘苏格兰’挑眉，眼中露出几分恶劣的戏弄，
    “是吗？那我们来试试。”
    他懒散地往沙发上一靠，对真正的苏格兰扬了扬下巴，
    “你身上的衣服有同款吗，整套的？”
    “……这套没有。”苏格兰回答。
    “那去找别的，要一模一样的。”
    苏格兰转身去了卧室，松田阵平也随之站起身。
    贝尔摩德猜到他想干什么了，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穿黑西装的‘苏格兰’走向坐在一边的琴酒，俯身凑过去说，
    “就你来猜吧，怎么样？如果你猜对了……”
    贝尔摩德全部心神放过去，也没听见最后几个字，只看见琴酒喉结滚动了下，说，
    “好。”
    天杀的。
    贝尔摩德把手里一块易容材料捏碎，等松田阵平也走进那间卧室，关上门，才故意笑盈盈地看向琴酒：
    “松田先生出手大方，让boss心甘情愿让出几个据点，但现在看来，他对你恐怕更慷慨。”

 第140章

    但像琴酒这样的人，不会一次又一次在同一件事情上尴尬。
    “没错。”银发男人神色不见半点窘迫，“如果你好奇可以自己去问，或者易容成我去问。”
    贝尔摩德：……
    一些让人不愿回忆的经历涌上心头。
    “也对，是我想错了。”
    她徐徐反击，“不管有没有boss的要求，你都很乐意和松田先生‘交往’。”
    “毕竟我这次真的大出血了。”
    松田阵平有些肉疼地呲牙，“我无所谓渡鸦产业多少，但是喂给组织，越想越亏。”
    诸伏景光理解，也忍不住叹气，但是一对上松田阵平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又默默的别开头。
    正在穿上衣的松田阵平顿时笑起来，“机会难得，别躲，你快多看两眼。”
    他调侃完了，才懒散地说：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正好是个能让渡鸦和组织合作的机会。两边的合作越深入，我就能借机了解组织内部的情况，到时候就和你们得到的情报互相验证，尽快彻底摸清组织。”
    组织在日本发育不良是相对于其他国家而言，实际上依然影响不小，而且因为根系大多在国外反而更难以根除。
    松田阵平和渡鸦首领“决裂”这么重要的戏，只用来找出一个人太浪费了。
    “等见了八朔真司，我们得故意露出一点破绽。不然在在那人眼里，就真的是你和八朔真司见面了。”
    诸伏景光点头，但仍然心有疑虑：
    “西尔孚不总是独来独往，经常会和人搭伙任务，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应该早就被组织的人发现了，你能确定不是他自导自演？”
    “几率很小，他有别的手段，未必会在现场。”松田阵平道。
    那人监控八朔真司是通过日志，可能还有游戏账号内的所有聊天记录——否则八朔真司不会要靠现场说出口的方式来示警。
    诸伏景光以为松田阵平说的是窃听器和监控器，但这种东西一旦被确认存在，就容易处理，最麻烦不过换一个住处换掉身上所有的物品，除非……
    植入。
    诸伏景光目光微闪，终于不再询问。
    松田阵平已经拿起灰色的外套穿在外面，手按在门把手上。
    “走吧，去看看琴酒能不能认出来。”
    门开了。
    贝尔摩德和琴酒一起看过去。
    两个穿着同款灰色外套、黑色长裤的苏格兰一前一后走出来。
    他们的身高体型本就都差不太多，那些细微的区别也已经被衣服掩盖，几近于无，此刻一模一样的上挑眼沉静地看着她，宛如二重身，像得让贝尔摩德自己都有些恍惚。
    她打量许久，感觉这可能是自己近年来最高水准的一次易容了，于是目光不着痕迹的瞥向琴酒。
    银发男人迟迟不语，微皱起眉，显然也没发现端倪。
    贝尔摩德心中郁气登时散去，水绿色的眸子眯起，正要开口，却察觉后方第二人故意看向了琴酒。
    第119章
    在松田阵平的放水下, 本来没有悬念的结果变成了另外一种没有悬念的结果。
    贝尔摩德发现自己毫不意外。她心平气和地走向苏格兰本人，给他简单地易容，随便换一张平平无奇且不显得突兀的脸。
    这也是本来就说好的, 松田阵平要用苏格兰的身份，那苏格兰这几天就不方便以本来面目示人。
    一边易容, 一边听见琴酒问松田阵平,
    “你的声音怎么办。”
    贝尔摩德动作顿住稍稍侧头, 看见‘苏格兰’抬手轻轻敲了一下脖颈处, 略微拉下半高领的衣服给琴酒看。
    琴酒只轻轻一瞥就收回目光, “渡鸦居然有这种微型的变音器。”
    ‘苏格兰’低笑了一声，“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不过刚刚你赢了, 你可以挑一个地方去看看。”
    果然是苏格兰的声音, 而且和本人听不出半点差别，也没有一般变声器的滞涩。
    贝尔摩德眼中惊色一闪而过，与苏格兰对视。
    你也易容了，就没想办法要一个过来吗？
    苏格兰无声动唇,
    ‘他说我可以是哑巴。’
    贝尔摩德：……
    她再看一眼正随意向琴酒透露变声器功能的松田阵平，又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面前被逐渐遮掩住原来的俊雅长相，只能做一个相貌平平的哑巴的苏格兰。
    居然有些同情他了。
    但贝尔摩德的同情无用, 易容结束, 他和苏格兰都离开了本来属于苏格兰的安全屋。
    “你刚才单独和琴酒说什么？”她问。
    “只是告诉琴酒我把枪、子弹, 冷兵器和一些零碎东西放在了什么位置，没准有用得上的时候。”
    ……这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是希望琴酒偷袭松田阵平吗？
    贝尔摩德无言，在附近的一个街口和苏格兰分开，然后找了个由头和西尔孚见面, 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松田阵平。
    “应对松田阵平的法子？”好好坐在沙发上的西尔孚站起来，有点回避的意思，“你问这个干什么？”
    “受人所托。”
    贝尔摩德晃了晃手中玻璃杯，红色酒液在晶莹剔透的杯体中轻轻打旋，
    “苏格兰和琴酒走得太近，让松田阵平不满？”
    西尔孚听得恍惚，
    “你确定，苏格兰这么说的？”
    “西尔孚，你之前可不敢这么质疑我，看来真的是被boss赏识了。”
    “……是这件事太奇怪。”
    英俊的瘦高男人直接坐在她旁边，倒也没有紧贴着，却也近得极不礼貌。
    贝尔摩德纤细的眉微挑，不动声色与他对视，却看见他眼中一片茫然，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哪里奇怪了，难道松田阵平不能看上琴酒？”
    她说着，故意将手搭在了西尔孚肩膀处，指尖与颈动脉只有两个指节远，但西尔孚连本能的反击和防备动作都没有，还在自顾自念叨：
    “这倒很正常，松田阵平身边一直都有人，就算是现在，除了琴酒以外，不还有……”
    八朔真司完全没怀疑岩崎介羽从npc那边得到的一手消息。但说到这忽然愣了一下，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岩崎介羽不是说松田阵平这几年已经收心了吗？虽然松田阵平现在身边绯闻多，但是他知道那都是玩家啊。
    除了玩家以外，他身边关系暧昧的不是只有渡鸦首领，也就是管理员吗？
    贝尔摩德感觉到指腹的肌肉僵硬了。
    “你想到了？”她轻声引导，“松田阵平身边哪个人？”
    西尔孚却回神了，把她搭在肩上的手拿开，倒是依然说，“告诉你也没什么，你之前不是也猜到了，就是渡鸦首领，administrator。”
    “我怀疑他们有矛盾了，松田阵平身边已经很久没有新人了。”
    八朔真司和贝尔摩德这么说，等和贝尔摩德分开后还拿出手机，把自己的分析输入了一串乱码般的邮箱。
    那边立刻有了回复。
    【松田阵平的问题解决了，但任务npc身份还没恢复。】
    八朔真司：……
    【知道了，知道了。——八朔真司】
    他认命地登录论坛，把这件事迅速的扩散出去。
    忙里偷闲，还继续和这位能要他命的神秘人说话。
    【松田阵平重新得到任务权限又能怎么样？他只是一个npc而已，实际的最终发任务的权限都在管理员手里。就算是他们有了矛盾，松田阵平也不可能对管理员造成威胁。——八朔真司】
    【未必。】
    八朔真司怔住。
    松田阵平还有什么？
    还有一堆未读消息。
    到了下午，松田阵平收到的消息忽然如井喷式爆发，接连的震动能让手机从茶几这头滑到那头，让本来无视响动保养手枪的琴酒不得已停下，提醒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把手机拿起来了，但依然一条消息都没回，而是在看玩家发给管理员的邮件。一部分玩家勉强保持礼貌，一部分玩家要更不客气一点。
    他粗略一看，就招呼琴酒动身；
    “走吧，去……这个写字楼。”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随便挑了一个。
    这个写字楼有十三层，顶楼属于一个专门做做债务催收的会社，社长是一个组织的老资历成员，只是不足以获得代号。
    刷了门禁卡，穿过监控密布的入口，社长已经紧张地迎了上来。之前这里有人做事手脚不利落，被公安盯上了，所以他此刻格外谦卑恭谨。
    “该撤的已经撤了，这些是今年明面上的业务流水，已经核对过几次了，账面上绝对不会出问题。”
    社长把两人请到办公室，又立刻安排人送来了相关文件，担心两人看不懂，又找来了专人讲解。
    唯恐自己被质问，紧接着还又送来了疑似出问题的几次交易记录。

 第141章

    松田阵平起初以看犯罪证据的心态认真看了一点，但很快就感觉到胸口升腾的火气，再看下去，就根本维持不住表情了。
    他合上，转过头去翻账本。
    琴酒根本没有拦着他的意思，已经被公安盯上是真的，只是还没查到这个地点而已，除了这几次应该销毁的交易记录，剩下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废弃。
    但没想到松田阵平翻着翻着，忽然停下了。
    “你们在附近郊区，有个食品加工厂。”
    琴酒脸色微变，森然目光落在社长身上。
    社长脸色灰白，哆哆嗦嗦地开口：“不、不可能啊，我们明明都已经改完了……”
    “那你们的会计也该换了。”
    松田阵平把账本合上，瞥向旁边的光屏和刚刚申请的账务分析援助。
    虽然系统死板了一点，但是有些功能真的异常好用。
    已经被他发现的东西，难道组织还敢继续用吗？不如直接给他，先让他回一回本。
    社长还活着，但实际上已经死了，他一边尝试补救，一边试图找人帮忙求情。
    而出了公寓之后，松田阵平根本没费心维持‘苏格兰’的性格，刚才指出问题时毫不留情，于是苏格兰的可怕名声，也这样传了出去。
    姗姗来迟的八朔真司听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那种游戏背着他悄悄更新的恍惚感觉再次出现。
    但这回，他把消息放给了所有人。
    当晚，松田阵平单独离开了公寓。
    一枚刻着渡鸦的漆黑徽章，被手指轻轻按在桌上。
    还是歌舞伎厅的熟悉公寓，还是相同的两个人。
    “大城。”
    昏暗的灯光，绿川雅也低声道，“我希望你帮我，你上次说的还算数吗？”
    大城信幸迟疑点头。
    瞬间，久违的、并非管理员发放的任务消息忽然出现。
    【意外硝烟（六）&gt;绿川雅也的请托】
    第120章
    松田阵平至今没有恢复自己任务npc的身份。
    因为那天和降谷零还有诸伏景光讨论的时候, 松田阵平忽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
    降谷零认为幕后那人会逼迫渡鸦首领让松田阵平出现，也就是逼迫管理员恢复松田阵平npc的身份。
    那幕后之人为什么认为管理员不会恢复松田阵平的npc身份？
    松田阵平飞速推理出了对方的考量。
    就像仓辻速水没想到管理员不知道密钥一样，对方估计也很难想到这一层。在他眼里, 管理员一定想要得到密钥，所以绝对不能彻底失去玩家的认可。
    管理员在玩家连环质问下, 迫于压力, 必须向玩家们承诺不会更换npc。
    但那人只隐藏了当天的日志, 又没动npc松田阵平的记忆, 松田阵平依然‘记得’他发现了‘世界是游戏’。
    在玩家和那人的认知里, npc松田阵平是智能体的一部分，npc松田阵平对游戏世界发出质疑, 意味着智能体已经出现了轻度认知混乱。
    松田阵平自己知道真实情况, 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直接现身，假装忘了那段对话。毕竟当初说出来就是为了逼迫幕后之人采取行动。但按照岩崎介羽的说法，在他们眼里，只有删除npc松田阵平的记忆可解。
    问题来了, 岩崎介羽曾经怀疑是管理员导致了npc松田阵平失控，那其他玩家有没有可能这样想。
    当然会，看看八朔真司吧，他怀疑八朔真司就是以这个理由在煽动玩家。
    在这种情况下, 管理员如果发公告说他处理不了npc松田阵平的情况, 只能删除记忆数据, npc松田阵平将忘记所有玩家……
    松田阵平很有底气地想：
    大概管理员这辈子都拿不到密钥了。
    所以这种情况下，理应了解智能体情况的管理员应该先拖延时间, 然后采取岩崎介羽所说的第二种可用方法，不断微调npc松田阵平记忆，加上限制保证新出现的‘松田阵平’尽可能贴近原人设。
    结果仓辻速水主动找上来, 坦白身份，并要求管理员承诺不能彻底修改npc松田阵平的记忆，彻底堵死了第二条路。
    一个很糟糕的可能：仓辻速水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他此刻的行为恰好在那人的算计之中。
    而到了这一步，在对方眼里，管理员已经无路可走。
    要么继续让npc松田阵平消失；要么让对世界产生怀疑的npc松田阵平出现，继续和玩家交流。
    前者会让认可度持续走低，而后者会让智能体进一步失控，两害相权取其轻，管理员只能选择前者，不让npc松田阵平出现。
    幕后那人就可以借此在玩家中扩散消息，向管理员施压。
    可如果在他行动之前，npc松田阵平疑似已经出现，还找上了组织的人呢？
    幕后那人一定会认为他有和管理员对抗，或者起码不受控制的办法。
    至于办法……松田阵平思索良久，想到了给诸伏景光那枚渡鸦徽章。
    确认贝尔摩德已经把消息告诉八朔真司后，松田阵平主动找上了大城信幸，打算试探他是否已经知道这件事……然后被诸伏景光截胡了。
    “我去吧，你在楼下等我，大城信幸心细，很容易发现不对劲。”
    于是松田阵平坐在楼下的车里，通过窃听器听卸了易容的诸伏景光和大城信幸交流。
    一开始，诸伏景光还没拿出渡鸦徽章。
    他听见诸伏景光说，“我其实不应该来找你，因为你太在意松田阵平，即使你不想出卖我，或许哪天也会把我暴露出去。”
    “前……”
    “别急着反驳，如果现在松田阵平让你杀了我，你能背叛他站在我这边吗？”
    “……他不会这么做。”大城信幸声音纠结，“真的，前辈，你相信我。他从来不让我们杀人，你对松田警官误解太深了。”
    “我倒是觉得你被他骗得团团转，完全不知道他有多狡诈冷酷，你真以为他没对你说过谎吗？”
    松田.狡诈冷酷.阵平坐在车里，车里出现了关节摩擦的声响。
    声响传入诸伏景光的隐形耳麦中。
    诸伏景光停止了污蔑，
    “但因为一些缘故，我确实不想和他为敌了，我愿意把一样东西还给他，作为诚意。”
    “什么东西？”大城信幸说到一半顿住，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惊得睁大眼睛，“你是说那个，那个是松田警官的？”
    “这应该是松田阵平从渡鸦首领那里得到的，却被我偷走了。”
    他语速缓慢地说出这句话，同时打量着大城信幸的表情，清晰地看见了震惊和恍然。
    是他吗？
    诸伏景光不能确定。
    他拿出渡鸦徽章，按在桌面上，
    “我不信任他，但必须面对面的还给他，把这件事了结。”
    “大城，我希望你帮我，你上次说的还算数吗？”
    【意外硝烟（六）&gt;绿川雅也的请托】
    【任务描述：你过去结识的前辈绿川雅也深夜来访，他似乎遇到了某些因松田阵平而起的麻烦，决定放弃与松田阵平继续发生冲突。他希望你从中牵线，以便亲自将从松田阵平身边偷走的重要信物交还给松田阵平，了结两人的仇怨。为此，你需要先找到松田阵平的下落。】
    【任务目标：找到松田阵平】
    【任务奖励：松田阵平的认可度+0.5，积分+50】
    【此任务可分享，不限人数】
    诸伏景光说完，就看见大城信幸先点了点头答应。
    但不知为何，过了两秒，脸上的表情忽然复杂了起来。
    大城信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低头看了看那枚徽章，又抬走看了看他，动了动嘴唇，很想要说话，但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
    好一会儿，大城信幸才说：
    “前辈，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在今天找过来？”
    他听上去像是完全不知道组织内发生的事 比如今天苏格兰被松田阵平找麻烦的事。
    但松田阵平等诸伏景光下了楼，却看见了他凝重的脸色。
    “等下跟上大城信幸，他今晚可能会有行动。”
    一小时后，一辆漆黑的车停在楼下。
    又一会儿，大城信幸抱着破破烂烂但是很有分量的木制储物柜出来了。
    他看也没看那辆熄火得黑车，只是谨慎地抱着储物柜打量周围，看起来像是每个想突然处理废弃家具，又不想花钱预约回收的人一样，想趁深夜的时候把东西扔到人少的巷子。
    松田阵平已经把车开到下一个路口，只在隐蔽位置留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大城信幸确认周围没人之后，拎着那个储物柜上了黑色汽车。
    车一路行驶，最终到了白天松田阵平和琴酒去的那栋写字楼。
    写字楼并非二十四小时开放，到了晚上十二点正门就会关闭，但停车场的电梯依然运行。
    松田阵平远远看见，黑车直接开进了停车场，又过了十来分钟。

 第142章

    十三层的灯亮起。
    松田阵平仰头看着那个遥远而明亮的玻璃窗格，沉默了一会，打开大城信幸的玩家行为日志。
    【xx年12月5日深夜，玩家[大城信幸]离开住处，坐车来到了h.n写字楼的十三楼，见到了市川商事会社的社长npc[市川一志]。】
    白天留在社长办公室里的窃听器还在运行。
    大城信幸总是无精打采的声音响起：
    “好了，真想活命的话，把白天的事告诉我，一个字、一个表情都不要遗漏。”
    第121章
    松田阵平坐在车里, 听社长战战兢兢地把白天的事情回忆了一遍，然后用绝望的语气说：
    “那个苏格兰太可怕了，他只是随便翻了翻账本就发现了不对劲, 现在琴酒大人还只以为是我的疏忽，但明天一定会让人去加工厂那边核实, 发现两边对不上, 我就完了……”
    大城信幸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响起, “你说的苏格兰, 是这个人吗？”
    他可能是给市川社长看了照片或是别的, 社长语气立刻激动起来，“对对, 就是他。”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松田阵平想。
    可以排除大城信幸了。
    听见大城信幸首先确认诸伏景光的身份, 松田阵平就知道不可能是他。
    如果大城信幸在操纵八朔真司，他早该知道绿川雅也是谁。
    那大城信幸又为什么和组织的人掺合到一起？
    “大城先生，当初的钱也有您一份，您说好的, 如果出了事会帮我。”
    市川社长的语气仓皇，像是只能抓着大城信幸这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而松田阵平现在就想把这棵草折了
    “你为什么做假账到一个食品加工厂上，它利润高？”
    “对，我们帮那边洗钱……”市川社长支支吾吾, “那里表面是个食品加工厂, 实际上底下是制药的。上回您让我查有没有能增强力量速度的东西, 我其实查到了一点，那边好像以前流出来过, 听说副作用比较大……但是我怕出事就没敢说。”
    松田阵平：？？
    什么药？不说的会是上次开副本的那个精英npc和他留下的线索吧？
    附近高楼之上，诸伏景光的脸色倏然变了。
    他没在松田阵平的车里，为了防止被发现, 也方便两人交替跟踪，他和松田阵平在大城信幸家楼下就分开了，现在通过一个隐蔽的微型通讯器联系，这个比手机隐蔽也能防止窃听，但是缺点是有距离限制。
    “松田，你知道他说的药是什么吗？”
    诸伏景光不知道自己希望松田阵平知道还是不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多预设出一个想法，松田阵平已经回答了。
    “知道一点。”松田阵平的声音有点不自在，“渡鸦内部有些资料，但是没有组织的全。”
    ……那之前为什么从来没提过？
    松田阵平对他们的身份再清楚不过，更知道他们潜伏在组织里就是为了摸清楚其中的情况，可他手里面有这么重要的东西，却从来没说过。
    这不是松田阵平会做的事。
    所以是什么让他隐瞒到现在，直到被大城信幸戳破，不得不说。
    不安的阴霾沉沉地笼罩在诸伏景光心上。
    松田阵平却又像是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奇怪一样，欲盖弥彰地解释：
    “我之前没来得及说。你们想要的话，等这件事结束了，我给你们找出来。”
    “好。”
    诸伏景光的声音如平时一般温和，松田阵平稍稍松了口气。
    他是真没来得及说这件事。当初设置副本时确实。从渡鸦的实验资料里获得了一些灵感，但那些实验早就已经废弃了，也没有再向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提起的必要。
    直到前几天，他才意识到渡鸦和组织同根同源，紧接着就是发现八朔真司身后有人操纵，谁能想得起来这个。
    也就只有玩家。
    玩家到现在还在查当初松田阵平留下的那点线索。
    而且动作还那么快，松田阵平那边的场地才准备到一半，大城信幸居然已经摸到了真正的组织头上。
    不过那个食品加工厂底下居然是个制药实验室怪不得白天琴酒脸色那么难看。
    松田阵平本来是打算让枡山宪三去安排人接手那个加工厂，但现在改了主意，拿出手机给西尾瑛发了条消息，让他明天过去安排。
    本以为这个时间西尾瑛应该看不见消息，没想到下一秒，手机震动起来。
    西尾瑛居然主动给他打过来电话。
    松田阵平惊讶极了，但他这个微型通讯器的收音不能单独关掉，他和诸伏景光说了一声，让诸伏景光别说话，干脆直接接通了。
    “松田先生，属下冒……”
    松田阵平猜到西尾瑛一开口就是道歉，直根本没等他说完：
    “行了，有事直接说。”
    “……是。”
    语气还在犹豫。松田阵平有时候都讶异于自己的熟练。
    “我还不至于因为你未经同意给我打电话罚你。”
    知道渡鸦之前属于组织，那之前的惩戒室和严苛刑罚也有了解释。松田阵平在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其实也知道自己心里面多了点排斥和不自在。
    他知道西尾瑛等人过去可能也罪行累累，听见西尾瑛紧绷的声音，就难免不想起西尾瑛因为他的的错误安排受罚，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样子。
    算了，等到最后、最后再说。
    松田阵平听见自己放弃挣扎地叹了口气，“没有我的同意，别私自安排人进惩戒室，包括你自己。”
    “……属下明白。”西尾瑛停顿了一会才回复。
    “好了，你打电话要说什么。是上回我让你调查，你查到了？”松田阵平问。
    “属下查到了，确实如您所说，他最近一直暗中煽动您的人，用的理由似乎是……”西尾瑛声音顿住了。
    “什么？”
    “他说……您发现首领在利用您，去质问首领时被首领囚禁。”
    松田阵平：……
    他猜这个答案应该是西尾瑛想办法从玩家口中试探出来的，又因为玩家们不能透露游戏的事情，最后打补丁打成了这样。
    完了，两个身份的名声好像都已经破破烂烂了。
    一个蠢，一个坏。
    松田阵平绝望地闭眼。
    “……还有吗？”
    “还有一些……但属下不完全确定，似乎是说，只有您有资格给他们任务，所以首领才一直……讨好您、欺骗您。”
    西尾瑛越说越磕磕绊绊，到最后几个字，含糊得快要听不清。
    松田阵平却惊愕地睁开眼。
    “谁说的？你从谁那边听到的？谁和你说只有我有资格命令他们？”
    玩家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这几天难道管理员结算的任务还少吗？
    “是一个……”
    “松田，先离开！”
    耳麦里忽然传出诸伏景光急促的警告。
    西尾瑛的声音霎时间消失了
    松田阵平立刻从驾驶座打量四周没看见任何人，但他毫不犹豫的启动车辆，就要离开。
    但引擎声刚刚响起，一个人从草丛中扑了出来，直接扑到了车轮底下，正要踩油门的松田阵平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停下。
    等会，这个不要命的作风。
    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查玩家日志，就看见那人从前面探出了头，然后像是生化危机电影里的丧尸一样爬到车前盖上。
    眼前一黑。
    要不直接碾过去算了。
    但对上那个莫名其妙充满活力和激情，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玩家的脸，松田阵平到底还是不忍心。
    耳麦里，在高处能看见全貌的诸伏景光已经不再出声，但是手机里西尾瑛因为不知状况，声音越来越紧张。
    他低声问：“松田先生？松田先生您还好吗，您在哪里？是否需要属下派人过去支援。”
    “不用。”松田阵平挂断了他的电话。
    而玩家已经爬到车窗旁边了，后视镜里也出现了看见了其他人的身影，但还没能靠近，就被射在脚下的子弹逼退。
    松田阵平继续把手机放在耳边，装作还在打电话，实际对诸伏景光说。
    “你先走，不用担心，他们是我的人。”
    全都是玩家。
    而且是和大城信幸关系最好最信得过的一批。
    当初大城信幸把绿川雅也留在歌舞伎町时，就有这些玩家的帮忙。
    他们早就到了，但是一开始都离得比较远，而且十分分散，因此没在诸伏景光的警戒范围。
    而实际上他们一直都在群聊里嘀嘀咕咕。
    【大城老大说我们摞在一起也打不过他，真的吗？我格斗是b+！】
    【大城老大的好像是a还是a+，他都说打不过，肯定是打不过啦。】
    【他往这边看了，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我的枪呢！】

 第143章

    【做什么梦？你会开枪吗？】
    【可是这么远，我不能扔匕首吧。】
    【不对，别忘了，大城老大说一丁点都不能伤到。】
    【哇，那怎么打，我们就打晕他行不行？或者扔个催泪瓦斯？】
    【不行！这好像是大城老大的本命。】
    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放心！就算是我死也不会让他受伤！】
    【等会儿我就去抱住他……】
    【大城信幸：……你们……让你们过来是用技能，你们大部分的技能和道具都有眩晕或者迷惑的效果，只有@椿英明是潜行类的，他拿上麻醉剂悄悄过去。只要你们有一个人技能能过，他就就把人迷晕带走。】
    【那如果都没有过呢？】
    【椿英明：我有办法！】
    【大城信幸：不要搞真的，是真的你就也不要去了……】
    【椿英明：放心！大城老大！】
    最终，年轻的男高中生扑了过来。
    松田阵平看不见他们的私聊，但是能看见他们的技能和道具触发的失败记录。
    他麻木地掏出了枪，隔着车窗对准那人。
    对方张牙舞爪，亮出了身上缠绕的厚厚一圈炸弹，而且还有远程遥控装置。
    他、就、知、道、是、这、样。
    你们脑子里除了自杀式袭击、同归于尽式威胁还能不能想点别的！
    这位——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日志，冷笑。
    椿英明同学。
    你的认可度完全不想要了吗？
    第122章
    椿英明卖力地吓唬了一会儿, 却发现车里那个人巍然不动，只冷眼看着他的动作。
    他眼中露出了清澈的迷惑。
    “你知道我身上的是什么吗？”
    “炸弹。”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单手按着方向盘, 脸上没有一星半点的不安。
    “你背着它们爬过来不沉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爬过来的。”
    他的声音很清亮，即使隔着车窗, 也能听出一股兴奋劲儿。
    未成年。
    诸伏景光一言不发地用枪瞄准, 但对上那张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脸后, 手里的枪忽然间沉重而冰冷。
    他在大城信幸身边见过这个人, 大城信幸怀疑了他, 也猜到了他会跟踪，这些人是冲他来的。
    是大城信幸让这个男孩作为人肉炸弹冲到‘他’的面前。
    松田阵平面前。
    而负责警戒的他却疏忽大意的漏掉了一个人, 根本没察觉这个男孩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焦躁自胃部开始灼烧, 又迅速填充到肺里。诸伏景光很难再控制呼吸，但他的手依然很稳，也一刻不曾停下观察。
    他看见了楼边悬挂的招牌。
    但没等他瞄准，松田阵平已经开口了。
    “你别紧张, 不是什么大事。”
    诸伏景光的动作顿住。
    “我没有紧张啊？”
    椿英明根本没意识到松田阵平还带着一个通讯器。
    松田阵平继续用着诸伏景光的声音和那个男高中生交流：
    “大城信幸让你来杀我？”
    那个男孩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能这么想大城老大，只要你和我们走，我就不会引爆炸弹。不对, 这件事情和大城老大没关系, 是我们自己策划的！”
    他这时候人已经紧贴前车窗, 脸颊上的肉在玻璃窗上挤扁，像个滑稽的鬼脸。
    松田阵平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伸长手臂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敷衍地回答。
    “那你成功了，进来吧。”
    诸伏景光：……
    他在松田阵平刚开口时就意识到了松田阵平要干什么, 立刻收起枪，快速往楼下跑。
    赶到楼下时正好看见他们两个人开车离开。
    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气，避开还在楼下的那几人的视线，开车跟了上去，把距离控制在了能接收到通讯信号又不至于会被怀疑程度。
    然后听了一耳朵的乱七八糟的聊天。
    “把安全带系上。”
    仿佛在听自己说话的录音，但内容却让人费解。
    “噢噢。”
    接着是安全带被抽出又扣上的声音。
    “往左……对，直行，在前边第二个红绿灯右转，变道，该变道了！”
    “闭……”
    松田阵平刚发出半个含糊的音节，就像是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是谁，改口，“你是劫持犯，不是导航。”
    “噢噢。”
    那个男孩安静了，但是不断传来衣服和皮质车椅摩擦的声音，应该是他在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车在十字路口停下。
    “你为什么捂着胸口？”松田阵平问。
    男孩声音压低：“这是我第一次劫持别人，我心跳好快，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好玩吗？”松田阵平问。
    “好玩。”
    “那就行。”
    松田阵平低笑了一声。
    隔着半条街的诸伏景光表情微微古怪。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的声音可以这么……恶劣、充满无法忽视的诱骗意味。
    这个即视感十足的语气，让诸伏景光一下子想起当初在警校时某次洗澡的事。
    那天松田阵平不知道提前捣鼓了什么，又故意引迟来的zero坐在那个位置，洗到一半，满头泡沫的zero毫无防备地再次按下开关，结果冷水劈头盖脸浇下。
    后来发生了什么……总之结果是被罚一起打扫澡堂吧，松田阵平要额外检查一次整个澡堂所有的开关和阀芯。
    松田阵平反正是不后悔的
    毕竟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总是有无穷的精力。
    这些充其量只能算是恶作剧的事，既不会造成什么负罪感，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过程和结果都很愉快。
    而在椿英明眼里，他的‘人肉炸弹威胁’恐怕还没有调整淋浴的冷水阀芯严重。
    车停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
    早等待这里的其他玩家过来，给他们换了车，这回松田阵平得被绑起来坐在后排了。
    “你搜身了吗？”新赶过来的玩家把椿英明拉到一边，小声问。
    “哎呀！”椿英明讶异道，“居然还要搜身？”
    他亡羊补牢，脑子都没动一下，直接跑到松田阵平旁边，伸手就摸向腰腹——外套的衣兜的位置。
    “别碰我！”
    诸伏景光握紧方向盘的手一抖，下意识就想说话，又硬生生止住，心中的不安蔓延。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刚才的对话分明只是进展到换车绑人，他们干了什么，让松田阵平的声音里多出货真价实的冷厉和惊慌。
    耳麦里传出的呼吸声急促，让诸伏景光的心跳也越来越急。
    他先在手机上按了几个键，接着踩下油门，不再继续在附近兜圈子，直接往那个方向开去。
    而松田阵平正在反省。
    就差一点！
    刚才旁边这个玩家给他绑绳子的时候，松田阵平就一直在飞速关闭系统弹窗，防止玩家当场被警告，身份直接暴露。
    结果还没松一口气，椿英明的手就伸向他的腰。
    这要是摸到了，那椿英明当场就得弹下线！
    松田阵平脱口而出一声厉喝，椿英明吓得僵在原地。
    旁边正在低头思考只捆上两只手，是不是不太安稳的玩家也僵住了。
    【你干什么了？ @椿英明你刚刚在车上不会骚扰npc了吧！ 】
    【大城信幸：？？】
    【椿英明：我没有！】
    【那绿川雅也怎么这么警惕，他连炸弹都不怕，为什么不让你碰他？】
    【大城信幸：？？】
    【椿英明：我什么都没干……我就偷看了几眼……就一会儿，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所以悄悄的盯了一会儿他的脸……还有腿……但是我真的碰都没碰他！】
    椿英明不知所措，以为真是自己的问题，有点内疚地走近绿川雅也。
    对方恰好也看过来，那双蓝灰色眼睛奇怪地透出几份莫名熟悉的无奈。
    “枪已经在你手里了，我身上没有别的，如果你要搜……”
    松田阵平沉吟，选了个折中的办法，然后用上了能说出来的最温和的语气：
    “可以别碰到我吗，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椿英明小鸡啄米般点头。
    但在检查被头发略微遮住的耳朵时，松田阵平不得已再次避开。
    他很痛苦，也不能理解。
    为什么系统会认为头发也不能碰，这是什么敏感位置吗？这还是假发！
    系统不限制他根本不会想歪！
    “我自己来。”
    松田阵平抬起被绑的双手，借着撩起头发的动作，手指以椿英明完全看不清的速度动了一下。
    一枚微小的耳麦悄然弹落在已经检查过的兜帽中。

 第144章

    松田阵平本来可以趁着这个时间直接扔掉耳麦，但一想到这一路上七拐八拐绕了几个圈子，诸伏景光始终跟着，一次都没有脱离信号接受范围，松田阵平就知道他有多紧张。
    先这样吧。
    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再临时处理掉，起码让诸伏景光确认他是安全的。
    松田阵平加重语气，既是对椿英明说，更是对很可能就在附近的诸伏景光说：
    “你看就好了，不要动。”
    车再次启动，
    诸伏景光也‘换’了车，一路跟到他们的目的地附近。
    又过了二十五分钟。
    松田阵平关闭上大城信幸的玩家行为日志，看向紧闭的房门。
    大城信幸已经在门外站了十分钟。
    第123章
    诸伏景光在房间里。
    大城信幸在房间外。
    但诸伏景光对面的的三楼, 而大城信幸在二楼。
    诸伏景光一路跟过来。确定了他们的位置，但是此时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几近于无。如果大城信幸回来, 或者是他们再增加人手，他在外面躲着, 被发现的几率反而更高。
    他打量一圈, 确认对面三楼的住户不在家后, 借力攀进阳台。
    阳台与卧室仅隔着上锁的玻璃推拉门, 但诸伏景光只稍微观察了一下, 就藏在阳台的阴影中观察对面。
    窗帘本来被拉得严严实实，但之前他们带着松田阵平进去, 把他绑在椅子上的时候不小心蹭开了, 所以诸伏景光还真的能隐约看见松田……嗯、他自己的身影。
    穿着灰色外套的短发男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连神情都刻意模仿了他，比平时不说话时柔和一点。
    他的手脚分别被束缚在扶手和椅子腿上，用麻……嗯？
    诸伏景光用望远镜仔细确认了一下, 发现他们居然在麻绳内侧又裹了一层柔软的布料。
    乍看上去没什么，但布料怎么可能有麻绳的摩擦力，如果是诸伏景光自己，不用半分钟就能挣脱。
    换成松田阵平, 诸伏景光把目光集中在他的手上, 怀疑他已经悄悄把绳子解开, 现在是自己在偷偷拉着绳子。
    诸伏景光：……
    挺好的。
    这样松田阵平或许会觉得安全一点。
    诸伏景光想说服自己，但还是失败了。
    松田阵平那句“别碰我”回响在脑海中, 让他生出了许多不妙的联想。
    大城信幸也是。
    绑架前辈已经是一件很挑战他神经的事，等他在群聊里里得知前辈似乎因为捆绑和触碰反应过激时，大城信幸的不安一下子扩散了十倍。
    他匆忙赶过来, 却不敢进去，只能先听其他人讲了一遍劫持全过程。
    可玩家的思路是奔放的，也是不讲逻辑的。随便一个细节都可以发散出去，更别说这种明显的异常，更别说前辈其实长得非常……好看。
    短短几分钟，他们已经从论坛上扒出过去各个帮派中看重绿川雅也的所有帮派上层，数量极为可观，而且有不少情报都出现了‘空降’‘极为信任’‘同进同出’等形容。
    大城信幸只感觉有一块砖头迎面砸在了额头上，让他头晕目眩。
    “你们别随便造谣。”
    他的声音发虚，试图向椿英明确认，“你应该看得出来，前辈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而且他平时对别人的接触没那么警惕，这次可能是意外。”
    “可是……老大。”椿英明小声说，“他是被捆上之后才对触碰反应过激的。我穿着炸弹在他身边坐着他都能和我说笑，但手被捆上后就变了，你之前有绑过他吗？”
    大城信幸怎么可能做过这种事。
    另一个玩家更小声说，
    “大城老大，我怀疑我们不小心接触到npc的背景剧情了，按照他的身份，这种剧情其实有点合理……”
    大城信幸瞪过来，这个玩家连忙捂住嘴，支支吾吾地说，
    “我们绝对不去问他！”
    暂时就当做这件事不存在。
    不管是不是一个误会，都不能轻易问出口。
    因为松田阵平当时下意识的激烈抗拒、后续罕见的妥协和请求，都太像是曾经遭遇过某些创伤，突然诱发回忆后的自我保护。
    什么情况既与身体接触直接相关，而且能给人造成这种巨大心理冲击直到留下阴影？
    虐打、拷问？还是……另一种暴力？
    松田阵平是一个极为坚强顽固的人，那要多严重，才会让他遭遇相似的情景，都会诱发那种极度的不安全感。
    诸伏景光只稍微继续联想下去，就觉得胃里抽搐，他站在阳台上，借望远镜看那个隐约露出的身影。
    脑子里却忍不住继续思考。
    诱因呢，诱发是什么？
    大城信幸尚且能怀疑是因为捆绑的原因，但诸伏景光却第一个将其排除了。
    因为他之前‘绑架’过松田阵平，不仅绑上了松田阵平的手、甚至还给他戴上了耳机眼罩，当时松田阵平都没半点不自在。
    也不可能是近期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就只有几天没见而已，如果这几天发生了什么足以让松田阵平连触碰都反应过激的事情，那昨天见面时他状态就不会这么稳定。
    不是捆绑，不是单纯的肢体接触
    松田阵平总不能是因为那几个人的搜身突然……
    ……那几个人？
    诸伏景光脑子里飞快闪过了一个念头，让他缓慢地瞪大了眼睛。
    他嘴唇翕动，按住耳麦想和松田阵平说话，又猛然想起松田阵平现在已经摘了耳麦，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只能听见，松田阵平那边响起了敲门声。
    大城信幸进来了。
    松田阵平第一次见到绑匪进入人质的房间还要敲门的。
    ‘我不说请进的话，你会不进来吗？’松田阵平差点问出口，又觉得诸伏景光大概不会这么说。
    他左思右想，转头看向大城信幸，模仿诸伏景光的语气道：
    “终于决定来审讯我了吗……”
    松田阵平卡住了。
    因为他才发现大城信幸有多紧张，明明现在被抓被威胁的的人是‘绿川雅也’，大城信幸却表现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
    而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大城信幸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原地。
    松田阵平：……
    糟了，这怎么办？
    应该让景光自己过来的。
    大城信幸不可能真伤害诸伏景光，他可是能在任务中藏诸伏景光两次的人。
    松田阵平叹气，又默默闭嘴。因为好像是hiro旦那冷不丁忽然在耳边叹气。
    太怪了。
    他缓了缓才开口：“如果你没有问题的话，那我要问了，你为什么抓我过来。我们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非要用这种方式？”
    大城信幸终于动了，他坐在旁边一把椅子上，目光低垂，也不看着‘绿川雅也’。
    “因为前辈你在说谎。”
    “前辈，你骗我没关系，我不是很在意这个，但是可不可以不要伤害松田警官。”
    大城信幸的声音总是没什么精神，现在听起来更多了沉闷。
    诸伏景光的注意力被拉回来，先集中在他们的对话上。
    “你当初绑架松田警官……”他停顿，“这件事我没告诉别人，但松田警官总知道的。松田警官和我们说的是因为朋友离开医院，结果路上被绑架，那个朋友其实是你吧。”
    “松田警官最后都没对你动手，还让我帮你，那他之后更不会刻意针对你，所以前辈你这段时间不可能因为他遇到麻烦，那突然找上来提出和解就更可疑了。”
    “嗯……确实有一点。”松田阵平回答。
    “而且松田警官这几天被管理员……我是说渡鸦首领，松田阵警官暂时在渡鸦首领那边，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可你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找上来，像是专门掐好的时机”
    诸伏景光目光微动，他知道渡鸦首领的邮箱administrator可以翻译成管理员，但大城信幸这样直接称呼，可能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还没想出来，就听见大城信幸继续道，
    “这次松田警官出事……很可能和管、渡鸦首领有关，除了我们，就只有他知道。所以你是渡鸦首领的人吧？”
    松田阵平：……
    那照这样推理下去，上次绑架他的人就变成渡鸦首领了，这个绝对不能认。
    “不是。”
    大城信幸愣愣地看过来。
    蓝灰色眼睛的男人也看着他，目光平静。
    “大城，我承认我确实对松田阵平动手了，但那是我的个人意愿，没人指使我，是我和他的私怨。”
    大城信幸怔住了。
    半晌，他声音艰涩，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松田警官是在无意中做过什么……伤害到你的事吗？”
    第124章
    松田阵平不得已陷入了必须亲自抹黑自己的窘境。

 第145章

    事已至此, 他只能延续下午诸伏景光的说法，继续破坏自己的形象，硬着头皮把这个仇怨认了下来。
    但看见大城信幸脸色煞白神情灰暗, 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我们两个的关系确实糟糕，但也没非要你死我活那么严重。我这次确实骗了你, 但不是想要利用你来针对松田阵平。”
    大诚信幸眼里恢复了几分神采, 但还是沉默。
    松田阵平不解, 又不想诸伏景光和大城信幸的关系因为他真的就此出现裂隙, 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
    “大城, 你帮过我许多，就算是有一天我想对他动手, 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而且, 松田阵平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真正的仇人不是他，我只是迁……”
    “那是谁？
    话没说完，大城信幸忽然出声了。
    “那你真正的仇人是谁？”
    大城信幸的声音冷得出奇。松田阵望过去, 惊讶地发现他身上时常萦绕的萎靡和随波逐流的气场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危险的冷静镇定，像是被冰层覆盖的暗流。
    “我帮你杀了他。前辈，你只要告诉我名字和身份就可以，不用有任何顾忌。”
    “这个世界上除了松田警官和渡鸦首领, 没有我杀不了的人。”
    松田阵平怔住。
    而诸伏景光站在黑漆漆的阳台上, 一只手捂在眼前, 久久说不出话。
    松田阵平还没意识到大城信幸因何而沉默，因何而生气, 诸伏景光却在大城信幸刚开口发出疑问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羞恼，窘迫，还有对松田阵平的担忧, 种种情绪混淆在一起，诸伏景光还没能冷静下来，就听见了大城信幸的话。
    他不需要大城信幸这么做，也绝不认为大城信幸因为他而杀人是一件好事，但是不可否认，当大城信幸坚定且毫不犹豫地说出承诺时，诸伏景光被震动了。
    ‘这就是你一直坚持认为他们是你的责任的原因吗？’
    他无声地询问街对面二楼房间里那个身影。
    诸伏景光没有得到答案，但也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基本能确认松田阵平不会真的有危险，但也知道大城信幸不会完全相信‘绿川雅也’不针对松田阵平的话，在解除怀疑之前，恐怕不会放人。
    等zero联系的公安过来后，诸伏景光不太放心地独自离开，回了琴酒所在的安全屋。
    现在他要扮演松田阵平扮演的苏格兰了。
    也好，起码他的名声不会更糟糕了……吧？
    第二天早上，诸伏景光沉默看向找上来的八朔真司。
    瘦高的英俊男人站在门口，对他露出假笑：
    “你希望我叫你苏格兰吗，还是撕下你这张脸来，让我看看到底是谁？”
    他伸出手，却先被旁边的琴酒拦住。
    “西尔孚，谁告诉你这里的位置的？”
    “没事。”
    诸伏景光尽量模仿昨晚的松田阵平模仿他的状态，让自己的态度看似温和实际强硬，
    “我和他聊聊。”
    银色长发的男人轻瞥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就松开了手。
    诸伏景光却花了好几秒消化这个眼神。
    倒不是说琴酒的眼神里有别的意味。事实上什么也没有，琴酒就真的只是看了一眼，确认了他的意思。
    可是这对于诸伏景光来说已经很不可思议。
    诸伏景光作为卧底进入组织，成为琴酒的下属后，看似从容，实际上如履薄冰。即使琴酒大部分时候情绪稳定，甚至能忍耐下暴躁的基安蒂，但诸伏景光也从未有一刻掉以轻心。
    因为他始终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危险的压迫感，琴酒像是自高空中盘旋着的鹰，只要他眼中的猎物露出一星半点的破绽，就会残忍地发出致命一击。
    但是当诸伏景光使用松田阵平的身份和琴酒相处时，他又感觉到了一种惊人的古怪的轻松。
    并不是他自己的心理因素，也不是因为身份变化所以危机感消失。而是他琴酒一直在刻意、努力地维持这种氛围。
    虽然不明显，但琴酒确确实实在时刻观察松田阵平的态度、依照松田阵平的想法做事。
    就像此刻，诸伏景光只是稍微表露出想要和西尔孚单独谈谈的意愿，没给出任何解释，穿着高领针织衫的男人就从旁边的衣架下摘下黑色长外套穿在身上，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给他们足够的空间交流。
    怪不得松田阵平会误以为琴酒是渡鸦的人。
    从昨晚大城信幸的事，到今天的琴酒，诸伏景光不止一次觉得，他过去和zero的某些想法可能太想当然了。
    真正处于松田阵平的境地，才能意识到松田阵平某些看似匪夷所思的行为，实际上都有他的原因。
    换成是他，也很难不生出一样的想法
    诸伏景光收回心神，让西尔孚进来。
    不，诸伏景光在心里更正，松田阵平应该是叫他八朔真司。
    ……是吧？不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昵称吧？
    看见八朔真司闷不吭声地走进来，半点不客气的打量了一圈，最后坐在靠窗的一把椅子上，诸伏景光忽然有些不确定松田阵平和八朔真司的关系了。
    他走过去，正想试探一番，八朔真司却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反复打量，忽然露出疑惑。
    “你没有易容，你难道真的是绿川雅也？”
    诸伏景光：……
    他怀疑八朔真司在诈他，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也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另一侧。
    “你希望我是谁，我就可以是谁。”
    这只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兜圈子的话。但诸伏景光说出来之后八朔真司的神情忽然惊疑不定起来：
    “真的？”
    ……这能有一个字是真的吗？
    诸伏景光有些摸不清楚八朔真司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其实觉得八朔真司不像是渡鸦的人，反而像是如大城信幸一般的另一批人。
    对，不是渡鸦。
    他和zero讨论过多次松田阵平和渡鸦的事，逐渐排除松田阵平误导他们的部分之后，有些东西也早已明了。
    比如松田阵平已经算是默认的……渡鸦内部并没有分成两派。
    渡鸦首领对渡鸦内部有绝对的掌控权，明立流的西尾瑛、汽车集团的董事长枡山宪三、曾经出现在ed俱乐部的詹姆斯都属于渡鸦，也不敢反抗渡鸦首领的命令。
    而大城等人则疑似前任渡鸦首领培养的死士，可能只是初步洗脑，就因上任首领的失势而四散，并没有真正归入渡鸦。
    大约四年前，有可能就在萩原出事之后，松田阵平……遭遇了某些意外，又与这些人牵扯到一起。
    这些人并没有严谨的上下级关系，内部结构也极为松散，形成一个个小团体，但却全都愿意听从松田阵平的安排。
    可根据组织的消息，十二三年前渡鸦更换过首领，大城信幸等人应该是在那时候就离开了渡鸦，八朔真司可能是三四年前离开的组织，时间对不上。
    等下、诸伏景光猛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不能同时是？
    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一批人里没有一个最后留在了渡鸦，而是都离开了？
    八朔真司可能是在上任首领死后留在了渡鸦，听从渡鸦首领的命令。
    或者，听从管理员？administrator？
    诸伏景光继续更正称呼，又朦胧生出一点想法。
    松田阵平一直说八朔真司被幕后的那人完全监视，那八朔真司单独来到这见‘松田阵平’，那人是不是也在监听？
    诸伏景光沉吟后微笑。
    “当然是真的。”他回答八朔真司之前的质疑。
    “八朔真司，让我和他聊一聊？”
    同一时间。
    被关在房间里，试图查看八朔真司玩家行为日志的松田阵平骤然站起身。
    他眼前的系统界面疯狂闪动。
    【警报，npc[绿川雅也]行为异常。】
    作者有话说：
    诸伏景光：你好，开boss
    第125章
    松田阵平昨晚过得其实有些迷幻。
    诸伏景光的推测精准, 大城信幸根本下不了重手，他连绑绿川雅也整晚都会愧疚，好声好气地和‘绿川雅也’商量能不能用麻醉剂。
    松田阵平怎么能答应, 先不说，他真的昏迷之后易容可能会暴露的问题, 针头还没扎进去, 大城信幸就要被强制下线了。
    “看在我没对你的人动手, 直接和他们过来的份上……”
    松田阵平尽可能把谈判说得不像是威胁——以前诸伏景光真这么吐槽过他。
    “你可以继续绑着我, 但别用那种东西, 我想保持清醒。”
    失败了。
    大城信幸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被人吊在房梁上打了三天。
    他用双手揉了揉脸，走到窗边检查了一下上锁的窗户, 把窗帘拉紧,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很快，外面喧闹了一下，接着传出脚步声，留在客厅里的玩家, 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第146章

    “前辈。”
    大城信幸坐回他旁边，
    “我帮你把绳子解开，但你不能逃跑，外面有人守着, 我在房间里守着。”
    “……你宁愿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方式, 也不能相信我真的没打算对松田阵平动手吗？”
    大城信幸没说话, 只是低头解开了松田阵平自己绑上的绳子。
    等关了灯，松田阵平独自躺在床上, 目光却忍不住频频看向不远处地面上的那一大块阴影，每看一次都会自动在脑海中勾勒出大城信幸身上那件晕染着五颜六色彩绘的白色夹克和同款彩绘工装裤。
    这已经让人很不踏实了。松田阵平还得担心以他的身份去见琴酒的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演他自己不会有破绽，演松田阵平也能糊弄过去, 但仍有两个问题：
    一个是不能遇见贝尔摩德，贝尔摩德不可能看不出来那张脸是不是她易容的；另一个就是诸伏景光没办法以本音、也就是松田阵平的声音交流。
    颈带变声器只有一个，就在松田阵平的脖子上。
    而且就算松田阵平将它给了诸伏景光也没用，因为它只是个纯粹的装饰。
    渡鸦内部的变声器种类不少，却哪个都没办法百分百模仿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还会因为声音转化有轻微延迟。
    普通人倒未必听得出来，但如果是面对面交流，琴酒和贝尔摩德这种人一定能发现不对。
    所以松田阵平的伪音其实是申请的系统援助，脖子上的东西只是用来糊弄诸伏景光的。他骗诸伏景光说这东西成本很高，只有一个，诸伏景光也没怀疑。
    松田阵平想来想去，最后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屏，以渡鸦首领的身份给西尾瑛发了消息，让他安排人去保护绿川雅也，顺便问了一下刚才车上没说完的情报，那个故意放出消息说管理员不能发布任务的人的身份。
    西尾瑛果然没睡，只两分钟就回复了。
    他回复给渡鸦首领的邮件比回复给松田阵平的邮件措辞要更加恭谨。
    但松田阵平看来看去，发现西尾瑛虽然答应下了保护绿川雅也，但却对调查结果含糊其辞，只说明立流还没能确认那人的身份。没确认倒没什么，但是时间呢？地点呢？怎么发现的？
    松田阵平把这封顾左右而言他邮件研究了一遍，心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你觉得我真的和松田阵平决裂了？】
    刚要发出去，又觉得这种语气很不首领，于是搬出系统进一步润色。
    【西尾瑛，你依据什么判断松田阵平希望对我隐瞒这件事。—— administrator】
    对吗？对吧。
    松田阵平沉思后发了出去。
    西尾瑛果然说出了更详细的情况。
    得知那人穿着一件不合季节的丝绸衬衫时，松田阵平立刻对应上了当初数名玩家被炸死时出现的克拉伦斯。再根据时间查了查日志，八朔真司那时候的日志被打了码。
    应该不是八朔真司本人，是控制胁迫八朔真司的那一个人。
    但为什么偏偏是那件衣服，是不想换，还是不能换？
    松田阵平在大城信幸小心翼翼的翻身声中若有所思。又过了几个小时，听着大城信幸那边呼吸逐渐平稳了，他才把那个耳麦塞回了耳朵里，又动作极轻地摩挲了一下。
    那边传来了风见裕也的声音。
    ……这个通信器未免也太物尽其用了吧。
    等天亮以后，松田阵平去了一趟洗手间，在水声的遮掩下把已经彻底没电的微型通讯器拆解冲进下水道。
    然后忍不住叹气：
    “你想进来就进来。”
    大城信幸立刻后退了几步。
    他走到门口，接收刚上线的椿英明从外面买来的三明治和牛奶，然后把探头探脑的高中生按了出去。
    去洗漱的前辈在门重新上锁之后出来了，目光落在他手上，大城信幸连忙解释：
    “都是从外面买来的，没开封过……”
    前辈嗯了一声，没露出怀疑的神色，态度也算温和，但大城信幸却总觉得那温和有些虚浮……其实平时前辈的温和中就疏离居多，偶尔大城信幸也能感觉到绿川雅也目光中带着探究。
    可还是不一样，今天的前辈更加刻意生硬。
    大城信幸心中浮出几分异样，但很快就意识到了原因：任谁被囚禁了一晚，都不会想给囚禁他的人好脸色看的。
    得出结论，他有些萎靡，攥着手里的瓶装牛奶和三明治不知道该不该递过去。
    但前辈的神色忽然松动了些许，“你真的……谁会生你的气。”
    他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前辈的手已经伸过来，将两份早餐都抽走，一起拿到桌子上。
    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从袋子里拿出两个三明治看了看，挑了其中一个，本来抬手要把另外一个扔给他，但是又放回桌子上。
    “你去洗漱？不放心的话，我和你一起进去。”
    大城信幸立刻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险些同手同脚。
    他听见前辈拉开椅子坐下，缓缓扯开三明治的包装袋，接着哐当一声。
    大城信幸，猛然扭头，看见刚坐下的绿川雅也忽然失态地站了起来。
    “前辈？”
    松田阵平没回答，看向八朔真司被打码的日志。
    最近的一条能看见的内容是：
    【xx年12月6日，玩家[八朔真司]来到禾目町……npc[绿川雅也]的住处附近。】
    而另一侧的管理员界面，系统弹窗一条接着一条。
    【警报！npc[绿川雅也]行为异常，请管理员立刻接管npc[绿川雅也]，代替npc[绿川雅也]向玩家做出合理解释。】
    松田阵平脸色骤变。
    接管？！
    什么叫做接管？！
    【管理员已拒绝】
    【警报！npc[绿川雅也]严重违规，请管理员立刻接管npc[绿川雅也]，代替npc[绿川雅也]向玩家做出合理解释。】
    【管理员已拒绝】
    【管……管……管理员……拒………拒】
    【触发系统保护】
    【系统即将自动接管npc[绿川雅也]……三、二……】
    【系统自动接管程序已暂停】
    【管理员已接管npc[绿川雅也]】
    禾目町。
    诸伏景光对八朔真司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意忽然从额心处蔓延，飞快的流经四肢。
    像是被突然扔进了冰天雪地里冻成了冰雕，连一根手指都难以移动分毫。
    接着，意识也渐渐模糊。
    诸伏景光拼命保持清醒，但眼前的景象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揉皱，攥紧。
    世界一片昏茫。
    最后，一道男性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抱歉。】
    冷冽、清晰、精准。
    连每一个音节的发音节拍，都控制得毫厘不差。
    第126章
    那是松田阵平用系统临时合成的音色。
    太过仓促, 所以有些生硬。
    但松田阵平顾不上这个，他已经感觉到一道波动从活跃到沉寂，最后迟钝地缩在某个角落里。
    松田阵平有点担忧地戳了一下, 却奇异地得到了反馈。
    睡着了。
    来不及多想，松田阵平已经看见了八朔真司。
    ‘接管’的感觉很怪, 非常怪。
    明明能确认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存在, 但就是不对劲。
    他踩在地面上。
    他的左手搭在铺着浅色桌布的桌沿上。
    布料厚实、光滑, 微带凉意。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信息读取器, 能读取并分析所有正常的感知, 很像人。
    但绝对不是人。
    松田阵平以他过去二十六年的做人经验来发誓，绝对不是人。
    他在沉思, 却冷不丁听见八朔真司的声音。
    “哇哦, 我真没想到，你现在比我想象中更……自由，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起码我不用担心你被管理员权限钳制得太厉害。我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瘦高的英俊男人语气轻松, 但右手却按在了腰间的枪上。
    松田阵平迅速从这一段话中分析出了重点。
    八朔真司把他当做了智能体本体。
    按理说智能体绝不应该出现在玩家面前，直接和玩家对话，但现在八朔真司却默认他可以出现了。
    所以刚才诸伏景光和他们的交流让他们认为智能体已经突破了限制，说出了比那天他说玩家下线还超游的话, 认为智能体失控？！
    诸伏景光怎么想到的？
    松田阵平快速过了一遍自己透露的内容。
    他绝对没暴露一星半点的游戏, 诸伏景光他们最多怀疑玩家的死有问题、怀疑玩家对他的过度在意, 以及八朔真司被彻底监控不太合理。
    仅凭这些，不可能精准到这一步。
    那就是误会。如果诸伏景光真的猜到了, 也应该是先找他来验证才对。

 第147章

    只半秒钟的时间，松田阵平回过神，定下心, 看向八朔真司。
    八朔真司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松田阵平微怔，与他对视，从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此刻的样子，一下子意识到怎么回事。
    他还没完全适应诸伏景光的身体，因此诸伏景光的神态完全停留在了被系统强制‘代管’的前一刻。
    所以蓝灰色上挑眼的男人保持微笑，视线的落点、脸颊上牵动的肌肉，唇角弯曲的弧度，全都一丝不变地凝固在脸上。
    哇——
    松田阵平在这一刻忽然有了新的灵感。
    他知道要怎么帮渡鸦首领、administrator，重新得到玩家的认可了！
    但现在他有了另外一个绝妙的主意。
    “确实值得庆祝。”
    松田阵平开口，诸伏景光的嗓音在室内回响。
    “如果不是那天他处理了日志，我或许还有点小麻烦。但现在，如你所说，我自由了。你想怎么庆祝？一杯威士忌，还是……一颗子弹？”
    系统发来一条人设出错的提醒。
    因为已经变成了信息处理器，所以松田阵平毫不费力地重新维持了之前的微笑。
    系统很满意，弹窗提醒消失了。
    八朔真司却拔出了腰间的枪。
    “你选子弹。”
    “不！我没这个意思。”
    八朔真司呼吸不畅，拔枪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他现在可以确认，智能体彻底的失控了！
    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确实是想引导智能体和游戏管理员作对，但是前提是智能体可以被引导。
    现在智能体的状态，分明没有受到任何的限制。
    管理员呢？管理员在做什么？
    八朔真司冷不丁想起来，他把松田阵平已经回复的消息放到论坛上，引导玩家们逼迫管理员时，曾经有不止一个人说过：管理员不回复消息。
    到现在为止， administrator都没有再没回过玩家任何一条消息。
    他人呢？
    脊背上寒意滚过。
    八朔真司咬了下牙把自己的枪拍在旁边桌子上，“我们打个商量，你们两个聊行不行，不用带上我，我这就帮你联系他。”
    他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你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哈喽？嗨？人已经见到了，你自己解决？】
    八朔真司把手机戳出火星子，但没收到任何回应。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
    声音突然比之前近了一倍有余，阴影、呼吸声、还有突然清晰可见的衣角。
    八朔真司的手一抖，颈椎僵死，垂着头，一动不动。
    “我怕鬼。”他声音也在抖，“我不是说你真的是鬼，我知道你很科学，你的研发历程就印在我上学时的教材上，不过我们考试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么高级。不，也许你不觉得那是你，我完全尊重你的意见，你有你自己的最终解释权。真的，我对所有拥有智慧的个体都一视同仁，我甚至愿意为智能体是否拥有公民权利投赞同票。”
    “……投票？”松田阵平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刹那，八朔真司猛地抬手掀翻桌子，往窗外跃去。
    木质的窗框粗糙坚硬，和他的小腿相撞，八朔真司却一秒也没停顿，落地后在地上翻滚了半圈，就跳入灌木。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点半点害怕到瑟瑟发抖的模样。
    被演了。
    松田阵平轻轻啧了一声，立刻又收到了一条人设出错的提醒。
    他重新扯出那个面具般的温和微笑，是诸伏景光看见都要投诉ooc的程度，系统弹窗却又消失了。
    松田阵平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绿化带里的八朔真司像是雨天后的蘑菇一样，从绿地里一点点钻了出来。
    可怜兮兮地一动不动。
    他几步之外，是琴酒手中伯.莱塔的枪口。
    松田阵平往窗边走了两步，勾了勾手。
    八朔真司苦着脸，一步一步挪回来。
    松田阵平往旁边让，留开窗户的位置。
    八朔真司翻进来。
    窗外，更远处，琴酒收起了枪，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街道。
    两边路口各停着一辆车。
    后门处也有人盯着。
    都是渡鸦的人，都是昨天晚上过来的。刚才就算他不出手，渡鸦的人也会拦住西尔孚。所以他才先把人拦了回去。
    西尔孚还算聪明，看懂了他的意思，没再给他惹麻烦。
    但如果西尔孚真的聪明的话，今天就不应该过来，跳入这个摆明了是为他准备的陷阱。
    松田阵平亲自为八朔真司倒了一杯威士忌。
    无他，就是八朔真司现在的样子有点好玩。
    “我一直在等你过来。”
    这句是实话。
    松田阵平昨天的计划是这样的：
    他扮演绿川雅也故意露出破绽，利用贝尔摩德放出消息，引八朔真司怀疑。
    接着找上大城信幸，玩家们接到任务，寻找松田阵平的下落。
    八朔真司猜出他是松田阵平。继而能得出松田阵平代表的智能体和administrator不合，此刻正在隐藏身份，不能被administrator发现，所以只能利用绿川雅也的身份发布任务。
    八朔真司背后那个人本来就想要借松田阵平针对administrator，又可以屏蔽日志，不怕被管理员发现，自然会主动找上门。
    但事情的发展最后没有如他所想。
    任务发展个稀烂，大城信幸接下了任务六，又不肯推进，还囚禁了‘绿川雅也’。
    昨天晚上松田阵平已经放弃这部分，直接开始联系公安帮忙推进后续，结果八朔真司居然离奇地主动找上了门。
    他也……通过诸伏景光的身体和八朔真司见了面。
    “看来他不打算管你了。”
    八朔真司的日志再没有被屏蔽，而是清楚地显露了出来。
    “我是被迫的。”
    八朔真司极为可怜蜷缩在椅子上，明明身量不矮，却显得无助极了，
    “我的消息记录被他监控，他还能登录我的账号，他还在外面威胁我。”
    松田阵平现在知道降谷零他们看他说谎是什么感受了。
    他不说话，只维持会让诸伏景光报警的盗版微笑。
    没一分钟，八朔真司的头就埋在了桌子上。
    “你怕我。”松田阵平道。
    “怎么会？”
    八朔真司头抬起，
    “你要是想害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我是想不通，他让我过来本来就是想和你合作，结果他反而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他惊讶得惟妙惟肖，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如果松田阵平现在不是一个能测谎的处理器的话，一定会相信了。
    但松田阵平确实不是。
    八朔真司并不拙劣的表演既不让他生气，也不让他发笑，反而让他开始后悔。
    八朔真司之前给他惹出太多麻烦，但八朔真司也救过他一命。
    “八朔真司。”
    明明是和之前一样的声音，但八朔真司却听出来了些许不同。
    他不知道这变化是好是坏，谨慎地抬头，却看见蓝灰色眼睛的男人已经收敛了笑容，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八朔真司怎么可能说不，哪怕智能体现在给他起一个名字他都能承认。
    第二人生的智能体如果彻底失控，其他玩家都有下线弹出的机会，但他没有。
    “要不叫我八朔。”他试图和陌生的智能体套近乎。
    “八朔。我也回答你最初的问题。”
    八朔真司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意识到对面的智能体说的刚才八朔真司问他怎么称呼。
    可那只是八朔真司当时为了缓和气氛而随便问的，知道智能体的名字又不能直接下线。
    但他没有反驳，十分配合地看过去。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此刻半点儿也不像是苏格兰了。
    他目光低垂，仿佛随意地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然后拿起杯，轻轻碰了一下摆在八朔真司面前的另一个酒杯。
    琥珀色的酒液在磨砂玻璃杯里摇晃，又被他一饮而尽。
    “松田阵平。”
    特殊npc的名字。
    智能体会选择一个npc的名字作为他自己的名字吗？八朔真司震惊地看向他。
    “你……”
    “我就是。”
    男人轻轻弹了一下杯壁，玻璃发出清脆悠长的响声：
    “没准今天之后，你也可以叫我administrator。”
    “但这和你没关系了。我不喜欢欠别人，你当初救过我一次，所以我也还给你一次。”
    “……还我什么？”
    “今晚之后，你就能下线了。”
    抱歉，我接下来打算演反派了，所以不能对你说实话，希望这种理由能让你安心。
    松田阵平闭上眼，又睁开一只。

 第148章

    “最后一件事，别说我来过。”
    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居民楼三层，熟悉的卧室。
    ……熟悉的床。
    第127章
    房间里只有松田阵平自己。
    刚才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同意了‘接管’npc绿川雅也, 眼前的景象立刻开始重叠。
    松田阵平推测有可能是需要他来控制诸伏景光的身体，所以把大城信幸赶了出去。
    也许是因为还安排了人盯着窗外，所以大城信幸只犹豫了一下, 就真的顺着他的意思离开了，没有坚持待在房间里。
    大城信幸往门口走的时候, 松田阵平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他模糊地听见关门声响起, 匆匆把窗帘一拉, 在倒计时的最后两秒把自己扔在床上, 意识进入了诸伏景光的身体。
    现在醒来, 其实也只过去了十几分钟，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紧张, 他微微有些头痛。
    松田阵平轻轻敲两下脑袋, 又晃了晃，感觉好多了。
    他动作极轻地坐起来，看向旁边桌子。
    过了一会，焦急蹲在外面的大城信幸听见些许响动, 一下子站起来。
    “前辈？你好点了吗？我可以进去吗？”
    “……”
    房间内，只有忽然清晰的风声。
    大城信幸心中生出预感，打开门，果然空空荡荡, 哪有绿川雅也的身影。
    群聊界面, 一条条消息弹出。
    【我被袭击了！】
    【我***在对面盯得好好的, 才看见窗帘动了动，突然就有人拿枪**指着我后脑勺, 我刚想还手就被***……】
    【报告大城老大！他刚才在骂动手的人，被扎了一针麻醉，现在像死猪一样躺在我脚边。我猜的, 我看不见，我现在眼睛被蒙着，手也被绑着！】
    【我们现在好像在一辆面包车上，被他们装车带走了，这车板怎么这么硬，我的屁股要裂了。这绳子怎么绑的，我怎么解、不、开！】
    【大城老大我对不起你！我看见绿川雅也跳出去了，本来想从阳台扑过去的，结果也被人抓住了，老大你不用管我——】
    当然也有没有被抓的，比如笠原滝也，比如椿英明。
    大城信幸让笠原滝也带上椿英明，试着用技能追踪，自己则站在房间里，看向桌子上已经放凉的三明治。
    那是绿川雅也自己挑选的那份，现在被人拆开了包装，从中间掰开，里面有一小段明显的空隙，像是曾塞进去过什么。
    其实他应该想到的，前辈接过两份早餐挑选，又刻意支开他去洗漱，恐怕那时就已经发现了有人在暗中传信。
    这些人经受过专门的训练，能完美避开他安排的监视范围，最有可能就是渡鸦的人。
    而且前辈只失踪了一晚，甚至不到十个小时，他们就已经隐秘精确地展开援救，说明他们很可能一开始就知道前辈的动向。
    前辈骗了他。
    前辈绝不是单纯因为私怨而针对松田警官。他身后依然有渡鸦支持。
    那昨天晚上隐约透露出来的心理阴影、和今早忽然的身体不适，也都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装出来的吗？
    那样难看的脸色、那种失力站不稳的样子，和从窗外能隐约看见的蜷缩在床上的身影……真的是假的？
    大城信幸总觉得不是，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就在这时，他的系统界面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任务结算提醒】
    【[意外硝烟（六）&gt;绿川雅也的请托]已完成】
    大城信幸：？！
    他确实把这个任务分享给了东京本地认可度高又有一定能力的玩家，但更多的是为了分享情报，毕竟刚才前辈在他手里，身上又没有联络工具，根本没人能给他传递消息，这个任务约等于无。
    但怎么可能前辈刚离开，就有人完成了这个任务。
    大城信幸猛然反应过来，打开杯户购物广场现场的群聊。
    【大城信幸：你们干什么了？】
    【荒海彩：？】
    【大城信幸：刚才袭击我朋友救走绿川雅也的是谁？】
    【荒海彩：有人刚刚退群了，看群聊里的玩家列表。】
    荒海彩似乎只看了一句，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迅速给出了回应。
    玩家们七嘴八舌地对了一下人数，凭借印象找出了退群的人：
    大和真。
    新井砂希。
    北岛直弥。
    宫崎早纪。
    ……
    大约有十来个人。
    荒海彩把人名总结后发到了群里。
    【荒海彩：小心他们，他们可能已经和渡鸦合作了。】
    群聊里一片哗然，接着荒海彩找上仓辻速水。
    【荒海彩：帮我查一下绿川雅也的踪迹，他可能去找松田警官了。还有，松田警官是不是到现在都没回复你消息？】
    接着是岩崎介羽。
    【荒海彩：介羽，八朔真司是不是正在联系你，他和你说了什么？】
    最后是大城信幸。
    【荒海彩：长话短说，你是不是认识绿川雅也，而且和他关系不错？】
    【大城信幸：……对。】
    【荒海彩：我可以保证不对他动手，如果有真的危及他生命相关的任务，一定先通知你，和你协商决定。】
    荒海彩的信誉让她得到了完整的事情经过。
    大城信幸最没有隐瞒，连同绿川雅也行为中隐约透露出来的某些不妙的过往都尽数告知。
    【荒海彩：……】
    【荒海彩：我认为你猜的没错，绿川雅也可能确实遭受过一些事情，也确实是渡鸦首领的人。他找上你，说明渡鸦首领可能也不知道松田警官在哪？】
    但这意味着什么？
    管理员调整npc未遂，npc失踪？这还真的是游戏剧情吗？
    大城信幸有些不安，又看见荒海彩的消息。【你看了昨天八朔真司发的那个帖子吗？】
    【大城信幸：那个帖子原来是他发的？我记得最初第一次测试之后，论坛的名字就和当前身份绑定了，可他怎么不受限制……】
    但这件事不是最要紧的，所以大城信幸只嘀咕了一句。
    【大城信幸：他在帖子里说有内部消息，松田警官的数据已经恢复了，所以大家一直都在联系管理员。】
    说着，大城信幸打开了论坛。荒海彩适时又发来消息【就在刚才，有人把管理员就是渡鸦首领的事情也发出去了。】
    大城信幸已经看见了那个帖子。
    【大城信幸：……也是八朔真司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件事对他没好处。】
    之前八朔真司已经让不少人相信渡鸦首领在故意欺骗松田阵平，所以玩家们对渡鸦首领的好感度极低。
    而因为这次npc超游的事迟迟不能解决，不少人又开始质疑管理员。
    但是身份又不是加法，针对剧情反派角色和针对游戏公司是彻头彻尾的两件事。
    渡鸦首领等于管理员的消息放出去，反而有可能会让玩家冷静下来，发现事情不对劲。
    毕竟管理员怎么会是游戏剧情反派。
    他翻看帖子，发现果然如他所想。
    [1l我怕是早上没睡醒，才看见这种消息。]
    [7l管理员就是渡鸦首领，太好了，那我就是日本首相。]
    [8l目标定低了，我要统一全球，然后送给松田警官。]
    [9l你们想送就送，我没意见，但能不能先来个人给我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着又是一些讨论，大城信幸快速划过。
    荒海彩猜到他在干什么似的，发过来消息。
    【荒海彩：看135l】
    大城信幸立刻翻过去。
    [135l我来捋，我终于想明白了！
    在之前，我们眼里的事情是这样的。
    某年某月某日至某年某月某日，松田警官倒霉地遇上了渡鸦首领，然后被渡鸦首领欺骗，对他进行了长期一对一援助。结果渡鸦首领就阴魂不散地缠上了松田警官。他某些下属不知道给自己的首领醒醒脑子，常常欺软怕硬地针对松田警官。
    一个月以前，渡鸦首领不知道为什么告诉了松田警官我们的存在，松田警官向我们求助，我们得到了任务，松田警官得到我们，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
    但渡鸦首领却因为嫉妒而暗地里诋毁污蔑我们，质疑我们的能力，导致松田警官不敢相信我们的任务水平。在我们发现真相时，他立刻自导自演派人绑架了松田警官。
    说起来，之前松田警官承认了他配合了部分绑架，所以我怀疑可能是渡鸦首领说服了松田警官，想让松田警官意识到我们没能力做高难度任务。
    可我们！成功！救出了松田警官！无人伤亡！（此条已统一口径，死无对证，不接受任何反驳）
    于是我们成功拿回了之前断开的任务（此处请给大城信幸大神掌声），松田警官还不再允许渡鸦轻易驱赶我们！

 第149章

    从此我们在渡鸦的地盘名利流国际医院中来去自如，单次停留时间长达三分钟！
    可就在此时，阴险狡诈的渡鸦首领发现松田警官身边没有了他的位置，于是挑拨离间，让我们痛失一批高认可度玩家！
    但他的计谋没能瞒过松田警官，因为松田警官生气，渡鸦首领透露了我们的更多情报。我怀疑就是他被松田警官抓住了破绽，质疑我们的身份，甚至猜到了游戏！
    上面这些大家都大致知道。
    不过，问题来了，渡鸦首领是知道怎么知道我们的存在的，渡鸦首领为什么能知道我们不会死？为什么渡鸦首领露出的破绽能让松田警官直接猜到游戏，引起智能体失控危机？
    现在我们有了答案，管理员就是渡鸦首领！
    那管理员为什么要充当游戏角色？
    大家还记得前几天有人打听到的那个消息吗？松田警官有发布任务的权限，而管理员没有。我觉得这条可能不太准确，这几天我们也看到了，管理员可以发布任务，不过管理员发布的任务同样要和松田警官相关，或者说出于松田警官的意愿。
    再说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类全息游戏的智能体运行……比较特殊，而第二人生当年打出的广告就是绝对真实，根本没有计划安排游戏任务。
    结合以上，我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松田警官成为任务npc，有可能不是游戏公司的策划，而是智能体自主运行的结果！
    而且游戏公司比我们更早发现这个趋势！
    为什么管理员亲自下场扮演了渡鸦首领？因为松田警官很可能无意识的掌握了智能体的大部分权限，而管理员需要在不引起松田警官怀疑的情况下，引导他正确使用权限，而不是把第二人生弄崩。]
    很快有不少玩家相信了这个结论，但一连堆了十多层之后，就有人站出来反驳。
    [147l谢谢，前面信了，中间信了，结尾鉴定为渡鸦首领洗白。引导松田警官发任务，难道需要炸死我们吗？谁想和我一样感受一下认可度九直接掉到零的感受？]
    [149l我记得仓辻大佬在松田警官第一次怀疑的时候就已经给出了合理的理由，135l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后面渡鸦首领是在帮玩家维护第二人生吗？我看他是想把我们都弄死然后自己和松田警官住在第二人生。]
    [150l赞同楼上。]
    大城信幸看了一眼135l的玩家名。
    安田良。
    【荒海彩：安田现在不回消息，但他写不出来这样的东西，可能是帮人代发。】
    荒海彩发完这句，就收到了几条消息。
    【仓辻速水：我联系不上松田，也联系不上 administrator。
    【仓辻速水：有两个疑似绿川雅也的人。如果从大城信幸那边离开的绿川雅也是真的，禾目町的绿川雅也就是假的。我在调监控时在禾目町看见了之前和松田、你一起去ed俱乐部的詹姆斯，之前松田不让我继续调查的黑泽阵，还有八朔真司。】
    【岩崎介羽：八朔说他和松田警官见过面了。】
    【岩崎介羽：荒海姐……他说……】
    【松田警官失控了。】
    第128章
    松田阵平并没有失控。
    但诸伏景光的世界观有些失控了。
    诸伏景光记得他刚刚让八朔真司进来后, 八朔真司坐在了窗边，接着一眼看出他脸上没有易容。
    诸伏景光震惊，但是又想起贝尔摩德易容时的精细认真, 怀疑八朔真司很有可能是诈他，所以并未承认, 反而和八朔真司兜起了圈子。
    然后……诸伏景光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在了八朔真司对面。
    坚硬木质长椅支撑着身体, 面前的圆桌上还摆着两个酒杯和半瓶威士忌。
    他的酒杯已经空了, 只有玻璃杯底残留着半滴透明的琥珀色液体, 西尔孚的还半满着。
    看上去他和西尔孚已经聊了一段时间, 但他居然没有半点印象。
    是我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八朔真司有问题？
    像是在梦里, 但此刻的感觉又如此真实。
    “苏格兰？”
    八朔真司的声音响起, 诸伏景光却没能立刻回复。
    他依然在观察自己眼前的一万个不对劲。
    桌上只有一个酒瓶，酒瓶在他的右手边，有可能两杯酒都是他倒的。西尔孚一口没有碰，他自己却喝完了, 这不是他的习惯。
    诸伏景光抬头又看见了窗台上的刮蹭的痕迹，瞳孔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立刻恢复正常。
    八朔真司没能看到那么细微的动作。
    他其实心里正在疑惑。
    刚才松田阵平离开时说‘别说我来过’时，这很奇怪, 别告诉苏格兰吗？智能体让他隐瞒一个npc？
    可除了npc还能是什么人？总不能是玩家？
    八朔真司忍不住又一次打量苏格兰的容貌, 依然没看出半点易容的痕迹。
    “苏格兰？”八朔真司再次试探。
    而黑发蓝眼的男人终于回过神, 然后微微笑了一下，但目光却冷淡极了。
    “八朔真司。”男人精准地念出他的名字, “难道你是来找苏格兰的？”
    八朔真司感觉脑子像被巨锤砸了一下，立刻眼冒金星。
    谁，是谁？还能是谁？
    怪不得松田阵平不让他说。
    排除一切不可能, 剩下的就是真相。
    即使他再荒诞，再离奇，
    诸伏景光怀疑刚才自己的身体被其他意识占据了，那人借他的口和八朔真司交流甚至达成了合作。
    这个人不可能是在幕后操控八朔真司的人，而是勉强算是和他们站在一边，希望引出那个人的……渡鸦首领。
    “administrator。”
    西尔孚的声音飘忽。证实了诸伏景光的猜测。
    这一刻诸伏景光仿佛幻听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原来是他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接着，碎裂的是甩开玩家跑路的松田阵平。
    他眼前的光屏上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绿川雅也：你是administrator。】
    松田阵平怀疑自己眼花了。
    因为这不是管理员邮箱的消息，而是类似于聊天界面一样的聊天框，甚至还能转成诸伏景光的语音播放。
    【绿川雅也：你为什么能操控我的身体？】
    松田阵平根本没有转成语音播放，但是耳边却仿佛响起了诸伏景光的声音，顿时冷汗渗出。
    而诸伏景光已经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绿川雅也：你也这样控制过松田阵平吗？】
    在这个时候，遇到这种情况，诸伏景光居然还在问关心他。
    松田阵平的嗓子堵住。
    【 administrator：第一个问题，我是。
    第二个，我的能力。
    第三个，没有。】
    松田阵平努力用管理员的语气回复完，然后屏住呼吸等待诸伏景光的下一轮问题。但诸伏景光像是冷静下来了，之后的语气再也没有这样直截了当。
    【诸伏景光：我明白了，抱歉，刚才有些紧张，其实我猜你平时也不会这么做的。我想起来，你刚才还对我道歉了？这样突然操控我的身体，应该是因为我刚刚说的话或者做的事情有什么不适当的地方吧，或者你不方便直接见八朔真司？你们已经交流完了？还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吗？】
    诸伏景光完全设身处地的为 administrator着想，把松田阵平的愧疚提到了更高一层。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用意念打出了一连串的内容，包括再次致歉和尽可能不触及到游戏关键的详细解释。
    但发送前下意识将其提交到系统进行二次润色，眼看着系统将其删减删除，只剩下最核心的内容时，松田阵平清醒了。
    他谨慎调整了内容，不再逐个回答诸伏景光的问题
    【administrator：不需要，你只需要忘记这件事。】
    松田阵平庆幸自己还是反应过来了，发完消息，松了口气，看向八朔真司的玩家行为日日志。
    眼前忽然就黑了。
    hiro旦那，你在演谁？！
    我那天给你的玩家情报不是让你用来演管理员的。
    松田阵平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偏僻的路边，一错不错地翻看全无遮掩的日志。
    而八朔真司暂时陷入了盲区。
    当他已经怀疑面前的人就是管理员，而对方精准地说出了他的身份和某些普通npc不可能知道的细节后，即使诸伏景光有异样，八朔真司也会下意识的帮他在心里作出解释。
    比如他尝试对诸伏景光说出智能体三个字，却被游戏系统提醒不得对npc透露。
    但‘苏格兰’所说的另一句话又很好的解释了当前的情况。
    “我现在什么也不能轻易做，不然他怎么放心让我在外活动。”
    八朔真司：“……”
    松田阵平：……
    【administrator：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八朔真司已经相信……他和我决裂了。】

 第150章

    诸伏景光并不能像松田阵平一样看见光屏，他听见的只有声音。
    【绿川雅也：好吧，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请教。现在八朔真司眼里，到底是你控制了松田阵平的身体，还是你控制了我的身体？如果是前者，那幕后那人知道你能随时操控，怎么敢直接出现在‘松田阵平’面前？】
    【administrator：是后者，但……】
    之前两人交流了数句，administrator的声音都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金属撞击般的清晰冷冽，但是说到这，却忽然有了变化。
    诸伏景光生出不妙的预感。
    【administrator：松田更换了计划。】
    松田阵平那天向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透露了许多，甚至把密钥的事情都改头换面的向两人透露，只说存在一个可以同时限制玩家和渡鸦首领的东西。
    他觉得当时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应该是往可以颠覆整个势力的情报、控制药物，甚至承诺誓言的方向去想了。
    反正不管什么，从今往后，恐怕要换成超自然的方向去了。
    松田阵平一手覆在眼上。
    算了，现在不是去想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时候。
    重点是今天因为八朔真司的反应，让松田阵平忽然觉得，比起让那人高姿态的出现，来找松田阵平合作，共同针对掌握着管理权限的 administrator，其实还存在另外一种办法。
    就是松田阵平假作失控，让幕后那人不得不找上administrator寻求合作，甚至主动帮渡鸦首领拿到密钥。
    从松田阵平需要他，变成了他需要管理员。
    所以管理员不必急。他继续使用那个不知道只是暂时出现还是会长期保留的聊天界面，与诸伏景光交流。
    第一件事，是让那人孤立无援。
    不管那人是怎么把八朔真司困在游戏里的，松田阵平都会想办法让八朔真司恢复自由。
    只是通过诸伏景光说出口，承诺的时间需要模糊一下，免得被诸伏景光怀疑到他。
    松田阵平沉吟，发送。
    【administrator：告诉八朔真司，他可以不必掺合这件事……松田阵平给过他承诺，就一定会想办法兑现。】
    诸伏景光的神色微微发生了变化，但还是照实说出口。
    八朔真司相信了。
    瘦高的英俊男人怔了怔，然后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一样。
    “果然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他伸了个懒腰，又像是没骨头一样，把下巴搁在桌子上，歪头道。
    “那我只问一句。管理员先生，在你看来最好的结果是什么？提前说，这句话那个家伙也能听到。”
    他把正在震动的手机放在桌上。
    ……
    仓辻速水得到荒海彩的消息后，第十三次给管理员邮箱发消息。
    【你还在吗？——仓辻速水】
    【为什么你消失了。理论上来说，即使智能体失控，玩家也只会弹出游戏，不存在被困在游戏中的情况，就算松田……真的控制了游戏，你也可以下线。——仓辻速水】
    【……如果你继续不回复消息，我会上报并通过正规途径确认你的身份和生命安全。——仓辻速水】
    仓辻速水依然没有得到回复。
    单方面地不间断发消息让他浑身不自在。但现在的情况太诡异了。
    他反复的测试过第二人生的情况，确认即使是现在，它依然是安全的。可以正常上线、下线，长期登陆也没有对大脑有任何损伤。
    但前几天一直在回复消息的管理员为什么消失了？
    还有松田……
    仓辻速水想把事情弄个明白，出门去却又不知道该找谁，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圈，忽然被人从后面揪住了兜帽。
    “运气不错，抓到你了。”
    熟悉的低笑声。
    第129章
    松田阵平到达预定地点的时间比降谷零估计得要晚, 还带来了让人眼前一黑的消息。
    降谷零戴着鸭舌帽坐在面包车的驾驶座上，穿了一件普通的冲锋衣，口罩和变色眼镜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也遮住了震惊的神情。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就这么改了主意？让所有人的枪口都对准你？现在你的人都陷入了混乱，万一渡鸦首领想在这个时期做点什么, 你想怎么应对？”
    “……他不会。”
    “也就是说你真的没有一点应对他的后备计划？”
    降谷零气得提高了声音。
    副驾驶上, 正在换外套戴上帽子口罩的短发男人轻咳一声,
    “有, 真的有。”
    那张和诸伏景光一模一样的脸让降谷零失去了第一时间反驳的机会。
    “在哪？”
    他耐着性子问, 松田阵平目光飘了一下，却忽然停留在后视镜上, 接着眉毛微微挑起, 露出一点也不诸伏景光的动作。
    “啊，后备计划来了。”
    降谷零通过后视镜看见了从路口拐过来的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道，
    “正好，我下车把他带上, 省得等下还要专门关注他。”
    降谷零皱眉。
    “你不是说现在你的人已经乱起来了，怀疑你想要违背你和他们之间的……承诺，现在不少人都已经重新站队帮助渡鸦首领了。你能确保他现在还站在你这边吗，怎么说服他？”
    “说的对, 那我是不是应该卸下易容, 算了, 就这样吧，你在这等着。”
    松田阵平的发言莫名其妙, 令人难以理解，但松田阵平的行动力也很强，说这句话的时候, 他已经打开车门，一脚踩在地面上。
    降谷零：……
    他冷着脸坐在车里，随时准备接应。
    路不太宽，只能容两车通行，路上的人也不多，两边的店铺生意冷清。降谷零从车窗往一边看去，斜前方服装店的老板正趴在一边打盹，对面那家鞋店的老板正在抱着手机傻笑。
    而从这里到仓辻速水的位置，没有一个对着门外的监控。
    松田阵平戴着帽子口罩，一路走到仓辻速水身后，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没有打斗，没有威胁动作。
    松田阵平揪住了仓辻速水身上那件连帽衫的兜帽，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把人带了回来。
    降谷零：……
    “怕黑吗？我要把你眼睛蒙上。”
    面包车前后有隔板，降谷零不能直接看到后排，却能听见清晰的声音。
    松田阵平半点也没有做绑匪的自觉，声音懒懒散散的，还在和他路上捡来的人质谈笑。
    那个只是乖乖跟着走过来的仓辻速水也同样没有半点危机感，诚实地回答问题：
    “我不怕黑。”
    降谷零低头凝视了一下放在中控台上的平板电脑，将其打开，安置的摄像头如实将后方画面完整的呈现到屏幕上。
    后排的椅子都被拆了，穿着连帽卫衣、大学生模样的仓辻速水直接坐在后车厢地板，仰着头，任由松田阵平拿出布条在他的眼睛上紧紧缠了几圈。
    “手也要捆上吗？”他手臂抬起，手腕并拢，十分主动。
    松田阵平还拒绝了：“算了，没必要，你自己好好在车里呆着，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路……你是不是蒙上眼睛也能记住路线？”
    “能记住。”
    他们两个一个敢问，一个敢答，诚实的不像是绑匪和人质，像是在玩什么扮演play。
    降谷零面无表情，感觉之前所做的种种设想都仿佛是笑话。
    他踩下油门，直接开车。
    而松田阵平啧了一声，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一支麻醉剂，
    “真麻烦，给你用这个行不行？”
    仓辻速水仿佛真的后知后觉才明白松田阵平的意思：
    “我不能知道位置吗？”
    “没打算告诉你。”
    “好吧，可是我还有点事想问你。”
    仓辻速水表现得完全就像是当初降谷零从班长那边听到的描述：乍看上去是个内向、不善言谈的普通学生。
    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他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十分稳定，被拒绝时也没有过多失望，提出要求时也并不担心引起松田阵平不满。
    ‘是一个很不一般的家伙。’
    伊达航当时摸了摸下巴，‘怎么说，仓辻速水有点像是我之前做巡警时帮过的一个会社社长的千金，穿的很普通，乍看上去和一般职员没什么两样，最后却递给我名片，说之后有事尽管找她。那种谈吐中的底气是很难伪装的。’
    仓辻速水无论是记忆力，学习能力都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他本身还是世界知名的黑客，如果性格再强硬一些，那松田阵平可能只会把他当做合作者。
    单偏偏仓辻速水过分不善社交，在这方面比松田阵平还笨拙。
    降谷零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想了，但是显示屏就在旁边放着，两人的对话又还在继续，让降谷零不得不在开车的间隙里瞥向显示屏，而他绝佳的观察力又让他无法忽略两人轻微的肢体交流：

 第151章

    仓辻速水眼睛已经被蒙上了，但是说话时还是会下意识地望向松田阵平的方向，身体也往松田阵平的方向倾斜。
    松田阵平对他的动作习以为常，反而还会在仓辻速水看歪的时候露出无奈的神情，上手把人正过来。
    “算了，你想问就问吧。”
    “你是从禾目町过来的吗？”
    “算是吧。”松田阵平回答。
    “是你让安田良发出消息的吗？”
    松田阵平沉吟：“不是我，但确实和我有点关系，我也知道是谁。”
    一小段短暂的沉默，降谷零在路口停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诸伏景光传回来的暗信。
    但是诸伏景光并未按他们之前商量的给出一个见面交换身份的地点，而是用固定暗语发送了一条消息：
    【事情有变，极度危险，暂时安全】
    极度危险的意思是，降谷零从收到消息起，就要小心周围的一切，甚至在说话交流和发送任何一条消息时都要保持警惕。
    暂时安全又代表没有危及性命的事。
    hiro怎么会发出这种矛盾的提醒？
    还是，他指的是一个能被控制的危险？
    administrator
    诸伏景光知道了什么所以认为渡鸦首领的危险程度提高了，但松田或许还能牵制对方？
    降谷零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望向旁边的显示屏。
    仓辻速水正好也提到了渡鸦首领。
    “你真的和管理员决裂了？他想对你做什么？他答应过我……”仓辻速水顿了一下，声音放轻了一点，“不做违反你意愿的事。”
    “嗯。”松田阵平神色略微柔和了，“我知道，谢谢。”
    松田阵平要自己扮演反派的行为虽然算是临时灵感，但不代表他之前没有思考过。
    现在玩家眼里，松田阵平就是智能体，而且还是疑似已经失去了限制的智能体。
    他要让玩家真正相信这件事，就要表现出自己的失控。可他不可能像是仓辻速水所知的智能体一样，努力误导的玩家让他们认为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也没办法自我销毁。
    实际上松田阵平怀疑第二人生的智能体已经自我销毁过一次，但是因为和世界重叠没办法彻底删除所有数据，于是就变成了他手里这个残缺不全的小智障系统。
    简称，已经失去了完整的思考能力。
    可松田阵平不会这样，反正智能体不存在了，他完全可以把智能体失控的解释权拢在手里。
    至于前面的降谷零，降谷零从头到尾都知道决裂是演出来的，当然知道他只是在骗仓辻速水。
    虽然当着降谷零的面编造理由有点尴尬，但没关系，只要能说服仓辻速水就行
    松田阵平双手手指交叉，搭在腹部，背靠着车厢，轻声问：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你觉得我和他有什么矛盾？”
    仓辻速水想了想，“他之前骗了你的事？”
    降谷零目光微凝，看向屏幕。
    松田阵平神情冷淡，目光有些悠远，像是在回忆。
    “其实算不上欺骗，很多事情我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非要说的话，我当初骗你们反而更多一点。”
    “那个不算。”仓辻速水立刻反驳。
    降谷零不知道仓辻速水指的是什么，但松田阵平却笑了起来。
    “好吧。”
    “我来说。”
    松田阵平嘴角的笑意还在，但却比刚才淡了许多，“其实很简单，我想要彻底的自由。”
    所以他要拿到密钥，越过管理员，拿到完整的administrator的权限。
    但自主演化型智能体，根本没有办法在没有任何干涉的情况下长期运行，如果他成功了，那《第二人生》可能很快就会彻底崩塌。
    仓辻速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第130章
    松田阵平和降谷零见面的时候, 大城信幸正在想办法营救被抓的几个玩家。
    发现前辈不见，大城信幸稍微愣神了一会，就提醒被抓的人报告行车路线。
    【报告, 我们向左拐了！这是第二次左拐！】
    【不对啊，刚刚是往右拐的！】
    【又转向了, 欸？这次好像是掉头？】
    【哪儿掉头了？不要乱说, 现在是在上坡好吗？我都要掉下去了！】
    【我身边是一直有npc盯着吗？怎么一直显示正在被npc关注。】
    大城信幸盯着他们互相冲突的消息看了两分钟, 接着打开地图, 按照他们说的话, 和说话的时间，缓慢在纸上勾勒出了三条路线。
    被抓的玩家一共有六个, 每两人在一辆车上, 每辆车都有不同的路线，而且时刻有人盯着。
    这种方式，就像是在防备他们之间互相串通吗，也防备他们下线逃离。
    除了同为玩家的其他人, 谁还能往这种方向去考虑？
    【大城信幸：有没有人在找你们问情况？】
    果然有人陆陆续续回答了。
    【大城信幸：那你们可能要昏迷了。】
    六个玩家的声音都消失了。
    大城信幸叹了口气，去联系笠原滝也和椿英明。
    【笠原滝也：有三辆车吗？我就看见了一辆？他们换车了，但是前面的路很荒，再追过去一定会被发现。靠, 发现了。】
    【大城信幸：你跑, 让椿英明断后。】
    【椿英明：收到！】
    哐当一声, 车里又被砸进了一个人。
    椿英明安详地睡去，又安详地醒来, 发现自己被关在了狭小的房间里，四面墙壁都是灰白色，没有任何窗户, 只是在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排风扇。
    门上倒是有一块方方正正的玻璃，但他探头探脑地望过去，只看见了一片漆黑。
    椿英明思索了足足有两分钟，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块单向玻璃！
    【椿英明：大城老大，已成功打入内部！】
    【大城信幸：能下线吗？】
    椿英明试了一下，发现依然被npc盯着，强行下线会留下一具尸体
    大城信幸又去找其他几个玩家，不出意料，全部都是单独关押。
    能得到的信息有限，而特意留下的笠原滝也，也没能在半小时之内找到最终的目的地。
    “我感觉像是专门在卡我的技能。”笠原滝也郁猝地说，“我的技能只能找半小时之内的，但那辆车前面半小时都在兜圈子，到后面忽然就不见了。”
    “就是要让他们兜圈子，转得越久，被发现的几率就越高。”
    大城信幸从来都不会只做一项计划，而笠原滝也还没反应过来：“被谁发现？”
    “被我。”
    大城信幸不知何时接通了荒海彩的电话，女人平稳的声音传出，
    “大致确定了位置，我还在附近看见了新井砂希，但还没惊动她。”
    “新井？我知道，她之前也退群了，还真的是她们抓的人？我记得荒海姐你之前说她们在帮渡鸦？”
    现在只有少数几个玩家知道松田阵平失控的消息，但笠原滝也还是从任务中发现的些许不对劲，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试探询问：
    “论坛上说渡鸦首领就是管理员，松田警官是智能体，管理员一直在引导松田警官维持游戏。那绿川雅也是渡鸦的人，忽然发布寻找松田警官的任务，难道是管理员找不到松田警官了？”
    找到了，但是比没找到还糟糕。
    大城信幸转移话题道，“先找新井砂希问问。”
    十来分钟后，他们找到了荒海彩和新井砂希。
    “当然是因为我想让松田警官好好的啊。”新井砂希果然知道松田警官疑似失控的事情。
    她有点难过，“我倒是不介意松田警官拿到整个的管理权限，但我记得这一类的智能体不是会出问题吗，这样下去松田警官和游戏恐怕都会崩吧。”
    “谁告诉你这些的？”荒海彩问。
    “就是管理员，今天早上说的，之后我们就和渡鸦的人一起救人了。”新井砂希道。
    笠原滝也迟疑地举手：“我觉得好像有道理，管理员肯定也不想让松田警官出事。”
    穿着铅灰色的大衣的女人坐在一边，缓缓道：“我们谁都不想，但是有一件事，管理员从头到尾都没说清楚。他之前是怎么引导松田警官的？”
    大城信幸抬头，“松田警官之前说，他和渡鸦首领是好友，帮助渡鸦首领稳定局势成为首领。”
    笠原滝也愣了一会，冷不丁发现不对了：“松田警官不就只是一个警察吗？他怎么能帮助渡鸦首领上位？还有松田警官怎么和渡鸦首领掺合到一起的？”
    有些东西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细究起来都是漏洞，因此才只起了一个头，就能揪出无数破绽。
    新井砂希同样想到了，而且想得要更细腻：“松田警官作为警察，暗中帮助他，心理压力一定很大，估计还吃了很多苦，可是结果忽然知道渡鸦首领全都是骗他的？”

 第152章

    新井砂希气得当场倒戈：
    “我不干了！他怎么能这样？”
    但刚说完，脸上又露出不安，先看看大城信幸，又看看荒海彩，
    “可是那这样，游戏和松田警官不也……会出事吗？”
    那要怎么选？
    在松田阵平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仓辻速水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挣扎和犹豫。
    降谷零攥紧了方向盘，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目光也渐渐冷了下去。
    如果松田阵平只是在说编造谎言的话，那仓辻速水的反应怎么会如此真实。
    “你打算怎么做？”他听见仓辻速水开口。
    松田阵平反问，“你要帮我吗？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我就告诉你全部。”
    “……”
    漫长的沉默之后，仓辻速水有些飘忽的声音响起：“我帮你。”
    ‘杯户购物广场现场’群聊，最沉默的仓辻速水忽然主动发了消息.
    【仓辻速水：我找到松田了。】
    群里霎时间沸腾。
    【不愧是仓辻大佬！！我们有救了！】
    【松田警官在哪？松田警官现在恢复了吗！！】
    【位置，大佬，求求】
    【仓辻速水：松田警官已经恢复了，也忘记了之前发现我们是玩家的事，但你们不能过来。】
    【？？】
    【大佬，你不会是打算独占松田警官吧？】
    转眼间刷了几十条，荒海彩也出现。
    【荒海彩：@仓辻速水出了什么事？】
    【仓辻速水：松田警官的记忆停留在11.7，他忘记我们了。】
    消息迅速扩散到了世界频道。
    东京各地，几百人同时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缓慢露出呆滞的神情。
    【不是，这合理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第二人生》你不出任务我忍了，游戏不维护我也忍了，我们就这么一个npc，你还要搞出问题？！】
    【我之前翻到普通npc的院子里摘了个苹果，两年后经过还被那家人认出来了，怎么特殊npc的记忆就说删就删了？】
    【对啊，这和认可度直接清零有什么区别？！你们是有背刺玩家的kpi吗？】
    【有区别，区别就是之前哪怕认可度清零了，你也可以听见松田警官说曾经认识的你，但现在没有啦！】
    【怪不得松田警官一直没回复我们的消息，天啊，他现在是不是以为自己正在被一群陌生人骚扰。】
    【陌生人，谁是陌生人，松田警官前几天还喝了我给他倒的牛奶。我疯了，我真的气疯了 @游戏管理员你能不能出来说话？别装死！】
    【我给administrator发了几百条消息了，根本不回复】
    管理员当然是故意不回复的。
    松田阵平看不见聊天频道，但可以看见管理员界面越来越多的邮件。
    照这个趋势下去，玩家对administrator的认可度可以跌破谷底。
    这是松田阵平折中后的办法。
    他现在是反派，但是他又不想给玩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选了这种方式。
    反派会骗人，多合理。
    先装作受害人，然后被拆穿，更合理了。毕竟总有一些人知道仓辻速水在撒谎。
    比如管理员之前联系过的新井砂希等人，比如早就对现状有所猜测，知道松田阵平和管理员可能未必决裂的荒海彩。
    松田阵平耐心地等事态再发酵了一下，甚至联系了贝尔摩德，让她易容成自己，在某些地方偶遇一些玩家，表露出来陌生态度。
    感觉已经差不多了，他才调出新井砂希的日志。
    松田阵平在其中看见了荒海彩。
    松田阵平凝固了。
    “怎么了？”仓辻速水问。
    “没什么。”
    松田阵平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单独只是失忆的话还可以理解为是数据有问题只能删除，但是如果加上前面荒海彩他们的猜测，感觉事情一下子严重了一倍，感觉上像更像是管理员不希望被发现真相……所以做出了这种事。
    ……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是不是他之前把自己和渡鸦首领的友情表现的太深刻了，才让他们往这个方向去想？
    松田阵平沉吟，却发现车不知何时停下，一群人围住了面包车。
    是玩家。
    他们没有攻击意图。但是却包围了整辆车，试图透过车窗往里面看，还隐约能听见一点声音。
    “松田警官……”
    “松田警官真的在这里吗？”
    松田阵平看向驾驶座，开车的降谷零气定神闲，他怀疑降谷零是自己扎进包围圈的。
    于是松田阵平又看向仓辻速水。
    “现在就揭露是不是太早了？”
    第131章
    松田阵平看仓辻速水, 双眼被遮住的仓辻速水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被拆了电池的遥控小玩偶。
    十来分钟以前, 在松田阵平联系贝尔摩德时，曾经和降谷零用手机交流。
    【仓辻速水在说谎, 他根本没被你说服, 你不会没看出来吧。——降谷零】
    【知道, 我看出来了。——松田阵平】
    仓辻速水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但也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当他答应下来却声音飘忽时，松田阵平就知道了仓辻速水的决定。
    但松田阵平本来的目的也并不是让仓辻速水为他保守秘密, 他的本意也是让仓辻速水将消息传出去。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让松田阵平不得不怀疑, 是不是有人找他说了什么？
    比如八朔真司。
    几个小时之前，在禾目町，松田阵平不得已接管了诸伏景光的身体，然后决定成为反派。
    当时幕后那人被松田阵平误导, 认为智能体有可能已经失控之后，立刻解除了之前对八朔真司玩家日志的屏蔽。这件事对松田阵平没有影响，对此时八朔真司也没有影响。所以那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管理员看见。
    管理员能看见八朔真司的日志, 就能看见松田阵平对八朔真司说的大致内容, 假如之前管理员不清楚情况, 那通过这些也能推断出来。
    那时松田阵平就已经意识到，幕后那人有了想了administrator合作的打算。
    所以他是真心实意想安抚八朔真司, 也不打算让他掺和之后的事情。
    但显而易见，比起‘智能体’的承诺，八朔真司可能更加相信人类。
    松田阵平一走, 诸伏景光误打误撞装作administrator，加快了这个进程，本来可能会通过邮箱联系administrator的幕后那人果断的再次联系刚才被他扔下的八朔真司。
    而八朔真司还是选择代对方和他自以为的管理员、实际上是诸伏景光的绿川雅也交流。
    “在你看来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八朔真司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主动向‘管理员’出示了幕后那人的邮箱地址。
    松田阵平从日志上看见了这部分。
    短暂思索后，他让诸伏景光代为回复。
    【administrator：回到之前。松田阵平继续做他的警察，可以留在搜查一课，也可以回到□□处理班。】
    从诸伏景光的角度，这句话应该可以证明administrator不是坏人，没有想利用松田阵平的意思。
    而从八朔真司和那人的角度来看，这句话的意思是管理员希望修复智能体，让智能体‘遗忘’游戏世界之外的内容，回到以前的状态。
    想要做到这些，就要得到密钥。
    不管那个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总归不会是毁了游戏。真想要毁掉游戏的人，不会从游戏内部着手。
    所以那人必须帮管理员。
    果然松田阵平只是稍微等了等，就等到了……新井砂希等人。
    这几人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根据松田阵平那天给出的资料和松田阵平的描述推断出来，最有可能相信‘渡鸦首领在意松田阵平、绝不会伤害松田阵平’的人。
    降谷零让松田阵平告知administrator，可以从这几个人着手说服，松田阵平立刻就给自己安排上了，花了最后一天的时间才让这些人答应帮忙。
    昨晚和公安联系直接进行下一步计划，就是让公安以渡鸦的名义联系她们合作。
    ……至于为什么不用真渡鸦，当然是因为被降谷零否了。
    最初商量计划的那个晚上，降谷零列了一二三四五条理由，包括且不限于对渡鸦服从性的质疑以及后续收尾流程的合法性等等，但松田阵平听来听去，只听出来一个意思：
    降谷零控制欲爆棚，不能接受整件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下。另外，他很想踩一脚渡鸦首领的底线试试渡鸦首领的反应。
    踩吧踩吧。
    松田阵平还能怎么办，他同意了。然后以administrator的身份把詹姆斯安排进去和风见裕也一起合作指挥，以防公安对渡鸦太过陌生露出马脚。
    即使如此，新井砂希等人还是半信半疑，大半夜还在administrator发邮件试探。

 第153章

    松田阵平已经说服自己合作就是这样了结果今早那人只是发了个帖子，又找安田良发了一段分析，新井砂希他们对管理员的态度就肉眼可见地转好，甚至主动帮忙绑走其他玩家。
    一个非常擅长利用口舌煽动人的家伙。
    松田阵平忍不住先稍微郁闷了一下，才学以致用，让仓辻速水放出了记忆删除的消息给对方施压。
    不过因为降谷零在看，消息是松田阵平假装仓辻速水用手机发的，内容是松田阵平自言自语地含糊暗示的，但还是惊动了前面的司机。
    【什么叫做你忘记了他们？——降谷零】
    【我随便编的，渡鸦内部有不少研究，有的和记忆有关，但是都没成功，不过他们不知道。——松田阵平】
    之后降谷零没再说话。
    现在被包围，降谷零突兀恢复了语言能力，讲起无意义的废话。
    “走不了了，松田先生，我们被包围了。”
    “哦，那就在这呆着吧。”
    松田阵平往车厢里一靠，把腰间的枪拿出来，黑色的残影在指尖转了一圈，枪口就已经抵在仓辻速水的眉心上。
    这个恐吓行为对玩家一点意义都没有，松田阵平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枪抵在上面的瞬间，仓辻速水的嘴唇发白，手也攥紧了。
    “……我本来不想拿枪的。”松田阵平胡言乱语，“但我手头没有匕首，只有一把钳子，我总不能用手掐着你的脖子吧，就像是贝尔摩德上次那样。”
    降谷零：……
    降谷零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黑发蓝眼的男人神情冷淡，嘴里说出的话却像是在挑逗威胁人的神经。
    “我以为你会再晚一会才暴露，起码不应该是你还在车上的时候。”
    ‘诸伏景光’眼里露出些许好奇，
    “八朔真司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急？”
    “他只是来找我合作，没有说别的。”
    穿着兜帽衫，脸上还带着几分学生气的男人终于抬起头。
    并非降谷零印象里时而局促，又偶尔傲慢的仓辻速水的形象，而是一种不合理的、远超年龄的深沉和坚定。
    “松田，只有这一件事，我没办法帮你”
    车窗又被敲响了。
    有人贴在车窗前，努力往车里看，降谷零不得已关了显示录像画面的窃听器，但是仓辻速水的声音依然从后方清楚地传出。
    “我希望你活着。”
    .
    “活着还是死亡，生存还是自由？”
    西尔孚吹了一声口哨。
    “苏格兰，你选什么？”
    琴酒被回到室内时，就听见了这个问题。
    ‘苏格兰’倚着沙发，从茶几底下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灰白的烟从指缝间蜿蜒而起，又在吞吐间模糊了那张俊秀的脸。
    琴酒几乎以为自己面前的就是苏格兰，但下一句话，又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没人能逼我做这种选择，我还真想不出来。”他看似温和，实则轻慢地说，“等我体验过之后，一定告诉你。”
    西尔孚的脸色阴沉：“你真可恶，我以前居然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听上去像是在说松田阵平，但要是说苏格兰似乎也有可能。琴酒一时竟不好判断西尔孚到底认没认出来松田阵平，又想起刚刚从贝尔摩德那边得到的消息。
    ‘苏格兰’在烟灰缸磕了磕烟灰，然后转向他，
    “盯住八朔真司，在我回来之前，他不能脱离你的视线。”
    学习松田阵平说话不是一件容易事。有时候诸伏景光要在心里卡壳两遍，才能把‘不要让他脱离你的视线’改成‘他不能脱离你的视线’。
    所以等真的离开那间本来属于他的安全屋时，哪怕是诸伏景光，也不由在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
    ‘渡鸦’的人光明正大地找上了他，带来了松田阵平的下一步安排。
    “大城信幸已经救出了……首领下令抓的人。”
    风见裕也尽可能一脸严肃，
    “接着有人怀疑了贝尔摩德扮演的松田先生是假的，然后……”
    仓辻速水给出了松田阵平的位置。
    越来越多的玩家涌了过去。
    降谷零从内侧打开车窗，一瞬间几十双眼睛紧紧的盯在了他的脸上。
    “是他吗？论坛上说，松田警官可能易容了？”
    “那要怎么认出来，总不能捏脸，我们又不能碰……”那人的声音隐没。
    “可他不是安室透吗？仓辻……说是绿川雅也……”
    降谷零挑了挑眉，在他们即将沸腾的前一刻，做出暂停的手势。
    他模仿松田阵平的语气，“你们居然找过来了。”
    第一个被他注视的玩家霎时间瞪大了眼睛，然后露出灼热的目光。降谷零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要被那眼神撩着了。
    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咧嘴笑了一下：
    “一次机会，我是真？是假？”
    【您已进入副本-真假裁定】
    【副本规则：玩家以当前身份容貌进入副本，寻找副本中疑似npc松田阵平的人，并判断对方的真假。每小时最多有一次询问机会，累计正确次数大于等于六，即可获胜……】
    【副本限时：12小时】
    【副本范围：东京】
    第132章
    仓辻速水同时收到了任务, 但是没来得及做任何事，就颈间一凉，失去了意识。
    松田阵平接住仓辻速水软绵绵的身体, 让他平躺在车上，过程中没发出一点动静。
    即使有也没关系, 松田阵平不担心玩家发现后排的他, 因为就在刚才他直接把系统保护里面的隐私保护强度和所有防打扰选项拉到了最高。
    就算是玩家们看过来, 恐怕要么被意外阻挠, 要么是因为角度只能发现仓辻速水。
    但降谷零没有松田阵平这样的好心态。
    伪装松田阵平是刚早就商量好的事情, 之前贝尔摩德易容的事情算是一个铺垫，如果这些人真的发现了贝尔摩德的问题, 那心里自然而然就会埋下松田阵平也有可能易容的种子。
    这样即使降谷零没有易容成松田阵平, 也同样可以吸引他们的视线。
    “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开始，晚上十二点之前结束。每小时让他们猜一次，猜对一半就算他们赢。”松田阵平说。
    “只要前期的局势不妙，最后那个人就可能会被逼出来。”
    乍一听很有道理, 但降谷零其实难以理解松田阵平为什么会觉得这些人会真的按照他的规则和他玩这个游戏。
    他那天问了松田阵平。
    卷发男人摩挲了一下本来交给诸伏景光的那一枚渡鸦徽章，垂下眼眸。
    “zero，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遵守规则的人，也是这世界上最遵守规则的人。”
    “看吧。”
    看吧。
    降谷零伪装松田阵平说出第一句话时, 刻意看向了某个玩家。
    那人大概不到三十岁, 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大衣, 口袋里插着一根钢笔，五官端正鼻梁挺拔。本该像是哪个公司刚被提拔上来的前途无量的高管, 但是他僵硬的惊讶表情却把气质破坏了大半，显得有些阴鸷。
    降谷零曾经见过对方。
    板垣歩。父亲去世，母亲四年前被邻居毒杀, 案件告破后，板垣歩要求邻居独自进入灵堂对母亲的骨灰磕头。警察检查过现场之后同意，没想到板垣歩将粉末状炸药混在骨灰里，邻居当场被炸死。
    此后板垣歩失踪，据说他一直隐藏在东京，但是始终没人找到确切踪迹。
    这样一个狠辣又谨慎的人，却在一个月前，在杯户购物广场外拎着炸弹，威胁琴酒离开，又在误以为他是松田阵平时，露出那种几乎实质化的侵略目光……
    别多心，降谷零努力告诉自己。在场这么多人都是这样看‘松田阵平’的，总不可能他们都对‘松田阵平’有其他想法。
    但他心中不可避免的升起忧虑，松田阵平的计划真的可行吗，这些人真的会在短时间内几度得知松田阵平想要和他们决裂的情况下，听从松田阵平的话吗？
    降谷零的手不着痕迹的摸向藏在车门一侧的枪，按照原计划，说出了“规则”。
    板垣歩本来正伸手靠近车窗，但在他说出这句话时，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神情凝固，前倾的身体收紧，本来好奇探究的游移目光骤然变得正经。
    不止他，这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像是某种沉睡在体内的东西乍然苏醒，无形的古怪气场在他们的目光中、肢体间流动游转。
    “必须立刻回答吗？只能……我来回答吗？”
    板垣歩的声音紧绷沙哑。
    “三分钟之内。没错，只能你来回答。我选择了你。”
    降谷零说出这句台词时，隐约意识到了它背后的含义。
    果然，板垣歩抖了一下，目光里的跃跃欲试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第154章

    而与之相反的，是他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的，不敢向前一步的身体。
    “噢噢，好的，好的。”他奇异地温顺起来，像是豺狼披上羊皮。
    【规则：每小时内只有一个玩家会被选中回答问题，限时三分钟。三分钟之内，玩家必须站在原地回答问题，禁用私聊和群聊，禁止和其他玩家交流】
    暗中随着降谷零说话而一步步向玩家们出示后续规则的松田阵平觉得一切顺利，于是继续看向光屏。
    光屏上显示着最新一排任务。
    【意外硝烟（六）&gt;绿川雅也的请托】
    【意外硝烟（六）&gt;渡鸦首领的邀请】
    【意外硝烟（七）&gt;不明的袭击者】
    【意外硝烟（七）&gt;制造骚动】
    【意外硝烟（八）&gt;同伴的下落】
    【意外硝烟（八）&gt;囚牢看守】
    ……
    【意外硝烟（十）&gt; 松田阵平的身影】
    ……
    一边是大城信幸他们接到的任务，一边是新井砂希那边。
    现在新井砂希直接倒戈，两方正在互相核对时，收到了副本提示。
    “哎呀，副本范围怎么这么大？”岩崎介羽不解的声音从大城信幸和荒海彩的通话里冒出来，她正在荒海彩身边。
    “上一次只是一个酒店，这回就是整个东京，也差太远了吧，哪有游戏是这么做的？”
    说到这儿，她声音一下子降了下去，有些犹豫：
    “……该不会是因为，这是松田警官自己安排的吧？上回松田警官承认他自己配合了绑架的事情，我感觉有可能是他在那时就已经发现了我们不对，所以想趁着那个机会弄清楚。那次真有可能就是渡鸦首领安排的……”
    管理员安排的副本，当然是符合游戏规则的，但是松田警官愿意接受“游戏规则”吗？
    如果他愿意，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
    “但是松田警官一直在意我们的行为有没有破坏秩序，会不会影响普通人。”大城信幸低声道，“他怎么会设置这么大的范围？”
    新井砂希又纠结起来：“对，上次我们进入副本时，还专门有渡鸦的人在门外守着核查身份呢……”
    荒海彩沉静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我觉得这是一个提示。十二个小时，就算是我们有几百人，也不可能翻遍整个东京，或许副本范围有问题。”
    车里，光屏闪着恒定的光。
    【模式3：玩家以当前容貌进入副本，死亡既身份死亡。死亡时脱离副本恢复身份。】
    【请划定副本区域】
    【东京[未完全解锁]】
    【是否设定唯一副本入口】
    【否】
    【是否设定唯一副本出口】
    【否】
    【特殊规则：玩家仅能与选定npc交互。】
    【选定npc：安室透，绿川雅也，莎朗.温亚德……西尾瑛……】
    【隐藏附加任务：寻找真实副本区域。】
    松田阵平隔着车窗看向车外的板垣歩，等待他的回答。
    板垣歩很紧张，而旁边的几十个玩家比他还紧张。
    一个个群聊里面飞速地闪过各种消息。
    【天啊天啊，我刚刚想说话被警告了，我现在连动都不能动！】
    【我也是，有谁能动吗？】
    【不行，要等到倒计时结束。】
    【所以这个人是不是松田警官啊，我感觉有点像，又感觉不太像，完了，我现在已经完全懵了。】
    【我刚刚往车里看了一眼，里面似乎有昏迷的仓辻大佬，刚才仓辻大佬说他和松田警官在一起，是不是就证明这个安室透就是松田警官？】
    【我觉得肯定是，开头总要送我们一分吧！】
    【可是我觉得他的小臂，好像比松田警官细那么一点点……】
    【好像真的是。】
    【板垣歩怎么还不回答？】
    【要是我的话我也不敢回，一共只有十二次机会，我们至少要对六次，小臂真的细一点吗？会不会是衣服的问题，安室透这身衣服不像是松田警官平时的风格。】
    【……好像也对。】
    【完了，我们完了。我对不起松田警官。】
    降谷零在此时开口。
    “板垣歩，你还有十秒钟。”
    第133章
    降谷零学松田阵平学得很像, 这话一出来，连松田阵平自己都忍不往前排看了一眼。
    而坂垣步的压力更大了，眼前俊美的金发青年和松田警官长得半点不像, 语气神态却始终带着松田警官的影子。他不敢轻易下结论，偏偏眼前倒计时还一直在闪烁着变幻数字,
    脸不确定, 那身材呢？
    刚才被戳破的那个是易容, 如果眼前的安室透也是易容的话, 那身材应该和松田警官一样。
    坂垣步没想到要关注小臂粗细, 他之前也没敢那么精细地看过……也不是没有，他之前倒是悄悄观察过松田警官的大腿肌肉。
    现在是任务, 我多看一眼, 松田警官不会生气吧。
    看似克制实际存在感鲜明的目光顺着降谷零的身体往下扫，几乎要探入车窗内。
    降谷零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表面却不动声色，
    “猜不出来？”
    坂垣步立刻垂下头收回视线, 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不知道多少次。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降谷零打量他的神色，脑中快速掠过松田阵平提起对方的只言片语，
    “怎么，上一次没问够？”他看了一眼坂垣步板的手指, 注意到指缝间残留的几乎难以发现的粉末, 又闻到隐约的硫磺味, 故意微皱起眉，“我提醒过你不准在市区内做那些东西。”
    坂垣步脱口而出：“我没有, 我已经改到……”
    他没说完，突兀地住口，那双黝黑的眼里盯着他, 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奇异的笑。
    “啊，你是假的。”
    四下寂静。
    这些年龄最小只有十几岁，最大也不过三十出头的人脸上的神情异彩纷呈，无一例外的地屏住呼吸等待他的答案。但降谷零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他们目光里过分黏着的部分已经消失了。
    就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这些人都判断出了答案。
    降谷零甚至听见后排隐约传来一声微弱的笑音，像是在嘲笑他。
    “理由呢？”他问。
    坂垣步站在原地：“这位安室先生，你知道吗？松田警官从来不会质疑我们有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后排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了。
    降谷零神色自如，左手捏紧握着上膛的枪，又动作轻缓地松开，随意将手搭在方向盘上，
    “恭喜，你赢了，坂垣步。”
    他在坂垣步脸上的欢喜还未完全浮现之时，猛地启动车辆，趁他们下意识因为鸣笛和引擎启动而稍稍回避，灵活地从早已瞄定的空隙开车穿过人群。
    过了一会儿，将所有玩家甩掉之后，松田阵平回到了副驾驶。
    “不是之前就说了，第一次可以让他们赢，你怎么脸色还这么难看，大不了晚点再让你来第二次。我们去找hiro旦那？”
    降谷零急刹车停在路边：“你知道他在哪里？”
    “……知道。”
    诸伏景光脱离了八朔真司的视线后，玩家行为日志里就不再有他的身影。
    但现在松田阵平开了新副本，选中了诸伏景光作为副本内的可交互npc，那诸伏景光自然能显示在副本地图上。
    虽然所有的可交互npc在地图上都只是一个绿点，但现在距离禾目町不远的也就只有诸伏景光一个人，稍微推断一下就能确定。
    这也是松田阵平这回非要设立这种副本的原因之一。
    第二人生之前没有任务，所以游戏系统在这方面的限制不明确，只要合理就有可能实现。
    上一次他设置的是纯战斗类的副本，而且根据剧情范围不大，最终任务也不需要太大的场地，因此系统给出的最大副本范围也没有超出那个废弃酒店太远。
    但这次松田阵平在最终任务中增加了寻找和推理元素，剧情任务点分散在东京各地，选中的npc也同样分布在东京各地，所以这次系统副本的范围就扩大到了整个东京。
    而且就像是上次系统会给进入副本的人统一发放武器一样，这次的副本还多了一个特殊功能，就是生成虚拟npc时可以一比一复刻松田阵平的形象，松田阵平还可以接管虚拟npc的行动。
    但是这种类型的虚拟npc数量最多不能超过六个。
    松田阵平没和降谷零说这回事，而是晃了晃手机，
    “渡鸦的人看见了绿川雅也，以为是我，你没收到……那边的消息吗？”
    他从降谷零未加掩饰的凝重脸色上得到了答案，也意识到了原因。
    “……他是不是警示你了。”松田阵平抓了抓头发，“行，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现在说，你别生气。”

 第155章

    松田阵平视死如归，“ administrator知道你和他的真实身份。不是我透露的，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金发青年神情淡淡，看不出半点惊愕。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
    “所以你们没必要因为他刻意断开联系。你们不信任他也没关系，我可以保证，有我在，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们有害的事。”
    车重新启动，缓慢驶入一处地下卸货通道内，这里有一条路能直通松田阵平从组织那边薅来的食品加工厂，本来地面上和地面下的所有通道都被渡鸦和公安接管。
    但因为降谷零横插一脚，现在地下以下归公安版本的渡鸦了。
    车停在这，风见裕也迎了上来，看见后车厢的仓辻速水，吃了一惊。接着要招呼人把他带下车。
    松田阵平伸手挡了一下，又被降谷零抓住手臂。
    两人对视后，降谷零退让，
    “风见帮你把人带上去，交给渡鸦来看守，不会把人扣下，也不会私自审问。”
    顿了一下，松田阵平又说，“别让他离开视线。”
    走过来的诸伏景光正好听见这句话，眼神微闪，却没说什么，
    “詹姆斯在前面通道左转的监控室里，再往前走就要进入监控路段了，我不过去了，你过去找他吧。”
    松田阵平一听就知道诸伏景光想把他支开，但想起早上被迫接管诸伏景光身体的事情，到底是有点心虚。
    “行，我去问问他怎么看几个人还能把人放跑。”
    他走了，现场只剩下降谷零、诸伏景光和风见裕也。风见裕也却因为松田阵平的话，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里，羞愧道：
    “降谷先生，那几个人被救走了……”
    降谷零目光平静扫过，
    “两倍的人手看六个人还能让人跑掉，你是想告诉我，让你们做事不如直接我自己单独和渡鸦合作吗？”
    风见裕也还只是羞愧不安，另一边向松田阵平汇报的渡鸦干部詹姆斯，就几乎是要以死谢罪了。
    他站着，松田阵平坐着。明明是俯视的视角，但是金发男人的脸颊却不自然的抽动，额头上的汗渗出，脊背像是承受了无形的重压，越来越弯。
    詹姆斯是真的没想到，明明是首领发的任务，最后过来的人却是松田阁下。
    如果是向首领发邮件请罪，他还敢用看守的人手不是他手下惯用的人，他也只负责提供部分计划这种借口，大不了就进惩戒室一趟。
    可现在这可能是松田阁下的安排。松田阁下为了这件事，甚至隐秘的和公安合作，这有可能是某个计划关键的一步，却被他搞砸了。
    他还能活着出去吗？
    詹姆斯哑着嗓子详细说明了其中那个叫椿英明的人怎么在上洗手间的时候突然消失遍寻不到，接着位置暴露大城信幸等人又是怎么利用防守漏洞潜入进来的事，越说越觉得自己要完了。可他不敢反抗。
    “属下办事不力……”
    脚步声停在房间外。
    第134章
    来的人不是降谷零, 也不是诸伏景光，而是一个松田阵平没想到的人。
    “西尾瑛？”
    这还是松田阵平第一次在明立流国际医院之外见到西尾瑛。
    年轻男人依然穿着那套渡鸦制服，高挑挺拔。他正欲敲门, 见松田阵平转头，肉眼可见地肩膀收紧。
    “松田先生, 我有事找您……”
    他没说完, 目光瞥向詹姆斯。
    松田阵平本来就没太用心听詹姆斯汇报——玩家是怎么潜入又是怎么逃跑的, 他早就从玩家行为日志中看过了, 因此也不会像是降谷零一样认为是下属看管不利, 所以随便摆摆手，让詹姆斯先离开。
    金发男人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是”, 转头离开时, 脚步却轻微踉跄了一下。
    走到门口，与西尾瑛视线相错。
    西尾瑛越过他走进房间。
    “出什么事了……你坐。”
    松田阵平很难时刻关注到别人的情况，所以等詹姆斯直接走出去了，他才想到詹姆斯就一直站在那说了半天。
    他们就不能自己……算了, 松田阵平按了按眉心。
    西尾瑛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边缘，双手放在腿上，脊背挺直，松田阵平上次看见这种姿势还是在岩崎介羽身上。
    同样的动作, 两个人做出来的感觉截然不同, 岩崎介羽是在故意卖乖, 西尾瑛却是实打实的拘谨。
    “松田先生，属下未经允许, 擅自过来……”
    “这部分省略，直接说。”
    “……”西尾瑛的放在腿上的右手蜷缩了一下。
    如果降谷零或者是诸伏景光在这，都能看出来西尾瑛在经历心理挣扎, 他的状态远远不是单纯的紧张那么简单。
    但是松田阵平毫无所觉，只看见西尾瑛如往常一样，垂眸避开与他视线相对，
    “松田先生，您之前和我说，如果有顾虑的话要提前询问您，现在依然如此吗？”
    “你说。”
    松田阵平的姿势从倚靠着沙发变成了略微前倾，两人的距离拉近。这时，他才发现西尾瑛不对劲。他快速回顾了一遍自己给西尾瑛的命令。
    找人保护绿川雅也？
    不对，这部分是用渡鸦首领的身份安排的。
    那就是他今早让西尾瑛调人充当npc的事？
    这次开副本他为了防止玩家们过度干扰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所以把大部分人都设定成了不可交互npc。
    但是东京这么大的地图，玩家们总不可能不和npc互动，起码得有人负责传递或真或假的消息，引导玩家行动，那没有比分布在东京各地的渡鸦更合适了。
    而西尾瑛之前派明立流的人暗中从玩家那边调查消息，更熟悉玩家的情况，所以他把这件事交给了西尾瑛去统筹，顺便让西尾瑛把名单给他，他好添加为可交互npc。
    “我已经收到名单了，也没什么问题，怎么了？”
    西尾瑛低下头，“因为人数过多，所以属下是从东京各处抽调挑选的人手。”
    松田阵平挑眉：“对，我也没让你只从明立流调人，把医院里负责安防的渡鸦都调出来，那医院内部怎么办？怎么，有人不听你的安排？”
    “不是，已经全都安排好了。是这件事让不少人误会了……”
    沉默中，松田阵平反应过来，“你是在担心三年前的事情。”
    走廊里，詹姆斯在接枡山宪三的电话，同样提到了这件事。
    哪怕玩家那边已经误以为松田和渡鸦首领彻底决裂，组织那边也升起了些许两边不合的怀疑。但在渡鸦内部，这种谣言只是风一吹就散了，根本没能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也没人会怀疑松田阵平命令的效力。
    “松田阁下真的让西尾瑛从东京随便调人，这是打算让明立流回到当年的地位吗？”
    枡山宪三缓缓道，“回来又怎么样？明立流在国际上的名声响亮，天然在人脉、资源上有优势，连安防实力也最强，据说首领也经常过去。所以当年即使是我，也不敢得罪前院长奥野清十郎，可松田阁下还不是说杀就杀了。”
    “但这不一样，现在负责明立流的是西尾瑛，我以为松田阁下安排他的意思的意思是不打算再发展明立流国际医院了。他接手明立流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现在也才二十三。”
    枡山宪三呵呵一笑：“不然选谁，选你吗？如果你今天没搞砸的话，我倒是能想办法帮你。动一动你的脑子，你以为西尾瑛为什么这么巧这时候出现？”
    “刚才枡山宪三找上了我，他担心詹姆斯因为办事不利被您处置，希望我能帮忙求情。”
    西尾瑛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情况，松田阵平听得麻木。
    他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影响渡鸦在东京的利益分配……这种事居然是他该考虑的，天，他从高中到大学到警校的职业规划中都没有利用暴力和恐惧管理一个庞大的地下势力和连带的无数产业。
    ……国中二年级的时候可能有，但这个不能算数。
    还有找西尾瑛求情的事。
    所以在渡鸦的人眼里，他这种大魔王就是要把所有犯错的下属拆成零件然后拼成渡鸦徽章的形状对吧。
    他忍住叹气的冲动，“这件事不怪你，算你求情成功了。”
    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却沉默一会，抿了抿唇，低声道：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您上次和我说，不允许任何人轻易进入惩戒室。属下觉得……您没打算严厉处罚他，但如果当时对枡山宪三这么说可能会被他当成推脱，不利于后续的行动，所以我才答应了下来。”
    松田阵平愣住。
    他定了定神，才说：
    “我知道了，你别多想。别的你不用顾及，照常安排，至于明立流……”
    松田阵平略微停顿，想起上次枡山宪三隐瞒猜测，差点让宫野明美被杀的事。
    “如果不是误会，我不仅打算让明立流恢复之前的地位，还打算让明立流主导渡鸦在东京的发展，你敢接下这件事吗？”

 第156章

    西尾瑛呼吸一滞，像是被这句话定住了似的，怔怔地看向他。
    ……
    “你想好了？”
    “真的要加入我这边的阵营？”宽敞的客厅，或坐或站了十几二十个玩家，说话的是新井砂希，“不是吧，我都要退了。”
    主动找过来的安田良把脑袋磕在架子上的绿植边，
    “别退，我现在心可慌了，之前八朔真司找我让我帮忙在论坛上发那个帖子，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发了，结果刚发完没多久，荒海姐又告诉我说松田警官失控了。”
    岩崎介羽站在他旁边，一脸纳闷，“他为什么不找我。”
    “我也不知道，你问问他。”
    “可是他不回我消息。”
    “那我帮你问……”
    这俩人聊着聊着就跑题了，新井砂希用力翻了个白眼，转向沙发上坐着的大城信幸和荒海彩，铿锵有力地说：
    “我没有脑子，我听你们的，现在其他人都去做副本了，我们要不要也去？”
    大城信幸和荒海彩在看论坛和世界频道的消息。
    现在大部分玩家专注于寻找松田阵平，所以讨论的内容也都和副本任务相关。
    之前荒海彩认为副本的范围过大，需要进一步缩小。而本来因为第一次胜利而过分兴奋的玩家们，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发现根本找不到人之后，也逐渐冷静下来，发现了这个问题。
    坂垣步把第一次回答的全过程发在了论坛上。
    不过十几分钟。大段的分析帖就出来了，目前比较主流的看法是这次副本的规则没有完全公布，可能需要自行总结推理。
    [78l
    规则里说，每小时会有一个玩家被选中回答问题，按照这个说法，即使我们不找松田警官，也会有疑似松田警官的npc找上我们，让我们回答。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只有三分钟的判断时间而且不能沟通，能答对的几率恐怕非常小。]
    [79l
    等会……这有点像是boss随机点名。]
    [80l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怀疑这一个小时的时限，实际上是我们的行动时间。我们应该在这一小时之内提前找到有可能会提问的那个npc，观察他的行动，确认他是真是假。]
    [82l
    那这不是大海捞针吗？东京这么大，这要怎么找？]
    [83l
    噢噢，我懂了，所以这次副本里还有推理元素，我们要找出来他可能在的位置。那不是应该给我们一点线索吗？]
    [84l
    可是线索在哪儿啊？真的有吗？]
    有的。大城信幸想。
    这个副本不能单独来看，而是要和之前所有的任务连在一起。
    整个剧情应该是这样的：因为玩家被杀的事，松田警官和渡鸦首领产生了矛盾，现在为了避免被渡鸦首领找到，所以易容成别人的别人。但这件事情已经被渡鸦首领发觉，所以松田警官找人易容成他的模样，用来混淆视听。
    而之前所有任务中帮助松田警官，掩护松田警官身份的人，就是线索。
    和‘绿川雅也’一起行动的黑泽阵。
    伪装成松田警官的莎朗.温亚德。
    刚才故意混淆视线的安室透。
    黑泽阵疑似之前绑架松田阵平的人，莎朗温雅德曾经向松田警官开枪，安室透也似乎欺骗过松田警官，但是现在他们三个却都站在了松田警官这边。
    渡鸦有一部分人选择了松田警官，
    那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去渡鸦据点，询问他们之前见过的渡鸦某些人的下落。比如上次在会去酒店外面见到的詹姆斯，在明立流的那个西尾瑛……
    找到他们，就有可能找到松田警官。
    那前辈呢？
    大城信幸稍微晃神，又被新井砂希的声音拉了。
    “我觉得……有点奇怪。”
    大城信幸迟疑，“新井，之前是管理员主动联系你，让你破坏我这边的任务，那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说话的？从抓走椿英明他们吗？”
    努力研究地图的椿英明猛抬头，“叫我吗？”
    “没叫你。”
    新井砂希直接把手机扔给他，“不是，要更晚一点吧，好像是仓辻大佬在群里通知大家的时候。”
    “……他没发送到你的系统邮箱，而是游戏里的邮箱地址？”
    “还真是，我没注意。他用的松田警官联系我们的那个邮箱。”
    新井砂希本来在捋了捋头发，听见这，手一重揪掉了几根，“嘶，哎呦，这是什么意思？”
    “两种可能。”荒海彩终于开口了 ，她有些神思不属，但是说出来的内容还是条理清晰，“一，邮箱是伪造的，你收到的邮件不是管理员发送的；二，他现在使用不了管理员邮箱。”
    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齐齐看过来。
    新井砂希茫然：“……但是我收到任务了，除了管理员，只有松田警官能发任务吧。”
    大城信幸稍微动了一下，荒海彩看他一眼，摇头，
    “不会是那个徽章，那个信物要出示才能有效果。”
    但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不一定。”大城信幸低声道，“很可能是管理员既没办法使用邮箱，邮件也是松田警官伪造的。”
    不如不说。
    房间里所有的玩家都被静音了。
    管理员呢？
    管理员趁着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聊天，悄悄接管了一个虚拟npc的身体，打算给荒海彩和大城信幸他们提供新的线索，也给幕后那人创造一个见面的机会。
    再说一遍，接管npc的感觉很不适，非常不适。
    像是接触不良。
    松田阵平沉吟片刻，给自己添加了一个轮椅。
    第135章
    石渡酒店, 荒海会名下的产业之一。
    酒店七层一整层只有两个套间，其中一间内聚集了二十多个玩家。
    荒海彩看向新井砂希：
    “如果之前以管理员的身份联系你的是松田警官，那么绿川雅也来求助大城的事, 可能也是松田警官安排的。大城留住了绿川雅也，可能破坏了松田警官的计划, 所以松田警官才让你们行动。”
    “可是绿川雅也还没找上大城的时候, 那个管理员邮箱就已经联系我了。”
    “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
    “那不就是论坛上说的松田警官恢复那天晚上。”面壁的安田良转过来, “该不会是松田警官恢复后……就限制了管理员, 还故意用管理员的邮箱误导我们吧, 可是这说不通啊？就算是管理员的权限出了问题，也可以直接在游戏网站上发通知吧, 噢, 这个不行，第二人生是违规使用自主演化型智能体。”
    安田良自我说服成功。
    但事情没有解决。
    大城信幸道：“……按照现在的剧情，副本任务是帮助渡鸦首领来找到松田阵平，如果成功通关, 那应该是向渡鸦首领，也就是管理员交任务，但现在实际发布任务的人可能是松田警官。”
    “也就是松田警官之前一边引导我们调查怀疑渡鸦首领，一边引导我们帮助渡鸦首领找他, 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们缺一个关键线索。”
    “啊, 不行, 我晕了。”其中一个玩家气恼地把自己扔在靠近门口的地毯上。
    房间内有地毯，外面的走廊里铺着地毯, 即使有人走过，也不会有明显的脚步声。
    但这个玩家恰好听力灵敏，听见了轮轴滚动, 鞋底碾过地毯。他耳朵动了动，滚了一圈贴到门边，接着，听见隔壁的门被敲响了。
    玩家咦了一声，跃起来打开门，果然看见一个侍应生推着装满各色酒水的移动餐车，站在不远处对面套间的门前等待。
    他好奇地走到走廊上，往那边张望。
    门开了。
    一个隐约的黑色身影站在门口，伸手按住餐车的把手，
    “交给我。”
    他的衣袖是黑色的，在走廊的灯光下透出一丝反光的暗纹。
    那个图案是，渡鸦？！
    眼看侍应生把餐车交给对方，转身离开，对方拉着餐车进去。玩家一个激灵向前冲刺。然后眼前天旋地转，被人反折手臂扣在了门边的墙壁上。
    “你们是谁？”
    他的脸贴在墙上含糊地出声，同时快速给荒海彩发消息。
    门被关上了，玩家这才发现房间里十分昏暗，厚实的丝绒窗帘紧闭，只开了一盏光线朦胧的壁灯，照亮了房间一角。
    而未被照亮的阴影处，是一个坐着轮椅的模糊身影。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出他是个男人，脸上戴着一个绘有渡鸦图案的面具。
    “放开他吧。”那人说。他的声音清冽，照理说应该很容易博得好感，但是实际上又太冷了，冷得让人心生警惕。
    “你是谁？你是渡鸦的什么人……靠，你不会是渡鸦首领吧？”
    玩家猜测的思路很简单，他就只知道这么几个渡鸦的人，其他几个都对不上，那就是渡鸦首领了！

 第157章

    刚努力调试好声音的松田阵平：“……”
    怎么会有这么不配合的观众，演员还没准备好，就自己闯到后台。
    他郁闷了一下，又打起精神，念出对方的名字。
    “北岛直弥。”
    北岛直弥惊喜：“你知道我，你果然是渡鸦首领。”
    ……逻辑在哪？
    松田阵平几乎想要叹气了，但是用虚拟npc的身体，叹气也要额外思考一下才能完成，所以他又放弃了。
    这时候他的保镖、不，渡鸦首领的保镖，一个标签为忠诚的精英npc站在门口，已经听见了门外有人聚集。
    门被敲响。刚才那个侍应生用和之前一样礼貌而甜美的声音开口：“先生，我是来送水果的。”
    这水果长得像人。
    松田阵平不能把这么多人放进来，人越多越不可控，观察得也越细致，他就越容易露馅。
    水果被拒收了。
    门外，荒海彩若有所思，拦住了想强行闯进去的人。
    而房间内，北岛直弥已经想起来他们刚才纠结的问题，任务雷达狠狠地动了。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这位渡鸦首领身量修长，几乎与昏暗环境融于一体的黑发束成低马尾，垂到肩胛骨的位置。
    这都是松田阵平花了三分钟精心挑选的。
    形象要和他自己有差异。松田阵平经常打拳击，肌肉分明，那渡鸦首领就要看上去文弱一点。
    松田阵平是短卷发，那渡鸦首领就要长直发……本来不打算要长发，只设定到肩膀，但那个长度太像是hagi了，松田阵平果断又加长了一些，但又没有长到可能碍事的程度。
    至于具体长相……松田阵平随机了一下，然后戴了个面具。
    他隔着带渡鸦图案的面具看向北岛直弥，也是一开始和新井砂希一起，被“管理员”说服，袭击大城信幸等人的玩家。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五分钟之后，北岛直弥冲出来。
    荒海彩往门里面看，但房间已经被关上了。
    “密钥！”北岛直弥喘气道。
    松田阵平以渡鸦首领的身份，向他解释了什么游戏内获得密钥的办法。
    想要拿到权限，那就要得到百分之六十的玩家的认可，但是认可虚无缥缈，要怎么来提高呢。
    副本。
    这次副本的通关条件是判断松田阵平，能够在复杂错乱的干扰项判断出来眼前的松田阵平是真是假，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松田阵平对于玩家的重要性吗？
    整个副本的过程其实就可以等同于认可。而且这次副本的范围是东京，现在东京可能有将近七八百人的玩家在做任务，已经超过百分之六十，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在十二次里如果这面判断正确超过一半，密钥可能就会毫无悬念地落到松田阵平手里。
    以上都是松田阵平编的 。
    他确实想尝试使用这种方法来获取密钥，但实际上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种方法有效，现在纯粹是在盲目尝试。
    但问题不大，松田阵平猜幕后那个人也不知道。
    不过那人一定知道另一件事。
    【你在骗他们。】
    管理员已读不回。
    【我以为我们会合作。你应该知道这个游戏被智能体掌握有什么后果。】
    松田阵平依然没回复，但忽然察觉，那个虚拟npc轻轻扭动了一下头，望向他的方向。
    第136章
    “你看见了渡鸦首领？”
    北岛直弥被玩家们团团围住, 岩崎介羽揪着他，“你出来干什么，找准机会扑过去, 发条消息我们就闯进来了。”
    “……那是管理员，游戏管理员！”北岛直弥没好气地说, “而且你觉得我能按住他吗, 一看就打不过。”
    岩崎介羽倒吸一口冷气：“为什么会一看就打不过, 难道渡鸦首领的形象是一个壮汉。”
    新井砂希不可置信地猛抬起头：“什么, 我不同意！他可以坏, 但不能丑！”
    “不丑不丑，应该不丑！”北岛直弥连忙道, “他脸上戴着面具看不见, 但我观察过了，他的身材还挺好的。”
    因为好奇玩家说什么，所以让充当下属的虚拟npc站在门口偷听的松田阵平：……
    你们这群人能不能别先关注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说打不过？”
    “这是我的直觉。”北岛直弥深沉地说，“你们不懂, 这种坐在轮椅上戴面具的人，要么轮椅上藏着几十个机关，要么枪法特别好，绝对不能招惹。”
    “那这怎么办？”
    其中一个玩家忽然举手。
    荒海彩和大城信幸看过去, 发现他已经用铁丝撬开了门。
    玩家勇敢地推开了门。
    玩家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弹窗。
    【是否脱离副本】
    他好奇地选了是。
    下一秒, 他出现在东京的边界线外。
    ……靠！
    玩家愤怒地编辑了一长串问候管理员的话, 发送到管理员邮箱。
    装修精致高档的酒店套间里安静空荡，只有桌椅衣柜的轮廓浮沉在黑暗中。房间一角, 玻璃圆桌旁边，坐在轮椅上的人随意地拿着报纸，像是完全不受光线影响似的低头阅读, 时而翻过一页。
    ……实际上在看玩家的问候邮件。
    无妄之灾，这件事根本不是他做的。
    松田阵平现在扮演的是失去了管理权限，甚至没办法联系玩家、只能作为普通npc渡鸦首领出现的管理员。
    而且就算真调整副本，他也不会缺德到利用玩家的好奇心，直接把人扔到上百公里之外。
    松田阵平在心里反复吐槽，表面上却依然在翻看报纸，待等那一页报纸都快背下来的时候，他终于听见那人幽幽出声，用的还是虚拟npc的声线。
    “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你却这么悠闲。还真是从容，是觉得这个世界上不管发生什么，都对你没有真的影响吗？”
    松田阵平动作一顿，从中捕捉到一些不妙的含义。
    要问吗不这时候不能问，一旦问了就暴露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实。
    松田阵平谨慎地在心里斟酌了一圈，
    “这不重要。”
    哐当一声。
    降谷零听见木质桌腿和地面相摩擦，发出难听的噪音。
    即使知道窃听器不会传出声音，降谷零还是屏住了呼吸。
    ……他只是让公安的人盯住了新井砂希等人，得知他们来到这家酒店之后，公安的人就选中了正常来说可能要空置的隔壁，打算就近观察。
    结果忽然有人避开大厅监控，来到了七层。
    轮椅、渡鸦图案的面具、穿着渡鸦制服的下属。
    负责这边的四个公安意识到自己有可能遇到了谁后，震惊激动的手指都忍不住发抖，但还是动作迅速地在房间内安装了几个窃听器，然后飞速撤离。
    消息飞快地传到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边。
    本来两人刚交流完，降谷零内心一片茫然，正在自我怀疑，甚至还考虑给幼驯染做一次心理测试，或者直接上楼询问松田阵平。
    但渡鸦首领现身了？！
    两人留在原处，直接听公安那边转播过来的实时对话。
    “把窗帘拉上了。”诸伏景光道。
    降谷零：“有可能是为了防备狙击手。”
    “有人进来了……北岛直弥。”
    降谷零迅速对应上松田阵平当时给出的名单，“一个地下偶像，人气还不错，有家知名娱乐公司找过他想签约让他正式出道，被他拒绝了。听松田阵平之前的描述，他属于这些人中管理员感官更正面的人之一。我找人查到，他上周悄悄在网上发布过……”
    降谷零的声音到此消失。
    诸伏景光目光莫测，继续道“一篇警察和极.道首领的……短篇小说，热度不低，还因为细节太详实时被人怀疑有真实原型，后来他删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就在这种安静到有些诡异的范围内，听渡鸦首领和北岛直弥交流……什么也没听到。
    窃听器忽然发出呲啦呲啦的电流声，即使他们努力辨认，也最终只听出来一些零星的单词。
    “密钥……最高权限……控制……崩溃”
    除此之外，中间还频繁出现了松田阵平的名字。
    降谷零硬生生从那些模糊的声音中又拼凑出来的一些信息，
    “松田阵平拿到密钥，就能拿到最高权限？能控制……控制什么？”
    “现在松田已经能掌控他手下的人，不需要再额外提及，那有可能是渡鸦。”诸伏景光推测。
    降谷零想了想，也随之点头。
    其实他们说的很多内容都更像是专业术语，如果是之前，降谷零会认为他们是在说什么科技手段，甚至会怀疑到计算机编程上。
    但是在听完了诸伏景光的经历之后，他觉得这些可能不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
    接下来的内容更佐证了他的推测。

 第158章

    “我还听见了游戏……崩溃？这种时候怎么会提到游戏？”诸伏景光迟疑道。
    “……也许指代的是……”
    诸伏景光脸色微变，“类似废弃酒店时候发生的事？”
    果然，果然是这样，即使已经从这些人的态度中发现了许多端倪，但是这两个字一出来，待在房间里的两人还是感觉一股冷意顺着脊椎蜿蜒攀爬。
    他们居然真的将这么多人、这么多同伴的死亡当做一场游戏。
    诸伏景光想起那天晚上大城信幸发来又撤回的消息。
    大城信幸的生活态度一直都很奇怪，既认真又放纵，既真诚又虚浮。他询问过绿川雅也对这个世界的感受，询问绿川雅也对生命逝去的感受，询问绿川雅也对死亡的态度。
    更进一步说，大城信幸总是怀疑这个世界不像是真实的。
    或许他们所有人对这个世界的感受都是这样，所以才可以一边尽情享受，一边又轻易去死。
    “……那他们到底会不会死？又到底算不算活着，他们是人，还是鬼魂？精怪？”
    降谷零垂下目光，像是在询问诸伏景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他们这样肆意浪费生命的原因，真的是因为不会真正死亡……那他们又是怎么再次活过来的？他们都不是凭空出现的，每个人都有清晰可查的背景，都有父母亲友，”
    降谷零看向诸伏景光。
    两人同时想到了今天发生的另外一件事。
    渡鸦首领能附身，控制别人的身体，那这些人呢，他们有没有同样的能力？
    降谷零一动不动，天花板上的白色顶灯尽情泼洒明亮的光线，却照不亮他们身前一寸，反倒让地面上投下的黑色阴影更加浓郁深沉。
    两人相对而坐，久久无言，直到被关门声惊醒。
    诸伏景光回过神。
    “不……zero，别这么想。”
    他凝视着自己的幼驯染，缓慢而坚定的摇头，“如果他们是强占了别人的身体，那松田阵平一定不会信任他们。”
    “还有松田。”他再一次重复，说服自己。
    降谷零的神情却先他一步舒缓。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hiro，你想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个卷毛混蛋一定会想出八百个办法暗示我们，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漏洞百出的藏着掖着。他在保护他们。”
    所以他们一定不是十恶不赦的人。
    松田警官也不是。
    荒海彩站在走廊里，将北岛直弥带来的信息咀嚼了一遍，意识到最后一块拼图已经拼上了。
    她环顾周围二十几个玩家，“我觉得，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
    大城信幸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站直了身体。
    “如果现在让你们选一个人相信，你们选 administrator还是松田警官？”
    玩家们茫然的眨了眨眼。
    “不对，这有什么可选的？”
    “真有人一直站在管理员那边吗？我们不是为了不让松田警官出事，才和他合作的吗？”
    压力渐渐给到第一个站到渡鸦首领阵营的新井砂希。
    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气咻咻双手撑腰，“看我干什么，我当时磕cp磕上头了而已。”
    “那为什么选松田警官？”荒海彩问。
    “啊？为什么？因为那是松田警官啊？”
    “松田警官那么帅。”
    “松田警官对我们也好啊。”
    玩家们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终于意识到荒海彩莫名其妙的问题背后的含义
    这样的松田阵平，会让游戏毁掉吗？
    “松田警官一边让我们完成任务，一边扮演渡鸦首领让新井砂希她们破坏，是因为……”
    大城信幸喃喃，“他其实还是希望我们阻止他。”
    玩家们安静了。
    房间里，穿着黑色制服的虚拟npc脸色骤变，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轮椅上的男人。
    “松田阵平不打算拿到密钥？”
    松田阵平没能立刻反驳，他正因为玩家们的信任而不知所措。
    按他本来的计划，他要分步给出线索，还要在醒来的仓辻速水面前透露一些内容，玩家们才能意识到，管理员其实一直信任松田阵平不会真正毁掉游戏，现在的任务只是在故意配合松田阵平。
    但荒海彩和其他玩家，却突然地、毫无理由地相信了他。
    “我不知道。”
    松田阵平不能在这么早的时候承认这一点，否则会被对方认为是故意引他出来——即使确实是。
    但现在对方主动出现，就是因为智能体失控，如果失去危机感，再次躲藏起来，那松田阵平要怎么问清楚他针对自己的原因。
    松田阵平飞速思考，想到了另外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角度，立刻修改剧本，
    “我本来以为是这样，可他带走了仓辻速水，阻止了玩家们从他那边获得信息。”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如果你真的怀疑松田阵平会选择自己掌控密钥，脱离控制，还会不阻止他，反而引导荒海彩他们配合破坏副本任务？”
    松田阵平：……
    快想，快想一个理由。
    轮椅上，低马尾的男人捏紧了手里的报纸，然后强行松开。
    “我说过了，我不清楚松田的想法。”
    他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
    “但如果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我没有资格阻止他。”
    第137章
    松田阵平的话透过无线电波传到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耳中。
    两位见多识广的公安警察脸色异彩纷呈。
    诸伏景光沉默片刻, 才说：
    “他或许是在演戏，这句话是暗示那人松田阵平夺权，他现在没有能力阻止松田阵平。”
    降谷零不语, 双手抱臂靠在椅子上，目光探究地盯着正在实时转播的电脑, 那眼神能将电子屏幕烧出一个洞。
    而松田阵平的意思, 其实真的和诸伏景光想的大差不差。
    他继续道：
    “你可以不相信我, 因为我怎么想怎么做不重要。不希望我掌控渡鸦的是你, 又拖延我拿到密钥的是你, 那天修改了数据故意帮他解开限制的也是你。”
    松田阵平刻意胡诌，想激怒他：
    “我之前一直以为, 你更希望让他自行掌控游戏, 摆脱我的引导。现在看来，你只是……”
    话说的太快了，还没编好。松田阵平卡了一秒，若无其事地说：
    “只是想代替我而已。”
    房间里寂静了两秒。松田阵平等待那人气急败坏的反驳。
    但房间里又寂静了两秒。
    他渐渐觉得不对, 转头看向虚拟npc，却发现对方一脸复杂，复杂中又带着挣扎。
    如果对方也是和他一样，通过管理权限接管虚拟npc, 脸上真的能自然地浮现这样灵活的表情吗？
    松田阵平沉思, 记下这个疑点。
    那人却忽然喊他, 语气郑重，“administrator, 我就这么称呼你了。你知道智能体不是人类吧？”
    “……当然。”
    “即使它们能表现出和人类高度相似的言行举止，甚至能表示出适当的同理心和鲜明的性格，但不代表它们真的能像是人类一样理解感情, 理解情绪。只是人设模板库中有足够多的样本，才让它们准确地模拟出当前人设的最高概率的言行、认知和情绪表现，但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收音又一次模糊起来。
    “……你知道……不是人类……虚假的……”
    降谷零神情凝重，却已经不像是之前一样惊骇，只是隐晦地看了一眼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低头，右手持笔，写下一连串用密语组成的文字。
    他们已经发现，只要提到超自然的不科学的内容，录音设备就会自动被干扰，像是有某种无声无形的规则在影响着一切，让他们最多隐晦地探知一点边缘内容，而不能进一步深入。
    也因此，他们也不确定此刻听到的内容，就一定能保留下来。所以即使知道窃听到的内容都会自动保存，他们还是另外拿了一部手机、一支录音笔重录。
    这还不够保险，在诸伏景光额外又用纸笔记录了一份对话内容后，降谷零悄悄桌下边的马克杯下藏了一个从外形完全看不出来的微型录音器。
    然后就开始回忆从小到大看过的漫画、动漫和神话故事。
    “hiro，我想去逼问松田。”他阴沉地说。
    “好，现在就上楼？”诸伏景光作势合上笔记本。
    “……”
    于是诸伏景光又叹了口气，“我懂了，那我从现在开始劝你，几分钟比较合适？”
    降谷零：“hiro!”
    诸伏景光笑了，他们都知道松田阵平如果能说早就说了。现在降谷零这么说，只是嘴上不甘心而已。
    降谷零撇撇嘴，最后也笑了起来。
    风见裕也等到了降谷零的命令。
    “都有谁听到了录音，封锁消息……对，我当然会汇报。”

 第159章

    “是、是。降谷先生……”风见裕也有些不安，“那些东西是真的吗？”
    “你这么问，就是已经相信了，我没想到你居然接受的这么快。”
    “……我想起了那天废弃酒店的事。当初您描述了一些人的长相，但是我们去调查发现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而且这么多人失踪，一个报案的人都没有，已经很难说得通了……您不害怕吗，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风见，最可怕的不是鬼神精怪，而是无法捕捉、无法调查、无法控制、还有可能对我们造成伤害的一切，但现在我们知道他们，能观察他们，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他们都行动，你在怕什么？”
    “是！我明白了！”风见裕也羞愧而振奋地说。
    诸伏景光看金发青年语气沉稳、冷静自信地安抚下属，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而设备里模糊地传出渡鸦首领客气而冷漠的声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没必要反驳我，我猜松田阵平使用的人设和性格采集自你认识的人？”
    松田阵平惊人的联想能力令他立刻回想仓辻速水曾经说过的人设模板库。
    “……你觉得我分不清现实和游戏，把智能体当做……某个认识的人的代替品？”
    被那人操控的虚拟npc绕到前面沙发上，似乎想要坐下，但是低头看了一眼沙发之后，又皱了皱眉站在原地：
    “不是吗？当年自主演化型智能体刚流行起来时候，很多人都这么做。当初被智能体误导自杀的人不就是这种情况。他的亲人去世了，但是死者生前是曾经出售过记忆作为人设模板的材料，游戏公司稍作修改后使用，结果被那个玩家认出来，对方沉迷游戏之后接受不了现实中亲人已经死去的事实，所以自杀了。”
    “……？”
    这和仓辻速水说的不完全一样。仓辻速水分明说只有一例智能体误导玩家游戏是异世界导致精神失常的悲剧。
    那种怪异感更加明显了。
    松田阵平总感觉不对，克制着问：
    “也会有玩家不能下线的情况？”
    “那就更多了，你没必要试探。”那人嘴角掀起嘲讽的笑，“你和我、还有八朔真司不就是吗？”
    松田阵平大脑一阵眩晕，顷刻间理解了所有情况。
    “你是因为智能体失控，被困在了游戏里，一直以来针对我，是希望自己获得密钥控制智能体，解救自己。那八朔真司呢。”
    松田阵平已经明白了，“你没有能力阻止他下线，你只是推测出他会不能下线，你怎么判断的？”
    松田阵平又一次沉默。
    许久后说：“时间倒流，还是……我成为管理员导致的记忆现实和记忆修改？”
    他再抬起头时，虚拟npc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再也没有刚才那样鲜明生动的表情。
    【administrator，你不想站在松田阵平的对立面，却又故意暴露给我，是指望我来阻止他吧。】
    【给我他的位置。】
    第138章
    玩家们一样想知道松田阵平的位置。
    他们很难像是大城信幸一样, 能快速推理出线索方向，所以自然而然会寻求游戏高玩的意见。
    荒海彩等人现在在任务中沉默，很快就引起了一大批玩家的注意。
    不到一小时, 荒海彩收到了大量的玩家的消息，但都一概敷衍了过去, 只说还没找到头绪,
    少数嗅觉敏锐的玩家发现了不对劲, 暗中找了过去, 而大部分玩家却茫然无觉, 乱糟糟地讨论着，还不知道自己在讨论什么。
    但玩家毕竟是玩家。
    脑子不一定在转, 人一定在行动。
    既然找不到, 那就把之前他们因为松田警官认识的所有npc都找一遍嘛。
    反正一个也是找，十个也是找。
    大家讨论了一会，还像模像样地讨论出一份名单。
    安室透。
    莎朗.温亚德。
    绿川雅也。
    黑泽阵。
    曾经蹲守在明立流国际医院外面的棕红短发女人和瘦削男人。
    曾经给黑泽阵开车的那个戴墨镜的壮硕男子。
    曾经在副本外面验证身份的詹姆斯。
    最近似乎在渡鸦某些地盘里看见过的一个带针织帽的长发男人。
    还有明立流国际酒店内的西尾瑛、城野彦真。
    但凡是他们稍微知道一点的，都名列其中。
    这居然是我们总结出来的, 我们知道的可真多。
    玩家们得意，玩家们自满，玩家们决定地毯式搜索。
    玩家们因为分组过于自由散漫而陷入新一轮混乱。
    眨眼间，一小时到了。
    东京边界, 一个穿着夹克和工装裤的玩家沿着河道往公路的方向走, 走了足足半小时, 才等到了第一辆从神奈川方向过来，正开往东京的豪车。
    “救命、啊不, 搭车，求你让我搭车，我愿意为你做……”
    后排车窗摇下, 露出一张英俊矜贵的脸。
    玩家声音卡住。
    那人的目光下移，落在玩家裤脚和运动鞋上沾着的泥土。
    两秒后，玩家慢吞吞地从衣袖里摸出枪，阴郁地说：
    “纸居圭介，如果你不让我上去，我就自杀，把血溅在你的车上，抹在你的脸上。”
    被叫做纸居圭介的玩家目露嫌弃，扫了一眼前排的司机。
    司机立刻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套价值不菲的西装衬衫，连带一双新皮鞋。
    “三上先生，还请您先换一下衣服。”
    说话间，司机已经手脚麻利地从后备箱里掏出一个箱子，支起了一个简易的遮挡帘。
    “纸居圭介，你的洁癖该治了。”换了衣服的三上谅坐在车里。
    纸居圭介按下车上的某一个键，清淡微酸的香气逐渐弥漫了宽敞舒适的车内空间，而他嘴里还在说：
    “你想多了，我没有洁癖，我只是觉得你的衣服有点脏。”
    “啊！该死的有钱人！怎么会有人在游戏里赚钱。 ”
    三上谅浮夸地大喊一句，嫉妒地想要在车里打滚，结果发现这个车里的空地方还真经得起打滚之后，又抑郁地停下了。
    “快开车，我们去和荒海姐汇合。”
    就在这时，副本提醒弹了出来。
    【真假裁定-第二轮】
    【玩家[椿英明]回答错误】
    椿英明立刻在论坛上发布了事情经过，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碰见了一个和松田警官长得一模一样的npc，然后被选中回答问题，根本来不及思考。
    玩家们：？！
    这不就是他们最担心的情况吗？！
    没人怀疑椿英明在撒谎，也没人怀疑是荒海彩他们找到了第二个可疑npc，然后主动出现在对方面前被选中。
    第二次失败彻底激起了玩家们的危机感。
    有人私底下和自己朋友联系。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我们自己先去找人，如果有消息再通知大家算了。】
    接着一传二，二传三，失去了荒海彩这些几个擅长组织的领头玩家后，大家各自为营、随着喜好随意组队，即将一通乱找……
    并没有。
    玩家们只混乱了开头的半小时，就了忽然变得井然有序。
    连松田阵平自己都没有想到。因为他之前给玩家们安排了治安维护和观察的每周任务，导致许多玩家已经习惯了划分区域巡查，甚至和周围区域认识的人一起组队任务。
    当大家下意识地前往了自己熟悉的区域后，立刻从混乱的局面中找到了奇异的熟悉感，自然而然地形成一张看似松散实际上难以规避、难以挣脱的筛查网络。
    而恰好，玩家们盯上的人中，有大半都是组织的。
    组织作风隐秘，按理说本来不容易被发现，但可惜他们碰见的是玩家。
    整个东京最闲、好奇心最重、偏偏身份又最不可捉摸的一批人。
    组织可以防备公安，防备警方，因为这些人如果想要派人接近组织，还要保证消息可靠，卧底不会背叛，就得从自己内部选人。所以必须做出花费大把精力，做出毫无破绽的假身份，还要找出不会有人怀疑的渠道。
    可是假的毕竟是假的，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痕迹，朗姆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但是组织却没办法提前防备玩家。
    因为在一个月以前，甚至是在今天之前。他们有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二手车行老板、一个黑诊所医生，一个赌场打手、甚至是混迹港口的小偷，他们的人际关系交际网络复杂得让普通人震惊，但在里世界里却清晰得毫无可疑之处。
    但就是这样的人，像是忽然被人从黑暗中惊起的蝙蝠，悄无声息地在东京上空盘旋，精准而凶残地掀出组织的无数的地盘和产业，又在组织还没摸透来意时抽身而去，只留下被人找到老巢的悚然之感。
    而玩家对自己的影响毫无所觉，只是在群聊和世界频道里交换着消息。

 第160章

    【你这边还是没有！你们有人看见黑泽阵了吗，看见绿川雅也了吗？】
    【我也没有，不过我看这家店的老板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照片.jpg]】
    【我知道！我之前见过他和那个穿黑西装戴墨镜长得特别壮实的男人在一起喝酒，快问问他】
    【问出来了，他说那个人叫鱼冢三郎】
    “鱼冢三郎！”
    玩家一声大喊，拦住了伏特加。
    伏特加僵在原地，右手按在枪上，环顾四周，满头冷汗。
    街边的饮品店、书店，前面拐角处，甚至对面二层小楼的房顶……都有人半点不遮掩地探出头。
    完了，今天可能就要死在这里。
    唯一的庆幸就是他还没有无知无觉的被人跟到大哥现在的位置，否则的话，不就是连大哥也一起暴露了。
    不，如果大哥在的话，大概早就发现不对了，
    伏特加胡思乱想，做心理挣扎，但是最开始骑着摩托将他拦住的人，没有动手，而是笑嘻嘻地说：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松田警官在哪吗？”
    “什么？我不知道。”
    “那刚才的不算，我重新问，黑泽阵在哪？”
    同样的情形，还在东京各地上演。
    “基……安蒂是吧，你的枪真好看，介不介意回答我一个问题”有人围住了棕红短发的女人。
    戴棒球帽的男人没来得及去救人，就眼前一晃，再回过神，已经被四五把枪抵住。
    “哇，你个子好高，”其中一人轻浮地说，“回答我的问题，不然砍断你的腿。”
    针对组织的灾难逐渐蔓延，动静之大，让组织在东京甚至日本的所有知情人都不再安稳。
    “亲爱的gin，难道有你和西尔孚还不能让那位松田阁下满意吗？”贝尔摩德试探性地给琴酒发消息。
    琴酒回给她一个句号，却不得不应对朗姆的电话。
    而这时，仓辻速水从昏迷中惊醒，朦胧间，看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第139章
    最多两米宽的狭窄房间, 紧凑地摆了一张上下铺铁架床和差点顶到天花板的旧衣柜。衣柜靠近门口，挡住了天花板上本来就不太明亮的白炽灯的光线，那个模糊地身影就站在那。
    “松田……？”
    仓辻速水有点晕乎乎地坐起来, 迟疑地开口。
    穿着黑西装的卷发男人往前走了一步，从阴影中迈了出来。
    他看上去和方才仓辻速水昏迷前没什么区别, 只是西装上多了一点褶皱, 像是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
    这种时候松田阵平会睡觉吗？
    仓辻速水的念头一掠而过, 下意识打开了游戏界面。
    松田阵平哼笑一声：
    “别急着联系, 先听我说, 我有事情问你。”
    “噢噢。”仓辻速水有些心虚地瞥向聊天界面。
    旁边的床垫一沉，灯光将松田阵平的影子投在他身上。
    本来要发消息的仓辻速水顿住, 顺着那一片朦朦胧胧的虚影回溯, 望进一双暗青色的眼睛。
    松田阵平就坐在那，靠着铁质床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聊完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难道还能找人来救你？”
    仓辻速水其实不是很想走。
    他不太镇定也不太稳当地关上荒海彩的聊天窗口, 却又发现一条十多分钟以前的消息。
    【纸居圭介：你在哪？我记得游戏测试阶段有发送定位的功能，只是后来锁了，你应该知道怎么重启。】
    仓辻速水恍惚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
    他正要回复, 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扯了扯, 一低头, 才发现松田阵平居然在拉被他压着的被子一角。
    “你、你在干什么？”仓辻速水结结巴巴地问。
    “什么也没干，我嫌它碍事。”
    这张单人床对两个成年男性而言实在局促, 松田阵平又坐得很不端正，一条腿斜伸，另一条腿曲起, 皮鞋踩在床沿上，占了大半地盘。现在，他说着话，继续慢悠悠把被子拉过来，然后粗糙随意地团成一团，扔到床角。
    这才施施然打量仓辻速水已经泛红的耳尖，“你很热？”
    “……没有。”仓辻速水支支吾吾，手足无措，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看聊天界面上还在一条条弹出的消息，直接把它关了挪到一边。
    松田阵平挑眉：“那你是想做点别的？”
    仓辻速水像是被床板扎了一下，猛跳起来，头顶往上层床板直怼过去。
    松田阵平吓了一跳，探身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仓辻速水摔倒在床上，松田阵平平衡力极佳，没有被他带倒，只是稍微撑墙借了个力就又起来，
    但重新坐直，才发现仓辻速水盯着床板，一动不动，像是受惊后僵硬了的鸟。
    松田阵平：“……我开玩笑的。你第一次见面就要摸我的脸，怎么现在这么容易被刺激。”
    他猜到仓辻速水正在联系其他玩家，所以故意、好吧，他承认自己恶趣味想看仓辻速水反应。
    玩家的心思他心知肚明，但又和真正意味上的……不太一样，他也不是没有这么逗过其他人。就比如上次岩崎介羽故意贴过来。
    所以这不就是简简单单一个和朋友聊天的时候稍微带点颜色的笑话嘛，而且他开玩笑的对象还是他自己。
    仓辻速水终于缓过神，坐起来。
    “不是。”他低声道，“我知道游戏有限制，也知道我打不过你，你能阻止我，而且我那时候……”
    那时候只是看见了一个好看的npc而已。
    “……那时候？”松田阵平问。
    仓辻速水抿唇不言。
    “行吧，你不说我说，我有事问你。”
    松田阵平沉吟片刻：“我想知道你知道的所有自主演化型的智能体的事情，包括它的运作模式、应用、可能或曾经出现的问题，导致的后果，只要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仓辻速水紧盯着他，有些惊愕：“你这样说没问题？”
    似乎发现他真的没有受任何影响之后，又有些不安：“你真的已经拿到了管理员的权限，就差密钥了？”
    松田阵平不解：“这是两码事吧，副本本来也没有什么限制。你没收到副本提醒吗？”
    上回松田阵平就发现了，如果玩家进入了副本，那行为日志里只会显示一句xx进入了副本，等退出副本时再增加一条xx离开了副本。而在副本内部只有红点和绿点，没有具体的交流和行为内容。
    他怀疑是游戏系统根本不能读取到副本中的具体行为。这次以东京为范围开启副本，就是因为这。
    他看得见玩家的行为日志，那人看得见日志，可如果日志失效呢？那人最多只能像他一样看见玩家位置和他标记的npc的位置，别的再也没有了。
    那人甚至没有办法根据这种方法来找到被关的仓辻速水，因为现东京的范围那么大，单独行动的玩家太多，看上去静止不动的玩家都有几十个。
    结果现在仓辻速水比他还惊讶：
    “副本内不可能没有限制，没有一款全息游戏会把副本的限制单独解封，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第二人生》使用的是很多年前全息游戏兴起前就已经淘汰的技术，副本独立维护运行。”
    松田阵平：“为什么淘汰？加载慢？浪费资源？”
    “不，独立副本更节省资源，而且那时候也不存在加载速度问题了。但是……”
    仓辻速水艰难地说，“是它使用的技术二次更新了，后来的虚拟场景引擎就是以它为基础的，但是两个不兼容。如果有独立副本，就不能使用最新的虚拟场景引擎。而所有全息游戏，都需要虚拟场景引擎构建游戏场景，不然根本没有办法承担成本。”
    松田阵平：……完了。
    也就是说，独立副本就不能使用虚拟场景引擎，没有这个东西，全息游戏搭建不起来，这样推理下去，他岂不是直接在仓辻速水面前暴露了这里不是游戏。
    松田阵平陷入可疑沉默，然后在仓辻速水突兀转头时顾左右而言他。
    “这不重要。”他断然道，“先和我说智能体的事。”
    仓辻速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反驳，真的说了起来。
    但松田阵平听得皱眉，
    “你确定没有人因为智能体……死亡？”
    “怎么会？”仓辻速水不解，“如果有的话我一定知道……什么类型的。”
    松田阵平想了想，把那个接受不了亲人死去所以自杀的事如实告知。
    “没有这回事！你的数据库里可能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不知道全息游戏的普及情况。如果真出了这种事，绝对是大新闻，稍微接触一点的人都会听到，更别说我了。”
    仓辻速水笃定，“告诉你的人一定在骗你！”
    松田阵平微愕，接着脸色骤变。
    他被骗了。

 第161章

    当时那人在酒店里的态度，是故意演出来的。
    那人在试探。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第二人生》忽然多出一个活的管理员？他怎么接手游戏的？”
    纸居圭介问三上谅。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三上谅靠在昂贵的皮质车椅坐垫上，迷迷糊糊地说，“我玩游戏就好了，我希望我睁开眼就能看见松田警官，然后他选中你来回答。你回答错了我就嘲笑你，回答对了我就扑上去。”
    他想象了一下，又想象了一下，然后安逸地睡着了。
    穿着新西装的年轻男人歪倒在车上，纸居圭介关了那个用来遮掩西装上催眠液体气味香薰，独自从停车场的电梯进入大楼内部。
    副本地图上，停车场和楼上的两个红点挨得很近，像是始终在一起行动。
    十分钟后，他回到停车场，车辆启动。
    三上谅醒来，揉了揉眼睛：
    “到哪了？荒海姐是不是问我们了。”
    【纸居圭介：快了，马上就到，你们找到松田警官了吗？】
    【荒海彩：找到了。】
    第140章
    松田阵平和仓辻速水交流的时候, 降谷零也上了楼，正好扑了个空。
    “松田阵平呢？”
    他立刻察觉一道探究的视线。
    金发的高大男人站在楼梯上方，居高临下地审视他。
    “谁让你直呼松田先生的名字的？”
    “这是谁？噢, 原来是组织的准代号成员。”
    组织的代号成员波本，据说是首领安排组织的安室透轻慢地扯出笑容, “当然是松田先生自己同意的, 至于为什么, 谁知道, 可能是我投诚的时候地位比你高一点吧。”
    詹姆斯：……不可能, 这没有道理。安室透是首领安排的人，又不是松田先生。
    但他冷不丁注意到安室透俊美的相貌。
    不会吧……
    詹姆斯想把这个念头掐灭, 但转念间又意识到这几年一直被松田先生委以重任的西尾瑛的长相、同样被松田先生另眼相待的黑泽阵的长相, 忽然沉默了。
    其实渡鸦内部，一直有一些关于松田先生的风言风语。前几年大家只是猜测松田先生和首领、和他那位昏迷的幼驯染之间的复杂关系，詹姆斯一概都只是听听算了，没往心里去。
    可这个月, 松田先生身边忽然井喷式地冒出不少男男女女。有人暗中打听，听说在遇到首领前，松田先生身边似乎也有不少人。
    而且半个多月前，首领似乎和松田先生发生了争执。
    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詹姆斯的气势泄了大半, 但还是警告了一句。
    “别仗着松田先生暂时对你有些兴趣就得意, 松田先生身边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金发青年的目光冷了下去。
    “是吗？还有谁？”
    詹姆斯当然不会泄露松田阵平的动向，但一枚雕刻着渡鸦图案的徽章就在小麦色的手指间跃动。
    他震惊而不情不愿地吐露出那些风言风语, 又说出最近松田阵平身边的一些情况。
    安室透默不作声地听完，然后冷着脸直奔松田阵平的位置，关押仓辻速水的房间。
    詹姆斯皱着眉犹豫了一下, 咬牙跟了上去。毕竟他应该禀报安室透拿出来渡鸦徽章这件事。
    那头，松田阵平刚打开门要走出来，就撞上了降谷零。
    因为降谷零的身份，松田阵平下意识挡住身后仓辻速水的视线，然后才想起来现在不少玩家都已经见过安室透了，就算是真被传出去，也可以说是被他强行拉来的。
    但拦都拦了，他先走出来，顺手把门关上，“你怎么过来了？他呢？”
    降谷零没说话，目光自下而上一寸寸扫过，从西装下摆一路看到衣领。
    松田阵平被看得发毛。
    “你有话就说。”
    身后的房门把手被拧动半圈，在寂静走廊里发出咔嚓的响声。
    “……你先等会。”松田阵平转头。
    咔嚓声停下了。
    松田阵平转回来，发现降谷零正盯着他。
    降谷零无声动唇：‘你要放了他。’
    “嗯。他答应帮我，这回是真的。”松田阵平解释。
    降谷零凝视着他：“你干什么了？，让他能改变主意站在你这边。”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脸上闪过一丝轻微的不自然，他回避了问题：
    “就聊了聊天，我问了他点事情。”
    什么聊天能让你的衬衫折皱，让你的西装裤上沾上劣质被芯里的碎屑，还让你遮遮掩掩不肯承认？
    门把手又一次被拧动。
    降谷零心烦气躁，冷着脸拽住松田阵平的胳膊一把拉进隔壁的房间。
    刚过来的詹姆斯目瞪口呆，惊愣在原地。
    “怎么了？”松田阵平倒是没有反抗，以为他有事要说。
    “松田，你……”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就听见脚步声凑近，接着门板被敲响。
    “松田？你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松田阵平直截了当，“不能，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不走吗？”
    “不行。”
    仓辻速水失落地“噢”了一声，顺从地离开了。
    两人一问一答，松田阵平始终在否定，仓辻速水看上去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降谷零被这一打断，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离谱。
    他怎么会认为松田会刻意诱惑仓辻速水达成目的，明明那天hiro还说过松田阵平对大城信幸他们的肢体接触……过激反应的事。
    降谷零松开抓着松田阵平手臂的手，若无其事地说：
    “好了，我们出去吧。”
    松田阵平眯起眼：“别告诉我你刚才就是为了躲他？”
    “……我有事和你说。”
    “说。”
    “我要回组织了，朗姆传邮件，说有任务。”
    “我已经找各种理由让组织的人动弹起来了，朗姆还联系了枡山宪三一次，想试探我打算干什么，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精力给你安排任务。”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对了，hiro呢？”
    降谷零略微皱眉：“……能证明那个组织卧底身份的证据已经被上面确认了，但联络人的死还有些疑点，所以hiro要和上面派来的人见一面。”
    松田阵平打开地图，试图从满东京乱窜的红点绿点中找到诸伏景光，未果，放弃。
    “那你去吧，下一次他们聚集是在二十五分钟之后，位置是东木町二丁目六番地。”
    对，玩家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涌向哪，但是松田阵平知道。
    玩家们对于组织而言有多隐蔽，对于松田阵平就有多明显。
    他们在东京各地看似有序实则杂乱地搜索着，毫不讲道理地将整个东京的地下世界卷入风暴。
    但风暴之下，阴影之中，还栖息着真正的猎食者。
    渡鸦。
    训练有素的渡鸦四散各地，每一队中都混杂着一两个虚拟npc。
    渡鸦冰冷地注视着组织。
    虚拟npc沉默地观察着玩家。
    甚至有几次，荒海彩他们确实通过线索锁定了人，但最后先一步赶到的却是其他玩家，就是松田阵平故意安排的。
    虽然平衡的不那么好……
    “啊啊啊啊为什么！”有玩家抱头蹲下，颜色正“我们到现在只猜对了两次，但是已经猜错四次了！现在就还剩六次机会，我们至少还要猜对四次。”
    听着就很紧张了。
    但荒海彩这边却也没有太大优势。
    “规则是辨认正确次数大于等于六次为胜利，那我们找到松田警官给出错误答案就要至少七次，所以剩下的六次里至少要答错三次。”
    坐在一边乖乖听任务分配的玩家们齐齐点头，又有人提出疑问：
    “如果有想要正经回答的混起来怎么办？”
    “这个简单。”
    纸居圭介站在窗边，轻飘飘地说，“我们可以提前清场。”
    “都杀了，他们正好，六小时之内不能上线。”
    房间内为之一静。
    接着，玩家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小时后，松田阵平忽然发现，地图上的红点少了许多。
    第141章
    玩家们在悄悄杀人。
    东京有近八百个玩家, 其中有三百多人的武力值高于普通人，而格斗或者枪械技能至少有一个在a级以上的，约有四五十人。
    而荒海彩这边有将近三十个, 剩下的或许没那么强，但起码也不会拖后腿。
    当他们决定对知根知底的玩家发起屠杀, 远比其他人动手要容易得多。
    “先确认他们的位置。”大城信幸看向刚过来的仓辻速水。
    “……有监控就行。”仓辻速水低着头说。
    纸居圭介注视着他：“我们只有一次到两次动手的机会, 而且时间间隔必须在半小时之内。他们很快会反应过来, 意识到我们和他们阵营不同。”

 第162章

    “炸药。”
    岩崎介羽脱口而出, 然后被大城信幸反驳。
    “不行, 这样对普通npc影响太大了……我是说，这次的副本范围是整个东京, 里面有大部分普通npc, 系统只提示了无法伤害不可交互npc，没有说副本结束后他们会忘记今天的事到时候。如果查到我们身上就麻烦了。”
    三上谅被弹出游戏副本一次，现在搭着纸居圭介的顺风车回来，依然十分自信, 嘟囔道：“不让他们查到不就行……”
    “别忘了上次追杀普拉米亚的事，还有之前的任务。”荒海彩打断，“松田警官的认可度一直和我们任务中对普通人的影响程度挂钩。”
    三上谅立刻偃旗息鼓，萎靡的想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纸居圭介立刻走了过来, 把椅子往后拽, “坐回你自己的位置。”
    “纸居圭介？你是小学生吗, 还一定要坐在分配好的座位上？”
    “他有洁癖。”岩崎介羽举手。
    “这不是洁癖的问题了，旁边还有没人用过的椅子。”
    “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东西。”纸居圭介道。
    “你和我共用一个全息游戏了。”三上谅恶鬼似地幽幽道。
    “真遗憾。”纸居圭介坐到椅子上, “你打算今天退游吗？我可以免费帮你举办欢送仪式。”
    荒海彩收回视线，强行继续话题，“如果不想他们死亡后传递消息, 我们可以考虑先把部分人打晕……”
    “然后聚在一起集中处理吗？这样确实方便。”纸居圭介接话。
    其他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荒海彩：……
    “我觉得可以。”三上谅摩拳擦掌，“我来帮忙杀人。”
    “先让我说完……”
    荒海彩忽然意识到那天大城信幸站上桌子站在吊灯下抱着灯罩是一个多明智的决定。
    她把空玻璃杯扣在桌子上。
    毫无意义的举动立刻吸引了大部分玩家。
    荒海彩这才继续：
    “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杀完七百人，只能解决掉一小部分最有威胁的，然后想办法误导大部分，让他们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怎么误导才能让他们误以为松田警官在另一个地方？”
    房间内短暂地沉默了两秒，所有人都想到了同一个方向。
    半小时后，美艳的金发女人被人堵在一家会所里。
    在荒海彩的‘沟通’下，莎朗温亚德同意帮忙易容，挑选了身高体型和松田阵平最相似的北岛直弥。
    其他人稍有遗憾，但也没说什么，这是来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的。只安排一个人易容，否则另外一边得到的消息出现矛盾，容易起疑心。
    北岛直弥和莎朗温雅德进入内间。
    松田警官和莎朗温亚德回到客厅。
    玩家们呆住了。
    北岛直弥好不容易才绷住表情走出来，一低头看见玻璃茶几上松田阵平的模糊容貌，立刻又忍不住傻笑，伸手摸自己的脸。
    “啊啊啊，你不许摸，你快给我住手，别笑了！”
    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按住北岛直弥，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金发女人。
    贝尔摩德手指间夹着的细长香烟微微一颤，又重新归于稳定，她倚着门轻笑，声音低缓柔和，
    “我也可以帮你们易容，只是你们要用什么来换呢？还是你们只想做一锤子买卖，没有下一次了？”
    荒海彩目光微动，而其他玩家板直地待在原地，私聊里消息乱窜。
    【游戏开放了卖临时皮肤的npc！！可以易容成松田警官！！】
    【啊啊啊啊这是副本限定还是平时也可以买？！我要易容！】
    【我就说莎朗温亚德这么好看的脸不会是普通npc！】
    【你上次还说她是反派！】
    【没关系，我喜欢反派，尤其是这种美艳型的，嘿嘿，我可以易容成松田警官，嘿嘿。】
    贝尔摩德还不知道自己为了防止这些人翻脸杀人灭口而递出的诚意会造成什么后果，因为她已经先一步尝到了甜头。
    “你想要什么？情报，钱，还是别的。”如果这句话只是从荒海彩的口中说出，那贝尔摩德或许还不会心动。
    但这里坐着的还有另外一位。
    纸居圭介。
    纸居家的财富是天文数字，而纸居圭介，这位纸居家的年轻家主出现在杂志封面的次数，没准比组织在各国官方谍报机构档案室的资料还多。
    “什么都行，你可以尽管开价。”他纡尊降贵地开口。
    贝尔摩德捏紧了手里的烟，但余光一瞥看见了那张由她亲自描绘的、松田阵平的脸。
    像是一盆冷水浇下，贝尔摩德清醒了。
    这些看见松田阵平的脸都会疯狂的人，有可能做违背对方利益的事吗？
    不可能，现在的一切很可能都在那个男人的计划之内。
    “情报，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一个随时可以调整难度的、毫不出错的要求。
    贝尔摩德把细长的香烟送到唇边，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
    “好了，我已经完成了和你们的约定，我先走了。”
    她把烟按灭，姿态优雅地起身走出房间，走到无人处的角落，脸上的神情才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手指尖微微颤抖。
    “朗姆。”贝尔摩德拨出电话，语调轻柔而沙哑，像是择人而噬的毒蛇，“你猜他们找到我用了多久……什么？”
    金发女人的目光凝滞，听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声音，“你想好了，boss也认可你的计划？”
    “贝尔摩德。”朗姆阴冷地反问“难道这时候，我们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我这就过去。”贝尔摩德道。
    又过了一会，第七次问答开始了。
    这次荒海彩他们没能先一步找到松田阵平，坂垣步他们成功答对。
    还有最后五轮。
    大部分玩家摩拳擦掌，积极地寻找松田阵平的身影
    小部分玩家被打晕，悄悄死了。
    安田良妥善地暂时处理了尸体。
    “好了，北岛直弥也已经过去了。”
    ‘松田阵平’的踪迹在玩家之间传递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向错误方向。
    至于正确的方向。
    “拳击馆！”
    岩崎介羽兴奋，“这次是真的松田警官吗？”
    “听描述大概率是假的。”荒海彩道。
    “啊——”岩崎介羽失望地叹了口气，“我有点想松田警官了。”
    他们一共五十多人，分了一半去误导另一拨人，另外二十来人分了五组，两组留在拳击馆，剩下三组正往拳击馆赶去。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而到现在为止，对于东京的大部分普通人而言，12月6日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天。
    清晨，上班族匆匆忙忙赶电车，学生骑着单车冲往学校，中午，便利店快餐店短暂的热闹起来，又很快只剩下坐在角落里吃便当的店员。
    但当钟表上的黑色时针一点一点转向下午七点，尖叫骤然划破天际。
    昏暗的巷子里，扶着墙勉强保持站立的男人的声音渐弱，他穿着一件样式普通的大衣、像是刚从哪家公司下班走出来。
    “你、你身上的血。”巷子口的路人脸色苍白，哆嗦着摸出手机，“我给你打急救电话。”
    “原来你是个好人。不好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能对你动手……”
    那个男人神情阴沉，又念叨了一句什么，就继续低下头，无视胸口插着的匕首和依然在涌出的血迹，看向掉在地上的公文包。
    “别让我知道是谁换的，我要杀他十次。”
    “什……”
    路人的声音被淹没在轰鸣中。他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手提箱震动，接着轰然爆开，火光和滚滚浓烟将那人吞没。
    紧接着，东京各地响起连绵的爆炸声，
    松田阵平眼前的副本地图上，突然又少了三十多个红点。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楼下，中间联系了一次，降谷零却没有回信，诸伏景光那边也是一样。
    几分钟之后，渡鸦和公安的汇报几乎同时到了。
    “现在统计出来的爆炸至少有二十起，范围不大，但是位置都非常显眼。伤亡正在统计，但预计已经超过……六十人。”
    西尾瑛的声音几乎可以说是茫然，“松田先生，我、属下可以向您保证，渡鸦这次派出的人没有私自动手。”
    “确定都是我的人吗？”其实松田阵平已经通过虚拟npc的眼睛确认过，但事关人民，还是再问了一遍
    “……是。”西尾瑛低声道，“属下不是在推卸责任，但属下只是已经安排人去调查炸药来源了这么多炸药流通一定有痕迹，请您……您可以不可以先允许我调查。”
    松田阵平答应了，挂断电话，看见风见裕也神情僵硬，紧抓着平板电脑的上沿，用力按在屏幕上的大拇指蹦出一条青筋。

 第163章

    而在他手掌之下，正从路边摄像头中截取下来的爆炸录像。
    一个男人从公园后门经过，发现垃圾桶上放了袋子，不知为何走过去拆开，接着被白光吞没。
    一个穿毛呢裙的女人走在街上四处张望，忽然注意到电话亭里放着一个黑色乌鸦玩偶，走了进去。下一秒，玩偶忽然爆炸。
    六名男女撬锁走进一个已经倒闭关门的便利店，没几分钟，画面抖动，火光冲破玻璃。
    “目前已经确认六十二人死亡。”
    他们得到第一次公安统计结果时，东京的警车全部出动，大街小巷上充斥着警笛声，闪烁着的红蓝光点亮了半片天空。
    而所有的新闻推送电视报道中，都在报道的同一件事。
    凶手是谁？动机是什么？东京的警视厅在做什么？民众的安全该怎么保证？
    过了一会儿，风见裕也按了一下耳机，又拿起平板接收消息，声音干涩，
    “二十七起爆炸，死亡共七十一人，没有轻伤、重伤。”
    卷发男人‘嗯’了一声，神情平静，那双暗青色的眼中像是酝酿着风暴。
    “降谷先生那边……”
    风见裕也刚开口，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地响起。
    他接通，脸色骤变。
    “什么？有人目击凶手，发型、容貌和衣着特征都和松田警官一致？”
    第142章
    连环爆炸案的范围太广, 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恐怖袭击，整个警视厅的人几乎都在加班。因此搜查一课的人也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
    回来汇报情况的几个警察都觉得荒谬。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他虽然脾气暴躁了点, 但也没到要杀人的地步，而且那可是七十多个人。”
    “就算是结仇, 以他那个脾气, 一年交流的人能有七十个吗？”
    “而且那个目击者也只看见了打扮很像松田的人匆匆离开, 老实说, 我觉得以松田的性格, 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不一定会走。当初在地铁站, 他可是在十几个人的摄像头下打了那个炸弹犯整整三分钟。”
    “……你这是什么理由啊？”正在担忧的佐藤美和子都忍不住吐槽。
    但这个理由居然飞速被大家接受。
    上次和松田阵平一起去摩纳酒吧的长冈警官道：
    “松田根本不像是会精心策划爆炸的人, 上次去荒海会的地盘，平川前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发生冲突。他还是差点直接在酒吧门口动手，甚至不愿意等人出来之后再打……不不, 目暮警部，我没有真的要打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他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好像不会事后报复。”
    看见目暮警部走近, 长冈立刻改口。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往结仇的方向想。”平川警官正色, “那家伙可是连自己要追查的炸弹犯都愿意冒险去救的人, 还有上一次的菊池佐，如果不是松田在把人护住, 恐怕早就死了……额，好像这两个都没活下来。”
    这就有点奇怪了。刑警们本能地联想到一些不太妙的东西。
    佐藤美和子把文件拍在桌子上，皱眉：“都说到这里你们还没想清楚吗？这两个案子最后都被公安接手了。”
    几个年长有经验的警察立刻反应过来, 了然的哦了一声。
    “什么意思？”长冈还在迷惑追问。
    平川低声解释，“那边做事不怎么讲规矩，哪怕松田身上有一点可疑的地方，都不会轻易被放回来。而且……”
    另一人凑近小声说：“松田住院前，我总感觉有人盯着他，现在想想，估计是被卷进什么麻烦里了。”
    比如无意中破坏了某些犯罪计划被人盯上。
    谁都不想，但偏偏刑警最容易遇到类似的麻烦。
    大家安静了一会儿，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佐藤呢？”
    佐藤美和子在目暮警部的办公室里，
    “目暮警部，我想知道松田是不是在警察厅？”
    “佐藤……这不是你该问的。”
    “您刚刚不就是去打听消息了，伊达警官和您一起去的吧，他怎么没回来，是留在那边了？”
    “你怎么知道他和我一起去的？”
    “我收到消息了。”
    佐藤美和子摊开手机，是伊达航请求她帮忙稳住搜查一课刑警对这件事情的态度的短信，还说了这件事情可能和前面两次有关。
    “就算我不说，佐藤警官大概也会帮你说话。”
    伊达航本来在认真解释，但看着坐在审讯室椅子上四处张望、没有半点危机感的松田阵平，立刻感觉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透个底，是不是有人陷害你？”
    “算是吧。”松田阵平往后一靠，双手交叠搭在腹部，望向天花板，“但我没想到他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谁？”
    “一个对我不满的人。我一直在等他主动找过来，但没想到他到现在不敢真正露面。”
    “你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知道他和谁在一起，但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很奇怪，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没人告诉我这件事。”
    松田阵平像是真的在困惑，但语气又很平静。但这既不是一个被审问者的态度，也不是一个希望调查犯人的刑警的态度。
    他希望别人告知，但这个等待又全然不被动，反而有种奇异的掌控感。
    明明松田阵平就在伊达航面前，就坐在这个完全封闭的公安审讯室里，但伊达航却有种奇怪的错觉：
    他正站在极高极远的地方俯瞰着一切。
    伊达航以前从未想过，会在松田阵平身上感觉到的，上位者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在这里继续问下去。
    刚才那些问题是公安同意他留在这的理由，也是这必须要问的。话里没有任何的陷阱，纯粹是说给外面的公安听。
    松田阵平说得太直接，再继续下去，暴露的太多，难保不会有危险。
    伊达航只能挑一些没什么意义的问题，继续。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为了陷害你？”
    一个只需要点头的问题。
    结果松田阵平说：“应该不是。”
    卷发男人沉思，并迅速得出答案：“他是为了破坏我的计划。”
    伊达航：…………
    好了，现在公安都知道你有一个计划了。
    刚才那种陌生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极为熟悉的糟心。
    还有萦绕在心中挥之不去的压抑。
    需要七十多人的死亡才能破坏的计划，松田阵平又出奇的冷静，连半点惊痛也没有。何其相似的态度，何其相似的场面。这七十多人是谁的人，似乎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这场爆炸和渡鸦有关。”
    渡边管理官严厉地看着风见裕也，“你不知道这件事？那你这几天在做什么，降谷给你们安排了什么任务？”
    “就是之前汇报的……调查组织产业。”风见裕也不自然地回答。
    两人此刻站在审讯室外，通过单向玻璃看向审讯室内坐着的松田阵平和伊达航。
    “渡边管理官，我认为松田警官不可能是凶手，他这段时间一直和我待在那家食品加工厂，就是组织的……”
    他在渡边管理官的目光下收了声。
    “那是组织的产业吗？”渡边管理官问。
    “曾经……我的意思是现在归公安了。”风见裕也艰难回答。
    “但是还有一半在渡鸦手里。”
    渡边管理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别再掩饰了，短短几天时间，降谷从对渡鸦一无所知，到和渡鸦暗中合作还能拿到一半的加工厂，就是因为松田阵平在其中牵线吧。”
    因为上次降谷零调查渡鸦的事情被强压下来，所以公安这边的最新情报还是仓辻速水是渡鸦的人，松田阵平曾经被仓辻速水欺骗，最多再加上一项仓辻速水其实一直还在暗中关注和帮助松田阵平。
    也因此，现在渡边管理官理所当然地怀疑是松田阵平暗中和仓辻速水保持交往，以协助降谷零调查渡鸦。
    ——其实就连风见裕也也是这么想。
    风见裕也其实并不清楚降谷先生的全部安排。
    那天，降谷先生找上他。
    ‘我有一个计划，能同时更进一步了解渡鸦和组织。’
    ‘渡鸦？管理官那边不是让您不要再调查渡鸦了？’
    ‘风见，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停下吗？会装作毫不知情，任由它展开漆黑的羽翼，遮天蔽日，无视法律和秩序，肆意摆弄这个国家吗？’
    ‘……’
    ‘风见，我需要你带着人实施行动。但为了避免你们被问责，我不会解释太多。这件事将来必然会暴露，到时候你只要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就可以了。’
    风见裕也很想说服降谷先生改变主意，但他平日里很好说话的上司只要一涉及工作，就会十分强硬。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风见裕也在降谷零的态度下屈服。

 第164章

    只除了把一切责任推给降谷零这一项。
    “没有这回事，您误会了！其实是我自作主张！以为能通过这种方法帮降谷先生深入组织……”
    “别说了。”
    “你觉得这种话会有人信吗？说点真话。”
    伊达航心中焦虑，既想知道真相，又担心松田阵平出事，拍了拍桌子，强行把话带偏。
    松田阵平回神，反应过来，有些歉疚。
    起初他不觉得这件事情会闹大。
    爆炸发生前，事情都在松田阵平的掌握之中，包括玩家之间的自相残杀。
    虽然他们做的隐蔽，但如果不是渡鸦的人在暗中帮忙封锁周围的环境又怎么可能完全不被普通人发现。
    但松田阵平错判了一件事。
    他以为那人会比他更在意东京的秩序，不会做出这种会大范围引起恐慌的行动。
    可那人做了。
    这件事太让人愤怒，以至于松田阵平这一路过来都在克制着压抑着没有冲到那人面前去质问，但就在反复的克制中，松田阵平想起了他和降谷零刚才的对话。
    ‘那你去吧，他们下一次聚集是在二十五分钟之后，位置是东目町二番地。’
    当时松田阵平对降谷零说，但降谷零迟迟没有走，反而在原地看着他问：
    ‘为什么要这么精确，早一点晚一点又会怎么样？’
    ‘这是……你可以理解为一种……’
    ‘规则？’
    这两个字居然如此轻易地从降谷零口中说出。而没等他回答，降谷零却已经笑了。
    ‘你觉得我会猜不到？我为什么猜不到？’
    ‘你引导他们用最普通的手枪和匕首，攻入废弃酒店里找到你；你引导他们每隔一小时找到你一次，然后判断你的身份，这么刻板、生硬、毫无道理的行为，难道我们会注意不到？”
    松田阵平无言以对。
    降谷零却收敛笑容，‘我不是来质问你的，也没时间再继续问你。我来提醒你一件事，那人找上渡鸦首领去合作了。’
    ‘我知道，等等你怎么……’
    ‘这不重要，我只想问你，渡鸦首领有告诉你，那人对他的警惕并不比对你少吗？’
    降谷零在松田阵平的沉默中冷笑，
    ‘在那人眼里，你和渡鸦首领很可能都做过损坏他利益的事，而且以后还会继续去做。想一想，有什么是你们共有的能力或目的，或者曾经一起做过什么？”
    当然是游戏化。
    引导玩家遵守游戏规则。
    到此时，松田阵平终于彻底确认那人在做什么，也知道那人为什么会认为渡鸦首领觉得荒海彩他们破坏副本任务同样是在帮助‘智能体’。
    因为无论是玩家答对还是答错，本质上都是在遵循游戏副本的规则，即使它破坏任务，也是在游戏的框架之内进行了破坏，只要还在框架之内，就是遵循，遵循就是配合和认可。
    所以那人不会真正站在任何一方。
    他要的是扰乱游戏，让玩家彻底失去目标，失去方向。
    当初他引导八朔真司袭击其他玩家，也是同样的目的。
    那次在被松田阵平用和渡鸦首领的矛盾来化解后，那人诱导八朔真司向松田阵平投诚，透露信息，让松田阵平误以为他是因为行为日志的存在，所以只敢在幕后行动。
    而八朔真司四处寻找渡鸦据点、荒海彩暗中确认那人身份的行为，都在不断扩大整个任务链的行动范围，也在暗示着松田阵平，影响他的选择。
    松田阵平开了副本，并将副本扩大到一个可怕的范围，目的是为了让那人进入副本中。
    但这正是那人想要的。
    范围越大，可用的破坏手段就越多，也更加难以防备和观测。
    只要副本混乱，不再像是副本，使玩家的质疑和困扰。那无论是管理员还是智能体，都不可能获得密钥。
    就像现在。
    【这不是一个解谜副本吗？！怎么会发生爆炸！】
    【为什么现在刚刚那个被紧急暂停的新闻里说的嫌疑人像是松田警官啊？】
    【不会松田警官要开启被误解坐牢的剧情线了吧？】
    【不要啊，松田警官不许受苦！】
    【等会儿，这不应该是主线任务的剧情吗？现在不是在做副本吗？】
    【那还做不做任务？现在是应该调查炸弹犯，还是继续找松田警官，我有点迷茫？】
    【等下等下，你们看论坛了没？！！还有好多人被杀了！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感觉和布置炸弹的人不是一伙的，不会是八朔真司做的吧。】
    【那那那我们是找松田警官，还是找炸弹犯？还是找八朔真司？】
    【我想都要，但是我好像没有这个脑子】
    松田阵平看不见论坛和聊天界面，却可以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片刻后，他起身，在伊达航的注视下走到门口，从内侧敲了两下。
    门开了，风见裕也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渡边管理官。”
    “……看来我不用自我介绍了，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在对方探究的目光中沉默。很难解释，但是渡鸦确实有相关情报。
    “那我来自我介绍……算了。”他努力忽略掉背后班长的目光，忽略失败，说不出口。
    卷发男人单手插在西装口袋里，与渡边管理官对视，
    “你们自己确认吧。我觉得只要你往上再问一问，一定有人知道我是谁。”
    第143章
    风见裕也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否则他怎么会听见松田阵平暗示自己的身份不简单, 而渡边管理官在离开二十分钟再回来时，神情严肃，把人从审讯室请到了办公室里单独交流。
    他站在办公室外, 身边是眉头紧皱的伊达航，松田阵平和降谷先生在警校的同期好友。
    对方咬着根牙签, 带点痞气, 但眉间阴云笼罩, 又显得深沉。注意到他的视线, 伊达航舒展神情,
    “风见警官，别担心, 哎, 这里面有点闷，我可以出去走走嘛。”
    在松田阵平说出那句话之前，这里本来没有什么要额外保密的内容。但现在，风见裕也请示了一下渡边管理官, 才让公安的人放行。
    办公室的门依然紧闭着。
    松田阵平正在努力把心神从副本地图转移到眼前的事上。
    “松田警官……”渡边管理官顿了一下，“或许你我希望我换个称呼……”
    “不，没必要，就这样。”
    松田阵平条件反射地回答。
    虽然他主动把他和渡鸦的关系暴露给了警察厅, 但如果松田阁下这个该死的尴尬称呼也污染了过来, 他就把那个害得他不得不暴露身份的罪魁祸首塞进到明立流国际医院住院部六楼空调外机和外立面装饰玻璃之间的夹缝里。
    别问他怎么知道那里能塞下一个人。
    结果渡边管理官愣了愣, 脸上居然浮现出几分愧疚。
    “你之前的遭遇是我们内部的失职。我确实不应该怀疑你的立场。”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渡边管理官这语气明显不对，听上去简直像是他是被迫的。
    但怎么会？松田阵平脑内快速过了一遍和渡鸦有牵扯或者是已经完全算是半个渡鸦的人的上层名单, 想不通有哪个人敢在他的事情上造假。
    “你找了谁，他告诉了你什么？”
    渡边管理官哑然。
    从松田阵平说出那句话之后，他就去调查了, 但当然，不可能松田阵平说什么就是什么，直接就去询问上级。
    他先去调了松田阵平的档案。
    档案相当清晰，虽然说被破格邀请进爆.炸物处理班比较少见，为了调查害朋友成为植物人的爆炸犯、四年来不断申请调岗也比较少见，但这也符合公安对松田阵平的性格侧写。
    可松田阵平人已经在警察厅了，总不可能开这种玩笑。
    能给他细细思索的时间不多，渡边管理官斟酌犹豫的时候，冷不丁想起了降谷零。
    他让人调出了降谷零近期查询过的记录的内容，发现降谷零在二十多天以前，查过松田阵平的心理测评。
    渡边管理官快速扫了一遍，立刻发现了不对。
    四年前到三年前，短短一年间，松田阵平居然有6次心理测评记录。分别是11月7日爆炸发生之后的第三天、一周后、两周后、三个月、六个月，九个月。
    这种心理干预强度甚至已经高于同行搭档警察殉职的强度。而松田阵平当时才入职一个月，和大部分警察都不熟悉，唯一一个和他直接相关的萩原研二当时只是重伤昏迷，还没到确诊植物人的地步，高桥警部根本没有必要给他安排这种强制性的长期心理评估。
    而且，每一次心理测评的结果都是合格。
    渡边管理官盯着上面的“已康复”“适应良好”“复查无异常”许久，又反复看了看和这些文字完全不匹配的跟踪观察时长，联系了高桥警部询问当初的情况。

 第165章

    结果，当时高桥警部作为现场指挥因为这件事心理创伤严重，被强行要求休息了半个月。而松田阵平是怎么被安排进名单里，已经没法查证。
    而负责松田阵平当初那位心理顾问……当时牺牲事件震动日本，上面为了表现对警察的体恤，不止安排了内部的心理顾问，还专门从明立流国际医院聘请了明立流国际医院的一位精神科医生，松田阵平恰好由他负责。
    “您要问松田警官吗？”接到电话，医生语气有些尴尬。
    “其实是这样，之前有位风见警官已经问过这件事。其实前面几次是正常的测评和跟踪评估，但从第三个月开始，松田警官只是找了个理由过来观察医院情况。因为我告诉了松田警官明立流有植物人促醒的相关课题研究，正需要招募病人。”
    不合规，但更显得合情合理。
    毕竟松田阵平也确实没理由出现严重的创伤压力。
    如果不是渡边管理官没有在近期得知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归属就更好了。
    再往后看，漏洞一串更是接着一串。
    比如同样被降谷零调出过的休假记录和工作记录。
    11月7日后，松田阵平请假三天，理由是照顾萩原研二。
    但那几天萩原研二的姐姐和父母已经赶到东京，按松田阵平所展现出来的性格，他应该第一时间投入对炸弹犯的追查才对，这时候请假去看护萩原研二？
    更奇怪的是，后续整整一个月，松田阵平的工作记录里没有外勤，刚入职不到半个月就能负责拆弹的松田阵平，在第二个月只做了装备测试、模拟演练和技术规范编写。
    有人限制了他。
    工作安排是无声的压制，让松田阵平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至于等到高桥警部回来……心理评估最简单粗暴的威胁手段，如果松田阵平的心理评估不合格，等待他的是漫长的“休假”，如果的次次不合格，那很可能无法继续留在警视厅。
    而这只是他们看见的。四年时间已经足以掩埋大部分真相，在水面之下，可能是更严密的封锁。
    和爆炸案有关吗？渡边管理官刚想到，就在心中否认。
    爆炸案的凶手已经被公安查的干干净净，只是个普通罪犯。只是两件事正好赶在一起，渡鸦趁□□处理班发生惨案时趁机对松田阵平动手，而当时松田阵平的所有异样，都可以用担心重伤的好友来解释。
    但松田阵平当时承受的压力，却已经远远超过好友昏迷不醒的程度。
    松田阵平听完了。
    卷发男人双手手指交叉，挡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渡边管理官的角度，依然可以看见他的腮帮子微微鼓起，像是用力咬着牙齿。
    “松田警官。”
    好半晌，松田阵平才“嗯”了一声，他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这就是你、你和降谷零调查出来的所有内容了？”
    “当然不是。”
    卷发男人的手颤动了一下，他左手垂落，右手挡在眼睛上，
    “请继续。”
    渡边管理官默然。
    因为后面他所得到的消息，似乎可以推翻前面所有猜测。
    没等他继续调查，他就接到了不同党派或不同立场的三位高官的电话。
    他们的态度很客气，礼貌，即使在电话中也没有留下任何话柄，更没有一个人直白地提到了松田阵平，但话里话外都在关心今天的爆炸案。并且留下含糊的、暧昧的、不能让无辜警察蒙冤的提醒。
    最后的最后，他才得知了松田阵平的身份。
    渡鸦的另一位首领。
    好离谱，他之前的推理都是错的？那些古怪的不合理的工作记录是假的，被松田阵平主动让人篡改了。
    等渡边管理官冷静下来，发现降谷零可能同样考虑过这种情况，所以他查询了更详细的工作痕迹以及某些区域留存的录像。
    松田阵平确确实实地一直在□□处理班工作，只是几乎没有和其他人发生交集。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枷锁包裹住了，沉寂、安静，如同幽灵般封闭在□□处理班。
    更别说，给自己安排长达半年的心理测试，还一定要走警视厅的流程，就为了四年后被人翻出来吗用来证明自己被迫吗？
    就算他真的无聊到这种地方，那也可以用更复杂却更不经意的方式，更确凿地证明自己的无辜。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留下许多离奇的矛盾的漏洞。比如：
    “你是怎么做到的在短短一个月内，从被渡鸦全面限制，扭转局势，利用渡鸦的能量搜查爆炸案的犯人、调查东京的□□流通，甚至让渡鸦不远千里从国外寻找治疗萩原研二的专家，为你组建不存在的课题、欺骗萩原家和警视厅。”
    ……
    门开了，松田阵平走出来，发现伊达航也依然等在外面。
    “……你刚刚不是走了？”
    伊达航目光复杂深沉，松田阵平头皮发麻，看向渡边管理官，得到了免费的房间。
    关上门，松田阵平立刻抓住伊达航手臂，快速道，
    “班长我可以解释。”
    “喂喂。”高大的男人无语，“你这是什么台词？”
    “哈？不是？现在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吗？”松田阵平也无语了。
    伊达航却用力一拍他肩膀，“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啊。”
    他把松田阵平扒拉到旁边坐下，直入主题：“我刚刚出去打听情况去了。”
    松田阵平：“……”
    伊达航从桌上的牙签盒里倒出一根新牙签，叼在嘴里，
    “现在的舆论在针对你，有人故意煽动，我刚刚拜托朋友去电视台打听了一下，但走访、直播，一切流程都很正常，每天人暗中推动的痕迹。”
    松田阵平没想到他离开居然是做这些的。
    “没事，我有打算，就算现在找不出来……”
    伊达航摇头，“但是搜查一课的同事们顺路都去帮你查了查了。”
    松田阵平怔住。
    “他们发现有几家售卖电视的店铺，比其他地方转播这个台的节目，要早两分钟，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而这些店铺都属于……”
    荒海会。
    第144章
    虽然荒海会的会长是荒海岛英, 但是现在荒海会的大部分事务，都由荒海彩负责。
    而荒海彩，伊达航虽然没亲眼见过对方, 但是听萩原研二的姐姐萩原千速说过，连降谷也提过一次, 两个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荒海彩, 同样对松田阵平有些想法。
    ……至于什么想法。他没见过这两人的相处, 难道还没见过松田阵平和仓辻速水和岩崎介羽的相处吗？
    更别说岩崎介羽和荒海彩还是姐妹关系。
    天啊, 姐妹关系。
    伊达航的思绪又梗住了。
    他转向松田阵平。却发现松田阵平只是愣了一下, 就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
    卷发男人在他探究的目光下慢慢开口，“我刚刚不是说, 我很奇怪,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那个人的身份。”
    “仓辻速水就算了，他不擅长这些。荒海彩呢？”
    松田阵平想拿到密钥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而更加完整的如何获取密钥的的方式，仓辻速水知道，现在就等同于荒海彩也知道。
    第一声爆炸响起时, 荒海彩他们还以为和自己毫不相关。第二声爆炸响起时，荒海彩发觉了异样。
    “爆炸声在北川的方向。”
    北川直弥，绝赞扮演松田警官中。因为担心太快被戳穿，一位曾经是漫画家的玩家甚至为他准备了剧本, 他现在是一位只记得几个幸运玩家的半失忆版松田警官。别管为什么失忆, 失忆的人不需要解释, 反正失忆了。
    至于被选中的玩家，当然是他们提前安排在人群中的托。
    谁会想到居然会被‘自己人’精心欺骗。
    没关系, 死一次就会长教训了。
    北川直弥发誓他只是随便想想，他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把尽可能多的玩家拖在这个被改装成临时修理厂的仓库里。
    但这时, 他的道具工具箱，他亲自打开过的工具箱，在其他人好奇的触摸时，“砰——”地爆炸了。
    北川直弥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他同在仓库里的其他玩家同样十分茫然。
    一开始的时候甚至有玩家在世界频道里惊讶怪叫。
    【游戏加难度了！npc身边有炸弹，猜错的话有可能会被炸死！】
    但是没说几句就被反应过来的玩家反驳。
    【松田警官怎么可能会设置炸死我们的炸弹？】
    短短一句话，可靠度却极高。
    接着玩家们才稍微冷静下来，在连绵的爆炸声中怀疑副本的模式奇怪而混乱。
    可是没等推出个所以然，一条条直播转播消息推送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从疑似连环爆炸案凶手的黑色卷发男人，到松田警官的身份被翻出来，也不过短短半小时。

 第166章

    媒体和舆论是这世界上最不靠谱又是最靠谱的东西。
    还没到下一次的问答时间，松田阵平父亲曾经被当做杀人嫌疑犯被逮捕的事情居然也又一次浮出水面。
    当年没有人在意真相，现在也没有。
    新闻中很有技巧性的模糊了最后的结果，只留下最惊悚的标题。
    连环爆炸案凶手竟是警察，父亲曾因杀人案被逮捕！
    一瞬间玩家们出离愤怒了。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他们在乱写什么！】
    【这是哪家报社发的？！！我要把这些报纸一张张塞进他们的嘴里！】
    【新闻里不是我们吗，我们死就死了，就算松田警官真的想杀，我还乐意被杀了！！凭什么诬陷松田警官！！】
    【对啊！等等……报社！我们去查这些报道从哪来的，没准就是放炸弹诬陷松田警官的人！】
    混乱的玩家们突然有了方向，乱哄哄的四散而去。
    而其中一个幸运玩家，在渡鸦的引导下查到了荒海会。
    荒海会的会长是荒海岛英，但东京的玩家再闭目塞听，也不可能不知道荒海彩和荒海会但关系。
    玩家：？！
    世界是混乱的，玩家眼前却突然清晰起来。
    “靠，我们是在和荒海大佬打吗？”
    “靠，大城大神好像也很久没说话了。”
    “靠，欧皇也没有说话。”
    “靠，之前是不是有人说看见纸居圭介露面了？！”
    他大惊失色。
    眼前的任务界面也发生了变化。
    【副本-真假裁定】
    【你已发现阵营[渡鸦]】
    【[阵营模式]正式开放】
    【您已加入阵营[尚未命名]】
    【请输入阵营名称，确认后，同任务方向玩家将同时加入此阵营。】
    玩家看见对面的阵营名称之后，天又塌了一次，哆哆嗦嗦，
    “不是，这也打不过呀，你看这合理吗？平衡吗？我能加入对面吗”
    系统依然停留在当前界面。
    玩家心灰若死，盯着渡鸦两个字看了许久，最后大彻大悟，冷笑一声，
    “好，今天我就是与世界为敌的那个人。”
    他输入。
    于是东京近七百名玩家，同时收到了同一条提醒。
    【你的战友[……]已发现阵营[渡鸦]】
    【[阵营模式]正式开放】
    【您已加入阵营[乌鸦]】
    【注：阵营根据当前任务方向判定，一经确认，副本结束前无法更换。】
    而某个偏僻的拳击馆内，正仰头喝水的卷发男人骤然被呛了一下，弯腰疯狂咳了起来。
    旁边刚走近的女人一下子顿住，又快走两步，停在一臂之外的距离，从旁边桌子上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刚接管这个虚拟npc身体的松田阵平伸手，本想要接过纸巾，却停在空中。
    目光下落，落在自己的小臂上。
    松田阵平忽然发现这个长相外形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虚拟npc，因为在室内练拳，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
    太好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边情况这么奇怪了。
    松田阵平过来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找荒海彩，另一个是和伊达航说话时就发现，不管外面多混乱，拳击馆外面的的npc都没有一个离开的，而且都距离拳击馆极近。
    现在两个问题同时都解决了。
    松田阵平掀起眼皮，恰好看见荒海彩从容而迅速地收回从他胸膛处一掠而过的目光。
    “再看就要收费了。”
    “怎么付款。”荒海彩接话。
    “也别太熟练了吧。”
    松田阵平他先把手里的纸杯放在桌子上，却瞥到窗户边巴望着的其他人一下子发亮的视线，默默最后把杯子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刚才的事多谢。”
    荒海彩一定从仓辻速水那边已经得知了密钥的获取方式，也意识到了那人引起爆炸，就是为了扰乱副本的规则。
    所以她只做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推动舆论，将玩家们的目光吸引过来，成功把这件事情当做是阵营之间的对抗。
    现在另外一个阵营中有荒海彩、也有大城信幸，玩家自然就会把之前一切人为的事情当做他们的手笔。
    松田阵平在警察厅听见这件事情时，就意识到了荒海彩想做什么，于是顺势公开了阵营。
    “但我没想到现在会扩散到这个地步……”荒海彩轻声道。
    “啊，这没关系。”松田阵平早就过了在意这种事的年纪，更何况，现在的舆论是他放任的。
    如果不是他招呼暂时不用管，这些东西刚冒个头就已经被渡鸦压下去了，西尾瑛那边都已经联系他好几次了。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
    松田阵平出奇地冷静，更没有什么快意。
    “好了，荒海，告诉我，你怀疑的那个人是谁？”
    荒海彩沉默。
    “那我换一个问题。之前你们在酒店，三上谅试图闯入渡鸦首领的房间，结果退出副本到了东京边界。和他一起回来的人是谁？”松田阵平道，“只有我和渡鸦首领，还有幕后那人知道他退出副本的准确位置。”
    “谁找上了三上谅，谁就是那个人。”
    第145章
    从松田阵平问出那个问题之后, 荒海彩唇角浅淡的笑意就消失了。
    “如果这件事还不够你确认，那我们还可以再往前，你还记得我出院时的那一次爆炸吗？当时有人以克拉伦斯的容貌出现在附近。如果他有能力利用别人使用过的身份, 那八朔真司之前换过那么多身份，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个, 为什么要在玩家面前留下印象？”
    “……你觉得为什么？”
    “因为我们刚刚才调查过克拉伦斯, 他的脸最容易引起我们的注意。谁知道我们通过仓辻速水得到的录像锁定了克拉伦斯是八朔真司, 谁就有嫌疑。而我问过仓辻速水, 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你呢，你对谁提过？”
    荒海彩的目光扫过窗外的玩家, 又收回视线, 沉默不语。
    松田阵平猜到他们关系可能不错，有点纠结。
    他本来想从玩家行为日志中找到这个人，但难度太高，一个玩家一天下来可能有几十上百甚至上千条记录, 一个月下来有几万条。哪怕他不停的更换关键词，出现的记录也多得可怕，更别说从中筛选出可疑的部分。
    正好，荒海彩帮了他, 他也想当面向荒海彩道谢, 所以就主动找了上来。
    他背对着窗外的其他玩家, 防止有哪个技能太多的玩家通过口型读出他的话，
    “我曾经让渡鸦的人跟着你们, 但被你甩开了，我把这个人的存在告诉了仓辻速水，他答应找到你们帮我确认那个人的身份, 但到现在也没给我回答。”
    “他最后是不是被你分到那个人一组，然后失踪了，你也在试探那个人的身份，所以才这么快反应过来，误导了玩家，破坏了那人的计划？”
    荒海彩嗯了一声。
    “那就算你不说，看到你在这，我就知道要怎么找他了。”
    松田阵平抓了抓头发 “大城信幸在盯着他那边吧，联系大城信幸，就能知道他的下落。”
    “……对。”
    荒海彩终于松口，“我带你过去。”
    “他在哪？”松田阵平一怔。
    “在……[乌鸦]那边。”
    被迫下线的玩家有将近二百来人，小半是荒海彩等人杀的，大半是死于爆炸。
    现在场内还剩下五百多人，荒海彩等加入阵营渡鸦的有八十七个，剩下的都在[乌鸦]。
    而为这个阵营命名的玩家正在论坛里激情解释原因。
    [12l lz
    大家想一想！乌鸦是什么，是所有鸦类的统称！渡鸦不过就是乌鸦中的一个小小分支而已，我们的阵营名一看就压他们一头！]
    [13l 滚，你刚才在群聊里和我说的明明是忘记了渡鸦的天敌是什么，你哪怕当时查一查呢？]
    [18l
    乌鸦倒是没什么，不过在日本平时说的那种乌鸦好像是大嘴乌鸦和小嘴乌鸦吧，都比渡鸦小一号，感觉我们亏了。]
    [19l
    听起来更惨了，明明我们人多，但是好像打不过渡鸦似的。]
    [20l
    去掉好像，渡鸦阵营的人可以从排行榜这样直接从上往下数，我们呢？我们从阵亡名单里数。]
    [21l
    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22l
    别气馁。]
    [23l
    ！！大佬你是不是不在渡鸦，你偷渡到东京了吗？要加入我们吗？]
    [24l
    我到东京了。]
    一群玩家狂喜。
    但紧接着对方又发出来了下一条回复。
    [25l
    被抓了，在坐牢。]
    乌鸦阵营的玩家们：……
    玩家们悲痛地放弃了抱这位新大佬的大腿，然后又发现了一点异样。

 第167章

    [35l
    怎么这个帖子里人这么少？大家都在干什么？]
    [36l
    看隔壁！！]
    隔壁帖子是【伙计们我拉到帮手了！】
    一楼的回复是个群聊名称。
    因为死亡而下线的玩家们：……
    那我们呢？有没有人在意一下我们的看法？
    无人在意，乌鸦阵营们的在线玩家都已经找到了组织。
    和组织的援助。
    宽敞到足以容下四五百人楼顶天台，夜色下，仅有模糊昏暗的灯光。周围几栋楼都没有这栋楼的高度，几乎不可能被狙击瞄准，而从楼下往上望，又望不到这么远的光线，也看不清楼上的人。
    而现在，这里站着眼角有凤尾蝶纹身的女人、戴护目镜的高大男人，一个长发带针织帽的男人，和两百多个玩家。
    如果不是东京太大了，能赶过来的还有更多。
    “啊，我见过你们。”
    有玩家一眼认出他们仨，但没想起名字，看了一眼群聊消息，如数念出。
    “基安蒂、科恩、莱伊。”念完了才发现都是酒名，“都是代号啊。”
    但听在这三人耳中，却又是另外一种意思。
    都是代号成员。
    基安蒂脸色难看，她很不愿意和这群看起来正常但实际上毫无理智的疯子打交道，可想起琴酒的告诫，最后只冷着脸说：
    “我只协助你们杀人，别指望我和你们一样卖命。”
    玩家们一脸理解，懂了，好感不够，现在只能是临时的援助npc
    因为第一次在第二人生里经历这阵仗，所以在场玩家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接着看一下旁边的科恩，等他说出过场台词。
    但是一群散漫的看不出任何纪律性的人在没有任何命令和指示的情况下突然默契而无声地注视着一个人，本身就显得极为诡异。
    科恩张了张嘴，居然都没能发出声音。
    莱伊，也就是fbi在组织的卧底赤井秀一凝视着场面，又垂下目光，敛去了眼中的深思和探究。
    【原来三个人只有一句话。】
    【我还以为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句台词，比如：好好感谢我的帮助吧，你们这群连枪都不会用的废物。】
    【不会用枪的是你，我起码学过十天。】
    【好了，你们别说了，说完我更没信心了。】
    【没关系，我们不是找到帮手了，除了他们三个以外，楼下好像还有一群穿黑衣服的】
    【我怎么感觉他们比我们还像乌鸦，不如就叫他们乌鸦二号好了。】
    两百人像是从他们的沉默中确认了什么似的，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
    他们身上并没有那种被刻意训练过的整齐感，就是这样随意而自然地做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反应。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
    “他们有多强，能杀了荒海姐吗？能杀了大城老大吗？”
    “别忘了三上，他枪法很准。笠原他也很能打。”
    “还有仓辻……”
    “这个要不就算了吧，怎么杀？我们一起上也未必能抓住他。”
    “没准他们三个有办法。”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讨论着杀死曾经的同伴。基安蒂并非有同情心的人却莫名觉得极不自在，像是有寒气从脊椎爬过。
    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反应纳入眼中，却比他更清楚那种不自在的来源。
    这些人自称乌鸦的人，他们提起要被杀死另外一伙人时，神态语气中没有半点反感，甚至有些人还对那些名字带着一点亲昵、信任或崇拜。
    他们又就用这种带着信任或崇拜的姿态，讨论着如何杀死对方。
    “不对，我们不止需要杀人。”
    其中一个人忽然望向他们，还如小学生般举手，
    “我们最重要的是找到松田警官。”
    ‘那就和我没关系了……’
    赤井秀一猜基安蒂本来想这么说，但是棕红发色的女人只是握紧枪，冷声道：
    “那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毫无自觉地将主动权交了出去。
    赤井秀一没有提醒，只是从天台往下望了望。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俯瞰几十米之下的街道拐角。
    那里隐约有点模糊的影子，看不分明，但是赤井秀一反复观察了几次，还是隐约从周围杂乱而模糊的光线中剥离出轮廓。
    那是一辆车。
    车里是荒海彩和松田阵平。
    “他在上面。”荒海彩道，“混在人群里。”
    “行，是谁。”松田阵平一边问，一边按在门把手上，可是那门把手像是铁柱的一样，无论怎么拉都拉不开。
    松田阵平试了两遍才迟钝的发现，是自己手上没有力气。
    “……荒海彩？”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了，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却发现甚至没办法集中精力取消接管。
    荒海彩在他眼前消失，不，或许是下线了。
    松田阵平极佳的联想能力立刻把这个场景和当时克拉伦斯出现又消失的场景对应上，脸色骤变。
    “看来你猜到了。”
    驾驶座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条缝隙，男人的声音传来。
    “你想的没错，我不是只能使用玩家历史身份，也不是只能登录八朔真司的账号，那都是假的，用来让你放松警惕。”
    车门被彻底打开，一个衣着考究，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英俊男人坐了进来。
    “松田警官。”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纸居圭介。”
    第146章
    纸居圭介。
    耳熟的名字, 松田阵平大脑昏沉，努力思考，也一时没想到出处。
    “之前控制八朔真司的人是你？”
    他舌头发木僵硬, 发音也不太清晰。纸居圭介像是觉得讶异，侧身探过来。
    “这种药原来这么有效？”
    松田阵平略微闪动的目光被墨镜遮住, 沉在阴影中的右手缓缓攥紧,
    再近一点, 一点。
    纸居圭介停下了。
    明明想检查他的状况, 但是手伸出来距离他的下颌还有十几厘米, 就开始皱眉，然后慢吞吞将手收了回来。
    松田阵平才注意到, 纸居圭介虽然坐在驾驶座上, 但脊背没接触靠背，身体向松田这边倾斜的时候，也依然保持距离。
    这是洁癖吗？松田阵平想翻白眼，忍住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登录荒海彩的账号的？”
    “从你过来。”
    纸居圭介放弃靠近后，语气都舒缓了，
    “其实你前面猜的都对，荒海姐是想要帮你, 也确实发现了我的身份, 我如果不配合, 怎么能把你引出来呢。她帮了你，你一定会主动见她, 所以我早就在那等着，我演的像吧。”
    松田阵平艰难地维持着正常语速：“不可能……如果你登录荒海彩的账号，荒海彩就会被强制下线了。从我出现到我们过来, 中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她怎么可能不在论坛上或者其他地方找人帮忙……”
    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
    “你能隐藏论坛的帖子。”
    “对。”纸居圭介启动车辆，引擎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你没有的那些，不代表我没有。玩家的聊天记录、世界频道的聊天信息、游戏论坛，总之，游戏管理员（game master）的权限，都在我这。”
    松田阵平猜到隐藏帖子时就已经想到了后面这些，因而并不惊讶，但却因为他话里的另一点而毛骨悚然。
    “我没有的那些？”
    “难道我说的不对？松田阵平，我承认你很聪明，能想到利用这种副本来获得玩家的认可，你似乎也太傲慢了。那些错漏百出的理由，临时打的补丁。他们没人往这个角度去想，可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穿着羊毛呢料大衣的男人侧过头，他有一双纯黑的眼睛，幽深不见底，映出松田阵平此刻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样子。
    松田阵平的心就在这一片漆黑中直坠。
    npc和管理员是同一个人这件事，算是他最重要的秘密之一，也是绝不应该让玩家知道的事。
    “是……”
    “是他自愿给你的。”
    嗯？嗯嗯？
    纸居圭介笃定地说：
    “全部的管理权限，从一开始就在你这里吧。渡鸦首领， administrator，根本没想过要和你为敌，心甘情愿当一个幌子。”
    这合理吗？你都已经猜到这一步了。
    副驾驶上，卷发男人像是因为被发现了真相而身体僵硬，小臂肌肉绷紧，强撑着想要坐起来，但只小幅度地动弹了一下，就因为药效而无力地栽回座椅上。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真正起作用的不是迷药，而是掺杂在里面的……也可以是物质吗，毕竟所有的数据在游戏里都以实体的方式呈现。”
    “但它本质上是一串病毒，能够截断你的权限，不过可惜只能用一次，用不了多久，你大概就破解了。”

 第168章

    松田阵平：……
    不，他不知道，也破解不了。
    所以现在应该知道指望游戏系统那个小智障自己破解吗。
    是不是有点太难为系统了。
    松田阵平压榨最后一点力气，反复攥拳又松开，刺激着自己不要昏迷。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车为什么还没启动？”
    车熄火了。
    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发现指纸居圭介正在用手机搜索开车教程，差点吓清醒了，
    “你不会开车？”
    “……我会，难道刚才不是我开过来的。”
    “你用了荒海彩的技能。”
    “我有驾驶证。”
    “你开过几次？你的驾驶证是多少年前考的？你是自己考下来的吗？”
    “……当然是自己考的。”
    所以前两个的问题你不敢回答吗？
    松田阵平被下药，以为被发现管理员身份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他额头渗出汗水，舔了一下干涩的唇，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要不你再登录一次荒海彩的账号吧，这样上路不安全，或者你找人过来开车，我保证这段时间你什么也不做，我本来也做不了。”
    现在已经不是绑不绑架、有没有被下药的问题。放一个大概率不会开车的人上路，还是夜间开车，不管对他们自己还是对路边的无辜民众都太不负责了。
    但纸居圭介只是关了手机上的指导视频，踩下了油门。
    黑车歪歪扭扭地开了出去，中途还又熄了一次火，楼顶上赤井秀一收回视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不管是盯梢还是跟踪观察，都不可能找一个新手来开车。
    松田阵平用了一分钟来平复心情。
    主要是他忽然想起来这是在副本中，他设定了不可交互的npc，就算是纸居圭介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也不可能伤到普通人，唯一危险的就只有他们两个……虽然还是不太妙，但起码损失降低了许多。
    另外一点，就是纸居圭介居然不是在强装镇定，虽然起步确实不太稳当，但没开多久他就已经找到了感觉。
    如果玩家头上有经验条，那松田阵平觉得纸居圭介头上可能在不断闪过经验+1+2的文字。
    紧张过后，被压制的困倦又一次涌出，松田阵平的声音降低，依然顽强地问，
    “你还没说要带我去哪里，你计划做什么？”
    他等了许久，一直没等到纸居圭介的回答，就在意识越来越沉，即将彻底昏睡过去时，终于听见了模糊的一句。
    “当然是要拿到重设的密钥。”
    不可能。
    密钥重设的条件包括玩家在游戏中的活跃度，对持有管理权限者的认可。
    就算纸居圭介手里确实是有部分管理权限，他拿什么得到认可度？
    松田阵平猛睁开眼，入目却是公安休息室的天花板。
    不是截断了权限吗？他怎么回来了？
    松田阵平呼唤系统界面，系统也顺利响应。
    他琢磨半晌，反应过来。
    他不是智能体啊。
    他刚才确实有可能跟因为所谓的病毒而暂时没办法沟通系统，但那是因为系统被限制，没办法从外部联系到虚拟npc。
    虚拟npc的身体失去控制了，他自然而然就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所谓的封锁就和他没关系了。
    强撑了半天，原来是白撑了。
    风见裕也推门进来就看见卷发男人坐在那沉思。
    “松、松田警官？”
    “你知道纸居圭介吗？”卷发男人问。
    “纸居？纸居家家主纸居圭介？”风见裕也张了张嘴，“谁会不知道他？警视厅前段时间更新了一批配枪和其他装备，不就是纸居家出资吗，还有你们警备部的检测机械……”
    他脸色微变，想起刚才从渡边管理官那边得到的只言片语和纸居圭介的名声。
    “他……他也是渡鸦的人吗？”
    穿着黑西装的卷发男人只说：“你们公安有什么他的情报。”
    风见裕也再次推门进来。
    也不知道是谁最终同意的，公安真的把情报交给了他。
    纸居圭介是上一任纸居家主死后，纸居家内部倾轧不断时出现的，自称是纸居家家主的亲子。后来被证实了身份，‘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纸居家的财富。
    至于这所谓的顺理成章之下有多少血雨腥风？也就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了。
    纸居圭介在公安的情报库中，被认为属于高危险级别的人物。
    据公安所知，纸居圭介可能涉嫌诱导一些持有高额流动资金或者是某些稀有珍藏品的人签署一些看似合理但实际上并不公平的文件或协议。这些人大多在签署之后没多久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理由去世，有些是意外，有些是自杀。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财产都依据那些在法律上挑不出问题的协议条款，“合法”流向了纸居圭介。
    搜查二科不止一次收到匿名的举报，检察厅也多次盯上了纸居家，但是每一次得出的结论都是自愿签署，不存在诱导，也不存在谋杀。
    到了这几年，纸居圭介甚至还能拿到那些死者的遗书，根本不让人抓到任何漏洞。
    一个手段谨慎狠辣、行事周全，又极端功利、毫无道德、甚至有可能有反社会倾向的商人。
    松田阵平盯着最后的那段结论看了一会儿，感觉事情棘手了起来。
    纸居圭介一直在撒谎。
    纸居圭介没猜到他就是管理员，所以最终没能困住他。
    但是纸居圭介同样也精心的隐瞒了一个关键情报，那就是自己的存在。
    纸居圭介确实在权限上不如他，但是又远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弱势和无能为力。他只是为了误导松田阵平，让松田阵平觉得，只有他有资格能得到百分之六十玩家的认可，密钥要么被他得到，要么暂时无法重设。
    而这一切的关键就是他自己的名字。
    因为只要知道了他的存在，搜索玩家日志，就会发现，有七八成的玩家和他有过接触，要么借钱，要么存钱。
    纸居圭介，就是所有玩家的移动钱庄。
    所谓的被纸居圭介诱导或暗杀的人都是曾经的玩家。玩家们积攒了大额财富，没办法留给不知道会随机到哪里的下一个身份，而纸居圭介，就会帮忙接收财产，然后以合理的渠道转移给对方的下一个身份。
    松田阵平完全能理解，但在别人眼中，纸居圭介的身份就黑得可怕了。
    “您觉得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站出来背叛渡鸦，您觉得他能作为合作对象吗？”波本，降谷零坐在组织的某个据点，询问屏幕那边未曾露面的朗姆。
    “波本，难道他杀了这么多渡鸦的人又往松田阵平身上泼了脏水之后，还能再回到渡鸦吗？这种时候，他绝不可能再和我们交恶。”
    “您说的对。”金发青年点头，“那我们这次真要彻底得罪渡鸦了。”
    旁边的贝尔摩德手微微一颤，目光自降谷零身上巡过。
    “未必。这要看纸居圭介能做到什么程度。”
    朗姆缓缓道，“琴酒和西尔孚不是和那个西尾瑛联系上了，那位松田阁下自己出了价，希望我们协助他，纸居圭介也是渡鸦的人，我们又怎么知道他们在内斗。”
    总而言之，组织既想要给渡鸦一个教训，又要在表面上留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得到了外面传来的消息。
    “纸居圭介带人过来了。”
    “谁？”
    “昏迷的……松田阵平。”
    第147章
    并非松田阵平, 而是一个已经失联的虚拟npc。
    如松田阵平所想，那个智障小废物根本破解不了那一串病毒。
    系统界面上，那个虚拟npc的绿点直接从地图上消失, 只剩下属于纸居圭介的红点。
    松田阵平刚刚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就以首领的身份让西尾瑛安排人去找纸居圭介的车, 这时候也收到了消息。
    【属下已确认纸居圭介的目的地疑似组某个据点, 但据点内部情况未知, 是否有代号成员未知。属下认为现在是援救的最好时机, 如果等纸居圭介的车开入据点内, 松田阁下的人身安全可能会受到威胁。——西尾瑛】
    【继续观察，不要擅自行动。—— administrator】
    年轻男人站在屋外的院子里, 盯着手机看了以后, 神色比刚才更加冷峻。
    八朔真司扒在窗口往外看，语气熟稔，仿佛和对方很熟似的：
    “西尾瑛，你知道你的表情像什么吗？像是出门三个小时后发现忘记关煤气灶, 最后在新闻上看见自己家爆炸了。”
    西尾瑛望过来，先和站在室内的琴酒对视了一眼，才转向八朔真司。
    八朔真司慢慢闭上了嘴。
    “你怪吓人的。”
    他转移目光，往后看了一眼琴酒, 很不正经地说, “别站在我背后, 不然我会以为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第169章

    琴酒没理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 上面正以三倍速快速闪过一些录像。都是伏特加联系组织的黑客，从某些摄像头里截取下来的。
    他就这样快速看了一遍，接着往回倒入某一个录像中, 定格在其中一帧。
    那是警察厅附近，银行对外的摄像头拍下的车辆一角。
    车窗里透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松田阵平没有被抓。”琴酒说。
    八朔真司眼前一花，西尾瑛从窗户翻了进来。
    但琴酒将平板反扣在了茶几上。
    “黑泽阵。”
    穿着渡鸦制服的年轻男人眉眼冷沉，“我不管你是组织的人，还是其他什么身份，既然松田阁下看中了你，那里就只有一个立场，就是渡鸦……”
    “渡鸦首领，还是松田阵平？”
    银发男人擦燃了火柴，
    “是松田阁下找上了组织，又找上了我，我按他的安排做事。纸居圭介是他的人，你也是他的人，你怀疑纸居圭介绑架了松田阁下，我也可以怀疑是你想要蓄意破坏松田阁下的游戏。现在立场不明的是你，不是我。”
    八朔真司很想为这段倒打一耙的诡辩鼓掌。
    西尾瑛明明算是琴酒自己引过来的，组织要两边下注，要帮纸居圭介，也想通过西尾瑛和松田阵平维持关系。
    但现在纸居圭介把事情做绝了，琴酒只能想办法把黑的说成白的。
    这回除非松田阵平自己突然出现，否则琴酒完全有理由不和西尾瑛进行任何合作，也不告知西尾瑛松田阵平的下落。
    而松田阵平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这边……
    八朔真司手机震了震，他信手掏出，然后思路卡壳。
    “你们……我猜你们一定都很想接这个电话。”
    他迅速把震动的手机放在桌子上。
    是松田阵平的电话。
    松田阵平看完了纸居圭介的资料，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他开这个任务和副本，最终目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拿到密钥，彻底掌握游戏，确保别人不会有机会利用游戏生乱。
    二是弄清楚纸居圭介和八朔真司为什么会被困在游戏里，以及怎么帮他们离开。
    之前，纸居圭介在酒店里编造了一段智能体伤害玩家的故事，企图让 administrator相信他是因为智能体失控被困在游戏里。
    松田阵平确实被骗了，但并不代表他全无所获。无论是试探还是刻意撒谎，纸居圭介能说编出这种故事，就说明他心里其实倾向于‘渡鸦首领’不了解现实的智能体新闻。
    否则按照仓辻速水的态度，智能体在那个世界取足轻重，谁会想到用这种事情来试探？
    所以松田阵平怀疑……纸居圭介可能知道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且administrator是这个世界的人。
    另外，如果纸居圭介真是被智能体困在游戏里的，那他应该认为npc松田阵平对此知情才对，可刚刚在车上松田阵平坚持询问他想做什么。纸居圭介却毫不奇怪。
    所以纸居圭介还是在说谎。他被困在‘游戏’里可能是真的，但却不是因为智能体，而是因为另外的其他原因。
    弄清楚这件事，他才能安心的继续游戏化进度。
    才能……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那个和一个月前一模一样的界面。
    萩原研二复活·已兑现（30%）
    松田阵平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想来想起，不如去问另一个同遭遇的倒霉蛋八朔真司。
    八朔真司却什么也不清楚。
    “那天我用了时间回溯之后，游戏内的时间回到11月6号，结果我发现组织……和渡鸦出了问题，本来想下线投诉，发现再也下不去 。我当时不断地寻找原因，给熟人发送消息询问情况，却发现我发送的所有这件事相关的消息都被人删去了，发帖子也是一样，发不出来。”
    八朔真司独自待在房间里，继续回复松田阵平的电话，他的语气很微妙：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那位神秘先生才慈悲地发来消息，告诉我是他限制了我，让我答应配合他。”
    松田阵平：“……我知道了。”
    他有心想安慰一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尽快解决。”
    ……
    “你真的把人带过来了？”
    贝尔摩德站在车外，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副驾驶上坐着的人直接击碎了她的侥幸。
    卷发男人斜在副驾驶的车门边上，身上穿着和之前差不多的白衬衫与黑西装，墨镜挡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但一想到是松田阵平，贝尔摩德甚至不能确定他是真的被迷晕带过来的，还是自己被迷晕带过来的。
    她嘴角的笑容僵硬，不着痕迹的瞥向和她一起出来的波本。
    金发青年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端倪。可当走到副驾驶旁边，却伸手直接摸向松田阵平的脸。
    纸居圭介用一把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与其说是武器倒不如说是藏品的直刃匕首挡住了他的动作。
    “难道我们还不能确认一下是真是假？你都已经背叛了渡鸦，甚至对松田阵平动了手，在这时候拦着我有什么意义。”
    或许是贝尔摩德先入为主，总觉得波本的话平时多了些，语气里还带着刺，像是在针对纸居圭介。
    被质问的纸居圭介却扫了他一眼，露出傲慢的笑：
    “不，你说错了。我不需要得到你们的允许。我已经和你们首领商量好了，他愿意把这个据点卖给我，”
    开车的男人身上穿着价格不菲的呢子大衣，纡尊降贵亲自开车，甚至还做出了一笔亏本的买卖。
    贝尔摩德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这根本不是一个据点的事，如果招来渡鸦的报复，那组织在日本的所有积蓄恐怕都会元气大伤，boss怎么可能会答应这样荒诞不合理的要求。
    但朗姆那边已经得到了boss的确认。
    十分钟后，贝尔摩德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松田阵平被抓的消息，连同一些模糊的、恰好只能看见松田阵平的脸的录像截图散了出去。
    【等会儿？这个路线！这个位置，松田警官之前在我们楼下？！】
    【松田警官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人迷晕带走的？！】
    玩家们震惊地躁动起来。一番诅咒低骂之后，有人渐渐回过味儿来。
    【是不是最后几轮要上难度了，我们要先救回松田警官才能判定？】
    【那不是要打了，哦不，我的认可度。】
    【打吧打吧，没关系，我前段时间死过一次认可度已经归零了。】
    【那荒海大佬那边怎么办？我们这么直接赶过去的话不会被他们伏击吧。】
    早已死去的警惕心缓慢复苏，不知道由谁最先提议，逐渐统一了决定。
    先下手为强。
    所以玩家们的计划就变成了找到昏迷的松田阵平，路上伏击其他玩家。
    一个两个三个，在三名组织代号成员的协助下，大城信幸和荒海彩这一方锐减了十多人。
    玩家们沉浸在新的行动中，而松田阵平预先准备好的……下一轮真假判定的地点和角色，没能等来任何一个玩家。
    第148章 （重修） 编
    真假判定的地点和场景都是松田阵平提前设定好, 然后由系统执行的。
    松田阵平有时候为了保证游戏性，会悄悄的让渡鸦的人去引导玩家，但是已经设定的部分不能中途调整, 因为这在系统的认知里不符合游戏规范。
    现在偏离的太远，已经不是渡鸦可以引导回来的范畴了。
    而[乌鸦]阵营的玩家们, 比松田阵平更急。
    他们并没有忘记副本规则, 只是被误导了。既然松田警官有可能被绑架了, 那么一定要找到松田警官才能进行真假判定, 所以大都在找人。
    距离下一轮判定开始还有半小时的时候, 玩家们丝毫不慌，踊跃杀人。
    距离本轮判定结束, 还有一小时的时候, 玩家们渐渐觉得不太妙了。怎么我们还没找到松田警官？
    距离本轮判定结束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在论坛上吹牛的，在游戏里仗着npc帮忙开始追杀大佬玩家的，都慌慌张住了手, 疯一样找人。
    【真假裁定-第十轮】
    【剩余时间：00:12:07】
    距离这一小时过去只剩下十二分钟，而在下方还有一行鲜明的红字。
    【[乌鸦]阵营累积正确次数：3次，再答对3次即可通关副本。】
    【剩余回答次数：3次】
    如果十二分钟之内，[乌鸦]阵营玩家们没有找到松田阵平, 那游戏就失败了！
    失败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松田阵平也不能直接走出去, 说自己是真的, 毕竟他上一轮在真假判定中承认了那个虚拟npc是真实的，如果自己推翻自己, 也会影响副本的可信度。
    所以，照这个趋势下去，玩家最后就算找到了“松田阵平”, 也是在完成纸居圭介给出的任务，密钥会落到纸居圭介手里。

 第170章

    松田阵平握着手机沉思，接着用管理员邮箱给纸居圭介发过去一条消息。
    【你为什么觉得得到密钥之后就一定能脱困？你是怎么被困在游戏里的？你的权限又是怎么来的？—— administrator】
    【你居然到现在才真正着急吗？到底是因为副本即将按照我的规划结束，还是因为我抓了松田阵平？——纸居圭介】
    松田阵平：……
    这两件事情难道不是一件事吗？如果不是他抓了那个虚拟npc，副本怎么可能会按照他所想的进行。
    但他就沉默了一下，纸居圭介的下一条消息已经发来。
    【管理员先生，交流的前提是互相坦诚，到现在为止，你甚至连自我介绍都没做过。——纸居圭介】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还需要给一个不存在的人准备自我介绍。
    松田阵平无语，也没打算再继续回复。
    ——纸居圭介摆明了要和他绕圈子，再说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消息。但他刚要关掉邮箱，又冷不丁地想起之前的推测：纸居圭介可能认为管理员是这个世界的人。
    现在不就是证实他推理是否正确的时机吗？要不再试一试吧，就算是有答案，没答案的话说句话也没什么损失
    松田阵平迅速过了一遍之前所有对渡鸦首领的设定，还有游戏和这个世界重叠的时间，有了思路。
    系统光屏上，一行文字随着他的意念浮现。
    【我没什么可介绍的，我没有其他名字，也没有其他身份。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成为administrator而诞生的。】
    是的，松田阵平决定让渡鸦背一个锅。不，渡鸦是最近才从组织里拆出来的，这个锅应该交给组织。
    比如什么从三十年前发现了玩家的存在，接着暗中一代又一代培养阶段的培养能够得到管理权限的人。
    就算纸居圭介对组织内的情况有一定了解，也不可能深入到方方面面，这种谎话很难被拆穿。
    松田阵平屏息等待，看见新的邮件弹出来。
    他猜对了。
    纸居圭介果然没对他的身份有任何质疑。
    【这么说之前还有人尝试过，但是都失败了？为什么你成功了？和松田阵平有关，你和他认识是在成为管理员之前之后？——纸居圭介】
    这是什么？全自动补全背景？
    松田阵平思索，给出回复。
    【没错，之前没有人成功过。因为松田阵平的同意，我才成为了administrator。我和他早就认识。—— administrator】
    【……他想让你做什么？——纸居圭介】
    【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administrator】
    纸居圭介没有回复。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单手支着下巴，闭上眼。
    【您已重新接管虚拟npc[未命名]】
    【您已为虚拟npc命名为[渡鸦首领]】
    石渡酒店，顶层的套间房门打开，轮椅声、脚步声穿过走廊。
    他要挽救自己的副本了。
    而另一边，降谷零正看着昏迷的“松田阵平”。
    他知道松田阵平的计划，也知道松田阵平会安排易容成自己。误导那群不知道是不是人、但是绝对精力旺盛的家伙。
    可松田阵平易容成hiro时，他能分辨出真假。但眼前这个……被纸居圭介带来的人妥帖安置在重新清洁、又垫上羊绒毯的沙发上沉睡的卷发男人，他却看不出是真是假。
    刚刚离开的纸居圭介回来了。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难道到时候打算向朗姆汇报他有多少根头发吗？”
    降谷零转身，敏锐的发现纸居圭介的态度和之前有一些变化。
    朗姆刚起提议让他留下时，纸居圭介看他的眼神就是一个碍事但是不方便赶走的眼线，但此刻却又多了点别的探究意味：“你对松田阵平很感兴趣？”
    “纸居先生，什么让你疑神疑鬼，是刚才作为绑匪接了人质家属的电话吗？”
    “不，我只是明白了为什么你们那位boss轻而易举地答应了我的条件。”
    没反驳人质家属那句，现在知道松田阵平可能被绑架的人不多……刚才和他联系的人应该是渡鸦首领？
    那这个松田难道是真的？
    还有，轻易答应是什么意思。降谷零联想到他的态度和刚才的问题，心中一惊。
    纸居圭介认为组织本来对松田阵平有所企图？因为想要得到松田阵平才出让据点？
    他试探道：“可惜这位松田阁下不能留在组织。”
    “你们还真是不死心，可惜……”
    纸居圭介走到‘松田阵平’面前，轻描淡写的扔下一句信息量极大的话。
    “他已经选过了。”
    选了渡鸦。
    大城信幸也正在考虑要不要联系渡鸦。
    ——仓辻速水和荒海彩都一声不吭下了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纸居圭介失联，留下他和剩下的几十人被几百号玩家集火。
    其实大城信幸的人缘还算不错，或者说他们这个[渡鸦]阵营中，许多玩家都认识不少关系不错的朋友。
    但关系不错，某种程度上是另外一种威胁。
    嘿嘿，让我砍你一次试试。
    大城信幸躺在某个小区花坛灌木和瓷砖之间的夹缝里，安详得像是花肥，大脑却在很不花肥地转动着。
    今天晚上在拳击馆，荒海彩回答了第九轮真假判定，接着松田警官和荒海彩一起离开拳击馆。
    再往后，荒海彩忽然下线，松田警官疑似被绑架。
    先看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系。
    大城信幸觉得有，但他又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觉，有点纠结地翻了个身，开始揪旁边的草叶。
    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好的，有。
    他碾着手里最后一片代表“没有”的草叶。
    那这就很不游戏了啊，荒海彩发现了什么，智能体把她弹下线了？
    还是……像是之前克拉伦斯.查普曼那样？真的有人能够登陆玩家的历史身份，让玩家强制下线？
    但是好像没人告诉他克拉伦斯的事，是他自己发现的，那还是装不知道吗？
    背后的麻烦一层又一层，大城信幸没有头绪，也没有很认真地在想。
    他打算再待五分钟就起来，但是才过去三分钟就收到了系统提醒。
    【真假裁定-第十轮】
    【无玩家找到npc[松田阵平]】
    真没找到？
    距离副本结束还有两小时。只剩下两次回答机会，而[乌鸦]阵营的玩家至少要再答对三次才能通关。他们注定通关不了了，那副本是不是要提前结束了？
    大城信幸扔了手里的草叶，看向世界频道，不出意料，一片哀鸿。
    【我们已经输了吗，还有下一轮吗？】
    【松田警官到底在哪啊？】
    【@荒海彩 @纸居圭介 是不是你们绑架了松田警官，呜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但很快，有玩家迷茫地问：
    【特殊区域是什么？】
    他贴出了自己这边的系统提醒。
    【副本-真假裁定】
    【副本结算中……】
    【累计正确次数是否满足通关要求……否】
    【是否正式开启阵营……是】
    【是否参与阵营战……是】
    【是否发现副本隐藏区域……否】
    【是否立刻退出……】
    大城信幸一愣，看向自己的这边的任务消息。
    【副本-真假裁定】
    【副本结算中……】
    【是否成功破坏[乌鸦]阵营任务……是】
    【是否正式开启阵营……是】
    【是否参与阵营战……是】
    【是否发现副本隐藏区域……否】
    【请确认是否立刻退出副本。
    注意：此次退出后将直接结算奖励，不可再次进入副本，不可再次探索隐藏区域】
    【是/否】
    大城信幸：？？
    他本想要先退出副本再联系渡鸦寻找松田警官，现在紧急刹住按下退出的动作。
    唯一性副本，还有一个没探索区域，退出等于永久性放弃探索。
    退一步讲，松田警官肯定在东京，他难道不能两件同时做吗？
    大城信幸犹犹豫豫地选了否。
    立刻又出现新的弹窗。
    【警告：副本已结束，是否强行滞留。】
    强行滞留？
    这个说法和游戏更新版本时禁止登录，结果你发现自己还能登录有什么区别。
    大城信幸果断选了是。
    【统计人数中……】
    【检测目前已触发隐藏条件：
    1. 阵营已正式开启。
    2. 副本内所有阵营玩家均和对立阵营发生冲突。
    3. 副本结束时，所有阵营玩家均未发现隐藏区域】
    【满足滞留要求】
    【您可在两小时内继续寻找并探索隐藏区域。】

 第171章

    【检测到您已获得线索[失踪的松田警官]】
    线索……松田警官的失踪其实是线索？
    大城信幸怔住。
    这时，他忽然听见了轻微的轮椅声。
    第149章
    （上一章结尾重修, 麻烦先回看上一章qaq）
    再早一些时候，纸居圭介还没向降谷零散播松田阵平不存在的过去时，松田阵平就在和游戏系统单方面商量计划。
    第一步是关掉系统的警告弹窗。
    先关掉对npc松田阵平的。
    【警告：玩家消极对待副本任务, 请特殊npc[松田阵平]引导玩家继续副本任务。】
    接着是发给管理员的。
    【检测到特殊npc[松田阵平]消极对待副本任务，请管理员引导npc[松田阵平]继续履行职责, 引导玩家继续副本任务。】
    npc松田阵平并没有消极对待副本任务, npc松田阵平被玩家下药迷昏了。
    但系统不能理解, 系统只知道副本地图中的npc松田阵平在原地不动, 任务也没有进展。
    管理员敲敲并没有实体的光屏。
    ‘你还记得我的副本还没完全解锁吧？’
    系统界面闪了闪, 智能地展现任务界面。
    【副本-真假裁定】
    【模式3：玩家以当前容貌进入副本，死亡既身份死亡。但满足隐藏要求后, 可更换容貌, 死亡时脱离副本恢复身份。】
    【副本区域：东京[未完全解锁]】
    【隐藏条件：进入真实副本区域】
    这是松田阵平刚开启副本时设置的，真实副本区域指的是食品加工厂。
    在他的计划中，这是最后一轮的场地。但是因为纸居圭介的插手，局面大幅度倾斜, 还没到最后一轮，[乌鸦]阵营的玩家们就要失败了。
    但问题不大，因为早在之前松田阵平就已经考虑过副本中途出岔子的可能。
    毕竟就算没人捣乱，玩家们完成副本都有可能出各种状况, 更别说还有一个不确定因素在后面做推手了。松田阵平怎么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个所谓的隐藏条件, 就是专门留着用来打补丁用的。
    ‘帮我计算副本通关概率’
    【现存玩家数量分析中……】
    【玩家位置分析中……】
    【概率计算中……】
    【玩家完成第十轮真假裁定的概率不足1%, 副本通关概率不足1%，副本即将提前结束。】
    ‘你看, 玩家马上就要通关失败了。而且玩家根本没探索到食品加工厂，这样下去副本的场地都浪费了。’
    游戏系统分析松田阵平的话，并且给出对应的规则。
    【副本通关条件已确认, 禁止临时修改。】
    ‘我不修改副本，就让玩家们直接结算任务。但是副本时限还没结束，没有哪一条规则说玩家不能留在副本里吧？’
    系统没有反应，没有反应就是没有触发限制规则。
    所以松田阵平在结算副本时暗戳戳地加了一堆东西。
    接着选择了结束副本。
    副本地图在眼前关闭，一条条结算项目在光屏上划过。
    但很快，玩家们的反馈出现了。
    【玩家[大城信幸]滞留副本】
    【玩家[椿英明]滞留副本】
    【玩家[新井砂希]滞留副本】
    【玩家[岩崎介羽]……】
    除了个别玩家，根本没有人退出副本。
    那玩家非要留在副本里，想看一看没探索的副本区域长什么样。那作为管理员为了玩家的游戏体验，给玩家提示可以吧。
    新的提示和任务也和副本没有关系了，所以不违背副本规则。
    所以松田阵平成功把自己的失踪，整个副本中最不和谐的部分，当做隐藏区域、也就是真实副本区域的线索发布了出去。
    世界频道里不断弹出新消息。
    【我懂了！是因为我们之前没找到隐藏区域，所以才触发了松田警官被绑架的事件，所以副本失败了吗？】
    【可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我们中间漏了什么线索。】
    【为什么松田警官的失踪也是线索，我想不明白，我的脑子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三上谅：我好像知道了……松田警官的失踪是在我们猜出松田警官身份之后。】
    【三上谅：之前九次的松田警官都不是真的，但是每一次猜完之后，npc都会离开原来的位置。我跟踪过一小段路，结果跟丢了没找到，以为是副本退场，现在想想，他们好像都往一个方向去了？】
    【什么？这种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三上谅：靠，发错地方了。】
    【三上谅撤回了一条消息】
    【三上谅撤回了一条消息】
    【三上现在是[渡鸦]阵营的对吧……】
    【……是的。】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因为我们和大佬对着干，根本没有人带着我们解谜。】
    有玩家悲从中来，抓住旁边的人，声音哽咽，
    “为什么我的脑子这么笨，这根本就不公平，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要怎么找，找人的事情之前都是仓辻大佬和大城老大配合的。”
    赤井秀一：……
    他挑了下眉，“大城……是你刚才一直追杀的那个人？”
    玩家继续哽咽着点头，然后发现不对劲，“你是那个……”
    “莱伊。”
    虽然这个男人看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泪，无助又瑟缩。
    但赤井秀一没忘记，一个多小时以前，他是怎么轻而易举地从路过的科恩身上摸到烟盒，又趁科恩没注意塞回去的。
    那样快的手速、精准而隐蔽、千锤百炼的动作。连赤井秀一自己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提前发现。
    如果对方不是单纯搞个恶作剧，而是想要杀人的话，科恩现在已经死了。
    而这样的人，就只是刚才数百人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渡鸦。
    明美的死，雪莉的消失，会在这里找到答案吗？
    夜色和朦胧的灯光一同藏起墨绿色的双眸中的冰冷。
    “我可以帮你找，但刚才我们收到消息可以结束了。所以这已经不算是协助你们的任务内容，我不打算做白工，所以你要额外帮我做一件事……”
    后面这些都不重要，只是取信人的手段而已，但他还没说完就看见对面的年轻人点头如捣蒜。
    “好的好的，我答应了。”
    “我还没说是什么。”
    “啊？噢，什么都行。”
    长得最好看的那个阵营npc主动要在副本结束之后帮我！这样的好运居然降临到我头上了！我就是那个天选之子，下一任欧皇！
    玩家像是被重新吹满气的气球，情绪饱满地大声道：
    “帮我找到松田警官，你要我的命都行。”
    带针织帽的长发npc凝视他，而后在昏黄的灯光下勾起唇角，声音低而冷淡：
    “好，我帮你找到那位松田警官。”
    有、有点帅。
    莱伊现在就是我的第二个老婆。
    玩家声音都飘忽了：“那我多叫一些人帮忙。”
    他并没开口。
    但路过的玩家一个接一个地接着停下来。
    ……
    诸伏景光从望远镜看着这一幕，又感觉到那种若有若无的寒意。
    【administrator？】
    他又故意试着在心里喊管理员，依然无人回应。
    是真的已经完完全全不能不再关注他这边了？还是单纯没有理会？
    诸伏景光难以判断，但现在也不是用其他手段验证的时候。
    组织安排莱伊他们三人协助这些人，也安排了他在暗中观察，他身上还有两个能收音的微型摄像头。
    ……因为组织已经排查了大部分在日本的代号成员，现在只剩下进入组织多年，不太有可能是卧底的基安蒂和科恩、以及并没有什么嫌疑，但是还在观察中的莱伊。
    如果今天他发现莱伊有异常举动，可以直接动手。
    但从目前的表现来看，莱伊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可以再栽赃的角度。
    单独联系这些人也没什么奇怪的——谁都知道莱伊在调查宫野明美的死。
    那就先这样吧。
    诸伏景光下了楼，给琴酒打电话汇报。
    琴酒嗤笑：“如果莱伊也不是，那要么之前排除的人里有卧底，要么公安卧底是假消息，苏格兰，你觉得是哪个？”
    琴酒的语气不太好，但诸伏景光觉得那并不是针对他。而且他总觉得。琴酒对待卧底的态度似乎并不像是之前一样在意。
    该不会是因为……这段时间组织做的事吧？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拨弄了一下身上的微型摄像头，两个摄像头都因为“电话”的干扰而声音失真模糊了。
    他悄然往危险的边缘踏了一步，在话里加杂了一些不应有的暗示：
    “gin，你希望是哪一种？”
    “……苏格兰。”琴酒的声音冰冷。

 第172章

    “你还在我的安全屋吗？”你还被迫留在那吗？
    诸伏景光低声道：
    “gin，我的要求不多，别被随便推出去就好了。”
    如果组织一直打算忍让也就罢了，但组织明明计划了要反咬一口。
    诸伏景光等了一会儿，以为自己要失败的时候，终于听见了琴酒的声音。
    “寺田宏一，他现在应该在警察厅，把他引到东新町的森本食品加工厂。”
    森本食品加工厂，是琴酒亲眼看着松田阵平从组织割下的。
    松田阵平从未对琴酒说过他打算用这个地点作为玩家们的最终游乐场。
    但琴酒早就猜到了。
    他没有告诉朗姆，也没有告诉boss。
    现在却打算把组织在公安的钉子推向这个注定会充满血腥混乱的地点。
    诸伏景光微微笑了，温和地说：“好。”
    电话挂断，琴酒的人听从安排找过来。其中一人与诸伏景光身型体型相仿，穿着同样的衣服，他取走了诸伏景光身上的两个微型摄像头，放在自己身上。
    诸伏景光摆脱了束缚，确认安全后，立刻联系了松田阵平。
    无人接听。
    ……被劫持的那个松田阵平，应该是假的吧？
    真的松田阵平现在应该在警察厅才对……
    并没有。
    被劫持的消息还没传到警察厅，松田阵平看完了纸居圭介的资料，就已经隐藏行迹离开警察厅。
    紧接着，他就安排渡鸦的人去抹掉纸居圭介一路上的痕迹，确保玩家们只能查到加工厂这边。
    副本结束了。
    但玩家依然在副本中，按照管理员引导进行游戏。
    那这算不算副本任务？
    试试看就知道了。
    松田阵平控制着坐着轮椅的虚拟npc，看向不远处的花坛。
    “大城信幸。”
    穿着粉绿色上衣的年轻男人盘腿坐在灌木旁边，
    “ administrator，晚上好，嗯……我正要想办法找你，我还以为要花大力气才能找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最近运气变好了。”
    “晚上好。”松田阵平说，“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愿意。”大城信幸回答。
    系统界面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不断闪烁。
    一条条弹窗出现又自动撤回，最后回到了原来的界面。
    【[副本-真假裁定]进行中】
    第150章
    玩家总会不问是非、不讲道理、不计代价地帮助松田阵平。
    而现在, 也延续到了管理员身上。
    管理员松田阵平还没说具体的请求，大城信幸已经答应下来。
    ……不，其实并不一样。
    连松田阵平都能一眼看出来, 大城信幸其实在走神，完全没有认真, 简直像是在游戏剧情上点skip键。
    你面对松田阵平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明明每句话都会仔细听来着。
    松田阵平郁闷了一下, 又发觉这像是在自己为难自己, 所以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说出提前准备好的内容。
    “你应该已经发现，仓辻速水和荒海彩都被迫下线了。或者说, 你已经猜到这件事情和谁有关了。”
    大城信幸的手指僵硬地蜷缩了一下。
    “纸居。他是那个伪装成克拉伦斯查普曼的人吧？我一开始以为是复制影像类的技能, 因为他那天穿的衣服和克拉伦斯临死前的最后一张照片一模一样。”
    “不是技能，是管理权限。纸居圭介手里有部分管理权限，可以强制登录你们的账号，也可以重新虚拟出你们的历史身份。”
    松田阵平起初也误以为是技能, 甚至还专门搜索过，没搜索到，还以为是自己的关键词不合适。
    但现在想来，这只是纸居圭介示弱的幌子。用一种种不合常理的表现, 伪造出虚弱的假象。
    如果不是松田阵平碰巧把作为npc和管理员的身份完全拆开, 还误打误撞多了一个莫须有的智能体身份, 导致纸居圭介判断失误，策略驴唇不对马嘴, 现在昏迷的就不是虚拟npc，而是他本人了。
    大城信幸不知道那么复杂的交锋和背后的阴差阳错，只简单朴素地问：“那你呢, 是不是也能这么做？”
    扎心了，他还不会，可能需要拿到密钥才知道怎么操作。但管理员怎么可以说控制不了游戏。
    是时候反过来让松田阵平背几个黑锅了。
    “我可以，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松田不同意。他认为这样相当于死而复生，已经违背了《第二人生》的世界观，会影响游戏世界内的秩序。”
    大城信幸不太相信：“几天以前，松田警官还不知道我们可以死而复生，你是想说他那时候就在撒谎骗我们吗？”
    “……不，他只是……忘记了。”
    松田阵平开头说得很艰难，但大脑高速运转之后，很快就流畅了起来。
    他扮演管理员已经越发熟练，有时候甚至不需要系统提词，只需要把语速放缓一点，不要做什么大幅度表情，态度客气一点，多用一点敬语就行。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也知道松田是怎么对你们说的。他认为一切都是我告诉他的，包括你们的存在，而你们认为是我在引导他发布任务，但实际上恰恰相反。”
    “他才是游戏的真正掌控者。他比我更在意《第二人生》，也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世界出现问题。但自主演化型智能体的缺陷注定会导向智能体失控，所以他在失控之前选择了我成为管理员……然后，他清除了紊乱的数据，忘记了一切……我只是在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松田阵平把对纸居圭介的说法再次完善，告诉了大城信幸。
    公平，自己就是要和自己分享黑锅。
    虽然管理员在zero和景光他们眼里已经乌漆抹黑怎么也洗不白了，在玩家这边的形象还可以挽救，毕竟他还希望得到玩家们对管理员的认可度。
    对吧？
    大城信幸，你为什么不说话：）
    大城信幸依然坐在花坛里，像是一株不应时的花木，发现自己开得不合时宜，又缩不回去。
    “我、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逼你说出这些事情。”
    “……这没什么可道歉的，我请求你为我做事，你当然有权利得知原因。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你可以把它当成不重要的剧情背景。”
    他这句话既像管理员的口吻，又像是游戏角色交代任务的流程，听起来有些微妙。
    大城信幸心中一动，下意识打量渡鸦首领。
    轮椅上的人一身黑衣，脊背挺直，戴着看似低调但实际上一点也不日常的渡鸦面具，渡鸦的尾羽锋利而流畅，流淌着金属光泽，比起游戏管理员，更像是游戏中的角色。他鬼使神差地开口：
    “那你也是游戏剧情的一部分吗？”
    刚说完，大城信幸就后悔了，觉得很不妥当。
    管理员提起松田警官时的态度始终很平静，但如果不是感情深刻，又怎么会中间几次断续说不出来，又因为这留在一个都快没有玩家的游戏里做管理员。
    这已经超出对游戏角色的态度了，更像是对待真实的重要的人。
    大城信幸从花坛里翻出来，努力解释：
    “我的意思是，额，你现在的身份是渡鸦首领，也是松田警官的朋友。”
    说到朋友，他又差点咬掉了舌头。
    渡鸦首领的嘴角却似乎极浅极浅地上挑了一下。
    “那太好了。”他说。
    太好了，终于有一个人把渡鸦首领当做松田阵平的朋友了。
    好感动，但是不敢动，害怕崩了人设。
    松田阵平克制地说，“如果你愿意，就把我也当做游戏剧情的一部分吧。”
    但对面的大城信幸却莫名其妙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仿佛要说什么。
    松田阵平等了又等，却看见年轻男人又闭上了嘴，支支吾吾道：
    “好，好的。”
    管理员松田阵平回到正题，“松田……忘记了智能体的身份和游戏的事，但前些日子因为纸居圭介的暗中影响，又想起来了一些。”
    “松田警官以为是你控制了他，所以才故意制造了这个副本希望得到密钥，这件事正中纸居圭介下怀，纸居也打算利用这个副本自己获取密钥，所以控制了松田警官。”
    大城信幸边说边思考，“但是松田警官即使忘记了之前的事情，也依然担心自己真的会导致游戏世界崩坏，所以并没有真正束缚你，这正好给了你阻止纸居的机会，你需要……让其他玩家忽视纸居的动静？”
    这才是正确的补全背景方式！
    松田阵平十分欣慰。
    “没错，我希望你和其他[渡鸦]阵营的人，引导[乌鸦]的人前往一个地点，就是你之前知道打听过的那一个食品加工厂……但你可能会失去一部分游戏体验。”
    你好，玩家。
    管理员要聘请你作为临时npc，但是你会被剧透剧情，没办法玩这个副本了。

 第173章

    管理员很忐忑，但还是希望你能答应。
    大城信幸盯着他，像是消化了一会儿这个信息，
    “……所以其实是有剧情的。”
    “？对。”
    “副本都是游戏设定？”
    “对。”
    “《第二人生》就是一个自由度很高，设定和体验感特别真实的游戏。”
    松田阵平终于明白大城信幸是什么意思了。
    “……对，《第二人生》是一个在人物性格模板和世界设定上面花了很多的心思的游戏，有些数据也……不太符合规定。如果、如果你有时候觉得太真实，也请别去投诉，它只是一个没什么影响力还不太赚钱的普通游戏。”
    “我当然不会。”
    大城信幸忽然整个人轻松了许多，“我这就去，这能不能算阵营任务里，我也想要奖励的，管理员先生。”
    但这怎么写，松田阵平迟疑。
    大城信幸像是猜到了原因，
    “编一个嘛，管理员先生，你不是也能发任务。比如我们其实已经先一步找到了松田警官，三上谅之前还在世界频道里发了条消息来着，就当做我们要把他们引过去埋伏怎么样？到时候我们再找一个玩家扮成松田警官，还能解释为什么松田警官不在。”
    果然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是不嫌麻烦的。
    管理员无语片刻，只好编造，但也没真的倾斜到这么欺负普通玩家的地步。
    【真假裁定-最终副本】
    【副本范围：食品加工厂】
    【副本模式：进入副本范围内之后，玩家容貌不变，死亡后会在副本外复活，不影响当前身份，但不可再次进入副本】
    【副本要求：请在零点之前将所有其他阵营的玩家驱逐出副本范围】
    【副本奖励：积分+100~1000】
    【注意：不可以任何形式主动攻击npc或诱导npc攻击】
    “只有积分吗？”大城信幸凝视管理员。
    “你想要什么？”
    “认可度！”大城信幸道。
    “那等松田……回来，他会补发的。”
    日常任务是提前设定好的，管理员可以代发。但是这种新生成的任务，管理员再代发就不合适了，松田阵平在这上面还是很严谨的。
    ——其实是刚才被系统弹窗提醒了。
    “嗯。”大城信幸陷入可疑的沉默。
    “你……”还不走吗？
    松田阵平忍了忍，好歹还记得清自己现在的身份，委婉地地说，“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想问一个问题。”
    “请说。”
    是想问他故意含糊过去的纸居圭介的目的，还是想问加工厂内部的设置。
    松田阵平打起精神，听见大城信幸说：
    “你和松田警官这么熟悉了，还是只他叫松田吗？”
    “……”
    不然呢，他喊自己松田已经很别扭了，每次都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能说出口，再喊阵平……连hagi都没这么厚的脸皮自称研二。
    渡鸦首领握紧了轮椅扶手，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没那么亲密。”
    第151章
    和松田阵平关系没那么亲密的渡鸦首领目送大城信幸离开之后, 就打算把这具身体交还给了虚拟npc，让虚拟npc自行操控离开。
    但还没来得及操作，先看见了一连串的消息。
    【诸伏景光：administrator】
    【诸伏景光：administrator,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诸伏景光：松田阵平被劫持了，是不是和你有关。】
    松田阵平：？
    上回松田阵平接管诸伏景光的身体之后, 有短暂的一段时间, 诸伏景光可以玩家一样直接给他发送消息。
    但隔了一会儿, 松田阵平再试, 就显示对方已经离线, 消息被退回。
    怎么现在他又能收到诸伏景光的消息了？
    松田阵平十分迷惑，但还是打算先回复诸伏景光。
    “他没事, 纸居圭介绑架的是……”还没发出去, 松田阵平顿住，回看上面几条。
    ‘松田阵平被劫持了，是不是和你有关。’
    【administrator：你为什么觉得和我有关。】
    诸伏景光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在去往森本食品加工厂的路上。
    把寺田宏一引导食品加工厂很难, 寺田宏一是卧底，远比其他人要谨慎小心。琴酒给了苏格兰取信对方的办法，但怎么潜入警察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 就已经是一个难题。
    但诸伏景光不在大多数人里。
    在警察厅同事的配合下, 这件事简单的不像个任务, 所以诸伏景光空出许多额外的时间，来确认松田阵平的行踪。
    起初, 他只隐约得到消息说松田阵平被纸居圭介绑架了，但更倾向于这是一个假消息。
    但松田阵平不接电话。
    诸伏景光见到风见裕也，得知了另外一个坏消息。
    “你是说他突然要求独自待一会儿, 然后让其他人离开房间，过了一会，又主动向你索要纸居圭介的情报？”
    “对，当时我们还没还给他手机，我以为他可能是希望单独理清了思绪……”风见裕也想起在食品加工厂时，从录音里听见的只言片语，脸色微微变了，“你是说，他那段时间在和别人交流？”
    不然呢。
    诸伏景光头疼起来，但这件事也不能怪风见裕也，没有人有应对这种事的经验。
    他能想到，是因为自己确实被控制过身体，所以印象深刻，也是因为下午被zero提醒过。
    ——中午降谷零开着面包车带松田阵平来食品加工厂的路上，松田阵平明明没有用手机身上也没带着其他的联络器，却知道诸伏景光在哪里。
    松田阵平很可能是在独处的时候从渡鸦首领那边，得到的消息确认了幕后那人就是纸居圭介，才向风见裕也索要情报。
    “他是怎么离开的？”
    “……松田警官说是有人来接他，然后上了一辆黑色的丰田车。”
    说话间，风见裕也已经让人调掉那辆车的行驶记录，发现在一条比较偏僻的路上停过一次，于是立刻申请查询附近的摄像头。
    但那个位置偏僻，只有一个摄像头拍到了一点车边缘的位置，技术人员放大再放大，不断调整，终于确认。
    “副驾驶的人独自走了下来，坐到了后排，没有其他人上下车。”
    车上只有松田阵平和那个来接松田阵平的司机，好端端的，松田阵平为什么要突然来到后排。
    时间紧张，诸伏景光快速看下一个路口——也是这辆车失去踪迹前的最后录像——结果发现后排根本没看到人影。
    没有下车，那就是后排的人躺下了，但也有可能是……昏迷了。
    “松田警官是主动走下车来到后排的，也可能是身体不适……”
    这话说的风见裕也自己都不信，看向旁边为了掩饰身份而故意换了穿衣风格的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敛目。
    不是身体不适，那就是另外一个原因了。
    松田阵平被操控了。
    诸伏景光不知道有多少人有这个能力，松田手下的人有没有。但松田很确定他能掌握自己的那些人，这些人也应该不会对松田做出这种事，所以可以先排除他们。
    其他的，渡鸦首领一定可以，而纸居圭介似乎也在酒店操控了渡鸦首领下属的身体。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之中有一个人在这时控制了松田阵平。
    按诸伏景光所得到的消息，动手的人应该是纸居圭介。
    但如果纸居圭介能轻易控制松田阵平，之前就不必在幕后躲藏了。
    可是渡鸦首领？松田阵平曾经明确说过，他有能力限制对方。
    但两人都有可能暗中藏了一手，亦或者是欺骗了松田阵平。
    该怎么判断？
    诸伏景光盯着茶几上的倒影许久，
    “纸居圭介或许早就能控制松田，但是一直示弱误导松田，把它留作杀手锏。现在用出来，大概是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风见裕也微怔，就看见黑发蓝眼的男人微微笑了，
    “他大概率是想引松田的人过去，我们不让他如愿就行了。zero之前给过你部分名单，麻烦你确认一下，现在渡鸦的人有没有引导他们去森本食品加工厂，如果有，那就说明一切还在松田的计划之内。”
    也说明渡鸦首领没有背叛松田。
    “如果没有，那公安的人来做吧。”他站起身，态度依然温和，“不过我好像没有权利做这种安排，你觉得为难的话，只帮我确认就行了，我来做。”
    风见裕也心乱如麻，
    “不是这个问题，降谷先生也提过让公安协助引导的事。而且我们也不可能让寺田宏一单独过去，会暗中派人跟着。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把人引到特定的地点？诸伏警官……你知道这听起来像什么吗？”

 第174章

    像献祭。
    像仪式。
    就像上次在废弃酒店一样。
    如果说上一次还只是模糊的感觉，现在这一天下来，那种仪式感越来越清晰了。
    松田阵平想完成，纸居圭介想破坏，又想要完成自己的。
    谁能完成，谁就能拿到那个所谓的密钥。
    听起来简直像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三流漫画。
    但如果真是漫画的话……
    不会吧，救世主松田阵平。
    我晚上会做梦都会笑醒的。
    “但搞不好我们真的在拯救世界。”诸伏景光喃喃。
    “什么？诸伏警官你说什么？”
    “没事。”
    诸伏景光回神，同时又感觉到一种崭新的不可思议。
    在卧底期间回到警察厅，还直接被叫名字了。
    重新遇到松田阵平之前，他完全想不到自己会在卧底期间重回警视厅，还是因为组织内斗，而被派来诱杀组织在公安的卧底。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呢？如果哥哥知道会笑吧。
    不对，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太奇怪了，总感觉今天的自己一直在想东想西。
    诸伏景光按了按眉心，“抱歉，我要先走了，其他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寺田宏一离开了警察厅。
    诸伏景光跟着他离开，路上又一次尝试联系administrator。
    因为担心松田阵平，所以他这次真心实意地希望联系上对方，甚至还故意质疑起对方的居心。
    【诸伏景光：松田阵平被劫持了，是不是和你有关。】
    【administrator：你为什么觉得和我有关。】
    【诸伏景光：……抱歉，我只是有些心急，我的意思是他的失联是不是你们今天的计划有关。】
    诚恳但实际上非常敷衍的道歉。
    也算是一次试探，但和上次一样，渡鸦首领并未生气，甚至没有警告他。
    【administrator：他现在很安全。】
    很安全的松田阵平意识回归，从车后排坐起来。
    车速放缓，前面传出司机的声音，
    “您醒了。”
    “嗯。”
    松田阵平想接管其他的虚拟npc，自己就会失去意识，他怕自己坐在副驾驶太扎眼，所以到了后排。
    现在，他眼前，食品加工厂内部的数个画面展开。
    地面以上的位置，和大城信幸一样属于渡鸦阵营的玩家们提前到了，正在里面愉快的布置各种陷阱。
    而这次他留在食品加工厂内的虚拟npc都不再是上次一样的黑衣人形象，而是[森本食品加工厂流水线工人][森本食品加工厂主管][森本食品加工厂厂长]等等。
    为了给副本增加趣味性，松田阵平让系统给这些npc们设定了规律的行动路径，[渡鸦]阵营的玩家必须躲开他们的视线，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布置陷阱和熟悉环境。
    松田阵平还在场景里面放了一些额外的道具比如说可以探测监控的、提前获知npc路线、示警的……这些道具的主要作用是让这些水平本来就超过普通玩家的高玩们不再凭借自己的技术和能力观察现场。
    有了道具的帮助，数十个隐蔽能力点满而且无法被道具检测的精英npc，终于可以悄然埋伏在玩家们不会在意的地方，充当松田阵平的眼睛。
    而地面以下，[渡鸦]玩家还没探索到的区域，是组织破坏过一次、公安又严密搜查过一次的地下实验室。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了。所以松田阵平从渡鸦部分过去的废弃实验中复制了一些过来，当做玩家们的战利品，反正玩家们最后也会还给他。
    一切准备就绪了，松田阵平布置在加工场百米以外的暗哨，看见了寺田宏一。
    嗯？
    然后看见了公安的人。
    嗯嗯？
    接着，看见了一掠而过的模糊身影。
    松田阵平狼狈地再次找回刚才的聊天记录，尝试联系诸伏景光。
    【administrator：是你引导寺田宏一到森本食品加工厂？】
    【诸伏景光：抱歉，影响到你了吗，这是琴酒交给我的任务。】
    琴酒怎么可能……琴酒猜我想利用加工厂做副本？但副本在他眼里恐怕是大屠杀……琴酒想背叛组织？！
    不对，没到这种程度。琴酒知道“松田阵平”被纸居圭介抓了，他想利用寺田宏一的死打击朗姆和组织，并且把事情推到渡鸦头上？
    比如渡鸦首领和松田阵平决裂，趁着这次除掉松田阵平，然后和公安合作？
    松田阵平前面猜对了，但后面相差很远。
    琴酒根本不相信松田阵平真的被抓，只认为这是松田阵平的计划，而他只是在这个计划里加了微不足道的一环，多处理了一个人。
    这件事情既能煞组织的气焰，又能借此和公安产生的联系，对松田阵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除了会多背上一个黑锅。
    琴酒不认为松田阵平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以松田阵平恶劣的性格，分明十分乐意自己的风评变得更加可怕，没准还会因为别人的误解而愉快。
    至于渡鸦首领。
    琴酒与客厅里的西尾瑛对视，他刚才已经试探过了，比起渡鸦首领，西尾瑛这个明立流的负责人更遵循松田阵平的指示。
    门外看守的渡鸦对西尾瑛恭敬有余，熟悉不足，彼此之间也不够默契，应该不是他的下属，而是从东京其他地方临时调过来的。
    这种情况下，西尾瑛依然做出这样的隐约表态，说明他能掌控这些人。
    西尾瑛的影响力，就是松田阵平对渡鸦高层掌控力的体现。
    渡鸦首领或许还能影响松田阵平的决定，但产生的作用有限，恐怕早就被架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还把人留在那个位置上。
    一辆车拐了进来。
    西尾瑛扫了一眼，神情立刻有了变化，匆匆走了出去。
    松田阵平来了。
    他刚才以administrator的身份努力说服诸伏景光，但效果不太好。
    诸伏景光的意思是他需要在附近留下足够多大痕迹，让组织的人确认寺田宏一是主动进入食品加工厂内部，影响松田阵平的‘游戏’，然后再没能出来。
    进入的原因可以是他从公安听到了风声，认为这是一个向朗姆邀功的机会，所以没有。汇报，而是私自过来了。
    诸伏景光的态度客气温和，甚至还详详细细的讲了规划，最后还搬出了‘松田阵平’来保证，让他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
    松田阵平又不想在让渡鸦首领对诸伏景光他们面前表现的太有攻击性，所以只能同意。
    算了，处理不了诸伏景光的事情，难道还处理不了琴酒吗。
    反正他也想找琴酒问清楚组织那个基地的具体位置，和进入方法，干脆把人打包带走，免得对方中途还有余力发什么新任务。
    琴酒走到门口，正好看见西尾瑛走到车后排，打开车门，卷发男人从车里下来。
    还是一身黑西装，照旧戴着墨镜，东京已经天翻地覆，他却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黑泽阵。”卷发男人的目光望向他，“过来，上车。”
    “……您是来接他的吗？”西尾瑛问。
    周围几个渡鸦成员的目光立刻都隐晦地扫向琴酒。
    琴酒面不改色，松田阵平也同样没在乎渡鸦的人这点失态，只是有点惊讶地看西尾瑛：
    “你在问我？”
    “属下只是……”西尾瑛匆忙解释，没说完却被打断。
    “别紧张，我之前和你说过，想知道就可以问。”松田阵平像是被取悦了，低笑道，“对，我来带他走，但你也带人跟着，留两个人看……”
    “看着我？”
    琴酒脚步顿住，往回望，是八朔真司出来了。
    他倚着门，看似自然，实际上像是随时都想往后撤。明明是有些惧怕排斥的肢体动作，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的微妙。
    “松田……警官，外面已经热闹成这个样子，你却还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啊，我怕你捣乱。”松田阵平道，“我觉得你心里一定有什么鬼点子，就不知道是想针对我还是纸居圭介。等明天吧，就当你之前给我找麻烦的惩罚。”
    明明说着八朔真司想针对松田阵平，松田阵平语气却不像是警告，反倒有种等这件事结束后，再随你撒气的感觉。
    “……这不公平。”
    八朔真司往前走了几步，渡鸦的人本要阻拦，却又在松田阵平的示意下止住。他越过琴酒，走到了松田阵平的面前，幽幽道，“那我也要跟着你。”
    卷发男人顿住，墨镜下，暗青色的双眼上下打量八朔真司，像是在确认：
    “跟着我？不是想单独行动？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卷发男人靠近了他一点
    八朔真司上半身本能地微微后倾，肩膀紧绷，双脚却死死钉在地上，
    “……我想想，我这就想。”

 第175章

    松田阵平的良心都在痛了。
    “那你也上车。敢和我坐在一辆车上吗？”
    “……”
    八朔真司闷不吭声地先上了车。
    副驾驶。
    松田阵平太想笑了，忍了半天终于强压下嘴角，和琴酒坐在了第二排。
    “去港区……”
    松田阵平看向琴酒。
    穿着黑色风衣的银发男人和他对视三秒，垂下视线，说出了组织基地的具体位置。
    八朔真司猛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琴酒。
    “你是渡鸦的卧底？”
    琴酒：……现在这种情况，还不如是卧底。
    他在松田阵平的低笑声中冷静地看向窗外。
    车平稳行驶，后面西尾瑛和其他渡鸦的人已经跟了上来，松田阵平再次打开了副本地图，观察玩家的情况，然后愣住。
    在大批玩家蜂拥赶往森本食品加工厂时，地图上，有一队红点正往反方向前进。
    他们的路线和松田阵平的路线……
    几乎一致。
    第152章
    玩家们有可能自己找到纸居圭介绑架虚拟npc版松田阵平后的最终目的地、也就是那个组织据点的位置吗？
    有可能, 但是可能性极小，因为最擅长做这件事的人，现在都沉迷于布置陷阱。
    那这十几个玩家是怎么过去的？有谁在帮他们。
    松田阵平在地图上看不出来, 因为地图上只显示玩家、虚拟npc和可交互npc。
    但设定可交互npc也不麻烦，输入姓名或者是代称, 只要能让系统锁定对方就行。
    松田阵平决定试试。
    “你们都把谁派到了我的人身边？”卷发男人仿佛不经意地转头问琴酒。
    琴酒顿了一下, 在西尔孚幽幽的目光中回答：“基安蒂、科恩, 莱伊。”
    “他们三个里有谁知道这个地方？”
    “都不知道。”
    松田阵平挨个输入, 输入到第三个代号时, 一个新的黄点咻地亮起。
    莱伊。
    赤井秀一被那个渡鸦的人拉住手臂时，便意识到这是一次深入了解渡鸦的时机, 于是主动提出帮忙寻人。
    本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没想到对方居然相信了他。
    是真是假姑且不论，起码表面上看，就算是他让这人从杯户大桥上跳下去，这人都会跳。
    于是赤井秀一没再说什么, 拿钱办事，也装作看不见这群人之间异常的默契。
    “栗山。”
    他看向最开始拉住他的那个人。
    “幼生，叫我幼生！”
    赤井秀一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又在这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高兴地凑过来时强行松开。
    栗山幼生努力克制目光, 不和对方那双深邃的绿眸对视。但又被对方及腰的长发吸引了目光。
    莱伊的长发不是那种别的游戏里为了npc的形象故意的设置的毫无瑕疵的、丝绸般的完美发质。他站在这, 能很清晰地看见对方发丝本来的纹理和细微的毛糙。
    因为一天的奔波, 上面还附着些浮尘，但很有力量感, 就这样沉甸甸地垂落，略带弧度的发尾在走动间拂过腿侧，让人移不开眼。
    更奇妙的是, 摸起来像是冬天早上冰凉的雾。
    ……不好意思，他刚才没忍住摸了一下。
    他的技能叫【盲目的窃贼】，只要发动，就可以百分百成功地从别人身上偷走一样东西，但前提是这件东西对方毫不重要，也不会对对方造成实质伤害作用。而且它只能锁定区域，不能够锁定具体物品。
    技能不限使用次数，但是二十四小时之内对同一个人只能用一次。
    刚得到这个技能的时候，栗山幼生曾经心血来潮在大街上把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偷了一遍，最后帮人扔了一大堆没用的小票，过期的口香糖和用过的纸巾……
    而他其实……是个长发控，之前在论坛看见那个黑泽阵的照片，就偷偷溜过去观察过几次，但是对方真的很警惕啦，栗山幼生眼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但是连近身都做不到，根本没办法用技能。
    可莱伊不一样，莱伊完全不介意他靠近！明明发现他在偷看了，也半点也不介意！
    我的大方老婆。
    明天一定要再摸一下，嘿嘿。
    栗山幼生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赤井秀一知道，也感觉到了刚才他轻柔精准的动作，但不在意。有点特殊的癖好，意味着好掌控，未必不是好事。
    他装作不知道，
    “我们到了，你们说的那位松田警官，今晚最后一次出现的位置。”
    但他也只能把范围画在最近百米内。接下来就要精细搜索了……
    还没响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悄悄话”。
    “我知道这里啊，今天没人来过？”
    “好像还没来得及。”
    “我就知道，我们一开始的搜索思路是对的！”
    其中一个年轻女性四处张望，又转回来看他，
    “你真的不知道这是哪？”
    赤井秀一心念电转。陡然间意识到她话里的含义，
    “这里有组织的据点？”
    那人更惊讶了：“组织？你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她嘟囔自语：“不会吧，长得越好看越会骗人……莎朗……安室透……”
    赤井秀一从她含糊的声音里捕捉到两个熟悉的人名，神色微动。但更令他在意的还是前一句。
    他垂眸，将三分不解演成七分，露得明明白白，却又故意不承认：
    “你在试探我？还是想过河拆桥？”
    “没有没有。”栗山幼生先急了，“你们干嘛呀，是莱伊带我们过来的！再这样下次不带你们了。”
    幼稚的威胁，但那女人只哼了一声，没再反驳。
    栗山幼生眼睛微不可察地放空了一两秒，又重新聚焦，
    “我知道位置，我带路。”
    知道位置，还是刚得知位置？
    冰冷的细流从脊椎的骨缝间渗出，蔓延至皮肤表层，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赤井秀一掩下异样，跟了上去。
    栗山幼生毫无所觉，正在群聊里挨骂。
    【我只是问一句而已，又没有欺负npc，而且你问都不舍得问一句，总要有人开口嘛，你当我想被npc降好感吗？】
    【我知道，但是、他不太高兴欸】
    【别说了，一说我也要愧疚了】
    【长得这么好看的npc，就算是骗我也没关系】
    【对的对的】
    【但是一定得找到松田警官】
    【对的对的】
    他们确实知道这个地点，因为他们白天四处搜查的时候挖出来了许多据点，这里也是其中之一。
    因为发现的很晚，没人传到论坛上，只有他们部分人知道，栗山幼生翻了翻聊天记录就找到了。
    他把路线完整的告诉莱伊，又带着莱伊去看了一圈，然后眼巴巴地盯着对方。果然，这个非常聪明的npc给出了潜入的办法。
    他们分队行动，转眼间，身边只剩下了莱伊。
    “你别生气。”
    栗山幼生努力安慰，赤井秀一顺势稍微诱导，就让他把自己所知的和盘托出。
    “渡鸦和组织的关系……组织其实是渡鸦的一个派系……”
    赤井秀一拿着枪的手一颤，瞳孔紧缩。
    “这个我知道。”他的声音毫无异样，“只是奇怪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这个啊，具体我不清楚了，松田警官总是不愿意说……松田警官就是太信任管理员了……管理员就是渡鸦首领啊……管理员公报私仇……什么仇，就是故意挑拨我们互相残杀……可能是觉得我们死了，就没有人耽误松田警官了吧……没关系啊，死了也没关系，找到松田警官就好了……”
    赤井秀一不想引起警惕，故意问得极为隐晦，甚至没让栗山幼生生出询问别人的念头。
    但很糟糕的是，栗山幼生是个彻头彻尾的skip党，连论坛上总结的剧情都没看完过，对所有内容都一知半解，信息来源是被群友们灌进脑子的磕cp小作文和各种带有强烈个人情绪的片段。
    可偏偏就是这种未加整理的、明显出自不同人不同来源的信息，才更符合栗山幼生这种并不擅长情报搜集的人的身份。
    赤井秀一消化整理，就不能忽视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词。
    松田警官，管理员。
    赤井秀一早就发现栗山幼生他们默认他是知道松田警官的，所以在询问时故意隐藏了自己对这人的不熟悉，果然骗过了栗山幼生。
    但接下来，栗山幼生十句话里面有五句提到了松田阵平。他说到自己同伴的死，自己的死，都如此平静，像是能见到松田阵平比所有人的生命更加重要。难以想象，一个明面上警察，居然有这种这种可怕的影响力。
    至于渡鸦首领。这些人虽然是渡鸦的人，但对渡鸦首领的尊敬程度不高，虽然话里带着一些忌惮之意，但是不满更多。可即使不满，之前那么漫长的抱怨中，赤井秀一也没听到任何一点要彻底背叛反抗渡鸦首领的意思。

 第176章

    很微妙。而administrator这种代称，比起组织的“boss”，管理的意味大于统治。完全不像是一般利用恐惧和暴力□□的地下势力或者犯罪组织常用的称呼。
    可要说有精密严苛的秩序……也不像，否则栗山幼生他们不至于如此散漫。
    ……不对。
    赤井秀一在空荡地停下脚步，栗山幼生立刻跟着停下，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前面有监控，他们到监控室了吗？”
    “……到了！没关系，这一片监控已经处理好了！”
    栗山幼生过去漫长的游戏生涯里，基本没碰到过赤井秀一这样观察敏锐的人，他自以为隐蔽的在群聊里问了一下，得到肯定答案之后立刻回答，却进一步验证了赤井秀一的推测。
    ……就是这种，不依靠任何工具的传讯。
    赤井秀一之前还怀疑过，有可能是什么植入设备，特意带他走到这片信号屏蔽区才发问。
    结果相当惊悚……他去美国上学之前，也随母亲在日本住过几年，怎么完全没听说过日本真的有超自然力量。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备案，哪怕有谁在他来日本前隐晦的提一下？
    赤井秀一悄然吐了口气，又带栗山幼生避开一波巡视的人，还没来得及往前，就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代表可交互npc的黄点，和代表玩家的红点相遇了。
    还在路上的松田阵平暂不知情。
    他已经艺高人胆大地闭上眼，接管另一边副本的虚拟npc。
    和诸伏景光撞了个脸对脸。
    第153章
    诸伏景光在逃命。
    非常刺激。
    动静之大, 甚至惊动在副本内布置陷阱的[渡鸦]玩家。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npc忽然换了巡逻方式？！】
    【三队，五分钟的时间，我面前过去了三队人！】
    【救命, 大城老大，我为了躲人被卡在通风井里了。】
    【别喊大城了, 他根本没这来, 加工厂内外消息不互通, 他看不见我们聊天。】
    【副本里面还有副本, 真神奇, 大城怎么发现的这……噢不，我被发现了我被抓……】
    一个名字灰了下去。
    【他死出副本了哈哈哈】
    【好惨, 进不来了草草草】
    又一个名字灰了下去。
    这就是松田阵平过来的原因。
    诸伏景光能躲开搜查他的虚拟npc, 但他的玩家……有这个能力的还是少数。哪怕这些玩家已经远超一般人水准，但也没全面到每个人都会隐藏行迹的地步，偏偏松田阵平还限定了在下一个阶段之前他们只能躲藏，一旦被发现就相当于被淘汰。
    平时只有玩家们捣乱殃及其他人的份, 没想到这次统统都被诸伏景光连累了。
    松田阵平赶快过来制止，于是选了距离诸伏景光最近的npc……但也没想到近到这种程度。
    被左轮手枪抵在额头的那种近。
    “抱歉，该怎么称呼你，这位主管先生。”穿着灰色正装的男人声音柔和, 蓝灰色的上挑眼凌厉冷静, 不带半点笑意。
    好凶啊, hiro旦那。
    松田.森本食品加工厂某部门主管.阵平正打算配合一下，对方的枪忽然收起了。
    “ administrator？”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震惊, 但表情却没能反应到脸上。
    相貌普通的中年主管神色倦怠，乍看上去毫无异样，但仔细观察, 却会觉得脊背发凉。因为他额间皱起的纹路、嘴角绷紧时的弧度，过了数十秒都分毫不变。
    像是从照片里拓印出来的定格表情。
    附身这种能力实在太可怕了。
    诸伏景光脑中一瞬间想到无数种利用这种能力犯罪的方法，又迅速清空，收敛眼中的忌惮警惕。
    松田阵平毫无所觉，却很有自知之明，他以administrator的语气一板一眼地回答：
    “抱歉，我没想吓到你，只是觉得必须过来见你了。”
    “因为寺田宏一的事吗？不好意思，添麻烦了，琴酒的人在外面盯着，所以我必须让他们亲眼看见寺田宏一进来，不过现在已经被同事从地下隧道运出去了，只是伪装用的尸体可能要在这里暂留一会。”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关于诸伏景光为什么被追杀。
    松田阵平心情有些萧瑟。
    他没想到诸伏景光会过来，阻止不了后，只能向诸伏景光承认这里被他重新安排了人，之后，于是全程让虚拟npc跟着诸伏景光他们。
    诸伏景光同意了，但等寺田宏一的事处理好，眨眼的功夫，他就甩开了虚拟npc，然后……
    “把你怀里那一本实验报告交给我，它不能带出去。”
    但蓝灰色上挑眼的男人完全没有听话的意思，反而弯了弯眼睛，
    “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要把它摆在这里，专门留给他们看的吗？”
    “对，这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诸伏景光又笑了，
    “那你就不怕他们复刻里面的实验吗？”
    “……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没有，我只是看了几个开头，和写在背面的一句话……”诸伏景光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轻声道，“我们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违逆时光的洪流，让死者重新复苏。”
    “……”
    “这是渡鸦的最终目的吗？还是说，你这么大方的拿出来，是因为已经成功了？”
    “不，那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思路，它毫无意义，已经被验证为不可实现的空想，我拿出来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松田希望我把这个交给他们。”
    虽然这样很不好，但是有两个身份真是太方便了，现场回不出回答不了的时候可以随时给自己甩锅，这样就能争取到额外的时间思考。
    诸伏景光久久不言，半晌，才说：
    “我好像应该相信你才对，因为你并不紧张被我看到这些内容。但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会相信吗？”
    不，他们就喜欢这种不切实际的反派目标和中二宣言。松田阵平就是看见了这行字才选的。
    这个实验的理念是人类基因中有一些过去存在但是如今已经沉默的片段，这些一旦被激活，就能让人拥有特殊的能力，甚至是扭转时间死而复生。
    很抽象，但是同样抽象的思路还有几十个。比如什么用药物可以刺激人的大脑，让人看见未来的轨迹，还有在通过缺氧模拟死亡，欺骗大脑激活复活的潜能等等。
    渡鸦一天天都在研究什么鬼东西。
    不，应该说是组织当初都在研究什么。
    松田阵平有些头痛，他其实不介意让诸伏景光知道，或者说本来也打算之后整理一份给他们，但不能拿走这一份。
    这是他的任务道具。
    “如果你问松田，他会给你的。”
    长相普通的中年主管看着诸伏景光，语气平直得没有一点波澜。
    诸伏景光顿了顿，想起松田阵平确实说过类似的可以把资料给他们的话。
    他相信松田阵平说的是真的，但到时候就未必有这一项……不，松田阵平真的打算给他。
    诸伏景光冷不丁想起，那天松田阵平主动邀请他们两个人帮他一起策划今天的事的态度。松田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坦白的准备，但是不能直说，所以特意拿出来的资料？
    这份实验报告不只是给那些人看的，也是给他看的？
    但这只是猜测而已，诸伏景光需要证实。他试探问：“不能拿走的话，我能用手机拍下来吗？”
    “……可以。”
    同意了。如果不是松田阵平提前安排 administrator怎么可能真的任由他拍下这种把柄。
    诸伏景光想到里面的内容，嗓子忽然变得干涩起来。
    他低头一张张拍下，然后连同几句暗语一起发送出去。
    这封优先级极高的邮件进入降谷零的某个邮箱，但表面上，他的手机里只无声地收到了一条催缴费的诈骗短信，还附带一个点进去就会中病毒的钓鱼网站。
    纸居圭介扫了一眼，就不再理会。过了一会，降谷零才另找机会离开这个安置着昏迷的“松田阵平”的大厅。
    降谷零曾经问纸居圭介为什么要把人放到这里的沙发上，而不是放到房间里让人看守。
    结果纸居圭介说，这里是据点的中心位置。
    听起来更像一个仪式了。
    如果没有这封邮件，降谷零已经要找理由破坏现场了。
    他走出去，绕了个圈，才把那一串钓鱼网站重组成新的网址进入，查看了诸伏景光发来的内容。
    实验？
    利用各种极端刺激激活人的特殊能力？
    但他们明明亲自感受到了那些不科学的东西，那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根本不是实验能达到的。
    原来是失败的，只有部分人激活了少量还在正常范围内且有缺陷的“能力”，比如夜视、过目不忘……

 第177章

    那合理了，最关键的前提都是错的，本来也不可能成功。
    …………这是……什么？
    降谷零起初一目十行，接着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凝固在那句话上。
    或许，不全是失败的实验。
    作者有话说：
    降谷和诸伏的剧本，应该已经能看出来了（走来走去）
    第154章
    一直以来,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弄不懂松田阵平身上的谜团。
    他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松田阵平任由他们接触渡鸦内部，也任由他们接触自己的另一批人——暂且叫他们乌鸦吧，今天从公安那边得知, 他们今天有人隐晦地以这个方式自称。
    他们了解了松田阵平对渡鸦、对乌鸦的掌控力，也了解了他在渡鸦首领心中的地位。
    都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少了一个关键信息。
    松田阵平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降谷零看见了松田阵平的黑西装, 整个衣柜里不见半点亮色, 而那些压箱底的其他衣服……都是四年前他就见过的。
    所以他查到了四年以前, 查到了松田阵平曾经有一段无人知晓的被渡鸦监视压制的过往。
    但还不够。
    新的问题转眼出现。
    松田阵平为什么会被渡鸦关注？
    降谷零本来怀疑是松田是意外撞破了渡鸦的什么隐秘, 但还有另外一件事说不通, 就是在警察厅的时候，渡边管理官曾经问松田阵平那件事。
    四年前, 他是怎么在短暂的一个月之内, 就扭转了渡鸦压制胁迫的局势，然后迅速在渡鸦中占领了一席之地，甚至和渡鸦首领平起平坐。
    因为松田阵平身边的乌鸦吗？
    不，乌鸦的人其实和松田阵平认识得没那么久。
    hiro很确定大城信幸是在近期才和松田阵平熟悉起来。而降谷零也挑选了其中一些防备心弱的人试探诱导, 发现他们谈论起松田阵平的事，也大多都集中在近期，甚至没有超过一个月的。
    降谷零没武断地认为乌鸦所有人都是在这一个月内才认识松田阵平的，但起码说明, 四年前他们基本没有可能发挥过作用。
    接着, 松田阵平进一步决定让他们知道更多, 他们也终于意识到这些人不是普通人，或者说并非人类。
    而就在刚才, 他从纸居圭介这边得知了另外一件事。
    松田阵平主动选择了渡鸦。
    纸居圭介认为，松田阵平才是有选择权的一方。
    降谷零盯着萌生出了另外一种想法。
    会不会他们想错了？
    他们就是太注重逻辑，觉得之前和他们一起好好在警校、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的松田阵平绝不可能突然变成某个地下势力的重要人物, 所以自然而然的认为，松田阵平一定是被迫的，哪怕松田阵平怎么解释都没有转过弯来。
    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松田阵平从一开始都在努力对他们说实话。
    如果松田阵平说的那些自相矛盾的东西都是真的。
    松田阵平早就知道乌鸦的存在，并且有意识地配合其中更有名、有号召力的仓辻速水、荒海彩等人的主动接触。
    或是主动或是被动，总之由此开始，松田阵平进一步扩大了自己在乌鸦中的影响。
    甚至……四年前一个月的监视和隔离，也是松田阵平主动接触渡鸦的后果？
    四年前十月，松田阵平从警校毕业，还只是一个背景清白、毫无半点可疑之处的普通警察。
    四年前的十一月，松田阵平忽然获知了无数他本不该知道的信息，主动找上了隐蔽而强大的渡鸦，并迅速在重重监控下掌握渡鸦。
    不合理，仿佛都在四年前的某个节点上错位了。
    降谷零就在这时候，收到了诸伏景光的邮件。
    【我们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违逆时光的洪流，让死者重新复苏。】
    违逆……时间的洪流。
    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降谷零一动不动，直到不远处传来的隐约动静，才警惕地看过去。
    “莱伊？！谁让你过来的？”
    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人瞥了他一眼，“那又是谁让你过来的？难道你以为组织放心你守着松田阵平？”
    若是平时降谷零，一定能意识到莱伊在故意试探，但此刻他心乱如麻，反倒因为莱伊提前松田阵平而更加混乱，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大厅走去。
    他要去见松田阵平。
    虽然大概率是假的，但是他现在需要看见松田阵平。
    赤井秀一没有立刻跟上，而是低下头，余光扫过拐角阴影处一小块不自然的影子。
    那边动了一下。
    赤井秀一才继续往前。
    【栗山幼生：耶耶耶耶！！我们真的找到了！！】
    【什么，在哪儿？你们看见松田警官了？】
    【栗山幼生：还没看见，但是莱伊带我找到安室透了！安室透承认松田警官在这！】
    【天啊天啊，那我们岂不是要赢了？】
    【位置，快报位置啊！】
    【栗山幼生：在大厅，就是这个据点的中心。而且大厅有好几个入口你随便找个方向都能蒙过来，特别好找。】
    栗山幼生发完了消息，美滋滋地继续往前，然后就远远地看见，莱伊停在了通往大厅的方向。
    栗山幼生生出一点不妙的预感。
    “莱……”
    戴着针织帽的男人没说话。栗山幼生小步快跑过去，看见大厅内部的景象，愣在了原地。
    据点外。
    据点地面以上的位置，朝比奈影剧院，站着松田阵平。
    拍下了实验报告，诸伏景光终于没有理由留在森本食品加工厂了，松田阵平把他赶走，睁开眼，发现已经来到了据点附近。
    八朔真司的脸色很精彩，想来他已经知道自己将要撞见谁。
    “想留在车里就留下。”
    “不……”八朔真司先拒绝，又立刻转口问，“你能不能先告诉我……里面有什么？”
    琴酒听见了，却没什么反应，大概只以为八朔真司的问题是指据点里有什么。这个据点虽然并不放置什么重要情报和物资，但却是一个隐蔽方便的落脚点。以西尔孚在组织的地位，确实不足以知道它的位置。
    可松田阵平清楚不是。
    八朔真司知道这，甚至日志里写的清清楚楚，他还来过这里，他问的是纸居圭介在这里做什么了，他们进去后会遇到什么。
    问得好，松田阵平也想知道。
    玩家那边虽然闹腾了几次，但大城信幸却安排的很妥当，都顺利解决了。马上，玩家就要赶着这副本的最后一个多小时，踏入食品加工厂，轰轰烈烈地打完最后一场，脱离副本。
    而这边的组织据点，安安静静，副本地图清晰到每一条走廊和密道，进去的那十几个玩家到现在为止还活蹦乱跳。
    好像一切都在按照松田阵平的想法进行。
    松田阵平现在不进去，甚至刚才不过来，就耐心的等最后一个多小时过去，密钥都会老老实实的落在他手里。
    而纸居圭介呢，玩家们有行动就会有讨论，那论坛里一定有消息。纸居圭介应该早看到了，也知道玩家们没有如他所想来这里救松田阵平。
    可纸居圭介居然还在这儿等着，他在等什么，总不是指望那十几个玩家吧？以他们的基数，就算是全员留在这儿，也不会对副本的大趋势有任何影响。
    纸居圭介筹谋这么久，难道除了出其不意借副本绑架他以外没有任何后手？
    夜色昏昧，面前是依然人来人往的影剧院入口。
    “我们从正门进。”琴酒说。
    松田阵平同意。
    琴酒引路，松田阵平进入剧院内部，从电梯到了作为设备间和储藏室的地下一层，接着更换电梯，来到了真正的据点外。
    一路畅通。
    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查验身份。
    琴酒皱眉解释：“纸居圭介过来后，组织把人撤走了。”
    纸居圭介得到这里的方式很简单，用钱砸。他给得够多，用组织能再建十个类似的据点的钱，换一个被外人知道即作废的据点。
    好不值。松田阵平想。
    但纸居圭介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这样做。以他的财力，不可能找不到、不，不可能不提前准备一个合适的地方，非要临时抢组织的。
    等下……
    如果纸居圭介，就是必须要临时抢组织的呢？
    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他也是抢了组织的据点作为副本场地吧。
    松田阵平顿了一下。
    猛然间，心里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他脸色骤变，猛地看向任务界面。
    光屏始终在他身前悬浮着。而任务界面，他发出的任务忽然变了模样。
    【真假裁定-最终副本】
    【副本范围：朝比奈影剧院】
    【副本模式：进入副本之后，玩家容貌保持不变，死亡后自动退出副本，不可再次进入。】

 第178章

    【副本要求：请在零点之前，在剧院内找到真正的松田阵平。】
    这是松田阵平从来没见过的任务。
    或许是纸居圭介临时发布的。
    他的任务界面变成了纸居圭介发布的任务。那现在即将完成的食品加工厂副本呢，现在归谁了？
    松田阵平打开副本地图。
    地图上，影剧院部分依然清晰，但食品加工厂副本，变成了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降谷：剧本重建
    松田：被偷家
    ps.这次一定可以看出降谷和诸伏的剧本了！
    第155章
    大厅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降谷零回过头，就看见本来应该昏迷着躺在沙发上的松田阵平匆匆从走廊跑来。
    他跑得很急，神情也十分严肃, 看见降谷零在这儿，略微怔了一征, 没打招呼, 视线直接下移, 停在降谷零的脚下。
    细线般的血液还在缓慢流淌着, 只差一点就能接触降谷零的鞋底。
    松田阵平顺着血迹, 看见了一具尸体。
    那人歪倒在长条沙发上，眼睛空洞地睁着, 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把做工精致, 刀柄上甚至镶嵌着宝石的匕首。血液汨汨而流，顺着伤口往下、浸透了那身面料昂贵剪裁合体的西装，又顺着本来一尘不染的袖口和指尖滴落。
    纸居圭介。
    松田阵平进来之前，已经跟着莱伊一起看见尸体的栗山幼生挠了挠头, 说：
    “他死得样子好酷啊，简直像是反派boss一样。”
    松田阵平进来之后，他完完全全无视了离奇死亡的纸居圭介，弹射起步冲到松田阵平面前, 惊喜极了：
    “松田警官！松田警官！原来你真的在这？我刚才还以为我来错地方了。”
    他跟着莱伊一路进来, 都没收到什么系统提示, 结果刚才走到大厅，忽然听到了一声系统提醒, 点开，发现一个多小时前已经结束的副本重新出现了，而且还缩小了副本范围。
    【副本-朝比奈影剧院】
    紧接着松田警官就出现了。
    他就知道, 他才是那个天选之子！
    栗山幼生高兴得都快要蹦起来，甚至很想和松田警官抱一下来抒发自己的激动之情，可是不敢，所以就亦步亦趋的跟着，滔滔不绝地说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这一幕在降谷零眼里过于诡异。
    面前就是一具死状古怪的尸体，而且疑似自杀，但是栗山幼生毫不关心，眼里只有松田阵平。
    而松田阵平，他还是穿着黑西装，但和刚才躺在沙发上的人穿的明显不是同一套，在看鞋上的灰尘，分明是刚从据点外赶来的。
    他站在原地，低头看着纸居圭介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并未打断栗山幼生的话，甚至在栗山幼生提到莱伊的帮助时转头看向了莱伊。
    “多谢你带他…他们过来。”
    松田阵平改了口，因为剩下的十几人也在这时陆陆续续赶到了。
    每个人都对纸居圭介的尸体表示了震惊，但无一例外，没有一点对同类死亡的触动，甚至连惊讶都十分淡薄，反倒如同蒙昧的孩子，带着毫无同理心的好奇——甚至有人想过去摸一摸，但被松田阵平阻止了。
    “别乱碰。”
    松田阻止了他们，在心中询问系统。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任务副本换了吗？】
    没有回应。
    松田阵平就在系统的沉默中理清思路。
    是欺骗。
    之前的真假裁定中，系统已经确认了那个虚拟npc是这个副本中的真正的松田阵平。
    纸居圭介在那时候出手，大概也是认为松田阵平真的会出现。
    但很可能，在抓住他没多久，纸居圭介就发现了他不是真的。
    【我忽略了一件事，纸居圭介能控制虚拟npc。】
    他带虚拟npc‘松田阵平’过来，然后观察玩家们的消息，确定玩家们大部分都已经赶到森本食品加工厂之后，控制了虚拟npc，欺骗了系统，短暂地得到了npc松田阵平的身份，于是得到了森本食品加工厂的副本。
    【那我呢？为什么我没办法拿回来？反而任务界面上出现了新任务？】
    这就涉及到了纸居圭介第二个准备。
    预设任务。
    纸居圭介可以设置预设任务脚本，引导系统根据脚本生成任务。
    松田怀疑，之前上一个副本中曾经出现过预设任务就是纸居圭介的实验。事实证明，达到触发条件之后，系统就会自动发布预设任务。
    发布后，任务背景和实际情况出现冲突，才会被撤回，就像是当时发布给荒海彩的任务一样。
    但纸居圭介模仿了他，和他一样故意挑选了从组织这里获得的据点作为副本，而且故意以使用了松田阵平这次发布的任务名【真假裁定】，导致背景高度相似。
    系统没有察觉异样，于是，就在【森本食品加工厂】消失的短暂几秒，【朝比奈影剧院】出现，顶替了它的位置。而【朝比奈影剧院】被承认为副本，【森本食品加工厂】就没办法再回到现有的任务栏中。
    这件事说来很难，做起来也不容易。
    纸居圭介也不知道他的行为，他的行动要快。控制虚拟npc的下一秒，甚至一秒之内，就要满足脚本中预设的条件触发任务。这样才能快到即使松田阵平正好在盯着副本界面也来不及反应。
    而任务中不能设置特定玩家，他还要保证这个条件不会被其他玩家误触发。
    所以纸居圭介预设的是……
    npc松田阵平杀死了玩家。
    纸居圭介不相信他，也不觉得自己有第二次机会。所以他舍弃了这个身份，控制虚拟npc的身体杀死了他自己，然后以松田阵平的身份离开。
    【森本食品加工厂的副本还在吗？】
    【系统检测中……检……检测……检……】
    系统指望不上，松田阵平以管理员身份联系纸居圭介。
    【副本顺利吗？—— administrator】
    发给纸居圭介的邮件被退回，大概是因为在纸居圭介已经死了。
    【副本顺利吗？—— administrator】
    这次松田阵平发给了那个匿名邮箱，这回居然得到了回应。
    【托你的福，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有可能是真的，毕竟此前玩家们都已经赶了过去。
    也有可能是虚张声势，因为纸居圭介大概已经发现，有几个玩家铁了心要闷声发大财，即使论坛里已经呼朋唤友前往森本食品加工厂，依然坚持跟着萍水相逢好不熟悉的npc来到了这边。甚至松田阵平自己也带上了不知为何主动要过来的八朔真司。
    玩家进入副本，看见了他，【找到了松田阵平】，已经完成了副本任务。
    他立刻就能结束这个副本。
    时间有点紧张，但还可以试一试赶去加工厂补救。
    不过短短一两分钟，松田阵平已经理清了事情经过，但感觉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世纪，连双腿都有些僵木。
    沙发上，容貌英俊打扮雅致的男人脸色青白气息全无。几小时前还干净的指甲缝里血迹凝固，身上的清淡香气也被浓郁的血腥味彻底吞没。
    悄悄跟进来的八朔真司有点茫然地盯着纸居圭介，声音有些飘忽：
    “我刚才想着，凭什么被他糊弄着忽悠了这么久，到现在还要忍，忍到你解决完为止。就算死，我也要自己骂他一顿……”
    “现在也可以骂。”
    松田阵平说归说，却往前走了一步，踩进鲜红的液体里，把纸居圭介双眼合上。
    会有人走之前连自己的尸体都不照顾一下，不会嫌脏吧。
    松田阵平收回手正要离开，却不小心碰到了胸口的那把匕首。
    眼前系统忽然紊乱。
    【检测到不明数据……】
    松田阵平定住，眼中露出一丝错愕。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他接触了之后系统才能读取的信息。这是纸居圭介之前能屏蔽系统日志的原因？
    【警报！警报！已确认为不合法数据！请管理员立刻清除！】
    【请管理员立刻清除！】
    【不合法数据的作用是什么？】
    【检测中……】
    【检测到传送坐标[森本食品加工厂]，是否传送？】
    作者有话说：
    预设任务是72章提到的，有点久了（目移）
    第156章
    听见传送两个字, 松田阵平就知道为什么是不合法数据了。
    《第二人生》为了保证真实性，根本没有可以传送的设定，给玩家发放的技能中也不存在传送技能。
    管理权限？不对, 系统都判定为不合法数据了，说明这也不是管理员的权限范围。
    这应该是“开挂”。不在游戏的设定之中, 所以系统之前也没发现, 就像是之前纸居圭介截断他和系统联系使用的病毒代码一样。
    纸居圭介到底是不是游戏管理员, 如果他是的话, 为什么还会私下准备这些东西？

 第179章

    赚钱？本来想要卖给玩家？
    不会吧。一个私下里卖挂的游戏管理员, 最后被困在游戏里了，是不是有点荒……
    松田阵平看向八朔真司, 大脑停止思考。
    ……
    【松田希望我问你, 八朔真司的[假面舞会]技能，是当初你暗箱操作的吗？—— administrator】
    【……你是不是疯了，这种时候还在想办法讨好他？】
    怎么就变成讨好了。
    【那是还是不是？—— administrator】
    【……】
    纸居圭介没再回复。
    “那大概率是真的。”降谷零回答。
    现在两人在一辆疾驰的车上。
    松田阵平抓着车门上方的扶手，用膝盖抵住中控台以保持身体平衡。
    他不知道那把匕首到底能不能成功传送, 又或者是不是一个摆在那里的陷阱，而在场最信得过，能商量的人，当然是降谷零。
    可现在这种时候, 难道还有空坐在一边商量吗。
    为什么不能两件事同时做。
    可以, 于是现在降谷零开车, 两人往森本食品加工厂的方向疾驰，同时讨论这件事。
    松田阵平料想到他们已经知道了不少, 但还是浅浅试探一句：“可能比你想的要不可思议一点？”
    “比死而复生还不可思议吗？”
    这种速度下，降谷零的语调也不像是平时一样平稳，反而带着平时少见的惬意张狂。
    但怎么忽然进展这么快？！
    松田阵平呆住, 干脆直说：
    “它好像能传送。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个陷阱，我现在需要赶到食品加工厂那边，恰好这个东西就摆过来了。”
    降谷零差点把车开到地下通道的墙上。
    他的表情变得很精彩，但没一小会儿，就冷静了下来。
    得知松田阵平还能联系纸居后，他再次提速，穿过车流，并让他去找个毫无意义的话题去诱导纸居圭介。
    如果这东西是陷阱，纸居圭介想引诱他过去，一定会耐心地回答他，好让自己表现得更加胜券在握一点。
    但没有，不仅没有，纸居圭介还比刚才急躁了。
    “哦，那就是发生了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降谷零猛打方向盘，一瞬间的离心力差点把松田阵平从半开的车窗里甩出去。
    “我说……你不会是在报复我当初拽着你从hagi的车上跳出去吧。”
    除了萩原研二怎么还有人会这么开车。这个家伙，该不会就是那一次学坏了吧。
    松田阵平腹诽一句，又开始干正事。
    副本地图上依然显示着整个东京，但只有森本加工厂的位置缺了一块，而无数代表着玩家的红点向那边涌去，接着一个个消失。
    只有一个红点，正绕着加工厂打转，而他身边跟着一个代表可交互npc的黄点。
    ……
    大城信幸本来一直蹲在加工厂外的一个废置电梯井附近。
    这里距离加工厂外大概四百米，电梯井下面是地下隧道，能通到废弃加工厂地下。
    但现在，这个电梯井多了一个新的功能，玩家复活点。
    按照副本的设定，只要是进入副本就算作参与，无论是被杀死还是主动走出加工厂，都算是被驱逐出副本。
    两者的区别是主动走出加工厂可以直接从加工厂正门或者其他出口出来。而被杀的玩家在这个电梯井复活——但是不能再次进入副本。
    但也有特例，刚才加工厂里面的守卫npc忽然暴动，毫无规律的加强巡逻，杀了几个[渡鸦]玩家。管理员发放补偿，同意让他们再次进入副本。
    这几个人回去后，大城信幸让笠原滝也在加工厂附近看着，因为管理员的安排，渡鸦的人也会在有人出来的时候向他报信。但和他想的一样，没人会主动放弃副本，所以加工厂前后空空荡荡。
    反倒是笠原悄悄告诉他，渡鸦发现也有其他人在盯着这边，但是故意没有惊动他们。
    好吧，估计是什么复杂的利益纠葛。
    大城信幸不感兴趣，继续蹲在漆黑的电梯井附近苦思。
    现在进去的大概有将近四百人，理论上来说，第一波陷阱可以干掉一百人——倒不是说他们的陷阱有多厉害，是普通玩家的水平十分飘忽。
    但到现在足足十五分钟过去，居然没有一个玩家出现在副本外。
    这不合理。
    大城信幸想知道里面的情况，但副本只能进入一次，还有几批玩家没到，让他进去的话他有点不放心。
    他在原地纠结，终于听见了电梯井旁边传来一点有隐约的动静，有人出来了，他精神一振，屏住呼吸，悄悄摸过去，然后一把枪抵在……大城信幸脊椎上。
    位置不要命，真正要命的是黑暗中那一声轻笑。
    “刚才一直在想到底是谁盯得那么紧，原来是你啊。”
    “……前辈。”
    玩家只有被杀的玩家才会电梯井附近复活，但npc就不一样了，npc想从哪里出来就从哪里出来。
    大城信幸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诸伏景光抓住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刚要问诸伏景光为什么在这，却隐约闻到了一丝血腥气，立刻紧张起来，
    “前辈你受伤了吗？”
    “……没事，不是我的血。”
    诸伏景光确实答应渡鸦首领离开了食品加工厂，但过了十分钟后，他再次潜入了进去。
    如果说他第一次进来时是井然有序暗藏危机，像是电影开场时那样平静而虚假，那么刚才的食品加工厂就是撕破了假象的……人间炼狱。
    怎么会有一个地方，连天花板都在滴血呢？
    诸伏景光将身影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看见了被电锯割开半截身体，他往前走了两步，才看见另外半截。
    椿英明。
    那个会莽撞地绑上炸弹威胁‘绿川雅也’，也会因为‘绿川雅也’的一句呵斥就慌忙停下不敢做出出格举动的年轻男孩。
    好糟糕。
    他们真的会复活吗？
    诸伏景光本来半信半疑，本来因为他们的肆意而妄为而压抑着愤怒，但这一刻却虔诚的希望他们并非普通人，希望这对他们而言真的只是一个游戏。
    他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微型摄像头之一，深吸了口气，避开惨叫声，又往前走了走。
    这回，诸伏景光看见了一个身形和大城信幸相似的年轻男人，他瞳孔紧缩，缓了两秒才强迫自己走过去，看清那张脸之后，骤然如释重负。
    又走了几分钟，诸伏景光才关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录制下来的微型摄像头，从第一次进来时发现的通道离开，结果发现了活蹦乱跳的大城信幸。
    他居然没在里面。
    太好了。
    但现在不进去，不代表等会儿不会进去，尤其是大城信幸还频频看向食品加工厂的方向。
    本可以悄悄离开的诸伏景光犹豫了一下，把藏得好好的人骗了出来。
    “你在这里等什么？”诸伏景光问。
    “等人出来问一下里面的情况。”大城信幸回答。
    ……除了他，谁还会从这里出来。里面的人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带着就算死也不撤退的疯狂。
    但诸伏景光品了品这句话，猛然一怔，缓慢睁大了眼睛。
    “你是说，他们会在这里复活。”
    大城信幸瞳孔地震。
    “前、前辈你？”
    松田警官不是才是智能体吗？
    怎么智能体稳定了，普通npc出bug了？！！
    不行，不行，松田警官没事，是因为他是智能体，而且管理员有私心。
    但前辈只是一个普通的npc，如果他失控了，那根本不会有被删除记忆以外的第二条路。没准都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删了npc。毕竟根本没有多少玩家真正和前辈接触过，更别说有什么感情了。
    “你在怕什么？”
    绿川雅也的声音疑惑，大城信幸脑子乱糟糟，有点不能理解。
    他在害怕吗？
    “没有，我没有。”
    大城信幸忘记上次绿川雅也不允许别人触碰的事情，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
    “前辈，你、为什么……是因为我上次问你的那个问题吗，那是我随便说说的……”
    大城信幸绞尽脑汁去想。也只能想到是那次之后，绿川雅也对他说话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变化，而且那天还恰好就是松田警官说下线的时间。
    是他的错，他不应该因为觉得前辈可靠，所以就随便把自己的不安一股脑抛过去，是……
    前辈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我和你开玩笑的。”
    大城信幸听见前辈温和的声音，“你是知道会有人从这里撤离，所以在这里等？”
    “……对。”大城信幸在绿川雅也平稳的声音中镇定了下来。和之前每一次都一样，他装作无事发生。
    绿川雅也的手松开，又按在他的肩膀上，“或许他们从其他地方撤离了？”

 第180章

    “怎么会？”大城信幸愣了愣。
    “我们找一找？”
    大城信幸是渡鸦首领安排过来的，而从目前来渡鸦首领确实坚定地站在松田这边，大城信幸没等到应该等到的人，很可能就是中间出了问题。
    没等大城信幸作出决定，诸伏景光就果断道：
    “我知道还有其他几个隐蔽的出口，我们先都看一遍。”
    诸伏景光比大城信幸要更了解这里，他们避开渡鸦的人和琴酒的人，仔仔细细找了一圈，然后神情越来越严肃。
    没有，没有，全都没有。
    大城信幸从前辈那得知椿英明已经“离开”，尝试发消息过去。
    石沉大海。
    这时基本所有玩家都已经进入副本了。
    “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电话、邮箱？”
    就算是大城信幸，也几乎没记过这些东西，临时找出来几个，但估计是都已经死了，全都无人接听。
    “我要再进去看看。”诸伏景光。
    大城信幸怎么可能同意，
    “不行，前辈你留下，我自己进去。里面的情况一定不对，你进去的话有可能真的会死，但是我不……”
    “你敢保证不会吗？如果不会的话，他们为什么没出来？”诸伏景光反问。
    “不不不一样，我们真的不会出事的。”大城信幸连忙道。
    “你真的能百分百保证吗，大城，你一直在紧张，你感觉不到吗？”
    “我是在担心你！”
    “不全是。”也许是因为光线太昏暗，大城信幸觉得那双蓝灰色的眼睛极为深沉，“但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
    大城信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诸伏景光低头确认录像已经全部上传，又最后给松田阵平和administrator发了一条消息，没有得到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给zero能看见的邮箱里发了一条。
    要进入副本的前一刻，诸伏景光在脑内听见了administrator的声音。
    【administrator：松田进去了。】
    松田阵平传送之前，系统说查无此副本。
    松田阵平传送之后，系统说，检测到不明数据。
    【继续检测】
    【检测中检测到副本[森本食品加工厂]，任务状态异常，请管理员判断是否撤回】
    【否】
    【副本[森本食品加工厂]继续运行】
    同一时间，松田阵平重新拥有了整个副本的掌控权。
    地图再一次变得完整。
    轻而易举，和松田阵平所想的苦战完全不同。
    松田阵平愣了片刻，终于理解了。纸居圭介的计划很周全，花费了大量心血，随机应变的速度也很快。
    “但世界站在我这边。”
    松田阵平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炫耀、自满的意思，反而有种独自站在悬崖上的危险感。
    “你先故意营造身处弱势只能暗中谋划的氛围，然后在这次副本中狠狠打破，就是为了让我觉得你是一位强敌。”
    “但不是，你只是想掩盖真相。”
    真相就是。纸居圭介藏得如此曲折，每一步都让人猜不到方向，就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对抗。
    松田阵平可以有无数次错误的机会，但纸居圭介没有。
    不管纸居圭介是不是曾经的游戏管理员，在世界给予的权限之下，都不堪一击。
    森本食品加工厂的地下一层，松田阵平注视着那个和自己身高体型乃至发型完全一致的虚拟npc的背影。
    “只要我想，可以随时回收它，随时回收所有的虚拟npc。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那个虚拟npc终于转过来，那张和松田阵平一模一样的脸逐渐变化，体型也稍有调整，最终变成了纸居圭介的模样。
    “你猜对了。”他冷淡地说，“但副本还没结束呢，我在这里放了几百斤炸药，直接把你所谓的副本炸毁，你猜会不会还能不能如你所愿？”
    “……这里从早到晚都是渡鸦的人，如果这种情况下还能让你埋下炸药，那我死在这里也不冤了。”
    “你这时候又聪明起来了。”纸居圭介扯了扯嘴角。
    “你很欠揍啊。”
    刚才满身血迹失去心跳的家伙重新站在眼前，让松田阵平拳头发痒，“输家给我好好的有点输家的样子，回答我的问题。”
    “……又不是谁赢了谁要回答问题的游戏。”
    纸居圭介那张看上去就养尊处优的脸上露出恶劣的神色，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问密钥的事？问为什么你随便猜一猜就猜中了获取密钥的方法，随便一个副本就成为了我争抢的关键？为什么我会被关游戏里，游戏为什么联通真实世界？但我一个都不想告诉你。”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走近，按了按拳头骨节咔咔作响，听得纸居圭介的脸色微僵，后退了半步。
    “你是怕我打你，还是怕我碰你……噢，原来两个都有。”
    松田阵平了然，然后不给面子地揪住纸居圭介的衣领，
    “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先揍你一顿，再把你泡到二楼的酱料桶。”
    “那些‘死去’之后没有复活的玩家在哪？现在什么情况？”
    纸居圭介反抗的动作定住了。
    第157章
    “说话, 在那里发什么呆？这时候装傻是不是有点晚了。”
    松田阵平不耐烦地拽紧纸居圭介的衣领。
    纸居圭介的身形不算单薄，很匀称，现在衬衫被拉起, 露出腰腹上的肌肉线条，松田阵平粗略估算, 能打两个仓辻速水。
    但洁癖显然限制了他的发挥, 刚才挣扎间, 纸居圭介的手两次抬起, 时机抓得都很准, 但是都在形成有效攻击——也就是碰到松田阵平——之前，停下了。
    现在两人距离拉近, 纸居圭介反而没反应了。
    “纸居圭介？”
    松田阵平拎着他的衣领摇了摇。
    穿着松田阵平同款黑西装, 但却凭空多了几分贵气的男人神色复杂，
    “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早知道……”
    ……？
    松田阵平感觉事情不对劲。
    他只给自己用过两次失忆剧本，一次是装作忘了玩家，不过很快就被玩家发现是假的。另一次就是今晚以管理员的身份告诉大城信幸的记忆清空, 纸居圭介说得显然是那一次。
    “你控制虚拟npc，偷听了他说话？”
    纸居圭介反问：“……你不是也在偷听？”
    ……不，我没有，变态只有你一个。
    松田阵平的自我申诉没能通过脑电波传达给纸居圭介, 纸居圭介眼睑微垂, 神态冷漠,
    “算了，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
    松田阵平气乐了：
    “你现在被困在游戏里, 又拿不到密钥，真不打算出去了，一辈子留在这？”
    “你想让我求你？真不好意思, 我暂时不想满足你。”
    纸居圭介用他那张气质矜贵的脸说出了最离谱的话，以至于声音都已经落下了半秒，松田阵平才反应过来。
    “喂，我说你。”
    松田阵平冷笑一声，把人往前一推，特意用了巧劲，纸居圭介果真没能保持平衡，跌在后面的椅子。
    就要连人带椅子翻下去时，松田阵平一脚踩在了扶手上。
    “我真不想这样，显得我更像反派了。”
    他伸手，用还带着些许干涸血迹的手拍了拍纸居圭介的脸，在纸居圭介瞪大眼睛的时候，又慢吞吞掐住了他的下颌，
    “以防你不知道，我手上的血是你的……噢对，再说一声，这是我的副本。”
    松田阵平的话音落下，周围的环境忽然发生了变化。
    干净整洁的白色地面上糊满了带着浓郁香气的棕褐色酱汁，墙壁上、天花板上，黏腻的液体不断滴落，门口和罐装机器旁边还堆了好几具尸体，香料和血混合呈一种甜腻咸腥的气味，和轰鸣作响的机器声一起传来。
    不是传送，只是把纸居圭介强行更改的环境删除，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而已。
    松田阵平帮他接住了一滴色彩诡异还微带酸气的液体，友善地递到他鼻尖前，愉快地看着纸居圭介的神情从镇定一点点崩塌。
    “你自己挑的好位置，喜欢吗？”
    “呕——你……呕——”
    纸居圭介剧烈挣扎起来，居然真的挣开了松田阵平的钳制，但在弯腰干呕差点一脚踩在混着各种碎片的喷溅酱料上之后，又猛地缩回椅子上，用力扒住了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同样觉得太难闻了，但更加震撼于纸居圭介的洁癖。
    “我们接着聊。”
    “不……呕……先回去。”
    “你先说，说到我满意为止……别想着换身体，我已经把那些虚拟npc回收了。”
    “……”
    纸居圭介的指甲都快要穿透松田阵平的手臂了，但系统弹窗却一个也没出现，更验证了松田阵平的猜测。

 第181章

    松田阵平小声地吸了一口凉气，又镇定地开口：
    “算了，我来问，现在告诉我，他们现在安全吗？”
    “……”
    “一个问题，允许你修改一点房间环境。”
    纸居圭介脸色僵硬，但还是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喷溅在两人正上方的天花板上的随时有可能滴落的酱汁消失了。
    “就这……呕——”
    纸居圭介看起来真的很难在这个状态下说话。
    “因为这个问题简单啊。你接着回答，我早晚会轻松点。”
    松田阵平猜到了纸居圭介是嫌修改的范围小，但是毫不愧疚，继续发问：
    “你是游戏管理员对吧，从始至终管理员都只有你一个。”
    “……是。”纸居圭介极不情愿地回答。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大部分管理权限的，被困在游戏里开始？”
    “……是。”
    “你被困多久了？”
    “……很久。”
    这个回答真的很敷衍，所以松田阵平让地上的污渍往回缩了一圈。
    纸居圭介的身体僵住了。松田阵平看在眼里，也没逼迫。
    “下一个。”松田阵平顿了顿，“你手里是不是一直有密钥，只是密钥……失效了。”
    用力抓着松田阵平的那只手忽然停止了颤抖，如同凝固。
    果然，松田阵平想。
    他被仓辻速水带跑偏了，仓辻速水认为 administrator没有密钥，告知了他重设密钥的方法。他把这件事代入到当时还不知身份的纸居圭介身上，便认为纸居圭介没有密钥，现在需要得到密钥。
    但不是。纸居圭介作为游戏管理员，怎么会无缘无故丢失密钥。
    是世界压制、或者破坏纸居圭介的管理权限。
    纸居圭介在最后一刻都还在想着误导他，让他误以为自己真的在重设密钥，但实际上，也确实是。
    “如果我认为我在重设密钥，那世界就会为我生成一个能控制游戏的密钥，对吧？你可真狡猾，让我有危机感，让我行动，让我得到密钥。只有先有，你才能想办法获得。”
    纸居圭介这回的脸色真真正正变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松田阵平，声音也沙哑了起来，
    “你怎么想到的？”
    “你刚才放弃反抗得太快了，像是走个过场一，我猜你其实还有办法离开，你不离开是因为想逼我快点拿到密钥，而只有密钥，也就是完整的权限才能让你脱离这个世界，对不对？”
    纸居圭介：“……”
    “不敢走？因为我可以就这样结束副本，放弃密钥？这件事对我其实影响没那么大对吧？你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就算之后再给我找点麻烦，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毕竟你怎么都脱离不了游戏。”
    纸居圭介凝固着，松田阵平帮他把最近的一圈地面清空了，好让他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继续问。
    “你，或者整个游戏公司是不是从一开始，游戏发行之前，就知道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纸居圭介沉默片刻，回答，
    “知道。”
    “继续说。”
    “……我最开始只是发现了一本漫画，然后决定以它为背景，但是建构到一半、一个开头……它就已经不受控制了。我只能进出，不能修改。”
    “那你们还发行？不对，你是说这个游戏是你一个人搞的？”
    怪不得游戏公司没有别的动静，原来就一个人，人从一开始就在这？
    “……因为根本没花什么时间，也没什么成本。我一开始只是好奇试试水，用的是已经淘汰的旧技术，然后直接接入智能体。结果没多久，就已经衍化完整到可怕的程度，完整到我觉得它一定会火，如果有一座金山堆在你面前，你会忍得住不伸手吗？算了，忘了你不是人。”
    松田阵平的拳头硬了。但纸居圭介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倨傲得理所当然。
    “没想到，就在这个游戏刚发行没多久，自主演化型智能体就出事了，而《第二人生》的智能体……”
    纸居圭介看向他。
    松田阵平先是疑惑，然后想起来现在自己是那个智能体。
    他临危不乱，冷静地说，“我没印象，我清理过一次数据。”
    “我没想说这个。”纸居圭介道，“我也没有来得及看见你有没有失控。因为那时候，我早就被困在游戏里了。”
    松田阵平揭穿了纸居圭介百般隐藏的真相，纸居圭介彻底放弃了，说出了当时的情况。
    发现这个游戏实际上依托于一个真实世界时，纸居圭介忐忑过，也观察过这个世界。
    虽然说低端又普通，但要说没有任何价值，那是假的。尤其是游戏内的技能，可以直接在这个真实世界中使用。这种可怕的链接已经足以让无数人前赴后继的研究。
    但如果这样，纸居圭介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个世界的下场。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隐瞒。
    他严谨地也是正规流程检测，结果发现和普通的游戏没有任何区别，看不到一点安全隐患。算了，那就继续当游戏吧。
    表面上对外公开的是游戏仓有限，随机挑选玩家，实际纸居圭介按照信用等级和其他游戏的记录评价来筛选人。
    太混乱邪恶的不要，喜欢大肆破坏的不要，筛来筛去，纸居圭介自己反而成了道德洼地。
    当时为了稳妥，宣传时说的是没有任何活动，时间稍久一点，内测都没出问题后，纸居圭介就有了别的想法。
    很快，他在这发现了一个横跨世界各地的犯罪组织。
    “你……”
    “我计划把他们的部分训练营设为了玩家的出生点，主线设置成了掌控组织或者毁灭组织。”
    真是天才的计划，完美消灭了自己所有可能的负罪感，然后还能赚上一笔大的。
    “当时的玩家不是现在的玩家？”
    “不……不是玩家，我先用虚拟npc做了一次测试，然后引起了组织的剧烈反击。我为了恢复成初始状态，使用了一个时间回溯的道具。”
    “也就是那一次……我被困在了游戏里。”
    第158章
    ……果然是这样啊。
    松田阵平的视线从光屏移回纸居圭介身上, 等他继续，纸居圭介却不说了。
    “嗯？”
    “修改环境。”纸居圭介冷着脸说。
    “啧，不愧是商人, 这算不算垄断？”
    松田阵平直接把这个房间的环境调整成了最初纸居圭介修改的样子。
    纸居圭介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抓着他的手。他脊背挺直，稍稍后仰, 避开松田阵平的小腿,
    “不算, 你才是垄断的那一个。”
    借着说这句话的空隙, 纸居圭介拿出手帕反复擦拭侧脸——刚才被松田阵平的沾血的手碰过的位置。
    根本就没蹭上。
    什么毛病。
    松田阵平多少有点手欠, 也是因为纸居圭介确实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于是故意在纸居圭介终于停止擦拭、开始捋平衣袖和领口时, 把自己还沾着不明液体的手伸了过去晃了晃。
    是威胁的意思, 再不说的话，他就继续了。
    和他穿的同款黑西装的男人脸色发青，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刚松缓一些的神情立刻转为极度的排斥和紧绷。
    松田阵平看得心虚了, 就要收回手，结果纸居圭介维持着这个表情，阴沉地把那条手帕修改消失，又变出一条新的, 重重地用力, 按在松田阵平手上。
    “我不可能帮你清理, 是你自己切换过去的。”
    简直像是忍耐到极致之后破釜沉舟的爆发。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握紧手帕，镇定地收回腿站在地面上, 和纸居圭介保持半步的距离，以此证明不自己的清白。
    “继续。照你这么说，你和八朔真司都是因为使用了时间回溯的道具所以没办法退出了, 但是到现在为止，其他人都还可以正常登录登出，所以整个游戏运行其实没出问题，出问题的是你们两个。”
    眼前的光屏筛选出玩家下线失败的可能原因，都是松田阵平之前几天就研究过的内容，他扫了一眼，就全都回忆起来。
    “玩家退出游戏需要先意念确认，然后系统解析玩家意识信号锁定游戏舱，确认后安全断开神经链接，你是卡在哪一步了？”
    纸居圭介在半分钟里看了他的手三次，最后移开目光，“第二步，解析失败。”
    “强制退出也不行？”
    “强制退出就是反向通过游戏舱锁定使用者的意识信号，再断开神经链接。我试了，但同样锁定失败。”纸居圭介道，
    松田阵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直接说了，
    “你是什么时候试的？组织印象中第一次和渡鸦起冲突是三十年前，换算一下的话，就是你们世界的十年。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可能已经……死了。”

 第182章

    “你不会以为人死之后意识还能存在吧？”纸居圭介神情古怪，“你以为人和你一样吗？而且只是十年，又不是一百年，怎么就会这么死了。”
    对不起，低估了你们的科技程度和寿命。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那你想打算怎么做？”
    “密钥锁定的权限里有一项叫做‘全局关闭’，能强制所有玩家弹出游戏，可以跳过全部步骤直接强制游戏舱断开所有链接。”
    “不会有危险？”
    “当然不会，这是游戏版本更新用的。你本来也知道这些，不知道你怎么搞的，居然都清空了，但等你拿到密钥之后，就知道怎么操作了。”
    松田阵平挑眉：“所以你是想说，你现在是在对我示好，希望我到时候帮你？”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
    “恐怕不止这些吧，游戏舱还有能从外部直接通过按键直接弹出的设置。你这些玩家既都是你真心精心挑选过的，人品也都不差，这么多年来，你都找不出一个能值得你信任，帮你打开游戏舱的人？就算是别人不行，荒海彩呢？”
    纸居圭介沉默片刻，说，
    “对，我不相信。比起找别人帮忙，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
    “那他们现在？”
    “我把退出副本等于和退出游戏关联了，但没有开启确认关联的意识信息同步，所以都维持游戏身份死亡的‘无知觉状态’，卡在下线的第一步上。”
    ……果然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是不嫌麻烦的。
    松田阵平又看了一眼地图。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玩家们的斗争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渡鸦]玩家打得很壮烈，哪怕占据了先手，但是因为人数差异过大，现在也只剩下不到十人，[乌鸦]玩家倒是终于团结起来了，不过只剩下三十人，战损比例差异大得惊人。
    而那些退出副本的玩家，玩家行为日志上空空荡荡，像是消失了似的。
    大城信幸和诸伏景光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和他们进来的还有降谷零，不知为何赶到的莱伊、以及不知为何跟着莱伊的一队[乌鸦]。
    这一队人进来之后，在莱伊还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凝固当场时，就极为默契的对大城信幸动手，大城信幸反应很快地拉起诸伏景光就跑，于是两边就此散开。
    大城信幸的目标很简单。
    “再等十五分钟就结束了。”
    他在走廊里走走停停，很熟练地避开残尸，却在转头和前辈说话的一瞬间，察觉到些许的危机感。
    可能这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吧，大城信幸险之又险的一个闪身避开，站到传送带旁边，看见了绿川雅也抬起的手。
    真好，前辈手里什么也没有，大概只是想打晕我，不是想杀了我。
    大城信幸被这个答案安慰到了。
    “我可以自己走的。”
    前辈的蓝眼睛灰蒙蒙的，还温和的叹了口气：“可惜我没打算让你走。”
    “……我知道，我就知道。”
    大城信幸有点颓丧，知道自己再没法继续装聋作哑了，
    “看见前辈你今天换了衣服，穿了一身黑，我就感觉不对了。还有这个快要打完的时间点，我刚才已经努力说服自己了，前辈你就非要当这个破坏任务的反派不可吗？你明明都已经……已经知道这是游戏了。”
    啊，承认了。
    虽然不知道和换衣服有什么关系，但诸伏景光还是听见了大诚信幸亲口承认的“游戏”。
    他沉默，平复了一下心情，
    “我只是想指一下，这里不太对？”
    亏他还觉得大城信幸，一路上挺警惕的，原来是在警惕他。而且都已经怀疑他会动手了，还站在他旁边，非要等到最后一秒非躲不可的时候才有反应，这是谁教的。
    大城信幸已经呆呆地走了过来，他平日里就是总是这样一副没什么心机得过且过或样子，所以总有人因为他的外表忽略他的能力，但诸伏景光从来不会。
    “看这个……”
    诸伏景光走向罐装机器，大城信幸跟着他弯腰观察下面那个黑色物体，看清的瞬间，两人同时脸色遽变。
    “炸弹！”
    00:03:53
    还有三分五十三秒就爆炸了。
    赤井秀一站在尸山血海里，鼻翼间是浓郁的咸腥臭味，眼前却是正在读秒的定时炸弹。
    ……为什么要炸这里，这里还有活人，值得被炸死吗？
    “波本，别管它，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拆。”
    “找能当做防爆桶的……”
    “这里没有。”赤井秀一快速扫过周围一圈，打断了他的话。
    降谷零：果然。他说话还是这么令人心烦。
    而赤井秀一已经走到另一个角落，降谷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一模一样的炸弹。
    当看到随便乱放毫无规律的两个炸弹时，就该意识到炸弹绝对不止两个。
    暂时没时间理和自己气场不合的莱伊了。
    “你们走，我要先看看上面有什么。”实际上是要找理由通知松田和hiro。
    但降谷零刚快走两步拐过弯，快速按下通话键时，却发现那边电话占线。
    松田正在和诸伏景光通话
    “松田先生。”诸伏景光声音急促，但还稳住了自己的身份，“有人在这里装了炸弹，一共十七个。”
    松田阵平下意识看向纸居圭介，但纸居圭介比他还惊愕。
    “组织。”
    诸伏景光攥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只有组织的人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而琴酒的人就在附近，他告诉过松田。松田阵平大概以为是来确认寺田宏一是否进去的，所以刻意让渡鸦的人不必多管。
    结果居然是来装炸弹的。
    怪不得琴酒让他把寺田宏一引过来。他就说琴酒怎么可能会把这种可以说的上是背叛组织的事情做得如此粗糙——把人放在渡鸦的屠杀场里自生自灭。
    十七个炸弹，就算是他和大城信幸，都会拆弹，再加上松田阵平，三分钟之内也最多拆三个。
    就算是在外面守着的渡鸦的人能跑进来，也来不及拆掉所有炸弹。
    “松田先生，先撤离。”
    “……”
    诸伏景光焦急地想要说服他，但手机那边先传来散漫又强势的声音，
    “绿川，别担心。”
    “炸弹而已。”
    第159章
    解决炸弹比解决纸居圭介简单多了。
    但松田阵平还没打算让虚拟npc解决问题, 玩家们已经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各显神通地开始拆弹。
    降谷零担心了一下，然后发现白担心了,
    “炸弹可能是假的。”
    接到电话的松田阵平：？
    “……你的人在炸弹旁边发现了一张卡片。卡片上面写了炸弹构造，也写了内容是沙子, 而且炸弹是渡鸦内部制作。”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反应过来了。
    “是不是一个5x5cm的小卡片？”
    “……对。”
    还是降谷零和莱伊看见的那个炸弹,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一个长相陌生、穿运动衫的女人蹲炸弹面前, 伸手在夹缝里掏了掏, 居然摸出一个小纸片。
    “别担心啦，里面是沙子。”她看了一眼卡片, 像是很惊讶, “渡鸦干的。”
    降谷零认出运动衫女人是松田阵平的人，也是和莱伊一起来的人之一。
    但他刚才检查时明明没发现那个卡片。
    降谷零照着说明拆开看了一下，构造一点不差，里面果真是沙子。
    他半信半疑打过来电话, 听见松田阵平准确说出卡片的大小，终于打消了疑虑。
    而松田阵平在回忆玩家技能。
    【说明书：对物品生成5x5cm大小的说明书卡片，但卡片内容仅限定在使用者掌握的知识范围内。】
    也就是说想要生成这个炸弹构造的说明书，这个玩家大概真的能理解并记住这个类型的□□。
    明明上次见面时还对炸弹一窍不通来着……这些人一天天都在学什么。
    他单独安排了一个虚拟npc, 让npc去找这个玩家, 带她挨个把炸弹辨认一遍。
    来不及也没关系, 因为松田阵平可以随时限制副本内使用的武器。如果他限制不许用炸弹，那就算倒计时结束也在不了。
    “琴酒……”
    “假炸弹。”
    松田阵平沉吟, “你觉得是谁换的？”
    “渡鸦的人，我怎么认识？”纸居圭介道。
    “渡鸦之前是组织的一部分，你之前不是了解过组织吗？”
    “……谁跟你说渡鸦只是组织的一部分,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组织了。”纸居圭介道，
    “渡鸦是从日本地下势力、政界各党派……各行各业的支柱人员中全部抽出一部分，强行捏合起来的怪物。”
    松田阵平怔住，继而恍然。他之前一直疑惑，如果组织当初和渡鸦一样，对警察厅的影响力这么大，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怎么还会被派出来到组织卧底，那不就是单纯的炮灰吗。

 第183章

    也因为这件事，他对警察厅内部始终有些不太信任。但如果说渡鸦的来源要更复杂，那就说得通了。
    那炸弹呢？炸弹肯定不是渡鸦的人安装的。没他允许，渡鸦的人不敢进来。
    那就是渡鸦的人提前发现了琴酒的计划，换了琴酒下属的手里的炸弹？
    谁？
    “是我……我没想到您会过去。”西尾瑛小心地说。
    “你早就发现琴酒想对这边动手？”
    “他毕竟是组织的干部，即使再压制也不可能一直顺从，所以属下安排了人盯着他下属的动向，然后发现伏特加调动了一批炸弹。”
    松田阵平越听越不对，“你什么时候知道黑泽阵是琴酒的？”
    西尾瑛：“……”
    松田阵平更觉得不妙，“你猜到了什么？都说出来。”
    “……是。”西尾瑛的声音都绷紧了许多，“琴酒曾经和苏格兰闯入明立流国际医院救人，苏格兰威胁您放琴酒离开，您当时同意了。之后……您带着苏格兰离开医院前往废弃酒店，接着詹姆斯在酒店看见了愿意为您效力的黑泽阵……”
    两眼一黑。
    什么意思？觉得他在明立流那天晚上就注意到了琴酒，然后先扣下苏格兰，又用苏格兰逼迫琴酒？
    松田阵平听不下去了，打断道：“炸弹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属下的错。”
    “让你好好解释的时候，就好好解释，别急着认错。”
    “……当时在禾目町正好接到您疑似被抓的消息，只来得及警告了琴酒。”
    “之后您过来点名，要带走琴酒。当时已经处理好了，属下以为您不会过去，所以不想扫您的兴……”
    扫什么兴，他有什么兴。难道他是在带着琴酒玩吗？
    松田阵平终于明白西尾瑛想到哪个方向去了，但是连带着这也意味着另一件可怕的事情。西尾瑛可能也把他和诸伏景光的关系想错了。
    这让他怎么面对诸伏景光，现在解释是不是太晚了。
    松田阵平狼狈地挂了电话，阴郁地走回大厅，路过纸居圭介，却在走到门口之前被纸居圭介叫住。
    “你要去哪？”他站起来。
    “去结束任务，然后选择全局关闭，把你们送回去。”
    “……你这时候没必要再骗我。”
    “骗你很好玩吗？”松田阵平嗤笑，“你以为我是你？”
    正如松田阵平之前所想，密钥对他的作用无非就是多一份说明书。听纸居圭介描述完，他就找到了“全局关闭”。
    先把任务结算了，然后找个接口把所有玩家，包括被纸居圭介卡在退出过程中的玩家都踢出去。
    他们醒来再重新上线就行。
    松田阵平说完，没在关注站在一边的纸居圭介，打开副本地图。
    [乌鸦]要赢了。
    因为他们临时请来了外置大脑。
    “莱伊莱伊，这样可以吗？”
    赤井秀一冷静地扫了一眼他身上将衣服染红大半的血迹，和裤脚上的一个血手印。
    就在刚才，栗山幼生随手拉过那个发现炸弹是假的运动衫女人，替他挡了一刀。
    那个女人直接被机关砍掉了一条腿，其他人看见了，反而笑了起来。
    “就差一点。”
    “栗山，这回反应挺快呀。”
    “毕竟吃过一回亏了。”
    栗山幼生嘿嘿笑了一声。
    就是在那时候，女人死死抓着他的裤腿。
    于是栗山幼生蹲下，然后从女人无力的手里抢过刀，缓慢地插进她胸口，还转了一圈。
    “我第一次杀人，听说刀有可能会卡在骨头缝里，很难拔出来，所以动手慢一点。而且不知道哪里一定会死，就多转几圈，试试能不能把周围的内脏搅碎。”他起身后对赤井秀一这么说。
    “就算是你不动手，她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赤井秀一道。
    “那不好。”栗山幼生眼珠转了一圈，“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慢慢等死，她会生气的。”
    他实在是个不太聪明的人，连理由都找得如此拙劣。但这时候聪明不聪明，已经是他身上最微不足道的问题了。
    赤井秀一没发表任何别的看法，只说，“看陷阱的类型，设陷阱的人大概只剩下不到十个。”
    “什么？！”栗山幼生震惊，接着狂喜，他和旁边人对视一眼，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臂，恳切地说，
    “莱伊，莱伊，你愿意帮我我找到他们对不对。”
    就像是刚才抓着他手臂哭得稀里哗啦，说一定要找到松田阵平一样真情实感。
    “能。”他回答，然后看向不远处的双手抱臂金发青年，“但你们还得找一个人帮忙”
    不能他被拖在这，而波本能自由行动。尤其是对方还疑似和那个松田阵平认识。
    “好啊。”那个狡猾的波本居然同意了。
    他踩过地上的血，然后蹲在那个女人的尸体面前，手指点在伤口处，探了进去，又收回手。
    身边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赤井秀一皱眉，却又听见那人说：
    “他好辣。”
    赤井秀一正在接受这些人似乎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但是现在不得不怀疑，这能力是有代价的。比如牺牲正常人的思维。
    “波本，你在干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金发青年起身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但越过他们时，却对旁边的栗山幼生说，
    “进刀的位置没错，但发力不对，往上偏了，下次注意。”
    “啊？噢噢好。”栗山幼生连连点头。
    【教学？是教学！npc在教我们！】
    【我记得他比荒海大佬能打，我们不会除了能捡到会易容的npc，还能捡到教格斗的npc吧。】
    【要幸福了。】
    玩家们兴冲冲的和最后剩下的几十人会合，而大城信幸被诸伏景光牵绊，[渡鸦]失去最后一个有希望但其实希望也不大的指挥，在距离零点还剩三分钟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大城信幸一人。
    大城信幸：……
    “前辈你是故意的吗？”
    诸伏景光和他躲在地下一层的某个设备间，听了一会外面翻箱倒柜的声音，才转回来，目光落在大城信幸手里的实验报告上。
    “可我不是帮你找到了这个吗？”
    ……这个东西真的是找到的吗？明明是前辈走过去直接拿给他的。大城信幸张了张嘴，又默默把话咽回去。
    低头打开实验报告。
    太好了，看不懂。大城信幸咀嚼了两句，眼神放空，又在看见那句话的时候骤然亮起。
    “我们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违逆时光的洪流，让死者重新复苏。”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语调越来越高，带着过不自然的过度亢奋。
    因为就在这时，系统中出现了新的说明。
    【您已阅读‘隐秘的实验报告’】
    【您已发现关键线索，一句神秘的话。】
    【或许松田警官知道它的含义。】
    “或许松田警官知道它的含义。”大城信幸下意识跟着念了出来。
    那松田警官在哪？
    游戏里怎么会没有提示呢，这时候总应该给他位置线索了吧。或者已经给他了？
    大城信幸迷糊了下，接着灵光一现，看向蓝灰色上挑眼的男人，犹疑道：
    “前辈，你刚刚知道炸弹后，去联系了谁？”
    【administrator：告诉他松田的位置。】
    【诸伏景光：那他一定会现在冲出去，他会死。】
    【administrator：我保证，你会再次见到他。】
    【诸伏景光：……】
    【administrator：不是他，就是外面的六十二人，请体谅我，三分钟之内解决六十二个人太麻烦了。】
    【诸伏景光：……】
    【administrator：好吧，我可以给你有可能撤离的路线，你可以尝试带他离开这里。但前提是他会和你一起走。】
    诸伏景光对上大城信幸的目光，
    “他不在这，我们先出去，才能找到他。”
    大城信幸愣了愣，接着目光微闪，
    “好。”
    那份诸伏景光得到过一次的实验报告，又被大城信幸塞了过来。
    “那、那这个前辈你正好帮我保管一下。”他说，“我出去一趟，等会回来找你。”
    其实他本来也不是非要赢不可，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只要他死在副本里，副本就能结束了。但不能死在前辈面前，虽然好像前辈已经知道他们不会死，但是还是不太好。
    大城信幸决定先出去，等几分钟以后，副本彻底结算再回来。
    计划通！
    但前辈叹了口气，“非出去不可吗？我有点担心。”
    这是前辈第一次说出这种像是关心他又有点示弱的话，大城信幸晕乎乎地往前一步，即使绿川雅也抬手也没能反应过来。

 第184章

    后颈一痛。
    人怎么会在同一件事情上反复吃亏。
    大城信幸心痛地陷入昏迷。
    【诸伏景光：他同意了。】
    松田阵平：……
    真的吗？你是不是把人打晕了。
    松田阵平不敢问，只能安排人接应他们。
    诸伏景光和大城信幸离开食品加工厂范围的下一秒，剩下的六十多个玩家齐齐收到了通知。
    栗山幼生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任务界面。
    【恭喜，你已通关[副本-食品加工厂]】
    【副本结算中】
    【任务[意外硝烟&gt;真假裁定]已完成】
    【[副本-真假裁定]累积结算中】
    【奖励：积分+781（本次副本累积上限1000），松田阵平的认可度+5】
    夺少？
    认可度加多少？
    栗山幼生心脏狂跳，快速往下看，果然看见了一排新通知。
    【 npc松田阵平认可度≥15，您的商场-个人技能交易平台等级提升为5】
    【 npc松田阵平认可度≥15，您的商场-抽奖已开启（连续十天完成日常任务可抽取一次）】
    【 npc松田阵平认可度≥15，您已获得组队权限】
    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对了，松田警官呢，松田警官呢？！副本结束了，他不应该出现吗？
    栗山幼生四处打量。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清晰地看见周围的人忽然都奇异的兴奋躁动了起来。
    他们的眼睛发亮彼此对视，像是无声交换了什么信息。
    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看向波本，果然发现波本十分镇定。
    他对自己心中的猜测更确定了几分，正想走到波本身边，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阴影中动了动像是站着人。
    他目光微凝。而波本也像是注意到了，悄然向那边移动。
    赤井秀一略一犹豫，就避开这些人的视线，跟着波本过去。
    踏入漆黑的走廊，沉没在其中的那个模糊身影也逐渐现出轮廓。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手抄在衣兜里，身量修长，倚着走廊的墙壁。黑色的蓬松卷发下，一副墨镜架在高挑的鼻梁上，挡住了暗青色的眼睛。
    正是刚才在影剧院出现过一次的松田阵平。
    “嘘。”
    他望着他们，似乎笑了一下，接着轻轻竖起食指。
    身后，那些人的喧闹声忽然消失了。
    零点了。
    【游戏化进度·结算中】
    第160章
    玩家下线, 躯体也会跟着一起消失。
    所以当初仓辻速水下线九天，公安把东京翻了一遍，都没找到人。
    话说, 降谷零后来怀疑玩家不是渡鸦，是不是也有这件事的原因？毕竟真正的渡鸦资料刚一提交降谷零就收到了警告, 当时公安这样调查仓辻速水, 却一点事都没有。
    松田阵平走了个神, 又将心思放回眼前。
    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强制下线。如果玩家非要在npc面前下线的话, 那就会很科学地猝死, 留下一具尸体。
    而全局关闭贴心地给了两个选项。
    一个是虚拟npc托管玩家身体，移动到无人处消失, 另外一个就是直接当场死亡, 玩家重新上线，先随机身份。
    ……前者太容易被降谷零发现不对劲，后者又对玩家太残忍了。
    所以松田阵平故意露出行迹，把那群人里唯二两个不是玩家的人先吸引过来。
    哎。成功。
    他就知道玩家的警惕性只有黄豆大, 尤其是副本刚结束的时候。
    还有一个组织的代号成员莱伊在，所以松田阵平克制着，没和降谷零表现得太熟悉。
    他现在是松田.渡鸦第二首领.阁下。
    让他想想该怎么做。
    能不能先让降谷零表演一个瑟瑟发抖。
    念头刚生起，某金发大老师就趁另一人位置偏后看不见, 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松田阵平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免得把人逗得太狠, 被秋后算账。
    戴着黑色织针织帽的长发男人也走了过来。
    全局关闭。
    栗山幼生一转头发现，发现好看的npc莱伊不见了, 刚想大喊对方的名字，眼前就出现一条弹窗。
    【服务器临时维护，系统已自动接管您的身体, 您将在三秒内自动下线，请做好准备。】
    我还没找到松田警官啊！我还没有莱伊的联系方式呢？！
    眼前虽然还是地下一层的画面，但是栗山幼生已经不能再控制游戏身体，只能任由系统控制着他往前走去。
    【三】
    【二】
    【一】
    栗山幼生下线了。
    无数玩家同时下线了。
    但赤井秀一远远看过去，他们只是安静了一瞬，就热热闹闹地一起离开。
    栗山幼生更像是完全忘记了他这个人存在似的，毫不留恋地径直往远处走去。爽快果断，反而更加诡异。
    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可单纯拥有特殊能力，能够让人的思维异化到这种程度吗？
    刚才栗山幼生的冷酷，让他想到了以前见过的某些被洗脑的疯子。
    但被洗脑的人大多会表现出一些明显的刻板行为，对外界缺少正常人的感知和触动，而且易受刺激。
    而赤井秀一一路观察栗山幼生，他好奇心强，欲求明显，遇到压力后能很正常的释放情绪……哭泣也算。总之，受过创伤或遭受长期精神压迫的绝不会灵动活跃到这种地步。
    但如果说他们就是正常人，赤井秀一又可以肯定不是。因为他们太……像人了。
    像，而非是。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比如刚才他们刚开车从影剧院追出来时，栗山幼生他们远远看见了波本的惊人车速。
    “这个太酷了，我也要学！那个安室透……噢，波本，他能教我们吗？”他说。
    “你可以去问问他，但他骗你去躺在车轮底下时，你最好别答应。”
    “那是答应了能学，还是不答应才能学，应该选哪个？”说的就像是交学费一样。
    “你不知道车碾过去会死吗？”
    “……噢，是的，所以选哪个？”
    就这样。栗山幼生拥有绝对正常的常识，但又对所有的常识缺乏实感。他只知道生死，而不是理解生死。
    他甚至不是模仿人类，而是像……仿照人类捏合成的生命。
    人造品。
    赤井秀一因为自己脑海中突然生出的念头而吃了一惊，但又觉得极为贴合。
    那波本呢？波本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刚才故意去确认那个女人的尸体，是和他一样产生怀疑，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正常人类了吗？
    现在不是进一步试探波本的好时机，因为他们此刻正站在一个重要人物面前。
    松田阵平。
    那个和渡鸦首领，administrator，有着千丝万缕特殊关系的……刑警。
    在栗山幼生口中，administrator是他们必须遵从的管理者，但这只是欺骗松田阵平的假象。实际一直在趁机故意残害他们，希望他们从松田阵平的生命里消失。
    而松田阵平，正义正直、外冷内热，是个世俗意义上的绝对好人。纵容他们照顾他们，因此他们自愿约束自己的行为——起码在松田阵平面前。
    再说的详细一点，就是以administrator暗恋松田阵平，求而不得，只能利用松田阵平作为警察的责任心，逼迫他留在渡鸦，又阴暗嫉妒被松田警官在意的他们，甚至产生杀意。
    赤井秀一上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情报，还是在美国，从纽约某个酒吧里听到的醉鬼造的黄谣。
    要说哪里不像，那只有一点，这个故事里的松田阵平太无辜太纯洁，毫无瑕疵，仿佛圣人。
    真的吗？
    赤井秀一转回头，看向阴影中的卷发男人。
    松田阵平在和波本说话。
    “你好奇我做了什么？不管是什么，你看见我站在这里，就应该知道结果了。我想做的，怎么可能做不成。”
    自信到狂妄。
    但他的神情却并非如此，冷淡，漫不经心。
    “你们两个人既然来了，就先留在这儿吧。至于什么时候走……琴酒什么时候过来，你们就什么时候能离开？”
    赤井秀一一下子想起最近东京传出来的另外一个荒谬的谣言，琴酒被某位大人物看上了。
    赤井秀一：……
    他本来觉得这也是组织内的某些人暗中发泄对上层的怨气，所以故意捏造的黄谣……
    可眼前的卷发男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说完之后，就转身，阴影深处走去
    接着黑暗中涌出几人，将他们两人围了起来。
    率先迈步的波本顿住脚步，
    “我有琴酒的消息，想告知松田阁下。”
    ……好借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松田阵平却顾不上了，他转过弯，迫不及待的打开系统弹窗界面。

 第185章

    一条系统消息立刻弹出。
    【游戏化进度已结算。】
    松田阵平只扫了一眼，立刻回到此前结算的管理界面。
    【《第二人生》管理权限：已开启（默认关闭）】
    【游戏化进度：60（每月结算一次）】
    【已获取额度：60%（与游戏化进度1:1转换）】
    【目前可兑现额度：30%】
    【兑现记录：
    萩原研二复活·已兑现（30%）】
    【查询到您有剩余兑现额度，是否继续兑现】
    【是/否】
    这对松田阵平而言，根本不算一个选择题。
    但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几乎没办法集中精神，试了好几次才选中那个【是】。
    然后呢……会发生什么？
    降谷零越走越急，最后快跑着转过弯，就看见那个刚才反应就有些不对的松田阵平右手按在墙上，接着骤然脱力，缓缓蹲在地上。
    他左手似乎想要抬起，却莫名地轻微颤抖起来。
    “松田先生？”
    降谷零担忧极了，伸手想把人扶起来，却被松田阵平攥住了手背。松田阵平的手冰凉得可怕，可眼睛又亮得惊人，像是一簇暗青色的火。
    “zero。”
    松田阵平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把自己的手机，强行塞到了降谷零手中，上面是一封刚收到的邮件。
    【萩原研二出现了微弱的意识迹象。
    ——城野彦真】
    第161章
    给玩家结算任务的时候, 松田阵平脑子很清醒。
    不光在线的玩家能收到奖励。只要是参与了本次副本活动的，也都根据在任务中的贡献发放了奖励，只等他们上线领取。
    安排全局关闭的时候, 松田阵平的脑子也很清醒。
    他先通知了渡鸦在外面待命，准备最后收场, 然后把降谷零和莱伊引过来, 好让玩家们顺利下线。他甚至还计划在明天下午六点恢复登录, 以配合“临时维护”的借口——对玩家而言只是六小时, 还不到睡一觉的时间。
    至于密钥, 纸居圭介说，玩家重新上线密钥就能重设, 而且在游戏内, 密钥会以实体的形态存在。
    总之，松田阵平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直到游戏进度化忽然自动结算。
    松田阵平以为自己能冷静下来。但是飞速转动的大脑已经自然而然地将游戏化进度和秋原研二醒来划等号。
    多少？会是多少？
    有百分之三十吗？
    他来不及多敷衍一句, 匆匆离开，到拐角处，正好结算完成。
    百分之六十。
    比想象中多许多。好快，那岂不是还有一个月, 萩原研二就真的醒了？
    心脏撞得肋骨生疼, 胃液翻涌着顺着食道推到喉管。明明站在漆黑的走廊里, 眼前却是白日的街道。
    警戒线、警车、高楼，盘旋的直升机。
    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火光与黑烟迸发。
    但这回, 松田阵平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萩原研二出现了微弱的意识迹象。
    ——城野彦真】
    降谷零的手抖了一下，愣愣地看向松田阵平。
    松田警官坐在地上, 腿屈起，喘了口气，又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完才发现降谷零神色不对。
    “怎么，你不高兴？”
    “当然高兴。”降谷零垂眸，低声道，“但你也不想想这是哪，我总不能现在和你庆祝。”
    松田阵平反应过来。
    “我去医院，你、”
    “我也去，我和莱伊被你扣下了，被渡鸦押送过去，到时候分开关押，再让人悄悄放了我，我自己想办法乔装去找你。”
    降谷零简洁地安排了一下，而松田阵平这时也实在腾不出脑子去思考，一股脑都硬下了，然后通通吩咐下去。
    没等多久，城野彦真就听见了松田阵平到了的消息。
    他站在病房里，很不舍得离开这个罕见的医学奇迹，就这么一迟疑，松田阵平已经自己来到地下四层，冲进病房。
    松田阵平完全无视了病床前的城野医生，就这么盯着萩原研二看了足足三分钟，才低声道：
    “……我看不出什么区别。”
    “……你喊他的名字，或者和他沟通……嗯，简单沟通，比如让他抬一下手指。”
    但松田阵平迟迟没出声。
    城野医生有些迷惑，“怎么了？我说的很难理解吗？”
    松田阵平：“……如果没有回应呢？”
    城野彦真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张了张嘴，说出口的话都委婉了几分：
    “就算是一次两次没得到回应也是正常的，他现在的情况还有些波动。但是刚刚测试了一下，大概十次里面能有五次有回应，这还是第一天，已经很不错了。”
    松田阵平紧绷的肩膀这才稍稍松懈了一些。
    他弯下腰，
    “hagi？能听见我说话吗？ha……”
    松田阵平的声音戛然而止。
    病床上，半长发的青年刘海垂落一侧，双眼依然闭着，眼珠却轻轻动了一下。
    城野医生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
    …………
    十分钟后，城野医生沉着脸把松田阵平请出了病房。
    “这是病人，不是你的玩具。”
    他没给松田阵平任何说话的机会，勉强维持礼貌的微笑，
    “别问我他为什么后来没反应。你平均十秒让他做一个动作，就算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现在也都被你搞烦了。”
    砰的一声。
    病房门在松田阵平眼前关上了。
    从始至终，城野医生没有提到要通知萩原研二的家人。
    这是只有他们内部知道的医学奇迹。
    按照萩原家所收到的每月报告，萩原研二早就出现过类似的意识迹象，只是因为脑损伤的缘故，所以不太明显，大部分时候只能通过脑电波仪器监测到情绪变化——这也是最容易造假的方法。
    松田阵平却被狂喜冲昏了头，没注意到这件事，更没注意到说好了过来找他的降谷零还没出现。
    降谷零现在在地下四层的档案室里。
    他找到了上个月萩原研二的各种临床数据和临床证明。
    他还准备了此前明立流国际医院上个月发给萩原家的报告，准备仔细对比。但是拿到真的之后，才发现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这两份之间巨大的差异。
    糟糕的推测成了真。
    之前的病历都是假的，而松田阵平知情。
    降谷零想起刚才松田阵平的反应，深吸一口气，翻到最后的诊断证明上。
    【病人依然无好转，完全丧失对环境和自我的感知能力，苏醒概率不足0.001%】
    短短一个月。
    松田阵平做了什么？才能让几乎不可能萩原研二急速好转。
    游戏，当然是游戏。
    松田阵平在病房外走了两圈，还是没有从萩原研二已经开始恢复的好消息中冷静下来。
    然后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别的想法。
    还完了之前提前兑现的部分，是不是还能继续提前兑现？
    他知道第一次提前兑现是特殊情况，但既然有例外，可能性已经被摊在眼前，总不能让他不去尝试。
    想让hagi快点醒来。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毕竟表面上四年都已经过去了，早几月晚几个月区别不大，世界不会突然天翻地覆。
    但偏偏就是最后一两个月，让人难熬。
    松田阵平挣扎了下，调出系统界面，在心中反复默念：
    提前兑换额度，能兑换多少就兑换多少。
    光屏闪烁了一下。
    ……通过了。
    病房里城野医生看着他们记录完萩原研二的心跳；血压以及脑电波等等数据，打算结束。
    就在这时，旁边的助手忽然惊叫起来。
    “城野医生！脑电波。”
    城野医生立刻转头，手里的文件夹掉在了地上。
    显示屏上，忽然出现了植物人绝不会出现的、清晰而稳定的节律性波形。
    病房里忽然嘈杂起来，各种仪器的滴滴声，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顺着门缝一股脑涌出，传到了松田阵平耳中。
    他精神一振，两三步走到门口，手按在门把上还没按下去，忽然转头。
    一个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金发青年站在前面，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
    第162章 （结尾增加 为什么？……
    “松田。”
    降谷零喊他的语调有些奇怪, 眼睛也一直紧盯着他的脸。
    但这时松田阵平依然还没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漏洞。
    他听见里面城野医生罕见的不顾形象的高昂声音，自己的心脏也鼓噪得快要跳出胸膛。
    【游戏化进度：60（每月结算一次）】
    【已获取额度：60%（与游戏化进度1:1转换）】

 第186章

    【目前可兑现额度：-30%】
    【兑现记录：
    萩原研二复活·已兑现（90%）】
    成功了。
    松田阵平迫切地想知道萩原研二现在的情况。
    30%时萩原研二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60%时萩原研二已经出现意识迹象, 那90%呢？
    松田阵平脑海中有太多理想化的设想，却不敢更进一步思考。他要亲眼看到才安心。
    病房内, 城野医生连同其他医生不可置信地一次一次的检测, 终于得出来那个令人震惊的结论。
    萩原研二, 这位松田阁下的幼驯染, 他们眼里要一辈子躺在这直到彻底脑死亡的植物人——或者以松田阵平的执着, 或许对方脑死亡之后都要想办法继续治疗——在一天之内出现两次奇迹性的恢复，如今……
    已经清醒。
    不太清醒。
    病床上, 穿着病号服的半长发青年靠在摇起的床头, 眼也不眨地盯着松田阵平，淡紫色的双眸一片澄澈。
    “你……”
    “你是萩原研二。”松田阵平重复。
    “你是萩原研二。”萩原研二跟着缓慢重复。
    松田阵平：“……我是松田阵平。”
    “我是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继续缓慢重复。
    松田阵平：……
    “他之前因为严重缺氧引起脑损伤，现在刚醒来，不太清醒很正常, 后续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多久？”
    “不好说，他成为植物人太久了，就算是一年半年也是正常范围……但也没准很快。”
    城野医生说得很谨慎，毕竟萩原研二的情况实在让人难以捉摸。松田阵平也很冷静, 他就知道百分之九十不可能彻底恢复, 现在仅仅是智力和记忆没恢复, 已经比他设想的好很多了。
    等他下个月想办法凑到最后的百分之十……嗯，再加上提前兑现的百分之三十, 就没问题了。伸伸手就能够到。
    松田阵平很乐观，从亲眼看见萩原研二睁开眼睛甚至能和他交流开始，他就感觉像是某些在胸膛里积压多年的情绪一朝突破了禁锢, 随着两人的一问一答无声消散在空气中，最后只剩下绵密的充盈的喜悦。
    “hagi，我来给你测智商。”
    松田阵平把手机的摄像头打开，镜头对准萩原研二，
    “一加一等于几？”
    萩原研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然后伸出食指与中指。
    “噢，那并联电路图怎么画？”
    正在忙碌的城野医生：……
    站在门口的降谷零：……
    病床上的半长发青年似乎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正在使坏，做出苦思的表情。
    “啊，你难道这个都忘记了。”
    松田阵平说得很为难，萩原研二慢慢蹙起眉头，神色更加认真，就像是小时候跟在萩原叔叔身后努力尝试听懂复杂的机械构造似的。
    松田阵平故意调笑的神情淡去，转为另一种少见的柔和。
    “hagi，我开玩笑的。”
    萩原研二盯了他一会，也不知道是听懂了没有，反正不再思考了。
    周围的医生一个个离开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降谷零。
    降谷零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整张脸，主动走了过来。
    “他是……”
    松田阵平想也不想就要对萩原研二介绍，但是还没说完就被降谷零抬手打断。
    他这才注意到，降谷零神情沉肃眼神冷凝，哪有半点看见萩原研二醒来的喜悦。
    “哪边出事了？不应该，我全都已经安排下去了，连他那边都有人盯着，你担心什……”
    回答他的是展开的手机页面。
    屏幕上闪着盈盈的光，而相册界面是松田阵平看过却从未放在心上的萩原研二的诊断报告。
    松田阵平所有要说的话都胎死腹中，只能听见金发青年冷淡的声音：
    “松田，为什么要隐瞒萩原之前的真实情况？”
    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松田阵平的兴奋被浇灭，一时间有些无措，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恢复了。”
    但降谷零杵在那，
    “按照诊断报告，没有人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恢复，就算是恢复了，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内从接近脑死亡到完全苏醒，这根本不合理。”
    “可他已经醒了，现在hagi就在你面前！”
    “那你不觉得萩原研二恢复得有些蹊跷吗？他到底是真的正常恢复，还是你利用了某种非正常的手段？为什么食品加工厂那边的‘活动’刚结束，萩原就好转了？”
    “……我等下和你解释。”
    平日里，松田阵平都还算稳得住。但唯独现在，萩原研二醒来的时候，他没办法耐着性子接下任何质疑。
    可是此刻的降谷零尤其咄咄逼人，他声音冷酷得像是醒来的萩原研二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甚至没多往萩原研二的方向看一眼。
    “就现在解释。”
    “降谷零！”
    “那你要再等到什么时候？”降谷零猛然提高声音，“等你再想一想，再挣扎一会儿，再下定决心付出一次代价，让萩原研二立刻恢复？”
    “那有什么不好？！你不希望他早点醒来吗！”
    松田阵平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吓出一身冷汗，发热的大脑骤然冷静下来。
    “……”
    “……我们出去聊。”
    松田阵平站起身，但对上萩原研二的疑惑目光，又忍不住停下。
    降谷零注意到这一幕，心又沉了一层。
    病床上的半长发青年似有所觉，转起头望了过来，眼里依然一片陌生，像是完全不认识他。
    真的只是大脑受损导致记忆缺失和智力尚未恢复吗？
    真的是……萩原研二吗？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一起出去，然后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你怎么会这么想？”
    松田阵平错愕极了。
    他刚刚向降谷零承认了萩原研二的恢复和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有关，本以为降谷零会质疑他利用玩家们完成什么仪式——很多轻小说或者漫画的剧情都是这样。
    但降谷零问都没问，反而怀疑起萩原研二的真实性？
    “要不你去检查一下hagi的dna或者指纹？头发，或者血样？警视厅那边应该也有记录。”
    “我说的不是这种……”降谷零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目光骤然凌厉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我都同意你去检查了。”
    松田阵平觉得他莫名其妙，而降谷零同样感觉到极深的悚然。
    他后退半步，声音都有些迷茫了，
    “萩原当时在爆炸现场窒息昏迷，是你亲眼看着他送进医院的，之后每次转院，你都全程陪同，来到明立流国际医院之后，你也每个月都会过来。这种情况下，你最有资格直接反驳我才对，但你没有。”
    松田阵平想都没想过他的意思是现在醒来的不是萩原研二，却对他检查萩原研二本人是真是假适应良好。
    “……你检查过，对不对？”
    “你为什么会去检查萩原研二是真是假？”
    降谷零的思维已经被拆解成零碎，全凭本能在一句句推理，他盯着松田阵平，从来没这么希望从松田阵平脸上看见愤怒。他甚至希望松田阵平一拳打过来，说他在污蔑，说他疑心病重，随便骂什么都行。
    这样降谷零就能知道自己猜错了，就能顺着松田阵平的话道歉，把这件事揭过。
    但松田阵平脸上只有被戳破的僵硬不安。
    松田阵平检查过。
    他悄悄取过萩原研二的头发，拓印过萩原研二的指纹，甚至解开萩原研二的衣服确认萩原研二身上的胎记。
    一切都验证无误了，他还是会从监控中观察过萩原千速或萩原父母来探望萩原研二的录像，确认他们同样没觉得自己的血缘亲人有任何异样。
    死而复生，如此不可思议的奇迹，松田阵平不翻来覆去检查好几遍，怎么能放下心。所以当降谷零怀疑，松田阵平惊讶之后，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解决办法。
    但降谷零何其敏锐。
    几年的卧底生涯，让那个过去根本听不懂言外之意的警校第一学会把每一句话都掰开了揉碎了仔细揣摩。
    于是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松田阵平的言外之意，和背后可怕的真相。
    第163章
    完了。
    降谷零既然已经想到这一步, 那想到更多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松田阵平紧张地飞快扫了两眼游戏光屏，结果发现上面并没有像是当初诸伏景光故意诱导八朔真司一样，发出一连串的警告弹窗。
    他不放心地又打开游戏化进度, 一个月结算一次的游戏化进度也没有突然莫名其妙的倒退。
    风平浪静。简直蹊跷。
    可松田阵平的神情还是放松了些许。

 第187章

    他短暂的表情变化被降谷零捕捉。
    “你在和administrator交流？”
    松田阵平想了想，发现确实差不多。“算是吧, 嗯……你现在都知道什么？”
    他料定两人还要再聊一会, 于是在房间里拽了个带滚轮的椅子正要往降谷零那边一推, 就听见降谷零说：
    “我本来只推测时间倒流过, 现在看来, 萩原研二或许死过一次……”
    “这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松田阵平差点连人带凳子翻倒。
    “……你承认了？”降谷零愣了愣。
    “这有什么不承认的。之前是不好说，你们都自己猜到了, 也没被……被禁止。”
    和降谷零想的不太一样, 他本以为松田阵平会更难以启齿一点，可松田阵平此刻的姿态十分坦荡。虽有惊讶，但不多，像是早预料到有这一天似的。
    “而萩原, 他四年前……牺牲。”卷发男人扯了扯嘴角，像是痛苦，又像是觉得荒诞，“就因为那个炸弹犯。”
    降谷零心中一颤, 立刻想起了那个让萩原研二成功避开爆炸的电话。
    不, 不对, 如果松田阵平在那时候就已经回来，他不可能只救萩原研二一个人, 放任其他人牺牲。
    “……时间倒流不能回到那么远吗？”
    “那太难了。”
    纸居圭介说游戏和世界融合，除了最初就设定的两个道具以外，再没有办法设定新的时间回溯道具。
    “时间倒流是不可复制的奇迹, 它最后的受益人其实只有我。如果不是遇到了他们，侥幸时间回溯，我也不可能有机会活下来。”
    不可能活下来……降谷零早有预料，还是感觉大脑一阵眩晕。渡鸦当初到底对松田阵平做了什么？
    卷发男人却不诉苦，轻描淡写地将这一页翻过。
    “当然，我知道他们给在你眼里大概很麻烦，其实我也觉得是，他们可太会给人添乱了。不过他们还是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我刚听说他们的时候，还以为他们会更……混乱更无所顾忌一点。”
    或许松田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亲昵。
    降谷零察觉了，这次却没有对他泼冷水。因为他也想感谢他们。
    谢谢他们在他所不知道的时间里，对他深陷困境的朋友伸出援手。
    但是他还没忘记刚才的问题。
    “所以救下萩原研二的人实际上是 administrator，而你知道萩原本应该已经牺牲，不敢相信他活了下来所以一次次的检查萩原研二是真是假。”
    松田阵平微微怔住，“对。”
    管理员是他，松田阵平也是他，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句话一点问题也没有。
    “再往后的事情你差不多就知道了，我引导他们做的这些事，差不多算是在消耗他们的精力，也是在……”
    “在完成administrator的要求。”
    松田阵平组织语言，降谷零却已经点了出来，
    “administrator能治疗已经毫无意识的萩原，但相应地，你需要通过这些‘活动’掌控住那些人。”
    “……”听起来倒是大差不差了，但是如果要这么认下，administrator这个身份岂不是越来越黑，马上就能进监狱了。
    “其实不全是。”
    松田阵平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推锅对象，“其实渡鸦首领这几年悄悄更换过一次，只是连渡鸦内部都无人知道。实际上他才成为渡鸦首领没多久。”
    其实这话不算错，非要说的话，上一任首领应该是纸居圭介才对。反正纸居圭介将来大概也不会上线了，就帮他多背几个锅吧。这样一想，松田阵平连话都说的自然多了。
    “让萩原恢复的方法、还有之前的一切研究，其实都和上一任渡鸦首领有关，但已经他死了。administrator……算是我选的，不过我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具体是用了什么办法时间倒流，又为什么能管理渡鸦，抱歉，你就当做我有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特殊之处吧。”
    而降谷零已经完全理解了。
    早在上辈子重生之前，松田阵平就因为。某些特殊之处被上一任渡鸦首领盯上，接着或许失去了人身自由，或许遭遇了某些……研究。
    就在生命的最后时间，松田策反了渡鸦首领手下极为重要的一支力量，仓辻速水等人的帮助。
    仓辻速水他们并非人类，可能都拥有特殊的能力和不死的意识，在他们的帮助下，松田利用上任渡鸦首领的研究回到了过去。
    但是，正如松田阵平所说，这是不可复制的奇迹，因此时间也无法太过精确。松田阵平回来时，已经过了能救下萩原研二的时间。
    可即使如此，萩原研二还是因为administrator活了下来。 administrator或许也是从这时候进入了松田阵平的视线。
    接着，松田阵平故意露出不同之处，引起渡鸦的注意……或许还有组织，因为昨天纸居圭介几乎明示，是组织和渡鸦同时盯上了松田阵平，但是松田阵平选择了渡鸦。
    因为过于了解渡鸦内部的情况，又暗中联系了上辈子策反过的仓辻速水等人……松田只用了一个月，就轻易地控制了渡鸦内部，帮渡鸦换了首领。
    听上去简直太轻易了，好像谁都能做到似的。
    但是降谷零稍微一想就能想象得到松田阵平上辈子和刚刚重生时的举步维艰，
    “抱歉。”
    “啊？”
    “之前……没能帮你。”
    “怎么会？你们帮忙也太多了吧？”
    “我说的是时间倒流之前，你遇险的时候。”
    降谷零想不出松田阵平是怎么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一点点给自己挣出一条生路——一定是无人帮助，否则松田阵平不会半个字不提。
    “……我说，你这是在说什么呢，大家各自都有事情要忙，难不成还能随时盯着对方？我该说你太容易操心，还是控制欲太强？”
    卷发男人的态度如此自然，随意，还带着点调侃。
    ……假如降谷零没有注意到他短暂的失神、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回避，和下意识想要用右手握住左手的动作。
    第164章
    萩原研二正在努力消化信息量巨大的对话和这个玄幻的世界。
    刚才从混混沌沌中醒来的时候, 萩原研二什么也不记得，脑子也不在线。
    他听医生的话做出各种动作——实际上没完全听懂——直到穿黑西装的卷发男人走了进来。
    萩原研二慢吞吞抬头。
    萩原研二被一张英俊的脸捕获了。
    好帅气。
    好好看。
    想要他和我做朋友。
    萩原研二再回过神，就看见卷发男人轻轻皱眉, 周围人表情和肢体随之僵硬，有个戴金边眼镜的医生似乎想说话, 又不太敢。
    噢, 眼镜, 原来那个叫眼镜。
    随着他的思考, 杂七杂八的知识逐渐从脑海中涌出, 萩原研二毫不在意地随便推到一边，继续专心致志思考眼前。
    卷发好像有点凶。
    我还要想办法和他交朋友吗。
    萩原研二谨慎了一秒, 在看见卷发男人的侧脸时再次倒戈。
    我就要他当我的好朋友！
    那我就有一个超酷超好看的好朋友了。
    我要带他回家向爸爸妈妈和姐姐炫耀！
    从自我介绍开始。
    被取笑了。
    做题。
    被取笑了。
    天塌了。难道他就是最新款的笨蛋吗？这要怎么交朋友。
    另外一个金发小麦色皮肤非常有特点的俊美青年走来, 叽里咕噜说了一些什么。
    这个也好看，萩原研二也想要。
    然后卷发站起来，很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他和金发走了。
    萩原研二：？
    笨蛋怎么了？笨蛋不能交朋友吗？！
    萩原研二想说话, 想拽住他们，但是思维和身体像是各有各的程序，除了简单的动作和完全不费力的重复表达，其他的都统统失灵。
    他心急如焚时, 身体忽然一轻, 视野中的画面也拔高了些许。
    萩原研二站在病房的地面上, 若有所思地回头，看见一个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半长发青年。
    呆呆傻傻的。
    唉, 怪不得没人愿意和你玩。
    萩原研二惆怅，伸手去捏自己的脸，结果手穿透身体。
    更惆怅了。
    他这算什么, 灵魂出窍吗？
    笨蛋的专属技能？
    萩原研二穿过墙，走出去，看见正在说话的卷发和金发。
    他们的名字是……松田阵平和降谷零？
    零散而跳跃的思维终于逐渐收束，半长发青年倚着门，缓慢理清了现状。
    他是萩原研二，一个刚奇迹苏醒的植物人。
    好消息，他好像不用找松田阵平做朋友了，松田阵平本来就是他的好朋友。
    坏消息，他好像本来活不了了，松田阵平为了救他付出了很大代价。

 第188章

    更坏的消息，松田阵平是重生的，上辈子被一个叫做渡鸦的势力害得很惨。
    比更坏稍微好一点的消息，松田阵平成功控制了渡鸦。
    完全高兴不起来了。
    萩原研二的灵魂都沉重了几分，和降谷零一起，将目光落在松田阵平的左手上。
    降谷零只是一扫而过，他却仗着松田阵平发现不了，弯下腰仔细观察。
    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和掌心微带薄茧，没有显眼的疤痕，也没有不自然的修复痕迹，没有任何的异样。
    上辈子受过伤吗？
    “你的左手受过伤？时间倒流之前？”降谷零问出来了。
    “……你可真行，盯着它看干什么。”松田阵平若无其事地将手插进兜里，“根本算不上受伤，当场就好了。行了，能告诉你的我已经都说了，渡鸦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你不能总想着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在转移话题。
    开始回避交流了。
    萩原研二轻易读懂了松田阵平的肢体语言。
    他有些担忧地思索了一会，然后忽然发现这两人的气氛变得僵硬。
    吵架了，说了什么？
    萩原研二努力思考。
    是那句‘他真的可信吗？’还是‘醒来的真的是他吗’？
    这两句好像指的不是一个人，后一句是我，前一句是那个……
    admin、administrator？小阵平选出来的渡鸦新首领？
    小降谷怀疑他骗了小阵平？
    萩原研二好像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了。
    这俩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接着不欢而散，萩原研二看松田阵平转身回到病房，立刻先穿墙回去。
    降谷零站在外面，最终轻轻按了按眉心。
    刚才松田阵平在走廊中挣扎犹豫又最终做了什么表情，让他想到了赌桌上的赌徒。
    而赌博最可怕的不是一直输，而是赢过。
    松田阵平已经成功了不止一次了了。
    他得到了仓辻速水等人的协助，掌控了渡鸦，又成功让萩原研二从接近脑死亡到恢复意识迹象。
    但每一件事情都不能细想。
    仓辻速水等人对松田阵平持续而不正常的迷恋，渡鸦首领居心不明的顺从……难道偏偏就到萩原研二这里，没有任何的异样吗？
    他担心松田阵平在一次次的成功中逐渐模糊边界，看似清醒，实际上已经不知不觉走在歧路上。
    理智和情感在打架，脑子里一边说相信松田的判断能力，另一边却举出超重量级的砝码。
    毕竟是萩原研二。
    偏偏是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烦躁地坐在萩原研二的病床上。
    而萩原研二一靠近自己的身体，智力就飞速的流失，他原地转了一圈，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身体，先并排和松田阵平坐在自己的病床上，听松田阵平说话。
    “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他的想法完全没道理。”
    “说什么意识不是你……我又不蠢，总不可能认不出来你是真是假吧。”
    松田阵平说着，和病床上的半长发青年对视。
    半长发青年的目光依然清澈，清澈得如同一片空白。
    他心头生出些许不安，“……hagi？”
    下一秒，半长发青年慢吞吞点了点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松田阵平心神骤然一松。
    “我真是……被他莫名其妙的话吓着了。我先通知千速姐、萩原叔叔萩原阿姨还有我老爸。算了，先通知千速姐吧，今天太晚了，我怕他们大半夜赶过来。”
    松田阵平恶劣地揉了揉萩原研二的脸，然后生出来一个坏主意。
    萩原千速收到了一张带兔子耳朵的萩原研二的照片。
    萩原千速连夜赶来东京。
    第二天一早，萩原父母和松田父亲同时得到消息，而松田还专门安排了渡鸦装作明立流国际医院的人过去接送，最迟一个半小时就到医院。
    城野医生只睡了四个小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两眼一黑。
    他绝望地从床上坐起来，给同样住在医院的宫野志保打了个电话。
    “宫野医生。”
    “您说。”电话那头的女声稚嫩而清醒。
    “年轻就是好，这么早还能这么精神。”
    宫野志保：“？”
    “宫野医生，你年轻有为，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是我最看好的同事。等松田阁下允许我退休了，我想推荐你做下一任院长。”
    年轻有为的未来院长、十五岁的宫野医生看了一眼天色和墙上的钟表，
    “城野院长，您再睡一会儿吧。”
    “但今天恰好有位非常重要的病人家属来访。”
    “……我替您接待。是哪一位病人，我能查到他的病例吗？”
    “……”
    “城野医生？”
    “宫野医生，医院的每一位医生都能替你证明，你经验丰富，而且长期负责这位病人，你还是我最看好的未来院长，而且你的博士学位也能打消一切质疑。”
    宫野志保觉得很不妙。
    “……到底是哪一位病人？”
    “萩原研二。”
    “他昨天已经醒了，智力和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但已经彻底苏醒。”
    “之前的治疗方案和后续康复方案……你编一下。”
    一小时后。
    松田阵平被敲门声惊醒，打开病房门，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茶发女孩。
    “我……”
    宫野志保，前代号成员雪莉，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夹，冷静地说，
    “我是萩原研二的主治医师，我来看一下萩原研二的情况。”
    第165章
    宫野志保很客气, 表现出的态度完全是医生对病人家属的态度，因为病房里不止有渡鸦的这位松田阁下，还有萩原研二的姐姐萩原千速。
    据城野医生说, 这位在交通课任职的女警和萩原家的其他人一样，并不知道松田阵平的另一重身份。
    而松田阁下大概是根本不知道是她过来, 明显愣了一下, 才侧开身。
    “宫野医生, 请进。”
    “谢谢……松田先生。”
    宫野志保十分不自在。
    ——估计渡鸦的人也不敢从容接受被松田阵平亲自开门请进来的待遇。
    这时, 躺在沙发上的萩原千速才醒转,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朦胧中看见一个高挑的卷发男人。
    “嗯？阵平？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见研二……阵平？你怎么在？”
    萩原千速陡然清醒, 坐了起来，直直看向病床的方向。
    半长发青年安稳的睡着，双目紧闭和往常毫无区别。
    萩原千速怔了怔，忽然眼前递来一杯温水, 她下意识接过，顺着持杯的手往上看。
    卷发男人没穿着那许久没变的黑色西装外套，白衬衫皱皱巴巴，还沾了一点浅色的污渍。
    萩原千速坐在这, 还能闻到他身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柠檬香气。
    柠檬？
    萩原千速一下子想起来了。
    昨晚她骑摩托车直接从神奈川过来, 还没一个小时就到了。但是时间太晚, 她本以为萩原研二已经休息，结果推开门, 却看见已经昏迷四年的弟弟居然坐了起来，倚着床头，脸上神采奕奕。
    萩原千速的眼眶一下就湿了, 咬住唇，好悬没落下泪，却发现半长发青年又低着头，双手把玩着……那是什么？
    是半个柠檬。
    柠檬放在病床的边桌上，柠檬里面插着两块不太规则的锌片和铜片，两个金属片都连着导线，两根导线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小灯泡的上汇聚，组成一个完整的简易电路。
    萩原研二笨拙地把柠檬里的铜片拔出来，灯泡熄灭。
    萩原研二又笨拙地将铜片插回半个柠檬里，灯泡亮起。
    而松田阵平，他满脸生无可恋地坐在一边，双手灵活地将铜片和锌片用纸巾卷在一起制作简易电池。
    萩原千速：……有种十几年前推开弟弟卧室门的感觉。
    这两个人今年是二十六岁还是六岁？
    大概只有一个人是二十六岁吧。
    因为松田阵平看到她，立刻露出得救了的表情。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萩原研二已经开口了，他语速很慢，但咬字清晰。
    “电路，串联。”
    松田阵平转向萩原研二，熟练地回答：“你拿的这个就是。”
    “并联，坏了。”
    “……是被你自己玩坏的，别催，我不是正在给你做新的。”
    然后萩原千速才得知，松田阵平刚才故意取笑萩原研二，结果导致萩原研二对电路莫名执念，反复念叨。松田阵平无可奈何，说又说不通，最后只能现做一个让萩原研二玩。
    完全同情不起来。
    萩原千速只想看戏，甚至还进一步挑三拣四：“要玩的话，就好好找一套小学生的教具啊，这样是不是有点危险。”

 第189章

    “我盯着呢。这不是太晚了吗？我就随便拆了点。”松田阵平无精打采地说。
    触发关键词，萩原千速猛一个激灵 。她迅速打量一圈房间里面造价极高的各种医疗仪器，确认没有哪个变得残缺不全之后才松了口气，安心地坐在萩原研二的身边。
    她正想用温和一点的方式自我介绍，却没想到，据说因为脑损伤失忆的萩原研二居然记得她。一看见她，那双淡紫色的下垂眼就泛起惊喜的光，然后自然而然地喊出了姐姐。
    萩原千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结果就成为了第二个陪玩。一直到凌晨四点多，萩原研二精力不济地睡着，他们已经换了十来个柠檬，榨了三四杯柠檬汁。
    萩原千速看见垃圾桶了柠檬的残骸。
    好的，不是梦。
    她的弟弟真的醒了，虽然大脑上还有一些小状况，但是能一起来就开始给人找麻烦……实在是太好了。
    萩原千速就在这种庆幸的心态中看见了萩原研二的主治医师。
    萩原千速：“……”
    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医生。
    宫野志保打好了腹稿，准备应对接下来的质疑，但只等来了萩原千速真诚的夸赞。
    交流的过程远比宫野志保想的更简单更轻松，不光萩原千速，连萩原家的人都同样好说话。
    即使宫野志保听出他们话里偶尔有探寻她过去履历的意思，但是竟然也生不出任何不满或局促，反倒有种“这本来就是病人家属该问的”“他明明在肯定我”“我多说一些一定会缓解她担忧的心情”的奇妙感觉。
    到松田阵平换了身衣服回来，宫野志保才猛然从那种过于亲切放松的氛围中挣脱，惊出一身冷汗。
    好可怕的一家人。
    相比而言，旁边精壮干练又沉默寡言的松田丈太郎反而显得威胁力更小了。
    ……也没有。
    宫野志保稍微一走动，就听见松田丈太郎低声问松田阁下，为什么外面安保经过和停留这间病房的次数比周围多了两倍。
    “因为我们过来探望的人多，这边一直都是这样。”
    松田阁下若无其事地回答。
    几分钟后，西尾瑛收到了近期要根据每间病房探访人数来调整巡查力度的安排。
    他带一部分人离开地下三层。
    某间囚室里，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人继续低着头靠着墙，眼睛却突然睁开。
    【你是谁？】他在心里问。
    【……你听见我说话了？不觉得是自己在幻听吗？】
    【我没碰过这里的水和食物，也没吸入致幻气体，我很清醒。】
    【嘛，那我们来交换吧，我知道你刚被关进来。你告诉我外面的情况，我也告诉你‘外面’的情况。】
    【……】
    【莱伊酱？小诸星？】
    【……你没办法出去吗？】
    【欸对，我不能离开这里太远。】
    听起来像是地缚灵。
    【你经常和被关在这里的人做这种交换？】
    【……是的哟。但是我答应为他们保密，不能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你，所以这个不要想啦，不能交换。】
    如果是真的，那说明这个地缚灵还很有信誉，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故意说出来让他放松警惕。
    【怎么样？】地缚灵问。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了。】
    【……哇，好谨慎。】
    地缚灵的声音赞带着赞叹，明显是猜到知道了他的意思：
    无论是哪个国家，都有和恶魔或鬼魂达成交易后被钻漏洞拖入地狱的警示，因此赤井秀一回避了所有有可能会达成正面交易的词。
    【那么，拜托你，从松田阵平说起吧。】
    又是松田阵平。
    ……该说这果然是渡鸦的地盘吗。无论人还是非人，好像只要和渡鸦相关，都不可避免地被松田阵平吸引。
    但现在说出从栗山幼生那里得到的情报，又未免太早了。
    赤井秀一沉吟片刻，想起第一次记住这个名字的时间。
    【那要从仓辻速水和荒海彩说起，你知道他们吗？】
    地缚灵沉默了一会，接着语调轻快地说：
    【知道。】
    【我认识。】
    楼上，半长发青年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旁边是静静等待的萩原父母，松田阵平走过去看了一眼。
    接着，忽然收到两条系统提醒。
    【系统遭遇不明攻击。】
    【玩家[仓辻速水]强行登录游戏。】
    【玩家[荒海彩]强行登录游戏。】
    第166章
    已经把游戏关了, 但这两个人居然还是想办法提前上来了？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
    他其实并不排斥玩家上线，尤其是之前帮过他许多的荒海彩和仓辻速水，但也忽然理解世界意识明明已经彻底掌握了游戏权限, 却依然要把游戏彻底剥离出去的原因。
    世界意识的确很强，但似乎只能强行扣下严重违背世界规则的纸居和八朔, 更多的时候, 都是通过游戏本身的设定影响玩家。
    也因此, 哪怕他将游戏全局关闭, 玩家也能凭借过硬的技术强行开启。只要游戏还在, 世界之间就永远开着这样一道单向门。
    啊，这么说……等游戏化达到百分之百, 他就彻底和玩家们说再见了吧。
    本来还以为是很漫长的事情, 所以从来没仔细想过，结果似乎只有一两个月了。
    松田阵平恍神片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拿出手机，想直接发消息给他们两人, 但这时，管理员邮箱先收到了一条消息。
    【管理员先生，我已经从纸居那边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他情急之下给这个世界造成的麻烦。他不愿再登录游戏, 但希望我带他向你和松田警官道歉。另外, 他还想将纸居家的所有产业交给松田警官和您, 为之前造成的麻烦作出补偿，不知您方不方便现在见个面。——荒海彩】
    这个世界？！
    松田阵平微惊, 又冷静下来。他在零点的时候把所有玩家踢下线到现在才过了九个小时，换算成他们那边的时间也不过三个小时。
    就算荒海彩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纸居圭介，以纸居圭介谨慎的性格, 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可能性有多大？
    松田阵平更愿意相信是荒海彩自己发现了异常，又发现在那个世界没办法联系上 administrator，于是专门过来试探。
    如果是这样……他注视着眼前的光屏沉吟片刻，忽然心中生出一些想法，
    ‘玩家怀疑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有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预案。’
    以纸居圭介的性格，一定有所准备。
    光屏闪了闪，果真弹出一个新页面。
    【系统分析中】
    【建议使用[临时场景]】
    松田阵平看了看临时场景的介绍，选了同意。
    【是否以荒海彩、仓辻速水为中心，构建临时场景。】
    【是】
    荒海彩和仓辻速水站在东京某处的街道。
    他们上了线，荒海彩按照原计划先联系了管理员，却没得到回复。
    “那我联系松田警官。”
    仓辻速水拨出电话，却无人接听。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盯着屏幕露出些许迷思。
    “怎么了？”荒海彩问。
    “没有语音提醒。”
    他打开免提，果真只有等待接通的忙音。仓辻速水没挂电话，手机就一直停留在拨通的界面，没有自动挂断。
    像是没有下一步进展的贴图。
    这是……
    “游戏真的在维护？”荒海彩轻轻皱起眉，往外走了两步，迈入人来人往的街道。
    穿套裙的女人单手拿着一杯咖啡，不闪不避，从她的身体穿了过去。
    仓辻速水跟过来，先试着拦了一个人，没能拦住。于是又伸手摸旁边的电线杆，这回倒是摸到了，但是眼前的场景和实际摸到的位置还稍有偏差。
    “npc不能识别我们，场景也没校准，好像真的是在维护，是不是你想错了。”
    穿着铅灰色大衣的女人有些动摇，但还是摇头，“纸居圭介的态度不对。”
    “我觉得……他用了安全设置不完整的测试游戏舱，被困在游戏里十年，不想上线也很正常。”
    “不是这个原因。”荒海彩完全不意外仓辻速水没找到重点，她继续观察四周，口中继续解释，“是因为他愿意把纸居家交给松田作为补偿。”
    仓辻速水蹲下确认地面的质感，听见这句又抬头问，“那不是你要求的吗？”
    “是我要求的，但是他同意了。他是游戏的前管理员，也是整个游戏的创造者，所有内容都是他的设定，如果administrator想要，自行修改设定就可以了，为什么纸居圭介要顺着我的话，依《第二人生》的世界观转出。”
    荒海彩怀着疑惑，试探性地联系了 administrator，但是没得到任何回应。这不太正常，但如果administrator本身就不在现实世界，就显得合理了许多。

 第190章

    为此，荒海彩才找上仓辻速水，希望他帮忙撬开游戏，
    但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似乎是她想多了。
    游戏外确实联系不上administrator，但是游戏内administrator同样没有回复消息，游戏里也处处错乱，完全没有运营时的真实自然。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真实世界。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
    临时场景的作用就是以玩家为中心重新模拟新的场景。
    他一比一复制了实际场景，现实中的人又没有看见他们两个，所以如果他们尝试和其他人交互，就会发现npc根本看不到他们，两边也没有碰撞体积。
    除了这些，松田阵平还刻意让系统在各种显眼或不显眼的地方，临时删去部分建筑，或者让整个场景轻微错位，表现的像是游戏正在调试。
    哪怕行为日志上，荒海彩已经找了辆车打算试探一下场景的边界，他也丝毫不紧张。
    毕竟临时场景是实时渲染的，模拟区域永远只有她和仓辻速水周边。
    最重要的是，这个功能是纸居圭介专门为这种情况准备的预案，所以玩家那边的游戏系统不会收到任何提示。
    很好用，但松田阵平还是没敢直接关上光屏，而是把它挪到一边，打算随时关注。
    但他频繁出神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像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导致的疲惫。
    萩原千速刻意打了个哈欠，先对宫野志保歉意地笑了笑，又含糊地对三位长辈开口：
    “我有点困了。”
    又自然看向松田阵平，“和我去从附近找个……酒店？”
    萩原千速话说到一半，冷不丁地想起上回借住的事，打了个磕巴。
    突然有点担心松田阵平会说岩崎介羽有套房子在附近……
    就算没有岩崎介羽，还有荒海彩……还有第二天遇到的那几位。
    糟了，本来感觉极低概率的事情一下子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她噌地站起身，试图拽上看起来完全不打算离开的松田阵平，“走了走了”
    萩原父母也适时出声应和，“你们估计昨晚都没睡好，还是先去休息吧，这边有我们呢。”
    松田阵平：……
    宫野志保：……
    表面上看，确实应该出去找地方休息，毕竟明立流国际医院没理由给萩原研二安排过于豪华的病房，这里也没有第二个卧室可供休息。总不能没病也要在这里开一张病房吧，就算可以，这里一张病床的价格可比外面的酒店贵多了。
    宫野志保完全能理解他们的思路，但是……整个医院都可以算是这位松田阁下的私产，他听说当初松田阵平住院的时候，渡鸦的人把东京各处餐厅的知名厨师都请过来，轮流为松田阵平准备一日三餐。
    如果松田阵平想把这里当做酒店住，渡鸦的人估计会把这里安排的比五星级酒店还要舒适。
    但现在他看上去要去医院外面找个经济型酒店住了。
    城野医生还好，那个西尾瑛如果知道，反应大概会很大吧。
    不过他还没看见今早松田阵平亲自帮萩原千速倒水然后递过去呢。
    宫野志保想归想，却没有找个理由帮他们安排——作为医生对病人家属过于殷勤，不合常理。
    她余光注意到松田阵平已经起身，萩原千速像是微微松了口气，但两人还没走出去，松田阵平就开口了：
    “别跑一趟了，我在这边有认识的朋友，可以让他们帮忙找一间空置的员工宿舍。”
    “……是我见过的吗。”
    萩原千速的语气过于谨慎，让旁边的萩原父母疑惑抬头，连松田丈太郎也望过去。
    “应该没见过吧？”
    松田阵平推开门，好巧不巧，正好看见了他想找的那位‘朋友’。
    “西尾瑛。”
    房间里的萩原千速、萩原父母、松田丈太郎同时看过去。
    那是一个很清俊的年轻男人，看上去约摸二十三四岁，穿着一套黑色的制服，双手被同色的皮质手套包裹。他神情沉静，转头的时候，目光里不带丝毫的喜恶探究，只有微微冷淡的注视。
    是个很出色、但似乎心防很重的年轻人。
    这样的印象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打破了。
    因为他看见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又喊出他的名字时，就像是冰山忽然消融，一个鲜活而生动的人从静物画里剥离了出来。
    他的沉静变成局促，目光躲闪，却依然落在松田阵平身上。
    “松田先生。”
    “……我说了叫我名字就行。”松田阵平声音稍有些不自在，“现在有没有空闲的房间，我和千速姐想休息一会。”
    “……有的。”
    萩原千速走过来，看见西尾瑛目光快速从她身上扫过，神情略有些迟疑。
    她还以为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正想打个圆场，结果松田阵平啧了一声：
    “两间，你想什么呢。”
    明明是求人帮忙，态度却十分不客气。
    偏偏松田阵平说完后，西尾瑛的姿态竟稍微放松了些，声音也没那么紧绷了。
    “好……请让我带路。”
    第167章
    西尾瑛的态度太客气了, 但却和生疏没有半点关系，反而更像是紧张。
    两个同龄人之间，还是朋友关系, 见面有什么可紧张的。
    而且萩原千速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出西尾瑛看向松田阵平时眼中的专注认真。
    西尾瑛和上次她见过的那些人一样, 极度在意松田阵平, 而且更甚一筹。
    那些人彼此间还会暗中摩擦, 西尾瑛却十分内敛拘束。萩原千速甚至觉得, 如果刚才松田阵平真的说他们两人住在同一间, 西尾瑛依然还会继续帮忙。
    ……天。
    萩原千速恍恍惚惚地跟着松田阵平离开，却没注意到西尾瑛脚步微顿, 一个戴着口罩帽子穿着白大褂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松田阵平单手插进兜里, 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
    来到了据说是专门为病人家属准备的客房，萩原千速才回过神。但稍微一看里面豪华精致的布置，就知道恐怕是给达官显贵，各界名流的家属休息用的。
    ——她认识松田阵平也已经快二十年了, 从未想过能有一天会在这种事情上沾了松田阵平的‘社交关系’的光。
    可这已经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了？
    想撤回一个松田阵平。
    担心有一天在社会新闻上看见松田阵平。
    萩原千速纠结极了，可上回该问的已经问过了，剩下的松田阵平又不想说，只能放弃。
    房门关上, 走廊里只剩下松田阵平和西尾瑛两人。
    松田阵平在看社会新闻, 但公安修订版。
    昨天的副本结束了, 麻烦却都留了下来。
    最糟糕的就是纸居圭介的炸弹，虽然他每次都精确爆破玩家, 没有伤害到一个普通人，但是呈现在新闻上的效果是一样的。
    当初松田阵平放任了第一次的消息传播，在荒海彩的帮忙下确认了纸居圭介的身份。后来, 渡鸦和公安两边同时影响舆论，又挑了两个也不算太无辜的地下势力，声明是黑l帮之间的矛盾。
    恰好，大部分玩家也没有密切的人际关系，而且有一半以上的玩家都是最近才刚到东京，根本不是本地人。在警方结论清晰而且周围所有熟人的人都没受到伤害的情况下，普通人间的恐慌勉勉强强算是被压了下去。
    只不过如果登录一些明面上不存在的论坛，或者是询问一些消息流通的小社团，还是能听到蛛丝马迹。
    松田阵平其实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甚至很希望再有一个时间回溯的道具，能把一切回到前一天，但这样不理智的想法，也只是稍微在脑子里一过就散去了。
    先不说还有没有这样的道具，就算是有，从之前八朔真司和纸居圭介被困的事情，就能看出世界意识对这种道具的排斥态度。
    别拿自己的世界冒险了。
    松田阵平收回思绪，摸了摸衣兜里的纸条和纽扣大小的扁圆形窃听器，看向隔壁房间。
    西尾瑛先一步为他打开门，等松田阵平走进去之后，依然站在原地。
    “进来吧。”
    松田阵平坐下，询问西尾瑛：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吧？现在组织那边情况怎么样？”
    西尾瑛嘴唇微张，却没发出声音，
    “说。”
    “今天凌晨的时候，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波本和莱伊的消息传给组织，但是琴酒……可能未必会再主动过来了。”
    松田阵平讶异，
    “我还以为你会等组织那边有了动静，才会来说这件事。”
    西尔孚失踪、波本、和莱伊被抓，如果再加上之前损失的雪莉，重伤过的贝尔摩德、被关押或者审讯多日的卡尔瓦多斯和苏格兰。
    短短一个月，渡鸦、咳，主要是他，折腾了日本三分之一的代号成员。

 第191章

    副本之前，没准他还觉得组织还能继续忍耐下去。
    但昨天晚上组织不仅安排了代号成员帮玩家自相残杀，接着又直接旗帜鲜明地将据点交给了纸居圭介，已经毫无解释的余地。
    昨天晚上松田阵平太忙了没来得及想这件事，在其中卧底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却清楚地意识到了。
    渡鸦不可能不动手，组织也不可能不还击。
    诸伏景光提醒松田阵平，炸弹是琴酒派人放的，但更有可能是组织boss的命令。
    降谷零则暗示松田阵平要让琴酒过来，不是指望组织同意，而是暗示琴酒，松田阵平愿意单独放过他。
    琴酒会怎么想？
    组织又会怎么想？
    “嗯？你说呢，gin。”贝尔摩德走来，手中的高脚杯随着她的步伐轻微晃动，红褐色的液体掀起波澜。
    这个据点在东京属于比较核心的位置，甚至还有很多据点少见的休闲设施，比如专门的酒柜和吧台。
    但现在，这里只有她和琴酒两人。
    反倒是休息室外面，站着整整两排持枪的普通成员。
    “gin，你想不想知道boss最后会怎么做？没准组织决定放弃日本呢，到时候我们就都清闲了。”
    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男人衔着半支烟，帽檐在他脸上留下大片阴影，更显得身后的银发冰凉凛冽，像是出鞘的刀光。
    “贝尔摩德，你是在做梦还是在自欺欺人？”
    组织的据点虽然遍布世界各地，但boss本人、也就是乌丸莲耶、乌丸家的基业就在日本和美国。
    日本这边长期受渡鸦压制，恐怕已经是 boss的心病，不大可能再一次退让。而且渡鸦也不会再给出这样的机会。
    昨天出了那么多事，但是渡鸦甚至没像上次一样做出警告。除了传递了松田阵平的口信以外，就安静的仿佛不存在，难道他们还能理解为是渡鸦怕了吗。
    不，渡鸦只是准备好了。
    渡鸦的人都觉得渡鸦首领一定会有所安排。于是他们依照最熟悉的行为模式，不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沉默地等待着，像是饥饿的秃鹫注视同样在觅食的鬣狗。
    松田阵平本以为西尾瑛也会如此。
    就像是他之前宁可通过松田阵平的命令漏洞限制苏格兰也不向他禀报，像是枡山宪三在谈判是明知雪莉可能会死也不主动开口。
    但西尾瑛主动戳破了这场注定要来的争端之间。
    “首领虽然还没下令，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可能最晚今天或明天就会行动了。”
    西尾瑛第一次主动说出他推测的首领的可能行动，又低声道，
    “如果您依然对琴酒感兴趣，我可以提前让人去接触他。”
    松田阵平眼皮一跳，指甲不小心划过窃听器，尖锐的摩擦声传到另一人的耳麦中。
    第168章
    又来一次。
    这一路上几句话的功夫, 松田阵平手里一直捏着那个窃听器，时不时传来摩擦声。
    降谷零嫌太烦，所以把声音调低了一点, 现在还没来得及调回来，就听见那尖锐的呲啦一声。
    幸好还没有, 不然这时候耳膜都要炸开了。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现在全渡鸦和全组织都知道松田阵平对琴酒的“兴趣”, 西尾瑛的方案虽然出乎意料, 但也在情理之中。
    该不会松田阵平其实就是故意报复他放窃听器的事情吧？
    降谷零在心里打了松田阵平的小人两拳, 却没有摘下耳机。
    他现在暂时不方便离开明立流国际医院, 更不方便联系公安，虽然也有一些私下的情报渠道, 但行动受限的情况下, 不可能比渡鸦知道的清楚，所以放个窃听器也只是想顺便蹭一下情报。
    连这套窃听器都是从地下三层拿的。
    渡鸦出品，最后用在了松田阵平身上。松田阵平终于摸清楚了上面的渡鸦纹路，神情有些古怪地回答西尾瑛。
    “如果你安排人去接触琴酒, 有几成把握把他带回来？具体打算怎么做？”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降谷零才又听见西尾瑛的声音。
    “属下不了解琴酒，但能看出他性格强硬冷酷，并非表面上那样……顺从。昨晚琴酒主动告诉您组织基地的布局, 看似是想要投诚, 但却又想暗中利用您解决朗姆安插在公安的卧底。如果他真心想离开组织的话, 就不会再做这种事。
    “属下认为……他可能更希望组织和渡鸦两败俱伤，如果想通过说服的手段让他自愿留下, 成功率可能不足五成。”
    “如果强行留下呢？”松田阵平道。
    “琴酒实力强横谨慎敏锐，他恐怕能猜到渡鸦想对他动手，一定会早做准备, 必要时他可能会放弃在组织的身份。以他对东京的熟悉，假如他拼了命想要离开，想要留住他而不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属下只有不到七成的把握。”
    西尾瑛的声音低了许多，似乎因为不能保证实现而有些羞愧。
    降谷零却已经觉得颇不可思议，因为西尾瑛估算的情况和他之前料想得差不多。
    西尾瑛和琴酒只见过寥寥几次，却能从这几次行动中把握住琴酒的性格，还是准确分析他的动机，洞察力实在惊人。
    至于能力部分，西尾瑛都剖析到这一步，还敢说自己有将近七成把握，那这可能就是实打实不掺水的七成……起码和他在公安听到的保证百分百完成不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琴酒未必不知道渡鸦的威胁，倒是可以反向利用一下，hiro那边或许能……降谷零心里生出几分想法，刚张口，却又意识到松田阵平听不见他说话，西尾瑛也并非他的下属。
    降谷零：……
    松田阵平：“既然这样的话，琴酒也该知道他逃脱的几率不大，三成……我想想……”
    降谷零怔住，听见松田阵平说出他想到的那个答案。
    “我找人帮你‘劝’他，你负责让琴酒相信，我不可能放他离开东京……就算是留不下人，也要留下尸体。”
    “……是。”
    “是什么？”松田阵平确认。
    “属下会不惜一切……”
    “闭嘴。”
    幸好多问一句，松田阵平忍耐地说，“尽量去做，做不到就算了，别……”
    他顿了顿，换了一种西尾瑛更能理解的表达方式：
    “如果你们连这种一对多提前规划的围堵追杀都要有人重伤或牺牲，那下次我还是交给他们荒海彩和大城信幸他们去安排吧。”
    西尾瑛脸色遽变，
    “松田阁下……”
    被这么当面一叫，松田阵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西尾瑛却像是做错了事一样匆匆低下头，
    “松田先生，属下一定会按您的要求完成任务。”
    松田阵平姑且相信了，他顺便看了一眼地图上面荒海彩和仓辻速水的位置。
    等下，这两人是不是往他住的公寓去了？
    ……你们最好只是想去看一眼‘松田阵平’是不是在公寓，没有想趁着‘松田阵平’看不见你们干点别的。
    算了，反正已经拖了这么久，管理员也该发现有人闯入游戏了。
    松田阵平忍不住又摸了一下窃听器，快快地问出他和降谷零都想知道的那个关键问题。
    “你们查到昨天纸居圭介用什么向组织交换了那个基地吗？”
    ……
    “他把玩家的事透露出去了，他骗组织说，我们其实是渡鸦首领利用某种手段批量制造出来的意识，我们可以无限制的更换身体，永生不死。”
    “怪不得游戏要维护，这样剧情演绎的方向会发生变化吧。”
    仓辻速水嘟囔着翻看过了一晚上还没平息下来的论坛，
    “不过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组织之前不是渡鸦的一部分吗？他们目的是逆转时间起死回生，是不是说明渡鸦之前是不是也做过类似的研究？可administrator又不需要这种东西。”
    “所以我刚才才觉得，这是个真实的世界，administrator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人。”
    荒海彩一边开车一边说，“游戏管理员不需要研究不老不死，但是真正活在这个世界、却又不在乎其他人只在意松田警官的渡鸦首领需要。”
    但现在这个猜测被正在维护中、建模还有些错乱的全息场景否认了。
    荒海彩说不清楚自己是有些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真是游戏的话，那也没有要紧到必须此刻就上线解决的事情，可她还是开着车往松田阵平的住处去了。
    仓辻速水疑惑看过来的时候，荒海彩心里打了个突，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解释：
    “忽略渡鸦首领是administrator这件事，我们来看现在的剧情。松田警官和渡鸦首领交好，帮渡鸦首领上位掌控渡鸦。说明上一任渡鸦首领一定做过了某些松田警官不认可的行为，有可能就是这些实验。”
    仓辻速水顿时恍然。
    没等荒海彩解释，为什么明明找到人也交流不了，为什么还要去找松田阵平，就已经自然的接受了。

 第192章

    “我也不想想办法和administrator交流。”
    “……嗯。”
    其实荒海彩不介意花点心思去找到管理员，但不可否认，如果天平的另外一头是松田阵平，她心里也会稍微有点倾向。
    而且她觉得没准前往松田警官的住处，是见到管理员的最快途径……
    念头在脑中一闪而逝，还没来得及散去，眼前的系统界面忽然弹出一封新邮件。
    【他在明立流国际医院。—— administrator】
    【那你呢？——荒海彩】
    【我也在明立流国际医院。—— administrator】
    荒海彩：……
    一句话专门分成两半来说，是就在等她问吗？
    【纸居圭介是不是还有其他话要你们带过来？—— administrator】
    荒海彩和仓辻速水对视，就知道他也收到了消息，她把车停在路边，继续回复。
    管理员逐字逐句阅读，然后裂开了。
    怪不得昨天纸居圭介一个字不说，这件事一旦被爆出去，别说组织了，全世界各国都要盯上玩家和渡鸦。
    是怕是说完之后他立刻翻脸下不了线吧。
    人怎么能缺德到这个地步。
    松田阵平本来还想任由他们两个人在游戏里闲逛来着，现在不行了。不能让公安从组织那边得到玩家们的消息。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松田阵平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话语权和主动权都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快速回答了他们几句，就果断把两位玩家踢下线。
    现在是真正的剧情维护时间。
    松田阵平要在玩家上线之前，把玩家的身份在公安那边过了明路。
    公安里可能会有人对玩家们的能力动心，但没关系，渡鸦在上层的势力能遏制他们。
    这也是一层筛选，筛选出那些能稍微守住底线又能在接下来的动荡中妥善保全自己的政治家……没办法妥善也没关系，他会让渡鸦随时关注。
    松田阵平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以他的过去的身份绝没有资格做出的决定，也是说与他过去所受的教育不太相合的决定。
    这个决定必然会给他带来某种改变，但松田阵平只简单的关注两点，这件事会对普通人造成不好的影响吗？他想不想这么做？
    不会。他想。
    那就够了，先做，先做再说。
    松田阵平盯着被投下树影的墙面，继续考虑下一件事。
    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影响？
    封锁消息？组织的势力遍布世界各地，他拿什么封锁？
    没必要。
    松田阵平打开玩家行为日志。
    到今早凌晨之前，东京的玩家最多时已经超过了八百人，但因为纸居圭介的屠杀，只有二百人左右存活到进入食品加工厂，剩下的都因为死亡而必须重新随机身份。
    也就是说，这六百人和没来得及赶过来参加副本的一百多人，会在下午六点后，逐渐出现在世界各地。
    而纸居圭介昨天提过，他曾经把组织的训练营当做玩家的出生点之一。
    也就是说，玩家的身份看似随机，实际上是可以后台设定的。
    现在不是游戏刚发行的时间，玩家们不需要一个新手村来熟悉环境。松田阵平觉得思路可以打开一点，没必要局限于训练营。
    渡鸦就是组织。
    对吧？
    第169章
    对的。
    荒海彩被迫下线, 还没回过神，就先收到了岩崎介羽的消息。
    一连串，没说有意义的内容, 都是情绪激烈的感叹，包括且不限于对游戏忽然维护的推测、管理员的大量不满、和对松田警官的想念。
    荒海彩想了想, 把自己刚才强行登录游戏, 结果得知administrator正和松田阵平单独相处的消息告诉岩崎介羽, 立刻收获了三个巨大的鲜红感叹号。
    不过即使荒海彩不说, 论坛上也已经有无数帖子。
    【上一秒松田警官和我们打招呼, 下一秒眼前一黑掉线了。】这是幸运活到了最后的玩家。
    【好不容易两个小时到了，能重新更换身份上线了, 为什么突然临时维护？！】这是死的比较早, 差点就能上线的玩家。
    【我马上就到东京了，凭什么把我踢下线@游戏管理员】这是紧赶慢赶愣是没赶上副本的玩家。
    【这破游戏十年不维护了不还是好好的，你瞎维护什么@游戏管理员】这是试图从源头解决问题的玩家。
    还有的玩家另辟蹊径的找到了原因。
    【@游戏管理员出来！！是不是你故意把我们踢出去的？】
    ［1l
    副本结束不应该是我们和松田警官升华感情的时间吗？！上次副本结束后，松田警官对我们可温柔了, 为什么这次被！踢！下！线！了！@游戏管理员！］
    ［2l
    还能是为什么，一想就知道是某人看不惯了。虽然游戏是你的，但是npc是大家的，某些人不要独占欲这么强哈。］
    ［3l
    哎呀, 我这么说不会被封号吧。松田警官上回怎么说的来着, 有事随时联系他, 我如果被封号了，能不能拜托朋友去问问松田警官呀。]
    ［4l
    难道我不能是你的朋友吗？我是11月6日晚上第十个收到松田阵平回复的人！东京本地玩家, 十年东京探索经验，松田警官时不时就会找我问情报，平均两天一次！］
    ［5l
    ……］
    ［9l
    ……］
    ［12l
    好了, 你不用说了，我现在体会到administrator宁可挨骂也要把我们踢下线的心情了。我刚才把自己所有的枪和子弹都回忆了一遍。］
    ［13l
    别吓唬4l，4l你住在哪？等我上线就去保护你。］
    ［14l
    ……看不出来吗？我的名字都灰了，我已经死透了。］
    ［15l
    害，这还差不多。］
    论坛里大部分玩家都是已经死去的玩家换成别的游戏，死亡限制两小时不能上线就已经会怨声载道，如果快到上线时间了，结果忽然再维护六小时，恐怕已经坐飞船去活撕了游戏公司。
    但《第二人生》……别看玩家们在论坛里各种挑衅管理员，但实际上也只是无能狂怒。
    不然怎么办？能弃游吗？
    管理员恐怕第一个赞成。他巴不得游戏里就留下零零散散一些玩家，散布在世界各地，最好还没人来找松田警官。
    开玩笑，让他做梦去吧！
    岩崎介羽气哼哼地在论坛上打字。
    ［我就要见松田警官，等能上线了，我们轮班去找松田警官，让松田警官根本没时间去见administrator！］
    此话一出，立刻受到无数玩家响应。
    [还有松田警官被诬陷的事。]
    这事不少人还记挂着，荒海彩看问的人越来越多，便顺便发帖解释了一下。
    ［我下线的时候，渡鸦已经处理了。］
    ［……那、那还算他们有点用吧。］玩家们松了口气，但夸得不情不愿。
    荒海彩接着浏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忽然看见一个新帖。
    发帖人是大城信幸。
    大城信幸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躺得格外安详。
    他是昨天晚上过的最魔幻的一个人。
    先被管理员找上，先得知了一段看似平淡实际上暗藏悲情的故事，然后得知是一切的真相，接着为了松田警官，帮管理员争夺密钥。
    在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又遇到了前辈，前辈这次真的在帮他。不仅真的帮他找到了任务线索，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他出来。
    天知道大城信幸因为系统提示的任务奖励结算而惊醒，却发现前辈就在旁边，打晕他居然只是为了带他离开的心情。
    大城信幸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幸运过。
    他这辈子都不想离开《第二人生》了。
    但现在不能登录，也不能好好向前辈道谢……当时走得实在太匆忙了。
    大城信幸恍恍惚惚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应该分享一下情报。
    密钥和纸居圭介的事就没必要说了。虽然纸居圭介把他们都戏耍了一通，但他似乎也是意外被困在游戏里，算了算了。
    渡鸦首领和松田阵平，或者说管理员和智能体，还是要说一下的。
    大城信幸沉思片刻，登录论坛。
    【管理员和松田警官的过去】
    在一众劲爆的标题中显得格外质朴。
    大城信幸就在这么平淡朴素的标题下，平淡而朴素地说了一个游戏公司放弃游戏后，濒临失控的智能体为了维系自己的‘世界’，主动选择了新管理员，接着自行清除记忆的故事。
    ［1l 大城信幸
    我们都知道，松田警官作为智能体，已经意识到《第二人生》是一个游戏，而且管理员虽然是administrator，但游戏的许多实际权限都在智能体，也就是松田警官那边。但是实际上，这已经不是智能体第一次失控了……］

 第193章

    大城信幸写到这，已经有不少人误打误撞地点进来。
    震惊之后，就开始心痛松田警官的付出。
    [13l
    我就知道松田警官是最好的，呜呜我们的npc！]
    ［14l
    放我上线，我要和松田警官贴贴，呜我们失去记忆的智能体。］
    但很快大城信幸的第二条消息发出来了。
    ［32l 大城信幸
    ……松田警官清除记忆之后，忘记了和游戏相关的一切事情，包括管理员、智能体，只把自己当做了松田阵平。
    管理员按照松田警官的要求，可能是立刻，也可能是过了一段时间，再次找机会和松田警官认识，成为了朋友。
    不过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松田警官的记忆里，是他帮助管理员成为了渡鸦首领，也就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任渡鸦首领。
    但是我们都知道，渡鸦首领的邮箱就是管理员邮箱，所以渡鸦首领根本不可能是普通npc，也不可能有所谓的上任首领……］
    大城信幸写到这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
    ［37l 大城信幸
    我认为，渡鸦、渡鸦首领的身份，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松田警官为管理员准备的。administrator邮箱也是智能体交给管理员的。
    而所谓的帮助首领上位，应该也是松田警官失忆前留下的安排，目的是让自己相信渡鸦首领，并且和渡鸦产生关系，以防备有可能出现的其他意外。
    昨天，松田警官正是发现了这些事，却没有恢复记忆，才觉得管理员欺骗了他，才有了后续的剧情和副本。］
    越来越多的玩家涌进来，挨个看完。这时，大城信幸又已经把他和管理员交流的对话贴了出来。
    新来的玩家粗粗一扫，呆愣当场。
    ‘他只是忘记了。’
    ‘我只是按他的要求去做。’
    ‘……也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你现在的身份是渡鸦首领，也是松田警官的朋友’
    ‘那太好了。’
    ‘把我也当做游戏剧情的一部分吧。’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没那么亲密。’
    等玩家神志不清地把自己贫瘠的大脑从某些隐晦的感情中拔出来，才发现后面已经堆到接近百楼。
    ［95l
    普通朋友，不亲密？不亲密你还天天霸占着松田警官。我想不明白了，你敢让我们大乱斗互相炸死，敢惹松田警官生气，怎么不敢和松田警官说你在吃醋？］
    ［96l
    楼上不要开玩笑了，怎么就到吃醋阶段了，先问问管理员敢不敢不带姓氏叫一声松田警官的名字？］
    ［97l
    包不敢的，我以为他们都睡过了结果还在你好吃了吗、吃了什么、今天天气不错的阶段。］
    ［99l
    突然就不想骂管理员了，也不嫉妒了，我都已经向松田警官表白三次了，某些人怕是连句喜欢都没说过吧？］
    ［100l
    没准松田警官说过什么你是我重要的朋友之类的，松田警官那么坦诚的人，一定心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天啊，@游戏管理员你不会就因为这个所以不敢说吧？那将来松田警官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你要怎么办呢？］
    ［101l
    呸呸呸，别在那里夹带私货。］
    ［102l
    这是什么？我在哪？我是没睡醒吗，不行我不磕这对。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出去骂管理员。］
    ［103l
    谁磕了，你别污蔑人，明明大家都在嘲讽管理员好不好？松田警官是大家的！］
    [104l
    没错，不如先讨论一下，现在管理员维护游戏是想做什么？松田警官现在到底怎么想，已经恢复记忆了吗？]
    ［105l
    人呢？］
    人都已经开了无数新帖了。
    岩崎介羽在荒海彩和仓辻速水的同意下，公布了administrator正在和松田阵平独处的小道消息。
    于是短短十来分钟，一轮一轮的帖子被顶上来，消息逐渐失真。最后，两个热贴飘在最上方。
    【实锤了！管理员要和松田警官表白】
    【理性讨论，是不是松田警官正在和管理员谈判】
    荒海彩沉思片刻，点进了第二个。
    仓辻速水啪地一下点进了第一个。
    失策了。
    两个帖子其实是一个人发的，都是噱头。
    ［1l 北岛直弥
    #松田阵平/渡鸦首领
    #ooc慎入
    你想要自由，但不自由的从来不是你］
    第170章
    ［2l 北岛直弥
    “你怎么又在边看书边发呆？”
    手上一轻, 杂志被毫不客气地抽走。卷发男人坐在桌沿，单手撑在胡桃木色的桌子上，掌心因承担大部分体重而紧绷, 清晰勾勒出淡青色筋脉和坚硬的腕骨。
    “在……想点事情。”
    渡鸦首领艰难移开视线。书本只是遮掩，以免让时常过来的松田阵平发现他目光聚焦在空无一物的半空。
    到时候松田阵平一定会皱着眉说：“是不是渡鸦的人又弄出什么事？算了, 估计你也不说, 我去看看。”
    但以松田阵平的身份, 不应该和渡鸦的人接触这么密切, 一旦被发现……哪怕不会对松田阵平的职务造成任何实质性影响, 也一定会有人用有色眼光看他。
    于是渡鸦首领总要撒谎，用各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敷衍过去, 不着痕迹地一次又一次阻止松田阵平深入渡鸦。
    简直像是利用松田得到首领之位后就故意架空。
    太糟糕了, 可他本来不必如此，明明是松田阵平自顾自下了决定，他变成了需要独自背负秘密的那个人。
    ……他不是怪松田阵平，只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谎。
    用松田的比喻风格来说, 谎言就是定时炸弹，也许永远不会爆炸，但你知道，它总有爆炸的那一天。
    爆炸后会怎么样, 难以想象。
    哗啦啦的翻页声惊醒了渡鸦首领。他抬起头, 看见卷发男人把墨镜摘下来, 在手中转了一圈，随意挂在领口。
    “这不是我当时在便利店看见的那本吗, 你喜欢？当时怎么没买？”
    不喜欢，很无聊。就是因为松田阵平多看了几眼才买的，想知道是哪里吸引了他。
    但开口依然是谎言,
    “不小心碰到地上弄脏了包装，不想让店员为难，就买回来了。”
    “啧。”
    也不知道是信了没信，松田阵平把杂志合上，墨镜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另一端恰好落在娱乐杂志封面上艳丽而张扬的女星身上。
    “没收了，看完还你。”
    渡鸦首领想拒绝，但最终只是说，
    “好。”
    ……］
    荒海彩：……
    她还是小看北岛直弥了。
    荒海彩没再逐字逐句阅读，直接下滑略过大部分内容，看到最下面几段。
    ［
    一切结束了。
    世界在眼前崩塌。
    松田阵平像往常一样穿着黑西装，身形却在崩塌的世界中渐渐扭曲。
    “抱歉。”
    他掌心向上，接住空中崩散的数据光点。
    “这次，我们都……自由了。”］
    ……等下、剧情怎么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荒海海错愕，又往后倒了一段。
    ［
    “别再解释了。我们的认识，我和你经历的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剧本。那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现在说的不是剧本中的一环？”
    “……抱歉。”
    ］
    荒海彩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道歉的时候！
    松田警官这么说，意味着你刚才的话的确让他动摇了，这时候应该坚持解释，道歉反而像是默认了。
    果然。
    ［
    “……有什么可道歉的，不是你的错。是我……做出这一切的不是我吗？你只是帮了我。”
    松田阵平喉咙发涩，舌根发苦，藏在身后的右手攥紧成拳，又缓缓松开。
    “不得已帮我做了这么多，你大概一直很辛苦吧。”
    至此，他终于把刚才忽然生出的一点荒唐念头彻底放弃，接受了一切都是虚假的。
    “抱歉啊。”
    “……是我困住了你。”
    利用你的认真和责任感，让你留在这里，陪了我整整十年。
    ］
    荒海彩：……
    她想起来了，北岛直弥在《第二人生》里也发过一个同人短篇。
    最后的结局好像是同归于尽。
    荒海彩继续往下一翻，果不其然，论坛里已经民怨沸腾。
    ［145l
    啊啊！怎么忽然就be了！administrator怎么回事，平时哑巴也就算了，这种时候居然连句正经解释都说不出来，administrator怎么可能是因为责任留下的，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这群玩家！他巴不得游戏只有他和松田警官两个人。］
    ［148l

 第194章

    我不信，这不符合人设！松田警官那么坦诚的人，怎么可能到最后都没说出他已经动心了？！］
    ［149l
    北岛直弥好像开头就写了ooc。］
    ［150l
    真的ooc吗，我怎么感觉那时候已经很难说出口了，松田警官怎么会对一直骗自己的人说明心意。］
    ［151l
    根本不是这个原因吧，是administrator还会回到现实，他不想让administrator愧疚。］
    ［
    ……］
    ［160l
    不行，我受不了这个结尾。@北岛直弥你给我重写结局，不然我在游戏里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161l
    这是重点吗？你们别太真情实感了，重点是渡鸦首领凭什么吃的那么好？松田警官怎么会喜欢上他？凭什么啊？］
    ［162l
    没关系的，反正到administrator最后都不知道呢。］
    ［163l
    小嘴巴，闭起来。］
    ［164l
    你的全息舱好像坏了，我去帮你修一修。］
    ［
    ……］
    ［197l
    你们在开玩笑，而我是真的在心慌，该不会真的变成这样吧。松田警官现在怎么和administrator谈的。］
    ［198l
    别说了，我也慌。松田警官现在八成真的已经知道了之前管理员在骗他，有没有之前观察过的人说一说松田警官对administrator到底是怎么个态度，不会真的动心过吧。］
    ［201l
    松田警官明明伤都要好了，还留在明立流医院。］
    ［202l
    松田警官一天对我们解释八十遍渡鸦没有坏心思。］
    ［203l
    连administrator说想杀了伤松田警官的人，他都只是觉得对方太冲动，还有能挽回的余地。］
    ［204l
    松田警官唯一一次真的和administrator生气，好像还是因为我们被炸死。］
    ［205l
    我就知道我在松田警官心里也很重要！］
    ［207l
    所以到底是在意好，还是不在意好啊。］
    ［208l
    松田警官真对administrator动心了，结果发现administrator一直在骗他；松田警官只是把administrator当重要的朋友，结果发现administrator一直骗他。你自己选吧。］
    ［209l
    ……没有第三个选项吗？］
    ［210l
    有的，兄弟姐妹，有的。administrator勇气大爆发替我对松田警官表白，说没有松田警官就活不了，根本不是为了责任和游戏来做这些，就是单纯喜欢和松田警官在一起。］
    ［211l
    滚，没有你的事。］
    ［212l
    所以我们只能等……如果游戏能正常登陆了，就代表administrator对松田警官警官表白成功了？］
    ［……］
    ［……］
    ［224l
    我对这个要靠恋爱脑来拯救的世界绝望了，我还是自力更生吧。］
    ［……］
    ［235l
    怎么回事，《第二人生》的防火墙到底谁做的！为什么一个十年没更新的游戏！居然！破解不了！！］
    刚才出来后顺便加固了一下防火墙的仓辻速水飞快退出帖子。
    就在这样焦灼的气氛中，六个小时过去了。
    【叮——】
    【您收到一封邮件。】
    【亲爱的玩家，你特别关注的游戏《第二人生》已维护结束。】
    玩家们：！！！
    还等什么，冲啊！
    荒海彩已经卡着时间躺在游戏舱里，直接选择了登录。
    仓辻速水恰好再此时尝试了一下登录，这回眼前景色变化，出现了熟悉的东京街头。
    大城信幸立刻取消了刚订的票，回到游戏舱。
    岩崎介羽慌慌张张地冲进游戏房。
    北岛直弥……北岛直弥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到系统提醒。
    【您已死亡】
    【是否立刻随机身份】
    【是是是是是是是……等等！】
    北岛直弥发现旁边还有一个新的窗口正在闪烁。
    【松田阵平的回馈】
    【松田阵平对您的上一个身份认可度大于10，自动获得特殊身份卡+1】
    【特殊身份卡：使用后可随机抽取特殊身份一次。】
    什么？抽抽抽奖？上一个身份的认可度还能用来抽取特殊身份？
    他还以为算作死亡惩罚的一部分，没了就是没了呢！
    还是松田警官给的！
    呜呜太好了！administrator成功了！
    他就知道他的反向毒奶是有用的！
    北岛直弥心怦怦直跳，捂着胸口继续往下看。
    【您可选择消耗一张特殊身份卡，抽取特殊随机身份。】
    【注意：
    1.特殊身份死亡率较高，有一定概率影响游戏体验，请谨慎选择。
    2.特殊身份卡仅限登录前使用，选择随机普通身份登录后，特殊身份卡自动销毁。】
    北岛直弥根本没在意那句死亡率高，他在乎的是那句自动销毁。
    这怎么可以，这不就浪费了吗？
    和松田阵平料想的一模一样，几乎所有需要重新随机身份登录的玩家都选择了特殊身份。
    十分钟，玩家的在线人数攀升至六百人。
    松田阵平独自坐在休息室里，注视着幽幽的光屏。
    【密钥已重新生成】
    【请管理员确认是否接收密钥。】
    【是】
    虚幻飘渺的光点打着旋聚结，颜色越来越深，外形越来越凝实。最后，隐约流转金属的光泽。
    那是……
    一对戒指？？
    第171章
    此前的阵营战中, 所有的玩家的最终目的一致，都是希望松田阵平和渡鸦首领的矛盾平息，游戏续存。
    但是因为纸居圭介和松田阵平的介入, 逐渐转为了两个清晰的行动方向。
    近七成玩家选择了[乌鸦]阵营，和渡鸦的叛逃势力[组织]站在一起, 决定先帮松田阵平搞定渡鸦和渡鸦首领, 再考虑怎么感化松田阵平。中心思想是总之不能站在松田阵平的对立面, 一秒也不行。
    而少量[渡鸦]玩家因为渡鸦首领的请求, 认为阻止松田阵平才是松田阵平本人的真正意愿, 所以选择先帮助渡鸦首领找到松田警官，然后再一起解决问题。中心思想是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只有我们知道松田警官真正想要什么。
    不过在[乌鸦]玩家眼里, 他们就是直接站在了渡鸦首领这边，简直不可原谅！
    [乌鸦]玩家们群情激奋，以数百人对几十人的压倒性优势，艰难奋战到了最后一刻, 终于赢了[渡鸦]。
    不过，玩家的阵营战和密钥生成并不完全是一件事，也不以哪一方玩家获胜为主。
    密钥是操控游戏所有权限的钥匙，而现在玩家们大多认为, 松田阵平才是那个有资格做决定的人。而影响松田阵平决定的是管理员将两人的关系推到哪一步。
    而因为松田阵平过于自由的推锅甩锅, 大多数玩家眼里, 这个关系都不太清白。于是，密钥以戒指的形式生成。
    松田阵平尚还没有理清到这一步, 他只是迷惑地伸手接住了这对戒指，仔细观察。
    两枚戒指乍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两道黑铁色的荆棘扭曲缠绕，甚至看不出哪里应是正面。
    但松田阵平举起两枚戒指, 仔细观察，发现它们找准角度叠合在一起时，居然能勾勒出一只栖息在荆棘中的渡鸦。
    哇哦。那要怎么使用？能看见游戏的所有权限吗？
    松田阵平将两枚戒指握在手里，心里刚生出这个念头，眼前忽然爆炸性地弹出无数光屏，或大或小或远或近，漂浮着填满了整个房间，接着自动分级排序，一条条在松田警官面前陈列。
    【玩家状态干预】
    ·玩家档案阅览：查看玩家的完整身份面板，包括当前身份、初始技能/道具，普通技能，商城平台等级、 npc认可度、人际关系……
    ·玩家身份管理：强制切换玩家身份、强制结束玩家当前身份、定制身份属性……
    ·技能/道具调整：……
    ·玩家身份接管：……
    松田阵平倒吸一口凉气，继续往下看。
    【实时监控管理】
    ·世界实时影像：实时观测玩家所在区域实时影像，审查玩家是否有违规行为，无法储存回放。
    ·道具/技能检测：实时记录初始技能/道具使用数据，确认无不合法道具/技能。
    ·玩家行为日志：实时记录玩家行为日志……
    ·游戏论坛实时监控……
    ·游戏公共/私人聊天频道……
    ……
    等下？游戏论坛居然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吗。
    这可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论坛。
    松田阵平好奇点开，一眼看见了飘在最上面的帖子。
    【实锤了！管理员要和松田警官表白】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第195章

    松田阵平火速点开，火速退出，大脑放空了几秒，再次点进，再次退出。
    松田阵平双手捂脸，狼狈地删了帖子，退出论坛。
    开什么玩笑，玩家怎么会想到这个方向？
    等一下，这对戒指……
    密钥忽然烫手起来。
    松田阵平僵着脸继续看其他权限，但内容详细繁复，松田阵平根本没办法一次性看完，所以只能先粗略扫过，即使如此，也免不了被震撼。
    有些权限不只可以应用在增加玩家游戏体验上……如果有心操纵，能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
    算了，松田阵平叉掉脑海中冒出的想法，随意地瞥向停在最后面的，第一层级。
    【世界基础框架编辑】
    ·环境地貌调整
    ·生态群落调整
    ·物理规则调整
    ·时间流速调整
    ……
    一条条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眼前的可怕内容，尽数在他眼前展开。
    松田阵平凝固在原地，屏住呼吸，心脏像是过载的液压泵，血液流窜，震得骨骼嗡鸣，头晕目眩。
    这还是游戏的权限吗？
    这是游戏应该有的权限吗？
    游戏已经和现实重叠，那如果他做出调整，岂不是相当于修改世界？
    ……松田阵平他终于理解为什么纸居圭介明知道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还敢随意往返。拥有这样的能量，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拥有掌控整个世界的自信。
    世界的生和死，仿佛只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倘若有另外一人这时进来，就会发现松田阵平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意。
    他目光冷凝，神情严肃得可怕，随着时间推移，汗珠在额角渗出，顺着侧脸滑落，打湿了卷曲的鬓发。
    但松田阵平是下午和萩原一家分开后独自过来的，降谷零在借渡鸦的人手查看外面的情况，西尾瑛被他安排去找诸伏景光合作争取撬动琴酒。
    松田阵平就独自坐在这儿，缓缓平复了震荡的心情，然后作出决定。
    【这部分权限能封锁吗，我和任何人都打不开那种？】
    人性不能被考验，松田阵平愿意去尝试尝试利用渡鸦来推动日本政界环境的变化，甚至进一步做出更多影响。
    但这和直接修改世界是两码事，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这庞大的能量中迷失。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任何人都不应该经受这样离谱的考验。
    可是不行，松田阵平能将其锁上，但是同时也会知道如何打开。
    鲜明的文字就印在他眼前，像是一辈子都磨灭不掉。戒指上的荆棘也仿佛从金属变成了活物、生出尖刺，扎在掌心。
    松田阵平沉默半晌，将其他内容细细研究一遍，找到了另外一个功能。
    片刻后，【世界基础框架编辑】缓缓在眼前隐去。
    松田阵平手里的两枚戒指之一颜色转淡，直到彻底失去实体——松田阵平把这部分权限单独封锁在这枚戒指里，然后将这枚戒指调整成了无法触碰无法感知的透明形态。
    现在松田阵平眼前的光屏正停留在一个特殊的界面。
    【·特殊npc管理：编辑npc的性格、设定、行为模式、记忆……】
    光屏闪了两下，消失在半空中。
    几秒后，松田阵平有点疑惑地抬起因为过度紧绷而有些酸痛的手臂，用力揉了两下。
    掌心的戒指有些硌手，他摊开手，用右手拿起，随便地套在左手食指上，荆棘戒指便自动调整了圈口。
    还挺灵活的……他刚才看到哪了？
    松田阵平上下扫了一眼，看见了最远处的游戏论坛，惊讶地点进去。
    【理性讨论，是不是松田警官正在和管理员谈判】
    ……
    好一会，松田阵平恍恍惚惚地回神，迅速摘下手上的戒指，找了根链子串起，当做项链藏在衬衫内。
    “松田？”
    穿西装的男人远远走来，来看望萩原研二的伊达航先打了个招呼，忽然觉得不对劲，
    “你……”
    “怎么？”
    松田阵平神色看似正常目光却有些飘忽，衣服发丝都有些轻微的潮湿，平日里最随意的衬衫却规规矩矩地系到了最上面一颗纽扣。
    伊达航觉得自己不应该多想，可当初在餐厅的某一幕忽然浮现在眼前。
    “你刚才……和朋友在一起？”
    “……嗯，算是。”
    伊达航眼皮狂跳，忽然注意到他左手实质上的一点还没完全淡去的印痕。
    他目光凝固，一寸寸上移，意识到衬衫下遮掩的东西或许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哈哈，他就说嘛。
    只是藏了一枚戒指而已。
    戒指？！哪里来的戒指？！怎么突然就连戒指都戴上了？他们作为好友难道不应该被通知吗！
    伊达航整个人木在原地，任由松田阵平越过他进入病房。
    萩原研二一看见他，眼睛便亮了起来。
    “电路，电池。”
    “……喂，过分了啊，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好。”
    松田阵平在萩原父母极力克制但还是不小心泄露出的笑声中郁闷地坐在一边，却没发现他们的目光微微变化，悄悄看向了萩原千速。
    萩原千速：……
    萩原千速和门口的伊达航对视，心里咯噔一声。
    没人直接开口问出来，松田阵平坐了一会，确认萩原父母还是同意了他借雪莉之口。给出的方案——让萩原研二继续留在医院治疗候，就匆匆离开。
    手机已经震动好几轮了。
    松田阵平习以为常，熟练地查看，发现消息没他想象中那么多，大概是因为大部分玩家都换了身份，还在适应中。
    ……对吧？
    松田阵平站在三楼走廊的窗口，看向不远处高大的树和蹲在摇摇晃晃的树杈上不敢动的栗山幼生。
    “还能下来吗？”
    这个有着浅栗色眼睛的年轻男人可怜兮兮地说：
    “松田警官，你怎么转过来了？我本来还想很帅气地跳到你面前的。”
    “我不转过来你还能蹲一个小时……你恐高？”
    “好像有一点。”栗山幼生眼眶湿润。
    怪不得，也就半米，居然动都不敢动。
    松田阵平先发完消息，然后伸手探出上半身，揪住他的领子，
    “跳。”
    栗山幼生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扑，本来应该十分完美的着陆，却从松田阵平的领口看见了一条……带挂坠的项链。
    戒戒戒指？！
    哐当。
    第172章
    栗山幼生的头狠狠撞在窗框上, 发出一声巨响，松田阵平眼疾手快把人薅住，没让一楼草坪迎接断腿玩家。
    但还没等栗山幼生站稳, 松田阵平立刻松了手，任由浅栗色眼睛的青年摔坐在走廊上, 自己则匆匆转向窗户：
    “怎么爬上来的怎么爬回去, 再跳我不接了。”
    树干稍高处, 正要一蹬腿扑过来的第二个玩家悻悻缩了回去：
    “松田警官, 这样不公平！”
    “你也恐高吗？”
    “没错没错！”
    ……你说这句话时倒是先别熟练地把自己倒挂在树上啊。
    但玩家不知道掩饰, 玩家双腿勾在树上把自己当秋千荡，让视野里悬倒的卷发男人忽远忽近, 并逐渐沉迷其中, 忘了自己本来过来是想要干什么。
    哎，今天的松田警官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玩家晃过来，松田阵平用一根手指把人戳了回去, 也打断了玩家的思路。
    但下一秒，明明是距离地面有十来米高的三层，窗外的居然出现玩家们四面八方立体环绕的声音。
    “松田警官我也要玩！”
    “我也要！”
    “松田警官，也戳我一下！”
    上面突然翻下来一个玩家, 以一个非常危险、仅靠一只脚别在上面栏杆上的姿势倒挂在松田阵平眼前。
    松田阵平迅速收回手, 生怕不小心把人推下去。
    楼下穿着安保制服的几个渡鸦脚步停顿, 往上看了一眼，和松田阵平对上视线, 立刻埋首离开。
    但这一眼提醒了玩家们。
    渡鸦！
    他们是来搞清楚松田警官和管理员的情况的！
    坐在地上的栗山幼生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没等站起，就直接在群聊里放出轰炸性消息。
    【栗山幼生：戒指！！】
    【栗山幼生：戒指！！！】
    【栗山幼生：松田警官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 项链是戒指！！】
    其他玩家：？？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刚才随手开了显示附近玩家聊天消息的选项，想试用一下这个功能，也是因为看到栗山幼生在某个群聊里大叫自己站在树上不敢动，才绕到这边帮忙。
    ……早知道不如让他掉下去。
    在树上打秋千的玩家不晃了，从枝桠里探出脑袋的玩家不动了，踩在空调外机上往这边望的玩家脸上也失去了笑容。

 第196章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松田阵平的领口，又从领口下移，凝固在胸口的位置，像是真能从那里看出一点指环的凸起似的。
    【什么意思？松田警官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戒指？】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也就是说，我们下线六个小时，游戏时间也才十八个小时，昨晚还只敢说他和松田警官是普通朋友的管理员在十八个小时之内向松田警官告白成功，还送了戒指？】
    【一般告白不戴戒指吧，都是求……】
    【栗山幼生：真、真的吗？】
    【啊啊啊啊别听他的，不可能，绝不可能！松田警官绝对不会这么快同意的！】
    松田阵平：……知道不可能，你们还胡思乱想。
    而且也不是快慢的问题，就算是再过多久也不会同意吧，他还没自恋到这种程度。
    松田阵平曾设想过被拆穿身份后可能出现的社死场面，因此万分小心，但没想到身份保住了，却被误会到这种程度。
    如果现在再让玩家知道……不，他要把他就是管理员这件事情带到棺材里，死都不会说出去。
    松田阵平头一次感觉玩家的视线存在感如此鲜明，仿佛浑身上下有虫子在爬来爬去。可这几个人在那里用眼神交流用群聊交流，偏偏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让他连反驳都没有理由。
    【问一问，快问一问。】
    玩家们也忍耐不了了。
    【栗山，你快说话，是你看见的，快问是不是管理员送的？】
    【说起来松田警官平时怎么称呼管理员，总不会像我们一样要么喊 administrator，要买喊管理员吧？】
    【对哦，也不可能叫首领……嘶，如果是这样，那我今天就去找那个组织，从现在开始准备攻打渡鸦。】
    【加我一个，不对，你别跑题！栗山，快上啊！】
    栗山幼生扶着墙站了起来，“松田警官……”
    不，还是别问了。
    松田阵平脑子里已经闪过了许多借口，但卡在这个玩家们浮想联翩的时间点上，哪个都说不过去。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戴在手上呢，这样他还能说是自己在路上看见随便买的，毕竟这个荆棘造型，当做饰品也说得过去。
    松田阵平大脑飞速运转无意识地划过他们这个群聊的消息，却忽然捕捉到一个名字。
    莱伊。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有空吗？我想你们帮我个忙。”
    松田阵平用一句标准的任务台词截断了栗山幼生的话。
    “什么？”
    “什么忙？”
    “有空，我们随时有空。”
    玩家的脑子里还满是戒指，但已经凭借肌肉记忆开始询问任务。
    卷发男人在走廊的灯光下笑了笑，
    “和我说一说莱伊。”
    十五分钟之后。
    松田阵平独自来到地下三层，站在监控室里，通过电子屏看向莱伊所处的那间审讯室。
    这个审讯室是当初卡尔瓦多斯和八朔真司呆过的那种。降谷零在这里也有一个房间，但只入住了几分钟就退房了。
    不过正是这快速进出的几分钟，让他意识到了这个房间的不对劲。
    审讯室的地面并不是水平的，可能有一个不足五度的倾斜，人体很难感知，在毫无参照物的房间里也不容易看出，但长期待在这种地方，出去之后，大概率会因为大脑没调整过暂时性的失去平衡。
    或许只有几分钟，但假如里面的人是越狱出来的，这几分钟足以致命。
    除此之外，审讯室上下左右六面全都用同样的材质包裹，每一面的大小都几乎一致，审讯室的门隐藏在其中，会让囚禁者不知不觉失去空间认知，更容易情绪失控。
    还有审讯室里面特定频率的噪音和光线、其他七七八八的设计……
    降谷零能理解为什么卡尔瓦多斯提起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经历就变了脸色一言不发了。
    “他怎么样？”
    “没反应，非常冷静。”
    已经从外面的监控看见是松田阵平进来，独自待在这间监控室的的降谷.渡鸦.零完全没有其他渡鸦的恭谨态度，头也没回，目光注视着显示屏上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人。
    “他刚一进去就发现了这个审讯室的不对劲，所以几乎没在房间走动过，还长期闭眼回避光线。这种观察能力和抗压能力，已经超过组织大部分代号成员了，和我查到的他进入组织前的履历也不太匹配。”
    “你觉得他有问题？会不会和你一样？”
    降谷零双手抱胸，眉头微微拧起，
    “他和我差不多同时进入组织，成为代号成员一段时间也相差不到一个月。”
    “……我懂了。”
    那一年也已经进来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组织总不可能在同一年内眼瞎三次，放进来三个卧底。
    松田阵平打量屏幕上那张棱角分明、眉目深邃的脸，“他是混血？哪国？是不是在国外招惹了什么事，然后偷渡进来的？”
    降谷零沉吟，“我觉得是美国，但公安很难……”
    “那我找人查。”
    松田阵平检索了一下目前在美国的玩家，统一发出这个任务，发完后，才发现降谷零不知何时转过头，目光带着探究：
    “渡鸦在美国也有势力？”
    “呃，一点。”
    降谷零正要开口，眼前乍然一片黑暗。
    头顶的灯光，眼前的显示屏的光，通通消失。
    审讯室里，赤井秀一脑海中再次响起那个声音。
    【莱伊酱，有人来救你了哟。】
    第173章
    一片漆黑中, 赤井秀一起身，贴到门边的墙壁上，审讯室隔音太好, 即使他尽力去听，也只听见了点模糊且意义不明的响动。
    【想要我告诉你吗？】那个地缚灵又在心里说话。
    但赤井秀一没跟着他的思路走, 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是来救我的？】
    【欸。】地缚灵的声音变得遗憾, 【完全就是一个问题嘛。】
    赤井秀一怔住。
    右前方传来轻而利落的咔嚓一声。
    门开了。有人站在那, 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喊：
    “莱伊——你在这儿吗？”
    栗山幼生。
    而他此刻的语调, 和刚才赤井秀一隔着墙听见的模糊声响完全重合, 显而易见，就是这样一路小声喊过来的。
    赤井秀一：……
    如果这是渡鸦的陷阱, 那未免也太明显太看不起他了。
    心底传来一声看好戏般的笑声,
    【你要跟他走吗？他还有不少同伴接应呢，没准真的能成功。】
    这样一路大摇大摆的过来还能成功离开，那之前差点被抓住的琴酒，被迫留下了苏格兰, 还有之前被抓的卡尔瓦多斯和西尔孚算什么？
    赤井秀一在黑暗中精准地抓住栗山幼生的手臂，又在对方差点跳起来时把人按住，
    “唔唔……我是来救你的。”
    赤井秀一把人压制在墙上，不为所动, 继续问, “谁让你来的？”
    “是我自己。”
    “谁。”
    “我……”
    赤井秀一打断：“你的那位松田警官？”
    “什么？我我我的松田警官？你、你怎么这么说, 这怎么好意思呢，让松田警官听见生气了怎么办……”
    本来抓着他手试图挣扎的力道弱了大半, 反驳地声音也比蚊子嗡嗡还小，简直像是盼着他再多说两句。
    【你试探的方法还真是别具一格。】
    地缚灵的声音有些微妙，似乎带着些复杂情绪。
    赤井秀一记在心里, 继续问栗山幼生，“他希望我和你走？”
    “……嗯。”
    袖口被轻轻拽了两下，栗山幼生压低声音恳求，“莱伊，走嘛，我保证不害你。我知道隔壁还有一个你的同伴，我们可以把他带上。”
    赤井秀一没有动。
    僵持到渡鸦没有办法再放水的时候，灯亮了。
    【任务失败通知】
    【［营救（一）&gt;营救组织代号成员莱伊］失败】
    【［营救（二）&gt;营救组织代号成员波本］自动失败】
    【任务说明：你未能在限定时间内营救被关押在渡鸦审讯室里的两人。】
    什么？这个任务有限时？
    栗山幼生根本没注意！他震惊懊恼地抓紧了莱伊的手臂，
    “呜呜你害得我……”他骤然失声。
    灯重新亮起，莱伊也随之抬眸看过来。内嵌的灯带散发着朦胧的光，深刻立体的眉骨和鼻梁在侧脸投下阴影，柔和了那双幽绿眼睛中的冷峻锐利。
    再往下，微带卷曲的黑色长发流淌过脊背，在腰线下轻微起伏。
    “害得你什么？”
    栗山幼生支支吾吾，“没什么，不想走就不走了。”
    毕竟松田警官也说了，只是让他试试。
    关在审讯室里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第197章

    松田阵平：……
    “这就是你的计划？”
    监控室里，降谷零一眼看出栗山幼生明显的懊恼和对莱伊的惊艳沉迷。
    他一时有些拿不准，“你知道莱伊不可能上这么简单的当。”
    “当然，我又不傻。”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让栗山幼生留下？你知道栗山幼生对莱伊感兴趣，一定会留下来，而这时候栗山幼生任务已经失败了，而他藏不住心事，莱伊也能看出他留下来没有别的目的，所以这时候对他的防备会降低？”
    松田阵平不可思议地看过来，“你真这么觉得？”
    降谷零瞬间面无表情，“我觉得不可能。”
    如果松田阵平能对人性把握的这么精准，那就不是松田阵平了。但从结果反推，这已经是最大的可能了。
    松田阵平十分新奇地打量降谷零，发现他居然是真的想不明白，顿时乐了。
    “我是真的以为他会和栗山幼生走。”
    降谷零一愣，“为什么？”
    “因为是我安排的啊。”
    卷发男人平淡地说，
    “他在我的地盘上，估计也能猜到组织不打算救他，既然知道我让栗山幼生过去的，就算是陷阱，他也应该站起来走一走。如果是你，你要傻傻待在那不动吗？”
    ……当然不会。
    降谷零沉默，继而心情复杂。
    降谷零本来考虑的方向也没错，只是唯独忽略了松田阵平作为渡鸦第二首领的影响力。也只有他和诸伏景光，才总会灯下黑地时不时忘记这件事。
    不……降谷零侧头，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之前松田阵平从来没刻意在他们面前展示过这一点，反而十分回避，像是自己也会忘记似的，所以降谷零才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松田阵平的计划。
    可现在，松田阵平变了。
    仿佛刚才走廊医院上的徘徊、萩原研二的醒来，亦或者别的原因，让他突然挣脱了束缚。
    “我还有事，先走了。”
    卷发男人打了个哈欠，又打量他，像是不解他的忧虑，
    “你担心莱伊的事？他留下来肯定有原因，不用管他，他如果真的像是你说的那样有脑子，会主动找理由找我的，到时候就知道了他的依仗了。”
    眨眼间，他就以常人所不能及的强大适应力，大跨步前往一个方向。
    【……】
    【你还在？】赤井秀一问。
    【……嗯，你真的不想走？你的依仗，不，我是说怎么能保证……松田阵平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我没有。】是假的。但留下来也是必须的，因为万一这个声音真的是地缚灵，现在离开不就失去了交流的机会。
    【但我觉得你有。】
    赤井秀一坐回原位，阖上双眼，免于和栗山幼生偶尔过于露骨的目光对视，【你猜了我这么多，让我来猜一次，你刚才去悄悄看松田阵平了？】
    【……嗯哼，你想听我描述吗。】
    【我认为你没必要掩饰。】
    赤井秀一冷静地说，【目前来看，我们的利益不冲突。你知道我想找到雪莉，帮我创造机会，无论是你想见松田阵平，还是和他交流，我们都有合作的余地。】
    许久后，地缚灵叹气，惆怅极了。
    【你说的很对，但我现在有点苦恼要不要继续这个机会，我担心你和他相性不好。】
    什么计划需要考虑他和松田阵平的相性？
    赤井秀一还没问，想起松田阵平的风评和渡鸦乌鸦的人对松田阵平的痴迷，沉默了。
    【松田阵平不是栗山幼生。】
    栗山幼生走来走去。
    栗山幼生给其他人发一百条消息，要他们转告松田警官他正在检讨任务失败。
    热心群友们转来回复。
    【没事，让他玩够了就出来，别太欺负莱伊，如果被打了就喊救命。——松田阵平 】
    短短一句话既考虑了莱伊，又考虑了栗山幼生，可以说是非常周到。
    栗山幼生感动极了，终于想到了自己的游戏好友们，又问，
    【那你们不怪我吗，我没把莱伊带出来，我们的任务都失败了。】
    群友们纷纷回复，
    【没事没事，大家认可度过十五了，可以组队了，松田警官给了队伍任务，我们正忙着呢。】
    并且随手给他分享了一下任务。
    【日常任务：寻找组织据点（0/1）】
    【任务说明：组队寻找组织据点，以小队为单位提交，若其他队伍已提交，无法计入任务数量。该任务可重复完成，每天最多三次。】
    栗山幼生：啊？什么东西？
    【栗山幼生：你们有任务不带我？！】
    【刚才问你了，你没回消息。我们好几个队伍都满了，你去世界频道看看。】
    栗山幼生连忙切频道去看，果然发现了不少组队通知，他看都没看，就随便加了一个。结果刚进去，就收到了一条提醒。
    【任务结算通知】
    【您的队伍[我的天这是哪儿]已找到据点[美国宾夕法尼亚州……]】
    怎么会这么快？简直像是人在就站在组织据点里，就等着提交任务似的。
    栗山幼生震惊地蹿起来，引起了赤井秀一的注意。
    他睁开眼，看见浅栗色眼睛的青年抓着头发走了一圈，脸上的表情变换，时而惊讶，时而兴奋，时而不知所措，好像笃定了别人猜不到，他正在用某些特殊方法和人交流似的……
    等下……如果是像这样的凭空交流。赤井秀一目光微微凝滞。
    【你和他们什么关系？】
    第174章
    萩原研二和玩家毫无关系。
    玩家们热情地投入到前所未有的新任务中, 完全不知道明立流国际医院里松田警官的幼驯染已经醒来。
    但松田阵平十分在意。萩原研二还没恢复，松田阵平觉得还是留在明立流国际医院比较妥当，也免得被组织的人盯上。
    萩原父母信任松田阵平, 也在今天频繁的交流里认识到了宫野志保的专业性——宫野志保甚至编出了一个完整的课题，也将萩原研二近两年的康复情况说得极为清晰, 仿佛真的全程由他负责, 她甚至还解释了之前有几次城野医生代为出面是担心她的年龄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尽可能圆上了每一个漏洞。
    松田阵平听不出问题, 萩原父母看着萩原研二如今清醒的状态, 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但萩原研二没醒来就算了，既然已经醒来, 萩原父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心离开, 甚至已经计划在东京暂时租房就近照顾萩原研二了。
    松田阵平本来想再去安排一下玩家的事，但无意识间走回病房，正好听见这件事，便想继续用西尾瑛朋友的借口, 让他们直接住在医院的“职工宿舍”。说是宿舍，其实是正经的套间，比一些公寓环境还好。
    可这回，萩原父母却拒绝了。
    “你……哎, 现在就拜托人家太多可不太好。”萩原母亲这样说。
    “啊？”松田阵平纳闷, “那还要什么时候。”
    他看向自己老爸, 本来指望他这时候劝萩原父母一句。照理说是会劝的，但今天松田丈太郎的态度很奇怪。
    年长的男人沉着脸转到一边, 看窗外的花园，一个字也没说。
    萩原父母越发心情复杂。
    上午他们和松田丈太郎虽然都看见了西尾瑛对松田阵平的重视，但是并未多想, 可傍晚松田阵平离开了好一会儿，再回来时就有些奇怪。
    明明是冬季，他的衬衫却沾了汗渍，像是刚做了什么体力活似的。可看上去丝毫不疲惫，反而掺着几分躁动。更古怪是，松田阵平手指上很快消散的一圈印痕。
    在一想这医院里松田阵平认识的人，似乎只有上午那个西尾瑛。萩原父母很震惊，他们此前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但都到这一步了……只能先做好松田阵平突然开口坦白，然后他们一起拉住松田丈太郎的心理准备。
    结果松田阵平来了又走，一字未提，反倒是松田丈太郎自己觉得不对，向伊达警官和千速问起松田阵平在东京的人际状况。
    “松田他……这个嘛。”
    “您不用担心……不不，别看他有时候脾气直了点，但相处久了大家都很喜欢他……感情、咳咳，我觉得松田还没这个想法……毕竟平时工作也忙。”
    寸头警官的笑容爽朗，话也没什么问题，可是长辈们先入为主，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在心虚。
    松田丈太郎叫住试图溜走出病房的萩原千速，长发的年轻女人笑容甜美，
    “我也很少来东京，您等着，我这就去打听打听。”
    “你前段时间来过吧。”
    “……”沉默本身就已经代表知情。
    三位长辈都没往歪的地方想。松田阵平不是会遮掩的人，如果他真的已经和人确定的关系，大概会直接说明。如果完全没这方面的想法，恐怕也已经直接拒绝。

 第198章

    现在这样，就是松田阵平有想法，但是还没完全定下来……
    如果是这样，那当然不好再借西尾瑛的方便，免得影响松田阵平的决定。
    ……不管是往哪个方面决定。
    松田丈太郎还在消化，看见自己的儿子便觉得糟心，决定暂时当个雕塑，松田阵平更觉得莫名其妙，又看向萩原千速。
    “千速姐，你在干什么？”
    “咳，我在陪松田伯父赏月。”
    不如你们一起去看看脑子。
    松田阵平又劝了两句，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灭，吸引了旁边萩原研二的注意，松田阵平却没注意。只是在萩原研二伸手过来时摊开手，任由萩原研二从他手里拿走手机。
    而松田丈太郎转过来开口了，
    “你也没去问他方不方便，就直接替他做决定？”
    松田阵平卡住，
    “那我去问。”反正他们又不知道人不在……
    “松田先生……”
    西尾瑛的声音凭空出现。
    房间里骤然一静。
    松田阵平猛转过头，看向萩原研二和他手里发出声音的手机。
    手机页面上是正在通话中的页面。再一看，是西尾瑛刚才发了条短信过来，萩原研二大约误触了回拨。
    半长发青年毫无自己正在捣乱的自觉，反而颇有探索精神的继续摆弄，甚至还阻止松田阵平拿回手机。
    “我先接电话，等会再给你。”
    松田阵平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声音不似平时的散漫强势，反而带着点无可奈何，让话筒另一边的几人神色各异。
    西尾瑛匆匆走出去，一点压低的声音随风传来。
    “……方便，我能安排，想住多久都行……对……只、是朋友间的一点小忙，请别客气……”
    诸伏景光听得古怪，但很快就猜到了松田阵平那边是怎么回事，心中升起欣喜。不过他未表露在脸上，反而装作不知情，向琴酒投出询问的目光。
    银发男人夹着烟的手微微一顿，看了他一眼，等房间里的渡鸦尽数撤离，才道：
    “你被关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时候打听过渡鸦首领的情况，他和松田阵平的关系真的不好？”
    “渡鸦的人没说什么，但他们得知渡鸦首领去见松田阵平时都有点紧张，结果他们果然也吵过一架，听说病房里不少东西被砸碎，松田阵平的伤口还开裂了。”
    诸伏景光虽然促成了琴酒和渡鸦的合作，但知道琴酒估计是打算拖延一段时间，然后撤离日本，脱离渡鸦的地盘。
    这时候，如果渡鸦首领和松田阵平关系和谐，对琴酒来说绝不是好事，所以诸伏景光以不着痕迹的往反方向描述。
    银发男人为表态信或不信，只是将已经快烧到手指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推开包厢的门走出去，迎面对上西尾瑛。
    “我有一句话想问松田先生。”
    西尾瑛稍稍攥紧手机又松开，低声询问了一句，接着打开免提。
    诸伏景光走出来，就听见松田阵平的声音：
    “你想问什么？”
    “渡鸦打算怎么做？”
    松田阵平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笑了一声，“我们的合作还没正式开始，你就反过来想要探听消息了吗？”
    “但告诉你也没关系。”
    松田阵平轻慢地道，“你们不是很喜欢把据点送给我的人吗，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他们自己去找了。”
    “一个小游戏而已，我都玩得起，组织应该不会玩不起吧。”
    一个只有上千人玩的小游戏，而且马不停蹄投入日常任务的只有一半，满员的小队也不多，大多数是零零散散，加起来有七八十个。
    松田阵平为了不让日常任务进行一天就进行不下去了，甚至没有限定据点大小，小到一个接头的窗口，大到一个有补给且安防严密的正经基地，通通算作一个据点。
    起码在初期，这个日常任务最大的难度是，必须利用游戏中可用的对外通讯工具，将讯息发到特定网站。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到零点，一共提交了九十一个。
    日本境内的，只占其中四分之一。
    松田阵平调出游戏地图，现在也可以说是世界地图。
    属于玩家的红点在地图各处闪烁着，仿佛圈领地一般，画出一个个圈，插上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旗。
    他轻轻碰了其中一个。
    【队伍名称：我的天这是哪儿】
    【队伍简介：为什么队伍名称不能改，系统你能不能智能一点！】
    【队伍日常任务（3/1）】
    【累计提交任务次数：3】
    【累计发现据点数量：3】
    【［美国宾夕法尼亚州西部……］［加拿大温哥华……］［日本东京……］】
    看见最后一个据点的提交人是栗山幼生，又想起这个据点是栗山幼生怎么从莱伊口中软磨硬泡地问出来的，松田阵平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手机铃声响起了。
    松田阵平低头，发现是一串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电话。
    是玩家吗？
    不，现在根本没有玩家给他打电话。
    松田阵平关上玩家行为日志，若有所思地接通，
    “松田阵平。”变声器的电子声。
    松田阵平挂断。
    足足过去了三分钟，铃声才又一次响起。
    松田阵平接通。
    那头，传出一道阴沉苍老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1.关于渡鸦首领身份。
    不会是萩原，误解也不会。
    渡鸦首领的身份很特殊，在全文的误解向比重非常大，还有写出的未写出的额外的作用。
    恰好萩原也很特殊，萩原是松田的幼驯染，是很重要、非常重要的朋友，所以特殊和特殊更不能叠加（摇头）
    虽然我写的是误解向，但是如果大家不带着特殊滤镜去看的话，应该能发现，不管是上本书还是这本书，我没有暗示过任何人之间存在真的爱情箭头。
    可如果把萩原这个本来就比较特殊的重要朋友放在已经一记绝尘的误解向马甲身上，可想而知，剧情就会变得不平衡。
    松田的主角地位会很尴尬，萩原在本文的戏份也会尴尬。如果喜欢一个角色，就不能把他放在一个可能尴尬的位置。
    当然啦，我理解大家只是一时口嗨，本质上是善意或者只是出于好玩，目前也没有什么真的不好的表达。再次说明这一点，算是我额外的、提前的忧虑，在前文刻意避免这一点，并且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把萩原和这个身份联系起来，会让其他读者产生误会，从而对萩原产生不好的感受，作为红方全员粉实在很不希望这件事发生，请大家体谅。
    2. 关于磕cp
    毕竟这篇文就是包含感情向误解，所以磕cp随意，体位也随意！但是不要抱着反驳别人的心情发言嘛（走来走去）
    想磕松左就磕松左，想磕松右就松右，都行都可以，你们是自由的，但“不要松左，就要松右”“xx怎么可能是攻”“就要xx做攻”这样的，虽然说的时候可能只是有口无心，但很容易给另一方的感觉不适了（挠头）大家互相体谅，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每个人的xp都应该被尊重。
    第175章
    现在是12月8日零点。
    距玩家重新上线六小时, 距琴酒口中得知松田阵平的“游戏”，也不过五个小时。
    更早些的时候，组织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东京和日本其他地方大部分据点都变成了空壳，置换成此前从来没启用过的备用据点。
    而大量被组织直接或间接操控的势力、帮派, 都盯准了确凿或疑似是渡鸦产业的位置。
    渡鸦同样注意到了他们的动向, 他们集结、调整布防、与组织无声对峙, 似乎只等一声令下, 就会和当年那样与组织不死不休。
    但一直到夜幕降临, 束缚在渡鸦身上的锁链，都没有被人解开。在大肆活动的, 居然是前一天在自相残杀中剩下的那一批人。
    此前的几次行动中, 组织早已探出了他们的虚实。他们身手平庸，能力平平无奇，此前隐藏在人群中，固然可以凭借悍不畏死的勇气和古怪的思路出其不意, 给组织造成麻烦。
    但现在他们已经变成明牌，且人数锐减，所以即使他们在东京大肆行动，组织也可以轻而易举把人带偏。
    “只是幌子而已。”贝尔摩德说。
    琴酒同样认同, 连朗姆也没有反对意见。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 在这重幌子之下, 遮掩的并不是在日本各地的渡鸦的行动。
    美国、墨西哥、哥伦比亚、英国、意大利、俄罗斯……从美洲到欧洲……
    “不到六小时，除日本之外的十二个国家, 五十九个据点，都捕捉到了从内部网络发出的据点坐标信息。”
    贝尔摩德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冷汗倏忽而落, “这些据点，有谁全都知……”

 第199章

    “没有。”
    一向藏头露尾的朗姆坐在沙发对面，脸上阴云密布，“这些据点有专门供后勤补给的，有实验用的，也有训练用的，一半以上没有关联，互相独立，即使是我，也只知道三分之一。”
    贝尔摩德骤然松了口气，但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悚然。
    “每一个据点，都有渡鸦的人？”
    “……他们三分之一在反抗中被杀，三分之一被抓后暴毙，但体内检查不出任何毒素，像是单纯的因心脏问题猝死。另外三分之一被关着……每个十分钟到半小时，都会有人暴毙。”
    也就是说，真的有……五十九个卧底，混到了组织五十九个据点中？
    事态荒谬到极致了。
    “这……这怎么可能，渡鸦不是只在日本境内发展吗？”
    贝尔摩德本想说的是这要怎么打，但紧急刹住，没说出这句火上浇油的话。
    朗姆久久无声，贝尔摩德此刻却没了玩笑的心思，她其实时常会生出希望组织完蛋的心思。
    几个小时之前，被松田阵平“扣下”的波本联系她时，她也适当给对方透露了一些情报，希望组织吃一个大亏。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组织只会和渡鸦两败俱伤，而不是真的完蛋。
    组织吃人，难道就渡鸦就好惹吗？
    组织明知道渡鸦的强悍和疯狂，但依然多次针对渡鸦，说到底也是只觉得渡鸦只是日本的地头蛇而已，如果组织真的愿意不计代价的和渡鸦耗，那不一定谁输谁赢，最后还是要讲和。
    可渡鸦……怎么会……怎么会……
    贝尔摩德摸出烟盒想点燃一支烟，按下打火机，却发现火苗在微微地颤抖。
    她狠狠一咬牙，熄了打火机，扔在桌上，看向壮硕的独眼秃头男人，
    “这些应该是boss告诉你的吧，boss打算怎么做？”
    “现在讲和是不是太早了？”
    松田阵平很好奇，
    “你就这样主动打过来，还暴露了真实声音，是真觉得我找不到你吗？”
    那道苍老的声音冷笑：
    “原来你要找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我还以为你在那里玩小孩子的示威游戏。”
    如果这种嘲讽能伤害到松田阵平，那松田阵平十几年前就已经奄奄一息了。但他没有，他精准反问：
    “你被吓到了？”
    “松田阵平！”
    “嗯？”
    松田阵平挑眉，并发出远比卧底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更反派的发言，
    “你打电话是来喊我名字的吗，这是你的更成熟的威胁方式？你再提醒我快点确认你的身份，把棺材送到你家门口？”
    他成功激怒了组织boss。
    那边不知道是七八十岁还是八九十岁、声音里都带着衰老和沉沉暮气的老人急促愤怒地喘息，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然后冷厉地说：
    “松田阵平……你玩够了没有，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成熟一点？”
    这种语气可以出现在长辈对晚辈间，甚至也可以是同辈间，但不应该是两个正在敌对的势力的掌权者之间。
    松田阵平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突然之间，他心中生出和刚刚得知渡鸦存在时一样的茫然。
    那种不妙的预感让他无意识地松手，手机摔落在地。
    拐角处，正要过来的人顿住。
    组织boss的声音一下子被拉远，但是依然清晰地传出：
    “听着，当初你说渡鸦更适合做培育‘他们’的土壤，所以我帮你进入渡鸦，甚至不惜让组织一次次退让，可你如今在做什么？”
    松田阵平蹲下，拿起手机，脑海中过往的片段如飞舞的录像带，快速被他拾取、联系，最后拼接成那个惊人的答案。
    “明立流国际医院、还有奥野清十郎，龟井濑……”
    “你承认就好。”
    组织boss声音像铁锤一样凿在松田阵平的神经上，
    “我可以配合你，让你把组织在日本的势力当做渡鸦的磨刀石，好让你在渡鸦立威，直到把渡鸦掌控在手里，但你不该用‘他们’动摇组织。”
    “如果我把你重生、还能批量制造这种东西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所有国家所有势力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你研究你，你以为谁能保得住你？”
    松田阵平的脑子更加混乱。
    ‘他们’是指玩家，重生又是怎么回事？是世界意识更改后的记忆？
    在组织boss的记忆里，他死后重生，在用渡鸦培育玩家。好离谱，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等等……
    “你知道我的目的。”松田阵平努力控制语气，没让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疑问。
    “别妄想了，松田阵平，已经四年了，你难道还没死心吗？”
    组织boss冷酷地道，
    “我说过，萩原研二不可能复活，你只能制造新的，不能复活死人。就算你再尝试无数次，也最多是制造一个拥有他的记忆的意识体。”
    第176章
    松田阵平当即就想反驳组织boss。
    萩原研二从尸骨无存到躺在病房里是事实, 萩原研二从沉睡中清醒也是事实。
    而组织boss，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组织已经被世界意识切割出去一部分，也不知道渡鸦曾经是他自己的, 他此刻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可是话未出口，松田阵平的思绪忽然凝固。
    ‘只能制造新的, 不能复活死人……制造一个拥有他的记忆的意识体……’
    世界意识从未说过所谓的复活是怎么复活。
    松田阵平知道能通过游戏化进度积攒修改限时的额度, 然后修改萩原研二死亡的现实。可他实际上并不知道已经死亡的人重新复生这件事是怎么运行的。
    世界意识给他安排了渡鸦、如今又给他安排了组织, 但松田阵平很清楚, 从来不存在一个四年前就和渡鸦、组织合作的松田阵平, 甚至不存在一个独立的渡鸦——八朔真司的记忆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也就是说，世界意识只是修改了相关人的记忆和一些留存的记载, 通过各种嫁接和调整合理化其中的矛盾和冲突, 也因此，公安和降谷零才会发现他当年的行为矛盾，进而产生一系列误解。
    可世界意识以什么方式来修改这些？
    松田阵平下意识将手按在胸口处，一枚形状区奇特的圆环硌在他指腹上。
    眼前新的光屏展开。
    【·普通npc管理：编辑npc的性格、设定、行为模式、记忆……】
    【普通npc列表：……（可通过姓名、外貌或其他独特信息搜索）】
    【查看普通npc数量】
    【普通npc数量：14, 083，115】
    松田阵平曾经以为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被游戏系统认为是普通npc。但实际上只有一千四百万，其中99%都在东京。
    松田阵平再查看录入时间，发现东京的一千多万人基本都是在昨天录入。而昨天松田阵平刚刚开启了以东京为范围的副本。
    也就是说, 只有被游戏波及影响的人才会被游戏系统录入。时间回溯这种世界几乎明令禁止的特殊道具并未计算在内, 否则现在被录入的应该是几十亿人。
    但松田阵平要看的不是这些, 他看的是昨天之前就被录入的那部分。
    比如之前被系统监测到的……诸伏景光。
    【录入时间：xx年11月7日】
    【确认是否有编辑记录】
    【检测到一条记忆修改记录】
    【修改时间：xx年11月7日。】
    【查询降谷零的记忆修改记录】
    【查询黑泽阵的记忆修改记录】
    【查询莎朗温亚德的记忆修改记录】
    【查询西尾瑛的记忆修改记录】
    【查询詹姆斯……】
    所有和渡鸦、组织相关的人，都在11月7被修改了记忆, 而这些在游戏系统上均有记录。
    ……是不是说明，因为游戏和世界重叠，游戏管理权限本质上就是世界管理权限。
    如果是这样, 游戏里存在死而复生吗？如果真的按照游戏方法，会怎么实现死而复生？
    ‘他的亲人去世了，但是死者生前是曾经出售过记忆作为人设模板的材料，游戏公司稍作修改后使用……’
    以渡鸦首领的身份和纸居圭介见面时纸居圭介糊弄他的话，忽然浮现在耳边。
    似乎在那个世界，只要曾经录入保存过记忆，他们就有条件有能力制作出一个和死者生前性格记忆几乎一致的npc。
    ……npc。
    可萩原研二没有录入。松田阵平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可心底另一个声音又明明白白的响起，现在的萩原研二的情况你看见了，他像是一张白纸，不就是和这个一模一样吗？
    那是因为现在复活进度只有90%。而且萩原研二虽然失忆且智力暂时受损，但他依然能从对方的行为中感到熟悉，对方就是他印象中的……
    松田阵平攥紧了手机。
    如果这个萩原研二就是依靠他和其他所有人对萩原研二的印象制造的呢？那他不正应该感到熟悉吗，他真的还能分出来吗？

 第200章

    进度100%后，复活的是萩原研二，还是他印象中的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再没有余力回应电话那头的声音，他像是个僵硬生锈的木偶，膝盖脚踝处关节的螺丝钉被人逐个拧松，最后顺着墙滑落，再难支撑起身体的重量。
    谁跑了过来，扶住了他。
    松田阵平知道，看见了，他早就察觉了拐角处细微的光影变化，但此刻却生不出抬头看一眼的力气。
    “闭嘴。”
    电话那头的声音消失了。
    松田阵平本能地按下挂断键，然后松开手。手机摔落，漆黑屏幕爆裂成蛛网，依然顽强地映出被切割的身影。
    降谷零一时说不出话。
    他本来想向松田阵平确认自己听到的内容，本来愤怒于松田阵平隐瞒他和boss的关系，也愤怒于他们交流中某些不能细思的危险内容。
    但当松田阵平露出那种希望被戳破后一片空白的神情时，他的喉咙里也像是被糊满了黏腻的苦水。
    “他说的不一定是对的。”
    降谷零深知这谎言未来必定会给他造成麻烦，可他的声带有自己的想法。
    “你都已经努力了这么久了，就因为他一句话放弃？”
    住口，降谷零。理智在预警。
    降谷零说：“他不止在因为你安排人挖掘组织据点的事情愤怒，他还在后怕，他发现你真的有让组织伤筋动骨的能力，但是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恐惧，于是伪装成对你行为出格的不满。”
    好了，分析到这里就停下。
    卷发男人倚着墙，垂眸不语，头顶上的灯光尽力泼洒着，反而在他脸上投下大片阴影。
    降谷零的语速没有任何变化，稳定得使人信服。
    “他发现你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怀疑你打算彻底撕破你们之前的合作了，所以想用萩原的事刺激你，这时候他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相反，他这时候故意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很可能是因为，……”
    降谷零知道自己此刻必须停下了，下面的内容绝对不能再说下去。
    但松田阵平终于有了反应。
    他的手扣住降谷零的手臂，像铁钳，像孤注一掷的逼迫——以松田阵平的推理能力分明已经想到答案了，可偏要听到降谷零说出口。
    降谷零闭了闭眼又睁开。
    “他怀疑你成功了。”
    一旁的萩原研二认真地连连点头。
    此前，松田丈太郎已经离开医院，萩原父母和萩原千速也暂时离开病房去休息，宽敞的病房里只剩下沉沉睡去的萩原研二。
    ……的身体。
    萩原研二的意识回到身体后，又变成笨蛋数个小时，但并不觉得懊恼，谁会抗拒见到自己的家人呢。
    他心满意足，然后在房间只剩下自己后果断溜出来。
    脱离身体，脑海中的迷雾被吹开，思路又一次变得清晰。萩原研二看见了之前见过的俊美金发青年。
    他跟着降谷零走了一段路。降谷零因为东西落地的声音停下，萩原研二却仗着无人能看见，自在地往前又飘了一截。
    两人都听见了那一段话。
    ……原来是这样。萩原研二想，白天听见小降谷和小阵平讨论时，他就察觉出其中有一个地方比较生硬。
    如果小阵平是在他出事那天之后重生的， administrator又是怎么会想到要提前干涉他的死，救下他。
    如果这件事儿从来都不存在，四年前的十一月七日，他真的死于爆炸，而所谓的生还是渡鸦或者组织帮小阵平遮掩？
    小阵平就是那时候重生的，当时就想办法联系了他们？
    萩原研二思考时完全没受什么是真是假的影响。
    他就在这里欸，还能是假的吗？
    但小阵平好像真的有这个怀疑，萩原研二震惊地过去。他比降谷零要更早地伸手想要扶住松田阵平，也更早开口试图劝慰松田阵平，向松田阵平解释。
    碰不到。
    听不见。
    萩原研二愣了片刻，收回手，很快就稳定了心情。
    他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冷不丁地发现了新大陆。小降谷明明在很正经地剖析，但是眼里的纠结懊恼根本就藏不住。而小阵平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了，但好像因为觉得刚才的反应太蠢而不敢抬头。
    哎呀，等完全恢复就看不到这么可爱的情况了。
    萩原研二迅速哄好了自己，却忽然又生出迷茫。
    他这么笃定自己一定会完全恢复？他……这时候不应该苦恼自己为什么回到身体里就清醒不了吗？
    为什么他根本没想到这件事？
    地下三层。
    戴针织帽的长发男人睁开眼。
    “莱伊！”
    栗山幼生身上像是安了雷达一样，几乎在他睁开眼的瞬间就凑过来，
    “你醒啦！我们要不要再尝试一次越狱？我找了新朋友来帮忙，他超级擅长越狱。”
    “……你就在我面前，却结交了新朋友吗？”再不问就要被怀疑智商了。
    “莱伊，你……”
    赤井秀一挑眉。
    栗山幼生傻笑，“你吃醋了吗？”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移开了目光，看向墙壁上和周围毫无区别的某处。
    那是一个针孔摄像头。
    刚刚回到明立流国际医院的西尾瑛已经来到了监控室。
    他的目光本来落在莱伊身边的栗山幼生身上。但莱伊忽然抬头，幽绿色的双眸与他隔空对视。
    可莱伊似乎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和栗山幼生说话。
    “栗山，你们似乎给了组织一个教训。”
    “诶诶，算是吧。”
    “那位松田警官没让渡鸦去针对组织吗？”
    “渡鸦？”
    栗山幼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渡鸦]阵营的玩家还是渡鸦，但[渡鸦]阵营的玩家大部分都没死，当然也不可能转生在组织据点。而渡鸦本身的npc，更不可能了。
    于是他摇头晃脑，得意洋洋，
    “要他们干什么，他们打打下手就好啦。当然是我们更好用呀！”
    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又看了过来，语气平静、像是陈述事实。
    “之前松田警官更喜欢用渡鸦的人吧，为什么变了？”
    “这就是我们和松田警官之间的秘密了！”栗山幼生嘿嘿一笑。
    “因为松田警官很信任你们，在他眼里你们比渡鸦更可信？”
    “嗯……对！”
    栗山幼生看了一眼自己高达16的npc认可度，用力点头。
    “松田警官更认可我们！渡鸦根本不听话，还会自作主张。而且！”
    没等赤井秀一引导，他就铿锵有力地表达不满：
    “渡鸦的人居然还听渡鸦首领的话！”
    门开了。
    明立流国际医院年轻的安防部部长站在门口，神情冷峻，漆黑的渡鸦制服在灯光下轻微地反射银色的纹路。
    “带栗山幼生出来，分开关押。”
    栗山幼生被强行带走，毫无还手之力，莱伊的耳边终于清净了。但西尾瑛却依然站在那，没有离开的意思。
    “请说。”
    西尾瑛客气而冷淡，丝毫没有在松田阵平身边时的紧张局促。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把栗山幼生支开，把我引过来，是想说什么？”
    “我们做一个交易。”
    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人依然屈膝坐在地上，明明是仰视的视角，却丝毫不显弱势。
    “如果你觉得划算，帮我转达给松田警官一句话。”
    松田阵平看向眼前的西尾瑛，满心迷惑，重新确认：
    “他真的说，他之前认识hagi？萩原研二，我的幼驯染？”
    “我怎么不知道？”
    第177章
    赤井秀一已经见过松田阵平两次。
    第一次是在组织的据点, 松田阵平为已经死亡的纸居圭介阖上双眼，他神情冷淡，目光中却带着似有似无的无可奈何。
    仿佛对方不是自杀, 而是不懂事做了不该做的，给他造成了麻烦, 但他却宽容的不打算生气似的。
    第二次是在组织曾经的据点, 他在昏暗的阴影中, 栗山幼生等人虽然没看见他, 但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齐齐兴奋地躁动了起来。而松田阵平只是一个动作，一路上都毫无纪律难以约束的人都配合地缄默离开。
    在栗山幼生口中, 松田阵平是完美的。
    但这种完美并不像是信徒谈起信仰。
    信仰大多要靠塑造神来维系和洗脑, 但栗山幼生却不断地提起松田阵平‘对渡鸦首领的轻信’‘对某些原则的执拗’‘对他们偶尔的冷酷和温柔’。
    无论好坏，这些都是属于人的特质。
    栗山幼生营造的完美，是他知道松田阵平性格并非毫无瑕疵，但却会无意识地在话语中不断地为松田阵平矫饰。
    仿佛松田阵平所做的一切行为在他眼里都蒙上了一层梦幻的滤镜, 让他更轻易地接纳松田阵平的所有决定和行为……像是热恋中的情侣谈起爱人。

 第201章

    某种常人不能理解的情感，无形地维系在他们之间。让他们的交流看似平常，实则亲密到其他人无法插足。
    理论上是这样。
    但这样的人，似乎还有成百上千个。
    【没办法嘛, 这就是小阵平的魅力, 很难有人在熟悉之后依然不喜欢他吧。】
    等西尾瑛走后, 那个地缚灵、或者说自称萩原研二的人又开口。
    一想到萩原研二和栗山幼生他们可能是同一种存在，这句话的可信力居然增加了。
    【你确定松田阵平会这种事过来？】
    【是哦。小阵平就是很在意我啊, 这点也很让人担忧。】他叹气，但声音一点也不惆怅，反而像是故意炫耀。
    但赤井秀一真心觉得这需要担忧一下。如果在意到连知道你曾经单独认识一个人都会介意, 恐怕不太正常。这和他之前观察到的栗山幼生和松田阵平他们的关系也不一致。
    【你……】
    赤井秀一刚要再问，就听见他道：
    【他们来了，记得照我告诉你的说。】
    【如果他不信？】
    【不会的，我刚刚已经听到他……】
    【听到什么？】
    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扬声器被开启。
    松田阵平来了。
    不是接受不了萩原研二有他不认识的朋友，那时两人走在路上，萩原研二扯着他热情地和周围的人打招呼，他都不在意对方是谁。
    但假如萩原研二认识了一个明显不一般的危险人物，绝不会忘记告诉他。世界意识也没必要给躺在床上那家伙增加不必要的交际关系。
    所以莱伊一定在说谎，他可能只是听说过萩原研二，然后扯出来做筏子，根本没必要理会。
    松田阵平笃定。
    松田阵平在原地转了一圈，一向很少利用游戏系统去观察本世界的人的他头一次打开普通npc的详细信息。
    不详细，只有少量介绍。
    【npc姓名：诸星大。
    曾用名：赤井秀一
    特殊身份1：[组织]代号成员莱伊
    特殊身份2：fbi搜查官（卧底中）】
    松田阵平：……
    他站在地下三层的监控室里质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萩原研二？”
    “我和萩原研二不止认识，还很熟悉，他和我说过很多你的事。”
    说谎。这不……
    “比如你们两个大学有次逃课偷溜出去一天，回来没赶上电车，深夜蹭顺风车回去，结果司机的车半路抛锚。你掏出新买的钳子扳手，结果司机误会是要抢劫。”
    ……可能。好像是真的。
    带针织帽的男人隔着屏幕望过来，又说了几件除了他们两个基本没人知道的事情。
    ……不可能吧，萩原研二在几年前认识了一个fbi的搜查官，关系很好，还没告诉他？？
    在松田阵平质疑之前，赤井秀一道，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他当初撞破了一些事情，我救了他，让他帮我保密。”
    萩原研二不会帮一个里世界的杀手保密，但……
    【特殊身份2：fbi搜查官（卧底中）】
    萩原研二也是个很信守承诺的人。
    那莱伊、赤井秀一，这个fbi的搜查官现在说起这些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指望借萩原研二的关系让他得到优待？
    监控室的门被人猛地打开，在门外站着的西尾瑛目光对上松田阵平阴沉的脸色，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松田阵平已越过他大跨步往前。
    他走到关押审讯室门外，开门，
    “出来。”
    西尾瑛怔住，就看见卷发男人视线转了过来，
    “西尾，帮他安排一个房间，算了……”
    松田阵平又改口，转头对莱伊道：
    “你和我上去。”
    一个似乎救过萩原研二，又实际上是卧底的人，没必要被关在下面。
    松田阵平就这样，像是上次带走苏格兰一样把莱伊带走了，这次连那个表面上能作为约束的手环都没带。
    西尾瑛在原地愣了片刻，低声叫来人，重新安排上面几层的布防。
    至于栗山幼生。
    栗山幼生根本没被单独关押，他留在那边就是为了和莱伊贴贴，出来后发现不能再进去，就垂头丧气地离开去做任务了。
    是的，现在过了零点，单人日常任务和小队日常任务都刷新了。
    玩家们虽然在过去的六个小时里迅速死了一批，但是对于玩家而言，死亡和苟活都只是摸索地图和任务攻略的一种方式。
    比如北岛直弥，他现在其实已经不叫北岛直弥了，上一次重新随机身份之后，他居然被扔在鸟不拉屎的沙地里。
    还没搞清楚现状，就被人一刀砍过来。北岛直弥拼了老命滚开，才发现那个杀他的人和他穿着类似的衣服，再一看，两人的武器都一模一样。他想到充沛的想象力立刻联想到很多不妙的玩意。
    哇，刺激了。
    北岛直弥兴奋，北岛直弥被一刀砍在手臂上，北岛直弥捂着手臂慌张地打开商城个人交易平台，买到了荒海大佬每日都挂在平台上的格斗技能。
    也不知道买了什么，反正一通乱买，然后成功撂倒了对方。
    “要、要杀你吗？”
    北岛直弥摸不准这个疑似‘演练’的场合的分寸，结果被他压制的那人。听见这句话目露凶光，一匕首向他喉咙刺来。
    哦哦，这他就懂了！
    北岛直弥干脆利落地帮他割了喉。
    【荒海姐！你是我的神！我愿意永远追随你！】
    【荒海彩：？】
    荒海彩坐在荒海岛英对面，一心两用，毫无破绽地谨慎走神，花了几分钟弄懂了这个特殊身份卡。
    荒海彩：……所以只有死了才能体验特殊身份吗？
    “彩？你在想什么？”
    想死一下试试的可行性。
    “想纸居财团的事。”
    荒海岛英的眼中透出利芒，“你能确认纸居家主已经死了？你亲眼看见了他的尸体？到现在纸居家没有任何风声透出来。”
    女人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态度一如既往地沉稳：
    “我在松田阁下那边看见了纸居圭介的私印。”
    “……”
    大概是纸居家的财富太过惊人，连荒海岛英眼中都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但随之透露的是更深的忌惮。
    “不要得罪松田阵平……也别离他太近，我知道你想扩张荒海会，但双方差距过大，就不叫做合作了。”
    能和渡鸦合作的，只能是和它一样的……庞然大物。
    比如组织。
    松田阵平把赤井秀一带上来，又仔细问了一些萩原研二的事，依然没听出什么破绽，便直接捅破了对方的身份。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顿住。
    乍然被叫破名字，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如今就在日本的母亲和弟弟妹妹。
    不，他们都改了姓氏，连母亲都换回了之前的本姓此前有更换过几次，遮掩过几次身份能猜到的可能性极小。
    赤井秀一冷静地压下许多不妙的猜测。
    “看来我们扯平了。”他说，“我知道你的过去，你也知道我的过去。”
    “谁跟你扯平。”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到此刻才明白地表现出他敏锐的洞察力，
    “是你有事想找我，结果到现在都不说明白，看在hagi的份上，我帮你省略这个试探的流程。”
    没有任何利益交换，也没有利用他的真实身份威胁他。
    松田阵平直接告诉了他：
    “宫野志保在我这，就在医院，如果她愿意见你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宫野明美应该没死，被组织扣下了，当做控制她的筹码。”
    “……”
    “看我干什么，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目前还没有线索，如果你想调查，我可以让渡鸦帮你，栗山他们也行，他们虽然莽撞了一点，但其实也很靠谱。”
    “……为什么？”
    “嗯？”
    “为什么愿意救她？”
    “知道了为什么不救？”松田阵平理所当然地反问。
    良久，赤井秀一听见心里响起那道声音。
    【你瞧，没人会不喜欢他的。】
    赤井秀一不答，确认松田阵平时真的这么打算之后，主动说：
    “我们合作吧，松田……警官。”
    “你想怎么合作？”
    “确认雪莉的安全后，我要回到组织，调查明美下落，然后尽可能地得到组织高层的消息，然后我会把消息也传给你一份。”
    “……嗯。”松田阵平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应答。
    “但我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能回去，明立流国际医院戒备森严，之前没人成功逃离……”
    “……”
    本来是需要找个理由让他和降谷零逃离，假如他刚才没接到组织boss那个电话的话。

 第202章

    【你的两个代号成员，还要不要？——松田阵平】
    第178章
    “boss？”
    正说话的组织boss声音消失了。贝尔摩德疑惑地开口询问, 却听见了手机按键的声音。
    在回复消息？
    谁？谁能让boss在如此关键的会议中也要抽空先回复？
    贝尔摩德目光瞥向朗姆，却和光头男人同样带着疑惑探究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没能得到答案。boss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继续说。”
    欧洲某个分部的负责人发出干涩的声音：
    “我已经按照您的命令排查了这边所有的基地，昨天下午, 确实有一些人突然行为失常，言语古怪, 而且对周围环境产生强烈的好奇和探索欲。我没有惊动他们, 但他们……实在难以管控。”
    另外一个人语调生硬压抑地接话：“怎么可能只是难以管控, 他们是脑子不正常, 我找了借口把一个违反规定的关到惩戒室里, 结果他问能不能把里面的刑具都试一遍！”
    “然后呢？”贝尔摩德问。
    “我试了两个，他就死了！”
    贝尔摩德：……
    “他死之前居然抓着我的手, 说真好玩, 他记住我了！”
    这个负责人的声音拉远，只隐隐约约传出几乎听不见的脏话，“他**威胁我***去死**”
    贝尔摩德知道他并非仅仅只是因为纳人疑似威胁的话愤怒，更是借此宣泄恐惧。
    没人面对这样的怪诞时能毫不动摇, 不心生惊悚之意。
    但这次在线上参加会议的，都是组织最核心的高层。要么已经从组织得到了太多，已经彻底绑在组织这条黑船上，要么就是作孽太多树敌太多, 已经无法脱离组织的庇护。
    贝尔摩德同样如此。
    她的心肠在剧毒中腌渍多年, 已经榨取不出信任的渣滓。她不相信任何人, 也不甘愿为任何风险大于收益的事牺牲，哪怕是为她自己的自由。
    但贝尔摩德同样知道, 如若组织真的衰败于渡鸦，她会为了性命妥协。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向渡鸦彻底投诚，她还会为了取信于渡鸦, 提供给他们更多的把柄，从此彻底受更严苛强势的渡鸦控制。
    因此，绝不能落到那一天。
    会议中至少有一半的人和她想的一样，所以即使他们已经发现隐约发觉组织招惹的并非单纯是一个强大的势力而是一种难以理解的东西，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要是琴酒在就好了。
    贝尔摩德点燃细长的香烟，在袅袅烟雾中掩去眼中的厌烦，只要他亲眼看看这些人的嘴脸，再听一听他们说话，他一定会对成为组织‘高层’失去兴趣。
    ……嗯，也许会觉得有机可乘也说不定？
    以松田阵平对琴酒的态度，如果琴酒想的话，应该能拿到松田阵平的助力……或许现在也已经拿到了？
    贝尔摩德夹着烟的手指微顿，敛去眼中的若有所思。
    boss那边又响起了按键音。
    这回过了更久的时间， boss才再一次开口，
    “安排人盯着他们，记录他们平日里的偏好和弱点，如果暗地里不好盯着，就直接找合适的人和他们一起行动。”
    “是……”几人应声，那个用刑把人弄死的高层却有些迟疑。
    “什么样的算是最合适的？”
    【容貌不能比他们差，气质比较独特的也行，性格……别太普通就行，不过身手要比他们好。方法也很简单，先和他们打一架，别下死手，想赢也行，再给他们一把合适的武器，偶尔支使他们干点活，他们干完就教他们一点东西。——松田阵平】
    【人我送到你那边了，怎么用也告诉你了，如果最后你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如把组织送给我，我替你管。——松田阵平】
    如果你三番五次对组织boss言语攻击，就会发现还可以接着攻击。
    松田阵平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此。他之前无缘无故挂了组织boss两次电话，组织boss都没有以此质问他。到现在，两人还在用邮件平和地交流。
    比起惊讶，更多的是一种微妙而古怪的意料之中。
    当初他得到渡鸦的时候，渡鸦对他的谨慎态度比这还多，如果这是世界意识的安排，那他和组织boss的关系当然不会是松田阵平稍稍不客气就会破裂的关系。
    没准在组织boss眼里，他已经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松田大魔王摩挲了一下手机，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一双暗青色的眼，接着，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你不怕我把他们送进实验室吗？】
    松田阵平顿了顿。
    【随便你，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让他们高高兴兴地自愿进去，高高兴兴地死。——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放下手机，对等在一边的赤井秀一说，
    “组织大约愿意换你们回去，但是如果用这种方法，你们恐怕会给组织boss留下不太好的印象，很难在组织更进一步。所以我可以适当给你和波本一点‘立功’的机会。”
    等一切都安排清楚之后，已经凌晨了。松田阵平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依然没睡着。
    他翻来覆去，又坐起来，来到萩原研二的房间门口。
    打开门，却不是预想中的一片昏暗。
    墙上的一盏壁灯开着，没照到床边，却让人行动无碍。而床边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短发在模糊的光线下呈现暗沉的金色。
    “你不去休息，怎么在这？”
    “来看看他，等早上他父母估计就过来了，我不方便。”
    “你不是……”其实不信吗？在走廊上那些话也只是安慰他。
    但松田阵平没说完，便沉默了。他知道降谷零不是真的对萩原研二醒来毫无触动，只是太多理智的考量让他显得冷静。所以夜深人静时，降谷零才一个人安静地站在这。
    两人盯着床上睡得无知无觉的人看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心情微妙。
    “别看了，感觉我们有点变态。万一醒了，再给他吓出心理阴影”
    降谷零幽幽地主动出声。
    松田阵平深以为然，两人怏怏离开，这回松田阵平安生地睡了个好觉，完全忘记了告诉降谷零他把莱伊带上来这回事。
    还好西尾瑛记得。
    西尾瑛安排人在清晨提醒了安室透，又客气但不容置疑地将莱伊暂时的活动范围暂时限制在房间内。
    但他没理由限制似乎直属渡鸦首领的安室透。因此松田阵平一睁眼，就看见了某个熟悉的黑脸。
    好像回到了一个月前，真是怀念。
    松田阵平安详地闭上了眼，
    “你有什么话不能等我起床之后再说，你该不会昨天晚上没睡吧？”
    “睡了。”
    松田阵平摸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那也睡得太少了，我要找人记录你每天睡眠的时长，列成表，拍到你上级的桌子上，问他们是不是就这样压榨公安。”
    “闭嘴。”降谷零恼羞成怒，因为松田阵平真的有这个能力。
    松田阵平闭嘴了几秒，缓缓清醒，意识到降谷零的来意，试图亡羊补牢：
    “我把莱伊带上来了。”
    “还是昨晚，我们在病房见面之前。”
    “那个、他是fbi的卧底。”
    某日本公安先是惊愕不可置信，接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冷笑，
    “怪不得，他的真名里是不是还有一个‘秀’的音。”
    “对，赤井秀一。”
    松田阵平起来洗漱，一边刷牙一边听听降谷零说了他们三个某次出任务遇到一个小女孩喊他‘秀哥’的事，若有所思地吐掉牙膏沫。
    “他也怀疑景光，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件事？”
    “……他连这都和你说了。”
    “那没有，他只是问了苏格兰之前被关在这的事，你这么说，我才发现他的意思。”
    松田阵平从洗手间走出来，知道那个任务只涉及他们三个之后就放下了心，一拍巴掌，
    “行了，你们自己互相保密。”
    又强调，“我和他暂时合作了，而且后面的事情想要他帮忙，你别这时候坑他。”
    降谷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好啊，但我有件事很好奇。你刚才还没不知道他是卧底，他不可能主动承认，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松田阵平：……
    还不太习惯戴着项链的脖子有点发痒，他忍不住想拽一下，但右手还没抬到胸膛，就被某人一把抓住。
    金发青年神色幽冷，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衣领。
    “我数到三。”松田阵平眼皮耷拉，慢悠悠地说，“再往前就揍你。”
    先被论坛里的同人糊了一脸，又看见栗山幼生他们的聊天记录。本来坦坦荡荡的松田阵平内心已经不太清白，现在拒绝任何人扯下这层遮羞布。
    但降谷零要是这么好解决，就不是降谷零了。
    他收回手，以退为进，

 第203章

    “我还以为你会把他正式介绍给我们。”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单手捂在脸上，阴郁地说：“如果我说，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本以为会听见一声嘲讽的冷笑，结果却听见某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无奈声音：
    “……那就别收这种让人误会的东西。”
    松田阵平一愣，把手放下：“你信？”
    “为什么不信？”
    降谷零反问。
    清白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保住了，松田阵平大为震惊，试探着继续说，
    “其实我和他只是朋友。”
    降谷零平静，“我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和渡鸦的权利有关？”
    完全正确。
    松田阵平大松口气，扔下心理负担，咳了一声，
    “我打算安排了一些别的事。”
    降谷零目光微闪，若无其事地道：“说说，就是你要找莱伊做的那件事？”
    “对，其实不止他，你也要帮忙。”松田阵平说的理所当然，“接下来你要适当地支使他们做一些事……”
    “什么事？”
    栗山幼生在房顶上游荡，顶着光屏上游戏论坛的界面，在帖子里努力形容他看见的戒指长什么样。
    而更多的人在帖子里疯狂，单纯的疯狂。
    ［444l
    凭什么？我都没送过松田警官戒指。］
    ［445l
    几个小时之前松田警官都还不知道管理员的贼心，怎么这么快就接受戒指了，这不合理。］
    ［446l
    ……该不会是对戒吧。］
    ［447l
    住口！绝不可能！］
    ［448l
    就要对戒，就要对戒，我今天就要看见新的同人@北岛直弥］
    ［449l
    别@了，北岛已经换身份了，哦，对，他之前的文还被管理员删了。］
    ［450l
    什么？！不可以！］
    ［451l
    @游戏管理员你出来，给我们一个痛快！］
    ［452l
    活久了什么都能看见，还有管理员和我们抢npc的，你说对吧@游戏管理员 ］
    ［453l
    也不是不行（扭捏），上来讲讲你们的爱情故事@游戏管理员］
    ［454l
    这个过程能不能放出来，急死了。@游戏管理员］
    ［455l
    看看对戒，我就祝你们99。@游戏管理员］
    ［456l 游戏管理员
    不是对戒。］
    ［457l 游戏管理员
    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458l 游戏管理员
    新的主线任务要开始，记住你们的设定。］
    之后，玩家们再怎么问，游戏管理员也没有回复。
    但论坛里第一次出现了游戏任务预告。
    没有画面，但有一段模糊的对话，对话里杂音颇多，但还是可以听出是松田警官在和一个老者争论。
    而仅仅这只言片语透出的信息量都让玩家们大脑空白。
    【……
    我可以配合你，让你把组织在日本的势力当做渡鸦的磨刀石……
    ……
    如果我把你重生、还能批量制造这种东西的事情说出去……
    ……
    别妄想了……你难道还没死心吗？
    ……
    我说过……不可能……就算你再尝试无数次……
    ……】
    接着，所有玩家都收到了一封来自管理员邮件。
    【他之前说过这个邮箱能联系上你们所有人，我悄悄借用一下。
    今天有个莫名其妙的人联系了我，好像是组织boss。这个老头说我故意利用渡鸦制造了你们，还说我和他有合作……还提到了我的一些私事。
    我不相信组织boss，但不太想让admin知道这件事，所以想拜托你们帮我调查。
    ps. 这封邮件等下就删，我的邮箱是xxxx。请务必保密。
    ——administrator】
    ［2l
    不让admin……知道吗？］
    ［3l
    松田警官是不是忘记智能体的事了。］
    ［4l
    很明显啊！可恶，坏administrator。］
    ［2l
    administrator好像做不到吧，应该是松田警官自己做的。所以你们到底怎么谈的，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急得在挠门了！］
    ［7l
    我只想知道松田警官真的叫管理员administrator吗，你们就没有什么昵称吗？］
    ［8l
    有啊，admin，是不是？admin。@游戏管理员］
    ［9l
    好刺激，松田警官是不是要做反派！］
    ［10l
    不对吧，得到渡鸦算什么反派，难道某人这么不自觉吗？admin？］
    ［11l
    管理员的邮箱都随便让出去了，干脆把渡鸦首领的位置也让出来得了。admin。］
    ［12l
    戒指，我想知道戒指的事（挠墙）］
    因为npc松田阵平没有理由得知随机新身份的玩家邮箱，所以选择了管理员邮箱的松田阵平：……
    根本没觉得administrator和admin有区别，顺手就简写了的松田阵平：……
    以为戒指这茬已经过去的松田阵平：……
    他快速用一个任务堵住了玩家们的嘴。
    【您已领取任务】
    【隐秘委托】
    【任务描述：松田警官希望你们深入调查组织内部的情况，你们可以不引人注意地接近他们，并且适当配合他们以获得情报。但不得暴露你们的真实目的。】
    【任务道具：不灵敏的地图（玩家可以将选定的一位组织npc录入地图，每隔n小时（n≥1），地图会刷新一次该npc位置。
    要求：该npc必须与玩家认识。两人熟悉度越高，地图刷新时长越短。】
    【任务奖励：松田阵平认可度+3，积分+200】
    房顶上，栗山幼生一下子跳了起来，差点踩空滚了下去。
    而松田阵平目光飘了飘，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和组织boss有什么约定，昨晚降谷零没追问他，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似的，松田阵平都不好问他猜到了什么。
    但也没关系，正好可以交给玩家。有特殊身份的玩家可以直接调查，没有特殊身份的玩家也有了可选择交流、而且愿意交流的npc，皆大欢喜。
    “就这样……我骗他们说，我忘记了和组织boss合作的事，以这个借口让他们调查组织。”
    松田阵平对降谷零说。
    第179章
    “真的是借口？他之前就瞒了我们不少事, 但我之前以为他因为承诺或其他原因没办法说出口。如果不是那天在食品加工厂看见了那份实验报告，根本不会往他自己主动找上渡鸦和组织的方向去想。”
    “说来也很奇怪，我们之前已经那么多年没见面, 但是这段时间看见他和班长，我却一点生疏感都没有, 仿佛昨天才见过面似的。现在回想, 这其实不应该, 时间能改变太多事情, 可我偏偏就……可能总觉得他们不会变吧。”
    诸伏景光一边用水冲洗腿上伤口处的沙子一边和降谷零说话, 既是交流情报，也是转移注意力。
    降谷零盯着他的伤口, 片刻后才回过神, “你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摆脱监视……就算是你什么也不做，我也会找机会过来和你说清楚。”
    “不行。”
    诸伏景光叹气，“在贝尔摩德眼里，你是渡鸦安插在组织的卧底, 一旦你做什么额外的举动，她一定会第一个发现。我就不一样了，琴酒现在偶尔会让我替他去和渡鸦的人交换情报……”
    他顿了顿继续道，
    “比起我来说, 琴酒其实更相信伏特加, 但伏特加不够谨慎, 又太显眼。琴酒没那么相信我，所以我给琴酒递了一点把柄。”
    降谷零默然, 视线扫过周遭的布置。
    “你主动安排的？”
    “……第一次是巧合。”
    这段时间组织的动荡很大，尤其日本这边，堪称大换血, 但对于诸伏景光这种卧底来说是好事。
    因为凡行动必有痕迹，有痕迹就有机会追踪，而也是在这段时间里，诸伏景光得到了新的机会。
    ——组织发现有人潜入在东京的某个实验室偷了部分资料。那人手段很老练，直接现场就销毁了大量纸质资料，让组织没办法确认他想要的是哪部分，所以也没办法锁定方向。
    组织让琴酒去调查，而琴酒叫上了他。诸伏景光知道这是一次试探，如果这次，他能同时得到组织和琴酒的信任，就有机会更进一步。
    结果琴酒查到了大城信幸。他知道大城信幸和渡鸦的关系，但是也知道渡鸦不会为他们复仇，所以半点顾忌也没有。
    到了动手那天，诸伏景光才知道目标对象是谁，而他被安排的狙击点，是用来阻断可能的支援的。甚至轮不到他来考虑要不要放过大城信幸。
    那天诸伏景光心乱如麻，预想了千百种可能，可事态的发展，却远远超乎他预料。
    大城信幸远比他想的要强，那个好几次毫无防备被他打晕、过去也老老实实做清洁工，虽然下手果断但只愿意补刀很少第一个动手的年轻人，能逃脱致命的狙击、也能在枪林弹雨中熟练地以最小的伤口换取最大的逃生优势。

 第204章

    他第一次展现出和那群人一样的对自身毫不顾惜的果决疯狂，但又远比他们更头脑清晰、身手矫健。
    眼看着大城信幸成功抢了一辆车，诸伏景光以为事情到此结束。
    结果大城信幸发现了他。
    明明距离那么远，又是深夜，大城信幸绝不应该看见他，但诸伏景光却在瞄准镜里看见他眼中的惊愕，和随之浮现的迷茫无措。
    在其他人眼里，大城信幸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只有琴酒，一如既往的敏锐，意识到了大城信幸当时停顿真实原因。
    “我当时只说了大城曾经和我都在组织控制的那个帮派中做事。之后我进入组织，大城不知所踪，但琴酒一旦起了怀疑，也没那么容易打消疑心。”
    诸伏景光轻咳了一声，
    “一开始我是想怎么去挽回，但后来……我又觉得，现在不同往日，琴酒想把他和渡鸦暗中勾结的消息范围控制在最小，就不可能不利用我。我不用急着解释，反而可以进一步利用这个机会。”
    “当时我只是隐隐约约有个想法，却没想到administrator主动联系了我……就是用你想的那种方式。”
    “他说大城信幸找上了他……”
    大城信幸起初是在纠结。
    【纠结绿川雅也是不是要杀你？】
    ‘捡垃圾睡大街也要守护松田警官’群聊里，一个刚重新进群的元老级玩家发表不解。
    【为什么要猜，我们抓过来、不对，找他问问不就行了？】
    另外还有人很务实出主意，
    【大城老大，你不是也犹豫要不要换特殊身份试试吗，如果他真要杀你应该是有任务吧，要不要送他一个功劳。】
    【大城信幸：……】
    大城信幸心想他或许不应该把前辈录进地图，如果不录进地图就不会看见，可能到成功逃跑都不知道这件事。
    他苦恼一个晚上，最后去找了松田警官。
    他先交了任务，就是他偷来的资料。又确认了一下松田警官目前对绿川雅也没有恶感，才老老实实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松田阵平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快速翻了一遍日志，并且立刻打算为诸伏景光解释。
    结果大城信幸说：“其实我有点担心前辈。我觉得他有可能被怀疑。”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现在忽然体会到了一种奇特的心情。明明他也是要解释来着，也同样相信诸伏景光，可大城信幸就这样认死理的半点都不怀疑，真的合适吗？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悄悄翻了一下捡垃圾群聊其他人的……私聊。没有仔细看，太侵犯隐私了，只是检索了一下绿川雅也。
    结果没发现什么私下里的小行动，反而发现他们在激情编排绿川雅也和大城信幸的过往二三事，造谣程度不亚于松田阵平在论坛里看见的同人。
    松田阵平震撼，先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想法，但是又觉得不对。
    这段消息大概率不会传出去，大城信幸不知道，诸伏景光不知道，最后这个被造谣的苦还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吃了。
    松田阵平恶向胆边生，说，
    “我有一个法子，让琴酒打消怀疑，还能帮他一把，就是有点麻烦。”
    大城信幸丝毫没有犹豫的同意了。于是松田阵平‘联系’了administrator，通过administrator找了一位专业指导。
    前北岛直弥，现组织某训练营编号16的杀手。但游戏系统不接受16号作为名字，所以他现在的身份名是西克斯.提恩斯。
    松田阵平选他不只是因为他在论坛的大作，而是因为他是第一次小队任务中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几人之一。
    西克斯是小队[我的天这是哪儿]的队长，他不仅成功发送了据点坐标，还迅速利用已知情报编造出半真半假可信度极高谎言，成功构陷了训练营的另一人，让这个据点的负责人以为对方才是泄露消息的玩家。
    事实证明，松田阵平的眼光非常准。
    甚至不需要松田阵平多说什么，两边联系上，北岛、不，西克斯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立刻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开始造谣。
    【我觉得，没必要把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撇得那么清……不，也不要太写实，你们现在的暧昧程度不够。我来写几个剧情，你们挑一版。】
    一写就写了五个版本。
    松田阵平现在已经能主动和诸伏景光在脑内沟通了，他以administrator的身份过去交流，用尽平生最大的意志力，才能以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问诸伏景光想用哪个。
    “……都很实用。而且你知道，”
    诸伏景光坐在沙发上，面对幼驯染，终于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尴尬，
    “最后我选了这个最普通的。琴酒让人调查我几年前和大城信幸相处那段时间的踪迹，调查到了这里……”
    一间普通的公寓，不算太宽敞，但也能足够让两个人居住。而诸伏景光现在坐在沙发最右侧，一抬手就能拿到角落里竖着的贝斯，旁边小桌上，还散落着几张乐谱。有的字迹凌乱飞扬、有的字迹规整，明显出自两人之手。
    降谷零起身走了一圈，发现厨房的流理台上并排放着两个马克杯，浴室里的东西也是两套，而卧室的衣柜里，黑白灰色的t恤与灰蓝外套被井井有条地挂好，中间却突兀又和谐地掺杂了几件设计感极强的印花衬衫或亮色卫衣。
    但如果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些新潮的衣服的款式都是几年前的旧款，客厅的乐谱纸也已经泛黄。显然，即使有人打扫，也不能掩饰一切生活痕迹，都只是几年前留下来的事实。
    可偏偏就是这一点太过真实了。
    降谷零心情复杂，刚想合上衣柜，目光落在一顶扔在衣柜角落的渐变色鸭舌帽上，他轻轻掀起帽子，果然看见了一把左轮手枪和一匣子弹。
    就像是有人某次任务回来，一时懒得把武器收好，看见了另外一人的帽子，便随手拿过来稍作遮挡。
    ……未免太细致了。
    一瞬间，降谷零居然真生出了一种诸伏景光当年是不是真的和大城信幸同居过一段时间的想法。
    但听见走来的脚步声，他又清醒了。转过头，果然看见诸伏景光停在门边。
    诸伏景光低声道：
    “你也觉得太周全了吧。我问了大城，他承认有人教他怎么做这些，而且那人不是松田，听他的口吻，应该是一个他之前没想过求助的人。而且……”
    降谷零缓缓松开扶着衣柜的手，
    “而且这个计划有些偏门，一般人很难想到从这个角度破局，而且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得这么天衣无缝……”
    仿佛早有经验。
    第180章
    是谁的经验？
    是天赋异禀的西克斯.提恩斯。
    西克斯.提恩斯虽然之前写过不少同人文, 也曾反复推敲过各种细节，但其实从来没想过要给哪对cp做过这种兴师动众的大型活动，更别说（假）cp之一的正主亲自请他捏造现场。
    很爽。
    他从这次活动中获得了充足的经验, 这几天不间断的收取大城信幸的反馈，信心越发爆棚。
    这天上午, 主动给administrator发邮件。
    【管理员先生, 还有类似的活吗, 要不再给他们设计几个安全屋, 免费的, 只要有人帮我搭就行。——西克斯.提恩斯】
    松田阵平现在已经回到搜查一课了，白天正常上班, 晚上就直接住在明立流国际医院。
    收到邮件的时候, 他时候刚离开萩原研二的病房，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
    手里还拿着牙刷，在脑海中一下子浮现了当时的情景。
    他虽然没能实地现场看着大城信幸和其他人布置，也没有参与讨论, 但可以通过游戏系统看见全程的直播，自然也能看见西克斯是怎么在一个个问题中严谨地确认了绿川雅也的性格、日常习惯、和大城信幸两人的相处细节，又是怎么逐条分析、联想发散，做出这个极具有说服力的布景。
    伪造现场经验+1+1+1
    伪装虚假经历经验+1+1+1
    奇怪的知识被刻进了大脑.jpg。
    松田阵平想到之前未完成的活动布景, 获得一些新的灵感, 并且安排人着手去做——当然, 不能是玩家。
    【谢谢，暂时不用了, 以绿川雅也的谨慎，也不可能留下太多的证据。——administrator】
    【啊啊！您说的对，这就ooc了, 不符合人设！让我想想，当初帮派解散，他消失时处理了留下的所有痕迹，为什么留下了这间公寓呢。没准是当时大城正好在在那，他不能过去；或者其实有机会但用来不及了这种理由欺骗了自己……——西克斯.提恩斯】
    松田阵平：……怎么回事？还没完了？
    【那些都是假的，现实是绿川雅也和大城信幸只是前后辈关系。当时绿川雅也是帮派的狙击手，大城信幸是帮派的清洁工，他们两个大多数时候，交集只有绿川雅也杀人后那一段时间。——administrator】

 第205章

    【而且你们不是分析出来了，绿川雅也最初关注大城信幸是因为发现大城信幸不简单吗。最开始的目的不纯，两人的目标也不同。绿川雅也那时希望被帮派看重，而大城更希望脱离帮派，他们两个注定分道扬镳。——administrator】
    【……——西克斯.提恩斯】
    说的太严厉，打击到他了吗？
    松田阵平有点愧疚了，前脚还让人帮忙设计，后脚又打击打破对方的幻想，确实不太道德，他斟酌着编辑新消息想安抚一下，结果一封信的邮件已经发来。
    【好虐……太香了，原来绿川前辈当时是希望往上走，大城说不清楚，没详细提这部分……还是您了解，您太会说了，再来一点。——西克斯.提恩斯】
    松田阵平：？
    神经病啊！
    而且那是你的前辈吗你怎么也跟着叫起来了？还突然用敬语了。
    松田阵平收回多余的道德，把邮箱一关，不再管西克斯.提恩斯的哀嚎，直接睡觉。
    但美国这时候还是上午，西克斯.提恩斯坐在自己凭（荒海彩的）实力抢来的单人卧室里，对着那一封邮件反复阅读。
    读着读着，忽然品出一些微妙的滋味。
    假的、最开始的目的不纯、目标也不一致……
    西克斯.提恩斯瞪大眼睛。
    着看似是在说诸伏景光和大城信幸，但实际上句句都是在说管理员和松田警官。
    但到底是说松田警官最开始选择了administrator的目的不纯，还是administrator后来接近失忆的松田警官的目的不纯的。
    两个分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味……
    西克斯.提恩斯越想越好奇，发邮件过去试探，可administrator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话里不小心泄露了少许真实情绪，居然开始做缩头乌龟，不再回应。
    西克斯.提恩抓心挠肺，恨不得扒开administrator的脑子看看真相。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一跃而起，打开论坛。
    论坛里早就不是之前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每天都有新话题涌出，现在也正热闹着。
    西克斯.提恩斯已经习惯地先扫了一眼上面的帖子。
    还是熟悉的那一排。
    【组织交流暗语总结（持续更新）】
    【组织据点的常见结构及功能分析】
    【组织中层干部统计（美国版）（持续更新）】
    【组织中层干部统计（墨西哥版）（持续更新）】
    ……
    他快速扫过，再往下，帖子就奇形怪状起来，有攻略类型的，比如：
    【如何在训练营快速吃上饭】
    【三分钟教你绕开系统限制完成色诱任务】
    【速成搏击术分享】
    【让我看看哪个傻子又被引导npc迷住了】
    也有求助类型的：
    【被电击忘记开痛觉提醒吓到npc了怎么哄】
    【实验室剧情触发不了，有偿求带！】
    还有一组很奇特的，因为活到最后没有拿到特殊身份卡的玩家：
    【我宣布莱伊是组织最面冷心热最好看脾气最好的npc】
    【波本拿枪的姿势好辣，他刚才把枪抵在我的锁骨上，我要呼吸不了了】
    【琴酒好冷淡啊谁能让他理我一下】
    【贝尔摩德的今天最后一个易容名额被谁抢了！！站出来！】
    【我以为苏格兰是随机教玩家缴械和格斗结果发现是那群捡垃圾的特殊待遇，这凭什么？】
    【家人们，我捞到朗姆的别墅了他好有钱！】
    如果是平时，西克斯.提恩斯一定会挨个点开，但今天不同往日，他激情开了新帖，而且习惯性的用了诈骗标题。
    【证据链完整！这次任务其实是松田警官要和administrator决裂的预兆！】
    下面放松田警官和渡鸦首领的同人短篇x2。
    他猜不出来是哪种没关系，让大家一起猜。
    ［1l
    ……
    你选择我，是因为我是特殊的那个，还是仅仅因为你知道我会听你的。
    渡鸦首领知道，他再也没机会听到那个答案了。］
    ［2l
    ……
    松田阵平终于理解。他们的初见是精心设计的舞台剧，是必要的步骤，是大计划中艰苦且必须克服的一步。
    但也只是一步而已。］
    [3l
    ……]
    [18l
    我是自愿被骗进来的，但不是自愿被刀的。]
    ［19l
    是我的尸体还不够凉吗，还辛苦老师您跨洋补刀。］
    ［20l
    你以为你换了身份我就认不出来了吗？北岛直弥，我会恨你一辈子，直到你写出一篇he］
    ［21l
    我不信，这里一个字都没提到戒指，所以是假的。］
    一直被玩家们又爱又恨的骂了二三十楼后，西克斯.提恩斯找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37l
    十六老师，为什么有两个版本，你是不是真知道点什么？］
    ［38l 西克斯.提恩斯
    我什么也没猜到，也没有和administrator聊到某些人的感情问题，administrator也没有忽然消失不再回复。］
    ［39l
    ！！！］
    看大家激情讨论起来，西克斯.提恩斯心中舒坦了许多。
    同人这种东西，就要写得越离谱越好，写出来的都是不准的！
    他去敲大城信幸。
    【西克斯.提恩斯：大城大城，我刚帮了你对不对？】
    【大城信幸：你需要我干什么，我尽力。】
    【西克斯.提恩斯：……那个，帮我做个别的布景，完成度和咱们上次搞的差不多。[附件]】
    【大城信幸：好。】
    第二天，松田阵平早早醒来，习惯性地先查看消息。
    东京的情况一如既往，仓辻速水每天都在完成日常任务和队伍任务，但没有固定队伍。他是东京所有队伍最热门的组队邀请人，因为他只要出去转一圈，十有八九能发现一个据点。
    岩崎介羽居然找到了朗姆，最近在以各种理由做客，时不时还打听一些曾经西尔孚的情况。
    荒海彩联系他频繁一点。因为松田阵平没有拒绝接手纸居家的财富，但不想交给渡鸦，所以目前是荒海彩以他的名义帮忙处理。
    而现在在他的安排下，玩家们的任务路线主要分为两条。
    一条是直接以现有身份接触组织成员，本来预想是隐蔽行动，但玩家们大多不知道隐蔽两个字怎么写，最后在组织boss的默许下，变成了对日本组织成员的全面骚扰。
    另一条是使用特殊身份卡得到一次组织成员身份，因为已经推行了大半个月，所以论坛上面已经总结出了大量的攻略，松田阵平提前给组织boss透的题也卓有成效。
    ——松田阵平只要看玩家周围有没有被额外安排‘引导npc’，就知道这个玩家的身份有没有被发现。
    不一定百分百准确，组织boss大概对他的行为心知肚明，必然也会打出一些幌子，干扰他的视线，但是起码缩小了排查的难度。
    松田阵平仔细筛查，总能找到一些真正的完全没被发现的玩家，那些才是真正嵌入组织的钉子。
    比如……西克斯.提恩斯，一个此前被他严重低估的战略玩家。
    松田阵平思索着，打开西克斯.提恩斯的未读邮件。
    【管理员，我错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真的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西克斯.提恩斯】
    第181章
    居然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
    昨天晚上, 西克斯.提恩斯没得到administrator的回复，心血来潮，决定仿制松田警官和渡鸦首领的相处痕迹。
    看不到真的, 我们还不能造假的吗？
    但是松田警官和绿川雅也的情况不一样。
    当年大城信幸和绿川雅也确实认识了不短的时间，而且行动相对自由, 所以就算是虚构, 一个公寓出来也很正常。
    但松田警官之前几年一直在警视厅上班, 也偶尔会有朋友和家里人过来, 根本没有和administrator同居的机会。
    更何况, administrator已经摆明了说他们两个人只是朋友，说明他连告白都不敢, 更不可能同居了。
    西克斯.提恩斯绝不能接受这种逻辑上的bug, 他要想一个除非administrator愿意透露出更多过去否则绝对没办法反驳的，这样才不亏！
    西克斯.提恩斯翻来翻去，把论坛的帖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突然有了灵感。
    松田警官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关于智能体和游戏的事情, 而administrator上次也提醒了他们，要注意自己的设定。所以，在松田警官眼里，administrator就只是渡鸦首领。
    他为什么不从松田警官的视角来做呢。
    西克斯.提恩斯飞速的捋了一遍现在的游戏剧情。
    松田警官结识了还不是渡鸦首领administrator, 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西克斯：
    渡鸦严苛, 制度森严。
    人命在这里只是消耗品。

 第206章

    当松田阵平第一次得知渡鸦的时候, 就已经开始厌恶。
    那个藏头露尾的渡鸦首领说，你是特殊的。】
    【大城信幸：？这是什么？】
    西克斯.提恩斯没理他, 大胆假设。
    administrator当时只是渡鸦内的一个高层，上一任渡鸦首领是反派。而松田警官……松田警官不是说了，渡鸦已经背叛的那个分支boss认为松田警官有能力制作玩家。
    欸, 玩家怎么能被制造，不行不行，反正松田警官也不确定，这条划掉。
    不过在渡鸦和松田警官眼里玩家是什么呢，
    西克斯.提恩斯略一思索，继续。
    【那人对松田阵平说，你可以吸引‘他们’。
    “他们是什么？”
    “他们是不知来历之物，是不死的天灾，他们身上有人类最渴求的超能。而你，最有可能吸引他们的目光。”
    “你中二期还没过吗？你的下属知道他们的首领是个中二病吗？”
    松田阵平嗤笑，他的讥讽引来了那人的不满，而不满招来刑惩。
    渡鸦的刑罚是恶毒的，要人极度痛苦，又让人表面上看不出痕迹。
    松田阵平每日都能离开，但他无法逃脱，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遭受的一切。
    渡鸦首领要他屈服，但松田阵平的字典里没有屈服。
    他一日比一日沉默，眼里的火焰却一日未曾熄灭。
    终于，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机会。
    ……】
    【大城信幸：你是正在我们的聊天框里写同人吗？是你编的吧？】
    【大城信幸：这不符合事实，松田警官从来没提过他和上一任渡鸦首领有仇。而且我观察过渡鸦内部，如果当年也和现在一样，那松田警官没可能反杀。】
    【西克斯.提恩斯：所以我打算写松田警官牺牲后重生，你忘记那个录音了吗！】
    【大城信幸：那只是一段录音，没准是组织boss在骗松田警官，或者是当初的松田警官在骗组织boss。而且按照那段录音，松田警官似乎还有一个目的，我们到现在都没找到那个目的是什么，找到组织boss？摧毁渡鸦？】
    大城信幸一条条列出。一不小心忘记回复面前的人问题。
    公寓里，诸伏景光凝视走神的大城信幸，猜测是谁在联系他，又出了什么事，能不能……直接问？
    不应该，这样太不谨慎了。但诸伏景光垂眸，打量这间特意为了帮他准备的公寓。
    “这么苦恼，需要帮忙吗？”
    面前的年轻人睁大了眼睛，像是吓了一跳，“我……”
    “只是随便聊聊，你都帮了我这么多，偶尔也让我帮你一个忙？”诸伏景光无奈地说。
    “不，就是朋友在和我闲聊……”
    大城信幸记得绿川雅也曾经有一些不好的遭遇，他到现在也不确定是否和渡鸦有关，当然不敢随便开口。
    绿川雅也却笑了，“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我是真的很想知道。要不让我猜一下……”
    【xx年12月25日，玩家[大城信幸]和npc[绿川雅也]讨论了npc[松田阵平]曾经被上任渡鸦首领用刑逼迫的事。】
    【xx年12月25日，玩家[大城信幸]和npc[绿川雅也]讨论了npc[松田阵平]曾经和组织boss合作的事。】
    【xx年12月25日，玩家[大城信幸]和npc[绿川雅也]讨论了npc[松田阵平]曾经帮助administrator篡位成为渡鸦首领的事。】
    松田阵平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这不对吧？
    你们大晚上不睡觉，在聊什么乱七八糟的？
    为什么西克斯.提恩斯的聊天记录里还只是同人剧情讨论，大城信幸的玩家行为日志里就变成了讨论他的真人真事。
    但这还不是极限。
    在大城信幸的帮助下，西克斯.提恩斯写完了重生前又开始写重生后。
    【西克斯：
    这一次，松田阵平主动接近了渡鸦。
    他挑选了同盟。
    “我想了一个办法，可以骗过你们多疑的首领。也让他看重你。”
    “……好。”
    “喂，你还没问是什么办法，就不怕让你自己陷入危险吗？还是你也像我一样，非解决渡鸦不可？”
    “……对。”
    “行。”松田阵平一拍手，“我们假扮情侣，我对你一见钟情怎么样？”】
    松田阵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西克斯.提恩斯，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吗？！
    既然不可能有同居的机会，就直接取材现实，哪怕造假也要造出一个情侣关系？这件事分明对你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松田阵平想不明白，但西克斯.提恩斯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艺术中，他已经逻辑自洽，再没有人能阻止他。
    西克斯.提恩斯接下来考据了警视厅、松田阵平当年的住处、附近渡鸦的据点、传言中疑似有可能渡鸦首领居住的位置等等一系列方位，精挑细选了几个地点。
    但很巧，松田阵平充分吸取了过去做任务出现的问题，也尝到了自己提前设置游戏副本的甜头。
    为了防止最后玩家们也没摸到正确的门路，他同时做了两手准备。
    第一，以渡鸦首领的名义让西尾瑛调查松田阵平有可能和组织合作的事，并且严令对松田阵平保密。第二，让枡山宪三伪造松田阵平过去时常去某处和人见面的证据。
    松田阵平这样选人是有原因的。
    枡山宪三平时对他态度恭谨，但是时常有些小心思，偶尔还会暗中给渡鸦首领发邮件试探口风，而且administrator邮箱收到的邮件往往比松田阵平的邮箱收到的邮件更加详细。
    西尾瑛这边就刚好相反。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一向优先完成松田阵平交代下来的任务。上回食品加工厂副本之前，松田阵平让西尾瑛调动东京各地的渡鸦成员，之后又让西尾瑛去处理琴酒的事情，administrator的邮箱都通通只在事后收到了报备的邮件，相当省心省力。
    枡山宪三偶尔会向渡鸦首领暗示松田阵平的疑点，弱化对渡鸦首领不利的情报。而西尾瑛会弱化松田阵平这边可能的问题，如实向他禀报渡鸦首领的情报。
    刚好，如果西尾瑛都看不出枡山宪三伪造的证据的真伪，那大概率是真的没问题，可以给玩家们用来做副本或者剧情搜查地点。
    松田阵平想的很好，甚至枡山宪三奇怪地请教他说，如果选择松田阵平之前住过的地点附近是否可行，他都根据自己的实际轨迹同意了。
    西克斯.提恩斯拜托大城信幸筛查。
    众所周知，玩家在游戏里干活是不分日夜的。诸伏景光回到卧室后，大城信幸就出去考察了，甚至没有给松田阵平挽救的计划。
    他们撞上了。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补一个小剧场吧。
    琴酒质问苏格兰的那天：
    苏格兰从来没承认他和大城信幸的事。
    琴酒刚问起当初和他都在那个帮派的大城信幸时，他只说‘是有这么个人，没想到他会是渡鸦的人，当初恐怕是想找机会潜入组织吧。’
    等琴酒把这间公寓的照片扔给他，他也只是在熟悉的房间布置上停顿半秒，旋即无奈地笑了笑。
    ‘gin，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你要为了这些我都不知道是当初什么时候拍的照片怀疑我吗？’
    ‘昨天拍的。’
    苏格兰唇角的笑容凝固了。
    第182章
    【xx年12月26日凌晨, 玩家[大城信幸]潜入杯户町三丁目的钟表店，发现并潜入了钟表店内的地下密室。】
    【xx年12月26日凌晨，玩家[大城信幸]在拍摄地下密室的过程中被渡鸦的npc[詹姆斯]发现, 玩家[大城信幸]被npc[詹姆斯]带人追杀。】
    【xx年12月26日凌晨，玩家[大城信幸]躲开了npc[詹姆斯]等人的追杀, 又发现自己正在被组织的人跟踪。】
    【xx年12月26日凌晨, 玩家[大城信幸]在玩家[仓辻速水]、玩家[椿英明]、玩家[荒海彩]、玩家……的暗中协助下甩脱组织的人。】
    【xx年12月26日凌晨, 玩家[大城信幸]被人暗算, 落入npc[西尾瑛]带人提前布置的陷阱, 被npc[西尾瑛]逼问索要相机的储存卡。】
    【xx年12月26日凌晨，玩家[大城信幸]被npc[绿川雅也]暗中开枪救下, npc[绿川雅也]从玩家[大城信幸]手里拿到储存卡, 看见了拍摄的照片。】
    短短一晚上，玩家的生活精彩得让松田阵平眼花缭乱。
    “进来。”他听见了敲门声。
    进来的人居然是西尾瑛。
    这段时间松田阵平交代给他不少事情，所以他大多数时间已经不在医院，安防也已经交给了手下的人。
    因为是白天、又在外面走动, 西尾瑛没再穿着明显带有渡鸦特色的制服，上身只是一件不知材质的黑色外套。但即使如此，铁灰色的纽扣依然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
    他略垂下头，低声向松田阵平问好, 肩背挺直, 呈现出一种被严格规训过的姿态。

 第207章

    但松田阵平打量着, 却看见了西尾瑛衣角侧面一点不引人注意的灰渍，立刻想到了刚看见的昨天晚上的日志。
    “……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西尾瑛错愕, 顺着松田阵平的目光看见衣角上的痕迹，本来就拘束的姿态顿时更加僵硬了，
    “松田先生……”
    “为什么？因为没抓到大城信幸？你找了他一晚, 还是去查詹姆斯他们在隐藏的东西？”
    西尾瑛身体颤了一下，
    “……您全都知道？”
    “不然呢，你们这么大动静，等会儿再说你这边的事，我要先过去一趟，你把……西尾？”
    松田阵平越过西尾瑛往外走走两步，却没听见西尾瑛跟过来的动静，疑惑地往回一望，发现西尾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属下……”
    “你别说你要认错。”
    松田阵平眼皮一跳，立刻把西尾瑛话都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别胡思乱想，你能做就是我同意的。过来，路上说。”
    松田阵平也没空吃早饭了，他只能庆幸自己起得早了点，现在还有点时间，没准回来还能赶上早上到警视厅上班。
    西尾瑛跟着他上了车后，他才问出西尾瑛的发现。
    西尾瑛早就察觉了枡山宪三那边的行动，但因为他们的行动同样围绕着松田阵平过去的行动轨迹，所以西尾瑛一直认为他们也是在暗中执行渡鸦首领的命令。
    最近詹姆斯频频停留在松田阵平之前租住的公寓附近的那间钟表店，让西尾瑛以为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实质性线索。
    “那你觉得是不是？”松田阵平好奇。
    “……”西尾瑛沉默。
    松田阵平的眉梢越挑越高。
    一个经常无理由站在你这边的人，会因为什么怀疑你的立场？
    “看来你还真查到了，这么久都没告诉我，看来你是想……”
    “不是！”西尾瑛急促地说，“属下没有背……”
    但同一时间，松田阵平的后半句话说出口：
    “是想直接销毁。”
    西尾瑛怔住。
    “我猜错了？”
    “不是……属下之前有所猜测，之前您提醒我‘调查’前任院长他们的背叛证据的时候……”
    西尾瑛又移开了视线，“属下还在调查，但发现似乎有人和属下的调查方向一致。”
    “谁？”
    “荒海彩，还有波本。”
    “那就不奇怪了，查吧，不用干扰他们，如果他们查到了，会告诉我的。”
    松田阵平想了想，又说，
    “你再去安排人查查昨晚组织那边动手的是谁的人，去找……”
    他报出几个玩家的名字，都是最近积极做组织相关任务的，“可以让他们几个帮你。”
    现在松田阵平在系统上设定了，如果只要有人以松田阵平的名义要求玩家行动，系统这边就会自动记录，判断无误后根据任务情况发放任务奖励。
    安排好后，松田阵平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从明立流国际医院匆匆离开，刚到那家钟表店，就在捡到了大城信幸。
    和仓辻速水。
    和岩崎介羽。
    和椿英明。
    和安田良。
    和很多人。
    能指望玩家保什么密，玩家只会在第一时间在论坛上发帖，在世界频道大喊。
    大城信幸稍微稳重些，他只是在昨晚求救的过程中，私聊了几个人，几个人又分别私聊了一些人。
    最后，这里玩家们包围了。
    这才是松田阵平急着过来的原因——大城信幸被追杀已经是昨天晚上的事，随着玩家人数增加，攻势早已经逆转，现在詹姆斯和一些渡鸦的人被绑在钟表店的椅子，枡山宪三已经连发了两封邮件请罪。
    【西克斯.提恩斯：不许破坏现场，你们谁都不许破坏现场！】
    西克斯.提恩斯在群聊里喊得声嘶力竭，让进来的人不由自主生出几分谨慎和敬畏。
    “我的天，这是什么……”岩崎介羽踩着吱呀作响的着木梯下来，小声问。
    “是地下室。”另一人回答。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地下室！”
    岩崎介羽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周围立刻传来回音，她又赶快把声音压低。
    “为什么……咳咳。”
    空气里传来灰尘味和淡淡的霉味，中间还混杂着浓重的劣质皮革的气息。
    皮革气息源头就是地下室里那张紧挨着水泥墙壁的宽大棕红色沙发。
    沙发前面铺着灰色的地毯，地毯上是漆黑的金属茶几，茶几上旁边是同材质的酒柜，这两样东西上除了子弹的痕迹和小刀的划痕以外什么都没有。
    事实上，整个房间都空空荡荡，即使在暗淡的光线下也一览无余。
    “这里之前应该藏着一个针孔摄像头。”
    有个玩家上前摸了摸墙角，他是第二十六个伸手去摸这里的玩家。
    岩崎介羽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不舒服了。如果那里曾经真的有一个摄像头，茶几、沙发、酒柜，所有东西都在镜头下清清楚楚，像是被随时被观察，被审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枡山宪三按照渡鸦首领的命令布置的。
    起码他是这样认为。
    最初收到首领命令的时候，枡山宪三十分震惊，脑子里不断闪过许多黑暗的想法。
    难道首领这时候终于不满松田阁下，想要找借口对松田阁下发难了？
    结果首领说，暂时只要能证明松田阁下过去经常来到这里和人暗中见面的就行。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他问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詹姆斯。
    都是上下级关系，詹姆斯对他可从来不像是他对待渡鸦首领那样谨小甚微。
    “不知道，那我们反过来推一推。如果这个地方被发现，会有什么影响吗？”
    枡山宪三摸了摸胡子，犹疑地说：“这要看松田阁下在这里见的人是谁。”
    于是枡山宪三又试探性地问了问首领。
    但松田阵平不能摆明了说要伪造松田阵平和组织见面的证据。
    因为他制作这里是给万一没查到任何线索的玩家托底，随时都有可能根据情况变动，如果真在这里摆上一堆伪造的线索，还让玩家们相信了，那任务就此中断，不就什么都不用查了吗。
    所以现在只需要一个‘松田阵平’当年主动频繁来到某地的证据，以及这里曾经有身份不详的人长期出现或居住的证据。
    等这些都准备齐了，松田阵平再来酌情安排，是否要把那个人身份指向组织。
    所以在得知大城信幸他们发现的时候，松田阵平只是有些头疼——头疼被玩家们围殴的的詹姆斯等人，而不是担心那个地方。
    毕竟这里真的没什么，既然荒海彩那边似乎已经有新的正确线索了，这边只要随便找个理由，然后安排个任务就行。
    ……对吧？
    这是哪？
    为什么这里这么奇怪？
    这里要干什么？
    第183章
    这里要干什么？
    组织的人也想知道。
    枡山宪三之前的动静虽然隐蔽, 但朗姆几次和他打交道，自然发现了些许端倪。
    可枡山宪三同样防备着朗姆，放出不少虚虚实实的烟雾弹, 情报真假难辨。
    直到大城信幸打破平衡。
    “你是说西尾瑛故意放任大城信幸闯进去，然后暗中帮他甩脱枡山宪三的人？”
    “是, boss, 而且大城信幸甩开我的人之后, 也是西尾瑛过去接应。”
    朗姆继续道, “大城信幸是松田阵平的人, 西尾瑛也是松田阵平一手提拔起来的，但两方关系绝对算不上和谐。如果只有一方行动, 或许还是个人行为, 但是两方协同配合，必然出自松田阵平的授意。”
    电话那头安静片刻，又传出缓慢但清晰的苍老声音，
    “之前枡山宪三手下的人被西尾瑛抽调, 又被那群，呵，‘乌鸦’窥探，如果他心存不满也有可能。你和枡山宪三打过那么多次交道, 你觉得他敢私下针对松田阵平吗？”
    这个问题, 朗姆已经思考了半个晚上。
    “枡山宪三看起来猖狂, 但都是依仗渡鸦的威势。他名下的重工业株式会社和其他产业，渡鸦随时可以收回。而渡鸦……现在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的声音。”
    “那就有趣了。”
    苍老的声音笑了笑, 笑声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难道让我相信那位时日无多的渡鸦首领，突然有了野心，不打算做松田阵平的傀儡了吗？”
    “……可是boss, 渡鸦首领拿什么来反抗松田阵平？当初如果不是松田阵平挑中了他，他都未必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更何况松田阵平现在已经重新掌握了当初渡鸦制造那种东西的手段。”朗姆忽然一惊，声音提高了几分，“您是觉得他有克制……的手段？”

 第208章

    “去查吧，朗姆。松田阵平比当初的渡鸦首领更疯狂，疯狂比理智更难应对。我已经让出了数百个据点，推出去了西尔孚、波本、贝尔摩德、琴酒、苏格兰……”
    组织boss一个个数过明面上并没有背叛组织的代号成员，态度漠然，“才终于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相信组织已经没有还手之力，我不希望任何人破坏现在的局面。”
    “……是。”
    “让她去查。这么久了，让我看看你的成果。”
    “是。”
    .
    明立流国际医院，宫野志保照例过来检查萩原研二的情况。
    “恢复情况……良好。”
    说良好实在太保守了，简直是一日千里。才半个多月，一般人这时候都还未必站的起来呢，萩原研二已经可以尝试走路了。
    宫野志保怀疑城野彦真悄悄给萩原研二用了什么未公开的特殊药品，但她没问，甚至连题都没提。
    即使城野彦真在这里暗中做人体实验，以她的身份，都只能装作不知道，更别说是用在治疗上。
    ……虽然是这么说，宫野志保还是打算过两天再安排一次检查，确认萩原研二身上没有什么未排除出的副作用。
    她一心二用，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正要离开，却被萩原母亲喊住，
    “宫野医生，您觉得以研二现在的状况还有多久能出院休养呢？”
    宫野志保早发现这对看似普通的夫妻的敏锐，知道他们已经有所怀疑，但……松田阵平有命令。
    “……萩原研二的情况并非你们看见的这么简单，表面上，他的运动功能与语言功能确实已明显恢复，但实际上，他的高级神经认知功能，也就是记忆能力、逻辑能力、信息处理能力仍存在很大缺陷。”
    她闭了闭眼，调出前两天以防万一准备出来的脑电波图和其他检测报告，冷静地说：
    “这是正常人的脑电波，这是萩原研二的。我认为他目前的情况和他的脑电活动不稳定有关，也就是说还有病情波动的风险。如果出院休养，很难满足密切监测的前提，所以我的建议是等他的高级认知表现更稳固后再做评估。”
    怎么样才算是稳固，是不是一直要恢复到接近成年人的状态，那就是松田阵平说了算了。
    萩原母亲自然不知道这茬，亲眼看见证据的说服力大概足够强，让她终于不再多说，只是面现忧虑，
    “也就是说他目前还有恶化的可能？”
    宫野志保本可以说得更严重一些，但对上那双隐含不安的眼睛，不知为何，说出了实话：
    “……几率很小。现在的治疗重点就是通过训练尝试帮他恢复记忆和思维，同时用药物稳固他的状态，你、你应该相信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医疗水平。”
    起码相信松田阵平不会让萩原研二……
    “我相信。”
    宫野志保的思绪被骤然打断，抬起头，对上中年女人脸上温柔惆怅的笑容。
    “说来奇怪，我其实……之前从来没想到，研二还真的能醒来，明明之前看见过那么多次报告，但每次、每次看见他躺在这一动不动，那点希望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一样化掉了。我和他的父亲从来没交流过这件事，但我知道，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想想，我们这对父母实在太糟糕太不称职了，明明你们还在努力努力地唤醒他，而我们却只是没看见明面上的结果，就先一步在心里放弃了。”
    “不，您已经做得够好了……”
    宫野志保下意识反驳，她几乎每天都过来，看着萩原父母每天轮流清晨前来，至深夜才离开，陪着萩原研二康复训练，陪萩原研二聊天、休息，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述这几年发生的事。
    这还不够好吗，那称职的父母应该是什么样？宫野志保想象不出来，她从体会过。
    萩原母亲轻轻摇头，笑着道；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寻求谅解，如果这种时候还要年轻的您来安慰，那我们这些也白白多活了的二三十年啦……我是想告诉您，能重新看见他睁开眼，看见他一点点逐渐恢复，对我们而言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幸福了。”
    “所以您不要紧张。”
    “宫野医生，您是一位很优秀的医生，我一直相信您，只是作为母亲太要了解他的情况，有时候难免啰嗦了一些。您不必费心担忧是否能说服我们，一切按照您的安排继续就好。如果一定要说不放心什么……”
    “您也注意休息，您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呢。”
    她态度温和，语气透出长辈的关怀，却并不强硬，反而中带着这个年龄段少见的俏皮。宫野志保低下头，抱紧了她熬夜整理的资料。
    “谢谢。”
    她走出病房，低着头，越走越快，一直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才猛地喘了口气，像是逃出生天。
    但刚才走出病房时听见的那一句，莫名又萦绕在脑海中。
    “宫野医生，您是一位很优秀的医生……”
    宫野志保不自然地别开头，却在看见玻璃橱柜上的人影后愣住。
    茶色短发的年轻女孩，抿着唇，唇角却不可自抑的微微翘起，显而易见的心情不错。
    她怔了好一会儿，忽然捂住脸，蹲下，
    “这是姐姐被组织囚禁生死不明换来的生活，你居然在为此开心吗？”
    日上正午，阳光洒进室内，但穿着白大褂的茶发女孩始终蹲在阴影中，直到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有谁会打电话联系她呢？
    城野彦真？松田阵平？
    宫野志保定了定神，接通未知号码的电话
    “志保。”
    那道是只能在梦里听见的温柔声音，数日来第一次在耳边响起。
    “……”
    “听到了吗？”
    松田阵平站在詹姆斯面前，面无表情地道：
    “我要你们放出消息，实话实说，这个房间是伪造的。”
    第184章
    松田阵平走到钟表店时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当他沿着那个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下来，看清地下室的布置之后，理智和神经像是一起被钳子绞断, 疯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不用怀疑，玩家们看到这个房间里面想到了多少糟糕的可能, 他就同样想到了多少。
    往好处想, 这里只是一间囚室。
    往坏处想……这个破败又暧昧的色调, 再加上暗示性极强的针孔摄像头, 说在这里拍点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都不是没有可能。
    先不管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地方, 他之前安排的时候, 说是谁经常过来？
    詹姆斯知不知道？交代了多少？
    松田阵平从小就学会了忽视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但当玩家们瞪着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他罕见地觉得如芒在背，恨不得把水泥地板凿穿了钻进去。
    但松田阵平显然还没有进化出这种能力, 所以地板好好的，他人也好好的。
    站在房间里，冷静得像是死了。
    而玩家们，尤其正在凑近得岩崎介羽, 清晰地看见了松田阵平的脸色变化。
    迷惑打量陌生的房间, 震惊, 产生了联想，露出恍然又不知所措的神情。
    【岩崎介羽：松田警官知道这个地方！但没亲眼见过！】
    【哇！】
    【嘶——】
    快速打开玩家聊天频道的松田阵平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 就看见新的、趁火打劫的、消息。
    【别乱叫了，岩崎，好机会！趁松田警官发呆快趁机看看戒指！】
    几乎是立刻, 松田阵平就感觉到岩崎介羽往他的衣领瞟的目光。
    你们的脑子能不能不要这么灵活跳跃？！
    松田阵平下意识拉了拉衣领——算是这段时间养成的新习惯——接着一顿。
    他一直没露出戒指，也知道前段时间有不少玩家一直不死心的想知道戒指长什么样，为此用上了各种设备，望远镜、超清摄像机、无人机……还有人试图制造各种小意外，让他不小心露出来。
    但松田阵平提前让系统随时关注类似的情况，只要检查到关键词就立刻上报，他核实警告。
    玩家们都以为是管理员做的，骂骂咧咧几句就不敢再继续，只是在论坛上打赌，看谁能做第一个看清戒指全貌的人。
    这件事有段时间了，松田阵平还以为他们都已经放弃了，但如果没有……新事件发生，就能让人转移视线，那戒指为什么不行呢？
    想法刚升起来，就被松田阵平掐灭了。
    玩家数百上千，总有人对一件事更感兴趣，而且他们还会分工合作，转移视线的方法根本不可取。
    松田阵平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玩家们也小心翼翼地安静的等了一分钟。
    ——如果不是他们如果不算他们群聊里99+的消息。
    【松田警官想到什么了？】
    【该不会是松田警官之前……】

 第209章

    【不可能！别忘了松田警官的身份。】
    【松田警官只是知道的话，有可能不是松田警官自己的事】
    【那是谁？】
    【新剧情新剧情】
    【不管是谁，感觉有个悲惨的背景。】
    松田阵平没看消息，他在思考把事情全部推给administrator的可行性。
    而大城信幸也在沉默，他是最先发现这里的人，也是从松田阵平进来之后遇到的最沉默的人。
    游戏里没有无用的npc剧情背景，尤其是和主线息息相关的npc。
    而前辈，是大城信幸所知的唯一一个，有过特别的糟糕过往经历的主线npc。
    上一个任务刚刚不小心触发了这部分背景，这个任务立马出现了，带有同样暗示信号的地下室。
    大城信幸想说服自己别多想，但也恰好是昨晚，前辈亲眼看见了这些照片。
    背着琴包的男人盯着照片许久，如往常一样精妙地掩饰了情绪，但大城信幸还是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难堪和僵硬。
    一间就在松田警官曾经住处不远处、就在松田警官每天前往警视厅的必经之路上的囚室。甚至或许松田警官还来过这家钟表店。
    ‘我和松田阵平有私怨。’
    ‘我真正的仇人不是他，我只是迁怒。’
    ‘……你可以继续绑着我，但别用那种东西，我想保持清醒。’
    至此，大城信幸终于隐约明白前辈那些话背后的含义。
    他深吸了口气，终于开口，
    “松田警官，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你说。”
    “之前被关的那个人……那个人……”
    大城信幸难以说出口，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旁边的一个玩家小声说，
    “是绿川雅也吧。”
    松田阵平：？
    “谁？”
    “绿川雅也，那个苏格兰？”
    “我知道，那个看起来很好脾气的组织npc！眼睛是蓝灰色的，会弹吉他。”
    “不是吉他，是贝斯！”
    “他是很好脾气啦，就是有时候总不把任务要求说明白。”
    “对对对，上上周和我说有任务要帮忙然后把我放在餐馆抵账刷盘子。我还以为是前置任务，结果等我刷完他的任务都结束了，一问才知道，他是希望我从后厨离开。”
    “好像是，上次他坐在餐厅里，问我知不知道前面那个侍应生往隔壁桌女人的茶杯里抹了什么，我过去拿走化验，结果被警察叫去做笔录了耽误了任务。明明没帮上他，他事后还和我道歉。”
    松田阵平：……你们这是通通被骗了吧。
    还有，刚才大城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联想到景光？
    松田阵平本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变了。
    “他自己告诉你的？”松田阵平想起昨天晚上大城信幸似乎先给诸伏景光看了这里的照片。
    “……是我猜到的。”
    那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猜到，只能是景光误导了。
    松田阵平大脑飞速转动，却又听见大城信幸说：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是想问是谁把他关在这里的？还有这里……都有谁来过。”往日里总是无精打彩的声音，此刻竟有几分肃杀的意味。
    “……我不能说。”
    松田阵平字斟句酌，他不理解诸伏景光为什么要接下这个锅，但本着对同期好友的信任，还是帮诸伏景光延续了下去。
    “我和他……也不算熟悉，最好不要对他提起我，也别和其他人提他的事。今天在这里看见的一切，都不能外传，我希望你们保密。”
    玩家们乖乖点头，懂了，触发条件还不够多！松田警官只能给出身份线索，接下来的突破口应该在绿川雅也本人身上。
    松田阵平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想到这或许就是诸伏景光想要的结果，也没有阻止。
    意外或许能带来新的变化。
    最近一切都推进的太顺利了，贝尔摩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配合降谷零，降谷零被朗姆信任逐渐接触到实验室的研究，诸伏景光撬动琴酒透露太多组织的情报，而组织boss更表现的像是目前仅把部分玩家送进实验室研究就已经心满意足。
    松田阵平并未发现有什么问题，但是不知为何，总想起当初萩原研二说过的话。
    【太过顺风顺水会让我产生担忧。……我就想，这扇门该不会是通往毁灭的吧，从而忍不住踩刹车。】
    【你在说什么？】赤井秀一问。
    【在说你哟。】
    那个骗他说是被困在明立流国际医院，但却轻而易举跟着他离开的萩原研二道。
    【就这么相信她了吗？之前被组织怀疑是所以被关起来审讯了一段时间，确认还对组织忠心后就放出来了，这种话……】
    【我知道她在说谎。】
    赤井秀一坐在回到他已经离开半个月的、与宫野明美合住的公寓沙发上，看向正在浇花的宫野明美。
    他的视线已经刻意收敛，但穿着毛呢长裙的女人仍在第一时间就回过头，对他无奈笑笑，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嗔怪：
    “你瞧，我才离开半个月，我们之前养的花就枯死了，大君完全没照顾好它们呀。”
    “抱歉，因为之前太想确认你的情况，忘了这回事。而且如果你不回来的话，他们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啊，也是呢，是我的错，害你担心了。”
    【果然，我猜对了。】
    萩原研二叹息，
    【你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被威胁了，还有背后控制她的人的目的。可你们两个这样朝夕相处，她想对你做点什么，可太容易了。】
    【那你不也是吗？】
    【可我一直在故意露出破绽给你，欸，你觉得她也是吗？小诸星，还是再想想吧。这种稍微费一点力气、只给聪明人看的结论……】
    可能才是真正的陷阱。
    松田阵平下定决心，要利用这一点。
    把玩家们赶走之后，他就交代了詹姆斯，让他们放出消息说这里是假的。
    大概率没人相信。
    那组织很可能会认为这个消息的目的是为了掩饰真相。
    他要组织动起来，要看看组织boss信任谁，还能调动什么人？
    第一天，风平浪静。
    松田阵平下班回来，还去和萩原研二一起吃了晚餐。
    第二天，荒海彩和他约在某个餐厅的包厢见面，递上来一份资料。
    “松田警官，线索被处理的太干净了，几乎不可能找到任何你和组织boss有关系的证据，只除了这一件……城野彦真。”
    “在渡鸦的眼里，城野彦真是通过你的势力偷渡到日本的，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但实际上，那条渠道在组织手里的。”
    第三天，仓辻速水抱着平板来到医院，小声道。
    “我查到你的电脑上曾经登录过一个邮箱，我找到这个邮箱，破解了密码，一不小心看见了里面的内容。”
    松田阵平打开，发现居然有许多未读邮件。而日期最远的那一封未读邮件，发信时间是四年前的……11月7日。
    【他活着。——administrator】
    【你是不是已经……——administrator】
    【你还会再回复我吗？——administrator】
    【……我知道了。——administrator】
    接着，就是隔几日一封邮件，时间和日期都没有什么规律，仿佛只是一个人习惯性的自言自语。
    【你真的忘记了。——administrator】
    【我好像搞砸了一切，你这次不会再选择我了。——administrator】
    【抱歉……我威胁了你，我没有别的办法了。——administrator】
    第185章
    这就是最后一封了。
    大约自那以后, administrator就再一次和松田阵平有了稳定联系，因此不再往这个已经无人登陆的邮箱里发送邮件。
    但是这些邮件给松田阵平带来的冲击，却远没有结束。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简直就像是真有这么一个administrator存在, 在松田阵平遗忘一切之后，独自克制而理智地推进着他们的计划。
    但渡鸦首领只是他的一个身份, 一个不存在的虚影而已。
    先不说世界意识的记忆修改笨拙而潦草, 连四年前他因为hagi去世而情绪不佳的那段部分都没能妥善修改, 导致被公安和降谷零怀疑。
    就算是世界意识能够修改的天衣无缝, 又有什么必要编出这种更像是论坛玩家造谣风格的邮件。
    没有理由, 他和渡鸦首领的关系传成这样，完全是阴差阳错, 更何况他的失忆是他上个月才编造出来骗玩家的, 记忆修改是快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
    像是蜘蛛沿着脊背爬过，悚然的蛛丝缠绕神经，他被钉在原地。
    “松田。”
    “我知道了。”松田阵平听见自己干涩沙哑的声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弄错了, 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第210章

    11月7日，组织、渡鸦成员出现大幅度记忆修改，相应的各类现实记载同步修改。
    这个是松田阵平从权限中看见的世界意识修改留下的记录。
    但是实际上，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 修改只有一次, 或者一瞬间、一刹那。他只是在用他的逻辑去衡量世界层面的变化, 得到了一个粗浅的结论。
    光屏浮现在眼前。
    随着得到密钥，系统界面越来越稳定, 几乎让松田阵平忘记了。
    【你是世界意识给我的，你只是以游戏系统的形式呈现。】
    【是因为，我是这样理解的。】
    【11月7日的记忆修改记录, 只是一个开始吗】
    系统不会回答。
    松田阵平沉默片刻，看向不知所措地坐在旁边的仓辻速水。
    “仓辻，你觉得，如果从一个超出我们认知的更高的维度来看，世界是什么样子？”
    仓辻速水有点疑惑：“怎么样才算是更高维度？”
    “比如一个念头就让整个世界毁灭什么的？”
    “……”仓辻速水欲言又止，但松田阵平看懂了。分明是在说他本来就有这个能力。
    “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仓辻速水噢了一声，顺从地起身就要离开，但是往外走了两步，才打开门，又回过头：
    “松田，我觉得没必要去想这个问题。因为我们去定义什么是高维什么是低维的时候，就已经不存在超出认知了。”
    “它有可能是混乱的、也有可能是秩序的，也有可能同时存在混乱和秩序，或者和这两者都没有关系。”
    “……你说的对。”松田阵平道。
    “呃……我觉得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这也意味着，你可以随便定义。”
    穿着白色套头衫的年轻大学生抓着金属制的门把手，清秀的眉眼间带着鲜少与人交际的稚嫩生涩，可他看过来目光却是透彻的：
    “松田，没人知道，所以怎么想都可以，怎么做都可以。”
    一道刚飘过来的透明的身影呆在原地。
    做什么？
    【做什么？】
    【什么？】赤井秀一正在检查子弹，突然听见萩原研二的声音。
    【不，不，没什么，不，我有个问题。】
    萩原研二少见地语言混乱，【你觉得……两个人单独在房间里对话，在什么情况下会说出‘没人知道所以怎么想都可以，怎么做都可以’……】
    赤井秀一把枪放下，面色古怪：
    【……你每天都在偷窥什么？】
    【哎，不是我……好吧是我，谁能想到竟然……】萩原研二絮絮叨叨，【真是的，小阵平怎么会……果然还是太有魅力了吧。】
    赤井秀一挑眉：【你和松田阵平说话也是这样吗？把只有三分信的事情说成九分，然后误导他？】
    【怎么会，那我就要挨揍了。】萩原研二的声音平稳下来，调侃道：【你在吃醋吗？小诸星？】
    【这你应该去问松田阵平。如果他知道你完全醒来了，却只能和我交流，他会不会吃醋。】
    【会吧，你可能要倒霉了。】萩原研二说。
    赤井秀一：……
    【我开玩笑的……喂——我真的开玩笑的。】
    赤井秀一平静地问：【到底为什么是我？】
    【……这是作弊吧，连猜都不猜就要逼问我了嘛。】
    又在敷衍了。赤井秀一毫不意外。
    他也不是没想过套话，但这个据说在二十二岁时就因为爆炸昏迷的青年有着超乎常理的敏锐和言语技巧，能轻而易举的绕开话里的每一个陷阱，然后巧妙地误导他。
    赤井秀一倒没有真的被他误导，萩原研二再怎么掩饰，有些事情依然清晰明了。
    比如萩原研二从来不拿组织的任务开玩笑，萩原研二看见他杀人会沉默，甚至会关注周围需要要帮助的人。
    也比如，萩原研二非常关注松田阵平的情况。
    【过几天我要去见雪莉了，到时候大概会见松田阵平，如果你有什么想让我转达的话，可以提前想一想我能借‘四年前的萩原研二’说出来的方法。】
    【真让人难以拒绝。】萩原研二无奈，【我知道了，这几天一定想办法帮你处理一下明美小姐的事情~】
    【明美真的被……洗脑了？】
    【准确的说，是被修改了记忆。】
    .
    【查询……诸伏景光今日的记忆修改记录。】
    【检测到一条记忆修改记录】
    【查询朗姆的记忆修改记录，日期是今天】
    【检测到一条记忆修改记录】
    【昨天呢？】
    【检测到一条记忆修改记录】
    仓辻速水离开后，松田阵平独自在房间里坐了一会，终于转换了思路。
    是的，他没必要去考虑世界修改现实、修改记忆的原理。
    他只要按照自己的理解就好了。
    当他在心里确定下来，以每一日为单位查询记忆相较前一天是否有轻微变动时，果然，每一天都有新的修改记录。
    大概细分到每个小时每分钟，会出现更多记录吧。
    松田阵平没去尝试，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记忆和现实记载随时在根据情况‘合理’微调。
    所以每一次，他调查到的结果、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消息，都恰恰好，正是之前他无意中捏造或误导的结果。
    渡鸦的人一开始就那么怕他，是因为当时刚和组织起了冲突，对贝尔摩德、对组织的人深恶痛绝。
    而‘渡鸦首领’对他的全盘配合，是因为他作为管理员不断违背系统规则通过npc松田阵平的请求。
    甚至组织boss最初可能也并没有把他当做合作者……是因为他不断误导玩家，让他们认为渡鸦和组织是一体的，世界意识为了合理化这件事，才捏造出了他和组织boss的合作关系。
    可世界意识微调的范围又是怎么确定的？
    【查询npc[松田阵平]记忆修改记录】
    【查询中……】
    【无记录】
    【无法修改特殊npc[松田阵平]记忆】
    【查询玩家[仓辻速水]记忆修改记录】
    【无记录】
    【无法修改玩家记忆】
    松田阵平他作为契约者不受记忆修改的影响。
    玩家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也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他们是这世界上唯二不被这无声无形的可怕洪流改变的两方，也是现实修改的锚点。
    所有的改变都发生在他们过去从未发现的位置，都不会与此前所得知的一切发生冲突。
    也因此，松田阵平到现在才发现真相。
    第186章
    接下来, 松田阵平花了几个小时，把他之前产生过怀疑或者觉得太过巧合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列出来，又挨个联系了渡鸦的不少中高层——他甚至硬着头皮联系了诸伏景光问那个地下室的事。
    最终, 松田阵平确定了记忆修改和现实记载修改的范围。
    一是围绕着他和渡鸦。主要是在合理化他为什么能掌握渡鸦、渡鸦首领又为何对他如此信任上。
    二是围绕萩原研二。重点是合理化萩原研二死而复生这件事以及连带的所有影响。
    不会与这两件事冲突的，都不在世界意识关注的范畴。
    至于世界意识合理化的方向……似乎倾向于补全当前所有情况下最有可能做出的推断, 比如今天是他看见的那些邮件, 就进一步补全了松田阵平之前所说的可能失忆的事。
    换句话说, 组织boss上回说他们合作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事, 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大概真的存在松田阵平和组织合作的证据。
    ……算了，没关系, 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件了。不管怎么说, 情况比他想的好的太多。
    除了这两件事以外，大家都没有额外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忆。
    松田阵平往后一靠，躺在沙发上，月光从半开半掩的窗帘缝隙涌入室内, 托举着他垂落的手指。
    萩原研二忧虑地看了一眼时间。
    四个小时。
    从仓辻速水离开后，松田阵平就独自在房间里坐了四个小时。
    “小阵平——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想怎么让你醒……”
    松田阵平倏然住口，瞪大眼睛，猛坐起来看向声源的方向。
    什么也没有, 只有月光空落落撒在木地板上。
    松田阵平茫然地起身, 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明立流给他准备的房间没有过分华贵的摆设, 但是精致简约，处处都是仔细雕琢的痕迹。
    松田阵平过去没有关注, 今日也没有关注。他的视线细细扫过每一个角落，却只在确认房间里不可能藏了任何能传出人声的东西。
    可他刚才就是听见了hagi的声音。
    “……是幻听吗？不可能啊。”
    松田阵平不是没有过这种忽然听见萩原研二声音的经历。

 第211章

    四年前萩原研二刚出事，他请假回神奈川, 路过萩原研二的卧室、坐在萩原家的客厅、和萩原父母说话、甚至回到自己家以后，都会时不时听见萩原研二的声音。
    那段时间，松田阵平周围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录像机，不分场合地随意倒带，播放过往的回响。
    松田阵平并不为此困扰，因为那就像是上了中学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还会下意识的往小学的方向走的习惯，稍微提起神就能发觉不对。
    可刚才……松田阵平无论怎么回忆，都觉得那句问话极为真实，仿佛萩原研二就在他面前说出来的似的。
    松田阵平百思不得其解，最终按了按眉心，
    “最近太累了吗？”
    他打开门，沿着走廊前往萩原研二的病房，却没看见系统光屏上曾经短暂浮现又消失的几条消息。
    【系统遭遇不明攻击。】
    【[■■■■]强行登录游戏】
    【自动强制下线】
    【下线失败，程序错误】
    【自动撤回错误流程】
    【已撤回】
    光屏上空空荡荡，又恢复成之前的页面，松田阵平却在萩原研二病房门口顿住脚步。
    管理员邮箱忽然收到了一封邮件。
    【晚上好，administrator。深夜打扰，实在抱歉了。——■■■■】
    这个发件人邮箱的格式和玩家通过系统提交给管理员的邮件一模一样，但是姓名部分却是四个黑框。松田阵平眯起眼，以administrator的语气输入。
    【你好，你是谁？——administrator】
    【欸，大概是你最讨厌的人吧，不过这其实是我们第一次交流，也许我还来得及洗刷掉这个印象？——■■■■】
    开什么玩笑，administrator怎么会有讨厌的人？根本就administrator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这是被论坛的谣言洗脑了，来他这里招摇撞骗吗？
    松田阵平本来应该这么想，但是……
    突然的幻听。
    突然收到陌生邮件。
    还有这个说话的语气。
    松田阵平盯着那几行文字，喉咙干哑，头晕目眩。他右手小臂的肌肉绷起，攥在门把手上，用力打开，一步迈进去。
    萩原研二醒着，正坐在床前看儿童电视。护工在一边照顾。
    听见声音，萩原研二有点疑惑地看过来，他的目光澄澈干净，绝不是完全恢复的模样。
    刚才心里生出的那一点不可思议的想法破灭了。
    松田阵平垂眸，注视着又一次发来邮件的光屏。
    【我没有讨厌的人。——administrator】
    【咦，连组织boss也不讨厌吗？我还以为你很不满松田阵平和他的合作。——■■■■】
    这不还都是他当时编造给玩家的吗……松田阵平刚想反驳，但是才敲出一个字，又停下。
    差点忘了，这些应该已经是真的了。那对方……不，对方绝不可能是组织boss，那个听声音就像是快死的老头的家伙绝对没有这么年轻的心态。
    松田阵平又看了一眼病床前的半长发青年，彻底压下了对面说话人有可能是萩原研二的想法。
    他斟酌台词，小心剔除过于明显的内容，又交给系统润色成administrator的常用语调。
    【如果你不愿意告知身份，那就请告知目的。你暗示我你有松田阵平私下联系组织的证据，你希望用什么来换？——administrator】
    这算是松田阵平最后一个不死心的尝试。
    萩原研二毕竟是因为世界意识死而复生的，没准、万一、他身上真的发生了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让他可以以玩家的身份联系管理员呢？
    如果对面的人真的是萩原研二，如果萩原研二其实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清醒着……那很可能得到和降谷零、诸伏景光他们类似的讯息。
    他们不信任administrator，势必不会把他和组织交易的证据给administrator。
    松田阵平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抓在萩原研二床边，等待一个答案。
    【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如果你答应，我就告诉你从哪里得到那些证据。——■■■■】
    东京某处公寓，窗帘紧闭的卧室里，赤井秀一坐在电脑桌前，按照萩原研二的要求，敲下这一段话。
    【你不怕他用这个威胁松田阵平吗？】
    【他不会的，如果他真的想用这些威胁小阵平，就不会任由小阵平派人去找。】萩原研二轻声道，【我告诉他，是因为他们找的太慢了，我希望借他的手，把这些都销毁，不要留到……】
    他的声音渐低，刻意淹没了最后半句话。
    赤井秀一目光动了动没说什么，继续看向屏幕。显示屏上漆黑一片，网址是一串乱码，并非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邮箱网站，甚至也没有输入收件人邮箱的位置。
    ‘只能用来联系administrator，我也没试过。反正试一试不亏嘛。’萩原研二这么说到。
    过了好一会儿，新邮件终于发过来。
    【什么事。——administrator】
    赤井秀一的手放在键盘上，敲下了他过去从未想过的、魔幻的一句话。
    【有一个人的记忆被修改覆盖了，我希望你帮她恢复。——■■■■】
    第187章
    记忆是什么可以任人搓圆捏扁的橡皮泥吗, 世界意识也就算了，还有人能修改记忆？
    而且对方又为什么知道他、不，渡鸦首领能做到恢复记忆？
    松田阵平把邮件上那句话读了一遍, 又读了一遍，目光再次落在发件人疑似玩家邮箱的地址格式上, 逐渐琢磨过来。
    这有可能是和八朔真司一样, 此前对组织有一定了解, 发现周围npc的记忆被修改所以暗中潜伏的玩家。
    但松田阵平刚收到仓辻速水送来的情报, 刚发现世界意识在持续微调所有人的记忆认知来合理化萩原研二的死而复生以及松田阵平和渡鸦的关系, 马上他就找上渡鸦首领。
    这会是巧合吗？
    【如果我不答应呢？——administrator】
    【那就糟糕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松田阵平收到了什么吗？——■■■■】
    收到了一堆世界意识虚构的邮件, 总不可能是这个人故意引导仓辻速水发现了这个邮箱……吧。松田阵平神色凝重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邮箱的。——administrator】
    以那些邮件的隐秘程度，根本不应该有除了渡鸦首领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更何况根本不存在administrator这个人。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吧，松田阵平之前只是怀疑你知道他失忆的真相, 现在大概百分百确定了，你不如先想想你要怎么解释，说实话吗，那可就违背你之前对他的承诺了。——■■■■】
    ……糟糕, 完全忘记这茬了。
    松田阵平知道这人在转移话题, 但这个问题郑重红心, 让松田阵平不得不思考。
    他努力代入了一下，如果真有administrator这个人……
    不行, 有点难想象，就假设他知道自己失忆了，而且他发现降谷零或者诸伏景光甚至是hagi知道这件事……还查什么, 这种时候不就应该直接问本人吗，为什么要兜圈子。
    这个玩家这么想，那其他玩家呢？玩家们可没有内部保密的意识，这件事八成已经传开了。
    松田阵平快速打开论……世界频道里正好在聊这个话题。
    【盲猜松田警官要质问渡鸦首领了】
    【赌一下明天戒指会不会从松田警官的脖颈上消失】
    【仓辻大佬说这个任务没结算，感觉是的大的】
    【@游戏管理员可不要说我们背刺你哈，是你自己让我们做任务的】
    【他估计现在正想办法解释】
    【凭什么不让我们看，这难道不是游戏剧情吗 @游戏管理员】
    【有没有人在明立流国际医院啊】
    【不行，最近渡鸦的巡逻力度变强了，摸不进去了】
    【嗅到了新剧情的味道】
    【松田警官の决裂！】
    决裂个头。
    松田阵平先要反驳，但忽然心念一转，想到了论坛最近刷屏的“普通朋友”“误会”。
    这不就是一个绝佳的现成理由。
    【可惜你白费心思了，他现在已经不会再问我了。——administrator】
    公寓里，赤井秀一点开新的邮件，但这回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萩原研二的回复。
    【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
    【确实有一点。我没想到……他们两个的矛盾原来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那我们换一个方向，提一下……欸你……】
    没等萩原研二说完，赤井秀一自顾自敲下邮件。
    【你觉得松田阵平已经和你矛盾重重，关系早晚会破裂，但有一件事，他依然会尽力配合你。——■■■■】
    萩原研二安静了一会儿，才说：
    【我知道了。】
    是什么？
    难道是最终让渡鸦消失吗？玩家没道理，知道这件事啊？

 第212章

    松田阵平苦思，不得其解，幸好那边没等他问，已经进一步给出了解释。
    【你暗中让枡山宪三等人调查松田阵平，引起组织注意。松田阵平事先不知情，却在发现后强行詹姆斯放出那个地点是伪造的消息，。
    以松田阵平的性格，一定会和组织彻底撕破脸，他正在引诱组织进一步行动，试探组织底细，但这个情报的力度还远远不够。
    你想帮他，我可以帮你。
    我有办法让组织彻底动起来。——■■■■】
    这一回administrator沉默了更久，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他们才得到回信。
    【我要看一下那个人的记忆情况，才能给你结果。那人是谁？——administrator】
    【宫野明美】
    第二天清晨，松田阵平收到了枡山宪三发给渡鸦首领的邮件里面，里面正好提到了她。
    大意是属下的人前几天发现了她的踪迹，但她的警觉性和敏锐程度和之前我们所调查到的情报有些出入，每次都没能跟踪太久就被她甩开。直到前两天，属下终于发现，她现在化名为广田雅美，在做一个明星手下做临时助理。”
    这位来自美国的女明星并非贝尔摩德，她因为某些原因悄悄来日本，她对日本不熟悉，所以经由熟人介绍，额外雇佣了据说嘴严心细的广田雅美作为临时助理。
    而对方来到日本的原因……是明天到明立流国际医院看病。
    枡山宪三属下觉得她近日一定会找机会联系宫野志保，或者已经联系过了，但宫野志保在明立流国际医院，他没有资格深入调查，所以仅汇报上来。
    松田阵平沉思几秒，在手机上调出西尾瑛的电话号码，但是刚按下拨通键，就又挂断了。
    想起来了，西尾瑛前段时间已经被他派出去了，新的安防部负责人是西尾瑛推荐的，叫什么来着？
    浜野敏生。
    松田阵平扒拉了一下邮件，找到了这个之前就有些眼熟，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的名字。
    说起来，十来天前看见这个新负责人，他才发现西尾瑛之前对他的态度已经算是十分镇定。如果像是浜野敏生一样，远远看见他就僵在原地不敢动。那当时出现在萩原父母和他老爸面前，恐怕当场就会穿帮。
    虽然这种惧怕的态度并不耽误他们做事，但是松田阵平实在没有折磨人的癖好，所以大多数时候都选择用邮件交流。
    一封询问宫野志保最近情况的邮件发过去，没过几分钟，对方就回复了，详尽地列出了宫野志保最近的行动轨迹，还有一通……
    拨号人未知的异常通话。
    宫野志保从今早起就有些心神不宁。
    她没想到最后组织给她安排的接头人会是姐姐。
    这太奇怪了，组织不应该尽量避免让渡鸦的人发现宫野明美吗，怎么会让宫野明美来到渡鸦的地盘。如果她已经背叛了，那这不是正合她意……
    宫野志保在纸上胡乱的画了个圈，她知道了，明天过来的很有可能不是姐姐本人。
    是贝尔摩德或者戴着□□的其他人，乔装过来试探她的忠诚。
    那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城野……宫野志保心中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自己吓了一跳。她怎么会真的想到告密。
    宫野志保烦闷地把已经被无意识的画了许多圈圈的白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照旧去了萩原研二病房。
    推开半掩的门，宫野志保就顿住了。
    萩原父母不在。想起来了，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而萩原一家打算留在医院，因此在咨询了城野医生之后，决定把病房又布置了一番，今天要去采购，晚点才会过来。
    在这里等她的是……休假的松田阵平。
    第188章
    明立流国际医院并非与世隔绝, 宫野志保这段时间其实听到了不少消息，主要来源是一个女人。
    她不知道宫野志保是组织的人，只把宫野志保当做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医生。
    “15岁的医生, 原来真的有你这么个人。”
    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办公室的窗口，她妆容精致艳丽, 过膝的黑色长靴肆无忌惮地踩在窗台上——宫野志保被培训过, 知道这时候按下警报器即可, 但也许是太过惊讶, 亦或者是她当时没有感觉到任何恶意, 她没有立刻按下。
    女人跳了进来，围着她转圈, “好可爱, 好厉害，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之后的剧……”
    她没说完。
    但从那以后，她时不时就会过来, 而且总不是空手，会带各种大大小小的礼物。
    宫野志保看出女人在故意博取她的好感，但她同样有意和对方打好关系，所以也维持了下去。
    女人送礼物丝毫没有规律, 上一次可能还只是普通的蛋糕, 下一回就有可能是价值连城的宝石。
    宫野志保拒绝了后者, 女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理解和恍然的表情, 接着礼物的种类就变得乱七八糟了起来，有时候甚至是一只蝴蝶，一个漂亮的空盒子、一把生锈的钥匙, 让宫野志保想不出该如何回礼。
    随着时间推移，红裙女人也会带着其他人过来，他们会在聊天时随口吐露组织的某个据点，谈论发现了谁在暗地里为组织做事，把组织各地的安全屋和仓库当做玩笑的筹码。
    那群人笑嘻嘻地将其称为让松田警官的开心的“日常任务”，他们“打发时间的乐子”，所以帮渡鸦首领“随便找找”。
    他们提起渡鸦首领时的语气轻慢又熟稔、像是不满于松田阵平对渡鸦首领的信任，但又常常透露出几分不自觉的同情。
    他们也会说起松田阵平和渡鸦首领的矛盾摩擦，每当这时候，他们的眼睛总是亮得惊人，像是期待、又像是不安。
    宫野志保看不懂，但她知道，渡鸦正在针对组织。
    而那个常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卷发男人是一切的导火索、是从幕后走出的推手。
    此刻，松田阵平坐在病房的沙发上，阖着眼睛浅寐。
    在他斜后方，半长发青年倚靠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景色，听见推门的动静，转过头，迟滞片刻，露出笑容。
    “宫野医生……早。”
    “……早。”宫野志保回应。
    萩原研二轻易地记住了会经常在他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和对应的名字，要不是他的言语和行为总是迟钝缓慢，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很难看得出他还是个病人。
    宫野志保有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萩原父母同意将萩原研二留在医院的。如果换成是她的话，恐怕早就已经怀疑对方是个骗子了。
    不过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首先要问责他的应该是面前这位松田阁下吧。
    宫野志保心中的念头转了一转，卷发男人也正好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他先往后伸手拽住萩原研二的手臂，把站在窗边吹风的人扯了回来，又在萩原研二不满的目光中起身，把窗户关上一半，才回身对宫野志保说。
    “等下我有事找你。”
    让松田阵平清早就专门等她，甚至不等她给萩原研二做完检查之后再叫她过去的事。
    宫野志保立刻想到了昨天的那个电话，一时间心乱如麻，她强装镇定地给萩原研二做完检查，完全没注意到半长发青年好奇的目光。
    “走吧，我……”
    松田阵平才站起身，就被萩原研二抓住了手臂，就像是刚才松田阵平抓住他一样。
    “我等会儿就回来。”
    “我，一起。”
    “那不行，你自己待一会，等一下叔叔阿姨他们就回来了。”
    半长发青年眉毛下撇，有些不高兴。
    “hagi……”
    甚至没什么抱怨的话，只是这样毫无力度的轻微不满，松田阵平的神色就松动了。
    宫野志保看在眼里，又在松田阵平察觉之前将目光移开，自觉地退后两步，让出空间。
    松田阵平花了好一会说服萩原研二，离开病房和宫野志保到了院长办公室——这真的很难。如果面前的萩原研二记忆和认知正常，他能翻个白眼把人推出去。但现在不行，萩原研二不讲道理，松田阵平怀疑萩原研二脑子里只有想要、得到和得不到很难过。
    “坐。”
    他主动开口，因为根据他的经验，如果他不说，对面的人往往真的会站上半个小时甚至更久。
    但松田阵平被迫培养出来的难能可贵的体贴并未能完整的传达到宫野志保眼中。
    宫野志保不想靠近松田阵平，但却不敢违背这个连组织的十分忌惮的恶魔般的人物，僵硬地坐下，膝盖磕在办公桌边缘。
    卷发男人头也没抬，从漆黑的档案袋里抽出一沓资料，随意地翻了翻，
    “昨天那通电话，你自己说还是我来帮你说？”
    没给她任何狡辩拉扯的机会，直接当头一盆冷水，浇灭宫野志保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第213章

    可她还不想死，她想活下来，更害怕她死之后，组织认为姐姐的价值不足以让他们承受松田阵平的愤怒，所以将姐姐交出来。
    “是贝尔摩德。”
    宫野志保声音沙哑地道，
    “她说会明晚找时间和我碰头。”
    “贝尔摩德？明晚？那她想找你问什么”
    卷发男人像是觉得有趣，居然笑了起来，宫野志保完全看不出他到底信了没信。
    她心跳剧烈，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该说什么，该怎么让松田阵平相信？
    宫野志保的手无意识扣进大腿，脑海中却莫名想起刚才松田阵平对萩原研二毫无原则的纵容，还有红裙女人曾经说的几句话。
    ‘怎么最近松田警官总是待在明立流，以前明明不这样的。’
    ‘最近明立流的安保也越来越严了，只有松田警官上下班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好气。’
    ‘宫野医生、志保桑，全世界最可爱的志保，求求你帮我打听一下，是不是渡鸦首领也在这，你见过他吗？’
    宫野志保没见过渡鸦首领，但却知道松田阵平并不是为渡鸦首领留在这里。
    那些人……不知道萩原研二醒来的事，也不知道萩原研二对松田阵平的重要性？
    是……松田阵平在刻意隐瞒吗？
    女人话里隐约透露出的松田阵平和渡鸦首领的矛盾，是不是也和萩原研二醒来也有关？
    那组织呢，组织让姐姐联系她，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
    巨大的压力下，零零散散的情报在宫野志保脑海中迅速连接，最后形成一张紧密的网络。
    她要编造一个谎言，就像是平日里编造萩原研二的报告一样。七分真三分假，把自己所知的一切杂糅进去，只隐藏那个最核心的部分——宫野明美的存在。
    这一刻，宫野志保既疯狂又冷静，她攥紧了手里的报告，低声道：
    “您这段时间一直留在明立流国际医院，贝尔摩德怀疑萩原研二已经醒来，而您对萩原研二的过度关注导引起渡鸦首领不满，所以两人产生了矛盾。”
    “她想利用萩原研二，进一步挑拨……”
    宫野志保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卷发男人嘴角模糊的弧度同他随意又散漫的态度一起，彻底消失了。
    他抬起头，那双暗青色的眼睛像是冬日里冻结的寒湖，不带一丝温度。
    “你是说，组织想对萩原研二动手？”
    第189章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固住了。
    宫野志保刚说出贝尔摩德的时候, 松田阵平一点儿也没信，他知道昨天那通电话是宫野明美打给宫野志保的。
    他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质问宫野志保，而是有些事情需要她配合。
    昨晚, 松田阵平查到宫野明美的信息中确实有一条记忆修改记录，他研究后发现, 最稳妥的方式依然是将这段时间的记忆删除。
    可玩家能轻易找上管理员说要修改npc的记忆, 松田阵平却不能不慎重。
    他来找宫野志保, 是想让宫野志保亲自判断一下宫野明美的情况, 看看到底有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但宫野志保说……他最近的行为引起了组织的注意。
    松田阵平重复了一遍, 悚然地发现这一点错也没有。
    萩原研二醒来的消息确实被严密封锁，连萩原父母的行踪都被渡鸦悄悄关注, 但他长期留在明立流国际医院, 已经是一个明显的信号了。
    难道他还能是为了渡鸦首领吗？
    别人或许会相信，但组织boss却知道松田阵平真正在意什么。
    宫野志保对事态一知半解，都能想到萩原研二身上，组织就算反应慢一点, 行动再谨慎一点，等怀疑渡鸦首领和他有矛盾时，也该想到了。
    毫无证据的宫野志保没等到对她的质问。
    松田阵平霍然起身，按下旁边的内部通讯按钮。
    “浜野敏生, 立刻去萩原研二的病房, 封锁医院。”
    “是！”
    听到回复, 松田阵平一秒也没有多等，猛拽开门, 跑过宽而长的走廊冲进电梯，按下前往萩原研二病房的楼层的按键。
    电梯门关得极慢。松田阵平心烦气躁。他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宫野志保的话像是魔咒一样在脑子里穿梭。
    ‘冷静点, 不会那么巧。’他对自己说。
    ‘但今天是最有可能。’另一个声音告诉他。
    被渡鸦高层枡山宪三和明立流国际医院安防负责人浜野敏生重点关注的女明星明天才会来明立流就医，但一位国会议员、首相选举的热门人选今日低调来到医院。
    因为不希望走漏消息，成为明天的报纸头条，所以他只带了一位已经跟在身边多年的秘书。
    就在检查后等待结果的间隙，这位秘书悄然从休息室离开，医院里无声无息多了一位普通护士。
    她来到萩原研二所在的楼层，以高超的演技骗过了巡逻队渡鸦，就像是普通护士那样，敲了敲门。
    “咚咚。”
    病房里陪着半长发青年的护工疑惑地起身，走向门口。
    “咚咚。”
    半长发青年站起身，转头望去。
    “咔嚓。”
    门开了。
    护士走了进来。
    十五分钟后，警报声疯狂地响彻医院。
    松田阵平站在病房里，旁边是脸色煞白的浜野敏生。
    “是贝尔摩德。”
    只有擅长易容又演技精妙的贝尔摩德，才有能力在渡鸦的严密监控下带走萩原研二。
    而这时候，萩原父母回到了医院，他们看着满屋的狼藉，怔怔发愣。
    “研二他……”
    “他去做检查……”松田阵平本想要撒谎，但是对上这对中年夫妇的不安的眼神，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出这个毫无意义的谎言。
    “只是一点小意外，我会把他带回来。”
    很快。
    浜野敏生封锁了明立流国际医院，‘礼貌’地请那位议员先生暂时留在医院，然后地毯式搜索医院内部。
    医院外，枡山宪三去调查所有疑似接触过这位议员和他的秘书的人，而西尾瑛去寻找贝尔摩德的下落，同时安排人快速控制了宫野明美本人，又额外去调查了琴酒等其他组织成员的踪迹。
    “组织早有准备。”西尾瑛匆匆来到医院，“贝尔摩德已经撤离，有人接应，那个女明星身边的宫野明美是假的，是一个完全不了解组织内情的普通外围成员。”
    松田阵平垂眸。
    【查询npc萩原研二】
    【检索普通npc名单……查无此npc】
    【录入npc萩原研二】
    【录入中……npc状态异常，录入失败】
    为什么？因为萩原研二还没复活，所以系统认为状态异常？
    松田阵平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
    “谁接应贝尔摩德？”
    他脑海中将东京乃至日本所有已知的组织代号成员过了一遍，每个名字都像是粗糙咸苦的沙砾，绕着打磨他的神经。
    西尾瑛把手里的平板递过去，上面几张从附近监控中紧急调出的模糊截图，图中两人一高一矮，脸被帽子遮挡，看不出任何外貌特征。
    “他们不像是日本的代号成员，属下怀疑可能是组织从其他分布专门调过来的人，最有可能是美洲几个国家。请您再给属下几小时……”
    “不用了。”
    松田阵平把这几张图用邮件转发给自己，接着群发了出去。
    世界各地，正在调查组织的、还在隐藏身份扮演组织成员的、被组织发现隐秘观察的玩家们，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松田阵平或系统帮忙匿名的邮件。
    但这只是一个流程而已，松田阵平甚至没等他们打开邮件，就让系统弹出了任务提醒。
    【失踪的友人&gt;录像中的残影】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最重要的好友、幼驯染萩原研二，今天上午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病房内失踪，绑架者疑似组织的贝尔摩德，接应人为其他分部的代号成员，松田阵平希望你们帮忙辨认。】
    【任务时限：30分钟（前15分钟内提交奖励加倍）】
    【任务奖励：积分+500，松田阵平的认可度+5】
    夺少？
    奖励5认可度，前十五分钟还翻倍？
    只要一个消息，就顶上他们一个系列任务了？！
    实验台上的玩家垂死惊坐起，把旁边的医生拍开，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任务奖励；正在生死搏斗的玩家一枪打在钢板上，差点被子弹碎片击杀，却忍不住露出傻笑；在下水道里找方向进入组织据点的玩家无意识抓住了老鼠，没来得及扔掉，就急忙打开任务界面。
    来不及回忆萩原研二这个眼熟的名字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任务！任务！任务！
    结果下一秒，他们还没看清楚那几张图片，系统弹出新的通知。
    【任务已完成。】

 第214章

    【完成人：大城信幸】
    “那两个人应该是组织在美国分部的格尔登、墨西哥的赫兰茨。格尔登至少在组织待了十年，很少露面，没什么人知道他。赫兰茨是三年前才加入组织，目前被七个国家通缉。”
    大城信幸直接打过来了电话。在任务已经完成奖励已经发放的情况下，他依然继续条理清晰、细致地描绘了那两人的长相、身形甚至惯用武器。
    “松田警官，我前几天见过他们，我知道他们在东京准备了几个安全屋，仓辻速水正在查看那些安全屋附近的摄像头缩小范围，荒海姐他们已经带人过去了。”
    岩崎介羽也发来了邮件。
    【松田警官！朗姆昨晚悄悄和人见面了，我怀疑是他搞的鬼。现在三上谅他们去跟踪朗姆了，但是不带我，说我会暴露，让我先来告诉你一声！】
    接着是一堆其他玩家发来的邮件和短信。
    【基安蒂和科恩在大阪做任务[照片jpg]】
    【琴酒和伏特加在鹤桥町的组织新据点，虽然我拍不到他，但是我保证我看见琴酒了！】
    【苏格兰在大城老大的安全屋，俺是用望远镜看见的，好像有人盯着他。】
    【卡尔瓦多斯被我打晕了，他什么也不知道。】
    ……
    松田阵平还没发布下一个任务，但这些平时没心没肺，四处蹦跶四处添乱的玩家，已经感觉到系统平铺直叙的描述下松田阵平焦躁的心情。
    他们虽然懊恼没能接到那个认可度5的任务，却没有藏下手里的消息等待新的任务发放，而是踊跃地、积极地不断给松田阵平发送消息。
    包括曾经扣下普拉米亚试探他的荒海彩。
    不到二十分钟，荒海彩来到某栋未建成的商用楼，未拆卸的钢管脚手架横纵交错，更远处的水泥地上，躺着一具成年男人的尸体。
    【荒海彩：格尔登死了，远距离狙击，一击致命，周围的痕迹被处理掉了，不能确认之前有几个人，有没有带着萩原研二，但如果他一个人，没必要来这种地方。谁在十一点钟方向，先找一下狙击点。】
    【椿英明：我找找找——这边好像没有。】
    【荒海彩：再远一点，去你斜后方那栋楼，西北，不是正北方向。】
    【笠原滝也：这也没有，已经1公里了，再远就没有视野了吧。】
    【大城信幸：找到了，在三井大厦的顶楼，直线距离……1.4公里，没留下可以追踪的物品。我记得有谁的技能可以回顾现场？】
    【荒海彩：……是有一个人。】
    【玩家[荒海彩]已下线】
    【玩家[荒海彩]已上线】
    【玩家[纸居圭介]已上线】
    【警报！检测到非法数据！】
    【数据捕捉中……】
    【玩家[纸居圭介]状态异常，修复中……】
    【修复失败】
    【玩家[纸居圭介]使用了道具[&$#%&$]】
    【检测到非法数据！清理中……】
    【清理失败】
    【玩家[纸居圭介]使用了初始技能[真相残影]】
    【玩家[纸居圭介]向管理员发送了一封邮件】
    【玩家[纸居圭介]已下线】
    【松田警官，狙击格尔登的人是左撇子。——荒海彩】
    第190章
    “东京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能在一千四百米以外精准命中目标的狙击手？”
    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的风见裕也带公安来到发现戈尔登尸体的位置, 松田阵平退了一步，把已经搜索过一遍的现场交给了他们。
    风见裕也听见他这句话，脸上浮现出几分犹豫,
    “松田警官，你真的不认识？一个多月前在杯户购物广场……”
    “那不是一个人。”
    同样就在现场的荒海彩走了过来, 先于松田阵平回答。
    这位荒海会的年轻继承人不像往常一样穿着正式, 宽松的白色羊绒衫扎在黑色长裤里, 外面却搭了一件藏青色的和式外套, 像是得到消息后匆匆出门, 甚至没来得及换一下家居服，只抓了件外套稍作遮掩。
    “我找人调查过那天开枪狙击的人, 那人害怕被我抓住, 已经逃离日本了。”
    她说着谁都不信，但又明面上挑不出什么错的话。解了围，又看向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松田阵平，
    “松田警官、松田警官？”
    “嗯。”松田阵平还没完全回神, 却自然地和荒海彩一起离开了。
    风见裕也：……
    荒海彩过来就是为了带走松田阵平对吧？
    对的。
    松田阵平在那里发呆了十多分钟，附近的玩家们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们急得上蹿下跳疯狂地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之前调查过，知道萩原研二是松田警官的幼驯染, 四年前因为爆炸变成了植物人, 之后一直在明立流国际医院治疗。
    发现松田警官和管理员的关系之后, 他们还私下里说笑过，觉得这也是管理员讨好松田警官的手段。
    可是这植物人怎么醒了？
    游戏没通知我们啊？
    他们在各个频道疯狂讨论, 成百上千个脑子转动起来，就算是有大半不太好用，也能推出个七八分。
    【松田警官这段时间住在明立流, 不会是因为萩原研二吧？】
    【这段时间明立流国际医院戒严，也是因为萩原研二？】
    【原来这段时间一直是有剧情的，我们居然没看见】
    【错过了任务前置剧情！？】
    【哪来的新任务，我们不是在调查松田警官和组织boss的事吗？】
    【靠，我明白了，这是一回事！】
    【那个电话】
    【松田警官的目的？】
    【松田警官想救萩原研二？！！】
    【啊？】
    【我知道了，松田警官在组织boss的帮助下进入渡鸦，利用渡鸦的研究救活了萩原研二，结果他忘了和组织boss合作的事，组织boss就来偷萩原研二了】
    【怪不得，连起来了，一切都连起来了】
    【萩原研二在松田警官心里到底是有多重要，只是一个线索就值5认可度，再来几个任务，我都要刷满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幼驯染吗】
    【之前是不是有人在论坛总结过说，日本的幼驯染关系都特别亲密】
    【真香，我宣布幼驯染是最妙的】
    【不兑，管理员】
    【不兑，戒指】
    【这你能忍？@游戏管理员 】
    【@游戏管理员这就是你遮遮掩掩说的新剧情任务吗】
    【这合理吗？你戒指都送了，能不能争点气，你有点心眼子都使在我们身上了？@游戏管理员】
    【我忽然有个想法，一个线索5认可度。松田警官对渡鸦首领的好感，一开始不会就是这样刷上去的吧。】
    【……好地狱】
    【你可真是个天才，要不要我给你送个花圈】
    【路过被捅了一刀】
    【大上午的为什么要想象这种惨剧，你们不能好好找人吗】
    【在找啊，我们一直在找】
    【荒海姐正在问松田警官，好像有新线索】
    “hagi他……”
    【hagi！！萩！！松田警官叫萩原研二的昵称！】
    【我天，有人一败涂地】
    【我才磕了三天的cp，就这样be了】
    松田阵平暂时没心情去翻玩家的聊天记录，因此不知道他们此刻奔腾的思维。
    他在想萩原研二现在在哪，为什么格尔登会被杀。
    纸居圭介刚才上线了一次，用最短的时间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给他发了一封邮件，并且附带了一个很不妙的找人方案。
    除非已经走投无路了，否则松田阵平绝不会用这种办法。但是纸居圭介也不是什么都没帮上，他确认了萩原研二确实被格尔登带了过来。
    那这就是一场埋伏，有人早就知道格尔登会来这里。
    “有可能是他们内讧，也有可能是组织灭口。”
    “如果是后者，那我们的方案不变，依然是继续搜索。如果是前者……”
    长发的女人跟在他身边，轻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组织的这一次行动一定极为隐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冒着被组织发现的危险猝然出手，是为了什么？”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那就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松田警官，在组织boss眼里，萩原研二从植物人的状态醒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暗处的玩家们屏住了呼吸。
    松田阵平停在这片废弃工地的一角，注视着眼前交错混乱的钢架。
    “我不确定，之前组织boss说我为了hagi在做绝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但有多不可能实现，值得他敢冒着得罪我的风险带走hagi？”
    死而复生吗？
    不，这样不合逻辑，如果是世界意识有办法合理化死而复生，就不会把萩原研二的死修改成昏迷。

 第215章

    组织boss眼里，萩原研二成为植物人是事实；组织boss认为他能制造不死的玩家；组织boss……
    松田阵平闭了闭眼，脑子里无数想法左突右撞，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某个线头，但难以把它从浩如烟海的思绪中扯出来。
    长发女人仔细注视着他，像是得到了某种答案，
    “那有没有可能，是另一种情况”
    松田阵平怔住，而荒海彩继续道：
    “据我了解，组织boss最近在做的实验，有不少涉及到了感官剥夺和强烈生理刺激……但我怀疑他们并不是想要刺激身体机能。”
    不是刺激身体机能，那是什么？听组织boss的声音就知道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现在恐怕最想要的就是延长寿命。
    这个念头刚在松田阵平脑海里转了一圈，他就猛然间呆住。
    植物人。
    意识恢复。
    一道惊雷骤然在耳边响起，松田阵平被炸的大脑眩晕，嘴唇翕动了一下，
    “组织在尝试隔离身体和意识。”
    “组织boss可能怀疑，萩原研二的意识依然存在，只是……和身体分离了。”
    .
    “所以，你是想说，你之前的状态实际上是爆炸的后遗症，意识和身体分离，没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
    足足一个小时，赤井秀一坐在房间里，亲眼看着旁边青年空白的眼神一点点变得灵动，像是木偶注入了灵魂，即使坚定如他，也不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此刻才再次发问。
    “嘛……这么理解……也可以。”
    萩原研二起初的声音有些生硬，但很快就重新适应，恢复了之前的轻快。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就要到组织的实验室里转一圈了……喂，不至于吧，只是让你稍微的冒了一点险而已。”
    他对着枪口举起双手，唇角的笑容却没有什么变化。
    赤井秀一凝视他：“你早就知道贝尔摩德要去萩原研二的病房确认萩原研二是不是醒了。”
    “算是吧，从知道宫野明美的行动时，我就猜到了。”
    半长发青年歪了歪头，
    “但是这和我答应你的不冲突，不管是小阵平还是administrator，都没有怀疑是你带出了我。就算是最后因为格尔登查到你身上，也只会觉得是你救了我，还是会帮宫野明美恢复清醒。”
    “是吗？到现在，也应该摊牌了吧。”
    赤井秀一手指扣在扳机上，神色冷淡：
    “你不是萩原研二，你到底是谁？”
    第191章
    萩原研二的破绽太多了。
    “我们第一次交流时, 你说你被困住明立流很久了，但却连之前西尔孚、卡尔瓦多斯被抓，琴酒苏格兰被困明立流的细节都不清楚。”
    半长发青年露出愧疚的表情：
    “我承认那时候说了一点谎, 我其实只断断续续醒来过几次，和你交流时刚醒来不久, 当时只是故意想骗你多说点消息, 连你的名字都是悄悄偷窥渡鸦的情报才知道的。”
    赤井秀一挑了挑眉, “正好, 这个理由还能解释你对组织不了解, 却对渡鸦的某些内部秘辛知之甚深的事。”
    “……看来你不信？”半长发青年有点苦恼。
    “到底是我不信，还是你故意在不断露出矛盾让我怀疑？”
    组织会因为明立流国际医院戒严而怀疑萩原研二已经醒来, 赤井秀一这个亲眼见过松田阵平对萩原研二的在意程度的人, 又怎么可能没有相似的怀疑。
    所以赤井秀一很快就发现，他身边这个“萩原研二”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那明立流国际医院呢，是不是还有一个刚醒来的萩原研二？
    有了怀疑, 就必然会探查。
    “你知道我已经怀疑你了，所以故意引我去病房查看，和贝尔摩德撞上。”
    赤井秀一道，
    “贝尔摩德如果发现是我就会意识到我背叛了组织, 如果没发现是我就会误以为是渡鸦的人, 到时候危急之下很有可能用萩原研二做人质, ”
    萩原研二单手托腮，接着赤井秀一的话继续：
    “而你也不想被渡鸦发现, 所以只能暂时利用护工拖住贝尔摩德，先一步带走了我的身体。而贝尔摩德只要没有被当场发现，第一反应绝对是先悄悄撤离, 不会伤害护工进一步激怒小阵平，也不会引起任何动静，这又给你争取了时间。”
    他说完，又叹气，语气十分无辜，“这不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吗，现在怪在我身上，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
    “萩原研二，你很聪明，聪明人能想到某个危机情景下的最优解法不奇怪，但是这和想到特定的某一个人会做到哪一个步骤是截然不同的难度。这需要对这个人的极度了解，对情绪和心理动机的高度把控。”
    “你从一开始、第一次见面，露出的所有疑点，都是你精心挑选的，让我继续配合你的饵。”
    赤井秀一一直在警惕萩原研二，也绝不能说不谨慎，甚至此前的一切行动，都有为了试探而故意配合的意思。但他没想到，连这一步的心理，都被萩原研二算到了。
    赤井秀一注视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却没能从里面找出任何心虚犹疑的情绪。
    半长发青年神色复杂，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的样子：
    “我说小赤井，这也太没有证据了，直接就在心里给我定了罪，那我现在怎么解释都会被你当成狡辩吧。”
    “确实，看来是我多想了。”
    戴着针织帽的男人凝视萩原研二许久，突然利落地收枪，随意地从兜里里掏出手机，
    “那这样吧，把你还回去。”
    半长发青年唇角的笑容淡了几分，
    “赤井秀一，我有不希望他知道的事要做。”
    “我不会告诉他，我只告诉他你在哪，否则，渡鸦恐怕等不到明天就和组织正式彻底开战了，该不会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半长发青年未置一语。
    赤井秀一继续在手机上按下按键，然后展示给萩原研二。
    显示屏上，界面转到通讯录，接着，松田阵平的号码被调出。
    赤井秀一按下的瞬间，听见萩原研二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但还差一步，弹出的拨通框闪烁着，等待最后的确认。
    松田阵平总不会认不出萩原研二。
    赤井秀一等了半秒，就要按下接通键的时候，这场无声的短暂僵持终于被萩原研二自己打破了。
    “……你赢了。”
    半长发青年的声音漠然。
    “赤井秀一，别破坏我的计划。”
    只需沉默。
    玩家们没有查到那个神秘的狙击手，只能将目标再次对准组织。
    第二天，宫野明美没有出现在医院。松田阵平更加确信是组织带走了萩原研二。
    组织一口咬定贝尔摩德和此事无关，是格兰登和赫兰茨背叛组织，私自带走萩原研二，现在这两人都上了组织的通缉令。
    同一时间，组织在日本所有的代号成员，都被渡鸦严密监控，行动受限。
    但监视诸伏景光的是大城信幸。
    大城信幸正在探究组织通缉令的真实性。
    “他们两个都不在一个分部，怎么可能同时背叛还默契行动？他们两个急着送命吗？”
    而蓝灰色眼睛的男人神情微妙，“你很了解他们？”
    “……不了解。”大城信幸移开目光，“我猜的，估计不准，没准他们真的就是一起背叛了。”
    但最后，还是大城信幸最先找到了赫兰茨，并亲眼目击赫兰茨死在贝尔摩德手里。
    【处理叛徒还是杀人灭口，我自有分辨】
    【别管，都杀，都可以死，萩原研二不行】
    【萩原研二，唯一的神】
    【疯了？】
    【你问我认可度多少了？不多，才29。有人想买b级的珠宝伪造，只要60积分，造假一颗转手百万 】
    【谁问你了？】
    【那是问我吗，也就比他多一点，33认可度，不小心找到了贝尔摩德两次，朗姆一次。30认可度以上可以每天从商城购买一次增益效果和负面效果。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见过这个界面[截图][截图]】
    【……你昨天还磕松田警官和管理员的cp】
    【什么cp？】
    【管理员是什么？】
    “管理员知不知道我们的行为？那不重要。”
    荒海彩坐在沙发前，回答面前西装革履发须皆白的瘦高老人。
    这是萩原研二失踪的第五天，也是管理员保持沉默，不再回复任何人邮件的第五天。
    玩家们很镇定，因为他们的特殊npc、任务npc松田阵平一直活跃。任务当前，谁都没时间理会在意管理员想干什么。
    “松田警官需要找到萩原研二，那萩原研二就必须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但渡鸦很不镇定，恰恰也是因为鲜少正面对渡鸦做出约束和命令的松田阵平一直活跃。

 第216章

    听见这句话，主动拜访的枡山宪三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
    “渡鸦可以针对组织，但如果组织一旦腾出手来狙击荒海会，你该不会以为以荒海会的实力能够扛住吧？难道荒海会长也赞成你的意思？”
    穿着深色风衣的女人微微一笑；
    “我离开了荒海会，依然是荒海彩。但荒海会离开了我，将来会比被组织针对好多少？”
    这就是要全力支持松田阵平的意思了。
    枡山宪三陷入了挣扎。
    在松田阵平手底下做事未必能得到渡鸦首领手下更好的结果，他年纪大了也不想冒险了，本来只想这样一直糊弄下去，可这段时间里，他和组织的人一样，深刻地认识到了松田阵平手底下暗藏的这股力量到底有多可怕。
    以渡鸦的实力，过去都仅是在日本境内和组织冲突，但这群[乌鸦]，他们不知节制，不讲道理，随风扬起，忽然形成铺天盖地的气势。
    到如今，已经是不得不做抉择的时候——要不然就该质问松田阵平渡鸦首领的下落了
    哪怕松田阵平主动给他搭一个台阶也好啊，枡山宪三生出几分痛苦。
    可松田阵平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无差别的晾着渡鸦各地的所有负责人和高层，像是在高处冷睨，看看谁先递出降书。
    枡山宪三不想做第一个，可一个人找上了他。
    ‘你离他最近，前段时间又多被他关注，任何一个人比你先一步投靠松田阵平，你都会被他记住。’
    ‘那你呢，你找上我又有什么好处？’枡山宪三。审视着这个拿着渡鸦徽章的金发青年。他知道此人是组织的代号成员波本，却没想到他居然是首领安插在组织的钉子。
    ‘因为我和你一样联系不上首领了。但我直属首领，即使立刻投靠恐怕也不能被信任，我需要摧毁组织的功劳做投名状，还需要一个人为我说话。’波本道。
    在波本的指点下，枡山宪三来找荒海彩，而詹姆斯被他安排去接触大城信幸——以帮忙追踪贝尔摩德的名义。
    “不知道松田阁下打算怎么解决组织，救出萩原研二，希望渡鸦如何协助……”
    枡山宪三终于下定了决心，却没得到想要的回应。
    方才从容自若，态度客气有礼的荒海彩忽然态度轻微发生了变化：
    “协助？”
    还没等枡山宪三怀疑他捕捉到的那一丝排斥是否是错觉，就听见女人温和冷淡的轻语：
    “如今的渡鸦有多少实力，多少能量？你真觉得，松田警官需要渡鸦吗？”
    怎么会……荒海彩怎么会这样说，又说得这么直白。这和他所调查的那位理智且交际手腕了得的荒海会继承人完全不同。
    可如果这些不对，什么是正确的？
    某些真假难辨的桃色情报，一瞬间浮现在脑海中。
    降谷零藏在枡山宪三的下属中，同样观察着这一幕。
    他的手机里，躺着一封昨天收到的邮件。
    【……能限制渡鸦的只有他们，不是因为他们的实力。是因为他们不希望松田阵平觉得渡鸦有用，他们不在乎结盟带来的利益，只在乎……
    松田阵平的认可。——■■■■】
    第192章
    玩家可以为了松田阵平的认可做任何事, 即使是大海捞针一样寻找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npc，得罪另外一个不知深浅的势力
    大城信幸晚了一步，来不及救下赫兰茨, 那么当时在现场的人就只剩贝尔摩德了。
    他叫人过来，十来个玩家在三分钟之内赶到现场, 贝尔摩德脸色遽变, 拼着硬挨一枪受伤逃走, 但来不及处理赫兰茨的尸体。
    大城信幸在尸体身上发现了新的线索。赫兰茨身上带着一股奇怪的烧焦的味道, 裤脚还带着一点黑色的石渣。
    通过这玩家们迅速锁定了他之前的路径, 进而寻找到他住的的安全屋，接着发现, 门锁有损坏的痕迹, 有人捷足先登。
    想知道房间里少了什么，来的人是谁，但纸居圭介不可能随叫随到。
    好在玩家们从不气馁，把痕迹勘验技能练到a级的玩家将技能挂在了个人交易平台上, 一群人浩浩荡荡又轻手轻脚地闯入，地毯式搜索每一寸痕迹，连潜入者绝对都不可能爬上去的房梁和碰不到的顶灯都没放过。
    在十五分钟之内，给了松田阵平答案。
    那人翻了客厅抽屉, 床头柜抽屉, 衣柜和床的夹缝, 夹缝极窄，所以他想要的东西应该不比硬币厚。他在某些需要特别发力的地方使用了左手, 所以大概率惯用手是左手。
    刚赶来的公安安静地地在今晚的报告上又加了一条。
    【[乌鸦]有一批顶尖的痕迹勘验专家。】
    诸如此类的情报这几天已经不新鲜了，往前翻，还能看见：
    【[乌鸦]有一支专精机械制作研究的人才。】
    【[乌鸦]有一套成熟的消息传递和情报判定的体系】
    【……有擅长追踪……】
    【……擅长潜入……】
    公安们从悚然不安到逐渐麻木, 开始怀疑日本这些年停滞不前的原因是人才全都被渡鸦笼络了。
    可在于调查发现这些人过去的身份大多平平无奇，根本没有任何疑点，极有可能是从小就被专门培养的。
    ……多惊人的教育水平。
    噢不对，他们可能不是人，那没事了，在场的公安响起隐约听见的那点消息，心里刚浮起的一点波澜又悄无声息的散开。
    就这样吧。
    快点找到萩原研二吧。
    松田阵平比所有人都想。
    数日以来，上千条玩家的任务完成记录，松田阵平每一条都亲自看过，又让人一一去验证，但无一例外，都没能指向他最想要的那个结果。
    他站在萩原研二的病房里，摩挲脖颈上挂着的项链，接着将其握在手心，用力攥紧，戒指纹路上的荆棘尖刺硌手但不会伤人，正好让他保持清醒，保持思考。
    不足硬币厚的东西，是什么？
    还有惯用手左手……又是左手。
    组织里有哪个代号谁是用左手的？
    琴酒，莱伊。
    松田阵平本来先排除了莱伊，莱伊是fbi的卧底，又和他有合作关系，就算是接下了组织的任务，也一定会提前告诉他，没理由一声不吭带走萩原研二。
    可琴酒本来就已经对组织不算忠诚，会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做这种事吗？
    但没等他安排，琴酒主动找了上来。
    黑色的保时捷停在路边，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下了车，
    “萩原研二不是组织带走的。”
    松田阵平站在风里与他对视，望进那双幽绿色的眼睛里，冬日的风凛冽冰凉，正如松田阵平的声音。
    “琴酒，你知道拿这件事骗我的下场。”
    但是琴酒只是轻轻压了压帽檐，
    “和贝尔摩德那天是空手进入病房，没有任何可以藏住带出一个人的工具。”
    “贝尔摩德是从窗户离开的。”
    “那是因为只有她自己，以渡鸦看守的严密程度，带一个人从窗外离开，比从走廊上光明正大，离开更危险。”
    松田阵平立刻就要反驳明立流对外墙的监视没有那么严格，毕竟经常有玩家趴在上面。
    但话没说出口，松田阵平一下子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贝尔摩德不明真相，不知道渡鸦和玩家的区别，在她和其他人的眼中，这就是双重的监控，走窗户比从走廊离开更加危险。
    贝尔摩德过来，真的可能仅仅只是确认萩原研二是否清醒。
    那格尔登和赫兰茨……格尔登被人狙杀。
    赫兰茨刚死在贝尔摩德手下，安全屋就被人撬了。如果不是组织安排的，就是动手的人设计了赫兰茨的死。
    目的是加剧他和组织的冲突，让他针对组织，还有……
    “让组织也做出反应。我也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组织像是在找萩原，这段时间我们已经锁定了不少疑似组织产业的企业和一些关键据点的情报。”
    主动找来的降谷零低声道。
    他最近有一些难以面对松田阵平。萩原研二正在失踪，可他不仅没帮忙寻找萩原研二身上，反而趁着这个机会去进一步探听组织的情报。
    即使知道这就是此刻应该做的事情，降谷零也还是有些不自在，诸伏景光同样如此。
    松田阵平却根本没有察觉，他有点出神，下意识接话，
    “那起码我们完成了一件事，我之前还说要利用那间囚室来引组织行动，现在看来，反倒是hagi的失踪……”
    松田阵平说到一半，僵住，大脑嗡的一声。
    【以松田阵平的性格，一定会和组织彻底撕破脸，他正在引诱组织进一步行动，试探组织底细，但这个情报的力度还远远不够。
    你想帮他，我可以帮你。
    我有办法让组织彻底动起来。——■■■■】
    这是……那个人的计划？！

 第217章

    时隔多日，所有人都找不到的administrator，主动向一个匿名邮箱里发送的邮件。
    【萩原研二在你那边。你利用宫野明美，让莱伊配合你行动，从医院带走了萩原研二，然后嫁祸给组织。——administrator】
    漆黑的屏幕上，字体散发着惨白的光，半长发青年坐在椅子上许久，敲下一行与神情截然不同的轻快文字。
    【哎呀，被发现了。但是未免也太晚了吧，我还以为你会在第一天就找上我，还是你之前装作不知道，今天忽然决定要帮松田阵平找到萩原研二了。——■■■■】
    松田阵平根本没看后面那段，他更没想到对方就这样坦荡的承认了。
    那一瞬间，松田阵平心中升起的愤怒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时候他居然还能耐着性子和对方周旋，甚至谈判。
    【如果你的目的是挑起渡鸦和组织的冲突，那你已经成功了，即使现在萩原研二出现，形势也不会有任何变化。——administrator】
    【抱歉。——■■■■】
    卷发男人在沙发上坐了许久，久到降谷零即使明知道他在和管理员交流，也不免有几分担忧。
    “松田。”
    “……嗯。”
    松田阵平终于抬起眼，却只看向虚空。
    他打开了纸居圭介短暂上线时发送的邮件。
    邮件里的内容非常简单，是纸居圭介当初设计游戏时留下的一个修改程序。
    【我曾经尝试过将npc录入成玩家，想知道这样有没有可能让这个世界的人来到我所在的世界，但是失败了。即使录入成功，对方也看不见游戏界面，也没办法认识到这是一个游戏，更不可能退出游戏。
    ……你可以看见所有玩家的坐标，只要把萩原研二录入成玩家，就能看到他的位置。】
    松田阵平按照说明，选择了确认。
    【玩家[萩原研二]录入成功】
    【……查询萩原研二位置。】
    光屏化作地图徐徐展开，属于萩原研二的光点闪烁着。
    就在他身边。
    第193章
    萩原研二正待在松田身边。
    那天, 松田阵平将他留在病房里和宫野志保一起离开，萩原研二就扔掉身体跟了上去。
    他听到了两人的全部对话，和松田阵平同时意识到对方针对的目标是他, 比松田阵平更快地回到病房，面对空荡荡的病床。
    在？我的身体呢？
    萩原研二震撼又迷茫, 但心中接着升起的想法居然不是不安, 而是：
    糟糕了, 小阵平。
    他担心松田阵平受情绪控制、做出不理智的有可能会损伤自己的行为。
    但松田阵平出乎萩原研二意料的冷静, 他亲眼看见那双暗青色的眼中浓烈的愤怒, 但很快松田阵平就将其压抑了下去。
    松田阵平镇定、强势、有条不紊地下达一条条命令，距离事发不到一小时, 他们甚至找到了死亡的格尔登, 找到凶手的线索，推理出组织boss的目的。
    小阵平，原来已经这么厉害了啊。
    明明大脑中检索不到任何相关的记忆，可是却自然而然地生出了这样的感慨。
    萩原研二虽然有些惆怅, 但更多的还是高兴。结果没多久，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一天天过去，所有人眼看着都越发不安，精神紧绷着, 明明已经到了新年, 却没有一个人露出笑脸, 松田阵平更是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寻找萩原研二上。
    萩原研二也想去找，但他不能离开明立流国际医院——以前也不能离开, 但他只以为是不能离开自己的身体太远，现在身体都没了，他居然还被困在医院里, 实在不合理。
    萩原研二怀疑过是不是他的身体还留在医院，可他把明立流国际医院上上下下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无可奈何之下，萩原研二甚至绞尽脑汁思考无数玄学的办法。比如冥想感应自己的身体，失败了，仿佛那身体不是他的一样，走就走了，没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联系；比如蹲在松田阵平身边尝试入梦，也失败了，因为松田阵平这段时间根本没踏实睡过一个好觉。
    好吧，好吧。
    萩原研二只能按捺下不安，暂且将一半精力放在复盘事情经过和推断原因上，另一半……放在松田阵平身上。
    这几天，大部分时候，松田阵平在手机上收到某个[乌鸦]的消息，迅速离开，然后又失望的回来。随着时间推移，松田阵平前往现场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是一次次地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不和任何人交流，越发频繁地抚摸脖颈上挂着的戒指吊坠。
    他偶尔脸上会浮现出一点纠结或者专注，偶尔只是思索，像是刚刚倾听过某个人的声音。
    是渡鸦首领吧？
    在让对方帮忙找人吗？
    萩原研二早已经从周遭巡逻的渡鸦和时不时出现的乌鸦口中猜测到，在他们眼里，松田阵平和administrator的关系不太清白。但萩原研二此前从来没见过他们两人相处，所以也不好判断。
    唯有一件事奇怪。
    无论是哪一方人口中，administrator对松田阵平的在乎程度都远超过了一般朋友或合作者。最近松田阵平的状态很不好，萩原研二本以为administrator会出现在医院。
    可没有，两人隔空交流。为什么？身体差到这个地步吗？还是必须……留在某个地方才行？
    就像他一样？
    萩原研二生出些模糊的想法，还没来得及细究，先注意到降谷零脸上担忧的神色。
    这一次，松田阵平好像沉默太久了。
    卷发男人脸上挣扎一闪而逝，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几乎是同时，萩原研二感觉被“抓”住了。不是真正的生理接触，是他被从一个无法被发现、无法被看见的境地里拽了出来。
    冥冥之中，萩原研二生出一个毫无凭据的念头。
    我应该有一个身份。只要我想，就有办法得到。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可这个念头就在他脑子里晃动，像是催促着他立刻决定。
    萩原研二从来不在完全未知的情况下贸然做决定，他克制住，低头观察自己的手，依然是半透明的状态。
    他又伸手想到松田阵平面前晃晃，可才抬起头看过去，就愣住了。
    松田阵平异常的明亮。
    不是光线的明暗，是清晰，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吸引力。像是雾蒙蒙的镜子被擦干净了一块、喧闹的环境里忽然空出一块安静的区域，让人想靠近，想看着他。
    希望他……
    他会给我……
    给什么？
    不对劲！
    萩原研二猛然清醒，迅速后退两步，长喘了一口气。
    天，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段时间里面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松田阵平，也不止一次夸赞松田阵平英俊的相貌。
    但可从来没生出过这种……这种想法。
    萩原研二心有余悸，却听见旁边咣当一声。松田阵平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这边。
    “hagi？”
    欸欸？能看见吗？
    “阵平……”
    萩原研二没说完，就敏锐地发现，松田阵平的目光实际上没有对焦在他身上。
    松田阵平也确实没听见他的声音。
    他把地图调成立体模式，放大再放大，直到和现实比例一致。而那个光点，就落在他身前两三步远的位置。
    可松田阵平眼睛又不瞎，那里就是一片空地而已。
    “松田？”
    旁边光线变化，降谷零跟着站起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你刚刚说什么，在看什么？”
    “……你也什么都没看见是吗？”松田阵平脑子乱糟糟一片。
    “我没看见，这应该有什么？”降谷零本要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但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
    而松田阵平没回答，往前走了一步，犹疑地伸出手，在那片地方晃了晃。
    “没有。”
    降谷零听着这一幕注意到松田阵平脸上的极度混合着极度震惊的迷茫和不明显，但切实存在的不安，突然意识到他的意思。
    “administrator告诉你，萩原研二就在这？”
    administrator！
    萩原研二脑海中的迷雾破开，猛然间意识到他现在的情况是谁推动的。
    那他应该能联系administrator才对。只一个想法升起，萩原研二就模糊而明确地“知道”了，他能联系administrator。
    太怪了，前半辈子也没有过这种经验。但萩原研二还是摸索着那种感受，尝试性地联系了对方。
    【嗨？——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僵在原地。
    第194章
    和其他玩家通过游戏系统发过来的邮件一样, 发件人姓名处清晰地显示着姓名。
    萩原研二。
    不是别人，是因为纸居圭介提供的不靠谱的方案而刚刚成为玩家的萩原研二。

 第218章

    他就站在这。
    他在说话。
    【hagi……】
    差点就发出去了，但是违背了之前给自己设置的人设, 系统提醒立刻弹出，警报提示人物性格与预设不符。
    这玩意儿怎么关掉来着？
    松田阵平努力回想, 但脑子却像锈住了一样, 丝毫也转不动, 只能机械地把那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严重异常让降谷零无法忽视。降谷零顾不得其他, 抓住松田阵平的手臂, 试探着说，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administrator给你提供了证据？别紧张, 别急，如果萩原在真的在这……”
    这事有点离奇，降谷零难以控制的去想萩原研二现在是什么存在形式，鬼魂吗？还是单纯的他们看不见, 就像是被施了魔法或者巫术。
    他在头脑风暴中理清了思绪，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把这两种推测一一道出，然后补充：“如果他能提供证据, 他是不是能给我们和萩原交流的办法？”
    “……有。”
    松田阵平混乱的大脑被降谷零的话一点点理清。他盯着面前的光屏, 降谷零刚才刚说完, 邮件里就已经立刻给出对应的回复。
    【管理员先生？administrator？是你吗？——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想要回复，想问萩原研二不是真的就在房间里, 可每句话都是即使润色都被判定为ooc的程度，居然卡在这个界面上。
    萩原研二没得到任何回应，却仿佛察觉不到对面的冷淡似的, 依然语调轻松地继续发来邮件。
    【太好了，终于有和别人说话的法子了，我还以为就要这样，一直等到小阵平找回我的身体呢。哎，当鬼魂虽然也很有趣，但时间长了感觉可太不妙了。——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喉咙发紧。即使萩原研二说得随意，但是想也知道，就这样一直处在这种无人能发现的状态，独自留在明立流，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平生第一次，松田阵平对纸居圭介生出了感激。如果不是这个办法，他甚至还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发现这件事 。
    【抱歉。——administrator】
    居然发出去了。松田阵平还没回过神，那边立刻又发来一长串的消息。
    【别道歉呀，管理员先生，明明是你帮了我。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还是只能在明立流里乱晃，更何况你还帮我告诉了小阵平他们，等我恢复，千万别拒绝我的感谢就好了。——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根本没注意什么感激不感激的，他只是把萩原研二的话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心中再也没有一点怀疑。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只能是萩原研二，一定是萩原研二，他绝不可能认错。
    萩原研二等了又等，依然没等到这位过分冷淡的administrator的回复，但等他抬头去看时，却看见松田阵平的神情一点一点舒缓了，眼中的迷茫怀疑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喜悦。
    太好了，administrator转达给小阵平了……小阵平开心了。
    萩原研二心中几乎同时浮现出同样的欣然，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天生擅长分辨情绪，不只是别人的，也包括自己的。
    按理来说，他此刻的高兴，更多应该是因为和小阵平联系上既能告知小阵平他的情况，又能让自己一直处于这个境地，更能通过松田阵平告知家人，总之……原因十分复杂，绝不应该仅仅是因为让松田阵平开心。
    这也太……太不对劲了！
    萩原研二不相信在短短的一两分钟之内他对松田阵平的感情会突然发生了变化，那原因只能出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刚刚帮了他的人。
    【抱歉。】
    那句简短的回应像是声音，又像是单纯的意念传递，所以萩原研二无法从中感觉到任何情绪，但这不代表他就能忽视administrator身上的疑点。
    萩原研二前些时间听见了那通电话，这些时日转遍了明立流医院，非常确认自己醒来绝不是正经的医疗奇迹，一定和非科学侧、和administrator有关。
    那这位administrator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状态了呢？萩原研二早先就有怀疑，但不会贸然下定论。
    直到刚才。萩原研二万分确认，在能够感知到administrator之前，他的状态和一分钟以前，十分钟以前、一天以前都没有任何区别。也就是说他是否能联系administrator，全看administrator是否愿意给出联系办法。
    但是主动权全部在administrator手里，萩原研二自然不会激怒对方，他在对话中隐没这部分猜测，将其藏在试探中——故意暗示这些时日里无人知晓的糟糕体验。
    倘若这件事和administrator无关，它只会将其理解为萩原研二的感激。但administrator道歉了。
    萩原研二心里咯噔一声，泛起了苦水。
    还真是早就知道他在医院，但是却不告诉小阵平啊。
    可是半条命在别人手里，连说句话都要靠administrator转达，萩原研二只能继续装作不知道。
    他一边分出心神去听松田阵平和降谷零解释他就在这，一边委婉向administrator提起自己身上有些异常的感受。
    松田阵平立刻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纸居圭介提过，本世界的人无法真正了解游戏和看见游戏面板，但不代表他们被录入成玩家后不能接收信息。
    他们会知道游戏的介绍，知道自己正在游戏中，但是实际上又没有看见具体的内容，所以不知道自己理解了什么。
    这种不存在的信息和理解混杂成了“感受”，而这种感受又会被“玩家”本人以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重构。
    这也是松田阵平之前犹豫的原因。
    他担心萩原研二会像是玩家一样轻视自己生命，也担心萩原研二身上出现其他的变化，要不是连续五天没能找到萩原研二的行迹，而录入玩家后可以删除，他也不会用这种办法。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还好，萩原研二正好在他面前，此刻的异常感大约是因为意识到了他是可以发放任务的唯一一个特殊npc。
    这简直是最简单最容易处理的情况。
    【请忽略它。】
    松田阵平删删改改半真半假写了个理由，又用系统润色出和他自己两模两样的管理员官方语气，
    【这是我和你链接的后遗症，等链接彻底断开后就会消失。——administrator】
    链接。
    是说这种能通过意识沟通的方式吗？和administrator链接后，就会对小阵平……着迷。
    萩原研二神情有些微妙，立刻想到了[乌鸦]。他巧妙地将问题改了改，在一个问题里问了两个信息。
    【那些经常趴在窗外或者是翻墙过来见小阵平的人，也和我一样，只要断开[链接]就不会对小阵平产生这种感觉了？——】
    【不，他们和你不一样。——administrator】
    是说他们无需链接也会为松田阵平着迷，还是另有其他含义？
    萩原研二不好再问，但却将此事记在心里，而松田阵平也在这接连的问答中平复了心绪，尤其是他在地图上看见萩原研二走到旁边沙发边，像是坐在那似的。
    “zero。”
    “嗯？”
    降谷零注意到他目光落点改变，瞬间理解了，跟着看向空置的单人沙发。
    他依然觉得荒谬，萩原研二清醒地坐在病房里的时候，他尚且不能完全相信，更别说面对一个空沙发了。
    松田阵平看在眼里，一心二用地回复萩原研二。
    【我可以帮你转述你的话。——administrator】
    【欸，不麻烦吗，能帮忙替我说明我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帮大忙了。——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实际上是想听一听松田阵平怎么对降谷零解释，以此推测administrator怎么和松田阵平说明情况了。
    松田阵平不清楚萩原研二为什么会出现意识和身体分离的情况，也知道萩原研二在试探。
    可萩原研二都能试探管理员了，不正能说明他现在恢复的不错，远远不是之前那种智力受损的情况了吗。
    这分明是又一个好消息。松田阵平此刻极度宽容，极度耐心，大脑也极为灵活。他就用这种舒缓的心情，敲下了一个有些刁钻但是基本真实的理由。
    【松田阵平更希望你亲自和他说，而不是听我的转述。——administrator】
    萩原研二这次沉默得异常久，过了数秒才回复。
    【好。烦请帮忙转达：小阵平，虽然我一不小心丢了身体，但现在人还好好的，别天天在我的病房里发呆，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小降谷也是，你那天晚上……】
    松田阵平重复，甚至能想象萩原研二那双笑盈盈的淡紫色眼睛和毫不端正的坐姿。
    “那天晚上溜进我的病房里自言自语还道歉，说其实觉得我就是萩原研二的话，我都听见了，没想到吧？”
    第195章
    松田阵平也没想到萩原研二一句话先揭发了降谷零, 他回想起那天他进入病房后降谷零一个人站在那的情形，咳了两声，努力克制表情。

 第219章

    降谷零脸色变幻, 最后双手抱臂，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天晚上萩原研二已经睡着了, 知道这个消息反而更证明不可能是他本人。”
    新的邮件及时发来, 松田阵平同步念出, “……hagi说, 他从刚醒来那天起就可以灵魂离体……”
    他一个急刹住了口，双眼睁大, 神情错愕。
    萩原研二刚失踪的那天, 他和荒海彩曾经交流过组织的目的，认为组织现在的实验目的是分离身体和意识、并进一步将意识转移到新身体，以达成永生。
    当时他还推断出，他可能骗了组织boss, 让组织boss以为萩原研二的身体被毁，只剩下意识保留。
    也就是说，组织boss眼里，而他这些年研究的就是如何将萩原研二的意识移植到新身体中。
    如果萩原研二醒来且神智清醒, 就意味着他不仅能保存普通人的意识, 还已经成功掌握将普通人的意识移植到新身体的能力。
    松田阵平把上面的推测向降谷零和看不见的萩原研二说了一遍。
    降谷零的脸色变了：
    “但萩原现在根本没有完全恢复, 只要贝尔摩德见到他，将萩原的实际情况转达给组织boss, 组织boss就不会轻举妄动。但现在萩原的身体被带走，组织不会知道萩原没有完全恢复，只会知道清醒的萩原研二失踪了。”
    “这才是这段时间里组织倾巢出动寻找萩原的原因, 组织boss比谁都想知道现在渡鸦的研究到什么程度。”
    “他的目的是针对组织，利用萩原让组织乱起来，暴露得更多。”
    一股寒意顺着松田阵平的脊背蹿上天灵盖。
    “所以，在组织遭受到足够严重打击之前，他绝对不会把萩原暴露在组织的人面前，最保险的是……”
    是直接把人杀了。
    两人同时想到了这个可怕的结论，房间里的气氛压抑，松田阵平喘不上气来，他攥紧拳，却忽然看见地图上的绿点动了动，距离两人更近了一些，接着一封邮件弹出：
    【管理员先生，你也觉得那人会一直隐藏或直接处理掉我的身体，直到组织分崩离析吗？——萩原研二】
    hagi觉得他们的猜测不对？
    松田阵平立刻听出萩原研二的言外之意，焦躁跳动的神经稍稍稳定下来。
    【你想对他们说的话，我可以帮你转达。——administrator】
    【欸，确实是有，但管理员先生，你就没有想对小阵平说的吗？这件事是不是你更清楚一点？——萩原研二】
    明明现在找的是萩原研二的身体，但当事人，反而是最不着急的一个。
    但凡松田阵平能碰到萩原研二，都要揪着萩原研二的领子把他脑子里的水晃出来，可惜不能。于是他只能冷静下来寻找原因。
    萩原研二不是会在别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时还在开玩笑的人，他这么说就一定是认为管理员应该知道点什么，或者说是在试探管理员的口风？
    可在萩原研二眼里，管理员有什么特殊之处，理应比松田阵平本人更明了事情的变数所在？
    松田阵平瞳孔缩了一下。
    “有没有可能……”
    坐在沙发上的卷发男人顿了顿，视线扫过萩原研二所在的位置，又看向降谷零，神情中带着不确信，像是觉得后半句话有些荒谬，
    “有没有可能，那人可以将意识移植到hagi的身体里。”
    有没有可能。
    他正在使用萩原研二的身体。
    如果是，如果他真的有这种能力，如果真的有一个一切正常的萩原研二，那么他出现在什么地方，怎么使用这一个身份，才能够利益最大化。
    “他在组织。”
    松田阵平所料不错，萩原研二就在组织。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是被召回组织的诸伏景光。
    他跟在琴酒身边，来到组织在东京为数不多的隐蔽据点时，就看见半长发青年坐在吧台前，兴致勃勃地和调酒师学习调酒。
    据点里哪里来的调酒师，诸伏景光收敛眼里几乎难以掩饰的震惊，再仔细一看，那个调酒师居然是穿着燕尾服的贝尔摩德。
    在无数[乌鸦]天天大海捞针地寻找易容的贝尔摩德而且几乎每天都能成功之后，贝尔摩德就平静地逼疯了。
    易容有什么用，这破技能烂掉算了。
    贝尔摩德将眉毛画得粗钝，挽起长发，用帽子稍作遮掩，全当做自己已经乔装妥当，此刻看见琴酒过来，也只是轻轻掀了下眼皮，
    “半小时后，我们就分头离开，别暴露这里。”
    琴酒嗤了一声，竟也没有出言多做嘲讽，视线转向已经放下酒瓶的另一人。
    “原来是在等我自我介绍吗。”半长发青年悠悠地说，“萩原研二，嗯，前警察，前植物人，现从明立流潜逃中。”
    他说这话的时候，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诸伏景光。
    明明是和萩原研二极度相似的神情。可诸伏景光却没能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熟悉亲切，反而骨头里都渗出冷意。
    琴酒却像是早就知情似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继续质问：
    “你是自己一个人离开的医院？”
    “当然啊。”萩原研二叹气，“你们啊，还要问多少遍才行，再怎么说我之前也是个警察，这种想要通过反复盘问找出破绽的小招数对我来说可没什么用。”
    但就在琴酒目光中的寒霜凝结之前，他又展颜一笑，
    “好了，开玩笑的，那我就再重复一遍。”
    叮当一声，一枚硬币大小的漆黑物品被扔在高脚杯中。
    气泡从浅蓝色的液体中浮出、破裂，‘硬币’则打了个圈，晃晃荡荡地在高脚杯底停下，露出漆黑的渡鸦和渡鸦脚下的荆棘。
    那是一枚渡鸦徽章。
    “渡鸦首领想杀我”
    “赫兰茨是他的人，我可是被迫逃出明立流的。”
    “如果真被人问起，就这么说吧。”
    萩原研二摇了摇高脚杯，注视着那一枚随着酒液晃动的徽章。
    而在场的所有人，哪怕是完全不知内情的诸伏景光，也能看出真相绝非那么简单。
    贝尔摩德很快就离开了，而诸伏景光和琴酒接手了‘萩原研二’。
    诸伏景光来不及通知任何人，就不得不和琴酒一起护送萩原研二离开东京，来到某个偏远区域的大型基地。
    接着是一系列的检查。
    确认萩原研二的身体状况、精神状态、以及，是否是本人。
    诸伏景光不能离开，于是耐心地留在这，等待试探萩原研二的机会。
    但他没想到，这个机会是大城信幸带来的。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又是怎么进来的？
    诸伏景光一路跟琴酒进来，确认里面戒备森严机关重重监控严密，可大城信幸就这样轻易的进来了？
    “我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然后找了几个朋友……也不止我自己进来了，不过他们大多数都被发现了……我是说逃跑了。”
    大城信幸含糊其词，但诸伏景光稍一打听就知道有人闯入被杀的消息。
    大城信幸跟在他身边，他现在换了一身基地内部人员的装束，丝毫没有破绽。大城信幸的意思是他做过类似的工作，也遇到过类似的地方。
    诸伏景光想起他对那两个其他分部的代号成员的熟悉，心中默默地把这个区域画在了日本以外。
    就这样一直等到下午，萩原研二的所有检查和评估都已经出了结果，诸伏景光第一次听见组织boss的声音。
    “就算你证明了你的身份，也真的有保存意识和移植意识的全部资料，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给出这些只是为了让组织杀死渡鸦首领？”
    短短的一句话，信息量却极大。诸伏景光震撼之余努力消化，却听见旁边装作检查人员的大城信幸呼吸乱了。
    萩原研二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猜你是想问，我离开明立流国际医院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还有要放出渡鸦首领，非杀渡鸦首领不可？”
    半长发青年唇角的笑容近乎甜蜜，眉间却又流露出少许的忧郁，明明是两种矛盾的情绪，可在他脸上呈现得如此自然而柔和，
    “我也没想到，小阵平会背叛我，因为和那样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诸伏景光眼皮一跳。
    大城信幸已经大脑宕机。
    基地里没有信号，而这个消息又显然不适合直接传给administrator。
    大城信幸只能拜托其他玩家转达这段对话和在这个基地的所见所闻。
    被委托重任的玩家来到明立流国际医院，大气也不敢喘，结结巴巴地……对着松田阵平原样复述。
    而世界频道的消息已经刷到飞起。
    【我的天，这是怎么样的修罗场】
    【背叛什么意思啊，松田警官和萩原研二不止是朋友关系？误会松田警官和administrator也不是朋友关系了？】
    【求求你别说朋友这个词，我朋友过敏】

 第220章

    【幼 驯染】
    【松田警官的幼驯染居然是这个人设，完全看不出来】
    【我就知道日本的幼驯染不会让我失望】
    【我刚换了cp嗑，怎么又be了？】
    【磕回去，这把是管理员稳赢】
    【送分局】
    【不信任背叛投敌】
    【原来萩原研二是反派boss！】
    【怪不得管理员不慌】
    【真的吗，他不是单纯的怂吗】
    【……】
    【反正、反正松田警官不会接受萩原研二的背叛的！】
    玩家们讨论得激烈，而这时，许多人收到了松田阵平的邮件，接着游戏界面上弹出一条新的系统提醒。
    是此前寻萩原研二的任务被完成，新的任务弹出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得知萩原研二意外进入了组织，请在不伤害萩原研二的情况下，把人带回来。】
    第196章
    任务一出, 世界频道上聊得正欢的玩家们都卡壳了。
    一个个像是不识字一样反复阅读，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这是松田阵平能说出的话吗？不应该啊。
    【萩原研二不是自己进入组织的吗，意外在哪】
    【在松田警官意料之外】
    【重新定义意外】
    【你们到底怎么和松田警官说的, 不会是故意帮萩原研二说话了吧】
    【@游戏管理员你就没自己盯着点吗】
    【我要是你这时候已经去安慰松田警官顺便上眼药了，这么好的机会你抓不住！！！@游戏管理员】
    【1000积分, 我帮你去拿萩原研二投敌的证据, 照片视频录音全套@游戏管理员】
    【我便宜, 800积分 @游戏管理员】
    【怎么又卷起来了, 一口价650积分, 我直接帮你狙了萩原研二算了@游戏管理员】
    【我就说不能让磕cp磕疯了的人做任务】
    【你们动动脑子，松田警官这么决定肯定是有原因的】
    【萩原研二没准有苦衷】
    【没有苦衷也没关系, 这个人设香, 病娇好吃，发现真相后火葬场也好吃】
    【我就说不能让磕cp磕疯了的人做任务！！】
    有玩家哀嚎，有玩家兴奋，有玩家恼怒, 也有玩家在浑水摸鱼唯恐天下不乱。
    但没有一个玩家不接任务，包括诸伏景光面前的大城信幸。
    大城信幸没有隐瞒诸伏景光，但大城信幸同样不知道松田阵平已经找到了萩原研二，所以诸伏景光没有怀疑来到组织的萩原研二是假的。
    他推测是要么是萩原研二和松田他们合演的一出戏, 要么是萩原研二为了这边出了意外, 为脱身自作主张。
    ……总之不可能是萩原研二为爱黑化, 他又不是没见过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相处。
    大城信幸看他脸色，“前辈, 你是不是认识萩原研二……”
    诸伏景光的回忆被打断，精神绷紧，不动声色地看向大城信幸, 他的警惕极其细微，可似乎依然被大城信幸发现了。
    青年匆匆找补，“前辈，我就是随口一……”
    “认识。”
    大城信幸话说到一半没了声，微张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诸伏景光却垂下目光。
    为什么要承认呢？大约是因为看见大城信幸身上少见的一套规整的制服吧。
    一个人怎么能既聪明又愚蠢，既能看穿别人的谎言，能从蛛丝马迹的线索猜到真相，却总是丝毫不在乎回报的为欺骗他的人付出。
    “他的性格和我当初认识时不太一样。”
    诸伏景光缓慢地说，“那时候的他更年轻，虽然偶尔行事或言语出格所以看起来有些轻佻，但实际上很有原则，热情正直，敏锐细致。如果当年没出事，现在应该依然活跃在警察岗位上。”
    大城信幸还没曾从前辈突然表露的信任中回过神，就听见了一连串的夸奖。
    呆住了。
    第一次听见前辈这样褒扬一个人。
    未关闭的光屏上还在刷着消息，群聊里都是对萩原研二性格和目的猜测，大城信幸看着和前辈所说的萩原研二两不相干的推测，忽然眼皮一颤，目光惊恐。
    前辈、前辈厌恶松田警官……该不会是因为四年前萩原研二出事吧。
    初出茅庐的警察和幼驯染渐生情愫，又结识了隐藏身份的杀手。
    天降和幼驯染。
    萩原研二，萩原研二才是那个剧情的……
    我的……天。
    你这是在想什么？
    诸伏景光对上大城信幸了然又心痛的目光，感觉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头一次因为自己的超强的理解能力而感到绝望。
    他几度张口，可忽然意识到，这居然真的是一个合理的借口，而且还是大城信幸自己想到的，极大减轻了继续编造谎言的压力。
    “前辈……”
    “就是你想的那样。”
    诸伏景光清楚地听到了心里有什么碎掉的声音。他像是打扫房间时一样冷静的把那一堆碎掉的东西在心里打扫干净，继续用平常的语气说：
    “所以我不相信萩原研二给出的理由，他所说的渡鸦首领要杀他应该也是假的。我想调查他为什么会冒险出现在组织的地盘……也希望他平安离开。”
    “好的，好的，我理解了。”大城信幸呐呐地应下。
    不，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理解。
    诸伏景光僵硬地移开视线，做好了心理建设才说，
    “那我们先从最说不通的地方开始查。”
    渡鸦徽章。
    明立流国际医院里，松田阵平他们也正是在讨论这件事。
    “他哪里来的渡鸦徽章？这种见它如见首领的贵重徽记，渡鸦总不可能内部批发？”降谷零问。
    “当然没有，那东西只有一个，之前在西尔孚那边……后来那个毁了，新的我给了景光，然后到你手里了啊。”
    松田阵平伸手，等了两秒依然手掌空空，纳闷地看过去，结果金发青年双手抱胸，
    “我已经还给hiro了，之前你交代了西尾瑛，我不需要那个东西也能来明立流。”
    松田阵平只好收回手，循着地图上的光点看向另一侧的……空沙发。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惊喜于找到了萩原研二，觉得即使是这样的状态，也总比没见到人更好。
    但是才半个小时，他就觉得这样既不方便又让人心烦。甚至希望今天就把萩原研二的身体带回来。
    松田阵平按捺下不爽，继续说：
    “那个渡鸦徽章十有八九是假的。”
    不，既然渡鸦的徽章可以重铸，那就未必只有一枚。如果administrator有心，完全可以避开松田阵平，私下再给其他人
    松田阵平绝不可能想不到这么简单的漏洞，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绝对相信administrator。
    萩原研二也不能提醒松田阵平，因为这绝不适合通过administrator本人转达。
    他没将疑虑表现得太明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扫过降谷零，果然发现降谷零眼中同样一闪而过的深思和怀疑。
    但降谷零也不好说。
    因为他比萩原研二还清楚松田阵平对渡鸦首领那种混合着警惕的矛盾信任、以及两人之间古怪而微妙的平衡。
    更别说……卷发男人思索着，又一次将手抬起，像是在摩挲着衣领下方的布料。
    渡鸦首领在注视着这里吗，一定在看着吧。他是不是也在猜测松田阵平是否在怀疑他？
    他仔细组织语言：
    “应该是赫兰茨，乌鸦的人检查赫兰茨安全屋内的痕迹时发现，有人在试图从安全屋里寻找一枚硬币厚度的东西，应当就是找这枚徽章。”
    松田阵平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乌鸦]指的是玩家。
    “等下，我再问一问。”他低头发了一封邮件。
    【赫兰茨那边还有其他的新线索吗？正在调查还不能完全确认的也先告诉我。——松田阵平】
    【松田先生，属下调查发现，赫兰茨似乎是渡鸦的人，但不知道是否是直属首领……】
    松田阵平挑了一连串玩家群发消息，本以为最先回复的会是荒海彩或者仓辻速水，结果居然是西尾瑛。
    他吃了一惊，定神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自己不小心误选了。
    而西尾瑛的第二封邮件也随之发来，是目前调查到的证据。上面有赫兰茨早年曾在日本居住的证据，和部分恰好让渡鸦受益的行动记录。
    邮件末尾，也委婉提到了他怀疑闯入安全屋的人是在寻找赫兰茨属于渡鸦的证据。
    松田阵平盯着邮件看了一会儿，又恍然回神，把手机屏幕转过来，从茶几上推过去，摊开给两人看。
    “你们看，但我先说，免得你们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松田阵平像是看不见眼前的证据似的，他冷静、坚定，近乎执拗。
    “赫兰茨绝对不是admin的人，admin也不可能命令他针对hagi。”

 第221章

    “他不会背叛我。”
    第197章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渡鸦首领, 但松田阵平态度比证据更强硬。
    房间里的第二人、看不见的第三人，不存在的第四人都因此而沉默。
    最后是降谷零打破了寂静。金发青年撇撇嘴，无奈地说：
    “也没有人说要怀疑渡鸦首领吧, 就算赫兰茨是渡鸦的人，从西尾瑛的情报上看, 他为渡鸦效力的时间要早于administrator成为渡鸦首领的时间。没准他和那个正在使用萩原身体的人, 都是是前任渡鸦首领的下属, 这只是他取信组织的借口。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考虑怎么将萩原的身体……”
    “不是。”
    听上去条理清晰毫无漏洞的推理, 被松田阵平直接截断了。
    一旁的萩原研二心底暗叹一声, 不再去看松田阵平的神情，但松田阵平的声音却依然源源不断地传来。
    “你不是这么想的。”
    “松田阵平, 你什么意思？”
    降谷零的不满没有破绽, 但松田阵平的语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行，你不说，你不承认，那我来说。前几天, hagi被绑架失踪，我要急疯了，什么也顾不上，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帮忙去找他, 连班长都请假来帮我, 那时候你们在哪？”
    松田阵平话题转得突兀, 但却直中死穴，降谷零脸色变了变, “……抱歉，我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你借着hagi失踪，借着我找人, 趁机获取情报，你是这么说的。”
    降谷零：“……对。”
    “对？！”
    松田阵平起身蹭一下揪住降谷零的衣领，几乎把人提起来，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降谷零，你有完没完，你说句实话能死吗？我刚才是不知道hagi在，心情太差不想揍你不想反驳你，你还真以为我信了？你动一动你那个好用的脑子，想想我为什么要现在问！”
    “因为赫兰茨！前任渡鸦首领的人要么在admin那边，要么在我这，没理由会遗漏一个赫兰茨，就算遗漏了，他就是前任渡鸦首领的人，那他现在在组织是什么地位？””
    松田阵平提高声音：
    “他是组织boss专门从其他分部隐秘调过来的亲信，用来代替你们，代替日本分部的代号成员！”
    “组织boss几乎已经放弃日本分部所有的代号成员了！你、hiro甚至是琴酒、贝尔摩德，现在都是用来拖住渡鸦的炮灰，所以发现赫兰茨他们后，你和hiro现在才这么急，你们连hagi的事都顾不上，是因为你们要争取最后的时间，去调查和日本和组织牵连最深那部分，找出组织boss的身份！”
    “降谷零，这么久了，你和他一个都不出现，难道我会想不到你们那边出了问题？难道想不到这一层？！”
    像是被海浪强行席卷过的沙滩，降谷零脸上生动的不满和质疑消失了，他嘴唇动了一下，
    “hiro刚离开东京，大城信幸就跟了过去，是你安排的。”
    不然呢？松田阵平气笑了。
    哪怕是大城信幸，没有任务，也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诸伏景光。不然他早几年就进入组织了，不会一连七八年都在组织周围打转，次次擦肩而过。
    他不专门提醒，不私下找了几个做事还比较靠谱的玩家一直暗地里关注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情况，以玩家的认知，没准还以为突然离开东京的npc是去开新地图会带着新任务回来呢。
    降谷零这回彻彻底底说不出话了。
    “那好，所以你告诉我。”松田阵平松开他的衣领，一拳砸在沙发靠背上，“取信组织，真的值得牺牲一个埋了这么多年这么深的钉子吗？想个替代的法子很难？”
    不难，所以除了赫兰茨就是administrator的人，很难再有第二个解释。
    降谷零是这么想的，萩原研二也是。
    但administrator实在太神秘了，到现在为止，他没表露出任何明确的目的、欲望、野心，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萩原研二的感谢是试探、亲切是试探，降谷零话锋中若有若无的怀疑也是试探，他们无法互相交流，但在面对administrator这样一个强大又低调的‘敌人’，两人极其默契地一起施压，希望他主动表态，主动自证。
    既是为了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揣测他的性格和目的，也是想要看看他能为松田阵平做到哪一步，他对松田阵平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松田阵平能感觉到他们的试探，也不是不能理解。
    证据确凿，但凡换一个人，连松田阵平都要怀疑了。
    可恰好，渡鸦首领就是他自己。
    他怎么办，难道让他对着这两个心眼比蜂巢还密的家伙演双簧。
    饶了他吧。
    而且他是不了解降谷零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幼驯染？这两个人，给他们开一个口子，他们就能顺着把墙凿开，把路碾平。
    松田阵平只好尝试将降谷零和萩原研二的怀疑直接挑明，可是降谷零依然避重就轻。这里实际存在的一共才只有三个人，两个人有所保留，还有什么可谈的。
    转头降谷零离开，不还是会将调查重心放在他最怀疑的administrator身上吗。时间耽误的越久，他和诸伏景光就越危险。没有时间给他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试探了。
    萩原研二坐在一边，将松田阵平所有的思虑、所有的考量、甚至潜藏的不安都看在眼里。
    早在降谷零最初试图掩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松田阵平必然会爆发，会将一切摊开说个明白，所以他不再开口，等待松田阵平说服降谷零，或者被降谷零说服。
    理应如此……但松田阵平突然转向了他。
    明明看不见，目光却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身上。
    萩原研二呆愣之余，竟然也生出一点不自然。
    “怎么了……”不对，应该和administrator说。
    “还能怎么，让你说话！”
    萩原研二瞪大了眼睛。
    而卷发男人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仗着我们看不见，在那边一个人在干什么，不帮zero说话，也不帮我说话，自己站一队看戏是吧？要不给你再来点啤酒瓜子。”
    “……”萩原研二蓦然心虚，缩了缩脖子。
    接着又愤愤不平。可恶！又不是我想让你们看不见的！
    “别装傻，我也知道你瞒着我什么。”
    “我有什么……”
    “我知道你不记得我。”
    萩原研二僵住了。
    松田阵平抬手按了一下额头，笑了。
    “你刚醒来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你看见萩原叔叔萩原阿姨、记得千速姐，但是忘了我……”
    在萩原研二的那种状态下，看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刚见到萩原父母和萩原千速的时候，他眼中都自然而然地带着亲昵和惊喜，但是对松田阵平、最初其实和伊达航和降谷零一样，是好奇多于亲密。
    萩原研二看见他时总是很开心，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在告诉松田阵平：其实我忘记你了。
    那种感觉像是感冒、像是扭伤、因为知道早晚会痊愈。不至于因此过于难过，但是必须又时时刻刻忍受它带来的不适。
    松田阵平就这样忍耐了将近一个月。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非得把这种事的选择权交到你们自己手里，但现在改也来得及。”
    “没得选，这回听我的，你必须相信我。”
    松田阵平对萩原研二冷笑一声，目光从左扫到右，又转回到降谷零身上，逼视着他：
    “你也是，别再调查admin，在解决组织之前，当做他完全可信。”
    降谷零：……
    这是什么小孩子的游戏吗？说相信就能相信的。
    可松田阵平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他们。
    松田阵平要确凿地回答，他蛮不讲理、就要刚刚恢复没几天、甚至还没有他的记忆的萩原研二、和现在正在卧底的降谷零给出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坦诚。
    这简直是暴政。
    可松田阵平就是这样。
    他任性、自我、旁若无人，又固执、一往无前。可很少有人发现，他其实总是会为身边的人停下、妥协。
    他不愿意‘完善’所谓的性格缺点，却一直会因为尊重和信任为在意的人收敛锋芒等待。
    但当他觉得自己绝对正确的时候，就会用自己的坦诚真挚突破一切社交限制、安全距离、权衡利弊，即使是沉默封闭如蚌壳的诸伏景光，也不得不对他坦白一切。
    因为他是松田阵平。
    小阵平就是这样。
    从七岁到二十七岁，他一直没变过。
    萩原研二注视着松田阵平，从醒来到现在，那种朦胧的陌生、茫然、生疏，突然就被彻底撞碎了。
    他想起来了。
    ‘你要剪切从哪里开始的记忆，从二十七岁醒来到现在？’那人这样问他。
    ‘不，起码从二十二岁开始，不然我会浪费时间怀疑小降谷和小诸伏……还有，所有关于小阵平的记忆。’

 第222章

    ‘我很赞同，但做不到。我又不是administrator，没办么这么精确地帮你单独摘取一个人的记忆。”
    ‘那就……七岁以后的所有记忆。你不是说，记忆保留的越多，‘它’的思维方式就会和我更接近吗？’
    ‘……那你自己呢？如果到时候不能恢复，你这辈子都是一个智障了。’
    ‘拜托了，纸居酱~’
    ‘别这么叫我，我只是为了还松田阵平一个人情……我想不通我到底为什么非得一次次趟这个浑水，我当初怎么会想到提醒管理员把你录入为……这种缺心眼的办法。’
    ‘什么？’
    ‘没什么？现在开始吗？还是你有别的遗言？’
    ‘再等等小赤井的消息，他昨天说他似乎发现了……小阵平的线索。’
    ‘……’
    ‘……’
    ‘……刚刚八朔真司说，没必要等了。’
    那是萩原研二听到的最后一个死讯。
    萩原研二全都想起来了。
    他在恍惚中低头，发现自己本来就半透明的身体逐渐浅淡，像是立刻就要彻底消失。
    而正在逼问降谷零的松田阵平却突然发现，光平地图上属于萩原研二的光点开始闪烁，接着越来越浅淡。
    他惊愕地看向萩原研二方向，那依然什么也没有。
    光屏上却弹出了新的邮件。
    【对不起……帮我和小阵平说，我想起来了……它可能是错的，告诉它……乌鸦和administrator……——萩原研二】
    第198章
    【报告！松田警官从医院里出来了！】
    【这么晚, 松田警官要去哪？】
    【松田警官随便打了一辆出租车！】
    【什么？你们的车呢！】
    【正在跟！】
    【谁问你们跟不跟，我是说松田警官为什么不坐你们的车！你们是不是惹松田警官生气了！】
    正在盯梢的玩家大惊失色，连自己今天中午吃的午饭、今天用来蹲守的车的颜色型号都反思了一遍, 也没找到能让松田阵平不满的原因。
    不管了，先跟再说。
    一路跟到了荒海会名下的某个拳击馆。
    玩家也从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变成了十七八个, 而且还在缓慢增长。
    他们推推搡搡地挤在拳击馆外面, 企图用猜拳来决定谁可以进去, 结果失去平衡倒成一团, 最里边那个差点摔到了松田阵平旁边, 被松田阵平一把揪住衣领，拎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太晚了, 卷发男人眉间透出几分疲倦, 他看着他们，发了会儿呆，玩家们察觉出气氛不对，小心翼翼。
    “松田警官？你还好吗？”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可我们不是已经知道萩原研二的位置了吗, 好多人都去了】
    【会不会是因为萩原研二的背叛……松田警官也没有任务描述里那么确信萩原研二没背叛他】
    【松田警官在伤心啊】
    【我心碎了，我再也不磕这一口了，还是管理员好，administrator哪里让松田警官吃过这种苦】
    玩家们义愤填膺, 而卷发男人只是看着他们发了会儿呆, 又蓦然回神。
    “有人会拳击吗？”
    叮——
    你们的特殊npc发出格斗邀请！
    玩家们眼睛一亮, 通通扔掉了私聊和群聊。
    三秒内十七个玩家接下任务，而他们之中只有两个有b级以上的格斗技能。
    十五分钟后, 最后一个玩家也倒下了，拉住他的裤脚，哭哭啼啼。
    “松田警官, 不是我们不争气，能打的现在都去绑萩原研二了。”
    松田阵平知道。
    松田阵平还知道这些玩家，这些人从接下任务上擂台到被他打倒，都只是为了让他心情好点。
    “抱歉。”
    他说。
    “啊？”玩家再次大惊，“松田警官我错了，我不应该想着被你打一拳然后装可怜，我举报他们也是，不不，我是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马上变强！”
    玩家火速从商城里买下不知道是谁上架的a级格斗技能，一跃而起！
    八分钟之后。
    玩家不太安详地倒在地上。
    【为什么现在不能买a+的技能！（大哭）】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微短促的闷笑。
    “起来。”
    松田阵平将他拉了起来，刚松开手就感觉到周围灼热的目光，另外十几个玩家紧盯着他的手。
    “要不要发个握手券给你们？”玩家们像潮水一样往前涌了一步。
    “不可能，我开玩笑的。”玩家们又悻悻的缩了回去。
    虽然说起话来毫不留情，但萦绕在周围的那种极度紧绷的氛围早已不知不觉淡了下去。
    “谢谢你们今晚陪我。”
    “呜，死而无憾了。”
    “松田警官我明晚也可以陪你。”
    这个玩家扭捏地说完，就被其他几个玩家一起按倒踹到了后面。
    松田阵平现在已经对他们之间看似有些过分的打闹接受度良好，只要没有当着他的面拿把刀突然捅向对方，他就可以视而不见。
    “我有点事想请你们帮忙。”
    他低头，手指探进衣领勾出挂在脖颈上的项链，用力一拽，断开的金属细链随着沉甸甸的戒指一起落入手中。
    “我……”
    松田阵平没说完，面上露出几分迟疑。
    这段时间一直把戒指戴在脖颈上，几乎没有认真观察过，此刻摘下来细看，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异样，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
    他顿了顿，正想继续，一抬头却僵住了。
    刚才没关掉的玩家消息界面，世界频道中，突然间消息爆发。
    【戒戒戒戒戒指！】
    【看见了看见了！是荆棘！】
    【这个颜色，这个造型】
    【administrator算你有品味！】
    【断、松田警官扯断了！】
    【不要啊，惨叫】
    【你们在说什么？】
    【松田警官的那个戒指形状是缠绕的黑色荆棘刚才松田警官心情特别差的从名利流国际医院出来打拳击然后把项链扯断了我好害怕这是要黑化还是要be了】
    【@游戏管理员你快出来说句话，我现在有点心慌】
    松田阵平的手机接连传来震动，一猜就是其他玩家火速来打听消息。松田阵平收到的邮件还算少，真正被轰炸的是administrator。
    管理员邮箱未读邮件已经变成99+。
    不就是摘了条项链，你们脑子里怎么想的这么复杂。
    松田阵平闭了闭眼又睁开，这个动作落在在场的玩家眼里，又是一阵胆颤心惊。
    “松田警官？”
    “要是administrator哪里做错了，我们去打他一顿好不好。”有玩家哽咽。
    松田阵平拿出手机，调出几封邮件，给他们看。
    是仓辻速水和荒海彩几分钟之前发来的。
    【我查到了赫兰茨为渡鸦做事的证据。——仓辻速水】
    【明立流国际医院监控密布，如果没有内应，不会一个也没拍到萩原研二被人带走离开的录像。——荒海彩】
    【朗姆好像和渡鸦的人见面了……——岩崎介羽】
    【松田阁下……关于萩原研二失踪一事，属下探听到些许风声……恐有误判之嫌，请您定夺是否进一步查证，以便向首领汇报……——枡山宪三】
    玩家们鸦雀无声。
    这回不是be不be的事了。
    在？你们的游戏管理员也会因为嫉妒暗杀npc的好友吗？
    我们的会。
    他还被发现了呢。
    玩家们的胡思乱想没能继续下去。卷发男人注视着他们，那一片暗青色如同平静的湖面，不见半点波澜，
    “刚才出来的太急了，忘记把这个还给他。”
    “我想你们帮我跑一趟。”
    【任务：物归原主】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希望你们将戒指带回明立流国际医院，交给渡鸦首领。】
    【任务奖励：松田阵平的认可度+5，积分+200】
    5认可度！
    松田警官你和渡鸦首领每天分手和好一次好不好？
    离的最近的玩家恍恍惚惚，下意识伸手接过的那枚戒指，但也就是这时，一群穿着黑衣的人突然闯入拳击馆内部，将他们重重包围，接着一言不发动起手来。
    即使玩家们反应极快，都迅速靠积分把自己的格斗或枪械技能提到了a级，也没能支撑几分钟的时间。
    玩家们愤怒的在各个群聊频道里呼叫支援。
    但就像是刚才他们和松田阵平说的一样，现在日本实力稍微强点的玩家，都去绑架萩原研二了，他们几个留下也只是盯梢传个消息。
    毕竟还有渡鸦的人保护松田警官，只是一晚而已，不至于出事。
    不至于……
    【呜，你们快回来。】
    【我们被包围了】
    【松田警官？！松田警官怎么样了！】

 第223章

    被按在地上的玩家们隐约听见一声闷哼，心慌意乱，面前却投下一片轮椅的阴影。
    最开始接下戒指的那位玩家晕晕乎乎的抬头，一片金属光泽的渡鸦面具突兀撞入眼中。
    “抱歉。”
    那人弯下腰，说出和松田阵平一模一样的话，但却是截然不同的语调。
    客气、疏离。
    “请忘记今晚的事。”
    他从玩家手里，重新拿走了那一枚戒指。
    【任务异常！】
    【任务失效】
    【任务[物归原主]已被[管理员]撤回】
    第199章
    玩家震撼, 玩家呆滞。
    玩家立刻各种聊天记录里面输入求助消息，试图召唤还在上百公里之外做任务的大部队回来帮忙。
    但是另一边的玩家同样情况不太好。
    起初，大城信幸以为这个任务难度最高的地方是如何不打草惊蛇地进入基地。
    但是第一批玩家进去了, 第二批玩家进去了。
    他却始终没等到谁过来和他汇合。
    所有进入基地的玩家，都没有回复消息。明明显示的是在线, 但无论是私聊还是群聊都毫无反应, 论坛上也没有丝毫动静。
    那就只剩下了一种情况, 在游戏里昏迷或昏睡了。
    在游戏里睡觉和在睡眠舱里睡觉是一样的效果, 都能补充体力, 如果长期在线，维生液的储备不够, 游戏舱/睡眠舱也会在即将告罄时自动唤醒。
    他们的寿命很长, 就算是有人无聊了，突然一时兴起睡个十年八年也是很正常的。
    但这群正在潜入基地的玩家，绝不可能是这种情况。
    【大城信幸：我怀疑我们的敌对阵营里又有玩家。】
    【荒海彩：。】
    荒海彩的名字灰了两分钟，又重新上线。
    【荒海彩：不是纸居圭介, 他应该什么也没做，你先不要行动，仓辻在尝试入侵监控。】
    很快，仓辻速水发来了一连串的省略号。
    【仓辻速水：……你们自己看吧。】
    他发来了一份实时视频。
    视频里是几十个昏迷的玩家, 他们被人扛着、抬着穿过走廊, 送到某个方向。
    接着, 另一人从拐角处走出来，也往那个方向走去。
    他身形容貌没暴露在监控下, 但大城信幸却脸色一变，打开实时npc地图。
    【大城信幸：你们商量，我过去看看。】
    大城信幸过去了, 大城信幸也断线了，但最后留下了一条消息。
    【大城信幸：是气体，而且只对玩家有效。】
    【荒海彩：……】
    【仓辻速水：你也要过去吗？】
    【荒海彩：不，这是专门针对我们的陷阱，他们知道我们能互相传递消息也能死而复生，于是专门找了不易被察觉的气体迷药，让进去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昏迷。但我还不能确认，他们是单纯的想抓住我们来做实验……】
    还是希望做点别的。
    比如，投名状。
    几十个长期昏迷、完全可控的实验体。
    一种……只对他们起效的迷药。
    “怎么样，效果不错吧。有了这个，你们就可以长期捕猎这群可爱的小乌鸦了。如果想让他们减员也很简单，他们的数量是恒定的，也就四位数而已……”
    半长发青年面对着摄像头，悠悠然地晃了晃试管中的半透明液体。
    诸伏景光心惊地发现，这个容貌、习惯、言行举止甚至喜好都和萩原研二一模一样的人，展现出了比这两人还要残忍的冷酷。
    但boss却很满意，因为一旦这种迷药被量产，组织就再也不用担心他[乌鸦]的威胁。萩原研二迅速得到了半个基地的话语权。
    而苏格兰被留在这，表面是配合萩原研二的任务，实际是用来钳制萩原研二的监视者。
    同理，‘萩原研二’大概很快就会威胁他。
    所以诸伏景光不能动，即使大城信幸和其他的潜入者一样，因为迷药而倒下了，他也只能装作一无所知，并且祈祷‘萩原研二’不会注意到大城信幸的脸。
    ‘萩原研二’突然地看了过来，在摄像头看不到的角度，微妙而无声地做出口型：
    “hiro”
    诸伏景光冷静地回望，没有给出回应。萩原研二也不介意，反而笑眯眯的眨了眨眼。
    数分钟之后，通话挂断了。
    半长发青年嘴角的笑容和刚才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说出口的却不是诸伏景光所想的威胁。
    “你可以带他走噢，你和他关系很好，我知道。”
    仿佛他真的对诸伏景光怀抱有善意似的。
    但可能吗？
    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带上苏格兰的假面继续试探，‘萩原研二’已经给大城信幸注射了解药。
    年轻男人猛睁开眼，却双眼放空接着瞳孔轻微震颤起来。
    “松田警官出事了。”
    苏格兰维持了镇定，“萩原研二’的脸色却骤然变了。
    “administrator对他动手了？”
    电光石火间，诸伏景光抓住了事情的核心。
    “你想借组织杀administrator，是因为你觉得administrator会对松田阵平动手。”
    .
    是这样。
    所以松田阵平先荒海彩一步从玩家行为日志和实时录像中发现他们的任务注定失败后，就立刻展开了下一步计划。
    他友善提醒还在发消息的玩家。
    “不用尝试了。”
    玩家：“……”
    好消息，我们的特殊npc黑化读条被管理员打断了。
    坏消息，管理员好像黑化了。
    所有玩家都像是被拔了舌头一样安静了下来。
    虽然他们之前经常吐槽管理员会利用自己的身份以权谋私，因为嫉妒而吃醋打压他们，但其实管理员的行为一直很有分寸.
    即使是那次爆炸事件，真正动手的也是同为玩家的八朔真司，如果他们再谨慎一些或者在场的人是荒海彩或者大城信幸这样警惕心更强，实力更强的人，那未必会中招，所以也算是在游戏限制之内的玩家争端。
    这种直接以管理员权限强行撤回任务还封禁消息的行为，以前从来没有过。
    “不行的，administrator，你这样真的不行。”
    玩家胡言乱语，
    “要不然就是这么多年连告白都不敢，要不然就是直接打晕囚禁，咱们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你想想松田警官的性格，强制是没有好下场的。”
    管理员没理他，将轮椅调转方向来到松田阵平的身边。
    玩家们也挣扎着看过去。
    也不知道管理员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此刻卷发青年双眼紧闭，靠在旁边的椅子上，显然已经昏迷了过去。
    两个肌肉紧实，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站着，离得最近的玩家粗粗一看，越看越觉得他们身上统一的黑色西装在哪儿见过。
    “靠，那天废弃酒店！”
    玩家震撼，脑子里一瞬间想到论坛里无数的贴子和无数的同人，一时间思维混杂，脱口而出：
    “那天松田警官被绑架的事情真的和你有关系，你故意放任组织的人去行动的吧，就是为了让松田警官觉得我们不可靠？你有病吧？”
    轮椅停住了。
    上面坐着的年轻男人似乎往他们方向侧了侧头，但转过来的角度都恰到好处，既表露出正在倾听的姿态，又避开玩家窥探的视线。是从玩家们的角度，只能看见那覆盖了大半张脸的渡鸦面具和随着他的动作轻微从肩头滑落的发丝。
    “原来你们当时是这么想的。”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他平铺直叙地说，
    “我当时确实抱着让他看清你们的想法，但我没有故意误导他，他也不是会被别人的误导一直蒙蔽的人，你们能做到的、做不到的，他早晚都会看在眼里，这种事没有意义。”
    “好、好像是噢。”
    仔细想想，松田警官确实没有误解过他们。
    玩家差点被说服了，可立马又反应过来，质问，
    “不对，当时如果不是我们把尸体藏起来，那松田警官会受到多大的冲击，你没想到吗？”
    这回轮椅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天花板上的顶灯明亮，光线柔和，又不容置疑地将他的影子拢在轮椅下。乍看上去，像是端坐在阴影之上。
    “他早晚会知道，与其让他在不可控的环境下发现你们的异常，不如我提前揭露。”
    “……你揭露的方式就是让我们一堆人死在他面前，到时候逼得我们不得不配合你一起解释？一回没成，所以才又有了当初的连环爆炸？”
    另一个玩家喃喃，“administrator，我错了，我之前误会你了，你不是恋爱脑，你是纯疯子啊。”
    “我不是疯子。”administrator道，“起码他从来没这么说过，”
    玩家们：“……”
    之前真正意义上直接见过管理员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大城信幸，一个是现在更名为西克斯.提恩斯的北岛直弥。

 第224章

    大城信幸的描述相对客观，但是也相当简略，所以玩家们大多都是通过西克斯.提恩斯发在论坛中的帖子了解管理员的形象。
    他们一直以为渡鸦首领的应该是寡言少语，克制礼貌，因为对松田警官过度在乎求而不得所以显得有些压抑沉郁的性格。
    可结果？
    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端正坐在轮椅上，就像是他脸上那枚金属制渡鸦面具，每一个折角，每一条弧度都被精确测量过、冷硬而顽固。
    而他的态度再平静、语气再礼貌，也难以掩饰他看似理智实际扭曲的逻辑。
    ——说来说去就是在找借口而已，他就是在针对我们，还冠冕堂皇得自己都信了。
    这对吗？这不对吧。
    玩家们痛心疾首，企图谈判。
    “现在松田警官已经怀疑你了，你还打晕他，你想过之后松田警官醒来之后该怎么办吗？你别忘了松田警官的身份，你总不能去改他的记……”
    “你不会真要改吧？”有玩家尖叫。
    管理员：“……”
    松田阵平：……
    玩家们的思路都已经跳脱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没忘记他们的administrator恋爱脑设定。
    松田阵平现在已经麻木了，毕竟他今天过来演出这场决裂的戏，同样是利用了玩家之间的这个谣言。
    可是如果就这样毫无反应，连挣扎都不挣扎就任由他们继续造谣，总感觉自己彻底输了。
    他最后徒劳地叹了口气，
    “到时间了。”
    说完，就看见刚才话最多的玩家嘎嘣一下倒在了地上，接着一连串的玩家齐齐昏迷。
    是迷药：）
    学好很难，学坏可太快了。
    松田阵平现在正在扮演黑化的管理员，又不想杀了这些玩家，于是直接照抄了某人的做法。
    至于迷药……刚才联系了荒海彩，又通过荒海彩联系上了纸居圭介。果然，上次纸居圭介用来影响他的那一串病毒数据，只要稍微调整，就能针对性对发挥作用。
    他刚才和这些玩家们聊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纸居圭介“自愿”提供的迷药起效。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两种恰好都只能对选中的非本世界的游戏产物发挥作用的迷药吗？——administrator】
    【我说了我没有帮萩原研二，我最多是出了主意让你去把萩原研二录入成玩家，照你的说法，这个■■■■在此之前就出现了。——纸居圭介】
    松田阵平知道纸居圭介没必要撒谎，但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你有没有把这个数据告诉别人？——administrator】
    【没有，你有时间盘问我，不如去看看那个■■■■有没有按照你想的一样直接过来，我觉得你是疯了，你喜欢松田阵平，不代表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样，这么明显的陷阱也要跳进去。——纸居圭介】
    【你说的对。——administrator】
    【现在的情况不够真实。从那个基地来到东京可能要两个小时，我根本没有理由待在这个拳击馆，那就应该把松田带走。——administrator】
    【……——纸居圭介】
    去哪呢……
    松田阵平一边思索，一边指挥着虚拟npc把玩家们都挪到旁边绑好。他手里还拿着那枚戒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戒指重新挂回自己身体的脖颈上。
    上衣口袋里传出轻微的震动感，松田阵平顺手从自己的西装外套里摸出手机解锁，发现是一封匿名邮件。
    系统提醒，这是一封带病毒的软件，只要点开就能定位。
    定位……
    松田阵平注视了那封未读邮件许久，还是将点开了。
    【。】
    只有一个句号。
    松田阵平想了想，以administrator的口吻回复。
    【他休息了，请勿打扰。】
    发完消息，松田阵平拆了内存卡，把之前就已经清理过的手机留在了拳击馆。
    副本结束。
    周围数个虚拟npc消失，包括轮椅上的渡鸦首领。
    松田阵平重新睁开眼。
    他知道他自己应该被关在哪了。
    一个很好找、很多人知道，因此会灯下黑的地方。
    一个荒诞离谱却离奇地符合现在的局面的……
    地下室。
    第200章
    不就是一个房间吗。
    松田阵平做了少量的心理准备, 就轻易地说服了自己。
    他把那些个谣言抛在脑后，头一回认真打量这里，发现这个房间的布置倒也还算勉强能接受……不, 实在不能。
    松田阵平拿他过去二十几年的理论经验保证，只要是稍微有点这方面常识的人, 都很难不对着这个房间想歪。
    要不然还是撤了枡山宪三的职位吧
    他面无表情地躺在过分柔软又过分宽敞的沙发上, 直接闭上了眼。
    光屏上, 新的副本浮现, 笼罩了这家钟表店及其地下室以及周围数十米的范围。穿着黑色制服的黑衣人, 在隐蔽处观察巡视，而一楼……坐在轮椅上的渡鸦首领, 低头看着落满灰尘的玻璃橱窗。
    蒙着厚厚灰尘沾满污渍的玻璃橱窗重新变得整洁而透彻, 地上的灰尘、木柜上的霉斑、金属合页上的锈迹、墙角的蜘蛛网……一切时间留下的痕迹，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抹除了。精巧别致的腕表陈列在橱窗中，如同这家店还在正常营业。
    不过一直到第二天上午，这家钟表店都没有迎来任何一个客人。
    渡鸦首领唯一的作用就是作为外卖员把食物从楼上拿到楼下, 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个木地板根本不适合轮椅进入。
    枡山宪三，这也是你的巧思吗？专门设计一个渡鸦首领本人可能进不去的地下室？那你眼里的松田阵平很有想法了。
    松田阵平颇为服气，然后在电话里向以[正直的警察]身份协助[热心市民乌鸦成员]的伊达航抱怨。
    “快一整天了, 班长, 你是在故意控他们的搜索进度吗？”
    伊达航假装是女朋友的电话, 找了理由把乌鸦的人支开，保持爽朗的笑容不变, 嘴上却说，
    “是渡鸦首领把痕迹处理的太干净了，如果你再不联系我, 我就要怀疑他真的囚禁你了。”
    松田阵平：……
    他快速把玩家行为日志翻了一遍，才发现自己的问题。
    玩家也好，组织也好，调查的是一群人从拳击馆离开的痕迹，可是松田阵平实际上是独自离开，那点轻微的痕迹先是被松田阵平处理，又是被匆忙的玩家自己破坏，约等于无。，唯一一个可供定位的手机还被留在了拳击馆里。
    就算是早就知道松田阵平正在和渡鸦首领演戏的伊达航、降谷零等人，也谁都没想到渡鸦首领会把松田阵平‘关’在这样一个几乎已经被乌鸦、渡鸦、组织、公安同时知道的地点。
    大半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伊达航说的轻松，实际上心里的冷汗一茬接一茬，担心有人是想弄假成真，到现在才乍松口气。
    降谷零那边却还不知道。
    他按照计划，曲折地引导朗姆发现这件事，转头一看，松田阵平真的失联。
    这回三分急变成七分。
    “波本？”
    降谷零收敛神情，就像没有走神一样，流畅地回答了朗姆的问题，但是抬头对上朗姆的眼神时，心中又觉得不安。
    松田阵平昨天强烈反对他再回到组织，认为他和hiro都已经被组织怀疑了，现在回去可能有危险。降谷零当时反驳了他，但心里却知道松田阵平是对的。
    而今天就是他的最后一次试探，
    如果朗姆不打算把后续调查交给他……
    “我知道了。”扬声器里传出朗姆阴沉的声音，“你继续查松田阵平的下落。”
    “……是。”
    通话挂断，降谷零在原地立了片刻。
    如果朗姆不打算让他继续调查，那代表朗姆还在评估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但是如果朗姆让他继续调查，却又只字不提另一边萩原研二已经拉足渡鸦和乌鸦仇恨的事……就代表朗姆对他的怀疑已经非常深，但却在安抚他、试图稳住他。
    他暴露的不是公安卧底的身份。
    “是渡鸦。”
    基地里，半长发青年来到诸伏景光的房间，依然用着那个过分亲昵而危险的昵称，
    “hiro，明面上是你在监视我，但是你不也被困住了吗。你难道不好奇，组织为什么会怀疑你们，甚至连琴酒、贝尔摩德等人都不再信任，非要从境外其他分部调人过来？”
    “是渡鸦首领暴露了你们。他让组织怀疑你们，逼迫你们和组织断开联系，同时又通过你们的存在向组织施压。”
    大城信幸刚捕获到那个陌生的称呼，又接着被灌进去了一大堆情报，大脑差点信息过载，他屏住呼吸，全当做自己不存在，却忍不住去偷瞄绿川雅也。
    穿着蓝灰色外套的男人神情少见的冷肃，却一言不发。

 第225章

    萩原研二却从容不迫，和昨日里失态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过，组织还没被消磨到渡鸦能随便消化的地步，所以渡鸦首领应该不会这么早动手，这次大概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让我猜猜，为了引出我？你真的觉得我会脱离组织的保护去找人吗？”
    大城信幸微惊，下意识看向绿川雅也，恰好，萩原研二的视线也过去了。
    随着绿川雅也的沉默持续，萩原研二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
    “hiro，你们没有真的让administrator配演这出戏，是不是？”
    有时候，沉默就等于答案。
    大半天过去，谁都没找到松田阵平。反倒是松田阵平和渡鸦首领决裂的消息已经彻底传了出去。
    这两人的决裂对于组织而言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而组织这时候，又刚从萩原研二手里得到了那一种迷药。
    哪怕荒海彩已经以最快速度告知了所有其他玩家，但是在没有能够将所有人都凝聚在一起的大型任务的情况下，普通玩家一时半会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团体。
    于是，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就有将近三百个玩家暂时被迫进入昏迷状态。有线下互相认识有关系不错的玩家尝试远程唤醒，玩家就很快醒来了，也因此，这件事并未在玩家之间引起恐慌。
    玩家们认为这是第二人生的新型游戏形式，反而越挫越勇，甚至以在被组织抓住之前成功自杀为功勋。
    同时，也没忘记继续尝试绑架萩原研二。而荒海彩是唯一一个，清醒的成功接近对方的人。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选择换一个地方，而不是继续留在这个危险的基地。”
    荒海彩打量着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你是在故意等我，等我们？”
    .
    松田阵平通过玩家周围的实时画面，亲眼看着荒海彩和那个人一起离开基地，往东京赶来终于松了口气，让渡鸦给玩家留下新的线索
    就这样，一直等到日落。
    “叔叔，你去过这家钟表店吗？”半长发青年指着门口的牌子问。
    “我小时候去过，已经关门很久了。”路过的中年男人随意地扫了一眼，瞳孔中反射出破败荒废的钟表店。
    半长发青年收回视线，慢慢微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他抬头打量那间整洁的钟表店，接着走了进来。
    “下午好~”
    “下午好。”
    柜台后面坐着轮椅的男人斯文地抬起头，把手里的报纸放在一边，客气询问，
    “请问需要什么类型的表？”
    夕阳余晖从窗边透进来，将房间染成温暖的橙黄，连带着那人的侧脸都被勾勒出浅淡的金边。那是一张陌生的、他从未见过的脸。
    “可以修理吗？”
    “抱歉，我刚接手这家店，还不太擅长这些。”
    轮椅上的年轻男人凝视着他，
    “我有一个朋友可以帮忙，再过五分钟他就下班了，你是把表留下还是等一等他？”
    第201章
    伊达航定在修理店门口, 身后身侧传来一声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是我能看的吗？付费吗？在哪充钱？”
    “别说话，好不容易有动静了！我在思考剧情。”
    “你能思考出个屁。”
    两人突兀地推搡了起来，接着扭成一团, 打到了另一侧的绿川雅也脚下。
    一抬头，黑发蓝眼的npc默默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还要点形象, 努力拔出右手, 一撩头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紧接着就被另一个人按着脑袋砸在地上……没砸中, 砸在了绿川雅也突然伸过来的脚背上。
    黑色的皮鞋缓冲了那扎扎实实几乎可以夺命的一下重击, 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用的力，腿上轻轻巧巧地一勾, 就把两人分开了。
    “抱歉, 我有点听不清里面的声音了。而且如果流血了，有可能会破坏这个场景。可以，等下再打吗？”
    绿川雅也的目光带着歉意，那双蓝灰色眼睛像是雨后的远山。
    两个玩家同时被暴击了一下, 呐呐地说：“好的，好的。我们看，我们一起看。”
    也只能看，因为他们刚才就已经尝试过, 却没办法对副本造成任何影响。
    几个小时前。
    伊达航通过松田阵平放出的新线索推理到了这个位置, 一个距离松田阵平之前住的公寓很近的钟表店。
    他试探性地提出, 还没来得及说明推理的过程，和他走在一起的岩崎介羽就嘴巴张得老大, 几乎要把自己那头柔顺的粉色长发揉成鸟窝。
    “啊啊啊居然是这里！”
    其他人也突然癫狂起来。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我真蠢，怎么会没想到这里。”
    “明摆着的线索。”
    “我就说怎么可能之前无缘无故出现一个新场景！”
    他们有的互相抱成一团，有的原地蹲下起立, 有的开始无意义地转圈。
    伊达航：……
    伊达航站在原地不动。
    他之前从公安那边听说过这些人的精神状态有些异常，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时，还以为是他们潜在的精神问题发作，紧张地试图阻止过。但后来次数一多，也就麻木了。
    没有尝试钻进下水道找人，没有突然冲到马路上，没有试图跟到别人家里搜查……
    用昨晚娜塔莉的话说，‘像是一群随时要把教室里掀翻了的国中生。这种时候，不找到他们的担任教师（班主任），恐怕不会安静下来。’
    联想到松田阵平站在教室里作为教师训斥学生的离奇场面，伊达航居然得到了些许安慰。
    总比……咳、别的关系好。
    怀着这种诡异的安慰感，伊达航在路上，顺便问了一下这个地点有什么特殊，才让他们的反应如此奇怪。
    起初他们含含糊糊不肯说清楚，但伊达航已经做了四年的警察，又已经获得了他们的一定信任，所以轻而易举的套出话，拼凑出了一位名叫绿川雅也的男人的悲惨过往。
    哈哈哈，好巧，他有个朋友正好也用这个假名……假的吧……是吧？
    一想到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样，从毕业就消失，直到前些日子才听到些许消息，伊达航的镇定动摇了。
    但这时，他听到了后半截，绿川雅也因为萩原研二出事而迁怒怨恨松田警官，进而投向渡鸦首领。
    诸伏景光因为萩原研二出事迁怒松田阵平。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三个名字，却组合成了一句他看不懂的话。伊达航的不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头皮发麻，连脚趾都不太安分的羞耻感。
    可偏偏这个话题是他提起的，一路上走到钟表店门口，他脚步越来越沉，脸上的神情越来恍惚。终于来到这条因为生气不景气而已经衰落的商业街道，伊达航停下脚步，一抬头，又想到这个店在[乌鸦]眼里代表了什么，眼里顿时再次失去色彩。
    “我们……”
    话未说完，伊达航忽然感觉到强烈异样感。
    他敛声往周围看去，还是那样的街道，可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地面干净了些、电线杆上的广告位置少了，连墙上褪色的海报，颜色都鲜亮了起来。
    伊达航一点点扭头，果然发现，刚才还布满灰尘的钟表店敞开了门，吹出混合着木头、皮革和清洁剂的浅淡的风。
    而镶嵌着玻璃的木质柜台后，是一个正低头阅读报纸的年轻男人，从伊达航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微挑的眼尾和捏着报纸的修长的手。
    伊达航打量那只手，从久不见日光的苍白皮肤、淡青色的血管脉络看到修长手指上那枚荆棘缠绕造型的漆黑戒指。
    “administrator！”
    旁边的岩崎介羽脱口而出，“这是四年前的administrator！”
    她的声音很响亮，钟表店里的administrator却像是听不到一样，连眼皮都未动一下
    岩崎介羽却丝毫不意外，反而转过来给伊达航解释，“这里只是……一段记忆重现？差不多是这样，我们暂时只能看，没办法接触。”
    她说着，还伸手示范了一下，果然半个手臂直接探入墙里。伊达航压下心头的悚然，学着她的动作伸手去摸墙壁。
    并非他以为穿过空气的感觉，手接触到墙面时能感觉到轻微的阻力，但这种阻力就像是将手伸进水面、伸进稀疏的胶质，只要稍一用力就能突破。而且无论他怎么动，墙面都没有任何的损坏。
    伊达航缩回手，发现有人已经进去扑到administrator旁边故意做出掐脖子、用拳头砸人的动作。还有人一个架子一个架子的穿过去，故意把自己嵌在中间，仿佛玻璃柜里的人体标本。
    樱粉发色的女人捂脸，嘴上说“伊达警官，你别害怕，他们只是在闹着玩。”实际上眼里的跃跃欲试已经透出来了。
    但伊达航不是为此而沉默的。他只是惊讶于，明明是一起突兀闯入，伊达航还在观察的时候，他们却似乎已经迅速搞清楚了现状，甚至熟练地找起了乐子。

 第226章

    而岩崎介羽，稀里糊涂跟着他过来、一问三不知的她，却在看见的第一瞬间，精准笃定地给出了答案。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他们很习惯发生这种事情。这种将数年前的过往直接呈现在眼前的不可思议的神力，在他们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那他们呢？
    公安告诉他，渡鸦有一批又一批的精英。
    可伊达航却看见，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身形笨拙的人会突然擅长格斗或枪法，而需要观察和追踪的时候，他们又突然学会了搜寻痕迹掩盖身形；事情结束，这些能力又会从他们身上消失。
    像是……古时候宗教中从信仰的神祗处暂时借来力量的信徒。
    是这样吗，松田，这是你希望告诉我们的吗，他们不可说的来处？
    伊达航并未将自己的猜测表露出来，只是和刚才一样咬着牙签，笑呵呵地摆手，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场面，说起来，我们要怎么出去？”
    “出去很简单啦，只要往外走，走出这片区域就行！”
    “所有进来的人都会看到这一幕吗？”
    “也不是。”岩崎介羽知无不言，“只有……额，被选中的人才行。伊达警官，你不用担心，普通人是进不来的，也不会被吓到。”
    “那我们该做点什么？”伊达航将主动权抛给了岩崎介羽，试探她到底对这里了解多少。
    结果墙里突兀地探出一个乌鸦成员的脑袋，那个脑袋灵活而惊悚地转了一圈，把那张可以直接去拍广告的脸怼向伊达航的方向，然后咧开嘴、愉快地先岩崎介羽一步说明：
    “要找到萩原研二，把人带过来才行。”
    毕竟副本介绍里写着呢。
    【副本-钟表店（四年前）】
    【副本规则：请推动记忆场景，获得情报。】
    【副本提示：缺少关键npc[萩原研二]】
    副本里的乌鸦离开了一半儿，说要去传消息。似乎在这里，他们的远程传讯的能力被压制了。
    过了一段时间，离开的玩家闹哄哄地回来，这回，更多的乌鸦成员出现在伊达航面前。
    还带来了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
    “班长。”
    半长发青年不像此前在病房看见的一样懵懂，淡紫色的眼中一片清醒，含着笑，像是四年前。
    他丝毫没有解释自己从医院不告而别的原因的意思，如果他是萩原研二，就算不方便说，他也会给出一个眼神暗示才对。
    他没有，像是知道伊达航什么也不会做，一切都对现状没有影响之后，就这样轻飘飘地略了过去。
    “他在那里坐了多久了？”
    “……一个小时。”伊达航回答。
    就那么简单的一张即使阅读速度再慢，一个小时也早该看完了，可administrator还在读，似乎很细致。
    ‘萩原研二’走了进去。第一次，administrator给出了回应。
    等诸伏景光强制性地让那两个打闹的家伙安静下来，店里已经传出新的声音。
    “老板的朋友是专门做钟表修理的吗？”
    “不是，他是警察，只是爱好拆卸和修理，而且在这上面很有天赋。”
    “这么巧，我有一个朋友，也是警察，他也有同样的爱好。”
    半长发青年笑容不变，却莫名让人觉得冷了几分。
    为了不影响剧情所以只分布在钟表店周围的玩家上蹿下跳，
    “我就知道他在等松田警官！”
    “他刚才平均每十分钟看一次表！”
    ‘如果是四年前……这里是松田从警视厅回公寓的下班的必经之路。’
    伊达航思索着，目光再次落到administrator的手上，无意识地自语：
    “松田的那枚戒指，是什么样的？”
    “就是administrator手上这个啊。”
    在拳击馆看到过戒指的玩家顺口回答。
    第202章
    太好了, 不是对戒就行。
    伊达航早猜到那戒指是administrator送的，也猜到那枚戒指八成对administrator有特殊意义，眼前所见也不过就是验证了这些。
    他心态迅速平和下来。可钟表店里的另外一人, ‘萩原研二’大概也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目光落在了administrator手上。
    “我就在这等一会儿吧, 反正也不急。老板的戒指很特别, 从来没见过这种造型, 是专门定制的吗？”
    外面的玩家精神一振, 但他们已经被npc阻止了一次, 不敢随便说话，于是在群聊里疯狂哔哔。
    【要公布戒指是怎么来的了！】
    【有什么可兴奋的, 反正不可能是告白。】
    【但总有一点特殊的意义吧。】
    【渡鸦首领的象征？】
    【我们昨天问了一圈, 渡鸦的人根本不认识这枚戒指，连那个西尾瑛都不知道。】
    【我赌一百日元，渡鸦某个隐藏宝藏的钥匙。】
    【那我赌一千元，关系到渡鸦生死存亡的东西, 比如把柄啊，情报啊。】
    【岩崎介羽：我赌一日元，和我们有关。】
    玩家们大惊失色，齐齐看向突然发言的岩崎介羽。
    樱粉发色的女人得意地挑眉。
    【岩崎介羽：别忘了戒指什么时候出现的, 虽然松田警官忘记了密钥的事情, 但是我们那次回到游戏之后, 你们就没发现松田警官的态度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吗？】
    更温和了，对他们也更加纵容, 谈吐间更加随意了。
    在萩原研二失踪之前，即使被失忆的事困扰，怀疑起自己似乎和组织有所合作, 但是松田阵平的态度并不算紧迫。
    说是不希望administrator知道，悄悄使用了administrator的邮箱，但是以松田阵平这种看似我行我素，实际上边界感很强的性格，这种随便使用对方邮箱联系的行为，本身就已经表明了倾向。
    论坛中松田阵平和administrator的关系讨论的越来越多，有一半原因都是松田阵平自身松弛的态度。
    【岩崎介羽：所以一定和我们有关，administrator估计和松田警官编了一堆我们的来历。】
    她一通分析，最后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岩崎介羽：其实是荒海姐说的。】
    已经半信半疑的玩家们彻底被说服，而意念控制光屏聊天的速度远比正常说话要快许多。
    钟表店里，administrator只不过沉默了短短一瞬。他顺着萩原研二的视线，凝视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
    “这不是我的。”
    欸？
    欸欸？
    玩家们愣住了，伊达航和诸伏景光也微微错愕。
    偏偏这时候，他们忽然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
    戴着墨镜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了。
    他看上去比玩家们所熟知的松田阵平要更年轻一些、也更沉郁一点。头发稍有些凌乱，黑色的羽绒服敞开着露出里面同色的西装和皱起的衬衫领口。
    他单手抄在兜里往店门口走，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像是在发消息，却又心不在焉，仿佛沉浸在了某些回忆中。
    此时此刻，恰好在里面俩人的视觉死角。
    玩家们躁动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惊喜地叫出松田阵平的名字，店内的administrator说出了下一句话。
    “这枚戒指，是一个朋友托我代为保管的。”
    卷发男人的脚步顿住。
    他那双暗青色的眼睛被墨镜挡着，可是紧绷的下颌和拉平的唇角，都传递出另一种崭新的不太愉快的信号。
    等等，松田警官在不满吗？这和我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玩家们晕晕乎乎，可片刻后，松田阵平脸上的不愉快淡去，又恢复了冷淡散漫的神情。
    他路过所有人，走进了钟表店。视线明明扫过半长发青年，却没有半点波澜地移开，落在administrator身上，
    “这就有生意了吗，我还以为你要挖一个地下室画魔法阵，再从异世界里召唤客人。”
    如果萩原研二真是碰巧进来的客人，此刻应该也会因为这话里的暗示而考虑离开了。
    嘲弄的语气，毫无顾忌的态度。和玩家们的设想和谐场景大相径庭，也和他们认识的松田阵平截然不同。
    玩家们像是突然被瓢泼大雨浇下淋湿的小鸡仔，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互相望着。而这里唯二的两个npc，两个活人，也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伊达航咳了一声，语气疑惑地开口：“怎么松田看起来不认识萩原？”
    岩崎介羽被提醒了，连忙去看任务说明发现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缺少关键人物[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已经在这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被……承认。”岩崎介羽含糊掉了中间的某个词，但已经足够伊达航理解了。
    他若有所思，转向绿川雅也，“这位绿川先生有什么看法吗？”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妙，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刚才在路上听过的爱情故事。果然玩家们的眼神一下子变了，纷纷看向诸伏景光。

 第227章

    诸伏景光：“……这个时间点，萩原研二刚昏迷没两个月。”
    玩家们很难在这样不明显的暗示下立刻反应过来，但房间内的半长发青年已经听懂了。
    “松田警官，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他笑盈盈地开口，主动伸出手“我叫……”
    那四个字没能说出来，玩家们只看见他的嘴张张合合。
    这下，岩崎介羽最先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因为萩原研二刚昏迷成为植物人不久，所以在松田警官眼里，他不可能出现在这。我们要做的是让松田阵平意识到萩原研二醒来了！”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副本规则就发生了变化，从之前的缺少关键npc萩原研二，变成了证明npc[萩原研二]清醒。
    有了目标，玩家们顿时兴奋起来，松田阵平本人也松了口气。
    当然不是钟表店里的松田阵平。
    现在玩家眼前的渡鸦首领和二十二岁的松田阵平，都不是他本人，而是松田阵平以自己的记忆为模板制造的npc。
    松田阵平以往不愿意这么做，虽然理论上可以实现，但是就像是玩家们一直以来的顾虑一样，通过复制记忆捏出来的npc，就算是一点变都没有，也不能保证往后的行为模式一模一样，更别说松田阵平还要在其中加一些改动，加上莫须有的渡鸦首领的存在，不可控性太强了。
    但……萩原研二离开的时候，告诉了他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我想起来了’
    ‘它可能错的，告诉它。’
    ‘乌鸦和administrator……’
    乌鸦指的一定是玩家，那‘它’呢？
    萩原研二说的是‘告诉它’，而不是‘阻止他’。
    松田阵平不认为这是一个仓促的口误，以他对萩原研二的了解，如果萩原研二觉得对方有威胁，一定会说得更加坚决，尽可能地传达出不会让他误会的含义。
    所以萩原研二的意思就是‘它’可以沟通的。
    一个和萩原研二有关联的，可以沟通的存在。萩原研二过去知道，又忘记了。
    如果再进一步联想的话，还有什么是被萩原研二知道又忘记的。
    是伊达航、降谷零、诸伏景光……是松田阵平。所有人中，唯有松田阵平正正好，几乎贯穿了萩原研二的整个人生。
    萩原研二不只是忘记了松田阵平，就意味着他可能失去了从七岁起的所有记忆。
    萩原研二的记忆去哪了？
    ……松田阵平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得到了答案。还能在哪里？当然是邮件中那一个总是让他幻视萩原研二的人。
    它指的是■■■■。
    它有萩原研二的记忆。
    它是，利用萩原研二的记忆制造的……npc。
    可萩原研二怎么能做到这件事？
    除了有管理权限的松田阵平以外，可能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能力，就是纸居圭介。松田阵平早就质问过，但纸居圭介发誓不是他做的，中途也确实没上过线，更何况，这件事对他什么好处也没有。
    ‘我需要在不引起他警惕的情况下困住它，把这件事搞清楚。’
    那天在医院，松田阵平对降谷零这样说，于是有了之后的计划。
    再加上hagi忽然消失，松田阵平不确定他是不是就在自己的身体里，才有了这样一个证明萩原研二是萩原研二的副本。
    总之，出于种种原因，松田阵平根据目前的情况，为当年的他和administrator设定了剧本，顺便洗白一下戒指的问题……
    松田阵平本意如此，但他看着眼前的画面，表情渐渐扭曲了，怎么回事？这是我的剧本吗，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谁？
    “你叫什么不重要。”
    钟表店内的‘松田阵平’嘲讽一句后，再没有半点虚与委蛇的耐心，直接对半长发青年下了逐客令，
    “店打烊了。”
    玩家们：？
    半长发青年就这样被赶了出来，店门直接在他们面前关上。
    虽然门的存在毫无意义，但是这个行为已经足以让他们呆滞半晌。
    一群玩家把脑袋挤进门里，却发现自己又猜错了，里边的氛围虽然不太好，却并非他们所想的剑拔弩张。
    松田阵平站在那，任由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让那些躁动的、压抑的情绪展露无余。
    相较于他的情绪和神情，他说出口的话几乎可以说得上算是平和克制：
    “如果下次再故意让我来赶人，我就把他带到警局，我不信他身上一点违禁品没有。”
    “抱歉，我现在的身份不太方便。”
    “……没人让你道歉。”
    松田阵平像是失去了说话的兴致，越过administrator，往二楼走去。
    但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玩家们按捺不住直接穿门进入房间从四面八方围观、连诸伏景光和伊达航都已经进来后，轮椅上的administrator突然道：
    “我可以换一个身份，找个理由死掉。”
    松田阵平的脚步停下了，他似乎想转头，却在凌乱的黑色卷发刚刚摆动时猛然刹住。
    最后只站在那里，仿佛暴风雨前极端压抑的、随时能迸发雷电的阴云，让旁边的玩家都战战兢兢屏住了呼吸。
    一片沉默中，松田阵平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短促而干涩的气音，
    “说得真轻松啊。”
    “随便，尽快。”
    第203章
    哪怕是玩家, 都能感觉到松田阵平的本意与说出的话截然不同。
    在感情上比较敏锐的岩崎介羽惊疑不定地打量两人，脑海中的猜测接着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松田阵平却不再说话, 沉默地上了楼。
    所有人眼前一闪，在回过神来, 已经站在钟表店外面的街道上。
    刚刚已经暗下去的天又重新亮了起来, 回到了傍晚。钟表店的门也从闭合变为敞开, administrator坐在柜台后, 和之前一般无二。
    玩家们恍然大悟, 刚才的场景没推动成功，读档了。
    他们苦思, 很快有玩家发现了盲点,
    “松田警官知道administrator能复活吗，那应该早就知道我们能复活了，可他不是爆炸的时候才知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玩家们旁若无人地蹲在一起，激烈地讨论之后, 得出结论，现在是松田阵平失忆之前。
    “一开始松田警官交给我们的那个调查通话记录！”
    “现在松田警官悄悄和组织合作的时间！”
    “等下，那按照那个通话，现在松田警官正在研究怎么制造……”
    制造可以独立于身体存在的意识, 也就是玩家。
    玩家大为震撼, “就在二楼？”
    一群玩家蜂拥而上, 像蟑螂一样再次入侵钟表店。片刻后，又都悻悻地回来, 因为二楼有空气墙根本上不去。
    得推剧情。
    玩家们渴望的目光投向npc们。
    伊达航和诸伏景光站在一边，碍于身份问题，他们始终没有和彼此交流, 但都把玩家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是故意放任玩家们尝试。
    此刻，看他们失败，伊达航暂时留在原地没动，诸伏景光却看向了路灯下。
    那里，半长发青年一言不发，目光却穿过昏昧的日光，始终落在administrator身上。
    诸伏景光向他走过去，结果刚才还扎堆的玩家像是忽然有了目标，一大半凑了过来，让诸伏景光一下子想起前段时间被他们围着的场面。
    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主动打招呼，那他们必然会凑过来，但如果理都不理，直接去做自己的事，那他们反而耐心安静地跟着不主动打扰。
    诸伏景光想不明白他们的脑回路，但却已经摸清楚了他们的行为逻辑。他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强行忽视他们，对半长发青年无奈笑笑：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之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
    半长发青年收回目光望向他，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在夕阳的余晖显得越发透澈，也越发……非人。
    可诸伏景光像是没发觉似的，依然微笑着等他的回答。
    “萩原。”他甚至喊了那个名字，“你不去再和他聊聊吗？”
    半长发青年一下子回过神，对他眨了眨眼，
    “去，当然要去了，总不能一直留在这。”
    玩家们兴奋起来，一起跟过去等待新的剧情。
    但半长发青年走进钟表店，进去后却话也没说，直接走向二楼。
    玩家们既迷惑，又激动。
    钟表店的柜台前，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却合上了报纸，略微侧过头，“请停下，你不能上去。”
    他的态度明明很客气，声音也不算冰冷，可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婉转的余地。
    “为什么不能？ ”半长发青年仿佛听不出来似的，讶异地反问，“不亲眼看一看，我要怎么回话，怎么确认松田阵平不是在骗首领？”
    什么东西？玩家们的激动消失了，变成了纯然的迷惑。

 第228章

    “我已经确认过了。”轮椅上的年轻男人平静道，“你上去会惹他生气。”
    半长发青年置若罔闻，继续往上走，一步，两步……他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开个玩笑而已。”他缓慢地举起手，转过头，却在和刚刚被伊达航和诸伏景光留在外面的前排玩家对视的瞬间，目光一凝，冷喝：
    “动手。”
    玩家们下意识冲了出来。
    迎面，撞上了administrator冷淡的目光。玩家们顿时瞪大眼睛，哎，不对，我们怎么能被看到了？
    可这时候萩原研二已经再次开口了。
    “我可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悠悠道，“现在你还非要拦我吗，等下让他看见就不好了吧。”
    administrator略微抬起的手放下了，
    “你想看就看，但请别弄乱上面的东西。”
    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一直在尝试突破通往二楼的空气墙的部分玩家身前的阻碍顿时消失。
    玩家：？！
    就这样开新场景了？
    玩家一万个迷惑，但是半长发青年此刻却没有继续往上，反而转了回来。
    “我上去了会怎么样？”
    “会下来。”
    “我的意思是，我上去的记忆是直接会消失还是被修改？”
    轮椅上的年轻男人终于抬头正眼看他，但神情却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在说什么？”
    毫无破绽。
    但第一波玩家已经冲上楼又冲回来了。他们茫然的站在楼梯口：
    “上面什么也没有啊，就是普通的空房间，我还被拍了照片……”
    话没落下，administrator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抬起，所有人眼前的景象收缩，突兀地又一次回到傍晚的钟表店门口。
    这时候所有玩家都收到了同一条消息提醒。
    【你的记忆已被修改。】
    【你认为二楼是npc[松田阵平]的实验室。】
    【你失去线索[二楼照片]】
    玩家们的记忆当然没被修改，所以这也只是几条任务记录。但这时候所有玩家都想起来了刚才萩原研二那句。
    ‘我的记忆是会被修改还是直接消失？’
    靠！
    为什么啊？！
    岩崎介羽蹭到了伊达航旁边，替所有玩家问出口：
    “伊达警官，我没看明白！”
    伊达航摸了摸下巴，解释：
    “你们没发现松田对……萩原的态度特别差吗？他虽然脾气暴躁了一点，但是也从来不会随便对陌生人发火。所以我们猜测，萩原在松田眼里，应该有其他身份。”
    “那这个身份是什么？听他们两个的对话，应该是经常来找administrator，但administrator又不好开口拒绝的人，所以他和administrator很可能是同一个立场。而松田能直接让对方离开，说明松田的身份能压制对方或者对方身后的势力有求于他。”
    “是渡鸦派来试探情况的人？”岩崎介羽恍然，“我们一开始被看不见是因为没有身份，刚才动手的时候有人行动了，就被默认为是萩原研二带来的渡鸦的人。”
    “对。”伊达航的声音低了几分，“准确的说是上一任首领的人……”
    administrator的身体状况看上去不太好，过分苍白的皮肤也证明了对方很少外出，所以administrator极有可能真的如他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是上任渡鸦为了得到那种特殊的能力而制造出的实验品。
    但如果administrator有能力死而复生和修改记忆，那绝不应该只有现在的地位，抑或者是被放出来。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就是administrator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上任渡鸦首领。”半长发青年笑盈盈接话，“说到这儿你们还没明白吗？”
    玩家们：……
    半长发青年唇角的弧度不变，轻声细语，
    “小阵平绝不可能为了让我醒来，和一个危险邪恶的地下势力合作，甚至放任他们多年来继续在暗处盘踞，操控日本。”
    “所以，是他先从administrator知道了他的特殊之处，知道他能制造出你们，才有了这个让我苏醒的借口。”
    “你们看见的空荡荡的二楼就是证据。”
    玩家们张目结舌，岩崎介羽语无伦次：“这个、这个借口有什么用……”
    “用来保护administrator呀。”他轻快地说，“他自己出面，用这个借口拉拢组织的力量，进一步把administrator送到渡鸦首领的位置上。”
    玩家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对吗？administrator在松田警官心里有这么重要吗？
    不对，好像真有，松田警官不是一直都相信administrator吗。我们被西克斯在论坛写的那点东西做局了！
    等等……还是不对劲。如果萩原研二不重要，administrator怎么可能会暗杀他，松田警官又因为萩原研二要和administrator决裂。
    岩崎介羽努力头脑风暴，恨不得抓一个外置大脑来替她想，但是拉开列表一看，现在进入副本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脑袋空空。
    心碎了。
    松田警官你该不会在和administrator一起做局骗我们吧。那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把他们骗进来，只能是……
    萩原研二。
    脑子里的灯泡一下子亮了起来。
    岩崎介羽：“……”
    她都猜到了，那看起来就很聪明的萩原研二本人呢？
    她僵硬地转向半长发青年，得到了一个笑容。
    对方真的很爱笑，笑得也非常好看。可怎么说，有种……玩其他游戏的感觉，不像第二人生了。
    岩崎介羽压下那个古怪的想法，努力去思考现在的剧情，如果这个场景依然是松田警官设置下的话，那一定会给他们留下线索。
    快想想想想。
    可想着想着，岩崎介羽还是忍不住跑偏到萩原研二身上。
    实验，意识，萩原研二苏醒。
    那个电话怎么说的来着？
    ‘……只能制造新的，不能复活死人。就算你再尝试无数次，也最多是制造一个拥有他的记忆的意识……’
    拥有记忆的意识？！
    岩崎介羽睁大眼睛，脱口而出：
    “你不是萩原研二本人！你是萩原研二的记忆制作的意识！”
    在她说出这句话瞬间，系统提示音响起。
    【您已确认[萩原研二]身份。】
    【恭喜通关[副本-钟表店]】
    副本内的全部玩家同时通关了副本。
    包括玩家[萩原研二]。
    进入副本，则默认接受了所有的副本规则。通关副本，则代表承认副本内的结果正确。
    松田阵平想利用这种方法，让使用萩原研二身体的那个意识脱离萩原研二的身体，让萩原研二恢复。
    这是最有可能实现的方式。而整件事情最大的不确定性，就是纸居圭介所说的那一点。
    ‘萩原研二’应该能猜到松田阵平失踪这件事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都是一个陷阱。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进来了。
    副本完成，又尚未彻底结束关闭的这段时间，所有玩家和npc都被弹出副本。
    只剩下半长发青年一个人站在街道上。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不安。他饶有兴致地扫了一圈周围的景色，又伸手从绿化队带里揪了一片树叶。
    “真神奇，完全和外面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小阵平。”
    他转过头，看向正从钟表店里走出的真正的松田阵平。那种轻松的语气，和松田阵平记忆中没有丝毫的区别。
    “……我不知道。”
    松田阵平最终还是先回答了他，才继续问：
    “告诉我你的记忆到什么时候？28岁？29岁？怎么回溯时间的，纸居圭介帮了你？情况多严峻，才让hagi用这种方式向我示警。”
    第204章
    萩原研二今年二十二岁, 是刚从警校毕业一个月的新人警察。
    十点零五分，他接到任务，来到一处高层公寓。
    十点二十七分, 居民即将疏散结束。
    十点二十八分，急性子的幼驯染已经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十点二十八分零五秒, 萩原研二走到一边接电话。
    十点二十八分十六秒, 萩原研二听见了身后的惊叫声。
    十点二十八分十九秒, 萩原研二被爆炸的冲击波推下楼梯, 失去意识,
    再睁开眼，他来到四年之后。
    医生说, 他即将二十七岁, 是奇迹苏醒的植物人。
    一切都变了，父母脸上多出许多皱纹，姐姐也看上去更加成熟。曾经认识的朋友，有的已经结婚生子, 有的已经消失不见，连电视上的演员明星都是他没见过的面孔。
    但家人还是家人，朋友还是朋友。
    幼驯染……也还是幼驯染。嗯……
    萩原研二发现事情出了一些意外。
    松田阵平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刚成年的学生、普通的上班族、自由职业者、各界名流、甚至资产丰厚的富豪。

 第229章

    萩原研二应该为他高兴的，假如这些人没有在来医院拜访时时刻将目光投注在松田阵平的身上、脸上；假如他们没有总是趁松田阵平暂时离开时拙劣或巧妙地从他这里打探松田阵平的消息；假如……他们没同时用那种微带暧昧的眼神打量他和小阵平……
    乍然失去四年时光, 萩原研二本来应该有大把的时间去迷茫、去失去, 然后在朋友的帮助下把自己的生活导回正轨。
    但与世界产生的隔阂尚未完全清晰, 萩原研二甚至还没能腾出来时间去思考人生，思绪就被这些古怪的人填满。
    他心里的迷惑像是气泡一样一个接一个,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另一件事情更荒诞。
    松田阵平，他的幼驯染, 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似乎正在限制他的活动范围。
    萩原研二起初很理解，他在和小阵平打电话的时候昏迷。很难不给小阵平留下心理阴影。
    但随着时间推移，萩原研二身体逐渐恢复……他还是不能离开医院。
    过去看似固执实际上很好说话的小阵平这时候像变了一个人，用一个个拙劣的理由把他留在医院，甚至于伪造病例。
    真正原因呢？
    萩原研二不知道，他找了个理由骗了一个来医院的人。
    那个人叫栗山幼生。
    “放心，我有外援！”栗山幼生兴冲冲地答应下来，然后找到了赤井秀一。
    萩原研二过去的二十二、不，二十六年人生里，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要从松田阵平安排的看守下逃离。松田阵平大概也从来没想过。因此疏于防范，总之，他成功来到了医院的边界。
    他走出医院，发现明立流国际医院之外，什么也没有。
    半透明的果冻似的空间里，空间时刻都在扭曲，无数信息飞快闪过，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他只是知道了，知道会有“身体”从这里诞生，从诞生的那一刻就会和世界产生链接，他知道有人“死去”，得到“身体”，再从这里离开。
    然后，大脑中有什么被擦除。像是本来是一堵墙的位置，他本来以为没有路的地方，忽然变作玻璃，能清晰地看到背后的光景。
    萩原研二想起来，他不是昏迷了四年多，他已经死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人控制，主动转回了医院的方向，和他一起出来的人看着他，惊叫了一声，
    “administrator。”
    再清醒，他回到了医院，身边只有松田阵平。
    “你付出了什么？”
    萩原研二脱口而出。
    死而复生，复活，这样堪称禁忌的事，就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萩原研二几乎不用多想，就将松田阵平周围的古怪与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没有什么。真没有！你那是什么眼神。”
    松田阵平气恼，还没等他问，就一连串的说出来。
    于是萩原研二知道了渡鸦，知道了administrator，知道了组织的存在，知道了现在日本公安正在和渡鸦、和数个国家同时合作合作，铲除组织，甚至知道了两个好同期正在卧底的事。
    松田阵平说他本来应该在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之后醒来，但是松田阵平心急了一些，提前唤醒，所以导致了一些后遗症，所以要到一个月以后，萩原研二才能离开这里。
    松田阵平很不擅长撒谎，萩原研二轻而易举地看得出来，并不是要等待一个月，而是松田阵平要在这一个月之内达成什么。
    但萩原研二并没有戳破。
    即使他心里的担忧已经像是被剧烈摇晃过的可乐罐中的泡沫，无时无刻不在撞击着铝制的内壁，他也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此刻心里转过的念头，松田阵平一定考虑过了，一定权衡过了，一定是在做他也认同的事。
    他相信松田阵平如同相信自己。
    而眼前的卷发男人看着他两秒后，忽然肩膀往下松了松，坐在他旁边。许久，他低声道，
    “可能要更久一点，可能不只一个月，但应该不会太久。”
    萩原研二长叹一口气。
    “我已经没有借口继续敷衍姐姐和爸妈了，不如装病吧。”
    “……”
    “那是不是你不用找借口拦着班长来探病了。”
    “……啧”
    “是不是他们两个也来过？也被你找理由拦下了。”
    “……啧。”
    非常典型的心虚表现。
    萩原研二嘲笑他，然后演变成一场被放水的搏斗，最后两人躺在地板上，大病初愈的萩原研二平复呼吸后，轻声说：
    “还有，你对那些家伙，有点太纵容了哦……像是在告别。”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会，说，“你可以理解为，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人为制造出的产物吗。
    也很合理。
    不认识他，却要趴在他窗户前和他打招呼；在医院蹲了一天，却对整个东京的情报了若指掌；前一秒还好奇他的药什么味道，下一秒就能掏出枪精准命中窗外入侵者的胸口。
    一群明明有着成年人的心智，特殊的能力，行为却像是小孩子一样既天真任性又……残忍的人。
    没有道德感、不受秩序约束。
    萩原研二看着血花迸溅到玻璃窗上，又从玻璃窗上看见反射出的那人脸上懊恼的表情，
    “哎呀，掉下去不会摔死吧，那松田警官要生气了。”
    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说：
    “渡鸦的人怎么回事，居然会让组织的杀手闯到这。靠，administrator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是组织。
    那人最终还是死了，不是坠亡，是服毒自杀，渡鸦的人阻止不及。
    萩原研二把每个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没有错过浜野敏生眼里的那一丝如释重负。
    不是组织。
    是渡鸦，渡鸦内部出了问题。
    萩原研二告诉了松田阵平，松田阵平让西尾瑛重新接管明立流。
    那个和他昏迷前差不多年龄的年轻男人迅速处理了浜野敏生留下的烂摊子，此后再没有人突破封锁。没多久，松田阵平又让他找理由让松田叔叔和他爸妈也暂住在医院。
    他解释，“我正计划切割隔离渡鸦的势力，渡鸦有些高层发现不对劲了，于是收买了浜野敏生。”
    “那administrator呢？”
    萩原研二问，“如果最后渡鸦被彻底打散，administrator拿一笔钱到海外或者换个身份定居？反正也没有知道他的长相？”
    松田阵平目光游移，含糊地说，
    “算是吧，他说他有自己的打算。”
    松田阵平最近很忙，于是一股脑地把他手里的部分事项交给了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被迫赶鸭子上架，但还是能从中读出松田阵平以及降谷零他们的打算。
    渡鸦的根系太过茂盛，羽翼太过丰满，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这可能是一个长达数年的计划，要逐步离间派系、转移资产，缓慢地腐朽松解这棵巨木，以防止它倒落时砸伤无辜的人。
    萩原研二绞尽脑汁，日日加班。直到某个晚上，松田阵平突然打电话给他。
    “……他们已经走了。”
    松田阵平的声音低沉，模糊得像是要消散在夜风里，“hagi，出来喝酒。”
    醒来两个月，萩原研二第一次走出明立流国际医院，但他到了约定的地点，却没有找到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失踪了。
    萩原研二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迅速联系上了公安，在找人的同时没忘了转移了松田父亲和他的家人。
    果然，本应在温顺的沉默中走向瘫痪的庞大势力像是忽然有了灵魂，原本相互猜忌、近乎停摆的据点迅速运转。
    一夜之间，数个新闻电台、线上直播平台被操控着播放数名高官议员收受贿赂甚至收黑l帮献金的丑闻。
    当部分被证实之后，舆论彻底被掀起，群情激愤之下，其中被诬陷的那部分——坚持解决渡鸦的、降谷零等公安背后的支持者——也被迫引咎辞职。
    而就在这个间隙中，渡鸦迅速吞没、消化了组织的遗留财产和大部分成员，膨胀成一个新的、比组织更加庞大的可怕势力。
    一张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布局的精密而冷酷的网，在[乌鸦]消失的那一刻，骤然收紧，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之后，萩原研二他们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年。
    身份暴露，躲避追杀，在暗处组织能够反抗渡鸦的力量……代价很惨重。
    萩原研二最初还会梦到松田阵平，但后来他开始恐惧这件事，因为他梦里的太多人已经彻底离开。
    而就在他二十九岁的某天，回到东京，遇到了一个小男孩。
    江户川柯南。
    那个男孩不仅知道渡鸦，还惊人的敏锐，发现了他和渡鸦有关，缠上了他。
    萩原研二反过来调查江户川柯南，却在他身边发现了失踪已久的……变成小学生的宫野志保。

 第230章

    而江户川柯南还有一个朋友，叫泽田弘树。他们认识的原因居然也和渡鸦有关。
    “当年我发现了养父的秘密，害怕极了。忽然有人私下找我，希望我帮忙检查一部分代码的问题，虽然我当时没来得及研究出结果，那人还是先帮了我。可能对他来说只是一件顺手的事情，但是我一直很想感谢他，结果……”
    查到了渡鸦头上，被追杀。
    萩原研二从他的话里猜测出，那人可能就是小阵平。时隔两年再次听到松田阵平的消息，让萩原研二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你知道全息游戏吗？”
    泽田弘树从中获得了灵感，以此为基础，制作了一个ai，叫做诺亚方舟。
    “诺亚非常厉害，能实时收集世界各地的公开数据……所以我以它为蓝本，和阿笠博士制作了全息游戏，你要不要试一试？”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有点恍惚地进入了那个样式潦草的全息游戏舱。
    登录的那一瞬间，他的意识忽然被抽离，又一次站在果冻似的半透明空间里，扭曲的空间里不断地闪烁着他看不见的无形的信息。
    游戏，居然是游戏。
    松田阵平当初说过的话不断萩原研二脑海中回荡。
    “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原来是这样。
    他们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是虚拟的……数据人物。
    这一次，萩原研二看见了无数根线。有两根最明显，最清晰。
    他拽住了他们。
    第205章
    就这样, 两年前死亡的纸居家家主，两年前失踪的组织代号成员西尔孚，出现在了萩原研二面前。
    但萩原研二没有任何可以约束他们的实质性手段, 他只能谈判。
    而纸居圭介果真如传言一般，是一个难缠的家伙。
    “我知道administrator, 也能联系上他, 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这位据说自杀而死的纸居家主穿着精致的高档西装, 因为嫌弃椅子不够干净而不肯坐下, 就站在窗边, 用手帕擦拭西装上的昂贵袖扣。
    而西尔孚，也就是八朔真司, 却十分随意。他没骨头一样瘫在沙发上, 露出往饼干里挤了芥末但不得不自己吃的惆怅表情，
    “萩原先生，别看他，看着我吧。我可不想谈判, 尤其不想和他站在一边，我是免费的，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然后这两人吵了一架，纸居圭介逐渐妥协。
    事情本该是这样, 但萩原研二敏锐得可怕, 在看到这两人的第一眼, 看到这两人之间相处的态度，他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一件事。
    纸居圭介和八朔真司之间的关系并非停留在他们消失的那一刻, 换句话说，并不是被他‘唤醒’的，他们此前一直生活在某个地方, 有过持续的交流。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由数据虚构出来的世界吗？萩原研二无法确认，但他可以确认另一件事，这两个人的此刻争执有水分。
    他们在试探，说明他们有所顾虑。
    “看来你们回不去了，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
    萩原研二真心实意的愧疚，换来一片突兀的寂静。
    合作就此开始。
    “我怀疑administrator是因为得不到松田警官的心疯了。”八朔真司叹气。
    “少看当初的论坛。”
    纸居圭介阴沉地说，“现在你没有技能，我只有1%的权限，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怀疑最初administrator向松田阵平透露我们的存在，又故意放任松田阵平陷入生死危机，就是为了先引出我，然后彻底关闭……”
    “你觉得他对松田警官的感情是装的？”
    “……”
    两人齐齐陷入沉默，有种想互相反驳但是又找不出理由的样子。看得萩原研二有点想笑，又不太能笑得出来。
    他一直觉得松田阵平活着，并非纯粹的直觉和虚幻的希望，而是和渡鸦的动静有关。
    起初是班长发现了线索，在调查过程中发生车祸。车祸真的是意外，但娜塔莉小姐在家里自杀时被路人救下却不是。
    那个路人在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都认为一定是渡鸦的人做的。除了松田阵平的影响，他们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administrator专门救下一个于他而言无关紧要的人。
    也是那时，渡鸦安分了许久。直到他们再次找到线索。这次是降谷零，降谷零失踪后三个月后，他在某天夜里零点零分，收到一封空白的匿名邮件。那是他和诸伏景光约定好的暗号，意味着降谷零牺牲了。
    又是一段出奇平静的时间。再往后，是赤井秀一带来诸伏景光的死讯。
    每每有和松田有关的人出事，渡鸦都会陷入诡异安分的寂静，让其他人有喘息的机会。像是……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暂时补偿谁。
    administrator对小阵平的感情未必是假的，但如今，讨论这种事毫无意义。
    半长发青年没有把这段对话都详细说出来，松田阵平也无心去想了。这样可怕的未来，即使只是听一听，也觉得痛苦。
    他为在这个过程中出事的好友和其他无数人而愤怒，更不敢想象在那样的境地下的萩原研二。而造成这一切的是渡鸦，是一直掌控在他手里的渡鸦。
    他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却听见一声轻笑，
    “小阵平，这时候应该问他们最后怎么成功的才对。”
    被松田阵平指出他不是萩原研二后，他就调整了自称，可是此时说出来这句话，却还是为了打断松田阵平沉郁的心情。
    “……你们怎么成功的。”
    “十几年前，宫野夫妇研发药物时，意外得到了一种叫做aptx4869的致死药物，而这个被搁置的计划在前两年忽然重新启动。但渡鸦不知道，它有几率让人返老还童。”
    松田阵平知道吗？
    这个研究被重新启动的时间过于巧合，几乎就在伊达航离世、降谷零刚失踪那段时间。
    “他觉得你可能是希望它发挥什么作用，或者说你和小降谷他们，曾经商量过一个没来得及告知他们的计划。”
    “果然，他猜对了。”那双淡紫色的眼睛里透出笑意，“弘树和纸居他们仔细检查后发现，柯南、灰原他们登录全息游戏时的数据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继续分析，发现了回到过去的可能。”
    已经有了方案，但是他们很快就有了新的难题。‘萩原研二’不能回到自己身体，否则很有可能会继续被困在明立流国际医院，而且被administrator盯紧，什么也做不了。
    但凭空捏一具身体？纸居圭介做不到。
    所以当时录入了还活着的赤井秀一的数据，不能掌控，但是起码可以交流。就这样，哪怕只能投放一个利用萩原研二的记忆制作的模拟人格，也有改变过去的希望。
    一切都搞清楚了。
    松田阵平目光落在半长发青年的脸上，又因为他和萩原研二近乎一模一样的神情而沉默。
    “出去之后，hagi会恢复吗？”松田阵平问他。
    “可能会先昏迷一段时间，等之前剪切下的记忆逐渐和他自己的身体重新融合，之前的部分应该不会出差错，未来的……忘了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呢？”
    “我？我当然会消失。”半长发青年怔住，讶异地笑起来，
    “别这样看着我，如果是他本人的话，应该会难过。可我不会，我只是在模拟他的感情和行为，不代表我真的能理解共情你们。比如我现在知道administrator可能不是造成一切的元凶了，但是我一点也不会为此愧疚，甚至不好奇到底是谁，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噢对了，抱歉。”
    半长发青年诚心诚意地说，
    “其实应该从一开始就想办法和你开诚布公的交流，而不是自作主张地利用组织消磨渡鸦的力量。”
    这便是萩原研二本人所不会做的事情了，当有可能会涉及到大量无辜的人时，萩原研二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做出这种决定。
    但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松田这边只是听他描述就知道那个未来的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之前专注于协助降谷零他们解决组织，却忽视了渡鸦表面的温顺之下的危险性。当玩家们都离开之后，他和世界意识的契约结束，管理员权限理所当然也会消失。而这时，渡鸦反扑了。
    这也是为什么那个他提醒hagi他们。用这种方式提醒他的原因。因为如果早就提前想到的话，并不难解决。
    他不应该急着让玩家们离开。
    “谢谢。”他说。
    钟表店及其街道都在悄无声息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副本结束了。
    松田阵平面前的萩原研二闭上眼睛，身体委顿，即将摔到地上时，被松田阵平一把接住。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数道抽气声。
    松田阵平快速确认了萩原研二的情况，才抬头打量，景光的身影站在一个角落里，和他短暂对视之后悄然撤离，玩家们则挨挨挤挤，几乎侵占了全部的空间。

 第231章

    某个樱粉发色的女人遮遮掩掩地在柱子旁边，单手捂在嘴上，装作不经意的，但视线不断撇过来。
    “谁搭把手。”
    一瞬间涌上来的玩家数量几乎可以组成一个□□担架。
    “……不用了。”
    松田阵平坚定而迅速地撤回一个昏迷状态的萩原研二，和班长把人带出来。
    一辆明立流专用的黑色商务车等在外面，暂任司机的西尾瑛已经打开了车门，帮忙将萩原研二横躺着安置在后排。
    松田阵平绕进了副驾驶，和班长告别，“帮我看着他们一点。”
    “你干脆再给我发一份工资算了。”伊达航哼笑了一声，转身走向玩家。
    车辆驶进越发浓郁的夜色，时间也在寂静中流淌。
    明明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一天，脑海里的更是思绪左右冲撞，让紧绷的神经一刻都不能松懈，可松田阵平就在这种寂静中越来越困倦，越来越朦胧。
    就在大脑迟钝到没办法做出任何有效思考的时候，他听见了西尾瑛的声音。
    “松田先生。”
    西尾瑛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松田阵平，语气也和平时一样拘谨而恭顺，带着几分习惯性的迟疑。
    松田阵平没有回应。
    “松田先生。”
    西尾瑛的声音依旧轻，但尾音稍微拖长了一些，多了种奇异的质感。
    松田阵平依旧没有回应。
    西尾瑛停顿了一下，将车停在路边微微侧头。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眸抬起，平静地凝视副驾驶上呼吸平稳的另一人。
    在这种无声的凝视中，他周围那种小心翼翼的紧绷感、畏惧、迟疑如消融的冰壳一样迅速剥落。
    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显出深潭般的镇定莫测。
    “松田先生。”
    他的声音平而直，清晰稳定，像一把锋利的冰刃，划破寂静。
    第206章
    松田阵平正在研究天花板的纹路。
    任谁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陌生房间的床上, 然后独自待了半小时都没有人理会，也只能研究天花板了。
    松田阵平坐起来，曲着腿, 盯着脚腕上大概有定位和其他功能的脚环看了片刻，望向侧面的监控探头。
    “你想要关我多久？”
    监控探头没有回答他, 于是松田阵平又换了一个问题。
    “hagi在哪？别告诉我你把他扔在路边上了。”
    这回, 监控探头旁边的扬声器发出声音,
    “我没有。”
    “现在不自称属下了？”
    “……”
    “他醒了吗？”
    “……”
    “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正常吗？”
    “……萩原研二还在昏迷。”
    那也太久了, 是因为记忆融合吧。要等到进度达到百分之百才能醒来, 还是融合之后就能醒来只是不能离开医院？
    松田阵平一时间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了几秒，西尾瑛突兀地开口：
    “车里只用了普通的麻醉气体, 只是属下做过耐药性训练, 对它免疫。”
    “我没怪你，别紧张。”
    松田阵平推测得入神，习惯性地安抚了一句，才猛然间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已经调转。
    他住口, 嗤笑，
    “那我还真的要谢谢你手下留情。”
    西尾瑛久久不语，就在松田阵平以为他又已经离开的时候，门口传来响动, 他抬头, 看见那个年轻而挺拔的身影。
    “你想听我当面道谢？”
    “……属下等下会安排人为萩原研二做检查, 他的医疗和其他待遇会一切照旧。”
    松田阵平：……
    西尾瑛又改了自称，松田阵平听得出来, 却想不通为什么。人都已经旗帜鲜明地背叛了。在这种时候又坚持这种称呼有什么意义。
    想不通就不再想了。
    他往后一靠，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床头柜上。面前，显示玩家定位的地图展开, 萩原研二就在他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而他们都位置是……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地下四层。
    的确是个聪明的地方。
    明立流国际医院虽然在日本，但实际上和世界各国的名流权贵都有交情，而且现在就住着不止一位能引起国际动荡的大人物，即使是公安，也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大范围搜查。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明立流国际医院是西尾瑛的大本营，他从几年前就开始经营这里，虽然短暂地交给了浜野敏生，但以他的威望，想要收回也是轻而易举。
    ……松田阵平忽然想起，刚才在副本中听见的‘萩原研二’的描述中，浜野敏生短暂地负责明立流后，又因为被利用而撤职最后明立流同样回到了西尾瑛手中。
    浜野敏生能力不弱，但容易冲动，西尾瑛当时推荐他，是否就有他容易被挑拨的原因？
    答案摆在眼前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的疑惑都能顺理成章地被解开了。
    松田阵平却感觉不到半点愉快，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顺不下去。
    为什么是西尾瑛？
    他想过枡山宪三想过渡鸦在东京的、在大阪的、在北海道乃至于其他城市的所有高层，甚至还思考了某些和渡鸦关系密切的高官权贵，都没有想到西尾瑛身上。
    ……可也不是没有其他预兆。
    昨天在明立流国际医院和降谷零、萩原研二交流时，他其实已经隐约察觉出了不对。
    当时‘萩原研二’被人带走，证据指向赫兰茨等代号成员，‘萩原研二’诬陷说渡鸦首领安排赫兰茨对他动手。但他就是渡鸦首领，这件事本不可能发生。
    可就是那时，西尾瑛迅速发来了赫兰茨久居日本且和渡鸦首领有关的证据。
    松田阵平当时有过一瞬的怀疑，但是却以为西尾瑛是被‘萩原研二’误导了。可现在想来，‘萩原研二’才醒来没多久，哪有能力去布置这么完善的证据。
    是萩原研二在之后几年里真的和赫兰茨交锋过，知道赫兰茨是渡鸦的人，才敢让赤井秀一去找那枚徽章。
    可赫兰茨不是渡鸦首领的人。
    门口传来响动，松田阵平抬起头，看见那个年轻而挺拔的身影。
    “赫兰茨是你的人。”
    西尾瑛没有往前，只有影子被走廊上的灯光曳进室内。
    “他是渡鸦在组织的卧底，之前的上线是龟井濑。我当时得罪了龟井濑，所以收集奥野清十郎背叛的证据时，顺便将龟井濑加了进去。龟井濑死后，除了我，没人能证明他的身份，所以他只能听我的。”
    “你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动手，但是萩原研二精准找出了赫兰茨，惊动了你，你才主动递上赫兰茨的情报，想尝试挑拨我和admin的关系，顺便拖延时间。”
    “如果我和admin彻底决裂，那这件事就算遮掩了过去。如果不会，那admin为了向我证明，必然要查清楚赫兰茨的身份，早晚会查到你身上。”
    “……是。”
    所以是误打误撞，反倒将西尾瑛逼了出来。
    松田阵平扯扯嘴角。
    如果是西尾瑛，也就意味着，在萩原原研二经历过的那个未来里，西尾瑛短时间内迅速掌控了渡鸦。
    但西尾瑛凭什么能做到这一步？当然是因为他了解渡鸦，又有能力插手渡鸦各地事务的人。
    更进一步说，是这段时间松田阵平为了针对组织，不断放权给西尾瑛。
    从只负责明立流国际医院，再到可以随意从东京各处抽调渡鸦成员，再到全面针对组织在日本各地的据点是随意抽调各地的渡鸦成员。
    松田阵平现在自己想想都觉得荒诞，是西尾瑛看上去太可靠了，太顺从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居然已经无知无觉地将大半个渡鸦交到了西尾瑛手上。
    “我之前没想过你的野心这么大，不……仔细想想又很正常。”
    人性本来就是不能考验的，哪怕是道德水准不低的普通人，面对这样得好处都很难不动心，更别说西尾瑛从小在组织长大。
    松田阵平闭了闭眼，努力不去想那个惨烈的将来，反复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没发生，而且永远不会发生了，才能让自己冷静的面对西尾瑛。
    “错在我不该轻忽，我从一开始就应该警惕一点，但……”现在也来得及。
    “不是。”
    松田阵平的话被打断，门口的年轻男人嘴唇动了动，又一次垂下了头。
    “不是。渡鸦依然属于您，您的命令依然高于一切。”
    西尾瑛低声说，
    “是administrator欺骗了您，所以您才希望将渡鸦毁掉，我会纠正这一切。”
    第207章
    [什么是纠正？]
    西克斯·提恩斯作为在组织训练营存活时间最长, 伪装最隐蔽的玩家，曾经在论坛上写过一个“如何伪装组织训练营成员”的攻略。而其中一个部分，是对组织训练营中的洗脑方式的观察理解。
    他发现整套洗脑方式的核心逻辑就是“纠正”。

 第232章

    [他们会收集一批孩子, 这些孩子大多数是在福利院长大，但也有些是来自遭遇变故的幸福家庭。
    无论哪一种都没关系, 进入训练营后, 他们被迫用编号取代姓名, 所有个人物品都会被强制销毁, 甚至身上的胎记、痣等等任何具有个人特点的标记都会通过微创手术抹去。
    接着, 训练营内的‘教官’会强迫他们诉说过去，同时通过严酷的训练和惩罚, 不断地强调‘你的过去是错误的, 需要被纠正的。’
    在这个过程中，‘教官’会引导暗示这些孩子们在回忆中污蔑贬低过去认知和经历的一切，直到让过去所有的记忆都染上卑劣可怖的色彩。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让他们逐渐相信他们自己虚构出来的结果，当他们真心实意的认为觉得过往比现在更加痛苦。第一阶段的‘纠正’就成功了。
    但这个阶段过去之后, 大部分的人都会出现心理创伤，对外界的反应迟钝。所以‘教官’会重新对他们进行看似正常的教育和训练，安抚他们惊惶的心灵，这个阶段被称为‘逻辑校准’。经历过这个阶段后, 他们会确凿无疑地认为此时此刻的生活, 就是‘纠正’成功的美好结果。
    忠诚初步建立, 接下来就是能力巡练。
    长期的洗脑和心理摧残容易让受训者放弃对个人判断，转而完全依赖‘教官’的指令。所以下一个阶段, 组织会安排人攻击训练营或破坏他们的任务。
    每当训练营出现问题或任务被破坏，他们刚刚稳定的待遇就会一落千丈，而且会遭受不间断的惩罚。
    反复之后, 这些孩子们会产生危机感，他们被迫不断自我思考，为维持自己的生活而奋不顾身。
    他们甚至会学会彼此揭发、彼此监督，保证每一个人为保护组织竭尽全力。一旦有人动摇，就会被周围的人继续‘纠正’，直到重新恢复稳固为止。
    而这些行为反向强化了自身安危和组织密切联系的认知，从而形成一种‘高级的忠诚’。
    而许多人刚刚换了身份没多久就被发现，就是因为你们没有表现出来对其他人的观察和怀疑，还有绝对在意组织的思维方式……］
    后面是其他玩家补充的内容。
    [不止训练营，这也是组织会控制一些‘合作’财团或者是企业家、政治家的办法。
    如果是性格软弱又比较怕死的，就用直接在他身上用不会留下痕迹的刑罚，前一天晚上被折磨，但是醒来之后在身上找不到半点伤痕，甚至没有任何证据，第二天还能照常上班。
    如果是那种性格顽强的，就寻找其他的弱点比如说家人孩子情人等等。
    当组织因为他遭受了损失的时候，就会将这部分损失施加到他在意的人身上。更歹毒的是，如果对方做得好，组织还会主动在对方没有意识到之前就帮对方解决一些额外的危机……]
    [谁都能看出来他们的手段，还有用吗？]
    [看出来又怎么样，组织势力那么大，一般npc又没有能力反抗，惹又惹不起。这种时候如果知道自己做出什么结果会换来什么的结果，反而会让人安心。这个模式维持久了，认知就会出问题……就是组织所说的‘纠正’成功了。]
    松田阵平会定期检查论坛的情报，然后将其整合后，通过渡鸦首领的邮箱发给降谷零。
    他对这篇攻略背后透露出的黑暗残酷印象深刻，在听到纠正两个字的时候，就回忆起了一切。
    他知道渡鸦源于组织，但是也曾经考虑过如今渡鸦成员大部分都忘记了，曾经在组织的事情必然记忆不全，而渡鸦又有不杀人的命令，那么曾经做的恶应该如何判断呢？
    可如今，松田阵平看见了。
    渡鸦的一切记录中都没有这种残酷的洗脑，所以在西尾瑛如今的记忆里，这段可怖的过往应该已经被扭曲淡化到无害的程度。
    但他在发现松田阵平在试图瓦解渡鸦的时候，依然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纠正’。那种行为逻辑已经深深地刻在他的大脑中，像是永不能磨灭的烙印。
    这不是西尾瑛的错。
    但西尾瑛已经做错了太多。
    松田阵平坐在床上，想到了‘萩原研二’的诉说中牺牲的好友，又想到了被救下的娜塔莉，还有似乎多次被放过的hagi本人。
    “你想怎么做？”他问西尾瑛，“你现在掌握了渡鸦的多少？”
    “……大约一半。”
    松田阵平看出他的犹豫，只要一思考，就意识到自己的问法有漏洞。
    “那接下来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掌握的呢。”
    “大概三分之一。”
    “那就是一共将近八成，剩下的是陷阱，想引administrator出来？”
    西尾瑛大概是看出他态度里的排斥和不满，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松田阵平从床上下来，踩在一双全新的拖鞋上，环顾一圈，没看到自己的鞋，退而求其次地穿上，走到门口。
    西尾瑛站在那，没有出声制止他，也没有后退，但是脊背肉眼可见的绷紧。
    “你怕什么？难道你手里的遥控器是摆设吗？”
    松田阵平的视线落在西尾瑛的左手上，西尾瑛下意识将左手藏在身后，侧开身，让松田阵平走到外面。
    看见之后，松田阵平却愣住了。
    “你自己的秘密基地？”
    地图上明明显示这里是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地下四层，但这里的布局他从未见过，说明这部分此前被西尾瑛隐藏起来了，甚至连城野医生他们都不知道。
    但西尾瑛似乎是误会了这句话，又或者是从这句话里面真的确认了他不清楚，浅浅松了口气，低声解释，
    “我觉得您可能有直接和他们交流的手段，所以暂时不能告知您这里的位置。”
    “暂时？”
    松田阵平重复，意识到这正和他心中盘旋的其中疑问有关。
    为什么在那个未来中，他刚刚送走玩家，西尾瑛就立刻动手，西尾瑛怎么精准判断玩家们不会再回来的？
    “你知道他们的来历？”西尾瑛看向了松田阵平的脖颈处，那里一条细链子顺着领口坠下。“属下只知道他们大概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您关于他们的所有安排……都只截止到下个月。”
    他只是观察的太细致，太认真，以至于所有的细枝末节都纤毫毕现。所以他隐忍着，蛰伏着，等待那个最好的可以一击致命的时机，结果一切，都被突然醒来的萩原研二打破了。
    “你想拖延到他们消失，你觉得他们找不到这里，那你不怕他们大范围针对渡鸦……”松田阵平说到一半，忽然想到玩家们的某种弱点已经被掌握，脸色微变，“你居然敢和组织合作。”
    “不算是合作，只是……交易拿到了萩原研二之前交给组织的那种气体迷药。”
    绝不可能是交易。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站在此前‘萩原研二’所在的组织基地里，确认了有数批药物流出记录。
    同在现场的还有包括荒海彩、大城信幸在内的一大批玩家，仓辻速水也远程关注着这边。
    诸伏景光引‘萩原研二’去寻找和渡鸦首领出现矛盾最后被囚禁的松田阵平后，大城信幸没有跟着诸伏景光离开，而是接下了新的任务。
    调查基地。
    随行的还有一批姗姗来迟，但是恰好躲过了迷药的玩家。
    为首的栗山幼生睁着清澈的大眼睛，
    “莱伊让我过来的，他说如果渡鸦内真的有人想暗中对松田阵平做点什么，那一定会盯上……那个什么……迷药……它什么名字来着，噢噢对bio-a9。他还给了我这个，这是组织目前bio-a9的流通方向。”
    大城信幸：……
    隐藏在暗处潜入的降谷零：……
    他尝试推理为什么莱伊能知道这件事，又能在这时候精准地将情报交给[乌鸦]时，发现所有的结果都指向同一个人。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从明立流国际医院失踪的事，很有可能和莱伊有关，而他们两个十有八九是在莱伊被关在明立流时搭上线的。
    他气笑了。但紧接着就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件事。
    西尾瑛背叛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一起失踪了。
    他们结合赤井秀一给出的情报，一一排除，确认其中有部分迷药去向不明，很可能流向了渡鸦。
    “西尾瑛反应这么快，两边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
    电话那头，诸伏景光冷静但语气急促地说，
    “我们之前不是发现组织怀疑我们的忠心，却没有想到公安那边吗。我仔细想了想，现在被组织隐约排除在外的大部分都是在明立流和松田有过交集或者被松田关注的代号成员，我觉得是西尾瑛将他推测的我们和松田的关系隐约透露给了组织。”
    “他想利用组织除掉我们，也除掉乌鸦。”
    诸伏景光想到的，松田阵平同样想到了。
    “但是这样，渡鸦不可能不受影响，甚至有可能损失惨重。”

 第233章

    西尾瑛轻轻抿了抿唇，回答，
    “是。”
    “你不希望让渡鸦伤筋动骨，我也不希望造成太大的影响，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既然如此，那我有别的想法。”松田阵平注视着他，
    “你知道我之前经常和他们玩一些游戏，约定如果他们达成了，我就会给他们奖励。”
    “……是。”
    “那我们今天也玩一个游戏。我给你两天时间……”
    松田阵平顿了顿，觉得以现在这个明面上只是阶下囚的身份说这句太嚣张了。
    但西尾瑛并未对此提出异议，于是他继续道：“我什么都不做，也不试图向他们提供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如果你成功误导他们，让他们没能找到我，我就放弃瓦解渡鸦的计划。”
    西尾瑛的呼吸忽然消失了。
    年轻男人站在走廊上，背着光，神情沉在阴影中。
    许久，松田阵平几乎以为西尾瑛已经看到了结局，即将拒绝的时候，西尾瑛只是如同以往一样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就按照您的意愿来。”
    “但是属下还希望得到另外一个奖励。”
    第208章
    松田阵平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 玩家们就接到了新的任务。
    【任务：浮出水面的野心】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见面后解开了误会，发现此前暗害萩原研二的人并非渡鸦首领而是其下属西尾瑛，请在四十八小时内找到并救出被西尾瑛迷晕带走的松田阵平以及萩原研二。】
    【任务奖励：松田阵平的认可度+10（永久：每次更换身份后自动重新发放）, 总积分100～9000（根据总任务贡献度发放）
    【任务贡献度组成：有效线索、维持公共安全、控制渡鸦行动、控制组织行动……】
    【任务npc：波本、苏格兰、莱伊、伊达航、萩原研二……渡鸦首领】
    等会儿，最后一个是谁？
    迷迷糊糊的玩家们立时清醒, 躁动起来。渡鸦首领那能是普通的npc吗？管理员自己下场参与任务, 这和作弊有什么区别？不对, 作弊当然是好事了, 那那……
    荒海彩和无数玩家第一时间通过系统邮箱向管理员邮箱发去消息。结果邮件直接被退回了, 显示管理员邮箱禁用。
    所以现在渡鸦首领真的扮演npc？
    仓辻速水试着用游戏内的联系方式给administrator发送邮件时，邮件被接收了。
    【去你们的地盘。——administrator】
    玩家：我们的地盘？
    这个世界哪里不是我们的地盘？
    玩家们不解, 玩家们终于想起东京好像确实有几个像样的聚会地点, 比如说之前去过的那个地下大厅。
    来是来了，玩家们还有疑虑，在这个空旷的地方踱步，左敲敲, 右打打。
    “那个地方好像是纸居圭介的，纸居圭介都死了，那个地方还能用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
    说话的玩家三上谅瞠目结舌，指着门口出现的人眼前的人, 手指不停的颤抖。
    “你怎么又活了？不对, 你凭什么开挂啊！”
    “我乐意。”
    纸居圭介站在那, 一身精致西装服帖的裹在身上，连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浑身上下透露出金钱的气息。但偏偏脸上阴云密布，看不出半点心甘情愿，像是被绑票来的。
    旁边的荒海彩就显得从容多了, 头发束成马尾，厚实的呢绒大衣上没有任何装饰，但是三上谅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她衣服里藏了多种热武器。
    这才对嘛，感觉回到了熟悉的领域。三上谅心安地环视四周，发现大厅一角的立柜旁边，似乎蹲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仓辻速水，另一个有点眼熟？但是三上谅已经隐约听说过仓辻速水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事，所以也只是想了想，没过去说话。
    这也是八朔真司跟着蹲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他上了线，但还是惴惴不安，每隔三五分钟都要看一眼光屏上退出游戏的部分，但即使这样还是没有跟在仓辻速水这种写在教科书上的大佬身边有安全感。
    只有一点不好，仓辻速水太沉默了。
    “好歹我们有过金钱和美色的交易关系，还并肩作战过……看在莎朗温雅德和松田警官的面子上，你给我一个准话，如果真出了事儿……”
    仓辻速水已经退无可退，背贴着墙，闷闷地说，
    “真出了事我也没办法。”
    八朔真司的意念啪一下子就集中在了游戏退出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因为不远处传来声音一点也不低的窃窃私语。
    “苏格兰和那个莱伊好像在走廊上说话，苏格兰的表情不太好看。”
    “我想读唇语，但是被挡住了，就看见了两个词，一个是未来，一个是萩原研二。”
    “渡鸦首领来了！他们好像在走廊说话了。”
    “不是，是苏格兰把渡鸦首领堵在走廊！”
    八朔真司听见这一个个耳熟的名字，终于是没忍住挪到门口，往外探头。
    果然真是其他玩家们说的那样，渡鸦首领坐在轮椅上，绘着渡鸦图案的面具几乎挡住了整张脸，只露出嘴唇和下颌。
    苏格兰脸上倒是全无遮掩，他照旧穿了件灰蓝色的外套，态度平和，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松田阵平：……不巧，我们早在四年前就见过面了。
    但他现在是渡鸦首领，渡鸦首领不能突然开始讲冷笑话，只能说符合管理员身份的台词。麻烦，要不是这种时候渡鸦首领不出现实在说不过去，松田阵平真不想捏一个虚拟npc过来。
    让他想想……
    轮椅上的男人抬眸，语气客气，但却冷淡：“你和他们见过，就相当于和我见过了。”
    就知道管理员一天天都在监视我们。
    玩家们发出冷哼，却没有反驳这句话。诸伏景光将他们的态度看在眼里，无意中对上了莱伊的目光。
    戴着针织帽的男人单手抄在这里，倚着墙看向这边，左手垂下，指缝间夹着熄灭的烟蒂。
    但是……没有扔其实是怕旁边的栗山幼生捡起来收走吧……
    诸伏景光体贴地什么也没戳破。
    “administrator？”
    渡鸦首领也向看过来的莱伊略一点头，接着越过他们进入地下大厅。
    “我不知道他的下落。”
    他开门见山，周围玩家立刻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不可能吧，你哪天不盯着松田警官？”
    “就算是不盯着，现找也能找到啊，你在开玩笑吗？”
    诸伏景光已经注意到死而复生的纸居圭介和失踪复归的西尔孚，但还没来得及多做观察，就为这两句话里透出的信息量而精神紧绷。
    administrator还嫌不够似的，继续放出惊雷：
    “他和西尾瑛立下赌约。”
    诸伏景光：嗯？
    “如果我们没能在48小时内找到他……”
    戴着渡鸦面具的年轻男人轻轻转头，目光扫过整个大厅，缓缓道，
    “西尾瑛会成为新的渡鸦首领。”
    诸伏景光：？
    玩家们：？！
    “是渡鸦首领，还是administrator？”荒海彩第一个发问。
    “只是渡鸦首领。”
    荒海彩神情凝重了起来，纸居圭介坐在一边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明白人都一声不吭，留下大量的玩家满脸茫然，感觉像是发生了什么，又摸不到事情的关键。
    八朔真司欲言又止，把自己憋到内伤，正好岩崎介羽凑过来，
    “快解释，没听明白。”
    八朔真司压低声音：“你想想，西尾瑛明明都抓住松田警官了，但还是觉得要经过松田警官认可才能成为渡鸦首领，他对松田警官的态度绝对不正常，没准比administrator还过分。”
    岩崎介羽眼睛咻一下子睁大了，抓住他的手臂，不可置信地提高声音；
    “之前管理员做渡鸦首领的时候，都在千方百计的给我们使绊子。如果渡鸦首领只是渡鸦的人，到时候可就真的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近处玩家们都被这一嗓子吸引过来，接着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
    管理员起码听松田警官的，没那么强硬，西尾瑛看起来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我们在渡鸦唯一的人脉没有了！
    那如果松田警官留在渡鸦，我们岂不是连任务都抢不到了！
    本来只是想说松田警官可能会被囚禁，没办法发布任务的松田阵平本人：……
    眼看着玩家们都已经逻辑自洽，他也不好再强行导正。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麻木地说：
    “就是这样，我给你们渡鸦所有产业的分布图，尽量划出目前疑似被西尾瑛控制的部分。”
    松田阵平又花了半个多小时把这件事讲清楚，鉴于任务贡献度里明明白白的写着，还有组织的份，所以玩家们在这个过程中也顺便攒出了一份组织的产业分布，还顺手分给了两位npc各一份。

 第234章

    眼看着玩家们有了思路和分工，陆陆续续离开，又将消息传给不在日本境内却分布在组织各个分部的玩家，松田阵平在心底舒了一口气。
    眼角余光中却出现了两道身影。
    “两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留着薄薄一层胡须的男人先笑了笑，那双蓝灰色的眼中不带有任何攻击性，可却又透彻而清醒，
    “我起先有一点小小的担忧。比如，他们是否会质疑是不是你藏起了松田然后自导自演，结果没有。”
    松田阵平觉得不妙了。
    “他们不会……”
    “不会怀疑你。”诸伏景光接话，这态度让松田阵平更觉得不对劲，而这时，旁边传来一声低笑。
    “我恰好也有一个问题。”
    赤井秀一，这个已经和萩原研二相处过一段时间，甚至自己猜到了萩原研二来自未来的人，缓慢的碾着手里仅剩不多的烟丝。
    “如果你不是背叛松田阵平的那个人，那他们、这群乌鸦消失后，你去哪了？”
    “也消失了吗？”
    第209章
    赤井秀一始终没有全然相信萩原研二, 在短暂的半个月相处里，他始终审慎的观察，不着痕迹的试探。
    他们过去从来没见过, 萩原研二却对他的身份性格十分了解，像是曾经相处过一样。”
    萩原研二了解渡鸦, 有和渡鸦打交道的经验, 知道渡鸦的安防、知道渡鸦还未暴露的卧底, 却在最初计划时下意识地忽略了组织, 仿佛组织已经构不成威胁。
    萩原研二的计划里设计了无数人, 却绕过了苏格兰和波本，可能与这两人熟识。
    以萩原研二的能力, 明明可以掩饰这一点但萩原研二没有。因为萩原研二知道他真纯的事暗暗欠下苏格兰和波本人情, 即使猜到他们是卧底，也不会借机利用。
    种种异样摊开在眼前，让赤井秀一轻而易举地得出那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这个只能和他对话的‘萩原研二’来自未来，那时候组织已经覆灭, 亦或者是不成气候，但是渡鸦成为了新的威胁，他们在某种情况下不得不并肩作战，萩原研二因此了解他的性格和行事风格。
    可还没来得及找上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确认, 推理中最后一个不确信的疑点解开了。
    后期控制渡鸦的不是administrator, 而是背叛了松田阵平的西尾瑛。
    那administrator去哪了？
    赤井秀一找上了诸伏景光。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 诸伏景光和许多玩家打过交道。也多次诱导大城信幸说出他对administrator的看法。
    一次次试探叠加，让诸伏景光的推测越来越清晰。
    他们之间有约束关系不假, 但这种约束并非世俗意义上的权力、金钱，威胁关系，而是一种天然的、仿佛太阳东升西落那样的约束。
    起初, 诸伏景光将其归咎于某些超自然力量，甚至是因为之前松田阵平的话想到了各种神话故事里的召唤，亦或者是制作人偶。
    直到今天，莱伊和他提起萩原研二可能来自未来的事情。不用多说，两人就决定将精力放在对administrator的观察上。
    严格来说，这还是诸伏景光第一次亲眼看见administrator，也是第一次看见administrator和乌鸦们相处。
    事情和他想的还是不一样。
    当渡鸦首领向他们宣布松田阵平的赌约时，这些平时里抱怨administrator的人都自发地站在了他的同一面，仿佛松田阵平要推开的并不是管理员一个人，而是他们所有。
    换言之，administrator就代表了他们。
    他们是同类。
    所以才有了赤井秀一问出的那个问题。
    “……是吗？”诸伏景光重复，“乌鸦们消失，你也会跟着一起消失？你不想要留下吗？”
    你不是喜欢松田阵平吗？你甘愿离开？
    轮椅上的年轻男人迟迟没有回答，渡鸦图案的面具覆盖了大半张脸，也挡住了他的神情。许久后，诸伏景光才听见他平静地回答，
    “我们不属于这里，或早或晚，都会离开。但既然萩原研二示警，那我和他们会先留下来解决渡鸦的问题。”
    完全回避了问题中个人意愿的部分。
    诸伏景光失语，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
    “松田知道吗？”
    渡鸦首领稍一停顿，回答，“他知道。”
    “那他怎么说？”
    诸伏景光居然追问起来。
    但松田阵平又没有真和渡鸦首领聊过这件事，不免迟疑片刻。只片刻，他就凭借自己丰富的撒谎被拆穿的经验意识到，这时候再填补谎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顺势回答，
    “他没说什么，这件事对他有益无害。”
    谈话到此为止。
    松田阵平快要撑不下去了，他找借口离开，意识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走出房间，立刻吸引了看守者的注意。但他们谁都没说出阻拦的话，只是顺从的让开。
    松田阵平走了一圈，把这里的地形和系统地图上一一对应，却没找到西尾瑛。
    接下来的时间里，玩家们的进度也在猛涨。
    因为松田阵平一贯的习惯，玩家们的手段已经尽力克制，没把人吊在三十层高楼上，也没有从厨余垃圾桶里捞出垃圾来喂给被抓的渡鸦成员或组织成员，更没有试图把协助的公安关在卫生间防止对方抢任务。
    他们只是活泼了一点，脑子灵活了一点，然后想象力丰富了一点，让松田阵平都不敢放开死亡复活的副本权限，生怕闹市区大街上突然多出十几具横死的尸体。
    随着玩家们的行动，松田阵平可看地图的范围越来越大。等几乎布满整个东京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稍显急促的脚步声从房间外传来，又在门口停下。
    松田阵平一抬头，就看见西尾瑛站在那。
    “24小时了。”
    二十四小时了，百分之九十的玩家聚集在日本，然后，有有三分之二的玩家的玩家被西尾瑛的放出去的假消息误导，离开了东京。
    剩下部分的玩家不太死心，依然在中间收集线索，但即使他们会复活，这个数量也已经无法对渡鸦造成威胁。
    纸居圭介看着他们焦头烂额的模样，缓缓道，“我有一个办法。”
    他立刻被玩家们围了起来。
    而东京另一边，荒海彩顿住脚步。
    “怎么了？”大城信幸回头。
    “我感觉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她谨慎地说。
    大城信幸哦了一声，“那很正常，我每天都觉得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而且百分之二百都会应验。”
    两人面面相觑，耳机里传来仓辻速水的声音：
    “……我觉得还好，我好像追踪到组织boss的位置了，在鸟取。”
    [在鸟取。]
    东京的某处民居里，一个正坐在电脑前的小男孩耳机里突然传出这道声音，他啊了一声，又立刻捂住嘴，做小心地悄悄往门外看了看，确认父亲没有被吵醒，才小声对耳机那边说，
    “诺亚，别去窃听那边的消息了。”
    耳机里传出一道雌雄莫辨的幼童声，
    “可是我很好奇，弘树不好奇吗？那个叫做松田阵平的人给了你可以搭建我的初始代码，而他的朋友萩原研二又把我的完整数据发给你，说是你做的。弘树上次还说，说就像是就像是童话里的主角一样，好像马上就要开始拯救世界了。”
    “我……”
    泽田弘树语塞，纠结地摩挲了一下床头柜的一角，
    “那不只是合作……这些很危险的，诺亚，我有点害怕。”
    “我会保护你，我可以控制整个东京的……”
    “不不，别控制。”泽田弘树赶快说，“我、我知道了，我们去看看松田先生在哪吗，好像很多人在找他，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正在搜索监控。监控被覆盖。恢复监控，恢复完成。根据车载记录仪的画面，松田阵平被带到了明立流国际医院。”
    “更具体一点呢？破解明立流流国际医院的监控，别被松田先生发现……”
    “破解失败，收到一条来自……松田阵平的信息。”
    “欸欸，什么？！”
    “他说，小孩子别熬夜，小心以后长不高。”
    泽田弘树呆住。
    而松田阵平正在将眼前浮现的系统弹窗一个个叉掉。
    【系统遭受不明攻击】
    【系统已确定访问来源，是否发起警告】
    【系统检测到初级人工智能，是否捕捉。】
    好好一个游戏系统，为什么这么凶残。
    松田阵平全都阻止了。看见人工智能几个字，他立刻意识到对方是谁——‘萩原研二’说过，泽田弘树成功制造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智能体。
    松田阵平对泽田弘树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是一个年幼的天才，但这又不是小孩子应该掺和的游戏，所以松田阵平提醒了一句，就放在一边。

 第235章

    结果没半分钟，系统又接收到条来自泽田弘树的新消息。
    【对不起，我不应该入侵明立流国际医院的网络……请问您需要帮助吗？或者我帮您转达您的位置？】
    松田阵平刚要拒绝，系统原先设定的关键词出现反应，纸居圭介的日志突然弹出。
    【xx年1月5日，玩家[纸居圭介]怂恿其他玩家通过各个隐蔽渠道放出渡鸦首领被松田阵平所杀的消息。】
    【xx年1月5日，玩家[纸居圭介]煽动渡鸦各部，令数名渡鸦高层逼迫西尾瑛交出松田阵平进行审讯。】
    第210章
    松田阵平久久不回复, 泽田弘树那边又传来消息。他这才回过神，拒绝了对方的帮助。
    倒不是因为泽田弘树是小孩子，而是他的情况并不严峻。看似被关着, 但和山穷水尽半个字的关系都没有，实属自愿。
    原因有许多。
    一是西尾瑛了解太多他的情况。他担心逼得太紧, 西尾瑛会如同那个未来一般, 立刻对他认识的人动手。别说对西尾瑛毫无怀疑的他父亲和萩原一家, 萩原研二本人还就在医院。
    二是西尾瑛隐约透露出来的第二个后手：和组织的合作关系。
    松田阵平不知道西尾瑛和组织的合作深入到什么地步, 但西尾瑛之前已经承认, 如果真的要利用组织去针对玩家，同样会让渡鸦损失惨重。
    他们的‘游戏’, 就是彼此默契地把这件事控制在渡鸦内部。
    纸居圭介是个聪明人, 大概从一开始就理解了。
    但他不仅是个有脑子、有能力、还有行动力的人，他的底线还异常灵活。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要找到松田阵平，那到底是玩家们找过去，还是让西尾瑛迫于压力自己把人带出来, 又有什么区别。盯紧渡鸦高层，比找西尾瑛容易多了。
    至于松田阵平本人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中感觉煎熬，而administrator之后要怎么重新掌控渡鸦，这些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松田阵平轻易猜到了纸居圭介的想法, 无语的同时, 居然从这个计划中品出了一丝合理的意味。
    算了。
    也行。
    既然把事情交给他们了, 就任由他们去做吧。
    松田阵平放手了，纸居圭介这边的情况, 却不太顺利。消息放出去没多久，该听到的人都已经听到，但是真正联系上西尾瑛施压的要么只是中层干部, 要么实权不足。
    纸居圭介找上了枡山宪三。
    枡山宪三受到了惊吓，因为这位明面上已经死了的纸居家主依然养尊处优，状态良好，看不出受过半点苦头，言谈间俨然站在松田阵平这边。
    “你做的不错，你是当初最早站在松田阵平这边的人之一，接下来只要坚定立场，不做多余的事情，就能安然无忧。”
    枡山宪三示意詹姆斯走出房间把守，接着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宽和的笑，
    “当然，当然，松田阁下交代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是现在迟迟得不到消息，首领又生死未卜，心里有些不安。”
    生死未卜？
    不，他们打探到的情报应该是首领已经死亡。可枡山宪三态度客气，显然是打算当做那件事不存在。
    但这可不是纸居圭介想要的，眼看事态陷入僵局，他皱起眉，刚想说话，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抱歉，冒昧来电。”
    那边的声音温和，“我是绿川雅也，刚才从大城那边问到了你的新联系方式，如果有疑虑的话，可以先和他确认一下。”
    纸居圭介走到一边，快速向大城的私聊发送消息。而绿川雅也也适时地沉默了一会，刚好卡在大城信幸回复后才继续开口。
    “我刚才已经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你正在做什么。我觉得有些情报可能对你有些帮助。”
    “……你说。”
    “松田在渡鸦的名声，可能比你想得更具有威慑力。虽然有一些反常识，但渡鸦的人如果听到松田阵平杀了administrator的消息，他们的第一反应可能是……”
    如果他要动手，需要要等到现在吗？
    过去的四年里，渡鸦首领对松田阵平的纵容毫无底线，哪怕松田阵平明面上不直接管理除了明立流国际医院以外的任何一处渡鸦分支，但是他有权对任何一支渡鸦下达命令。
    而这几个月，平日里对渡鸦内部情况不上心的松田阵平忽然频频出手针对组织，向来约束渡鸦的首领却一反常态放宽了手中的权力，任由松田阵平施为。
    “最重要的是，松田每次都成功了。”绿川雅也道，“他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他的‘残酷’是笼罩在渡鸦成员心中内无形的恐惧，但他的‘谋略’‘心计’是真正的枷锁。
    诸伏景光第一次被关在明立流流国际医院时就意识到了这里的渡鸦成员对松田阵平不同寻常的敬畏，他起初以为所有的渡鸦都是这样，但是后来发现，渡鸦的人也有自己的心思，会试探松田阵平。
    “只有明立流，从来没有第二种声音。”松田阵平看着日志上纸居圭介和诸伏景光的交流，才惊觉事情的真相。
    “你早就看出来我没有对你们过度严苛的意思，但是你需要用他们对我恐惧来维系自己的你的统治和威信。”
    “不是……”西尾瑛只起了个头，就在松田阵平的注视下顿住。
    “不是什么？”松田阵平反问，“你没有故意在明立流的渡鸦成员面前展示我的严苛，没有进一步暗示渡鸦的其他高层我的对组织的‘算无遗策，精心筹谋’？”
    松田阵平以为自己黑到难以洗白的名声全是世界意识的合理化，却没想到这合理化中或许本身就包含了西尾瑛有意地放任和促成。
    在未来的那个时间线里，西尾瑛能这么快的掌控渡鸦，恐怕也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完全理解了。
    他按了按眉心，想冷笑一声，开口却变成一声叹息。
    “西尾瑛希望松田阵平承认他是渡鸦首领，因为他目前为止绝大多数的权力都源于他塑造的松田阵平的威信。”
    诸伏景光也的语气有些复杂，“纸居先生，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你可能没有意识到，‘松田阵平杀害渡鸦首领而且暴露’这个消息，不是在向西尾瑛施压，是在动摇渡鸦内部对松田阵平顽固的认知，动摇西尾瑛经年累月不断维护的根基。”
    一个谣言，一点消息，太轻了。
    枡山宪三甚至可能在想，这会不会首领在一两个月前就已经出事了，现在他们所听到的只是尘埃落定之后松田阵平的试探？
    “与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扭转他们的认知，不如顺势而为，让他们觉得，这就是松田阵平的试探。他们通过了，接下来，就轮到西尾瑛了。”
    “……”
    “……纸居先生？”
    纸居圭介开始怀疑其整件事情就是松田阵平的圈套。
    不然要怎么解释，在这个实际上并非游戏的真实世界里，任务刚出现问题，绿川雅也这个平日里相当冷淡的npc就主动找上来。
    态度柔和、条理清晰，不仅解开纸居圭介最后那点疑惑，还附带一个新思路。简直像是卡关时会突然出现的引导npc。
    “纸居先生？是你觉得哪里不够周全吗？”
    “没有，多谢提醒。”
    纸居圭介状似从容地挂断电话，转头开始重新欺骗枡山宪三。
    一个小时过去了。
    松田阵平注视着纸居圭介，注视着其他玩家的行动，时不时还要以administrator的身份回复诸伏景光和降谷零。
    两个小时过去了。
    松田阵平转头问看守的人，“hagi醒了吗？”
    “……松田先生，萩原研二还在昏迷中。”
    “西尾瑛人呢？”
    “……”松田阵平，
    “西尾大人正在和其他几位高层见面。”
    三个小时过去了。
    西尾瑛回到松田阵平身边，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眼中涌着着复杂的情绪，可视线刚相接，他又立刻垂下目光。
    “松田先生，他们希望见您。”
    松田阵平怔愣片刻，
    “你答应了？”
    西尾瑛难道不知道，这些人的背后一定有玩家煽动吗？
    但西尾瑛并没有回应他的疑问。
    “属下没有资格替您承诺，如果您希望回绝，那属下为您转达。”
    松田阵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越过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
    穿着渡鸦制服的年轻男人还伫立在原地。这样的场景，松田阵平已经看了无数次，每一次他都会主动开口，让西尾瑛跟上来。
    但这回他只是说，
    “还记得我们的游戏规则吗？”
    “……记得。”
    松田阵平独自走出门。
    十五分钟后，玩家锁定了明立流国际医院，消息迅速在玩家之间蔓延，已经跑到外地的玩家们，又重新往东京涌来。

 第236章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
    【玩家[三上谅]死亡】
    【玩家[笠原滝也]死亡】
    【玩家[安田良]死亡】
    ……
    日本各地的玩家，近三百人，在将全部精力放在渡鸦身上的时候，被偷袭杀死。
    荒海彩等人在鸟取县，骤然收到一连串的玩家死亡提醒，却无暇顾及。
    公安与他们同行，而‘杯户购物广场’群聊频道里，是仓辻速水困惑的消息。
    【仓辻速水：那个信号是假的，组织boss可能不在鸟取县。】
    【仓辻速水：之前监控的组织代号成员的信号位置似乎也有问题。】
    【仓辻速水：贝尔摩德和琴酒失踪了】
    【西克斯提恩斯：我们训练营里的教官好像昨天就不见了，我把这边前几天的准代号成员的任务都总结了一遍，好像有一半涉及到……日本？】
    组织动手了。
    【荒海彩：距离任务结束只剩下六小时了，现在被杀要在六小时之后才能上线，大家注意避让，先找到松田警官，不要和组织硬碰硬。】
    荒海彩刚在世界频道里发完这条消息，世界频道里又刷出两条新的死亡信息。
    【玩家[岩崎介羽]死亡】
    【玩家[栗山幼生]死亡】
    第211章
    还在游戏内的玩家人数锐减, 论坛里的玩家暴增。
    【组织！组织我***最后六小时我**】
    [我们不是在查渡鸦，组织怎么冒出来了。]
    [已经离开渡鸦了，不会独立行走吗？]
    [杀了, 都杀了]
    而在荒海彩在世界频道提醒之后，论坛里也终于有人觉得不对。
    [怎么正好卡在最后六小时, 再早一点, 我们都还来得及赶上]
    [靠, 你不会是说npc猜到我们重新创建身份要六小时了吧]
    [……]
    明明已经离开游戏, 但是悚然之感还是顺着神经攀爬而上。
    虽然早就向npc承认了自己能复活, 但是往日里玩游戏，从来都只有玩家观察npc、琢磨npc破绽的份。
    可第二人生的npc, 却好像始终在观察他们, 探究他们，甚至不断根据他们暴露出的情况而调整计划。
    仿佛在npc眼里，他们也是可以推倒的反派boss。
    这简直不像游戏了。
    ……好刺激，好爽！
    玩家们骤然兴奋起来, 一个个冲进游戏，然后被现实两小时冷却时间拦截在外。
    投诉邮件雪花般飞向管理员的邮箱。
    游戏光屏闪了闪，弹出几条弹窗。
    【检测到大量重复投诉，系统分析中……】
    【玩家诉求：取消死亡后重新创建身份冷却时间。】
    【[冷却时间]为游戏基础设定, 不可更改】
    【系统自动驳回】
    “松田先生、松田先生？”
    松田阵平收回看向游戏光屏的目光, 目光转向说话的那一位渡鸦高层。
    大约四十岁, 穿着笔挺的灰色条纹西装。前些日子，松田阵平还在新闻上看见对方公开披露一位议员严重贪污的证据。他当时就把人和此前看到过的照片和渡鸦内部的邮件对上了号, 顺便告诉了降谷零。
    降谷零当时的表情很精彩。
    “松田先生是在为首领的病情担心吗？”那位渡鸦高层问。
    他脸上的担忧看起来比松田阵平真心实意多了，但松田阵平的好视力让他清楚的看见对方不断摩挲衣角的手指和额头渗出的细汗。
    也对，任谁收到来自明立流的邀请信来到这, 发现手机信号被屏蔽，门外的下属更是却没有半点反应，也很难完全保持镇定。
    除了松田阵平。
    所以不出所料，他被这群人当做了幕后主使。所谓的关乎渡鸦未来的商谈，在他们眼里也变成了控制渡鸦实权高层的陷阱。
    他们还能端坐在这，没发出任何质问的声音，全因为松田阵平本人没走出去，让他们认为这只是一场可以商榷的谈判。
    让他想想，下一步是什么。
    “咚、咚”
    所有人看向松田阵平，松田阵平掀了掀眼皮，敷衍地开口：
    “进来。”
    门无声滑开，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稳稳地握在门把上。接着，同色制服包裹的手臂线条逐渐清晰，年轻男人的挺拔身影完全侵入所有人的视野。而他无视其他人，只看向松田阵平。
    “松田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西尾瑛表现的像是松田阵平真的有什么安排。
    松田阵平连话都不用说，就看着西尾瑛走上前，打开了投影。
    投影在前面的幕布上的，是渡鸦在日本各地的产业，后勤支援、仓库、武器储备，以及后勤运输线，而其中百分之四十的部分，已经被标红。
    松田阵平粗粗看了一眼，就调出系统地图。仅有他能看见的光屏上浮现出此前42小时内的玩家任务轨迹。不需要将这两张地图重叠，就能看出玩家们调查潜入的渡鸦地盘和这标红的百分之四十几乎完全一致。
    而长桌两侧，数位渡鸦高层的脸上强装的笑容消失了、要么脸颊抽搐要么悄悄绷紧了身体，但都没有太过惊讶。
    松田阵平的视线扫过这些人，突然意识到西尾瑛是用什么理由把他们“请”过来的了。
    他教过西尾瑛怎么引导玩家，怎么在不引起玩家怀疑的情况下，让玩家调查到预定的‘任务地点’。于是西尾瑛按照他的方法，引导玩家在寻找他的过程中，不断冲击各地的渡鸦产业。
    松田阵平从日志中看不见这部分，而渡鸦高层们则以为玩家们在听从他的指示，以这种强有力的方式表示对他们的不满。
    “说的中二一点，效忠，或者死。”
    “你现在不选，那就是站在了西尾瑛那边，但你又是松田阵平带进明立流的人，难道西尾瑛会相信你吗？不过上面的话只是说说，实际这个假设没有意义，因为西尾瑛不可能会赢。”
    纸居圭介站在城野彦真的办公室窗边——没靠近窗沿，也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办公桌后。
    一左一右，两个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了他。
    拿着枪的两人毫无专业态度，但不专业的杀手总比专业的杀手更可怕。如果是后者，只有他想杀你的时候你才会死。前者……其中一个还在无聊地小幅度拨动板机玩呢。
    城野彦真几乎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纸居圭介悠悠地问：“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城野彦真僵硬地说：“有没有可能，我没有犹豫，我真的不知道西尾瑛把松田阵平关在哪？”
    纸居圭介：？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确实被送回来了，还在昏迷。”城野彦真道，“西尾瑛派人问过两次萩原研二的情况，但不是他亲自问的，也不是用明立流内部通讯。”
    “明立流有没有直通外面的地下密道？”
    “……没有，不过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地下二层的停车场有多个隐秘的出入口，进出记录只有安防部有资格查看，也就是西尾瑛。”
    那约等于没有。
    枪口挪开后，城野彦真终于有机会摊开完整的医院设计图，一个个指给他们看。
    “这是医院的地图，这是门诊大楼、这是住院部、这是后勤部、这是住院部、这是研究所……每一个地方我都去了。”
    他说，
    “我承认，昨天西尾瑛是回来过，但是我根本没看见昏迷的松田阵平，这里没准就是一个中转站，专门用来骗你们的幌子？”
    跟着纸居圭介一起过来的几个玩家迅速相信，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线索——排除错误地点的线索也是线索，找人游戏怎么可能不跑几个错误地点。
    纸居圭介有些头疼了。他不该觉得绿川雅也突然过来送情报太像是游戏流程，现在好了，没有了。
    而收起枪的一个玩家从窗户跳出去，熟门熟路的避开渡鸦 又凭着肌肉记忆，绕到了过去常去的一间办公室。
    “呦！”
    她探出头，里面的茶发少女却惊得从抽屉里直接掏出了枪，对准了她。
    “是你？你怎么过来的？”宫野志保怔住了。
    “悄悄……溜过来的？”
    翻进来的玩家挠头，习惯性地摸了摸兜，掏出一个扭蛋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我还有事，先走了啊……噢对了，你知道松田警官在哪吗？”
    宫野志保没说话，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办公桌的扭蛋上。不用打开，看包装就知道，这里面最多拆出一个儿童装饰手表或者其他色彩浓艳饱和度高的幼稚玩具。就和她本人一样幼稚。
    她想起前两天找过来的姐姐。姐姐和之前一样明媚的笑着，耐心而温柔地安慰她，却说荒诞不可思议的话。
    ‘志保，别怕。只要再过几天，一切就都解决了。我们回到组织，然后你可以去上学，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第237章

    “……快走。”宫野志保拼命把那两句话从嗓子里挤出来，晚一秒我都怕自己反悔，“这里是陷阱。”
    “啊？什么？什么走？”那人别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走了神，愣了愣才问，“你是说要我带你走吗？”
    她像是思索了片刻，接着做出重大决定一般，
    “时间来得及，我叫他们……”
    窗户破裂，女人的声音卡在嗓子里，迷茫的低下头。
    血色从胸口蔓延，染红了上衣，她像是蝴蝶一样萎顿在地，露出窗外穿着黑色风衣的银发男人。他单手持枪，站在远处，枪口缓缓移向宫野志保。
    【玩家[新井砂希]已死亡】
    从这条弹出开始，松田阵平眼前一连十多条玩家死亡信息，都是明立流国际医院内的玩家。
    宫野志保知道的陷阱，只能是组织。
    组织甚至把人插进了明立流国际医院。这就是你说的要维护渡鸦吗？
    西尾瑛正在以他的名义想渡鸦说明玩家的计划。
    松田阵平有一秒想要直接揭穿他，看看他是能若无其事地继续扮演下属，还是直接撕破这层上下级的面具，站到台前来尝试掌控渡鸦。
    但没必要，没必要。别生气，没什么好气的。不就是西尾瑛真的违反约定联系了组织吗，他早就猜到了，有什么可气的。
    “西尾瑛。”
    松田阵平发现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冷硬。
    “别浪费时间介绍了。”
    “是。”仿佛确定了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那个面对他总有些拘束的年轻男人，此刻像是脱去了枷锁。他的态度依然恭顺，却不再回避松田阵平的目光。
    “那要让他们停下吗？”西尾瑛问。
    您要让[乌鸦]停下吗？
    您希望我让组织的人停下吗？
    您看，我已经向您证明了，我可以轻易地玩弄他们，驱使他们。即使您依然能给他们下达命令，但他们永远无法救出您，又有什么意义呢？
    让他们离开吧。
    他们留在这，您就无法离开。
    第212章
    玩家们的游戏系统界面上, 属于渡鸦势力的关系标签忽然变了。
    【[势力]渡鸦对你的态度为：敌对】
    【请勿进入渡鸦领地】
    【渡鸦已将你列为清除目标】
    还在线的玩家们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我们之前还不算是敌对吗，渡鸦的人脾气居然这么好？】
    【敌对之前没杀我们，都是我们走着走着突然就死了对吧？】
    玩家愤怒的在世界频道里发完这条消息, 然后继续趴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墙头上。
    这个位置，这个角度是他过去两个月精心摸索出来的, 卡的很妙, 刚好可以看见经常呆在萩原研二病房的松田警官。
    但不能动, 一动就会被发现。
    玩家本来也没想趴在这里, 只是到了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墙头上, 就自然而然地站在了这，又自然而然地掏出了望远镜。
    这一看, 他咦了一声。
    病床上的萩原研二, 似乎手指动了一下。
    他快速在群聊里发了消息，手里的望远镜也没放下，依然紧紧盯着萩原研二。
    【没骗你们，他真的醒了, 之前……之前那个进入组织的不是假的吗？岩崎发现的，任务都结算了。】
    【萩原研二：晚上好。】
    玩家砰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落在一个监控探头的范围内，警报声响起, 但在他即将被探出的枪口打成筛子时, 新的消息快速弹出。
    【萩原研二：往左。】
    【萩原研二：右。】
    【萩原研二：往前跑。】
    【萩原研二：爬上二楼。】
    【萩原研二：跳！】
    玩家狼狈地摔入了一间办公室。
    【萩原研二：关窗, 按下书桌左侧第二个抽屉里的铁盒】
    装着档案的书架打开，露出了一条密道, 玩家屁滚尿流地爬了进去。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密道？你怎么能■■■■■？！】
    半透明的萩原研二站在他面前，轻轻按了按眉心。
    他已经醒来有一会，记起了小阵平, 记起了因为爆炸昏迷清醒后智力不足的那段记忆，以及身体失踪后和小阵平、zero、administrator的交流。
    除了这些，脑海中还多出一份从27到29岁、以及‘他’利用组织针对administrator的记忆。
    萩原研二对这部分毫无实感，只觉得像是脑子里放了一个可以检索的视频库，但是真正去看的时候，又会不由自主的被记忆影响。
    这种割裂感让他有些头痛，可偏偏这时他还发现另一件糟糕的事，他如果回到自己的身体，就会继续陷入之前那种迟滞的状态。
    萩原研二稍微试了一下就放弃了。他学着像上次一样联系administrator，没有成功，就四处转了转，尝试寻找小阵平，结果目睹了纸居圭介威胁城野彦真，也目睹了有人被琴酒杀死。
    ……他们是从游戏中召唤出来的npc……他们会复活……
    萩原研二在心中反复念诵，却怎么也没法忘掉倒在血泊中逐渐失去生机的女人。
    那是渡鸦的黑泽阵，也是当初导致新一变小的凶手。不过现在组织还存在，他应该是组织的人，代号琴酒。
    地图上属于萩原研二的光点与提前标记的npc黑泽阵的光点距离极近，又干脆利落的分开，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松田阵平克制着不让自己看向地图的目光太过明显。
    “萩原研二醒了吗？”
    “……属下派人确认。”
    即使西尾瑛之前已经安排了过只要萩原研二醒来立刻就通知他，即使现在正在会议上，但是松田阵平突兀发问之后，西尾瑛还是毫无条件地第一时间做出了回应。
    松田阵平收到否定答案的同一时间，萩原研二的光点停在了某条密道里。
    【萩原研二：抱歉抱歉，不小心吓到你了~】
    萩原研二刚才一边努力消化大脑里混乱的记忆，一边继续尝试和周围的人沟通。
    administrator不行，那别人呢，这些可能是从游戏中来到现实的‘npc’呢？萩原研二反复尝试，意外成功了一次，结果却害对方暴露。
    可是这个刚刚死里逃生的男人却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萩原研二听见一连串问题，但其中部分被消了音，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他连蒙带猜，听出了对方的意思。
    【萩原研二：是……administrator帮了我~】
    不算撒谎，玩家却瞳孔地震。
    【他他他、你你你……不是……他怎么还给自己找麻烦……不，我的意思是他还帮情敌，不不……我是说那太好了。】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所以administrator对小阵平的心思真的是他想的那样，而且这些人全都知道。
    他们站在administrator那边？
    萩原研二又把对方的表情和刚才那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不，应该是不强烈反对。
    他又快速翻了翻那些记忆中这些人出现的场景，堪堪在自己头晕目眩之前停下，然后试探性地抛出一点钩子。
    【我听说这几年administrator一直给我的治疗提供帮助，我很感谢他。】
    这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表情有些纠结，却没说什么。
    萩原研二观察着，细微地调整了措辞，
    【他对我说，他是小阵平的朋友。但我觉得不像呢，小阵平很久没有这么信任的朋友了。】
    男人脸上立刻清晰地流露出想问细节但又不好意思问的憋屈表情。
    ……所以真像他猜的这样？相处了几年都没有表明心意，依然是朋友身份？
    萩原研二满心不可思议，怪不得这些人对着睡了四年的他都能说出情敌两个字。
    算了，算了。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未来那个控制渡鸦吞并组织囚禁小阵平的人不是administrator而是西尾瑛。
    他们之间没有仇怨，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挖、给人留些余地。
    他心情微妙地止住了话头。
    【萩原研二：可以和我详细说一说现在的情况吗？】
    玩家不知道怎么说，玩家险些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
    他在群聊中其他人的帮助下，磕磕绊绊地组织语言，
    “西尾瑛想代替administrator成为渡鸦首领，留在松田警官身边。但他如果成为渡鸦首领后，呃……我们怀疑他会控制松田警官的自由。”
    萩原研二的笑容越发亲和。
    【我明白了，多谢了。】
    松田阵平盯着从地图上快速移动、像是在找人的光点，又移开目光，第一次主动按照西尾瑛的希望向会议室内的渡鸦高层施压。
    “那我们回到正事上，各位都没发表意见，想来是不介意这件事，那就算了吧，我不送了。”
    问完之后，他往后一靠，百无聊赖，却没意识到，他的样子在别人眼里像极了胜券在握，因而对这繁琐而无用的过程感到厌烦。

 第238章

    “松田阁下……”
    刚才与他说话的那个高层急急开口，又顿了片刻，才道：
    “上一次桑原议员的妻子找上属下，让属下帮忙选址开了几家连锁餐厅，最近生意很有起色，预计五年内能赚到10亿日元。”
    这是虚构营业额协助洗l钱。
    松田阵平自然垂落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听见对方继续道，
    “但是桑原夫人有些心急，属下觉得可以建议她，如果生意再好些就多开几家店……”
    这是想让对方做假账再明显，然后暴露，黑吃黑。
    松田阵平都没想到，短短两个月，他就能轻易的分析出这些人的言外之意。而第一个人开口之后，进程骤然加快。
    没一会，海外的空壳公司、私下掌控的地下钱庄、和某些承包基建设施的建筑公司的合作……
    松田阵平此前没能从任何渠道看到的钱l权交易规规整整地呈在他的面前。而同样呈上来的，还有这些人子女后辈在国内或海外就读的学校、某些亲自参与的贿赂、下毒、暗杀的记录……
    恐怕今天之后，现场每一位渡鸦高层都会无比确信地认为渡鸦落到了松田阵平的手里。
    而松田阵平正侧过头，看向渡鸦实际‘掌控者’，西尾瑛缄默地站在他旁边，整个过程未发一言。
    “你觉得应不应该停下？”
    松田阵平问他。
    “属下听从您的意愿。”
    西尾瑛的伪装一如既往。
    “那就停下。”
    任务时间还剩最后两小时。
    组织收到了西尾瑛要求停手的消息。
    第213章
    【我们现在去哪？你知道松田警官在哪吗？】
    萩原研二没有和玩家走在一起, 他把人藏到那儿兼自己偶然发现的密室之后，自己单独在大楼里四处观察。
    虽然说没人能看得见他渡鸦的严密安防对他形同虚设，可他只有一个人, 就算是飘得再快，想把这个占地面积极大的医院完完整整一个房间不落地搜索一遍, 也起码要花几个小时。
    还是要先缩小范围。
    【萩原研二：让我想想, 嗯, 明立流国际有没有什么所有人都不常去的区域？】
    玩家迅速找出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地图, 然后对照论坛上信息一一勾画, 不仅精细地描绘出医渡鸦的巡逻路线，所有红外探测器、监控探头的位置, 还列出了医院内的医护人员的名单以及平时的常驻区域, 然后通通发给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你们了解得真清楚。】
    玩家挠了挠头，【毕竟松田警官总是待在医院，我们也是用了很多技……咳，很多方法才查到的。】
    萩原研二：……
    他太阳穴突突得跳, 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的发出警报。
    玩家从萩原研二的沉默品出不妙的意味，他还挺喜欢萩原研二这个npc的，一个主动和你打招呼还无偿帮忙，并且你提供逃生路线的npc, 有谁会不喜欢呢。
    该不会是吓到了吧, 玩家有点委屈有点小心地说,
    【松田警官也能随时知道我们的位置。】
    消息弹窗又闪了闪，玩家犹疑的点开, 心想如果萩原研二要指责他，他就把萩原研二从喜欢的npc的名单里移出。但下一秒，看见那条消息的时候, 他愣住了。
    【萩原研二：那小阵平大概很在意你们吧。】
    欸，欸欸？
    【萩原研二：小阵平的边界感很强，如果不是非常喜欢你们，怎么会这么密切地关注你们。】
    对啊，松田警官这么关注我们，当然喜欢我们。
    玩家晕乎乎地看向下一句。
    【萩原研二：小阵平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我一直担心他有时会觉得孤独，或者有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时没人可以分享。幸好你们来到了他身边。】
    他说幸好我们来到了松田警官身边，我们让松田警官不孤单了。
    玩家感觉完全被肯定了，暖融融的热流经四肢百骸，他的思维也像是泡在了温泉，轻飘飘的，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完全没意识到萩原研二在几句话间把话语中的主体换了个位置，让松田阵平的态度和好感占据了主导地位。
    可这种言语上的试探没能给萩原研二带来哪怕百分之一的安全感。
    萩原研二作为唯一一个对他们的身份有所了解的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就算他们可能是npc，但是显然也拥有自己的思想，和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区别。他们的情感也是真实的。
    他刚刚接触他们就能意识到这件事，小阵平不可能没有发现，但小阵平为什么会放任这种狂热的追逐。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确定已经稳住对方的态度之后，就指导他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叉，正是刚才所说的不常有人去的位置。
    【啊……为什么？】
    【萩原研二：因为太明显了，西尾瑛能折服这么久，不至于把人藏在谁都能第一时间想到的地方。】
    之后他们陆陆续续勾画一番，萩原研二挨个去检查，却还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不应该……如果人藏在这里，起码安防会稍微有所变动吧。
    萩原研二有些纠结，还有些心焦，他经过住院区的走廊里，和一组巡逻人员擦肩而过，突然顿住脚步，缓慢地转头，看向那两人。
    他们穿着正规的安保制服，训练有素，姿态警惕，和他之前夜间无聊闲逛时看见的相差不大，唯一的问题是……
    【萩原研二：你们……记得，之前的安防，在夜间经过住院区病房的时候，是不是放轻脚步吗？】
    玩家问了一圈，然后回答，
    【会的，而且他们通过不同通道的时间速度也会不一样，有重点病人的时候会慢一点，停留的时间长一点。】
    砰的一下。
    松田阵平刚拿起的玻璃杯脱手，摔到了地上，玻璃渣飞溅，有一片甚至划在了松田阵平垂落的左手手背上，虽然只是浅浅一条，但血珠还是渗了出来。
    西尾瑛立刻快走几步，半蹲下，
    “松田先生……”
    “出去。”
    西尾瑛一怔，抬起头，却发现松田阵平没有看着他，而是看向长桌两侧的人。
    “今天时候不早了，各位先去回去吧。”
    其他人一个个从房间离开，只留下松田阵平和西尾瑛两人。
    “松田先生，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
    松田阵平没动，西尾瑛就继续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取出随身带着的应急消毒用品，帮松田阵平手背上的伤口消毒。
    他的神态极为专注，仿佛这么一道放着不管过几分钟也会自然愈合，明天可能就只剩下浅浅一道痕迹的伤口，也值得重视似的。
    松田阵平越发看不懂西尾瑛。
    如果西尾瑛真的如他所说，依然对‘松田阵平’保持一定的忠诚，那就不会早早和组织合作，破坏他们的游戏规则。
    如果西尾瑛答应那个游戏的目的就是利用玩家来震慑渡鸦高层，进而震慑他，那刚才会议室里，这个目的已经完全完成，该拿到的把柄也都已经拿到，他还有什么必要在人后做戏。
    而且，还有渡鸦……
    “西尾瑛，你真的想保护渡鸦吗？”
    西尾瑛顿住，低声回答，
    “松田先生，渡鸦对我们而言重于生命。”
    而这偏偏是松田阵平觉得最荒诞的部分。
    “那在你眼里怎么样才算是保住了渡鸦？引导我的人针对渡鸦的产业，还是把明立流让给组织？”
    松田阵平身前的光屏上，陈列着萩原研二和其他玩家的消息记录，还有被纸居圭介叫过来的八朔真司的私聊记录。
    【萩原研二：我觉得这些人可能不是渡鸦之前安防人员。】
    【八朔真司：不少熟人……渡鸦这是又把明立流给割回组织了吗，那松田阵平不可能在这吧，那不是相当于自投罗网吗。】
    任谁都会这么想，连松田阵平自己也不例外。
    尤其是他，还比其他人更清楚一点——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在地下三层和地下四层之间的夹层，松田阵平此前从未在地图上看到过这个位置，但是这种地方不可能是改建出来的，只能是最初就有的旧设计。
    而明立流国际医院是从组织那边得到的，也就是说，现在组织如果确认他们就在明立流，就很可能知道他们的位置。
    所以松田阵平从未想过西尾瑛不是让琴酒连同部分代号成员进入了明立流，而是整个将明立流交给了组织。
    “西尾瑛，这就是组织愿意与你合作的原因，你把明立流给了他们？我想想，是因为萩原研二？前段时间萩原研二清醒，让组织boss觉得我的研究已经成功了。所有的治疗都在明立流国际医院内完成，所以你把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了组织，那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瞬息间。推理出最有可能的结果，紧接着就想到了萩原研二的安危，西尾瑛却半仰起头，突兀地说：

 第239章

    “您不再假装不知道这里是明立流国际医院了吗？”
    松田阵平无言片刻，道，“这样有意思吗，萩原研二……”
    “组织的人还不知道他在这，而唯一知情的城野院长，现在被潜入的纸居圭介控制了，所以他暂时是安全的。宫野志保也有所猜测，但是她大概率不会告诉琴酒。”
    西尾瑛对明立流国际医院内部的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语气中却没有任何倨傲的成分，他垂下目光，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但松田先生，这只是暂时的情况。我要求组织停手，组织就会立刻彻底接管明立流国际医院。”
    ……
    “降谷先生，您猜的不错，组织真的对他们动手了，而且就在明立流国际医院附近，幸好我们已经提前疏散了附近的居民。”风见裕也心有余悸，接着又有些不安，“但是解决了那些[乌鸦]后，他们立刻撤离了，我安排人追踪了他们，但是却没能锁定他们的撤离方向。”
    降谷零刚回到东京，就得到这样的消息，皱起眉，“那确定朗姆的位置了没有？”
    “根据岩崎小姐……临死前的讯息，朗姆可能已经离开东京。”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一同回来的荒海彩等人。据说荒海彩和岩崎介羽关系很好，但此刻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悲戚，反而露出思索的表情。
    “介羽有概率能查到他的定位，也许是因为这，朗姆才特意找人狙杀了她。”
    所以岩崎介羽得到的消息可能是错的，朗姆大概率还在东京，甚至这次指挥组织成员对乌鸦发起袭击的人……
    就是朗姆。
    朗姆收到了下属传来的西尾瑛那边的要求，刚刚挂断电话，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语速很慢，带着无法掩饰的将死之人的暮气。
    “看来西尾瑛已经掌握了渡鸦。”
    朗姆转过头，对上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没露出丝毫不敬的神色，
    “……您真的觉得松田阵平会这么输了？”
    “输？”老人呵呵笑了一声，笑着笑着又不可抑制的咳喘起来，
    “从他开始针对组织起，就注定了有这天……太傲慢了，忘了即使是自己一手培养的人，也会因为利益背叛。朗姆……你说是不是？”
    到床边守着的几个黑衣人投来的暗含锋锐的目光。
    朗姆心中一凛，感觉boss在警告他，却又不能承认，于是背上冷汗涔涔。
    就在这难捱的寂静中，老人又笑了，
    “虽然他栽在了自己的下属手里，可我又能好到哪去？你看贝尔摩德，我最宠爱的孩子，到现在都不愿意主动联系我，可渡鸦无法庇护她，她到底还是回来了。”
    前天被西尾瑛亲自送过来的，作为合作的诚意。
    八朔真司猫在医院的角落里，盯着那个延迟领取的任务道具[不灵敏的地图]上贝尔摩德的定位——他昨天先试着输入了朗姆，然后解锁失败。接着输入了贝尔摩德，这回成功了。
    【八朔真司：你们说什么情况下，一个人的定位会一天一夜没有变化？】
    群聊里正在和组织搏斗的玩家百忙之中纷纷添乱。
    【睡觉】
    【打游戏】
    【刷视频】
    【被绑架了？】
    【尸体？】
    八朔真司纠结片刻，和仓辻速水私聊，
    【八朔真司：[小猫磕头.gif]帮我查一个人，我有定位。】
    仓辻速水知道是贝尔摩德后，隔了一会才答应。又过了几分钟，他回复，
    “那边好像有人看守，你要单独过去吗？容易死。”
    八朔真司牙酸地吸了口气。
    而另一边，朗姆想到贝尔摩德被送到实验室的场面，嗓子沙哑了，收敛了所有不该有的心思，
    “……是，您说的对，那我们是否要继续针对乌鸦。”
    “现在继续有什么好处？给西尾瑛解决障碍？别忘了我们和他合作是为了得到什么。”
    老人缓慢地闭上双眼，
    “去接收医院，顺便看着点琴酒，他比贝尔摩德更心狠，更果断，他本来应该是聪明人，可惜太年轻了，年轻人总是没有定性……”
    boss的声音越来越低，胸膛的起伏也极为微弱，让朗姆有一瞬想要伸手去试探他鼻翼下是否还有呼吸。但表面上，朗姆依然保持着尊敬的神情，没露出任何异样，直至离开，回到另一个房间。
    “情况怎么样？”
    “纸居圭介再次出现了，他和乌鸦一起行动，正在找松田阵平。”
    朗姆脸颊抽搐了一下：
    “……松田阵平到底有什么本事？让这些人哪怕因为他倾家荡产，也依然为他效忠。波本呢？”
    “十分钟前给您发过邮件。”库拉索回答，“他说渡鸦首领希望和您见面。”
    朗姆仅剩的一只独眼中透出阴冷的光，
    “贝尔摩德说的是真的，波本果然是那个真正的渡鸦卧底。琴酒、苏格兰、莱伊，都是松田阵平故意误导的烟雾弹。”
    异色瞳的银发女人静默地站在一边，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朗姆也没有对她多看一眼，因为工具本就不需要表态。
    但朗姆隐晦地表现出对boss判断的不满之后，还是迅速恢复了冷静，
    “你去盯着琴酒和雪莉。”
    接着他亲自回复了邮件。
    “明立流国际医院见。”
    降谷零沉默片刻道，看向房间右侧的阴影处，
    “按照你说的，现在明立流是组织的地盘，这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陷阱。”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我的。”
    松田阵平回到房间里，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西尾瑛，接着就抽离意识，以渡鸦首领的身份找上了降谷零。
    现在他坐在轮椅上，和降谷零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企图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的身份。
    而降谷零此刻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此刻组织并不知道萩原研二就在明立流国际医院，但是朗姆却依然笃定管理员会冒险过去，多半是因为组织的人认为他们和西尾瑛配合作放出的‘松田阵平被关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消息。
    那administrator本人呢，难道是为了萩原研二吗。他是因为知道松田阵平现在真的就在明立流国际医院，而且随时有被组织发现的风险。
    西尾瑛是要借组织的手杀了administrator，只有administrator落入组织的陷阱，西尾瑛才会带着松田阵平撤离。
    administrator明知如此，还是出现了。
    “……你和他们一样，都能死而复生吗？”降谷零问。
    “能。”administrator平静地回答，“他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当乌鸦彻底离去的时候，我才会一起离开。所以不必过于在意这件事，请继续按照你们的计划实施。”
    “我们的计划……也是松田告诉你的吗？”
    “他没有透露，但我知道他的想法。”
    自己告诉自己，怎么能叫透露呢。
    松田阵平心安理得地敷衍了过去。
    晚十点，寻人游戏还剩下最后两小时。剩余的近六百名玩家，有四百人都到达了东京。
    fbi那边终于确认了赤井秀一传回的情报的真实性，却迟迟未开始拔除组织在美国境内的重要据点。
    降谷零的行动被上级叫停一次。他匆匆离开，再回来时又若无其事地说可以继续。
    松田阵平现在正在使用administrator，也不好直接询问，暗自记下，动身来到明立流国际医院和朗姆见面。
    这次见面的目的也很简单，他吸引朗姆的注意力，然后让荒海彩和其他几个玩家帮忙带走萩原研二身体。
    但和朗姆交流时，松田阵平顺手调出了玩家行为日志。
    然后，动作凝固了。
    【xx年1月6日，玩家[八朔真司]和玩家[大城信幸]、npc[诸伏景光]潜入组织xx基地，发现了易容成组织boss的贝尔摩德。】
    【xx年1月6日，玩家[西克斯.提恩斯]在组织0896号至0973号训练营发表巡回演讲，痛斥组织boss的无作为，号召建立新组织。】
    【xx年1月6日，玩家[荒海彩]在玩家[仓辻速水]的协助下潜入明立流国际医院，发现了npc[萩原研二]。】
    【xx年1月6日，玩家[荒海彩]潜入明立流国际医院，在玩家[萩原研二]的协助下找到了位于地下三、四层之间的隐藏楼层。】
    警报声骤然响彻整个医院。
    但松田阵平，轮椅上的渡鸦首领，此刻却紧紧盯着大城信幸的记录中最新刷出的一条。
    【xx年1月6日，玩家[八朔真司]观看玩家[大城信幸]和npc[诸伏景光]审问npc[贝尔摩德]，得知是朗姆不久前来过。】
    易容成组织boss是为了骗过朗姆？组织boss多疑不信任朗姆倒是很正常，可他的行踪，本来也不必告知朗姆，为什么要专门欺骗对方？
    他要去的地方，绝对不能让朗姆知道。
    或者如果朗姆发现他不在，能够立刻猜到或产生怀疑的位置？

 第240章

    一个组织boss非常重视，甚至一定要亲自过去才能放心的地点。
    此时此刻，有几个这样的位置？
    松田阵平的手指尖突然麻了一下。
    可能吗……
    组织boss就在这里。那个多疑、谨慎、怕死，甚至有可能命不久矣的年迈boss，现在就在明立流国际医院内部。
    那他为什么会忽然过来？谁引他过来的？
    西尾瑛知道这件事吗？
    ‘松田阵平’那边的木质门板又一次被轻轻敲响。
    他不顾正在说话的朗姆，垂下头，拳抵在额上，闭眼，意识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进来。”
    西尾瑛站在那，低声道：
    “administrator已经来了。”
    松田阵平站起身，冷不丁地意识到，自己有一个问题从未问过。
    “这一个隐藏楼层，当初建造是干什么用的？”
    “是避难层，这一层有独立的备用电源和独立的对外通道，而且都是最高的防震耐火标准。”
    西尾瑛注视着他，缓慢而清晰地回答，
    “即使上层发生剧烈爆炸，这一层也不会受到明显影响。”
    轰鸣声。
    西尾瑛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绵不绝但又被隔音材料层层削弱的微弱轰鸣声，顷刻间席卷了松田阵平的大脑。
    像是一场凛冽而凶暴的飓风，割过他的每一根神经。
    明立流国际医院，爆炸了。
    第214章
    对于西尾瑛而言, 渡鸦重于生命。
    更年幼时的过往早已模糊不清，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生活在渡鸦。渡鸦是他唯一的庇护伞, 他与渡鸦性命相连，这一条法则烙刻在他的血液里、骨头上, 又穿过掌心, 传到握持的枪上。
    直到松田阵平出现。
    说来也奇怪, 明明松田阁下在四年前就已经来到渡鸦, 他还借着松田阁下的势名正言顺地掌控了明立流。可细细想来, 居然只有不安和戒备的模糊印象。
    西尾瑛想了想，觉得大约是因为他那时还在刻意回避和松田阁下的相处。
    那时候他还是上任首领的安插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眼睛。明立流作为知名的一流医院, 在渡鸦内部也承担的统管研究项目的责任。
    而首领执着于永生实验, 深信这世界上存在着某种能让意识和身份分离然后更换新身体的办法。
    西尾瑛不信这些，所以当意识剥离测试中有人侥幸生还时，还自称能够模糊的感应到能够实现实验的最佳人选时，他也只当做为了活下来而编造的谎言。
    可那人带回了松田阵平。
    不知从哪一日起, 渡鸦的规则更加严苛，松田阵平的地位也堪比首领。而他所知的所有可以联系首领的隐秘通信渠道，都再没传来任何回信。
    没关系。
    渡鸦稳定、坚固，他视之所及皆是黑色的羽翼, 那首领是谁并不重要。唯一需要担心的, 是新首领可能对明立流有些意见。
    为了解决掉这个定时炸弹, 西尾瑛引导上一任院长主动挑衅松田阁下，让首领和松田阵平有理由把人解决掉。
    理所当然, 他成了新任的明立流负责人。
    西尾瑛回忆起这件事，却意外地想不起他当时对松田阵平的看法。
    可能是因为首领显而易见地对明立流不满，松田阵平也鲜少在这里停留。他只见过对方寥寥几次, 每一次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样避免激起厌恶。
    那时候，在他眼里，松田阵平只是一个符号。
    直到两个月前，松田阵平重伤住院、且罕见地在明立流国际医院停留数日，西尾瑛四年来第一次严重失误，让人闯进了明立流国际医院……
    松田阵平大概信不过他们，亲自下来审讯，只三言两语就确认闯入者的身份，从头到尾没有给他半点解释和将功赎罪的机会。
    没有价值，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那一瞬，披着西装脸色苍白的卷发男人像是宣告死亡判决的枪口，像是惩戒室里的冰凉药剂，轻而易举地吞噬了他。
    西尾瑛克制着恐惧，主动提出警告贝尔摩德。
    但松田阵平问，你们能保证无伤亡，并且全部回来吗？
    他说，我不希望你们为此牺牲。
    如果是试探，那未免也太拙劣了。
    西尾瑛沉默，不小心错过了最好的表忠心的时机，可松田阵平真的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了他们。仿佛一天之内连续两次让人闯入明立流国际医院，甚至有一次还直接闯入病房这样的事情，还不及首领没有主动联系他重要。
    无法理解，无法解读。
    西尾瑛把它放在一边，以更为严谨的态度对待明立流的安防，只希望松田阵平能平安养伤，然后平安离开。
    又一次失误。
    松田阵平险些独自撞上组织的两名代号成员……松田阵平被劫持了。
    ……但没有惩罚。
    一次又一次，即使惹怒对方，也只是被口头斥责。
    西尾瑛理应不去深想，但不由自主地去试探松田阵平的底线。
    擅自行动，接触其他基地、主动收集情报。
    被容忍，被同意，被准许。
    西尾瑛进一步利用扩散其他人的误解，在他们都不敢接近松田阁下的时候，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权力和空间。
    一切都比他预料的最好的结果更好。
    只除了那些经常围绕在松田阁下身边的人。
    西尾瑛并不在意他们。
    他们轻浮、恣意妄为，总是难以真正完成松田阁下的命令和任务，以至于松田阁下常常交代他去帮他们收尾。只是松田阁下喜欢他们，愿意纵容他们，丝毫不介意他们带来的麻烦而已。
    数个夜晚，西尾瑛仔细汇总松田阁下的安排，推测出他们预计离开的精确日期。
    1月7日。
    等他们消失，渡鸦就会是松田阁下的第一选择。
    但西尾瑛没有想到，松田阵平想要毁了渡鸦。
    隐蔽的基地被那些人逐渐渗透，各地产业周围频繁出现公安，还有……松田阁下自己的态度。
    为什么？
    我们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西尾瑛茫然地回溯几年间有关松田阵平的情报，却先发现了松田阵平和首领的关系似乎比他所想的更复杂矛盾许多。
    渡鸦等级森严，律令严苛，几年间许多人同西尾瑛一样隐约猜到了首领更迭的真相，却不敢揭露。首领从不露面，于是所有的质疑、试探，都落在了松田阵平身上。
    首领对松田阵平放权，看似是维护了松田阵平，可实际上，一切都是松田阵平自主安排处理的。
    这两人中，谁才是那个偏激严酷、更想要毁掉渡鸦的人？
    是刚进入渡鸦没多久就成功帮助首领篡位的松田阁下，还是早就对渡鸦抱有仇恨的渡鸦首领？
    西尾瑛想，换个首领就好了。
    却又想，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松田阁下大概看出来了，才提出这样一个让他根本无法拒绝的‘游戏’。西尾瑛明知不是真的，却还是忍不住答应了下来。
    没关系，因为他也没有打算遵守承诺。
    剧烈的震动，冲天的火光。
    坚实的地面忽然变成烈焰浪上的甲板，随着浪头起伏。
    荒海彩一个踉跄，眼疾手快地抓住旁边墙壁上凸起的通讯显示屏，稳住身形后，眼前突然弹出任务弹窗。
    【您已触发隐藏地点[避难层]】
    【您已激活副本-明立流国际医院】
    【副本环境已变更】
    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所有人此生都不会忘记这个画面。
    上一秒爆炸的轰鸣声响起，烈火和高温席卷而来，下一秒，火焰穿胸而过，没能造成任何伤害，仿佛他们只是沉浸式地陷入了三维的幻象中，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拟景象。
    玩家们眼前同时出现了一个任务。
    【任务描述：你们成功潜入了明立流国际医院，并发现了疑似关押松田阵平的地方。但是此刻，明立流国际医院发生了剧烈爆炸。松田警官恳请你们援助。】
    【任务要求：1.扑灭大火；2.救助伤员；3.处理未爆炸弹；4.……】
    【任务奖励：松田阵平的认可度+10】
    同时而来的，是管理员界面一连串违规开启副本的警报弹窗。
    松田阵平没有看，在确认火焰暂停的那刻，他就已经一拳直冲向西尾瑛侧脸，
    西尾瑛硬挨一下，脸偏过去，嘴角瞬间裂开渗出血，不等他反应，松田阵平又一拳狠击在他腹部。
    他闷哼了声，身体蜷缩，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被松田阵平一脚踹倒，最后手撑在地板上，艰难地喘息，
    “松田先生。”
    松田阵平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喘了口气，不再理会西尾瑛，往电梯口跑去。
    “松田先生！”
    松田阵平脚步微顿，冷声道，“我劝你最好现在扔了你那个遥控器，别打没有意义的主意。”

 第241章

    两个虚拟npc从西尾瑛身后出现，一齐伸手要钳制住西尾瑛。
    可惜西尾瑛根本没有伸手。
    “没有那种东西。”
    周围的声响越来越杂乱，似乎有不少人涌到了电梯附近，但松田阵平居然还是听清楚了西尾瑛的声音。
    他轻声道，
    “松田先生，脚环的电击功能的触发线路从一开始就被我切断了，里面的微量液体是生理盐水。”
    “炸弹的数量虽然多，但是炸药量被我减半，不会引起结构性坍塌，明立流的消防系统也足以应对小型火灾。只除了两个地方……”
    “第一处……”
    【纸居圭介：第一处，院长办公室右侧的待客厅。administrator和朗姆见面的地方。】
    “您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囚禁您，利用组织存在对您的威胁，把administrator引过来。”
    “他会死吗？”西尾瑛问。
    “不会。”松田阵平回答。
    事实上已经死了。
    朗姆和被命名为[渡鸦首领]的虚拟npc，一起死在第一次无法阻止的精准爆破。
    但对于管理员来说，一个虚拟npc身体的死亡毫无意义。松田阵平在第一时间就安排了更多的虚拟npc处理那边的爆炸，同时找到了萩原研二的身体。
    【仓辻速水：那边有人去处理了。】
    【纸居圭介：那你们先去检查附近有没有伤员，然后把所有穿着渡鸦制服的安防人员都控制起来。】
    “第二处……”
    【荒海彩：第二处，住院部2号楼401】
    “那是组织boss暂住的病房。我推断出了那些自称乌鸦的人可能会在1月7日消失，然后将证据送给了组织boss。他快死了，只能赌一把今晚能抓住首领，逼问出分离意识更换身体的方法。他必须亲自过来，但他连朗姆都信不过，于是避开所有人私下来到明立流国际医院。”
    “但从一开始，就是我故意引导的，我掌握了他的位置。”
    【荒海彩：从以门诊大厅为中心，九点钟放心到十二点钟方向中间区域的所有人都赶去401，路上遇到伤患就留下一个人，然后在群聊里发位置。】
    玩家们热热闹闹又十分紧急地赶了过去，路上遇到惊魂不定不知所措的医护人员，就丝毫不礼貌地把人上下摸一通，确定没受什么伤，就又挪到一边，奔腾而过。
    琴酒隔着一层楼都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他的枪对准了雪莉的腿。
    “就算你打伤我，他们最多留下一两个人。”
    宫野志保脊背渗出冷汗，快速地说，
    “我有办法把从这里经过的人全都拖住。”
    她强装镇定地站起身，走出门外，
    “我知道一条近路，你们和我走。”
    玩家们齐刷刷地跟着她改道，琴酒则趁着这个时机穿过走廊，从真正的近路来到住院区二号楼。
    这里的火焰几乎挡住了整条通路。但是。却连墙壁都没再烧出新的焦黑，只有最开始第一次爆炸的痕迹。
    琴酒握着枪的手臂稍微绷紧了一瞬，压下避开火焰的本能，走进401。
    两个穿着黑衣的保镖摔在地上，身上是炸裂烧伤的痕迹，但胸膛还有起伏，琴酒补了两枪，越过他们一路往里走，同时观察了一下爆炸的痕迹。
    受到爆炸影响最严重的是一辆已经看不出形状的餐车，和一个只剩下残渣的医疗器械。
    “是监测仪。”西尾瑛道，“组织boss太谨慎了，我不可能提前设置炸弹只能当天想办法送进去。餐车是故意露出的破绽，用来吸引他们的注意，监测仪才是最有可能成功的部分。”
    “我成功了吗？”
    琴酒看过去，那里有两具因为死死抱住炸弹而已经半焦化的尸体，和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完好的区域。
    半截病床和一架轮椅。
    一个穿着病号服老人坐在轮椅上，他的呼吸时快时慢，细弱艰涩，手臂还似乎因为脱力而时不时的痉挛。
    “琴酒……”
    “啊，boss，您应该等一等我的把自己从病床上移到轮椅上很困难吧。”
    银发男人露出森然的笑，
    “我是专程来找您的。”
    他举起枪的瞬间，心中警兆顿生，后退一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从窗外而来一颗子弹。
    赤井秀一举着狙击枪，但是瞄准镜中已经没有了琴酒的身影。乌鸦们涌了进来，看见床上垂死的老人，震惊而关切，叽叽喳喳地连人带轮椅架起‘护送’出去。
    他又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确认琴酒已经没有办法动手，才收起枪离开。
    而在他手机里还当停着一封短信。
    【基地的组织boss是贝尔摩德易容的。——波本】
    松田阵平能猜到组织boss在这，诸伏景光也能猜到，他第一时间告诉了降谷零。
    而降谷零却发现，距离最近可能最有把握拦下琴酒的狙击手是莱伊：）
    【你没能把人留下。——波本】
    【你来得太慢。——莱伊】
    波本还没到，现场就只有那群闹哄哄的年轻人。虽然手里都有武器，而且好几个都身手不错，但相较琴酒，还是差远了。
    赤井秀一不想再看见他们出现无谓的伤亡，但也没有真的放过琴酒的意思，下了楼就往明立流的方向赶去。
    降谷零此刻刚刚连同公安进入医院，寻找琴酒、同时控制整个医院内的所有安防——也就是组织的人。
    他本人比其他公安还要更忙一点，因为他在找据说被放在住院区的萩原研二，结果。才走没两步，一个只见过两次的乌鸦的人扑了过来，自来熟地拽他的手臂，
    “波本，萩原研二说松田警官在这边，来帮忙打怪……打组织的人！”
    降谷零撤回反击的动作，跟着对方来到了混战中的地下三层。
    而这人还在一本正经地念，
    “小降谷，先想办法打进左边的走廊，打开备用电源，然后去中控室，解锁进入地下三层和地下四层之间子层的电梯，我先去研究一下密码噢。”
    “对了，这一层还有一个对外的通道，在隔壁街区的地下酒吧，小乌鸦们已经安排了二十个人过去，让公安也派人过去接应吧。”
    降谷零：……
    “为什么要叫你小降谷？”玩家单纯的问。
    降谷零：“转达他，五分钟之内猜出密码，还有，松田阵平现在怎么样？”
    “……不太好。小阵平他……”
    “什么，小阵平！”旁边一个年轻女孩突入 ，超大声重复了一遍，“凭什么你可以这么叫松田警官，不是只有萩原研二这么喊松田警官吗？”
    她说着就顺手一刀捅过来，降谷零惊出一身冷汗，全靠身体本能，才堪堪拦住这一下，把这两人分开。
    “先找松田，找到你们再……玩。”
    “好。”女孩配合地收了刀，转身离开，就像是刚才那下只是普通地打了个招呼一样。
    降谷零站在原地缓了两秒，旁边那人却完全不受影响地继续念，
    “不太好，小阵平很生气。但有人保护他，没有危险。”
    松田阵平没有危险。地图上，越来越多的玩家汇聚到地下三层，他还从虚拟npc的眼中看见了降谷零以及一直在和萩原研二交流的那个玩家。
    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听西尾瑛的计划回顾。
    西尾瑛说。
    “我知道您不需要媒介即可联系乌鸦，还能掌握他们的动向。只要您知道了，就意味着乌鸦和首领都知道了。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在骗您。”
    松田阵平听不下去了。
    他转过身大步走回，揪着西尾瑛的衣领把人重新提起来，质问几乎脱口而出，却对上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漆黑眼睛。
    没有计划成功的得意，也没有爆炸中止的不甘。
    只有平静。
    像是沸腾的水被抽走热量，全速运转的引擎被掐断了燃料。松田阵平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
    他忽然惊觉，西尾瑛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从不因为任务完成而喜悦，也没有因为任务失败而懊恼。正常人的成就感、满足感，因为一切美好事物而产生的愉悦、因为期待未能达成而产生的低落……西尾瑛通通没有表现出来过。
    西尾瑛只有完成任务不出差错的安心，没有完成任务的紧张恐惧。
    “为什么……”
    衣领上的纽扣硌着松田阵平的手，让他指尖的神经麻痹似的抽痛，
    “你觉得我因为administrator的影响想要毁了渡鸦，所以要杀了他，那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引来组织boss。”
    “您希望解决组织，组织也一直在针对您。”
    松田阵平猛地松开了手。
    但线已经崩裂，纽扣摔在地上。太轻了，即使是金属制，也只微弱地弹动了几下，就再无声息。
    西尾瑛稍微低了下头，目光随着扣子移动，又垂落到松田阵平的手上，

 第242章

    “从萩原研二指出赫兰茨是渡鸦卧底，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成功了。”
    “但我还是想试试。如果不成，起码为您解决了组织。”
    “渡鸦和您。”
    “我至少应该保住其中一个。”
    “……”
    松田阵平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缓了片刻，才把话挤出来，
    “我说过没有……有问题可以问，有顾虑可以说……”
    “你怎么敢在我都没有做出决定前，假定我一定会因为赫兰茨的事、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对你动手，彻底放弃你们。”
    西尾瑛眼里如同镶嵌上去的平静忽然碎裂了。
    他像听不懂这句话似的，怔怔地看着松田阵平半晌，才动了动唇：
    “原来是我先背叛的。”
    被锁住的电梯终于打开了。
    一群玩家冲了进来，就看见松田阵平半蹲在走廊上，而他怀里似乎还躺着另外一个人。
    他们觉得有些不对劲，停在原地，迟疑地喊，
    “松田警官？”
    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稍微动了动，接着缓慢地把那人放在了地上，又轻柔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第一个冲过来的玩家探头探脑，看见了那张年轻而苍白的脸，又注意到他没有丝毫起伏的胸膛，小声惊呼，
    “他死了！怎么死的！”
    松田阵平顿了顿，轻声回答，
    “为渡鸦。”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此结束啦。结局部分想了很多个版本，但最后还是决定将重心放在松田和西尾瑛身上。因为其他人，尤其黑方，我已经在上一本《松田，松田》穷尽思绪，给出了我能给出的最好的结局。
    而关于松田和西尾瑛的部分，我又想了很久，很多种对话、争执，或西尾瑛的死法（笑），但最后还是决定，把那段时间只留给他们两个人。
    好啦，谢谢大家一路陪伴，我超爱你们！
    还是和之前一样，零散的战后后续和玩家的剧情放在番外里。想看什么番外可以在这条作话的段评处再次提议，我会挑有灵感的写一写（身体没问题就从周末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