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 第1章 《舍不得》作者:枕上溪梦【完结】 简介: 他在漫天风雪下,亲吻他的爱人。 【预警:大型·豪门·狗血+美强惨+年下+强制爱+追妻火葬场+悬疑,不喜请勿入】 (风格:先甜后虐再甜) 清冷隐忍美强惨受vs圆滑直爽真性情攻 闻家是地狱, 从闻叙白踏入闻家的那一刻就知道。 十八年前,闻家夫人与年仅六岁的三少爷遭遇车祸,一死一失踪。闻老爷子以积福名义,收养了车祸中唯一幸存的孤儿,取名为——闻叙白。并以其名义成立慈善基金,呼吁人们帮忙寻找失踪的三少爷。 而如今,他找到他了。 闻叙白看向自己的爱人——齐最。 齐最本可以脱离苦海,可他非要将他拉进深渊。 齐最:“闻叙白,从一开始,你就是刻意接近我的,对吗?” 闻叙白淡淡看向他:“你我之间,只有利用,没有爱。” “是吗?”齐最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选择回来?” 闻叙白沉默许久,回答他:“齐最,这是我欠你的。” 他明知他不能爱,却偏偏沦陷。 他明知他有目的,却心甘情愿。 闻叙白说:“我愿用我的一切,来赎清我的罪过。” 齐最说:“我愿用我的全部,来换取他的自由。” “跑吧,远离这片淹没你的苦海……” “醒来,不要跨过那道分隔你的弥渡……” 齐最,你分明可以惩罚,可以报复,可以让他痛不欲生,可你为什么心软? 闻叙白,你分明可以转身,可以逃跑,可以让他替你承担痛苦,可你为什么不愿? 因为……舍不得。 双洁,1v1 内容标签: 都市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相爱相杀 美强主角:闻叙白、齐最 配角:闻叙远、阮云等等 其它:狗血、美强惨、恨海情天、豪门、悬疑、he 一句话简介:是他亲手将他,拉进深渊 立意:坚定初心,在困境中成长 第1章 初见 闻家少爷的葬礼那天,下了一场大雪。 黑沉阴郁的天空,将整座庄园气氛压低,沉重肃穆的哀乐响起,神父在一旁低声念着悼词,祈求上帝能引领失落的魂魄,走入神圣的“天堂…… 偌大的墓园之中,身着黑衣革履的男女站成几排,皆垂眸举伞,静默哀悼。一眼望去,入目皆是一片“暗海”,仿若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一般…… 此时已有人低下头,捂着手帕小声抽泣起来…… 可你若是能看见他们的眼睛,便可发现他们神态各异的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和掩藏在手帕之下,窃喜的嘴角…… 漫天风雪之下,唯有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缓缓穿过人群,没有撑伞,无人跟随,纷扬的雪花落于他的肩头,将黑色的风衣染成与大地一样的苍白…… 雪花翩翩而落,越积越多,逐渐,将男人的腰都给压弯了······ 容貌立体精致的男子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单膝跪地,缓缓低下头去,虔诚亲吻了墓碑上男子的照片······ 亲爱的,请不要丢下我一人…… ———————————————— 闻叙白第一次见到齐最,是在一条小胡同。 那天他刚下了飞机,托着满身疲惫,只想要寻一处地方休息。可是莫名的,望着远处黑沉的天空,他的脚却如有千斤重般,久久迈不出去…… 他不想回到那个“家”。 轻叹一口气,闻叙白只得拖着箱子走出了机场,在城中漫无目的地闲逛。 行李箱轮子在青石地板上,不断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等他再抬眸时,已然不知走到了何处。 这里像是一处破旧的居民区,老朽陈旧,他从未来过…… 本想立马转身离开,可扑面而来的哨子香味,却让他忍不住定住了脚步……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确实有点饿了…… 他今天自从上了飞机,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飞机上的餐食味道不好,所以他也只是浅吃了两口米饭,就没再动过了…… 轻叹一口气,闻叙白认命一般,托着箱子走了进去…… “客人,吃什么?” 刚一入店,就有一道朗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闻叙白闻声望去,忍不住怔了一下。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汗衫背心的年轻男人,手下握着一块已被擦的泛黑的抹布,高大的身躯,被困在小小的灶台之中,显的有点“憋屈。正弯着腰,一手撑着台面,边擦灶台,边抬头向他问道。 俊朗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扬起的笑容,还有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看起来年纪应该与他差不多。 隔着一众锅碗瓢盆和“烟雾”朦朦,男人的脸若隐若现…… 此时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年轻男人与他“遥遥对望”,却见他迟迟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没有听见自己说什么,便赶紧擦了擦手,长腿迈过灶台,又顺手取了桌上的本子,三两下便走到闻叙白跟前。 “客人,您想吃什么?”男人粲然笑道,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额头上的汗水,因着他大幅度的动作缓缓流下,划过深邃的眉眼和清晰的下颌角,一路流到宽大的背心之中,划过小麦色的胸膛,汗水在餐馆灯光的照耀下,反着微光…… 闻叙白这才收回思绪,见男人还在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匆忙向一旁的菜单上看去。 飞速扫过一遍,这才惊觉,这里竟是一家面馆。 闻叙白抿着唇,将视线最终锁定在最中央的一个名字上,缓缓吐出几个字:“阳春面,谢谢。” “好嘞!您稍等!”男人扬手飞快记下,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浓黑的眉。 待写完后,抬手干脆利落的一捋,麻利地将腿向后一伸。这面馆本就不大,他这一退,就正好又退回了灶台旁。 听着热水咕噜咕噜的沸腾声,闻叙白这才松下一口气,疲惫感再次涌上心头,终于忍不住卸下一身力气,将头靠到了墙边,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只是一睁眼,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灶台的方向。 那年轻男人手上沾满面粉,正飞快扯着手中的面团,连脸上都沾了面粉也没有察觉,速度又快又有劲, 似乎是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那男人揉着面一抬头,再次与他四目相对。 闻叙白:“……”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闻叙白赶紧抿住唇,正想着要不要移开目光,那男人却再次笑了起来,带着点痞气,冲着他一扬头,招了招手 闻叙白抽了抽嘴角,不明所以。 下一秒,却见男人粗大的手掌一把抓起了他刚扯好的面团,在手中快速缠好,然后如同表演杂技一般,“唰唰唰”的在他面前甩了起来。 一边甩,还一边得意地挑眉看他。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说:“看,老子厉害吧?!”,配着满脸的白色面粉,略显滑稽。 闻叙白没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那男人见他笑了,也忍不住将嘴咧地更大。 就这么一番下来,面已经被扯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烫面就很快了。 男人熟练地将面沥出,手臂上的青筋因着重量微微暴起,潇洒地一转身,天女散花般撒下葱花,然后大手一抄,将碗递到了他面前。 “客人,您的阳春面!” 闻叙白一看,懵然道:“我……没有点荷包蛋。” “送你的,不要钱。”男人笑道。 这人,真的很爱笑。 闻叙白心脏一顿,赶紧移开目光,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男人扬声回应。 此时恰好来了新的客人,那男人来不及跟他多闲聊,转身又赶紧去招呼其他人了。 无意识戳着碗里的面,闻叙白不禁看向那男人忙前忙后的身影,一时竟有些愣神。 许久,直到鼻尖传来香油的味道,闻叙白才回过神来。 混着酱油香的面条,瞬间引的他食欲大开。闻叙白本来没那么饿的,此时竟也真觉饥肠辘辘起来。 想着,便拿起筷子,夹起一口面来,轻吹几下,放进了嘴里。 汤头的鲜美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那是用骨汤慢慢吊出来的底味,混着些葱花的清香,不浓不烈,面条滑溜溜地入喉,麦香久久萦绕不散…… 他一向吃相斯文,吃饭的速度也慢,此时却不知是不是真的饿了,不到十五分钟,一碗面就迅速见了底。 闻叙白不是个食欲旺盛的人,胃口也小。平日里担心饱腹状态会影响他的工作效率,所以为了时刻保持清醒,他每次都只将自己吃个半饱便好。 闻家那么多山珍海味,他也都只觉兴致缺缺。 第2章 可此时,他竟觉着有些意犹未尽…… 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个味道了…… 正出神之际,一眨眼,面前的空碗竟突然消失不见了! 闻叙白愕然抬头,生巧撞见一双大手穿过他眼前,将另一个大碗放在了他面前。 顺着那双手向上望去,那是一条极为结实的手臂,不同于健身人的粗壮,是因着长期干活而锻炼出的精瘦。 而此时,那只手臂正因着用力而泛起根根青筋,定睛看去,他手中端着的东西,正是另一碗完整的阳春面。 手臂的主人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小声对他解释道:“放心,这碗面不要钱的,我请你吃。” 闻叙白一向不喜欢被俯视的视角,可不知为何,这个男人的眼神,却不会让他感到不适。 唯有这双黝黑发亮的眼睛之中,不带丝毫不屑或是鄙夷之意,甚至还有一丝……心疼。 闻叙白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累了,脑子都给累坏了,竟然换思乱想起来……一个人,怎么会无端心疼另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正准备离开的男人突然被叫住,半晌才反应过来,扬声道:“我叫齐最!最厉害的‘最’!” 说着,还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齐最…… 闻叙白默默在心中重复道…… 齐最挠了挠头,有些不理解。 那位客人站在门口之时他就发现了,他冷白的皮肤与黑夜格格不入,浑身散发的贵气也与破败的巷子违和不已。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路过,一会儿便走了,可他竟然走进来坐下了。 齐最正忙着擦台子,便扬声问了一句。平常街里街坊的,各自忙着生意,也都不在乎这些,更不会有人觉得无礼。 可那位客人却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一抬头,就瞧见他满目疲惫之色。齐最原以为他是没听见,便去了那位客人面前。 等走到跟前,还未来得及开口,齐最却先是一惊。 那客人生得极白,是那种常年不见日头的冷白,眉形生得极秀,尾端却微微上挑,添了几分疏离的傲气。眼捷极长,垂着眸,带着些淡淡的疏离之意。 一看便知定是家境不错之人,是从小滋养出来的贵气。 可一低头,齐最却又忽然疑惑了起来。 这客人实在是太瘦了,从袖口中露出的半截手臂纤细的,仿佛一握就会断了似的。覆在餐桌上的手也是,指节清瘦,指尖泛着淡淡青白色…… 一低头,顺着对方纤细的脖颈线条,视线冷不丁就滑进了他略显空旷的领口之中,看见他袒露的锁骨,和身上肉眼可见的肋骨…… 太瘦了,真的太瘦了…… 难道是营养不良? 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一边靠墙放着的行李箱……齐最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种非要死撑着表面功夫的人,他见多了。 不过都能理解,人靠衣装马靠鞍嘛,没有人喜欢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难怪这么瘦呢,看起来年纪也不大…… 不会是被家里人赶出来了吧? 齐最偷偷从灶台之中探出头,看向那正慢条斯理吃着面条的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 然后摸了摸自己口袋中的那几个“板”儿,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闻叙白被他看的一发愣,茫然问道:“怎么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扣子没有开,也没有溅上油渍啊? “没事没事。”齐最偷偷在心里抹了一把眼泪,“您慢慢吃。”然后便赶紧逃走了。 只留下闻叙白一人在风中凌乱…… 闻叙白:“???” 好奇怪的人…… 闻叙白疑惑道。 但……也挺好的…… 闻叙白又看了看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两碗面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太多了,闻叙白将第二碗面吃了一半,本来打算放下筷子了,一抬头,却见齐最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辜负别人的心意确实不太好…… 手中的筷子瞬间成了烫手山芋,闻叙白只得硬着头皮,将整碗面条都吃完了…… 等吃完后,他只觉自己的肚子都快要爆炸了了…… 强忍着要呕的冲动,闻叙白走到前台去结了账。 “您好,一共12元,请问是扫码支付还是现金支付?” 结账的是一个小姑娘,而齐最正在忙着给其他人扯面。 闻叙白拿出手机,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了那人的背影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结了两碗面的钱。 第2章 闻家 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纵使他再怎么不愿意,也始终逃不过回“家”的命运。 走进庄园的那一刻,闻叙白的心便瞬间沉了下来,满园经过精心修剪的树木,没了白日里的壮观,此刻在月光映照之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魔鬼”一般,令人生怖…… 烦躁地扯了扯胸口的领带,闻叙白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当终于站在闻家偌大的别墅门前时,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半晌才又缓缓睁开,视线从上至下打量了这华丽的如同宫殿的别墅一眼,终是如同认命一般,推开了大门······ 这里不是宫殿,这里是地狱。 偌大客厅中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好几道视线一齐被吸引过来,落在门口的男子身上。 闻叙白下意识迅速扫过所有人的表情,随即收敛目光,压住微微颤抖的手,不动声色地低下了头。 “父亲。”他上前几步,在身后大门关上的声音中,弯下腰,对着坐在真皮沙发最中央的威严男子恭敬道。 惊讶、不屑、鄙夷,还有······愤怒。 “啊啊啊啊啊啊——”一道尖锐的女声忽然响起。 秦雅琳颤抖着手指向他,瞳孔骤然收缩,尖叫的表情一下把原本漂亮的脸拉变了形,显得狰狞无比! “你!你怎么还敢回来!!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刚才还搂着儿子温柔无比的女人,此时却完全如同换了一个人,嘶吼着从沙发上跳下来,张牙舞爪地就要冲闻叙白冲过去! “混账!贱人!你害了遥遥还不够,还想来害我吗?!滚,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闻叙白下意识地撤步,却终究是没躲开,被突然扑过来的女人抓住了衣领! 下一秒,一个重重的耳光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啪!” 力道之大,闻叙白被打的偏过了头,脸上火辣辣的痛,脑子也瞬间嗡鸣作响······ 女人激动的眼睛都红了,长大了嘴,疯狂在他耳边喊叫,可他已经听不清女人在叫什么了。 可女人却还是觉得不解气似的,发疯般地在男子身上乱打乱抓,推搡着就要把他往门外赶! 而闻叙白却只是抿着唇,默默忍受着女人疯狂的无理取闹,一句不发。唯有在对方的指甲险些戳到他的眼睛时,才会皱着眉微微躲一下。 不是他不想躲,而是他······不能躲。 秦雅琳原本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此时因着她疯狂的举动,已经完全散了,乱乱糟糟的挂在头上,不久前刚做的美甲也已经断了·····俨然成了一个泼妇,哪还有半分豪门贵妇的样子? 闻叙白只觉脸上一痛,已不知何时被女人的长甲给抓破了,头发也被其抓住,疯狂地摇晃,似乎要将他的头皮都撕下来一般! “够了!”一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女子发疯的叫喊声,也唤醒周遭人的意识。 “夫人,夫人您冷静一点!” “夫人,别这样,松手吧,夫人!” 一旁的佣人们看着于心不忍,却又碍着身份不好上前,此刻终于得了当家人的命令,赶紧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于妈和几个佣人一起,手忙脚乱地抓住自家夫人不断扬起的手。却又不敢太用力,生怕伤着了对方。 可一个失了神智的女人,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拦的住的? “滚开,都滚开!!!”秦雅琳毫不领情地一把甩开于妈的手,嘶吼着挥开了所有人! 眼看着她的巴掌又要落到闻叙白脸上,这才突然被人钳制住。 闻叙远皱着眉,看了一眼这个完全发了疯的女人,握着她的手腕越收越紧。 “你!你给我放开!多管闲事!你放开我!”秦雅琳没想到真的有人敢拦她,看见来人,一下有些慌了,可此时正在气头上,就硬着头皮挣扎起来。 只可惜,她挣扎许久,除了弄的手腕红了一大片以外,握着她的那只手,却是没有半分松动的痕迹。 担心自己母亲受到伤害,又看见父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闻叙逸终于坐不住了,赶紧快步跑上前拽住秦雅琳。 扬声劝道:“妈,妈,别打了!今天太晚了,该回房休息了!” 第3章 秦雅琳本来还想动作,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下意识一顿,似乎终于冷静了一点,可却还是不服气,狠狠瞪了闻叙白和一旁抓着她手的闻叙远一眼。 闻叙远见她冷静下来了,这才皱着眉松开了她,拿出手帕擦了擦,然后迈腿走回了沙发旁,坐下前还似嫌弃一般,把那手帕扔给了一旁站着的佣人。 “你!”秦雅琳气道。 闻叙逸赶紧去拦,“诶!妈,妈,算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废话,大哥他可不敢得罪。 看见秦雅琳还在看着人咬牙切齿,闻叙逸生怕她会再次发作,连忙朝旁边的于妈使了个眼色,让几人赶紧将秦雅琳扶回房了。 待看见对方的身影进了房间,闻叙逸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了闻叙白身上,双手揣进兜里,恢复了他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屑地上下打量了闻叙白一眼,闻叙逸冷笑着靠近几步,在他耳边恶狠狠道:“别以为就这么完了,今天的账,我迟早找你要回来!” 闻言,闻叙白微微偏头,看向他泛着狠光的眼睛,眸光一凝,也低声回道:“拭目以待。” “你!”闻叙逸被他这四个字说的一噎,他最讨厌的,就是闻叙白这幅假清高的倔强模样! 分明他才是烂泥里的尘埃,怎么现在,反倒好像他才是更高贵的那个? 气的闻叙逸恨不得现在就抬手给闻叙白一拳! 而闻叙白却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不带丝毫恐惧与退缩。那一双浅色的眼睛,透彻的仿佛一下就能将他的一切看穿一般,看的闻叙逸一愣。 “小逸!” 肩上甫的多出了一双手,闻叙逸顺着那只手臂向上望去,便看见手臂主人戴着一副眼睛,身着白色西服,一派文质彬彬的模样。 是闻叙适。 “滚!别碰我!”闻叙逸嫌恶地一把甩开了闻叙适的手,鄙夷的看了那人一眼,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可碍于一旁坐着的父亲和大哥,他终究是不好发作,便也只得愤然转身,上了楼去。 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 边走还边气道:“我呸!一个野孩子,一个私生子!真恶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落入了站在门口的两人而中。 闻叙白明显感觉到闻叙适的身子一僵。可半晌后,闻叙适还是转头看向了他,露出一抹苦笑,率先安慰道:“小白,你别生气,小逸一直都是这样,说话没有把门,可那都是随口而出的气话,没有恶意,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嗯。” 这些话,闻叙白从小到大,早就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感觉,更别说难过了。可到底是人家好心安慰自己,便还是点了点头。 “一回来就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转而看向说话的人。 闻叙远捏了捏眉心,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与闻庭屹坐在一处,相似的眉眼,阴郁的表情,连神情都一模一样,当真是亲父子······ “大哥······”闻叙适犹豫着想解释。 “我困了,先回房睡了。”闻叙远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直接径直上了楼去,连闻叙适在下面叫他,都似浑然没有听到一般。 “这······”闻叙适尴尬在原地。 闻叙白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我没事。” 却又听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一次,是闻庭屹发出的。 仅是几年不见,闻庭屹却像是苍老了许多,连白头发都比他上次看到时多了不少。 老爷子费力撑着拐杖站起来,见两人要来扶他,摆了摆手。那双驰骋商场多年的锐利眼睛,在二人之间扫了扫,最终落在了闻叙白身上。 苍老却不容置喙的声音缓缓传来:“你,处理完伤口之后,来我书房。” “是。”闻叙白闻言一愣,微微低下头,鞠躬目送着老爷子走进了书房。 此刻,偌大的客厅之中,就只剩下了闻叙白和闻叙适两个人,闻叙白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突然放松,眼前竟忍不住有些发昏。 本就舟车劳顿了一天,又遭遇了刚刚那一番折腾,闻叙白只觉累极了,身子也不自觉微微摇晃起来。 “你还好吗?”闻叙适察觉了他的不对劲,上前来搀扶住了他 “没事。”闻叙白咬着牙道,借着对方的力气,慢慢移步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甫一坐下,便觉好了不少,眼前也终于不天旋地转了。 “二少爷,需要我帮三少爷上药吗?”于妈拎着药箱子过来了。 “不用,我来就好。于妈,天色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去休息吧。”闻叙适接过药箱道。 “诶······好······”于妈似还有些不放心的看了闻叙白一眼,可对方已经发话了,她也实在不好再说些什么,便只好转身离开了。 上药时,闻叙适的动作很轻柔,时刻留意着他的状态,只要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就会小心帮他吹一吹,柔声问道:“痛吗?痛就跟我说。” 闻叙白只是摇了摇头。 这种程度的伤,他受过太多了,多到……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哎······”闻叙适轻叹一口气,“母亲下手也太狠了。可是小白·······你也要理解她,遥遥死了,她心里不好受,想要找个人发泄情绪……也是难免······” 他这话说的牵强,自己也没有底气,可闻叙白还是应道: “我知道。” 究竟是真的厌恶,还是情绪作祟,他不是傻子,自然分的出来,可他已经疲惫到没有力气再去反驳了,如今的他,只想赶快逃离这里······ “家中最近不太平?”闻叙白问道。 从他一踏进家门,便感受到了,闻家最近的气氛,很奇怪······ 虽说闻家以前的气氛也并不轻松,可近几年来,却越发压抑了······· “嗯······”闻叙适应道,“遥遥死了,小逸越发沉迷于花天酒地·······最主要的是大哥,这几年来,他脾气越来越暴躁,与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差,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就连这次回家,也是不知父亲用了什么法子,才将他连哄带骗叫回来的。” 闻言,闻叙白低头沉思片刻,缓缓抬头,看向了二楼那间紧闭的房门。 【作者有话说】 这章出现的人有点多,大家可能记不住,但是没关系,只用记住这个年龄顺序就好啦:闻叙远>闻叙适>闻叙白(主角)>闻叙遥>闻叙逸,不记住也不影响后续观看的[让我康康] 第3章 寻人 脸上出血的地方被贴上了创口贴,闻叙白来到二楼那扇黑檀木门前,犹豫片刻,抬手叩响了房门。 “叩叩叩——” “父亲,是我。” 对面沉默片刻后,响起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进来。” 闻叙白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严丝合缝地关上门,顺手扭紧了锁扣。 父亲与人谈话时,最不喜有人打扰。 尤其是谈一些,并不怎么适合被抬到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事情…… “父亲。”闻叙白向书桌后面的人恭敬的一颌首,然后低头默立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对方发话。 可等了半天,也迟迟不见有声音响起…… 座位上的人正闭着眼睛,一手撑着脑袋,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老人斑驳皱纹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威严与沉肃。尽管已经灰丝垂垂,容颜衰退,也不难看出,男人年轻时的风华。 “嗒,嗒,嗒——” 这是房间中的老式吊钟发出的声音。 除此之外,房间之内静谧无声,连一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屋内的两人,一个稳坐,一个站立;一个仰首,一个低头;一个平静,一个忐忑······ 男人没有说话,闻叙白自然也不敢出声,更不敢有什么动作。 双腿已然有些发酸,闻叙白默默在心中估摸着,应当快有一个小时了······ “叙白······”男人终于开口了。 “我在。”闻叙白连忙答道。 “你来闻家多久了?” 闻叙白愣了一下,不明白闻庭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老实回答道:“从六岁开始,已经有十八年了。” “十八年了啊······”男人似是感慨,紧闭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却是没有看他,而是径直绕过闻叙白,望向了一旁的落地窗方向······ 窗外,便是这城中,最繁华的街市······ “小清和小迟,也已经走了十八年了······” 闻叙白闻言一怔。 闻家之中无人不知,闻家三少爷闻叙白,并非闻家老爷子的亲生儿子。而真正的闻家三少,早已与上一位闻家夫人——阮清,一起死在了十八年前的一场车祸里。 第4章 那年阮夫人带着尚且只有六岁的小少爷开车外出,路上却不知为何,与一家私家车相撞,又遭遇后路来不及刹车的货车撞击,瞬间失控,撞毁了路边的栅栏后,坠入了高速公路旁的湖里。 那年无论是警方,还是闻家,皆付出了巨大的人力财力。 闻家司机被巨大的惯性甩出车外,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却成了植物人,至今仍在医院中躺着。货车司机违规驾驶,被判了二十年监禁。 阮夫人的尸体也在当天傍晚便被捞出。 唯独闻家的三小少爷,始终下落不明。 而那辆私家车中的一对夫妻当场身亡,只余被他们共同护在怀中的孩子活了下来。 事发后,闻家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高大的男人在发布会上红了眼眶,向着全部媒体低头,卑微地请求人们能帮他寻找自己失踪的儿子,连话都说不连贯。 并在发布会上当众宣布,闻家将会收养事故中失去双亲的孤儿,并以他的名义成立了慈善基金,扬言是为自己失去的妻儿祈福······ 一时间,闻家的股票水涨船高,赚的盆满钵满,而闻庭屹“先锋慈善家”与“爱妻”的身份也瞬间家喻户晓。 尽管这两重身份,在闻庭屹再一次娶妻生子之后,曾出现过一些争议,但也最终被闻家强大的财力给强行压了下去······ 而那个被收养的孩子,就是他。 而时至如今,他的父母,也已经死了十八年了。 闻叙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慈善家? 真可笑。 不过是······利用罢了。 “小白啊,你说······倘若我从你刚出生时便抚养你,到如今,是不是也应当成年了?”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闻叙白恍然大悟。 从他一踏进闻家后所发生的一切,秦雅琳的刁难,闻叙逸的羞辱,还有刚进来时的罚站······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罢了。 想到这,闻叙白强压住想要冷笑的嘴角,缓缓放开背后攥紧的拳头,强挤出一抹笑容,故作从容道:“是的,父亲。闻家的养育之恩,儿子没齿难忘。” “哎······”闻庭屹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忽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杵着拐杖走到他面前,轻摸了摸他的头。 那动作,轻柔无比,就好像是一个慈爱的老人,在抚摸自己家的小辈一样。 唯有闻叙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抚摸,惊的遍体生寒。 “孩子啊,当年的事情太突然了,突然到······你我都没有任何准备。如今,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给你最好的资源,让你享受最好的生活,看到你从那般可怜的小不点,长到如今这一表人才的模样······我啊,是真心把你当作我的亲生孩子的。” 他这话说的感人肺腑,连闻叙白都不禁被他的话语震的愣在了原地。 可下一秒,男人的声音,就将他拉回了现实。 闻庭屹不紧不慢道:“孩子啊,我老了,不知还有多少年,能够与你这般,面对面聊天了······对于当年的事情,我始终有不少遗憾,亦有一个,从未放下的心结······” 闻叙白垂了垂眼眸,已然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父亲但说无妨,只要是儿子能够做的,定然都会竭尽全力……帮父亲达成。” 他说的诚恳,听的男人也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意。 “好孩子,好孩子······”闻庭屹撑着拐杖走回桌前。 男人的身躯已不像年轻时魁梧,却还算硬朗。虽说年轻时因为意外瘸了一条腿,却也难掩其以前勃发的风姿。 闻庭屹是从一堆亡命徒里杀出一条血路来的人。 可如今,这个“不要命”的人,却跟他谈起了“寿命论”,这不得不让闻叙白感到奇怪。 只见闻庭屹缓缓从桌上拿起一个牛皮纸袋,递到了闻叙白面前。 “这是?”闻叙白疑惑的接过看了看,却见牛皮纸袋上没有写任何东西。 “这是我这几年来,收集到的所有关于小迟的消息。” “您是希望······让我帮您找到他?”闻叙白迟疑道。 却见闻庭屹点了点头,随即却又补充道:“还有我的一位故人,我也需要你,帮我去见见他。” 故人? 闻叙白拿着文件袋走出闻庭屹的书房之后,脑子里都一直回荡着这两个字。 闻庭屹并没有告诉他,那位故人是谁,也没有告诉他是什么人。 可闻叙白想,能让一个人想了十八年,哪怕是垂暮之年都难以忘怀的人,最有可能的,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有刻骨深恨的仇人,还有便是······有铭心情恋的爱人。 对于闻庭屹这种一路摸爬滚打,全靠着一条硬命和残忍手段走上人生巅峰的人来说,闻叙白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仇人。 而也有可能,是两种都有。 还有那个孩子······ 闻叙白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一个父亲想找自己的儿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闻庭屹找了十八年了都没有找到,却偏偏相信他能在这短短时间中找到? 且当年事发三年之后,整个闻家上下便都已经默认三少爷已经死了,害怕惹起老爷和新夫人,还有他这位取而代之的“三少爷”的不快,更是连提都鲜少在闻家提起。 除非······ 闻叙白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闻叙迟······对于这个他从小听到大,却只在报纸上见到过幼时模样的人,他自己也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闻叙白已然走到阳台上。 清凉的晚风将烦乱的思绪吹清晰一些,也将他心中的烦躁压下去不少。 闻叙白双手撑在阳台栏杆上,闭上眼放松片刻。 正当他缓缓睁开眼,准备伸手去拿那个牛皮纸袋之际,口袋中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听着“滋——滋——”声,闻叙白纤细的手指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号码显示,是一个完全没有见过的陌生号码。 思考片刻,闻叙白还是接了,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他将接通的手机放到了耳朵旁。 还不等他开口,电话那头的人便已经抢先一步道: “喂,老板,是我!” 闻叙白沉默了一会儿,已经猜出了对面是谁,于是淡淡道:“我知道。” “诶?你怎么知道?”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奇怪,带着丝丝电音,一听就知道是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对方估摸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料定了闻叙白定然听不出自己的声音,所以才这么自信。 可如今一下就被拆穿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就弱了下来。 “说正事。”闻叙白捏了捏眉心,打断了对方的“疑惑”。 “哦哦,”那人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道:“老板,你要找的那个人,我帮你找到了!” 闻叙白点在栏杆上的手一顿,待听对面感慨完自己的调查历程有多么多么惊险,多么多么不容易,他的推理有多么多么严密,猜测有多么多么精准……直到他准备说出最后地点之时,才沉声打断道:“明天我会去找你。” 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倘若此刻有人从远处眺望,便可以看见,一个容貌立体秀丽的男人,正屈腿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鸦睫轻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4章 谈煜 第二天一大早,闻叙白刚走到楼梯口,就不巧碰到了同样准备下楼的闻叙远,身后还跟着他的秘书。 看来对方不仅是醒的极其早,甚至就连工作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只可怜了他身后的徐秘书,一大早赶来,眼睛都还是迷糊的,忍不住偷偷在身后打了个哈欠,乍一睁眼看见闻叙白,吓得一个激灵。 闻叙白却只是默默地移开了目光,当做没看到,对着前面的闻叙远问候道。 “大哥。” 闻叙远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一般,径直走过他身旁,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诶······这······”只留下一脸无措的徐秘书。 犹豫了一会儿,眼见着自家老板已经越走越远了,徐秘书赶紧对着闻叙白鞠了一躬,道:“三少爷。” 然后便快步去追赶自家老板的脚步了。 “诶?大少爷,早餐已经做好了,您吃一点再走吧······”于妈也闻声走了出来,见闻叙远已经准备推门了,赶紧出声劝道。 “不用了。”闻叙远冷冷丢下一句,直接带着徐秘书出了门。 “这······”于妈看了眼被甩上的门,又为难地转头看了看餐桌上的男人。 只听“啪!”的一声,闻庭屹一把将手中筷子摔在了桌上,沉声道:“真是越发没大没小了!” 第5章 难掩言语中的怒气。 秦雅琳被吓了一跳,赶紧轻拍着自家老公的手劝道: “哎呦,老公,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这小远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就是啊,爸,他要走便走呗,跟谁想跟他一起吃饭似的?也不知道一天天的摆脸色给谁看······” 母子俩一唱一和的,无端又把火挑起了不少。 “父亲,多气伤身······”闻叙适也忍不住劝解道。 说话间,于妈却是注意到了楼梯口的闻叙白,赶紧道:“三少爷。” 听到这几个字,秦雅琳的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方才还挂着的善解人意笑容的脸上,此刻瞬间烟消云散,转而换上一副与闻庭屹一样难看的表情,也把筷子一放,不高兴道:“我吃饱了。” “夫人,您才吃这么一点呢······”她身后的仆人适时开口道。 “哼,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看着都倒胃口。走,回房间!”说着,秦雅琳就起了身。 闻叙白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说给他听的。 闻叙白权当没有听到,淡淡垂下眼睛,直到秦雅琳从他身边走过,他也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嘁。”秦雅琳嫌恶地上下看了他一眼,转而便“嗒嗒嗒”地上楼去了。 “小白······”闻叙适忍不住想开口。 刚出声,却被闻叙逸快一步打断了。 “啧,我们家里人吃饭,一个外人也来凑热闹!”闻叙逸不满道。 “小逸!”闻叙适一惊。 一向温和的眉头轻微皱了起来:“小逸,我们都是兄弟,自然也是一家人!” “呵,”闻叙逸冷笑一声,张扬的眉角上挑,讽刺道:“你俩也配。” “够了!”闻庭屹怒道。 瞬间,餐厅内的几个人全部噤了声。纵使再不服气的人,也全都乖顺地低下了头,而旁边伺候的佣人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不容易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大清早的,吵什么?!”闻庭屹沉声喝道。 “对不起,父亲。”闻叙白率先道了歉,闻叙适紧随其后。 而闻叙逸不甘心地犹豫了片刻,到底也是嘟囔道:“对不起。” 却不是说给他和闻叙逸听的,而是说给闻庭屹听的。 “坐下吃饭吧。”闻庭屹斜睨了闻叙白一眼。 闻叙白本想找借口拒绝的,可当看见闻庭屹那双锋利的眼睛时,却还是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乖顺道:“是,多谢父亲。” 闻庭屹这时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有了闻庭屹在此坐镇,闻叙逸也终是不敢再挑起什么事端了。 偌大餐厅中,无一人说话,只余餐具敲打的“叮当”声。低沉的气氛让闻叙白食不下咽,面前再多的山珍海味,也没有半分胃口。塞进口中的食物,也全都味同嚼蜡······ 不知为何,闻叙白竟忽然很想念昨天的那碗“阳春面”······· 这一顿饭吃的压抑,等到终于结束时,除闻庭屹外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闻庭屹被下人扶回了房间。 几乎是他一走,闻叙逸就赶紧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餐厅。 而闻叙白与闻叙适对视一眼,双方礼貌性地颌首告别,便也各自分开。 闻叙白回房间换了一件衣服,然后便拿上车钥匙出发。 白色的奥迪在高速路上飞驰,一路向城外驶去。 他本不想开闻家的车,不因别的,只因闻家的车大多车价昂贵,许多甚至是定制款,开在路上实在太过招摇,就连这辆白色奥迪,也是在他精挑细选之下,才艰难在车库中挑出来最不张扬的一辆了。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花鸟市场之外,闻叙白将车停好,再戴好口罩帽子之后才下车。 身子高挑笔挺的男子一路穿过人群,伴随着不绝于耳的“鸟叫狗吠”,在第三次险些被楼上泼下来的水砸到之后,终于黑着脸找到了一家极其窄小的店面跟前。 那店面混杂在一众宠物店和种子店之中,丝毫不起眼。店门上摇摇晃晃挂着“事成侦探社”几个大字,“侦”字还掉了个角,幽幽挂着。墙面上的墙灰都掉的差不多了,任别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正经店铺。 闻叙白:“······” 不过来都来了,闻叙白还是选择掀开门口那都已经泛黄了的水晶门帘,抬脚走了进去。 “唉,打呀打呀!不是,你跑什么?” 甫一踏入房门,便听见男人着急的叫喊声和游戏的打斗声。 “我哪里跑了?跑的分明是你好不好???”另一道稍显年轻的男声反驳道。 “老大,你跑反了!!!”那男生尖叫道。 “我去!!!”那原本翘着二郎腿的男人瞬间一惊,将腿从桌上收了回来,嘴里还叼着半根菜叶子,赶紧全神贯注的打起了手机游戏来,面前还摆着吃剩的盒饭。 闻叙白:“······” 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了。 “诶?你哪位?”那年轻男孩许是打累了,想要喝一口水,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闻叙白这位“不速之客”,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了。 “谁啊?!”那男人闻声把菜叶子吞了进去,嘟囔着转头。 在看到闻叙白的瞬间,浑身一震,瞬间如梦初醒般,一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白老板!您来了!”谈煜瞬间眼睛瞪大,赶紧手忙脚乱地腾出位置,伸手将闻叙白给请到了他刚刚坐的电脑沙发上,自己则随手拿了个小板凳坐下。 还不忘顺脚踢了刚才那年轻男孩一脚,命令道:“去去去,赶快给白老板倒杯水去!” 然后又挤出面脸笑容,对着面前的闻叙白笑道:“老板,您是想喝茶还是咖啡呀?” 闻叙白缓缓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淡淡道:“白开水就好。” “诶,好嘞!”谈煜连忙应道,然后瞪了旁边站着的人一眼:“还不快去!” “啊?哦哦哦好!”那男孩似是太久没有看到客人了,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听了指令,这才连忙手忙脚乱地去倒水。 闻叙白看他一眼,问道:“东西呢?” “哦!在这呢!您稍等,我马上去给您拿!” 谈煜本是想寒暄几句的,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开口,可此时见老板选择开门见山,自己也就干脆赶紧进入正题了。 无意识瞟了一眼,只见谈煜的桌上虽乱,可他架子上的文件资料,却倒是都摆的井井有条。 谈煜在放的满满当当的架子上翻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大手一挥,一下把闻叙白面前桌子上的其他杂物全部清走,只留下了文件袋。 谈煜高兴道:“老板,您要的资料都在这了!” 闻叙白随手打开那文件袋,缓缓翻看起里面的资料和照片来。 只见最上面那张照片之上,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胡子拉碴,满脸凶光的中年男人,而后面的几张照片,则是几张车祸照片。 闻叙白接连翻了几张,只见照片中,中年男人怔然站在冲天的火光之中,满脸惊恐。 他一边翻,谈煜就在一旁帮着解释。 “老板,我查到了,这人名叫李海庆,出生在贵州,年轻时靠开货车为生,后来出了事之后,进了出事地的监狱。但因表现良好,二十年刑期减成了十八年,最近刚刚放出来,找不到工作,就在江城的一处工地上打工为生。” 接下来的几张,果然都是一些李海庆的一些生活照片,搬砖的、买菜的,还有吃饭的······ 谈煜摸了摸下巴,感叹道:“唉你说这人,当初撞了人,其实老老实实自首,本来也不会判的这么重的,毕竟那小轿车也是违规驾驶,还不减速。可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到,非要跑,这下好了,一下算肇事逃逸了!” 谈煜“啪”的一摊手。 闻叙白则握着照片低头沉思了许久,半晌才问道:“他的住址找到了吗?” “找到了!”谈煜飞速扯下一旁的便签,大手一挥,写下一串地址递给他。 闻叙白看着那串地址,眸光越来越深。 “多谢。” 第5章 下落 事不宜迟,闻叙白当即就前往了地址所在的方向。 为防太引人注目,闻叙白选择将车停在离目的地不远的停车场,剩下的一部分距离,则自己徒步走了过去。 此处名叫槐花巷。 此时正逢白天,巷子中来往走动的人不少,乘凉的大爷、玩耍的小孩,还有站在自家门口嗑瓜子聊天的大爷大妈们······ 没有详细的导航,闻叙白只好找人问了路,再凭着对方带着口音的话语,迷迷糊糊辨清方向。 等终于站在目的楼栋的铁栅门前,闻叙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6章 这一栋楼破败不堪,比之巷子中的其他房屋还要破上不少,混杂着不知是何物腐烂还是下水道的臭味,逼的他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鞋子每踩过一节楼梯,就会发出“滋滋”的水声······那是封闭地潮湿环境之下,无法蒸发的水渍。 楼道中的灯早就经年失修,如同虚设一般。因而此时分明是白天,楼道中却因本就避光,又无光照,而如同夜晚一般黑暗······ “八栋-602······” 将门牌号上的数字与纸条上”眉飞色舞”的笔迹一一对应,闻叙白终于确定就是面前这一户。 “咚咚咚——”闻叙白轻敲了几下铁门。 见没有人回应,便抬起手,加重力气又敲了几下。 “咚咚咚!” “谁啊?” 这一次,房中终于传来了一道不耐烦地回应声。 伴随着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男人一边不耐烦地咒骂,一边用力地打开了门。 “谁啊?!有病啊?一大清早就来扰老子美梦?!” “你是李海庆吗?” “是啊,你谁啊?” 一句话刚出口,男人这才看清门外之人,身材纤瘦,被掩藏在黑色口罩下的皮肤苍白无比,一双闪光的眼睛,正阴森森地盯着他。 “我操。” 头皮瞬间发麻,李海庆下意识就想去关门,却被男子迅速伸进门缝的鞋子给强硬地挡住了。 那李海庆被这架势给吓的一愣,忍不住手上力气一松,下一秒,男子便已然一把推开门,进了房中,然后又迅速把门给关上了! 只听“砰!”的用力关门声响起,李海庆瞬间跑到厨房里,抽出一把菜刀来,就慌张对准了门口的闻叙白,吓得声音都结巴了:“你你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我我告诉你······我家可没钱啊!” 却见对面男子似浑然不在乎一般,慢条斯理地摘下了自己的口罩。 浅棕色的眸子淡淡瞥向他,冷声开口道:“认识我吗?” “哈?”李海庆被问懵了。 “我我我······我他妈怎么会认识你?!”李海庆头上的汗都滴下来了。 “你确定?” 男子迈着修长的腿,插着手一步一步朝他逼近,语气慵懒,却带着质问,逼的他节节后退。 “我操!”李海庆是真的害怕了,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刀子不断往前送,拼命给自己壮胆:“老子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他妈到底是干嘛的???我告诉你,老子也不是好惹的!你你你······你要是再敢上前,老子可就动手了啊!!!” 他的表情激动,不似作假。 闻叙白垂下了眸,停住脚步。 李海庆见他不动了,以为他终于害怕了,本想逼他赶紧离开自己家,谁料还没开口,就被闻叙白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打断了。 “那你应该······认识他们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闻叙白一把将一张报纸拍到了他俩旁边的餐桌上。 李海庆不明所以,拿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哆嗦着不敢上前。 还是闻叙白主动后退了两步,李海庆才终于壮起胆子,小心探头去看了看报纸上的内容,手上的刀却没敢收,还是对着闻叙白,抖如筛糠。 这一看,却是全身血液都瞬间凝固住了。 只见那报纸之上,赫然是一张三车相撞的车祸画面,而其中停在两辆小轿车中间的大货车,更是显眼无比。 李海庆蓦然抬头望向闻叙白,瞳孔骤然收缩,菜刀“当啷”一声掉在脚边,不可置信指着他道:“你······你······你是······” 见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闻叙白便干脆帮他补齐了下半句: “我是受害者家属。” “咚!”的一声,李海庆庞大的身躯跌到了地上,满面惊恐。 闻叙白冷冷看着他,一步一步上前,先收起了桌上的报纸,然后缓缓在他身前蹲下。 “你······你是来寻仇的?”李海庆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闻叙白那近在咫尺的脸庞,还有那双熟悉的眉眼,终于认出了他是谁······ “爸爸······妈妈······呜呜呜······不要丢下我······我好害怕······” 小男孩满身血污,跪在双眼紧闭的双亲面前,不断嘶哑哭喊的样子,突然在眼前划过······ 当时他犹豫过的······他犹豫过的······· 车祸现场到处都是血腥味与油箱被挤爆的汽油味,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他当时是犹豫过要不要报警和救那个孩子的······ 可是当他下意识后退,不小心踩到身后女子尸体的手臂事,他一下被吓坏了,吓的什么念头也不敢再有了!他······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我······我家里还有老母,还有······还有孩子,我我我······我真的不能坐牢······”李海庆双目失神,空洞地喃喃道。 声音与十八年前的他相重合。 “那他们呢?”闻叙白步步紧逼,声音清冷,“他们也有家人,也有父母,有孩子,也有活下去的权利。你明明有机会······却为什么不救他们?”闻叙白冷冷质问道。 双拳因为愤怒而越攥越紧,闻叙白强压住心中翻涌的愤怒,忍住一拳挥到对方脸上的冲动。 “可······可是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我……我坐了十八年的牢……老母跟我断绝了关系,老婆也跟我离婚了,孩子……孩子也没有了······我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 李海庆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闻叙白的肩膀,力气之大,抓的闻叙白的肩膀都生疼。 “我如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每天在这里讨生活,苟延残喘!你们······你们为什么还是不肯放给过我?!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李海庆已经近乎一种疯狂的状态,满脸胡茬挂着喷出的水珠,双目猩红无比。 说完,却突然如同被一下抽掉了全身力气一般,抓住闻叙白肩膀的手缓缓下落,逐渐滑落到手臂上,失神喃喃道:“难道······难道真的······真的一定要我死了······你们才愿意放过我吗······?” 闻叙白冷眼看着他,突然一把站起身来,甩掉了他的手,看着他茫然无措的样子,却生不出一丝同情。 “你明明有机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对不起······对不起······”李海庆终于崩溃了,颤抖着抱住自己的头,偌大的身躯此刻缩成小小一团,不断哭着喃喃道。 当时的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地意外,而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闻叙白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不断翻涌的情绪,压下隐隐作痛的心,转而背过身去。 一时之间,房中静谧无声······ 这是一个极小的出租屋,小的整个房间中,就只能容得下他们两个人······ 许久过后,闻叙白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说:“李海庆,你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闻言,李海庆浑身一怔,猛然抬头,迅速往前爬去,一把拽住闻叙白的衣角,声音颤抖道:“是······是什么?你告诉我,是什么?!只要······只要你说……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只要能赎罪! 一抹日光透光狭小的窗户,穿过黑暗的房间,照在闻叙白苍白的脸上。 他看着那窗外湛蓝的天空,飞雁高悬,鸟影匆匆,是个大好的晴天······ “当天的情形你还记得多少?”闻叙白问道。 “记·······很多细节记不太清了······太久了······”李海庆怔然道,“但······但是大致的情形!我还是记得的!” “那好,我问你,当时在场的另一个孩子,去了哪里?” “另一个······孩子·······?”李海庆的表情忽然变的茫然,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是掉进海里了?还是……被什么人带走了?”闻叙白一皱眉,在旁边略微提醒道。 “孩子······”李海庆似是在仔细回想,最终却猛地甩了甩头,犹豫道:“没……没有啊······” “那天······明明就只有一个孩子啊!” 闻叙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第6章 再遇 闻叙白思绪沉沉,脑海中还在不断地回放着李海庆刚才说的话,一直到下了楼都没有缓过神来······ “只有一个孩子······?”闻叙白喃喃道。 到底是李海庆当时太过慌乱没有看清?还是时间太久,他真的已经记不清了? 心绪烦闷,就连耳边的嘈杂声都显得越发刺耳······ 第7章 突然,肩上一痛! “啊,对不起对不起,哥哥你没事吧?”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看着他惊恐道,手上还拿着半截没吃完的冰淇淋,连连道歉。 “没事。”闻叙白淡淡回道。 这一撞,倒是把他的思绪给撞回来了。 闻叙白这才惊觉,自己虽还在巷子之中,却竟已经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了。 正无措之际,却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三块?!前儿个菜市场才两块五呢!老板,不带你这么做生意的!” “哪没我这么做生意的?!你自己看看,我这黄瓜,跟别家的黄瓜,那能一样吗?!” 闻叙白心头一震,闻声望去。 果不其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后,看到了不远处,穿着汗衫短裤,正提着几个塑料袋,在菜摊子前跟老板讨价还价的齐最。 老板猛地把糖蒜核吐在脚边,挥了挥手道:“一分价钱一分货,你看我这黄瓜,直溜儿的,没虫眼!”他拿起根比划。 “有没有虫眼你也不能卖这么贵啊?!更何况,这黄瓜不都是直的吗?!”齐最瞪着眼睛道。 “嘿!你这小子!还跟我一把老骨头讨价还价?!不说了,两块九!你也不差那点儿!” “哪就不差这点儿了?!”齐最气鼓鼓的,又挑了把菠菜,一把放到菜篮子里。 “咱各退一步,这菠菜我也买了,黄瓜算两块八,凑个整,行不?” 老板眉头皱得像颗老核桃,蒲扇都不摇了,急道:“两块八?我进价都快两块七了,你这哪是各退一步?你这分明是得寸进尺啊!想让我赔钱???” 闻叙白:“······” 闻叙白就这么看着两人,为了几毛钱吵来吵去,却不知怎么的,怎么也迈不开腿。 说着,老板趁齐最不注意,一把把他袋子里的菠菜抢了回来,反往秤盘上放了俩西红柿。 “你捎俩西红柿,我给你算两块九,不然免谈!” “我不爱吃西红柿!”齐最嘟囔道,“唉呀那行吧,两块八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说着,作势就要转身。 “诶诶诶!” 老板急得伸手拦了下,又缩回手挠挠头,跺脚道: “哎呀,真是服了你了!两块八就两块八!你这小子,下次可别这么砍了,我这小本生意,挣不了几个子儿!” 称完往袋里一塞,还不忘嘀咕道:“五毛也是钱呐,够买颗糖蒜了······” 齐最顿时喜笑颜开,对着老板摆了个“发财”的手势,笑道:“老板大气!下次还来你这买菜!” “得了吧你!臭小子!可别再来折磨我了!” 那老板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佯怒地拿扇子拍了他一下。 “嘿嘿,谢谢老板!” 提着满满当当的菜,齐最心满意足地转身。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正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的闻叙白,瞬间吓了一跳! “诶?你不是······” 闻叙白:“······” 看着齐最袋子里,因为他的动作而“骨碌碌”滚出来的西红柿,闻叙白默然蹲下身去,帮他捡了起来,又递还回去。 “谢……谢谢啊。”齐最伸手接过,边将东西往袋子里放,边向他道谢道。 见他两手都提着东西,动作有些困难,闻叙白便又把那个红彤彤的西红柿给拿了回来,然后在齐最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帮他塞进了袋子里。 “你不是不爱吃西红柿吗?”闻叙白问道。 “啊?”齐最本想道谢的,结果突然被他这么一问,一下有点懵了。 反应过来之后,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噢,这个······不要白不要嘛。” 他个子比闻叙白高了一个头,此时高大的一个人,却像一个不好意思的大男孩一样,站在他面前傻笑。 不知为何,闻叙白竟也不由自主勾起了唇角······ 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能带动其他人情绪的能力······ 齐最也不觉得,刚才“小家子气”的样子落到了对方眼里,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反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在看到闻叙白笑容的那一瞬间,也不由自主地笑的更灿烂。 “看吧,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闻言,闻叙白一愣。 好像从来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过。 闻叙白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点茫然,薄唇抿了抿,指向自己道:“我······笑起来好看?” 他直到这时才发现,他刚刚离开李海庆家时······忘记戴口罩了······ “对啊。”齐最认真的点了点头。 半晌,又摸了摸下巴,“嘶~”了一声。 “不过也不全是······” 闻叙白:“???” “不过也不全是因为笑,你长的本来就挺好看的。” 闻叙白一时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干嘛?你怎么用这幅表情看着我?不信?我对天发誓啊,我说的可都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 齐最说着,就双指合举向天! 闻叙白愣了愣,看见齐最一副恨不得真的要发誓的模样,唇角笑意更甚了。 齐最被他的笑容晃了神,也愣在原地。 半晌后才回过神来,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头! “哦对了!上回那个面钱我是不是还没还你?!” 说着,齐最就把两手的东西都倒腾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作势就要去兜里掏钱! “诶!不用了。”闻叙白连忙阻止他道。 “怎么能不用!说好了我请你的,怎么能让你自己付?那我也太不是男人了吧?!” 闻叙白很想说:其实他也是个男人······ 但最终他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去了,转而换了一句话道: “你要是真想还我,不如······就再请我吃一碗面吧。” 说到这,闻叙白竟真的感到有点饿了······ 早上在闻家的饭没有吃多少,中午忙着去找谈煜,又跟李海庆对峙,没有来得及吃饭。如今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快到下午了······ “就这样?”齐最不可置信道? “就这样。”闻叙白点了点头。 “行!多大点事儿!”齐最朗然笑道。 顺手就用空着的那只手,将闻叙白的肩膀一捞! “走,咱现在就去面馆!” 闻叙白瞬间浑身一僵,没有想到齐最会突然搂他,心脏也忍不住一震。 齐最却没有发觉他的异常。 毕竟在他的眼中,男人之间“勾肩搭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在靠近闻叙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时,齐最才稍微愣了一下神。 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啊······?齐最想。 “你喷香水了?”齐最忍不住问道。 “没有啊?”闻叙白奇怪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有钱人家的子弟确实在出席一些活动的时候会喷香水,但也不会在日常当中天天喷,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今天又是刻意不想引人注目的,又怎么会刻意喷香水呢? “啊······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哈哈······”齐最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尖。 似是为了缓解尴尬,也怕闻叙白会继续追问,齐最只得边走边赶紧转移话题道: “诶,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总不能一直叫你‘诶’吧?” 闻叙白沉默了。 “怎么了?”齐最以为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 “没事······”闻叙白犹豫了一下,缓缓吐出两个字:“陈澈。” “澄澈?”齐最重复了一遍,笑道:“倒是适合你。” 闻叙白垂下眼睫来,掩盖住眼底的情绪。 “唉,你不是这里人吧?” “不是哪里人?” “不是槐花巷的人。” “你怎么知道?” 闻叙白顾及着路人的眼光,推了推齐最,却见对方狡黠一笑。 然后齐最便在闻叙白疑惑的目光中,笑道:“我猜的。” 闻叙白:“······” “那你来这里干嘛?” “来找人。” “找谁啊?找我吗?” 闻叙白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找朋友。” “我不就是你的朋友吗?”齐最神采奕奕地盯着他。 闻叙白脚步一顿,懵然转头看向旁边人。 只可惜,以他俩目前的这个体位,闻叙白只能看到齐最的胸膛以下。 朋友吗? “嗯······”闻叙白轻声应道,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 “是吧是吧?!”齐最激动道,将闻叙白搂的更紧了。 “是是是!”闻叙白真是被他搞怕了,连忙点了点头回应道。 第8章 “嘿嘿,我就说是吧!” 齐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总算是放轻了力度,手却还是没有放下来,心满意足地继续搂着人往前走去。 “你这样一直搂着走路不累吗?” “不累啊!” 闻叙白:“······” 第7章 打架 两人一路穿过小巷,本来并不长的路程,却因为齐最非要搂着他不好好走路,而活活延长了一倍时间。 闻叙白:“······” 他现在严重怀疑,齐最只是想借着他肩膀的力量,来帮自己减轻手上袋子的重量······ 而齐最权当没有看见,还一路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吵得闻叙白烦的不行。 终于在临近面馆的时候,两人才突然想起,面馆里可能还会有别的人。 闻叙白怕被人看到他们俩这奇怪的姿势,惹来误会,忍无可忍,终于一把将齐最的手臂给拉开了。 齐最顿时撇了撇嘴,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刚想说些什么,来博取闻叙白的同情,一开口,就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 “放手,快放手!你······你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 是一个女生的尖叫声。 两人的表情同时一愣。 闻叙白的眉头轻微皱起,一抬头,却见齐最已经冲过去了! 心中一惊,连忙也抬步跟上! 手上的塑料袋承受不住大力的颠簸,瞬间连腰破裂,里面的水果蔬菜一下“哗啦啦”掉了一地。 可齐最却是没有顾不得那么多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面馆中! 果然,甫一进店,便看见他们面馆中的收银员小夏,正被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拽住手腕,吓得脸都白了,拼命往柜台另一边缩,想要挣脱! 只可惜,男女力量本就悬殊,小姑娘瘦弱的身躯怎会是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的对手? 怎么扯,手都扯不出来,对方还一脸猥琐地说着一些调戏之语,小姑娘眼泪都快掉下来。 “放开她!” 齐最顿时眼睛瞪大,上去对着那男人就是一脚! “唉哟!”那男人重心不稳,一下就摔到一旁的桌椅上,将摆好的桌椅一下打乱! 好浓的酒气······ 闻叙白站在门口,忍不住皱起眉头,伸手挥了挥扑面而来的酒气,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那男人一下摔懵了,愣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不知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经,还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拦他,一下懵住了。 旁边还有另外两个穿着大t恤,露着油腻大肚皮的中年男子,见状,也是懵了一瞬。 下一秒,那个摔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却瞬间满脸通红,似是觉得在友人面前丢了面子,赶紧艰难地挺着肚子爬了起来。 那样子,活像是一个怀孕六七个月,行动艰难的孕妇。 “你敢打老子?!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你?!” 胖男子指着齐最怒道,两根像藕节一样胖的手指都快插到齐最鼻孔里去了! “我他妈管你是谁!”齐最也不甘示弱,一把拍开他的手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调戏妇女······啊不,少女!你还有理了?!” “你!” 那胖男人确实没有理,又见面前的男子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头,顿时气焰就弱了不少,被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却见朋友还在一旁看着,拉下不来面子,顿时恶狠狠地瞪着齐最,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胖拳头都捏紧了! 想起自己的三个朋友还在旁边,而对方只有一个人,男人的气焰瞬间又高涨了起来。 “看什么看!” 齐最也一叉腰,瞪眼看回去! 话刚出口,腰上就骤然一重! 那胖男人借着酒劲,竟是一把抱住了齐最的腰身,像头发疯的牛一般,径直把齐最给撞了出去! “卧槽!” 齐最一时不妨,后背猛地被撞到身后的墙壁上,顿时痛意四起!尤其是肩胛骨的地方,像是断了一般,痛的齐最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齐最!” “最哥!” 闻叙白大惊,身体比反应更快一步,一个回旋腿,将另一个准备去帮忙的男人踹飞! 那小夏也被吓坏了,看着五个人混乱地打成一团,想上去帮忙又怕会帮倒忙,只好拿起收银台上的电话,赶紧报了警! “你奶奶的······!”齐最咬牙切齿道。 借着身高优势,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肩膀,一头撞了过去! “咚!”的一声巨响,那胖男人瞬间被撞的满眼金星,捂着脑袋向后退去! 齐最刚想乘胜追击一脚踹去,却被第三个男人抱住了腿,想挣脱没睁开,就一起摔到地上去! 好在他比那几个胖男人灵活一点,在落地的瞬间转了角度,让背后那个胖子给他当了人肉垫子,这才没摔的头破血流! 只可惜还没高兴的太早,第一个胖子的拳头忽然从空中落下,眼睁睁地看着就要落到他脸上了,齐最瞬间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 躲肯定是来不及了······ 齐最绝望地心想。 只可惜了他这一张帅脸,要是鼻梁被打歪了,毁容了,他还怎么靠着一张脸,迷惑众多菜场大娘们,让他们给自己打折啊······ 正欲哭无泪之际,可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未有到来。 齐最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便见那个拳头停在了自己鼻尖,正被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抓着。 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便看到了闻叙白一张冰冷肃然的脸。 “阿澈!” 齐最惊喜道。 闻言,闻叙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操!你他妈谁啊,多管闲事,快放开老子!” 那男人大吼道。 此刻也顾不上纠结称呼了,闻叙白趁那人分神之际,用力一扯,将那人一把甩开! 只可惜他力气不够大,男人又实在太胖,他只能将他甩到一边去。没法像他刚刚对齐最那样,把他直接甩到墙上。 故而那男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气的满脸通红,张牙舞爪就要向闻叙白扑去! “你他妈?!老子的事你也敢瞎掺和?!小命不想要了是不是?!” 齐最赶紧眼手脚快地将那人推开! “我看你才是不想要命了?!”齐最反驳道。 说着,他一下坐到那男人脸上,“邦邦邦——”就是几拳,直打的男人鼻子都出血了,“哎呦哎呦”疯狂叫痛! 另两个男人想去拦,闻叙白则赶紧抓起餐桌上的筷子桶,一把摔到了男人头上! “我操你妈!”那几个男人是真被激怒了,五个人瞬间扭成一团! 齐最打架全靠着蛮力,仗着身高优势乱打一气!脸上挨了几拳,嘴角都破了。而闻叙白虽学过一些散打,却输在力气不足。 几人一路从店内打到店外,场面一下变的混乱不堪! 百忙之中,注意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姑娘,齐最手脚并用,锁着其中一个男人的脖子大喊道: “小夏,快跑!” “啊?” 小姑娘显然是被吓傻了,看了眼齐最,又看了眼正一个扫堂腿把一个男人撂倒的闻叙白,起了起身,又颤抖蹲下了,害怕的咽了一口口水,犹豫不决。 “走!” 闻叙白也大喊道,清冷的杏眼扫过对方,偏身躲开来人的一拳,转头又是一个过肩摔! 不知为何,男子的眼神一下让小夏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腿一下就不发抖了!看了看两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一下冲了出去! “我!我去找人帮忙!” 见人走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对视一眼,齐最刚准备给闻叙白竖个大拇指,就看见了他背后那个拿着凳子鬼鬼祟祟的男人! “小心!” 心一下被提到嗓子眼! 就连齐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快从地上爬起来,一下把闻叙白护在怀里的! “砰!” 塑料凳子砸在齐最的背上,瞬间四分五裂! “齐最!” 闻叙白没料到齐最会冲过来,一下慌了神! “嘶~” 齐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来······ “可算是幸亏这椅子质量差啊······”齐最痛的咬牙切齿道。 “以前我还跟老板抱怨,现在好了······真得好好谢谢他了······” 闻叙白震惊:“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哈,没事,小伤而已······” 刚准备说让对方放心,齐最高大的身躯却忍不住摇晃了一下,下一秒,就有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齐最!”闻叙白惊道,连忙一把扶住了对方踉跄的身体! 几人刚刚打斗的动静不小,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已经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大多都是巷子里面的人。 第9章 做买卖,哪有不发生矛盾的?这种事情在槐花巷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故而甚至还有不少人带了瓜子来,权当一场好戏看。 刚刚偷袭的人和其他几个男人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慌了神。 而视线被鲜红刺目的血占满,闻叙白一心挂在齐最身上,心脏狂跳不已,已然完全顾不上那几个男人了!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又听着耳边越来越大的议论声,瞳孔闪烁,抬腿就跑出了人群! 谁料刚跑出去几步,就听到警车的鸣笛声! 下一秒,便见两辆闪着红蓝光的警车停在众人面前,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利落地下了车,挥舞着电击棒隔开人群! 另几名警察则控制住了想逃跑的三人,大喊道:“别动,都别动!双手抱头,全部蹲下!” 第8章 求情 “警官,真是他们先闹的事!不信你去查!我句句属实啊!” 齐最坐在警局审讯室,头上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手上的手铐被他动的不停“叮铃”作响。 “老实点,别乱动!” 审讯的警官猛地一拍桌面! “我说的都是真的,警官!不信你可以去问我们店里的收银员!哦对,我们店里还有监控,你可以去查呀!” 齐最着急道。 一不小心牵动了头上和背上的伤口,忍不住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突然想到闻叙白还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 想起对方细皮嫩肉的样子,齐最忍不住心中一惊,心道:那几个人不会对他屈打成招吧? 顿时真的慌了,赶紧求情: “唉警官,你们要是真的要关,就关我一个人行不行?我那朋友身体不好,撑不住的,搞不好一下子过去了,要出大事的!你们别为难他要得不?” 说到“过去”两个字时,齐最还声情并茂地做了一个歪头吐舌头的动作,最后一句,还换成了方言。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那个“身体不好”的朋友,此时就坐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将一切尽收耳底。 听着隔壁的鬼哭狼嚎,闻叙白敲着桌面的手指忍不住一顿。 他满头黑线地想:现在到底是谁身体不好啊? 正想着,审讯室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闻叙白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脸上有着碎胡子的中年警察,满脸堆笑地小跑着进了房间。 “哎呦,白少,对不住对不住,手下人不长眼,怎么把您给抓进来了?您放心,回头我肯定狠狠地骂他们一顿!” 边说就边赶紧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钥匙,三两下把闻叙白手上的银扣给打开了。 “都查清楚了?” 闻叙白漠然转了转被拷久发酸的手腕,冷眼看了那来人一眼。 “查清楚了!那当然都查清楚了!我就知道,白少您怎么可能是那种闹事的人呢?肯定是那几个人先惹事的!”那人连忙应道。 闻叙白一点都不想听他那些谄媚的话语,直接就挥手打断道: “竟然查清楚了,就把我朋友放了。”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下一秒,却又换上谄媚的笑容。 “是是是,那肯定的!” 汪长波一把掌拍到旁边小警察的帽子上,低吼道:“没听见白少的话吗?还不赶紧去放人?!” “是是是······”那小警察一哆嗦,连忙跑着去放人了。 听着隔壁传来的铁门摩擦声,闻叙白淡然地理了理衣服,起身走到门前。 刚准备推门,却被汪长波拉到了一旁监控死角的小角落里。 闻叙白一挑眉,淡然看向那一脸谄笑的人。 汪长波则搓着手笑了笑,看了看四周确实没人,就对着闻叙白比了个砍东西的手势,低声道: “那几个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公然闹事,竟然还敢污蔑白少您,您看要不要······” 从重处罚。 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闻叙白却是丝毫不给对方面子,直接道:“你们警察自己的事,公事公办就行。” “诶······公事公办,肯定是公事公办的!” 看着对方依然点头哈腰的样子,闻叙白一点也不想去管对方有没有误解自己的意思,只觉这房间闷极了,迫不及待地想出去。 可偏偏那汪长波却像是看不懂眼色一般,又把闻叙白拉住了,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时更是眯成了一条缝道:“嘿······这个······” “有话就快说。”闻叙白一皱眉。 “哈······这个,”汪长波脸上为难,可见闻叙白确实已经有点不高兴了,只好咬了咬牙道:“那个······白少,您这次回去啊,记得替我向闻老爷子问问好,许久未去拜访他老人家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身体可好啊?” 呵,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闻叙白心中冷笑,面上却也摆上一副浅笑的模样,对着对方颌首道: “放心,我父亲身子一向很好,前段时间,还跟我提起过你。” “哎呦,真的啊?”汪长波一脸受宠若惊。 “当然。”闻叙白勾了勾唇角,“父亲很是看重你。” 说罢,不等对方回应,就忽然话锋一转: “但是你也要明白,以后在他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父亲他年事已高,若是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气出个好歹来······” 他话只说到一半,剩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汪长波听出他话语间的威胁,果然一下脸就白了,赶忙道: “哎呦,您放心,您放心,这点小事,哪敢叨扰闻爷呢······” 目的已经达到,闻叙白不想再与对方纠缠下去,便直接推了门出去······ 伴随着戛然而止的话语,闻叙白一踏出房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齐最。 齐最也被突如其来的人影吓了一跳,等到看清眼前人的容貌时,才猛然松下一口气来。 却见他身后跟了个警察,又是浑身一僵,连忙把人拉到自己旁边,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像他们这种小市民,就是天然的对警察有着恐惧感。 齐最咽了口口水,防备地看了那人一眼,转头压低声音,问闻叙白道:“怎么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闻叙白觉得好笑,哪有在别人面前说人家坏话的? 却还是回道:“没事,汪警官明察秋毫,已经查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们可以走了。” “啊?真的?这么快?”齐最震惊道。 他不是没进过警察局,以往最少不关他个24小时都不会罢休,这次怎么这么快? 齐最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 那汪长波见闻叙白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连忙一挥手道:“哈哈,对!我已经查清楚事情的原委了,错在那三个醉汉!所以亲自来放你们离开!” “这样啊······”齐最半信半疑,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可一转头看见闻叙白正满眼清明的望着自己,又瞧见窗外的天色确实已经不早了,心道:管他那么多干嘛,能走就行了! 于是赶紧给那位“汪警官”道了个谢,就拉着闻叙白飞也似地冲出门去了,像是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闻叙白望着齐最尚且缠着纱布的后脑勺,白色的纱布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明显,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哎呦,累死我了。” 等真的跑出了警局,齐最才忍不住撑着膝盖喘了几口粗气。 “跑什么,警察又不会再把你抓回去?”闻叙白抱着手一挑眉。 “说不定呢?!”齐最反驳道。 半晌,脸却突然被人捧住了。 齐最怔然被扳歪了脑袋,一下望进对方澄澈的眼睛之中,霎时失了神。 闻叙白的脸旁就是月亮,可不知怎么的,齐最竟只觉对方的眼睛,要比月亮明亮好看上千万倍,丝毫移不开目光。 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听不见了,只余齐最“砰砰”狂跳的心跳声······ 对方眉峰微蹙,一双漂亮的杏眼盯着他来回看。 齐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知道对方要是再不放开他,他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还好,瞳孔震颤正常,应该没有脑震荡。” 呼吸停滞的瞬间,闻叙白却率先松开了手,清冽的声音骤然响起,拉回了齐最几乎卡死的思绪。 “但你明天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这样会放心一些。” “啊?”齐最愣愣道。 闻叙白看着他一副懵然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刚才没有在好好听自己说话,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我让你明天去医院,做个脑部ct。” “啊······哦哦好。”齐最终于反应过来了。 闻叙白皱着眉盯着他:“你不会真的被打傻了吧?” “怎么会?!”齐最赶紧反驳道。 “没有就行。”闻叙白拍了拍手道。 第10章 竟然能还嘴,那应该确实没有什么大事。 说着,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本能的低头看了看表,这才发现表镜竟然已经在打斗中被摔碎了,只好又掏出手机。 一看手机,竟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他不是一个作息规律的人,有时候也会为了处理事情或者加班而熬到很晚,可今天神经一直紧绷,刚才又打了一架,现在确实是有点累了······ 齐最也看出了他的疲惫,于是便道:“你赶紧回家休息吧,这么晚了,你家人肯定也担心了。” 担心吗······他们不会的。 闻叙白忍不住垂下了眼眸。 况且······那也不是他的“家”。 于是脑子一热,闻叙白脱口便道:“我没有家。” “啊?”齐最懵了,“那你家人呢?” “都不在了······”闻叙白淡淡道。 齐最一时愣住了。 眼前男子瘦削的身躯染上了清冷的月光,此时竟显得······有些单薄······ 齐最忽然又想起了自己之前那个“落魄少爷”的想法······ 忍不住一巴掌拍到了嘴上,懊恼道:“死嘴,说话的时候怎么不经过经过脑子呢?!” 闻叙白却是完全不在乎。 只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自己打自己的,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见他笑了,齐最才放下心来,想着对方应该是没有生自己的气的,于是又一把搂上了闻叙白的肩膀,拍着胸脯道:“没事,咱现在也算是‘难兄难弟’了,有哥罩着你,别担心!” “走走走,去我家!” 闻叙白其实本想说,自己可以去住酒店的。可话到了嘴边,听到齐最说的对,又瞬间收了回去,皱眉道:“谁是你弟?我24了。” “我也24了!”齐最不甘示弱道。 “你几月的?” “我八月的!” “呵,我六月的。” 齐最:“······” “行吧行吧,你是哥,走走走,快跟小弟回家!”齐最无奈道,拉着人赶快加快了脚步。 没有看见身后人,盈满笑意的眼睛······ 第9章 上药 破败的居民楼内,声控感应灯一闪一暗,照在门口两个人脸上,活像是闹鬼。 齐最掏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将钥匙插进锁孔之中,甫一转动,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在闻叙白充满疑惑的眼神之中,齐最忽把食指放在嘴前,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低声道:“我妈应该已经睡了,咱俩小点声,别把她吵醒了。” 闻叙白:“······” 本来是正常的借宿,现在怎么搞得,像是儿子偷偷带“女朋友”回家,怕被自己母亲突然发现一样······ 可毕竟是他有求于人······ 所以闻叙白还是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见闻叙白答应他了,齐最冲他笑了一笑。 然后便听“吱呀——”的铁门摩擦声,齐最小小将门开了一半,然后使了个眼色,闪身让闻叙白先进去,自己则在最后,蹑手蹑脚地把门关上了。 闻叙白:“······” 好,他收回刚才那句话。 他俩现在不像是“偷情的小情侣”,反倒更像是······ 偷东西的小偷······ 随着“嗒”的一声脆响,走道投进来的最后一丝光亮熄灭,两人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齐最回过神来时,不经意间扫了屋中最里面的房间一眼。 闻叙白也跟着看过去,见那门是紧闭的。 “走走走,去我房间。” 齐最不知从哪找来一盏可移动的小灯,塞进闻叙白手里,然后便推着闻叙白的肩,把他推进了那扇门对面的房间里。 确保门关紧之后,齐最才松了一口气,把闻叙白手上的小灯关掉,转而打开了自己房间的灯。 “啪!” 眼前的画面终于变的清晰,房间中的陈饰一览无余的落入了闻叙白的眼中。 只一眼便愣住了。 这个房间实在是太小了,一张床,一张发霉的木桌,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小沙发和一个小架子,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闻叙白不免有些诧异。 纵使他早猜到齐最家里经济一般,也没想到,他的房间竟会是这样的······ 许是看看多了高楼豪宅,闻叙白竟有些不敢相信。 如此狭小的房间,此时一下挤进两个成年的大男人,一下变的拥挤无比。 齐最弯腰去将碍路的箱子搬开,甫一弯腰,就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这是牵扯到背上的伤口了······ 闻叙白上前帮他把那箱子搬走了。 “谢谢啊······”齐最转了转酸痛的肩膀,又龇牙咧嘴起来······ “你家有医药箱吗?”闻叙白问道。 “啊?有。” 齐最指了指柜子最下层放着的那个小药箱,刚准备动身,就被闻叙白一把按到了床边。 齐最:“???” “你受伤了吗?”齐最忍不住问道。 闻叙白强忍住怼人的冲动,抱着箱子坐到了他身旁,冷声道:“把衣服脱了。” 齐最:“!!!” “喂喂喂,陈澈,你······你干嘛?!你不会是······?!” “好啊,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 看着齐最双手交叉护在胸前瞪着他,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闻叙白额上青筋爆了爆,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拉住对方的衣服,咬牙切齿打断道:“上药!” 齐最懵了一下,再回过神来时,衣服已然快被撩到胸口了,赶紧如临大敌般喊道:“我自己来!” 说着,便无比利落地将背心一脱,甩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然后双眼一闭,胸口一挺,然后摆出一副“豁出去”了样子,扬声道:“来吧!” 闻叙白:“······” 闻叙白一把将药箱扔到人身旁,自己则抱着手臂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无语道:“自己上!” “唉别别别······”齐最这才收敛神色,谄媚的挪到闻叙白身边,讨好道:“我错了我错了······我自己哪够得到啊?你行行好,帮我上一下嘛······” 听着对方好似撒娇的语调,闻叙白忍不住一阵恶寒,可想起自己现在还在对方的房间你呢,便还是黑着脸,一把把药箱夺了过来。 “转过去。” 齐最乖乖转过了身去。 闻叙白却是猛然一怔。 男人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没有赘肉。浑身的肌肉却不似那些健身人士的壮硕,而是常年干苦力而练出的精壮。 只是其背后的淤青煞了风景,青青紫紫连成一片,一看便知是之前在面馆时被重力打出来的,比脸上的伤口还要严重,不少地方破了皮,还在丝丝冒着血珠。 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闻叙白想起方才在警局时,齐最还跟警察吵架,还拉着他一起跑,顿时便觉有些讶异······ 他忍不住问道:“齐最,你是感受不到疼吗?” 头上还缠着绷带呢······ 齐最没想到他会这么这么问,饶是巧舌如簧的他,竟也一时愣住了······ 半晌,他才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害,没事,小伤而已。就这种程度的伤,还不及我上中学时,跟那些小混混们打架受的伤重呢,早就习惯了。” 闻叙白眸光暗了暗,“你为什么跟小混混打架?” 齐最忽然浑身一僵。 闻叙白找准时机,一坨药膏推了上去! “嘶——”齐最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忍住了痛呼出声的冲动。 “不是,你怎么都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的?” “研究表明,转移注意力,会降低疼痛感。”闻叙白淡淡道。 闻言,齐最抽了抽嘴角。 说着,闻叙白又是一坨药膏推上去。 淤青需要推开,故而闻叙白也没有手下留情,把齐最痛的身子一缩,又被他强硬的掰了回去。 齐最额头都是痛出的冷汗,咬牙切齿道:“那么了解,看来你小时候也没少跟人打架啊?” 闻言,闻叙白手上一重,齐最又噤了声。 手上动作不停,闻叙白的眼眸却是垂了下来······ 不是打架多,而是挨打多······ 待上完了药,等药膏干一点,闻叙白让齐最重新找了件宽松的衣服套上,就准备给他头上上药。 谁料他刚伸手,便忽听门外传来“啪啦”一声脆响,似是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齐最眼神一凝,迅速开门冲了出去! “妈?!” 闻叙白也跟了出去。 一进客厅,屋中还是黑漆漆的,没有开灯,隐约瞧见一个人影站在客厅中央······ 第11章 “啊!啊啊啊啊!谁?!——别过来,别过来!”一道凄厉的女声响起! 闻叙白明显看见,齐最的背影骤然一僵,随即顿在原地。 而那个身影迅速向后退去,一下便退到了角落之中,做出放备姿势,似是害怕极了。 “妈,是我啊,我是小最······” 齐最说着,找到墙上的按钮一按! 瞬间,整个客厅便亮了起来! 角落中的女人被吓了一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披头散发,穿着睡裙的模样,一下落进了厅中另两个人的眼里。 女人满面惊恐,似乎还惊魂未定,望着齐最,瞳孔微微收缩着······ 闻叙白眉头微皱。 黑暗之中,被突然出现的人声和人影吓到并不奇怪。可能激动害怕成这样······就连看清了自己儿子的长相,也丝毫没有减弱······ 不知是不是闻叙白的错觉,他总觉得,齐母在看到齐最的那一刻,表情······好像更惊恐了。 一个母亲······会如此害怕自己的孩子吗? 齐最此刻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望向女人光溜溜踩在一堆玻璃碎片中央的脚,急道:“妈,你怎么不穿拖鞋啊?” 说着,就赶紧从房中找来了女人的拖鞋,让女人穿上。 而齐母也似乎终于冷静了一些,摸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颤声道:“是······是你啊······” 说着,似欲盖弥彰一般,就伸手去拿一旁的扫把,准备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却被齐最一把夺了过去,轻声道:“我来吧。” 从始至终,闻叙白都站在一边,而齐母却像是浑然未觉一般。 “妈,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您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我只是口渴了,想喝口水,一时手滑了······”齐母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齐最眼中的光暗了暗,边扫地上碎屑,边轻声道:“妈,您今天吃药了吗?” “吃了······吃了······”女人又拢了一把头发,似乎有些心虚。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了站在一旁的闻叙白,不禁一愣,问道:“这是······” “妈,他是我朋友,刚到江城没地方住,我让他借住一晚。”齐最抢先回答道。 “噢,这样啊······那······那你们玩吧,我······我先回屋睡了······”说罢,齐母便迅速逃也似的回了房间,猛地一把将房门给关上了。 只留下客厅中的二人,在风中凌乱······ 闻叙白明显的在齐最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失落······ 第10章 往事 等清理完碎片再回房时,已经快三点了。 齐最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澈,我妈吓到你了。” “没事。”闻叙白摇了摇头。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你妈妈······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吗?我认识几个厉害的医生,或许可以帮个忙。” 齐最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看过了,有名的医生都看过了,没有用······” “是什么疑难杂症?”闻叙白皱眉道,短短时间,已经把所有他知道的病症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不是······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说着,齐最默默打开了房间里的柜子,从里面抱出一个床单来。 边铺边解释道:“听邻居说,是我还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我爸那个混蛋就跑了。我妈受了不小打击,大着个肚子,四处寻找无门,只能独自一人把我生下,抚养我长大······” “可她一个弱女子,还带着个拖油瓶,哪里找得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啊?洗碗工、服务员······什么工作都做过,还要因为未婚先孕,默默承受邻里街坊们的议论纷纷······久而久之,压力大了······精神就有点不正常了······” 闻叙白听的心中一震,齐最却像是没事人一般,也不觉得尴尬,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直起身,看向他道: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跟小混混打架吗?就是因为这个,那些人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就知道嚼舌根,当然得给他们一点教训!不过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一群人都打不过我一个!怎么样,厉害吧?” 说着,齐最还抱着被子,“哒”地朝他打了个响指。 闻叙白愣道:“那你就没有想过去找找你爸爸吗?” 齐最铺被子的手一顿,转而又迅速缓过神来,沉声道:“没有。找不到,也不想找。我没有爸,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那个王八蛋既然走了,就不要再想来打扰我们娘儿俩了。” “否则······我就把他蒙到麻袋里,暴打一顿,然后再给扔出去!让巷子里的所有人都看看,这个王八蛋有多么地不要脸!” 他声音清朗,说这句话时,却是难得的沉了声,眸光闪过一丝阴鸷······ 说完一抬头,瞧见闻叙白怔愣的表情,却忽而笑了,调侃道:“怎么,吓到了?” 说着,又抬了抬下巴,笑道:“一直听我说,也说说你呗。嘶,你看起来······也不像是爱打架的人啊?” “为什么?”闻叙白奇怪道。 这可把齐最给问住了。 齐最搓了搓下巴,想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你气质不像啊,怎么看也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哪里能跟我们这些从小在泥坑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小孩一样呢?” 是吗? 闻叙白想:可这样子的日子,才本该是他过的······ 故而他摇了摇头,转而避开这个话题,选择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我不是爱打架,而是挨打多······” “啊?谁那么狠心啊?” 这次轮到齐最懵了。 “我父母。” “父母?为什么?”齐最大惊道。 “我不知道。”闻叙白耸了耸肩,“或许是家里兄弟姐妹太多了,所以也需要一个压力的出口吧?” 他语气淡淡,仿若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 齐最却是抿了抿唇,想了半晌,安慰道:“害,没事!你现在不是解脱了嘛!以后要是谁还敢欺负你,你就找我!” 齐最“邦邦邦”用力拍了自己胸脯几下,没注意,拍到了伤口的位置,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却还是哽着声道: “咱······咱‘难兄难弟’可不是白叫的,大哥被欺负了,我这个小弟肯定得帮着出头不是?” 闻叙白戏谑挑了挑眉,上下看他一眼,调侃道:“你就这个样子帮我出头?那还是算了,这要是一起出手,只怕是我不跟你一起被打死就不错了······” “唉!”齐最闻言,立马站直了身子,正色道:“怎么会!” “你等我养好伤!等养好伤后,我齐最又是一条好汉!” 闻叙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齐最也笑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忽而想起来,现在时间已经晚了,于是赶紧指了指墙边的单人床道: “今天时间不早了,你快休息吧。” 闻叙白看了眼那个摇摇晃晃的单人床,忍不住道:“我睡这?” “对啊。” “那你睡哪?” “那儿啊。” 闻叙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赫然看见了齐最刚刚在地上铺好的“床”。 “你身上还有伤。”闻叙白额角跳了跳道。 “哎呀,哪有那么娇气!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下一句“让他睡床”的话都还未出口,齐最就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直接一把把人按倒在了床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且目前的这个姿势,让闻叙白极其没有安全感。 闻叙白下意识挣了挣,却没有挣开,刚想开口,就见齐最正挑眉看着他。 一时哑然。 下一秒,便见齐最露出了一口灿烂的大白牙,笑道:“晚安,大哥!” 闻叙白:“······”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房间里的灯就被关了,屋中瞬间便暗了下来。 闻叙白还未适应黑夜的视线,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齐最“窸窸窣窣”掀被子的声音。 再下一秒,鼾声就响彻了整个房间。 闻叙白:“······” 看来他是真的累了。 闻叙白这才将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缓缓侧过了身子。 身上的被子凑到鼻尖,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闻着这个味道,闻叙白竟莫名地觉得心安了下来。 恰好此时,他的眼睛已然适应了黑暗。 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齐最模模糊糊地睡颜······ 男人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似是睡的正酣······ “晚安······”闻叙白忍不住呢喃道。 第11章 齐母 第12章 闻叙白难得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时,却是被闹钟吵醒的······ “叮铃铃——叮铃铃——” 早起铃声疯狂地响起,伴随着手机的震动声,直接将闻叙白从睡梦中吵醒了! 闻叙白:“???” 意识尚且迷糊着,闻叙白下意识拿过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不是他的。 闹铃声还在继续,吵得他心烦。 伴随着“震天响”的鼾声,闻叙白一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躺在地上“四仰八叉”,被子枕头都被在睡梦中,不知道胡乱扔到哪里去了的齐最。 闻叙白:“······” 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嗓子尚且残留着刚醒时的沙哑。 “齐最······” 没醒。 “齐最!” 还是没醒。 啧。 闻叙白一把掀开了被子,在地上找到被被子包裹着的手机。 离开了被子的隔音,尖锐刺耳的闹铃声更加震耳欲聋! 闻叙白捂紧了耳朵,然后一把把手机凑到了地上人耳边,大喊道: “齐最!!!”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了?怎么了?!” 齐最一下惊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顶着一头像是刚被“蹦”过的鸡窝头,满脸惊慌! “怎么了?怎么了???着火了?” 闻叙白淡淡道:“地震了。” 齐最:“啊?” 齐最一脸懵然,当看到对方凑到他眼前的手机时,才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猛地打了个哈欠,随手就把闹钟给关了。 然后,倒头又睡。 闻叙白:“······” 下一秒,齐最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如“诈尸”一般,整个人直挺挺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卧槽······”齐最惊恐道。 闻叙白:“???”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就见齐最已经瞬间清醒,然后三秒之内套好了衣服,边提着裤子边穿鞋,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闻叙白:“???” 不至于吧,他就是吓齐最一下,他不会真的相信地震了吧? 而此时,齐最已经用其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迟到了,迟到了!!!” “什么迟到了?”闻叙白疑惑道 还好,至少还没傻。 “打工要迟到了!我说好今天去帮巷口王老板搬货的!” 说着,不等闻叙白反应过来,齐最的身影就已经宛如一道闪电冲了出去! 半秒后,又冲了回来! 闻叙白:“???” 齐最“啪”往桌上拍了五十块钱,匆忙喊道: “我没时间做饭了,你自己去买早餐吃啊!” 说着,便又如顺风一般跑出去了! 闻叙白:“······” 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闻叙白浅浅打了一个哈欠。 他原本就觉少,经过这么一折腾,更是睡不着了。 看了柜子上五十块钱一眼,闻叙白无奈的摇了摇头,最终没有拿。 此刻还为时尚早,闻叙白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时,看见对面齐母的门还是关的,应该是还没有起床。 在脑海中默默想了一下,今天早上应该没有什么要紧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闻叙白就下楼去买了点早餐。 小巷中的早餐,大多都是包子油条什么的,一大早炊烟袅袅,四处泛着油香面香······ 等再回到齐家时,却发现齐母已经醒了。 “伯母,早上好。”闻叙白站在门口,礼貌问候道。 “啊······是你啊。” 齐母今天的状态似乎好了许多,不像昨天那般失常了。头发也盘了起来,不再披头散发,脸上还扬起了一点笑容。 却是至始至终,没有问关于齐最的去向。 闻叙白以为是齐母还不知道,就干脆主动说道:“齐最一早出去打工了,他让我帮您买了早餐回来。” 说着,摇了摇手上的包子油条。 “你有心了。” 齐母笑了笑,赶紧迎上来从他手中接过了袋子,转而放到了桌上。 “你也还没吃早餐吧?一起坐下来吃点吧?”齐母邀请道。 “好。” 闻叙白也不扭捏,就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齐母拿起了一个包子放到闻叙白的碗里,笑道:“这是楼下那家包子铺的包子吧?” “是的。”闻叙白答道。 “他们家的包子啊,最好吃了……” 闻叙白默默听着,不动声色地大量了面前笑意嫣嫣的女人一眼。 虽说眼角的皱纹暴露了年龄,却仍是能看出,齐母年轻时,定然是个漂亮的女子。 而此刻,齐母的神情柔和,语气轻缓,俨然就是一位温柔娴静的母亲,在给自己的孩子夹菜布饭,与昨天那个蓬头垢面的疯女人,完全是判若两人。 闻叙白默默咬了一口包子。 他知道,精神有障碍之人,并不会时刻保持疯癫状态,甚至大部分时间,还完全与正常人无异。除非碰到刺激源,才会突然发狂。 若不刻意告知,或是亲眼所见,许多人根本难以相信,与自己朝夕相处之人,竟然会是个疯子······ 就像秦雅琳,就像齐母······ 可秦雅琳的刺激源是他,那齐母的刺激源是什么呢? 是齐最吗? 正当闻叙白沉思之际,齐母却突然又给他塞了一个包子。 “你太瘦了,要多吃点。齐最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都快长到一米八了······” “啊?” 闻叙白的思绪一下就被拉了回来,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解释道: “伯母······我跟齐最是同龄······” 而且他还比齐最还大两个月······ “啊?”齐母惊了一下,赶紧道:“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你长得白嫩,还以为······还以为你比小最小呢······” “没关系的,”闻叙白回以温润一笑,安抚道:“要说年轻,伯母才是看起来真的年轻,任谁见了能猜出您有个那么大的儿子呢?” 齐母闻言,刚才的尴尬一下一扫而空,转而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可真会讲话。” “哪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更何况······我也比不上齐最嘴甜,这些话,阿姨您估计平时都听腻了。” “哈,是,小最是嘴甜,从小就嘴甜······” 说到这,齐母的神情似有些复杂,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闻叙白将对方的异样尽收眼底。 “叮铃铃,叮铃铃——” 正好此时手机铃声响起,闻叙白自然地站起身来,向齐母颌首表示歉意: “失陪了。” 齐母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见状,闻叙白就迅速转头去了阳台,视线扫过阳台旁的报纸架。 一低头,却正好在楼下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闻叙白一愣,略微探头,想看的更清楚一点。 只可惜楼太高了,楼下的人又在一个看起来就很“暴发户”的男人指挥下,来来回回的忙碌,根本看不清脸。 耳边还回荡着手机铃声,将闻叙白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闻叙白没有过多纠结,只当可能是谈煜又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新号码,便直接滑动屏幕,接通了。 “喂。” “喂,你是······闻叙白吗?” 对面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同样是用变身器精心伪造过的,无法单纯通过声音来判断对方的身份。 闻叙白一愣,眉头轻皱。 这个手机他并不常用,是刚回国时才换的。从回国当天算起,也才总共不超过四天。 可这人不仅能找到,还能知道他是谁,肯定身份不简单。 于是犹豫片刻,他低声回道:“我是。你是谁?”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人回答,只传来一阵嘈杂的电音。 而楼下,刚刚搬完一轮货的人却突然抬头,戴着麻制手套的手臂擦了擦满头大喊,龇着牙甩了甩发酸的手。 是齐最。 男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隔空对视。 纵使知道,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对方不大可能看的见他,更不可能看的清他是谁······ 可闻叙白还是忍不住心跳一滞。 然而男人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太久,下一秒便被身后人的吆喝唤了回去,又赶忙跑回去,扛起恨不得堆成一座小山的箱子,吃力地向仓库走去。 恰逢此时,沉默许久的电话那头,终于重新给出了回答: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用知道······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第13章 我想要的东西? 闻叙白点着栏杆的手一顿。 “哦?我想要的东西?” “闻家真正三少爷的下落,还有······十八年前那场车祸的真相。” “我凭什么相信你?”闻叙白皱眉道。 那边又是良久的沉默······ 正当闻叙白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那女人却突然开口了: “你只能相信我,陈澈。” 闻叙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拳头无意识地捏紧······ 许久过后,闻叙白才重新抬起了头,望向天边地那轮烈阳,刺眼夺目。 他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见面的时候,我会亲自告诉你的。” “后天下午三点,‘铭刻墓园’,顶排的独立陵墓,你一个人来。” “还有,小心你身边的人······” 第12章 请求 “这么处心积虑地逼我见面,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闻叙白弯腰,将一捧白色浅菊轻轻放在墓前。一转头,却见墓碑旁,已经放了一束,一看便知被精心打理过的水仙百合。 墓碑上女子,眉眼温婉,笑颜如花······ 闻叙白的视线缓缓扫过碑上的文字,然后站起身来。 爱妻——阮清之墓。 “小少爷,好久不见了。” 身边带着口罩的人缓缓将口罩摘下,露出一副和善的眉目。 那是一个,头发已有些发白的中年女人。 闻叙白看清来人,骤然一愣。 “你是······” 张姨? 闻叙白无声地张了张嘴,竟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 张绣笑了笑。 “想不到小少爷还记得我······” 张绣曾是闻叙白进入闻家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十八年前那场车祸中,成为植物人的司机的妻子。 “你······不是已经离开江城了吗?”闻叙白愕然道。 那个意外发生之后,闻家以尽人道主义的名义,给了张绣一大笔钱,让她得以带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离开江城,去到医疗更发达的京城上学和治病。 而如今,她却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张绣眷恋地摸了摸墓碑上女子的照片,忽而将视线定格在了那束“水仙百合”上······ 自顾自道:“这是夫人生前······最喜欢的花······” “可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给她送过······” 张绣的眼睛扫过一旁的菊花,眸中闪过一抹失落······ “你这次回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见她一面吧?” 这个“她”,指的自然就是阮清。 张绣背对着闻叙白,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也能从对方佝偻起的脊背,和迅速苍老的容颜分辨出,她这几年······过的并不好。 “闻家当年给你的钱,只要你不买什么古董珠宝,应该······足够你跟你的家人挥霍一生了吧?” “是啊······那么多钱······买一条人命,在那些人的眼中,应该也是绰绰有余了吧?” 闻言,闻叙白心头一震。 张绣此时,却是扶着碑壁,颤抖地站了起来。 一双眼睛,满是悲哀痛苦之色······ 看的闻叙白心口发慌······ “我丈夫死了。” 她道。 “死了?”闻叙白大为震惊。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收到消息? 忍不住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下一秒,张绣却打断了他道: “小少爷,你不用震惊,是我······隐瞒了他的死讯。不光是对你,还有对那些人。” “为什么?”闻叙白问道。 但张绣却似没有听到一般,只自顾自道:“我啊,是亲眼看着宋夫人和阮夫人来,又看着她们走的······” 宋夫人,就是闻庭屹的第一位夫人,宋语心,也是宋家的大小姐。 “宋夫人性格强势,雷厉风行,常常逼的家中人压力大的不行,尤其是先生,没少挨过她的责骂。可只有我们这些下人才知道,夫人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当时的闻氏集团刚刚成立,远少爷也才刚刚出生,夫人她要一边帮着自家丈夫处理生意,还要一边照顾远少爷,难免压力大,脾气也大些,可夫人虽说嘴上唠叨,却从未真的处罚过谁,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都看在眼里,早便习惯了······” “后来,闻氏集团在商场上站稳了脚跟,远少爷也长大了,我们都以为,未来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可没想到······” 她停顿了一下。 “可没想到······老爷竟然做出那种事,不仅如此,甚至还将外面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带回来,逼夫人认下。” 闻叙白垂了垂眸。 这件事情,虽说外人不知,可在闻家,却不算什么秘密。人人皆知,闻家的二少爷,并非大夫人的亲生儿子,而是不知何处而来的私生子。 当时的闻庭屹尚且年轻,未免自己的名声出现问题,会影响公司发展,便趁宋语心生病之际,逼其将私生子认下。 对外便宣称,是宋语心生的第二子。 张绣喃喃道:“宋夫人本就在病中,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悲愤交加之下,跟老爷大吵一架,病情迅速恶化,没多久······就没了。” “后来······来了阮夫人。阮夫人人如其名,性格好,人也温婉,不仅与老爷夫妻和睦,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好,还善待了两位非她亲生的小少爷,就算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从来没有变过······” “只可惜啊······” 张绣的眼中似有泪光。 闻叙白只默默听着,未发一言。 可张绣却突然道:“小少爷,你在闻家的日子,不好过吧?” 闻叙白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张绣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只是浅笑了一下,从针织口袋中,不知掏出了什么东西,塞到了闻叙白的手里。 闻叙白摊开掌心一看: 那是一个通体漆黑的u盘。 “这是什么?”闻叙白皱起了眉头。 “这是阮夫人出事当天,闻家后院的监控。” 闻叙白霎时一惊,猛然抬头看向面前人。 却见张绣只是已然挂着淡淡的笑,眸光平静,仿若刚才说的,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只是一件窸窣平常的事情一般。 张绣缓缓走过来,她的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好,险些绊到地上的树枝,闻叙白赶紧扶了她一下。 等两人距离近了,张绣才缓缓伸出手,替闻叙白理了理不知何时翻起的衬衫衣领,又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欣慰道: “小少爷,迟少爷现在······也该是差不多跟您一样大了吧······” 她只是平静的陈述着,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可落到闻叙白耳中,却是如同惊雷一般。 没有假设,没有疑问,甚至都没有说出那一句:“假如他还活着······” 闻叙白已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了,心脏疯狂跳动,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张绣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听出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极轻的笑了。 这一次的笑容中,带了几分解脱,也终于是发自内心的了。 “我藏了这个秘密十八年,今天······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说着,一滴泪珠缓缓顺着她苍老的面颊流下······ 张绣转了身,慢慢走回阮清的墓前跪下,再次抚摸墓碑上的照片······ “夫人,我终于可以,问心无愧的来见您了······” “若是哪日您见到我,求您不要怪我,我犯下的错······自会到十八层地狱下去忏悔······” “为什么是我?”闻叙白攥紧手中的东西,有些不解。 “什么?” “为什么要选择交给我?交给其他人,你能得到的好处,应该更多。” 闻叙白抿了抿唇,唇色苍白。 张绣看着他,沉默半晌,才缓缓开了口:“小少爷,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场景吗?” 闻叙白缓缓垂下了眸。 他与张绣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他父母的葬礼上。 闻家人强硬地将他带走,托到了阮清的葬礼上,丝毫不顾及他声嘶力竭的哭喊······ “吵死了!把他的嘴给我堵住!” 那是他听到的第一句话。 是从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口中说出的。 他早已不记得那个女人的长相了,只记得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浓,浓的刺鼻,让他作呕。 而其他人听了她的话,竟真的想拿胶布封住他的嘴巴。 唯有张绣,一把抱住了他,替他向那女人下跪求情,求她不要伤害这个可怜的孩子。而他也终于,在张绣温暖的怀抱中,安静了下来······ 第14章 张绣笑道:“我在闻家待了将近十年,可临走前,却只有您,冲过来抱住了我,求我不要走······” “一个如此重感情,又心地善良的孩子,我想,他不会是为了一己私欲,就伤害他人性命的人······” 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落入闻叙白的耳中,他忍无可忍地握紧了手中的u盘,似是要活活捏碎一般,用力闭紧了双眼,拼命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 在睁眼时,却已然恢复了他一贯的清明。 “你知道他在哪?”闻叙白冷声问道。 “不。”张绣摇了摇头,“但这个u盘,或许能为你提供线索。” “你想要什么?钱、权?还是人命?” “不,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求您一件事。” 闻叙白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的表情不似做戏,这才收起了心中的一丝不安。 她说的对,他别无选择······ 只能选择相信她。 “什么事?” “我想求您······先一步找到那个孩子,送他离开,千万不要让他落入那些人的手中,千万不要······让他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第13章 视频 坐在屋内的皮质沙发上,闻叙白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沙发扶手······ 窗外光影霓虹,昭示着这个城市的繁华。 面前桌子上的电脑泛着幽幽白光,已经开机许久了,却始终停留在桌面上。 电脑硬盘运转发出的轻微电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闻叙白终于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视线定格在电脑旁的黑色u盘上。 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u盘拿起,插入了电脑的usb接口之中。 手指轻敲鼠标,熟练地将文件打开,一入目,便赫然是一个视频文件。 这个视频很长,持续时间长达六个小时。 闻叙白就静静坐在桌前,沉默地看着。 视频的开头,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豪宅后院之中,阳光正好,应该是个大清晨。 只有几个浇花打扫的佣人,和专门除草的农工陆陆续续来往······ 直到······ 闻叙白的视线骤然定住。 视频中,一个身着米色长裙的长发女子,缓缓推开门,走了出来。 阮清。 闻叙白微眯起了眼睛,更加集中了注意力。 监控画面太久了,有些模糊,却还是难掩女子身上的贵气。 优雅的一举一动,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才能滋养出的端庄从容。 看不清表情,但闻叙白想:她应该是在笑。 女子轻轻打开了庄园门,却只是探出了半个身子,似在为谁腾出位置来。 下一秒,闻叙白就知道了答案。 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从屋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稍大一些的男孩,但应该也不超过十岁。 阮清拍了拍手,等二人都从门中出来后,才轻轻关好了房门。 小男孩很活泼,一出来,就如同脱缰的马儿一般,在宽阔的草地上四处奔跑追逐。 而那个稍大的男孩,则略显拘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阮清应当是意识到了男孩的尴尬,就主动拿出了一个皮球。 一开始,那个大点的男孩还有一些放不开,可慢慢地,也就全身心的投入到游戏当中了,玩的不亦乐乎。 如果不是这条视频没有声音,那闻叙白想,几人的欢声笑语声,应当能震破他的耳膜。 旁边的佣人贴心的准备了解渴的饮品,和精致的糕点,还撑好了太阳伞,时刻准备着伺候几位主人。 而那两个孩子却只是稍作休息,就立马又拉着母亲站了起来,央求着对方再陪自己玩。 阮清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最终还是抵不过孩子们渴望的眼神,又陪着孩子们玩起了起来。 阮清护在小一点的孩子面前,张开手掌,装出要去挡另一个孩子地飞扑。 等到另一个孩子真的扑过来的时候,却一把把那孩子抱到了怀里,猛亲了几口。 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就连闻叙白,都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可下一秒,那阮清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偏头的动作骤然顿住,只转头向一旁的两个仆人交代了几句,就立马起身跑了出去! 是什么? 闻叙白微微皱起眉头,盯住阮清离开的方向片刻。 只可惜,那里是监控死角,什么也看不见。 而这一边,阮清走了,另一个佣人则代替了她的位置,继续陪两位小少爷玩。 闻叙白仔细看了那佣人几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是张绣。 正玩着,那大一点的孩子,却不知是绊到什么东西,还是突然崴到脚,竟径直摔了一跤! 小孩的皮肤最为细嫩,后院中又都是粗糙的草地。 两个男孩都穿着短袖短裤,皮肤大片裸露在外,如此重重一摔,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要擦破皮的。 果不其然,男孩摔在地下,一下便捂住眼睛“哇”地大哭了起来! 几个佣人瞬间慌了,一窝蜂地冲上来,手忙脚乱地将小少爷扶起来,慌张将人往屋里带! 场面一片混乱,所有人的心,都扑在那个受伤的男孩身上了。 闻叙白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就是这里! 闻叙白将镜头拉近到庄园后门处,模糊地画质之中,隐约能看见一个带着帽子的人。 闻叙白继续将画面放大,直到最大限度。 屏幕上,赫然亮出了来人的侧脸。 只可惜,监控画面实在是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是谁。唯有从其瘦弱的身形上看,能勉强判断出,应该是个女人。 闻叙白看见,那个人朝着庄园内挥了挥手。 下一秒,一个小男孩就跑了过来。 正是刚才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男孩一开始还咬着手指,似乎有一些犹豫,可当看见那人手中的红色小汽车玩具之后,就立马将一切都不管不顾,笑着跑过去了。 闻叙白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如果他没猜错,这个小男孩······应该就是那个在车祸中失踪的“三少爷”了。 等孩子靠近,女人一把捂住小男孩,似是生怕被别人发现,慌张地四下转头看了看,然后迅速抱起孩子就跑。 再就是不到五分钟后,阮清折返了回来,看到空荡荡地后院,却是愣住了。 正巧其中一名佣人也赶了回来,两人迎面碰上。 阮清直接一把抓住了那佣人的手臂,嘴型张了张,应当是在询问孩子的下落。 那佣人也懵了,转头往后院的方向一看,瞬间捂住了嘴巴,大惊失色。 闻叙白清楚地看见,阮清高挑地身躯晃了晃。 那佣人应是察觉到自家夫人的失态,想要伸手去扶,却被对方一把打开了手臂。 阮清提着裙子,飞快小跑地冲到了后院之中,四处大喊寻找! 却在最后,停在了还开着一条缝,一看便知刚有人开过的后门跟前。 只是隔着屏幕,闻叙白都能感受到阮清的恐惧。 自己的孩子丢了,而后门却大开着。 任谁都能猜出,只会有两种可能: 一、孩子自己跑出去了。 二、有人把孩子带走了。 可不论哪一个,对于一个母亲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果不其然,阮清一下子崩溃了,抱着头大叫一声,下一秒,就飞快地冲了出去!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闻叙白手指微动,将视频倒回到阮清刚带着孩子来到后院时的画面,调慢了倍速,反反复复地看。 那个女人,从母子三人玩游戏玩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来了,站在栅栏外,不知看了多久。 闻叙白不死心,再次把画面放大到了那个女人的脸上,却还是如同马赛克一般的画面,除了一坨皮肤色块以外,什么都看不清。 覆在鼠标上的手指缓缓收紧,闻叙白只觉心脏都快要停止了跳动。 难怪······ 难怪当初,无论闻家和阮家怎么找,无论动用了再多地人力物力,掀起了多大的搜救力度,甚至恨不得将整个公路海都填干,也找不到一丝一毫“三少爷”的踪迹了······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带偏了······ 从一开始,那个孩子······就根本不在车上! “那天······分明只有一个孩子啊!” 李海庆的话不断在闻叙白的脑海中回荡,闻叙白猛地抱住头,再次想起了那天的画面······ 火光接天,爆炸声、痛呼声······ 汽油味与血腥味不断灌入鼻尖,他的视线也被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父母的鲜血遮蔽······ 第15章 痛,太痛了。 浑身的骨头都如同被碾断一般,瘦小的身躯被夹在两个成人之间,动弹不得······ “小澈······不怕······妈妈在呢······” 虚弱地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慢慢地······便没了动静。 害怕······ 闻叙白的指节都在发颤,闭紧眼睛,强压住脑海中翻腾混乱的回忆!额头的冷汗丝丝滑落,顺着脖颈流进衬衫之中······ 为什么? 为什么? 既然这个视频就在闻家,那闻家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觉得那孩子在车上??? 到底是有人刻意隐瞒引导?还是另有阴谋? 带走孩子的人又是谁? 跟闻家是什么关系? 到底有什么目的? 现在那个孩子又在哪? 闻叙白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强撑着桌子深吸了几口气。 等到呼吸好不容易平静一些,混乱地思绪也理清了一些,闻叙白才终于再次放松了下来。 如同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一般,闻叙白猛地向后靠去,将脑袋砸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之中。 随即,拿起一旁的手机,顺着通讯列表滑下去,找到了其中一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对话那头传来一道亮堂的声音:“喂?老板?” “我一会发一个视频给你,24小时之内,帮我恢复画质。” 说罢,不等对面回应,闻叙白便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门外也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叩叩叩——” “三少爷,老爷想请您去一趟客厅。” 第14章 刁难 “父亲,您找我?” 闻叙白下了楼,便看见正客厅中正在看报纸的闻庭屹。他的身后,还站着闻叙适。 闻叙适朝他微一颌首,算是打招呼。 闻叙白也同样颌首回应。 “嗯······” 闻庭屹缓缓发下报纸,扔给身后人,闻叙适连忙接过放到一旁桌子上。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闻庭屹皱眉看着闻叙白。 闻言,闻叙白愣了一下,想起刚才的事情,连忙调整状态,面上不动声色道:“刚刚突然胃疼的厉害,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父亲不用担心。” “有病就尽早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明白,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 闻庭屹带着翡翠扳指的手点了点他。 “是,我知道了,父亲。”闻叙白将头伏地更低。 “过几日就是我们闻家的慈善晚宴了,你赶快把身体调整好,到时候可别在晚宴上丢了闻家的脸面。” “您放心,儿子一定不会给闻家丢人的。”闻叙白几不可察的颤了颤手。 “小适你也是,到时候会有很多媒体,一定要摆出最完美的状态!” “是,父亲,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闻叙适也是同样俯了俯身。 “嗯······”闻庭屹满意地点了点头。 锐利慵懒地视线划过几人,闻庭屹的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 只听他沉声问道:“小逸呢?他怎么没下来?” 说着,便看向刚才被派去叫闻叙逸的佣人。 于妈赶紧上前一步道:“老爷,我刚才去四少爷的房间看过了,他不在······” 闻言,闻庭屹的眉头骤然收紧,猛地将拐杖往地上一跺! 沉重的声音,听的在场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 闻庭屹怒道:“这个混小子!又跑到哪里花天酒地去了?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游手好闲!跟他那一堆狐朋狗友到处瞎玩!我这张老脸,都被他给丢尽了!” “父亲,您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闻叙适连忙劝道,“小逸那边······我去找他吧。” 闻叙适刚准备抬脚,却被闻庭屹的一声叹息给拦住了脚步。 闻庭屹叹道:“唉,我这个儿子啊······但凡要是有你和小白一半懂事,我这把老骨头啊,也就能闭上眼睛了!” 闻叙适吓了一跳,赶紧道:“这是哪里的话,父亲您身子硬朗,必然是长命百岁的!”。 闻叙白却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明白闻庭屹是有话要跟闻叙适说,便顺着话恭敬道:“父亲,我去吧。二哥,你就留在家里陪父亲吧。” “这······” 闻叙适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闻庭屹已然点了点头,便止住了话头。 闻叙白早已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随便点了几个人,随即恭敬地朝闻庭屹鞠了一躬,便利落地抬脚去了停车场。 然后一路轻车熟路地开到了闻叙逸所在的酒吧门口。 一下了车,酒吧上的“惑影”两个闪着红光的字,就瞬间落入眼底。 闻庭屹不愿让闻叙适来,不过就是因为,在明面上,闻叙适好歹也是大夫人的儿子,要是让媒体拍到,名声不好。 闻叙白轻叹了一口气。 无所谓,反正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于是熟练地穿过舞厅中“群魔乱舞”的人群,强忍着耳边音乐声与欢呼声的震颤,闻叙白一路到了二楼的顶级包厢门口。 闻叙白按了按把手。 按不动,门是被上锁的。 看着上面写着的“svip”几个字母,闻叙白冷笑一声,给身后几个跟来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直接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屋内欢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包厢内的男男女女们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懵地望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而坐在最中央,正一左一右抱着两个美女卿卿我我的闻叙逸,也是一时愣住了。 唯有包厢内震耳欲聋的音乐还在继续。 闻叙白皱了皱眉,旁边的下属立马就心领神会,快步冲进去把音乐给关了。 房中霎时安静下来,众人这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交头接耳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包间。 “你来干什么?”闻叙逸终于反应过来了,上挑的眉眼一下皱成“川”字。 说着,还从沙发上跳起来,直接给了刚才那个关音乐的下属一脚,怒道:“谁让你关音乐的?给我滚!” 那人挨了一脚,却是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闻叙逸又把音乐给打开了,震的心脏疼的声音再次灌满耳朵,只得小心翼翼地看了门口的闻叙白一眼。 “愣着干什么?不用管他,接着玩啊!”闻叙逸大吼一声,将音乐声调到最大。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门口的闻叙白一眼,却始终不敢继续动作。就连他旁边的两个美女,也忍不住往旁边缩了缩 “看着干什么!玩啊!” 说着,闻叙逸猛地跳回座位,一把搂住了左边美女的腰,然后右手将骰子往桌面上一甩,扔出“一个三,一个一”来。 “啧!”闻叙逸烦躁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众人这才缓慢地有了动作。 而闻叙白却只是一直漠然看着,等闻叙逸再准备倒酒时,才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字一句道:“你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请’你走?” 闻叙逸翻了一个白眼,也一字一句道:“老-子-不-走!” “滚!别碍老子的兴!看着你就烦!” 他旁边的兄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前的闻叙白。 苍白的皮肤在红蓝混杂的灯光中,显得格外透亮,精致立体的五官,宛如一个混血儿一般,比酒吧里的“鸭子”还好看。 于是邪笑着怼了身边人一下,低声调侃道:“怎么?新欢来捉奸啊?长得挺不错的嘛。要我说啊······就是不够大气······” 邪笑声瞬间响彻整个包间。 话还未说完,就被闻叙逸一个白眼瞪了回去,怒道:“你他妈的瞎说什么?!老子他妈能看上他?!” 说着,闻叙逸死死瞪住闻叙白,一字一句道:“这种货色······送我玩我都不要!” 他本意羞辱,却见闻叙白始终一副漠然的模样,似乎根本不在意一般,本就烦闷的心中更是一股无名火起。 刚想再出言嘲讽几句,却见闻叙白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两个字: “带走。” “喂,放开我!他妈的,滚开啊!”闻叙逸疯狂地叫喊起来,望着向他涌来的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瞬间怒不可遏! 可他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又怎么会是训练有素的保镖的对手? 周围的人见惯了闻叙逸“呼风唤雨”的嚣张模样,这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吃瘪”,也被吓坏了,原本还想上去拦的几个人,此时也瞬间不敢动了。 “滚呐!你们他妈知不知道我是谁?!得罪了我,你们承担的起后果吗?!我命令你们放开!放开!!!” 挣扎了半晌没挣开,闻叙逸气的脸都红了,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愤怒。可那些人却恍若未闻,手下力气丝毫不减,便只好将矛头对准了一旁“看好戏”的闻叙白。 第16章 “闻叙白!你让他们放开我!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敢管老子?!老子才是真正的闻家少爷!” “听到没!老子才是正儿八经的闻家少爷!他就是个杂碎,是个野种!你们得罪了我,就不怕我让我爸把你们全部扫地出门吗?!” 那些人好像真的有点被说动了,手上力气松了一瞬。 闻叙逸瞧准了这个空隙,猛地用力挥开了身后人的手,飞快地拿起桌上酒杯,直接就朝闻叙白的脸上泼了过去! 闻叙白一时不备,且旁边就是闻叙逸那帮“狐朋狗友”,一时无处可躲,只得生生挨下了这迎面泼来的“冷酒”。 闻叙白:“······” 头发、衣领瞬间湿透,粘腻的糊在脸上身上,还混杂着刺鼻的酒味。 闻叙白猛吸了一口气,一睁眼,见闻叙逸竟高高举起了酒杯,想向他头顶砸来! 瞬间眼神一凛,已然做好了一脚将人踹出去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却忽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护到了他面前,猛地一把抓住了面前人的手腕。 怒吼道:“仗着自己有点钱,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对着别人吆五喝六,要打要骂的!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闻叙白的脑子霎时空白了一瞬。 闻叙逸震惊瞪向眼前人,用力挣了挣手,不可置信道:“我操,你谁啊?!我打他关你什么事啊?!” 说着,又猛地抽了抽手,还是没挣开,瞬间勃然大怒: “滚啊,放开!听到没?!我说给我放开!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齐最却是冷笑一声,手上力气不减反增,“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是不关我什么事?”齐最看了闻叙白一眼,又转回闻叙逸身上,怒目而视道:“可你大庭广众之下,莫名其妙打人,我看不下去,这事,我就管定了!” “你!”闻叙逸愣了一下,望着眼前比他高了足足一个头的男人,头皮不自觉地有些发麻。 却又不甘示弱,于是闻叙逸转而怒看向刚才被他甩到一旁的几个保镖,大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就这么傻看着?!快来帮忙啊?!” 第15章 逃跑 那些保镖好歹也是拿着闻家工资的。虽说在闻叙白和闻叙逸之间需要纠结一下,可在齐最和闻叙逸之间,那肯定是毫不犹豫帮自家少爷的。 于是听了命令,立马就冲上去,将两人给拉了开来。 而闻叙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搞懵了,等再回过神来时,已经看见齐最跟几个保镖扭打成一团了。 齐最一把抱住一个保镖的腰身,将长腿横在门前,又拦住另一个保镖。 百忙之中,看向闻叙白,大喊道:“快跑!我掩护你!” 闻叙白:“······” 在场人皆是一头雾水,一时不知是什么情况。 那些保镖自然是不敢打闻叙白的,自然就一股脑地冲向了齐最。 而眼见着场面越来越混乱,闻叙逸在一旁愤怒叫嚣,拉着包厢中的其他人,一起加入了“混战”。 而齐最腹部挨了几拳,很快就落了下风。 嘴里却还是不停喊着:“阿澈,快跑,我帮你拦住他们!” 屋外人也被屋内的动静给惊动,群魔乱舞的身影慢慢停下,逐渐往这边聚集过来。 来不及了,动静太大了。 闻叙白心下一沉,猛地一脚踹开那个拽住齐最双手的保镖,然后用力将齐最从地上拉了起来,不等对方开口询问,立马就牵起他的手,迅速拨开人群,向后门跑去! “走!” 一瞬间,所有喧闹都被抛之耳后,周边风声呼啸,一时世界都似乎静止了······ 齐最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闻叙白在奔跑中也依然好看的侧颜,忽觉心脏狂跳不已。 而闻叙白则丝毫没有注意到齐最的异常,只在慌乱之中回头看了一眼,确保没有人追上来,就继续向前跑去! 很快,耳边的音乐声越来越小,两人已然一起跑出了酒吧。 又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一处无人之地,闻叙白才慢慢放缓了脚步。 一停下来,两人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紧绷的心瞬间放松,齐最一下子脱力的躺倒在地下,望着天空喘息不已。 闻叙白也撑着双腿,努力平复着起伏的气息。 好久没像这样跑过了。 闻家人注重教养,要求做所有举动都必须从容、优雅,故而在大庭广众之下时,连走路都是不紧不慢的,更别提跑了? 毕竟,对于有钱人来说,时间,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倒是很多有钱人也会注重健身,时常晨跑夜跑什么的。 但闻叙白整天琐事缠身,别说运动了,就连睡觉,都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自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去运动。 此刻只觉喉中有血腥味泛上,也难受地弯下了身。 齐最的情况则比他要好上很多,休息一会儿,就已然从地上坐起来了。 看见闻叙白嘴唇苍白,一下慌了,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担忧道:“你没事吧?” 闻叙白缓缓摇了摇头,脸色却不好看。 两人跑到的地方,好像是一处商业街,此刻已经几乎全部关门,没有什么人了。 齐最着急的看了看四周,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木头长椅,将人慢慢扶过去坐下。 又到旁边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两瓶矿泉水,拧开其中一瓶,递到了闻叙白面前。 “来,喝点水缓缓。慢慢喝。” 闻叙白接过水,浅抿了一口,脸色好了许多。 齐最这才放下心来,将自己的那瓶也打开,猛灌了一口。 霎时矿泉水瓶就空了一半。 闻叙白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慢慢喝。” 剧烈运动之后不能喝水太急,显然齐最也明白这个常识,不然不可能闻叙白慢慢喝。 可也显然,他并没有将这个常识放在心里,不然他也不可能一下喝掉半瓶水。 齐最举着瓶子的手顿了一下,看了看闻叙白,然后慢慢把瓶盖旋上了。 讪笑道:“哈哈······你说的对······” 说完,似是找补般,又问他道:“你好点没,要不要再喝点水?或者我帮你买瓶饮料?” 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可别是低血糖了。 说着齐最就要起身,被闻叙白及时制止了。 感受到胸腔中的闷痛敢轻了许多,闻叙白这才直起了身子,却还是能感受到胃里一阵一阵的刺痛感。 这痛感······应该就不是岔气引起的了······ 这是他常年日夜颠倒,作息不规律,又不好好吃饭造成的。 心下了然,闻叙白颤抖着从衬衫口袋中掏出一板小药丸,按出一颗,仰头随水咽了下去。 齐最讶然道:“你有胃病?” “嗯······”闻叙白轻点了点头,没打算隐瞒。 “你早说呀!早知道我就不拉你跑那么快了!”齐最眼睛骤然睁大。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闻叙白却只是缓缓靠上长椅靠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毫不在意道:“没事,老毛病,习惯了。” “这种事情哪能习惯的???我告诉你啊,我们巷子里的李大爷就是年轻的时候不在意,老了以后,得了胃癌走的!” “还老毛病,你才多大啊,我跟你讲······” 小小年纪,怎么跟唐僧一样? 眼见着对方又要开始唠叨,闻叙白额角直抽抽,赶紧岔开话题道:“你怎么会在那?” “啊?”齐最这人思想跳脱,一下被打断,竟也被带跑偏了,下意识回答道:“还能干嘛,打工呗。” 听到这个回答,不知道为什么,闻叙白竟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不等他回应,却忽听不知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从上一次在齐最家,闻叙白就发现了。 两人的手机铃声是一样的。 不仅是闹钟铃声,还有通话铃声也是。 所以这一次,闻叙白没有迅速去看手机,而是仔细听了一下。 随即便听出来了,是齐最的。 齐最此时也发现了,从兜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霎时脸色苍白。 原本小麦色的皮肤中,因为刚刚跑步而上涌的一些血色,此刻瞬间全部退了下去。 闻叙白:“???” 还不等闻叙白看清那来电人是谁,齐最就已然跳下了椅子,将电话接通了。 “喂,老板······”齐最低声道。 “啊······不是,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的,事情是······诶?不是!喂?喂?!老板?喂!” 只听对话那头爆发出了一道刺耳的电音,随即就立马被无情挂断。 闻叙白眉头不自觉挑了一下,对通话内容已经有了猜测。 第17章 而齐最还维持着接电话的动作,晚风吹来,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露出他一双漆黑无助的眼睛。 只见他懊恼地将手指插进微乱的头发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唉······” 闻叙白心中有些不忍,下意识开口叫道: “齐最······” 却还不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就见齐最立马恢复了如常的表情,看着他苦笑了一下,安抚道: “没事,多大点事。不就是一份工作吗,本来也没多少钱。你是不知道,那个黑心老板,老是找各种理由克扣我的工资,还逼我加班,不到时间不让走人!我早就不想干了!这样也好,新的不去,旧的不来,还省得我辞职了!”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语速极快,面上跟个没事人一样,可他微微颤抖的手,和几次放手机都没有放进兜里的动作,却暴露了他心中的慌乱。 闻叙白抿了抿唇,静静听他说完,没有打断。 下一秒,却见齐最忽然似是意识到什么一般,恍惚望向了他。 疑惑道:“诶?那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里?还惹上了那个‘二世祖’?” “二世祖?”闻叙白一愣。 “对啊,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处处拿鼻孔看人,瞧不起这,瞧不起那,但其实自己一点本事都没有的,不就是‘二世祖’吗?” 闻叙白想了想,这种形容词放到闻叙逸身上,好像确实也没错。 一下子被逗到了,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齐最不服气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里啊?” 闻叙白脸上笑意不减,低头想了想,学着齐最的口气道: “还能干什么?打工呗。” “打工?”齐最眼睛又睁大了。 似乎是不可置信道:“你在酒吧打工?” “对啊,怎么了?只准你四处兼职,不准我赚钱讨生活?”闻叙白挑了挑眉道。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齐最挠了挠头,嘟囔道:“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也不像差钱的人啊······” “而且我怎么之前从来没在‘惑影’里见过你?” 闻叙白想了想,撒谎道:“我都得在你家求宿了,哪里像是有钱人了?而且我才刚到‘惑影’没多久,你没见过我不是很正常吗?我也不知道你在那。” 他这一番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落到齐最眼里,自然也就没有怀疑的理由了······ 只好又挠了挠脑袋道:“也是······” “那你现在······”齐最犹豫道。 “当然是也被开了。” 闻叙白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第16章 审问 正聊着,手机震动声却再次传来。 这一次,是闻叙白的。 划通电话,闻叙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张绣死了。 “怎么了?”齐最察觉到闻叙白脸色的变化,关切问道。 闻叙白却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低头,掩下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下一秒,却见不远处有熟悉的红蓝灯光传来,在仅有几盏昏暗路灯的街道之中,显得格外晃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手,阻挡刺眼的蓝光。 警笛声如雷贯耳。 再放下手时,两人已经被警车包围了。 “什么情况?”齐最傻眼了。 闻叙白却是已经意识到了怎么回事,心脏猛地沉入了谷底。 为首的警察下了车,“啪”的亮出自己的警察证,厉声道:“警察,请配合检查!你们谁是······” “我是。” 不等对方说完,闻叙白就已经抢答道。 “啊?什么你是?不是,警官······”齐最已经完全懵了,看着眼前偌大的阵仗,满头雾水。 刚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结果抬头就见闻叙白已经带上了手铐,跟着警察准备上车了。 “不是,喂!警官,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啊?” 齐最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却被旁边的其他警察伸手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闻叙白已经被带到车前,一下就慌了,连忙大喊道: “警官,警官!你们一定有什么误会,警官!” 闻叙白上车前,忍不住停住脚步,用余光看了眼身后的齐最,视线转回来时,正巧与一边押着他的警察眼神交汇。 “我会配合检查,不要为难他。” 闻叙白眸中意味不明。 那为首的警官似乎有些诧异,眉眼挑了挑,对他颌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当然,白少。” 闻叙白就当没有听见这声略带嘲讽的称呼,淡然垂首坐进了车内。 车子临发动前,还最后看了依然在奋力解释的齐最一眼。 ———————————————— “认识这个人吗?”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警察,径直将一张中年女子的照片举到闻叙白面前道。 “认识。”闻叙白轻微抬眼一瞟。 是张绣。 “你们什么关系?” “她以前是闻家的佣人。” “我问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络腮胡警官猛地一把把照片甩到他面前道。 闻叙白只冷冷看着他,薄唇微动,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主仆关系。”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呵。” 那络腮胡警官不怒反笑,猛地一搂马甲,坐回了位置上。 粗大的手转了转那张照片,盯着他,似觉好笑道:“闻叙白,闻三少!你也算是我们警察局的常客了吧?” 见闻叙白不理他,便又自顾自地细数起来: “十八年前,闻家车祸案;十年前,故意伤害案;三年前,闻小姐意外案······如今你又牵扯进这个案子里!” 男人意味深长,“闻叙白······我原以为你是个可怜的人。” 闻叙白低着头,强忍住冷笑出声的冲动,闻言,漠然抬头,望向对方道: “是吗?我可怜与否······你们不是自有判断吗?” 眼前青年的眼神,与记忆中那个满脸灰尘伤痕,盛满恐慌的孩子的眼神逐渐重合······冯立竟一时哑了声,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半晌,冯立才抱回手,重新问道:“张绣死了,你知道吗?” 闻叙白冷声道:“刚知道。” “刚知道?” “她怎么死的?”闻叙白淡淡问道。 “她怎么死的,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确定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冯立猛地一把转过桌上的电脑,让闻叙白看清电脑里面的画面。 那是一段墓园里的监控录像,而视频中的人,正是张绣和闻叙白。 只是这段监控视频很短,只有五分钟。 “三天前,你见过她,对不对?” “是。”闻叙白坦然承认道。 “你们当时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只是闲叙家常。” “那你当时去墓园干嘛?” “祭拜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冯立骤然冷笑出声。 “啪”的一拍桌面! “你还记得你的母亲是谁吗?!” “你有多久没去看过你的亲生父母了,你还记得吗?!他们用命换的你,而你呢?!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冯队,冯队,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旁边正在做记录的警察见状,连忙拦住了情绪激动的冯立。 闻叙白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冯立大吼道。 闻叙白似是不解:“我如今姓‘闻’,既然进了闻家的门,自然就是闻家的人,去祭拜自己名义上的母亲,有什么不对吗?” “你!” 冯立只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指着闻叙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闻叙白却是仿佛完全不在意一般,淡淡移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墙角的监控。 他双手握紧的拳头,已然彰示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背后已然被冷汗浸湿,只是闻叙白面上不显,依然冷眼看着冯立逐渐平复心情。 许久,一个年轻警察忽然钻了进来,看了两人一眼,假装没有注意到这剑拔弩张的氛围,轻声对着冯立道:“冯队,快24小时了······” 冯立这才似乎冷静了一点,沉声道了一句:“知道了。” 便再度看向闻叙白。 “煤气中毒。” 闻叙白愣了一下,随即反映过来,冯立是在回复他之前的问题。 自杀。 两个字瞬间跳入闻叙白的脑海中。 而冯立也显然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冷笑一声,打断他的思绪道: 第18章 “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专门横跨上千公里,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到江城来自杀,你觉得可能吗?” “你与张绣见面当天,到底说了什么?” 闻叙白沉默片刻,回答道: “我说过了,只是闲叙家常。” “什么家常,你给我一字一句,全部复述出来,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漏!” 冯立眸中似有警告,瞪了闻叙白一眼,随即又看向一旁的记录员,示意他准备记录。 闻叙白想了想,随即缓缓开口陈述。 他声音清冷,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淡然地仿佛在讲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真假参半,掩去了张绣给他u盘的事情。 冯立看着那电脑上哗哗而出的文字,只觉额头青筋一跳。 多年老刑警的直觉告诉他,闻叙白绝对有所隐瞒。 可他现在没有证据,冯立心中一阵怒气上涌,额头青筋直跳,似乎又要发作。 可最终,冯立却强压住了发火的冲动,狠声道:“闻叙白,你是张绣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有重大犯罪嫌疑!” “倘若你交代不清楚当天的来龙去脉,你知道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吗?!” “你们有证据吗?”闻叙白反问道。 “很快就会有了。” 其中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冯立锐利地眼神盯着他,神色中历经风波沧桑才养出的威压感,但凡换了任何一个其他的罪犯,都可能已经被吓的方寸大乱了。 可闻叙白却始终只是低着头,沉默许久,才缓缓重复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啪!”的一声,冯立砸门而出! 闻叙白无力地闭上眼。 待听到审讯室中的其他人也陆续收拾东西离开后,闻叙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僵硬的身躯却依然无法放松。 因为他知道,一切,还都没有结束。 墙壁上的时钟缓缓走着,闻叙白从未觉得,时间有这么难熬······ 额头不断有冷汗渗出,闻叙白强咬紧嘴唇。血腥味逐渐在舌尖蔓延开来,闻叙白努力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几日的事情,如同走马灯一般,不断在他脑海中回顾······ 张绣、阮清、视频,还有那个孩子······ 冯立说的没错,一个年近半百的人,会丢下刚刚下葬的丈夫,和刚刚毕业的孩子,千里迢迢跑到异国他乡来自杀······这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一件极其荒谬的事情。 可若是他杀······ 闻叙白的眼神一凛。 如果真的是他杀,那那段视频,就很可能已经落入到其他人手里了······ 闻叙白想起之前张绣对他的请求: “我想求您······先一步找到那个孩子······送他离开。” “千万不要······让他落入那些人的手中,千万不要······让他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那些人是谁? 正陷入沉思之际,审讯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打开。 闻叙白下意识望去,只见一个年轻警察站在门口,对他扬了扬下巴,面无表情道: “闻叙白,你可以走了。” 闻叙白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窒息感缓缓褪去,呼吸也终于顺畅起来。 下一秒,却似是想到什么,闻叙白再次皱起了眉头。 趁着对方帮他解手铐之际,他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时针与分针尚未完全重合······ 也就意味着······还没到24小时。 第17章 鼻血 或许是在审讯室中待久了,习惯了昏暗的灯光,闻叙白走出审讯室门时,竟觉得走廊中的白光有些刺眼。 混杂着浓烈的尼古丁味,闻叙白一路走出,碰到了不少其他警察。 看到他,都流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有不明所以的警官疑惑问起,窃窃私语的声音,皆清晰无比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唉?他不是那个······怎么放了?不是还没到24小时吗?” “啧,你不知道,刚才受害者的儿子在家中找到了死者的遗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是因为丈夫的离世感到生活无望,所以才自己选择轻生的!” 闻叙白脚步一顿。 “啊?做过鉴定了吗?万一是有人伪造的······” “那谁知道呢,东西都在冯队那······不过啊,他既然都同意放人了,咱又在这瞎猜什么呢?” “哎哎哎,别说了,一会儿让人听到了。” 几个年轻小警官互相推搡着走进了办公室里,闻叙白定定盯了自己脚下灰黑色的地面半晌,终是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 冯立这个人,最是刚正不阿,年轻时因为这件事,吃了不少亏,也得罪了不少人。上头不知道多少次明里暗里地敲打过多少次,可他就是不听,一直特立独行。 要不是因为他这让人头疼的性格,现在怎么着,也该是个副局长了。 既然他肯放他走,那那封所谓的“遗书”,就必然是仔细经过文迹比对,确定是出自张绣之手的······ “警官,我说过了!人是我打的!你们真的抓错人了!要抓就抓我啊!” 正沉思之际,一道高昂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闻叙白的思绪。 他循声望去,就见齐最正扒在警察局的台子上,情绪激动地大喊冤枉。 那架势,活像是窦娥喊冤。 闻叙白看了看窗外,还好,没有下雪。 警察台后的小警官流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全然把面前的人当成了神经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局里没有叫陈澈的人!”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你们把他押进车里的!”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再在这里妨碍公务,我就把你给抓起来了啊!” 那个年轻警察直接一拍桌子,扬声警告。 眼见着那个警察真的要掏手铐了,齐最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哽着脖子准备继续辩解。 闻叙白终于看不下去了,扬声喊道:“齐最。” 齐最闻声一愣,转头看见他,跟见了鬼似的,瞳孔骤然睁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惊喜道: “你终于出来了!怎么样,他们是不是······” 不等他说完,就被闻叙白扯着衣服拽了出去。 “诶诶诶?怎么了?”齐最一脸茫然。 闻叙白生怕齐最会再生什么事端,一路都不敢停下脚步。 等将人拉到了警察局门口,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撒开了手中的衣领。 临出门前,还听到警局里的小警官嘟囔了一句:“真是······这年头都什么人,耍酒疯竟然都敢耍到警察局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 闻叙白尴尬地一松手,看了看眼前粗糙地石地板,心里有些复杂,正盘算要怎么跟齐最解释这一切的原委。 下一秒,齐最的脑袋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齐最探头过来,双眼眨巴眨巴:“你怎么了?” 闻叙白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从台阶上滑下去! 还是齐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也是吓到不轻,惊魂未定道:“你怎么了?最近怎么心绪不宁的?从昨天晚上我就发现了。” 闻叙白强按下差点蹦出喉咙的心脏,半晌,才艰难回答道:“没事。” 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像是没事的样子? 齐最也看出了闻叙白的不愿意,于是便没有追问。 只是在犹豫了半晌后,才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这件事都怪我······” 闻叙白疑惑抬头:“什么怪你?” “就昨天在酒吧打架的事啊······他们肯定是抓错人了!分明是我打的人,却把你给抓进去了······” 齐最激动道:“可我跟他们解释了,但他们不信!还说什么······没有抓一个叫‘陈澈’的人······” 闻叙白哑然。 “就······为了这事?” “对啊。”齐最认真盯着他道。 闻叙白:“······” “嗯······应该是警察抓了太多人,一时把我给忘了。”闻叙白艰难道。 “是吧是吧,我就说吧!” 齐最一拍手,用一副:你看,我就说没错吧!的眼神看着他。 闻叙白摸了摸鼻尖,强压下心中那一抹心虚,不去看齐最的眼睛,默默在心中跟齐最,还有那几位被他“冤枉”的警官道了个歉。 齐最还在滔滔不绝:“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真的把你给拘留了,那我可就罪过大了!我还想着,要是你一直没出来,我就求他们,求他们放我进去见你一面!或者直接把我抓进去陪你一起也行······” 闻叙白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重点,讶异道:“你一晚上没睡?” 第19章 齐最愕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愣了半晌,才挠了挠脑袋,低声道:“嗯······” “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的着,那我······我也太不是人了吧······”齐最低声嘟囔。 闻叙白只觉无奈,忍不住在心中扶额苦笑。 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人,他是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为了一个不过见了几面的“朋友”,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竟然就这么轻易的相信,还不惜拉下脸皮,大闹警察局······ 闻叙白哭笑不得。 不知为什么,他脑海中竟突然浮过,刚才在警局里与警察“对峙”时,齐最下意识缩脖子的画面······ 他分明是怕的······ 也是,普通的老百姓,又有谁是真的不怕警察的? 看见他又出神,齐最更觉愧疚了,心道对方不会是被关太久关傻了吧? 忍不住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齐最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闻叙白漂亮的眼睛径直望向了他。 一时大脑全部空白了,齐最当场愣在原地,刚才想好的话,也在此时此刻,全部卡在了嗓子眼里。 这一看,便更加明显了。 长出胡茬的下巴,略微青紫的眼下,还有充满血丝的眼球······齐最的疲惫之态,在如此咫尺之近的距离中,全部暴露无遗。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等反应过来时,闻叙白的手已经覆在对方的脸上了。 他白的连血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的手掌,在对方小麦色的皮肤映衬之下,更显苍白······ 并不光滑,甚至还有一些剌手的皮肤,一看就是经常风吹日晒,又不懂得好好保养的······ 而闻叙白浑然不知,他的动作在对方的感官之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感受到闻叙白柔软的指腹轻轻划过自己脸颊,齐最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 下一秒,他却本能的“嘶——”了一声。 好冰。 两人猛地反应过来,闻叙白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瞬间抽回手,攥在怀中,低下头! 而齐最只觉浑身气血上涌,一时竟有一道暖流顺着人中流下······ 闻叙白一回头,看到的,就是齐最看着手上不知道哪里来的血,满脸愕然的样子。 他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高大的身躯在月光之下,显得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闻叙白吓了一跳,顿时连刚才的尴尬也顾不上了,赶紧找来几张纸,帮他堵住汹涌的鼻孔!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齐最也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顿时脸更红了! 鼻孔被挡着,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闷,看见闻叙白穿着白衬衫,赶忙向后退了几步,摆了摆手补充道: “你别把衣服搞脏了!” 可这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孩,一喷起鼻血来,就如同泄堤的洪水一般,区区几张纸巾完全不够,一下就被全部浸湿! 血淋淋的几片,看的人心惊肉跳。 闻叙白眉头微蹙,都怕对方这么一直流下去,会不会贫血······ 正想着要不要去警局里再借几张纸,或者直接带对方去医院······ 结果刚一掏出手机,面前就蓦然出现了一包纸巾,遮住了他刚刚亮起的屏幕。 闻叙白一愣,顺着那只修长的手向上望去,然后便看到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闻叙适。 闻叙适挑眉看着他,脸上的金丝细边眼镜也随着动作向上抬了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见他一直不接,就干脆换了个方向,将纸递给了一旁的齐最。 “谢谢啊······”慌乱之中,齐最还以为是闻叙白递来的,打开便用了。 等到控制住“飞流直下”的鼻血之后,才猛然发觉,面前竟多了一个人。 齐最看了看脸色有些不好的闻叙白,又瞥了瞥对方,半晌才懵道:“你是?” 闻叙适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笑意盈盈地看向了闻叙白。 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锁定在闻叙白身上,如同两把逼在脖子上的刺刀······ 闻叙适一脸从容,不慌不忙,而齐最则是摸不清楚状况,一时显得有些紧张······ 闻叙白垂了垂眸,上前一把拉起闻叙适的手,转而在齐最满脸惊讶的神情中,径直拉着人,走向了不远处停车场的方向。 第18章 是谁 等上了车,两人之间的沉默气氛才被打破。 只听到一声极轻的笑声。 闻叙适道:“怎么,交朋友了,也不给哥哥介绍介绍?这么直接甩脸色走人,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闻叙白冷冷回道:“不是朋友。无关之人,没必要多费口舌?” “是吗?”闻叙适收回目光,将手搭在车方向盘上。 “刚刚看你俩聊的那么开心,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不熟。”闻叙白打断道。 “好吧。” 闻叙适又是轻笑一声,随即推动了油门。 车子一路驶向高速,闻叙适才又一次开了口。 “父亲知道你的事了。” “我知道。”闻叙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闻叙适转回目光,毫不惊讶。 张绣是不是自杀,遗书是不是亲笔所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就算那封信是张绣亲手写的,如果没有闻家人的默许,他也绝对递不进警局来。 凭闻庭屹手眼通天的能力,必然在他一只脚踏入警局的那一刻,便已经派人开始调查了。 可他明明可以立马为闻叙白“沉冤昭雪”,却偏要将时间延长到最后一刻,其中目的,昭然若揭。 就算闻叙白再迟钝,也绝对不可能意识不到: 这是闻庭屹故意的。 闻叙白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闻庭屹已经不放心他了。 两年的留学生涯,已然让他觉得,自己有了异心。 这一次只是一种警告,若有下一次······恐怕就不是单纯的拘留那么简单了······ 十指逐渐攥紧,身子也忍不住紧绷起来······ 闻叙适察觉到他的异样,一手控制住方向盘,一手拍了拍他的肩,抚慰道:“别担心,父亲既然没有立即下手,就说明他对你,还是有些‘旧情’的。” “旧情”? 闻叙白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在国外的那两年,表面上是出国深造,实际里,不过是披着留学的皮,帮闻庭屹处理他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可饶是这样,闻庭屹却还是对他起了疑心。 闻叙白烦躁地抬头靠向椅背,凝眸沉默许久,才问道:“是谁干的?” 是谁杀了张绣? “还不知道。”闻叙适摇了摇头。 “这个人动作很快,且反侦察能力很强,就连警察都拿他没办法。我们赶到时,更是已经没剩什么痕迹了。” 他就知道是这样。 闻叙白强忍住心中的怒火。 从张绣上次来找他,他就意识到了。 张绣一定是早就察觉有人想要他的命,所以才会抓紧最后时间,跑到江城来······ 忽而想起那个u盘,闻叙白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父亲有说什么吗?” 闻叙适想了半晌,随即摇了摇头。 “没有。他老人家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手上的工作也都大多交给了手下人。昨天我向他简单汇报了一下你的情况,他也只是挥了挥手,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闻叙白松了一口气。 后面闻叙适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太听进去,只是暗自感到庆幸。 还好,他们还没有拿到那段视频。 闻叙适以为他是太疲惫了,就轻声劝道:“等到了家,你先洗个澡睡一觉,有什么事情,都等明早醒来再说。” 他声音温润,缓缓道来,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光是看着,便会让人无端觉得心安······ 闻叙白也确实是真的累了,只闭上眼应了一声,随即的一路,就再也相顾无言。 闻叙白闭着眼假寐,实则却在心中不断复盘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张绣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而闻庭屹,他只想要一把刀。 一把顺手乖巧,永远屈服于他的刀。 而这样的刀······他养了两把。 闻叙白缓缓睁眼,微不可察地看向一旁正在开车的人。 他刚到闻家的时候,闻叙远不喜欢他,闻叙逸还未出生,闻庭屹工作繁忙,不常回家,整个闻家都在秦雅琳的操控之下。 秦雅琳一向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动辄打骂,一句话说的不对,惹的她不开心,就要被关“小黑屋”。 而对于从某种程度来说,比“养子”还要更加不受待见的“私生子”,则更是让她见之生烦。 第20章 闻叙远生为闻家当时唯一真正的“大少爷”,秦雅琳自然是不敢动的。可偏偏她又是个爱嫉妒的性格,便只得把满腔怒气,全部都撒在了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被打的皮开肉绽是家常便饭,而在如此冰冷恐怖的“家”之中,只有他们两个尚且幼小的孩子,能够相互依偎取暖······ “二哥。”闻叙白轻声开口。 “怎么了?”闻叙适没想到闻叙白已经醒了。 “你想过······离开闻家吗?” 对方开车的手一顿,沉默了许久,才道:“想过。” 不等闻叙白回答,闻叙适却又继续道:“可是怎么离开呢?你跟我现在所获得的一切······都是闻家给的啊。” 财富、地位、权势······ 一切都是闻家给的。 “我们可以靠自己,用双手自己打拼出一条路来,总能有······” “小白。”闻叙适打断了他。 闻叙白怔怔看向面前人,只见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眸,还是与往常一样的如春水无波。可闻叙白却还是注意到了,他眼底的那一抹颤抖。 他说:“小白,如果离开了闻家,脱离了‘闻叙白’这个名字,你还知道你是谁。可我如果脱离了‘闻叙适’,我还能是谁呢?” 闻叙白愣住了。 闻叙适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继续道:“小白,如果离开了闻家,我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直到两人下了车,进了闻家门时,闻叙白都还未从这段话中回过神来。 直到于妈擦着手走出厨房,被站在客厅的闻叙白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 “哎呦,三少爷?你怎么在这啦?”于妈拍了拍受惊的胸脯。 “哦,我······喝水。”闻叙白赶紧装作若无其事道。 “喝水?水杯不在这里的,在那边呀。” 于妈指了指他对方放满各型各状名贵杯子的一面墙旁边的水吧。 “您刚回来还不知道吧,我帮您去端过来吧?” 于妈只当对方是刚刚回国,不清楚闻家的构造。 说着,就要抬脚过去倒水。 闻叙白赶紧出声阻止道:“不用了······” 却是晚了一步,于妈已经走远了,只得站在原地,在眼巴巴等着对方回来。 “来,不热不凉,刚刚好。”于妈捧着一个玻璃杯递给他。 “谢谢。”闻叙白浅笑着接了过来。 “您这是······刚回来?”于妈看见他还沾着泥土的皮鞋。 闻叙白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换鞋。 “啊······是······” 于是赶紧一边回应,一边到玄关处换了拖鞋。 一转头,却见于妈竟还站在旁边,一脸心疼地看着他,嘴中还嘟囔道:“哎呀,工作到这么晚呀,您也是,那两位少爷也是······哎呦,真是辛苦啊······” “吃晚饭了没?我去给你们做点宵夜吧?” “不用了,我吃过了。”闻叙白赶忙拒绝道。 “那吃点餐后水果也好的呀。” 于妈还想给他们弄点樱桃葡萄啥的,闻叙白连忙好说歹说,才把人推回了房间休息。 等回到房间,闻叙白才松了一口气,满身疲惫瞬间涌上心头,他洗漱完上床,便打算直接睡了。 可正当他准备躺下之际,手机上却收到了一条消息, 点开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邮箱发来的视频。 视频下,还附带了一句留言:老板,任务圆满完成! 闻叙白嘴角抽了抽。 思考半晌,还是下床将笔记本拿了过来。 开机后,指腹轻触触摸板,闻叙白熟练地将视频点开,曾看过的画面,就霎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确实清晰了很多。 谈煜这个人,虽然嘴上爱“跑火车”了一点,平常看起来也吊儿郎当,但真的干起实事来,还是不会掉链子的。 熟练地拖动进度条,早已知道的“剧情”并没有什么新意,直到调到脑海中的那个女子身影时,闻叙白才停下了动作。 接着,指尖微动,偌大的房间之中,回荡着监控中嘈杂的电音······ 随着画面一点一点的放大,闻叙白也逐渐聚精会神起来······ 一下······ 一下······ 再一下······ 直到终于看清那女子长相的时刻,闻叙白瞬间睡意全无! 脑袋“嗡!”的一声轰鸣炸响! 闻叙白目光死死盯住那张脸,沉默了片刻,随即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奔下床,一把从书柜中取出闻庭屹之前给他的那个牛皮纸袋! 解绳子的手都在颤抖,闻叙白听着自己的呼吸忽轻忽重······ 终于,在袋中照片全部洒落的那一刻,他猛地退后一步,身形不稳。 视频中的女子画面,逐渐与照片上的女子样貌相重合······ 闻叙白不可置信地再次一一比对,终于,认命般地缓缓闭上了眼····· 竟然是你······ 第19章 请客 “老板,您看这房子怎么样?”房东一把推开房门,侧身谄媚地给闻叙白腾位置。 见闻叙白微微颌首走进门,又赶紧两步上前,一把拉开封闭的窗帘! 清晨的阳光,瞬间透过略带划痕的玻璃门中射进来,倾洒在房屋中央的两人身上。 “您看看,这房子,多亮堂!” 被突如其来的亮色晃了眼,闻叙白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好在眼睛适应的很快,不一会儿,闻叙白就放下手,静静打量起了这套房子。 这个房子不大,只有四十多平,但胜在采光好,他一个人住也完全够用。 这种采光,在逼仄拥挤的槐花巷中,已经算是极其难得的了。 最重要的是······ 闻叙白垂下眸,有些出神。 离那个人近。 房东见他环顾了一番,又突然沉默,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连忙找补道:“老板您看,这房子确实有段时间没人住了······但是我已经找保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全部打扫过了!卫生方面,您绝对放心!” 房东搓了搓手,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就······就是隔音不太好,楼层不高,平日里会有些吵闹······您······您要是介意的话,这租金可以······” “就这套吧。” 闻叙白打断了他的话,还不等那房东反应过来,又继续道: “钥匙给我。” “诶?诶诶诶,好嘞!哎呀,老板真是大气!我一看您就气度不凡、一表人才、出手大方······”房东顿时喜笑颜开,满面红光,笑的满脸肥肉都堆到了一起,嘴里滔滔不绝。 “钥匙给我。” 闻叙白捏了捏被吵得跳动的额角,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 “哦哦给!”房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闭了嘴,将一串有些生锈的钥匙递到了闻叙白手中。 接下来又签了租房合同,房东捧着脸看着他那挥毫签名,不带丝毫犹豫的模样,满脸写着“崇拜”二字,发光的眼神,恨不得都要凑到闻叙白脸上去了。 闻叙白写完最后一个笔划,一抬头,就看见房东的这幅模样,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皱眉道:“干嘛?” “噢没事没事!”房东回过神来,赶紧一把抱起刚签好的合同,一只手推开门,像是生怕对方反悔一样,一溜烟跑走了出去。 临走前还不忘扬声丢下一句:“老板,祝您生活愉快啊!” 闻叙白:“······” 怎么总感觉上了“贼船”? 满脸黑线地叉着腰,闻叙白再迅速打量了这房子一眼······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不打算长住。 刚腾出来的房子,还略微显得有些空旷的,只有上个房东留下来的寥寥几个家具,其余东西,一概没有。 闻叙白想了一下,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不到半个小时后,便有人敲响了房门。 闻叙白一开门,就看见了为首的应诚。 应诚对他一颌首,恭敬道:“白总。” 这是他的秘书。 闻叙白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下一秒,应诚给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一群搬家公司的人就瞬间鱼贯而入,手脚麻利地搬东西,拆包装,贴墙纸,不一会儿,就将整个房子给填满了。 闻叙白只在一旁新买来的沙发上静静坐着,岁月静好地喝着应抿帮他泡好的茶。 等到所有家具都“归位”,应秘书检查好,确保一切没有问题之后,才对他鞠了一躬,又带着所有人离开了。 如“风卷残云”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 闻叙白站起身来,将手踹进口袋里,悠闲地在房中参观了一圈。 这房子中的家具,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挑选的,保持了一贯的浅色简洁的风格,不同于闻家的沉重肃穆,也不显得颜色纷杂躁动,惹人心烦。 第21章 闻叙白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在镜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与衬衫,确保一尘不染,这才推门下了楼。 站在相似的门前,闻叙白犹豫片刻,伸手叩响了房门。 “叩叩叩——” 叩到第三声时,门内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房门被缓缓从里向外打开,一个顶着鸡窝头,穿着背心短裤人字拖的男人走了出来。 “谁啊?”齐最声音慵懒,睡眼惺忪,还不忘打了个大哈欠,连眼睛都没睁开。 闻叙白:“······” 强忍住不吐槽对方穿搭的冲动,闻叙白伸出了手,薄唇轻启,缓缓道:“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 “什么新邻居······?”男人闻言,半阖着的眸终于睁开了。 靠在门框上的头,在看清面前人是谁时,一下弹了起来! “你?!你你你不是······” 齐最瞬间睁大了眼睛,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闻叙白挑了挑眉,自顾自地握住了他的手,上下晃动了一下,随即松开。 男人的手很温暖,与他常年泛凉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最一下嘴巴也张大了,大手伸在空中,更是惊讶! 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手心,上次在警察局门口的记忆一下子灌入脑中。 齐最忽觉头脑又有些发热······ 闻叙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脸色白了红,红了白,跟唱京剧似的,细眉微皱了起来。伸手直接覆上男人的额头,感受着对方传来的热量,疑惑道:“你生病了?脸怎么那么红?” “啊?没没没……没有!” 眼看着对方的脸更红了,身体也僵硬起来,闻叙白眉头皱的更深了。 刚想开口,却见对方竟然一把抓下了自己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闻叙白:“???” 见闻叙白一脸奇怪的眼神,齐最又猛然将他的手给松开了。 很好,对方的眼神更奇怪了。 眼看着对方一副越来越像看傻子的表情,齐最赶紧握拳轻咳两声,找补道:“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啊?” 很好,这货刚刚丝毫没有听他说了什么。 闻叙白挑了挑眉,将手揣回了口袋里,重复道:“我住楼上。” 说着,还扬了扬下巴。 “我楼上?!”齐最不可置信的指了指天花板。 “对啊。”闻叙白点头。 这话很难理解吗? “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齐最大惊。 “今天早上。” 闻叙白淡淡转了转自己的腕表,抬眸看向对面一脸震惊的男人,缓缓吐出几个字: “我要请你吃饭。” 他特意打听过了,今天应该是齐最的休息日。 “就当是报答你之前在酒吧帮我解围······” 话还未说完,就见齐最的眼睛一下子睁的更大了,不可置信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看见闻叙白点了点头之后······忽然“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闻叙白:“???” 不出半分钟,门又立马被打开了! 已经穿戴整齐,匆忙抓好头发的齐最再次出现,喘着微微粗气,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闻叙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是忍者吗······?” 却见齐最毫不在意,潇洒地一甩头发道:“去哪吃?” “我家。”闻叙白淡淡瞥他一眼。 看着对方这一套穿搭,字母体恤和阔腿牛仔裤,以及因为太着急而翘了一根头发的发型,闻叙白选择眼不见为净,率先迈开腿上了楼。 听到身后哒哒赶上来的脚步声,闻叙白才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栋居民楼里没有电梯,两个人只能“徒步”上楼,正走着,齐最突然问道: “诶?你怎么突然搬到这里来了?那你之前住哪?我从上回就想问了,结果你跟······那个谁,走的太快了。” 说到“那个谁”三个字时,齐最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 “那个谁?”闻叙白淡淡看向他。 “对啊,我······我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就,就是你那个朋友······”齐最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闻叙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还不等开口,却见对方忽然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瞳孔瞪大道:“你······你这几天,不会都跟他住一起吧?” 这个“他”,应该就是指闻叙适。 闻叙白佯装思考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对啊。” “对?!你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屋子里,不是······” 话说到一半,齐最就顿住了。 连他自己也发现了不对劲······ 果不其然,抬头就见闻叙白挑了挑眉,戏谑道:“难道我不跟男人住,要跟女人住吗?” 明知不应该多管闲事,可齐最还是莫名觉得心中有些堵堵的,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把自己刚刚抓好的发型都给弄乱了,忍不住嘟囔道:“哎呀,我就是觉得那人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闻叙白挑眉问道。 “就是······就是······反正就是不像普通朋友之间的眼神!” 闻叙白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那就对啦,我们本来也不是普通朋友。” 却见齐最的脚步骤然停住,瞳孔震颤的看向他。 “你······你你你······你们······” 看着对方语无伦次的样子,闻叙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忍俊不禁地一摊手道: “他是我哥,当然不算是普通朋友了,有什么问题吗?” 第20章 做饭 “没······没有······”齐最愣愣回道。 此时,两人已然走到了闻叙白家门前,闻叙白便转过身去开门,没有注意到身后人隔空扇自己巴掌的动作。 等他再回头时,对方已然迅速收敛了动作,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闻叙白没有多想,直接推门进去了,齐最紧随其后。 “嚯,你这房子,采光可以啊。” 甫一踏入房门,齐最就发出一声惊讶的感叹。 槐花巷的房子,为了节省空间,大多一栋挨着一栋,要不是政府不允许,都恨不得将两栋楼贴在一起建,故而巷中的房子,基本上都阴森森的,很少有这么强的光照。 别说坐北朝南了,你就是朝哪,都会被其他楼挡的死死的。 他这房子,属实是属于挖到宝了。 “房租肯定不便宜吧······”齐最惊讶道。 “还好吧。”闻叙白耸了耸肩。 跟英国的房租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他没有在国内租过房,是真的不清楚国内的房租,齐最就当他是凡尔赛,也没有多问,只是感叹了一下,就安静参观了。 此时正值炎炎夏日,外面的日头已经高达37摄氏度,房内自然也不可避免的燥热无比。 只这参观的一会儿,两人的身上便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闻叙白去卧室抽屉里翻出“尘封已久”的空调遥控器,刚一按下开关按钮,就忽听“咔嗒”一声。 两人:“?” 再看那空调,没有丝毫反应。 奇了怪了。 闻叙白又按了两下,还是没动静。 正当他准备靠近一些察看时,手腕却忽然被人拉住,齐最的惊讶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小心!” 话音刚落,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气将他向后拉去,闻叙白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按住头护在了怀中! 下一秒,“砰!”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掉落! 闻叙白额头撞在齐最坚实的胸膛,一下子懵住了,属于对方专属的味道,逐渐在他鼻间蔓延开,瞬间,周遭的所有声音都静止了,只余下两人疯狂的心跳声······ 感受到面前人也是虎躯一震,放在他头顶的手微颤了颤,齐最赶紧松开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闻叙白有些不自在的撇开目光,对方也不敢跟他对视······ 气氛突然变的尴尬起来······ 闻叙白这时才想起去看地下,一个白色的长条状贴片正靠在墙边,这是空调的扇叶。 闻叙白:“······” 很好,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个房东为什么要跑那么快了。 这是怕他要维修费啊······ 闻叙白下意识伸手去捡,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惊呼:“我来!” 紧接着,扇叶的另一端,就出现了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比闻叙白的要大许多,呈小麦肤色。闻叙白看着那只手,眸光暗了一点,就这么一会儿的分神间隙,手中的东西就被对方抽走了。 不等对方开口,闻叙白就摇了摇头道:“这空调应该是坏了,换一个就好了。” 第22章 话音刚落,就见齐最瞪大了双眼,满目不可置信道:“换一个?那得花多少钱啊?不用不用,不就是掉了个扇叶,我帮你看看,应该能修好。” “修?怎么修?”闻叙白讶异道。 “等一下啊······”齐最看看手中的扇叶,又望了望墙上的空调机,皱了皱眉,忽然对他道:“你家有梯子吗?” 闻叙白一愣,点了点头,随即从一旁拉来个可移动的铁梯子。 只是刚停下便发现,这梯子······缺了一个脚垫。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梯子有些晃,还是勉强能用的。 估计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前房子主人才没有把他丢掉。 可闻叙白还是皱了眉,看着那摇摇晃晃的梯子,摇头道:“我还是找人来修吧。” “没事没事!”齐最却是一把按下了他的手,“请人多贵啊,我来就好!只是要麻烦你,帮我扶一下。” 看着对方冲自己眨了眨眼,眼神坚定,闻叙白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妥协了。 双手抓住梯子的两端,确保不会乱晃,闻叙白才对齐最点了点头。 齐最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长腿一抬,直接一脚跨上梯子的第三节,然后再往上爬两节,大腿一迈,豪放地跨坐到梯子最上方。 闻叙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梯上人,心中忽有点紧张。 只见上面的人已经收起了平日里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专注地卸下空调外框,仔细研究起里面的配件来。 窗外的阳光铺洒在他如同被刀刻斧劈般俊朗的侧脸上,高大的身躯侧着,宽大的t恤挂在身上,随风摆动,露出他衣服下,那宽肩窄腰的身材······ 不知为何,闻叙白的心跳竟漏了一拍。 正出着神,那张俊朗的脸突然低下头来,正好与他四目相对,齐最冲他痞气的一笑,露出嘴里的那一颗小虎牙,勾唇道:“放心,小问题,换个风轮就行了!” 心脏猛地一震,闻叙白迅速移开目光。 齐最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满脑想着巷子里哪个店的风轮最便宜,边想边已经收回了腿,顺着梯子就准备下来。 谁料刚下了一截台阶,就忽听“咔哒”一声脆响,齐最动作骤然僵住,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 下一秒,事实就告诉了他什么叫做:你越不想来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原本还好好的梯子左腿在此刻断裂,齐最霎时跟着身子一歪,向左边倒去! 两人在空中对视一眼,皆是一惊! 齐最立马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跳了下来! 眼见着梯子向闻叙白的方向倒去,又赶紧迅速一脚揣去! 梯子被踹的发出“咚”的一声,砸在墙边,瞬间断成几截! “我去,好险。”齐最最先回过神来,拍了拍受惊的胸脯,转头看向闻叙白道:“你没受伤吧?” 闻叙白脸色有点发白,显然是被吓着了,皱着眉摇了摇头,不知道低下头在想什么,忽然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哒哒”几下打起字来。 “怎么了?”齐最看他脸色不好,凑上前来,“你在打什么。” 刚一靠近,便听闻叙白闷闷的声音说:“我要投诉。” 齐最探过去的脑袋骤然顿住,好奇的表情一下变成愕然,愣愣道:“啊?”半晌才反应过来,闻叙白的意思,是要投诉房东。 齐最连忙按住了他准备打电话的手,劝道“唉不至于不至于,没有人员伤亡,他们不会管的。更何况,这梯子也不是房东的,是上一个租户的,那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真要追究也找不到人,到时候时间也废了,金钱也花了,还得罪了房东,你小心吃力不讨好,落得个‘人财两空’。” “可你差点摔下来。”闻叙白皱眉看着他,“为什么还要帮他们说话?” “啊?”齐最懵了,“我没有啊······我这不是为你好嘛······” 他挠了挠头。 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这种小市民对抗资本家,最后的结果,基本上都是被整的血本无归,不仅连应得的赔偿没有得到,甚至还倒贴不少钱,原本平静安宁的生活一下被打破,甚至连工作都丢了······ 他不想闻叙白也变成这样。 可闻叙白不理解,他只觉得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两人僵持片刻,眼见着对方的脸色越来越沉,齐最终于还是率先低了头,赶紧岔开话题道:“那个······你······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刚好有点饿了,我早饭都没吃呢······” 说着,他还故意撇了撇嘴,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看了眼面前故作委屈的人,闻叙白垂了垂眸。 对方毕竟是好心帮他修空调,又是他主动邀请的人家,让人家一直饿着肚子也不好······ 想到这,闻叙白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看向他的眼神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平静,仿若刚才的阴沉,都不过是一种错觉。 他缓缓张嘴,扔下几个字:“我下厨。” 说罢,就转身向厨房中走去。 齐最闻言,来不及惊讶,就赶紧抬腿跟上。 进了厨房,齐最又被刷地锃亮的大理石灶台晃了眼。 “嚯,你这厨房······”也太干净了······ 灶台上的锅碗瓢盆,一看就是新买的,连保护膜都还没有撕。碗柜上的盘子碗筷摆的整整齐齐,就连抹布,也都是全新洁白的······ 不过也理解,毕竟新搬来嘛······ 齐最自己在心中说服了自己。 一转头,心脏却突然被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闻叙白正凑的极近,眉目间流露出一丝不解,指节分明的手指按住灶台上的按钮,似在研究怎么开火······ 眼见着就要拧动开关,齐最连忙一把把人拉开,震惊道:“离这么近,你不怕火花把你头发都给烧没啊???” 闻叙白却是歪了歪头,问道:“那怎么开?” 齐最:“······” 对方真的做过饭吗? 他突然有些怀疑。 却还是老实迈腿走到了灶台旁,演示给他看。 齐最指了指中间的一个黑色旋钮道:“喏,先按住这个旋钮不放,往有‘火’字样的方向旋转,等听到‘啪’的一声,就证明火开了。这时候,先别急着松手,停留两秒,再松开。” 说着,煤气灶上果然冒出了蓝色火光。 闻叙白眸光亮了亮,默默在心中重复了一遍。 齐最看着他这幅默念的样子,忍不住轻笑道:“干什么呢,这又不是背书,不用死记硬背的。” 闻叙白一愣,似是不解,想了想,干脆还是走上去,直接自己开了一遍,展示给齐最看。 就像是学生非要将题目重做一遍,以证明自己真的学会了一样。 齐最忍俊不禁,知道对方是误解了自己的意图,以为自己是不相信他,就笑着对他伸了个大拇指,夸赞道:“对了,真棒!” 说着,看着对方目光灼灼的表情,莫名的觉得对方此刻的表现很乖,还忍不住上手,摸了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一把。 闻叙白瞥了他一眼。 “咳,咳······你做吧······” 第21章 邻居 齐最赶紧讪讪收回了手······ 眼看着闻叙白问询的眼光传来,他赶紧迈步上前,一把打开了冰箱门。 “接下来就可以放······” 霎时惊呆在原地。 看着空旷旷的冰箱,齐最的大脑飞速运转,终于僵硬地转过身,不可置信道:“你······这是······打算请我吃皇帝的新菜?” 闻叙白也在这时发现了不对劲,冲到齐最旁边一看,才猛然惊觉:自己光顾着买厨具,忘记买菜了······ 眼见着他又要拿手机,齐最再一次拦住他,笑道:“没事,反正空调的风轮也得买,刚好一举两得,直接顺路把菜一起买了!” 闻叙白想了想,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然后便见对方的笑容更灿烂了。 等一路出了门,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闻叙白才恍然,他有多久没有这么晒过阳光了? “怎么了?太晒了?” 头顶突然罩来一只大手。 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只见齐最正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幸而他们两个的眉骨都比较深,天然的形成了一层阴影,这才没有被照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闻叙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将对方的手推了回去。 两人这才上了路。 这里他并不熟悉,只能跟着齐最一路弯弯绕绕,先去一家电器维修店买了风轮,本打算直接扛走,可等到要付钱时,两人才想起还要买菜,就干脆先付了钱,跟老板约定先在店里放一会儿,等回家时再顺道来取。 吹着电扇的老板摇了摇手,刚成了一单生意,心情也好,冲着二人爽快道:“行,我帮你俩看着!” 第23章 “谢谢了哈老板!”齐最也同样挥了挥手,跟闻叙白一起走出了店里。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熟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都亲切的跟齐最打招呼。 “诶,小齐!好巧啊!” “是啊吴阿姨!哎呦,几天不见,您越来越漂亮了!这是······刚下班?” “嗨哟,这小子!真会讲话!”穿着碎花长裙的“吴阿姨”捂着嘴“咯咯”笑的不行,“可不是嘛,回去给我家那臭小子做饭!” “哎呦,真是,还是别人家的儿子好啊!我家那小子,要是能有小齐你一半能干就好了!” “哪里的话,小海他好好学习呢,哪能跟我一样!”齐最爽朗一笑。 “也是。唉,小齐,你妈最近身体怎么样了?好久没看到她出来了!” “老样子。”齐最笑容顿了一下。 “吴阿姨”闻言,抱着菜篮子轻叹了口气道:“小齐啊,你听吴阿姨一句劝,你妈虽说以前有些做法确实不太妥当,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可她孤零零一个弱女子,这么多年一个人养你也不容易,你啊,可别怪她,母子哪有隔夜仇的?她也很辛苦的······” 闻言,闻叙白却是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旁边人。 他一直以为,齐母只是身体不太好,再加上情绪有些不稳定,对齐最应该还是好的。可如今听到这“吴阿姨”这么一说,怎么感觉······还另有隐情呢? 却见齐最点了点头,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不开心,反倒认真道:“您放心,我会的。” “诶好孩子······” 正欣慰着,“吴阿姨”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闻叙白,有些疑惑道:“这是?” “噢,这是我朋友,刚刚搬到槐花巷来的!”齐最赶紧介绍道。 闻叙白收回思绪,对着“吴阿姨”略微颌首道:“您好,我叫陈澈。” “哎呦,这小伙子!长的真白净!”吴阿姨一下眼睛都亮了,一把拉住闻叙白的手,“多大啦?有女朋友吗?” “唉唉唉吴阿姨,那个······马上到饭点了,小海还在家里等您呢······” 齐最一听就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连忙将身子挤到两人中间,隔开了对方目光灼灼的眼神。 吴阿姨这才想起正事,赶紧一拍脑门,“哎呦,对对对,我还得回去做饭呢!那我先走了啊,下次再聊!”边走还不忘边回头道:“小齐啊,有空带朋友来阿姨家吃饭啊!” “好嘞阿姨,您慢慢走啊,路上小心!”齐最也扬声回道。 眼看着对方走远了,齐最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闻叙白不解的表情,解释道:“你别见怪,这巷子嘛,就这么大点儿,大家邻里邻居的都认识。那吴阿姨虽说唠叨了一点,但人还是很好的,小时候也帮我们家不少······” 正说着,忽又见几个小孩冲了过来,齐最一惊,连忙拉着闻叙白避开,然后伸手将欢笑的几人拦下。 “唉唉唉,你们几个,怎么在巷子里横冲直撞的?小心撞到人!” 那几个小孩,为首的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见到两人,一下蹦了起来,一把抓住齐最的手臂,叫道:“齐最哥哥!快来快来!我们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你来当‘鸡妈妈’好不好?!” 老鹰抓小鸡? 闻叙白的眼神忍不住暗了一点。 “‘鸡妈妈’?!我这气质哪里看起来像是‘鸡妈妈’啦?要当,我也是当‘大老鹰’才对!” 说着,齐最就张开手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佯装要去抓几人! 几个孩子连忙嬉笑着躲开。 见目的得逞,齐最笑的更开心了,再次向几个孩子扑去,还不忘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逼的几个孩子到处“逃窜”! 一时间,整个巷子都响彻了孩子们欢笑尖叫的声音。 看着几人玩闹的样子,闻叙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抚住额心,无奈道:“幼稚······” 闻言,齐最却是一下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神闪着微光。 这眼神,看的闻叙白莫名有些发毛,一心想逃。 谁料刚往后迈了一步,就被对方一把抓住手给拉了回去! 闻叙白:“?”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齐最扬起他的手高喊道:“唉,这个是陈澈哥哥,让他当‘老母鸡’好不好?!” “好!!!”孩子们高兴大叫! “你才是‘老母鸡’!”闻叙白一惊,连忙瞪他一眼,低声反驳道,不动声色地偷偷掐了他腰上的肉一把。 “嘶——”齐最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可“大老鹰”的威严又不能掉,只能面上装作不动声色,然后一把勾住闻叙白的脖子,偷偷给他比了一个“求求你了”的手势。 这幅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的闻叙白忍不住轻笑出声,本想开口拒绝,抬头却又瞧见孩子们“期待”的眼神,霎时哑了言。 好半晌,才艰难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自己当“老母鸡”的事实······ “耶!”齐最率先摆出胜利的姿势! “耶!!!”孩子们也都紧随其后,有样学样! 闻叙白觉得有点丢脸,忍不住再次抚额,忽然有点怀疑自己刚才的决定。 只是答应都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闻叙白也不好再反悔,只好默默站到了几个孩子身前······ 几个半大的孩子瞬间涌了上来,为首的男孩紧紧拽住他的衣角,剩下的孩子们则一一在后面排好队。 “老鹰要来抓你们咯!”齐最瞬间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张着手就扑了过来! 闻叙白眸光一凝,赶紧向一旁闪去! 连带着孩子们的尖叫声,一个“神龙摆尾”,躲避了“大老鹰”的抓捕! 齐最“嘿”了一声,再度扑来! 眼见着就要抓住最末端的一个小女孩了,闻叙白连忙转回身来,护到了她面前! 这一下,齐最没刹住车,直接一个踉跄扑到闻叙白的身上。 霎时动作一顿,齐最顺着眼前的白衬衫向上看去,却见闻叙白挑衅的挑了挑眉,眼中不屑意味明显。 身后霎时响起孩子们喝彩的声音,是在庆祝“老母鸡”的拦截成功! 这可把齐最心中的“无名火”给勾起来了,瞬间燃起斗志,趁几个孩子出神欢呼之际,一把扑向人群! 闻叙白一惊,连忙喊道:“快跑!” 他现在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老母鸡”的身份了。 孩子们霎时一哄而散! 只是像刚才那样聚集在一起还好“保护”,可此时“四分五散”,闻叙白就真的护不过来了。 最终,几只“小鸡”全部被一一抓获,只剩最后一只“小鸡”,因为扑进“老母鸡”的怀里而幸免于难。 看着缩在闻叙白怀中的小女孩,齐最忍不住撇了撇嘴,嘟囔道:“还带这么玩的······” 可在看到闻叙白警告的眼神时,他还是败下阵来,双手举过头顶,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哎呀,我输了!” “耶!!!”孩子们瞬间欢呼起来,蹦跶着一下全部冲向闻叙白! 看着抱着他腰身欢呼雀跃的孩子们,闻叙白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愕然”的表情,僵硬地愣在原地。 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齐正满头大汗地插着腰,边喘气,边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副可称“温馨”的画面。 等到孩子们的庆祝结束,才将每个人的小脑袋都摸了一把,扬声道:“行了行了,今天就玩到这里,你们快回家吃饭去!千万别到处乱跑啊,免得你们父母等急了!” “好!!!”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回应道。 几道小小的身影边跑走边对着两人挥手,稚嫩的声音在巷子中回荡:“拜拜齐最哥哥,拜拜陈澈哥哥!” 闻叙白也下意识向他们挥了挥手,小声道:“拜拜······” 一转头,却见齐最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第22章 买菜 “怎么了?”闻叙白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不会是刚才玩游戏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什么东西了吧? “没事。”齐最却笑着移开了目光,“只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闻言,闻叙白却是皱了眉,一脸严肃问道:“我平常不活泼吗?” 齐最:这不都写在脸上了吗······? 却到底是没敢真的说出口,见对方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表情,忙不迭回应道:“活泼!活泼!” 说罢,生怕露出破绽,连忙扳住对方的肩膀,将人往前面推去,岔开话题道:“你不是要买菜嘛?快走快走,再晚人家都收摊了!” 闻叙白不明所以地向前走了几步,心道:超市中午也会关门吗? 可当他真正站在菜市场门口时,才终于意识到了,齐最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菜市场中鱼龙混杂,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与蔬果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24章 闻叙白来菜市场的次数屈指可数,闻家的食材,都是空运过来的,新鲜进口的上好食材,根本不需要自己去买。 就算真的需要采买什么,也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为的就是不让老板操心。 跟着齐最一路走来,闻叙白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湿漉漉的地面洇着烂菜叶的汁水,摊位上码得整整齐齐的黄瓜带着顶花的青涩。 隔壁水产摊的鱼虾腥味又霸道地钻进来,和斜对面卤味铺飘出的五香八角香缠在一起…… 闻叙白忍不住捂了捂鼻子,转头一看,却见齐最已经没了身影。 闻叙白:“???” 人呢? 菜市场来来往往的人太多,闻叙白一下就失去了方向,不禁有些慌乱。 “我在这。” 正着急间,一股温热气息突然喷洒在耳边。 闻叙白连忙回头,看见熟悉的脸才松了一口气,皱眉道:“你去哪了?” 齐最也看出他有些生气了,忙举了举手上的袋子,解释道:“我看那边桃子水灵,就买了一点……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我本来想着很快就过来的,没想到找钱的时候耽搁了!” 闻叙白这才脸色好了一点,小声道:“这里我不熟……” 齐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闻叙白这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生气,连忙道:“对不起,我保证我肯定不会再走远了,我发誓!” 看着对方双指并举向天的认真样子,闻叙白忽觉胸口有些闷闷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从前在英国人生地不熟,异国他乡一人迷路之时,他也没有这么惊慌过…… 他好像……有点太依赖旁边人了……可明明两人才见过三面······ 想到这点,闻叙白吓了一跳,连忙回过神来,恢复正常的表情,摇了摇头道:“没事。” 齐最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想不明白,干脆不想,直接一把抓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手臂上,抬头笑道:“你紧紧抓住我,这样,我就不会再走远了。” 闻叙白愣了愣,看着手下那小麦色的手臂,慢慢收紧了五指。 然后惩罚般猛地将人向前一拉,继续向前走去。 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声响:“本地小番茄,甜得淌水哟!”摊主的吆喝声裹着唾沫星子炸开! 电子秤“滴”的报数声刚落,杀鱼刀剁在木案上的“砰砰”声又起,穿插着塑料袋摩擦的窸窣、自行车铃的叮铃声…… 正看得入神,旁边的摊主突然递来一颗红彤彤的樱桃,笑道:“小伙子,尝尝!” 闻叙白吓了一跳,刚想摆手,却见齐最对他挑了挑眉道:“没事,可以吃的。” “哎呀,客气什么,拿着吧!”说着,那摊主就一把把樱桃塞进了闻叙白的手里! 闻叙白犹豫了一下,把那颗殷桃放进了嘴里,咬下去的瞬间,脆软的果肉瞬间在齿间裂开,清甜的汁水涌出来,霎时填满了整个口腔! 闻叙白一下眼睛就亮了,对摊主回道:“很甜。” 摊主一拍大腿笑道:“是吧!不甜不要钱!” “来半斤!”齐最扬声道。 “行!” 摊主喜笑颜开,拿了个袋子,让俩人自己挑。 齐最精挑细选,确保每颗都是完好的,没有破烂,才将一袋子樱桃拿给了摊主。 两人付了钱,又往蔬菜区走去。 走到半路,齐最才突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转头问闻叙白道:“诶?你要做啥菜啊?” 闻言,闻叙白下意识道:“cabbie claw。” “啥?开什么玩意儿?”齐最立马露出一副懵逼的表情。 闻叙白愣了愣,半晌,才在脑海中找到它的中文名字,缓缓道:“奶油芦笋汤。” “奶油?加芦笋?”齐最一脸震惊。 “那能好吃吗?甜不甜咸不咸的······”他忍不住嘟囔道。 见闻叙白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他也不好说些什么,讪笑了下,将他往角落的一个摊位带去:“芦笋!你不是要买芦笋吗?芦笋在这呢!” 闻叙白闻声望去,果然望见了绿油油的一排。 忍不住伸手拿起一根,硬挺的芦笋上还挂着水珠,触到指尖时凉丝丝的。 “老板,这个多少钱?”闻叙白问道。 “十一块五毛八一把!” 闻叙白点了点头,掏出手机就准备付钱。 却听齐最突然在耳边道:“十一块五毛八?老板,你抢钱啊?隔壁刘大娘都才卖十块钱一把呢!” 那老板刚才没有看见齐最,此时看见来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低声抱怨道:“哎呦,你怎么也在啊······” “怎么?我不在你就能坐地起价了?熟客坑不起了,改坑新客了是吧?” 那老板闻言,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听着对方滔滔不绝的“问罪”,自己本就不占理,根本还不上嘴。 又看着周遭越来越多传来的目光,只得一扬手,不耐烦道:“哎呦,真是的,十块就十块嘛,那么大声干嘛啊!” 说着,就把芦笋一把塞到了闻叙白怀里,没好气道:“喏喏喏,十块给你了!” 闻叙白被突如其来的芦笋推的一愣,下意识地抱住,头脑发懵,有点不理解齐最为什么这么激动,毕竟十一块还是十块也没什么差别,就多了一块钱而已······ 可见齐最却是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叉着腰气鼓鼓道:“那不行,你今天敢骗我朋友,明天就敢骗其他人!老板,您这样做生意可不厚道啊!” 那老板瞪眼道:“那你想怎么样嘛?!芦笋都已经给你了!” 齐最撑着下巴想了想,忽而伸出一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再送我一把葱。” “哎呦,给你了!快走快走,真是,怎么遇到你这么个祖宗?!”摊主赶紧一把把大葱塞进齐最的怀里,息事宁人后就开始挥手赶人。 达到了目的,齐最也不打算与他多纠缠,冲闻叙白扭了扭头,笑道:“走吧。” 走到一半,身边人却突然顿住了脚步,齐最不明所以地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闻叙白疑惑道:“刚才那个摊主是生气了吗?” “哈?”齐最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回道:“没······没有吧。” “可是他刚才的表情很愤怒。”闻叙白继续道。 “害,那都是他们的惯用手段,装出来的!”齐最解释道。 闻叙白却还是皱着眉头,他不理解,为什么一块钱也需要吵架? 刚准备开口,却忽听一旁一道尖锐的声音道: “两块五?!不行不行,你这也太黑心了!” 闻叙白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短头发的中年女子,正在跟一个摊贩讨价还价。 “两块五还不行???你莫给我七里八里滴?你自个去口子中打听打听,我们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你这样,我冒得赚的嘞!” 摊主也是吵得面红耳赤。 可那中年女子还是不依不饶道:“不行不行,两块二!不然我不买了滴!” 那摊主气道:“搞不成搞不成!这样,两块五,我再送你两颗大蒜,要得不?” 后面两人仍在继续争吵,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闻叙白已经不得而知了。 直到回家的路上,闻叙白还在出神想着这件事情······ “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齐最小心观察了他一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闻叙白脚步一顿,突然想起,他与齐最第二次见面,也是在他“买菜”的时候······ 于是忽而转头看向对方,认真问道:“齐最,你每天都需要跟别人吵架吗?” “不用啊······”齐最下意识回道。可当看到闻叙白严肃的表情时,他才反应过来,对方一定没有问的这句话这么简单。 想了半晌,齐最才猛然意识道:“哦,你是说刚才那件事啊?” 闻叙白点了点头。 却见齐最无奈道:“祖宗,我们那不是真吵架,只是一种‘策略’,‘策略’而已······” 看闻叙白还是一副不解的表情,齐最叹了口气,直接拉住人岔开话题道:“走啦走啦,再不回家做饭,就只能吃晚饭了!” 没有看到身后人人,默默黯淡下来的眼神······ 第23章 闲聊 回到家时,果不其然,已经快12点了,两人赶紧清洗好了菜。齐最帮着闻叙白切好了芦笋,备好了生姜,就打算退出厨房,将“舞台”交给对方了…… 怎奈齐最抱着手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看着闻叙白生疏的做饭手法,一会儿火花溅天高,一会儿油声震天响,全程心惊肉跳的,最后眼睁睁看着一碗黑乎乎里混杂着几点绿色的“汤”,被端上了桌。 齐最一看就傻眼,犹豫地拿起勺子搅了搅,艰难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什么开……什么的汤……?” 第25章 闻叙白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明明已经控制好了火候,做法也是谨慎按照着菜谱上做的…… 看着闻叙白沉下的表情,齐最赶忙找补道:“咳……虽……虽然卖相不太好,但食物不可貌相嘛!我……我尝尝……” 说着,齐最就瓦起了一勺汤,犹豫半晌,猛地放进了嘴里! 接下来,闻叙白就见证了齐最的脸色由白到青,再由青到红的过程…… 艰难下咽之后,齐最强笑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吐出两个颤抖的字眼: “还行……” 闻叙白:“……” 他不瞎也不傻,把对方狰狞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这怎么可能是还行的样子? 闻叙白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道:“别吃了。”然后直接举起汤碗给倒了。 齐最本想拦一下的,可奈何刚才那一口汤实在是太黏嗓子,根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举了举“尔康手”。 “我再换一道菜。”闻叙白皱着眉走回,套起围裙,又打算钻进厨房。 齐最见状,连忙拦住了他,对刚才的汤还有些心有余悸,强扯了扯嘴角道:“天……天色也不早了,再折腾……就真的只能吃晚饭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可能一语成谶…… 说罢,就眼疾手快地从闻叙白身上取下了围裙,转而套在自己身上,边背手在身后打蝴蝶结,边对着闻叙白扬了扬下巴,看了眼一旁的沙发道:“你先去坐一会儿,饭很快就好。” 说完,也不等闻叙白拒绝,齐最就直接弯腰走进了厨房里。 只听水流声哗哗响起,齐最手起刀落,已经把刚才买回来的一只老母鸡“大卸八块”,手法干净利落,一把扔进了锅中。 那“老母鸡”,还是两人在菜市场时,齐最指着“它”大笑,眼睛疯狂示意闻叙白说:“像他”,然后被闻叙白狠踩了一脚之后,边跳脚边付钱的。 还顺手买了旁边放着的几个鸡蛋,对他说是老母鸡的孩子,不能让他们“母子分离”…… 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又挨了闻叙白一脚。 原本只肿胀了一只的脚,此刻终于对称了。 看着那在油锅中来回翻腾的鸡肉块,闻叙白静静倚靠在冰箱边,抱着手,眼睁睁看着它由肉红色,变为酱油褐色。 不得不说,做饭真的是个很需要天赋的事情。就像齐最现在看似简单的几下翻炒,登时就有肉香飘出,而他刚刚在厨房里“奋斗”了半天,也不过勉强把芦笋炒熟而已······ “你小心点啊,别被油给溅到了。”齐最注意到一旁看着的闻叙白,也没有出言驱赶,只是边将一把刚切好的土豆块放进去,边提醒道。 闻叙白闻言,没有反驳,听话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淡淡瞟了露出满意笑容的齐最一眼。 他离着锅那么远,怎么会被油溅到?反倒是离着煤气灶咫尺距离的齐最,才更应该担心吧? 男人熟练地翻炒着,撒上各种调料,丝毫不像闻叙白刚才做饭时,两步一瞟食谱,三步一搜百度的,甚至时不时还能颠个锅,成功后对他得瑟一笑。 闻叙白无奈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男人的动作确实很快,不出一个小时,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就被端上了桌子。 “吃饭吧。”齐最一把掀下身上的围裙,利落叠好,放到一边。 闻叙白闻声走来,看着这满桌“美味佳肴”,竟真的生出些食欲来。 闻叙白也不扭捏,拉开椅子便坐下,夹了一筷子中间用他做剩下的芦笋炒出来的“芦笋烧肉”,色泽油亮,入口却丝毫不油腻,混合着调料香味,爽嫩无比······ “怎么样?”齐最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好吃。”闻叙白点了点头。 “yes!”齐最一把举起拳头,摆出一副“胜利”的姿势。 然后才坐下,大手拿起筷子,却是先夹起一根大鸡腿,塞到了闻叙白的碗里,“你太瘦了,多吃点。” 闻叙白愣了一下接过,对这根恨不得比他手腕还粗的鸡腿有点无从下口,但奈何遭不住齐最盛满期待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夹起那根大鸡腿,咬了一口。 登时,闻叙白的口腔全部被肉香溢满,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齐最就像是看到自家挑食的孩子终于开始大吃大喝了一样,极其满意地一笑,这才开始动起了筷子。 两人是真饿了,不同于闻叙白的优雅姿态,齐最的吃相很豪放,像是丝毫不在意旁人眼光一样,专心埋头扒饭。 以至于这顿饭都快吃到尾声了,两人还是相顾无言。 直到终于觉得有些撑了,闻叙白才终于恢复了一点清明,有心思想起正事来。 戳了戳碗里仅剩的米饭,他若有所思半晌,才壮似不经意开口道:“你们家的饭,平时都是你做吗?” “对啊。”齐最坦然道,嘴里鼓鼓囊囊的,吐字有些不清晰。 闻言,闻叙白的动作一顿,等对方把嘴里的菜都咽下去后,才继续道:“你是几岁开始学做饭的?” “几岁?”齐最懵了一下,想了想,“八岁······?还是九岁······?我忘了,太久前的事了。” 闻叙白有些诧异,没想到齐最竟然这么小就开始做饭了。 “那你父母呢?”他疑惑道。 齐最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道:“我爸的事,之前你也知道了。小时候我妈工作忙,两三天不回来是常事,她每次回来时,会留下一点食材和零钱,我就用那个钱去巷子里买东西吃。” “但是钱不多,要是每天下馆子,不出一个礼拜我就饿死了!所以就只能自己摸索着做饭吃。你看,这不,自学成大师了!” 他冲闻叙白一挑眉,笑的得瑟,可闻叙白心里却不好受。 “那你······是从小就生活在槐花巷吗?”闻叙白低声问道。 “不记得了。”齐最摇了摇头,“从我有意识起,就在槐花巷了,至于六岁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闻叙白心中一惊,正常孩子有意识,不应该是从三岁开始吗? 齐最看出了他的疑惑,便又夹了一块鸡肉给他,然后解释道:“我六七岁的时候发过一次高烧,整整两天两夜,我妈刚好在外面工作不在家,还是面馆的老板发现我好久没去找他讨吃的了,察觉不对劲,报了警。警察踹开房门,才发现已经奄奄一息的我。” 闻叙白心脏一动,默默低下头去。 齐最撇了撇嘴道:“还好没烧傻,不然现在你可见不到我了。”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闻叙白无奈道:“那你学校呢?没有食堂吗?” 他本是随口一问,谁料,齐最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竟然僵了一瞬。 正当他不解之际,齐最才苦笑了一下,叹道:“哪里有钱读书啊······高中就辍学了。” 闻叙白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过,齐最竟连高中都没有上完。毕竟在他们从小到大的认知中,教育,都是头一等大事,甚至很多父母砸锅卖铁都一定要送孩子读书。 闻叙白脑子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疯狂转动起来,绞尽脑汁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对方,可他不是个能说会道的性子,在脑海里搜寻了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来:“那你有没有想过······继续回去读书?” 这下轮到齐最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眸光微动,可下一秒,却又是一阵苦笑,对他道:“算了吧,我不像你,聪明。我这个脑子,估计读也读不出什么东西来······” 闻叙白眉头一皱,他不喜欢别人怎么妄自菲薄,刚想继续劝说,却见齐最低声道:“而且······读书那么贵······都不知道要攒多久才能攒够钱······”他塞了一口米饭。 “我给你出。”闻叙白淡淡道。 此言一出,空气凝固了几秒,齐最霎时眼睛瞪大,震惊地望向他:“你认真的?!” 闻叙白点了点头。 齐最却是立马头摇的如同拨浪鼓。 “为什么?”闻叙白皱眉道。 半晌,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负债的事情,他又补充道:“不用你还。” 谁料,齐最头摇的更快了,指了指两人道:“那更不行了!咱俩是朋友,我······不想欠朋友的人情······” “况且······我要是去读书了,谁来在面馆帮忙,谁来照顾我妈啊······?”他声音几不可闻道。 “你不怪你妈吗?” “啥?” “她成为你的母亲,却没有做到家长的义务,你不怪她吗?” “不怪。”齐最却是很快摇了摇头,“你也说了,她是我的母亲。她一个弱女子,能把我这么一个孩子抚养大,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能理解她······” 闻叙白哑然,低下头,桌下的手指渐渐收紧,陷入沉思。 第26章 齐最赶紧转移话题道:“别老说我了,也说说你吧。说实话,我一直挺好奇的,看你不像是缺钱的人,怎么住来了槐花巷?还有上回你离开酒吧后,找到工作了吗?在哪里上班啊?” 他一连几个问题砸来,闻叙白想了想,挑了最后一个,缓缓道:“闻氏集团。” “闻氏集团?!”齐最大惊,“就是那个巨有钱的那个?” 闻叙白思考半晌,觉得闻家确实担的上“巨有钱”三个字,就点了点头。 齐最啧啧感叹:“那你工作待遇肯定也很好。” 闻叙白突然抬眸,看向面前翘着二郎腿,搓着下巴的人,问道:“齐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突然有一天变的很有钱,你会怎么样?” 对方被他突然喊名字吓了一跳,听到问题,更是满脸懵逼,想了好久才道:“我要是很有钱······?那我就把全世界最好吃,最昂贵的东西,全都买个遍!噢对,还要带我妈出国玩!好好开开眼界!” 看着他一副“壮志踌躇”的样子,闻叙白满脸黑线。 怎么满脑子都想着吃和玩······ 齐最却像是浑然未觉一般,一下想起什么,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惊奇道:“唉,你还别说,我小时候真的做过一次梦!梦到我是一家超级有钱人家里的大少爷,每天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日子,啧啧,可不要太舒服哦!”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浑然没有注意到对方如同被刺中一般闪烁的眼神,直到最后,才口干舌燥的挠了挠头,讪笑道:“不过那就是一场梦。人嘛,还是得活在现实中。” “是啊,得活在现实······”闻叙白的眸光有些黯淡。 两个人后来聊起了其他琐碎的话题,也没有再绕回来,好像刚才的话,都不过是随口一说般。 等到吃完饭后,齐最本想帮他把碗刷了,却被闻叙白立马拒绝。 对方以:他已经做了饭,洗碗就应该交给他。这么一个听起来非常合理的理由抢过了碗筷。 而齐最见闻叙白态度这么强硬,没有丝毫退步的意思,一开始有些诧异,但立马就表示理解了,毕竟闻叙白是主人嘛。所以干脆选择了“服从安排”。 想着天色也不早了,在对方家里留太久也不好,齐最就笑着跟闻叙白道了别。 待那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之后,闻叙白的眸色才瞬间沉了下来。 戴好手套,转身走进厨房,将刚刚放入无水水槽中的筷子放进一开始就准备好的透明袋子里,细心封好密封口。 然后再度走出客厅,一开门,交给了早就在门外等候许久的谈煜。 谈煜戴着黑色鸭舌帽,此刻正缩在楼梯角落中,浑身黑色的衣服,与黑暗的楼道融为一体。 看见闻叙白,他压低鸭舌帽,然后对他浅笑了一下:“老板。” 闻叙白淡淡将东西交给他,声音冰冷:“结果出来后,直接发到我的邮箱。” 说完,又沉声加了一句:“千万不要假手于人,要确保结果······完全正确。” “放心吧老板,这事交给我,铁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谈煜戴着手套的两指在额前一滑,潇洒一笑。 随即接过袋子,放进怀中的“保存包”里,闪着精光的眼神迅速观察了四周,便迅速消失不见了。 闻叙白靠在门后,终于如同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一般,缓缓滑坐到了地上,头脑阵阵发胀。 真的······会是你吗? 第24章 阮行 “白总,这是逸总这段时间在‘惑影’的全部花销,还有······之前逸总在酒吧打人的那件事······”应诚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己上司的脸色,汇报声音越来越小······ “对方伤势怎么样了?”闻叙白直接打断他道。 看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他忍不住又觉太阳穴隐隐作痛,用手轻撑了一下。 闻言,应诚连忙将手上厚厚一沓资料翻到伤势报告,“鼻骨粉碎性骨折、胸部两根肋骨骨折,外加······耳膜穿孔······” 闻叙白的手轻轻敲打着桌面,默默盘算着这些伤若是申请司法鉴定,会达到什么程度······ 轻伤二级。 轻则一年,重则三年, 烦躁感袭来,闻叙白猛地站起身来,面对着窗户,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伤者申请司法鉴定了吗?” “还······还没有······他们刚好去的是我们闻氏集团旗下的医院,所以······” 所以被拦下了。 不用明说他也明白。 这是闻家一贯的手段,这种事情,也不是闻叙逸第一次干了。 偏偏把烫手山芋甩给他。 闻叙白咬紧牙关,握着座椅靠背的手也忍不住收紧,在黑色皮质沙发上留下深深的五个指印。 “白总,那我们现在是……?”应诚试探性问道。 “赔偿。”闻叙白缓缓从齿间挤出两个字,“无论他们想要什么,钱、权,还是其他,只要我们闻氏能给的,尽全力补偿。” “那······那他们要是执意上诉怎么办······” 话音刚落,应诚就被对方阴鸷的眼神吓的闭了嘴,连忙道:“好的白总,我知道了······” 闻叙白此时的心情才终于平复了一点,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闭上眼。 他也不想事情走到那一步······ 应诚却在此时犹豫着开口道:“白总,今晚闻老要召开慈善晚宴,您看您······是现在赶回去吗?” 他都差点忘了这件事······确实应该早些做准备。 “嗯。”闻叙白点了点头。 “好的,那我帮您去备车。”应诚鞠了一躬离开了。 等回到闻家时,正好是下午。 此时家中人不多,他只见到了闻叙适,两人简单问候,寒暄几句,因着管家催他尽快梳妆换礼服,就分开了。 “父亲呢?”他随口问道。 “老爷正在房中休息,为晚上的晚宴养精蓄锐。”管家恭敬回答道。 “嗯。” 闻叙白点了点头,一路上楼,却又不经意间看见了闻叙远紧闭的房门。 几位少爷不在家时,管家都会将几人的房门关着,以免有人进入。而闻叙远则有些特殊,无论他回不回来,房门都是紧闭的,哪怕他在家中,也从不愿意与家里其他人多说一句话。 管家看出了他的疑惑,便在一旁解释道:“远少爷和逸少爷都还没回来。” 说着,向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闻叙白颌首抬步,跟着对方的指示大步走去。 今日他的礼服,是一款手工定制的白色燕尾服,搭配着浅灰色的内搭,衬的他整个人更加身姿挺拔,浑身都透露出一股矜贵之气。 纵使闻家人再怎么对待他,在如此奢华迷眼的名利场中长大的孩子,气质也定然是不会差的。 等到梳妆换装完毕,也到了宾客入场的时间了。 看着他站在落地窗前,对着镜子整理领带,管家在一旁挂上了温润的笑容,既不疏离也不谄媚,儒雅恭敬地为他介绍着今晚晚宴的来宾。 “白少爷,今日的慈善晚宴主要是针对灾后儿童收留的,城中几个有名有势的家族都会来。也包括······宋家和阮家。” 闻叙白的动作一顿,眸中流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阮家会来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虽然当初因为阮清的事情,阮闻两家的关系一度陷入低谷,但到底明面上没有争执,不好真的闹的太僵。 而宋家······ 闻家第一位夫人,闻叙远的母亲,同样也是宋家长女的——宋语心。 而她的死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为免面子上不好看,闻家并没有大肆宣扬宋语心真正的死因。可虽然外界不清楚,但圈子内却是无人不知。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纵使闻庭屹再怎么压住消息,也难免会有风声走漏。 当年的宋家夫妇得知消息,一度气到冲上门来要讨说法,还执意要将亲外孙给带走,甚至扬言要开新闻发布会,曝光闻庭屹的真面目。 可首先不说有没有证据,就是证据充足,他们两个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家,又怎么会斗的过当时正值壮年,又是权场新贵的闻庭屹? 最终只得以宋老爷子被气到中风住院收场。 闻叙白正沉思着,楼下,却已然传来了汽车鸣笛之声。 “三少爷,我们该下去了。” “好。” 闻叙白点了点头,最后确保妆容无误,就下了楼去。 因为是慈善晚宴,宴会布置不宜过度奢华,便没有选择“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而选择了户外形式。 女士们的裙摆摇曳过的地面,裁剪地恰到好处的高定礼服,露肩鱼尾裙勾勒出曼妙曲线,一举一动尽显优雅。 第27章 男士们则多是深色定制西装,意大利羊绒面料挺括服帖,领针的样式暗藏巧思,正推杯换盏间,佯装闲聊。 白色餐桌上布满琳琅满目的精致点心,却极少有人去取,毕竟这样的场景之中,吃饭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件事,而重要的······ 托着满盘香槟的侍者走过,闻叙白随手拿起一杯,缓缓步入了社交场中。 他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可十八年来参加过那么多名利聚会,他也是练出了一副虚与委蛇的虚假面貌。 以他所谓“养子”的身份,本并没有多少人屑于与他多打交道,大多只是因着从小受到的良好教养,礼貌问候几句就好,他也不愿与这些人过度纠缠,乐得自在。 可偏偏今日是慈善晚会,晚会主题还与“儿童”有关,那他这个闻庭屹活生生的“功勋牌”,自然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了起来。 外面就是媒体,会场中也不知道有没有精心伪装后偷溜进来的狗仔,闻叙白看着眼前一张张戴着虚假笑面,好像多关心他几句,就能彰显出自己有多么善心,然后在大众面前搏一波好感一样的脸面······ 他也挂上浅浅的笑意,一一举杯回应,从善如流地浅谈寒暄,顺便也帮闻庭屹说几句好话。 等到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的宾客之后,闻叙白才口干舌燥地浅抿了一口香槟,然后将空杯放下,眼神锐利地扫向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应侍生。 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从他开始应付那帮“麻烦”开始,就一直在一旁晃荡。 那人原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赶紧低下头,快步离开了。 “他的任务完成了,应该去跟闻庭屹汇报了吧。” 一个温和中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甫一回神,闻叙白面前就出现了另一杯完整的香槟。 浅金色的酒面微微摇晃,倒映着微光,而透明的玻璃杯中,映出了一个男人带着笑意的脸。 闻叙白有点诧异:“你是······?” 男人看出他的疑惑,浅笑着将香槟往他面前递了递,笑道:“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在很久以前······我们是见过的······” 闻叙白闻言一愣,看着眼前儒雅高挑,长相有些面熟的男人,微蹙起了眉。 他很认真的在脑海搜寻了一遍,却是最终无果。 富人中,同性恋的比例不在少数。 想着对方刚才那番浑然像是老土“搭讪语”的话,闻叙白自然而然的想到此处,以为面前这人又是对他有所企图的恶心家伙,正准备拒绝,可还未等他开口,那人便率先出了声。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阮行。” 阮行?! 阮清的哥哥,也是如今阮家的当家人。 闻叙白的眼睛骤然睁大,震惊地看向面前人。 眼前男子保养极好,皮肤紧致,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却不凌厉,嘴唇线条舒展,嘴角带着笑意。穿着一身私人定制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任他怎么看,也绝对不像是一个已经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老男人。 也是就在此时,闻叙白恍然反应过来,刚才对方说的:“他们在很久之前见过”,是什么意思了。 十八年前,在阮清的葬礼上。 男人看出了他的震惊,眸中笑意更甚,举了举手中的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更靠近他几分,笑道:“怎么样,闻三少,肯不肯赏脸喝一杯?” 男人的声音沉稳,不疾不徐,带着些沉淀后的磁性,无端让人信服。温润的水光,从他那一双清亮深邃的眼眸中射出来。 闻叙白头脑嗡嗡,不知怎么的,就下意识接过了那杯酒。 刚准备下肚,却忽听另一道略显清俏的声音传了过来,伴随着脚步“哒哒”声,由远及近。 还不等闻叙白反应过来,就见一抹白色身影迅速挤进了他们之间,来人一把抱住了面前人的手臂,撒起娇来: “爸,你怎么在这啊?!我找你好久了!你看见远哥了没?” 第25章 名片 来者像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生得一副干净透亮的模样,小小的鹅蛋脸,皮肤白皙中透着一点粉嫩。鼻子小巧挺翘,被晚风吹的微微发红。嘴唇轮廓很软,唇色是鲜嫩的桃粉色,说话时,不经意间露出底下藏着的小虎牙······ 少年的小鹿眼中蒙着一层因着急而浮起的水光,看向闻叙白时,亮晶晶的眼睛一愣,流露出几分疑惑。 “你是谁?”少年眨了眨眼睛,“也是闻家的客人吗?” “小云!”阮行沉声呵斥,将少年吓了一跳,“不得无礼!这是闻家的三少爷。” 说完,又不好意思地对着闻叙白颌首道:“抱歉,这是我的儿子阮云,一向被家里宠坏了,有点不懂规矩。” 他高大身形微微俯下,嘴上说着道歉语,眸中却没有真的流露出抱歉。 闻叙白也不在乎,同样微一颌首,淡淡回应道:“没事,吓到小少爷了,反倒是我应该道歉。” 说话间,那少年水汪汪的眼睛疯狂在闻叙白身上打转,等到闻叙白察觉目光,与他对视,他才尴尬的轻咳一声,问道:“你也是远哥的弟弟?” 远哥? 在场能被称呼为“远哥”的人,应该只有闻叙远了吧? 闻叙白不清楚面前的少年与闻叙远是什么关系,便只是礼貌点头,“是的。” “三少爷······?”少年闻言,纤指点了点下巴,似是在思考什么,半晌,才似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我姑姑那个······诶不对不对,你就是我前姑父那个养子?” “前姑父”这个称呼,不知道闻庭屹听到了会作何感想······ “小云!”阮行再次低声呵斥道。 “干嘛······我又没说错······”男孩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却最终还是妥协道:“好嘛好嘛,我不说了就是了······” 下一秒,他刚刚黯淡的眼神又瞬间亮了起来,对着闻叙白伸手道:“你好,我叫阮云,应该······算是你的表哥!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你顶了我姑姑儿子的位置,应该勉强也算吧。”说罢,男孩又补充道:“我跟远哥是······朋友!” 看着男孩月牙般的笑容,脸侧梨涡更显甜美,闻叙白是真的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无比稚嫩天真的少年,竟能跟一向以严肃著称的闻叙远成为朋友,看起来交情还不错。 却也不好失了礼数,闻叙白伸手搭上对方的手,浅笑回应道:“你好,我叫闻叙白。” “诶,你知道远哥在哪吗?我找他好久了!”甫一松手,阮云就迫不及待问道。 闻叙白诚实地摇了摇头。 从他今天回到闻家开始,就从来没见过闻叙远。 话音刚落,就肉眼可见对方的神情黯淡了下来,满脸难掩的失望。 “急什么,这宴场就这么大点,知道人在这里,还怕找不到吗?”阮行有点不满自己儿子上赶着“倒贴”的样子,眉头轻皱,“等一会儿宴会正式开始,他自然会出现的。” “也是······”阮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显然是同意了对方的说法,可刚安静下来片刻,就再次变了脸色。 “不行,我还是得去找找他!”阮云一跺脚,皮鞋砸在石板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说罢,也不等阮行回应,他就立马放开了阮行的手臂,转身快步向远处人群中走去,边走还不忘对他俩招招手,“我走啦,爸,你别喝太多酒听到没!” 阮行面色更黑了,眸光中流露出点无奈的神色,却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阮云这才放下心来,一头扎进了跳舞的人群之中。 闻叙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行则再次碰了碰他的酒杯,笑道:“抱歉,我这儿子有些任性,让你见笑了。这杯,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闻叙白刚想出声拒绝,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对方头一仰,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一杯酒已经下肚了。 全然忘了刚才还答应自己儿子的:不会多喝酒。 闻叙白:“······” 论辈分,对方是长辈,哪有长辈在小辈面前“罚酒”的道理?礼数不能失。 于是他也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可惜酒太烈了,他甫一入口,没做足准备,被猛地一呛,忍不住捂着嘴轻咳起来! “咳咳······咳······” 咳的太用力,眼前也蒙上了一层水雾,视线变的有些模糊不清。 一只有力的大手覆上他的背部,不重不急,轻拍片刻,他胸腔中的烈酒灼烧感终于好了不少。 费力直起身来,却瞧见阮行似笑非笑的眼神。 闻叙白:“?” 阮行浅笑问他:“好些了吗?” 闻叙白默默点了点头。 他猜不透眼前这个男人想要干嘛。 第28章 既然想不通,那就直接开门见山。 “阮先生,你特意来找到我,不会真的只是单纯为了找我闲聊吧?”闻叙白平静道。 闻言,男人笑意更甚。 正当闻叙白疑惑不解之际,阮行却突然一个侧步欺身上来,吓的闻叙白立刻向后退去,可还未退几步,便被身后的台子拦住了去路。 闻叙白心中一惊,刚想抬手推开面前人,却瞧见男人身后一抹鬼鬼祟祟的黑影,猛地反应过来。 见他不再挣扎了,阮行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低声玩味道:“很聪明。” 一语双关。 闻叙白平复下起伏的心情,知道对方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转而向男人所在的方向移了一步,借助男人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他的口型。 同样低声道:“有话直说。” 冷冰冰不带丝毫感情的一句话。 阮行见被戳穿,眼中玩味更甚,“看来······闻庭屹的眼光确实不错。” 闻叙白:“?” “想知道张绣是谁杀的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此刻却如同惊雷一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闻叙白猛地看向面前人,低声质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那就看······你能给什么······”阮行歪过头看他,眸中映照出他身后舞蹈的人群。 闻叙白猛地回过头去,在人群中一一用视线搜索,只是人实在是太多了,影影幢幢,不一会,就眼花缭乱起来······ 闻叙白咬住下唇,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心口也隐隐发慌起来。 是谁? 是谁? 那人就在宴场中,是谁? 正焦急之际,却忽有一双大手拍了拍他的肩。 一转头,对上阮行深不见底的眼神,刚欲开口,却见他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片刻后,宴场中央,就响起了巨大的“聚集铃”的声音。 宴场中聊天的、喝酒的、跳舞的人群,霎时全部安静了下来。 铃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清脆了不少,随即,一首舒缓悦耳的钢琴曲,便缓缓顺着不远处的高台上流淌了出来······ 这是晚宴即将正式开始的标志。 人群慢慢开始攒动,身着各色华服礼裙的男女们,缓缓提着裙摆向高台挪动。 “晚宴开始了。”阮行放开了他,转而做出一个绅士礼,伸出的手掌却不是为了邀请“伴侣”,而是,递给他一张名片。 见闻叙白接过后,便道:“失陪。”随即不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转身就直接大步离开,唯余一脸黑线的闻叙白在原地。 指尖的卡片质感滑溜溜的,闻叙白忍不住一点点收紧手指,将那张卡片揉的褶皱无比。 半晌,他才猛然抬头看向天边,黑夜笼罩大地,隐隐似有下雨的预兆。 低头压下眼底闪烁的情绪,闻叙白将那张卡片放进西服口袋中,随即也若无其事地向高台处走去。 嘉宾各自落座,井井有条。 而闻叙白作为所谓的“主人”,则在一边浅笑回应着来宾的问候,偶尔也为找不到座位的来宾指引方向。 寒暄中甫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正襟危坐的闻叙远。 深黑色西服与他庄严肃穆的表情相契合,连带着周遭的气氛都压抑了不少。 只此一眼,闻叙白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说,闻叙远是最像闻庭屹的儿子了。 同样不怒自威的气质,同样暴躁易怒的性子,还有同样傲慢冰冷、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让人见之生畏。 空旷的场地之中,却只坐着两个人,人人路过闻叙远都是冒出一身冷汗,礼貌问候后,就赶紧避而远之,生怕惹着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少爷。 可偏偏唯独一个人,全然似未看到一般,不停在那人耳边叽叽喳喳,说的不亦乐乎。 是阮云。 隔着这个距离,闻叙白只能看见对方的嘴不停张张合合,却听不清具体是在说什么。 两人挨得极近,几乎似要挨在一起。 阮云似是特别兴奋,水灵灵的小鹿眼比之刚才要亮了不知多少倍,眼中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拉着闻叙远的手,全然不顾对方的沉默,一直在滔滔不绝。 而闻叙远面上似有些不耐烦,却到底没有出声打断,只是闭着眼,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阮云也不在乎这些,看到四周传来的异样眼光,也完全浑若未觉。 第26章 晚宴 闻叙白收回目光,继续往台上走去。 远远抬头,便与台上弹琴的闻叙适视线相撞。 闻叙适向他微笑着颌首点头,修长润泽的手上却动作不停,镜片上反射着舞台上的灯光,有些晃眼。 闻叙白赶紧加快了脚步,冲向后台。 正巧一曲结束,闻叙适鞠躬下台。 看见他,嘴角笑意更甚:“回来啦。” 闻叙白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二哥,我刚刚······遇到一个熟人,聊的太入迷了,一时忘了时间······” 今天开场的钢琴演奏,本来应该是他来的。 “没关系,兄弟间本来就应当互帮互助。” 说着,侍者递来闻叙适原本的西服外套,闻叙适则将身上的白色外套脱下,转而穿上了自己的蓝黑外套。 “多交朋友是好事情,不用太过自责······”闻叙适边系扣子边道。 可看他的表情,闻叙白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失落。 闻叙白不明所以,想要询问,却被闻叙适打断了。 “快上台吧,别让宾客等急了。” “哥······” 说着,闻叙适就似没有听到他的呼喊一般,轻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径直去了台下座宾席。 闻叙白满腹疑问,知道闻叙适今天肯定有什么不对劲,可皱眉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见下首曲目的时间已经到了,便只能暂时将杂乱的思绪收回,理了理衣服上台了。 最后一首曲目,是选自肖邦《降b小调第二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人们也常通俗地称呼为《葬礼进行曲》。 这首曲子,是用来悼念在灾难中死去的亡灵的。 一曲终了,他鞠躬谢礼,却并没有下台。 今天,他是主角。 慈善晚宴最重要的节目,就是演讲与捐款。 媒体已经被全部放了进来,被保镖与红线拦在舞台之下,长枪大炮对准台上的众人,快门按下声不绝于耳。 闻叙白强忍住被刺眼闪光灯晃的酸痛的眼睛,尽量保持微笑与礼貌。 主持人与闻庭屹接连拉着他上台演讲,秦雅琳更是讲到一半潸然泪下,抱住闻叙白哽咽出声。 闻叙白强忍住犯呕的冲动,也熟练地挤出一滴泪来,抚慰似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真是感人的一出戏······ 不得不说,闻家人当真是与生俱来的演戏天赋,一番话感人肺腑,擦泪的样子,惹得台下不少媒体都偷偷抹起泪来,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幸而这场戏没有“出演”太久,等到在场宾客捐完款,闻庭屹到场宣布捐款数额之后,便算告一段落了。 大部分的媒体被“请”出会场,只余下寥寥几个主攻“豪门奇门密辛”的媒体记者,还未将摄像头收起。 按白天管家说的,闻庭屹还会当众宣布一件大事,不过已经与他无关了。 闻叙白闭了闭酸涩的眼睛走下台,忍不住揉了揉泛痛的脖颈。 到这一步,已经有很多嘉宾准备离场了。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在媒体面前搏一个镜头,顺便搏一波大众的同情才来的,至于闻庭屹说什么,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故而到最后,现场只剩下了几个与闻家关系密切的世家。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阮行。 阮家也在。 对方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对他抬了抬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闻叙白收回目光,颌首算作回应。 “怎么了?” 闻叙适在身后问道。 “没事。”他摇了摇头。 “走吧。” 接下来算是“家宴”,众人将移步到花园之中的露天餐厅,共用晚餐。 路上走到一半,闻叙白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花园的另一端,远远的,他就看见了一个佝偻的瘦弱背影。 那人满面皱纹,满头白发用发簪编起,身上布料也看的出价值不菲,却与满是青壮年的宴会显得格格不入。 是个面生的老太太。 老人满经风霜的手攥着拐杖,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不知是迷路了还是怎么,眼皮耷拉着的眼睛中满是无措。 闻叙白皱了皱眉,将今天所有受邀的嘉宾名字与长相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没有这位老太太的身影。 犹豫片刻,却还是快步几下上了前,小心握住老人颤抖的手,轻声道:“婆婆,您怎么一个人在这,您家人呢?” 第29章 那老婆婆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却是立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了闻叙白的袖子,浑浊的眼睛中射出期待的光芒。 “我我我······我找我轰己啊······” 她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口齿也有些不清,闻叙白听了半天没听懂,又问了几遍,谁料老太太有点着急了,就一直重复着:“轰己······轰己······我轰己啊······”几个字。 闻叙白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猜了好几个词都不对,好不容易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是您······孙子吗?” 老太太的眼睛瞬间亮了,抓住他袖口的手也瞬间收紧,拼命点头。 那应该是猜对了。 闻叙白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转而轻声问道:“那您孙子叫什么名字?我去帮您找找他。” 老太太颤颤微微的伸出手,“他叫······他叫······” 话还未出口,就被人打断了。 “怎么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听见这个声音,闻叙白下意识身体一僵。 果不其然,一回头,就看到了迎面大步走来的闻叙远。 男人眉头紧皱,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一看便知,不是对方主动来的,定是被人指使,烦的没办法,才出宴厅来找人的。 “大哥······”闻叙白刚想开口解释一下,谁料还未出声,身后那老太太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一把给他给推开了! 老太太似是激动,嘴里念叨着什么,却因着手上用力太大,竟不小心将拐杖给甩没了,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向前面扑去! 闻叙白一惊,想去扶已经来不及了。闻叙远却是比他更快一步,扶住了老太太的手臂。 他明显看见闻叙远的眼神一缩,似乎也被吓到了。 下一秒,那老太太却更加激动了起来,拉着闻叙远的手臂不可置信地哭腔出声。 这一次,闻叙白听清了,她喊的是:“小远······” 不光是闻叙白,就连一向果断的闻叙远也愣住了,深邃的眉骨皱成了一道“川”字,眼神冰冷,似乎下一秒就会把老太太给掀飞出去。 瘦弱矮小的老太太,在高大壮硕的闻叙远面前,俨然像只瘦小的老鹌鹑,却偏偏还要拼命往上面凑,情绪越来越激动,拽着闻叙远的手也越收越紧,甚至都在闻叙远的青筋暴起的手臂上留下了指痕。 “你认错人了。”闻叙远皱眉抽出手。 老太太却似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一边继续“小远······小远······”的叫着,一边伸手就开始在口袋里掏什么东西。 这老太太竟然能进来,就必然是有熟人在这。闻叙白正纠结要不要去叫安保寻人的时候,却忽听一道焦急浑厚的声音远远传来。 “妈!” 一个有些臃肿的西装男人快步跑来,停在两人面前,满头大汗。 “不······不好意思啊,这是我母亲,年纪大了认错人了。”说罢,还来不及喘两口气,男人看见自己母亲的举动,就赶紧边连声向二人道歉,边用力扒开老太太的手。 可谁也不知道,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竟不仅没松手,还将那男人给一把甩开了!伸起布满粗糙皱纹的手,就要往闻叙远的脸色摸去······ 闻叙远眉头紧了紧,本想要躲开的,可在看见那男人震惊眼光的时候,竟一下愣住了,任凭老人的手摸向了自己。 “你······你是小远?” 男人不可置信的指了指眼前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你······你真的是小远?”男人上前几步,忽然一把抱住了闻叙远,哭道,“我是舅舅,我是舅舅啊!你不认得我了?” 一胖一瘦,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的两人,像两个“树袋熊”一样,挂在闻叙远这棵又高又大的“树”上,显得有些滑稽和诡异。 闻叙远显然也傻了眼,竟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贯严肃的脸上流露出几分错愕。 闻叙白思考了一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难怪他明明听到有宋家的人来,却没有见到,原来在这呢。 只是他不明白,闻庭屹为什么要请一个老太太来? 这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老太太却哪管那么多还抱着闻叙远呢,老泪纵横,哭的话也说不清楚。 自从女儿宋语心死后,闻庭屹就再也不让她见自己的孙儿了。 “小远啊······小远······都长这么大了······这么高哦······” 老太太疼惜地一下又一下摸着闻叙远的脸,抓着自家孙儿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闻叙远明显身子晃了晃,似乎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自己的亲外婆。可看到老太太费力的伸手,他犹豫半晌,竟弯下了腰。 闻叙远一向是个不喜欢肢体接触的人。 闻叙白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有多么复杂,可这件事与他无关,为免惹祸上身,他只能是选择缄默不语,默默退后一步,把空间留给他们。 直到不知两人一起抱着闻叙远哭了多久,有侍者过来催促,说是老爷在找他们时,两人这才终于放开了手。 当听见“老爷”两个字的时候,他明显看见胖男人发了一下抖,随即就去拉自己母亲,边拉边劝道:“妈,好了好了,我们该走了,小远他们该吃饭了······见到了就好······见到了就好诶······” 说着,男人还擦了一把眼泪。 老太太却是恋恋不舍,半天都不愿意挪步子,硬是倔强的留在原地,看着闻叙远,似是生怕她一松手,对方就会不见一样。 眼看着胖男人额头的汗都留下来了,闻叙远犹豫了一会儿,沉声开口道:“呃······我······我过段时间再去看你们······” 他不擅长说这样的话,讲出的语调也是平平淡淡的,甚至还有些结巴,可老太太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喜讯一般,终于露出了笑容。 下一秒,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用手帕仔细包好的东西,放到了闻叙远的掌心。 闻叙远想推却,可他这样的人,就是既不会接受,也不会拒绝,便只得眼睁睁看着对方走远,也没能憋出一句话来。 直到看见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宴场的尽头,闻叙远才回过神来,脸上表情收起,瞬间又变成了那个严肃的“闻大少爷”。 路过闻叙白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锐利的视线划过他的眼睛,沉声道:“今天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说完,不等他的回应,转身就走。 没有商量,没有请求,这是命令。 闻叙白慢慢沉下目光,也望向那两人离去的方向,沉思片刻。 二十几年间都严令不让见的人,为什么现在却让了呢? 他不信宋老太太和那个男人会是偷偷溜进来的。 在闻家,闻庭屹就是天,没有他的默许,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闻叙白沉了沉目光,最终也转身向花园走去。 第27章 追问 不知是不是天公不作美,几人走到一半时,天空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好在雨势并不大,且闻家花园中有专门的挡雨设备,众人就没有迁移到室内去,继续在室外享用晚餐。 今天的主食是牛排,闻叙白慢慢拿刀叉将还泛着滋滋热气的牛肉划开,放入口中。 醇香软糯,入口即化。 可他却没有什么胃口。 对面的阮云正在疯狂给闻叙远夹菜,尽管对方并没有怎么吃,他还是乐此不疲。 一低头,盘子中却突然多出了一颗虾仁。 闻叙白:“?” 转头看向一旁的闻叙适,只见他淡淡做了个口型:“多吃点。” 沉默片刻,闻叙白把那颗软糯弹牙的虾仁给吃了。 很快,晚餐就进行到了尾声,而正题······才刚刚开始。 闻庭屹优雅地擦了擦嘴角,随即拾起一旁的拐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侍者搀扶着走到了餐桌旁的台子上,拍了拍台上的话筒。 电音伴随着敲打声,原本小声交谈的众人全部安静,几十道目光一齐聚到了台上老者的身上。 “欢迎各位莅临我们闻家的慈善晚宴,今天,在这里,我要跟大家宣布一个重要消息······” “我的儿子,闻氏集团大少爷——闻叙远,将与常氏集团大小姐常宁,于下个月初,举行订婚典礼。还望到时各位,能再来捧场······”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闻叙白也没想到,闻庭屹所谓的“大事”,竟然是宣布闻叙远的婚约。 可他明明记得,半月前闻庭屹与闻叙远提及此事时,两人还因意见不合吵了很大一架。 他与闻叙适对视一眼,对方眼中也是惊讶。 第30章 “远哥······”一道颤抖的声音伴随着惊雷在耳边响起。 闻叙白闻声望去,就见对面的阮云已经脸色苍白,纤细的手指用力抓着旁边闻叙远的袖子,指节都微微泛白。 一道白皙的闪电在男子身后出现,将男人水汪汪的眼神照的的更加明显,阮云望着身边人,似乎在期待他说些什么。 而此刻,雨势忽然加大,竟从刚才的绵绵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已经说完话的闻庭屹已经被侍者扶着走下了台,回到主座上时,看了闻叙远一眼,脸色没有任何表情。 可不知道是不是闻叙白的错觉,他总觉闻庭屹的那道眼光之中,似乎带了一抹警告的意味。 已有侍从前来询问,要不要换到室内去,闻庭屹点了点头,眸光仍是阴沉。 闻叙白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说实话,以闻叙远与闻庭屹这对父子非要对着干的性格来看,平常只要撞见,哪怕是意见统一的事情,都要绞尽脑汁找茬吵一架,更何况是如今这桩意见完全大相径庭的婚约? 他很怕闻叙远会当众与闻庭屹吵起来。 这里毕竟还有那么多外人······ 可意料之外的,今天的闻叙远却只是一直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旁边的阮云却是急了,慌张摇了摇闻叙远的手臂,低声道:“远哥,你说句话呀······你······你不是不喜欢那个常家小姐吗?你说句······远······远哥?!” 闻叙远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掀开了阮云的手臂,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入了雨中。 “远哥!”阮云失声叫道。眼见着男人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急的眼睛都红了,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的礼数都忘了,一把跳下椅子,连忙快步追过去。 “呵。”阮行轻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眼中冷意瘆瘆,“看来今天这顿饭······是没法吃了。” 说着,男人就起了身,连身子都没有任何倾斜,只是略微一颌首对着在场道:“各位,告辞了。”唯独略过了闻庭屹。 “阮行。”一道沉闷的声音传来,叫住了男人离开的脚步。 “管好你的儿子。”闻庭屹冷声道。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说完,阮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花园们。 “这······这······”常老爷看着这争锋相对的架势也是傻了眼,他本以为闻庭屹已经没有跟他结亲的意思了的。 而常小姐也是一直低着头,漂亮的脸色流露出一丝无措。 毕竟是被自己所谓的“未婚夫”下了面子,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闻爷······小远他······”常老爷刚一开口,就被闻庭屹抬手打断了。 闻庭屹的脸色沉沉,显然心情也不好到了极点,阴鸷的眼神扫向旁边的闻叙白,冷声道:“小白······” 闻叙白立马心领神会,纵使不愿,还是立马站起身来鞠了一躬,恭敬道:“知道了,父亲。” 余光瞥见闻叙适担忧的眼神,他勉强勾起一抹笑意,示意对方别担心,随即便起身,随手拿过侍从递来的伞,顺着闻叙远离开的方式追去。 一路问了几个侍者,得到闻叙远和阮云两人大致的位置,闻叙白匆忙地在后院中寻找。 甫一踏入另一处经久未修的花园,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尖叫声。 “远哥!” 阮云的声音在颤抖。 闻叙白眼神一凝,捕捉到黑暗中隐隐约约的两个身影,迅速闪身到一旁巨大的树丛后。 “远哥······远哥你别这样,你说句话呀!你······” 阮云拽着男人的手臂,艰难跟上男人的步伐。 话音未落,男人却猛地挥手,一把将他给甩到了地上! “远哥······”阮云不可置信的抬头,雨水扑打在脸上,膝盖和手肘处传来的疼痛感无比清晰,可当看到男人再度准备抬步时,他却一下子就慌了,什么脸面也顾不上了,冲上去,一把抱住男人的大腿! 雨水之中,阮云脸上的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嘴唇已经完全褪去了血色,满面惊恐。 而站着的男人渐渐握紧了拳头,似是终于忍无可忍一般,俯身一把把地上之人给拽了起来,猛地往空旷之处一扔,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尽是血丝。 跌落之声伴随着草地雨水被溅起之声,男人低吼道: “你想听我说什么?听我说我不会跟那个常小姐结婚?听我说我不爱他,爱的是你?!阮云,你太自作多情了!” 闻叙远此刻的双眼布满阴霾,原本帅气硬朗的脸庞,此刻在寒色月光下,却如同厉鬼一般,浑身渗满戾气。 阮云从未见过这样的闻叙远,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一丁点血色都没了,听到最后一句话浑身一震,颤颤微微的伸手,却被男人偏腿躲过。 “远哥······远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眼泪越来越多,阮云的拼命想要解释,脑子却如同锈住了一般,怎么也转动不了分毫······ 闻叙白闻言也是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闻叙远······竟然会是个同性恋? 阮云着急的声音都开始结巴,可不等他开口,闻叙远却是率先出了声。 声音冰冷无情,每一个字都如同厉刃一般,狠狠扎进阮云的心里。 “阮云。” 被叫到名字的人懵然抬头,看着对方的脸一点点靠近,漂亮的眸中闪过一丝期冀。 下一秒,这一抹期冀就被完全打散! “你真的以为,我会娶一个男人?我和你······不过是玩玩罢了。” 男人粗大的手握着自己的下巴,骨头生疼,却不及心里的痛。 阮云立刻面如死灰,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可偏偏对方还捏着自己的下巴,逼迫自己动弹不得。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同珠子一般颗颗滴落。 “可是我爱你啊······远哥······”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对方的耳中,闻叙白很想看看闻叙远是什么表情,只可惜夜色实在太黑,闻叙远的脸被隐藏在了夜色之中。 “回去吧。” 冷冰冰的三个字从上方而来,男人猛地松开了手,不顾他的阻拦,走向了出口。 “远哥!远哥!” 撕心裂肺的呼喊传来,闻叙白刚才得知消息的余震中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躲藏了,甫一动作,就被正好迎面走来的闻叙远发现! 闻叙白:“!” 下一秒,拳头带着劲风席卷而来,闻叙白直接被打的跌倒在地,连同手上的雨伞也被打落在地 剧痛的灼烧感与雨水的刺凉感同时从左脸袭来,闻叙白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还未回过神来,闻叙远的皮鞋就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闻叙远面色阴沉无比,一把掀起他的衣领,将他猛地压到一旁的树干上,沉声道:“那个老东西派你来的?” 视线模糊中,他看见闻叙远的眼中闪着愤怒的火光,只一眼便明白,对方这是把对闻庭屹的怒火洒在了自己身上。 穿过男人的面庞,他看见了已经被吓的愣在原地的阮云。 沉默片刻,他强忍住疼痛,迎着沉重的雨水对上面前人的眼神道:“父亲在找你······” “找我?”闻叙远冷笑一声,攥着自己的手更用力几分,余光不经意间瞥向身后人,又转而看回他,冷声道:“都听见了?” 明白对方是在问刚才他与阮云纠缠一事,闻叙白自知解释不清,便干脆缄声默认。 正僵持之际,却听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迅速靠近,下一秒,另一只修长分明的手,就盖在了闻叙远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闻叙适远远看见就被吓出了魂,一手撑着伞,一手拉住掐住闻叙白脖子的人,慌张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小白!” “呵,”闻叙远却只是看着他冷笑一声,手上力道丝毫未松,随即沉声,在闻叙白耳边一字一句道:“回去告诉那个老东西,他不是想让我娶那个常小姐吗?行,如他所愿。”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眸中的狠毒意味也更甚,带着些咬牙切齿。 说罢,终于松开了闻叙白。 闻叙白猛地脱了力,在闻叙适的搀扶下,捂着脖子大咳起来。 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闻叙远冰冷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量了片刻,随即嗤笑道:“走狗。” 声音越来越远。 “小白,快,我看看!怎么样了。”闻叙适焦急道。 “咳······咳咳咳······”闻叙白默默收回目光,感受到背后轻拍他背的大手,闻叙白强勾出一抹笑意,轻声道:“我没事。” 另有仆人赶来,扶起了地上失魂落魄的阮云,他双目空洞无神,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所跪之处还氤氲出几抹红褐色,白色西服裤上,膝盖的地方已然红了一大片。 第31章 路过闻叙白两人时,他缓缓移头看了闻叙白一眼,眸光闪烁,却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由着下属把他扶走了。 闻叙白的衣服也湿透了,身上还沾着跌倒时碰到的泥土。 闻叙适一向温和的眉头在此刻皱起,看见他肿起的嘴角更是眼神一暗。 “二哥······”闻叙白忽然开口。 闻叙适一愣,回过神来,轻声回应:“怎么了?” “我想离开闻家······” 滂沱大雨之中,闻叙白的眼神闪着微光。 第28章 生病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淋了雨的原因,闻叙白第二天就发烧了。 头昏脑胀,浑身也酸疼无力,闻叙白只觉什么都不想想,也什么都不想干,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就连身上盖的被子也觉有千斤重。 迷迷糊糊间,他似觉有些热了,就随手将被子往旁边一扔。 不一会儿,又觉有些冷了,便又伸手拽了回来。 再过一会儿,又觉有些热了······ 就这么循环往复,将自己折腾出了一身汗。 此时本就是夏天,身上更觉粘腻无比。 闻叙白:“······” 无奈,最终“洁癖”还是胜过了病痛,闻叙白强撑着身子爬起来,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本来没想洗头的,可他脑子混沌无,竟忘了还要调水温,甫一开水,就被冷水浇了个满头。 闻叙白:“······” 行吧。闻叙白无力地闭上眼,任水流浸透他的额发。 洗完澡,身上清爽了许多,可脑子却更发昏了,刚走出浴室,眼前就一黑。好在他下意识抓住了门框,这才没有仰面摔到地上。 眼前场景阵阵摇晃,头脑中嗡鸣作响,闻叙白想:他可能有点低血糖了。 想起刚才低着头洗头发的样子,他忽然有点后悔。 但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这样了。 闻叙白摇了摇头,强行唤回点精神,决定慢慢走回床上躺着。 谁料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了响亮的敲门声。 “咚咚咚——” 闻叙白有些疑惑,这个时间,谁会来找他? 对面静默了片刻,可能是见没有人来开门,以为他没听见,就又用力敲了几下。 “咚咚咚——” 还是没人回应。 “咚咚——” “干嘛?” 第三次,闻叙白终于出现在了门口,头脑耷拉在门框上,抬眼看到来人时,愣了半晌。 眼前的齐最正维持着敲门的姿势,看见他,连忙咧出了一口大白牙。 “你在家呀,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闻叙白强忍脑海刺痛,晕晕乎乎道:“齐最?你怎么会在这?” 闻叙白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脚下无比虚浮,不像是踩在坚实的地板上,反倒像是踩在一片云朵之上,眼前人影像条“海草”般扭曲起来,男人的脸庞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他摸了摸眼睛,确保自己没有看错,闻叙白这才猛地想起来,他现在在槐花巷,不在闻家。 那天晚宴过后,闻叙白不想回闻家感受“火药味”,也不想面对闻叙远和闻庭屹,路上就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自己开车回了槐花巷······ 意识稍微清醒一点,他看见齐最对他摇了摇手中深褐色的塑料瓶子,笑道:“来借点酱油。” “在厨房里,自己倒。”那酱油还是上回他请齐最吃饭时,一起去楼下菜市场买的,虽然最后,还是齐最做的饭······ 闻叙白实在太晕了,扔下一句话,转身就往房间走去。 背后的齐最绕进厨房,拿起那瓶从他上回走时就还剩大半瓶的酱油,震惊道:“这酱油······你平常都没用过啊?” “嗯。”闻叙白低应一声,“你要送你了。” 他本来也不怎么做饭。 齐最这才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连忙放下手中的瓶子走了出来,看见走路摇摇晃晃险些摔倒的闻叙白,连忙一把撑住了他的肩膀,担心道: “你怎么了,生病了?” 说着,齐最就准备去摸闻叙白的额头,却在半空中被对方躲了过去。 齐最:“?” 闻叙白皱眉:“你别拿刚碰过酱油瓶子的手摸我头。” 他清楚看见对方的嘴角抽了抽。 齐最无奈一点头道:“行。”然后迅速去洗手间里洗了个手,临走时,注意到满地的水渍,还有闻叙白尚且滴着水珠的头发,震惊道:“生病你还洗头???” “等下,你嘴角的淤青是哪来的???”齐最猛然望向他。 “我自己撞的……”闻叙白捂着头道。 “自己撞能撞成这样???” 齐最有点犯恼,还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可当他看见闻叙白正歪着头,湿漉漉还泛着红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已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脑子已经完全“罢工”了时,到嘴边的话却蓦然咽了过去。 齐最赶紧扶着他坐回床边,一把将床上被子拉过来盖到他身上,然后从闻叙白杂乱的物品堆中,艰难地翻出吹风机来。 插好电,顺便摸了一把他的额头。当碰到那烫手的温度时,齐最猛地双眼睁大,问他:“这么烫?你烧了多久了?” 闻叙白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量过体温了吗?”齐最着急道。 “没有······”闻叙白又摇了摇头,整个身子已经虚弱地靠到了床头,双眼紧闭,似乎累极了。 “睡一觉就好了······”他下意识喃喃道。 原本还想再问问有没有体温计的齐最,瞬间收了声。 “你······你先别睡,先把头发吹干,不然明天醒来会头疼的。 闻叙白没理他 齐最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掰过闻叙白的头,让他小心靠在自己肩上,借着这个角度,轻轻给他吹头发。 可纵使对方动作再怎么轻柔,吹风机的噪音却还是难免让“病患”感到烦躁。 闻叙白有些不耐烦地拧了拧身子,险些将头发卡进吹风机里,吓地齐最赶紧将东西拿远,惊出一身冷汗来! “唉唉唉,你别乱动啊!”齐最吓道。 见闻叙白还是紧皱着眉,不知道到底睡着没有,齐最轻声叫道:“陈澈,陈澈?” 对方没有反应。 “乖,先吹完头发再睡觉,不然你会着凉的。”齐最轻声哄到。 闻叙白依旧闭着眼,却是没有再乱动了。 看着平常充满“刺”的人,此时却如此乖顺的“任他摆布”,不知为何,齐最竟忽觉心中有些痒痒的,似乎心中的某个地方被不经意间触动,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变的更轻柔起来······ 齐最的眼神忽然有点暗,视线扫过他光洁白皙的下巴、薄如蝉翼的嘴唇、高挺俊秀的鼻梁,然后停留在他紧闭的双眼上······ 闻叙白的头发有点长,快遮到眼睛了。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齐最忽觉有点懊恼。 脑海中忽地闪过闻叙白刚才蒙着水汽的眼神,茫然的······可怜的······脆弱的······ 齐最竟忽觉有些气血上涌,下意识地想去触摸闻叙白的脸颊······ 从他第一次见到闻叙白时,他就感受到了,对方坚硬躯壳之下,藏着的脆弱的心······ “陈澈······?” 他轻轻呢喃着,距离越来越近······ 下一秒,手指不小心碰到吹风机的排风口,发出尖锐的卡壳声! 齐最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一把拔掉了墙上的插头! 看着闻叙白没有被吵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将人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齐最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床上的人皱着眉头,似乎睡的极不安稳,不舒服地哼唧了几声,就想把身上的被子扔开。 “唉,不动不动。”齐最连忙按住了他的手,半个人环在他身上。 当真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就连两人的呼吸都能明显感受到。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闻叙白喷洒的气息带着灼烫的热气,比平常要急促不少,眉头也因为难受而皱的更紧了。 齐最忍不住伸出手去,带着微微薄茧的手抚上额头,将对方的额头轻轻抚平,可没过多久,就再次皱起。 “在做什么梦呢?”齐最喃喃道。 他忽然很想要看一看闻叙白的梦境,想知道他因什么而开心,因什么而生气,又因什么······而烦恼? 他忽然很想知道闻叙白的一切,想要更靠近他一点······ 更想要知道······他的梦境里,会不会有他? “陈澈······”他喃喃着,突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能让对方梦到自己的办法,就是不停在对方耳边默念自己的名字。 “陈······噢不对,齐最,齐最,齐最······” 第32章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分明以前都对这种东西不屑一顾的,甚至还要摇摇头,给身边相信了的大爷大妈们洗脑科普,说这都是骗人的,可如今······ “齐最,齐最,齐······” “齐最······”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个方法奏了效,闻叙白竟真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齐最:“!!!” 虽然声音几不可闻,但他还是听见了。 慌忙凑近,他想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闻叙白细眉微蹙,有点不舒服地磨蹭了下枕头,带着点鼻音闷闷道:“齐最······傻子······” 齐最:“······” 得。 被浇了一盆冷水的“傻子”终于清醒了,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沉默半晌,齐最这才想起还得给闻叙白量体温,赶紧去找体温计去了。 而沉在睡梦之中的闻叙白,却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只觉浑身燥热无比,却有一个大笼子把他给罩着······ 他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仿佛坠入了一片火海,要将他焚烧殆尽······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到有蚊子在耳边徘徊,“嗡嗡嗡······”的声音,吵的他烦躁无比,好不容易挣脱了束缚,猛地一拳头猛砸过去,将隐隐绰绰的梦境砸个稀巴烂! 再后来,闻叙白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是谁? 是谁? 是谁? 火势逐渐蔓延上全身,他被灼热的温度烫的不能自己,双目惊恐的跌坐在地,一抬眼,终于看清了火势的来源······ 车祸现场,火光接天,满地狼藉血迹,惨不忍睹,他的父母站在火势中央,不停向他招手······ “阿澈······爸爸妈妈要走了······你个人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依偎在丈夫怀中的女人笑容温和甜蜜。 “不!不要!!!”他下意识向火海中跑去! “不!爸,妈,别走!” 世界都仿佛开始动荡,周围的环境不断闪烁,窒息感一点点蔓延上心头,耳边风声呼啸,却最终归于平静,闻叙白拼命按住喉咙,无法喘息。 慌乱间,有人拉住了他的手,他一回头,穿着背心衫和短裤的男人对着他笑道:“陈澈。” “齐最?”他怔住。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震惊道:“齐最,你怎么在这?” 可男人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不······你不是陈澈。” “什么?”闻叙白脑子有点发懵。 男人宽大的手却蓦然按住了他的肩,一把将他推到地上,指着他怒喝道:“你不是陈澈,你是闻叙白!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闻叙白整个人如同血液倒流,手脚冰凉无比,寒意直冲眉心,他慌张着想要解释:“不,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可男人却一下捂住了耳朵,猛地转身向黑暗中跑去! 黑暗之中,还残留着男人的怒吼声:“骗子!大骗子!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齐最!”闻叙白拼命去追,却怎么也赶不上男人的步伐,“不,别走,不要走!!!” 第29章 照顾 “不要走!!!” 闻叙白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将床边坐着的人吓了一大跳! “我不走我不走!”齐最满脸震惊地看着突然从床上弹起来的人,伸手扶住他摇晃的身子。 “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见闻叙白双目惊恐,齐最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张出五个手指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陈澈,陈澈,你听的见我说话吗?”见对方只是发着呆,迟迟不回应,齐最有点慌了。 不会烧傻了吧? 刚准备去拿体温计,再给对方量个体温,谁料他屁股刚一离开创面,就被人猛地拽住肩膀按了回来! 齐最心下一惊,没有防备,直接脚下一滑摔了回去! 当头砸在对方肩头,脖子上环来一双温热的手臂时,齐最双眼蓦地睁大! “别走······” 闻叙白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后脖颈处,惹得他忍不住浑身一阵颤抖,闻叙白因在病中而有些沙哑的嗓音,更是浇的齐最忍不住心中一软。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齐最怕压到闻叙白,还特意腿上用了点力,控制住了身形。 可现在······ “咳······” 齐最耳朵已经红了,忍住狂跳的心脏,将一条腿屈膝跪在床上,让手上的力气轻松一些,转而由撑在床上的姿势,抬到了半空。 双手悬在闻叙白背后,他思考许久,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解释道:“我去给你拿体温计,看看烧退了没······” 话音未落,脖子上的手臂就更紧了一圈。 “别走。” 重复的一句话。 本就是夏日,闻叙白穿着的睡衣也轻薄,裸露的手臂与光裸的脖子相触,肉感相触,齐最只觉一下子气血上涌,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 “陈澈······你······是做噩梦了吗?”艰难咽下一口唾沫,齐最耐心安抚道。 “嗯······”半晌,对面才传来一声急不可察的鼻音。 “梦到什么了?”他轻声问道。 这一次,对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良久的沉默。 不想说便不说吧,齐最想。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维持这样的姿势,一直抱着闻叙白。 过了许久,却听闻叙白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差点蹭的齐最又有点心猿意马,闻叙白低声在他耳边道:“我梦到我父母了······” “啊?”齐最有些诧异,他从来没听闻叙白讲过他父母的事情。 想了想,还是问道:“他们······怎么了?” 话应刚落,齐最就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 “他们车祸去世了······在我六岁的时候······” 闻言,齐最瞬间愕然,他是真的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上次闻叙白跟他说父母都不在了,他还以为是病逝啥的。 “那你哥······”他下意识问道,说到一半却立马噤住声。 一出从小父母双亡,与哥哥相依为命的年度狗血大戏忽然在他的脑海中上演······ 犹豫半晌,齐最疼惜地拍了拍闻叙白的背,觉得还是先安抚对方的情绪比较重要,于是话到半路转了个弯,安慰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那只是个梦······” 等怀中人的身子平静了一些,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小时候······是跟亲戚或者老一辈一起生活的吗?” 说到这,闻叙白垂下眼眸,停顿半晌,忽而推开齐最的手臂,从他怀中坐了起来。 “怎么了?”齐最还未反应过来,萦绕在鼻尖的清香就忽然消失了。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他的额头。 齐最:“?” 闻叙白皱眉看着他不知何时涨红的脸道:“你也发烧了?脸怎么也这么红?” 他睡了一觉,不适感已经好了很多了,现在除了喉咙和头还有点胀痛,身上还有些无力以外,已经不像昨天那般昏沉了。 此时一抬头看到齐最满脸通红的样子,自然而然就以为他是不是也生病了? 齐最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下他的手,然后在闻叙白莫名其妙的眼神当中,解释道:“咳,可能······可能是房间里太热了······” 江城的夏天确实热,这话倒也说的过去。 闻叙白蹙眉看向墙上上回被齐最修好的空调,忽而探身拿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准备把温度调低一点。 刚准备按下按钮,却被齐最赶紧拦住了,“唉唉唉,没事没事,这个温度可以了,你还发着烧呢,别到时候又着凉了!” 手中的空调遥控器被夺了去,闻叙白歪头看了看他,表情中的疑问意味很明显: 刚才是谁说房间里很热的? 齐最心虚地偏过头,忽然瞧见一旁的白粥,那是他刚才端进来凉着的。 像是一下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一般,齐最连忙端起那碗已经放温的白粥,举到他面前笑道:“我这不是刚刚去熬粥,所以在厨房热到了嘛。这下好了,一进你这房间啊,我就浑身都凉快下来了······” 男人一手端着碗,另一手还不忘附和着做出极为夸张的动作,连带着眉飞色舞的表情,看的闻叙白有点好笑,忍不住捂住了太阳穴,强压下跳动的神经。 可偏偏某个脑子转不过弯的人,看不懂别人无奈的表情。 齐最担忧道:“怎么,又头疼了?” 闻叙白:“······” “嗯······”他不想解释太多,干脆直接应了。 好在这招也有效,对方立时停住了话头,转而将手中的东西塞进他手中,随即又去拉他的被子,边掖被角边道:“你先把粥吃了,免得一会儿凉了。你边吃,我帮你摁摁头。” 第33章 说着,他就已经推着闻叙白侧过身去,大手覆上了对方的太阳穴,缓慢按压了起来。 闻叙白本想拒绝的,可当头上的重量真正袭来时,他却是一下怔住了。 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的动作,恰到好处的重量,无一不在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阵阵酥麻感从头顶袭来,良久,闻叙白才忍不住问道:“齐最,你学过按摩吗?” “对啊。”齐最坦然道,“我十四岁的时候在按摩馆当过学徒,想着······我妈头疼的时候可以给她按按,平常还能靠这个赚点学费。” 他似是想到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一般,忽然探头对他笑道,“你知道吗?我当时去一家按摩馆应聘,他家只收十六岁以上的人,我年纪还不到,怕老板不肯收我,我就直接拍着胸脯跟老板发誓,说我绝对满十六岁了!那老板看我长的高,竟然就没有怀疑,也没查身份证!嘿!还真蒙混过关了!” 齐最得意一笑,边说边拍了拍自己胸脯,“怎么样,厉害吧?” 闻叙白忍不住摇头笑笑,舀起碗里的白粥喝了一口,“那里怎么没继续在那待着?” 软糯黏滑,大米香味中带着点微微甜味,应该是怕他喝不下去,放了一点点白糖。 “咳······”齐最这下有点尴尬了,挠了挠头道:“这不是后来被发现了嘛······” “所以就被赶出来了?“闻叙白挑了挑眉。 “嗯······” 想想也是,人家老板生意做的好好的,忙不过来想找个人帮忙,结果来个未成年。这人家不查还好,一查就得入局子了,谁也不愿意招惹是非啊,把齐最赶走也是情有可原。 正沉思着,齐最却忽然道:“哦对了,陈澈,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闻叙白偏了偏头。 齐最望着他嘴角的淤青,眸光暗了一瞬,“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啊?” “没有啊。”闻叙白不解道,“怎么了忽然这么问?” 背后的动作停顿了片刻,齐最才指了指他的脸,继续道:“你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闻叙白这才猛然想起脸上的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嘴角,有一些刺痛。 闻叙白思考了片刻,面无表情道:“我自己砸到的。”顺便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粥。 “怎么可能?!你自己砸能砸出这样?那你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吧?!”齐最显然不信,一脸:你当我是傻子吗?的表情,“多大仇多大怨啊???” “真的。”闻叙白装出认真的神色,余光一瞟,忽而指了指衣柜上方,平静道:“上回我想放个收纳盒上去,结果没拿稳,掉下来了。” 齐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确实有几个收纳盒,眉头轻皱,纠结了片刻,又转回头来,有些怀疑道:“真的?” “真的。”闻叙白点头。 男人眼底眸光闪烁,也不知有没有信。 好半天,齐最才似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行吧······下回你要是再想放什么东西,就到楼下来找我,我帮你放。” 闻叙白点了点头。 齐最想了想,有补充道:“还······还有,你要是哪天真被人欺负了,一定得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闻叙白打趣道:“怎么报仇?帮我把人家打一顿?” 齐最一脸震惊:“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当然是帮你报警了!” “你确定?”闻叙白饶有深意的看了齐最一眼,“上次在面馆遇到那几个小混混,是谁先动的手?还有那次在酒吧······” 黑历史被全部翻出,齐最连忙捂住闻叙白的嘴,震惊道:“你怎么都记得啊?!” 闻叙白不满地挣扎了一下,瞪他一眼,齐最这才缓缓放开了他,不好意思地挠头道:“那······那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路见不平肯定得拔刀相助啊!”说着,还颇有正义感地举了举拳头。 “看来你以前是真没少打架。”闻叙白无奈摇了摇头,然后非常郑重地拍了拍这位正义感爆棚的“齐先生”的肩膀,任重道远道:“下回记得先报警。” 齐最:“······” 齐最顿时面上有点赧然,沉默半晌,看了看闻叙白脸上的伤,神色有点怪异,忽而也很郑重地拍了拍闻叙白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那你也要记得给我打电话,无论发生什么事。” 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中真诚无比,闻叙白与齐最对视半晌,竟心中忽然一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过心头······ 不因其他,只因这人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热烈真诚,既没有自我吹牛的装逼气势,也没有半分瞧不起他的轻蔑意味,是真正十足十的诚挚请求。 齐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大有他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意味,闻叙白实在架不住对方的“视线攻击”,只得连忙移开视线,低声嘟囔道:“知道了······” 齐最这才满意一笑,转过身继续帮闻叙白按摩。闻叙白则赶紧抿下一口粥,压下心中翻腾的心绪。 睡了一整天,确实有点饿了,一碗白粥很快见了底。 舀了舀碗底剩下的一点点米糊,闻叙白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身后的齐最,“你今天不用去面馆帮忙吗?”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不是休息日吧? 却听齐最从容道:“请假了。” “请假?”闻叙白闻言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犹疑的指了指自己道:“是因为······我?” 这话一出口,他忽觉自己有点自恋。 可看了看手上的碗,又想到自己晕倒前和醒来后都第一个看到的人,实在是不得不怀疑,齐最应该在他家照顾了他一天······ “对啊,你都这样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齐最接过他手里的空碗,放到一边,又抽了一张纸来给他擦嘴。 “吃饱了吗?” 闻叙白点了点头,追问道:“‘这样’是什么样?”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难看?闻叙白连忙偏过头去。 齐最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想着让他意识到一下问题的严重性,就夸张道:“你是不知道,我一进来时你那满脸憔悴的样子,双眼乌青,嘴唇发白,头上还滴着水。走路摇摇晃晃的,感觉轻轻碰一下就能摔倒了!” 他表情夸张,声音跌宕起伏,说的煞有其事,还指了指闻叙白躺着的地方。 “啊对,就是这!当时我刚把你扶下,你两眼一闭,倒头就睡!可吓死我了!要是我当时没有恰好在你旁边,你怕是直接就倒在浴室门口了!那可就不是吃不吃药的问题了,那就得去医院缝针了!” 齐最心中得意,心道:这下你可得有点危机感了吧?可一对上闻叙白写满“不服”的眼神之后,他就知道,对方并不是很认可他的说法。 闻叙白攥了攥手中的白纸,将白纸揉出些褶皱来,有些不悦道:“我已经24岁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 齐最忍不住一噎,愣了半晌,才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是,你是有能力照顾自己,可旁边到底还是多个人更好嘛。多个人多个照应,出了事也能更快解决不是?” 闻叙白想了想,感觉也有些道理,就没有反驳,况且人家确实是来帮自己的,又任劳任怨照顾自己这么久,他又有什么好矫情的? 犹豫半晌后,他开了口:“谢谢你,齐最。” “害,多大点事。”齐最一听,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朋友之间嘛,本就该是互帮互助的。” “嗯······”闻叙白低低应道。 空气沉默了片刻,齐最忽然道:“诶,陈澈,你为什么不跟你哥哥一起住啊?” 闻叙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顿了一会才道:“不方便。”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齐最忽然猛地一拍脑袋,“噢对,你跟你哥工作肯定也不在一个地方,确实有点不方便。”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可以多多评论互动呀~[让我康康] 第30章 唠叨 闻叙白没有解释,权当默认了。 而齐最也没有纠结,随手将桌上的碗带出房间,回来时,手上却多了一个体温计。 “来,再量个体温。” 闻叙白看着那伸到面前的体温计,有些眼生,疑惑道:“这是哪来的体温计?” 此话一出,齐最瞪大了眼睛,直接开启了抱怨模式: “你还说呢,我在你家找了一圈,别说体温计了,连一点感冒发烧的药都没有,只能自己去楼下药店买了。” “嘶,你说说你,怎么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就算不生病,也应该买点预防的药,以备不时之需啊。像什么板蓝根······” 又开始絮叨了。 闻叙白面无表情地望天。 齐最:“······我真没跟你开玩笑!” 第34章 闻叙白点头道:“知道啦,知道啦,这不还有你吗?” 齐最骤然一噎,不知是不是错觉,闻叙白忽然觉得齐最的耳朵尖有点红。以为他还在生气,闻叙白直接主动拿过体温计,塞到了自己的腋下。 五分钟后,就听“滴”的一声。 闻叙白将已经被夹的温热的体温计递还给齐最,对方收回体温剂看了一眼,满意道:“37.4°,现在转低烧了。” 说罢,看见闻叙白身上已经滑落的被子,帮他把被角掖了掖。 “头还疼吗?”齐最问道。 闻叙白摇了摇头。 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温水和药丸,闻叙白直接仰头一口闷。 几口水咕嘟咕嘟下肚,在对方惊讶的表情中,把杯子又递了回去。 拿过水杯,齐最忍不住道:“这是吃药,又不是吃糖豆,你也不怕噎到······” 却见对方一脸无所谓地缩进了被子里,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谁料下一秒,闻叙白又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了。 齐最:“?” 齐最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都抖了三抖,望着他道:“怎么了?” 却见闻叙白脑袋像陀螺一样,迅速四处扫了一遍,然后浅棕色的眼睛定定望向他道:“这是你打扫的?” 要不是转了一个方向,他还没有看到,整个房间之中,所有东西都被摆的整整齐齐,就连他之前看了一半,随手扔在书桌上的书,也被他塞好书签,重新放回书架里去了。 其实他原本的房间也不算太乱,只是因为他刚搬来,东西不多,但也偏偏因为这个缘故,他一直都没有顾得上收拾。 也可能是在闻家被人伺候惯了,他用了什么东西,都喜欢随手放到一边。过一会儿,自然有仆人管家来帮他打扫卫生。他就一心注重效率,扑到工作上好了。 可现在······ 他脑子里猛地蹦出一个词,脱口而出道:“齐最,你好贤惠啊。” 齐最瞬间石化了,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有朝一日会被人用“贤惠”这两个形容,愣了半晌,才对他摆了摆手。 闻叙白:“?” 齐最:“我这不叫‘贤惠’,我这叫能干。” 说着,又伸出了他的大拇哥。 闻叙白:“······嗯,能干。” 他却忽然想起什么,四下张望惊慌道:“我的纸袋呢?” 眼见着他就要掀被子下床了,齐最赶紧拦住他,“唉唉唉,你别着急!什么纸袋?你告诉我,我帮你找。 “就是一个棕色的牛皮纸袋!”一阵凉意直冲背脊,闻叙白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牛皮纸袋?”齐最想了想,忽然起身在不远处的箱子里翻了翻,然后成功翻出一个文件袋来,对着他道:“是这个吗?” “对。”闻叙白点了点头,等拿到手后迅速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被人打开的痕迹,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吗?” 闻言,闻叙白一愣。 其实并不是对他多重要的东西,可他是怕······怕被齐最看到。 看到里面的照片,还有······关于那个孩子的资料······ 看到齐最疑惑的眼神,闻叙白强撑着挤出一抹苦笑,掩饰道:“不是,就是······一点工作资料。” “这样啊······”齐最挠了挠头,忽而又从一边拿过了一个东西,摆到他面前。 只一眼,闻叙白就瞬间怔住。 那是一块黑色的手表,表盘碎裂严重,已经完全看不出原貌了,而皮质表带已经起了皮子,似乎有好些年头了。 “我看你一直放在床边,翻身的时候差点碰到地上,就帮你放到柜子里了。” 说罢,他又艰难道:“这表······都烂成这样,估计用不了了,要不······扔了吧?” 齐最也看出那块手表,已经根本没法用了。 闻叙白却是垂了眸,缓缓伸手,将那个手表握在掌心。 表带弯曲的地方,硌的手有些生疼,可他还是越收越紧,摇了摇头。 “不能扔。” “为什么?”齐最有些不解。 “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 那场火灾之中,所有的东西都被带走了,唯有这块手表,还是他父母被拖进火葬场时,他哭喊着从他父亲手上拽下来的······ 最初的表盘早就不能用了,表带也修理过多次。可纵使表带再怎么昂贵,从几百块,到几百万,这款黑色的表盘,他始终没有换过。 他上一次去修表的时候,钟表店老板就已经警告过他,不能再修了。 可纵使他知道,有朝一日,这个表会完全报废,他也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这一次,表盘是上回与闻叙远起争执时摔坏的,而表带······是在雨水中泡坏的。 看着闻叙白失落的表情,齐最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半个小时前刚知道了对方的苦楚,半个小时后就戳人家伤心处,齐最恨不得当场扇自己几个大耳光,如果扇耳光有用的话。 心中骂了自己这张破嘴千万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再去多读点书,文化水平高一点,就不会在这么说话不经过大脑了? 齐最着急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结巴半晌,下句话却不知道怎么说。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你······你要是不高兴,你就骂我吧!怎么高兴怎么骂,我保证不还嘴!” 眼看着他就要扬起手指,闻叙白这才无奈道:“没事。” “真没事啊?”齐最小心翼翼看他,“你气可别憋到心里,对身体不好的。” “真没事。” 闻叙白真不知该说对方太敏感还是太过激了,怎么一点点小问题,就怕的跟什么似的? 看着对方慢慢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钟表盒,将残表放进去,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齐最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告奋勇地帮他放回了盒子,才转头将他重新扶回了床上。 果然是在病中,身体不比平常,甫一盖好被子,闻叙白竟又觉有些打起瞌睡来了。 齐最也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帮他掖好被角后,又拉上了窗帘,遮住外面黑漆漆的夜景,台灯也调到夜间模式,明晃晃的灯光,无端让人心安。 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前后忙活,闻叙白竟忽然萌生出一种:有个人在身边也挺好的感觉······ 这个念头一出,将他自己也给吓了一跳。 闻叙白活到这么大,一直受在闻家的控制之下,所有的社交来往都被闻家监控,不能与人随意往来。 更何况,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同样的富家公子,就是豪门少爷,眼比天高。知道他的身份,都会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慢慢地,他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也没有什么交朋友的想法了。 唯有在闻庭屹希望他与某个人交好,或者有其他人想要借他攀附闻家的权利时,他才会刻意去接近谁。可披着一层利益的虚假关系,双方都心知肚明,默契的都不拆穿,又怎么会有真正的“友情”? 而爱情······他从未想过。 若是因为他的缘故,让一个无辜的女孩陷入与他一样的困境之中,一举一动都被人时刻盯梢,喜怒哀乐皆不能轻易展露脸上,他实在于心不忍······ 可此刻······ 正想着,齐最英俊硬朗的脸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他睁着眼,疑惑道:“怎么,还是太亮了?” 说着,就大半个身子跃过他,关掉了一盏台灯。 “这些好了吧?”齐最神采奕奕地看着他,半张脸映于暖灯下,更照的眼睛明亮。 “嗯······”闻叙白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行,今天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你晚上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立马上来。” “好。” 得了回应,齐最刚准备起身,却又立马转回头来,对他叮嘱道:“哦对了,你烧应该明天就退了,但还是最好跟公司请个假吧,多休息一下,身体最重要······” “哦,还有······!” 眼看着对方又要开始化身“唐僧”了,闻叙白赶紧蒙住被子点了点头。 然后便听对面传来“嘿——”的一声,齐最最后扔下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就离开了房间。 他关门的动作很轻柔,轻到他几乎没有察觉。 直到闻叙白从被子中出来,看到黑漆漆一片的房间时,才蓦然意识到:齐最真的走了。 不知为何,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闻叙白缓缓抚上心口,竟忽觉有些空落落的······ 这感觉就好像······他舍不得对方离开一样······ 第35章 好在困意最终胜过了不舍,他这一觉睡的香甜,却没想到,竟在第二天一大早,被一通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闻叙白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手机。 那是一条谈煜发来的邮箱短信。 跃过开头的一大堆废话,他径直点开短信中的附件,划到了最后一页,然后瞬间从睡梦中清醒。 报告最底部,两个他胡乱起的名字背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的数字。 刺眼夺目。 第31章 对峙 下午时分,最猛烈的日光已经过去,天色将昏未暗,阵阵徐风吹来,凉意清爽拂面······ “叩叩叩——” 空旷的楼道中,忽有敲门声响起。 “谁······谁啊?”齐母缓缓将房门打开一条缝来,眼睛顺着缝透出去,小心翼翼观察外面的情况。 当看见一身洁白衬衫,浅笑向她示意的闻叙白时,齐母神情明显一愣,随即将门缝又推开了一些。 这一次,能露出半个头了。 齐母有些诧异道:“小······小陈?” 她似是还仔细回想了一下,确保没有认错人。 “伯母好。”闻叙白唇角微抿,笑着问候道。 女人满脸茫然,看了他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你是来找小最的吗?他出去了······” 闻叙白摇了摇头,“伯母,我是来找您的。” “我?”女人霎时愣住,脸上闪过一丝无措,忽朝里屋看了一眼,脸上带着几分慌张,“找······找我干嘛啊?” “就是一些问题,想问问伯母。”闻叙白神情不变,淡淡挑眉道:“怎么?伯母家有客人?” “啊,不是······”女人似有些慌了神,连忙解释道:“我家······家里太乱了······” “没关系”,闻叙白一颌首,“再乱,我上次也见过了。况且,我还可以帮伯母收拾一下。” 眼前的男子表情真挚,纯良无害,齐母本就不常与人打交道,此时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别的推辞了,这时只得艰难咽了口唾沫,将门慢慢推开来,避过闻叙白的眼神道:“那······那你······你进来吧。” 闻叙白笑着道了谢,进门后随手关上门,刚准备换上拖鞋,却听齐母道:“不用换鞋,你······就直接进来就好。” 主人都发话了,闻叙白自然也就不扭捏了,坦然穿着鞋踏入了客厅。 甫一走入正堂,闻叙白就看见了桌子上的两个一次性纸杯,未喝完的茶水之上,还有不少茶叶碎屑在漂浮。 闻叙白状似不经意间问道:“伯母爱喝茶?” 闻言,刚端着一杯热水过来的齐母手一抖,险些没拿稳,幸好闻叙白眼疾手快的接过,才没有撒到地上。 齐母一边将茶几上的杯子推开,一边慌张解释道:“没有。这······这是小最之前喝的······” 说着,又将沙发上杂乱堆成一团的衣服抱走,回来时,摸了一把鬓边碎发,对他道:“小陈,你······你坐这吧。” “好。”闻叙白应了一声,径直顺着齐母指的方向坐定之后,才转而回到刚才的话题,“那太可惜了,我那里恰好有一些刚得的上好的茶叶,味道不错,还想着若是伯母喜欢的话,就送一些过来呢。” “不······不用了。”齐母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的裙子,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场景。 闻叙白这才注意到,今天的齐母似乎刻意打扮过,脸上有明显的化妆品痕迹,身上的裙子也是崭新的。 一个连跟别人多说几句话都会结巴的人,却会为了见一个人而特意打扮,看来今天来拜访之人,还是个对齐母来说很重要的“贵客”。 齐母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身上的裙子都快被攥成一个“球”了,犹豫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忐忑道:“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闻叙白收回了目光,“只是看伯母长的年轻,皮肤底子也好,年轻的时候 一定也是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 齐母似是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夸赞过了,竟然怔了半晌,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哪有······年轻时再怎么样,现在······也是个黄脸婆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面带疑惑道:“你······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闻叙白鸦睫轻垂,沉默半晌,才浅笑道:“没事,就是我遇到了一些难解的问题,觉得伯母您应该会知道答案,所以才来叨扰您。” “难解的问题······我?”齐母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忙摆了摆手道:“你们年轻人的问题······我怎么会知道的······” 却见闻叙白似笑非笑:“伯母还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呢,何必急着直接否定?” 说罢,就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情,也不等齐母回应,闻叙白就开了口。 “伯母看起来这么年轻,想必生齐最时,应该年纪也不大吧?” 齐母闻言一愣,似是有些不解闻叙白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可对方的语气平淡冷清,如同一汪清泉一般,却又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意味,直将听者拉进漩涡之中,挣扎逃脱不得······ 于是下意识回答道:“对······当时,当时我才刚大学毕业······” 一个女孩二十出头就生孩子,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故而齐母的神情也似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啊······”闻叙白若有所思,“那一个人照顾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吧······已经习惯了······” 齐母有点揶揄,她总觉得跟一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小辈讲这些事情,有一点尴尬······ “那孩子的父亲呢?”闻叙白冷不丁问道。 他明显看见齐母的身子一抖,脸上强扯出来的笑容也僵了一瞬,一缕没有夹好的碎发掉了下来,摇摇晃晃。 齐母赶紧将那抹碎发别回而后,勉强笑道:“哦,他······他走了,不要我们娘俩了······” 说罢,还似怕他不信一样,慌张补充道:“很久以前的事了······邻······邻居们都知道的······ 在邻居同事面前解释过千百次的理由,此时在这个双眼如同明镜的男孩面前,却显得如此难以启齿。 她总觉得······这个男孩平静的眼神之下,仿佛能直接将她心中所有心思都看穿一般······ “那您没想过去找找他吗?毕竟,他也是孩子的父亲,养育孩子,他也该尽一份薄力才对······”闻叙白浅浅喝了一口热水。 “我······我一个弱女子,养孩子都艰难了,哪还有能力去找人啊······?”齐母苦笑道。 “是吗?”闻叙白一挑眉,“说来也巧,我在警察局有点人脉,或许能够帮上忙。不如这样,您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我帮您去找找他?” “不,不用了!”齐母瞬间眼睛瞪大,疯狂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 “真的不用?”闻叙白垂下眼眸。 “真的不用!”齐母慌张道,“多······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就不在意了······又何必大费周章呢······?” 看着对方失态的样子,闻叙白的心也渐渐沉入了谷底。 “只可惜,我已经查过了。” 齐母骤然瞳孔一缩。 闻叙白话锋一转,淡淡道:“只是我查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您。” “我?”齐母愕然道。 “对。”说着,闻叙白就在对方惊疑不定的表情中,将一沓资料缓缓扔在了桌面上。 而满桌照片最上方的那一张,则俨然是一个与齐母,无论是轮廓还是眉眼,都十分相似的年轻女子。 齐母顿时浑身颤抖起来,相握的手指微微泛白,如同被烫到一般,瞬间移开了视线。 闻叙白如同恶魔一般的声音,却还不断在耳边回荡。 “伯母年轻时,确实是一位美女······”他缓缓拿起那张照片,状似端详。 然后一字一句道:“是吧,齐溪?” “哦不,该叫您——林溪。” “您改过名字,对吗?” 齐母顿时双目圆瞪,忽然一把冲上来,抢过了他手中的照片,愤怒道:“是,我是改过名字,我未婚先孕,被人抛弃!我父母觉得丢脸,我自己觉得丢脸!可那又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照片上巧笑嫣然的女子的脸瞬间四分五裂,碎纸片翩翩被撒到半空,落到闻叙白脸上。 闻叙白不避不躲,任凭对方撒完气,才缓缓开口:“是跟我没关系,可是······跟我父亲有关系。” 此话一出,齐母刚才还气的通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下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颤颤巍巍指着缓缓站起来的人,哑然道:“你······你是······?” 男子此刻站在阳台前方,背光之下,冷白的皮肤都好似被照成了透明色,面无表情的脸上平静无比,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没有震惊,没有怀疑,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第36章 可男子越是从容,女人就越是心慌,她守了那个秘密十八年,逃脱了地狱十八年······难道现在,又要被人发现了吗······? 心脏砰砰狂跳,两人一言不发,整个客厅的气氛都似乎凝滞了一般······ 许久,才再次响起男子皮鞋的“哒哒”声。 闻叙白缓缓挪步,视线一点点扫过客厅中的陈饰,仿佛在参观什么展览一般。 余光扫过电视柜下的红色玩具车,脚步最终停在了那一排高高的报纸架上。 闻叙白随手抽出其中一张报纸,翻了翻道:“上次来时我就发现了,伯母很关心实事。尤其关心······闻家的实事。” 清风缓缓吹来,掀起厅内两人的衣角,而报纸,也刚好停在“闻氏集团董事长为亡妻悼念”的标题上。 他淡淡看向已经吓的僵住的闻母,一字一句笑道: “还没正式向您自我介绍过吧。您好,我叫闻叙白,是闻庭屹的儿子。” 第32章 真相 听到“闻庭屹”三个字的时候,齐母······噢不,是林溪,明显浑身颤抖了一下,一道惊恐之色在瞳孔中闪过。 闻叙白不置可否,继续从那叠资料中抽出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挽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手臂,笑颜如花。 正是年轻时的林溪与闻庭屹。 这些照片,都是他花大价钱,从当初已经被解雇的新闻记者那收购回来的。 “闻氏集团董事长出轨高校年轻女教师”,只要发出,定然是震惊全世界的爆炸新闻,虽说后来被闻庭屹想尽办法压下来了,照片也全都被迫删除,原记者甚至还被威胁人身安全,可那位记者不知是职业属性使然,还是想要偷偷留一手保证安危,还是偷偷拷下了一份备份。 而如今这份备份,就在两人的面前。 林溪看到这些照片,瞬间就瘫软在了原地,崩溃地抓住头发,原本束发的夹子掉落在地,满头青丝垂落,遮住了她惶恐的表情。 “你知道他当时是有家室的吗?”闻叙白问道。 一个会为了隐瞒真相而偷偷躲在小巷子十八年的人,他不信她会是想刻意破坏别人家庭的所谓“小三”。 果不其然,林溪似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不好的回忆一般,双眼一下紧闭起来,不断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声音颤抖:“是他骗了我······是他骗了我!” 闻叙白抓住林溪自虐一般的双手,正巧对上她猩红颤抖的双眸。 女子此时披头散发,满目血丝狰狞,活像一个厉鬼一般,她一把抓住了闻叙白,嘶吼道:“是他骗了我!!!” “他说了他会娶我的······说会给我买一个小房子,然后我们一起生一个宝宝······他说会给我们的孩子最好的生活······说他爱我······要跟我白头偕老······”林溪双目失神地喃喃道。 “是谁告诉你的?是谁告诉你真相的?”闻叙白轻声问道。 “是······是一个女人······” 林溪双目空洞,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攥的闻叙白手腕生疼。 女人? “是宋语心还是阮清?” 怕对方不知道两人是谁,闻叙白还特意翻了翻桌上的资料,找出宋语心和阮清的照片来。 谁料,林溪却都摇了摇头。 还有谁? 正当闻叙白疑惑之际,余光瞟到被压在书本下,只露出一个角的照片,他一把抽了出来,举在女人面前。 “是她吗?” 秦雅琳。 可女人盯了那张半晌,刚想伸手去碰,却突然是反应过来一般,一把把闻叙白给推开,整个人如受惊的鸟儿一般逃离沙发,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闻庭屹没有防备,猛地被掀倒在地,再抬头时,女人眼中似乎恢复了一点清明。 林溪恐慌失措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去扶他,可伸到半空,却又猛地收回了回来,眼神再度变的阴狠,指着他质问道:“你······你是闻庭屹派来的,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对不对,是他派你来的对不对?!” 女人一下抄起桌子上的剪刀,防备地对向闻叙白。 “是他让你来报复我的对不对?!!” 看着女人的疯癫状态,闻叙白只能缓缓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轻声抚慰道:“不是他派我来,闻庭屹不知道我来这里的事,你先冷静一点。” 可女人只是犹豫一瞬,就立马又把剪刀向前递了几寸,怒道:“我不信,你是他的儿子,肯定是帮他的,肯定是帮他的,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我没骗你!”闻叙白高喊道,小心地向前靠了一步,“你应该认识我,我叫闻叙白,也叫陈澈。你如果听过我的名字,就应该知道······我不是闻庭屹的亲生儿子,我不会帮他······” “陈······澈?” 闻言,女人似乎愣了一瞬,怔怔看向他。 “你······你不是闻叙白的亲生儿子······?” “对,我只是他的养子······是在阮清车祸之后,被他收养的孤儿。” 闻叙白口中回应,眼睛却一刻不离林溪手上的剪刀,做好了防备模式,随时准备去夺。 结果下一秒,女人却是自己松开了手。 伴随着“当啷”一声,女人猛地抱住头蹲在原地,痛苦流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对不起······” 看到她这幅状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闻叙白顺脚把剪刀踢远,叹了一口气。 “所以,齐最真的是当年那个孩子?” 恰逢桌上的一张照片被吹起,落在林溪面前。 女人双目一凝。 正是那张她带走孩子的照片。 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昭然于众,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的噩梦,终于被人发现······ 女人终是如同被抽干浑身力气一般,一下跌倒在了地上,捂住脸哭的整个人都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生气······我只是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子孙满堂,幸福美满······而我就得失去自己的孩子······失去一切······我······我只是不服气······” “你也生过孩子?”闻叙白捕捉到其中重点。 闻言,林溪浑身一震,却是猛地咬紧了下唇,痛苦道:“他死了······我的孩子死了······” 死了?闻叙白有点惊讶。 他来之前就查过了,林溪当初就读的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毕业后,因成绩优异,被教授亲自邀请在本校教学,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可她最终却因为“被包养”和“小三”的丑闻,不仅被学校开除,甚至父母也因此被气到突发脑梗入院,没多久就双双去世了,如今恨不得只能拿着低保生活······倒也是个可怜人······ 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必然有闻家的手笔。 不论是谁做的,倘若闻庭屹真的爱她,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而现在,这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闻叙白轻叹一口气,他觉得,已经没有拿出那份亲子鉴定的必要了。 “无论如何,你也不应该夺走别人的孩子,这样阮清也不会着急寻人,在路上出车祸而死。我父母,也可能幸免于难······” 听到这个名字,林溪更是痛苦不已,嘴唇都已经咬出了血,声音变的颤抖嘶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想报复闻庭屹,报复那个王八蛋······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出去找······也没想到会出车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着女人忏悔的样子,闻叙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有痛恨,亦有不忍。 而林溪始终匍匐在地,一眼也不敢与他对视。 无论是在齐最,还是这个人的面前,她始终,都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罪人。 齐最齐罪······他是她······犯下的罪。 五指收紧又放下,两人一坐一立,许久都相顾无言。狭小的屋子中,只剩下女人的小声抽泣声。 墙上的时钟不停转着,估摸着,应该已经快到齐最下班的时间了。 沉默半晌,闻叙白还是伸出手,小心把地上的林溪给扶了起来。却在对方站稳的一瞬间,就立马松了手。 “您自己好自为之吧。” 他扔下最后一句话,就准备离开。 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他疑惑转头,只见林溪“咚”的一声,再一次径直跪在了他的面前。 “您这是干什么?!” 他惊讶去扶,却见女子倔强的很,只是死死跪着,布满皱纹的脸上还有泪痕,拽着他的衣角,手指颤抖。 林溪满眼哀求地看着他,颤声道:“我求你,小白,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小最好吗?不要告诉他······” 第37章 她声音哽咽,气息也不稳,这一段话说出来,喘气也变的粗了起来。 “求你······那个孩子的前半生·······已经过的够苦······若是让他知道······连跟他相依为命的母亲都是骗他的······他该怎么办······求你了······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 女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闻叙白也在这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 林溪的身子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此刻猛地捂住心口,头上汗如雨下,闻叙白心中一惊,赶紧接住她倒下的身躯。 哮喘?还是心脏病? 帮扶间,女人的手臂不小心打翻了桌上剩余的茶水,纸杯掉落在地,棕褐色的茶水伴随点点白色粉末,蔓延洇晕在地板之上。 闻叙白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撑住女人的身子,焦急道:“你喝什么了?!” 却见女人只是虚弱的摇了摇头,口中还在喃喃着:“求你······不要告诉他······”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闻叙白怒吼道。 他用最快的动作将女人平放,然后迅速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可直到听到机械女声刺耳的提示音声,他只觉脑子猛然炸开,一片空白。 怎么会没有信号? 他四处举了举手机,眼看着女人的呼吸越来越弱,还在不断呢喃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声音越来越轻,闻叙白真的慌了。 “撑住,撑住!”他焦急扔下两句话,一把夺门而出。 这栋楼没有电梯,等他三节一下的跑出门洞时,已经累的满头大汗,正巧与下班赶回来的齐最相撞。 男人看到他似乎有点惊讶:“陈澈?干啥去啊,跑这么急?”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闻叙白一把拽住了齐最的袖子,然后在他满目疑惑的眼神当中,焦急喊道:“快!快打120!” “打120干什么?” “别问了,快打!你妈······你妈妈她······” 话还未说完,就听头顶“砰!!!”的一声巨响,火光顺着楼道溢出,整个楼都震了三震! 齐最几乎是下意识地把眼前人拉进怀里,抬手一挡,挡住了朝两人飞溅而来的木石碎屑! 而闻叙白则透过齐最的臂弯缝隙,看到了火光的来源······猛的一怔。 那······是齐最的家。 瞳孔骤然收缩,闻叙白只觉浑身都如同被冻住一般,僵硬无比。 与此同时,齐最也终于发现不对劲,抬头愣了几秒,随即猛地向楼内冲去,却被怀中人立马拦腰抱住了! “放开!陈澈,放开!我妈还在里面呢!” “来不及了!你去了也是送死!” 周围的邻居也被这巨大的动静逐渐吸引过来,看见火光都是惊讶,有人叫着灭火,有人忙着报警,一时四下嘈杂声不绝于耳。 而无论周遭在说什么,人群中央的两个人都听不见了。 齐最一心急着进去救人,全然没有注意,抱住他的人脸上,异样的神色,和闭紧的双眼。 第33章 酒店 “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xx台记者xx。今日下午五时三十八分,位于江城槐花巷的一间居民楼内发生爆炸。救援人员在楼内发现一民中年女性,已确认无生命体征。火势目前已被控制,至于具体的起火原因,还需等待后续调查······” 此时医院内。 林溪已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被盖上了白布,在两人的视线跟随之下,被护士缓缓推入了太平间内。 “谁是死者家属?”身着黑色警服的警察站在手术室外,与擦肩而过的医生护士微微点头示意。 齐最似乎已有些站不稳,撑在身后的窗檐上,眼中血丝遍布,弱弱抬了抬手臂,沉声回道:“我是。” 闻叙白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齐最,想要伸手去扶他,却被对方摇头拒绝了。 警察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扫了一下,随即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母子······” 纸笔哗哗声响起,警察迅速记下,抬头时叹了一口气,对他道:“目前初步调查判断,应该是煤气爆炸。” “什么?”齐最蓦然抬头,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我临走前特意留了饭,我妈很少自己在家里开火的!” “也不一定是刻意开火。”警察耸了耸肩,忙着记录,没有看他们,“也有可能是煤气故障泄漏,或是有人忘了关紧阀门······” 此话一出,闻叙白清楚看见,齐最本就站不稳的身子,更是猛地一个踉跄,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瞬间空洞。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闻叙白连忙阻止了警察接下来的问话。 而那警察看见两人这样子,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收起本子,拍了拍齐最的肩,语重心长地劝道:“小伙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也看开点······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抓紧这个好点的丧葬办,让你母亲如同为安吧。诶······” 说罢,那警察临走前,告诉他们有时间来警察局做下笔录,就暂时先离开了。 闻叙白忙着给几人道歉,一回头,却见齐最已然靠着走廊墙壁缓缓蹲下,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浑身颤抖。 闻叙白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刚抚上齐最的后背,就听到几声呜咽的哭腔······ 男人双目已经完全红了,将头埋在臂弯里,似是终于藏不住内心即将迸发的情绪,脆弱的不成样子······ 闻叙白心中一痛,竟也不自觉的跟着心颤了一瞬,身体比脑子先一步行动,伸手抱住了面前人脆弱的身形。 两道身躯甫一相碰,齐最浑身一僵,随即猛地张手,将闻叙白狠狠拉进了怀里。 伴随着剧烈哭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齐最崩溃哭诉:“陈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分明是无意识的呢喃,可语气中的质问,却还是让闻叙白忍不住浑身一震。 瞳孔眸光闪烁黯淡,闻叙白的头与齐最的头紧紧相贴,属于对方独特的味道混合着消毒水味,不断刺入两人的鼻间·······好半晌,闻叙白才终于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拍了拍对方发抖的脊背,颤声道:“这······只是个意外······” “不,如果······我临走时检查了煤气,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如果我当时没有丢我妈一个人在家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带着哭腔的声音,听的闻叙白忍不住心口一颤。 “齐最,这不是你的错,跟你没有关系······” 他极力的想解释,想告诉对方,一切与他无关,可齐最却显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不断的抽泣。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齐最哭。 从前无论何时,他看见齐最,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笑意盈盈的样子。 可此刻······ 齐最的泪水浸透了闻叙白单薄的衬衫,湿润的触感无比明显,被晚风吹过后冰冷刺骨,寒意直达心脏······ 闻叙白艰难抬起头,透过窗外,望向天边的云际,黑幕沉沉,怕是又要下雨了······ 他嘴唇微张,几次哑然,卡在喉咙处的声音迟迟难以发出,他很想告诉齐最所有的真相,可是·····他不能······ 他默默看向太平间的方向,林溪临死前,苦苦挣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女人满面泪痕,拽着他的衣角痛苦不已,发出的声音也气若游丝、断断续续······ “求你······那个孩子的前半生·······已经过的够苦了······若是让他知道······连跟他相依为命的母亲都是骗他的······他该怎么办······求你了······不要告诉他······求你了······” 闻叙白猛地闭上眼,逼自己不再去想,下意识抱紧面前的身躯,指尖泛凉。 明明对方此刻的身体是温热的,可他却觉得滚烫灼热无比······ 可闻叙白还是忍不住将头向对方靠了靠,终于一滴泪水,也顺着眼角滑下。 ———————————————————— 从医院出来后,齐最本想想以前那样分道扬镳,可直到迈出第一步时,他才猛然意识,他已经······无家可归了。 齐最的房子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根本不可能再住人。而闻叙白的房子就在他们楼上几层,也受到波及,已经被警方拉了警戒线调查,就算还能住人,短时间内也肯定是回不去了。 于是没有办法,两人只得找了一家医院附近的酒店,暂时落脚。 去的路上,齐最的情绪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了,没有再哭,只是双手插着兜,默默低着头,跟在闻叙白的身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闻叙白担忧地看了齐最一眼,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对方快撞到行人或障碍物时,猛地将他拉了回来。 第38章 每一次反应过来,齐最都会立马道歉,可没走一会儿,就再度双眸失神。 看着对方时不时趔趄的脚步,闻叙白轻叹一声,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拉紧了齐最的手,让他牢牢跟在自己身边。 直到酒店前台,闻叙白出示了两人的身份证件,前台利落地登记了信息。 “您好,请问是开两间房还是一件房?”前台小姐带着些探寻意味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过。 闻叙白本想说两间,可当看到坐在酒店大厅沙发上出神的齐最时,却忽然改了口。 “一间。” “好的,这是您的房卡,请拿好。” 接过前台小姐递来的房卡之后,闻叙白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捏着房卡的手紧了又紧,犹豫许久,他才认命般垂下了头。 然后在前台小姐问询的眼光之中,拉着齐最走进了大堂的电梯。 嗯,他才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担心对方做傻事,所以才要看着对方而已。 闻叙白在心中点了点头,再抬眸时,电梯已经到了。 齐最却仿佛完全未有察觉到自己的处境一般,只是默默被闻叙白牵引着,闻叙白往哪走,他就往哪走,眼神始终黯淡无光。 看着他这副样子,闻叙白无比相信,如果他此刻把齐最拉去卖了对方也绝对不会发现。于是他更加确认了自己决定的正确,毅然决然的打开了房门。 一进门,闻叙白就傻眼了。 他忘记跟前台说,是开标间了······ 看着屋内赫然一张双人床,闻叙白猛地按住了刺痛的额头。 “怎么了?” 站在门外许久的男人终于出了声,声音带着些痛哭后的沙哑,齐最满是疲惫的眼神,看向一直愣在原地的闻叙白。 闻叙白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赶紧让开了位置,慌张掩饰道:“没事没事,你先进来吧······” 两个大男人嘛,睡一张床也很正常。 闻叙白努力给自己洗脑,然后一闭眼,关上了房门。 齐最却像是浑然未觉一般,径直走入房间坐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叙白心中不忍,过去想要摸摸他的头,可手伸到一半,却骤然觉得不妥,转而落在了他的肩上,开口劝道: “你······先去洗个澡吧,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好了。” 男人点了点头,乖巧的去了浴室。 听见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之后,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闻叙白终于也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明明只是想去找林溪问个清楚,证明自己的猜想······可他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想起那天泼到他身上的茶水,闻叙白的心慢慢沉入了谷底······ 他绝不相信林溪会是自杀,可能让她在临死之前都不肯松口,即使知晓对方想要自己性命,也坚定不肯说出真相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忽而看向自己的白衬衫,上面还残留着褐色的茶渍。 想了想,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谈煜,你来一趟我发你定位的地方。” 谈煜的动作很快,不出半个小时就到了,远远靠在摩托车边,抱着头盔对他挥了挥手。 事发突然,闻叙白没有其他的衣服,所以只能穿着睡袍下楼,将装着那件衬衫的袋子递给了他。 “检测报告第一时间传给我。”闻叙白淡淡道。 “知道了老板,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谈煜痞笑着将两指在眉前一送,接过东西。 犹豫半晌,他看了看闻叙白不太好看的脸色,作为侦探的好奇心还是驱使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老板,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好差啊。” 闻叙白却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冷声道:“不该问的事不要多问。” “好吧。”谈煜无奈地耸了耸肩,长腿迈过摩托,迅速系上头盔,边扭车把手边道:“那我走了老板,记得保重身体!” 说罢,谈煜连人带车就已经消失在长街尽头了,只余下被拉长的声音和汽车尾气。 等到闻叙白回到房间时,齐最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房中的灯却没有关,不知道是不是特意为他留的。 闻叙白刻意放轻了动作,简单洗漱后也爬上床,对方穿着与他一样的浴巾,蜷成一团,眉头紧皱,似乎睡的极不踏实 黑暗之中,闻叙白犹豫许久,终于还是顺从内心,默默环上了男人宽阔的腰间,将额头靠在对方的后背上,感受着对方起伏的呼吸声,双眼紧闭······ 齐最,对不起······ 直接在背后呼吸平缓之际,原本早已睡着的男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轻轻转过身,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微光闪烁,注视着眼前人容貌姣好的睡颜,犹豫片刻,齐最伸出手,反将对方搂入怀中······ 第34章 姑姑 后来的几天,两人都住在酒店里,齐最的状态慢慢好转,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至少比刚出事的时候好了不少。 因为林溪没有暴露真名,所以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从入棺到下葬,都只有齐最和闻叙白两个人操办。 选的是一家不太知名的墓园,可饶是这样,也掏空了齐最几乎所有的积蓄。 闻叙白有提出过,要帮他将齐母的墓碑安置在更好的墓园里,齐最却摇头拒绝了。 他说:“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 闻叙白哑然。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在墓碑面前,共同望着碑上照片里那个女子的笑颜。 照片用的是林溪年轻时的照片。 齐最说,齐母的照片一向不多,大部分都在爆炸中毁掉了,只剩下这一张。 边说,边蹲下身去,用带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擦拭碑边的灰尘······ 闻叙白看着那张照片,心情复杂,静默良久,缓缓鞠下一躬。 刚抬头,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闻叙白眉头轻蹙,视线敏锐地往远处一棵大树扫去。 今天是休息日,故而墓园中除了工作人员,前来祭拜的人比工作日要多一些。按理来说,来来往往的人多,偶有几道视线落到容貌姣好的两人身上,不是什么奇怪事。 可是莫名的,闻叙白就是觉得不对劲。 许是常年紧绷的生活,让他的神经格外敏感,闻叙白骤然凝神望去,竟然真的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对面的一道身影似是被他看的一愣,本能往树边缩了一下,却没有立即躲藏起来。 闻叙白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是闻家派来的人吗? 都跟到这来了? 五指不自觉的收紧,闻叙白再度抬眸看去,眸中带上警告意味。 可那身影又是一缩,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闻叙白:“?” 闻家也会用警惕性这么弱的人吗? 齐最此时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 闻叙白收回视线,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齐最解释。 可他垂眸的样子落到齐最的眼中,却被误解为了是阳光太晒,被迷住了眼睛。 一双大手从头顶伸来,帮他尽数遮挡住了日光。 闻叙白一愣,一转头,就对上了齐最那双尚且带着悲伤的深眸。 男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愧疚说:“对不起啊,让你陪我在这站了那么久······” 闻叙白失笑。 他很想把齐最的脑袋敲开看看,怎么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想着别人。 于是他没有回应,抬手淡淡指了指他背后道:“有人在盯着我们。” “谁啊?” 未曾尝试过被监视滋味的人,不了解被人注视的恐惧,自然也学不会隐藏情绪,齐最以为对方只是普通带有好奇的张望,故而直接转过了头,四处张望半晌,没有看到异常,便又转了回来,脸上有点奇怪。 没有反驳闻叙白的猜想,齐最疑惑道:“他们为什么要盯着我们啊?” 嘴上这么问,可齐最的心里却在想:肯定是因为陈澈长的太好看了。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对那位他连看都没有看到的“偷窥者”,产生了一点突如其来的不满。 “那我们走吧。”齐最最后对着齐母的照片深深鞠了一躬,“妈,我过两天再来看你。”随即就牵起了闻叙白的手,在对方怔住的目光之中,笑道:“走吧。” 这是齐母去世之后的这么多天里,齐最第一次笑。 闻叙白一下就被那笑晃了眼,怔愣了片刻,也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点头道:“好。” 余光留意着身后举动,闻叙白心中盘算着该怎么甩掉人,面上不动神色,甚至还能跟齐最谈笑风生。 谁料树后人见两人要走,竟直接从树后转了出来。 第39章 闻叙白心中一紧,已经随时做好了抵挡或者出手的准备。 因着距离太远,他看不清那人具体的样子,也辨不清男女,只能看到对方在缓缓靠近。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叫人来把对方处理掉时,那道身影却是以一种极其慌张的神情,冲到了两人面前! 齐最下意识去拦,可伸出去的手,却在看清来人容貌时,瞬间停在了半空。 于是那道身影轻松越过他,一把抓住了他身后闻叙白的胳膊,面露期待。 “你是小澈吧?” 女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身形瘦削,握着闻叙白的手也是干巴巴的,脸上疲态明显,是历经沧桑的衰老,唯独那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两人皆是一惊。 闻叙白也没有想到,刚才在身后一直盯着他的,竟会是一位完全素不相识的中年女子。 害怕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法,闻叙白秉持着不要惹祸上身的原则,礼貌拒绝道:“不好意思,您可能认错人了。” 闻言,哪女子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随即而来的是压倒般的失望。 就在闻叙白拉下她的手,准备再度抬步时,女人却又一把拽住他,不肯放弃道:“你真的不是我侄子吗?” 怕他不相信,还连忙补充道:“陈澈,陈澈!我侄子叫陈澈?!” 说着,女人在她那跨在手臂的织布包里疯狂翻找许久,终于取出了一张用塑封膜包裹的泛黄照片,举到两人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小男孩,长的粉雕玉琢,坐在一地积木堆里,仰头笑的很开心。 闻叙白瞬间就愣住了。 若是说对方能叫出他的名字,还有可能是听到了两人刚才的对话,可对方竟有自己小时候的照片,那就绝不可能是巧合。 毕竟,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有自己幼儿时期的照片。 “您是······?”闻叙白错愕道。 那女人见状,知道他是认出来了,立马高兴的一拍大腿,满面喜色道:“我是姑姑呀,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姑姑呀!” 姑姑? 闻叙白认真回想了一下。 其实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尤其是六岁以前的记忆,有很多他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在那模糊混沌的回忆之中,他记得他好像确实是有一个姑姑的······ 正想着,却见对方竟忽然红了眼眶,已经拿出纸巾开始擦眼泪了,闻叙白顿时有些无措,忙道:“哦哦对,我想起来了,我······我是有一个姑姑的······” 一旁的齐最震惊道:“你真认识啊?” 闻叙白瞪了他一眼,对方立时闭了嘴。 但是没等他回应,女人就先一步开了口。 陈芳赶紧抹了一把泪,笑道:“没事没事,不记得我也正常,毕竟都十八年没见了······” 结果此话一出口,女人更是哽咽了。 闻叙白两人见对方年纪不小,生怕对方这一哭就哭过去了,连忙将陈芳扶到墓园过道的长椅上坐好。 甫一止住哭声,陈芳见状,却是立即一把拉住了两人的手,把他俩挨着坐到了一起,道:“没事没事,你俩坐,你俩坐!” 无论两人怎么推阻都没有,三个人你让我,我让你······ 最后三人并排坐在小小的长椅上,肩挤着肩。 齐最偷偷在闻叙白耳边道:“这真是你亲戚啊?” 闻叙白一怔,缓缓垂下了眸。 他小时候对“姑姑”的印象一直很模糊,甚至曾经还怀疑过,这是不是因为他太想家人,所以幻想杜撰出来的了。 结果现在发现真的还有亲人在世,甚至就坐在他旁边······他的心情忽然变有些复杂了起来······ 他这边正想着该怎么解释,那边陈芳却已经拉住了他的手,带着茧子的指腹刮过他光洁的皮肤,有些硌人,却很温暖。 女人的眼神一刻都不肯离开闻叙白的脸,忍不住开始念叨道:“都长这么大了······姑姑对不起你,都没好好照顾过你······” “当年他们说······有一个很有钱的家庭想要收养你,姑姑想着,你要是跟着他们,肯定总比跟着我们吃苦受累的好呀。况且呀······姑姑当时也才刚离婚,还有自己的孩子要养,姑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呀······” 陈芳不断摩挲着闻叙白的手,边说眼泪边像珠子一样疯狂滚落,连看都不敢看闻叙白的眼睛,只一个劲地擦眼泪。 而这么一听,闻叙白也就明白了。算算时间,车祸当时的陈芳也就不过二十多岁,应该是刚刚离婚带着个孩子,还要忙着操办哥哥嫂子的葬礼,手上肯定是要有多拮据就有多拮据,生活上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更何况,他自己也明白,闻家看上的人,就是陈芳不让,他们也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她放手。 闻叙白心中了然,此刻心情便也没有多大起伏,只是淡淡听对方说完,点了点头道:“没事的,当年的事各有难处,我不怪您的。” 听到这句话,陈芳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他道:“诶?你来看过你爸爸妈妈了吗?” 闻叙白一怔,愕然道:“我······” “你有多久没去拜见过你的亲生父母了?!”冯立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炸开。 闻叙白这才惊然想起,他的父母,当初好像也是下葬在这个墓园的。 还未回过神来,闻叙白就忽觉手腕一紧,接着就被陈芳一路拉着,到了一块合葬墓前,齐最反应过来,赶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匆忙间对视一眼。 到了地点,陈芳率先举起三根香点着了,拜了三拜,边拜边用方言道:“哥哥嫂嫂啊,托你们的福哦,我终于又见到小澈了诶。他现在很好,身体健康,长的又高又俊诶,还交到了朋友,我带他回来看你们了······” 说完,陈芳把香插到前方的香灰缸里,又重新点了六根香,分别递到闻叙白和齐最的手里,满面喜悦地招呼道:“快来快来,快来问候问候你爸爸妈妈。” 脚下如同不受控制一般,闻叙白直到站在那墓碑面前时,还如同做梦一般。 而齐最没想到他也有份,站在他旁边,两个人俨然如同古时候拜堂的夫妻一般,各举着三根烟,同时准备敬“高堂”。 闻叙白显然也发现了这个诡异的站位,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一些尴尬。可陈芳还在身后催促,两人无法,只得认命一般低了头,一起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墓地旁很干净,墓碑锃亮无比,没有丝毫灰渍,与周边各种贡品灰烬散落一地的墓位不同,闻叙白父母墓前的贡品都是整整齐齐摆好的,一看便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 闻叙白插好烟,余光瞥见一旁又开始偷偷抹眼泪的陈芳,忽觉心中有些异样。 他真的······还有家人······? 陈芳看到他看自己,连忙挤出一抹笑容,比闻叙白低了整整一个头的瘦弱身躯走过来,轻轻搂住他,拍了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般,泪眼婆娑道:“姑姑啊,这一生,没有什么心愿,只要看到你和小亦好好长大,健康快乐,姑姑就是死也瞑目了······” 第35章 误会 “来来,快进来!别拘束,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一进门,陈芳就热情地招呼两人。 将两人引到沙发上坐下,就赶紧又是烧水泡茶,又是洗水果拿零食的,生怕两个人渴着饿着了,硬是把葡萄香蕉往两人手里塞,连苹果都给削好了皮。 闻叙白和齐最盛情难却,傻眼半晌,老老实实把白花花的苹果给吃了。 两人嘴里都塞地满满当当的,那边陈芳看的高兴,竟又要去削桃子,两人大惊失色,连忙异口同声地拦住了。 “不······不用了阿姨,我们中午吃了饭的,就吃点饭后水果就刚好了······” 齐最嘴里还含着东西,说话有些含含糊糊的。 闻叙白也赶快点了点头。 “这样啊······”陈芳搓了搓手,这才消停坐下。 说来也巧,陈芳家也住在槐花巷,只是槐花巷地形狭长不宽,两家又刚好处在一头一尾,就很少打交道,连照面都少,故而陈芳也只是知道巷子中有这么一户姓齐的人家,却没有真正见过。 趁着齐最与陈芳聊天的空隙,闻叙白观察了一下陈芳家的陈设,跟齐最家的布局很像,只是装饰不同,杂物更多一些,但是杂而不乱,一看也是平常注重收纳清理的。 如此看来,应该是开发商为了省工夫,故意把巷子中每家每户的户型都设计的大差不差。 这边,陈芳得知齐最竟就是闹得满巷皆知的爆炸案的那户人家,忍不住唏嘘不已。 “怎么搞的哦,也太不小心了,怎么煤气都忘了关?哎呦,真是可怜哦,家里人都不在了,就留下你这小伙子一个人······” 陈芳的眼神里既有心疼也有不忍,看向齐最的眼神里都带了几分关切。 第40章 “小最啊,你跟小澈的关系蛮好嘛?” 被突然这么一问,齐最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立马笑道:“啊······对,关系挺好的。” “嗨哟,那小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况且这都邻里邻居的,你以后要是有困难啊,尽管来找陈姨!” 陈芳拍着胸脯保证,满脸“大义凛然”之意。 说罢,又看向闻叙白 “那你们现在住哪啊?” 闻叙白想了想,如实道:“住酒店。” “酒店啊?”陈芳惊道,飞快地在脑子里算了一下,“哎呦,那么多天,那得不少钱诶。” 说到这,陈芳又想起闻叙白被收养那件事,霎时一噎。 她搓了搓衣服,尴尬道:“小澈啊,姑姑知道你现在有钱,可也不能这么敞着花呀······毕竟,毕竟那也是······” 也是人家的钱啊······ 闻叙白明白,她是怕自己寄人篱下,花钱大手大脚的会被养父母嫌弃。 明白对方也是为了自己好,闻叙白如今的情况也不好说的太多,于是浅笑道:“您说的是,我们过几天就打算开始找房子了。” 陈芳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那个······小澈啊······那家人······对你好吗?” 闻言,闻叙白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挺好的。” “挺好啊,那就好那就好······” 陈芳一连说了两个那就好,眼底的愁云终于散了一点。 纠结半晌,却又问:“那个······小澈啊,你要不要考虑······搬来跟姑姑住啊?” 似是怕他拒绝,陈芳又连忙找补道:“你······你要是显这房子小,姑姑这么多年也攒了不少钱,刚好现在小亦也快毕业了,咱去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你平常上班肯定没时间做饭的,姑姑也能帮你分担分担家务啥的呀!······” “小亦”就是陈芳的儿子周亦,今年已经上大三了,据说还有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打算一毕业就结婚。 闻叙白没想到对方竟然都已经想到换房子的事了,赶紧打断道:“不用了姑姑,小亦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您的钱······还是留给小亦买婚房吧。您年纪也大了,家务这些事情还是多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好,不要太操劳,大不了请个钟点工,钱的事情我来解决。” 齐最看出了他的不愿,也帮忙道:“对呀阿姨,这做饭干家务啥的,您都不用担心,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况且在做饭这个方面······我手艺还是不错的,您就放心吧,我肯定把你侄子照顾的圆乎乎胖嘟嘟的!” 见闻叙白瞪他一眼,齐最立马收敛了笑容。 陈芳却是立马捕捉到了重点,震惊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扫了扫,不可置信地指了指两人道:“你们,住在一起?” 此话一出,空气都凝固了。 “不是!” “对啊!” 两人猛地对视一眼,又异口同声道: “是的!” “没有!” ······ 闻叙白狠狠剜了齐最一眼,用力肘击他一下,示意他闭嘴别说话。 齐最觉得,若是眼神能杀人,那他现在肯定已经被五马分尸了······忍不住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摸出一手薄汗来。 却殊不知,两人这番宛如“打情骂俏”一般的行为,落到另一人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闻叙白刚想解释,一抬头,就看见陈芳捂着嘴瞳孔闪烁,表情惊讶。 陈芳再次点了点他们俩,艰难道:“你们俩是······那种关系啊?” 那种关系?哪种关系? 当了24年直男的闻叙白,虽然在国外见过不少同性夫夫,却从来没有把自己往这方面想过,故而这一时半会,竟真未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齐最突然涨红的耳朵时,闻叙白才恍然大悟过来,明白是陈芳误会了! 骤然瞳孔一缩,闻叙白连忙摆手否定道:“不,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随即更狠地瞪了齐最一眼。 齐最无辜地耸了耸肩,耳朵更红了。 不是,他耳朵红个什么劲啊,快解释啊?! 闻叙白顿时打人的心都有了。 殊不知,他自己的脸上也因激动起了一层薄红。 而被他“眼神刀”杀的“遍体鳞伤”的家伙,则默默摊了摊手,给他一个:不是你不让我说话的吗?的眼神。 闻叙白瞬间觉得气血上涌,强忍住当场把齐最胖揍一顿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转而对陈芳道:“姑姑,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哎呦没事,姑姑知道!你俩放心,姑姑虽然年纪大了,但绝对不是你们年轻人眼中那种思想古板的老古董!姑姑身为家长,一向是很开明的!” “不是,真不是您想的那样!”闻叙白还想抢救一下。 陈芳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满脸毅然,“你们放心,姑姑肯定不会出去跟别人乱说的,绝对帮你们保密!” 闻叙白:“······” 当看到对方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之后,闻叙白就知道,没救了。 闻叙白满脸黑线,趁陈芳不注意,又狠狠给了齐最一个肘击!对方没有防备,直接一下捂着肚子缩成一团。 “唉?小最怎么了?肚子痛吗?”回过神来的陈芳关切道。 “没······没有,就是······就是有点吃多了······哈哈······”齐最捂着肚子艰难解释,皱起来的俊朗五官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哎呦,那可不是小事啊!要不要我去帮你买点健胃消食片?” 眼见着陈芳就要起身拿包,闻叙白赶紧阻拦道:“没事没事,他这老毛病了,很快就好了。” 说罢,还不忘在齐最身后掐了一把。 惊的齐最赶紧道:“对对······很快就好了!” “这······那好吧。”陈芳见状,只能收了心思,看着两个“般配”的大小伙子,打从心底里开心。 陈芳一脸高兴道:“还得是你俩了解对方。” 闻叙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最终选择沉默。 恰在此时,门铃忽然响起。 三人不约而同向门看去,陈芳率先起了身,按下同样准备起身的两人,边走边道:“没事没事,你俩坐着就好,我来开。” 这个点会是谁? 谁料门一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还未看见来人是谁,就见陈芳的表情已经由疑惑变成惊讶,最后变成惊喜了! 陈芳猛地一拍手,高兴道:“哎呀,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个点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周亦风尘仆仆地进了屋,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也笑道:“今天学校放假,我这不想着正好回来看看你嘛!怎么,不欢迎啊?” 听着自家儿子的打趣,陈芳嗔怒地拍了自家儿子的肩膀一下道:“欢迎欢迎,小祖宗回来了,可不得夹道欢迎啊?!” 母子俩嘻嘻哈哈玩笑一番,周亦这才想起还没介绍身后人,连忙将背后有些局促的女生拉到身前,对陈芳笑道:“妈,你不是一直说想看看我女朋友长什么样吗?喏,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 “阿姨好。” 那女生穿着粉白色连衣裙,长发及腰,声音很甜,只看个被头发遮挡的侧脸就知道,是个美人坯子。 只是这声音······有点耳熟。 闻叙白微蹙起了眉。 陈芳也是震惊,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可看着眼前这个长相甜美的孩子,有实在是喜欢的紧,赶紧将人往屋子里迎,边迎边道:“哎呦,快进来快进来,一路上累了吧?这孩子也真是的,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说着,剜了自己儿子一眼。 周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忽而看到玄关处两双陌生的鞋,奇怪道:“诶?妈,今天家里有客人吗?” “什么客人!”陈芳猛地拍了自己儿子一下,看向两人时却又变回了和蔼的笑容,“是你表哥和他的朋友!” 刚好说到这,闻叙白和齐最已经站起来了,陈芳就赶紧一手挽着那女生,一手推着自家儿子,将两人带到面前。 “快,跟你表哥问问好。” “表格好。” 闻叙白的视线却是透过面前问好的周亦,直直盯向了他身后的“女朋友”。 眼神一凛。 那女生看到他,也是猛地一怔,却随即反应过来,扯出一抹笑意,对他伸手道:“表哥好,我叫方玥,初次见面······” 闻叙白嘴角也勾出一抹笑意,径直看向她略带心虚的眼睛,浅笑道:“初次见面。” 闻叙遥。 第36章 表白 因着突如其来的侄子和“未来儿媳妇”,陈芳说什么也非要留下几人一起吃晚饭。 等把周亦几人安顿好后,陈芳转身就笑吟吟进了厨房。 周亦这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方面想帮帮自己母亲的忙,一方面又想在女朋友表现一下自己,于是也屁颠屁颠跟了进去。 第41章 而齐最则是坐不住,干脆也进去帮忙切切菜啥的。 至此,会做饭的都挤进狭小的厨房里去了,偌大的客厅之中,只剩下两个不会做饭的面面相觑。 “方小姐跟小亦是同学?”闻叙白淡淡抿了一口茶,装作不经意间提起道。 “是,同班同学······”方玥握着茶杯的手一紧。 “我听说小亦学的是it方面的专业,想不到方小姐一个女孩子,竟也对这方面的知识感兴趣。” 闻叙白话锋一转。 “说来也巧,我曾经有一个妹妹,应该跟你是差不多的年纪,本来也打算报考这方面的学科,但是很不幸,她在高考前夕意外去世了。” 方玥浑身一怔,杯子猛地掉到地上,热腾腾的茶水倒了一地,还有一些溅在她光洁的腿上,忍不住一缩。 “怎么了?”周亦一下探出头来。 “没事······”方玥赶紧抽纸去擦自己裙子上的水渍,慌张还想去擦地上的,却被周亦拦住了。 “诶诶诶,我来我来。”周亦一边去洗手间拿拖把,一边问方玥道:“烫到了吗?” 方玥摇了摇头,目光偷偷扫向闻叙白。 却见闻叙白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看的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宝宝?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差?”周亦拖完地出来,看见面色不太好看的方玥,抬手想去摸她的额头。 “没有······”方玥赶紧拦下了他的手,眼神有些躲闪,赶紧掩盖似地按住对方肩膀一转,往前推去,“我这没事了,你······快去帮阿姨吧。” “啊?不用我陪你吗?” “不用不用。”方玥催促道。 周亦还想说些什么,却硬是被她推进了厨房,最后只得不甘心地露出一个小脑袋,对着方玥比了个飞吻,见方玥回了她一个,才心甘情愿地缩了回去。 厨房的门在眼前关上,方玥猛地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你们感情很好啊。”闻叙白浅笑道。 方玥又是一颤,一转头,正对上闻叙白满目清明的眼睛,知道他早就看透了一切,终于如同认命一般,低声道:“三哥······” 闻言,闻叙白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垂下眼眸,将杯子放到桌上,然后才抱臂道:“闻叙遥,你没死。”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三年前,原本应该外出谈业务的闻叙白忽然被秦雅琳拦下,以“遥遥快上大学了,要多多锻炼”的说辞,逼闻叙白将业务让给了她。 谁料,闻叙遥却在前往的路上出了车祸。因此,秦雅琳始终觉得是闻叙白害了闻叙遥,只要一见到他就非打即骂,甚至在闻叙遥葬礼当天,找人堵在他回家的路上,几个歹徒将他拖下车便蒙头暴打,完全是下了死手。 后来他全身多处骨折,险些丧命,在医院躺了两个月,闻庭屹只给他丢下一句:“你先去国外避避吧。”就将他如破布一般扔到国外,却也不是真的让他过好日子的。凡是闻家在国外棘手的生意,皆由他来处理。 闻叙白垂了垂眸:“背了这么多年黑锅,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吧?” 闻叙遥与闻叙逸虽然对外宣称是龙凤胎,可只有闻家内部的人才知道,闻庭屹早在阮清没有去世之前,就已经与秦雅琳勾搭上了,闻叙遥在被带进闻家时,都已经快三岁了。 故而眼前女子的年龄,对的上。 方玥放在腿上的手握了又握,纠结许久,终是泄气一般松开手,认命道: “三哥,你知道三年前的那天,闻家其实准备了三辆车吗?” 闻叙白点了点头。 事发当天,闻家下属备了三辆轿车出行,分别是送闻叙白外出谈商务,闻叙遥和闻叙逸去上学,以及送秦雅琳去购物的。 但是后来因为业务被转给闻叙遥,闻叙白的车也自然而然让给她了。 但是最后,闻叙遥却没有出现在原定的车辆上,而是跟秦雅琳换了车。 “你早就知道会出事。”闻叙白轻点膝盖道。 倘若闻叙遥事先没有提前防备,闻叙白不信她如今还能完好无缺地坐在这里跟他讲话。 “是。”方玥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发白,“有人要害我母亲。” 有人要杀秦雅琳? 闻叙白挑了挑眉。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发,或者报警,非要以身试险?” 此话一出,方玥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如纸,瞳孔因惊惧而空洞,连声音都在颤抖。 “因为······我看到是谁了······” 闻叙白的眉头猛地皱起,沉声道:“是谁?” 半晌,才见方玥面如死灰地吐出两个字:“二哥。” “嗡”的一声,闻叙白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响,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次。 而这一次,方玥却咽了一口唾沫,随即看向他,坚定地一字一句道:“是二哥。” 闻叙白猛地将手中的纸杯攥紧。 是闻叙适? 其实是他并没有什么,可闻叙远说的对,他跟闻叙适就是闻庭屹养的两条狗,是他趁手的利刃,指向谁便杀向谁。 他用这两把“刀”站稳脚跟,也用这两把“刀”铲除异己。 闻庭屹想杀秦雅琳。 “为什么?”闻叙白垂眸问道。 “不知道······”闻叙遥也痛苦地垂下头。 可他知道,两人都已经在心中有了猜测,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与闻家关系亲近的几个家族之中,比起宋家和阮家,秦家算是最不起眼的家族了,甚至可以说,秦家完全是在攀附上闻家之后,才慢慢借风而起的了。 他曾经很奇怪,以闻庭屹的性格,对秦雅琳这种既没学识也无才能,空有一张好皮囊的空心花瓶,他应当会像对待林溪那样,只是玩玩才对。可他竟然将她娶进来了······ 从前他不懂,可现在,还有什么猜不透? 秦雅琳手中若没有什么关于闻庭屹的把柄,又怎会让闻庭屹顺她心意? 只是,像闻庭屹这样叱诧风云惯了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受人束缚呢? “所以你就借此假死脱身?”闻叙白调侃道。 闻叙遥这是主动替自己的亲生母亲挡了一灾。 “是······”方玥默默低下头,裙子上的纤指收紧,“三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闻家是什么地方。” 是深渊,是地狱,是唯利是图的名利场,是你死我亡的斗兽场。 是为打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连亲人爱人都不顾一切的屠杀场····· “三哥。” 正当他沉思之际,方玥却出声打断了他。 闻叙白抬头望向方玥的方向,却见女子似下定决心一般,余光瞟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随即俯身压低声音道:“三哥,你我······各退一步吧。” “我不会告诉闻家你在此处的消息,也请你不要告诉小亦,我的真实身份。” 闻叙白眉头一挑,冷声道:“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请求。”方玥深叹一口气,眸中似有泪光,对他低头恳求道:“求你了,我不能失去小亦······” 说话间,泪水倏忽而下。 闻叙白细眉微蹙,有些不解:“你就这么爱他?” 方玥点了点头。 “周亦是我长到这么大,唯一一个愿意不顾一切,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方玥眸中似有光在闪烁,“总有人愿意为了自由飞蛾扑火,也总有人愿意为了爱不顾一切······而我,甘愿承受一切代价,只求留在他身边······” 闻叙白有些讶然,半晌,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真的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如此赴汤蹈火吗? 直到陈芳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小澈小玥,快来洗手吃饭啦!” 方玥赶紧背过身,胡乱将脸上的泪水抹掉,再看向他时的眼神,带着几丝绝望。 沉默半晌,擦肩而过之时,闻叙白轻叹一口气,在她耳边低声道:“那就希望你,说到做到。” 霎时,方玥的眸光亮起。 这一顿饭,气氛是难得的其乐融融。 席间,陈芳一直在不停的给几个小辈夹菜,闻叙白几人都是道谢推拒,只有周亦反其道而行之。陈芳给他夹多少,他就反给其夹回去。 知道自家母亲平时节俭,周亦还特意夹的都是一些陈芳平日里一直舍不得吃的菜。 夹到最后,其余三人也开始学他,逼的陈芳不得不停了动作,笑骂几人“小坏蛋”。 临走时,陈芳非要送闻叙白两人到楼下,出了门洞,还不忘塞了一个大红包给闻叙白,被其想尽方法拒绝之后,陈芳才握着闻叙白的手恋恋不舍道:“小澈啊,你以后要是有时间,要常来家里玩啊,姑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随时想来就来,平常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也随时来找姑姑,千万不要跟姑姑客气!” 第42章 心中似有暖流经过,闻叙白难得扬笑道:“嗯,姑姑我知道了,您要保重身体,我过段时间再来看您。” “诶,诶!好!” 回酒店的路上,闻叙白和齐最捧着“圆鼓鼓”的肚子,一致决定以步代车来消食。 并排走在只有寥寥几盏路灯的小路上,昏黄的灯光照的人懒洋洋的,好像一瞬间,全世界的时间都慢了下来。 没有繁琐的工作,没有吵闹的声音,没有窒息的氛围,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 闻叙白忍不住停下脚步,感受着清凉的晚风,忽然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瞬间······ 一睁眼,却望进齐最笑意盈盈的眼睛里。 “看什么?”闻叙白挑眉道。 “看你啊。”齐最咧嘴一笑。 “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就是好看啊,哪里都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 听的闻叙白都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打趣道:“你跟多少小姑娘说过这种话?” “没有。”齐最摇了摇头,“只有你一个。” 他眼中的认真太灼热,看的闻叙白实在有些受不了,心脏有一瞬间停滞,他移开目光道:“那你还是把这些肉麻的话留给你未来的女朋友听吧。” “没有女朋友。”齐最一字一句道,“以后也不会有。” 还不等闻叙白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猛地被人捧住了脸,惊道:“干什么?” 看着闻叙白脸鼓鼓的模样,齐最眼底的笑意更甚。温情都似从眸中溢出来了,看的闻叙白一愣。 他说:“陈澈,我今天在厨房里跟周亦聊了很多······” 闻叙白一挑眉,不明所以。 齐最却接着道:“从前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的心神总会被另一个人牵着跑,不懂为什么对方哭,我会跟着想哭,对方笑,我也会跟着想笑。不懂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想为一个人遮风避雨,帮他挡下所有未知的风浪,就是不想让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想要靠近他,触碰他,拥抱他······”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 齐最忽然拽住他的肩膀,俊朗的脸缓缓靠近,微弱灯光下的眼睛眸光闪烁,郑重而深情。 “陈澈······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噗嗤!”闻叙白忍不住抱着肚子笑出声来。 “笑什么?!”齐最撇了撇嘴,似有些委屈,还有些生气,不高兴道:“我很认真的!” 闻叙白挑眉道:“我以为,你是要问我关于我家里的事情,没想到是说这些。” 他以为齐最是要问他,关于陈芳之前说的,“他被一户很有钱的人家”收养的事情。 这也意味着,之前闻叙白跟他说的一切,包括在酒吧打工什么的,都是骗他的。 可齐最却只是满不在乎地挠了挠头,无所谓道:“没关系啊,我不在乎。” 闻叙白有些诧异。 “你就不怕我连名字都是骗你的?” “不怕。”齐最竟然很认真的想了想,“你告诉我什么,我就信什么。反正我爱的是你,无论你是陈澈还是其他人,只要是你我就爱。更何况······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 闻叙白一挑眉:“这么笃定?” “嗯!” “这么信任我?” “当然!” “那你闭上眼睛。” 齐最愣了一下,乖乖照做。 “干······干嘛呀····· 话音未落,齐最就猛然被人抱住脖子拉下,紧接着,唇上传来的温热柔软的触感,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感官。 意识到是什么后的齐最,脑子“砰”的一声炸开,瞳孔骤然睁大,一瞬间气血上涌,整个人如同一个人形红气球一般,猛地一下子从脚底红到头顶,脸上更是如同爆炸了一般。 而已经放开对方的闻叙白看到这幅场景,忍不住又是一笑,做完“坏事”刚准备走,甫一抬步,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扳住了后脑勺! 接着,如同狂风骤雨般的吻接踵而至! 齐最第一次亲人,哪懂什么技巧可言?又实在太激动了,就是一味盲目的撞击,撞的闻叙白牙齿生疼。 无奈,闻叙白只得一把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开始引导着他吮吸起来。 虽然对于这方面,他也没多懂到哪去,但好歹牙齿是不疼了。 等一吻终了,两人皆是气喘吁吁,眼带水光。 还不等闻叙白缓过神来,齐最却迫不及待道:“你答应我了?” 闻叙白勾起唇角,佯装不在乎道:“看你以后敢不敢后悔······” 话音未落,闻叙白就整个人被齐最打横抱起,兴奋的转起圈来:“太好了!阿澈答应我了!!!” “不后悔!!一辈子都不会后悔!我不会后悔!!你也不准后悔!!!” 闻叙白被他抱着转的头晕目眩,忍不住嗔怒道:“齐最!放我下来!!!” 【作者有话说】 小白这波属于亲情爱情双丰收[让我康康] 第37章 勘察 闻叙白再次回到了齐家门口。 事发一个星期,警方通过检查已然判定,这是一场因意外导致的突发案件,为了不影响小巷居民的正常生活,已然撤离了警戒线。 烧焦的地面,依然残留着部分烟熏味,踏入房间的第一步,就感受到了脚下的黑泥质感。 入目看去,本就不大的房子中尽是焦黑,其中厨房损坏最为严重,没有一个完好的家具,甚至灶台旁用来通风的窗户还有半块不知何时松动,只剩最后一颗钉子悬在窗檐上,摇摇欲坠。 这块窗户应该是在警方走后才掉下来的,所以没有及时拆除。 楼下就是车水马龙的人群,一但这块窗户断裂,将会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闻叙白从口袋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手套,戴好后,小心伸手握住窗框,手臂用力一台,将那半块窗户拆了下来。 谁料这窗户本就质量不好,又遭遇了爆炸的冲击,此刻一碰,就瞬间碎成雪花状! “丁零当啷”的玻璃碎片声响起,无数粉末悬空摔在闻叙白脚边,要不是他戴着手套,手上定要被划出来几个大口子不可。 早有预料,闻叙白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默默把拆下来的窗檐靠在墙边,抬脚走出了厨房。 因着本就只有一墙之隔,爆炸之后,墙壁被炸毁,闻叙白直接腿一跨,就能进入齐最的房间。 满室焦土已经分辨不清原本的样子了,闻叙白默默抬头,竟忽然有些唏嘘。 房间太小,且是完全四方形的格局,不像是原本按照卧室设计的毛坯。 想起陈芳家差不多的格局,应当原本是个杂物间。 不知心中是什么样的情绪,闻叙白忽觉有点待不下去了。 本来还想找找有没有与齐最相关的东西保留下来的,可此刻,他却是收敛目光,迅速走入了另一个房间。 对面就是林溪的房间,相比之下,就显得比较正常了。 房间中散落着很多的空瓶子,有药瓶,也有酒瓶,想来房间的主人是有酗酒习惯的。 闻叙白不觉意外,很多神经失常的人,都会伴有酗酒的习惯。 默默蹲下身,他拿起其中一个药品,端详已被烧了一半的药名,随即又放下了。 这不是他要找的药。 对比手机中,谈煜给他发来的检测报告中的药名,他将房中所以可以找到的药瓶一一对应,却始终没有找到“地尔硫卓”四个字。 眉头微微皱起,闻叙白心中一沉,缓缓站起身来。 他问过齐最,林溪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平常一直都很注意,绝不可能服用与之相抗的药物,更别提会引发心衰的降压药了。 如果不是林溪自己家里的药,那就必然是其他人带来的了。 这个人,不仅能够获取林溪的信任,进入她的家中给她下药,还能让林溪在临死之前都拼命维护他,哪怕知道他要杀自己,也完全不求救和反抗。 而且······这个人很了解林溪,了解她的身体状况,且知道她的心脏病史······ 闻叙白眼神一凛,又在林溪房间中察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就转身去了客厅。 这是最后一处没有检查的地方。 闻叙白走到沙发前停下。 这里正是林溪死时所躺之处,警方划下的白线尚未完全消除,闻叙白慢慢低下头,手指摸向地板。 这里也恰好是客厅与厨房的连接之处,爆炸痕迹由厨房蔓延至客厅,由重及轻。 一闭眼,就是女人临死之前不断哀求的模样,闻叙白忽觉胸中沉闷不已,如同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一般,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无奈,他只得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这抹窒息感压下,又猛地甩了甩头,把自己脑海中乱七八遭的思绪全部甩走。 第43章 强行唤回一些思绪,闻叙白猛地一抬头,忽然发现一些不对劲之处。 电视机下,原本放在柜子中的那个红色小汽车玩具不见了! 心中一惊,闻叙白仔细检查了四周,都没有小汽车的痕迹。 双手撑在柜子边,闻叙白忽觉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如果只是单纯的谋杀,为什么要带走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玩具······ 背上似有冷汗溢出,闻叙白下意识按住狂跳的心。 倘若真是“那个人”带走的,那说明······他知道林溪与闻家的故事。 那齐最呢? 脑海中猛地闪过齐最的脸。 那他会不会······也已经知道齐最的身份了? 不知是因为蹲太久还是早上没吃早饭的缘故,闻叙白竟忽觉眼前有些发晕,似乎是低血糖了······ 用力搂住自己的肩膀,闻叙白将头深深埋进臂弯之中。 好半晌,无力感恢复了一些,他才再次回过神来。 借助柜子的力量,闻叙白撑在边缘站起来,脚下还有些摇晃,他扶着刺痛的额头站稳了身子。 视线好不容易变的清晰,慢慢回笼聚焦,第一眼入目的,就是阳台前的报纸架。 许是离的较远的缘故,阳台周围都没有受到太大波及,原有的部分杂物,都还尚可入目。 其中,就包括这个报纸架。 报纸毕竟是易燃物质,每张都或多或少被烧毁了一部分,但好在标题还是完整的。 他来这里两次,每一次都注意到了这些报纸,也知道大概内容,可却从来没有真正仔细看过。 鬼使神差的,闻叙白竟忽然很想仔细看看那些报纸。 行动比想法先一步行动,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报纸架前了。 戴着白色塑胶手套的手指覆在其中一张报纸上,他一张一张的翻阅。 果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与闻家有关的报道,大到头版头条,小到一个小专栏,一半都是在赞扬闻庭屹的慈善行径。 剩下一半则是在夸赞闻家的其他几位少爷,尤其是闻叙远,被媒体赞为“天之骄子,闻家的未来继承人”。直到近几年才有了关于闻叙逸的报道,不过也都是一些花边报道。 为数不多的几篇赞扬文案,一看便知是秦雅琳买来的。 他和闻叙适倒是很少在媒体上露面。 一方面是他不喜欢,另一方面是······既然要帮闻庭屹办事,那自然是不要太抛头露面,越低调越好。 而闻叙适,则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身份问题。 媒体和网友都是对热点无比敏锐之人,但凡发现其一丝不对劲之处,必然会刨根问底,倒时候,闻叙适私生子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对闻庭屹的名声和闻氏集团的事业也会有不良影响。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在媒体前露面的好。 至于为什么很少有负面新闻······当然是都被闻家花钱压下来了。 忍不住冷笑一声,闻叙白的眼神停在了其中一篇报道上。 “闻家小姐车祸去世,噩梦再次重演,难道竟是豪门诅咒?” 是闻叙遥的新闻。 “诅咒”两字被火星烫出了两个黑洞,闻叙白眉头一挑,默默把这张报纸放下了。 无意间瞟了报道社的名字一眼,是闻家早年买下的产业之一。那也就不奇怪,为什么绝大多数的闻家新闻都出自这家之手了。 其实闻家名下的产业远不止于此,但是大多后来都被闻氏集团吞并,或者转型了,唯有这家新闻社,从始至终都从事着新闻媒体行业,且名字从未变过。 “星云日报······”闻叙白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然而翻着翻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这些报纸一看就有好些年头了,从十八年前到现在,几乎每一篇期刊都在,哪怕纸张破旧的不成样子了,也会被用透明胶带粘好,放在一起。 只有少部分二十年前的报纸缺少,不知是丢失还是毁坏了。可近几年的报纸是全部都在的。 闻叙白飞快的翻了所有报纸上的日期一遍,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十五年前的报纸,确实有一篇不见了。 难道是林溪没有收录?还是弄丢了? 抑或是······被人拿走了······? 心中阵阵发寒,闻叙白无力的将被他翻乱的报纸用力放下,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人,必然与闻家有关系。 是闻家与林溪共同的仇人? 闻叙白猛地皱起眉。 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因为一段见不得人的婚外情而与闻家扯上瓜葛,可闻庭屹绝不可能把他暴露在自己的社交圈之中,更不可能让他人知道林溪的存在,更何况是他的仇人?这不是明摆着把把柄往别人面前送吗? 可林溪脱离闻家,也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又怎么会与别人结仇呢? 百思不得其解,闻叙白忽然又觉脑袋有些发昏。 阵阵冒冷汗之际,闻叙白脑海中的人脸一一闪过,猛地停在了两张面前。 闻叙白猛地睁开眼! 不,还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扶着额头的手缓缓放下,他抬起头,记忆中的两张脸慢慢放大,越来越清晰······ 宋语心,还有······秦雅琳。 第38章 感谢 宋家他不了解,可秦雅琳那种招摇撞市,想要什么定然闹的满城皆知的性格,定然是在发现林溪的第一秒,就转头跟自己那把她宠的无法无天的父母讲了的。 如此一来,若是宋家、秦家都知道林溪的存在,那范围可就大了······ 正沉思之际,肩头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闻叙白猛地回过神来,一转头,竟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小夏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两个圆圆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高兴道:“真的是你啊,上次在面馆的人!” 闻叙白这才猛然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来到了面馆面前。 自己也有些惊讶,这段时间走习惯了,刚刚走神没看路,竟一下又走到这来了。 可来都来了,于是他也只好浅笑回应道:“你好。” 小夏激动道:“太好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闻叙白有些疑惑,“你······有什么事吗?” “上次的事真是谢谢你了!我一直都想好好跟你道谢来着,但是不知道名字,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我最开始问过最哥几次,他也说不知道你住哪······” 小姑娘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委屈。 闻叙白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将近一个月之前的事,当时他刚跟齐最认识,还不太熟,自己也还没搬到槐花巷来,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于是浅笑道:“我叫陈澈。” “陈澈啊······”小姑娘点着下巴想了想,“那我叫你澈哥好啦!” 小姑娘一张圆圆的脸,看起来年纪不大,估计刚二十岁出头,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 “澈哥”笑着点了点头,没有纠结称呼。 一看对方是个和善的人,小夏更开心了,说话间都不自觉往对方那靠近了点。 “澈哥,上回在面馆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有你们,我还不知要被那几个醉汉······” 说到这,小夏的眼睛中流露出几丝恐惧,甚至打了一个寒颤,似乎还对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 别说女人了,就是一个男人在狭小空间内被三个醉汉唯独,都很难不害怕,更何况是小夏这么一个刚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呢? 闻叙白安慰道:“没事的,你以后晚上最好不要一个人待在店里了,拉上其他员工一起,或者跟老板调下班。”想了想,又补充道:“拉齐最也行。” 他那一米八八大高个的威慑力,应该还是足够的。 小夏认真点了点头,“嗯!自从上回那件事后,最哥每次都非要在我下班之后才肯离开的,有事不在也一定会让我锁好门,随时给他打电话!” 说到这,她忽又有些担忧道,“我上次听邻里街坊说,有人受伤,你们还被带进了警察局!澈哥你没事吧?” 闻言,闻叙白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我······没受伤,受伤的不是齐最吗?” 他以为小夏是知道的,毕竟他们俩每天共事,在面馆干的又都是些体力活,齐最那么严重的挫伤,小夏不可一点都察觉不到。 可此刻看到对方懵然的表情,他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小夏才猛地跺了跺脚,气鼓鼓道:“好啊,我就知道,最哥每次都是这样!受了伤不说话,受了委屈也不说话,被客人刁难还赔笑,明明身上痛的不行,还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小姑娘语速快,劈里啪啦一股脑的输出,听的闻叙白都一怔。 第44章 眉头轻蹙,闻叙白问道:“齐最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对啊!”小夏愤愤道,“最哥他老是这样!喜欢自己默默扛下一切,生怕别人担心!对他妈妈报喜不报忧就算了,对我们也这样!” 说到齐最妈妈,小夏猛地捂住了嘴,似是知道失言,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 等对上闻叙白疑问的眼睛时,她才讪讪道:“我知道最哥家最近发生的事······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齐最那么好的人,为什么总是被这种厄运缠身······” “总是?” “对啊,澈哥你不知道吗?最哥小时候一直跟他妈妈相依为命,但是齐阿姨老是喝酒,喝醉了就抱着最哥哭,说什么‘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后来有一次,甚至喝到胃出血,大半夜晕在家里,灶台忘了关,直接引发了火灾,还是最哥挨家挨户的痛哭求救,叫来几个邻居一起把齐阿姨送去医院,才勉强捡了一条命回来······” “但是······”小夏低下头去,“但是最哥养的一条小狗被烧死了······” “小狗?”闻叙白有些惊讶。 小夏点了点头,用手给他比量了一个大小,“一只小白狗,我们老板说当时就这么大,是最哥从路边捡来的。” 小夏似乎很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最哥的妈妈好像特别害怕他交朋友,小时候从来都不让他跟其他小朋友走的过近,还经常精神不稳定,老是能听到她大吼大叫。久而久之,巷子里的小朋友也就都不愿意跟最哥玩了······” “是后来那场事故之后,最哥埋葬小狗时,抱着它的尸体哭了好久,再加上齐姨身体不好,管不过来了,这才放松了对他的限制······但是后来齐姨的病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出现幻觉的地步了。为了攒医药费,最哥十几岁就开始打工挣钱,还跟小混混们打架,后来干脆戳了学,圈子就更小了······” 小姑娘似是为齐最不平,说到最后,将自己都给说生气了,抱着肩膀不高兴道:“我知道齐阿姨一个人养孩子不容意,可这样······也对最哥太不公平了吧!” 一个一个字传进闻叙白的耳中,砸在他的心上,不知为何,刚才的那股窒息感又再次涌了上来······ 他知道,槐花巷中的人南来北往,纷繁复杂,林溪是害怕齐最交的朋友太多,总有一天会接触到与闻家有关的人······纵使这个概率小的几乎不可能发生,可她还是害怕······ 事实上,对她来说,齐最的存在,就是一场噩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所犯下的罪行······ 愧疚、恐惧、怀疑······一个每天活在惊恐中的人,又怎么会不疯呢? 闻叙白鸦睫轻垂,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还是小夏最先发现他发白的脸色,被吓了一跳。 “澈哥,澈哥,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小夏一脸担忧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闻叙白猛地反应过来,还未开口,就被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给打断了。 “胃不好还没吃早饭就到处乱跑,脸色能好吗?” 小夏一下眼睛就亮了:“最哥!” 闻叙白一下回过头,就见齐最正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双俊眉中透露着不悦,意有所指的看着他。 闻叙白自知理亏,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齐最一看他这样,更不高兴了,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小夏抢了先。 “最哥你可算来了!你这么久不来,也不传个信,我跟老板都快急死了!” 小姑娘是真心为齐最担心,害怕他出什么事。 齐最也看出来了,就咧了咧牙道:“没事,你最哥我不好好站在这呢吗?” 说着,还张开手转了个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给小夏立体展示了“没事”两个字。 “你也跟老板说别担心,我过两天搬完家就回来上班。” “不着急不着急,老板说了,等你调整好,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小夏连忙摆了摆手。 原本的房子没了,自然要搬家,小姑娘没听出奇怪,闻叙白却是愣然抬了头。 “对啊。”齐最看向他,笑道:“也不能休息太久,还有家得养不是?” 他这话是说给小夏听的,却是看着闻叙白说的。 “你来这干嘛?”齐最直视着他的眼睛,“不是说去上班吗?” 闻叙白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随便想了个理由道:“来搬东西。” 齐最有些疑惑,“搬什么东西?” “你不是说要搬家吗?那我总得把我的东西搬回来吧······?” 齐最瞬间眼睛发光:“你答应跟我一起住了?!” 闻叙白淡淡点了点头。 话都说到这了,他不答应也没办法了。 想起对面的小夏还看着他们,闻叙白忽觉有些脸红,连忙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点。 而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齐先生”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一味的靠近。 他逃,他追······他逃,他追······· 小夏看着即将要退到隔壁小卖部的俩人,终于忍不住好奇道:“你们······是朋友吗?” 闻叙白刚想说话,却被齐最一下搂住了肩膀,阻止了他的反驳。 齐最笑着看着小夏,一字一句道:“男-朋-友-。” 第39章 同居 如果闻叙白知道接下来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那么他一定不会答应跟齐最一起住。 齐最本来是想找一个,离闻叙白公司比较近的地方的,可闻叙白没有答应。 且不说闻氏集团附近的房子有多难租,房价有多贵,而齐最又一直坚持非要跟他平坦房租,就连闻叙白自己,也并不想在日常生活中还要遇到旗下的人。 他好不容易搬出闻家,才不要再受到他们桎梏。 所以两个人最终还是选了一户槐花巷中的房子,户型不大,但胜在温馨,两个人住刚好,是闻叙白喜欢的烟火气。 齐最的东西大部分都被烧了,而闻叙白的东西也不多,所以两个人搬家很快。 整理用品的工作大部分都是由齐最的负责,闻叙白只用待在一边,边吃水果边看书就好了。 等到一切都布置完毕,闻叙白又拉着齐最去商场中采购了点生活用品,“顺便”给齐最买了几套衣服,然后才在对方一脸惊喜的目光之中,心满意足地拉着人回家了。 回到家的齐最,满脸的喜悦还未退去,抱着衣服爱不释手,一件一件仔细洗好烫好,然后放进防尘袋中装了起来。 闻叙白:“?” “买衣服不就是用来穿的,装起来干嘛?”闻叙白疑惑道。 齐最摇了摇头:“这衣服是你给我买的,要是干活的时候弄脏了就不好了······” 闻叙白满脸黑线,快步走上前拿起一件衣服就扔到了齐最身上:“现在穿给我看。” “现······现在吗?”齐最有点惊讶,抱着衣服有点不知所措。 “对。”闻叙白强硬道。 “衣服脏了再买不就行了?干嘛舍不得穿?”他翘着腿着坐到一边,不高兴道。 齐最这才反应过来闻叙白为什么生气,笑嘻嘻抱着衣服就凑了下来,下巴搁在闻叙白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蹭的闻叙白脸颊发痒:“你真的想看啊?” 闻叙白脸颊有点发热,点了点头。 齐最大咧咧一起身,笑道:“行,等我!” 说着,就把他刚刚才小心理好的衣服全部取了出来,走进房间去换衣服了。 看着衣柜里刚刚还被码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此刻却乱成一团,闻叙白心中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齐最一会儿肯定还会再整理一遍······ 他忽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任性了? 没等他纠结太久,齐最却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霎时,闻叙白眼前一亮。 说来也巧,他随手摘下这件衣服时都没来得及看,现在才惊觉,竟然扯了件西服下来。 这是套黑金色的平驳领英式西服,宽肩款式的,原本并不算特别好的布料,可齐最本就身量高,身材比例也好,穿在身上,修身贵气无比。 当时在商场看到第一眼的时候,闻叙白就觉得,一定很适合齐最。 付钱时,齐最却始终不愿意松口,一直说太贵了,他平常也没有场合穿,说什么也不肯让闻叙白付钱。 最后还是在闻叙白的强硬威胁加警告下,才终于让对方心痛的松了手。 “好看吗?”齐最咽了口唾沫,看着他,似乎有些忐忑。 闻叙白没有说话,穿着拖鞋走过去,将他西服上的第二颗扣子给解开了。 随即才抬头,对上齐最紧张的目光,笑道:“还不错。” 霎时,齐最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说着,闻叙白将他身上的褶皱撑平,细眉却微微皱了起来。 第45章 还是差了一点,布料一般,虽然穿在齐最身上很好看,并不显廉价,且以他宽肩窄腰的身材,无论怎样的地狱版型都能撑的起来,可闻叙白还是暗暗摇了摇头。 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着,帮齐最找设计师定制西服的事情了。 下一秒,齐最却是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闻叙白摇了摇头。 如果让齐最知道他的想法的话,一定又要摇头疯狂拒绝了。 两人搬到一起住之后,在任何方面,齐最都对他言听计从,唯独在钱的事情上,齐最始终不愿意多花闻叙白的钱,不仅房租水电平分,就连平常买什么东西,都一直是他抢着付钱。 算起来,这段时间,除了今天的几件衣服是他给齐最买的以外,其余时间,好像都是齐最给他花的钱更多。 尽管金额不大,一开始还好,可久而久之,闻叙白就总觉得有些郁闷。 这次,闻叙白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 “齐最,你为什么老怕花我的钱啊?” “啊?”齐最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的愣了一下。 “你是怕欠我什么吗?”闻叙白皱眉道。 说实话,他不喜欢齐最这种,有意无意间,好像总是在划清界限一样的行为。 对视半晌,看着闻叙白质问的目光,齐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这才低声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为了你的钱才跟你在一起的嘛······” 这次换成闻叙白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钱······其实都是齐最的钱。 齐最尴尬地笑了笑,又摸了摸脑袋。 “毕竟我们之间的经济差距······还是挺悬殊的······但,但是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工作,好好赚钱,努力赶上你的······!” 不等他说完,就被猛然冲进自己怀里的身影给打断了. “阿······阿澈?”齐最摸上怀中的脑袋,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而环抱着男人的腰,闻叙白竟觉心中一阵阵的发酸。那般乐观坚强,从不因命运和贫穷而妄自菲薄的人,却在比自己生活条件更优越的爱人面前,眼中的自卑怎么都压不下去······ 闻叙白低声道:“我可以等你,也可以帮你······” 下一秒,肩上的手臂却是收的更紧了。 齐最与他脑袋相靠,胸腔因着呼吸与说话而震动,两心相靠,甚至都能听见对方心脏狂跳的声音······ 齐最亲了他的头顶一口,轻声道:“我不需要你等我,也不需要你帮我,你只有一直往前走,不用顾及我,我会拼命奋斗,努力追赶你的脚步,直到你我并肩而行的那一刻······” “到那时······牵住我的手吧?”齐最将他放开了些,神采奕奕,望着他的眼神无比坚定,向他伸出了手。 闻叙白知道,他没有开玩笑,也不是逞能说大话。 望着那只宽大的掌心,闻叙白直接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十指相握,“我现在就要牵住你的手,你要是敢放开,你就死定了。” 看着闻叙白微颤的瞳孔,齐最忽然笑了,将相握的十指举到二人面前,然后一点点的收紧······ 闻叙白冷白的手指被握在齐最小麦色的手指之间,显得格外纤细瘦小,待握紧到一定程度后,齐最在他的手指上落下了二个吻。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收近,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他听见齐最一字一句认真道:“绝不放开。” 第三个吻,落到了闻叙白唇上。 清醒的弦在顷刻间崩裂,两唇辗转难分,闻叙白勾住齐最的脖子,艰难踮起脚尖,而对方则小心护着他的腰,担心他摔倒。 温热气息交缠的之间,房间内空气温度陡然上升······就连闻叙白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外衫落地的······ 唇舌分开的瞬间,两双湿漉漉的眼睛交汇,他看见齐最额头的青筋直跳,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在心中极力压制着什么。 闻叙白的指腹顺着他的额头,一点一点轻抚而下,动作轻柔无比,却引的面前人轻颤无比。 额头、眼睛、鼻梁、嘴唇······等划到颈项间的凸起之时,男人猛地一个激灵,一把拽住他“作乱”的手,声音喑哑道:“别动了,我······快忍不住了······” 喉咙中发出一声轻笑,闻叙白笑盈盈地对上齐最隐忍的眼睛,似是下定了决心。 一个轻吻缓缓落下,然后他俯在男人的耳畔,轻声道:“那就别忍了······” 清冷的声音吐出的,却是火热无比的话。 齐最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搂着他腰的手瞬间收紧! 下一秒,闻叙白整个人就被连腰抱起,扔到了床上! 柔软的床垫摔的并不疼,男人火热的身躯覆在他之上,撑在他头颅旁边的手臂都在颤抖。 仿佛置身于一片柔软的海域,起初还可以在海面漂浮,可却有着一股不可控制的重力,不停将他向下拖去—— 海水一点一点吞没他的理智,终于在一个失神之际,闻叙白瞬间被拉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海水倒灌进鼻腔,剥夺着他的呼吸空间,带来刺痛,引得他不断哭喊挣扎,忽然有些后悔。 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丧失了理智海水桎梏住了他的身躯,拉着他,不允许他向岸边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闻叙白才习惯了这种窒息感,慢慢与之共存······ 可海上的折磨还没结束,如同永无止境一般。 闻叙白望着窗外逐渐泛白的天空,只觉眼皮都在打颤,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直到晨露熹微之际,海潮才慢慢褪去,一道无比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如同哄睡孩童一般,轻声抚慰道:“睡吧。” 下一秒,闻叙白就陷入了无休无止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终于吃上肉了[让我康康] 第40章 事后 第二天醒来时,闻叙白只觉身上有千斤重,浑身都如被车碾压过般酸痛。 迷迷糊糊一睁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遍布抓痕的腹肌,齐最一条手臂还搭在自己腰上,正撑着脑袋看着他。 闻叙白脸“唰”的就红了,下意识向后退去,结果牵扯到某处难以言喻的地方,痛地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险些从床上滚下去。 好在那只一直搭在他腰上的手臂发挥了作用,迅速将他拉了回来。 齐最笑着凑上来,猛地亲了他一口,笑道:“还早呢,再睡会儿。” 闻叙白确实还有点累,可现在这个情景,他哪里还睡的着?干脆一把用杯子蒙住脸,不说话了。 耳边笑声更甚,下一秒,却是突然响起了悉悉窣窣的起床声。 感受到另一边重量的消失,闻叙白忍不住将被子掀开一角,偷偷观察。就见身边已然空了,齐最不知去了何处。 闻叙白心中一惊,猛地从被子中坐了起来,碰到某处,又是一缩。 正咬唇之际,却见齐最已然穿戴整齐,从衣帽间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的是难得的正装,一件卡其色的休闲西装外套,也是昨天闻叙白给他买的。 “你去哪?”闻叙白疑惑道。 一开口,却发现嗓子沙哑无比,联想起一些旖旎的画面,脸上又有些发热。 齐最见状,迈着大长腿就走了过来,抱着他又是一阵亲密的贴贴,热情的闻叙白想一掌给他推开。但无奈他现在使不上力,只能任对方在自己脸上嘬了又嘬。 “找工作!”齐最双眼发亮。 找工作? 闻叙白有些意外。 “面馆的工作不是挺好的吗?干嘛突然要换?” 齐最认真的点了点头,“是挺好的。但是既然答应了你要往前走,那自然就不能再原地踏步了,放心,我已经跟面馆老板说好了,每天还是会有一半的时间去店里帮忙,只不过是全职变兼职而已。” 闻叙白挑了挑眉道:“那会很辛苦。” “不怕辛苦······”话说到一半,齐最却又忽然咽了回去,转而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撅着嘴道:“对呀,很辛苦,所以要亲亲作为动力······” 闻叙白:“······ 闻叙白直接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脸上,然后才迅速的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把人推开道:“行了行了,快走吧,别一会儿迟到了!” 齐最笑嘻嘻的被他推下床,却忽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警告道:“冰箱里有三明治,你不要忘了吃哦,要全部吃完,不准剩下!” “知道了知道了!”闻叙白不耐烦地捂住耳朵。 齐最终于笑嘻嘻的出了门。 房门合上之后,闻叙白却没有了睡意,撑着身子去浴室里洗漱了一番。 等擦着头发打开冰箱,看到冰箱里并怕立着的两个三明治时,闻叙白才有些无语道:“让我别忘了吃早饭,自己却忘了吃······” 第46章 闻叙白忽然想起,他之前第一次在齐最家过夜,齐最也是这么慌慌忙忙的,没有吃早饭却冲下楼去搬货······ 嘁,老想着别人,也想想自己啊······ 一盘还有热着的牛奶,应该是齐最临走前放进热水里的。 水已经温了,连带着泡在里面的牛奶也已经温了。闻叙白将牛奶倒进玻璃杯里,和三明治一起拿出,放到餐桌上。 三明治是齐最昨天晚上提前包好的,一个有西红柿片,一个没有西红柿片,闻叙白拿起那个有西红柿片的,一口咬了下去。 被煎过的培根香味与番茄汁水一起在口中炸开,混合着面包的麦香,引人开胃。 这个三明治太大了,闻叙白吃到一半就已经饱了,可想起齐最临走前的叮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剩下的半个也吃了。 吃完饭,他打开电脑,回了一些没有处理的工作文件,又简单开了视频会议。 会议结束,应诚却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闻叙白淡淡问道。 “白总,宣城的子公司出了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他眉头微蹙。 宣城是近几年才转到他旗下的分公司,前几年都是闻叙远在经营,因为他接手了总公司的业务,才转交给了他。 “五年被我们公司裁退的一个员工,今天在公司天台跳楼,救护人员检查时,在他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封遗书,里面详细记录公司这些年做假账的事情!” 做假账? 脑海中嗡的一声—— 五年前,这个公司还没有转入他的手中,他在接手之后,也仔细核查过公司的账目,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做假账的事情? “那个人叫什么?” “张成志,曾经是我们公司的财务主管,后来因为挪用公款被开除了。” 张成志······这个人他没有印象。 熟悉的刺痛感再度袭来,闻叙白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人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医院抢救,因着刚好是被我们旗下的医院收下的,所以消息已经封锁了。” “嗯。把公司这几年的所有账目都传给我,我要亲自核查。” “好的白总。” 资料很快就传来,闻叙白最先核查了五年前的账目,都没有问题。 纵欲过度后的身子有些吃不消长久的疲惫,等查完这一整年的项目之后,闻叙白强忍住困意,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有些烦躁。 走下沙发,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站在窗边,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玩闹的孩童,买菜的妇女,还有下象棋的大爷大妈······与闻家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站在闻家别墅时,仿佛立于世界之上,微微低头,就能够睥睨一切。而站在槐花巷中,无论楼层再高,也只能看见小巷一隅······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有那么多人都想要追名逐利吧······ 可只有真正身处名利场的人才知道,没有任何东西,是不需要付出代价来获得的······ 不知何时,闻叙白已经走到了阳台上,闻着缓缓飘上来的烟火气息,烦闷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纾解······ 有人愿意为了名利飞蛾扑火,可也有人愿意为了自由放弃一切······ 恰在此时,屋内传来开门的“咔哒”声。 闻叙白一惊,握着被子转身,就见齐最正提着满满两袋子菜进门,看见他,边换鞋边笑道:“我回来啦!今天土豆打折,我买好多回来,给你做土豆丝吃!” 闻叙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走上前想要帮他拿过一个袋子,却被齐最躲了开来,转而趁他愣神之际,一个吻直接落到了他的脸上。 “你身子好点没?”齐最勾起一抹痞笑。 闻叙白:“······” 闻叙白直接一拳头砸在齐最左肩上,身体力行地告诉他自己好了没。 齐最捂着胳膊痛叫一声,委屈道:“怎么谋杀亲夫啊······” 闻叙白:“······” 又是一拳头砸在右肩。 这次齐最明白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眼见着第三拳也要落下,齐最连忙道:“唉唉唉,打人不打脸啊!” 拳头停在半空,闻叙白嗤笑一声,收回了手。 齐最终于不再开玩笑了,伸脖子往屋内看了看,见客厅的灯是开着的,好奇道:“你在做什么呢?” 想起那一大堆账务表还被他胡乱散在沙发上,闻叙白赶紧扳过了他的脸! 而莫名其妙被捧住脸的齐最,则疑惑地眨巴了两下眼,看他,“怎么了?” “你······你不是说要做饭吗?我饿了,快去吧······”闻叙白胡乱道。 “啊······饿了呀······”齐最两眼弯弯,坏笑道:“那你亲我一口,我就去做饭。” 闻叙白:“······” 瞪了眼前笑意盈盈的人一眼,闻叙白认命般轻碰了下齐最的唇,敷衍道:“好了。” 下一秒,齐最却猛地将他的唇瓣叼了回来,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终罢,抢在闻叙白发火之前,齐最直接以飞一般的速度跑到了厨房里,只探出个脑袋来:“你还想吃啥,我给你做?” 闻叙白脸红半晌,气鼓鼓道:“番茄炒西红柿!” “啊?!” 说罢,也不等齐最露出一副无比惊骇的表情,就转身回了客厅! 沙发上,白花花的资料散落一地,闻叙白一张一张按顺序理好,装进文件袋,看见电脑里的一大堆账目表,轻微的烦躁感再次涌上心头。 刚准备关上电脑,闻叙白却猛然惊觉,文件夹中,有一个他一直都没有被点开的表格文件。 双击打开,那是一张总公司的汇款表。 一个惊人的念头在闻叙白的脑中一闪而过。 如果······从一开始汇进来的款项就有问题呢? 他立时拨打了电话:“应诚,你帮我去总公司,调来近五年的汇款记录,发到我的个人邮箱里。 “啊?哦,好的白总,我马上去调。”应诚不理解自家老板为什么突然要这种东西,但还是老实应下了。 甫一放下手机,闻叙白冷笑一声。 老狐狸。 第41章 散步 齐最的找工作之旅并不顺利,光是学历就是一个很大的门槛。 于是在屡次碰壁之后,齐最终于接受了闻叙白的建议,准备参加成人自考。 重新开始捡起遗忘许久的高中知识,对于已经离开高中不知道多少年的“齐先生”来说,无异于是一件,比处理难搞客人还要艰难的多的事情。 看着台灯下不停咬笔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的齐最,闻叙白默默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径直走到男人身后,俯下身去。 沉思于题海中的齐最一开始还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直到第不知道多少次深叹一口气后,一转头,猛地被吓了一个激灵! 闻叙白一挑眉,抱着手站直,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函数题上,歪头道:“有这么难吗?” 一整套试卷,起码有半张题目都是空白的。 闻言,宛如被什么东西抽干了精气一般,齐最整个人都摊在了椅子,有气无力道:“别挖苦我了······我知道对你肯定是小菜一碟······” 他已经被闻叙白在这盯着学习一天了,从早到晚,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以外,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椅子,只要有一点开小差,就会被闻叙白一个眼刀吓回去。 闻叙白低下头,看着男人扬起的脸,深邃的眼眸痛苦的闭着,本就立体硬朗的五官,此刻更是棱角分明。 他这段时间,工作日上学,周末就去面馆帮忙,晚上还要被闻叙白盯着做题背书,确实瘦了不少,整个人如同蔫了的黄花菜一样,整天唉声叹气的。 闻叙白沉思片刻,双手捧住男人的脸,缓缓俯下身去。 在触到对方柔软唇瓣的一瞬间,本来眼睛紧闭的男人却瞬间睁开了眼,然后大手猛地按住闻叙白的脖子,往下一拉,加深了这个吻。 双唇分开后,齐最才狡黠的笑道,“收到补给,现在满血复活!” 说着,整个人借助腹肌力量,直接弹回了桌前,拿起笔,再次进入做题状态。 然后没过多久,就再次“萎靡”了下来······ 看着齐最神情恹恹的样子,闻叙白想了想,过去把他的笔抽走了。 随手盖上笔盖,看着齐最疑惑的眼神,闻叙白淡淡道:“今天不写了,我想出去散散步······” “真的?!” 话音刚落,齐最就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恨不得一下子跳到房顶上去! 眼睛瞬间发光,齐最像个树袋熊一样,直接一下把闻叙白捞在怀里,猛亲了几口。 闻叙白嫌弃地擦干净满脸口水,推着坚实的胸膛,把男人拉开,淡淡下了通牒:“五分钟,换好衣服,不然就不下楼了。” 第47章 还未说完,齐最就已经冲到了衣柜旁边,迅速拉开柜子,套好了衣服,然后又“咻——”的一下,闪到了玄关旁,边穿鞋边兴奋道:“走吧走吧,我好了!” 闻叙白:“······” 还是给的时间太长了,下回一分钟就够了。 看着齐最顶着一头刚刚被自己抓成的“鸡窝头”,闻叙白抚了抚额,已经忍不住先一步上手帮他理好了。 高大的男人察觉到他的意图,乖乖低下头来,任他“摆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满脸笑意。 闻叙白忍不住,理完头发摸了摸他的头。 齐最笑意更甚了。 男人低声在他耳边说:“你感不感觉,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很像结婚多年的小夫妻?” 妻子帮临出门的丈夫理头发,而丈夫则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闻叙白动作一顿,忽觉脸颊有点发热,赶紧欲盖弥彰低下头,专心穿起鞋来。 而齐最盯了他半晌,就在他刚起身准备出门之际,却忽然道:“等一下!”然后迅速冲回卧室! 回来时,手上多了件卡其色的风衣。 闻叙白:“?” 看着齐最身上的黑色风衣,闻叙白奇怪道:“你不是已经穿了外套了吗?” 男人却眨了眨眼,无辜道:“我自有用处。” 行吧,闻叙白撇了撇嘴。 但是很快,闻叙白就知道这个“自有用处”,是什么用处了。 走在一片林荫小道之上,晚风阵阵轻抚,起初他还觉得风很凉爽,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初秋的分量,在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穿堂风冻的忍不住搓了搓手之后,那件卡其色的外套,就已经落在他的身上。 “江城的昼夜温差很大。” 闻叙白有些诧异,他刚从国外回来,确实还没完全适应江城的温度,于是乖乖伸手,任齐最帮自己拢好了外套。 齐最边帮他拍平褶皱,边得瑟的对他一抛媚眼。 满脸都写着:“看吧,我多有先见之明。” 闻叙白忍不住轻笑一声,打趣道:“你这个反应能力要是能用在学习上就好了。” 齐最一下就撇了嘴,委屈道:“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闻叙白轻笑一声,看向路旁泛黄的枫叶树,猛然惊觉。 原来他们已经相识了快三个月了······ 不过说到齐母,闻叙白看向身边人,问他:“你最近状态好了很多。” 最初的那段时间,虽然齐最不说,但是闻叙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甚至很多次都会在夜晚被噩梦惊醒,连带着睡眠浅的闻叙白也会被一起惊醒。 每当这时,闻叙白不会问他梦见了什么,只会默默环抱住对方颤栗的身躯,泛着冷汗的两额相贴,心跳疯狂震颤,再慢慢平静下来。 然后一整晚,两人都相拥而眠。 似乎只有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两人的不安才能消散。 齐最点了点头:“人总得向前看。从前我很恐惧,恐惧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恐惧偌大的世上只剩我一人,可如今我不怕了,我有你。” 说着,男人缓缓将两人十指相牵的手轻放在唇边,深情一吻。 闻叙白垂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男人又道:“你的状态也好了很多。” 闻言,他一怔,诧异道:“我的状态?” “嗯。”齐最点了点头,眸光望向不远处的街道,“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初见你的那段时间,每次睡着时,你的眉头都是皱着的。” 闻叙白一愣,他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毕竟除非可以拍下,很少有人能知道自己睡着时是什么样子。 “我母亲刚过世的那段时间,我很惶恐,也很无助,但幸运的是,我的身边有你相伴,你帮助我,开解我。可偶尔我也会想·······当初失去双亲的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痛苦呢?” 可那时的你身边空无一人······ 齐最深邃的眸中闪过一抹痛色。 闻叙白愣在原地,甚至都忘了继续向前走。 清风吹来,掀起二人的衣角,一黑一棕的同款风衣交织在一起,路边的枫叶树摇曳,簌簌声无比清晰。 一枚枫叶缓缓飘落,轻坠于闻叙白肩头。 风声之中,偌大空旷的街道之中,寥寥路人早已离开,只余二人彼此相望。 闻叙白从来没想过,齐最竟然会想这些。 他知道齐最痛苦,知道他因为亲人的离世而痛苦,知道他因为孤独而痛苦,却不知道,他也为自己的痛苦而痛苦······ “齐最······”他忍不住轻声喊道。 而男人则是温柔的望向他,缓缓抚平他皱起的眉头,轻笑道:“我在。” 闻叙白艰难道:“其实······你不用这样······” 可男人的眼神却越发落寞,像是了然一般,他再次握紧了闻叙白的手,一字一句道:“我知道,可我忍不住。” 在乎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站在他的立场思考问题,站在他的处境感受情感。不一定感同身受,却力求知其之一。 而向他们这样成长的人,唯一的天赋,就是对他人情绪无比敏感的感知力。 齐最轻笑一声,眼神忽而看向闻叙白肩上飘摇欲落的枫叶。 这个时间的枫叶,还没有完全红透,半红半绿本该继续在树枝上汲取营养的树叶,一看便知是被巨大的外力驱赶逼下。 齐最缓缓捏住那片枫叶,郑重地放到闻叙白掌心。 “阿澈,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担忧,不知道你在为什么烦恼,也不知道你在为什么不安,如果有朝一日,你愿意对我敞开心扉,我齐最一定洗耳恭听。” “但是······你若是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但请记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会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努力成为你的避风港,只求你······在给我一点时间······” 他能等,等到闻叙白愿意完全信任他的那一天。 闻叙白看着男人落寞的神情,忍不住心跳一滞。 原来······齐最一直都知道,他对他有所隐瞒。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低下头去。 而男人却是释然一笑,重新恢复了他充满痞意的笑颜,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没关系的阿澈,我们来日方长。” 男人的手很暖,握着他的掌心坚实有力。 闻叙白眷恋的靠近齐最的身边,呼吸着男人的气息,看着天边越来越多的落叶,也笑道:“嗯,来日方长。” “明天给你放一天假,不用做题了。” “真的吗?!” 第42章 谈话 于是“不用早起”的代价就是,闻叙白一上午都没起的来床。 当吵闹的闹铃声不知第几次响起时,闻叙白终于被强行从熟睡中唤醒,烦躁地直接一脚把扒在他身上,睡的跟猪一样的齐最给踹下床去! “叮铃铃——叮铃铃——叮—” 闹钟被一双大手猛地按掉,扶着摔痛肩膀的齐最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小心翼翼地再次爬上了床。 闻叙白烦躁地将被子一拉,直接翻了个身继续睡。 而齐最则笑着隔着被子,向啄木鸟一样啄了两下他的头,轻声道:“我走啦——” 闻叙白不回应,齐最嘴角笑意更深。 然后又是深深一啄,这才离开。 虽然周末不用做题了,但他还是得去面馆帮忙的。 而闻叙白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等到他扶着酸痛的腰醒来时,天已经将将暗了。 闻叙白打着哈欠热了齐最中午给他留的饭,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疲惫作祟,他没有什么胃口,只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闻叙白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公司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上次的跳楼事件被认定为自杀,他下令核查公司近十年的账目,如今也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闻叙白手指轻点鼠标,一目十行的看下来。 不出意料,就是闻庭屹搞的鬼。 账目从一开始从主公司汇款开始就有问题。 这家公司原本由闻氏集团与宋氏集团共同合作创办,后来给了闻叙远。一开始,闻庭屹定是想通过制造陷阱的方式,来削减闻叙远手上的资本。 这些假账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平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也不会被人发现,但是一但闻叙远起了异心,闻庭屹这个老狐狸就可以以这些账目相挟,逼迫其就范。 闻叙白冷笑一声。 闻庭屹这个老狐狸,连自己亲儿子都肯拉下水。 不过现在闻庭屹将公司给了他,就说明,他有了新的制服闻叙远的方式。 想起上回在慈善晚宴上见到的那对宋家母子,闻叙白眸光一凛。 亲情。 闻叙远这人,若是当真像他表面那般冷淡无情倒也好了,可偏偏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闻叙白早就发现,闻叙远到底还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宋语心的死,而责怪了闻庭屹这么多年。 第48章 如若没有真情,又怎会恨意如此之深呢? 他故意让多年不见的几人见面,就是为了提醒闻叙远,他也有把柄。 而如今看来,这招确实是有点效果的。 闻叙白撑着额头,并不觉得意外。 想不到啊,闻叙远那般看起来冷漠无情的,竟然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纠结什么亲不亲情的问题,而是想想怎么解决这个“假账”的问题。 正沉思之际,闻叙白忽然注意到,那条从总公司的汇款,是分为两项的。 闻叙白:“?” 一条一条明细看下去,越看,闻叙白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这笔款项每年都会分别汇给了两个子公司,却每年的金额都不太一样,有时候这个多,那个少,有时候这个少,那个多······就像今年,是他们子公司的少,另一个子公司的多。 总金额是一样的,倘若能多从总款中划出一笔钱,就有可能把公司的账平上。 闻叙白对应了一下公司近几年的业务表,涨幅与汇款金额是成正比的。 依业务量而分。 闻叙白眉头皱的更紧,将鼠标划到最后,去看另一个分公司负责人的名字。 这么一看,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闻叙适······ 恰好此时手机响起,闻叙白将手机拿起一看,是闻叙适的消息。 是一段很卑微的话。 “小白,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谈谈好吗?” 闻叙白眼眸深深,看了那条消息片刻,手指轻点,简短发去两个字:“地址。” 两人相约在一个咖啡厅里。 这个咖啡厅是两人刚上大学时经常会来的,开在大学城附近,两人经常会在这里一起看书办公,后来闻叙适毕业,闻叙白被送出国,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踏入熟悉的木制地板,简洁慵懒的咖啡馆内,闻着熟悉的咖啡香味,闻叙白默默向屋内看去。 这个咖啡厅不大,客流也不多,棕咖相间的陈饰,只一眼,他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那个白衣身影。 闻叙适早就到了。 低头一看表,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一直都是闻叙适的习惯。 闻叙白以前曾问过他,“有必要这么早吗?” 而对方只是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小白,很多事情,早做准备,等突发事件来临时,才不会那么惊慌。” 闻叙适已经看到了他,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闻叙白淡淡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 “你也发现问题了。” 闻叙适没想到他会这么开门见山,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如初。 闻叙适将他面前的咖啡推了推,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嗯。卡布奇诺,不加糖不加奶,是你喜欢的那款。” 闻叙白摘下口罩,端起杯子,淡淡品尝了一口,确实还是熟悉的味道。 “你还记得啊······”他轻搅了搅杯中的咖啡,看着水面上的圈圈涟漪,心情忽有些复杂。 大学的那两年,远离了闻家,是他与闻叙适前二十几年人生中,为数不多可以喘息的快乐时光。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好像很少在家里看到你。”闻叙适也浅抿了一口面前的美式,状似不经意间问起。 闻叙白挑了挑眉,淡淡避开重要问题道:“回去干嘛?你也知道,那不是我的家。” 闻言,闻叙适轻笑一声,眸光潋滟不变。 “我只是担心你,怕你被什么有心之人拐跑了······” 话音未落,就被闻叙白打断:“再有心之人,又有谁比得过闻家人呢?” 此话一出,闻叙适嘴角的笑意终于凝固了,望向他的眼神也泛起几缕不明意味的痛心。 他看着闻叙白,声音都有些颤抖,“小白,你把我,也跟他们归结为一类人了吗?” “没有。”闻叙白坦然摇了摇头,垂下眼睛,再度抿了一口咖啡。 闻叙适似乎有些着急,身子都不由自主往前倾了许多。“小白,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 “我知道。”闻叙白淡淡道,扯出一个苦笑,“毕竟在闻家,我也只能相信你了······” 咖啡馆中有视线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闻叙适一愣,赶紧又若无其事的缩了回去,手指不安的交缠,也露出一个苦笑道:“小白,我们只有彼此。” 是啊,两个与闻家格格不入的怪胎,在无尽的虐|待与利用之中,只能相互取暖。 “闻庭屹想让我们斗。”闻叙白眼神冰凉刺骨。 闻叙适点了点头,眼神也沉了下来。 他们是闻庭屹的两把“刀”,而如今,或许是不想在费心培养,又或许是他把刀刃太锋利,有朝一日会划伤主人,如今,他只想留下一把。 而最能不见血的方式,就是让这两把“刀”,自己争锋相对。 一个尚且有点血缘的私生子,和一个毫无关系的养子,闻庭屹会选哪个呢?结果显而易见。 从一开始,闻叙白就能感觉到,闻庭屹是更看重闻叙适的,所以将他留在身边,而将闻叙白扔到国外。 可如今,这个倾斜的天平,好像发生了变化······ 是因为什么呢? 闻叙白的眉头皱起。 眼前的闻叙适眸光闪烁,一向扬起的嘴角在此刻缓缓塌下,一直挂着的笑容,仿佛就要支撑不住了。 闻叙适痛苦道:“小白,我不会与你斗,如果······你真的想要,就全部拿去吧······” 说着,他将一个文件推到闻叙白面前,贴心的转过面。 闻叙白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吼道:“你疯了?!” 那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闻叙适要把他手上的所有股份与财产,全部转给闻叙白。 而这种孤注一掷的行为,在唯利是图的闻家,则无异于自割颈脉。 闻家不会养无用的人。 刚刚离开的视线被再度吸引过来,可闻叙白却是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猛地将文件扔回去,怒然道:“想都不要想!” 闻叙适却是接住甩在他脸上的文件,没有生气,抬了抬鼻梁上框架,苦笑道:“你别生气······” 闻叙白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注意到他眼镜框角上的裂痕,“你眼镜怎么了?” 闻言,闻叙适愣了一下,似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知道亲手摸到眼镜上的裂痕,他才慌张道:“哦,这个······是前几天不小心摔的······” 摔的? 闻叙白眉头皱了皱。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闻叙适今天的眼神有点奇怪,似乎在刻意回避他的目光。 沉思片刻,一个可能的原因浮上他的心头。 “是秦雅琳打的?” 闻叙适顿了片刻,随即变的有些落寞。 算是默认了。 可闻叙白却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想不通是哪里不对劲······ 不等他再问,闻叙适却是率先开了口。 他一边搅着咖啡,状似无意提起:“你上次说······想离开闻家,是已经有什么计划了吗?” 闻叙白心下一怔,握在咖啡杯上的手指微动,垂下眸,他浅抿一口浓厚的咖啡,掩盖下眼底的心虚。 “没有。”他不动声色道,“这个······以后再说吧。” 他现在没有理由离开闻家。 闻叙适神情一愣,半晌才笑道:“好,以后再说。” 第43章 异样 “你好齐先生,我是负责齐溪女士爆炸案件的警官,我们找到了一个新的监控视频,发现在事发当日有一个身着白衬衫的男子曾进出过您家楼栋,想要找您辨认一下。” 男人静静站在狭小的洗衣间内,一手握着还在嘈杂的电话,而另一手,则握着一个金属物品。 那是从闻叙白衣服中找到的他家的钥匙。 ······ 哗啦啦—— 天边乌云密布,原本还阳光明媚的天空,顷刻间黑云翻滚,伴随着轰隆雷声,大雨倾盆而下。 “嗒嗒——”砸落声落在身后的落地窗上,闻叙白刚跟秘书交待完工作,甫一转头,不禁一愣。 分明不久前还是晴空万里,怎么说下就下? “白总,要不要我帮您安排车?”应诚适时出声道。 刚想开口应下,闻叙白却在不经意间,注意到了楼下的一个熟悉身影。 那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瓢泼大雨之中,从高楼望下去,看不见被遮住的容貌,可闻叙白还是从他手腕上的黑表认出来了,是齐最。 那个腕表与他手上的是一对,是齐最某天打工回家时买的,说是情侣腕表。 几千块钱的表,不是什么名贵品牌,对于平常的闻叙白来说,看都不屑于一看,但对于齐最来说,确实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最能达到的价钱了。 第49章 闻叙白不知道齐最攒了多久的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出去兼的职,但在拿到的那一刻,再多的责备,也化成了心酸。 下意识起身,应诚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说错了什么话,忙问道:“怎么了白总?有什么吩咐吗?” “不用了。”闻叙白已经无心跟他说话了,敷衍地摆了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 “好的。”应诚恭敬地微鞠一躬,转身离开了。 一——二——三—— 在确定应诚走远的那一刻,闻叙白就推开门冲了出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下属同事向他问好,他都佯装淡定的一一颌首回应,可脚下的步伐却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快! 直到站在公司大厅的门口,闻叙白终于看见了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大雨模糊了男人的轮廓,也遮住了他的表情,就这么静静伫立在不远处,淡定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闻叙白忽觉有些心慌。 顾不得什么天气,他下意识迈出一条腿,直接小跑过去! 直到冰凉的雨水落到他的脸上,他才猛然惊觉,脚步却没有丝毫停留,依然朝着心心念念的人前进。 齐最似是也终于反应过来,大步踩着水坑奔来,手中伞已经先一步向闻叙白倾去。 没了伞的遮盖,齐最的身上也瞬间落满雨滴。 脚步在相触的一刻停止,齐最宽大的手一把抓住闻叙白不稳的身躯,眉头微皱:“你怎么出来了?” 闻叙白挑眉看向齐最,浅笑到:“那你怎么过来了?” 男人的脸上与他一样,也全是水珠,是刚刚匆忙帮他挡雨时淋到的,于是闻叙白竟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帮他抹去了眼下宛如泪珠的那一滴雨水。 被他触碰的男人身子一震,却是拉住了他的手。 闻叙白猛然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齐最今天有些奇怪。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闻叙白疑惑道。 握着他的手缓缓收紧又放松,齐最望着他的眼神复杂无比,似在纠结什么。 望着他的神情,闻叙白的心也缓缓沉入谷底······半晌,男人却忽然笑了,拉住他的手往怀里带去,与一往无二的清亮嗓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男人的轻笑。 “被吓到了吧?放心,能有什么事?” 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下,闻叙白轻捶了齐最一下,嗔怒道:“齐最!” “哈哈哈——”齐最得意的笑声霎时响彻云霄,任闻叙白轻捶打骂,等闻叙白消气之后,才猛地亲了他鼻尖一下,笑道:“好啦,我是看你出门时没带伞,这雨又越下越大,所以特意来接你的。” “不过······这下好啦······”齐最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两人湿透的衣服。 这不看还好,一看,齐最却是瞬间眸光一沉。 闻叙白急着下楼,忘记穿外套了,此刻身上就一件薄衬衫,被雨一浇,霎时春光乍泄。 盯了那白色的衬衫半晌,闻叙白还没有反应过来,齐最却是先一步把伞柄塞进他手里,然后利落地将身上外套脱下,盖在了闻叙白身上。 闻叙白不明所以,浑身却顷刻间被暖意覆盖,衣服上还沾着齐最身上的气息,不断往他的鼻腔中窜。 齐最笑道:“别着凉了。” 不知是不是闻叙白的错觉,他竟觉齐最的这抹笑容有些苦涩······ 伸手握住对方的手,闻叙白笑道:“齐最,我们回家吧。” 闻言,齐最一愣,随即也笑道:“好,回家。” 十指由相握变成相缠,两人对视一眼,喧嚣之中,仿佛只剩下他们这一隅安宁之地。 甫踏出一步,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中走出,闻叙白心中一惊,迅速将齐最往一旁的墙后推去! “怎么了???”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险些被他推了一个踉跄。 眼见着齐最又要开口询问,闻叙白已经来不及解释了,直接按住他的肩膀,用力将他怼到墙上,然后踮脚覆身,堵住了他为出口的疑问。 齐最只觉霎时脑袋都炸了,大脑一片空白,唇瓣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什么也无法思考······ 原本清明的视线,在此刻间缓缓混沌,悬在闻叙白身旁的手也逐渐落下,按住对方的后脑,辗转沉沦。 那就什么也不要想好了······ 许久,久到闻叙白快觉得无法呼吸,才看见那道白色的身影渐渐走远,上了一道车,直接扬长而去。 是闻叙适。 听着汽车鸣笛声越来越远,闻叙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将齐最推开。 齐最似觉不满,可在感受到闻叙白颤抖的身躯时,他惊道:“怎么了阿澈,你看到什么了?” 男人探出头去张望一番,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可他明显能听到闻叙白狂跳的心跳声。 “阿澈,你看到什么了,怎么这么害怕?”齐最有些担忧,甚至上手去探闻叙白额头的温度。 而闻叙白抓着齐最肩膀的指节都在泛白,浑身发凉,已经分不清身上是雨水还是冷汗了,缓缓蜷缩在地上,将自己环抱起来。 害怕吗? 眼前阵阵发晕,闻叙白竟忽有干呕的冲动。 齐最已经蹲在了他身边,看见他的样子,显然吓坏了,声音都颤抖起来,“阿澈,你身体不舒服吗?阿澈,你听的见我说话吗?阿澈?陈澈?!” “陈澈?!” 闻叙白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焦急脸庞,他的意识终于清醒了几分。 齐最已经开始慌张拿出手机,准备打120了,却被闻叙白伸手拦下了。 “我没事······”他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抚道:“就是有点胃疼······” “怎么会胃疼?”齐最有点懵,随即似是想到什么,表情有点不高兴。 “你是不是又忙着工作没好好吃饭?”齐最的眼神一下就沉了下来,“人是铁,饭是钢,工作再重要能有身体重要吗?你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老是不好好吃饭,没有我监督你,你是不是就······” 男人焦急的语句跟连环炮一样在闻叙白耳边响个不停,从前齐最说到一半他肯定就会觉得烦,可此刻,竟莫名的觉得安心······ 胃部的灼烧感减轻不少,那股心慌也渐渐平息,他终于得以喘息起新鲜空气。 而齐最的唠叨还在继续,闻叙白虚弱地拽了拽男人的袖子,无力道:“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一向被闻叙白骂惯了的齐最,此时乍一听见闻叙白的道歉,竟然哑住了,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 望向那双盛满心疼的眼睛,闻叙白忽然笑了,缓缓伸出手去,抚平齐最皱起的眉头,一字一句道:“抱歉,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他会保护好齐最,把他好好藏起来,不会人“那些人”把他从自己身边夺走······ 齐最就这么默默陪了他许久,等到他能勉强直起身子时,一把将他打横抱起,也不顾路上行人异样的目光,径直大摇大摆地将他带回了家。 躺在床上时,齐最把头靠在他的腿上,嘟囔道:“要不你以后别去上班了,什么破工作,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要是你以后再像今天这样突然犯病可怎么办?” 闻叙白失笑,“那房租水电怎么办?” 齐最一噎,神情却似认真了起来,“大不了我不读书了,我去多找几份工作,干什么都行,只要能赚到钱,总能养活咱俩的······” 闻叙白摸了摸他的头,将自己的头轻轻靠上去,“那会很辛苦······” “我不怕辛苦······”齐最嘟囔道。 闻叙白却摇了摇头。 “不要,我舍不得。” 男人闻言一愣,缓缓捧住他的脸,眷恋的蹭了蹭,半晌,却也低声道:“我也舍不得······” 第44章 中医 临近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闻叙白本就是易寒体质,时常手脚发凉。 本来从小到大都已经习惯了,可齐最却是怎么也不肯放心,找邻居介绍了个有经验的老中医,说什么也非要拉着闻叙白去看看。 麻木地被系上围巾,闻叙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可能是最近日子过的太悠闲,也可能是因为季节原因,他最近总是会犯困,连带着睡懒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齐最把他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然后错暖之后,放进自己的风衣口袋里。 齐最的手掌很温热,故而闻叙白也没有拒绝。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我的体质一直都是这样的。”闻叙白有点无奈。 “怎么没有必要?你那个胃病说不定就是冻出来的!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开点药调理一下总是好的。”齐最撇了撇嘴。 闻叙白:“······” 这俩有什么关系吗? 第50章 闻叙白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算了,就当是买个安心好了。 安齐最的心。 等到了中医馆,两人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妙手回春”。 满脸皱纹,留着长胡子的老中医眯着眼睛,指腹在闻叙白的腕侧摸索半晌,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上,收回手,淡淡道:“无事,就是有些体寒,我给你开点药好了。” 闻言,一坐一站的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在闻叙白准备伸手去接药方的那一刻,他看见老中医摸着自己的长胡子,意味深长看了两人一眼,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要注意节制啊。” “唰——”的一声,脸白的人不白了,脸黑的人也不黑了,全变成了程度不同的红色。 门外正翘首以盼的排队人,看到脸红红从室内出来的两人,不禁惊叹道:“神医啊——” 于是走在路上,闻叙白就忍不住踹了齐最一脚,下半张脸捂在针织围巾里,露出的眼睛则狠狠瞪了旁边人一眼:“你这找的什么大夫?” “哎呦!”齐最捂着屁股一蹦,委屈道:“我也没想到这也能把出来啊······” 此言一出,闻叙白脸变的更红,赶紧大步向前走去,冷冷丢下一句:“以后一周只准一次!” “一次?!”齐最大惊失色,一下脸就不红了。 不是吧,那他得变和尚了······ 齐最看了看路边玻璃映照出的他的脸,仿佛已经可以看到“佛光”了······ 不行不行! 齐最猛地摇头,赶紧追上大步走远的身影,卑微道:“别这样阿澈,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闻叙白还在气头上,一股脑往前走,没有理齐最。 齐最就继续讨价还价:“那四次,四次行不行?” 闻叙白还是不理他。 齐最一狠心一咬牙,下定决心一跺脚! “三次!” 闻叙白停住了脚步,看着齐最伸在他面前的两根手指,淡淡道:“两次半。” “一次半?那半次怎么办?做到一半停下来???不是吧阿澈,这也太残忍了吧?!”齐最满脸不可置信。 闻叙白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就不会乘个二吗?” 齐最这才反应过来,闻叙白的意思是两周五次。 闻叙白忍不住摇了摇头,开始有点担心齐最明年的成人考了。 正僵持着,口袋中的手机却发出了振动声。 闻叙白拿出手机一看,霎时瞳孔一缩。 “怎么了?”齐最探过头来,想要看闻叙白手机上的内容,却被闻叙白一下躲开了。 齐最:“?” “你······你先回家吧,我有点事要回公司一趟······” “回公司?”齐最似乎有些不满,“今天不是周末吗?怎么周末都不让人好好休息?” “是急事······”闻叙白有些心虚,赶紧亲了下齐最的鼻尖,安抚道:“乖,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齐最的不满消了不少,却还是有点不放心道:“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你在家里等我就好······”闻叙白移开视线。 说着,却被齐最猛地扳住脸,轻啄了一下,不舍道:“那你快点回来哦······” “嗯。”闻叙白点了点头。 齐最刚走出两步,却又退了回来。 闻叙白:“?” 齐最咧嘴笑道:“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在家做好饭等你。” 可惜闻叙白此刻已经没有空隙想菜名了,只得扯出一抹微笑道:“都行,你做的我都爱吃。” 齐最显然对这种认可的说辞很受用,笑意盈盈的一拍手道:“行!” 说着,走到远处,还遥遥跟闻叙白招了招手,一脸灿烂。 闻叙白也笑着跟他挥手。 直到齐最身影消失在尽头的那一刻,闻叙白再也撑不住笑容,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颤,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新闻头条,每一个字都在让他的心发颤。 “闻家富少夜店酒醉,公然施暴致人死亡——” —————————————————————— 开车冲回闻家,甫一推开门,闻叙白就感受到了家里压抑的气氛。 闻庭屹坐在沙发正中央,脸色阴沉,不远处坐着的闻叙远脸色也不好看,而闻叙适则站在闻庭屹身后,垂着眸,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跟他刚回到闻家那一晚的场景很像,只不过这一次,被“审判”的人不是他了。 闻叙逸正跪在客厅内,双眼空洞无神,浑身颤抖,一身朋克背心上满是血迹灰尘,平常最注重打扮的人,此刻却是蓬头垢面,脸上还挂了彩。 而秦雅琳则跪坐在他身旁,心疼的抱住自己儿子,同样满脸憔悴泪痕,仿佛一夜苍老了十岁。 “砰!”的一声,一个玻璃杯被摔到母子俩面前,瞬间四分五裂! “哭,就知道哭!”闻庭屹怒指着闻叙逸,“这么多年,我不求你有什么能力造诣,做出什么大成就来!你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也罢了,可你竟能闹出人命来!我闻庭屹一世英名,怎么就毁在你这么个不孝子身上?!” 闻叙逸瞬间吓的满脸惨白,缩进秦雅琳的怀里,抖如筛糠。 秦雅琳心疼坏了,不知从哪来的勇气,边哭边吼道:“你这么骂他干嘛?!要不是你这些年从来都不关心他,也不给他事务干,他又怎么会无聊到去酒吧玩,结实那帮小混混?!怎么,小远是你的亲儿子,小逸就不是你的亲儿子了吗?!” “你还敢替他辩护?!这么多年,他就是被你给宠坏了!”闻庭屹气的手都在发抖。 “小逸是我的儿子,我不宠他谁宠他?!再说了,他又不是故意的!要不是那些人先挑衅,小逸又怎么会气到动手?!况且······况且我儿子只是轻轻推了一下,明明是那些人自己不长眼,非要往台阶上摔!” “你!” 好一个颠倒黑白。 闻叙白皱起眉头。 恰在此时,秦雅琳一抬头,恰好看见一旁的闻叙白,忽如疯了一般扑过来,拽住他的肩膀,怒吼道:“你去哪了?!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我不是叫你看好小逸吗?我不是让你照顾好我儿子的吗?!!!” 闻叙白皱着眉与她隔开距离,不想与一个无理取闹的人纠缠。 甩开抓住他衣物的手,闻叙白径直穿过他,走到闻庭屹面前,恭敬道:“父亲。” “回来了。”闻庭屹怒气未消,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 而身后的秦雅琳却不依不饶,又要挥着爪子冲上来,“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被人欺负,怎么会犯下大错?!” 却被一旁的闻叙适给拦住了。 闻叙适此刻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润笑容,沉声道:“伯母,够了,这件事是小逸的错,与小白无关。” “什么?不!这不是我儿子的错,是他害的,是他害的!!!闻叙白,你害了我女儿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害我儿子?!!!” 眼见着秦雅琳又要开始发疯,被老爷眼神示意的几人赶紧上去控制住了自家夫人。 这一次,几人没有手下留情,秦雅琳半晌都没有挣脱开,只能无力的狂吼。 而跪在中央的闻叙逸也吓傻了,跌坐在地上,甚至都忘了去帮帮忙。 闻庭屹沉声道:“这次的事情我不会再帮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什么?”闻言,母子俩相似的脸上流露出一样的错愕。 下一秒,闻叙逸直接“砰”的一声跪在闻庭屹面前,拽着闻庭屹的裤腿,满面惊恐:“不,不不不,父亲,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再也不不敢了!求求您,救救我吧,我真的会重新好好做人的!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能坐牢,我真的不能坐牢,要是坐牢我一生都毁了啊父亲,求您了······” 秦雅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同样扑到闻庭屹的脚下,颤抖道:“闻庭屹,你怎么这么狠心?他是你亲生儿子啊!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他?!!!” 第45章 顶罪 闻庭屹皱了皱眉,一脚将闻叙逸踹开,借助着拐杖和闻叙适的搀扶站了起来,冷眼看着这狼狈的母子两人。 “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闻家脸面?” 说完,拄拐便走。 “爸!爸!求你了,求你了!!!”眼见着闻庭屹抬脚,闻叙逸赶紧手脚并用爬过去,路过闻叙远,又赶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哥,大哥,救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闻叙远嫌弃地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也是一脚踹去! 闻叙逸这下是真的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瞳孔皱缩。 “闻庭屹!!!” 见秦雅琳猛地扑了上来,闻叙白赶紧伸手将她拦住,却见女人尖利的声音在耳边嘶吼道:“你忘了你做过的事吗?!!!” 第51章 闻言,闻庭屹脚步一顿。 “哈。”秦雅琳面孔狰狞,自嘲一笑,望着那个她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忽觉寒心无比,“我早该知道你是这种冷血无情的人!” 闻叙白细眉微蹙,也望向那个拄着拐杖的身影。 女人的尖叫还在继续。 “闻庭屹,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把你干的那些好事全部捅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闻庭屹是个多么道貌岸然的禽兽!!!要死是吧,那大家就一起死!!!” 越说,秦雅琳的情绪就越是激动,说出的话也越发口无遮拦起来,听的客厅中人皆是一惊。 闻叙适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了秦雅琳的嘴,低吼道:“住嘴,你在瞎说什么?!” “唔唔——唔——”秦雅琳疯狂挣扎起来,闻叙白都有些制不住她了。 忽听闻叙适痛呼一声,猛地松开了手,鲜血瞬间顺着他的手掌流下,落满整个手臂。 “二哥!”闻叙白心中一惊。 闻叙适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 却就是这么一愣神,秦雅琳竟挣脱了他的桎梏,转而扯住了他! 闻叙白:“???” 还不等他作出反应,秦雅琳就已然尖叫起来:“你!你去!你去说是你杀的人!是你杀的人!!!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不好好守在小逸身边,他就不会失手犯错!!!如果不是你让遥遥替你去谈事,她就不会死!!!你本来就应该替她偿命,你本来就应该替他偿命!!!” 心脏骤然震颤,闻叙白没想到秦雅琳竟然已经痴心妄想到这种地步了。 那张报纸上没有提及到底是哪位“闻家富少”,照片上也只有个举着酒瓶的背影,确实看不清具体是谁,可他没想到,秦雅琳竟然想让他去帮闻叙逸顶罪?! “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女人不断撕扯着他的衣服,俨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扑通”一声,闻叙逸竟也扑了过来,一把抓住闻叙白的裤子,哀求道:“三哥,三哥,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之前······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出言不逊,可······可我那也是被我姐的死讯冲昏了头,不是故意的呀!!!” “况且!况且我们家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给你花了那么多钱,你也该报答一下吧?三哥,我求你了,我保证,你要是进去了,我肯定帮你把亲人朋友都安排好,把你父母的墓都迁到闻家墓园来!求你了三哥,帮帮我吧?!” 望着那两双如猛兽般贪婪的眼睛,闻叙白竟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瞬间,身上的桎梏便更加大几分,让他无法再离开半步。 他忽觉心慌不已。 抬头望向客厅中的其他几人,闻叙远冷眼旁观,闻叙适敢怒不敢言,而闻庭屹始终恍若未闻。 不,这么近的距离,他不可能没听见。 “父亲······”他惊慌地想向闻庭屹靠近,却只是稍一移动,就被再度拉了回去······ 听似哀求,实则威胁的声音还在继续,秦雅琳与闻叙逸一高一低的两道声音交缠在一起,如同恶魔低语一般,不断充斥在他的耳边······ 闻庭屹这是默认了吗?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扑面而来,逐渐将闻叙白湮灭,他浑身的血液都如同被凝固了一般······ 他帮闻庭屹办事这么多年来,实在是太了解他了。一个躲在盾牌之后,观衅伺隙的野兽,最擅长的,就是将自己隐藏起来,借刀杀人。 这个野兽对着自己的所有物具有近乎疯魔的控制欲,但凡是属于他的,都绝不可以被他人伤害或夺走,除非这个所有物伤害到了他的利益,才会狠心抛弃······ 远、适、遥、逸、白······很显然,整个闻家,只有他是局外之人。 而闻叙逸,就是闻庭屹的所有物,与他利益相吸,纵使话说的再怎么决绝,闻叙逸竟然还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就说明······闻庭屹还没有完全放弃他······ 那要放弃的人,就是他。 熟悉的窒息感再度席卷而来,秦雅琳和闻叙逸已经将他逼至墙角,闻叙白就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他仿佛快被吞没了······ 眼前阵阵发黑,胃部又再次泛起刺痛,就当他觉得快站不住的时刻,闻庭屹终于发话了。 “够了!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一声怒吼,在场人终于都如梦初醒。 闻叙适赶紧拉开困住闻叙白的两人,扶住了他摇晃的身子,望着闻叙白惨白如纸的脸颊,关心道:“你没事吧?” 秦雅琳和闻叙逸已经被佣人控制住,押回房间,两人还在嘶吼咒骂,声音却最终被隔绝在了二楼房门之后。 脚步虚浮无比,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流下,闻叙白忽觉有一种不真实感,仿佛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一般······ 他望向那个高大无比的男人,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都觉得无比难以睥睨······ 不得不说,闻庭屹真的很聪明,他之所以选择他,就是因为······他一无所有。他至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闻家馈赠给他的,一但闻家想要抽离,他便只剩赤|裸一身,而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违背闻家的命令呢? “你还有我······” 记忆中的声音在耳畔呼唤,闻叙白艰难抬起头,仿佛看到了那个满脸笑意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不行,齐最还在等他······ 脚步甫一迈出,就仿佛踩在棉花上,意识瞬间溃散,只听到有人最后说了一句:“你先回去休息吧。”就瞬间陷入黑暗。 再醒来时,是在闻家。 闻叙白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额前发丝已被汗水浸透,他猛地坐起身来,大喊道:“齐最!” 入目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脸。 闻叙适正抱着一本书,抬眸微笑着看向他,语气温润:“你醒了。” 狂跳的心脏还未平息,惊慌的感觉还未消散,闻叙白强定住心神,按住自己起伏的胸脯,掩饰问道:“这是哪?” “唰——”的一声,屋中窗帘尽数被拉开,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逼的闻叙白忍不住抬手抵挡。 闻叙适轻笑一声,站在窗帘前,身姿笔挺,抬了抬眼睛,笑道:“太久没回来了吧,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认识了。” 他确实是很久没回来了。 闻叙白的眼睛已经适应阳光,便默默将手放下了,觉得有点口渴。 “对了,齐最是谁?” 闻言,闻叙白猛地一怔,望向面前突然出现的水杯,水面之上,正倒映着他惊慌的神色。 一下将水杯夺过,杯中水摸着还是温热的,闻叙白喝了一口,强装镇定,“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闻叙适靠在床头,无辜地摊了摊手,“只是你梦中一直在叫这个名字,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对你很重要的人呢。” 他一直在叫齐最吗? “不熟。”闻叙白默默垂下眸。 等下,齐最? 闻叙白猛地掀开被子,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 屏幕一亮,赫然已是第二天的日期了。 “哦对了,有个人一直在给你打电话,我看你没备注,应该是什么骚扰电话,就没有接。” 果不其然,闻叙白顺手向下一划,全都是齐最的未接来电。 那串数字他早就熟记于心,就是因为怕被发现,所以一直都没备注。 那不用猜了,他另一个微信号上的消息,肯定也已经被齐最轰炸了。 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半晌,闻叙白却是将手机往柜子上一放,故作从容道:“是,不过是些骚扰电话而已,不重要。” “是吗?”闻叙白又推了下眼镜,那双始终盛着淡淡笑意,却令人看不透的眼神望向他。 闻叙白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事发太突然了,平常他是一定会提前把电话卡给换下来的。 好在闻叙适并没有追问,转而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小白,昨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那都是秦雅琳的一派疯言,父亲不会当真的。” 第46章 江辉 真的不会吗? 闻叙白眼眸深深,却只是扯出一抹笑容,“我知道。” “你昨天突然晕倒,我很担心。”闻叙适忽而靠近他,“要不要请医生来家里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闻叙白默默退开几步距离,随手取过一旁的外套套上。 “这件衣服是谁给你买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闻叙适跟了过来。 他修长的手指在衣服上摩挲了一下,“看着有点廉价。” 闻叙白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将衣角抽出来,整理了一下衣领,淡淡道:“随手买的。” “是吗?”闻叙适挑了挑眉,“那改天哥哥给你买件更好的。这件······就扔了吧。” 第52章 闻叙白动作一顿,有些不悦的看向一旁抱着手的男人,冷冷道:“我的事,不用你多管。” 说罢,直接推门而出。 他不想去看身后人的反应,也不想再待在闻家一分一秒,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让他觉得窒息。 等上了车,一股脑的开到一个无人之处,闻叙白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混乱的思绪终于清晰了一点,闻叙白慌张拿出手机,想要赶紧给齐最打个电话。 他肯定急坏了。 划过锁屏后出现的画面,却让他的动作猛然一顿。 那是他尚未来的及关掉的新闻画面。 闻叙逸的醉酒伤人的事情已经在网上传开了,纵使原报道一经发出没多久就被删除,还是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版报道截图在社交媒体上疯传,广泛引起了网友们的仇富心理,因为没有道明具体人名,闻家所有人的社交账号都被攻陷了,包括闻叙白。 甚至连已经去世多年的闻叙遥的账号下,也出现了不少谩骂的语句,说她定然也是一丘之貉,死得其所。 当真是疯狂······ 不过早有预料,闻叙白也没有太过惊讶,早就被骂习惯了,他也不觉刺痛。真正吸引他的。是那篇报道的报道社的名字——星云日报。 报道人叫江辉。 闻叙白皱了皱眉。 怎么会? 这人竟敢在闻家的眼皮子底下发东西,不想活了吗? 思索片刻,闻叙白直接驱车去了星云日报的总部。 “江辉?”前台小姐看着面前容貌俊秀的男子,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低下头,想了半晌忽然道:“哦,你是说那个新闻部的吧?” 闻叙白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他啊,他已经辞职啦。” “辞职?”闻叙白有点意外,“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前台小姐摇了摇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似乎有点不满,“不过这人也真够奇怪的,我们新闻社有多难进,全江城都知道,他倒好,刚来了不到一个月就走了,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啊······” 闻言,闻叙白一怔。 “刚来就走?”他疑惑道。 “对啊。”前台小姐点了点头,“就像是特意为了发篇报道一样,发了就走······可我们这招的可都是顶尖高校人才,哪里会有人这么无聊啊?” “诶对了,您找他干嘛呀?” 望着前台小姐疑惑的眼神,闻叙白摇头道:“没事。” 刚准备转身,却听见一个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灰色身影猛地冲到了他旁边! 一道清脆的“打卡成功——”的提示音响起,那个男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摸了一把汗道:“呼,可算是赶上了!” “诶?风哥!” “早啊小曲!”男人一甩头发,抛了个媚眼。 闻叙白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走了一步,而那前台小姐却是一下红了脸,半晌,想起闻叙白还在,才道: “风哥,江辉是你们新闻部的吧?这位先生找他,你有没有他联系方式啊?” “江辉?”那男人神情一愣,忽而看向他:“你是叫陈澈吗?” 闻叙白浑身一震,猛地看向来人,是个长相秀美的年轻男子。 “哈,那就是你了。”男人看他神情直接断定,一把从公文包里掏出个信封,塞到他怀里,“喏,江辉走之前让我交给你的。” “哎呦,来不及了,要迟到了!小曲,回见啊!” 说着,男人就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大楼,走之前还不忘再对“小曲”做了个媚眼。 闻叙白:“······” 回到车上,闻叙白沉思片刻,打开了那个白色信封。 这个叫江辉的人竟然认识他,那事情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当啷”一声,一个红色的小东西掉到了闻叙白腿上。 定睛一看,闻叙白瞬间头皮发麻! 是那个在林溪家失踪的玩具汽车! 拾起东西的手指都在颤抖,闻叙白仔细检查那玩具车上的划痕,确实是林溪家的那一个。 除此之外,信封内没有别的东西了。 闻叙白对着玩具车看了又看,眸光逐渐暗了下去。 这个人,认识他,也认识林溪,也极大可能知道当年的事情,留下这个玩具车,说明他必然去过林溪家里,说不定与林溪的死有关······ 也有可能······他就是凶手。 闻叙白心一沉,直接找出车内的螺丝刀,把玩具车的底座给打开了。 一个白角赫然出现于玩具车的空隙内,闻叙白将它扯了出来。 那是一张纸条,上面的内容很简短:xx路xx楼x栋x单元902。 没有时间犹豫,闻叙白再度启动了引擎! 冲到目的地,那是一栋已经近乎废弃了的居民楼,纵使还外型完好,却已经几乎无人居住了,闻叙白一路狂奔上楼,疯狂敲响了房门! “砰砰砰——” “江辉,开门!江辉,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无人回应,闻叙白向后退了几步,用力一脚踹去! 旧锁应声而裂,铁门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房中除了一张床和杂物,几乎什么也没有,一览无余。 只一眼,闻叙白就看见了坐在栏杆上的男人。 看的出来很年轻,身形瘦弱,清秀的脸颊都已经凹陷,眼下乌青,似乎一直在饱受折磨,穿着一身白衬衫与牛仔裤,头发似乎因为长时间未打理,已经长到遮住了眼睛。 他单薄的身形在风中颤抖,如同枯枝败叶一般,似乎随时会坠落。 闻叙白心一紧,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慢慢挪动脚步,一步步靠近男人。 “江辉?”他求证道。 男人看着他笑了笑,薄唇轻启,“你来了,陈澈。” “你是张绣的儿子?”闻叙白在距离他咫尺近的距离停下脚步。 “很聪明。”江辉拍了拍手,“难怪闻庭屹会选中你。” 闻叙白皱起眉,“什么意思。” 江辉却笑了,不答反问,“陈澈,我们很像吧?” 男子撩起了额前的碎发,露出洁白好看的额头来,迎着余晖的照耀,铺上一层金光。 确实很像。 冷白的皮肤,淡漠的眉眼,还有······同样饱受折磨的灵魂。 闻叙白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当年的那场事故里,还有第三个受害的孩子——江辉。 倘若不是他展露出聪明的头脑,那么被闻庭屹选作“刀”的,就会是江辉。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江辉粲然一笑,“要不是你,我跟我父母也没办法逃离闻家的掌控。” 望着闻叙白逐渐攥紧的拳头,江辉忽将一个东西扔进了他的怀里,“喏,谢礼。” 那是一张陈旧的报纸。 闻叙白展开一看,正是林溪家遗失的那张。 “是你杀了林溪?”他皱眉。 “不,不是我。”江辉摇了摇头,连带着额前碎发一起飘扬,“是他。” 他扬首指了指他手里的报纸。 标题上,赫然是闻庭屹前几年资助重大疾病儿童的新闻,其中——就包括心脏病。 “不过······张成志是我杀的。”男人淡淡道。 闻言,闻叙白动作一顿。 他早就猜测到,倘若“假账”真是闻庭屹想要用来控制他和闻叙适的工具,那么现在,还未到时机。 想闻庭屹这样的老狐狸,怎么会轻易露出破绽呢?一定是有人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江辉。 “为什么这么做?”闻叙白下意识上前一步。 风中,江辉缓缓扬起了头,露出好看的下颌线,他的衬衫在风中摇摆晃动,脆弱到仿佛只要风再大一点,就可以将他吹走······ 他苦笑道:“陈澈,我这是在帮你。” 一片树叶从江辉的背后吹来,掠过江辉的发丝,又拂过闻叙白的脸庞,两个伫立在风中的男子,遥遥对望。 不用想也知道,闻庭屹看上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让其离开?更何况是有他把柄的人。这么多年来,纵使他将大部分精力花在了闻叙白身上,也定然不会让江辉一家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是闻庭屹杀了阮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证据,想要一举将闻庭屹送进监狱,带家人解脱被他操控威胁的日子。可是······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秋末的风寒冷刺骨,却不及心脏坠入寒窟。 狂风中,男人笑的凄惨。 第47章 落水 “闻庭屹害的我们家破人亡······” “陈澈,离开闻家吧,无论是用什么办法。否则,今日我的下场,就会成为你的······” 那是江辉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53章 满地建筑器材之上,鲜血阵阵渗出,与冰冷的灰黑颜色交汇,一个长相精致的男人静躺在其中,双目紧闭,毫无血色,蔓延的血色逐渐浸透将他的白衬衫,显得格外刺眼夺目······ 而不远处的高楼之上,一个与他长相相似的男人正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瞳孔剧烈闪烁。 手指上还残留着江辉衣角的触感,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袭来,闻叙白背靠着栏杆缓缓滑下,痛苦的捂住了脸。 天空逐渐被黑云笼罩,淅淅沥沥的小雨砸了下来,越下越大。 街上到处都是慌张躲雨的行人,只有闻叙白,一人失神地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居民楼的,雨水在他的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 好冷。 他突然抱紧肩膀,忍不住哆嗦起来。 旁边就是一条小河,雨水圈圈打打,不断泛起涟漪。水面上还有不少被吹落的红枫叶,凄凄惨惨的在水面上漂浮着。 走道两边种满了枫叶树,此时枫叶已经完全红了,哪怕是在大雨之中,也别是一番风景。 天色渐暗,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不知为何,闻叙白忽然想起了与齐最一起散步的那天晚上······ 齐最······齐最还在等他······ 僵住的思绪开始转动,闻叙白恢复了一丝清明。 齐最还在等他。 脑海中只剩下这么一个想法,闻叙白赶紧加快了脚步,往记忆中的方向奔去! 可还未奔几步,就忽觉一道巨大的力气从肩上传来,还来不及反应,闻叙白就整个人从护栏上翻了出去! 脚步离地的瞬间,失重感猛地传来,闻叙白在半空中下意识伸手去抓东西,却是什么也没有抓到。 下一秒,河水倒灌入他的鼻腔,瞬间夺走了他的呼吸,刺痛无比! 望着水面之上的人影,闻叙白的大脑一片空白。 是谁? 他不知道······ 河水如同千斤重铅一般压住了他的身体,一开始还能闻叙白还可以凭借本能地挣扎,可此刻,却是再也动弹不得了······ 巨大的疲倦感涌上心头,沉重的压着他的眼皮,让他无力思考,他凭借着最后一丝求救意识向岸边伸出了手,可满脑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好累啊······ 耳边都是河水咕噜咕噜的声音,手脚冰凉无比,逐渐僵硬······就这般,他缓缓放下了手,闭上眼睛······ 就这样睡过去也好······ 就这样永远醒不来也好······ 至少······他解脱了 意识一点点模糊,最初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了,闻叙白任由着寒冷的河水剥夺他的温度,逐渐将他拉下深渊······ 猛地,却忽听一道破水声传来!一道身影撕破河水的黑暗,带来曙光,闻叙白疲惫的睁开眼,却是连看清来人是谁的力气都没有了······ 下一秒,一道巨大的力气锢住他的腰,猛地将他带离了水面! “哗——”的一声,伴随着岸边围观人群焦急地嘈杂声,两道身影如同搁浅的人鱼一般,扑上了岸。 “陈澈,陈澈!”齐最来不及甩干身上的水,一把抱住怀中冰凉的身体,疯狂呼喊!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闻叙白的身上,双手叠加在双眼紧闭的男子胸前,有规律的按压。 闻叙白却是一直未有反应,只在一开始吐出几口水之后,就立即昏死过去 内心的恐慌到达了顶峰,齐最给他做心肺复苏的手都疯狂颤抖起来,只能一边人工呼吸,一边继续小心翼翼的呼唤,“陈澈,阿澈,醒醒,快醒醒!” “哎呦,这是在搞么斯啊?自杀啊?” “不晓得,死了没啊?” ······ 许是“死”这个字刺痛了齐最的神经,望着毫无血色的闻叙白,他终于颤抖着抱住了爱人的身躯,颤声道:“阿澈,醒来吧······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雨水还在下着,却是越来越小,逐渐变成了毛毛细雨,无数颜色各异的雨伞中央,是两个环抱着的男子。 议论声不断在耳边响起,如同蚊子一般······ 冰冷的身躯染上了爱人的温度,闻叙白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齐最······?”他喃喃道。 身上人猛地一怔,抬头看向他,满面泪痕还未来得及抹去,纵使沾了泪水也清晰无疑。 “啪嗒” 一滴泪水砸在了闻叙白的脖子上。 与刺骨的冷雨不同,这滴泪水是温热的。 思绪猛地被拉回,闻叙白缓缓抚上了齐最的脸颊,怔然道:“你在哭吗······?” 下一秒,男人的表情却是瞬间崩塌,抱紧他更猛烈地哭了起来,将他的胳膊都锢的生疼。 ———————————————————— 那件事发生之后,闻叙白住进了医院,不仅是因为落水,还因为他的病。 “年纪人,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语重心长地看着闻叙白道,“胃癌的很多早期症状,就是胃痛!像你如今还可以控制治疗,等以后真的酿成大病啊,就来不及了!” 闻叙白明显感觉到覆在他肩膀上的手一紧。 齐最着急道:“医生,要怎么治,吃多贵的药都可以,花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治好他!” 闻言,女医生严肃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点,只要病人开始重视了,就是好事,所以医生语气舒缓了一点道:“也别过于担心,现在还完全在可治愈的阶段,只要规律饮食作息,按时吃药,就不会太严重的······” “不过现在更严重的······”女医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闻叙白,又转而看向齐最。 这个小伙子从闻叙白一住进医院就跟进来了,每天在病床前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着急细心的样子她都看在心里。她想来,应该是病人的兄弟。 齐最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于是神情沉了下来,半晌,对着女医生点了点头,感激道:“我知道了医生,多谢您的照顾。” 闻叙白:“???” 回病房的路上,齐最一直小心翼翼搀扶着他,搞的他像什么四肢不协调的人一样。 正巧与一个孕妇擦肩而过,眼睁睁看着那丈夫护着妻子的腰,一边叮嘱一边帮扶的样子,闻叙白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掀开齐最的手,不高兴道:“我又不是孕妇,干嘛一直这样扶着我?” 说着,他健步如飞就往前走去,身后的齐最赶紧追了上来,担心道:“你刚落了水,身子还没完全好呢!你······” 话未说完,前面的闻叙白忽然停下,齐最也赶紧“刹住车”,差一点就撞到闻叙白的背上,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闻叙白冷冷回头看向他,质问道:“你之前跟医生聊了什么?” 这两天,齐最无时无刻不陪在他身边,无论怎么样都不肯离开,哪怕是去上厕所也非要憋到闻叙白睡着之后再去,睡着了也只要闻叙白一有动静,他就会立马惊醒,搞的闻叙白都有点害怕了。 只有一次他午睡醒来发现齐最不在,就出去寻找,正巧发现跟医生谈话的齐最。 从那之后他才知道,每次只要他睡着,齐最就会去找医生咨询他病情的事情。 可身体明明是他的,他得的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凭什么不告诉他? 越想闻叙白就越觉得委屈,抱着手狠狠盯着齐最,大有他不说他就不回去了的驾驶。 齐最担心他受凉,赶紧将随时带着的外套给他披上,却被闻叙白不领情的一把拍下。 望着对方不满的眼睛,冷风阵阵穿过医院的走廊,吹动闻叙白单薄的睡衣,齐最终于败下阵来。 犹豫半晌,垂下眸,对他道:“阿澈,我们去看心理医生吧······” 心理医生?闻叙白有些诧异。 “为什么这么突然?”他皱起眉。 齐最小心看他一眼,缓缓走上来把衣服盖在他的肩上,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也知道你一定经历过不少伤痛,你不愿意告诉我没关系,可不应该讳疾忌医······” 他握起闻叙白泛凉的手,搓暖后放在他的心口位置,神情是掩盖不住的落寞。 “怪我,在一起之后,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你的不安,可我却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治好你······可如今我才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么的不自量力。” 说着,他又将闻叙白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语气似有哀求,“阿澈,你不知道,在看到你浑身冰凉的时候,我的内心有多么的惊恐,有多么的害怕,害怕失去你,我真的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第48章 发誓 “所以,求你了,就当是为了我,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治愈的那一刻······我······” 第54章 “等下,停!”闻叙白一把捂住了齐最的嘴。 他震惊的看向齐最,瞳孔闪烁道:“你以为我是自杀?” 此话一出,齐最瞬间愣住了,呆呆点了点头,一脸:难道不是吗?的神情。 闻叙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试探道:“所以你这几天对我寸步不离,连上厕所都要找空隙,是因为······害怕我又想不开?” 齐最点了点头。 闻叙白:“······”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强压住心中的怒气,闻叙白无语地看了齐最一眼,薄唇张了又张,欲言又止半晌,却终究是把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发不出火来。 毕竟,齐最是真的担心他。 好半天,闻叙白才艰难挤出两个字:“误会,都是误会。” 一把捧起齐最懵然的脸,闻叙白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瓣,在对方惊讶的神情中,郑重道:“齐最,我确实对你有所隐瞒,也确实还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但你放心,我这次真的不是自杀,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不用担心我。就像如你所说的,我也离不开你······” 齐最眨巴了下眼睛,一些疑惑:“那你为什么跳河?” “我没跳,那······只是个意外······”闻叙白无语扶额,脑海中忽然冒出河边推他的那个身影。 无论如何,他总得先找出杀害林溪的凶手,和闻庭屹害死阮清的证据才对,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还有那个推他的人,太便宜他们了。 不过他不打算把这些告诉齐最,这些由他来解决就好了,他不想将齐最也给牵扯进来。 他眸光渐渐暗下,却没注意到面前人的眸光渐渐亮起。 “哇——”的一声,齐最猛地抱住了闻叙白,感动道:“真的吗?你真的离不开我吗?” 闻叙白被抱的胳膊疼,赶紧拍了拍齐最的背,安抚道:“真的真的。 下一秒,肩头的湿润感却令他顿住了动作。 闻叙白一愣,挣开了齐最的怀抱,捧下他的脸。 果不其然,在齐最的脸上发现了泪痕。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齐最这么爱哭??? “怎么哭了???”他手忙脚乱的抹去男人脸上的泪珠。 齐最却是一把抓住他的手,求证一般放到他脑袋边,哽咽道:“你发誓。” 闻叙白:“······” 闻叙白:“我发誓。” 齐最再次抱紧了他,带着哭腔道:“吓死我了呜呜呜······” 于是闻叙白只得不断安抚齐最,拍背摸头,直到对方真的相信了他再也不会做傻事了,才终于肯止住泪水,牵着手带他回病房了。 “这下不用二十四小时守在我身边了吧?”闻叙白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谁料,齐最竟是握的更紧了,摇了摇头:“不要,不放开,一辈子都不放开,我还是要一直守在你身边。” 闻叙白忍不住笑了,“一辈子那么长,你要是真一直守在我身边,早晚会腻的。” “不会!”齐最认真反驳道。 齐最一向对他言听计从,这是他第一次对闻叙白说“不”。 心一暖,闻叙白竟也不自觉唇角上扬,笑道:“你发誓。” “回旋镖”打回了齐最自己身上。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学着闻叙白的样子发誓了。 “幼稚······”闻叙白轻笑道,将手枕在脑后。 可就这么头一仰,他却看到了齐最脖子下方,靠近肩胛部分的一个伤疤,还透露出小部分淤青。 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闻叙白直接一把掀开了他的衣服,触目惊心的伤疤瞬间暴露无遗! “诶!”齐最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赶紧惊慌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望着闻叙白猛然沉下的脸上,齐最就知道:完了。 “怎么搞的?”闻叙白沉声质问。 “就······就不小心······”齐最支支吾吾解释,眼里的心虚却早已出卖了他。 “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去打工了?”闻叙白皱起眉。 那伤痕一看就是被什么重物撞击加划伤,他不信上个课还能受伤,而这几日不是齐最去面馆帮忙的日子,看那伤口的“新鲜”状态,也绝对不可能是旧伤。 更别提他们俩除了昨天,几乎每天都是“坦诚相见”,又怎么会不知道齐最哪里有伤呢? 望着齐最绞尽脑汁想狡辩的样子,闻叙白几乎已经坐实了心中的猜想,瞬间怒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钱的事你不用纠结,我来想办法就可以了,让你好好读书,你为什么还要去打工?!我有的是······” 我有的是钱。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啊,闻家最不缺的就是钱,闻三少也确实有的是钱,但陈澈呢? 倘若他有朝一日真的离开闻家,脱离了闻家的身份,他又哪来的底气说这种大话呢? 如果真的离开闻家······ 闻叙白的神情忽然落寞下来。 他大学学的是商科,去英国读研也是读的最好的商科大学,他的所学,一切都是为了闻家的生意而服务的,一但离开闻氏集团,他也不可能再去其他财团工作。 娇生惯养的生活让他什么也不会,倘若真的离开闻家,他的处境,可能还不及齐最······ 到那时,就真的如齐最所说,他来养自己了······ 可他见过齐最为了养活林溪有多卖命,也见过齐最为了几毛钱而与商贩争论不休的样子,到那时,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学业,再度沦为那个所谓的“底层人”,永远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他知道齐最一定不会有怨言,可是他不愿齐最过这样的生活······ 望着他突然沉下的脸色,齐最以为他真的生气了,瞬间慌了,赶紧安抚道:“没有,没有,就只是以前的老板突然找不到人,临时找我帮忙我才去的!就一次,我发誓,就这一次!再也不会去了!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条胳膊猛地勾住了脖子,独属于闻叙白的清香瞬间钻入鼻尖,混合着医院的消毒水味一起。 茫然抱住突然冲进怀里的人,齐最似乎有些无措,还未等他开口,闻叙白就抢先一步问道:“齐最,你为什么爱我?” “啊?怎么突然问这个?”齐最有些懵。 “回答我。”闻叙白却强硬的摇了摇他的脖子。 “啊······这个······”齐最似乎有些为难,俊朗的无关都皱成了一团,好像遇到什么天大的难题一般,“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闻叙白显然不满意这个说法,死死盯着他的脸,不肯放弃他脸上的一丝变化。 似是被盯得有点发怵,齐最挠了挠头,艰难道:“就是······就是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与众不同啊······” “哪里与众不同?”闻叙白追问道。 “哪里?就是······气质!对,就是气质与众不同!你跟我从小到大遇见的人都不一样!你站在那就跟一副画似的,与槐花巷格格不入!啊不是,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啊对,遗世独立!就是这个感觉!” “反正就是······我第一就被你吸引了,算是······一见钟情吧嘿嘿······” 说到这,齐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色忽有点泛红,害羞的表情在他原本硬朗的长相上显得有点维和,却增添了另一分可爱。 听到这,闻叙白却是缓缓将头埋入了男人的胸膛,不愿意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从小接受着精英教育,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所以才会与每天朝九晚五讨生活的槐花巷居民不同······ 说到底,齐最是爱他不用奔走劳累的坦然,爱他不用为柴米油盐烦恼的从容,但明明这样的生活······原本是应该属于齐最的······ 闻叙白近乎眷恋的呼吸着齐最身上的气息,在他滔滔不绝的宣示爱意之下,低声道:“对不起······” “怎么突然说对不起?”齐最觉得今天的闻叙白有点奇怪。 闻叙白却是摇了摇头,掩饰道:“没事,刚刚不是冤枉了你吗?所以道个歉。” 齐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咧咧道:“害,这又啥好道歉的······” 却被闻叙白堵住了嘴。 唇齿分开一寸,齐最讶异的看着闻叙白,看见他的眼中翻腾的情绪,却始终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闻叙白嘟囔道:“赔罪礼。” 下一秒,却被更狠的掠夺了呼吸空间! 直到闻叙白觉得无法呼吸,齐最才放开了他。 看着齐最意犹未尽舔了舔嘴角的举动,闻叙白感受到某处火热蠢蠢欲动,吓了一跳,赶紧推搡男人道:“这是医院!” 幸好是单人病房。 第55章 看着齐最隐忍的表情,他却还是心软了,嘟囔道:“不用看心理医生,明天就能出院了,等······等回家给你弄······” 齐最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在拼命地压制自己。 本来熊熊□□都快被压下去了,闻叙白却突然捧起他的脸,认真道:“齐最,我爱你。” 只此一句,差点让齐最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半晌,齐最只得牢牢把闻叙白禁锢在怀里,声音喑哑道:“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 知道真相前的齐最:“呜呜呜,是我对你不好吗?你要离开我······”[爆哭] 小白:“误会······都是误会······”[化了] 第49章 欺骗 “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吗?”齐最一边把闻叙白的衬衫叠好放进包里,一边问道。 “应该没了。”闻叙白简单环顾了一下病房。 终于能离开这个躺了三天的地方,闻叙白长舒了一口气。 分明没有什么事,却因为一个乌龙白白浪费了三天时间,闻叙白忍不住扶额苦笑。 趁着齐最收拾东西的空隙,他发了个短信给应诚,让他查一下董事长这几年投资的关于儿童心脏病慈善基金会是谁负责的。 刚收起手机,就看见门口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阮行抱着手靠在门框上,穿着一身皮衣,戴着墨镜,若不是闻叙白亲眼见过他儿子,任谁能看的出他已经快五十岁了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呢。 闻叙白霎时皱起了眉。 他来这里干什么? “唉?你的手表呢阿······”齐最没找到他们俩的对表,打算问闻叙白,一转头就看见了门口的人。 齐最懵道:“你是谁啊?” 阮行闻言挑了挑眉,没有回答,反倒看向坐在床边的闻叙白。 “真巧,怎么?就这么点时间不见,就不记得我了?”阮行不答反问。 闻叙白:“······” “身体不舒服?”阮行歪了歪头。 闻叙白翻了个白眼,“还好,小病,倒是阮先生,年纪大了,就不要到处瞎晃,要是有个磕磕碰碰的就不好了。” 阮行饶有趣味地一笑。 一直被忽略的“透明人”齐最,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有点不开心。 宣誓主权般揽住闻叙白的腰,将人往自己这边靠了靠,低声问道:“你朋友啊?”边说,还不忘戒备地看向门口人。 阮行还在那里笑着看着他们。 不,准确来说,是在看闻叙白。 齐最更不高兴了。 察觉到身边人的变化,闻叙白安抚般拍了拍他的手,“一个熟人而已。” 说完,转移话题道:“手表在床头的柜子里,我怕丢了就放在里面了,只可惜进了水,应该用不了了·····”闻叙白有点遗憾。 齐最却是无所谓道:“没关系,坏了就坏了,我帮你修,修不好我再给你买一个就行了。” 闻叙白忍不住轻笑,拍了齐最的手臂一下,警告道:“你不准再背着我偷偷去打工,尤其是那种危险的体力活,听到没?” 齐最被戳破了心思,尴尬的挠了挠头,低声道:“知道了······” 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阮行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他好歹还在这呢,也太不避人了吧? 于是新晋“透明人”阮先生,忍不住举拳轻咳了两声。 亲昵的两人这才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神情同步变的冰冷敌意。 得,还有两幅面孔。 想起还有正事,阮行轻敲了敲门扉,看着闻叙白歪头道:“聊聊?” 闻叙白没有说话。 齐最却是抢先一步站到了他身前,如临大敌道:“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阿澈现在身体还不好,得赶紧回家修养,要聊你跟我聊?!” “跟你聊?”阮行扫了他一眼,最终落在闻叙白身上,眼神意味不明,“也不是不行······” “走。”话音未落,就被闻叙白打断。 “阿澈?”齐最无比震惊。 “没事,只是些工作上的事情。”闻叙白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真的?”齐最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 “真的。”闻叙白站起身来,“你把东西收好,聊完我们就回家。” 临走前,望着齐最不安的眼神,闻叙白迅速在他脸色啄了一下,这才离开。 阮行:“······” 阮行:“想不到闻三少还有这种喜好······” “别卖关子了。”闻叙白直接打断他,刚才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唯剩冰冷。 他知道阮行竟然能找到这里,就必然已经调查过他了,齐最的存在也必然是瞒不住的,就是不知道他查到什么地步了······ 闻叙白默默垂下眸,对阮行伸出手,“给根烟。” “嘁。”阮行换了个姿势靠在窗边,腾出手来拿出口袋里的烟,递给他一根,“我还以为你不抽烟呢。” 随着打火机的“啪嗒”声响起,四下烟雾缭绕。 尼古丁入肺,烦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刚准备再吸一口,闻叙白余光瞟见走廊尽头两道跑过的小身影,把烟掐了。 “怎么?”阮行有点意外。 “没事。”闻叙白烦躁地摸了把头发。 小孩嬉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哈。”阮行也把自己的烟头按灭了,“想不到你还是个尊老爱幼的人。” “你以为我是闻庭屹吗?”闻叙白斜眼睨他。 阮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大王八蛋养出来的小王八蛋们,能有善心到哪里去?” 闻叙白恍若未闻,丝毫不顾及对方也把自己给骂进去了,难得认可地点了点头。 阮行都被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给整笑了,抱着手靠近他,笑道:“不过你倒是不一样,也算是那群小王八蛋里最好的一个了。” “是吗?”闻叙白不知可否,讽刺道:“那你眼睛挺瞎的,去配个老花镜吧,老家伙。” “哈。”阮行不怒反笑,“怎么,小家伙不愿意陪老家伙说话了?心情愉悦也有利于老人的身心健康。” “那就找你儿子说话去。”闻叙白不想跟他纠缠了。 “小云现在可没心情跟我说话,”阮行意有所指地看他一眼,“他现在为情所困,可是一心都扑在你那个好大哥身上,连我这个老父亲都不要了。” 下意识就想去摸烟盒,想起墙上的儿科标识,阮行强行忍住了。 “关我什么事?”闻叙白有点不耐烦。 “是不关你事,只是为情所困的人······好像不止小云一个人,”阮行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四目相对,“身为一个长辈,我只是想来提醒你一下,不要感情用事。” 阮行的眼神温和中带着精明,仿佛只一眼,就能把对方给看个透彻。 闻叙白掩下眼底复杂的情绪,却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看来阮行还不知道齐最的真实身份。 闻叙白脖子后仰,往窗后靠了靠,闭上眼,头半伸出窗外,呼吸着新鲜气息,“怎么,你要去告发我吗?” “我可没那么无聊。”阮行耸了耸肩,“只是,你那个小男友,还不知道你是谁吧?” 阮行玩味道:“你说······他要是知道你一直在欺骗他,会怎么样?” 闻叙白睁开了眼。 “又或者······闻家先知道了他的存在······你也明白,闻庭屹不会容忍有污点的人出现在闻家,连他的亲生儿子都是如此,又何况是一个养子呢?”说到“养子”两字时,他可以加重了语气。 “你当真有信心······能护的住他?” 闻叙白眸光深深:“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闻叙白终于上套了,阮行畅然一笑,“是闻叙适。” “什么?”闻叙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给懵住了。 阮行一字一句重复道:“杀死张绣的,是闻叙适。” “想知道张绣是谁杀的吗?” 这是上次在晚宴上,阮行问他的话。 闻叙白有些诧异,阮行特意找来,明显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可地方竟然这么直接就将自己的底牌给亮了出来······ “你······”他神情复杂。 阮行却是定定看着他,“我知道最近闻叙逸犯下的事情,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准备把你放出去顶罪?包括这次你进医院,应该不只是单纯的小病吧?” 望着闻叙白沉下的眼睛,他就知道,他猜的没错。 阮行一字一句道:“闻叙白,你还不明白,依靠闻家,总有一天,你会被他们吞噬殆尽的。哦对,还有你那个小男友,叫什么······齐最?你又以为他能逃过一劫吗?” 阮行的声音如同咒语一般,每一个字,都化身成一枚利刃,生生划透闻叙白的心,扎向他心中最隐秘的角落,扎的他刺痛无比。 第56章 “不如······跟我做个交易吧,”阮行笑着向他伸出手,“你帮我提供讯息,我帮你······扳倒闻家。” 思绪混乱无比,一切的事情都在脑海中纠缠闪过,林溪的死,张绣的死,还有······江辉的死······ 巨大的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闻叙白抬头望向病房的方向······ 齐最······ 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再度浮现在脑海中,两人相识的记忆不断回放,酒店里,警察局里,直到最初的面馆里。 为了生计的奔劳,低三下气的隐忍,被人歧视的痛苦······ 手机传来提示音,是应诚发来的,只有短短三个字:闻叙适。 所有的一切都被串联起来,闻叙白猛地靠在墙上,无力地抓住头发,苦笑出声。 似嘲讽,也似自嘲。 他之前不知道闻庭屹对他们的天平为什么会倾斜,现在他知道了······一个狠心到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杀害的人,有怎么会值得信任呢? 闻叙适······咖啡馆当天的场景再现,一切当时不以为然的细节都终于有了答案,裂痕的眼睛,还有奇怪的神情······ 阮行说的对,他没有资本保住齐最······ 心脏的某处终于陷落,闻叙白无力轻笑:“何必选我呢?有一个人选,你会更加满意。” 第50章 约会 齐最觉得最近的闻叙白好像格外黏人。 平常天天不是在忙工作就是打电话的人,现在每天待着家里,就连题都不盯着齐最做了。 齐最愣愣盯着闻叙白从自己的手中抽出习题册,总觉得对方有点反常,懵然道:“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我休假了。”闻叙白短短几个字回答。 怎么突然休假?齐最本来想问问,但是想到闻叙白前几天住院的事情,觉得休息一段时间也好,就干脆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只是,题也不用做了? 齐最还是有点犹疑地看了看被扔到一旁的习题册。虽然成人考的时间是还早,但按闻叙白的说法,就是越早准备越好,有备无患。 平常哪怕他自己偷一点懒,都会被闻叙白严词喝令,怎么现在······? 闻叙白看出他的疑惑,状似从容道:“现在这些不重要了。” 反正学历上的事情,闻家一定会帮他处理好一切。 “啊?”齐最却是懵了,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闻叙白敛下眼底翻涌的情绪,转而挂上浅笑,一下跨坐到齐最身上,勾着他的脖子,转移话题,“现在重要的是我。” 他一歪头,望着齐最一笑,“我好不容易放个假,你不应该多陪陪我吗?” 他亲眼看见齐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闻叙白浅笑着吻上去,齐最悬在他身子上方的手都有些无措。 温香软玉在怀,哪还有空想其他的,大脑逐渐变的一片空白,一起在火热中共沉沦。 齐最觉得闻叙白就是个妖精,明明长了一张淡薄的脸,仿佛对身边一切都不感兴趣,却偏偏有一双魅惑人的眼睛,只一眼,就可以勾动起男人的□□,抽走男人的理智,而他更是身陷其中······ 可齐最没想到,哪怕劳累成这样了,闻叙白竟还要拉着他出门看电影。 齐最有点担心,看着穿着宽大体恤,走路都有些别扭的闻叙白,纠结片刻,还是开口道:“要不明天再去吧,今天先休息一天,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不。”闻叙白却拒绝了。 他没有时间了。 闻叙白转而换上衣服,“我身体没事,这部电影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看吗?快下映了,就今天去吧。” 齐最挠了挠头,那部电影才刚上映没多久啊。 不过闻叙白都这么说了,齐最还是乖乖起身去换衣服了。 刚将上衣脱下,一件背后印着“love”的黑色羽绒服就被扔到了他的身上。 “穿这个。”闻叙白淡淡道。 齐最捧着衣服大为震惊。 这件羽绒服是两人刚在一起时,跟情侣腕表一起买的,但闻叙白一直都不愿意穿出门,只愿意在家里偶尔穿一穿,无论齐最怎么劝都不松口,怎么现在突然主动提出要穿了? 况且,虽然江城的秋冬一向比较冷,但现在穿,是不是还有点太早了? 闻叙白的那件是白色的,后面印着同样的红色“love”图案,厚厚的布料穿在闻叙白的身上,将对方裹得像个北极熊似的,圆鼓鼓的。 闻叙白拉好拉链,一抬头就看见了齐最出神的样子,有些不自在道:“怎么,不好看?” 他不自觉的缩了缩手,袖子有点大了。 “没有没有!很好看!”齐最赶紧摇头夸赞,三下五除二给自己那件穿上了。 两个人本就一黑一白,衣服也是一黑一白,显得黑的人更黑,白的人更白,乍一站在一起,跟一头黑熊和一只小白熊一样。 可爱。 齐最痴汉般在心中嘿嘿笑道。 去的路上,齐最给闻叙白买了杯热奶茶,拿在手上暖手。 本来闻叙白是想喝咖啡的,但齐最说他老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就换成奶茶了。 浓厚的奶香和茶香在唇舌间蔓延开来,q弹的珍珠颗粒很有嚼劲。闻叙白以前不喜欢喝这种太甜的东西,但现在感觉还不错。 齐最的是红豆味的,也很好喝,但闻叙白还是喜欢自己的。 齐最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平常他要是不让闻叙白喝咖啡,他肯定跟自己吵起来了,就算最后妥协了,也一定会冷脸一段时间。 闻叙白耸了耸肩,“想换下新口味。” 齐最哈哈笑起来,搂住他的肩继续往前走。 这样的姿势走了半路,闻叙白忽然想起两人最初认识时的一段回忆。 于是浅笑道:“你这样一直搂着走路不累吗?” 齐最懵然一怔,表情惊讶了一瞬,很显然,也是想起了一样的回忆,随即笑容更灿烂了,扬声道: “不累啊!” 他嗓门本来就大,这样一喊,瞬间吸引了街上不少行人的视线。正值下午时分,街上行人本来就多,这下直接十几道视线“齐刷刷”望向了两人。 闻叙白也没想到齐最的反应会这么大,有点害羞了,赶紧把脑袋往宽大的衣领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有些嗔怒地瞪了齐最一眼。 齐最却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把他搂的更紧了。 要是平常,两人勾肩搭背的,别人还可以觉得是关系很好的兄弟俩,可如今,两个巨大的“love”标识就明晃晃的挂在两人背后,就是在怎么想欺骗自己,也不可能了。 齐最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闻叙白知道,可他还是有点不适应这么“万众瞩目”的状态,只能借助齐最高大的身子,将自己挡住一些。 一路上传入耳中的讨论声不少,有惊讶也有不满,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身为“同性情侣”,两人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有很多,齐最早有准备,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高兴。 他小心观察了一下闻叙白的神情,发现他也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只是稍微脸有点红,就放心了。 毕竟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闻叙白不愿意的话,他也不会勉强他。 其实不止这件,还有其他季节的衣服,齐最都买了,之前就是因为闻叙白不愿意,所以这些衣服才在衣柜里被压了好几个月······ 习惯了路人投来的目光,闻叙白也放开了不少,逐渐把头露出来了。 到了电影院之后,两人去前台兑换了电影票和爆米花,进了影厅。 时间卡的刚刚好,两人刚一坐下,头顶灯就被关掉了,偌大的影厅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眼前忽然一暗,闻叙白下意识抓紧了身边人的手。 小时候被秦雅琳关小黑屋的记忆还历历在目,他还是不适应这种黑暗的环境······ 齐最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以为他是被突然关掉的灯光吓到了,拍了拍他以示抚慰,十指相握的手也收的更紧,低声在他耳边道:“没事,马上就好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大屏幕就亮了起来。 同时亮起来的,还有齐最的眼睛。 闻叙白这才看清了爱人的表情,不安的心平静下来,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这是一部欧洲动作电影,讲一个警察追击罪犯的过程,情节很紧凑,画面也很有质感,伴随着震耳的音效,电影院内时常回响起惊叹的声音。 可饶是情节再怎么精彩,闻叙白的注意力却始终无法集中,总是下意识地被齐最吸引。 电影院太暗了,他只能借助影屏微弱的灯光看清齐最模糊的轮廓,可绕是这样,他始终无法移开视线。 齐最看电影看的很认真,显然很喜欢这部电影,表情会随着电影情节的变化而变化。 第57章 比如在主角被坏人绑架,轮番殴打的时候,齐最会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仿佛感同身受。 闻叙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齐最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闻叙白。 虽然不知道闻叙白为什么笑,但齐最还是跟着笑了。 闻叙白看见齐最的嘴巴张了张,可下一秒,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影屏。 大屏幕上,一辆黑色的轿车似乎失去了控制,疯狂在高速路上行驶着,主角脸上挂彩,拼命去踩刹车,可刹车却似乎失灵了,怎么踩都没有作用! 不远处另一辆轿车行驶而来,主角一惊,迅速打转方向盘,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两车相撞!霎时火花四溅,屏幕陷入黑暗。 “滋滋”的音效还在继续,影院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讶声,下一秒,屏幕再度亮起,车祸现场一片狼藉,主角满身污渍血迹从被撞成一滩“废铁”的车子中艰难钻出来,再去察看另一辆车中的情况。 另一辆车内是一家三口,父母坐在前排,满头血迹,了无生气,后排是一个被锁在婴儿座椅里的小婴儿,也昏迷不醒。 主角疯狂地敲打车窗,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他。 闻叙白的手指已经开始发抖了,他垂下眼眸逼迫自己不去看屏幕上的画面,努力压下脑海中翻涌的回忆。 好在这幅画面没有持续多久,下一幕就换成了主角在医院包扎的画面。 额头似有冷汗冒出,闻叙白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心情。 他忍不住去看齐最的表情,见他只是被情节所吸引,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知为何,闻叙白竟然笑了。 他有时很羡慕齐最,可以什么都不记得,不用被噩梦缠身,也不用为未来不安······ 但是现在,他要让他将一切想起来······ 是他亲手,将他拉进深渊······ 第51章 小熊 “三日后,临洋轮渡,到岸有人接应你。” 闻叙白不动声色放下手机,正巧看见齐最将一片叉烧夹到他碗里。 “工作消息?”齐最疑惑道。 “嗯。”闻叙白点了点头,默默夹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好吃吗?”齐最一边拌面,一边看向他。 闻叙白撇了撇嘴,“没你做的好吃。” 齐最一下得意起来,“那回去改天我做给你吃。” 闻叙白无奈地笑了笑,却是突然想起,他确实很久没吃过齐最做的面了。 两人虽然住在一起,但是平常闻叙白的工作很忙,基本很晚才回到家,就连周末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公司里。而齐最也是每天学校面馆两头跑,只有晚上才能跟闻叙白温存一番,平常白天两人忙的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顶多发两条消息,关心下对方有没有按时吃饭啥的。 少有的白天时间,闻叙白也会督促着齐最做题,为了节省时间,吃饭都是点外卖,做饭都很少了。 如今这样,能有一整天的时间“约会”,当真是难得。 得到了夸赞的男人有点飘飘然,拌着面都忍不住哼起歌来。 闻叙白觉得好笑,问他:“有这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齐最笑容灿烂,“你都不知道,我每天闷在室内,都快长蘑菇了!” 说到这,他才突然反应过来,问道:“诶?你们公司最近不忙吗,怎么突然放假?” 齐最一直对闻叙白的公司很不满,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管是不是休息时间,一个电话就把闻叙白给叫走了,搞的齐最都怀疑,他们公司是不是只有闻叙白这么一个能用的员工了。 甚至齐最曾经还发出感慨:“就算是牛马也不能这么压榨吧?!”与不满共同高涨的,还有让闻叙白辞职的念头。 闻叙白也知道他的担忧,可他没办法解释那么多,平常只能随便安抚几句敷衍过去,而如今,他想了想,决定道:“我过几天需要出差一段时间,可能要有一段时间回不来,所以公司提前发了几天假。” 说罢,若无其事地吃了一口面,食之无味。 “出差?”齐最果然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啊?” “三天后。”闻叙白淡淡道。 “这么突然???”齐最有些不满,“要去多久啊?” 闻叙白戳了戳碗里的面,不去看对方的眼睛,“还不知道,但应该至少半个月。” “啊?”齐最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撇了撇嘴:“怎么非要派你去······” 闻叙白失笑。 这话说的,齐最自己也知道不对,毕竟闻叙白是公司的员工吗,被指派肯定不能拒绝,只是本能的心疼他,十几天都不能休息了。 而且,十几天都见不到面,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打电话······ 齐最一下就有点不舍······ 闻叙白也明白,眸光渐渐暗了下去。 半晌,才略带开玩笑一般的笑道:“没关系,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很快就回来了。” “十几天也很快吗?”齐最幽怨道。 他眼中的愁怨太过浓烈,浓烈到将闻叙白都给烫到了。 闻叙白没有想到,齐最对他的不舍竟有这么深。 没有了胃口,齐最将面条夹起又放下,犹豫片刻,终于撑着脸对他道:“阿澈,要是太累了你就辞职吧,我真的能养的起我们俩的。” 齐最的眸光深深,神情很认真,一看便知不是开玩笑。 闻叙白早知会这样,无奈道:“怎么,你又准备去帮别人搬货?” “不是搬货······”齐最下意识嘟囔道。 他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闻叙白给听到了。 敏锐地捕捉到齐最的言下含义,闻叙白一下皱起眉,“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去接什么活计了?” 齐最这才反应过来说漏了嘴,赶紧摇了摇头,却是为时已晚了。 眼见着闻叙白眼中的愤怒越来越深,齐最赶紧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工作,就是搬搬盘子,一点都不危险的!” 闻叙白的怒气这才稍减了一点,但表情还是严肃,质问道:“真的?” “真的!”齐最又摆出两指举天的动作,“我发誓!” 闻叙白也明白管不了他,与其让其背着自己去干些危险的事情,还不如同意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赚点钱······ 于是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指向齐最的手,无奈道:“不准耽误上课。” 虽然现在这个课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齐最知道他这就是同意了,赶紧眼眸亮亮道:“你放心,我就是去干几天,这份工作给的薪资很多,做完我就不会去了。” 搬盘子能薪资很多? 闻叙白有点担忧:“你不会被人骗了吧?” “不会的!”齐最很肯定。 闻叙白:“······” 行吧。齐最毕竟是个成年人,他相信这点分辨能力他还是有的。 两人吃完饭又在街上逛了逛,路上看见一家商场里有一对小熊玩偶,一棕一白,相靠着坐在玻璃橱窗前,胖嘟嘟的很可爱。 只一眼,闻叙白就挪不动脚了。 很像他和齐最。 于是商店铃声一响,闻叙白就在齐最疑惑的目光中走进了娃娃店。再一响,闻叙白就抱着两个微笑着的小熊玩偶走出来了。 齐最:“???” 闻叙白把黑色那只塞进他怀里,挑眉道:“果然很像。” 就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很像。 齐最:“???” 他看了看抱着白色小熊的闻叙白,不苟言笑的神情也是一模一样,于是忍不住捏了捏闻叙白的脸,笑道:“确实很像。” 闻叙白的脸颊触感很柔软,皮肤光滑,就是肉有点少,所以拽的时候没敢太用力。 不等闻叙白发火,齐最就把他怀里的小熊给抢了过来,转而将自己的换过去。 举了举手里的白色小熊,齐最咧嘴笑道:“我要这个。” 闻叙白气鼓鼓的看他一眼,一低头就看见怀里朝他笑着的棕色小熊,本来憨态可掬的笑容,此时看着,竟显得有点贱兮兮的,顿时气着轻拍了小熊的头一下,怒瞪齐最。 齐最瞬间露出惊讶的神色,一把握起白色小熊的手放到胸前,往后退了几步,露出一副心痛的神色,“啊,你打他老公,它会伤心的······” 说着,将白色小熊的头压低了一点。 从闻叙白这个角度看,嘴角弯下的小熊表情,竟真的看起来有点悲伤。 闻叙白一怔,直接哑然。 等看到齐最眼底那抹得逞的笑时,他才恍然反应过来,顿时气的给了齐最一脚,赧然道:“谁是你老公!” 齐最龇牙咧嘴的跳起来,赶紧抱着小熊逃跑,还不忘笑着回头大喊道:“本来就是嘛!” 闻叙白瞬间满脸黑线,直接在广场就开启了一场“追逐赛”。 第58章 最终以闻叙白选手成功追击到齐最选手,并猛给了对方几个“暴栗”而收官。 回到家的两人都是精疲力竭,齐最直接瘫倒在沙发上,气喘吁吁道:“不是······平常怎么不知道你跑的那么快······?” 闻叙白对他翻了个白眼,身上都是汗,黏糊糊的不舒服,直接进了浴室洗澡。 等擦着头发出来时,就看见沙发上两人的羽绒服被折的整整齐齐放在一起,那两只小熊也被头挨着头放在了一起,还贴心的给他们盖上了“被子”,显得亲密无比。 心中某处柔软的部分被戳到,闻叙白竟觉那两只小熊的神情都变的开心了很多。 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只棕色小熊的脑袋,柔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闻叙白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啊,你竟然偷窥人家的夫妻生活?!” 身后乍然传来惊呼,闻叙白似被人发现秘密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一转头,就看见头发还在滴水,赤裸着上身,拿着毛巾捂住眼睛的齐最。 闻叙白顿时脸又红了,上去扒齐最的毛巾,怒道:“你瞎说什么!” 谁料还沾着水滴的地板实在太滑,闻叙白直接一个趔趄,额头径直撞到了齐最壮硕的胸肌上,柔软一片。 齐最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冲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揽住闻叙白的腰,帮他稳住身形,手上的毛巾下意识被扔了出去,正巧盖在两只小熊的脸上,将两熊的表情遮的严严实实的。 两人都懵了。 早上才发泄过的地方顿时又有了抬头的趋势,齐最眼眸深深,想起闻叙白说的要离开半个月的事,直接一把把闻叙白扛在肩头,往卧室走去。 脚骤然离地,失重感传来,闻叙白心中一惊,下意识挣扎起来,“齐最,放我下来!” 却听男人朗亮的声音在耳边笑道:“它们过它们的夫妻生活,我们也该过我们的‘夫妻生活’了!” 这个姿势令人有些不安,说这番话的人更是别有意味,闻叙白自然也听出来了,瞬间赧然道:“齐最!!!” 第52章 计划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闻家以合作名义举办邮轮派对,分派三艘船只,接应不同的客人。 望着即将靠岸的轮渡,海水的咸味传入鼻间,闻叙白将熄灭的烟踩在脚下。 “怎么,后悔了?”阮行摘下墨镜看他,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 闻叙白垂下眸,“没有。” 言不由心。阮行双手撑在栏杆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今天打扮的不错。” 毕竟是要谈生意,闻叙白今天穿了一身正装,白色西服衬得他格外身姿笔挺,可纵使衣服在漂亮,人们也总是会被他的容貌吸引。 闻叙白没理他,只是又拿出了一根烟。 刚准备点燃,就被阮行拦下了。 阮行挑眉道:“怎么?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心事?” 说罢,望向已经靠岸的邮轮,意有所指,“带着满身烟味去谈生意可不好。” 心中有些烦躁,可闻叙白也知道对方的话有道理,指尖收紧片刻,最终还是将那根烟收了回去,连带着整包烟一起丢到了一边。 见状,阮行无奈道,“干嘛这么不开心?你不是一直想离开闻家吗?” 明知故问,闻叙白白了他一眼。 阮行装作没看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别担心,一夜暴富,突然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日子,许多人求都求不来呢,你那位男朋友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开心呢?哦对,你上回说他养母去世了,这下好了,还能找到亲人,一举两得,他怕是高兴都来不及······” 闻叙白垂下眸,没有说话。 阮行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还在纠结,啧了一声,“怎么,舍不得?” 闻叙白手指逐渐收紧。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哈。”阮行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那好歹也是我亲外甥,肯定会帮你照顾好他的。” 看着闻叙白怀疑的眼神,他忽然有点不爽,“干嘛,你当我是什么人?又不是闻庭屹那个人面兽心的老家伙。” 闻叙白翻了个白眼,“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阮行嘴角抽了抽,揉了一把头发,“切,我才不跟小辈一般见识。” 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接应好的人,下了船,你就直接跟他们就走,接下来,我的人会解决好一切。”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闻叙白’。” —————————————————————— “张总~好久没见到你了~” 船上的人影攒动,穿着各色华贵服饰的人形形色色,侍者四处穿梭,权贵们挽着小姐的腰互相寒暄攀谈,个个挂着虚伪的笑。 “白总,我敬您。”大腹便便的男子举起酒杯,笑容猥琐地走向栅栏边的闻叙白。 闻叙白浅笑颌首,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上随手取下一杯香槟,轻碰男子酒杯,一饮而尽。 眸光不动声色的扫过男子面庞,强压下心中的恶心。 见他如此,那男子大笑一声,也一饮而尽,“白总果然爽快啊!” 说完,换了两杯酒,继续递给闻叙白,两条眼睛眯成一条缝,毫不掩饰地在闻叙白身上大量,“早就听说小白总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啊!” 闻叙白淡笑道:“哪有,王总才是真正的出类拔萃,听说王总又跟秦氏集团谈拢了一笔生意,我们这些小辈,还得向您学习。” “哈哈哈,谦虚了白总!”男人显然对他的夸赞很受用,拍着肚皮就大笑了起来,“跟他们秦氏集团合作,还不是看在你们闻家的面子上!” “可要我说啊,那个闻四少,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要我说······”说着,男人向闻叙白靠近了几分,“哪里比得上小白总,要能力有能力,要长相有长相······” 看着男人如同猪头三一般肥头大耳的脸,闻叙白保持住礼貌的笑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动物在屠宰场有优劣之分,“猎物”在生意场也有三六九等,而这艘船上的,就是最低级,且人最少的那一等。 至于那些更高级的猎物······便是由男人口中那位“烂泥扶不上墙”的闻四少闻叙逸,以及闻叙远负责。若非闻叙适突然要出外务,今天应该与他一起出现在这艘船上。 这突如其来的“外务”,不用想,也知道是阮行的手笔,就是为了刻意引开他。 好在船就快靠岸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男人见他的回避有些不悦,抬手就欲往闻叙白的肩上袭来。 闻叙白细眉微蹙,已经做好了一下将人放倒的准备。 可下一秒,男人肥大的手腕竟被人抓住了。 闻叙白:“?” 那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侍者服装,背对着他,看不清长相。 “你谁啊?放开我!”胖男人很不高兴,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侍者”盯了男人半晌,缓缓放开了手,恭敬道:“老板,那边有一位姓‘刘’的先生找您,应该是有急事,希望您能尽快过去。” 闻叙白:“!” 这个声音太过耳熟,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刘?”胖男人有些喝醉了,脑子有点迷糊,想了半晌才想起来,“噢,他呀,这个老东西找我干嘛?” “侍者”摇了摇头,表示东西。 “啧,真麻烦!”胖男人不悦地一啐,刚好吐到那“侍者”脚边,随即摇摇晃晃地朝船内走去。 待男人走远,“侍者”还未转头,就猛地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将某处带去! “侍者”没有挣扎,任凭那人拽着他,一路到了一处无人的案板,才猛地被一下推到了舱壁上,后背撞到金属壁,发出“砰”的一声响! 下一秒,“侍者”就被拽住了衣领,一道身影强硬地覆了上来。 “齐最!”闻叙白怒道,“你怎么在这?!” 齐最龇牙咧嘴,“嘶,痛······” 他那一下撞的狠,后背撞到生疼,险些生理性眼泪都被撞出来了。 闻叙白看着他不似作假的样子,也终于从惊怒中缓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毫不留情的动作,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感受到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渐渐放开,齐最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这才咧嘴笑道:“怎么样?惊不惊喜?!想不到咱俩打个工还能相遇!” “嘶,这叫什么?叫天赐良缘,叫命中注定!”齐最摸了摸下巴。 闻叙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很想告诉他这两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不是这个。 他震惊到:“这就是你说的高薪兼职?!” “对啊。”齐最很坦然的点了点头,张开手,把身上的侍者服在他面前展示了一番,“来搬盘子。怎么样,好看吗?” 第59章 闻叙白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炸开了,齐最却还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在他面前搔首弄姿。 真的是巧合吗? 霎时气血上涌,巨大的恐惧感席卷而来,闻叙白一把攥紧齐最的手腕,然后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将他往舱口处拽去! “你赶快下船!” “啊?不是不是,等一下!”齐最被拽懵了,赶紧拉着闻叙白停下,指了指栏杆外的海水,“这船还开着呢,你让我怎么下去?” 说罢,他满脸震惊道:“你不会让我跳下去吧???” “不是吧阿澈,我跟你可是提前报备过了的诶?我······罪不至死吧?” 看着齐最变幻莫测的表情,闻叙白却是已经没有时间跟他开玩笑了,再过不到一个小时船就要靠岸了,难道要他当着齐最的面“逃跑”吗? 况且······他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大脑飞速运转,闻叙白疯狂想着解决办法,瞳孔闪烁,浑身发抖,再也维持不住他刚刚的从容了。 “怎么了阿澈?”齐最被吓到了。 刚想伸手过来试探闻叙白额头的温度,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的瞬间,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服务员呢?!这里服侍的人呢?!” 那只手霎时一顿,齐最着急道:“阿澈,我先去一趟,待会再来找你!” “别去!”闻叙白终于如梦初醒,下意识去抓那双手,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齐最!”闻叙白大喊道,那道熟悉的身影却是已经跑远了。 不行,不能放他离开······一道声音疯狂在脑海中叫嚣,此刻全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静的闻叙白能听见自己心脏不安的狂跳声。 不行,他必须赶紧找到他! 身体比想法先一步反应,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抬脚踏入了人群之中。 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霓虹灯光眼花缭乱,照的闻叙白头晕。 闻叙白一路拨开人群,焦急地搜寻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尽管一看便知不是,可只要每见到一个穿着侍者服的人,太还是会下意识拉过察看,等到发现认错人,就赶紧认错离开,继续找下一个。 一路还有想要跟他攀谈的人,都被他挥手拒绝。 就这么折腾过几番,仍旧没有找到想要的人,闻叙白已经累的胸膛起伏,冷汗不已。 到底去哪了? 正想着,眼前一道阴影浮现,高大壮硕。 闻叙白心中一喜,下意识回头,却是瞬间笑容一僵。 来者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对他作出一个“请”的手势道: “闻三少,我们老板有请。” 第53章 意外 手脚接被胶带束缚,身后人毫不留情地用力一甩,闻叙白猛地磕到坚硬冰凉的地板上,下巴撞的生疼。 凉意顺着地板,透过衣物而来,甚至都能听到一板之隔下,翻腾的海水声。 轮船上是配有暖气的,可此处明显没有任何暖意袭来,只剩刺骨的冰凉。 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闻叙白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被身后的两个保镖识别,一人拽住他一只胳膊,强扭着将他按在地板上! 膝盖猛地磕到凹凸不平的地面,宛如断裂一般。 “放开我!”闻叙白怒吼着挣扎起来,却被另外一人猛地抓住头发,用力向后扯去! 头皮似要被撕裂,闻叙白只能无力地仰起头,胸膛因剧烈的挣扎而喘着气,睁开眼,终于看到了坐在中央的男人。 这里似乎是邮轮的客舱,装饰华丽无比,宛如一家豪华酒店,只有天花板上的铁质管道中影影约约传来的水声,可以彰显现在是在海上。 坐在皮质沙发上的男人优雅地翘着二郎腿,从容地玩弄着手上的打火机,嘴上叼着一根烟,始终没有分给他一丝眼神。 沙发后面,七八个壮硕魁梧的黑衣男子站成两排,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闻叙远!”闻叙白怒吼着看向面前的男人。 闻言,闻叙远手上的动作一顿,似是玩够了,终于在点燃口中的香烟后,将打火机扔给身后跟着的保镖,吸了一口烟,俯下身来。 拽着闻叙白头发的人松开了手,还不等闻叙白低下头,就被闻叙远用力捏住了下巴,力气之大,似是要活活将他的下颌骨捏断一般。 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早已被抓乱,洁白无暇的西装也早已沾满灰尘,不用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是无比狼狈的。 闻叙远逼他看着自己,慵懒的眼圈吐在闻叙白的脸上,令他窒息。 闻叙白拼命的想脱离他的束缚,却每当向后缩一点,下巴上的力量就会更重几分,刚刚抬起一点的膝盖,也会立马被旁边人一脚踹下。 “闻叙远,你到底想干什么?”闻叙白强忍住疼痛,对他怒目而视。 “嘁。”闻叙远冷笑一声。 下一秒,一道重重的巴掌直接落到他的脸上! “啪!” 闻叙白整个人被扇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头猛磕到地板上,也是痛苦无比。 他的背后瞬间就起了一身薄汗。 还不等他缓过神来,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就缓缓响起,闻叙远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一脚踩上他的肩膀,冷笑道:“想走?” 闻叙远已经痛到无力动作,只得愤怒地看着对方。 如同垂死挣扎的猛兽,临死前也不愿屈服。 闻叙远看着他倔强的眼神,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闻叙远松开了脚,缓缓蹲下身来,拍了拍闻叙白的脸,嘲讽道:“这些年,你帮着闻庭屹那个老东西干了不少好事啊。” 霎时虎躯一震,闻叙白大脑一片空白。 这些年来,他确实帮闻庭屹干了不少“好事”,其中不乏针对闻叙远的事。 这对父子自闻叙远十六岁进入公司开始,就一直在争,一开始闻庭屹还有意培养闻叙远,甚至不惜放出不少权利。闻叙远最开始也装作一副乖巧的样子,悻然接受。 直到闻叙远羽翼逐渐丰满的那一刻,伪装成麻雀的鸟儿终于撕去外衣,露出了他狰狞的本性。 闻庭屹直到那时才意识到,他这个儿子对他的怨懑远比他想象的还有多,甚至不知在多久远的以前,就早已“生根发芽”了。 闻叙远本就能力出众,背后又有宋家帮忙,纵使一时被限制,也迟早有一天能“反扑而上”。而闻庭屹老了,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制衡闻叙远。 只可惜,他剩下的那几个孩子,闻叙遥早逝,闻叙适和闻叙白聪明却势力单薄,而有秦家撑腰的闻叙逸,偏偏是个无用的花花公子。 集团外还有无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内忧外患,随时准备拉他下马,所以闻庭屹才如此着急的想要找到“那个孩子”。 而在未找到之前,闻叙适和闻叙白,就是他一点点削弱闻叙远势力的刀。 “‘那个孩子’的下落,换放我离开,这个交易,对您应该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是闻叙白在书房里对闻庭屹说的话,而如今,却从闻叙远的口中复述了出来。 闻叙白浑身都在发抖。 他帮闻庭屹办事这么多年,实在是太了解闻庭屹了。这个人最是谨慎小心,也最是心狠手辣。 两人曾经那么多次的秘密谈话都没有被发现,如今却这么轻易就被闻叙远得知了计划,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是闻庭屹特意泄露给闻叙远的。 闻庭屹从来就没想过要让他活着离开······ 看着他震颤的瞳孔,闻叙远就知道,他肯定已经明白了,于是轻笑一声,一把拽起他的头发,拉近自己嘲讽道:“走狗,你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望着男人狠毒的眼神,闻叙白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如果真的是闻庭屹泄露的消息,那他根本不可能让闻叙远知道齐最的消息才对啊······ 那是谁把齐最引上船的? 恰在此时,闻叙远的一个下属走了过来,对着男人恭敬道:“老板,船已经准备好了。” 闻言,闻叙远眸光阴冷,挥了挥手,一把将闻叙白松开,向他旁边的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两个保镖就瞬间靠近,一把将闻叙白给架了起来。 “既然要走,那就应该闻家的东西留下。”闻叙远残忍道。 话音未落,一只笔就被塞进了闻叙白的手里,保镖握着他的手,强硬地签下了名字! 那是一份股份转让合同。 “放开我!” 最后一个笔画落下,闻叙白看准保镖愣神的时机,迅速一嘴咬过去! 口中瞬间便有铁锈味崩开,被他咬住的保镖立马惨叫一声松开了手,鲜血直流! 没时间纠缠,闻叙白一头将另一名保镖撞开,迅速向房门跑去! “该死,拦住他!”身后有风声呼啸而过,闻叙白手脚不便,根本没有机会反击,一拳被抡到墙角,撞倒旁边的台灯,额角瞬间磕出血来! 第60章 “怎么回事?”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闻叙白霎时眼睛一亮,“齐······!” 还未说完,就被身后人捂住了嘴巴,另一人猛地朝他腹部一拳,等他脱力就抓住他的腿,将他往身后拖去! “唔!唔唔唔······!”闻叙白疯狂挣扎。 屋外的敲门声也越来越响,齐最扬声问道:“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需要帮忙吗?” “唔唔唔!!!” “啧,还有杂碎?封住他的嘴!”闻叙远命令道。 下一秒,闻叙白就被胶带猛地封住了嘴! “唔!!!” 闻叙远真的不知道齐最的存在!闻叙白敏锐地捕捉到了闻叙远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迟疑。 那是谁?那是谁??? 混乱中,一个身影在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 只有他知道了······闻叙白猛地睁大眼睛。 闻叙适······ “有人吗?” “咚咚咚——” 似是许久没有得到回答,门外人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犹疑道:“阿澈?阿澈?你在里面吗?” “唔唔!唔唔唔!!!”闻叙白霎时更猛烈地挣扎起来,瞧准着对着保镖扑过去,两人一起摔到地上,发出巨大一声闷响! “阿澈?!你在里面对吗?!阿澈!”门外已经开始响起了撞门声! 见状,闻叙远恶狠狠瞪他一眼,猛地一脚踹来,逼地闻叙白无法再出声,在他耳边冷声道:“你不用下船了。” “老板,乘客已经转移的差不多了。” “嗯。”闻叙远点了点头。 说罢,转身带着几个保镖向后门走去,临走时回头,一道锐利的目光洒在闻叙白身上,“外面那个杂碎,一起解决了。” “是!” “唔······”闻叙白已经没有力气了,额角的血留到眼睛里,视线一片模糊,听着门外如狂风骤雨般的砸门声,闻叙白竟觉有些绝望。 他慢慢停止了挣扎。 两名保镖将他腿脚拉起,意图将他扔下船去。 就在靠近阳台的那一瞬,门被“砰!”的一声踹开了! 被红色浸染的视线内,身着燕尾服闯进来的男人满眼震惊。 闻叙白下意识伸出手,却又垂露在半空。 他缓缓闭上眼睛。 别看我······求你了,齐最······ 虚假的高傲在那一瞬间完全破裂,最不愿被爱人看到的狼狈一面,在此刻展露无遗······ 心痛似乎都要盖过身上的疼痛,海风不断穿透他被撕扯破烂的衣裳,冰凉刺骨······ 可只一瞬,男人就不带丝毫犹豫地抬步跑了过来,保镖意图去拦,被他一拳击倒在地! 其他人迅速包围齐最,几人撕扯扭打起来! 终于没有人顾得上闻叙白了,浑身都疼痛无比,他靠着船舶栏杆渐渐滑下,血流越来越多,他看见齐最的神情越来越焦急,不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扭打地动作越来越凶狠! “陈澈!别闭眼!别睡!” 有人趁他分神,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齐最猛地一个趔趄,转手也是一拳挥去! 又有人拿出了折叠刀,猛地向他刺去,闻叙白眼睁睁看着刀尖划过齐最的脖子,满脑子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念头,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快跑!” 可血液顺着齐最的脖颈流下,他的瞳孔闪烁,看着他,忽然一个过肩摔将那人撂倒,夺过折叠刀,毫不犹豫朝另外一人腹部捅去! 一瞬间,血流如注!喷了齐最一身,燕尾服几乎完全被血液浸没,脸上也满是血迹! 闻叙白撑着想要站起来,可齐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在众人愣神之际,迅速冲了过来! 闻叙白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耳朵充血,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听见脑袋中的嗡鸣声。 他看见齐最满面惊恐,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了什么。 下一秒,他就被男人一把抱住了腰身! 身体顺着惯性撞上栏杆,双脚迅速腾空!两人一起从栏杆外翻了出去! 在落水的瞬间,闻叙白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邮轮瞬间化为一团火光! 齐最的脸不断在他眼前放大,惊恐的眼神与他相撞,世界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下一秒,灼烧感被冰冷的海水覆盖,闻叙白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54章 决心 “滴——滴——滴——” 机械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刺鼻的消毒水味萦绕鼻尖,头脑昏沉如铁,模糊的视线如同被雨水打湿的玻璃,一点一点的变清晰······ 与视觉共同增强的,还有身上的疼痛······ 喉咙如同刚被烙铁烫过,哪怕吞咽一次口水也会如被灼烧一般,浑身都疼痛无比,动弹不得,眼皮如有千斤中······ 这是哪? 闻叙白的思绪渐渐回笼,白皙的天花板上方的医生护士惊喜无比,带着白色手套的医生似乎在焦急地呼喊什么,可闻叙白都听不见了······ 监测他体征的检测仪器再度发出尖锐暴鸣,场面一片混乱,闻叙白再度陷入昏迷。 梦中的男人向他伸出手,闻叙白冲过去想抓住他,却被他一把推下—— 闻叙白:“!!!” 在震惊中猛地惊醒,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落下。 “醒了?” 闻声,闻叙白艰难微转过头,却见床边坐着的,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面孔。 胸膛剧烈起伏,闻叙白颤抖着伸出手,虚弱地吐出两个字,却发现自己的脸上还带着呼吸机,未能传出去的声音也嘶哑无比,牵动着他的喉咙发出刺痛。 阮行思考了一下,帮他取下呼吸机,从一旁桌子上拿出棉签沾了点水,轻柔覆在闻叙白惨白干裂的嘴唇上。 如同久旱逢甘霖,闻叙白焦急地舔舐着那一点湿润甘甜,却是怎么也不够,头颅艰难的抬起,却又实在没有什么力气。 不知道喂了多久,闻叙白口中的干燥才终于消解不少,浑身力气也回来了几分,带着血丝的视线转向一旁人。 阮行挑了挑眉,见他不渴了就准备收回手,不料刚一动作,就被握住了手腕! 覆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皮肤上的血管太过明显,白的泛青,握着他的力气不大,正在微微颤抖。 阮行还以为他是没喝够,刚准备再将沾了水棉签放到闻叙白口边,就听闻叙白虚弱嘶哑的声音传来:“齐最呢······?” 阮行怎么也没想到闻叙白醒来的第一句话会是问这个,动作一顿,收回了手,无语地看了床上人一眼,将杯子直接放回了桌上。 “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可闻叙白不死心,泛着红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他。 僵持半晌,阮行终于败下阵来,没好气道:“放心,死不了。” 闻言,闻叙白的瞳孔骤然变大,下一秒,便是满身“线管”相撞的声音。 “他在哪······?我要······去找他······” 看他撑着床沿用力的样子,阮行丝毫不怀疑,如果他再不说点什么的话,闻叙白真的会从床上掀下来,爬也要去爬去找齐最。 于是一把按住闻叙白蠢蠢欲动的身子,阮行咬牙道:“急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还没爬到齐最病房前,就得死在半路上!你难道真想让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的尸体吗?!” 闻叙白瞬间虎躯一震,如同被抽干浑身力气一般,重新跌回了床上,思绪却还是混乱的。 阮行见他终于老实了,赶忙出去喊了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实习生和护士围着闻叙白站了一圈,仔细检查了闻叙白的各项指标后,才终于将他身上的各种仪器撤下,只留下点滴和最基础的检测仪器。 趁着检查空隙,闻叙白抓住医生问了几句齐最的情况,却见医生看着病历单挠了挠头,疑惑道:“我们这没有叫齐最的病人啊?” 霎时大脑一片空白,一直默默站在他旁边的阮行拍了拍他的肩,两眼相撞的瞬间,闻叙白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指标都已恢复正常,医生们简单交代了阮行这个“家属”几句,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病房。 “早该想到会是今天这个结果,不是吗?”阮行抱着手靠在床边。 闻叙白低下头,放在腿上的手渐渐收紧,半晌,才睁开眼,平静道:“他在哪?” 见阮行没回答,他才缓缓补充道:“我······没有后悔,我只是要确认他平安······” “唉。”阮行长叹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一路穿过医院的长廊,闻叙白的腿还有些无力,走路比较费劲,全靠拐杖的支撑,走的气喘吁吁。 可距离目的地还有很远。 本来一直跟在后面,打算袖手旁观的阮行见状,眉头皱起,心道他要是一直这样,怕是太阳下山了也走不到目的地。 第61章 想着,干脆过去抓住闻叙白的一个胳膊,绕到了自己脖子上。 闻叙白有点诧异,却听阮行道:“我的时间很宝贵,不要耽误时间。” 闻叙白那双淡眸轻颤了一下,缓缓垂下眸,低声道:“多谢。” 等到真的站在icu前的那一瞬间,阮行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往往受过巨大打击的人,外表往往都是平静无比的。 闻叙白站在玻璃窗前,静静看着icu内昏迷不醒的齐最,浑身被插满管子,呼吸机的透明壁上起了水雾又消失,频繁往复。 男人往昔的神采奕奕全都消失不见,只是平静的昏睡着,若非胸膛还在微弱起伏,他当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死了。 闻叙白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比刚刚过来时的路上还要平静,唯有他微微震颤的瞳孔,和他覆在玻璃上渐渐蜷起的手指,暴露了他不安的内心。 “放心,”阮行主动道,“他跳船跳的及时,虽说内脏因为爆炸的冲击都受到了程度不一的损伤,但好歹命是抱住了,过一段时间就能醒过来。” 闻言,闻叙白目光深深,视线始终一刻不离地盯着窗内人,没有回应。 如果当时没有齐最冲过来抱住他,那么现在躺在里面的,应该就是他了。 看他这幅样子,阮行就知道他还没真的狠下心,摇了摇头,无奈道:“消息一个小时后会传到闻家,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哦对,”他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串金属东西,递到闻叙白面前,“这是在他身上发现的,换衣服时搜了下来,估计是你家钥匙,喏,给你。” 看到那串钥匙,闻叙白不禁一愣。 冰凉的触感在手心蔓延,闻叙白感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不是“他家”的钥匙,是齐最“家”的钥匙,是林溪家的钥匙。而这把钥匙,本应该是在他身上的······ 手指隔空抚摸男人的脸,闻叙白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不过啊,既然要走,这钥匙留着也没啥用了,你······”阮行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还在旁边滔滔不绝。 直到一个戴着耳机的陌生男人跑来,在阮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他才抱回手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失踪多年的豪门少爷惊喜回归,这是任哪一个媒体社,都绝对不会想错过的震撼报道,若是能最先拍到这位“闻家三少”的一张正面照,明日爆款头条,必将归他莫属。 到那时,扛着长枪大炮的记者狗仔,还有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医院包围,他们再想走,可就难了。 况且到那时,为维护医院正常秩序,不光是闻阮两家,就是警方都必会派人出来维持秩序。 闻叙白与闻家人和警方都算是“熟人”,难保不会被认出。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恰在此时,病床上始终紧闭双眼的男人,却忽然眼皮颤了颤。 闻叙白:“!!!” 阮行:“!!!” 闻叙白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下一秒男人颤动的手指,就告诉了他,他绝对没有看错! “医生!医生!!!”闻叙白最先反应过来,拐杖瞬间跌落在地! 他的大脑被喜悦瞬间充斥,此刻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也全然忘记自己还是个“伤员”,甫一抬脚,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幸好阮行眼疾手快地反应过来,一把接住了闻叙白激动的身体,惊呼道:“小心!” 可闻叙白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尚且嘶哑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疯狂呼喊着不远处的医护人员。 “别急!我去叫!”阮行赶紧安抚道,朝一旁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下属立马心领神会,迅速向门口的导医台跑去! 下一秒,混乱嘈杂的脚步声纷至沓来,穿着蓝白制服,带着口罩的医务人员匆匆跑来,无数身影与闻叙白擦肩而过,带着衣服划过空气的呼啸风声,闻叙白的心脏已然快要跳出胸腔。 虚弱的身子支撑不住剧烈地情绪起伏,他此刻已觉心脏开始刺痛,浑身都开始发抖,腿脚也渐渐发软,向地上跌去。 阮行心中一惊,用力将他身子揽住,却是徒劳无功,轻拍着他的背部顺气,与他一起跌坐在地。 看着闻叙白发愣的神情,阮行就知道,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第55章 诀别 “你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走开,都走开!陈澈呢,陈澈在哪?!” 床头柜上的药瓶物品全部被“乒啉当啷”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摔的四处都是,病房内穿着病号服的男人一把扯下身上的检测仪器,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屋内的医生护士瞬间乱成一团粥,手忙脚乱地拦下床上人:“闻先生,您冷静一点!” “闻先生,您现在还不能下床!” “闻先生!闻······” 齐最终于崩溃,一把甩开身上控制住他的手,怒吼道:“什么闻先生!我姓齐!我叫齐最!!!” “放开,放开我!陈澈呢,陈澈怎么样了?我要去找陈澈?!” “患者情绪激动,快控制住他!快!” 此起彼伏的惊讶声再次响起,护士甚至不得叫来安保人员,强行将狂躁的男人压制在床上。 “快!推注氯丙嗪!” 随着一针镇定剂推注入体内,床上挣扎不已的男人身子一颤,终于冷静了下来。 一个医生擦了擦额头狂冒不止的汗,推了推脸上险些被打掉的眼镜,快步走到病房外的男子跟前,惶恐道:“患者家属,患者目前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了······” “能办新闻发布会了吗?”身穿米色西服的男人浅笑问道。 “啊?”医生有点震惊,“这······患者虽然目前的情况暂时稳定,但······但是应该是受到的刺激过大,记忆出现了混乱······” 听到这,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不行。 闻叙适儒雅颌首,“没关系,身体最重要,其他事以后再说,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事,不麻烦······”医生受宠若惊,连忙摆手。 “我听说······有一位跟他一起遇难的人,不知道他那位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刚迈出一步的医生,闻言瞬间顿住了脚步,忍不住取出手帕擦了擦汗。 不知为何,跟这位病患家属对话,虽然对方一直笑眯眯的,他却总是感受到一股无比压抑的气氛。 医生想了想,结巴道:“噢······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但那个人在送到医院来的路上就已经抢救无效死亡了,好像······也姓闻······” 说到这,医生终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歉道:“哎呦,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那是您的······哎呦,真不好意思······” 闻言,男人的眸光暗了一瞬,却又立即恢复正常,眉头微皱,带了些悲伤道:“没关系,你也是无心之失······” 说着,目带悲切的看向病房内依然在苦苦挣扎的人,似有哽咽道:“我现在只求我这个弟弟······能够尽快痊愈,家中父亲还在等着见他······” 死了吗? 闻叙适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那位医生还在一旁劝他节哀,闻叙适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墙角,那个转角处飘来几片落叶,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而墙角后,闻叙白正缩在转角处,手不自觉地颤抖。 “看到了?”阮行不知何时出现,低声在他耳边问道。 闻叙白点了点头,却还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别担心,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就是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就这么在医院动手。”阮行掏出烟盒,递向闻叙白。 闻叙白没有接。 自讨没趣,阮行便自己抽了一根,点了起来。 “明天等记者稍微少一点,我送你从后门离开。” 如果不是闻叙白非要确定齐最的平安,事情也不会变的这么麻烦。 见闻叙白低着头,半天不吭声,阮行吐出一口烟雾,了然道:“怎么,还不愿意走?” 闻叙白沉默片刻,抬眸道:“让我再跟他见一面。” “见一面?”阮行有点震惊,“你就不怕他拦着不让你走?” “他拦不住我。”闻叙白淡淡道。 “也是,他现在这样,能拦得住谁?”阮行赞同道,猛吸一口烟,然后摔在脚下踩灭,余光间瞥见不远处的药房,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是怕他寻死?” 闻叙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哈。”阮行有些好笑地摸了把自己头发,“你就那么确定他能爱你爱到连命都不要?” 话音刚落,看着闻叙白坚定的眼睛,阮行忽然愣住了。 也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齐最现在也不会躺在医院里了。 第62章 好不容易出了icu,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陈澈”,医生们都说不知道,齐最就连药都不肯吃。 这不,又洒了一地。 闻叙适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还要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不可能逗留太久。 而门外来回巡逻的保镖,一半是看闻家派来看着齐最的,还有一半,是阮行派来看着闻家那一半的。 阮行吐出最后一个眼圈,叹道:“行吧,可能真是我老了,搞不清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心思。毕竟是我亲侄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没法向我地下的妹妹交代。” “见面的事我来安排,见完面之后,你就立马离开,不要再多逗留,免得多生什么事端。” 如画一般的男子靠在墙上,垂眸沉思许久,忽而看向阮行,认真道:“多谢。” 阮行被看的一愣,回过神来后,挑眉道:“谢什么,这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真要谢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带着些痞气,虽看的出年纪不小,但依然保养的很好的脸缓缓靠近,闻叙白却只是淡定地瞟他一眼,随即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头也不回的向走廊尽头走去。 阮行:“······” 夜晚,除了值班的医生护士,其他人都已离开。随着医生查完最后一个病房,一个穿着皮靴的高挑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vip病房外,原本看守的保镖都被阮行想办法支走,此刻屋内寂静无声,只剩床上男人平稳的呼吸声。 闻叙白轻声关上门,缓缓走向床边。 病床上,男人似乎睡的很不安稳,眉头紧皱,手指也紧紧攥在身上,似乎很是不安。 闻叙白小心将他的手指从被攥的发皱的被子上扯开,转而与自己十指相握。 男人抓的很紧,手心都冒出了汗。 闻叙白轻轻覆上他的脸庞,手指一点点从下巴滑到额头······那是他曾描摹过无数遍的容貌。 齐最脸上还贴着纱布,被刀刃划出的小口子已然结了痂,被打破的嘴角却还淤青着。 闻叙白想抚平齐最皱起的眉头,却不知是不是动作太大,竟惊醒了睡梦中的男人。 齐最猛地睁开眼,甫一看见黑暗中的身影,本能地吓了一跳,身体戒备地弹起,相握的十指也瞬间松开! 可下一秒,他的动作就明显顿住了。 “阿澈······?”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受了伤,所以声音有些沙哑。 “是你吗?阿澈?”男人似是不可置信,伸出的手都在颤抖。 黑暗中,齐最看不清闻叙白的面容,可那道早已经铭刻在心底的身影,又怎么可能认错呢? “是我。”熟悉的声音破空传来。 话音刚落,闻叙白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猛地被男人的手臂紧紧锢住! 闻叙白顾忌着齐最身上还有伤,不敢压在他身上。可男人此刻却是什么也不顾了,拼命往自己怀中带,像是要把闻叙白抱进自己身体里才好。 闻叙白也不知道齐最受着伤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挣扎不过,便干脆妥协。 许久,一滴温热滴落在闻叙白的脸上。 他猛然怔住,一把捧起眼前人的脸,借着月光,看清了他脸颊上的两道晶莹微光。 “你哭了?”闻叙白讶异道。 可男人却按住他的手,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笑道:“你没事就好······” 闻叙白哑然。 阮行用了闻叙远其中一个保镖的尸体做他的替身,那么船上的“陈澈”,自然也是葬身火海的三人之一了。 默默移开视线,正巧看到床边的药片。 除了止痛药,一个都没吃。 闻叙白皱起眉头,“为什么不好好吃药?” 齐最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似是怕他责怪一般,立马把所有要吃的药片全部倒到掌心,然后一股脑地全部吞下。 闻叙白吓了一跳,赶紧把水端来,见齐最“咕咚咕咚”全部咽下去,没有被卡住,才松了一口气。 还不等他开口,齐最就抢先一步道:“我没事了!我全好了阿澈,真的!” 男人还特意挥舞了一下手臂,言辞恳切:“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再住在这里了!这里都是疯子,每天胡言乱语,还想给我洗脑,说一堆什么‘闻家’‘少爷’‘失踪’什么的,我才不信他们呢!” “我们回家,阿澈,带我回家······”男人明亮的眼睛中都是泪光,嘴角的笑意都显得有些勉强。 闻叙白鸦睫轻垂,缓缓松开了手。 眼睁睁看着闻叙白退后,齐最的神情一下变的有些慌张,着急道:“是······是不是太着急了?那那那我再住几天!保证好好吃药,好好治疗,好好听医生的话!只要阿澈你一直陪着我就好,只要······” “齐最。”闻叙白打断了他。 望着男人不可置信的眼睛,闻叙白一字一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齐最嘴角的笑容一下凝固,却立马笑的更灿烂,“这是什么新的恶作剧方式吗?别这样,阿澈,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 “齐最,哦不,现在该叫你‘闻叙迟’。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闻叙白’,是你的替身。” “你在开什么玩笑?”齐最猛地掀开被子想站起来,却忘了腿上还有伤,膝盖一痛,一下跌倒在地! 望着靠墙看着他的人,细细密密的疼痛不断从腿上和身上传来,可齐最此刻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巨大的恐惧感几乎要将他给吞没,仿佛一切都在朝着一种不可控制地方向崩塌······ “阿澈,帮帮我······”齐最额头青筋暴起,费力的朝闻叙白伸出手。 可闻叙白却只是冷眼看着他,薄唇轻启,每一个字都像利针一般,狠狠扎向他的心脏。 “齐最,十八年前,你父亲闻庭屹的情人林溪,为报复闻庭屹将你从闻家偷走,你的亲生母亲阮清在外出找你的路上发生车祸,与我的父母相撞,当场身亡。闻庭屹以慈善名义收养我,暗地里却轻视我、利用我、折磨我······” 听到这里,齐最的瞳孔一滞,连爬的动作都停住了。 深吸一口气,闻叙白继续道,“后来,林溪选择带走你,改名齐溪,躲到槐花巷开始新的生活······可你知道,我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吗?” “阿澈······” “别叫我阿澈!”闻叙白猛地将手上的腕表摔在地上,表盘瞬间四分五裂! 不给男人去抓腕表的机会,闻叙白猛地捏住了齐最的下巴,一字一句,恶狠狠道:“齐最,这是你欠我的!我帮你受了这么多年苦,如今······你也该还给我了!” “不,阿······不是,这一定有什么误会······”齐最抓住闻叙白的手腕,疯狂摇头。 可下一秒,落在他面前的那串金属钥匙,却打破了他最后一丝期冀。 闻叙白冷笑道:“你早就猜到林溪是我杀的了,为什么不向警方举报?” 齐最的眼神霎时震颤起来,颤声道:“真的是你······不,不可能······你不是那样的人!” 闻叙白似觉好笑,猛地将他的手甩开,嘲讽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定义我是什么样的人?” 望着齐最痛苦的眼睛,他冷声道:“她害死我父母,就应当到地下去,亲自向他们赔罪。” “说来,你还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也过不上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陈澈!”齐最终于听不下去了,脖子上青筋都因为用力而暴起,满眼通红,“你从一开始······就是刻意接近我的······?” “齐最,你我之间,只有利用······没有爱。” 闻叙白的眼神冰凉,不带丝毫温度,说出的话也冰冷刺骨。 说罢,闻叙白猛地抬步从门外走去,地上的男人疯了一般去追,却是怎么也抓不住爱人衣角,只能无力的怒吼:“陈澈!!!” 不敢停下脚步,身后撕心裂肺的呐喊还在继续,每叫一声,闻叙白的心便被撕裂一寸。 导医台的灯已然亮起,应是有医护人员听见了声音。 脚步越来越快,直到跑出住院楼,闻叙白才猛地捂住心口,跌坐在地。 阮行已在那里恭候他多时。 月光下,戴着墨镜的男人向他伸出手,笑道:“该走了。” 第56章 三年 三年后,锦城。 车水马龙的街头,这里是靠近大学城的一处步行街,鳞次栉比的商铺,各色装饰繁华的门面,唯有这一处朴素米纯的店面,隐藏在街角处。 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静静躺在藤椅上,翻看着泰戈尔的诗集,清风从门外吹来,轻轻挑起他额前的碎发。 “老板,这本书多少钱?” 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兴冲冲地冲到柜台前,将一本包装完好的书籍拍到桌面。 第63章 柜台后的男子缓缓抬起头,干净清冷的侧颜,露出漂亮浅淡的眼眸,薄唇微抿,带着微弱的笑意,看的女孩猛地呼吸一滞。 “你好。”闻叙白浅笑颌首,将枫叶书签放进书中夹好,然后将诗集放在一旁,站起身来。 看的太入迷了,竟然没有发现有客人来,这实在太失礼了。 闻叙白有些愧疚,轻垂下眸,扫了一眼柜台下的东西,选择拿出一个银杏叶书签,抬头递给眼前发愣的女孩。 “不好意思,这个是赠品。” 这女孩长相很白净,头发很长,是难得的没有染过的纯黑色,戴着蓝色丝织发箍,眼睛圆圆的,此刻瞳孔瞪大,显得更大了。 没有穿校服,应该是大学生。 “小琳你买好没?”说话间,另一个扎着丸子头,围着格子围巾的女孩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搂住长发女孩的脖子,笑问道。 “啊······等······等一下······”长发女孩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欲盖弥彰般撩了一下鬓角碎发,脸一下就红了。 闻叙白轻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书,那是安妮·普鲁的《断背山》。 “诶?这是讲什么的?”扎着丸子头的女孩似觉好奇,已经把那本书给拿起来了。 “这是……”长发女孩没想到好友竟动作这么快,想到书中内容,一时有点不好意思。 “是讲在1960年代的美国西部,一对同性恋人的爱情故事。”闻叙白替她回应倒。 “啊……同性恋人?”丸子头女孩惊讶了一瞬,随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听过这本书!” 说着,女孩就搂住好友的肩膀,笑着撒起娇来,“小琳,你看完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呀,我可以跟你分书钱的。” 长发女孩这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丸子头女孩的鼻尖,嗔道:“你想看拿走就好啦,还提什么分不分钱,哪有那么见外的?” “嘿嘿,我这不是怕你介意嘛。”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刚才的那一抹尴尬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啊还没付钱!”下意识准备离开,走到门口,长发女孩这才想起来还没付钱,赶紧拉着好友小跑回柜台,将书重新递还给柜台后的闻叙白,抱歉道:“不好意思呀,走太快给忘了……” “没关系。”闻叙白摇了摇头,接过书。 男人的声音如清泉一般,轻缓柔和,落在心里,如同棉花抚过一般,听的女孩又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那丸子头女孩也终于注意到了闻叙白,瞬间眼睛一亮,惊叹道:“哇,老板,你是大学生吗?” 闻言,闻叙白扫码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浅笑回应道:“我已经毕业很久了。” “真的吗?!”丸子头女孩更惊讶了,“可你看起来很年轻诶,感觉比我还小……” 说着,又眉眼弯弯道:“老板,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呀?皮肤这么好,像明星一样!” 女孩好像很是羡慕,满眼艳羡的撑着脑袋,眼睛一刻也不舍得从闻叙白脸上离开。 “你不会就是明星吧……?” 此话一出,女孩自己似乎都有些动摇了,越看眼前人越觉得眼熟,犹豫半晌,纠结道:“老板,我好像……在网上见过你诶?” 闻叙白闻言动作一顿,眼底的闪烁转瞬即逝,很快从容道:“是吗?人的样貌千人千面,可世界上的人口数以亿计,总会有相似的长相出现,这很正常……” “况且,如果能跟你的偶像长相相似,我很荣幸。” 丸子头女孩被他的笑给怔住了,半晌才捂着嘴笑了起来,脸上的两个梨涡显得格外甜美,“老板,想不到你还挺幽默。” 闻叙白没有回答,将验完码的书递还给她旁边的长发女孩,浅笑道:“每一本书都是独一无二的,请好好保管它。” 长发女孩脸上的红霞还未完全散去,被他这么一看,似乎又有发热的迹象,赶紧对闻叙白道了个谢,接过书,拉着伙伴逃走了。 看着两个女孩嬉闹玩笑的背影,闻叙白忍不住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缓缓坐回藤椅上。 这里地处偏僻,却胜在宁静,顾客本就不多,两个女孩一走,店内就更显冷清。但好在,闻叙白早已习惯这种气氛。 刚刚结账时打开的电脑还未关上,闻叙白修长的手指按上鼠标,刚准备点向付款界面的叉号,还未按下按键,就忽见一个浏览器页面蹦了出来。 闻叙白轻叹一声,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电脑不算老旧,可总是会蹦出一些乱七八糟的页面,有时候是游戏广告,有时候是诈骗信息,也有时候……是黄色网站。 闻叙白不知道自己这次又是不小心误点到什么,但早已见怪不怪,只庆幸它是在现在出现,而不是在刚刚有客人时突然蹦出来。 移动鼠标想关掉这个页面,无奈,页面上的加载符号还在疯狂旋转,整个电脑都陷入一种卡机状态。 无奈,闻叙白只能默默收回手,耐心等待页面加载完毕。 秋末的风有点发凉,吹在闻叙白的身上有点泛冷,反正也要等,闻叙白干脆拉过一旁的棉毯盖在身上。 柔软的触感透过衬衫传来,带着点重量,很快就将他的身子给捂热了。 闻叙白静静盯着电脑,眼看着那个灰色的圈圈转了一轮由一轮,终于在转到某一圈时,忽然定住了。 然后又是十几秒的沉寂,洁白无瑕的页面上才终于出现了内容。 闻叙白提前握好鼠标,等待着叉号变红,却在按下按键的那一刻,愣住了。 这次蹦出的不是什么垃圾页面,而是一个新闻网站。 醒目的标题之下,是一张偌大的照片。 照片之上,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在无数闪光灯的簇拥下走下车来。 霸气的劳斯莱斯与男人的气质相得益彰,男人长腿一迈,径直跨下车来,容貌硬朗,眼神冷峻,刀刻斧劈般的五官,只一眼,便足以让万千人为之疯狂。 身边无数戴着墨镜的黑衣人迅速冲来,阻挡开激动拥堵的媒体记者,将男人围在中间,为他隔开一处净地。 看到男子容貌的那一刻,闻叙白便觉自己呼吸都停滞,手指不自觉地发抖,内心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关掉他,关掉他! 可每当想狠下心按下鼠标的那一刻,却又迟迟下不去手。 时间都仿佛凝滞了。 手指不自觉的下滑,放大的照片一张一张滑过他的眼前,但凡是无关那个人的,便全部迅速掠过。 半晌,画面定格在一张男人的正面照上。 “闻氏三少闻叙迟,出席慈善基金会” 鼠标缓缓划过男人的脸颊,仿佛隔着屏幕也能触碰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一样…… 齐最这些年变了很多。 头发剪短了,常穿的衣服也从五颜六色的自由搭配,变成了以深色为主的革领正装,身上被打理的一尘不染,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随性。 闻叙白垂下眼,心中明了,定然是闻家特意培养过他的穿搭风格了的。 这些年,不知是闻庭屹刻意授意,还是齐最自己的要求,“闻叙迟”这三个字一直频繁出现在媒体上,且大多是头版头条,只要打开浏览器,就能看见齐最的身影,所以慢慢的,闻叙白也很少上网。 只有在像今天这样,需要处理一些事情时,才会打开电脑,也绝不会打开一些无端的页面。 好在书店的客人不多,也很少有真正付钱买书的,让闻叙白得以成功逃避,每天都会缩在书店里,用看各种各样的书籍来打发时间。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闻叙白忍不住苦笑一声。 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你越躲什么,它就越喜欢让什么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 思恋的边界如同洪水一般,只要裂出了一个缝隙,就再也控制不住。 闻叙白默默打开百度页面,在搜索框内,轻敲下“闻叙迟”三个字。 很快,成千上万条搜索词条瞬间蹦了出来。 闻叙白一一点进去察看,却无心关心报道上琐碎的事物,只关心有关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闻庭屹在今年初突然中风,一直在卧病修养,闻家事物现在都落在了闻家的几个小辈身上。 闻叙远与闻叙适的活跃程度也愈发增加,时常出现在各种公众活动之中。 而闻叙逸因为当年过失伤人的事情,被网友大批抵制过一阵,虽然事发之后,闻家帮闻叙逸找了个同伙顶罪,还花了一大笔钱买通稿洗白,控诉闻叙逸有多么委屈,帮别人顶了黑锅,可网友根本不买账,闻叙逸在媒体中露面的次数就慢慢变少了。 第57章 家人 而相关人物下的“闻叙白”三个字,已经是灰色了。 轮船事故之后,闻家就发了声明,说明“闻叙白”因意外丧生,而在半年之后,公布失踪多年的“闻叙迟”被找到的消息。 第64章 闻叙远借丧事期间不宜办喜事的名义,推迟了跟常家小姐的订婚宴,再后来,就慢慢不知用什么办法取消了。 常家顺势倒戈,站到了二少爷闻叙适的背后。 一夜之间,原本“孤立无援”的人,成了继承人的热门候选人之一。 事发之后,网上也不是没有过“阴谋论”的说法,但很快就被闻家压下来了。 毕竟比起一个无关紧要,甚至都没在媒体上出现过几次的假少爷来说,几位真少爷之间的“夺嫡大戏”,才更引人注目。 想起走时闻庭屹还尚且硬朗的身体,竟然不出三年就垮了······ 闻叙白摇了摇头,这些已经不是他该管的了。 恰逢此时,门口的风铃响起,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闻叙白循声望去,正巧看见陈芳用身子撑开玻璃门的场景。 陈芳手上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显然是没有手开门。 心中一惊,闻叙白赶紧掀开毯子上前,帮陈芳推住即将合起的门扉。 陈芳一见是他,就立马笑了起来,“小澈啊······” “姑姑您怎么来了?”闻叙白接过她手上的保温袋,摸着还是温热的,放到柜台旁的高脚台上。 陈芳赶紧解释道:“噢,我去医院给小玥做饭,想着小澈你肯定还没吃呢,就顺便多做了一份给你送来······” 闻言,闻叙白有些无奈,“姑姑,您不用大老远跑这么一趟的。” 三年前,闻叙白告诉了陈芳一切原委,带着他们一家来到周亦上大学的锦城,却没有跟他们住在一起,而是盘下了这个店面,白天营业,晚上就在隔间休息。 而陈芳也明白,虽说是亲姑侄,但分离这么多年,又才刚刚重逢没多久,闻叙白与他们还不熟,肯定难以习惯与他们住在一起,时常见见面就好了。 况且周亦和方玥已经结婚了,现在方玥还身怀六甲,他们小两口之间夹个闻叙白,怎么住也不方便,陈芳就也没有强求。 可心里还是心疼的不行,陈芳担心他天天吃外卖对身体不好,就隔三岔五做了饭给他送来,本来是想天天送的,但闻叙白劝过她好几次,就只能罢休了。 怕闻叙白觉得内疚,每次来还特意找各种理由,生怕他下回就不让她来了。 闻叙白知道陈芳对他,一方面是真的心疼他,另一方面是想弥补以前的亏欠,在宽慰过几次之后,就还是妥协了。 打开饭盒,香喷喷的可乐鸡翅和红烧鱼的味道就瞬间萦绕了整个房间,陈芳在一旁搓了搓手,尴尬道:“今天时间有点赶,我就简单做了点,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这叫······“简单”? 闻叙白目瞪口呆。 看着那满满一钵米饭,闻叙白感觉自己看着就已经饱了······ 实在太多了。 底下的菜叶子都快被满满的肉压的看不见了······ 但不想拂了陈芳的面子,闻叙白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肉相见的红烧肉放进嘴里,油香软糯的肉汁瞬间在口中迸发开,肉香溢满整个口腔······ 望着陈芳期待的眼神,闻叙白点头道:“好吃······”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陈芳一下笑的眼角皱纹都出来了,这才想起包里还有东西,赶紧道:“小澈啊,我听说你胃不好,还熬了点红枣银耳汤,你尝尝?” 看着那巨大的汤盒,闻叙白赶紧阻拦道:“姑姑,您不是还要去医院看小玥吗?她是孕妇,更该多补补,还是给她喝吧······” 算来,方玥现在也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前几天晒衣服的时候不相信摔了一跤,见了红,这几天一直都在医院里住院观察。 周亦当时就请了假冲到医院去,看见方玥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的第一眼,眼睛就红了。 陈芳也气极了,在医院里狠狠打了周亦几下,怒斥他怎么能把方玥一个人丢在家里,还让她挺着个大肚子晒衣服。 周亦有苦说不出,也是自责的不行,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还是方玥醒来后,告诉陈芳,是她自己想活动一下,觉得不会有什么事,才主动去晒衣服的。哪想到,踩到掉在地上的衣架,就一下摔倒了,且好在胎已经稳了,没有什么事,战火这才平息。 “哎呦,说起这个,真是要谢谢你啊小澈,要不是你,我家小玥可就不得了嘞!”说着,陈芳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膝盖,“我家那个混小子,让他请点假多陪陪小玥,这下好了吧!” 闻叙白赶紧安抚道:“小亦他也不是故意的,毕竟他也要养家糊口嘛。” 说起来,当时还是闻叙白刚好有事,要去陈芳家一趟,结果在门外就听见方玥细微的嘤咛声,这才及时叫了救护车。 后来周亦也的确听了他妈的话,跟公司请了个长假,一直在医院里面照顾方玥,立誓在方玥产前都不会离开他身边半步了! 认真发誓的样子,把病房里做检查的医生和护士都给逗笑了。 当时的闻叙白看着他的动作,若有所思。 不过周亦和方玥这俩人的动作,确实有点快到他难以想象了。 刚毕业就火速结婚,结婚不到两个月又立马怀孕,而闻叙白的记忆还停留在两人在婚礼上,共同给他敬酒的场景。 当时的方玥眼含着泪水,恭敬地将一杯清酒举到他面前,哽咽道:“哥······我敬你。” 闻叙白没有说话,直接一饮而尽。 而如今,两个人连孩子都快有了。 上次摔倒,周亦连待产包都带到医院去了,生怕早产。结果这位坚强的小家伙,硬是挺住了,死死在妈妈肚子里留了下来。 跟主治医师商量之后,也确实是等孩子足月再生产更好,于是只是留院观察了几天,明天就能出院了。 在送陈芳临走时,闻叙白笑道:“等小玥出院的时候我再去看她。” “诶,好!到时候我让他们当面跟你道谢!”陈芳也笑着回应道,摆了摆手,离开了。 家常饭的味道确实要比外卖更令人留恋,闻叙白吃完饭之后,简单清理了下桌面,想了想,还是把饭盒拿进了水间。 虽然陈芳让他吃完不用洗,带回去让她洗就好,但闻叙白还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当回报。 于是闻叙白洗完饭盒,仔细装好放进袋中,打算下班后给陈芳送去,顺便散散步。 谁料刚出店门,就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闻叙白淡淡看了门口那人一眼,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唉唉唉!有客人来了怎么能关门呢?懂不懂礼貌???”阮行一手挡住他的门,一边嚷嚷道。 闻叙白默默看了这位“客人”一眼,冷声道:“我们歇业了,明天再来吧。” “诶诶!!!”眼见着闻叙白又要关门,阮行赶紧加大了力气,半个身子挤进门缝来,艰难道:“明天来你就不开门了吧?!” 闻言,闻叙白动作一顿。 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手上力气一松,阮行失去对抗力,瞬间摔了进来,扑在地上四仰八叉。 闻叙白不看他,直接走回自己的位置,拿出自己之前没看完的书。 “靠······你就这么对你的恩人?”阮行捂着摔痛的腰站了起来,“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尊老呢?” 看着眼前这个完全不像快五十岁了的“中年男人”,闻叙白翻了一页书,无语道:“你不是我恩人,我们只是交易关系。” “嘁······”阮行走到他旁边,挑眉道,“那也不用这么冷漠吧?我好不容易来锦城一次诶,不请我吃个饭?” 闻叙白抬头看他一眼,起身将玻璃门上的牌子换成“已歇业”,又将店里的所有门窗的帘子都给拉上,却保万无一失后,才皱着眉看向眼前。 “你到底来干嘛?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锦城?” 阮行无所谓地一耸肩,从他桌子上的笔娄中抽出一支黑色圆珠笔,在手中把玩道:“怕什么,反正有我护着你。” 确实,这么多年,如果不是阮行一直在暗中拦截消息,闻家,包括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找到他,都是轻而易举。 闻叙白皱起眉,他不觉得阮行是那种爱乐于助人的大圣人。在闻家那十几年中,他也不乏跟阮家对抗的经历。 能在风波诡谲的商场上,跟心狠手辣的闻庭屹打个平手的人,他可不觉得会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倘若他真的只将自己当个交易对象,那大可交易完成之后就直接弃之脑后,若有异心,直接除掉就行。但如今······ 闻叙白看向那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 他来找他的次数······有点太多了。 第58章 威胁 “你到底想干嘛?”闻叙白皱起眉。 “不干嘛,就是来你这躲躲清净。”阮行叹了口气,把笔放回笔娄里,“你也知道,每天有多少事情来烦我。” 第65章 说到这,阮行平缓的眉头似有皱起,眸中一闪而过的疲惫,转瞬便被掩下。 “是因为阮云?”闻叙白猜测道。 “哈,”阮行一摊手,“果然瞒不过你。” 阮行一步一步向闻叙白靠近,“从第一次见你就是这样······” “什么?”闻叙白皱了皱眉,向后退去。 书店不大,闻叙白很快就无路可去,撞在身后的柜台上。 男人的手缓缓滑过他的眼睛,轻笑道:“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无论是隐藏的再深的欲望、罪恶,只要一眼,就能被你看透。” 他第一次见到闻叙白,是在阮清的葬礼上。一众黑色肃穆之中,唯一穿着一抹白色的小身影,盈满泪水的眼眶之下,是一双过分清澈的眼睛······ 而现在,那双眼睛蒙上了一抹阴霾······ “回来帮我吧。”阮行说。 闻叙白:“?!” 猛地将面前人推开,闻叙白怒道:“你威胁我?” 现在那双眼睛之中,还有一层愤怒。 阮行被他推的突然,高挑的身形踉跄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道:“不是威胁,是邀请。” 闻叙白还是对他怒目而视。 显然没人会信一个商人的话,阮行也明白,所以给出了自己的筹码。 “闻叙远是个麻烦的家伙,他想吞并整个闻家,拉着宋氏集团一起,可他到底心有顾虑,不过是个纸老虎。但是闻叙适······他的手段你应该领教过了。” 闻叙白眸光一暗。 阮行继续道:“一个生活在阴暗中,与阴暗融合,甚至擅长如何运用阴暗的人,闻叙适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蛇,令人无法察觉,等到察觉时,就为时已晚了。” “以前还好,他再厉害也不过是条孤蛇,可是现在他有了常氏做靠山······我们吃了他不少亏,栽了不少跟头······”阮行看向他,眸光深深,“而你······是最了解闻叙适的人。” 闻叙白攥紧拳头,冷哼道:“你凭什么这么笃定?闻家没有亲情,亲兄弟他尚且能痛下杀手,对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又怎么会真心以待?” 阮行将手揣进兜里,笑意深深,“是吗?他对你究竟有没有过真心,只有你自己知道。” 瞟了眼紧闭的窗门,阮行歪了歪头,“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反正你看起来······也不是很欢迎我。” 说着,他将一张卡片样的东西拍在他台边,掠过他身边时,低声道:“帮我,也是帮他,不是吗?” 却在出门之前扬声道:“哦对,我想你已经丢了我给你的东西,所以再给你一份,这次千万别弄丢了哦!” 说着,阮行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徒留闻叙白一人,双手颤抖。 闻叙适在对付齐最。 他缓缓转头,看向阮行放在他旁边的东西,是一张与三年前一摸一样的名片。 此后的很多天,闻叙白都没有再见到阮行。 最开始的几天,他还感到忐忑,担忧阮行会因为他的不愿合作,而将他的行踪暴露,可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平静的生活还在继续,日夜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更迭······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阮行那天的话的刺激,闻叙白这几天总会频繁地搜索有关闻叙迟的词条,关注着所有可能推送的新闻号,半个月前看到一半的那一本泰戈尔的诗集,到现在还没有再次打开。 “老板,老板?” 一双纤细的手在闻叙白面前使劲晃荡,好半晌,才把发呆的人叫回神来。 闻叙白猛地抬头,见还是上回那两个女孩。 这段时间,两个女孩来他店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大部分时间会留在他店里看书,偶尔买几本特别喜欢的书,并借机跟闻叙白攀谈几句。 聊天过程中,闻叙白得知,两人都是旁边师范大学大二的学生,长头发的叫“白琳”,扎丸子头的叫“楚莹”。 这已经不是她俩第一次发现闻叙白发呆了,虽然帅哥出神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味,可楚莹还是忍不住问道:“老板,发生什么事了?你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事······”闻叙白赶紧掩下眼底的慌乱,伸手去拿女孩递过来的书。 两个小姑娘看的书很杂,上回是同性恋题材的《断背山》,这回就变成了狗血伦理故事——《雷雨》,为表歉意,闻叙白还是送了他们一张书签,这次是枫树叶的。 因为白琳已经有过书签了,所以这次就让给了楚莹。 楚莹在拿到的那一刻就开始惊叹,瞪大了眼睛道:“老板,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闻叙白点了点头。 楚莹更夸张了,“这么手巧?!你是不是经常给你女朋友做手工礼物呀?” 闻叙白一下懵住了。 白琳赶紧拉了拉好友的衣角,劝道:“哎呀,你在瞎说什么啊?” 楚莹眨了眨眼,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我说错什么了吗?”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捂住嘴,“老板你不会没有女朋友吧······?” 楚莹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性格,闻叙白早在前几日的聊天中就发现了,他也不在意,就坦然点了点头。 “我······我不是故意的······老板你别生气······”楚莹有点懊恼,白琳似乎也有点紧张。 闻叙白轻笑了一声,温和道:“没关系。” 两个女孩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起下午还有课,就赶紧拿起包,跟闻叙白挥手告别了。 闻叙白低下头去,淡淡整理方才不小心碰乱的书。 门口的风铃响了又响,闻叙白有点诧异,没有抬头道:“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可是眼前人没有说话,从门外带进来的冷意吹到闻叙白的身上,将店内的暖气尽数驱散。 闻叙白愕然抬头,看到了一张没有想到的面孔。 阮云。 两人相顾无言,就这么站了许久,闻叙白才率先开了口,对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阮云却没有过去,而是一把抓住他准备倒水的手腕,目光急切,“我爸来找过你对吧?” 闻叙白闻言一愣,直起身,看着男子精致的脸庞,笑道:“明知故问,你既然能找到这里,那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阮云霎时一噎,朱唇张了半晌都没发出声。 “阮行派你来的?”闻叙白甩掉他的手,淡淡道:“别浪费时间了,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不是!”阮云的答案却让他出乎意料。 阮云再度拉住闻叙白的袖子,眸光中的急切更深,“我爸不知道我来找你。” 这倒让他有点意外。 闻叙白眉头轻蹙,等待他的下文。 阮云目露恳切,“我是来求你帮忙的,求你······救救远哥吧······只要你愿意救远哥,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闻叙白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阮云咬了咬唇,眸光闪烁,似有恨意,犹豫片刻才道:“那个常家,就是个两面三刀的狗东西,一方面投靠闻叙适,一方面又把以前接近远哥得到的消息透露给我爸,他们想要借我爸的手······报复远哥。” 难怪。 闻叙白的心一沉。 他之前就觉得奇怪,这个常家想要投靠闻家,所以一开始,就选择依附于最有可能是继承人的闻叙远。 可闻叙远不愿意受他们的牵制,甚至不惜削弱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也要与他们划清界限。 而常家也不是傻子,他都已经公开投靠闻家了,外面那么多与闻家有仇的世家,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等他这个依附于别人生活的寄生虫,掉下树来的那一刻,就会是被吞噬殆尽的那一刻,所以常家选择倒戈。 可若是换做以前,常家觉得闻叙逸烂泥扶不上墙,投靠更有可能的闻叙适还好说,现在闻叙迟回来了,论身份,论权势,闻叙迟都应该是那个竞争的不二人选才对,可他们还是选了闻叙适······ 原来是这样······ 阮云着急道:“闻叙迟不愿意帮他们做掉远哥,而闻叙适愿意,条件就是,常家要无条件听命于他······” “呵。”闻叙白忍不住冷笑一声。 在闻家这几个少爷之中,身为私生子的闻叙适处处不如其他几位,可唯有一个地方,他比他们要厉害上百倍,那就是——心狠。 “闻叙白,我求求你,帮帮远哥······”阮云眼睛已经红了,“远哥前几日着了他们的道,公司亏损很严重,若是再这么下去······” “你走吧。” “什么?”阮云一愣。 闻叙白冷冷道:“我跟闻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没有,以后也不想有,我不会帮你的,你走吧。” 说着,他就准备往送客。 第66章 阮云不如他高,力气也不如他,一路被推到门口,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停,直到阮云快要被推出门的那一刻,他才死死拽住门框,瞪着闻叙白道:“那闻叙迟呢?你也不管他吗?” “你就不想知道,他在闻家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吗?” 如同咒语一般,闻叙白缓缓松开了手。 “你说什么?” 阮云似是不服气,气愤地整理了一下被拉乱的卫衣,气道:“闻叙适和闻叙远现在在外人面前,到底还是一母同生的‘亲兄弟’,要是闻叙远真倒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闻叙白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心跳也不自觉的加快,催促道:“说正题。” 阮云闻言,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才抱着手道:“不好!很不好!你当闻庭屹真把他当儿子,闻家那几个真把他当兄弟吗?他一个在市井里成长起来的家伙,怎么可能斗的过远哥他们?” “闻叙迟现在是靠着闻庭屹和我爸还需要他,若是有一天远哥和那几个都倒了,他就是个弃子,落得个死有全尸的下场都是好的了!” 第59章 变故 他就是个弃子,落得个死有全尸的下场都是好的了! 此后的几天,阮云那番话一直在闻叙白的脑海中回荡,扰地他烦闷至极,书店也关了几天,选择在家休息。 直到今天,才再次重新开业。 近一个星期没有整理书架,店内的东西杂乱无章,囤积的工作量有点大,陈芳在与他的电话中听出了他的疲惫,就干脆让周亦来店里帮他。 周亦这段时间请了假,反正也无所事事,就欣然答应了。 但令闻叙白没想到的是,来的人,竟然不只有周亦。 方玥挺着大肚子,对他笑了笑,问候道:“哥。” 周亦在一旁搀扶着她,额头汗珠直冒,抱怨道:“哥,我叫她待在家里等我她不肯,非要跟来!”说着,还有些紧张地对着方玥道:“你说说,你这都快生了,不好好待在家里,万一出点什么事,我······” “好啦,”方玥无奈打断道,“就是因为快生了,我才要多出来走动走动嘛,不然到时候不好顺产,况且有你在这,我能出什么事嘛。” 周亦也是没辙了,又不忍心看妻子一直站着,于是赶紧找了两张椅子过来,扶着方玥坐到有靠背的那张上,有将从家里带出来的水杯零食啥的,全部放在另一张矮凳上,让方玥一伸手就能拿到。 看着自家老公忙前忙后的身影,方玥嘴角也忍不住弯起了一抹甜蜜的笑。 等到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周亦才蹲在妻子面前,叮嘱道:“那你就在这里坐着不要乱跑哦,有什么事就叫我。” “知道啦。”方玥甜蜜地亲了周亦脸颊一口,这才止住男人唠叨的话语。 闻叙白就这么静静看着两人“撒狗粮”,无奈摇了摇头。 两人这才想起闻叙白还在一边,周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赶紧起身去干活了。 闻叙白瞥了方玥一眼,见她正若无其事地吃着零食,偶尔看看窗外,似乎很是惬意。 女子因为怀孕而身材走形了不少,原本的瓜子脸也圆润了许多,却不显臃肿,反倒透露出一种滋润幸福的感觉。 许是肚子太大,腰部重担有些大,闻叙白将方玥偷偷捏腰的动作尽收眼底,默默递过去一个靠枕,道:“靠着这个会好一点。” 方玥愣了一下,见不远处的周亦正忙着将书分门别类,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笑着将抱枕接了过来,靠在身后,感激道:“谢谢。” “没事。”闻叙白过去,将一本书擦拭干净,放进她身边的书柜里。 果不其然,下一秒,方玥就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前几天在附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阮云吧?” 闻叙白默默拿出另一本书,不动声色道:“嗯。” 闻声,方玥轻叹一口气,已然猜到他来是干什么了,皱了皱眉,低声道:“哥,不要回去。” “闻家是什么地方,你我都再清楚无比了。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平静生活,难道要为了那一点利益就放弃吗?” 闻叙白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答。 要只是因为利益,那倒好办了。 方玥看出了他的犹豫,无奈道:“哥,你还在想着他对吗?你担心他的安危?” “没有。”闻叙白立马矢口否认,手上的书却不小心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怎么了?”周亦探出头来。 闻叙白慌张去捡,方玥则转头笑道:“没事,我不小心把书碰掉了。” 闻叙白此刻已经站起了身,“没有,是我不小心手滑了。” “没伤到吧?”周亦有些担忧。 “没有。”方玥摇了摇头。 “那就好。”周亦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埋头去看书上的标签。 “哥。”方玥一把抓住闻叙白的手,一字一句道:“你要相信他,相信他能够凭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 见闻叙白垂着眸,方玥继续道:“大哥虽然有宋家支持,但宋家不比以前,没有手眼通天的本领了。而二哥再狠,也终归背着一个‘私生子’的名号,只要被爆出来,就再也抬不起头。” “至于小逸······”方玥的神情有些落寞,“他被母亲娇养惯了,没有什么真本事,不足为惧的······” 说到这,方玥将视线挪回闻叙白的身上,眸中有泪光闪烁,歉疚盈满整个眼睛,“当年的事,真的对不起,我替小逸给你道歉······” 她说的,是当年闻叙逸想让他帮忙顶罪的事。 “还有那场车祸,我知道母亲一定有迁怒于你,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对不起······” 提到这个,闻叙白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谩骂、侮辱、殴打······桩桩件件,真实发生在他身上,有一段时间,他曾经真的怪过闻叙遥,可是如今身处同样的处境,无数委屈与愤懑,都只能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倘若是他站在闻叙遥当时的立场上,又会怎么做? 他想他也会选择销声匿迹。 “都过去了。”闻叙白放下最后一本书,转身准备回柜台。 “哥!”方玥着急挽留,一把扯住他的衣角。 闻叙白闻声转头,看见方玥漂亮的脸上有一滴眼泪滑落,她张了张嘴,用唇形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方玥抚着高耸的肚子,浅笑道:“等我生下孩子,我们离开这里吧,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彻底摆脱他们的束缚。” 闻叙白没有回答,默默走回了柜台。 太阳东升西落,店内的阳光也亮了又暗,直到缓缓归为昏暗,暖阳微光尽数散去,店内的炽白灯光取而代之。 中间陈芳来过一次,给三个人送饭,还陪着方玥聊了会天,担忧她的身体情况。 方玥脸上扬着笑容,笑着回应着陈芳的担忧,说一切顺利,安抚她不用担心。 饭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家常菜,简单但是美味。 饭桌上,陈芳一直不停给几个小辈夹菜,自己则只夹点素菜。 这好像是所有中年妇女都无法避免的为他人着想的魔咒,永远觉得自己只能获得最差的,要将好的留给家人。 周亦依然选择了用“魔法打败魔法”的办法,陈芳给他夹什么,周亦就给陈芳夹回什么。 一时餐桌上其乐融融,闻叙白与方玥对视一眼,看见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笑意,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不愿意失去了······ 等到吃完饭,陈芳叮嘱了几人几句,老样子擦完桌子,带着空饭盒回了家。 而心满意足,重新恢复了动力的几人,则更加了一把劲干活,很快,店内的书就都被整理的差不多了。 周亦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被陈芳盯着写了一天作业的感觉,敲着酸痛的脖子,狠狠伸了个懒腰,这才回到方玥身边,方玥则心疼地帮他捏了捏肩。 很快,闻叙白这边的工作也干的差不多了,觉得天色也不早了,就让周亦他们先回去休息。 周亦应了声好,扶着方玥小心起身,一路缓缓走到店门口,帮妻子围好围巾。 闻叙白将两人送到路口,直到分别时,昏黄路灯之下,周亦小心托着方玥的腰,方玥则腾出手来,笑着对闻叙白挥手道:“哥,我们走了。” 周亦也笑道:“哥,我明天再来帮你!” “好。”闻叙白笑着点了点头,对二人道:“路上小心。” 周亦收回目光,与自己的妻子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向家的方向走去。 这个点,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闻叙白定定在路边站了会儿,看着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脑海中盘算着一会要干什么。 是再回店里打扫一下卫生? 还是直接回家休息? 第67章 他今天也累了一天,腰酸背痛的。但想了想,还是回趟书店吧,再查一遍书目,明天好早点开业。 周亦和方玥的身影已经行至路口了,正不知道说着什么,脸上笑容灿烂,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闻叙白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心道得赶紧回去了。 谁料刚一转身,便忽听一道尖锐的摩擦声传来,刺眼的车前光瞬间覆盖住闻叙白整个视线! 闻叙白心中一惊,迅速向路边躲去,下一秒,一辆轿车疾速与他擦肩而过! 这里怎么会有车??? 这条路段平日里虽然允许车辆经过,但因为是商圈,人多路杂,所以嫌少有车开进来,一般的司机都会心照不宣地选择绕到更通畅的大路去。 就算有车不小心开进来,也都是小心慢速行驶,生怕撞到人,从不会像这辆一样,像飙车一样! 眼见着那辆车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乒乓撞上不少路边物,车轮在地面上划出连贯的车痕,飞速冲向人行道上的两人! 霎时大脑一片空白,闻叙白大喊道:“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周亦最先反应过来,猛地将方玥朝后面推去! 下一秒,就听“砰!”的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如同失了线的风筝一般,飞速冲到空中,又瞬间重重落地! 第60章 失控 满地鲜血残骸,四周皆是汽油与血腥味······ 闻叙白惊恐地瞪大眼,霎时僵硬在原地。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仿佛一场梦一样······ 周亦的眼睛摔碎在方玥手边,而周亦的身躯颤抖着,不断有黑血从他的口鼻中喷射而出,如同喷泉一般。 四肢扭曲成一种惊骇的程度,身上的衣服尽数被鲜血染尽,周亦原本炯炯有神的瞳孔在此刻逐渐失去聚焦,慢慢变成一滩死水······ 一辆黑色宾利横亘在二人之间,闻叙白头脑发麻,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周亦尸体旁方玥颤抖的身躯。 刺眼的灯光还在照着,闻叙白怔然抬头,一眼望去,在反光的后视镜中,看到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闻叙逸。 闻叙逸的头似乎撞到了方向盘,一缕鲜血缓缓顺着他的额头蔓延而下······ 他懵然抬头,似乎意识到发现了什么,霎时惊恐地长大了嘴,浑身哆嗦起来······ 下一秒,却听引擎发动的声音,碎了一个车前灯和车后镜的车迅速向后退去,震耳的发动机声在闻叙白耳边嗡鸣,转瞬消失在路道口,只留下一排刺鼻的尾气。 闻叙白下意识想去追,可怀中人却挣扎着拉住了他的衣领。 方玥的唇色苍白,身上的白色碎花裙已经被身下溢出的鲜血给染透了,连带着抱着他的闻叙白身上也满是刺目的红色。 “救······救······小亦······” 方玥颤抖的手伸向不远处已经停止抽搐的身影,眼泪顺着脸颊而下,如同鲜血一般越流越多······ 似被疼痛折磨,她精致的无关都拧在了一起,额头不断有冷汗渗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悬在半空,遥遥触碰她的爱人······终似被抽干力气一般,猛地垂落在地。 “快!产科急会诊!孕37周,严重车祸伤,胎心曾消失!胎盘早剥可能!快!” 担架床的金属轮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闻叙白随着医生护士一起狂跑,心跳都仿佛快要停滞。 “方玥,坚持住!醒醒,快醒醒!方玥!”闻叙白大吼道。 “血压60/40!心率140!” “快!加压输血!多巴胺维持!” “胎心…还是探测不到!持续直线!” 医生护士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尖锐嘶喊划过整个医院大厅。 “家属!谁是家属?签告知书!”一个护士拦住闻叙白,语速飞快,递过来几张纸。 “患者严重多发伤!疑似颅脑损伤!左股骨开放性粉碎骨折!失血性休克!情况非常危急!这是病危通知书,麻烦赶紧签署!” “嗡——”的一声,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停滞了,闻叙白颤抖着接过那几张白纸,艰难签下自己的名字。 随着最后一个比划落下,纸张瞬间就被护士抽走,来不及多说一句话,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闻叙白僵硬看向那护士跑去的方向,另一架担架床上,已经被身穿制服的医生护士围得水泄不通,场面嘈杂混乱不已······ “吸痰!清理呼吸道!” “正压通气!100%氧气!” “胸外按压!1-2-3-呼吸!” “建立脐静脉通道!肾上腺素准备!” 脑子已经乱了,闻叙白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 窒息感扼上他的脖颈,闻叙白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去,从混乱的人群中,看到周亦毫无血色的脸。 如同当头一棒,闻叙白猛地退后几步,跌在身后的墙壁上。 眼睁睁看着两辆担架车被同时推进不同的手术室,两间手术室的灯同时亮起,闻叙白才猛然脱了力,整个人跌坐在地面上。 他的手上衣服上全是血,来来往往的人对他侧目而视,可闻叙白在此刻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无力地捂住自己的脸。 车辆、鲜血、残骸,还有······尸体······ 仿佛被倒入一盆零下二十多度的冰水,闻叙白浑身制不住的颤抖,整颗心都已经坠入冰窟······ 为什么会这样? 后视镜里的画面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重现,那双惊恐的眼睛,还有那张熟悉的脸······ 下一秒,一道忐忑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澈······” 是陈芳。 女人来的匆忙,身上还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显然是一接到闻叙白的消息就赶来了。 闻叙白赶紧起身,却忘了自己身上还沾着褐色的血斑,应该是恐怖极了。 果不其然,陈芳的神情霎时变了,原本还处在不知发生什么的茫然眼神,在此刻变的惊恐,满目不可置信。 陈芳指着闻叙白,结巴道:“你······你······这是怎么搞得呀······?” 闻叙白紧张地擦了把脸,故作镇定,一张口,却是连声音都在颤抖,“姑姑,我······” 他将来龙去脉简单给陈芳讲了一遍,老人家霎时步伐一歪,险些晕倒过去。 闻叙白赶紧接住陈芳脱力的身体,一边安抚一边劝慰,生怕老人家这么两眼一翻,就过去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天爷在跟他作对,闻叙白话音刚落的瞬间,其中一间抢救室的灯就暗了下来,还穿着手术服的医生缓缓走出来,对他们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陈芳霎时崩溃,泪水如洪水般喷涌而出,捶着地就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老天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你带走了我父母和哥哥还不够,为什么连唯一的儿子也不肯留给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闻叙白怕陈芳把手砸坏了,只得拉住她的手。可一个刚刚失去了孩子的激动的母亲,哪是他能轻易拦的住的? 于是只能让陈芳捶在他身上,任她哭天抢地的喊。 闻言,也是心脏一缩。 泪水鼻涕糊了满面,陈芳哭到最后,甚至已经开始抽噎,闻叙白拍着她背的手也越来越觉无力。 直到最后一盏手术室的灯也熄灭,一个小保温箱被推了出来。 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带着疲惫,却清晰地宣告:“男孩,体重五斤七两。重度窒息,抢救过来了,现在送nicu观察。母亲还在抢救,出血很凶险,还没脱离危险。” 她顿了顿,补充道,“孩子很顽强。” 脑海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被切断,陈芳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姑姑!”闻叙白惊呼,抱着陈芳的身子稳住身形。 刚刚才结束救援的医生见状,赶紧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救援! 最后,陈芳脱离危险,被转入普通病房住院观察。 闻叙白无力的站在医院走廊之中,隔壁就是陈芳的病房,而楼下是,icu和nicu,方玥和孩子都暂时脱离危险,在里面观察。 而楼上,就是太平间,周亦的尸体刚刚被转移进去,就等着陈芳醒了之后,签署火化协议。 闻叙白从未觉得这么累过,两天的连轴转,三层楼来回跑,至今都没有闭过眼,只在中途去换过一身衣服,因为怕吓到医院里的其他病人。 而他也不是回家换的,而是随意找了家服装店买了件衣服,在医院洗手间换完的。 现在的情况,他不能离开过久。方玥和孩子随时就有可能出情况,陈芳还没有醒,他担心没有人签字。 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闻叙白掏出口袋中的烟,抽出一根,点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当他去买衣服时路过柜台,就莫名买了下来。 第68章 或许真的是压力太大了吧······ 用力吸了一口,闻叙白猛地吐出一口烟圈,然后垂下头来。 病房内检测体征的仪器不停发出“滴滴”声,就连门外都能听到。 不自觉地,他又想到了那张脸······ 闻叙逸。 烟头猛地被掐断,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闻叙白淡淡接起,是警察局的电话。 “喂?你好,陈先生,关于你表弟两天前车祸的事,我们已经抓到嫌疑人了。” 这么快? 闻叙白皱起了眉。 他昨天刚去做的笔录 电话那头继续道:“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警察局辨认一下?” “我明天去。”闻叙白回应道,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的警察局门口,闻叙白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大雁齐飞而过,忍不住冷笑起来。 那根本就不是闻叙逸,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 可笑的是,监控视频被篡改,那个男人也一口咬定就是自己酒后驾驶,误撞了人······ 果然是老手段啊······ 闻叙白闭上眼,感受着微风拂过他的面庞,很柔软,很温和······ 早该想到的啊······ 不知过了多久,闻叙白睁开眼睛,眸中是一片如冰潭一般的平静。 他缓缓掏出手机,默默打通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一个带着深沉的男声响起:“喂?” “我答应你的要求。” 第61章 再见 “恭喜啊,迟总,又谈下一个大项目~” 觥筹交错的舞厅,浓妆艳抹带着面具的女人围绕在闻叙迟的周围,轻语呢喃,带着点撒娇意味,镶满亮片的包臀露背群衬的女人格外身姿婀娜。 闻叙白踏入舞厅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女人正弓着腰,将一杯红酒递到闻叙迟的跟前的场景。 纵使带着面具,也只用一眼,他便能认出那个人是谁。 闻叙迟嘴角挂着浅笑,目光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只犹豫了一瞬,便大手挽过那女子的腰,另一手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红酒,仰头饮尽。 女人吓了一跳,却在转瞬便回过神来,柔弱无骨地缩进男人旷阔的怀中,纤指轻抚男人胸膛,嗔怒道:“讨厌~” 闻叙白心脏一缩,下意识移开目光,下一秒,那道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 三年不见,齐最瘦了很多,本就骨骼分明的脸上更显硬朗,纵使被面具覆盖,也是遮挡不住的帅气。 对视的瞬间,闻叙白仿佛觉得呼吸都静止了,可眼前的男人却似没有认出他一般,径直移开了目光,低头与怀中的女子调笑起来。 心中一愣,闻叙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带着面具在。 “远哥!”原本与他并行的阮云不知何时已经跑走,正跟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边,笑意盈盈。 不用猜了,那肯定是闻叙远。 阮云就跟个标示牌一样,但凡看见他,那么他旁边的人就一定是闻叙远。 同样的,但凡有闻叙远的地方,就一定有软云。 两人当初因为常宁的事情疏远过一段时间,而如今看来,已经完全和好了。 有人在身后拍了拍闻叙白,他转回头,就看着同样带着蓝白面具的阮行,正拿着一杯香槟递给他。 望着那杯香槟,闻叙白的思绪有点飘远。 半晌,才压下久远的思绪,接过酒来。 阮行见状一挑眉,显然也发现他刚才出神了。 视线透过他转向远处,在看到闻叙迟的那一刻,阮行就了然了。 靠着餐台抿了一口酒,阮行拍了拍他的肩,坦然道:“既然决定回来,就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的。” 闻叙白垂下眸,眼睫轻颤,平静道:“我知道。 闻言,阮行眼中笑意更深。 再度抬眸,原本在不远处的闻叙迟已经不见了,连带着那位“女伴”,也一起消失不见。 闻叙白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毕竟三年过去了,他不可能妄想齐最在这段时间没有伴侣,不论是在床上的,还是感情上的。 恰在此时,宴厅内忽传来一阵嘈杂声,他的思绪也被就此打断。 闻声望去,隔着隐隐绰绰的人群,闻叙白就最先看到了那个带着金丝细边眼镜的儒雅男人。 闻叙适缓缓推着轮椅上的闻庭屹,笑意盈盈,一路跟问候之人礼貌回应。 闻庭屹前段时间刚刚中风,最近身体才有些好转,虽说身体还不方便行动,但好歹意识还是清醒的。 如今闻庭屹出来,也不过是出于礼貌,彰显一下地主之谊,简单与几位重要宾客攀谈两句,在会场中绕个场,就会回去。 只是闻叙白没想到,在意识到这个儿子有多么危险之后,闻庭屹竟然还敢让他服侍在自己身边。 眼神一凝,闻叙白忽然注意到了两人身后跟着的蓝服男子。 那男子比之身材高挑的闻叙适,和气场震撼的闻庭屹来说,显得极其不起眼,神情有些不耐烦,似乎还有些疲惫,一看就是纵欲之后的虚弱。 呵。 闻叙白的眼神霎时便冷了下来。 一个害人性命的凶手,受害人尚且还在医院躺着,罪魁祸首竟然还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宴席之中嘛? 闻叙白忍不住冷笑一声。 阮行看出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酒面上泛起小小涟漪,握着他肩膀的手更紧了几分,示意他冷静。 闻叙白却是直接撇开了他的手,径直走向闻叙逸。 而闻叙逸此刻正打着哈欠,揉着酸痛的脖子,心道早知道昨天就不答应大北他们喝酒了,这给他累的,到现在头还疼。 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闻叙逸一转身,忽然撞到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冰凉的酒水洒了满面! “卧槽,谁啊!”闻叙逸霎时大惊出声! 一把抹掉糊了满面的酒,刚一睁眼,就看见闻叙白站在面前,冷眼看着他。 顿时怒从心起,闻叙逸直接上去,一把拽住男人的衣领,怒道:“你走路没带眼睛吗?!看不到这有个人啊?!” 习惯性地拳头飞起,眼见着就要落到闻叙白的脸上,闻叙白眸光一凛,下一秒,却听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威怒传来: “小逸!” 瞬间,刚刚还嚣张的人立马面露惊恐,如梦初醒般赶紧松开手,艰难回头,看见来人,又是腿一软。 闻叙逸哆嗦道:“爸······” 闻庭屹带着皱纹的阴沉的脸,霎时出现在两人面前,锐利的眼神中带着警告。 闻叙适正站在他身后,也面露不悦。 许久,闻叙适才出声道:“小逸,你又闯什么祸了?” 闻叙逸显然有些不服,嘟囔了两句,“什么啊,明明是他先撞到我的······” “小逸!”闻叙适警告道,“道歉。” 他态度强硬,闻叙逸见闻庭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身,狠狠瞪了闻叙白一眼,怒道:“抱歉!” 说罢,也不等闻叙白回应,就直接跑了出去! “小逸!”闻叙适在后面喊道,但显然已经晚了。 闻庭屹猛地一巴掌拍到轮椅上,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低吼道:“别管他,让他去!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要是再过段时间,怕是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父亲······”闻叙适佯装不忍,可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狡黠,却被闻叙白尽收眼底。 两人这才想起还站在一旁的闻叙白,抬眼望去,却见另一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事情这么热闹?”阮行笑道,顺便拍了拍闻叙白的肩,示意他不要打草惊蛇。 看到他,闻庭屹眸中露出一抹诧异,随即皱起眉来,“你来干什么?” 阮行则是毫不在意的一摊手,笑道:“亲家办的活动,我自然要赏脸来参加一下。虽说小清已经不在了,但毕竟小迟回来了,以后啊······说不定还是亲家呢······” 说到这,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不远处正聊的开怀的阮云和闻叙远,视线划过闻叙白,又再度转回来。 其实自从闻叙迟回归之后,阮家与闻家在明面上的关系就缓和了许多,也时常会两家一起出席些什么活动。 可私下里,阮行跟闻庭屹争锋相对了这么多年,相看两厌的关系,自然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纵使在外人面前不能太喜怒形于色,却也终究只能算作相敬如宾。 闻言,闻庭屹的眸中闪过一抹沉色,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还未出声,就被阮行抢先一步道:“正好,我有一个人,想要介绍给闻老认识认识。” 说着,阮行便看向闻叙白,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目光一起,全部聚焦到闻叙白的身上。 “这是我新收的养子——阮叙。” 第69章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如同蚊呐般嘈杂的议论声全部被闻叙白隔绝在外,他面不改色道:“您好,闻老爷,久仰大名。” 看到他的瞬间,闻庭屹愣了一瞬,随即眉头皱的更深。 闻叙适从面具后透露出的眼神也是瞬间一变,愕然失声道:“小白?!” 闻叙白冷冷看着他,平静道,“我不认识什么‘小白’,闻二少······或许认错人了。” “怎么会······?”闻叙适眼神震颤,却在看到周围越来越多传来的目光时,迅速收敛了神色。 再度看向闻叙白时,是意味不明的眸光,“是吗,那还真是巧了······阮叙少爷,跟我死去的三弟,长的极为神似。” 说到“极为神似”四个字时,闻叙适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闻叙白坦然道:“哦?若我没记错的话,闻三少应该刚刚回到闻家,如此说来,又何来‘死去’一说?” 闻言,闻叙适嘴角的笑意一顿。 下一秒,却听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二哥是在谈论我?” 闻叙白霎时浑身一怔。 齐最带着痞笑的脸瞬间出现,长腿大步而来,手臂还环着一位美女,停在几人面前。 齐最的眸光划过在场人的表情,最终停留在闻叙白的身上。 他笑道:“舅舅来闻家,怎么不提前跟我知会一声,我好提前去接您啊。” 他这话是对着阮行说的,看着的,却是闻叙白。 不,准确来说,是看着阮行放在闻叙白肩上的手。 闻叙白喉咙如同被扼住一般,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声音。 阮行放在他肩上的手却是忽然用力,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去,自己迎上齐最的目光,笑道:“不用那么麻烦。” 第62章 挑衅 “你平常‘日理万机’的,应该也没空搭理我这个‘老人家’。” 阮行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旁边的美女。 女人也不会回避,一个媚眼就抛了过去,神情得意地往齐最怀中靠了靠。 齐最闻言轻笑,也毫不避讳地大手一挥,搂住美女,道:“是啊,毕竟年轻‘气’盛,我也需要点地方发泄一下不是?” 说着还拍了女人的腰一下。 女人霎时媚眼如丝,轻拍了齐最胸膛一下,嗔怒道:“讨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那怕什么。”齐最笑着凑近女人,两人鼻尖都快挨到鼻尖。 直到闻庭屹警告的声音传来:“行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人这才动作一顿,睨眼扫了闻庭屹一眼,无所谓道:“哦,那我出去好了。” 说着,也不管闻庭屹什么反应,转头就搂着美女的腰向门外走去,边走边互相嬉闹着,背影亲密无比。 闻庭屹这下真是气的差点两眼一翻,幸好闻叙适眼疾手快,把他顺了顺气,这才没有直接晕过去。 闻庭屹气的手都在发抖,指着齐最离开的方向,怒道:“这一个两个的······真是······” “父亲,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闻叙适在一旁低声劝到,给身后一直跟着的家庭医生使了眼色。 医生意识到,赶紧小跑过来,把气的心脏疼的闻庭屹给推走了。 一番闹剧下来,已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时候看着闻老爷子突然被带走,都有些疑惑。 一些跟闻家关系好的人来询问,闻叙适都礼貌以“家父身体不适”的理由打发。 阮行看了闻叙白一眼,无奈道:“走吗?” 闻叙白眸光深深,低声道:“对不起。” 他也知道他刚刚有点冲动了,只得垂下眸。 “没事。”阮行却是耸了耸肩,“我要是换做是你,估计早就上去把人给撕了。” 闻叙白有点诧异。 可不等他开口,就听身后的一道声音焦急道:“等一下!” 闻叙白闻声回头,只见闻叙适正安抚好人群,小跑过来,看着他,目光急切,“小······阮少爷,我们可以谈一下吗?” 闻叙白漠然道:“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说罢,他转身就准备离开,却被人猛地抓住了手腕! 闻叙适着急道:“小白,当年的事有误会,那都是一场意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他们所处的位置靠近大门,虽然已经远离最密集的人群,却还是有不少人在,闻叙白有些惊讶于闻叙适的大胆,却在犹豫几秒后,还是毅然甩开了他的手。 闻叙白看着闻叙适怔愣的眼神,冷声道:“那林溪的死呢?也是意外吗?” 闻叙适霎时僵硬在原地,原本如秋水般温柔的目光,在此刻忽然愣住。 他有些不可置信道:“什么?” 他原以为,闻叙白只是在怪他当年邮轮爆炸时,自己没有去救他,这么多年也没有去找他,却没想到,原来他连这个都知道了······ 多年伪装出来的面具,在顷刻间土崩瓦解,连带着内心深处最阴暗的地方,也一起被昭然若揭。 闻叙适悬在半空的手有一秒颤抖,“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一切细微变化都被闻叙白尽收眼底,最后一丝渺茫的期冀也被打破,闻叙白忍不住冷笑出声,“真的是你······” 是嘲闻叙适,也是讽刺他自己。 江辉当初给他的那张报纸,并没有真的具体指向凶手的线索。追溯时间,闻叙适也不过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孩,不可能代替闻家出席慈善活动。 所以闻叙白查了这十五年来,闻家所有曾参加心脏病相关活动的人,其中,也只有少部分是闻叙适负责,其余大部分,都是闻家的下属。 可没想到······只不过是简单的一诈,便能知晓一切。 闻叙白越来越觉好笑,忍不住捂住额头,心脏坠入冰窟。 纵使再不想承认,可心中的疼痛已经给了他答案。 两个原本同样被埋于深土的,饱受折磨的紧紧相依的灵魂,一个抓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拼命地想破土而出,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哪怕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而另一个,早就在冗长的阴霾时光中慢慢腐烂,甚至向下生根发芽,与阴暗混为一体。偏偏还要装作充满希望的样子,推举另一颗种子离开泥土,暗地里却剿断他所有的根脉,为自己腾出宝贵的发育空间······ 而最可笑的是,那颗向往光明的种子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是真的曾全心信任与依赖另一颗种子的,以至于到现在······才终于发现他的真正面目。 闻叙适还想去拉闻叙白,却被阮行摊手拦下。 阮行漠然看着闻叙适,一字一句道:“闻二少有什么要跟令子说的吗?那直接告诉我好了。令子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了。” 说着,阮行就偏过头对闻叙白道:“你自己先回去吧。” 闻叙白点了点头,对着闻叙适挽留的呐喊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向大门外走去。 一路越走越快,直到出了大门,阮家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胸口还有些烦闷,可能是喝太多酒了,脑子也有点不清醒。 闻叙白按住车把手,猛地摇了摇头,然后用力一拉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靠着车垫,闻叙白闭上眼,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扬声道:“回阮家。” “啊——” 一道尖锐的惊呼,霎时打破了他的思绪。 闻叙白猛地一怔,睁开眼来! 女人香肩半露,慌张搂着衣服从男人身上下来的场景瞬间映入眼帘,齐最撑着头,眸光深深地看着他。 闻叙白心中一惊,终于意识到自己上错了车,赶紧说了声抱歉,伸手就想推法拉利的车门。 手刚覆上按键,就猛地被一双大手按住! 伴随着女人的惊呼,车门瞬间关闭,然后便听“咔哒——”一声,车门被上锁了。 闻叙白瞬间瞪大了瞳孔,想伸手到驾驶座解开锁,却立马被男人箍住了腰,强硬地按在腿上,动弹不得! “闻叙迟!”闻叙白惊恐道。 男人的俊脸在他眼前放大,车内已经没有了女人的身影,唯有女人刚刚留下的香水味,还九九未消。 心中忽然有些酸涩,闻叙白更加大力地挣扎起来,却到底比不过男人高大的身躯,没两下就被制服。 齐最一手攥住他的手腕,一手放在他的跨上,不容置疑般掐了把他腰后的某处,低声道:“怎么,你吓走了我的女伴,是不是应该补偿我点什么?” 闻叙白身子一软,因为害怕,声音已经开始微微发抖,死死闭上眼道:“我去帮你把她找回来。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再去帮你找一个······” “我喜欢什么样的?”齐最冷哼一声,一把捏住闻叙白的下巴,逼他将脸对向自己。 第70章 男人不自觉地眼睛眯起,声音沙哑:“阮少爷不是最清楚吗?” 闻叙白浑身一怔。 “少爷······”终于是坐在前排的司机忍不住了,瞥了一眼后视镜,消息翼翼道:“现在是······?” “走!” 一声令下,闻叙白终于睁开眼睛,大惊道:“你疯了?!阮行还在外面等我呢!” 听到“阮行”这两个字,齐最的眼神更阴沉了一些,狠狠拍了他一下,警告道:“闭嘴,再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我现在就把你给办了。” 感受到威胁的氛围,闻叙白终于住了嘴,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中无比忐忑。 齐最这些年变了太多,不像以前那般爱笑,脾气也差了很多,他不知道男人是不是真的会说到做到,但他不能冒这个险。 外面就是各家少爷小姐和狗仔媒体,要是两人动静弄的太大,被媒体拍到,传出去,对两人的声誉都不好。 于是闻叙白只能噤了声,一路坐立不安。 闻叙白艰难挪动了下,忐忑道:“你······你放我到旁边去坐。” 齐最却只是一挑眉,没有放手,“怎么?想趁我不注意逃走?” “我没有!”闻叙白反驳道,越发觉得难耐,只得咬了咬唇,结巴道:“我······我不会逃 的······你······先放开我······” 男人浑若未闻,似乎极为享受他隐忍的表情。 指腹划过他的脸颊,闻叙白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狡黠,心中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男人嘴角就弯起了一抹坏笑,一字一句在他耳边道:“我-不-” 甚至还蓦然掌心用力,将两人的某处压的更贴合了一些。 “啊!” 闻叙白没有防备,骤然惊呼出声,随即想起来司机还在,赶紧捂住了嘴。 前方的司机目不斜视,此刻恨不得将自己变成瞎子聋子。 第63章 争执 司机额头的汗都流了下来,一眼也不敢往后多看,就连看后视镜的时候,都只敢瞟一眼,然后迅速收回视线,生怕下一秒就会被杀人灭口。 等车在一处豪宅停下,齐最一把将闻叙白拽下车,根本不给他逃跑的机会,大手从膝弯下一抄,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往房间走去。 “闻叙迟,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闻叙白挣扎着拍打男人的后背。 齐最却像是恍若未闻一般,径直将他甩到床上,然后关上了门。 趁他关锁间隙,闻叙白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滚起,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齐最一把按在了墙上! 齐最控制住他的双手,举到头顶,一条膝盖强硬的梗在他的腿间,冷讽道:“往哪跑?” 面具甫地被大手拽下,扔到一旁,发出“咚”的一声,闻叙白惊慌的表情袒露无遗。 闻叙白眸光闪烁,怒瞪着身上人道:“放开我!你这是非法拘禁!” “非法拘禁?”齐最似觉有趣,挑起了一边眉,压在他身上的重量轻了一点。 下一秒,只听“咔哒”一声,手腕传来冰凉的触感。 闻叙白闻声望去,震惊道:“你哪来的手铐?!” 齐最耸了耸肩,“一点情|趣用品而已。” 说罢,还蓦然靠近他,带着点邪笑道:“这才叫非法拘禁。” “你!”闻叙白怒目而视。 当看着男人眼底毫不掩饰的熊熊□□之时,闻叙白终于败下阵来,颤声道:“放我离开。你······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帮你找······” “嗤。”齐最猛地一掌垂在他头顶,眸中有怒火腾起,似有些不耐烦。 男人用力捏起他的下巴,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的下巴生生捏碎一般,语气冰冷。 “怎么?放你走,你要去哪?去找阮行吗?” “什么?”闻叙白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关阮行什么事? 下一秒,男人手上的力气加重,带着愤怒道:“当时走的那么毅然决然,我还以为你真的多么淡泊名利呢?” “怎么?现在是苦日子过够了,听说老爷子病了,就打算回来争家产?” 闻言,闻叙白大为震惊,怒然看向眼前人,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齐最却是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哦不对,你一个区区养子,回到闻家也继承不到什么财产。” “所以······”齐最拿膝盖顶了顶闻叙白腿间的敏感处,听到他一声惊怒交加的呻吟,才冷笑道:“才傍上阮行这个大款?” 闻叙白已经气到胸膛剧烈起伏,震惊的看着齐最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齐最却偏偏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还在继续道:“什么养父,我看是干爹吧?喂,阮行那个老家伙,上一次给你多少钱?我······” “啪!”的清脆一声,齐最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被打痛的脸颊,面露震惊。 闻叙白一把推开他的桎梏,愤怒道:“对,我就是靠身体上位,怎么了?阮行他就是再老,也比你这个人渣好!你就是再不服,以后也得叫我一声舅妈!” “舅妈?”齐最似觉好笑,摸了一把下巴,眸光骤然冰冷,一把抓起闻叙白的膀子,将他猛地扔回床上! “好啊,那我就看看,一个被别人上烂的破抹布,我看阮行还会不会要!” 说着,齐最就开始剧烈撕扯闻叙白的衣服,本就不厚的礼服,在顷刻间便被撕成碎片,破破烂烂地被扔在一边,露出男人冷白的胸膛! 闻叙白疯狂挣扎,却怎么也逃不过男人控制,尖叫声充斥整个房间,不停地呼喊救命! 只可惜,在进入这个房子的一瞬间,闻叙白就意识到了,这里不是闻宅,自然也没有其他人。 哭喊无门,唯一弊体的礼服裤也被扯了下来,在男人宽大的手指伸进某处隐秘的角落时,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 “啊——” 闻叙白脑海中的最后一根弦瞬间断裂,终于忍不住咬住嘴唇,流下泪来。 他疼,齐最也不好受,紧致的触感,生疼的手指,无一不在彰显着,身下的这幅躯体,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如同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怒气上头的男人瞬间冷静了下来,望着身下的场景,一时竟有些无措。 慌张抽出手,齐最有点不知怎么办。 而闻叙白却已经反应过来,一脚踹在他的肩头! 齐最不备,险些被他踹下床去,天旋地转间以为闻叙白要跑,心中懊恼无比。 可等齐最稳住身形,才发觉闻叙白只是一把拉过被子卷在了身上,正蜷缩在床边,小声抽泣着。 这下是真的过分了,齐最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清脆的响声引来了男子的注目,可只是一眼,闻叙白就移开了视线。 可也就是这么短短一瞟,齐最看清了他泛红闪烁的眼睛。 齐最此刻只脱了上半身的衣服,赤膊跪在床的另一头,双眼空洞愕然,似是也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 心中如同被撕裂般疼痛,齐最忍不住膝行到闻叙白旁边,大手悬在半空,却迟迟不敢落下。 巧舌如簧的人哑然失了言,嘴唇张了又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半晌,齐最才小心摸了摸闻叙白的肩膀,憋出一句:“你别哭,我错了······” 闻叙白回头瞪他一眼,直接拿被子盖在头上! “唉唉唉,你小心缺氧!”齐最着急了,上来扯他的被子。 两人僵持许久,齐最汗的累出来了,只得边扯边喘着气道。 “你要真生气就捂我,捂自己干什么······” 闻言,被子中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天旋地转,齐最的视线猛地被花纹覆盖,随即被一股重量迎头而下,霎时陷入黑暗。 “诶!唔——”齐最大惊,却是来不及躲了。 闻叙白一把坐到他身上,隔着被子一拳又一拳落下,齐最裹着被子跟条毛毛虫似的,他躲哪,闻叙白就打哪,闷哼声伴随着叫痛声,跟打地鼠似的。 齐最受不住了,在被子中闷声大喊:“我错了,我真错了——” “我快喘不过气了——阿澈!” 直到听到这一道熟悉的称呼,如雨点般落在身上的力气才猛然消失,连带着跨坐在他身上的重量一起消失。 被子猛然被人扯了回去,齐最如获新生般露出脸来。 还不等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齐最就赶紧爬了起来,等看到闻叙白依然裹着被子缩在床角,才松了一口气。 闻叙白依然不肯看他。 齐最苦恼地揉了一把头发。 犹豫再三,齐最心道:大不了这张脸我不要了。 这般想着,“没脸没皮”的齐先生就凑了上来,小心从后面缓缓环抱住闻叙白,见他没挣扎,心中一喜,柔声道: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是想······你不是那什么嘛······” 第71章 闻叙白瞬间瞪向他,抽出身下的枕头就迎头砸了过来! “什么?!你觉得我是鸭!你觉得我跟老男人睡!觉得我拿身体换钱!” 闻叙白一连串的怒吼伴随着枕头砸下来,齐最只能默默承受,下意识挡了几下,也赶紧收了回来。 被打的过程中,齐最想:幸好床上没放什么硬东西······ 不然他今天就得头破血流的进医院,明天就得上头条了······ “没有没有,我那不是气话嘛······” “真的?”闻叙白停下了动作,认真地盯着他,“你真的相信我没跟别的男人上过床?”眼睛还有点红。 “这个嘛······”齐最挠了挠下巴,这下有点心虚了。 毕竟他虽然没想到做鸭那种地步,但也确实没想过,闻叙白这三年来,竟然真的没有再谈过一次恋爱······ 看出了他的犹豫,闻叙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一把将枕头甩过去,闻叙白撇过脸,气道:“你又好到哪里去?!” “啊?”齐最拽下脸上的枕头,一脸懵然。 半晌,见闻叙白意有所指地耸了下鼻子,齐最才猛然反应过来,他的衣服上还残有宴席上哪个女人的香水味。 “哼,烂黄瓜。”闻叙白冷冷看他一眼。 意识到被误会了,齐最满脸黑线,赶紧如烫手山芋般,一把将床上的衣服丢地老远! 一回头,见闻叙白还是面色不善,赶紧解释道:“我真跟那个女人没什么!” “不信你看!”齐最挺起胯,“我拉链都没拉开呢!” 闻叙白瞥了一眼,确实整整齐齐的,唯一的一点松动,还是刚才两人纠缠的时候碰到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却还是不肯对齐最有好脸色看。 “真的!”齐最往前膝行了几步,跟展示什么展览品似的,就差没挤到闻叙白脸上了。 闻叙白看出齐最是真的着急了,也看出他眸中确实没有撒谎之意,这才转过了头,嫌弃般避开齐最凑过来的地方,冷漠地伸出手。 淡然道:“解开。” 第64章 纠缠 “噢对对对······” 齐最这才想那手铐还在闻叙白手腕上,赶紧一溜烟儿地下了床,翻箱倒柜找出钥匙,给闻叙白解开了手铐。 铁手铐落在床上,发出“当啷”一声,闻叙白白皙的手腕上出现几道红痕,那是挣扎中,齐最勒出来的。 心脏一滞,齐最拉住他的手,轻轻吹了气,英俊的眉头皱了起来。 “疼吗?” 闻叙白摇了摇头。 没破皮,也没红肿,除了有点发酸,确实不是很疼。 反观齐最脸上两个大大的巴掌印,一个是闻叙白打的,一个是他自己打的,已经隐隐肿起来的趋势了。 身体比反应先一步行动,闻叙白轻轻抚上齐最的脸,同样问道:“疼吗?” 齐最吹气的动作一顿,浑身一怔,艰难挤出一口大白牙,笑道:“不疼。” 却因为扯嘴角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看着龇牙咧嘴的齐最,闻叙白终于笑了,弹了他额头一下,嘲道:“傻瓜。” 看着闻叙白笑,齐最整个人都愣住了,呆了许久,才也缓缓露出一抹微弱的笑容,无所谓道:“傻瓜就傻瓜吧。” 然后如猛虎扑食一般,一把把闻叙白扑倒在了床上。 闻叙白挣扎起来,却被齐最捏住了腰,再挣扎,便被猛然叼住唇。 齐最好像存心要让他痛,眼神赤红,亲吻的动作越来越凶狠,将闻叙白的牙齿撞的生疼。 闻叙白此刻才真的有些害怕了,眼前的男人熟悉又陌生,锋利的下颌越发衬得齐最神情冷酷无情。 闻叙白眼中含泪,下意识想要推拒,可手无力地推了半晌,却终是舍不得真的用力。 这场宛如惩罚一般的亲吻,直到两人都无法呼吸,才堪堪停下。 两人都喘着粗气,蒙着水光的视线交接,齐最轻柔地拂过闻叙白的眉眼,声音喑哑道:“为什么回来?” 在闻家度过的这三年,他原本还有些与亲人重逢的喜悦,可接踵而至的背叛、利用、陷害,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险境,一次又一次的被至亲之人背叛,他才恍然有些理解闻叙白了。 心疼地摩挲着闻叙白光滑的脸颊,齐最皱起眉来:“你比我更清楚闻家是什么地方。” 他仅仅只待了三年,便被磋磨至此。可闻叙白呢?从六岁开始,整整十八年。 他甚至都不敢想,那么小的孩子,是怎么在这如地狱般的环境里艰难成长的。 他尚且有血缘纽带,可闻叙白一无所有······不对,闻家就是看中了闻叙白一无所有,偏偏又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所以才会选择它,所以才一次一次利用他,伤害他······ 不知为何,齐最脑海中竟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要是闻叙白不那么聪明就好了······ 可下一秒,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露出一抹苦笑······ 他在想什么呢,要是闻叙白不是个聪明有用的孩子,恐怕早就死在某场“意外”中了吧? 闻叙白看着齐最变幻莫测的表情,忍不住抬起头,轻啄他的嘴角,打断他繁杂混乱的思绪。 齐最看着他的眼睛,与他加深了这个吻。 半晌,齐最埋头在闻叙白起伏的胸口,闻叙白突然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 “齐最,你不恨我吗?” 齐最本可以逃离命运的折磨,是他亲手,将他拉进深渊。 齐最却笑了,低声道:“恨啊。” “你都不知道,在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的那一刻,我有多恨你。” 他带有薄茧的大手,缓缓在闻叙白的脖颈间摩挲,“我当时恨的啊······恨不得把你找出来,然后活活掐死!然后再抱着你的尸体从楼上跳下去,跟你死在一起······” 齐最声音平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聊的故事,可闻叙白却是听的心中一惊,忍不住握住齐最作乱的手腕。 “齐最······” 齐最却忽然探出头来,笑道:“但是我后悔了,我们还是一起活着比较好。永远活着,永远在一起······” 说着,齐最强硬地掰开他攥着自己手腕的手,转而与自己十指相扣。 “你永远都跑不了了。” 忍不住轻笑一声,闻叙白任他将手指收紧。 忽而想到某处,闻叙白又忍不住眉头轻蹙,纠结道:“林溪的事情······” “我知道。”齐最坦然道。 “你知道?”闻叙白有些诧异。 齐最眸光淡淡,一手撑在他枕侧,平静道:“对啊,我知道,你想骗我。” 那件事情漏洞百出,他随便一查就知道了,必定不可能是闻叙白。虽然真凶还没有找到,但只要不是他,齐最就松了一口气。 闻叙白想解释什么,却被男人炙热的眼光给盯了回去,只能不自然道:“对不起······” 闻叙白以为齐最会说些什么安慰或者责怪他的话,无论哪一个,哪怕是破口大骂,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可齐最却只是将额头与他相靠,似乎很是疲惫道: “那就补偿我吧。” “怎么补偿?”闻叙白有些疑惑。 却见齐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下一秒,两人的位置便瞬间调换。 闻叙白心中一惊,下意识双手撑在齐最的身上稳住身形,讶异道:“你做什么?” 齐最双手枕在脑后,挑了挑眉,邪笑道:“我什么都不做,你来做。” 闻叙白霎时愣住,在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之后,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 “你说什么呢?” 闻叙白选择装傻,结果刚准备起身,就被男人按住了胯。 闻叙白此刻身上未着寸缕,骤然感受到身下粗糙的质感,瞬间不自在起来。 齐最则是歪了歪头,无辜道:“不是你自己说的,想要认错吗?” 闻叙白终于意识到齐最说的是什么意思,脸色“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以前这种事,都是齐最主导,甚至会小心观察他的脸色,若是发现他有一丝不舒服,就会立马停下来······ 可如今,齐最不再迁让他了······ 闻叙白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蜷曲,微微发着抖。 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闻叙白却用了足足五分钟,才忐忑地解开纽扣。 然后丝毫不给齐最反应的机会,闻叙白直接一闭眼,一狠心,咬着牙就往下坐。 “啊——”闻叙白忍不住惨叫出声。 事发突然,齐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闻叙白竟然一点准备都不做,就这么直入正题。 闻叙白痛的捂住肚子,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而齐最也不好受。 无奈,齐最轻叹一口气,腰身一转,重新压在对方身上,回归主导地位。 第72章 闻叙白的眼中,因着方才的疼痛,已经渗出了不少生理性泪水,忐忑起伏不安。 齐最只能一边拍着背安抚他,一边快速准备。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齐最才轻叹一口气,爱怜地亲了闻叙白的额头一口,小心翼翼地动作起来。 闻叙白发出微弱的轻叹,一滴泪水划过侧脸,心中酸涩不安。 温情,拥抱,缠绵,积压了三年的思念与委屈,在此刻如同潮水般倾泻而出,闻叙白指尖深深掐进齐最结实的背部,终于泣不成声。 还是与三年前一样的人,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场地极好,不再有“嘎吱嘎吱”的晃动声,更没有邻里邻居传来的吵闹声,偶尔出现的装修声也根本传不进来。 两人可以毫不顾忌的欢呼呐喊,不用担心吵到隔壁的人。 不知身处何地,不知处境几何,只知道此刻陪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是齐最。 是齐最,只要是他就好了······ 困意撕扯着他的意识,闻叙白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搂紧男人的脖子,将头深深埋进男人的肩膀,不断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睡······不能睡······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那就容许他贪婪地再做长一点吧······ 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逐渐越来越多······ 而身上的男人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眼下,轻柔吻去他的泪水。 泪眼模糊之中,闻叙白终于崩溃问出心中积压许久的问题。 “齐最,你还爱我吗······”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温热的身躯轻覆在他耳边,低哑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陈澈,我恨你······” 下一秒,男人却再度轻叹,拍了拍身下已然眼皮打颤的人,低声哄道:“睡吧,我在这······” 迷糊中,闻叙白伸手想去拉那道逐渐模糊的身影,可终究是抵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终于倒在男人的胸膛之上,沉沉睡去。 第65章 找茬 第二天闻叙白醒来时,床边触感冰凉,已经没有人了。 强忍着浑身的不适坐起身来,望着空落落的床位,不知为何,闻叙白竟觉得心脏酸涩涩的。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温存完醒来,闻叙白没有看见齐最。 被子从光滑的胸脯滑落,白皙的躯体上尽布暧昧的痕迹,尤其是腰侧,青紫的吓人。 闻叙白叹了一口气,抿唇下了床,缓步移到浴室去清理了一番。 等擦着头发走到客厅,他才在餐桌上看到了被贴在温牛奶上的便签纸。 伸手取下,闻叙白细细读过: “早上要开例会,我先去公司了。冰箱里有做好的三明治,记得吃。” 看完,闻叙白垂了垂眸。 以前齐最也写过便签纸,每每落笔到最后,还会画了一个“亲亲”的小表情,以前的闻叙白看到那个表情,总会哭笑不得,还调侃齐最幼稚,结果现在真的看不到了,心中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打开冰箱,果然在里面看到了用保鲜膜包裹好的三明治。 没有便利店精致的包装,与过往“其貌不扬”的样子一样,不知道是齐最起了多早做的。 站在冰箱门口,闻叙白竟觉得心中有点莫名的复杂。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胀,拿着三明治回到餐桌旁坐下,一口下去,还是熟悉的味道。 霎时情绪沸腾翻涌,闻叙白竟觉有些恍惚。 除了比槐花巷更为豪华空旷的房子,仿佛一切,都还是过往的样子。仿佛这三年的离别,都不过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两人还是恩爱的情侣······ 发呆间,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 是医院发来的消息,方玥和孩子都已经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监护室了。 只可惜,他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齐最变成了闻叙迟,而他也不可能是陈澈了······不,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成为“陈澈”过。 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闻叙白回到卧室。 他的衣服已经在昨天的撕扯中全部被扯坏了,无奈,他只能挑了一件齐最的衣服勉强穿上。 但说是挑,齐最的衣柜里却空荡荡的,并没有很多衣服,大部分都是成套放好,一看就是正式场合才会穿的。 但闻叙白也不觉得奇怪,以往他在闻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工作原因要四处飞,不会在一个地方过久停留,且名下也并不止一处房产,故而在每个房子中都不会留太多东西。 闻叙白挑了一件米白色的衬衫,然后先开车回了一趟家,换了他自己的衣服,然后才去了公司。 临走前,闻叙白思考再三,还是把齐最的衣服装好,放在后备箱里,想着如果有机会见到,刚好可以还给他。 想着想着,闻叙白自己也愣住了。 下一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可万一呢?万一有机会呢? 脑子里如同有两个小人在掐脖争论,闻叙白赶紧关上后备箱,将脑海中的思绪也一起掐灭,然后赶紧发动引擎,让飞驰的速度,阻止住脑海中乱想的画面。 最后到阮氏集团一个小时的路程,闻叙白四十分钟就到了。 一路下车进入大楼,他初来乍到,前几日刚刚被阮行宣布了总裁职位,除了几个董事以外,集团内很多人并不熟识他。 不少人看到闻叙白这张新面孔,都有些好奇。 “诶?这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没见过啊?” “是啊,新来的吗?好帅啊——” 有女生泛出花痴样。 闻叙白见怪不怪,脚步不停地向办公室走去。 直到他负责的部门门口,才开始有人陆陆续续打招呼道:“叙总早!” “叙总早——” 闻叙白礼貌颌首示意。 等秘书帮他打开办公室的门,闻叙白没想到,已经早有人在里面等他了。 见到男人一愣,闻叙白怔然道:“你怎么在这?” 身后的秘书飞快地扫了两人一眼,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阮行摊了摊手道:“我的公司,我不能来吗?” 闻叙白:“······” 闻叙白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抬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谁料还没坐稳,就被男人猛地拽住了领口。 阮行眯起眼,“你去见闻叙迟了?” 闻言一震,闻叙白这才想起脖子上还有齐最昨晚留下的痕迹,虽然特意穿了高领毛衣遮住了,但刚刚俯身的动作,还是露出了一点。 此刻领口被阮行强硬的拉下,暧昧的痕迹就彻底暴露无遗。 闻叙白怒然扯下他的手,将衣领整理好,“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阮行气笑了,“闻叙白,你是不是忘了你回来是为了做什么的?” “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少双眼睛盯着你和闻叙迟?但凡你们两个被媒体或者其他有心之人拍到,一切就全毁了!你想让他这三年的努力全部都付诸东流吗?你想让你好不容易得到的复仇机会,因为一场私情而全部功亏一篑吗?!” 说着,阮行一掌拍在桌上,俯身盯着闻叙白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他早就不是齐最了。” 闻叙白的心脏猛然跳动,望着阮行的眼神也略带闪烁。 半晌,他才垂下目光,平静道:“我不会再见他了。昨天······是个意外。” 阮行强硬道:“最好是这样。” 闻叙白心中忽然有些烦闷。 他也明白,阮行说的没错,不能让一切都毁在他的手上。 正想着,门外却忽然传来争吵声,伴随着打砸与叫骂声,由远及近。 对峙的两人皆是一惊,同时向门外看去。 下一秒,办公室的大门就直接被人踹开,一个带着愤怒的公鸭嗓传来: “谁是阮叙?!” “诶,先生,先生!这里是私人办公区域!您不能进!” “滚开!”闻叙逸怒气冲冲地将拦他的秘书小姐一甩,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秘书小姐哪里是人高马大的男人的对手,被甩的一个趔趄,险些撞到一旁的花瓶,幸好被旁边的同事眼疾手快地拽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吓得脸都白了。 闻叙白和阮行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闻叙逸一看到办公室里的两人,就瞬间怒发冲冠地冲了过来! 阮行他认识,所以一开始就对准了他身后的闻叙白。 “你就是阮叙?!你他妈跟老子成心作对是不是?!” 闻叙白一时未有防备,被闻叙逸掼到了身后的柜子上,正对上闻叙逸发红疯癫的眼神。 闻叙逸狰狞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转而变为一种不可置信的神色,“闻······闻叙白?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73章 话音未落,闻叙逸就感到一股剧痛从手臂传来,天旋地转间,他与闻叙白就调换了个位置。 闻叙白熟练第一个剪刀手将他压在身下,闻叙逸的脸一下撞到玻璃柜门上,发出一声闷哼。 “我靠,闻叙白!你放开老子!!!” 回应他的,是更加用力的钳制。 “啊痛痛痛痛痛——” 听着闻叙逸龇牙咧嘴的痛呼声,闻叙白的眼神更加冰冷,面无表情道:“早听说闻四少文化水平不高,没想到连字都不会认。” “什么?!”闻叙逸闻言瞬间挣扎起来! 他的学历全都是闻家想办法给他买来的,要是真让这位“二世祖”自己去考,怕是连能不能考上大学都是问题。 这种事情在富人圈不少见,故而大家也不会在学业上班门弄斧,大家智商都差不多,在一起玩玩乐乐就行了,也不指望一起探讨“学业论题”。 可对于这种能蠢到孤身闯入别人“大本营”的······ 闻叙白冷笑一声,将闻叙逸猛地从地上拉起,压到桌子上的立牌前,让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上面的两个字,冷声道:“现在看清我叫什么了吗?” 其实对于闻叙逸会找他麻烦这件事,闻叙白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段时间,他抢了闻叙逸不少业务,就连刚刚谈好的,跟一个大集团的合作,也被他拦路截胡了······ 闻叙逸这种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的,从小娇生惯养,被人捧在手心怕化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大少爷,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可闻叙白是真的没想到他能蠢到这个地步,竟然直接线下“硬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嚣张跋扈似的。 闻叙逸平常不打别人就谢天谢地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一开始还能不服气地挣扎几下,大骂几声,可被桎梏的久了,双手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闻叙逸生怕自己的手下一秒就会被闻叙白掰断,终于害怕了,疯狂哆嗦道:“喂!阮叙!你把手给我放开!放开!!!” 此刻还不是除掉他的最佳良机,所以闻叙白见好就收,沉默着将他一脚踹下桌,才嫌恶地拿桌上的手帕擦了擦手。 “你!”看他这气定神闲的样子,闻叙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再骂几句,就被闻叙白冷冷瞪来的眼神给吓到了。 手腕上酸涩的疼痛仿佛再度传来,闻叙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闭嘴了。 第66章 报复 却又不服气,闻叙逸就只能把矛头对准了站在一旁看戏的阮行,转着酸痛的手臂,怒道:“你不管管你手下的人吗?你就是这么管理员工的?!” 阮行挑了挑眉,叹了口气,缓缓走到闻叙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对满脸黑线的闻叙逸无辜道:“我这个儿子啊,太叛逆,我也管不了······” 说着,还摊了摊手。 闻叙白冷眼看了他一眼,阮行举起手,一脸无辜。 “你!”闻叙逸一时气急了,指着两人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作对?!” 这话是问闻叙白的。 他还是不信面前这什么“阮叙”,不是闻叙白。 闻叙白抱着手,沉下眸看他,冷漠道:“商场如战场,你自己粗心大意,就不要怪别人捷足先登。” “你!”闻叙逸闻言一瞪眼,气上心头,挥着拳头就又要冲过来,却被一旁的阮行一把拦下了。 阮行皱起眉,“在长辈面前都敢随便动手打人,当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这里是阮氏,不是你们闻氏,要撒野,回你自己家撒去!” 说着,也不等闻叙逸回应,阮行就立马扬声道:“安保!” 下一秒,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高马大的男人就冲了进来,一人抬一只肢体,把闻叙逸八抬大轿地给抬出去了! 闻叙逸挣扎不得,临走前拼命扒着门框,冲着屋内人大喊道:“闻叙白!我跟你讲!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这件事咱俩没完!” “咱俩没完——”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还能听到他撕心裂肺地悠长呐喊。 闻叙白觉得呱噪极了,烦躁地捂住耳朵。 直到那讨人厌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才如释重负地放下。 阮行啧啧道:“你这个弟弟,当真是蠢的厉害。” 闻叙白认可的点了点头。 阮行奇了,“嘿,原来你会附和人啊,我以为你只会跟我作对呢。” 闻叙白冷冷瞟他一眼,“确实是只跟你作对。” 阮行的笑容瞬间僵在嘴角,一下就不高兴了,“不是,你懂不懂尊老爱幼啊?” 闻叙白淡淡看向他大敞的衣领,“为老不尊。” “嘿——”阮行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一把年纪了维持这个身材是很不容易的???那可不得漏一下吗?!” 闻叙白再次捂住了耳朵,眉头轻蹙,不耐烦地打断道:“不知道,我没你那么老。” “闻叙白!” 阮行被气的额头青筋直跳,指了面前人半晌,终是气愤的一收手,咬牙切齿道:“行!你不尊老我爱幼行了吧?不跟你们这些小辈一般见识!” 说完,就愤愤抱住手,一屁股坐在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闻叙白皱起眉,“你要一直待在这?” 阮行哼道:“这是我公司,我爱待在哪待在哪,爱待多久待多久!” 闻叙白:“······” 闻叙白有时候真的怀疑,阮行真的有五十岁吗?行为举止这么不成熟,跟个小孩子一样。 无语地看他一眼,闻叙白选择低头处理自己的工作。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几声清脆的敲门声。 秘书小姐探进头来,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玻璃碎片,问道:“那个······行总,叙总,要找保洁来打扫一下吗?” 那是刚才闻叙白与闻叙逸打斗时,不小心掀翻的茶杯和烟灰缸。 闻叙白点了点头,默了又道,“叫完保洁,今天你先回家休息吧,刚才你也被吓的不轻。” 秘书小姐的头发有些散乱,眼睛还有些红红的,此刻站在两人面前,身体都有些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一看就是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可饶是这样,人家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想了想,闻叙白补充道:“带薪休假,工作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秘书小姐这才反应过来,好不容易压在心底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眼泪霎时夺眶而出,捂着嘴就抽泣了起来。 这下可把闻叙白给惊到了,他本意不是想惹对方哭啊······ 他没哄过别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张了又张,最后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递了两张抽纸过去。 秘书小姐哭的更厉害了。 闻叙白:“?!” 他有些手足无措,想起之前他哭的时候,齐最是怎么安抚他的。于是闻叙白试探性地轻拍了下秘书小姐的背,安抚道:“呃······别哭了······” 这招果然奏效,秘书小姐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擦了一把鼻涕眼泪,对着闻叙白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哽咽道:“谢谢叙总······” 这才抽泣着从办公室离开。 闻叙白这才松了一口气,头脑有些发胀。 他感觉哄人简直比工作还难,真不知道齐最是怎么每回都那么有耐心的······ 想着想着,就又忍不住出了神。 阮行看着他这幅样子,忽然有些不爽,冷哼道:“没想到你还懂得怜香惜玉啊?我还以为你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呢。” 思绪瞬间被拉回,闻叙白这才反应过来,知道阮行误解了,但他懒得解释,于是干脆把思绪转移回电脑上,无语道:“你没有自己的工作要处理吗?” 阮行腾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闻叙白吓一跳。 闻叙白像见鬼一样看着他道:“你干嘛?” 阮行大步走了过来,将一个邀请函拍在他桌子上,大喊道:“有!这就是我工作,给你送邀请函!喏!” 闻叙白不知道阮行又发什么神经,不想理他,可当他扫到邀请函上的内容时,却猛地僵住了。 那是闻家的家宴,与闻家有亲家关系的阮、秦、宋三家也被邀请在列。 闻叙白有些不解,这种非商业的宴席为什么要拉上他一起?毕竟如阮行所说,他现在越少跟闻家人有正面接触越好。 看出了他的疑惑,阮行解释道:“闻庭屹那个老家伙的身子最近越来越不好了,这次突然办家宴,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不管他想干什么,咱们都得去给我那好侄子撑个腰不是?” “这次去不能带太多人,我需要有人在身边帮我。” 闻叙白蹙起眉,“那叫阮云不就好了?” 话音刚落,阮行就投来一个无语的眼神,淡淡道:“小云一心都恨不得吊在那个闻叙远身上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第74章 闻叙白一噎,想起之前几次在宴会上看到两人的场景,确实不太方便。 于是犹豫片刻,闻叙白按住了那封红金镶边的邀请函。 刚准备拿走,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拉扯力。 闻叙白顺着信封另一端的手看向阮行,不解道:“放手。” 阮行却没有松手,而是借着这个一手插兜,一手撑桌的姿势靠近了他点,一字一句道:“宴席上不准离开我身边,更不准去找闻叙迟,宴会一结束就跟我走,不准逗留。” 闻叙白:“······” 无奈点了点头,阮行才终于放开了手。 将信封放进抽屉,闻叙白一抬头,就见阮行盯着他的脖子处,眼神晦暗不明。 好半晌,阮行才憋出一句道:“你真跟他睡了?是你自愿的吗?不会是他强迫你的吧?” 一连串的问题,硬是将闻叙白脑海中那些,本来都已经被压下去了的记忆给勾了起来。 说实话,他到现在腰部和腿都有些隐隐泛痛,一直在强忍着不表于面上,要不是因为这个,闻叙逸刚刚来找他茬时,他一定不会让他手脚完好的被托出去,而是让他用担架被抬出去。 昏暗中男人英俊的脸庞骤然浮现在脑海中,闻叙白脸上隐隐有发热之势。 阮行:“······” 看他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说实话,从闻叙白今天一进办公室时,那略显奇怪轻浮的走姿,他就已经有所猜测了。等看到脖子上的痕迹,就完全笃定了。 阮行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出,不爽道:“我以为他对你多好呢,不也是这样?” 闻叙白摸着脖子的动作一顿,脸色忽而变的有些惨白。 确实,齐最以前在床上都是非常温柔的,也很少会在他身上留下过深的痕迹,可昨天不知是压抑了太久,还是其他,齐最的动作很疯狂。 虽然称不上粗暴,在他真的承受不住的时候还是会缓一缓,却也只是缓一缓,不会像以前一样,除了初夜有点收不住以外,其他都是等到他完全适应在继续,见好就收。 这就导致今天一早起来,闻叙白感觉自己浑身都像被一头上百斤的牛压过一样,骨头都险些散架。 阮行看着他忽明忽暗的神色,无奈道:“闻叙白,我劝你一句话。今时不同往日,闻叙迟早就不是你心中当初那个单纯的男人了,他经历过磨难,经历过打击,而且第一个背叛他的,还是他的‘挚爱’之人,要是换做别人,可能早就陷入癫狂了······” “总之,我劝你不要太信任他,不然我怕······他会报复你。” 第67章 晕倒 家宴那天,闻叙白从一进闻家,就感受到了一道始终追随在他身上的视线,炙热而执着。 闻叙白低下头去,默默切下一块牛排塞进口中,故意不去回应齐最的眼神。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阮行站起身来,遮住了那道视线,对着桌子另一头的闻叙迟举起了酒杯,笑道:“小迟,这么久不见,舅舅敬你一杯。” 齐最这才从闻叙白脸上收回目光,看向阮行,眸光沉沉,许久才展颜一笑,伸手抄起桌上酒杯。 两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齐最却没有喝,转而将酒放回了桌面,回敬道:“舅舅年纪大了,这酒,还是少喝一点的好。” 男人今天穿着一身黑色革领西服,头发梳成了背头,比以往要更显成熟几分。 声音平静中带着点低沉,传入闻叙白的耳中,听的他忍不住心脏一颤。 阮行不怒反笑,反手也将酒杯放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笑道:“小迟说的对,这不管是美酒,还是美色,都得适可而止才对,贪多了······可就伤身体了。” 说罢,也不管闻叙迟沉下的目光,就自顾自地坐回了原位。 齐最还站着,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闻叙白,目光灼灼,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叙白偏开头,刻意回避他的目光。 可就这么一避,就撞到了另一道焦急的目光。 是阮云。 今天这个座位不知是谁刻意安排的,长桌四个角,刚好分布的便是闻叙白、阮云、齐最和闻叙远四个人,呈对角遥遥相望。 阮云的视线就没从齐最对面的闻叙远身上移开过,好几次都想要起身,硬是被阮行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就这么来来回回几次,阮云也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可余光还是忍不住一直往对面瞟。 闻叙远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始终未朝这边看一眼。 齐最还站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闻庭屹一语制止。 “小迟啊。” 齐最霎时一愣,回神对闻庭屹恭敬道:“父亲。” “你能回来,阮家也出了不少力,既然都是一家人,以后要多来往来往,千万不要寒了亲人的心。”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带着点老人家的劝告意味,硬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低位。 闻叙白也不明白闻庭屹想干嘛,眉头轻皱了皱。 齐最闻言也是一愣,却立马恢复正常,微颌了颌首道:“知道了,父亲。” 这一顿饭吃的平静无比,尽管闻叙白时常感受到从秦雅琳和闻叙逸那传来的不善的目光,可碍于场面,至始至终都没有真的发过难。 可就是太平静了······平静的有些诡异······ 正想着,白瓷盘面上,就忽然出现了一朵鲜绿的西兰花。 闻叙白一愣,顺着西兰花上的银叉望去,看到了闻叙适温柔的面容。 但他却没有说一句话,闻叙适将叉子收回之后,就默默收回了目光。 闻叙白:“?” 心情有点复杂,毕竟上次晚宴的事情之后,他自认为就已经算是跟闻叙适决裂了,可今日看男人,怎么好像跟没事人一样?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另一个叉子就从一旁伸来,直接将他盘中的西兰花给叉走了。 闻叙白:“?” 阮行看着那个西兰花挑了挑眉,淡淡道:“这颗西兰花没熟,还是别吃了。” 说着,转手就给扔在了盛残渣的盘中。 对方的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 闻叙白也愣住了。 一个西兰花,讲什么熟没熟的? 阮行看着他的眼神,挑眉道:“一颗配菜而已,扔了也不浪费。” 含沙射影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闻叙白有些无奈。 果不其然,闻叙适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阮行优雅地拿起巾帕擦了擦嘴,接着遮挡,不动声色对闻叙白道:“看到了吧,老狐狸养出来的小狐狸,惯会隐忍伪装,你可别又被他给骗了。” “不会。”闻叙白微不可察地开口,“你不是也说了吗,我是整个闻家最了解闻叙适的人。” 他看了一眼阮行,眸光坚定。 阮行这下才满意。 一转头,却发现坐在闻叙白对面的人不见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阮云呢?”阮行皮笑肉不笑道。 闻叙白也没想到,眨眼功夫,阮云便能溜走了。 想也不用想,两人不约而同地向闻叙远那看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正一脸欣喜,捧着酒杯站在闻叙远座位旁的阮云。 阮云还是一贯的粉白色礼服,眼睛亮的出奇,里面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举起酒杯,柔声道:“远哥,我敬你。” 阮行:“······” 他就不明白了,他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儿子,怎么就那么痴迷那个长着一张死人脸的臭小子?明明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现在却成了别人的免费跟班??? 阮行要抓狂了。 闻叙远深沉的目光落在阮云身上,沉默了几秒,拿起酒杯迅速与他一碰,随即在对方喜悦的目光中,刚要喝下,便听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似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不仅是闻叙远,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皆是吓了一跳,一齐循声望去。 这一看,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一白。 闻庭屹忽然双眸紧闭,仰头歪倒在把手之上,重心不稳,连带着将整个椅子一起推翻,猛地摔在地面,口吐白沫! 闻叙逸最先冲了上去,惊道:“父亲!” 其余人皆是惊呼,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闻叙远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阮云被吓坏了,小脸瞬间惨白。 “父亲!”齐最立马蹲下身来,握住闻庭屹肩膀,将他给扶到桌角靠着。 闻庭屹身子已经开始了剧烈抽搐,家庭医生闻讯赶来,当场给闻庭屹进行心肺复苏!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闻叙白霎时僵在原地。 “快!快!准备除颤仪和呼吸机!”家庭医生手忙脚乱地一边进行心肺复苏,一边口头指挥着助手打开仪器,急得恨不得自己化身成除颤仪,然而他的助手是新来的,动作有些生疏,折腾了许久,都没把仪器打开。 第75章 “我来吧。”闻叙适直接从助手手中接过了仪器,熟练地操作起来。 他一直跟在闻庭屹身边照顾,会这些也不奇怪。 在戴上呼吸机的那一刻,闻庭屹青紫的脸色终于得到了缓解,抽搐的幅度也小了许多,化为剧烈的喘气。 那双布满风霜皱纹的老眼艰难地睁了睁,视线缓慢划过在场所有人的脸庞,胸膛剧烈起伏着,没有人知道他在看谁。 闻庭屹满布皱皮的手颤抖着抬起,直伸向不远处面色阴沉的闻叙远,随即有缓缓指向面前的闻叙适,颤抖着悬空半晌,猛然垂露在地,两眼紧闭! “爸!”闻叙迟惊呼一声,“快!送医院!快!” 在场都是训练有素的佣人与保镖,在发现不对劲的第一刻就叫了救护车,此时响着鸣笛声的救护车,早已在门外恭候了。 随着佣人的指引驶入后院,三名身着制服的医护人员瞬间就跳下车来,将人事不省的闻庭屹给抬上了担架。 白色车混着红蓝灯光,将一整个后院都给染成了红蓝色,闻叙白心跳一滞,下意识上前一步,肩膀却忽被人一撞。 一转头,是齐最。 齐最正着急地帮着医护人员一起把担架床抬上车,此时猛地转过身来,盛满慌张的眼眸与他对视,瞳孔骤然一缩。 闻叙白清楚地看见齐最薄唇张了张,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可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最终还是作罢。 临上车前,只迅速对他说了一句:“等我。” 说罢,便手脚利落地跳上了车,车里跟着一起去的,还有闻叙适。 不知为何,闻叙白竟没来由的有些心慌,伸手想要去抓齐最的手,却最终落了个空。 两张脸在他面前缓缓被车门合上,白色的车尾越行越远······ 发生了这种意外,这宴会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秦雅琳捂着手帕在一旁抽泣,闻叙逸满脸苍白地站在她旁边,显然也还没回过神来。 闻叙远身为现在唯一的“当家人”,一一给宾客赔礼道歉,然后将人送了出去。 阮云的脸色也不好,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小少爷,忐忑地拉着闻叙远的袖子,微微发着哆嗦。 闻叙远这次倒是没有甩开他,却也没有回应他,只是任他拉着自己,在门口跟宾客解释道歉。 还是阮行最终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自家没出息的儿子,扔给了闻叙白,扔下一句:“你们俩先回去吧。” 就立马被相熟的宾客围了起来。 阮云被拉的一个趔趄,眸中微微发红,似乎还有些不舍,伸着脖子朝闻叙远站的地方看了好几眼,就是迟迟挪不开步子。 闻叙白深吸一口气,率先拽着阮云走出了后花园,“走吧,你我待在这里也没有用。” 现在的情况,他们只要不添乱就好了。 第68章 跟踪 阮云当即就不高兴了,一把甩开闻叙白的手,怒瞪道:“你什么意思啊?!我留下怎么就没用了?好歹······好歹我能帮远哥分担分担啊······” 这话说到最后,阮云自己都有些没了底气,声音越来越小····· 闻叙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抱回手道:“那你想怎么办?回去?还是回家?” “我······”阮云一下就被噎住了,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脸胀得通红,阮云有点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嘟囔道:“你倒是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好像你不担心闻叙迟似的······” 闻言,闻叙白一愣。 阮云一下就像抓住了他小尾巴似的,“哈”的一声,指着他道:“看到没!被我说中了吧!” 闻叙白:“······” 闻叙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有阮行在,他们不会出什么事的。” 阮云喃喃道:“可是闻叙逸也在啊······” “什么意思?”闻叙白皱起眉。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奇怪,在锦城时阮云跟他说的那些话,乍一听有道理,但细想来根本经不起推敲。 闻叙远想对付闻叙适,根本就废不着这么大的功夫。论名声,闻叙远比闻叙适好了不只一星半点,论背后势力,宋家也比常家技高一筹,就算有阮家在上面压着,也不过是绕个弯子的事情,何必大张旗鼓把他弄回来? 而闻叙逸最近······则太乖巧了一些······ 以秦雅琳的性子,从闻叙迟回来的那一刻,就一定会把整个闻家都搅的鸡犬不宁。可不管是上次在晚宴,还是这次的家宴,秦雅琳哪怕是看到了他,提前知道了他的消息,从头到尾也从未见过她对自己和闻叙迟有一句重话,再不满,也顶多眼神攻击一下。 可这也太不像她了。 后院中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阮云瞳光闪烁,似在犹豫什么,半晌,忽然转身,径直向不远处的一辆兰博基尼走去,扬声道:“上车说!” 外形威武的车子启动,缓缓向着公路驶去,路上,阮云将一个文件丢给他,边开车边道:“这是这三年来,我爸和翼耀集团的所有交易记录。” “翼耀集团”是闻叙逸手下的公司,专攻医药行业,最开始由秦雅琳管理,在闻叙遥死后,就被转到了闻叙逸的手下,这几年一直不温不火,也没有什么大成就,全靠闻氏和秦氏的资助,才一直坚持至今。 闻叙白一目十行迅速浏览过一遍,眉头已然皱了起来。 阮行一直在帮闻叙逸填补亏空? 闻叙逸这个人,整天花天酒地,从小到大,只会花钱不会挣钱,早在很久以前,闻庭屹对他就已经是不任重望的“放养”状态了,可偏偏秦雅琳不甘心,还一直把他往公司里送,美名其曰:孩子还小,还得多锻炼锻炼。 闻叙白手上的纸页翻地哗哗作响,看到最后都快气笑了。 秦雅琳这么“锻炼”孩子的结果就是,闻叙逸花钱比以往更加大手大脚,甚至因为怕被父母责怪,偷偷从公司账目上划款来花。 一开始还好,只是几十万的小数目,到后面越来越大胆,甚至达到了几百上千万。 闻叙白的视线停在最后一张汇款单上,骤然怔住。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向后倒映,连带着闻叙白的思绪一起,迅速掠过一番,逐渐看不清晰。 3201250.50 每一个数字都对上了。 闻叙白手指骤然收紧,将纸张都给揉皱。 而一旁的阮云抚着方向盘,眼睛注意着路况,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已经开始跟他解释:“半年前,闻庭屹的身体突然变差,闻叙逸急于在他面前证明自己,非常急于求成。恰好我爸那时发现几个濒临破产的小公司,明明都是些夕阳产业,却偏偏被他包装成前途大好的绿色产业,放出假消息给闻叙逸······” “闻叙逸那家伙也是蠢到家了,想也不想就全部买进,等发现不对的时候,早就已经来不及了。公司一下走入下坡线,原本资质的几个公司,除了闻秦两家,几乎全部撤资,资金链一下子断裂。” “闻叙逸本想找闻庭屹求助,可那时闻庭屹本就对他这个儿子印象不好,也是再让他知道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不得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才好?秦雅琳也一直拦着他。” “而当时的闻叙迟甚嚣尘上,两人就打上了我们阮家的主意······” “投诚。”闻叙白沉声道。 “对!就是投诚!”阮云认可地点头,“闻叙逸想跟闻叙迟握手言和,靠着阮家站稳脚跟。” 闻言,闻叙白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闻叙迟和闻叙逸合作,闻叙适与常氏合作,一瞬间,所有矛头都指向闻叙远,腹背受敌,里外皆兵,也难怪阮云会担心······ 望着那账目单上常常一串数字,闻叙白沉声问道:“这笔款是做什么的?” 阮云瞟了一眼,歪了歪头:“不知道,可能又是买了什么车啊包啊什么的吧。” 闻叙逸一直秉持着花花公子的遵旨,在外情人小姐无数,自然是要多方“打点打点”,买的奢侈品不计其数,阮云就当这个也是了。 没有注意到闻叙白逐渐沉下的目光,阮云下意识扫了一眼后视镜,忽然瞳孔瞪大,“闻叙白,你往后看!” 闻声一怔,闻叙白的思绪回笼,向后望去。 这一看,也是瞬间脊背发凉。 后面有两辆黑车,一直紧追不舍。 “啧,我没看错吧?他们是在跟着我们吧???”阮云有点不耐烦的拐了个弯。 果不其然,那两辆原本走的直行道的车,也霎时跟他们一起变道。 闻叙白眸光一寒,冷声道:“甩掉他们。” 阮云撇了撇嘴,一把将油门踩到底,不高兴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车速瞬间加快,三辆轿车一起,直直驶向高速公路—— “烦死了,跟屁虫!”阮云秀眉微蹙,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烦躁,一把拍到方向盘上! 第76章 闻叙白也是眉头越皱越深,借着后视镜向后看了一眼,见开车人穿着便服,满脸胡茬,是从未见过的人。 狂风在耳边呼啸,疾驰之中,连带着浑身气血迅速上涌,阮云一个漂移躲开前方车辆,然后再度加速驶去! 飙车中,阮云大喊道:“是闻叙适的人吗???” 狂风灌入车内,将他的声音迅速吹散,闻叙白大脑飞速运转,视线不经意间扫向远方的高楼大厦,脑海中突然“嗡!”的一声。 “不对!”他惊呼道。 闻叙适与常家合作,根本就不是为了对付闻叙远,是为了对付闻叙迟! 假意合作,再扳倒常家,以此为筹码,向闻叙远投诚,两个人最后的目标,根本就是为了扳倒齐最! “什么不对???”阮云大喊道,他已经有点听不清闻叙白说话了。 艰难承受着耳膜充血的痛苦感,阮云赶紧去关窗户,可无论怎么按,车窗都纹丝未动。 “诶?怎么回事?”他又用力按了几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闻叙白迅速反应过来,也按了两下车窗,一样没有反应。 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他的心头,闻叙白大喊道:“停车!” 阮云听了指令,立马向刹车踩去,脸上已经出现慌乱。 可等踩了刹车,阮云的脸色就彻底白了。 车辆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 阮云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发起抖来。 “小心!”闻叙白扑过去一把拉住方向盘,硬生生将险些撞到私家车的车给拉了回来! “别分心!”闻叙白一边避开过往车辆,一边大喊道。 阮云此时却是已经身体都软了,被他这么在耳边一吼,才勉强捡回点力气来,重新握住方向盘,害怕的眼睛里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不知是在问闻叙白,还是因为太害怕而自言自语,阮云边慌张地操控车辆,边喃喃道:“怎么办呀?怎么办呀???你想想办法呀!” 闻叙白的脸色也不好,狂涌的风夺走了他们的部分空气,两人的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寒风如刀子一般,划的他们面目刺痛。 慌乱中,闻叙白打开手机,下意识就拨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嘟嘟——嘟嘟——” “不好意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听到冰冷的机械女音,闻叙白的心都凉了半截,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着颤。 “你在给谁打电话啊???”阮云却是已经慌了,疯狂大喊道:“你打给远哥!打给远哥啊!远哥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闻叙白心一沉,迅速将上面显示着“齐最”的电话划掉,转而拨打了报警电话。 “你好,这里是······” 不等对方说话,闻叙白就迅速打断:“你好,我们的车辆在g4高速公路上发生失控,刹车失灵,请您迅速······” “砰!!!” 不等他说完,闻叙白就感受到了一股剧烈的撞击,整个人向座位前扑去! 第69章 车祸 刺耳的摩擦声在耳边响起,一瞬间,眩晕感扑面而来,连带重心迅速转移,闻叙白猛地双手撑在车面两边,鼻子离着硬物只有一厘距离,头脑阵阵发怔。 车子还在飘逸,阮行也在此刻回过神来,咬着牙迅速打转向盘,将直直朝护栏冲去的车子打回正轨!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后背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闻叙白立马回头,凉风钻入衣领,冰凉刺骨。 只见方才撞他们的宾利已被另一辆兰博基尼撞开,两人就是趁着这个空隙,才能迅速逃出生天。 松了一口气,闻叙白悬在喉咙的心总算落了一点。 “他们俩不是一伙的。”闻叙白道。 最后面的兰博基尼中的人他看不清。 阮云的脸色也这才好了一点,握着方向盘的手却还是止不住地泛白,显然还惊魂未定。 车辆迅速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将一众车辆都甩在车后,唯有那两辆轿车不知何时又跟了上来,如同影子一般阴魂不散。 重新捡回摔到地上的手机,可屏幕已经完全碎裂,无论怎么按按键都无法开机。 破碎的屏幕中倒映出闻叙白闪烁的瞳孔,如一滩死水一般。 闻叙白无奈叹了一口气,问道:“车上有没有备用机?” 阮云大喊道:“我不知道啊!” 闻叙白:“???” “这不是你的车吗???”闻叙白疑惑道。 “不是啊!”阮云慌张操控着车向右边一闪 闻叙白:“······” 两人离开闻家时,阮行给了闻叙白一个车钥匙,可到了门口,阮云却上了另外一辆车,看他熟练的样子,闻叙白自然而然的认为是他自己的车了。 阮家的车不计其数,当天开来的也不止一辆,闻叙白当时心想开哪辆不是开,也就没有发出疑问。 这下好了······ 闻叙白忽觉有些头痛。 “那你的手机呢?” 阮云神色忽然有些复杂,百忙之中瞟了一眼车座间的缝隙,嘟囔道:“刚才掉进去了······” 闻叙白:“······” 完了。 闻叙白心想。 眼睛不由自主向后扫去,两辆车子还在僵持着。 兰博基尼一心想将宾利截停,宾利则明显不想与他纠缠,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闻叙白和阮行这辆车,哪怕几次差点被推下桥,也死死跟着他们,生怕跟丢了。 他们现在孤立无援,只能祈祷那辆兰博基尼能早点“获胜”,然后来解救他们了。 紧绷的神经,繁杂的思绪,阮云紧抿着嘴唇,显然已经坚持不久了。 不行,再这么僵持下去,两个人都得死,必须得想办法脱身!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闻叙白的脑海里,仅仅纠结片刻,他就下定了决心。 正准备开口,就听一道高昂的声音传来,与他脑海中的两个字重合: “跳车!” 闻叙白浑身一震,瞬间向窗外看去! 一身黑色劲装,戴着黑色头盔的男子,伴随着摩托车的“轰隆”声出现在他们眼前。夹克被狂风吹起,那人弓着身子,奋力与车子保持持平。 头盔眼镜被拉下,露出齐最那一双清亮中带着担忧的眼睛。 戴着手套的手迅速叩了两下窗沿,齐最大喊道:“闻叙白,跳车!” 忽然看到男人,闻叙白却来不及疑惑了,快速将身上的安全带解开,又准备去解阮云的。 谁知主驾驶座的安全带竟与副驾驶座上的不太一样,不知是不是被人为改造过。 闻叙白着急道:“这叩怎么开?!” 阮云也慌张起来,结巴道:“按钮······按钮在系统里!” 系统? 闻叙白迅速去触显示屏上的按键,却没想到这个竟也失灵了,怎么按都没反应。 眼看着齐最已经有点跟不上了,隐隐有落后趋势,闻叙白一咬牙,迅速抬膝踹向副座前的手套箱! “咚!咚!咚!” 阮云眼睛都瞪大了,震惊道:“你疯了?!你自残啊你?!” “闭嘴!”闻叙白怒喊道。 紧闭的储物箱受到刺激,终于“啪”的一声弹了开来,闻叙白立马看向箱内,松了一口气。 闻家人喜欢在车内放一些防身的东西,比如棍棒刀具啥的,不会很大件,大部分都放在手套箱,方便遇到险情的时候随手拿。 不知道这辆车的主人有没有这个习惯,但闻叙白决定赌一把。 很显然,他赌对了。 闻叙白利落取出箱内的折叠刀,开始割阮云身上的安全带。 皮质的安全带韧性很好,而闻叙白手上的这把刀不知道被搁置了太久,已经有些生锈了,割的非常费力。 额头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闻叙白强忍着低头的眩晕感,和胃里翻江倒海的痛苦,握着刀的手渐渐有些发颤。 阮云也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边观察着路况,一边又忍不住担心闻叙白的刀会戳到他,紧张的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别分心!”闻叙白低吼道,手指已经有点发酸,而安全带才只被割了三分之一。 “闻叙白!”齐最在窗外喊他,“来不及了!” 闻言,阮云迅速向车后看去,那辆宾利竟不知何时已经追上来了! 闻叙白充耳不闻,手上动作更快! 不知看到了什么,耳边忽然传来阮云的惊呼,一抬头,就见他满目惊恐地指向前方——那是死路! “闻叙白!!!”齐最在窗外大吼! 闻叙白也大吼:“你开的到底是谁的车?!” 这话是冲阮云吼的,手上动作却半分未停。 阮云被吓的抖了一下,结巴道:“我······我开的当然是······” 第77章 话说到一半,阮云忽然愣住了,愕然地张大嘴,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此时已经来不及去纠结他为什么突然停下了,安全带还剩下三分之一,闻叙白的动作越来越快,大脑一片空白! 忽然,一双纤细的手握住了他泛红刮破的手背,强行阻止了他的动作。 闻叙白惊然抬头,却见阮云神色复杂的望着他,手已经脱离了方向盘。 闻叙白:“???” 下一秒,不等他开口询问,阮云就忽然扑了过来,一把打开了他身侧的车门! “你干什么?!”闻叙白大惊! 阮云跟齐最迅速对了个眼色,然后手掌按在他的肩头,猛地一推! 闻叙白:“!!!” 霎时失重感袭来,闻叙白整个人跌出车门,周遭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思绪也在那一刻停滞—— 一股巨大的力气从,腰间传来,有一双大手带着他向地面跌去! 那人似乎有意护他,箍住他的腰的手臂收紧,男人死死将他护在怀里! 四周尘土飞扬,飞沙扬砾划过闻叙白的眼睛,两人在地上迅速滚了十几圈,终于在临近护栏处停了下来。 浑身骨头都如同被捏碎一般,剧痛无比,眼前场景模糊不已,还泛着星星,唯有男人的脸庞逐渐清晰。 头盔早不知去了何处,摩托车也仰倒在一边,在粗糙的地上划出了火星,轮子还在旋转,零件却已四分五裂,车灯一破一裂,摔的凄惨不已······ 闻叙白眼睁睁看着那辆承载着阮云的车在最后失控,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猛地撞向了一路旁的树干! “砰!” 齐最下意识将闻叙白搂进怀里! 等再度回过神来时,世界都仿佛陷入停滞······ 闻叙白缓缓从齐最的怀中抬起头,第一幕映入眼帘的,就是不远处车头已经被撞到凹进去的轿车,还在滋滋冒着黑烟······ “你没事吧?!”齐最担忧地抱起他,手指抚向他被擦破的脸颊,满目心疼。 可分明男人脸上的擦伤更加严重,英俊的脸上血肉模糊,看着就令人心痛无比。 闻叙白怔然摇了摇头,心脏震颤不已。 之前追他们的那辆宾利已经不见了,唯有那辆兰博基尼缓缓停在了他们身边。 车门被打开,一双皮鞋率先映入眼帘。 闻叙白缓缓向上望去,在看到那张脸时,哑然愣住。 男人俊毅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惊慌,飞奔到被撞毁的车门前,不管不顾地将车门扯开,然后从里面······拖出了一个浑身浴血的白色身影······ 闻叙远的瞳孔骤然收缩,似觉不可置信。 宽大的手指一点一点摩挲过怀中人毫无生息的面庞,身上也沾满了怀中人的血迹,泪水先一步掉了下来······ “小云······小云······”闻叙远低声叫道,声音颤抖,“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远哥······远哥在这呢······” “远哥错了······远哥真的错了······我不躲你了······你不想让我跟那个女人结婚,那我就不结······你不想留在江城,那我就带你走,去一个能真正接受我们的地方······什么闻家,什么权势,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小云······我只要你······” 第70章 苦衷 医院里,冰凉的机械音不断在诊室内回荡,伴随着悉悉窣窣的衣角摩擦声,和医生护士的小声讨论声,白炽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照到病床上屈腿半坐着的男子身上。 “嘶——”齐最坐在床沿,衬衫大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一条白色从他的左肩而下,绕过侧腰,在身上跟蜘蛛绕丝的缠了好几圈,再顺着脖颈挂下来,一条手臂打着石膏,缠在腹部前方。 蘸着碘酒的棉签落在他脸颊伤口上,医生将混杂在鲜血中的泥土尘埃小心擦拭下来,只可惜,那动作就算再轻柔,也难免会偶尔牵扯到伤处。 “嘶——”齐最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唉我说那个——医生同志,咱可不可以轻一点?啊痛痛痛——!” “医生同志”冷眼瞥了他一眼,拈着棉签的手在空中一扬,那沾了血的棉签就霎时落入了医用垃圾桶内。 整理了一下手上的塑胶手套,刘默随手又从旁边的台子上取出一根新的棉签来,伸进碘伏瓶里,冷言嘲讽道:“现在知道痛了?追车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呢?抱着人跳车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呢???” 齐最龇牙咧嘴道:“那不是事出紧急嘛?怎么,难道你打算让我见死不救吗?” 刘默用力将棉签往他伤口处一压,然后在齐最如杀鸡一般的惨厉尖叫声中,骂道:“我他妈说你怎么来一趟医院又突然走了呢,合着是去救自己的相好,连亲爹都不管了。” “痛痛痛!刘默!撒开——”齐最猛地偏开脸。 要不是因为他现在手不方便,早就一拳头上去了。 闻言,齐最却是瞪了人一眼,问道:“闻庭屹怎么样了?” “中风,现在还昏迷着呢。”刘默把手上这根棉签也丢掉,边脱手套边道:“哦对,你们送来的那人,还没脱离危险,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 “闻叙远在外面守着?”齐最问道。 “嗯。”刘默点了点头。 终于光溜的手抬了一下眼睛,刘默瞥了齐最一眼,淡淡道:“那个闻叙白,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齐最拉起身上的西装外套,明知顾问:“为什么?” 刘默一下怒了,把刚刚摘下的塑胶手套一把拍在旁边的医疗台上,一眼瞪过去:“闻叙迟!你少在这跟我装傻!” “从你回到闻家起,就是我给你诊治!你最近跑来医院的次数,都快比你这三年加起来的还多了!我就说怎么不对劲,原来是他回来了!” “只要你一靠近他就没好事!昨天跳海受伤,今天跳车骨折,明天呢?!闻叙白要是跳楼,你打算还跟他一起跳楼吗?!” 说到激动处,刘默一把抓起齐最的衣领,怒道:“闻叙白突然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说他不在乎金钱你就信了?!闻叙白从小在闻家这种水深火热的环境长大,心思不知道比你深沉多少倍!想玩你就跟玩条狗一样!” “他是在利用你你不懂吗?!他的目标是闻家你看不出来吗?!闻叙迟,你他妈就一条命!给自己好好留着吧!” “放手!”齐最也皱起眉来,用好的那双手猛地将刘默的手扯下,怒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刘默冷笑起来,玻璃镜片反射出医院的白光,显得阴森不已。 他冷冷开口:“闻叙迟,你是不是忘了你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闻言,齐最整理衣领的手一顿。 刘默继续嘲讽道:“你整日整夜的失眠,伤口钻心蚀骨的疼痛,被锁在医院病床上,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挣扎不脱,然后被一根根冰凉的注射器刺入静脉,只能靠药物冷静的时候!闻叙白在哪里?!” 齐最艰难咽了口唾沫,嗓音沙哑:“他有他的苦衷······” “苦衷???”刘默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脑袋向后退了一步,冷笑开口:“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大傻瓜······?” 说罢,刘默的眼神就瞬间沉了下来,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睛透过镜片,直直盯向男人,仿佛能直接将男人刻意掩盖的心思全部看穿。 “从你们相遇的第一刻开始,就全部都在闻叙白的计划之中了!他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所以刻意接近你、迎合你,不过都是为了获得你的信任!为了得到足够的筹码,好跟阮行和闻庭屹做交易!” “他就连告诉你的名字都是假的!一场从一开始就是欺骗的参杂着利益的感情有什么真情可言?闻叙白他······从来没爱过你!你只爱他自己!” “闻叙迟,别忘了,你成为今天的模样,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男人带着幽森含义的声音如同深渊中的恶魔,不断在齐最的耳边提醒: “闻叙迟,醒醒吧,他早就抛弃你了!闻叙白早就不要你了!!!” “齐最,你我之间,只有利用······没有爱。” “够了!”闻叙迟从噩梦般的记忆中回过神来,一把将医疗台上的药品全部掀倒在地,发出乒啉乓啷的声音,与三年前的声响重合。 月光透光窗户照进来,映照出男人瞳孔闪烁的惊恐目光。 刘默也被惊到,飞速向后退去,撞到身后的柜子上,药品洒落一地,砸在他脚下。 原本隔离的帘子一下被拉开,月光照出第三个人惊讶的脸庞——是闻叙白。 闻叙白浅色的瞳孔震颤,站在门口,苍白的唇张了张,两人明明静在咫尺,可此刻却像是中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裂缝,下面就是万丈悬崖,任谁在向前走一步,便会摔的粉身碎骨。 第78章 齐最没有想到闻叙白会在门外,瞳孔骤然收缩,满目不可置信。 闻叙白与他遥遥相望,浅色的眸中是惊涛骇浪之后的平静。 犹豫半晌,闻叙白咬了咬唇,转身大步向病房外走去。 他明明只是想来看看齐最,想看看他伤势如何,看看他状态如何,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闻叙白也不知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似有些酸楚,又似有些痛苦。踏在走廊上的脚步越来越快,心脏也不断发生刺痛,刺的他呼吸都阵阵发痛······ 为什么会难过呢?这不是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闻叙白忍不住自嘲一笑。 “阿澈!”齐最在看到他跑开的那一瞬大惊失色,立马跳下病床来,鞋也顾不得穿了,跌跌撞撞就追了出去! “闻叙迟!”刘默在后面大喊,却终究是没有召回匆匆离开的人。 明亮的走廊之上,闻叙白埋着头走着,走廊外就是幽深的绿植,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被晚风吹的摇曳晃起,发出嘈杂的“沙沙”声,如同嘲笑一般,讥讽着闻叙白的狼狈。 为什么要难过呢? 心脏骤然一痛,眼泪先一步落下。 直到指腹轻触到脸颊上的温热,闻叙白才猛然反应过来。 这一切······不都是你咎由自取吗? 穿堂风经过走廊,直直打在站在廊口的人身上,冰凉刺骨,直入骨髓。 下一秒,男人却被一双大手扯过手臂,一股巨大的力气将他转过身来,入目之中,就是齐最微微喘着粗气的脸庞。 在那一瞬,齐最的眼睛骤然睁大了,放大的瞳孔中骤然倒映出闻叙白满布泪水的容颜,还有红彤彤的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闻叙白哭。 无论是三年前的“陈澈”,还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闻叙白”,似乎无论哪一个,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还是会牵动齐最的心。 齐最的心脏骤然一缩,大手已经抚上了闻叙白微凉的脸颊,皱眉道:“怎么哭了?”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眼下,微微将他脸上的泪水拂去,刺痒的触感,逼的闻叙白忍不住眼睫轻颤。 不忍再看,闻叙白已经觉得此刻的大脑不是自己的了。 他缓缓退后一步,齐最的手愣在半空,眸中有些诧异。 闻叙白狠狠擦了一把泪水,又重归于以往的平静,面无表情的开口:“我今天是来感谢闻三少的,感谢闻先生······救了我。” 说罢,似是再也隐忍不下去,闻叙白转身就走:“更深露重,夜晚风凉,闻三少还受着伤,赶紧回去休息别,别吹感冒了······” 手腕骤然被拉住,男人颤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迟疑道:“闻三少?”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想当这个什么‘闻三少’······” 闻言,闻叙白虎躯一震。 这个世界上,有人为了金钱不顾一切,有人为了地位趋之若鹜,甚至不惜豁出生命,只为赌一把能功的机会。 可绕是这样,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也不过是飞蛾扑火,可能得到一瞬间的绚烂,最终却还是落得个“灰飞烟灭”都下场。 而有的人,从一出生就拥有一切,勾勾手指,这世界的资源便会全部向他靠近,不费吹灰之力······ 可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71章 挑明 从前,“闻三少”的这个名号困着他,而如今,他亲手将这个“镣铐”,戴在了齐最的手上。 “为什么要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齐最皱起眉,握着他的手越收越紧。 闻叙白不敢回头,他不想看见齐最伤心的眼睛。如果可以,他甚至更希望齐最能直接骂他一顿,或者是打他一顿也好,至少他不用再如此痛苦······ 身后的人看出了他的回避,却明显不愿让他如愿,感受着手腕上暗暗的拉扯较量,就算如今只有一只手使得上力,齐最还是猛地用力,将闻叙白拉了回来。 “阿澈,为什么要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男人再次问道。 齐最的眼睛实在太过灼热,仅仅对视的一眼,闻叙白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灼穿一般,迅速低下头去,想避开他的目光。 齐最却是将他困在怀中,直接一手支起他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 “为什么?”男人第三次问道。 闻叙白忽觉呼吸有些困难,他不知道齐最问的是他刚刚在病房外偷听的事,还是三年前,他背叛他的事。 可无论哪一个,他都没办法回答。 于是闻叙白咬住了嘴唇,缄默不言。 齐最却像是打定了他不说就不放一样,就这么僵持着,目光灼灼与他对视。 晚风吹过两人,将两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闻叙白出来时只穿了一件薄衬衫,而齐最身上的西服外套,也早在两人挣扎时垂落在地。 闻叙白终于率先受不住了,冷冷开口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原因是什么还重要吗?”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直视上齐最略带质问的眼睛,故作镇定道:“我背叛了你,这是事实,如果你想要报复我······无论什么条件,我都接受。” “都接受?”齐最冷笑一声,忽然更逼近他一步,径直将他逼到墙角,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那如果我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离开我,你能接受吗?” 闻叙白身体微颤,咬牙道:“闻叙迟,你知道这不可能。” 他现在是阮行的人,齐最还需要他的帮助,不可能公开与阮行作对,闻家也觉得不可能接受一个会对他们有威胁的人。 更何况······ 闻叙白垂下眸。 他的仇还没有报。 齐最不满他的分神,再度逼他抬起头来,灼热的身躯再度贴近,逼迫道:“那就告诉我原因。” 他必须听闻叙白亲自说出那句话。 可闻叙白却只是死死握住拳头,什么也不肯说。 “哈······”齐最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他曾经最爱的,就是闻叙白泰山崩于前而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喜欢他无论遇到何事都冷静自持,如同冰山一般的面庞,却唯独愿意为他动容,在他的引导下展露喜怒哀乐。 而此时此刻,他真的是恨极了闻叙白这个倔强的性子。 好,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由他来说。 两人的身躯几近相贴,闻叙白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可下一秒,原本箍住他下巴的手就骤然覆到了他的腰上,骤然收紧,向自己捞去。 男人的身躯滚烫的如烙铁一般,闻叙白被拉的一个踉跄,下意识抬手去撑,在贴上男人结实胸膛的那一刻,闻叙白大惊道:“你干嘛?!” 却见齐最嘴角笑容扬起,痞气一笑道:“因为你爱我。” “我也还爱你。” 闻叙白顿时怔住,连挣扎的动作都忘了。 齐最却似火上浇油一般,不断撩拨着他本就混乱不堪的思绪,一字一句道:“一次又一次的反悔,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你分明随时都可以逃开我的束缚,但你偏偏没有,为什么呢?” 说着,他还示意了一下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意思很明显,他一个伤残患者,闻叙白要是想推开他,早就能直接甩脸走人了,可他没有。 为什么呢? 闻叙白觉得自己的大脑像被大火焚烧过后的树林,在风波余后的此刻,只剩满地狼藉,在无“参天大树”,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了了。 于是空旷森林之中,只剩男人的声音在骤然回荡,带着笑意道:“因为······你舍不得。” 说着,男人再度将他拉近几分。 气息相接的瞬间便交缠起来,齐最的头颅在他耳旁,仿佛耳鬓厮磨般,亲密无间。 闻叙白骤然僵住,推拒的手停在了半空。 可不等他说话,男人却又突然向后退去,与他隔开一点距离。刚才还灼热的地方瞬间变的冰凉,闻叙白竟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贪恋着那逝去的温暖。 直到手指触碰到男人敞开的衬衫衣角时,闻叙白才猛地反应过来,他着了齐最的道了。 果不其然,闻叙白一抬头,就看见了眸中闪着得逞邪笑的齐最,瞬间怒从心底,猛地将齐最一推,怒道:“谁舍不得了?!” “呃!”谁料他这一下碰到了齐最的伤口,男人猛地闷哼一声,捂着腹部向后退去。 看着表情痛苦的齐最,闻叙白一下就后悔了,赶紧伸手扶住面色狰狞的男人,担忧道:“你没事吧?” 齐最心中忍不住窃喜,可疼也是真的疼。他抱着闻叙白摔到地上的时候,正好摔在高速路上的石头之上,腹下两寸的地方险些被硌出个血洞来,再深一点他就完蛋了。 齐最的手臂也是在护在闻叙白的身下时摔的,其实没有摔断,只是骨头有些弯曲,医生就干脆用轻微骨折处理了。 第79章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齐最硬是憋出个苦笑不得的表情来,艰难道:“怎么可能没事······?” 就这么一句话,霎时就被闻叙白心中滔天的愧疚给掀了起来。 闻叙白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赶紧把齐最扶到墙角旁坐下,伸手就去扯齐最的衣服,大喊道:“伤到哪了?” 边飞速的上下扫视一遍,还边轻轻抚上绷带缠绕之处,检查着男人身上有没有出血点。 腹肌上的触感带着微微凉意,齐最差点没笑出声来,却在闻叙白担忧的眼睛瞟向他的一瞬间,又迅速装出一副痛苦的神色,捂住肚子“哎呦,哎呦”的叫。 找不到出血点,除了表面上的淤青,其他稍微深一点的伤口又都被绷带遮住了,听着齐最不停在耳边叫痛的声音,闻叙白急的不行,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 修长的脖颈暴露在月光之下,愈发照的他肤色苍白,青紫的血管微微凸起,就像是动物世界卸下防备的羔羊一般,身前的“大灰狼”随时都可以趁他不注意,一口将他的脖颈咬破。 闻叙白的脸上也有擦伤,已经处理过了,细长的创口贴贴在脸上,随着他表情的变化而动作。 最终,闻叙白还是一怕大腿,着急道:“我去给你叫医生!” 眼见着闻叙白就要起身,齐最心中一惊,几乎是本能地拽住闻叙白的手:“别去!” 我靠,那不完犊子了吗?医生一来就全暴露了! 齐最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动不动的望着站起的闻叙白,大脑飞速运转。 下一秒,则又似影帝上身一般,面露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膛,艰难道:“哎呦,你别走,我心脏也疼。” 高大的男人此时蜷缩成小小一团,硬朗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却是固执的拽着他,死死不肯撒手,衬衫半脱落下来,露出男人肌肉迸发的肩膀。 不知为何,闻叙白的神经如同被刺痛一般,记忆中男人跌倒在病床之下,苦苦向他哀求的身影与现在相重合,他忽然就失去了力气,缓缓蹲了下来。 “阿澈······帮帮我······” 心脏猛烈刺痛,闻叙白鬼使神差的环上了齐最的肩膀,轻拍着他的背部,声音颤抖的安抚道:“我不走,我在这······” “可是······你的伤······”闻叙白似有些纠结。 男人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颈间乱蹭,像是寻求安慰一般,带着些许呻吟,挠得闻叙白心中也不好受极了。 下一秒,齐最就覆上他的手,然后缓缓放到自己被石头梗压到的地方,在他耳边轻轻开口道:“幸亏只压到了这,要是在往下一点啊······你老公我就给不了你‘幸福’了······” 如同一道惊雷在闻叙白脑中炸开,他怔然望向面前人,在看到齐最那满脸憋不住的笑意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瞬间怒从心起,一把将齐最给推了出去! “你耍我?!”闻叙白怒道。 “没有没有。”齐最一边艰难忍笑,一边强撑着腹部的痛楚从地上爬起来,在看到闻叙白满脸黑线的表情时,笑容僵了一瞬,然后讪笑道:“阿澈,我······” “滚!”闻叙白泄愤般用力踩了齐最一脚,然后满脸怒气的甩头就走! 只留下身后想抱脚又抱不了,急得直跳的齐最大喊道:“阿澈!” 第72章 过往 人总是愿意直面痛苦,却在幸福来临时,慌张逃避。 闻叙白这个人,从小就生活在不安之中。 小时候害怕今天会饿肚子,更害怕“母亲”会不开心。因为只要母亲不开心,他就会遭到毒打一顿,然后被关进小黑屋里,等着“母亲”什么时候想起来,才会把他放出来。 而有时候,也会出现“母亲”想不起来的情况。 三天三夜的饥寒交迫,被遗忘的小闻叙白浑身哆嗦地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身上的名贵服饰已经全部被地上的灰弄脏了,可他已经无力起身,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小的身子企图寻找着一丝一毫的温暖,小闻叙白顺着窗外伸出手去,那里却早已被木头钉死,根本不是一个七岁孩子的力气可以打开的。 尽布灰尘的小手无力垂落,仅剩的意识也在一点一点消散。 身上时刺骨的冰凉,寒气顺着地面而来,几乎要灌入他的每一寸筋脉。喉咙嘶哑剧痛,半边通红的脸颊高高肿起,被秦雅琳踹过的地方也在阵阵泛着刺痛······ 迷迷糊糊间,小闻叙白心想:大人们说这个衣服要很多钱······可为什么要这么多钱的衣服······却还是不能保暖呢······?好像跟他以前穿的很少钱的衣服也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更加冰冷······ 恍惚间,忽听“砰——”的一声巨响,原本紧闭的房门被骤然用力推开,刺目的亮光从门缝中倾泻而下,照到小孩的脸上。 适应了长久黑暗的眼睛无法瞬间适应光亮,小手本能地捂住刺痛的眼睛,小闻叙白几乎是下意识地浑身颤抖起来,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向墙角里缩去,恨不得自己化成一缕白烟,直接钻进去的好。 “母亲”又生气了吗?小闻叙白忐忑的心想着。 这次是要拿什么?木棍?鞭子?还是藤条? 烙印在心底的痛苦瞬间涌遍全身,只是这么想一想,却仿佛已经又经历一番了······ 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厉害,本来一开始只是为了躲避阳光而遮上眼睛,可如今,闻叙白却是紧紧捂住双眼,连看都不敢看来人一眼。 他掩耳盗铃的心想: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不知是不是祈祷起了效果,门只开了一下,就被迅速合上了,木制大门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一声闷哼,又再度响起。 仅剩的光亮瞬间消失,小闻叙白还是不敢睁开眼睛,他怕一睁开眼睛,就会看见“母亲”阴森狰狞的脸······ “别害怕。” 一道稚嫩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闻叙白浑身一怔,不可置信般缓缓张开指缝,透过狭小的指缝,他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可房中实在太黑,刚刚被灯光刺激过的眼睛还未变回原状,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 直到那道小身影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挪到他身边坐下,抱住他僵硬的身躯,轻声道:“是我。” 忐忑的神经骤然被安抚,小闻叙白“哇——”一声就哭了起来,一把抱住身前的小身影,嚎啕大哭:“二哥——” “二哥在。”那小身影无奈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许久,等他的气息稍微平复一些,他才慢慢从衣服中掏出他一直小心翼翼护着的东西,一个细心用纸巾包裹住的东西,塞到闻叙白的手里,轻声道:“小白,饿了吧,快吃。” 那东西还渗着油脂,微黄的痕迹染透了洁白的纸巾,小闻叙白沉甸甸地捧在手上,大大眼睛中满是震惊:“是馅饼?!” “对。”黑暗中,小闻叙适虚弱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累了,将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不断地微喘,平复着气息。 小闻叙白是真的饿久了,眼睛骤然放光,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个馅饼给吃光了,最后还不忘嘬了嘬沾满油渍的十根手指,意犹未尽。 身上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小闻叙白缓缓向着这房间中唯一的“热源”靠去,低声问道:“二哥,你怎么也进来了呀?你也‘犯错’了吗?”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的,总能敏锐的感受到身边人的不对劲。 果然,沉默许久,小闻叙适才轻喘道:“我不小心打碎了花瓶······” “啊······”小闻叙白有些惊讶。 直到这时,他才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看清了那个比他身形略大一轮的男孩身上,布满了鞭痕。血迹透过破破烂烂的衬衫渗出,逐渐蔓延开来。 小闻叙适眼睛已经闭上了,小脸紧皱,温润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前滚落,男孩双手交叠着放在心脏处,直挺挺的向前倒去。 小闻叙白被吓坏了,小小的身躯费力支撑着男孩的身体,惊慌尖叫:“二哥!二哥你怎么了?!二哥!” 不知是不是上帝听见了他的呼唤,沉寂许久的大门再度打开,伴随着着急的催促声,一个佣人,出现在了小闻叙白的面前。 那个佣人手上还拿着钥匙,在门开的瞬间便骤然愣在原地。 他骤然与小男孩惊恐的视线对视,瞳孔骤然一缩,显然也被面前的场景吓到了。 身后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干嘛呢?怎么把人带走???老爷马上就回来了,赶紧给他们洗澡换衣服啊!一会儿让老爷看到怎么······办······?” 那男人留着络腮胡的脸也骤然一僵,拍在同步肩膀上的手猛地一顿。 小闻叙白的脸上尽布泪痕,在看到两人的那一瞬,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漂亮的眸子中满是不安,可仅仅持续了一秒,下一道害怕的情绪就盖了过去,小闻叙白伸出手,惊恐地大喊道:“救救二哥!求求你们,救救二哥吧!” 第80章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下一秒,不约而同地扯开了步子,一人一个将两人分开,然后直直朝门外跑去。 在小闻叙适被戴上呼吸机推上救护车的那一瞬间,男孩虚弱地睁开了眼,最后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小闻叙白,隔着透明罩的嘴轻微张了张。 他说的是:“别怕······” 下一秒,紧握的小手便骤然被外力隔开。 “二哥——”小闻叙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赤裸的小脚踩在粗糙的地面上,已然顾不得满身的伤痕了,边追边大声哭喊起来:“不要,别丢下小白!” 却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的佣人拽住。 之后过了很多年后,闻叙白才知道,那天闻叙适根本就没有犯任何错,是他故意打碎了花瓶,为了给闻叙白送吃的来的。 也是在很多年后,闻叙白才知道,闻叙适那天是因外界刺激突发心脏病,险些没有抢救过来。在被抢救过来之后,闻庭屹也差点将其就此抛弃。 闻庭屹需要的,是一个对自己有用的“工具”,而不是一个随时会倒下的“残次品”。 望着父亲高大的身影,病床上的小闻叙适颤抖着伸出了手,几不可闻的声音破碎着从喉间流出,“爸······爸······” 被病痛折磨着的孩子,卑微地乞求得到父亲一丝一毫的关爱,哪怕只是一瞬就好。 可玻璃窗外的男人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只是跟面前的医生交谈着,没有分一点余光给他。 “爸······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越来越多,逐渐濡湿了枕头,小闻叙适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却被身上一堆的检测仪器给牵绊住,只能无力的颤抖。 恰在此时,窗外的男人似是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喊,俊毅的侧脸偏转过来,那双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洒在他身上,黝黑深沉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情绪。 男孩心中一喜,刚准备开口,就见男人的嘴唇动了动,霎时呆愣在原地,满目不可置信。 闻庭屹说:“拔了吧。” 说完,便直接大踏步而去,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将他遥遥扔在脑后。 “爸爸······!爸爸······!”四肢皆被按住的男孩崩溃大喊,可最终还是有一双无情的大手伸来,剥夺了他唯一的呼吸空间。 压倒性的窒息感扑面而来,男孩骤然瞪大了双眼,身子用力弓起,然后垂落在病床上。 象征着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哔——”的长鸣,男孩还挂着泪珠的睫毛微颤,缓缓闭上了眼。 身着白大褂和护士服的工作人员在病床前围站成一圈,全部低下头,双手在胸前合十。这是对逝去生命的尊敬,也是对自己犯下罪孽虔诚而真挚的忏悔······ 下一秒,“滴——滴——”的声音却突然传来,为首的医生蓦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重新开始起伏的显示屏,每一下的跳动,都彰示着这个孩子脆弱的小心脏,还在顽强地跳动。 他想活。 而于此同时,刚刚带着下属踏出医院大门的闻庭屹顿住了脚步,一个长相白皙,如同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小男孩,正可怜巴巴的擦着眼泪,原本如白瓷一般的脸上去,却因为几道刺眼的伤口,而打破了美好的画布。 闻庭屹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歪着头想了许久,才在手下的提醒下想起来:哦,这是他之前在车祸里收养的那个孩子。 “他来干什么?”闻庭屹皱眉问道。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这才注意到突如其来的老板,赶忙将孩子往胸前一护,低头忐忑道:“老······老爷,三少爷一直哭个不停,说想要见二少爷,所以我就······对不起!我······我现在就带他回去!” 恰在此时,闻庭屹的手机响起,传来了闻叙适还或者的消息。 闻庭屹挑了挑眉,忽而抬手阻止了那人的动作,沉声道:“不用了。” 张绣艰难地转过身,浑身都因害怕而颤抖,她没想到,会在门口就碰到闻庭屹······ 男人却似没有生气,而是缓缓俯下身来,捏了孩子白嫩的小脸一把,笑道:“还记得我吗?” 小闻叙白害怕地缩进张绣怀里,大大的眼睛中,是如小鹿般的湿漉与不安,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半边脸上的红肿还未完全消退,满脸伤痕无处遮蔽,一看就知道遭遇过什么。 闻庭屹也没有追究,反而轻笑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倒是生命力挺顽强。” 小闻叙白不明所以,疑惑地歪起了头。 闻庭屹直起身,对张绣挥了挥手,看着闻叙白道:“上去吧,那个孩子······还在等你了。” “大哥?”手下在身后追问。 闻庭屹摆了摆手,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留着吧,就当是养了两个小宠物,看看他们‘兄弟情深’的戏码,也挺有意思的。” 想来也好笑,没想到这样的“兄弟情”,竟然会发生在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是······”手下这才罢休,老老实实地退了回去。 夕阳西下,将男人的影子拉长,顺着粗糙的地面,如同恶魔一般,攀附上医院的外墙,张牙舞爪,正好停在两个孩子的楼层。 他们终将······无法摆脱自己的掌控。 第73章 仇恨 影子被拉的狭长,落在午夜的走廊之中,昏暗的灯光下,闻庭屹静静躺在病床上,仪器发出“滴滴”声响,苍老的面庞被遮挡在呼吸机之下。 无论是曾经再辉煌闪耀、不可一世的人物,到了病重垂危的时刻,也再难看出往日风采。 皮鞋落在的地板上的声音缓缓传来,闻叙适一步一步走到病床前,高挑的身影被月光镀上一层银光,他静静看着床上的男子,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床上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突然睁开眼来,在看到床边人的那一刻,又蓦然双眸瞪大! 闻叙适缓缓俯下身来,笑道:“父亲,儿子来看你了。” “唔······唔······!”闻庭屹艰难地想要呼喊,可干裂的嘴唇张了又张,喉咙却始终如同被何物梗塞住一般,难以发出声音。 望着男子挣扎的动作,闻叙适忽然笑了。 “父亲想说什么?”他修长的手指覆上闻庭屹脸上的透明罩,强硬地扯下,然后在闻庭屹惊恐的目光中缓缓俯下身来,笑道:“您说。” “呃······!呃······!”闻庭屹苍老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窒息感扑面而来,沙哑的喉咙中只能发出细微的,类似水声的咕噜声······ 闻叙适似是疑惑地歪了歪头,“父亲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额······!呃······!”闻庭屹瞳孔瞪大,手指颤抖着向闻叙适伸去,却在快要抓到他衣领的瞬间,被蓦然躲避了过去。 “既然父亲没有想说的······那就听我说说吧。”闻叙适直起身来,金丝细边的眼镜之下的眼睛蓦然变的冰冷,深不见底,嘴角的笑意也垂下了几分。 闻叙适拈起闻庭屹被子的两角,边为他整理了下因挣扎而滚落的被子,便慢声细语道:“父亲还记得林溪吗?” “呃!额······!” 听到“林溪”这两个字,闻庭屹似乎有了点反应,粗长的脖子顿时梗了起来,连带着脸都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 闻叙适很满意他的反应,点了点头,随即缓缓从衣服内层的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举到了闻庭屹跟前。 照片上的女子,一身黄色碎花长裙,长发及腰,捧着“满天星”的花束,喜悦地望向摄像头,笑颜如花。 闻庭屹的瞳孔更睁大了几分,带着血压仪的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想要去触碰,闻叙适却依然在他即将触碰到照片的瞬间,收回了手。 “你······”闻庭屹颤声开口,声音模糊不清。 但这次,闻叙适听见了,他歪了歪头,笑道:“母亲如果知道您还记得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闻叙适娓娓道来:“一个刚刚踏入社会,心思无比干净单纯的女孩,轻而易举就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哄骗,不需要昂贵的金银首饰,只因为爱人一句随口道来的情话,和一束廉价不堪的花束,便会高兴的不知所措,不用男人索求,就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奉上······真傻啊······” 说罢,他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火光燃气,然后在男人惊恐的视线中,一把点燃了照片。 “呃······”闻庭屹再度发出声音,似乎是想阻止他。 闻叙适冷冷看他一眼,一字一句道:“别急,这就给你。” 下一秒,男人夹着照片的手指一挑,连带着火光的照片就迅速飘落在床,霎时点燃了被单! “母亲如果在地下见到您······一定会很开心的。” “唔!”闻庭屹害怕大叫,苍老的身躯裹挟着迅速蹿上的火苗跌倒在地,连带着输液的架子一起摔到地上,发出剧烈声响! 第81章 闻叙适抱着手站在窗前,冷冷看着男人艰难地向门外爬去,嘴角笑意更甚,似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的喜剧。 “要帮忙吗?”闻叙适挑了挑眉,一脚踩上男人佝偻的被,狠狠向地上辗去! “唔唔!呃唔——”闻庭屹疯狂大叫,用尽全身最后力气,拼命地拍打地面!仿佛这样,就能吸引到人来救他一样。 闻叙适脚上用力,皮革鞋缓缓转向,一脚踢在了闻庭屹满布皱纹的脸上! 闻庭屹骤然被踢的翻过身来,胸膛无力的起伏,甚至都没了力气去拍身上的火苗,却还似不死心一般,伸手想去够被摔到床底的手机。 “呵。”闻叙适似觉好笑,再度一脚踹去。 这一次,踹的是腹部。 闻庭屹的身子愕然弯曲,虚弱地抚住肚子,双目空洞,却已经彻底失去了动弹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苗将自己吞噬。 激烈滚烫的灼烧感逐渐从腿部蔓延,烧的他抓心挠肝,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腿,必然是已经废了。 火焰燃烧至腰间,又缓缓冲上胸膛,在被火焰吞噬的瞬间,他看见了那个恶魔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惨状。 “孽子······”闻庭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道,身躯颤抖不已。 闻叙适只是冷冷看着他,修长的影子逐渐攀附上闻庭屹微微蠕动的身躯,彻底笼罩。 冰凉的眸光之下,闻叙适漠然开口道:“父亲,多谢您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小适行至今日······都是拜您所赐。” —————————————————————— 淋浴的水花迎头浇下,冰冷的水洒在脸上,闻叙白终于猛地回过神来。 水珠顺着他的眼睫而下,朦胧的水雾遮住了视线,闻叙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如梦初醒。 那是一张消瘦到脸颊都有些凹陷的长相,眼下青紫,满目血丝,疲惫不堪。闻叙白撩开被水黏在额头上的发丝,露出的眉骨之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那是三年前在轮渡上时,被闻叙远的手下打伤的。 不知为何,那时齐最破门而入的画面再度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惊讶、恐惧、愤怒,还有······心疼······ 折磨人的刺痛感再度席卷脑海,闻叙白猛地捂住脑袋,强忍住眩晕感,一手死死撑在满是水珠的洗手台旁,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镜子中,他弓起的背部骨头明显,赤|裸的胸膛上,甚至能够看到清晰的肋骨。 多年的噩梦,令他无论何时都生活在似真似幻的痛苦之中,每每午夜惊醒,都生怕自己会再度回到小时候的黑暗之中。 无意识摸向脸庞,闻叙白骨节分明的手在微微颤抖,在他眼里,这张脸,令他厌恶至极。 “我还爱你。” 齐最的声音在他耳边骤然响起,驱赶掉他脑海中的其他声音,就好像两人初见的那天一般,只远远一眼,周遭一切就全部都停滞了,所有人、事、物,全部消失不见,偌大的世界中,只剩下彼此。 为什么会爱他呢?闻叙白不解。 他将他拉入苦海漩涡,害他一次又一次陷入险境,为什么······齐最还是爱他呢? 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总是带来灾难的人,更何况是他主动将灾难推给他······ 是怜悯吗?还是同情? 闻叙白看向镜中那个憔悴不堪的人影,缓缓将手覆上冰凉的镜面。 一瞬间,热气腾腾的水雾上涌,一下就模糊了表面,连带着里面的人像也模糊不清。恍惚间,那张脸好像变成了齐最。 倘若我要将你仅剩的一点幸福和期望全部夺走呢? 镜子里齐最的表情变幻莫测,逐渐变成闻庭屹晕倒那天,齐最送他上救护车的表情。 惊慌失措。 他当然知道闻庭屹不可能真的对齐最好,可在闻庭屹倒下的那一瞬,齐最眼中的慌乱却不似作假。 就像一个被冷落的孩子,无论受到父母如何的对待,都始终期望着父母一点点的爱。就像是齐最那时乞求林溪的爱。 他终究还是······把闻庭屹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脚步再次踉跄,闻叙白深吸一口气,再度垂下头来。 手上迅速划过镜面,将镜子上的水珠全部擦去,镜子再度变的清晰,也再度映出他痛苦不堪的脸。 从二十一年的那场车祸开始,他们的命运就注定被纠缠在一起,也注定······永远不得安宁。 闻叙远到现在都守在医院里,守在已经变成植物人的阮云身边,公司事务一概不管,仿佛真的一切都不在乎了一般。 警方在闻家监控中,发现了闻叙逸偷偷潜入闻叙远车辆的监控,这次有闻叙远施压,秦雅琳再也保不住他,闻叙逸被带走调查。 一下子,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争夺赛”,就只剩下了闻叙适和闻叙迟两人。 闻叙白的眸光骤然就沉了下来。 一向活跃在江城的闻叙逸,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锦城?又为什么会在喝醉酒之后,偏偏驶入连当地人都很少开进的不起眼的车巷? 第74章 纠结 “阮行······”闻叙白呢喃着这个名字。 眼前的人相又好像变成了阮行的样子。 镜中人对他说:“我劝你不要太信任他,不然我怕······他会报复你。” “呵,报复?”闻叙白冷笑一声,忽然猛地一拳打向镜中人的“脸”上! “啪!”镜子中的俊脸瞬间四分五裂,无数裂痕贯穿那张带着浅笑的容颜,霎时崩裂! “陈澈!”熟悉的惊呼声从外面传来,齐最“咚咚咚”开始敲门。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澈!阿澈!” 闻叙白双手撑在洗手台前,紧紧闭上眼,没有回应。 “阿澈!” 敲门声越来越大,齐最的声音也越来越着急,整个门被砸的哐哐作响,仿佛也砸在闻叙白的神经上一样,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扰的他刺痛不已。 散落在台面上的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水流洇染,缓缓流到地上。 其实出血量不是特别多,但是被水一泡,就显得整个台面都是红色,跟案发现场似的,恐怖不已。 许是浓烈的颜色刺激了他的神经,闻叙白逐渐缓过神来,头脑清晰了一点。 “开门!阿澈!开门!”门外人已经开始疯狂按门把手,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再这么按下去,闻叙白毫不怀疑,门把手一定会被齐最给扯断的。 他虽然拿了衣服,可也不想在这种尴尬的时候找开锁师傅来,那也太丢脸了。 闻叙白摇了摇头,把脑海中的杂乱的思绪赶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在浴室里待的太久了,有些缺氧,闻叙白刚想去开门,就蓦然脚下一轻,如同踩到一团棉花上一样,手指碰到一旁的沐浴露,“咚”的一声摔到地上。 刹那间,门外的敲门声也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浴室中的哗哗水声。 再下一秒,门就“啪——”的被人一脚踹开,砸到墙上,应声而裂。 齐最焦急地冲进来,看到的,就是闻叙白刚刚稳住身形,浑身赤|裸与他四目相对,满脸震惊的表情。 闻叙白:“······” 他是真没想到,齐最竟然真的会砸门。 齐最在余光看见洗手台上那满台“血迹”时,瞬间瞳孔瞪大,本来还有些尴尬的,此时也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直接三两步冲到闻叙白面前,拉起他的手,惊道:“你伤到哪了?!” 齐最在看到他掌心划痕时瞳孔骤然一缩,却又在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重大伤口时,猛地松了一口气,担忧问道:“砸门干嘛啊?你要不高兴砸我啊,真是······疼不疼?” 闻叙白:“······”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想起自己还没有穿衣服,闻叙白有点不好意思地抽出手,眸光深深,看向面前反倒是穿的整整齐齐的齐最,哑声道:“出去。” 可眼前景象朦胧闪烁,闻叙白刚向后撤一步,熟悉的眩晕感就再度席卷而来,直直向后倒去。 “小心!”齐最迅速揽住他的腰,却被他带着向后倒去,在碰到墙面的一瞬间,将手掌覆在闻叙白脑后,砸到了墙上。 “呃!”齐最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也因惯性向前一步。 不知是谁不小心碰到了开关,下一秒,冰凉的水就从淋浴头中哗哗洒下,浇了两人满头。 浴室内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眼底都有些惊慌失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最头发都被浇湿了,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不可置信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是秋天?你竟然洗冷水澡???” 男人清晰的下颌线映入闻叙白的眼帘,闻叙白不知为何,竟一时看的有些呆了。还是与以往无二的俊朗眉眼,还是如最初相遇时的硬朗容颜,可到了如今这般咫尺近的距离,他才发现,齐最也瘦了很多。 第82章 原本还有些软肉的脸颊,此刻皮肉完全紧贴,脖子上的青筋明显,微微凸起,还有那双更显深邃的眼睛······无一不在彰显着······他这三年来,也并不好过。 齐最伸手想去关开关,谁知刚直起点身子,便被闻叙白猛地拽下脖子,紧紧抱住了。 齐最:“!!!” 这还是第一次,闻叙白这么主动抱他。 齐最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宽大的大手悬在闻叙白的身躯上方,想放下又不知道放在哪,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的右手还打着石膏,此刻只有左手能动作,意识到闻叙白的不对劲,好半晌,齐最才轻拍了拍闻叙白的后脑勺,轻声安抚道:“怎么了?” 闻叙白没有说话,只是手臂收的更紧,将手深深埋在他的脖颈间,闭着眼。 水雾朦胧之中,两道身躯紧紧相拥。 分明迎头浇下的水是冰凉的,可齐最此刻竟觉滚烫无比。 他能感受到闻叙白的身躯在微微颤抖,能感受到他的不安,所以齐最也没有开口追问,只是这么静静的,无声的陪着他。 许久,闻叙白才慢慢平静下来,却还是不肯松开手,近乎贪婪的呼吸着身边人的气息,似乎生怕松开手,对方就会立马消失一样。 报复我吗?闻叙白想。 他不会的。 他这一生,都生活在恐惧不安之中,小时候恐惧挨饿、挨打,长大后恐惧会做不好闻庭屹交给他的任务,恐惧一次失败,就会成为“弃子”。 恐惧伤害、恐惧抛弃、恐惧痛苦,甚至······恐惧幸福。 直到有一个人,为了他的痛苦而哭泣,一次又一次的坚定告诉他:他爱他。 无论如何回避,如何推拒,就算是被他刺的满身是伤,也毅然将他抱入怀中,不肯放弃。 而现在,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不会再回避了。 这一次,换他主动来抱他。 半晌,闻叙白闷闷的声音才在齐最的耳边传来,他说:“齐最,我爱你。” 身边认猛然一愣,随即传了一声轻笑,齐最将他往自己怀中按了按,笑道:“嗯,我也爱你。” 闻叙白和闻叙迟会是敌人,可陈澈和齐最不会。 这就是为什么,哪怕在知道了闻叙白的真名之后,齐最也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会这么称呼他,而平常私下里却仍然是叫陈澈。 他就是为了告诉他,时刻提醒他:“我们是爱人。” 无论闻叙白怎么否认,他也始终坚信。 心脏疯狂震动,闻叙白忽然挣脱出齐最的怀抱,泛凉的手指抚上齐最带着胡茬的脸,然后猛然吻了上去! 狂风骤雨般的水倾泻而下,却遮不住浴室中两条火热灵魂的纠缠,齐最狠狠按住闻叙白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嘴唇疯狂厮磨又松开,不断地剥夺着对方的呼吸空间,侵略性的辗转碾压,好像要将对方就此吞入腹中一样······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终于平静下来,两个紧紧相贴之处微分开来,齐最摩挲闻叙白微微肿起的嘴唇,这才笑了起来,捧住他的泛着薄红的脸颊,额头相贴。 他说:“阿澈,不要再推开我了。” 闻叙白回应他的,是在他脖颈上收紧的手臂,低喃道:“再也不会了。” 分离三年的爱人,分崩瓦解的误会,思念与爱意同时在此刻倾泻而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再也不可能收回。 齐最这才想起,闻叙白的手上还有伤,心中冒起的一点小苗条瞬间压了下去,赶紧随手扯下一条浴巾裹在闻叙白身上,然后把淋浴关了。 “你先擦一擦,我赶紧先帮你把手包扎一下。” 闻叙白此时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原本混乱的思绪在此刻清晰起来,想起两人刚才的吻,白皙的脸上忍不住起了一点薄红。 意识到此刻自己的“尴尬”境地,闻叙白有点不好意思,搂着浴巾的手指微微泛白,更紧了几分。 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不敢看齐最,便只能低下头道:“你······你先出去······” “出去?为什么?”神经大条的齐最正拿着另一条浴巾帮他擦湿透的头发,自己淋湿了的衣服和石膏都没顾得上管。 闻叙白哪里好意思说? 直到齐最帮他擦完头发,看见闻叙白紧抿的嘴唇,和因水光而更显潋滟的眸光时,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齐最“害”的一声,把手上浴巾扔到篓子里,直接用他那只仅剩的好手,一把把闻叙白给拦腰扛了起来,大大咧咧地出了浴室,径直向卧室走去:“害羞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闻叙白心中一惊,随即更加不好意思,腿一扬,猛烈挣扎起来:“齐最,你放我下来!” “唉唉唉,你别乱动啊!”齐最一手箍住闻叙白有些吃力,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娇小的男子,只是在他面前显得稍微“柔弱”一点而已,此刻这么动作一大,便差点摔下去。 齐最赶紧将环着他手臂的手收紧了一点,加快步伐穿过走廊,进了卧室才将他往床上一甩。 第75章 包扎 床垫很柔软有弹性,闻叙白摔在上面也不疼,红着脸将被子一掀,赶紧钻进去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齐最拎着医药箱走回来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轻笑起来,无奈道:“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是一副‘毛毛虫’的模样?” 想起上次来到齐最家发生的事情,闻叙白探出脑袋来瞪了他一眼,直接随手拽过一个枕头,朝齐最扔了过去! “诶!”齐最灵活闪开,得瑟的向他一抬眼,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灿烂。 闻叙白气鼓鼓又拿他没办法,只得翻了个白眼,蜷起身不理他了。 “阿澈?”齐最坐到床沿,将手上的医药箱往床头柜一放。 闻叙白不回应他。 齐最就缓缓覆身上来,在他耳边道:“真不理我啦?” 热气洒在耳朵上,酥酥麻麻的,闻叙白有点招架不住,但又不肯这么快败下阵来,下意识一脚踹去,隔着被子将身上人踹开。 “呃!”却听身上人闷哼一声,身上重量骤然一轻。 闻叙白心中一惊。 他这一脚,应该是瞄准了齐最的肩膀踢的,也刻意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很痛,可此刻听到这声闷哼,闻叙白不免有些讶异。 不会踢到齐最的伤口了吧? 毕竟两个人刚才医院出来,各自身上的伤口都多的数不清,闻叙白也不可能完全记清齐最身上所有大大小小伤口的位置。 心中有些发毛,闻叙白犹豫了一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一抬头,却见齐最正捂着胸口,得逞的对他笑道:“终于肯出来了?” 闻叙白:“······” 果然不该心疼他。 闻叙白决定牺牲最后一个枕头,直接照着齐最那张笑的恣意昂扬的脸就砸了过去! “唉唉唉!打人不打脸啊!” 话音刚落,枕头就“啪”的一声,无比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得。齐最心想,下回应该早点说。 但以后的事实就会证明,他多早说都是没用的。 “战火”终于平息,以“齐军”败下阵来,被一把推出房间而收场。 闻叙白套好衣服,这才将门打开,淡淡看了门外一直等候的人一眼,冷声道:“进来吧。” 齐最顿时如蒙大赦,欢天喜地地就跟了进来,甫一落座,就握住了闻叙白的手。 冷白的手心上血管分明,一道长条的伤口贯穿其中,还在微微渗血。 齐最看着都觉得疼,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闻叙白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手心被他攥的有点发麻,面无表情道:“小伤而已,一会儿就愈合了。” “什么小伤?这伤口里还有碎玻璃碴呢,你不怕感染啊???”齐最恨铁不成钢的从医药箱里掏出消毒药水和碘酒,小心用棉签和镊子帮他把表面的创口清理干净,然后涂上碘酒。 齐最一只手蘸药水有点费力,得撇着身子,边上药边心疼道:“你说说你,没事干嘛砸镜子啊?这次只是割到手掌,那下回呢?割到静脉怎么办???” 闻叙白想了想,淡淡道:“割静脉不会死的,割动脉才会。” 齐最霎时一噎,不服气道:“管他什么脉,反正长在你身上就是不准割!” 闻叙白忍不住笑了。 齐最黑线道:“笑什么?我认真的。” “我知道。”闻叙白点了点头,对上齐最认真的眼睛,浅笑道:“以后不会了。” “这才乖嘛。” 齐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把涂完药的棉签扔掉,转而拿出箱子里的纱布,一边帮他缠伤口,一边道:“我不是医生,手法不专业,等明天白天,我再带你去医院找刘默重新包扎一下。” 闻叙白刚想说不用大题小作,只要不流血就好了,可当看见齐最胸前已经湿透了的石膏时,却蓦然止住了嘴,话锋一转,平静道:“好。” 第83章 “ok,大功告成!”齐最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把最后的蝴蝶一打,喜悦的举起闻叙白的手,满眼都是对自己杰作的欣赏。 闻叙白伸出大拇指,夸赞道:“不错,以后可以考虑转行学医。” 齐最闻言一愣,骤然想起自己那还没完成的学业。 他回到闻家之后,直接被闻庭屹送到了国外进修,语言不通,又人生地不熟的,齐最每天面对着被堆成山的学业,被一群家教老师盯着学,痛苦的几近想咬舌自尽。 一想到那些数字字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就脸色瞬间变的煞白,惊恐地摇了摇头:“那······那还是算了吧。” “还不如回面馆打工呢······”齐最直接仰面躺倒在大床上,身体被弹起两下,然后恢复平静,露出齐最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闻叙白趴在他旁边,戳了戳他的脸,“国外不好玩吗?” “好玩啥呀。”齐最表情痛苦,“谁也不认识,每天被一大堆人盯着,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每天一睁眼就要面对一大堆我看不懂的东西,看给我摧残的,皮肤都不好了。” 齐最拉起闻叙白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触感确实有些粗糙。 摩挲着上面硌手的胡茬,闻叙白缓缓将头俯下去,怜惜道:“是瘦了······” “是吧。”齐最睁开眼,“你是不知道,英国的那个菜,有多么难以下咽,甜的能做成苦的,咸的能做成酸的!好好的面包非要烤的邦邦硬,一口下去,牙都差点给我咬飞!” “哦对!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开’什么玩意儿,英国那甜不甜咸不咸的,腻的齁人,最多喝两口,再多一口就要哇哇吐一地了!······” 听着他絮絮叨叨地抱怨留学生活,闻叙白竟一点也不觉得聒噪,反而心中似前所未有的平静。 于是他冷不丁开口:“那我做的跟本地的哪个好吃?” 闻言,齐最的笑容骤然僵住了,脸上流露出一种诡异的神色。 这个问题,就像是女朋友指着一个人问你:我跟那个美女谁更好看?一样,都是送命题。 思绪忍不住飘远,想起很多年闻叙白捧到他面前的那碗黑漆漆的汤,当时就仿佛潘金莲捧着药碗凑到他这“武大郎”面前,笑颜如花地蛊惑道:“大郎~喝吧~” 齐最骤然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视线中蓦然出现闻叙白疑惑的脸,于是他艰难咽了咽口水,下定决定道:“当······当然是你做的好吃了······” 不管了,别说这闻叙白是“潘金莲”,要给他喂药,就是闻叙白是“苏妲己”,要让他灭国,他此时也会毅然决然的答应! 看着齐最青一阵白一阵的表情,闻叙白轻笑一声,奖励般地往他嘴上啄了一口,笑道:“那我下回再做给你吃。”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齐最心想。 而闻叙白,就是那把最锋利的“美人刀”。将人不知不觉卷入“温柔乡”,待他沉醉其中时,再一刀致命! 齐最讪讪笑道:“好······” 内心在疯狂流泪,齐最狠狠抹了一把脸,想着就算现在闻叙白真的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恐怕他也不会反抗。 “他一直在利用你!” 不知为何,齐最忽然想起在医院里刘默对他说的话。 天花板上的灯被调成了暖光,此刻显得有些昏暗,光影交叠,将两人全部笼罩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下。 齐最定定看着闻叙白的脸,然后捏住他的下巴,再度吻上去。 闻叙白没有躲,就这么闭上眼静静承受。 脆弱的脖颈骤然露出,毫无防备地对着齐最袒露开来。 齐最眼神一暗,心脏忽然跳的越来越快,然后再慢慢回归平静,似乎有什么混乱的东西在此刻变的清晰,直指向他的心。 齐最忽然笑了。 没关系,他心甘情愿。 闻叙白不明所以地睁开眼,还蒙着一层水雾的眸光望向他:“怎么了?” “没事。”齐最揉了揉闻叙白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又在他眉心落下一吻,笑道:“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闻叙白垂下眸。 齐最以前从不对他设防,也从不会向他说谎,尽管世事变迁,无论是两人的内心,还是两人之间的相处都变了许多,但他依然坚信,齐最对他是真心的。 毕竟虚情假意的人,就是装的再像,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不顾自己安危,冲进水深火热之中救他。 既然齐最没有直说,就说明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闻叙白没有追问,只是静静靠在齐最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蓬勃有劲的心跳。 什么都不重要了,钱、权、地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抛之脑后。 半晌,闻叙白才道:“齐最,小心阮行。” 昏黄的台灯下,闻叙白的眼神逐渐沉了下来。 3201250.50 那是周亦的调解金数额。 齐最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胳膊,低声回应:“我知道,别担心。” 台灯忽然被一双大手关掉,齐最从另一个房间里扳来了干净的枕头,像哄小孩一般,隔着被子拍着闻叙白的背哄道:“乖,快睡吧。” 困意袭来,闻叙白抱着齐最的腰,鼻间萦绕着独属于齐最的气息,沉沉睡去。 第76章 囚笼 第二天,医院病房内的三人面面相觑。 刘默一身白大褂,抱着手靠在窗前,略带阴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停顿了许久,随即终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坐吧。”似是认命一般,刘默指了指一旁的座位。 齐最嘿嘿一笑,将闻叙白按在椅子上,转而对刘默讪笑道:“老刘,又见面了哈哈,下班有没有空?我俩一起请你吃个······” “没空!”刘默直接应声打断,头也不抬地拉过闻叙白的手,掀开纱布看了一眼。 伤口处理的很及时,没有感染,虽然仍有点很细微的玻璃碎片未能完全清理干净,但在第一时间能做好消毒,对于普通病患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伤口不是很深,但是几乎贯穿整个手掌,刘默沉默着推来照灯,戴上眼镜,拿上镊子仔仔细细帮他清理干净,最后用盐水一冲,在涂上药膏,重新包扎好纱布,冷声对两人道:“最近注意不要沾水,不要提重物,每天要换药······” 齐最在一边听的很认真,刘默每说一点,他都忙不迭点头。 刘默看着他这一副上赶着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脸瞬间黑了下来,边给纱布边抱怨道:“真是,就知道没好事······” 他声音不大,闻叙白确实听的清清楚楚,他也明白,刘默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闻叙白却没有生气,反而展露笑颜道:“谢谢。” 刘默摘手套的动作一愣,看向他的眼神变的有些诧异。 其实他跟闻叙白是认识的。 在大学的时候,刘默是阮家资助的大学生,闻叙白是闻家送来的转校生,两人一个学医,一个学商,都是学校里名声响当当的风云人物。 不过学生们讨论的热门话题,除了两人出色的专业成绩以外,还有闻叙白那出众的容貌,喝两人背后离奇复杂的身世,毕竟都是穷小子被豪门看中,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故事,难免不会有人感到稀奇,或是暗自眼红。 阮行资助他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希望刘默可以为他所用,而刘默也明白,想要离开困住他一生的贫民窟,他就必须死死抱住阮家这个大腿。 所以他开始拼命学习,整天埋头于实验室内,拒绝一切社交,只为了能够成为所谓的“对阮家有用的人”。 可那个明明与他命运相似,一样挣扎于泥潭之中的人,却可以肆意展露笑颜,与身边人侃侃而谈,并肩而行,可以在从宿舍到教室的路上,与朋友一起谈天论地。 那个明明与他一样,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的人,却似乎没有一丝的反抗之心,仿佛甘愿被当作傀儡木偶一般,一举一动都被人操控······ 当他无数次望向那张带着浅笑的疏冷脸庞时,不满在心中蔓延开来,而被掩埋在表面之下的嫉妒,更是在心脏之中生根发芽。 他心想:我只是瞧不起一个甘愿困于囚笼,甘心任人摆布的毫无志气的认。 可直到离开校园,真正进入医院工作,进入阮家的掌控范围之时,一次次出席所谓的“聚会”,帮阮行笼络医界人才之时······他才明白,闻叙白面上的笑容,也不过是他痛苦的一种形式罢了。 再后来,闻叙白离开了“牢笼”,在无比震惊之余,刘默还感到了一丝意料之中的窃喜,就像一个渴望得到认可的小孩,在终于看到故事的结果时,得意的说:看吧,我就说他会走的。 直到闻叙迟的到来,直到他从这个人的口中,更加完整地了解到,闻叙白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84章 他嫉妒像他这样有阴暗面的人,还能获得齐最的爱,嫉妒他无数次伤害别人,却还是有人愿意无条件地握住他的手······ 而如今,刘默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齐最始终不愿意放弃闻叙白。 因为这个人,原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坦然、更加宽容、更加坚韧,也······更加让人嫉妒。 闻叙白浅笑着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无论是以前的事,还是现在的事,都谢谢你,谢谢你,帮了齐最,也帮了我。” 三年前他与齐最在医院决别的那个夜晚,他知道,刘默也在。 身为齐最的主治医师,也身为阮家的“眼睛”,他目睹了一切的发生,清楚闻阮两家所有眼线与安保的位置,随时都可以选择告发,可他没有,刘默选择了放他离开。 无论是嫉妒使然的视而不见,还是出于同情心泛滥的可怜,抑或是“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刘默帮了他们,这是事实。 刘默垂下眼眸,隐藏在银边眼镜下的眼睛有些晦暗不定。 “你们聊什么呢?”齐最看着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忍不住探过头来,满脸好奇,“给我也听听呗?” 谁料刚把脸塞到两人中间,齐最就猛然被人按住了肩膀。 慌乱之中,他看见刘默眼底精光一闪,与对面人交换了个眼神,下一秒,天旋地转,他就已经与闻叙白换了个位置,屁股稳稳当当地坐在凳子上了。 齐最:“???” “你们这是干嘛???”齐最疯狂挣扎起来。奈何一只手还吊着,另一只手又被闻叙白抓着,实在使不出力气,只能惊慌地看了两人一眼,却见两人眼底都是同样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一边刘默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剪刀,咔擦一把将齐最脖子上的绳子给剪断了。 手上的束缚力骤然一松,打着石膏的手骤然向腿上摔去,齐最疯狂大喊:“唉唉唉!我手断了!” 却在落腿的一瞬间,被旁边的闻叙白给接住了。 随即闻叙白与刘默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像进行什么交接仪式一样,闻叙白眸光一暗,将齐最的手郑重地交给了刘默,然后刘默又缓缓将他的手放在了铺好消毒垫的台子上。 “阿阿阿······阿澈,这这这······这是干嘛啊?”齐最忍不住挣扎起来,却被两人按的更狠了。 “咕咚。” 齐最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恐惧地看向闻叙白,却见他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温柔到前所未见的笑容,轻声道:“没事,很快就过去了。” 齐最:“???!!!” 蓦然转头,就见刘默已经戴好防护镜,戴着医用手套的手上举着个巨大的钳子,笑意森森。 那一刻,就仿佛看见《电锯惊魂》中的变态杀人魔一般,齐最头皮一阵发麻,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紧闭的门口跑去! “别动!”闻叙白大叫道,直接一把将他抱住,如同抱一只垂死挣扎的八爪鱼一般,混乱半晌,才将他按住一点。 等齐最动静稍小,闻叙白对着对面人一点头,刘默也颌首表示收到,然后,手起钳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人啦!!!” 齐最鬼哭狼嚎的惊叫声,叫的几乎整个楼层都能听见,也吸引了不少路过病患的频频侧目,只可惜,病房门大锁,只能透过雪花窗中的影子窥探出一二。 直到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倒是手臂上的束缚感突然松懈之后,齐最才忐忑地从闻叙白怀中探出头来,眼睛通红地看了自己的右臂一眼。 还好还好,手还在······ 齐最猛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上面的石膏没了。 齐最疑惑地看向两人。 闻叙白很无辜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是帮你换个石膏而已,昨天进了太多水,我有点担心会影响你伤口恢复。” “啊?”齐最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那你早说啊······” “乖。”闻叙白回以他一个怜悯的眼神,然后下一秒,齐最就再次爆发出了尖叫! “嘶——痛痛痛痛痛,刘默,你轻点行不行?!”齐最幽怨地瞪了刘默一眼。 刘默却是更加用力地撇了他手臂一把,面无表情道:“你这骨头到底还想不想长好了?现在不掰回位,你以后就弯着个手臂生活吧!” 闻言,齐最脑海中突然冒出他手臂弯成镰刀状,不用用力,直接调转个方向,就能把闻叙白捞入怀中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哆嗦道:“那······那你还是用点力吧······” 不然真成八爪鱼了······ 看着齐最紧张的神情,闻叙白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结果就见齐最直接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求安慰。 齐最的手臂没有破皮,只是骨头被跌落的力给撞弯了一些,没有感染风险,也不用消毒涂药什么的,所以刘默处理的速度很快,两人上午来到,等到出院的时候,也不过才到中午。 齐最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站在医院门口,满脸郁闷。 闻叙白忍不住看他一眼,疑惑道:“有这么疼吗?” 他小时候被秦雅琳踢下楼梯,差点摔断肋骨的时候,也没齐最脸色这么难看啊? 第77章 心疼 却见齐最捂着胸口,一脸苦大仇深地望天道:“手不疼,心疼······” 说罢,还用左手擦了擦他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阿澈,你竟然背叛我,竟然跟刘默同流合污······”齐最揪着衣领心痛道。 闻叙白:“······齐最。” “嗯?” “你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是吧?我妈以前也说我有表演天赋。”齐最得意道。 闻叙白:“······” 在听到“我妈”这两个字的时候,闻叙白其实有一瞬间有一丝恍惚,他不知道齐最说的是林溪,还是阮清。 毕竟如果是在三年前,面对什么都不知道的齐最,他肯定会毫不怀疑对方说的是“林溪”。可如今他面对着的,是已经知道一切真相,甚至比他还要更早意识到阮行的阴谋的“闻叙迟”,就连“齐最”这个名字,都是林溪附加给他的一个枷锁,所以他真的不知道,对方是在说谁······ 但诧异过后,闻叙白就意识到了,面前人是在说林溪。毕竟阮清离开的实在是太早了,根本就来不及跟自己的儿子聊到这么遥远的话题······ 想到这,闻叙白的眸光有些黯淡。 看出他的纠结,男人却只是坦然一笑,轻柔拉过他身侧的手,摩挲道:“无论如何,她到底还是养育了我十八年,纵使她确实做过很多错事,也犯下过很多罪孽,但她也已经用生命付出了代价。” “事到如今,过去的事已经过去,过往的人也已经大部分都不在了,我不能代替那些受害的人,包括你,原谅她,但是仅此我这一份的······我已经不想责怪了。” 男人的眼神真挚而郑重,声音坚定而有力,听的闻叙白心中一动。 两人其实很久没有提到过林溪了,因为不论是三年前的“齐最母亲”,还是三年后“前养母”“人贩子”,对于二人来说,都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能避则避。 而如今,两个人能如此坦然地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一个曾经用尽心思回避的话题,就说明,至少对于齐最,他愿意释然了······ 闻叙白垂下眼眸,心绪忽然有些复杂,半晌,他才缓缓道:“我不会原谅她。” “嗯,我知道。”齐最将他微凉的手指攥在怀中捂暖,一抬头,却认真的看向闻叙白道:“但齐最永远是齐最。” 男人的瞳孔黝黑明亮,如汪洋一般的眼眸之中,没有任何杂物,满心满眼都是闻叙白的容貌。 齐最就是齐最,不会被“闻叙迟”这个名字所覆盖,同样不会被覆盖的,还有他对眼前人热烈真挚的爱。而这份爱,无论他是“陈澈”还是“闻叙白”,始终如一,始终无二。 闻叙白清楚看见,齐最瞳孔中的自己,碎发被微风抚起,风衣在风中飘扬,惯常淡漠的眼神在此刻掀起波澜,如汪洋大海中的唯一洋流,掀动起湖水平静的表面,带来更大的风浪······ 而这唯一的悸动,就来自眼前的这个男人······ 鬼使神差的,闻叙白竟向前走近了一步。 从小到大,但凡靠近他的人,不是带有目的和野心的刻意示好,就是带有敌意的和带有嫉妒的故意刁难,那种充满欲望与贪婪的眼神令他感到无比不适,所以无论是谁,他都想要对方远离自己······ 唯有眼前这个男人,他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近到呼吸相缠,近到血肉相融,近到两人几乎合为一体,永远也不会分离······ 直到耳边悉悉窣窣的谈论声传来,闻叙白才猛地反应过来,赶紧移开了目光,近到几乎相贴的身躯在此刻分开,闻叙白骤然就红了脸颊。 第85章 他直到这时才想起来,两人现在还站在医院门口呢。 正值看病高峰期,来来往往的病人和病人家属经过,看着门口容貌出众,举止亲昵的两人,都忍不住频频投来目光,就连导医台的几个小护士们也忍不住偷偷交头接耳低八卦起来。 这两个人站在这里好久了,从一开始她们就觉得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正讨论着是兄弟还是朋友呢,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帮我签下字。”男人递来一个文件,高大的身躯直接挡住了几人的目光。 “诶?噢噢噢。”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小护士一下收敛了神色,接过诊断书上下扫了一眼,边签却还是边忍不住向男人身后望去。 另一个小护士胆子大一点,直接就开了口,笑道:“诶,刘医生,你是外科的,认不认识外面那两个病人呀?” “不认识。”刘默淡淡看了那小护士一眼,道:“骨折应该去骨科,而不是来外科。” “啊对哦······”小护士懊恼低挠了挠头。 接过签好的单子,刘默抬了下眼镜,还不忘提醒道:“今天有上级领导来医院检查,注意工作状态,少分神,少八卦。” “知道啦。”两个小护士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 等到遮住视线的身躯离开之后,两人才猛然惊觉,刚才还站在门口的两人已经不见了。 而这边,闻叙白正一脸怒气满面地将齐最拉进停车场,一把把人扔进车,然后“啪”地一把关上了车门. “唉唉唉,你小心手!医生说了不能提重物!”齐最被他推的一个踉跄,高大的身子在狭小地车厢内有点难以转向,沽涌了好久才坐回正姿。 恰逢满面红霞地闻叙白从另一边钻进车来,关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捏住了齐最的脸。 “痛痛痛!”齐最轻拍了拍闻叙白的手,委屈道:“我又干嘛了?!” 闻叙白满脸黑线道:“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啥?”齐最有些懵,这才意识到闻叙白是因为刚才在医院门口的事情生气。 无奈,齐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嘟囔道:“我······我那不是······也没意识到嘛······” 也难怪,闻叙白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被那么多人在医院门口围观,还评头论足的,当然会生气了。 而当时的齐最其实确实是意识到了这件事,但无奈他正沉醉于闻叙白的“温柔乡”里,别说提醒了,还等着闻叙白的一个香吻呢。 谁知道他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这下好了,香吻没了,还要被捏脸······齐最简直欲哭无泪。 好在闻叙白也没有真的怪罪他,只是稍微泄泄愤,意识到自己情绪有点激动,就立马松开了他。 鼻间的清香迅速抽离,齐最脑子一热,竟然就直接一把抓住了闻叙白准备收回去的手,然后强硬一拉。 “干嘛?”闻叙白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温热就覆了上来,缠着绷带的手下意识护在胸前,与齐最胸前的石膏一撞,发出“砰”的一声。 闻叙白立马就松了力,由着齐最抓着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呼吸有些困难,他才推开齐最,喘息道:“你流氓啊你?!” 齐最餍足的一舔嘴唇,狡黠道:“只对你流氓。” 闻叙白忍无可忍,直接提膝将他踹回副驾驶,刚准备再给他一记肘击,就听到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咕噜噜~”从闻叙白肚子里传来的,闷闷的,带着点水声,声音不大,却在静谧的车厢内显得无比明显。 闻叙白:“······” 齐最:“······” 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闻叙白霎时脸更红了,瞪了身旁拼命憋笑的齐最一眼,他直接偏头过去不说话了。 “咳。”齐最举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小心打量了一下闻叙白的表情,然后很合时宜地探过身,帮两人都系好了安全带。 等收身回来时,齐最还刻意在闻叙白面前停留了一下,然后趁闻叙白实在耐不住他火热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他时,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直接把闻叙白满腹话语都给堵了回去。 然后再在对方嗔怒的目光中,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阿澈,我饿了,我们回家吧······” 闻叙白最受不了的,就是齐最这幅样子。 抿了抿唇,闻叙白抬手一把将身上人推开,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发型和衬衫,然后双手握上方向盘,刚准备启动,却听齐最道:“等一下。” “又怎么了?”闻叙白疑惑转头。 下一秒,一个微凉的东西就覆在了他细白的手腕上。 闻叙白霎时哑然。 齐最利落的帮他将表带戴好,然后举起闻叙白的右手满意道:“嗯,还是一样好看!” 看着这个曾经被他亲自摔到四分五裂的手表,闻叙白忽觉心中有些酸涩。 “你还留着啊······”他忍不住道。 表带上面还有些轻微的裂痕,摸上去有些硌手,那是在经过多次修理后,仍旧无法完全去除的“伤口”。 “当然得留着了。”齐最一挑眉道:“不然你回来怪我怎么办?” 从一开始,齐最就笃定了闻叙白舍不得,笃定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傻瓜。”闻叙白忍不住笑骂道。 “嗯,傻瓜爱你。”齐最笑道。 望着泛着微光的表带,闻叙白一脚踩动了油门。 车子驶向马路,闻叙白调整导航,准备向齐最家里开去,却被齐最给阻止了。 闻叙白:“?不是回家吗?” 齐最狡黠一笑:“是回家,但不是回这个家。” 第78章 最初 车子最后停在了槐花巷。 齐最率先下了车,然后站在路边默默等待闻叙白停好车,等他一下车,就上去牵起了闻叙白的手,笑道:“走吧。” 闻叙白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巷内。 槐花巷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人来人往,树下下棋的大爷,提着刚才菜市场买完的菜的大妈,还有来回穿梭嬉闹的孩童······如同三年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灌入鼻间,比起闻家那些动辄上十百万的昂贵香氛还要令人心安,闻叙白喜欢这种鱼龙混杂的烟火气······ 至少这种气息······能让人感觉是活着的,而不是一滩死水般的寂静······ “叮铃铃——” 身后有铃声传来,齐最眼疾手快地拉过闻叙白,避开身后飞速驶来的自行车。 自行车上穿着校服的少年,却在经过他们时蓦然回头,然后猛地一腿落地,停住了自行车。 似是不可置信一般,在看清他们容貌的一瞬间,少年的瞳孔骤然睁大,然后指着他们结巴道:“你······你是齐最哥哥吗?” 两人同时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齐最又转回头去,仔仔细细打量了这少年一眼,然后终于似想起来什么似的,以同样的姿势指了回去,同样震惊道:“小海?!” 少年闻言立马跳下车来,扶住自行车三两步跑了回来,兴奋道:“真的是你啊!我妈说你们搬走了,我还以为你们再也不回来了呢!” “啊对,家里发生点事,现在这不回来了嘛······”见到熟人,齐最也很开心,连带着嘴角的笑意都更甚了几分,但关于这三年之间的事情无法多说,所以干脆调转话题,一拍少年的肩道:“行啊你,都长这么高了,快赶上我了!现在是······上初中?” “我都上高中了!”小海一把扯过胸前的校徽,展示给两人看,“高一了!” 那上面写着的校名两人都认识,或者可以说,这个学校在江城无人不知,闻叙白也是在那个学校读的高中。 “嚯,不错啊你!能考上重高!我就说你是读书的料吧!”齐最竖起大拇指! “嘿嘿······”腼腆少年很少被这么夸赞,一时竟有些脸红。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直到齐最看了眼手表,问道:“诶?你这个点,是不是该上课了?” 少年这才大惊失色,立马跳上车,飞速踩下脚踏板,临走前还不忘对着两人挥了挥手道:“哥,我改天再去找你玩!” “行!”齐最也挥起手,扬声喊道:“路上注意点安全啊!” “知道了!”少年丢下喜悦的一句,随即扬长而去。 嗯,他收回刚才那句话。闻叙白心想:槐花巷还是有变化的,比如:人。 齐最转回头的脸上还带着笑意,看见闻叙白在出神,就捏了捏他的手心,感慨道:“时间是真的过的很快,对吧?” “对啊。”闻叙白垂下眼眸。 眨眼之间就是三年,三年,稚嫩孩童已然蜕变成少年,可分明身处这三年之时,却显得那么漫长······ 三年的离别······三年的错过······ 第86章 齐最看出了他的失落,所以握住他的手心更加用力,安慰道:“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个三年。” 闻叙白点了点头,他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性格,只是突然此刻有感而发。 “走吧,我们去吃饭。”齐最笑意深深。 尽管有所猜到,可当再次站在熟悉的面馆之前时,闻叙白还是不由得心尖一颤。 他像是初见时那般站在面馆门前,而面馆内穿着汗衫拉面的那人蓦然抬起头,与他对视。 心神一震,那扬起的脸庞,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容颜。 身边手心用力,闻叙白才猛地回过神来,转而转头看向身旁人。 记忆中的容颜霎时引入眼帘,如同一剂定心剂,立时抚平他忐忑不安的心。 是的,如今这个人,已经并肩站在他身边了。 刚才拉面的男人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问道:“两位客人?吃面吗?” “对。”齐最笑着回应,然后带着闻叙白走进狭小的店内,找到靠门的位置坐下。 这里,也正好是闻叙白当初坐的位置。 说来也巧,现在正值白天,面馆中几乎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却偏偏留出了这个位置,好似特意留给他们的一样。 闻叙白忽然有些出神。 直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林哥,我来吧,你先去忙。”一个穿着围裙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沾满油渍的手,然后接过男人手上的册子,对男人挥了挥手。 “客人,您······” 在看见二人的一瞬间,女人骤然惊讶地捂住了嘴,然后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啊!” 隔壁桌正吸溜面条的客人被吓的一抖,筷子登时掉到了地上,十几双视线不约而同传来,集中在中央女子身上。就连刚刚迈出一步的“林哥”也被惊的收回了脚,满目恐惧地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闻叙白向着女人微微颌首,浅笑道:“好久不见,小夏。” 眼前的女子容貌还与三年前相似无比,只是因为岁月而褪去了脸上稚嫩的婴儿肥,更添了几分成熟,为人处世也变的更加圆滑老道。 齐最也笑道:“长大了,现在不是跟在‘最哥’后面,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了?” 小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慌乱地帮隔壁桌换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又简单的跟厨师解释了一下情况······ 等做完一切回到二人桌前时,女子还是抚着无法平复的心,颤声问道:“真的是你们吗?最哥?澈哥?” 闻叙白笑着点了点头。 齐最则一摊左手:“如假包换。” 小夏望着两人被白色纱布缠绕的手,先看了看齐最胸前吊着的右手,又转到闻叙白放在桌子上的左手,嘴唇张了张,却最终又闭上了。 她其实很想问问两人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过的怎么样?可她就算再迟钝,也能意识到,两人都并不是很想谈论这些话题。 所以到嘴的话语转了个弯,小夏抿了抿唇,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了。 齐最吓了一跳,举着左手慌乱道:“唉唉唉,哭什么?看到我们不开心?” “没有!”小夏闻言猛地摸了一把泪水,握着笔的手指都在颤抖,压抑着喉咙间的哽咽道:“开心,怎么不开心?” 齐最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欢迎我们呢,那我们可就得换个地方吃饭了······哎呦!” 闻叙白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踩了齐最一脚,打断了他的调侃,转而对小夏笑道:“别担心,我们这些年过的很好。虽然中间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是都已经过去了。” 果不其然,小姑娘这才有点止住了翻涌的情绪,却还是控制不住哽咽道:“那······那你们这次回来后还走吗······?” 问到这个问题,闻叙白和齐最都有些沉默,毕竟没有脱离闻家和阮家的控制,他们也很难说准会不会再离开。 看着二人沉默的样子,小夏就明白了,心中一阵酸涩,却是没有追问。 生怕下一秒泪水就会流下,小夏赶紧埋下头,装作若无其事问他俩:“吃······吃什么?” “两碗阳春面。”齐最笑道。 “好······”喉间再度哽咽,小夏落笔的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直到最后一个笔画落下,她迅速转身向灶台走去。 却在走出两步之后又折返了回来,看着两人,眸光闪烁,低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如同呢喃般的两句,闻叙白和齐最也不知道她是说给他们听,还是有感而发的自言自语,不过却有一点可以肯定,小夏是真的真心对他们的。 只要这样,便够了。 看着灶台里厨师熟练拉面的动作,与闻叙白记忆中齐最的样子相重合,许是触动到了心中某处柔软之地,闻叙白竟忍不住轻笑出声。 “看啥呢?笑那么开心?”齐最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忍不住嘴角一撇,“要不是我手动不了,不然就亲自去给你拉了······怎么,他拉的有我好看吗?” 闻叙白知道他是在吃醋,所以无奈摇了摇头,顺着他心意道:“没有,你最好看。” 齐最显然很满意他的说法,得意的扬起笑容,把筷子递给他,笑道:“是吧,我也是这个想法。” 说到这,闻叙白忽然有点好奇,“齐最,你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齐最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有点懵了,撑着下巴思索了好久才道:“嘶——当时觉得,你挺与众不同的。” 第79章 相信 “哪里与众不同?”这下可勾起了闻叙白的兴趣,一挑眉追问道。 “就是······”齐最挠了挠脑袋,他这人一向词语匮乏,一时在脑中搜刮半晌,竟不知改用个什么词来形容。 闻叙白淡淡道:“不用斟酌用词,你用大白话形容就行。” 被看穿了小心思的齐最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挠了挠头,想了想,然后道:“就是······当时觉得像你这样,从头到脚的衣物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有人专门熨烫打理过的,浑身贵气的人,不应该出现在槐花巷才对······” “就因为这个?你觉得奇怪?”闻叙白挑了挑眉。 “是也不是,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齐最耸了耸肩,“但是当时我想,有钱人不用每天为生计发愁,可以无忧无虑的享受生活,应该都是很快乐的才对,可你却一脸忧郁,还很疲惫,所以多了一点疑惑和好奇。” “好奇什么?” 话音刚落,就被一道高亢的声音打断。 “客人,您的阳春面来咯!” 厨师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到两人跟前,滚滚涌起的水雾霎时飘扬而上,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厨师热情地指了指桌上的两个小瓶子,笑道:“酱油和醋都在这边,您们有需要就自己加哈!” “多谢。”闻叙白和齐最都礼貌地回应。 直到厨师走后,闻叙白才再度把视线落在齐最脸上,隔着一层水雾,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继续追问道:“好奇什么?” 齐最想了想道:“就是······很想知道你在因为什么而烦恼,很想走进你的内心,看看你的经历······” 他左手拌面有一点不方便,边说边眉头微微蹙起,闻叙白看不下去了,直接把他的碗拿过来,拌好了再还给他。 以前都是齐最帮闻叙白拌面,这还是第一次闻叙白帮他拌面,齐最不免有些受宠若惊,接过碗时。还露出了一副极其夸张的“崇拜”的表情。 闻叙白:“······” 又戏精上身了。 不去理会他挤眉弄眼的表情,闻叙白挑了挑碗里的面,继续道:“然后呢? “然后?”齐最塞了一口面,嘴里鼓鼓囊囊地模糊道:“然后你不就都知道了吗······?这一探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没办法,你魅力太大。这不,本来我想先走进你的内心的,结果好了,你先走进我的内心了。” 闻叙白听着他满嘴跑火车,有点无奈,“所以你当时请我吃面,是出于同情?” “呃······算是吧······”齐最摸了摸鼻尖,“不过你当时不是没接受嘛?” 他指的是闻叙白当初还是付了两碗面钱的事。 “不过也幸亏你没接受······”齐最戳了戳碗里的面,“不然第二次见面时,我就没有跟你接触的理由了。” 听到这,闻叙白夹面的动作一顿,心里忽然有些微妙,他抿了抿唇,状似不经意道:“如果没有第二次的见面,不也挺好的?” 齐最震惊道:“哪里好???” “如果没有第二次的见面,你就不会进警察局,我也不会去你家,不会接触到林溪,也不会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更不会向阮行和闻庭屹揭发你······如果没有这一切,你就不会回到闻家,不会被拉进局中,可能林溪也不会死,你还会与她一起生活,就算生活贫苦一些,也能安然······” 第87章 “陈澈!”齐最打断他,瞳孔震颤,“如果没有这一切,我们就不会相识,也无法相爱了!” 闻叙白正对上齐最受伤的眼睛,忍不住心头一震。 齐最直视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阿澈,命运的走向是你无法控制的。就算没有你,张绣也迟早会死,那个u盘最终仍然会落到闻叙适的手上,林溪也最终难逃一死!阿澈,不要把一切都怪罪在你自己身上,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你当时是刻意接近我,想要利用我。可是当时如果没有你,遭遇过如此重大打击的我,可能就直接放弃生命,或者在有朝一日,自己都不明不白的被人杀害了,你明白吗?” 闻叙白愣住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齐最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他说:“我知道你想利用我,可我心甘情愿,因为对我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比你重要,哪怕是我自己,都远不及你在我心中的分量!阿澈,你没有害我,相反,是你救了我。因为爱上你,我才能够走到至今,也是因为爱上你,我才愿意重拾对生活的希望,所以······不要再自责了好吗?” “天意注定要我们命运交缠,灵魂相吸,血肉相爱,那我们就听从它的安排,尽情享受时光,好吗?”齐最的眸光震颤,似有恳求。 闻叙白薄唇微张,哑然半晌。 心脏在疯狂鼓动,好似有某处始终动荡不安的地方在此刻被抚平,还有另外一处沉寂已久的角落,在此刻终于再次血流涌动······ 周遭的一切都听不见,唯有齐最的那一句:“灵魂相吸,血肉相爱”不断回荡在耳边,分明是不大的声音,却仿佛震耳欲聋,充斥了他的整个大脑,激得发胀······ 齐最在他耳边,言辞恳切:“阿澈,我爱你,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许久之后,心脏是如春水一般的平静,纵使齐最以前对他说过无数次:我爱你,可唯有此刻的这一句,如同深入灵魂一般,直接贯穿了闻叙白的心脏,如同固定器一般,真正抚平了他持久忐忑的心。 直到两人走出面馆,步行在微风徐来的小巷之中时,闻叙白还未有缓过神来。 他自恃冷静自持,看事如明镜,却直到此刻才恍然惊觉,在“爱”这件事上,齐最远比他要坚定通透的多。 他不会像自己这样瞻前顾后,只要爱了,就坚定的爱下去。 闻叙白鸦睫轻垂,沉思了很久。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齐最转头望他,似有些疑惑,“怎么了?” 下一秒,闻叙白就上前一步,主动地牵住了齐最的手。 齐最有些诧异,一抬头,却对上闻叙白清明无比的眼睛,看见闻叙白如平常一般清冷的脸上,在此刻,露出了一抹笑容,眸光潋滟,再没有了以前的动荡不安。 闻叙白很认真地看着齐最,一字一句道:“齐最,以前都是你拉着我的手走,这一次,换我拉着你吧。” 齐最薄唇微张,眸中有些惊讶,下一秒,却是坦然地笑了,点头道:“好,那这一次,就不要再甩开我的手了。” 不要再推开我,也不要再离开我,就这么十指相握,永远一起走下去。 闻叙白浅笑道:“好,再也不会了。” 今天的小道格外漫长,两人都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感受许久未有的平静,连带着两颗温热相连的心,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去。 街边昏黄的路灯逐渐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照彻出两人同样挂满笑意的容颜。 火红枫树叶飘落而下,为两人铺出一条美丽的红色地毯,耀眼夺目,直到两道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之中,才如同昙花一现的烟花一般,被晚风缓缓吹散。 楼道内,两道缓缓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在幽静无人的楼梯间内显得清晰无比。 站在熟悉的门前,齐最艰难地摸着裤子口袋中的钥匙,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放在右手口袋里。 而闻叙白站在一边,看着表情痛苦,快扭成一捆麻花的齐最,最终叹了一口气,主动伸出手去,放进了齐最的右边口袋。 齐最今天穿的是一个直筒牛仔裤,有些贴身,感受到闻叙白手伸进来的那一刻,忍不住虎躯一震。 “放哪了?”男士裤子的口袋一概比较大,闻叙白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钥匙在哪,只能开口问齐最。 右手很显然比左手更灵活,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便已经把口袋覆盖的范围摸了个遍。一股热血从下腹蔓延而上,涌上胸膛,直冲脑门而去。 齐最感觉闻叙白要是再摸下去,可能会出大事,于是赶紧按住闻叙白乱动的手,艰难咽了一口唾沫道:“夹······夹层里!” “夹层?”闻叙白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齐最这条裤子的口袋之中,竟然还有一个袋中的袋,不免有些无语。 做衣服还整无间道这一趴??? 夹层要比外层口袋布料紧的多,弹性很差,闻叙白将手指伸进去扣了半天,才摸到那串冰凉的银质物品,钩住上面的圆环,扯了出来。 齐最一把捂住鼻子。 闻叙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干嘛?” “没事······”齐最讪笑道。 闻叙白:“?” 齐最这个人的思想一向很跳跃,不知道又浮想到些什么东西了。 不过早就见怪不怪了,闻叙白没有理他,直接扭头去开门锁。 第80章 旧物 等进了屋子,齐最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冲进浴室里,冲了个凉水澡。 闻叙白:“?” 看着对方箭步如飞,一个猛子扎进浴室里的样子,闻叙白满头雾水的站在玄关处,心里有点疑惑。 随手把手上的钥匙放在鞋柜上,闻叙白缓缓脱下了身上的风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这个衣架也是两人住进来时,齐最特意买的。 说实话,这个衣架还一直原封不动的摆在这里这件事,让闻叙白有点讶异。 毕竟两人之前是租下的这个房子,离开了这么久,他早就做好了房东租给其他人,然后内里布置被新租户改变的面目全非的打算。 可没想到······ 闻叙白缓缓扫视了这个不大的房子一圈。 别说衣架还在这了,就连整个屋子内的所有东西,都还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难道是齐最特意在他回来时,提前把房子又租了回来?还特意改造了一番? 还是说······这个房子一直就这么空置着,没有迎来新主人? 满头思绪如乱麻一般牵扯着闻叙白的脑神经,隐隐又要有飘远的迹象······ 乱扫的视线在无意识地转了好几圈之后,才终于缓缓停滞在了亮起灯的浴室门前。 里面的空间狭小,开的又是暖灯,水声清晰传来,雪花门上的影子动作也明显无比,如同皮影戏一般。 闻叙白走到走廊,脚步忽然停住。 不是吧?齐最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洁癖了? 他记得以前他俩住在一起的时候,齐最偶尔上课或者打工回来晚了,实在累的厉害,就会直接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还是闻叙白经常受不了他身上一身汗味,就会皱着眉一脚把他给踹下床去,警告他要么去洗澡,要么就滚去睡沙发,齐最才会不情不愿地挪着如有千斤重的脚步去浴室。 怎么现在这么自觉? 而浴室内的齐最,丝毫不知道门外爱人的胡思乱想,打开淋浴就是一通凉水迎头浇下。 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寒意惊地往后退了一步,奈何这个浴室的活动空间实在有限,再退就退到马桶上了,才堪堪停住脚步,认命般闭眼迎接刺骨的冲洗。 逐渐适应水温,满身热气被浇下去许多,某个抬起头的小地方也终于平息,齐最这才松了一口气。 用力撩了一把头发,感觉差不多了,齐最才抬手关掉淋浴,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浴巾。 结果这么一捞,却是捞了个空。 齐最:“······” 完了,太着急了,忘记拿浴巾了。 睁眼扫了一圈,洗衣机上除了他刚刚换下的脏衣服以外,确实什么也没有,他连睡衣也忘了拿。 光溜溜地站在浴室内,齐最终于迟来的感受到了晚秋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虽说他这个人没那么容易害羞,他跟闻叙白也已经是坦诚相见过的关系了,但裸奔毕竟不是他的癖好,所以在沉思了片刻之后,他无奈地开口喊道:“阿澈!” 而“阿澈”正好站在门外,被他这突然的一嗓子喊的吓了一跳,思绪迅速回笼,回应道:“怎么了?” “我睡衣忘拿了······”齐最欲哭无泪,“你帮我拿一下呗?” 闻叙白:“······” 面无表情地走进卧室,闻叙白一拉开熟悉的木制衣柜,就被里面琳琅满目、色彩各异的衣服差点闪瞎了眼睛! 第88章 闻叙白:“······” 是他高估了齐最的品味。 他说为什么闻家的衣服那么少呢,原来齐最把自己的“宝贝们”,都给放在这了······其中还包括两人以前买的那几件“情侣服装”。 想起很久以前,闻叙白说要把齐最的这些丑衣服都给丢掉,而齐最却把他的衣服揉成一团抱在怀里,无比痛心地对他摇头的场景······闻叙白的脸又是一黑。 等一下,衣服都在这? 内心埋着一个疑问,闻叙白从一众鲜艳的色彩图案中勉强挑出了一个两身的灰色睡衣,从开了一跳缝的浴室里面塞进去,然后等着齐最换好衣服出来之后,幽幽开口道:“你这几年都住在这里吗?” “啊啊啊啊啊!——”齐最猛地被像鬼一样靠在墙边突然出声的闻叙白吓了一跳,惊得差点连手上的毛巾都给飞了出去! 等看清了闻叙白的脸后,才满面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自己受伤的小心灵,道:“你怎么站这啊?吓我一跳!” 闻叙白幽幽看向他,追问道:“是吗?” “对啊。”齐最坦然道,左手最后擦了一下湿头发,觉得差不多了,就把毛巾悬空一扔。 然后那条格子纹毛巾就在两人的面前,以一道极其优美的抛物线,落入了洗衣机内。 “yes!投中!”齐最兴奋的摆出胜利姿势! 闻叙白:“······” 要不是他右手还动弹不得,闻叙白毫不怀疑,对方现在肯定会举双手庆祝。 看不下去对方的幼稚行径,闻叙白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继续刚才的话题:“闻庭屹没有让你会祖宅去住吗?” “回去干嘛?”齐最从容地耸了耸肩,“你也知道闻庭屹是个什么样的人,偶尔回去跟他扮扮‘父慈子孝’的戏码就够,每天看他在那摆架势、装腔调的,我可没你那么好的脾气。” “况且,这房子我买都买下来了,不住白不住,自己住还自在些。” “你买下来了?”闻叙白有点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齐最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就刚回闻家的事吧。那时候老头子为了在媒体面前装亲情,给了我很大一笔钱,我想着反正不用白不用,这房子也不贵,就干脆直接全款拿下。” “怎么样?”齐最得意地对他一挑眉,“三年过去了,房价都翻了好几倍,我很有远见吧?” 闻叙白没有回应他。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心中有些酸涩涩的。 其实以闻家的财力,只要齐最想要,买下这一整栋楼都不过是“洒洒水”的事情,但他偏偏就买了这一间,不用齐最明说,闻叙白也明白是为什么。 齐最知道闻叙白又开始瞎想了,就干脆伸手,捏住闻叙白的双颊,直接有力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然后不等闻叙白开口,他就松开了手,然后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像哄小孩一样,柔声道:“乖,别乱想了,快去洗澡吧,晚上还有正事要干呢。” 效果非常显著,闻叙白直接就被拉偏了,疑惑道:“什么事?” “你出来就知道了。”齐最嘴角勾着一抹邪笑,抱着手看他。 闻叙白:“······” 脑海中有些浮想联翩,强压下心中的旎想,闻叙白换好睡衣走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沙发上,正握着遥控器专注调频道的齐最。 灰白的格子睡衣,显得齐最硬朗的侧脸此时格外温润,头顶的灯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光,更显柔和。 看见他,齐最立马笑起来,露出嘴里两颗小虎牙,拍了拍侧边的座位,对他道:“快来!” “你说的正事,就是这个?”闻叙白走过去,看了一眼电视上正在放映的外国电影。 “对啊!陪我看电影!这还不是正事啊?”齐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把闻叙白拉下,“咱俩都多久没一起看过电影了?” 闻叙白的屁股甫一碰到沙发,就感觉到背后传来了一道阻碍感,他一回头,就看见一只被他坐在屁股下的小熊,正笑意盈盈的看向他。 闻叙白:“?” 从屁股下一把扯出那只棕色小熊,连带着另一只小白熊也被放倒,闻叙白就干脆也一起拿了起来。 面前的两只小熊一棕一白,一个嘴角上扬,一个嘴角下落,身穿着颜色相似的格子毛衣,黑豆一般的眼睛中闪着微光。 闻叙白:“?” “它俩还在啊······” “嗯?谁?”正专注找电影的齐最凑过头来,看见两个小熊,也是一笑,然后一把扯过那只白色小熊,放到脸前,夹着嗓子道:“对呀,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呀~” 闻叙白:“······它要真是这个声音,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就会把它给扔出去。” 齐最满脸震惊:“陈澈,你扔了它,它老公怎么办?” 说着,齐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手里的棕熊。 闻叙白:“······” 闻叙白冷漠无情道:“那就把它俩一起扔出去。” 说着,闻叙白起身去抢齐最手上的白熊! 齐最一惊,立马将白熊高高举起,然后迅速像身后退去! 他俩现在一个只有左手能用,一个只有右手能用,也算是势均力敌,可偏偏齐最就是利用了他那一点身高优势,只差毫厘,就让闻叙白触不可及。 闻叙白艰难踮脚去够,可每当他往上够一点,齐最就会刻意往上升一点,明明都碰到毛茸茸的触感了,就被立马抽离! 第81章 命运 闻叙白忍无可忍,终于忍不住朝着齐最一脚踩去,男人霎时瞳孔一缩,猛地抬脚失去重心,然后迅速向他扑来! 一浅一深的瞳孔在空中相接,不约而同地瞪大。 闻叙白下意识想后退,却是已经来不及了,齐最的重量猛地压来,两人直接以叠罗汉的形式一起摔进了沙发内! 齐最:“······” 闻叙白:“······” 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千钧一发之际,齐最把左手垫进了闻叙白的脑后,而闻叙白则顾念着他还打着石膏的手,右手撑在齐最的胸膛前,想要隔开一点距离。 这就形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姿势。 两只小熊就没那么幸运了,脸对脸摔在一块,若非不是棉花做的,而是真人,现在恐怕早就同时砸断鼻梁骨,一起被送进医院了。 不知为何,闻叙白竟然突然开始思考刘默说的话,好像有点道理······ 齐最的头埋在闻叙白的脖颈间,气息有些急促,一腿跪在闻叙白两腿之间,他忽然想:我可能得再去洗个凉水澡······ 看着对方晦暗不明的眼神,闻叙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用力将人一推,然后坐起身来,耳朵也有点发红。 “咳咳······”齐最抵着拳头咳了两声,随即也直起了身,有点不好意思去看闻叙白的脸色。 余光却忽然瞥到摔在他腿边的小熊,齐最拿起小熊,指了指他的鼻尖,低声道:“都怪你······” “你说什么?”闻叙白转头看来。 “噢没事没事!”齐最赶忙换了一副脸色,转回头,棕色的小熊弯起的嘴角,好像在嘲笑他一般。 “切,不跟你一般见识!”齐最赌气地把小熊往旁边一甩,谁料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给接住了。 齐最:“?” 疑惑地望向闻叙白,却看见闻叙白尚且带着薄红的耳朵。 闻叙白把那只棕色的小熊和白色小熊一起放到角落里,因为沙发柔软,两只小熊坐不稳,就干脆让它俩头挨着头,相互靠着。 这么一看,刚才还“心机重重”的小熊,现在好像转而变成了“甜蜜”的笑。 两颗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一起,颇有种“相亲相爱”的和谐感。 齐最摸了摸鼻尖,尴尬道:“怎······怎么把它俩放到一起了?” 闻叙白转过头,奇怪地看向他:“你不是说它是它的老公吗?那夫妻不应该挨在一起吗?” “砰”的一声,如同有惊雷在齐最的脑海中炸响。齐最怎么都没想到,他用来调侃闻叙白的话,竟然被他如回旋镖一般撩了回来。 抬头却见闻叙白一脸无辜像,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说这番话有什么。 在齐最震惊无比的眼神之中,闻叙白走了回来,然后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捞起一旁的被子裹在两人身上,缩在他怀里道:“你不是说要看电影吗?那把灯关了吧。” 齐最强忍住下涌的冲动,没有回绝,抬手就把一旁的灯给关了。 霎时,整个客厅陷入黑暗之中。 看惯了光亮的眼睛一时有些无法适应,闻叙白下意识缩紧了一点被子,连带着将齐最也更拉近一点。 闻叙白毛茸茸的头发碰到齐最的脖子,有一些瘙痒,好闻的洗发水味萦绕在鼻间,连带着独属于闻叙白的一股清香,顷刻间,仿若真的变成了一只“小熊”一般 第89章 手掌不自觉地揽在闻叙白的腰间,眼前的电视屏幕上正放映着追逐画面,这是两人刚才无意间碰到遥控器调出的一部电影,正巧两人也不知道看什么,正巧天意做了选择,那就看这个吧。 就像齐最说的:“如果天意注定要我们命运交缠,灵魂相吸,血肉相爱,那我们就听从它的安排,尽情享受时光。” 说实话,这句话安在两人身上,其实有一点不贴切:因为两人从小都是不甘于命运的人。 无论是闻叙白费尽心力逃离闻家,还是齐最不甘贫穷,拼命赚钱改命,都是因为不信命运的牵制。 可唯独“爱你”这件事,我愿意相信命运。 或者换句话来说:如果命运让我们相爱,那我们就随波逐流,倘若命运不让我们相爱,那我们就逆天而行。 电视上正在放映男女主私奔的画面,不知是不是头脑一热,齐最脱口而出:“我们私奔吧。” 闻言,闻叙白有些惊讶,却丝毫不诧异,抬头看了看齐最俊朗的侧脸,恰逢此时,齐最也转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眸光认真。 他没有在开玩笑。 闻叙白突然笑了,也认真道:“好啊。” 一起逃吧,逃离闻家的监控,逃离阮家的控制,逃离一切机关算尽的阴谋,也逃离世俗桎梏的一切,去一个只有你我的地方······ 黑暗之中,两颗澎湃的心脏相贴,好似从未像此刻这样热血沸腾过一般······ 最后电影是怎么结束的,两人都不记得了,迷迷糊糊之间困意袭来,就直接在沙发上相拥而眠。 闻叙白睡在里侧,大半个身子都蜷缩在齐最的怀抱之中,男人温热的身躯帮他阻挡了绝大部分的寒意,所以闻叙白醒来时,觉得浑身上下神清气爽的。 而齐最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洗了个冷水澡,又被穿堂风吹了一夜的下场,就是第二天一早就发起了高烧。 闻叙白一开始还没有注意,直到他洗漱完走回客厅,发现齐最正仰面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嘴唇煞白,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果然,伸手往额间一探,入手如火烧一般。 闻叙白登时就被吓到了,赶紧把人拖回了卧室床上躺着,然后去找家里的退烧药。 慌乱之余,还有一个念头冒进了脑子里:难怪昨天晚上睡得那么暖和······? 一拉开装药的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药品倒是不少,可闻叙白却总觉得有一点不对劲,怎么总感觉······这些药那么眼熟呢? 果不其然,把保质期翻出来一看,早就过期了快一年了。 闻叙白满头黑线:“······” 难怪看着那么眼熟,这些药,都是三年前他生病的那次,齐最买回来的。 闻叙白一拍脑门,这些总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多年前的回旋镖正中眉心。 不是,难道齐最这些年,就从来没有生过病吗? 气势汹汹地推门冲进房间,可在刚看到齐最那苍白如纸的虚弱脸庞时,闻叙白就霎时消了气,如同被一盆凉水迎头浇下,再大的火也灭了。 无奈,闻叙白轻叹一口气,像之前齐最做的那样,出门买了药,喂齐最吃下,然后有转头进厨房,开始研究起白粥的熬法。 陷入昏睡的齐最对此一概不知,直到被一声爆炸声惊醒! 齐最霎时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几乎是本能的冲出房间,眸中恐惧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然后就见闻叙白举着一口被烧糊了的郭,上面还翻腾着滚滚黑气,熏的闻叙白频频皱眉。 齐最大为震惊:“你在做什么?做炸药?” “不是,我在熬粥。”闻叙白一脸认真道。 “熬粥?!你用炒菜锅熬粥?!”齐最瞳孔震颤,“又不是熬浆糊······你伤到哪没?” 闻叙白摇了摇头,转头最后看了一眼他精心努力的结果之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锅放下了。 他可能确实没有做饭的天赋。 闻叙白脱下围裙,去洗手间里洗了个手,擦干后拿起桌上的手机,认命道:“点外卖吧。” “嗯嗯对,点外卖好!”齐最实在是不想打击闻叙白的自信心,可要是再做下去,他恐怕不是被锅炸死,就是被毒死了,所以只能忙不迭点头。 索性闻叙白也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没有难过或者生气。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内,两人都是以外卖度日,直到齐最的手臂已经大好,去医院卸下了石膏。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与之一起而来的,还有闻庭屹的死讯。 闻庭屹自从住院之后,身体状态就一直在持续恶化,所有人都做好了他随时一命呜呼的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闻叙白的心情还是有一些复杂。 首先闻庭屹的死有没有什么离奇之处先放到一边,光是两人对他的情感,就有些难以形容。 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齐最来说,他们对于闻庭屹的情谊都并不深厚,可到底是一个“相处十八年的养父”,和一个“虽然没有尽到养育之恩,但毕竟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 说难过,其实谈不上,但说是开心或者是兴奋,也并没有······两人此刻的心情,更像是一滩死水,没有任何汹涌的起伏,一切归于平静······ 毕竟现在对于两人最大的阻碍,也早就不是闻庭屹了。 闻叙远日夜守在阮云床边,公司的事情已经一概不管,而闻叙逸现在还在监狱里,等待判决,秦雅琳已经掀不起风波,唯有闻叙适和披着“闻叙迟”的皮的阮行,还在暗暗较劲。 可是如今,一切都将与他们毫无关系了······ 齐最把闻叙白搂进怀里,抚着他的背轻柔道:“别想了,等我们离开这里,就一切都结束了。阮行和闻叙适爱怎么争怎么争,无论是闻家吞并阮家,还是反过来,都与我们无关了,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带着你姑姑还有方玥母子,我们远走高飞,再也没有人能来打搅我们······” “嗯。”闻叙白回抱住他,坚定道:“一切都结束了······” 第82章 葬礼 闻庭屹的葬礼被选在了一个阴天举行。 其实本来是打算选个晴空万里的天气的,但掐着天气预报选好的日子,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因为闻庭屹这一生犯下的罪孽太多,偏偏天空不作美,老天也不愿给他一个好脸色。 闻氏庄园内,闻叙白以“阮叙”的身份出席葬礼,与一众前来悼唁的宾客一起双手合十,低声默念着经词。 灵堂之上,黄白两色菊花之间围着的黑白相框之中,闻庭屹笑容慈祥和善,俨然一个善祥一生的老人,在看着满堂之中,自己的子孙亲友,送他最后一乘。面前是供奉的水果花朵,照片正中央,是个插满香烛的插香炉。 袅袅香烟飞起,遮盖住闻庭屹的眉眼,整个灵堂之内,都充斥着沉香馥郁浓厚的香味。一旁专门从寺庙内请来的得道高僧,正一手攥着佛珠,嘴唇耸动,不停默念着什么。 闻叙白不动声色地扫过堂内,有很多都是老面孔。 闻庭屹生前涉猎广泛,权力横跨各个领域,故而今天来的宾客之中,除了与闻家生意来往密切的几位商界大佬,以及他们的亲眷以外,还有警、政、娱界的不少知名人物。 其中,就有市公安局局长——郑民。 这个人,也是当初调查阮清车祸案的主要负责人之一,闻叙逸这么多年几次犯事脱险,也没少沾他的光。 其实商警两届最忌走的太近,生怕一有什么事,就会被群众抗议说有“庇护伞”,挑起群众的厌富仇权心理。 可谁叫闻庭屹会装呢? 有一说一,他这戎马一生,在慈善界以各种名义投下的资产,怕是足以买下一个规模不大不小的公司了,再加上媒体的各种夸张渲染,老爷子到现在,都一直是以一个极其正面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 甚至于老爷子这次突然去世,还在网上掀起了不小风波,不少他的拥护者都在社交账号下痛哭流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达自己的敬佩与惋惜,伤心的如同死的是自己爹一样。 如今庄园外,还围着不少自发前来吊唁的民众,以及各大闻声赶来的媒体记者,都争着抢着想要拍下老爷子最后的照片。只要今天这个葬礼一结束,只怕是不出一个小时,各种报道就会满天飞了。 今天这些各界大佬愿意纡尊降贵前来,只怕也是悼念为假,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在媒体面前打一波感情牌,蹭一下闻庭屹的热度罢了。 当真是连死人都不放过。 闻叙白面无表情地扫了灵台上的一眼。 台前,秦雅琳正捂着手帕抽泣不已。自从闻叙逸入狱之后,秦雅琳一夜之间就满头白发,紧致的皮肤在短短几个月之间迅速衰老,原本珠圆玉润的身材也迅速萎缩,眉下一片青紫,在没了打扮的心思,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双眼空洞,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全靠一旁的闻叙适扶着,才能勉强站稳脚跟,却还是如同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一般。 第90章 感受到目光,站在秦雅琳身后的齐最抬起头来,与闻叙白遥遥对视。 视线交接的一刹那,闻叙白瞳孔颤了颤,随即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现在不是惺惺相惜的时候,这里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们,最好面对的方式,就是装作两人并不相熟。 齐最也明白,他们如今的身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故而也只是眸光沉了沉,随即收回视线。 闻叙迟与闻叙适都在,唯独缺了闻叙远。 他如今当真是一心都扑在阮云身上了,连自己亲爹的葬礼都不来参加,显然也完全不在意自己在媒体面前的形象了。不用想也知道,媒体定会拿这件事情大作文章。 许是以前这种麻烦事情处理多了,闻叙白竟下意识地有些头疼。今天站了太久,腿也有点发酸。 冷淡的眉头微微蹙起,闻叙白掐着大腿保持清醒。 如今闻家怎样,再也与他无关了。 正想着,却忽听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累了?” 闻叙白闻声望去,是阮行。 心脏一沉,他迅速变回原本的面无表情,镇定自若道:“没有。” 阮行眸光动了动。 闻叙白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毕竟在知道了他全部的阴谋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虽然他没有在阮行面前表现出什么,但以阮行的聪明程度,怕是已经猜出一二了。 想到这,闻叙白勉强勾起了一点嘴角,低声道:“你不累吗?” 他只能寄希望于比阮行更快一步,在他真正完全发现两人的计划之前,与齐最离开。而现在,他需要安抚他,以此来尽量拖延时间。 谁料,阮行闻言,也只是笑了一下,然后转移了话题,“你去看过小云了吗?” 阮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闻叙白有点奇怪,却坦然的点了点头:“隔窗看过一次,闻叙远在里面守着,我进不去。” 阮行有着轻微细纹的眼角竟忽然弯起,笑意清浅,缓缓道:“小白,等过段时间,跟我一起去美国吧?” 闻叙白心脏一震,诧异地看向眼前人。 阮行笑道:“小云的情况最近好了不少,我想带他去美国,接受最好的治疗。跟我一起走,好吗?” 闻叙白竟觉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阮行第一次用请求的语气对他说话。 毕竟以阮行这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纵使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却也从未有人敢违抗他的指令。 阮行“笑面虎”的面具之下,是一颗绝不心慈手软的心。故而他若是想要或想干什么,甚至不用发号施令,只要开了口,闻叙白就必去不可。 可他竟然来问闻叙白的意见? 内心似有什么在翻腾,闻叙白望着阮行闪动的眼眸,心情忽然很复杂。 他其实很想问问阮行:为什么要带上他?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可到嘴的话却偏偏问不出口,熟悉的被盯梢感再度传来,闻叙白竟觉有些如芒在背。 半晌,他垂下眸,有缓缓抬起,直视着阮行的眼睛,道:“好。”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便看到了阮行眼中扬起的笑意。 闻叙白挪开目光,转而看见台前的齐最已经低下头,仿若刚才他被注视的感受,都只是一种错觉一般。 旁边的圣僧还在不停的念着经词,手上的佛珠越转越快,细如蚊呐的声音也越来越密集,悉悉窣窣的,无端令闻叙白有些烦躁。 台前的闻叙适忽然转头,不知跟闻叙迟说了什么,随即扶着秦雅琳的人,就变成了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齐最,而闻叙适则默默消失在了影影绰绰的人群之中。 今日的葬礼,因为闻叙远不在,全权都是由闻叙适办理的。闻庭屹晚年信佛,临终前曾多次在媒体前说过,想要超度永生,如今依着佛礼举办仪式,倒也是顺了他的心意。 闻叙白无心去管闻叙适要去干嘛,他只觉这灵堂之中闷极了,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有沙砾吸进肺腑一般,令他胸腔疼痛不已。 如果齐最在他旁边就好了。 一个念头猛然浮上心头。 连闻叙白自己都被这想法给惊了一下。 齐最就在他眼前,在他随时一抬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可他却莫名的想要更贪心一点,想要齐最站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对他说曾经对他说过无数次的那句好:“我在。” 心脏狂跳不止,闻叙白赶紧抿住唇,压下心中因忽然开始躁动不安而带来的刺痛。 恰在此刻,堂外忽有躁动声传来,伴随着汽车鸣笛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传来。 堂内专心念经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转头向门外望去,神色一个比一个诡异,唯有公安局局长郑民,一脸淡定。 闪着红蓝相间的光芒的车辆,在众目睽睽之中停在灵堂之前,虽然没有了震耳欲聋的鸣笛声,可他实在太过显眼的标志,还是让在场的任何人在看清时,都为之一惊。 “咔哒”两声,从前后车上都分别下来一个身穿藏蓝色制服的警官,神情肃穆的打开后座车门,扶着腰上枪支,严阵以待地引出车内人。 “哒——哒——”一双破了好几个洞的破球鞋出现在众人面前,车内人缓缓探出头来,身前的银色手腕叮铃咣啷发出声响,甫一探出身来,就立马把一左一右两个严肃的警察给架住了手。 头发杂乱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露出满脸未刮的胡须,以及那一双——充满恐慌的空洞眼睛。 在看清那人容貌的一瞬间,在场人迅速瞳孔瞪大,闻叙白心中猛地一震,不自觉地向前一步,却被身后一双大手给拉住了。 闻叙白蓦然回头,嘈杂的人群之中,齐最对他摇了摇头。 下一秒,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天际,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冲刺着所有人的耳膜: “小逸!!!” 【作者有话说】 后面内容不多了,应该很快就能完结啦!大家可以提前说一下,想看什么番外呀[红心][让我康康] 第83章 解脱 秦雅琳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眼睛瞬间亮了,几乎是完全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一把将男人抱进了怀里,声泪俱下:“妈不是在做梦吧?!小逸,我的小逸,真的是你吗???!” 闻叙逸似乎是被突然撞来的身影给吓到了,下意识双手交叉护在头前,面露惊恐之色。直到感受到胸前衣物的濡湿感,他才恍若回神,涣散的瞳孔也有了一点聚焦,不可置信道:“妈······?” 只此一声,秦雅琳却霎时哭地更大声了,枯瘦的手指拼命攥着闻叙逸胸前的衣物,俨然完全顾不得周遭奇异的目光了。 旁边的两个小警官想要去拦,却见自家局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用。 郑民背过手,饶有深意的笑道:“法不容情,却不是完全无情。今天是他爸的葬礼,他们母子又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就由着他们去吧······” 直系亲属死亡,监狱可派干警羁押,特许暂时离监探望······ 闻叙白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再次看到闻叙逸,竟会是在这么一番场景之下。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深押在内心之中的怒意似有破土而出的迹象,就连呼吸,也忍不住变的急促起来······ 凭什么? 秦雅琳鬼哭狼嚎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回荡,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小逸”,逐渐与陈芳悲痛欲绝的“小亦”相重合······ 凭什么?! 凭什么杀人凶手可以再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的母亲尽情相拥,而真正的受害人,却要从此长眠地底,再也无法与自己的母亲相拥? 恨意念头在闻叙白的脑海之中肆意翻涌,逐渐快要侵蚀他的全部理智······ 视野内的一切生物都仿佛化为了一团浓黑雾气,唯有站立在正中央的那个囚服身影清晰无比,一个疯狂的声音不停在他的耳边叫嚣:杀了他! 杀了他! 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你忘了周亦死前是如何苦苦哀求的了吗??? 你忘了······你不惜抛下一切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吗???!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闻叙白如同魔怔了一般,头脑一阵发胀,近乎本能地伸手,缓缓探向口袋里的刀片······ 身边似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闻叙白视线逐渐定格,脚步慢慢向前挪去,直到准备抬脚跃去的那一刻,一道巨大的力气猛地将他往回拉去!闻叙白脚步踉跄,额头径直撞到一片柔软之处! 熟悉地气息传入他的鼻间,坚强有力的大手微抖着将他圈入怀中,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露出一片平坦宽阔的胸膛······ 第91章 耳边有人大喊道:“阿澈!” 闻叙白猛地清醒过来! 一抬头,猛然望进齐最充满担忧的眼睛,霎时心跳漏了一拍。 齐最俊眉紧皱,捧起他的脸,一字一句低声道:“冷静一点,闻叙逸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法律会制裁他,国家会惩罚他,一切的一切都终将回归他本应在的位置,不要再让自己陷入险境了,好吗?” 男人话是这么说,可他如地震般闪烁的眼神,却早已出卖了他心中的不安。 齐最是在担心他,担心他又意气用事,担心他会受到伤害······这里都是警察和媒体,他如果真的做出什么出格举动,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如潮水般涌来的窒息感逐渐退去,闻叙白疯狂呼吸着周遭的气息,内心翻腾的情绪终于再度平静······ 他终于听到了齐最说的那句:“我在。” 只此一句,简短的两个字,便可以抚平他所有不安的思绪。 可此刻不是温存的时刻,也不是甜蜜的场所,闻叙白反应过来后迅速后退,快速离开齐最的怀抱,与他保持距离。 齐最也默契的敛去眼底的动荡,再抬眸时,是一如最初的平静,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 风波过去,众人也终于从突如其来的意外中回过神来,重新将目光聚焦到了灵台上的“主角”身上。 两个小警官,一个扶着近乎哭到昏厥,却还不愿意放开闻叙逸的胳膊的秦雅琳,一个无奈叹息,压着同样满脸泪痕的闻叙逸,四人一起向灵堂中央走去。 行至灵像前,闻叙逸跪下来,狠狠对着闻庭屹的照片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与秦雅琳一起站到一边,接过住持递来的佛经,结结巴巴地念了起来。 堂内顿时回到方才充斥念经的样子······ 沉香味似乎清淡了一些,悼念环节也逐渐走向尾声······ 恰在此时,闻叙白感受到裤子口袋中的震荡。 出于礼貌,来祭拜的所有人进场前,都会先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以防破坏仪式。至于为什么不静音?显而易见,出席之人都是各行各业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的精英,不可能为了一个所谓的“怕惊扰逝者”的罪名,就真的担上错过重要信息的责任。 闻叙白对一旁的阮行示意了一下,得到他的许可后,缓步轻声离开,从灵堂后门溜了出去。 这灵堂后门正对庄园花园,甫一踏出灵堂,空气都仿佛清新了不少。 闻叙白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快步走到一棵青绿树下,观察确定四周没人之后,他才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原以为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可屏幕亮起之后,却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号码。 闻叙白的记忆力极好,凡是他接过的电话,哪怕只有一次,记不住具体号码,也绝对留有印象,可今天这个号码······别说有印象了,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 闻叙白犹豫了一瞬,忽然想起谈煜,难不成是他? 可身为私家侦探,不打扰雇主的私人生活应该是基操,更何况他已经很久没有跟谈煜有过联系了,连生意往来也没有,甚至他换身份回到阮家的事情,也从来没有跟谈煜讲过。 他知道有点本事的私家侦探,都有自己的一条线人链,如果真的想找到他,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思考半晌,闻叙白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声。 “喂,是我。” 意外地,不是陌生声音,也没有做过变声处理,只一句话,他就听出了是谁。 闻叙白细眉微蹙,“方玥?” 那边又是半分钟的沉默。 闻叙白忽觉有些心慌,担忧是不是陈芳和孩子出了事,着急的想要问些什么,可还未开口,那边传来一阵深深的叹息,悠远绵长,带着些许沉重,似乎是疲惫无比。 闻叙白着急道:“方玥,出什么事了?” “没有······”那边却很快传来了回复,方玥缓缓道:“大家都很好······只是我有些累了······” 闻叙白眉头皱的更紧,忽然心跳有些加快,他沉声问道:“你现在在哪?” 方玥自顾自道:“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急着跟小亦结婚生子吗?” 闻叙白心头一跳,声音有些颤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事情,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因为我害怕。”方玥打断他,“从成功踏出闻家的那一刻开始,我每一分、每一秒,无时无刻不生活中在恐惧之中······” “方玥!” “闻家太压抑了,家里的气氛让我恐惧,空气之中的冷漠让我害怕,我不知道下一秒做错什么,就会被像废物一样丢弃,我不知道晚上一闭眼,第二天就是否还能看见太阳······在闻家生活的每一天,我都如履薄冰······” “方玥,别说了!” “哥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我会死在父亲为母亲设计的那场车祸里的······可是当我醒来时,我才真正看见了那道日光,天边最耀眼夺目的太阳。我想,既然上天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那我就要真正随心所欲地活下去。再后来······我遇到了小亦······” “他阳光、灿烂,如骄阳一般,与我的阴暗形成天然的对比,我羡慕他、嫉妒他、渴望他,却也······害怕他······可他却拉着我的手说:‘我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我知道闻家不会放过我的,纵使伪造了身份信息,将一切改的面目全非,也终究逃不过闻家的控制······所以我拼命抓住不知还能持续多久的幸福时光,大学毕业就跟周亦结婚,然后怀孕、生子。可是我忘了······人的欲望是会无限增长的······如果······我一直都是‘方玥’就好了。” “方玥,求你了,别说了······” 心中越来越慌乱,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闻叙白迅速调出定位功能,想要找到方玥的定位,可屏幕上绿色的搜索圈转了又转,等的人心急如焚。 电话那头忽然顿了一下。 方玥声音飘忽道:“是我害了小亦······” “这不是你的错!方玥,你冷静一点!”闻叙白加快手上的动作,已有薄汗流下额角。 方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了,算我求你,帮我照顾好孩子和母亲,我会在地底下帮你祈福,祝福你与齐最,永远在一起······” “方玥,你想干什么?!方玥!!!” 察觉到门外的动静,齐最有些疑惑的抬起头。 却见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竟然亮了,满片乌云层层退去,流露出隐藏其中的晴空万里,而耀眼的阳光之下,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弱身影,正伫立在那里。 齐最:“?” 那女子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缓缓走来,然后径直跪下,以与刚才闻叙逸同样的姿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帽檐抬起的一瞬,秦雅琳最先认出了那张秀丽的脸庞,瞬间瞳孔瞪大,惊叫道:“遥遥!!!” “姐?”闻叙逸也终于后知后觉。 秦雅琳飞步冲了过来,拉的女子一个踉跄,满目震惊道:“遥遥!真的是你吗?你······你还活着?!” 闻叙逸也跟着向前走了几步,挣脱开身后警官的束缚,瞳孔震颤,“姐······” “什么情况?那是谁?” “闻小姐?闻小姐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知道啊? “······” 瞬间,议论声在空旷的灵堂中四起,众人忙着交头接耳,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人,脸色阴沉。 “遥遥,你······” 秦雅琳还想问些什么,却被眼前人一把甩开了手,闻叙遥径直走向一旁身着囚服的闻叙逸,然后在众人惊疑的眼光之中,从袖中掏出一把折叠刀,不带丝毫犹豫地,用力扎进了眼前人的腹部! 齐最:“!!!” “啊啊啊啊杀人啦!!!” “快!!!快跑!!!” 尖叫声霎时响彻屋顶,众人四下逃窜,原本密密麻麻聚集在屋中的人们立时四散,惟余静立在堂中的几人,惊魂未定。 闻叙逸看着腹部濡红的血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见帽檐下的女子眸光闪烁,痛苦与恨意交织,歉疚与寒光交缠······ 闻叙遥一字一句道:“对不起······”然后猛地抽搐刀刃! 霎时,血液喷射而出! 秦雅琳捂着溅满血迹的脸大叫:“啊啊啊啊!!!救命啊!!!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旁边的警官也终于反应过来,上去一脚踢掉闻叙遥手里的刀,刚想掏出手铐将人制服,就听“砰——”的一声破空而来。 闻叙遥双目圆瞪,因着惯性往前走了几步,鸭舌帽顺势而落,露出她额头中央那道血淋淋的血洞,然后,迎面倒地! 第92章 “遥遥!!!”秦雅琳崩溃尖叫。 齐最也是一惊,上前迅速抱住了闻叙遥跌落的身体! 可甫一落地,女子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齐最疑惑看向闻叙遥,在对视的一刹那,他听见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灵堂内的本准备报警的众人,在看到手机中弹出的头条消息时,却都脸色赫然一变。 齐最的手机因着动作从口袋中掉落,摔在地上,“啪”的一声亮开了屏幕。 当看见屏幕中那个被无意触开的病房视频时,齐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地抬头在堂内扫视一圈,心脏骤然沉入谷底。 陈澈呢? 陈澈呢?!!! 感受到胸前的拉扯感,齐最低头望去,怀中虚弱的女子薄唇微张,纤弱地手指颤抖着指了指后门的方向······ 齐最的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将怀中女子轻轻放下之后,大喊道:“送她去医院!”然后猛地一拉把手,从后门冲了出去! “遥遥!!!”身边好像有人在叫她。 遥遥? 闻叙遥迷迷糊糊的想:不,我叫方玥。 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眶流下,染湿了她的鬓角发丝,迷迷糊糊间,闻叙遥好像感觉到有一只手向她伸来······ 戴着眼镜的男人笑容灿烂,口中的两颗小虎牙泛着微光,轻柔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宠溺道:“哭什么?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我说过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闻叙遥忽然笑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那个人的手······ 带我走吧······小亦······ 意识骤然停滞,浑身如同睡在棉花上一般,随着最后一滴眼泪落下,方玥悬空的手,猛然坠落在地······ 而此刻的齐最如疯了般冲出后院,近乎疯狂的在园中寻找,却在路过一颗参天绿树之时,蓦然停住了脚步。 恐惧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天旋地转,顷刻之间,便剥夺了他所有的感官······ 空旷的草地之上,没有杂草丛生,唯有一只灰色壳子的手机,静静躺立其中,上面的画面停滞在绿色字体的坐标之上。 而这个坐标······就是闻家庄园。 灵堂内,视频还在播放,昏暗的病房之中,只被拍到背影的高大男人,缓缓扯掉了床上人的呼吸机,低头呢喃片刻,不知道说了什么······ “哥,逃吧,远离这片淹没你的苦海······” 第84章 绑架 “醒来,不要跨过那道分隔你的弥渡······” 铁锈味、发霉味,潮湿的触感,与刺骨的寒凉······ 这是哪? 意识渐渐回笼,闻叙白的身体微僵,因着寒冷本能的蜷缩起来,可寒意顺着地板,以势不可挡的架势穿透他薄薄的衬衫,直直钻入皮肤间隙,深入骨髓······ 好冷······ “好冷······” 他想触摸自己颤抖不已的肩膀,想要将自己滚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球,以此来抵御寒凉······可他下意识一动,才猛地惊醒! 黑暗之中,静谧无声,闻叙白感受到双手的束缚感,手腕与脚腕都被麻绳所捆,丝毫动弹不得! 这是哪?! 混乱的思绪在巨大的震惊中变的清晰,闻叙白尝试着奋力挣脱,可除了裸露的腕部被麻绳磨痛以外,没有丝毫作用。细细密密的刺痛感蔓延上心头,闻叙白忍不住心头一颤。 他想:肯定已经流血了······ 手臂有些发酸,闻叙白改换动作,强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小心挪到一处障碍物之前,力气一松,仰头靠在上面喘起气来。 “咚”的一声脆响,听起来······像是个集装箱。 他费力的伸手,抹了一把地上的灰尘,在指腹间搓了搓。 灰层很厚,这里应该不常有人来。刚刚他撞上集装箱时,发出的声响有回音,说明这处地方很大······应该是个废弃的工厂或者库房。 “有人吗······?”闻叙白试探性地问道。 除了撞到墙壁弹回来的无数道回音以外,没有任何回应。 这里实在太暗了,没有一丝光亮,闻叙白不确定有没有躲在暗处的人,更不确定绑架他的人究竟是谁,想做什么? 大脑飞速运转,闻叙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数个身影在他脑海中滑过,却最终没有一个停留。再度回溯一遍,闻叙白无力地靠在箱子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太多了······ 无论是以前的“闻叙白”,还是如今的“阮叙”,都得罪了太多人,想要他命的人不计其数,更别谈还有与他那些“兄弟”有仇的人,找不到正主,找他报仇也是有可能的······ 脑海中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将所有可能与他有怨的人样貌一一浮现,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愤怒、狰狞、痛恨······蓦然,却停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神之中。 齐最······ 闻叙白出神的想到。 齐最发现他不见了吗?还是在忙着应付宾客? 如果发现了,他现在会不会很着急、很担心?会不会······已经在来找他的路上了? 他艰难地挪动手臂,粗糙的麻绳拽的他手腕生疼,别扭的姿势弯曲着他的肩胛,好不容易触碰到胯旁的口袋,心却顿时凉了一截。 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早该想到了······把他带来的人,怎么会蠢到连身都不收呢? 闻叙白无力地闭了闭眼。 下一秒,却忽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找这个吗?” “啪!”的一声,眼前骤然亮起,一道巨大的灯光直直照向他的脸庞,将闻叙白惊的一避。 适应了黑暗光线的眼睛,被骤然亮起的白光照的刺痛不已,闻叙白下意识想抬手去挡,可一动,才猛然想起现在自己是双手被缚的状态,只能艰难偏头去躲。 一道高挑的身影站在白光之后,似乎也不着急,就这么默默等着他适应。 知道那股刺痛感消散之后,闻叙白才堪堪转回头,一眼,就看清了来人嘴角的笑意。 “闻叙适······”他叫道。 听他叫自己的名字,闻叙适嘴角的笑意更上扬了几分你,似是心情极好一般,将那猛烈的灯光调低了几分,然后缓步移动到闻叙白的身前,蹲下身来。 玻璃镜片反射着微光,闻叙适眸光沉沉,与闻叙白四目相对,笑道:“你好啊,小白。” 闻叙白细眉微蹙,下意识想往后退去,可无奈身后就是集装箱,他避无可避。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冷冷对视上去。 可还不等他开口,就听“叮”的一声,闻叙适将什么东西甩在了他面前,柔声道:“将这么危险的东西随身戴在身上,可不是好习惯哦?” 那是他的刀······ 闻叙白心头有些发颤,他抬眸看向闻叙适,男人的眼睛分明是笑着的,可眸光深处,却没有一丝笑意。 看见他的表情,闻叙适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忽然一把捏起了他的下巴,凑近他,一字一句笑道:“我太了解你了,小白。” 他的手逐渐顺着他的下巴下滑,一路摸的喉结,感受到身下人的颤抖,又往他胸膛摸去:“你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想法······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喜欢戴什么样的首饰?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还有,喜欢把防身的东西放在哪,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感受到男人渐沉的目光,闻叙白愤怒道:“滚开!” “呵,滚开?”男人的眼神瞬间就阴沉了下来,眸中闪着寒光,不气反笑:“小白,你忘了吗?以前是你拉着我的手说你需要我,说你不要我走,难道就这么短短的几年时间,你就全部忘了吗?” 说着,男人的视线更冷,眸中杀意四现,“是不是那个闻叙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是不是他在你面前挑拨我们的······” “够了!”闻叙白怒然打断道:“他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 他看着眼前这个容貌与以往无二,如今却倍觉陌生的人,心脏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酸涩。 “哦?那他是怎样的人?”闻叙适嘴角没了笑意,“他要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小白,你我才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我······才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人!” 儒雅的面具在此刻全部破碎,只剩下狰狞的面孔,与近乎疯狂的眼神,他一把拽过闻叙白,捏住他的脸,恶狠狠道:“小白,无论是你的心,还是你的人,原本都应该是属于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等等我,等我杀了闻庭屹和闻叙远,等我完全掌握了闻家之后······” “够了!”闻叙白震惊道:“林溪······闻庭屹······一个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可以杀害的人,你让我拿什么相信你?!闻叙适,你太狠了!” 第93章 “狠?”闻叙适似觉好笑:“闻庭屹可以为了往上爬杀妻杀女,阮行可以为了巴结上流将自己的妹妹拱手相让!我又为什么不可以?!” 说着,他眸中似有受伤,摸着闻叙白脸的动作也轻柔了几分,痛苦道:“可我没有想过要害你啊······?” “没有想过要害我?”闻叙白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下甩开他的手,愤怒道:“江辉死的那天,是谁推我下的江?闻叙适,你真的以为我全然不知吗?!” 闻叙适一下慌了,如同被戳破心思一般,猛地按住闻叙白挣扎的肩膀,着急道:“不!我没有!小白,我只是想让你先走,暂时先离开闻家!只有你走了,我才可以完全没有顾及的整垮闻氏,我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大施拳脚!” 闻叙白停下动作,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人,“所以你的在意我······就是连一丝富贵都不愿意分给我,连一丝信任都不肯分给我吗??!难道我只是你想圈养的一只鸟儿吗???你欺骗我,驱赶我,现在还想囚|禁我······这就是你说的爱吗?那我宁可不要!!!” “那你要什么样的爱?!闻叙迟那样的吗???他既愚蠢又无能,如果不是阮行和闻庭屹的托举,完全一无是处!他到底有哪里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闻叙白心中酸楚,任凭闻叙适发疯般地拽着他的衣领,冷笑道:“至少······他不会违背我的意愿,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闻叙适骨节泛白的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弄。他明显看见,男人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恰在此时,一个下属跑了进来,小心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在得到问叙适的默许之后,覆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他刻意遮挡了嘴型,故而纵使离着这么近的距离,闻叙白也没能成功猜出他说了什么。 说完后,手下恭敬的退到一边,闻叙适的表情也冷静了几分。 忽而,他冷笑了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笑闻叙白,然后缓缓松开了拽着闻叙白的手,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袖口,然后边扣袖子边道:“没关系,小白,你我还有很多时间,只要我们之间没了这个麻烦的阻碍······就一定还能回到最初的关系的。” 闻叙白猛地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第85章 定位 “喂?闻叙迟!到底怎么回事??!”阮行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暴跳如雷,“你人去哪了?!知不知道现在警察在到处找你?!” “你这样会被算作畏罪潜逃你知不知道??!” 昏暗的车厢内,一个男人佝偻着身子,双臂架在身前的方向盘上,眉头紧闭,似在忍受极度痛苦一般。 前座上的手机还在不断传出声音,阮行的怒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喂!你听见我说话没?!喂!还有,你把闻叙白拐哪去了???我告诉你,你现在是通缉犯!你这样会害了他的你知不知道?!······” “不是我······”弓着身子的男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刚经过一轮追逐的齐最忍不住捏了捏刺痛的眉心,疲惫异常。 “什么?” 齐最强忍住发抖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眼前阵阵发晕,一字一句道:“不是我。带走闻叙白的不是我,杀死闻庭屹的也不是我······” 之前老听人说,人在过度恐惧的时候会出现类似低血糖的眩晕症状,以前他不信,现在却切身体会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阮行的声音忽然平静了下来,沉声道:“那你知道是谁吗?” 齐最想了想,平静道:“我猜是闻叙适······” 阮行握着手机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郑民,默默走到另外一边的树下,压低声音道:“你确定吗?有没有可能是秦雅琳或者闻叙远?” “不会。”齐最摇了摇头,声音越发颤抖:“闻叙白已经脱离闻家,对闻叙远构不成威胁了,至于秦雅琳······”他揉了揉眉心,“她现在自顾不暇,没有时间管别人。” 停顿半晌,齐最忽然道:“你在闻叙白身上有定位器吗?” 阮行愣了一下,咳了一声,淡淡道:“有。” “发给我。”齐最直接道。 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闻叙白的安危。 “你要去?”阮行皱眉道:“不行,你先回来配合警方接受调查,我去找他。” “来不及了。”齐最头猛地撞向后座,紧闭双眼,隐忍道:“外面都是警方和媒体,你出不来的。” 刚才若不是他一早就发现了不对劲,趁着警方还未来得及布控,提前逃脱,现在根本就不可能还完好无损的坐在车里给阮行打电话。 “你当我是谁???我出不去,难道还没人在外面吗?”阮行显然对他的轻视很不满,又开始喝道:“你先回来,我派人去······” “来不及了!”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车内涨红了脖子的男人猛然一掌拍在方向盘上,大怒道:“现在闻叙白生死未卜,你让我怎么静心配合警方调查?!阮行!你也知道闻叙适是个怎么样的人,要是阿澈出了什么事······” 戛然而止的话语卡在喉咙深处,带来一阵猛烈的窒息感,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算我求你了,阮行,发我······”齐最颤声道。 他快要发疯了。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久,阮行握着手机站在树下,望着电话屏幕中的那个名字,竟忽然有些奇怪的讶异,他没有想到,闻叙迟竟然真的那么在乎闻叙白,在乎到连自己的名声和安危都全然不顾了。 习惯了尔虞我诈之中装出来的刻意感情,阮行就算是看到再感人肺腑的深情感言,也从不会被触动半分,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而已,谁都能做到。可若是真的有大难临头,那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对方不拖自己下水就已经是谢天谢地,还奢求着对方对自己出手相救,那就完全是痴人说梦了。 曾经他以为,齐最和闻叙白之间的感情,一定多少也是参杂了几分利益的。就像是闻叙白为了自由抛弃齐最,那么如今,齐最也一定会为了安危放弃闻叙白。 可如今看来,他好像是误解了······ 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好像要远比他想象的所浓烈深刻的多。 “哈。”阮行忽然轻笑了一声。 就像是当初的闻叙白,明明可以直接找闻庭屹交易,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脱离闻家,可他偏偏绕了个弯子来找阮行。他原本以为,闻叙白是想从他这里获得更多的好处,毕竟两头吃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可现在,他好像明白了······闻叙白是害怕,怕齐最的身份最先暴露在闻家,闻家那帮如狼似虎般的人,会对齐最不利。别说站稳脚跟了,可能在回到闻家的第一天,就会被捂死在被子里了。 而闻叙白找自己,不过就是想借他的手,保护齐最的安危。确保他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到闻家,并且借助他的托举,迅速壮大自己的羽翼······只不过是他算漏一点,他没有想到,闻家竟也没有打算放过他。 阮行的心情变的有些复杂,他想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竟然有些不理解这种奋不顾身的爱情了。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拿下手机,熟练地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无奈道:“发你了。” “多谢。”只匆忙的一句,电话就被迅速挂断。 阮行:“???” 不是,现在的小孩都这么不懂礼貌的吗??? 高速公路上,齐最迅速跟着显示的定位飞奔而去,后视镜中倒映出的男人表情严肃沉寂,脸黑的如同墨水一般。 齐最一手握着方向盘,眼睛来回扫视观察着前后车辆与路况,另一手迅速打开手套箱,把手机里的电话卡折断扔了出去,然后利落的换上另一张电话卡。 如果警方真的在追踪他,那么此刻,他原本的电话应该已经被监控了。 警方迟早会找到他,他必须在那之前,找到闻叙白。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渐渐收紧,齐最不经意间往后视镜一瞟,忽然视线一顿。 一辆黑色的极越车在后方隔着几个车辆紧紧跟随。 不是齐最的警惕意识太差,实在是这辆车里的人反侦察意识太高,开的既不是什么知名的品牌,又刻意跟他隔了一点距离,齐最这才没有发现。 犹豫一会儿,忽然猛地方向盘,措不及防地驶入另一条道路! 那车里人一惊,也想要跟着变道,只可惜有前方的几辆车子挡着,他实在是过不去,只能气愤地一拍方向盘,然后对着衣领里的对讲器懊恼道:“郑局,郑局!目标突然变道,我······我跟丢了!” “废物!”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暴跳如雷的怒吼。 齐最不动声色地看了身后逐渐远去的车影,沉着的心却没有丝毫欣喜。 第94章 警方追他不会只派这么一辆车,说明必然是有人已经盯上他了。 啧。齐最忽然有些烦躁。 车屏幕上的定位标点正在缓缓移动,齐最油门已经拉到了最后,一边要看定位,一边要注意车流,一边还要观察有没有人跟上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恨不得一双眼睛掰成八双用。 阮行也派了人去找,可到现在都没有一丝一毫有关闻叙白的消息传来。齐最的额头已经有细细密密的冷汗冒出,熟悉的窒息感涌上心头,掐的他心脏都几乎停滞。 就这么一瞬间的分神,齐最就险些超速撞上前方的一辆汽车,反应过来后赶紧猛打方向盘,堪堪与那辆轿车擦肩而过,带出一条雪亮的火星! “卧槽!”那辆车的车主探出头来,愤怒的举起手臂,破口大骂道:“你他妈长没长眼睛,会不会开车啊你?!!!喂!你给我停下!喂!!!” 一滴冷汗顺着脊背滑下,齐最却是已经无法分神回顾了,纵使觉得抱歉,可现在人命关天,他只能匆忙扫了一眼那车的车牌,心道若是还有机会,再找时间给人家赔礼道歉。 可若是没有机会······ 齐最用力一咬嘴唇,铁腥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刺痛感将他的思绪拉回了一些,齐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逐渐锐利,毫不犹豫的向前路开去。 恰在此时,频幕上显示的点位忽然停下,然后疯狂闪烁了一下。 齐最:“?” 下一秒,点位完全消失,只剩下空旷的路道地图,和一行巨大的红色字体:警告:无法搜寻到信号! ‘靠!’齐最猛地一拍方向盘,震起一声巨大的鸣笛声,心脏猛地坠入谷底! 方向盘的手又开始有些发颤,齐最用力甩了甩头,逼迫自己不要去想一些不好的猜测,可脑海中的想法却似洪水猛兽一般完全不可控,想象中闻叙白满身血迹,浑身冰凉的躺在空旷无人之地的场景,不停在脑海之中回荡,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齐最烦躁地拉了拉胸前的领带,操控着车子已经驶下了高速公路,地图上,他的点位离信号消失的地方越来越近,没办法控制有不好的念头,齐最就干脆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一股脑地冲到最后,然后猛地在一处深海前停下了车。 望着一望无际的海洋,齐最竟是前所未有的忐忑。 这里······空无一人,唯有平静的海面,正在夕阳的照耀之下,浅泛着漂亮的粼粼微光,随着清风的吹拂,回荡起阵阵波澜······ “不······”齐最猛地打开车门。 第86章 囚禁 “诶,二哥,再过一个小时船就要开了,里面那个怎么办?”虎背熊腰的男人刚刚解完手回来,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从耳后抽出一根烟来叼进嘴里。 刚准备去摸裤兜里的打火机,就见小弟一脸谄媚的递来了火。 “啪嗒”一声,火星点燃,烟雾瞬间飞扬,直扫向门外三人的脸上。 虎三猛地吸了一口,烟雾直入肺腑,快感直冲脑髓,爽的天灵盖都一阵酥麻,神清气爽。 一低头,就见一双粗糙的大手伸来。 “嘁。”虎三有点不爽,“怎么又找我借?” 余光瞥了一眼二哥不太好看的表情,却又不敢反驳,只能置气般将烟盒和打火机一把拍到男人布满厚茧的手掌上,也不敢太用力。 而靠在另一边,脸上横着一条长长刀疤的壮硕男人接过来,熟练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来塞进嘴里,边大火,边口齿不清地回避话题,转而回答上一个:“等通知!” “又等通知???”虎三抱头崩溃道:“唉不是我说,这里面那个小白脸干嘛的???老大马子啊?明明早就可以离开江城了的,非带上他干嘛啊???!” “我呸!”龙二直接给了他一脚,怒道:“瞎逼逼些什么,老大让你干事你就干事,让你等着你就等着,哪那么多狗屁话?!别忘了要没老大,你现在还在那破监狱里待着出不来呢!” 虎三连忙捂着屁股边躲边讪笑道:“哎呦,龙哥!不敢不敢······!我哪里敢质疑老大啊······小弟就是······就是有点奇怪?” “有屁快放!”龙二又是一脚踹去,不耐烦地吐出一口烟雾。 “唉,不是,二哥,你说老大非要带这么个人来,现在又扔在这半天不管,不会是······不打算带我们走了吧?”虎三有点犹豫。 闻言,龙二却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忽然指尖夹住口中香烟,一把扯出来扔到地上,猛地抬脚踩灭,还不忘在地上碾了碾,忽而冲上去一把拽住虎三的衣领,举起拳来,沉声喝道:“怎么?你小子有异心?!” “没有没有!!!”虎三看着那拳头,瞬间腿都吓软了,连忙挥手狡辩,“我这不也是为咱的安危担心吗?!!那警察又不是吃素的,万一查出那个监控视频是伪造的咋办???大哥要是现在不走,那可就来不及了啊!” 龙二锐利的眼睛冷冷看了他一眼,听他这么说,才猛地将他一推,整理了下外套道:“大哥他自有分寸。码头那边出了点事,等大哥解决了,自然就会来接我们了。” 虎三看着掉在脚下的烟有点心疼,忽有一股无名火在心头窜起,无端的,有想起了仓库里面那个五花大绑的白净人,脱口而出:“操!” 龙二冷眼瞥他一眼,只当他是等久了没耐心,莫名其妙的发疯,没有理他。 而大门紧闭的仓库里面,黑暗之中,闻叙白忽然睁开了眼。 闻叙适刚才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他听到了很多纷杂的脚步声,应该还带了不少人走,现在门外看守的,应该除了这三个人以外,就不剩多少了。 只是这其中的两人他见过,都是闻叙适身边的二三把手,不是好对付的。 从两人的对话中可以得出,这里应该是离码头不远的一个仓库,闻叙适想要带着他一起逃离海外。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郑民那边可以帮他打一时掩护,可绝不可能打一世,他就快退休了。就算两人这时联手把闻叙迟给送进去了,也早晚有一天,可能会被其他人发现。更何况郑民这个人,老奸巨猾,心狠手辣,是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随时都有可能反水。万一以后拿着此事来要挟闻叙适,必定是得不偿失。 闻叙适那么七窍玲珑的人,在动手之前,必然早就把其中的各种利弊可能在脑海中推演了个遍了,不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 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路,无非是再将战线拉得长一点,却可以保证万无一失、全身而退。而耐心,是闻叙适最不缺的东西。 卑顺蛰伏二十多年,为何在最后着了急?这实在是不像闻叙适的做法。 一声轻叹出声,地上瘦削的身躯挣扎了一下,闻叙白额头紧贴在粗糙泛凉的地面,努力控制着手指向衣袖内探去。 麻绳紧紧勒着他的皮肤,向裸露的皮肤上划去,带起一阵刺痛,连骨头都被硌的钝痛不已。本就没什么弹性的绳子在此刻被死死拉紧,几近断裂。 闻叙白强忍着疼痛,以这样一个别扭姿势将手伸进袖子里,摸索了片刻,终于在就在觉得骨头都要交错乱位之时,摸到了隐藏在不布料下的一抹锋利。 心中一动,闻叙白修长的手指用力,推着那抹锋利挤破微薄的束缚,然后成功握于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只是此刻欢喜大于一切,闻叙白也顾不上有没有被划伤了,连忙放缓了身体,让绷紧到肩头的绳索迅速落下,被勒得生痛泛紫的地方也终于得到一瞬喘息。 闻叙白手指摩挲,不动声色的将刀片从掌心换到指尖,牢牢夹住。 手指还在微微发抖,胸膛不停起伏着,刚才的一番折腾,实在是消耗了他太大的力气。 估摸着时间快来不及了,闻叙白一咬牙,强忍住手臂酸痛,小心调整了刀锋位置,对准麻绳所在,用力割了下去。 这把刀片,是齐最缝在他衣服中的,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不仅这件,他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被齐最缝了刀片。 当时闻叙白看着齐最像个老妇人一样,抱着一堆衣服坐在床旁,借着台灯微弱的光亮,拈着针神情专注认真,一针一线仔细为他缝衣服的场景,还曾觉得小题大作,笑着调侃齐最是贤妻良母。 甚至他当时还不满,好不容易一天平静无事的闲暇假期,齐最却光顾着缝衣服冷落了他,撇着嘴直接把男人膝头上的衣篮抱开,自己一把躺了上去。 当时的齐最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亲了亲他的嘴,摸着他的头说:乖,很快就好了。 后来闻叙白不愿意起身,他无奈的轻笑一声,就干脆把针线全部手起,陪着闻叙白亲热玩闹去了。 闻叙白本以为齐最已经放弃了,这件事情就此不了了之,可是后来没想到,齐最还是给他缝好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缝的,或许是在他上班之时,或许是在他熟睡之时,反正都必定是躲着闻叙白偷偷摸摸缝的,生怕他不高兴。 第95章 想到这,闻叙白忽觉心头一阵酸楚。 刚才,门外那两人的话被他全部收入耳中,闻叙适铁了心的要将闻叙迟拉下水,现在的他被冠上“杀父”的名号,被警察四处通缉。那个视频又是在葬礼之上被公布的,媒体必然也炸了锅了。 也不知道齐最怎么样了?是在警察局接受调查,还是留在葬礼上控制局面,又或者······正因为他的消失而忙的晕头转向? 闻叙白眸光黯淡了几分。 他倒希望齐最能够先顾上自己,毕竟他这边,闻叙适暂时还不会对他的生命造成危险,可齐最那边此刻必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风乱好行事,就怕有人从中作梗,会对他不利。 “诶?喂!······”粗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闻叙白动作猛地一顿。 是龙二的声音。 “喂?干嘛?!······行,我知道了!等着!”龙二不耐烦地一把挂断对话,看向一旁的两人,喝道:“虎三鼠四!老五他他妈拉屎没带纸,老子去给他送一下!你俩在这看好了啊,别偷懒!” “是是是,二哥您放心去!”两人忙不迭点头。 “呸!”龙二一脚跳下台阶,拍了拍掌,刀疤脸上竟是烦躁之色,“真他娘的麻烦!拉屎都不知道带纸,操娘们儿的时候怎么知道带套呢?!他妈的,尽给老子没事找事!” 听着男人满口脏话的渐行渐远,门外的两人这才收起了惶恐之色,改而换成一副鄙夷的神色,虎三也是用力一口痰,朝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吐去,插着腰气道:“我呸,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在这对着爷爷我吆五喝六的!我呸呸呸!!!真当老子怕你啊?!” 鼠四有点害怕对方会折返回来,连忙拉着虎三劝道:“行了行了三哥,您消消气,二哥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 “啧!滚开!”虎三烦躁地一甩胳膊,直将瘦弱的鼠四甩到地上,一脚踹过去:“你他妈哪头的你?!” 鼠四挨了一脚,抱着膀子哎呦直叫,一抬眼见虎三又要踹,连忙一把抱住男人的腿,讨好道:“虎哥虎哥!小弟对您的衷心天地可鉴啊!虎哥!” “嘁。”虎三嫌恶地收回脚来,懒得理地上这贼眉鼠眼、装模做样的人,直接转头一把推开了仓库门,对身后人吼道:“还不滚起来?!” 第87章 不轨 “嘎吱——”一声,铁门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外的光亮瞬间倾泻而入,将仓内的昏暗驱散大半,直直照在闻叙白的脸上。 眼睛因着不适骤然一缩,闻叙白鸦睫轻颤地垂下眸,不动声色地停下身后动作,向角落缩去。 “嘿嘿。”男人肥头大耳的脸上露出一脸油腻猥琐的笑,泛着邪光的眼睛不断在闻叙白的脸上打量,“之前光线那么黑,我都没仔细看,现在是终于看清楚了。” 闻叙白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直视着眼前人,没有说话。 “这小脸,是好看,也难怪大哥会喜欢你了······” “唉唉唉,虎哥虎哥!”鼠四一看虎哥像闻叙白走去,连忙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步冲到男人身前,阻止道:“龙哥一会儿就回来了,看不到咱俩会生气的,咱······” “滚!”虎哥本来就看不惯这小崽子,此刻又正在气头上,直接借着体型优势直接将人一扔,怒道:“害怕?!怕你就自己滚出去!少来坏你爷爷的好事!” 鼠四这人,身材瘦弱小巧,比不上虎三的力大如牛,却胜在手脚灵活,被他扔出去,连忙在地上打了几个转站稳脚跟。 一抬头,发现虎三已经走到闻叙白跟前了,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死死定在闻叙白身上,急得一跺脚! 闻叙白默默转了下身子,将身后的刀片攥入手心,刺痛感阵阵袭来,此刻却是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他绳子刚割了三分之一,面上镇静自若,盘算着要怎么脱身。 下一秒,下巴却被人一把捏住,猛地抬起! 闻叙白:“!” 他直直对视上男人狭小阴郁的眼睛,心脏却是猛地一沉。 男人眼中的欲望毫不掩饰。 他是当真没想到,闻叙适的手下竟然如此大胆。 闻叙白下意识扭头挣扎了一下,却被虎三用力桎梏住,只觉下巴一瞬剧痛,仿若要被就此捏碎一样,痛意直冲脑髓,逼得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虎三的眼睛中的欲念瞬间更深了,似是奇道:“呦呵?!这么会喘?”覆满厚茧的大手摩挲着闻叙白滑嫩的脸颊,猥琐笑道:“你在大哥床上,是不是也这么会喘?” “放开我!”闻叙白冷冷盯着他,强忍住下颌骨的剧痛。 “哦?声音也好听,还是个贞洁烈男?”虎三拍了拍他的脸,咬牙切齿道:“巧了,老子就喜欢这一卦的。” 闻叙白瞳孔一凛,蓦然抬腿一脚踹去! 虎三始料未及,险些被他踹到要紧处,心中一惊,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一抬头,就见闻叙白手脚并用,准备向远处爬去。 只可惜,闻叙白手脚都被绑住,行动极其受限,刚才那一脚都是极限了,此刻还要小心藏着手心的刀片,根本爬不远。 “去哪?!”正愁满腔火无处发泄呢,虎三见闻叙白摇头,瞬间怒从心起,一把按住闻叙白脚踝,将他拉了回来! “滚开!!!”感受到男人的意图,闻叙白如搁浅的鱼儿一般,疯狂屈腰踹去! 可他瘦弱的身躯那是膀大腰圆的男人的对手?虎三直接一个翻身将他仰面摔在地上,“啪!”给他了一个巨大的耳光,怒道:“他奶奶的,老子让你别动!听不见吗?!” 闻叙白头颅撞在石板地上,瞬间眼前发黑,胸膛剧烈起伏粗喘,险些一下昏死过去。 “操!这小身板,也不知道经不经操?!”虎三怒火中烧,已经上来开始扯闻叙白的衣领了。 闻叙白喉间泛呕,胃里一阵翻腾,猛地一肘击去! “靠!!!”虎三没想到闻叙白竟然还有力气反抗,没有防备,被猛地砸到了眼角,整个肥胖的身躯都摇晃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直接一个熊扑到闻叙白身上,掐住他纤细的脖子,怒道:“敢打老子?你他妈不想活了是吧?!” 闻叙白眼前犯晕,可手被捆在身后,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喉咙被压迫,窒息感瞬间涌上心头,因为缺乏氧气,四肢也逐渐开始发麻无力,眼前视线也慢慢变的模糊起来······ 虎三却是已经气红了眼,攥着他喉咙的手越来越用力。 而闻叙白身上原本一尘不染的衬衫,如今却已经满是污泥黑尘了。 挣扎间,闻叙白忽然挤出几缕气音,道:“我是闻叙适的人······你就不怕动了我······他会怪罪你吗?” 听到“闻叙适”这三个字,虎三的理智才猛然被唤醒几分,手上的力气也小了不少,却还是不服气道:“你少拿老大来吓唬我,我告诉你,我们兄弟几个可是过命的交情!去去一个马子,别说老子操了你,就是真把你干死了,他······他也不会把老子怎么样的!” “是吗?”闻叙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他听出了虎三话语间的心虚。 “怎么不是?!”虎三如同被他看穿一般,恼羞成怒,竟忽而扬起手,想要逼闻叙白不要说话,“快点,少废话!赶紧让老子发泄完完事!” 就在要挨到闻叙白脸的一瞬间,一道怒吼忽然传来,到脸的劲风戛然而止。 “诶?老三呢?!人呢?死哪儿去了?!” 是龙二的声音。 “唉唉唉,龙哥龙哥,虎哥他去上厕所了!现在不在这里!”鼠四被吓坏了,忙冲出门去拦着气势汹汹的人。 “卧槽!”虎三一惊,连忙捂住闻叙白的嘴,看着他明镜一般闪烁的眼睛,着急道:“别出声!” “上厕所?”龙二凶狠的眉目一台,“我俩刚才厕所回来,没看到他啊?” 说着,龙二还似征询一般,看了一眼身后的熊五,对方也疯狂点头。 “啊······他他他······他动作快一点嘛,可可能没跟哥几个撞见呢?”鼠四急得汗都流下来了,在心里痛骂虎三这个色心大发的狗家伙,什么时候起色心不好,偏偏在现在,以后干脆别叫虎三了,改叫狗三得了! “是吗?”龙二锐利的眼神一凛,忽而一把抓起鼠四的衣领,直将人提溜到了空中,咬牙切齿道:“说实话!到底人去哪了?!” “我······我我我······”鼠四吓的直发抖,刚想哆哆嗦嗦向仓库方向指去,就忽听男人雄厚的声音传来:“龙哥!” 几人同时循声望去,就见虎三正慌张提着裤子向这边跑来,满脸堆笑道:“龙哥,咋这么快回来了?” 龙二冷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了眼他刚刚拉上的裤子,沉声道:“干嘛去了?” “啊······我······”虎三一慌,脑子疯狂旋转,一瞥眼,正巧见鼠四在一旁疯狂给他使眼色,连忙反应过来道:“上厕所!上厕所!这······人有三急嘛!” 第96章 龙二的眼神更沉了,显然不相信:“我临走时,你不是刚上过吗?”说着,步步逼近虎三,“况且,我跟老五刚刚就在坑那,怎么没看见你啊?” 说完,不等虎三解释,就直接一拳砸了过去,怒道:“老子还不知道你??!你他妈是不是又动人了?!” “没有没有!!!我还没上呢!!!”虎三抱头痛叫,被踹的在地上直打滚,肥胖的身躯沾了灰尘,活像个泥球。 “老子信你?!你真当老子是好骗的是吧??!”龙二又是一脚踹在虎三腹中,痛的人直接抱腹哀嚎。 “真的!真的二哥!我还没来得及呢!不信,不信你自己去看!”虎三哭喊不已,肥大的手指指了指门户大开的仓库,冷汗直流。 龙二没有理他,径直一脚将他踹开,然后瞥了一眼仓库里。地面上,清瘦的身影正蜷缩成一团,衣服皱巴巴的,却没有真的被撕碎,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手将仓门给关上了。 走回去,又是猛地一巴掌,龙二恶狠狠地拉起虎三衣领,咬牙切齿道:“别怪老子警告你,这是大哥的人,大哥的手段你是明白的!你碰谁都行,以前那些我也都不计较了,可你要是碰了他,惹怒了大哥!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说着,将人用力一甩。 虎三一个屁股墩摔在地上,却顾不得疼痛,连忙求饶道:“是是是,二哥说的对,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听着门外的求饶声,仓库之内,闻叙白终于疲惫的闭上了眼。 身上的伤处只是小菜,心中的痛楚才是真正令人难耐······ 差一点······就差一点······ 闻叙白颤抖着弓起身来······ 等听到门外的动静稍小一点,闻叙白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才再次开始用力割起麻绳来。 细微的“滋滋”声在黑暗之中响起,闻叙白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想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肾上激素疯狂飙升,闻叙白浑身的感官都似乎已经麻木了,绳子被割据到只剩三分之一,他的手指都已经快没力气了······ 正着急之际,却忽听仓内传来一声细微的重物落地之声。 闻叙白心中一惊,心脏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这章进高审了,所以更晚了,真的抱一丝啊[求求你了] 第88章 吃醋 闻叙白刚准备惊呼出声,就被一双大手猛地从后捂住了口鼻。 “唔!”闻叙白一惊,手掌刀片霎时坠落在地,猛地用肩膀向后怼去,不料却被人轻易扳住了肩膀,刚准备着急,就感觉热气喷洒在耳边,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惊慌响起: “嘘嘘!阿澈!是我!” 闻叙白挣扎的身子骤然一愣。 男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些气音的低哑嗓音清晰无比。 不知为何,内心中竟忽然涌起一股愤怒来,裹挟着委屈蔓延上心头,还不等对方反应过来,闻叙白就猛地一头击去! 齐最感受到闻叙白刚才僵硬一瞬,还以为他是认出自己了,一时放低了戒备,结果这下额头上十足十的挨了一下,直接下意识松了手,捂着脑袋向后退了一步,“嘶——”的一声闷哼,又赶紧压下了痛呼的冲动,连忙放缓了声音,龇牙咧嘴道:“是我,齐最!” 生怕闻叙白不相信,他赶紧在腰后摸了摸,摸到背后手电筒,“啪——”的一声打开,现在自己脸上照了照,又照到闻叙白脸上,这一看,却是瞬间愣住了。 这哪里是没认出他的样子? 闻叙白捆着双手坐在原地,黑色碎发下的一双淡眸眼眶红红,细眉压下,薄唇紧抿着,甚至都快咬出了血,直勾勾的看着他,泫然欲泣。 齐最心一纠,也顾不上脑袋上的钝痛了,赶紧膝行几步抚上闻叙白的脸,着急道:“怎么了?怎么哭了???” 粗糙的手指刚刚碰到脸颊,闻叙白就本能的一缩,发出“嘶”的一声轻呼。齐最闻声,眼神骤然一冷。 他抚上闻叙白的眼睛,然后将手电筒直直朝脸上一照,偌大的一片红痕掌心,几乎占满了闻叙白整个左脸,在闻叙白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还有身上一看就知道,是因为暴力撕扯而裂开的衬衫与西裤,齐最感觉自己都快疯了,覆在闻叙白眼上的手都颤抖无比······ “他们······打你了?”齐最如鲠在喉,来前无数的话语都在此刻被压在心中,刚刚匆忙一照没有看清楚,而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 怒气顺血翻涌,霎时冲上心头,齐最直接把手电筒往闻叙白手里一塞,抄起兜里小刀就往门口走去,喉间迸发出几个艰难的字眼,带着恨意:“王八蛋——老子——” “别走!”手腕却骤然被人拉住,齐最霎时一愣,手背上一阵冰凉柔软的触感传来,一回头,是闻叙白把好的那边脸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额前碎发遮住了闻叙白的表情,从齐最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轻颤的睫毛,和紧闭的双眸,领口大敞,混着泥土污渍。 握着刀的手在发抖,身上的人也在发颤,一时竟分不清是谁在晃动。 齐最心像被人死死攥住一般,痛到无以复加,最终到底是心痛盖过了愤怒。他缓缓跪下身来,小心收起可能会伤到闻叙白的刀,然后缓缓搂住身前人的背,将人用力裹入怀中,下巴抵在闻叙白毛茸茸的脑袋上,声音喑哑道:“别怕,我来了······” 只此一句话,怀中人的颤抖竟更加剧烈起来,半晌过后,竟有湿润感在胸前濡开,闻叙白紧咬的下唇终于在此刻蔓延出血来,混杂着委屈愤怒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从喉咙中的破碎嗓音终于在此刻迸出了声。 闻叙白把头深埋在齐最怀中,哽咽道:“你怎么······才来啊······” 说来也奇怪,无论是小时候被秦雅琳殴打紧闭,还是如今被虎三几个人欺凌,他都从未有过半分想哭的念头,可就在见到齐最的这一刻,无数的隐忍都好像瞬间破裂,坚强的表面在此刻崩裂瓦解,无数讶异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竟都化成了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闻叙白瘦削的身子越抖越厉害,连带着齐最的心也越颤越剧烈,揽着爱人的手越收越紧,好像要将对方融合进自己的身体里才好。 齐最小心抬起闻叙白的脸,看见他泪眼婆娑的脸庞,和带着血珠的紧咬过的薄唇,心脏绞痛到恨不得能一身代之,视线在对方脸上划过的每一寸,都如利剑贯心一般。 齐最的指腹轻挲,一双深瞳中的情绪隐忍代发,似想帮他把唇上血珠抹去,却又生怕弄疼他一般,久久下不去手,闻叙白却是着急寻求安心一般,径直眼睛一闭,将自己送了上去。 双唇相触的一瞬间,耳边只剩下嗡鸣贯耳,齐最先是一愣,随即小心揽住闻叙白瘦削的腰肢,轻柔将口中的血腥之味带走,柔软的唇舌擦过小巧的伤口,齐最松开轻喘的闻叙白,随即再次落下一吻。 闻叙白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乞求般低声道:“带我走······” “好,我带你走。”最后一吻,落在闻叙白肩头。 这一吻,带着些力气,坚定无比。 下一秒,只听“唰”的一声,齐最手起刀落,将闻叙白身上的绳索尽数砍开。 身上的束缚感终于不在,闻叙白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一回头,却见齐最俊眉紧锁,正看着他手上的红痕擦伤心疼无比。 “痛吗······?”他嘶哑问道。 闻叙白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怎么可能不同呢?麻绳粗糙的材质扎入皮肉之中,磨人贯穿,一举一动都刺痛无比,可他不想齐最担心······ 齐最也明白,沉默半晌,没有追问,有力的大手握住闻叙白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拉起,站稳脚跟。 闻叙白问他:“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齐最不语,指了指角落天花板上的通风口。 闻叙白抬头一看,白云蓝天,晴朗无比,阳光顺着通风口照射进来,落在仓库昏暗的地板上,竟成了这偌大仓库中,唯一一寸有光亮的地盘。 难怪他刚才,怎么感觉仓库里亮了一点呢······ 只是,下来容易,可要想再爬上去,可就难了。 齐最四处环顾了一下,开始找有没有梯子之类的东西,闻叙白见状,也帮他一起找。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闻叙白奇怪道。 “我在海边追踪到了你最终消失的定位,就顺着海边找,最后发现了你被丢弃在草丛里的手表。”齐最说着,扬了扬他手里表盘碎裂的手表,然后迅速放进了口袋里,“你手上有伤,我先帮你收着,回去再还给你。” 闻叙白撇了撇嘴,“那你怎么猜到我在码头,而不是怀疑我被闻叙适扔水里了?” 第97章 此话一出,齐最找东西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怔愣,眸光也有一瞬的黯淡,转瞬即逝:“赌一把嘛,我这三年在闻家也听到了不少关于闻叙适的传闻,知道你们之间关系非比寻常,所以我赌······他应该不舍得杀你。至于为什么猜到码头······因为你之前不是说过想离开江城吗?阮行说你是最了解闻叙适的人,那我想他应该也很了解你······火车飞机他现在坐不了,想不被追踪,就只能坐船了。” 听到这,闻叙白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一转头,果然看见齐最正叉着腰,若无其事的四处张望,可眼底的隐忍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 闻叙白缓步走过去,轻笑道:“吃醋啦?” “没有。”被戳穿了心事,齐最感觉低下头,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却见闻叙白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而是继续步步逼近。没法子,齐最只得猛地抬起了头,出声道:“真没有!” “啥玩意?虎三你刚刚说话了?”仓库外传来龙二的喊叫声。 闻叙白一惊,他也没想到齐最反应会这么大,赶紧捂住齐最的嘴巴! “啥?!我没说话啊?!”虎三惊道,“鼠四,是不是你?!”他一脚踢去。 “哎呦,不是我!不是我!”鼠四抱着屁股练练嗷叫,“哪有声音啊?你俩听错了吧?!” “真听错了?”龙二有点怀疑地看了眼熊五,却见对方也是一脸懵地点了点头,只得掏了把耳朵,郁闷道:“行吧。喂!看什么看!一会儿大哥就回来了!还不干活去?!” “是是是——”其余几人连声应道。 而仓库里的两人听到动静淡去,相视一眼,终于各自松了一口气。 闻叙白放开捂着齐最的手,还不等对方说话,就一把扯住男人的耳朵,压低声音恶狠狠道:“齐最!” “嘶——我错了我错了——真不是故意的——”齐最也放低声音,龇牙咧嘴地求饶道。 看男人认错态度诚恳,闻叙白才勉强放开了手。见男人揉着泛红发痛的耳朵,眼神有些闪躲,闻叙白有些不甘心地凑过去,盯着男人的脸,认真道:“真不吃醋?” “真的!”齐最点头道。 “真的?”闻叙白有些怀疑。 齐最咳了一声,心虚避开闻叙白灼热的眼神,“有······有一点吧······” 第89章 逃脱 闻叙白忽然轻笑一声,然后猛地一把拉住齐最,一个极其凶猛的吻贴了上去,随即松开道:“我跟闻叙适没有什么,我最爱的,是你。最理解我,我也最理解的,也是你。” 齐最骤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僵住了,整个人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见闻叙白狡黠一笑,他才后知后觉一般,整个人如爆炸一般,从头红到了脚。 而闻叙白已然松手放开了他,转头若无其事地继续找东西去了,直留飘飘然的齐最一个人在原地,如同踩在云端一样,抓耳挠腮:“唉,阿澈你······哎呀······” 直到闻叙白将这一整个仓库都搜索完,齐最才终于褪去了一点红霞,然后收到了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这个仓库里,根本就没有能踮脚的东西。 仓库里大多都是千斤重的集装箱,可以搬的动的小箱子寥寥无几,根本不够将两人抬到通风口处。或许是真的废弃许久,就连两人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金属架子,也已经是铁锈斑斑,一拉就断,更别提踩了。 两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一些凝重。 半晌,齐最忽然从一旁搬来三个小木箱放在通风口,然后长腿一迈,径直踩了上去,迎着夕阳,如同采光灯下的天神一般,对闻叙白张开了手,苦笑道:“来,我先送你上去。” 闻叙白:“?” 闻叙白:“那你怎么办?” 以他俩加起来将近三米七的身高,再加上三个箱子的身高,还真能借力爬到仓顶上去。可现在两人之间尚且还有个照应,要是他上去了,齐最一个人在下面怎么办? 总不能找个弹簧,让他自己向跑酷小子一样跳上去吧? 齐最看出了他的不满,却是坦然一笑,指了指地上沾了血的麻绳团道:“我刚刚割绳子的时候,特意留了点心,没有完全割断,等你一会上去,我把绳子丢给你,你再扔下来几节,我借力爬上去。” 闻叙白抱着手臂,戒备的看着他:“那为什么不是你先上去?” 齐最惊讶道:“我先上?”他展示了一下自己胸膛结实的肌肉,“那怕是别把你给压坏了哦?嘶,摔死······总比压死好看点吧?” 闻叙白黑着脸拍了他一下。齐最立时轻笑出声,再度拍了拍手,对他轻声哄道:“来嘛,你老公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就算摔下来也有我给你当人肉垫子,相信我。” 望着那双青筋暴起的手,闻叙白犹豫了一瞬,不知是被齐最的这一派言语洗了心神,还是出于对这个男人本能的信任,还真就将手送了上去,然后齐最用力一拉,将他给拉了上来。 甫一相拥,用木箱子垒起的高台有些摇晃,齐最有力的手掌牢牢箍住闻叙白的手,两人几乎合二为一成一个人,这才在空间有限的台面上站稳脚跟。 齐最看着他一下,随即被过身去,弯下腰,笑道:“来!” 闻叙白双手攀住齐最的肩膀,然后用力一跳,修长的双腿箍住齐最宽阔的腰侧,然后齐最猛地一抬! 湛蓝的天空就在眼前,闻叙白目光锁定住通风口的铁板,瞄准时机,迅速抓住!然后借助腹部力量猛地一撑! 双脚落在铁板上,发出“铛”的一声,闻叙白心中一喜,余光瞥见龙二几人正在仓口抽烟,赶紧转过身去,对着洞下轻声喊道:“齐最,快把绳子给我!” 可洞下的男人却只是静静望着他,眸光闪烁,没有动作。 闻叙白以为他没有看到,连忙将手掌括在嘴边,提高了一点音量,再一次喊道:“齐最!绳子给我!” 洞下的男人依旧岿然不动。 不知为何,闻叙白的心中竟有些慌张,顾不得引不引起注意了,闻叙白再次放大声音催促:“齐最!” 洞下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黝黑的瞳孔在阳光下格外熠熠生辉,可光亮却照不进眼底。齐最动了动薄唇,没有出声。 可闻叙白却看清了他的唇形,骤然如被凉水从头贯穿一样,寒意从心底蔓延,直冲四肢百骸。 齐最说的是:快走。 闻叙白骤然僵住了,直到这时才想起,之前的那个绳子,齐最分明是从上至下,直接一刀斩断的。他原以为是自己背对着身子,感受不准确,可现在看来,分明他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哪里有什么可攀附的麻绳?分明就是齐最想要他扔下自己快走! 闻叙白骤然慌了,瞳孔蓦然收缩,音调也再控制不住了,惊道:“齐最!!” “嗯?什么声音???”龙二迅速回头,闻叙白赶紧匍匐下来,贴着贴片躺倒,凉意顺着微薄的衬衫而入,却不及他心中冰凉半分。 齐最也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眼底冷意一闪而过,抬头对他快速摇了摇头,再次做出与刚才一样的口型,只是这次幅度更大。 快走! “诶?好像是有什么声音?”虎三这次也听见了,挠了挠头。扭头看了看一旁的老四老五,两人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龙二的视线缓缓落到紧闭的仓门前,眸光越来越沉,忽而将口中抽了一般的香烟一吐,随手抄起身边的铁棍,站起身沉声道:“走,进去看看。” “是!”几人接连应答,也抄起了家伙。 “不!”闻叙白拼命摇头,带着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看向齐最,颤声道:“快上来······” 这一次,男人却没有回应他,而是收回目光,扬声道:“快走!我已经传了位置给阮行和警方,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码头外接应了!” 这话没有用气音,是实打实扬声说的,男人清亮的声音不断回荡在空旷的仓库内,不仅是说给闻叙白听的,也是说给门外闯进来的几个人听的。 闻叙白:“!” “他奶奶的。”龙二在肩头抄着铁棍,眼神阴冷无比,“老子说有什么东西唧唧歪歪呢,本以为是讨人嫌的死耗子,没想到······是你这个狗杂碎!” 冷光昏暗之下,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赫然伫立。 “是吗?”齐最看着几人挑了挑眉,毫不犹豫地讥讽道:“倘若我是杂碎,那你们那个所谓的‘老大’,就当真是个······连杂碎都比不上的蛆虫。” “你!”龙二登时怒目横对,棍头直指齐最,恶狠狠道:“好啊,本来看在你是大哥亲弟弟的份儿上,老子还想给你儿面子的,这下好了,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 身后几人听了命令,立时挥棍就上!劲风袭来,齐最连忙闪身一避,一棍落在他脑袋胖,砸在集装箱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响! 第98章 齐最被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刺的耳朵一痛,连忙向一旁躲去,却忽听头顶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叫喊:“小心!” 是闻叙白的声音。 齐最连忙收敛心神,避开向他小腿砸来的那一棍,匆忙间向后大喊道:“快走!去搬救兵来救我!!!” “走?”龙二冷笑一声,抬头看向仓顶的闻叙白,阴森的眸中泛着残忍的狠光:“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 “鼠四,熊五!” “是!二哥!” 闻叙白顺着光滑的贴片滑下,甫一落地,就见身后贼眉鼠眼的二人追来,心脏跳动不止,连忙往空旷处跑去! 这里他没有来过,不知到出口具体在哪,他只能顺着自己以前帮闻庭屹做交易时,对码头的记忆而行,向着有可能是出口的地方不停的跑! 熊五膀大腰圆,没跑几步就累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甩在身后。可那鼠四不行,他的优势就是手脚灵活,脚步极快! 一张尖嘴猴腮的脸扬起几分得意的笑,鼠四尖利的嗓音在身后大喊道:“别跑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闻叙白心脏一沉,忽而瞟见前方的一个单杠,连忙双手一攀,撑了上去! 而那鼠四始料未及,速度又太快,等反应过来已经杀不住车了,只能从闻叙白的身下划过,然后:“唉唉唉——”的惊叫起来! 身后,熊五也终于赶了上来,气喘吁吁地举着棍道:“四哥,别怕,俺来助你!” 闻叙白眼神一凛,长腿向下一迈,手臂用力,连忙荡身一踢!直将刚刚站稳脚跟的鼠四向后踢去,与匆匆赶来的熊五砸在一起,爆发出一阵惊叫!然后如同滚泥球一般滚了好几拳,哎呦倒地。 闻叙白下了杠,已经能看见码头口了,心中一喜,心道还好没跑错方向。 倘若当真如齐最所说,阮行和警方都已经得到消息,那么只要他能出去,两人就能得救了。 想起齐最,闻叙白又是心脏一沉,龙二和虎三两人都不是好对付的,此刻耽误一刻,齐最就危险一分,来不及犹豫,闻叙白拔腿就跑! 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后的鼠四熊五几人已经爬起来了,不断在身后叫骂,所骂之词,难听到不堪入耳,可闻叙白全然不在乎,几乎是用尽了毕生最快的速度向前跑去! 直到跑到码头口,看到隐隐绰绰的人影之时,闻叙白才骤然心中一喜,放慢了脚步。 直到看清门口人容貌的一瞬间,闻叙白骤然愣住,寒意直冲心底。 闻叙适一身正装,站立在门前,身后洋洋洒洒、凶神恶煞的一大批人,都仿佛成了他的背景板一般。 闻叙适骨节分明的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对着来人露出经典的薄凉微笑,声音轻如无量,却贯彻人心。 “想去哪?小白?” 第90章 枪响 “放开我!放开我!!闻叙适,你要闻家,我和齐最不会干涉你,你想要对付阮行,我们也可以立马离开,保证不会再牵扯进你们的利益里!你为什么要执迷不悟?闻叙适!!!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山风呼啸,混杂着泥土与海水的气息,蜿蜒曲折的崖壁之上,几个男人迎风伫立,为首的儒雅男子浅笑颌首,静静看着被自己手下控制住的白衣男子,缓步上前,修长的手指轻触男子光洁的面颊,眸光如水般温柔,笑意却不达眼底。 感受到脸上柔和的触感,闻叙白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指尖触感一触即分,面前的男人动作明显一顿,半晌,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缓缓直起腰来,看着眼前挣扎的人,浅笑道:“收手?难道我松手,闻庭屹的事就能告一段落,警察······就会放过我了吗?” “闻庭屹那边我可以帮你做担保,警察那边我帮你解释,只要你放了我和齐最!有什么事我帮你处理!”闻叙白似是撇到一点希望,着急出声道。 可闻叙适却只是淡淡站在那里,双手揣进口袋,眼睁睁看着闻叙白声嘶力竭,嘴角始终凝着那一抹浅笑,未曾变过。 衣袂在狂风之下翻飞不止,寒意四起,闻叙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衣领大敞,被吹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嘶喊出口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微颤。 “闻叙适!”他怒喊着,被叫到名字的男人,却是直到这时,才稍微有了一点反应。 闻叙适忽而一把捏起闻叙白的下巴,清俊的五官低下头来,深邃的眼睛与闻叙白淡漠的瞳孔相对,他轻抚着闻叙白薄唇上的伤口,柔情缱绻道:“小白,你还是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说着,闻叙适轻笑一声,动作极其优雅地脱下西服外套,径直披在了闻叙白身上。 温热触碰到手臂的那一瞬,闻叙白满心胆寒,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喉间迸发出:“执迷不悟——”,却是趁着身后保镖力道放松的那一刻,猛地瞅准时机,冲上去一把按住了闻叙适的肩膀! 刀片从袖口划到掌心,刀锋寒光一现,直指男人咽喉。 “大哥!”身后保镖一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闻叙白挟持了闻叙适,刚想冲上前去,就听闻叙白怒吼道: “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 说着,刀刃已然划破闻叙适脖颈的皮肤,渗出一道血痕来。 保镖脚步骤然一顿。 “齐最在哪?!”闻叙白喝道。 保镖几人看了他怀中的闻叙适一眼,表情有一点犹豫。 “要是不想死,就让他们告诉我齐最在哪。”闻叙白沉声在闻叙适的耳边警告道,刀锋向里,更深了一寸。 怀中的男人却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惋惜地看了一眼滑落到地上的西服外套,轻叹了一口气,“小白,闻叙迟到底有什么好的呢?跟我在一起,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金钱、地位、权力,只要你想要,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双手奉上······” “少废话!!!”闻叙白喝道,“齐最在哪?!!” 一狠心,刀锋再深,划破皮肤,鲜血顺着闻叙适修长的脖颈滑下,落进洁白的衬衫之中,染红了衣领。 “大哥!”龙二忍不住着急道。 闻叙适身体一僵,温润的表情上,竟流露出几分失落来,微偏过头,对着闻叙白轻声道:“小白,你还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他在哪?!!”闻叙白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他不想杀人,真的不想杀人,但是闻叙适偏偏要逼他······ 闻叙适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却是忽然笑了,随即慢慢举手,摆出投降的姿势,低声道:“别急,这就让你见他。” 说罢,他轻拍了两下掌。 “啪——啪——” 不大不响的两声,却是在发出的瞬间,站满人的崖上便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一人敢发出声音,就连崖顶的狂风,在此刻都好像削弱了几分。 虎三手枪抵着齐最,缓缓走了上来。 男人双眸紧闭,头上尽是鲜血,顺着满头满脸流下,已然染湿了整个衣领。脸上遍布青紫痕迹,一看便知是被人为暴力所致,红黑血斑混了满脸,都快看不出齐最原本的俊朗模样,触目惊心。 闻叙白心中一惊,几乎脱口而出:“齐最!” 男人脱了力气,此时全靠虎三熊五连拖带拽,才成功上了崖顶,直到此刻听到闻叙白的呼喊,才终于唤起一点清明。 他眼皮似有千斤中,眼前视线被血雾不清,可只凭那模模糊糊的一个身影,他便能断然辨认出是谁。 “阿澈······”他声音虚弱道。 话音刚落,站在齐最旁边的熊五,却骤然举起了手上铁棍,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 闻叙白看出他想做什么,惊声道:“不!住手!齐最!” 闻叙白瞳孔骤然瞪大,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熊五瞄准男人小腿,“咚”的一把用力砸了上去! 这一棍是十足十用了狠劲的,砸在腿上,男人的西裤形状骤然变了形。 “唔!”齐最蓦然应声倒地,高大的身子都因剧烈疼痛而颤抖起来,脑子却似乎因痛苦而清醒了起来。 他缓缓抬起头,隔着满眸血色,终于看清了此刻的处境。 悬崖峭壁之上,闻叙白持刀架在闻叙适的脖子上,双眸震颤欲碎,连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分明是挟持的人,此刻却满面惊惧。而他身前的闻叙适,分明是被挟持之人,此刻却是气定神闲,脸上毫无恐惧之色,仿若一个事不关己的路过人一样。 “阿澈······”齐最瞳孔瞪大,伸着手想要像闻叙白爬去,却被身边人又是一棍,砸的近乎腰椎断裂,眉目紧锁,低头赶紧压下满面痛苦表情。 可早已来不及了,闻叙白早就将他的痛楚竟收眼底。 “住手!” 心中刺痛到难以呼吸,他满心满眼都是齐最,连带着掌心力气都松了不少,甚至连是什么时候离开闻叙适脖子的,都没有注意到。 第99章 而闻叙适却只是淡淡打量着这对小情侣肝胆欲裂的神情,分明自己都应接不暇了,还有闲心管别人,他余光瞥见闻叙白眼底的泪意,忽觉不爽极了。 于是他打算,快一点结束这场闹剧。 不再掩藏锋芒,闻叙适迅速长身一避,劈手将刀夺过,然后在闻叙白惊讶的目光之下,反手将藏在腰间的手枪取出,一手扣住闻叙白咽喉,一边举起了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只对面前的齐最。 而此刻,齐最正挣扎刚从地上站起来,捂着发痛的手臂,被砸的腿脚还有些发颤。 这一枪若是按下,齐最绝无逃脱的可能。 “不!”闻叙白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攥住闻叙适的手腕,用近乎乞求的表情对着闻叙适道:“求你了······不要······” 闻叙适似乎很享受闻叙白对他作卑伏低的样子,眸中沉意淡了一点,握着他脖颈的手却缓缓往上抚去,摩挲着闻叙白光滑的脸颊,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 闻叙白身子颤抖,却是不躲不避,任他抚摸,直到闻叙适将他的整个面颊摩挲个遍,忽而用力,将他脑袋扳向自己,他才听到如同恶魔低语的声音一般,缓缓道: “小白,不要看他,从今以后,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小白,你还不明白吗?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可你为什么爱上别人?为什么不愿意等等我?等我将闻庭屹扳倒,等我把阮行打败,到那时,闻阮两家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闻叙适松开捏他下巴的手,反而顺着他的身侧而下,轻柔又郑重地抓住了闻叙白的手,十指相扣,放在嘴边,轻柔一吻:“小白,我要闻家,也要你。” 这个动作,是以前齐最最喜欢做的,可现在,换了一个人,闻叙白直觉恶心无比,他听到齐最在耳边呼喊,可他不敢拒绝,更不敢躲避,因为对方手里握着的——是他爱人的命。 “操你妈——傻逼,放开你的脏手!放开他!!!有本事单挑啊!你个懦夫,找这么多人来,算什么本事!!!”齐最牙齿都快要碎了,拼命的挣扎起来,却被身后的虎三熊五箍的动弹不得,急的满面通红。 闻言,闻叙白身子一抖,而闻叙适则是眼睛忽然眯起,平静的眼神中藏匿着一点阴狠瞟向齐最,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既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齐最听的:“可你为什么······要爱上其他人?” “别急,只要他死了······我们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说罢,闻叙适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齐最,蓦然按下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一切归于平静。 第91章 共赴 齐最怔然看着眼前偏了一寸,还冒着青烟的枪口,和抬在手枪之下,刚刚用力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闻叙白胸膛剧烈起伏着,垂着眼眸,甚至都不敢去看不远处的齐最,直到咒骂声、呼喊声全部静止,耳边只剩呼啸风声和崖底扑打岩石的海浪声,闻叙白才终于稳住心神,缓缓偏过头去。 可以避开齐最灼热的视线,直到看到男人膝旁地面上弹孔时,他才猛然松了一口气,紧紧闭上双眼。 刚才的情况实在是太危急,闻叙适开枪的动作太快,等他反应过来夺枪的时候,枪声已经响了,他生怕······生怕再晚一步,此时抬头看到的,就是一句冰冷的尸体。 闻叙适看着他挑了挑眉,依然保持着举枪的举动,没有说话。 许久,闻叙白才缓缓睁开眼,松开握在枪下的手指,转而覆到闻叙适的手腕上,一字一句道:“你放他安全离开,我就答应你,跟你走······” 闻叙适轻笑一声,深邃的眸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哦?现在,好像不是你跟我做交易的时候。只要我一声令下······他,就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而你······” 闻叙适温柔的摸了摸闻叙白的脸,“根本就没有资本跟我讨价还价。你,依然会属于你。” 闻叙白也笑了,他冷冷看向面前这个,他原本无比相信的人,嘴角弧度讽刺无比,眸中却已经惊不起丝毫波澜了,嘲弄道:“怎么?你想带走一具尸体吗?” “什么?”闻叙适的笑容一僵。 下一秒,闻叙白径直拉住他的手腕,将枪口抵在了自己额头上。 齐最惊呼道:“阿澈!” 闻叙白却目光坚定,盯着男人强硬道:“我说:你要是杀了他,留在你身边的,就只会是一句冰冷的尸体。” 闻叙适的瞳孔骤然收缩,一向不起波澜的瞳孔之中,此时却起了一抹无比残酷的笑意,不知是在笑闻叙白,还是笑他自己。 好半晌,闻叙适才不可置信道:“你为了他,竟然愿意付出生命?”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闻叙白冷冷看向他,在此刻,他原本慌乱的心,好像突然就平静了下来,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退拒。 就连他身后的齐最,也在听见他这番话的一瞬间,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瞬间化为一滩春水,柔软无边。 闻叙适竟觉有些站不稳,他高挑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看着面前人坚定的眼神,忽而开口冷笑了几声,眸中笑意渐深,残忍无比道:“那又如何?” 是啊,其实在齐最愿意在不顾自己名声安危的情况下,孤身一人甩掉跟踪的警察,又只身来仓库救闻叙白之时,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早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是······那又如何? 闻叙适眸光一沉,忽然收手,拉住闻叙白的腰往怀中一揽,冷笑道:“他已经输了,无论你是死是活,都终将永远跟我待在一起。” “王八蛋!”齐最又开始挣扎起来。 闻叙白却是松开了手,默默向后退了一步,遮住齐最的身影,坚定道:“那你就试试吧。” “你!你当我不敢吗??!”闻叙适骤然扣动扳机! “阿澈!让开!”齐最惊呼道。 闻叙白却是蓦然转身,抱头蹲身,千钧一发之际,齐最捕捉到了闻叙白传来的眼神! 齐最迅速伸腿,一脚向左边的虎三踹去! 男人还沉浸在事发的突然当中,一时失了防备,完全未想到齐最会突然反击,此时脚下一痛,刚准备出手,就听“砰!”的一声巨响,猛地瞪大眼睛,呆在原地。 一个血淋淋的血洞出现在虎三的额头上,鲜血顺着额头而下,逐渐流下鼻梁、嘴角,和肥胖的下巴,然后在熊五惊恐无比的神色当中,“咚”的一声直直仰面倒地。 鲜血霎时在他所躺的地方蔓延开来,男人眼睛都没合上,死不瞑目。 趁这个机会,齐最迅速一肘击将身后熊四砸的眼冒金星,然后猛地扑上去,一把抽出了虎三腰间的手枪,“砰”的一枪将熊五膝盖打烂! 在反抗的间隙中,齐最抓紧回头,对闻叙白着急喊道:“阿澈!快过来!” 闻叙白刚准备向前一步,就蓦然停住了脚步。 “别动!”闻叙适恶狠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冰凉的枪口直抵在闻叙白的后脑勺,他离闻叙适实在太近了,根本来不及跑远,刚才那个举动已是最大的限度,此刻若想活命,他只能不轻举妄动。 闻叙适一把箍住闻叙白的肩膀,将他向自己拉近,然后迅速向后退去,直直退到悬崖边缘! 狂风在耳边呼啸,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此刻无比清晰,闻叙适的皮鞋踩在崖旁岩石之上,推下去几块不大不小的沙砾石,一步之差,就是粉身碎骨,活着葬身深海。 “不要!”齐最果然停住了脚步,在离他们咫尺的距离,惊恐地瞪大了双眸,声音颤抖:“闻叙适,不要······你想要什么?想要我帮你顶罪?想要闻家全部的财产?没问题,回去我就给你签协议书!只要你不要伤害他······” 闻言,闻叙适却从喉咙之间迸发出一抹轻笑,随即越来越大,逐渐由压抑的低笑,变为疯癫的狂笑,笑的手指都在震动,齐最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闻叙适会不小心按到扳机,伤到闻叙白。 而此刻,闻叙白却是一点都不慌张了,纵使脸色依然煞白如纸,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闻叙适笑够了,双目猩红,掐着闻叙白的脖子,恶狠狠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还是得不到我想要的?为什么那些人生下我却要抛弃我?为什么利用我却要伤害我?为什么······我爱的人,却不爱我?” 闻叙白被他掐的窒息,本就不多的呼吸空间也被掠夺,听到这番话,他却觉得好笑无比。 “闻叙适,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不!!!”闻叙适骤然加大了手上力气,“是闻庭屹逼我的!!!是阮行逼我的!!!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求而不得,不会失去一切,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第100章 说罢,他又好似疯癫一般,忽然拼命将闻叙白往自己怀里拽,逼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双目赤红道:“小白,小白,从小到大,我最喜欢你了!只有你不会抛弃我,只有你不会伤害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你会向那些无耻下流的人一样,抛弃我!!!” “跟我走吧,我们回家!你以前不是最依赖我,最喜欢跟在我后面叫哥哥了吗?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我也一直爱着你!我们离开,一起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要还有时间,我们就一定能回到最初的,好不好?!” 他没说一句话,手上的力气就加重几分,闻叙白被他掐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痛苦的蹙眉。可饶是如此,闻叙适这满怀“爱意”的一番话落入他的耳中,却还是引起闻叙白胃里一阵翻腾。 闻叙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虚弱睁开眼,盯着闻叙适那张俊逸癫狂的脸,气若游丝道:“那根本就不是爱······” “什么?”闻叙适的力气松了一点,眉目中透出一点不可置信,他将耳朵覆上闻叙白嘴边,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可乍一入耳,就是闻叙白冰凉无比的话语: “我不爱你。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你的人······早就被你亲手给杀了!” 闻叙适的表情骤然僵住,可闻叙白的话语却还在不断补充道:“林溪到死都想着怎么帮你掩盖罪行,而你呢?你干了什么?你用只有你们母子间的秘密,亲手,杀死了她!” “住口!住口!!!” “砰砰砰——!!!” 闻叙适再也听不下去了,发泄一般四处打起枪来! 可闻叙白却不依不饶,声音越来越大道:“闻叙适!我不爱你!你听到了吗!!!你爱的人已经被你给杀了!被你给杀!!!” “闭嘴!!!”闻叙适终于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掐住闻叙白的脖子,恶狠狠道:“那你爱谁?爱他是吗?”闻叙适阴戾的眼神看向齐最,笑意痛苦而残忍:“没关系,我杀了他就好了。杀了他······你就会爱我了。” 齐最却是慌了,他起初听不清两人的对话,纵使看到闻叙适情绪激动,他也只能是紧张的握紧枪柄,不敢轻举妄动。 他知道,聪明如闻叙白,定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与考量。 可如今,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落入齐最耳朵里,他又如何能听不出来,闻叙白······这是在故意激怒闻叙适。 齐最心中好像有了些许揣测······ 他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却不敢细想,只得趁着闻叙适没有发现之前,脚步越来越快! 他惊慌的伸出手去,却还是晚了一步!闻叙适最终还是发现了他。 闻叙适阴狠的眼光看向他,将手中的子弹尽数打尽!随即看向齐最身后的熊五大喊道:“开枪!!!” “不!不要!!!” 熊五是什么时候,从剧痛的昏迷中苏醒过来的,齐最已经无暇思考了。他惊叫不是因为怕熊五在背后开枪,而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看见了闻叙白眼中的狠心。 “不!阿澈!!不要!!!”他骤然冲去,却见闻叙白已经伸出了手,沾满血渍与污泥的双臂抱住闻叙适的腰身,然后整个人如同失了线的风筝一般,两人一起迅速下崖下坠去! “不!!!” “砰砰砰——” 开枪声在耳边响起,齐最目眦欲裂,忽然看清了闻叙白坠崖时,薄唇轻启的口型,他说:我-爱-你。 “你竟愿意为了他付出生命吗?” 当然。 闻叙白在半空中时,蓦然想到。 狂风在剥夺他的五感,大气在撕扯他的身躯,可只有这一刻,闻叙白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安心。 闻叙适已经被他推了下去,再也没有人,可以对齐最的生命产生威胁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临死之际,闻叙白竟还有闲心想:等齐最回去之后,继承了闻家的全部财产,会怎么样呢?会不会为他的死而痛不欲生?还是会······没过几年就将他抛之脑后,然后另觅新欢,结婚生子? 想到这里,闻叙白忽觉心口有一些酸涩。 飓风裹挟着沙砾,刺得他眼睛生疼,险些要掉出泪来,闻叙白心中苦笑道:算了,他都要死了,齐最以后如何,都与他无关了······ 就在他闭眼之际,却突然看到了从天空坠落而下的黑点,越来越近。直到能看清那人的脸,闻叙白骤然怔住。 两人在空中相拥,齐最笑着在他耳边道:“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要死······当然是一起死啊。” 泪水骤然迸出眼眶,然后被狂风吹散向上,闻叙白缓缓回报住身上的男人,轻笑道:“傻瓜。” 入手,却是一片湿润,抬掌一看,入目一片鲜红。 闻叙白刚准备惊呼,却被海水突然倒灌进鼻腔胸腔,身上如同四分五裂般疼痛,眼前一黑,便再也没有了开口的机会。 第92章 等待 三年后,江城。 昏暗逼仄的走道,无数呓语狂吼声音充斥耳膜,不见天日的精神病院,仅靠一堵围墙栅栏相隔的诡诞世界,这里,就是精神病人们的狂欢之地。 没有灯光的狭窄病房之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背对着门坐在病床上,身形消瘦如柴,躁乱打结,因长期无人打理而生出虱子的枯白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女人形容枯槁的面庞,再也看不出往日的风姿绰约。 屋内唯一的光亮,是女人面前,那一扇特意装了防盗网的,已有些生锈的铁窗,而窗外,隔着一条车流川息的马路,是一家小型幼儿园。 女人枯皱的手里死死攥着一个木制东西,十指之间全是结痂的血迹,身上也到处是暗沉褐色,紧紧抱着怀中物,低着头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她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看什么东西都迷迷蒙蒙的,唯有一双耳朵还算灵敏,敏锐的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可是早已麻木混沌的大脑难以反应,她没有去理会身后的动静,只是默默将怀里东西抱地更紧,像是生怕被人抢走一般。 身后,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一把将门打开,随即满脸堆笑的退到一旁,为身后人让出路来,恭恭敬敬做出“请”的姿势。 皮鞋才在浮起的木制地板上,嘎吱作响,男人修长的腿缓缓迈过,没有去理会那医生讨好的举动。 稀薄的阳光在此刻慢慢一动,伴随着“防盗窗”的形状,逐渐从女人脸上移开,转而找到站立在中央姿态挺拔的男子身上,一张秀丽精致的脸在此刻变的清晰无比,淡漠的眼光之中,没有任何情绪。 “嘿,先生,她就是秦雅琳。”身后的医生见状,赶忙笑着上前一步,解释道:“前几日她跟同房的几位病人起了争执,打了一架,我们院怕出事,所以就给她换到单人病房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瞟了一眼秦雅琳病号服上的血斑,细眉微微蹙起。 那医生看的心中一慌,连忙解释道:“您您您可别误会啊!我们院绝对没有虐待病人的情况!!那都是她自己抓出来的!还有那个指甲,都是她自己拔的!这病人精神不稳定,老有自残倾向!有时候不仅伤自己,还伤别人!” “不信您自己去问!我们这院里的医生、护士,哪个没被她误伤过?!我们也想控制她,可药物只管一时,管不了一世!这老绑着她,也不是个办法。心理咨询都不知道做了多少了?!可就是一点用都没有!我们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 李院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表情夸张,比划的手舞足蹈,像是生怕眼前这个满身名牌,浑身散发着有钱气息的贵人不信,恨不得直接化生戏子,再拉上几个小护士,当面给人演上一番。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男人抬了抬手,冷白的手指修长骨立,脸上似有些不耐烦。 闻叙白淡淡道:“找个人专门看着她,多余的钱我来付,别让她死了就行。” “诶,是是是!这个您放心,那是肯定的!”李院长忙不迭点头答应。 李院长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表情,见他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也没有关心一句病人的情况,不禁有点奇怪。 看两人年纪,应当是长辈与小辈的关系,愿意出钱把人送到精神病院来,应该还是关系不错的亲属。可这人从进来开始就一言不发,病人也是,没有回头看过这人一眼,两人之间,怎么都不像是关系好的样子。 况且这人一身行头,都快赶上这半个医院一年的花销了,既然这么有钱,又干嘛把人送来这小医院受罪,咱这小医院预算有限,也提供不了太好的治疗,顶多尽个看管责任,干嘛不再多加点钱,把人送到好一点的私立医院去呢?说不定还有一线康复的希望。 李院长暗自在心里抹了把汗。 犹豫半晌,李院长还是狠了狠心,劝道:“闻先生啊,虽然我不知道您跟病人之间有啥矛盾,但这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的?这病人被送来这么久了,却很少有人来看她,这下恰好您来了,不然您就多陪她聊聊天?” 第101章 “您也别嫌我啰嗦,这精神病患者啊,往往最需要亲人的陪伴爱护,有时候啊,这孩子的一句关心,可比什么价值连城的好药都管用!” “我不是她的孩子。”闻叙白淡淡打断他,平静道:“她的孩子,早就都被她亲手害死了。” 此话一出,李院长瞬间石化在原地,浑身一个激灵,霎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这······这······” 他早就知道,这床的病人是因为孩子都去世,受了巨大刺激才被送进来的,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女子,亲自害死的······不禁心中一阵胆寒。 意外?还是谋杀? 李院长心中有一点哆嗦,艰难咽了口口水,纠结半晌,终究是恐惧压过了好奇,毕竟是见多识广的人,在精神病院待久了,什么奇葩没见过?还是杀死自己亲爹亲妈进来的呢。李院长想了想,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空气有许久的凝固,尴尬的氛围令房中的人都有些坐/站立不安。噢不,是只有李院长站立不安。 而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漠不关心,毫无表情,另一个,则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旁若无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院长轻咳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就见房中央的男子缓缓偏过了头,露出棱角清晰分明的侧颜,冷声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跟她说。” “啊?哦,好好好!”李院长连忙谄媚道:“那我先出去了,您们慢慢聊,有事就按铃哈!” 闻叙白没有理他,李院长自讨没趣,尴尬地退出房去,顺便关上了门。 听到“咔哒”一声轻响,闻叙白才缓缓将视线收了回来,落到面前神志不清的女人身上。 谁能想到呢?以前最最嚣张跋扈,喜欢仗脸欺人的秦雅琳,竟然会沦落成如今这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医院对他究竟如何,身上的伤到底是她自己弄得,还是他人所伤,其中玄机,他再清楚无比。 闻叙白缓缓走过去,长手一抽,从她怀中夺走了那个木制物品。 那是一个木头做的笑脸娃娃,上面的颜料已经有些氧化脱落了,可以看出是有些年头的成年旧物。上面的涂鸦幼稚无比,毫无章法,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幼童之手。 闻叙白挑了挑眉。 这个东西,他知道是谁做的。 因为这是他亲眼看见,小时候的闻叙遥和闻叙逸从幼儿园回来,如同献宝一般,送给自己母亲的。 当时的两个孩子还因为谁画的多而争吵不休。 秦雅琳一时不备,见怀中的宝贝突然没了,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茫然,左右看了看,直到抬起头,看见闻叙白正拿着那东西仔细端详,才终于反应过来,“啊——”的一声尖叫,就猛地冲了过去,想把东西抢回来! 闻叙白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提前松手,女人扑了空,砸在一旁的木头桌子上,这桌子本就松垮不稳,此时被大力一撞,更是摇晃的厉害,似乎随时便会垮掉。 “还给我!!!” 秦雅琳脸上露出狰狞神色,刚准备再次反击,却见男人默默伸手,将娃娃递到了她身前。 女人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夺回来,然后如同珍宝一样,紧紧箍在怀里,迅速退到墙角,俨然将面前人当成了强盗,眼神里充满戒备。 闻叙白看着女人护“崽”的举动,忍不住冷笑出声,随即缓缓挪步,直将女人逼到墙角,蹲下身来,望着女人惊慌失措的表情,淡淡道:“记得我是谁吗?” 女人似是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盯着他看了半晌,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闻叙白也不着急,就这么与她僵持着,直到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氛围。 这个声音,两人都不陌生。 闻叙白循声望去,见窗外的幼儿园内,一排排儿童手牵着手,正在老师的指引下排好队,一条一条的按顺序向园外走去。而幼儿园的铁门之外,已堆满了家长,扬着脖子翘首以望。 是幼儿园的放学铃声。 秦雅琳如同人偶被触动开关一般,蓦然反应过来,猛地将面前人一推,站起身来,径直冲到窗前,双手扒住生锈的窗户,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放学了······遥遥和小逸放学了······我要去接他们放学了······我要去接我的孩子们放学了······” 越说,女人脸上的笑容就越盛,张扬的笑容在以往的脸上,本是最明艳的一道风景,可如今换在了这张煞白粗糙的脸上,则显得格外狰狞。 秦雅琳猛地向门口跑去,握住门把手拼命的往下拉,只可惜,那扇门早已被上了锁,任她如何用力都打不开。 她拼命地拍着房门,厉声尖叫道:“出去!放我出去!!!闻庭屹,又是你搞到的鬼!!你害死宋语心和阮清还不够吗?!现在还想来害我???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我······我要去找媒体,我要去找记者!!我要把你做的那些畜牲事情全部公之于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精神病人的思绪没有逻辑,任何一个突发的情境,都很可能将病人的想法带偏,很显然,秦雅琳此刻就是这种情况。 恰在此刻,又一阵放学铃声响起,女人猛地一震,茫然恢复了思绪。 她更加用力地拍起门来,声嘶力竭地怒喊道:“放我出去!!!闻庭屹!放我出去!!我要去接小逸和遥遥!!他们······他们放学了看不到母亲······会着急、会害怕的······不行,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们不会着急的。” 一道如同恶魔低语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雅琳骤然愣住,缓缓转过头,看见斑驳阳光下,正抱着手好整以暇看戏的男人。 “什么······?” “你的遥遥和小逸都已经死了,难道你不记得了吗?”闻叙白的眸光越发寒冷,如刀子一般,刺入女人的心脏:“他们······都是被你亲手害死的,你不记得了吗?” 如潮水一般的记忆铺天盖地朝女人袭来,秦雅琳缓缓抚住脑袋,瞳孔骤然瞪大,车祸、葬礼、刺杀,还有枪击······鲜血、尸体,尖叫与恐惧······ 秦雅琳痛苦的捂住衣领,缓缓从门前滑落,豆大的汗珠从她苍白的额头滑落,喉咙如同被异物卡住,缺氧窒息······ “不是我······不是我······”女人痛苦的呢喃。 可闻叙白残酷无情的声音,却在不断打破着她矢口否认的罪行:“倘若不是你骄纵宠溺闻叙逸,他不会犯下那么多罪行,最后被自己的亲姐姐一刀毙命。闻叙遥也不会失去挚爱,最后倒在冰冷的血地里。倘若不是你狠毒残忍,折磨的闻叙适险些丧命,他也不会发现自己的身世真相,杀死林溪。倘若不是你······嫉妒心作祟,两面三刀,借林溪的手害死宋语心,又挑拨闻庭屹杀死阮清,那么这一切······就根本不会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局面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不!!!不是我!!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秦雅琳终于崩溃大哭,“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争一争,这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可是一桩桩罪行,清晰无比地摆在面前,无数过往的痛苦回忆在脑海中翻腾,无数悲哀挣扎的面孔在撕扯她的灵魂,无数双讨罪的手,正在将她一点点拉向地狱······ 秦雅琳恐惧极了,疯狂地撕扯着头发,抓起身边的任何东西,向眼前的身影砸去,双目圆瞪,疯狂嘶吼道:“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我害的你们······不是我害的遥遥和小逸······不是这样的!!!你们滚开······滚开啊!!!” 椅子被女人扔起,砸到桌子上,一同四分五裂,闻叙白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不断自残、嘶喊,弄得自己满身鲜血,直到门外的医生护士发现不对劲,赶紧打开门冲了进来。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按住手舞足蹈的女人,却堵不住女人嘶喊咒骂的嘴。 闻叙白就这么默默看着她,缓缓做出口型。 秦雅琳在看懂的那一瞬,骤然四肢百骸都如同被电击一般,再也无力挣扎。 闻叙白知道,秦雅琳早就已经恢复清明了,所以他说的是: “愿你的灵魂与□□共同堕入阿鼻地狱,与闻庭屹一起,共同被受你们迫害的无辜生灵,撕扯殆尽。” 第93章 重逢 海流汹涌澎湃,带着咸湿气息的海风拂面而来,吹的崖顶男人的风衣猎猎作响。 身后鞋底摩擦岩石沙砾的声音传来,闻叙白知道是谁,便没有回头去看。 阮行似是有些嫌弃地磨了磨脚底泥土,一丝不苟的发型被狂风吹乱,连他嘴里的烟都险些被吹掉。 第102章 握着烟盒走到闻叙白的身旁,他随手挑出一根递给闻叙白,闻叙白却摇了摇头。 阮行也不意外,兀自将烟盒放进口袋里,转而掏出打火机来,边点火边呼喊道:“戒了?” “嗯。”闻叙白淡淡回应,他早就戒了。 静静盯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澎湃海面,浅淡的眼眸中,此时却已经掀不起波澜了 沉默半晌,闻叙白才慢慢开口道:“······有消息了吗?” “哈,我还以为你不问了呢。”阮行咧嘴一笑,点了半天火也点不起来,打火机一冒出点小火星子,就立马被扑面而来的海风毫不留情的吹散,接连几次点火以失败告终之后,他终于烦躁地搓了搓头发,把打火机塞回了裤子口袋,然后一把把嘴里的烟吐了出去。 上好的雪茄被如同撇履一般,在狂风的裹挟下向海面靠近,最后不声不响地坠入海中,甚至连一声坠海的水花声都没有。 毕竟这么一个微小的小玩意,对于广阔无垠的大海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进去了,便再也没有“出头”之日,只能不断地被湍流的海浪裹挟,流向不知何去的方向。 香烟如是,齐最,亦如是。 阮行又理了一把头发,看向一直面无表情的闻叙白,想了想,还是如实地摇了摇头:“他坠海那天正值涨潮,又恰逢水流回灌,等救援人员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如今过了这么久······只怕是也难了······” 他其实很想告诉闻叙白,整整三年时间,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都没有见到半个人影,齐最的身躯很可能早就已经被海底的鱼鲨生物给你一口我一口地给吞噬完了。 可他又害怕,闻叙白听到消息,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毕竟闻叙白刚在医院醒来,听见齐最的死讯时,可是急到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直接将自己身上的生命仪器全部乱扯一通,发疯着就要亲自去找人。 要不是当时他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实在太虚弱,没走两步就摔在病房内,引来了值班的医护人员,把他强行按回床上注射镇定剂,才没有酿成大祸。不然以他当时的那个身子,只怕是还没出医院,就得直接死在半路上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闻叙白根本就没办法听齐最这两个字,但凡与齐最有关的一点点东西,都会引起他的失控,直到他身体稍微恢复一点之后,就急着出院,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寻找齐最的踪迹。 而如今,已经是第三年了,依然没有任何结果。但是闻叙白的情绪却在一点一点的平复,如今就算在他面前谈论“齐最”这个曾经的禁秘,也可以面无表情了。 只是闻叙白越平静,阮行的心中就越是不安。 他知道齐最有多爱闻叙白,更知道闻叙白有多爱齐最,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早已跨越了生死,如今闻叙白这样冷静自若,他很难不怀疑,闻叙白到底是真的都放下了,还是将一切痛苦都藏在了心底。 谁料,阮行的这一番话说完,闻叙白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追问。 阮行愣了一下,随即轻叹一口去,伸手拍了拍闻叙白越发单薄的肩膀,抚慰道:“别着急,这不是还没有找到尸体呢嘛,那就是还有一线希望,我会帮你继续派人留意的······” “不用了。”闻叙白平静道。 “啥?” 阮行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转头,却见闻叙白再一次平静重复道:“不用了。” “不用了?什么不用了?”阮行还是不可置信,眼睛瞪的老大,好半晌,才慢慢道出了心中的猜想:“不找了?” 闻叙白鸦睫轻垂,海风抚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右眉上方的一个浅淡伤疤,根根分明的睫毛在风中轻颤,不知是被吹的,还是睫毛的主人自己在发抖。 男人薄唇轻启,声音却是坚定无比,淡淡道:“不找了。” “真不找了?!”阮行大为震惊,抬手就摸上闻叙白光滑的额头,“你不会烧糊涂了吧?” 闻叙白细眉微蹙,向后退了一步,避开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转而伸手将扬起的碎发轻轻抚下,认真道:“没有。” “这三年来,你为了帮我找齐最,已经付出了太多的心力,阮行,我很感谢你。”对视之间,闻叙白的眸中浅光流转,真挚而又诚恳,看的阮行忍不住发怔。 却听闻叙白继续道:“但是这就足够了。一切到此为止。齐最死了,是我之前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是三年了,就算再不愿意相信,我也必须接受这个赤裸裸的真相。” “之前齐最跟我说过:‘人总得向前看。’若是他有在天之灵,想必也不会希望我一直困在无尽的幻想之中······” 这一番坦荡无比的话,听的阮行一愣一愣的,他想:怎么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呢?这些话不都是应该由他们这些“外人”所说,然后主角不肯相信,来回劝阻反复吗? 可现在,他看着闻叙白一如明镜的眼睛,就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阮行不可置信地捂了捂嘴,在闻叙白淡漠的视线中欲言又止,半晌,万千言语郁于心,却最终还是化成了一个郑重的轻拍,阮行问道:“放下了?” “嗯,放下了。” “害,”阮行坦然一拍闻叙白的肩,终于松了一口气,畅快道:“这才对嘛,人不能总困在过往的痛苦之中,只有你幸福开心,齐最才能死得瞑目不是?” “嗯。”闻叙白破天荒点了点头。 “等过几天,跟我一起去墓园看看他?” “不了。” “为啥???” “我要走了。” “哈?”阮行震惊道:“去哪?” “锦城。我姑姑和侄子都在那里,我得去照顾他们。” 阮行愣了一下,在脑子里面翻了许久,才想起来道:“哦,闻叙遥的儿子?” “是方玥和周亦的儿子。”闻叙白纠正道。 “啊行行行,怎么样都行,”阮行挥了挥手,心里的担忧忽然消散不少。 还好,闻叙白还有亲人在世,还有一些生活支点,以至于他的生活,不会在齐最离开的顷刻之间,便倏然崩塌。 “什么时候走?”阮行问道。 “后天。” “行。”阮行点了点头,“那你跟我保持联络,如果遇到什么困难,随时打给我,我肯定义不容辞。” “好。”闻叙白难得的露出了一点笑意,看着阮行道:“多谢。” 阮行被他的笑容怔了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恰巧有工作电话打来,催他赶紧回公司,临走前,阮行与崖顶的闻叙白遥遥挥手,相视而笑。 直到阮行的车子消失在道路尽头,闻叙白才终于落下了笑容。 离开悬崖之后,他先去了一趟律师事务所,确保在他走后,他的一些财产可以顺利分配。 面前带着黑边厚眼镜的律师看了看眼前的条款,又看了看面前分明还非常年轻健康的人,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开口劝道:“那······那个,先生,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现在签这个······好像有点为时太早了。” “不用。”闻叙白淡淡回应,扬手就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白字黑字,合同既成。 出了事务所,旁边刚好有一条商业街,闻叙白觉得有些冷,便把松松搭在脖子上的格子围巾尾号,然后将泛凉的手指揣进宽大的风衣口袋里,缓缓向前走去。 正值饭店,路边餐馆里人声鼎沸,发传单的小姑娘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在遭遇第不知多少次失败之后,她手上的传单,终于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接了过去。 小姑娘心中一喜,满脸的挫败瞬间一扫而空,抬眼看向面前这个心善的男人,骤然被他精致的五官晃了眼。 直到闻叙白被她的眼神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疑惑道:“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啊······不!不!没有!”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闻叙白无奈一笑,小姑娘瞬间红了脸颊,赶紧转移话题,为他介绍起菜单上的菜品来:“您看看!这是我们餐厅新推出的菜品,意大利肉酱意面!还有这个,蘑菇奶油意面!哦您要是喜欢吃中餐,也可以尝尝我们家的招牌,经典阳春面!” 闻叙白看着小姑娘的手指,指在菜单上偌大的一个阳春面展示图上,却无奈地摇了摇头,礼貌道:“不好意思,只是我现在不是很饿。这个我先收下了,可能等过一段时间,我会来品尝一下你们家的佳肴。” 看着闻叙白如春风般的笑容,小姑娘再度红了脸颊,拼命点头道:“好好,那欢迎您下次光临。” 闻叙白浅笑一下,收起菜单,默默走远。 路过精品店,橱窗外的玩偶变成了一对扎着蝴蝶结的兔子玩偶,肥嘟嘟的小脸,粉嫩的小鼻子,耳朵耷拉在一起,如同牵手一般,憨态可掬。 第103章 闻叙白在窗口站了许久,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没有那对小熊可爱。 思绪蓦然回笼,闻叙白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看见店内的售货员好像注意到了他,正准备向他走来。 趁着售货员还没有向他推销之前,闻叙白赶紧落荒而逃。 直到一路穿过热闹的街市,穿过平静的林荫小道,又穿过人群络绎不绝的小巷,最终站在那道陈旧无比的铁门之前,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触手往风衣口袋中一摸,闻叙白却骤然怔住了。 钥匙呢? 他明明记得他出门时拿了钥匙的。 闻叙白不信邪,再次将两个口袋仔仔细细的翻找了一遍,倒是摸到了一个冰凉触感之物,只可惜,那不是钥匙。 不会是刚才走太急······掉在回来路上了吧? 闻叙白忽觉有点疲惫,他背靠着满是灰尘的大门,缓缓捂住脸滑落下来,蹲倒在地,大脑里飞速运转,想要找到一丝一毫关于钥匙又可能掉落的记忆。 正一筹莫展之际,却忽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哎呦!你怎么又坐在这啊?!” 闻叙白一愣,蓦然抬头,看见的,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老太太。 老太太看见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讶异,“哎呦,你是谁啊?我还以为是之前那小子呢!” 之前那小子?闻叙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脑子有点发懵。 “是······齐最吗?”他脱口而出道。 “哎呦,我不知道他叫啥!反正就是一个挺高挺帅的小伙子!”老太太挥了挥手,疑惑道:“怎么,你是他朋友啊?他早就不住在这嘞,我都好久没看到他了,估计早搬走了诶!” 闻叙白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有点意外道:“他······之前经常在门口发呆吗?” “可不是嘛?!那么大个小伙子,也不知道怎么就有这么个癖好,好好的家不会,床不躺,非要躺在这!我问他在这干嘛?他说等人!可这么久了,我哪看见他等来什么人嘛?!” “哎呦,我看他跟我孙子一般大!要是每天风吹日晒的,生病了可怎么办哟!你要是他朋友啊,就帮忙劝劝他,让他以后不要再来了!这年头,科技那么发达,他用啥手段找人,不比在这苦等好啊?干嘛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多久?”老太太想了想,“害,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了,好像······是三年前的事吧。” 三年前?闻叙白骤然愣住。 “诶对了?你是来干嘛的?”老太太看着闻叙白疑惑道:“嘶······你不会就是那小子等的人吧?” 闻叙白一怔,心中竟有一点前所未有的惊慌,下意识摇头道:“不······我不是······” “那你是来干嘛的?”老太太狐疑道,“你不会······是小偷吧?” 说着,老太太就准备喊起来了:“来人啊——抓——” “不不不!我不是!我是······我是······”闻叙白纠结了一会,忽然有点后悔刚才的否定,但是无论如何,得先把慌圆了,于是他脑子一转,着急道:“我是这里的房东!” “房东?”老太太终于不叫喊了,上下打量了这衣着不凡的小伙子一眼,似乎信了几分:“那你不进去,在这鬼鬼祟祟的干啥?” “我······钥匙丢了。”闻叙白艰难道。 “害,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冒失!整天丢三落四的!今天丢钥匙,明天丢钱包的,我们这些老人家哦,真是为你们这些小辈操不完的心!” 看着老太太义愤填膺的样子,闻叙白竟不知该怎么反驳。 直到老太太拍着大腿说完这一番话,像是心情终于畅快了一般,忽然把一个黑黢黢的袋子塞进了闻叙白的手里,然后大义凛然地拍着瘦弱的胸脯道:“得亏你今天是遇到我!” “来,我告诉你啊,你下了楼往右转!穿过两条小巷,有一家五金店!那里啊,可以开锁!正好你要走一趟,就顺便帮我这个老人家把垃圾扔了吧!我就先回家了。” 闻叙白刚想开口,就被老人家挥手阻止了:“害,不用道谢!我们槐花巷的居民,都是个顶个的热情!你那包垃圾就当是感谢我了!拜拜了小伙子!咱有缘再见!” 说着,老人家就背着手,佝偻着身子,风风火火的上了楼,只留下一脸茫然的闻叙白,提着一袋突如其来的垃圾,在风中凌乱。 闻叙白:“······” 利落地把垃圾袋扔进垃圾箱里,闻叙白拍了拍手,有些无语地望了望天。 太阳已然落山,马上就要天黑了。 唉,算了,尊老爱幼,人人有责。 反正他今天要干的事情也不着急,晚上人烟稀少,家家熄灯入睡,反而更利于他行事,不会被打扰。 握紧口袋中冰凉锋利的物什,闻叙白摇头轻叹一口气,转身向老太太指引的小巷子里走去。 兜兜转转,弯弯绕绕,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迷路之时,他终于找到了那家所谓的五金店。 门面狭小破败,闻叙白却忽觉这个门面有些眼熟。 直到走了进去,里面正在扒着一个比脸还大的碗扒饭的老板抬起头来,闻叙白才猛然响起:哦,这是当初他和齐最一起买空调风轮的店。 老板显然也认出了太,慌忙把口里的米饭咽了下去,张出手对他笑着问候道:“怎么?空调又坏了?” 闻叙白:“······没有,只是家门钥匙不见了,想请您去帮忙开下锁。” “哎呀,这······”老板有点为难地看了眼手里的饭碗,好半晌,才抬眸看了看他,试探道:“你······着急不?” 闻叙白:“······不着急,您先吃,我一会儿再来。” “诶,行行行!不用太久,就五分钟!我立马就好!”老板立时爽快一笑,“诶对了,你吃过饭没?要不要一起吃点?” 见老板热心招待,老板娘都甚至准备进去拿碗了,闻叙白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吃饭,连忙回绝道:“不用了,我吃过了。” “啊,这样啊······那您等会儿!我马上就好!”老板立时开始风卷残云! 闻叙白没有看别人吃饭的爱好,正巧店里有点闷,就干脆掀开门口厚厚的水晶帘,打算出去透口气。 甫一踏出店门,天色已然昏暗下来,清风裹挟着槐花的香气,拂面而来,闻叙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 思绪渐渐平静,闻叙白忽然觉得有些眷恋,又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似乎是想将这槐花的香气渗入肺腑,永永久久一般。 以后再也闻不到这么清新的花香了······ 恰在此时,馥郁的花香之中,却忽然混入了一丝肉哨的香味,还伴随着一点葱香,缓缓飘入闻叙白的鼻间······ 熟悉的香味令闻叙白骤然僵住,他竟忘了,那家面馆······也在这五金店附近······ 鬼使神差一般,闻叙白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伴随着路边飘落的浅白花瓣,他的步伐越来越快! 不远处,炊烟袅袅的灶台之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正低着头专心揉面,看不清楚容貌······ 不知为何,闻叙白的心竟忽然砰砰直跳起来,到了此刻,他的脚下却如有千斤重,每走一步,心脏就狠狠跳动一分。直到他终于走到那道黑衫身影的跟前,蓦然张嘴,却发现根本发不出来声音。 他实在太害怕了······ 害怕万一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更害怕,这只是一场还未醒来的梦境,只触手一碰,就会瞬间清醒······ 于是他犹豫了,纤白的手停在半空,嘴边的话如鲠在喉······ 面前低着头揉面的男人,却似乎主要到了他的存在,缓缓抬头。 霎时,世界都安静了,时间仿佛停滞,街边路人全部消失,只余下灶台这的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骤然凝固。 硬朗笔挺的五官,高大结实的身形,还有那一双神采奕奕,饱含笑意的眼睛······闻叙白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在此刻停滞了。 直到温热的触感袭来,他悬在半空中的手被握入一个宽大的掌心,男人看着他的眼睛,眸中映满他的身影,咧嘴笑道:“客人,吃什么?”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撒花撒花~[撒花] 后续预计会出一个if线番外,和两人重逢后的小日常,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也可以评论哦~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爱你们!!![红心][红心][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