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怀貔貅,在镇狱司斩妖除魔》 第一章、捉妖人吴言 杯中的茶叶浮沉,山间茶馆的大堂中央,红炉小火烧的旺盛,水烹的咕咕作响。 此乃通往罗云县的山道之一,平日里便多有樵夫游客在此落脚。 正值冬日飘雪,连绵的山峦银装素裹。 过往的旅人在雪地上刚留下脚印,风雪恍惚间,便掩盖了踪跡。 茶馆里客人零星,围炉煮茶,交谈著近日见闻。 一模样粗獷的汉子,放下背上的木柴,擦去眉宇间的雪泥,大喊道:“掌柜的,快上壶热茶暖暖身子,他奶奶的,这操蛋的天气,莫不是想把老子冻死。” 面容和蔼的掌柜斟著热茶笑道:“就来,就来。” 说著还不忘提醒门旁的老者:“老人家,可管好自家孙女,莫要摔著。” 灰衣老者点头称是,忙把四下乱窜的女娃拉近身边:“皮娃子,再闹腾当心被山里的熊瞎子掳了去,那凶物最喜你这种细皮嫩肉不听话的娃子,一口一个!” 女娃闻言先是一愣,接而被嚇得哇哇大哭:“红红最乖了,莫吃红红!” 老者见状,忙不叠上前安慰,顿时引得几人大笑。 一文士打扮的中年笑著笑著,忽嘆息一声:“世道太乱,妖魔灾祸四起,一路走来,见惯了白骨露野,这等祥和的氛围倒是许久未体会到了。” 此话一出,茶馆內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屋外风雪呼號。 粗獷樵夫不岔,冷哼一声:“当官的不管百姓死活,遇到事逃得比谁都快,赋税年年都在涨,说是建庙封神,招兵买马,他娘的有个屁用?! 就说那狗日的镇狱司,传言里头各个神通广大,可他们只顾著那些达官贵人,哪里顾得上我等贱皮子! 要不是城里头有城隍老爷庇佑,还不知每天要死多少个人。” 眾人摇头感慨,掌柜的急忙打圆场:“这话可不兴说啊。” “怕他个鸟!老子脑袋就在这,有本事便砍了去。”樵夫啐了一声,显然是积怨已久。 文士並非本地人,疑惑道:“都说河南道阴阳交界,百鬼夜行,我来此处也有些日子了,倒是未遇上什么妖魔鬼怪,莫非是朝廷近日有所动作,亦或是镇狱司的大人下来过?”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自个儿,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些......”樵夫顿了顿道:“身穿一袭黑衣的捉妖人。” “是揭榜捉妖,拿赏金的那个捉妖人?”文士讶异。 樵夫点头:“不错,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无人知他从何而来。 只听说他接下了方圆十里的妖榜,把那些害人妖魔里里外外杀了个通透,真他娘的是个人物。” 文士起初便不信,听到此话更是摇头失笑:“常言道,三人成虎,山野传说更是如此,莫说十里妖魔,能杀个十头,对於捉妖人而言,便是各中翘楚。” 沉默许久的掌柜忽的发声:“我或许见过那人。” “老先生倒是说说?”文士来了兴趣,其余人也开始洗耳恭听。 门旁的老爷子逗弄著女娃,亦是侧目望来。 “山间开办茶馆,本就容易遭遇危险,进山採茶之时,更是如此。 那一日,我与往常一般,去县衙发布了悬赏,寻了一个壮实汉子与我一同上路。 一路上相安无事,我也放鬆了警惕,可临近落涧,却异变陡生。”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足有猎犬一般大,呲著牙带著狠厉。 与我一道的汉子提刀上前,却未曾想到,一个照面间,刀锋就被狐尾拍断,嚇得他落荒而逃。 独留我一人,跌坐在地,瑟瑟发抖。” 眾人屏息凝神,文士皱眉:“妖魔多是铜皮铁骨,寻常刀剑难以奈何,但被嚇得仓皇逃命,只能说明那捉妖人实力不济。” 掌柜的苦笑一声:“也不怪他那般,听到狐妖口吐人言,有几个能够从容应对?” 文士震惊,蹭的一下站起:“口吐人言?那岂不是点了炁灯,入了品的妖魔?” 掌柜摇头:“我不懂这些,只听那狐妖说要吃了我的心肝脾肺,当时觉得死期將至,便闭著眼睛求个痛快,可等了半天,意料中的痛楚却迟迟未来。” “后来呢?”门口的老大爷忽的发声,有些急不可耐,似乎是听入了迷。 “待我再睁开眼,只见那狐妖已首身分离,一袭黑衣的男子,右手提著狐狸脑袋从容离去,血滴了一路。 我本想出声道谢,可话却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就看著那背影渐行渐远。” 文士低头沉吟。 粗獷樵夫急忙道:“可有见那人腰间別著一把长刀?” “嘶~確有此事,怎地,你也见过?”掌柜回首。 樵夫一拍大腿:“嗨,说来话长,你们可知我上山砍柴最怕什么?” 一眾人摇头。 “狼妖,成群结队的狼妖!寻到了肉味便是死死咬住不放,任你有几条腿也没个卵用! 那一日,日头尚亮,我在山里砍柴,就听觉有狼嚎在耳畔,声音悽厉。 壮著胆子扒开灌木一看,只见那人被数不清的狼妖围堵。 他一袭黑衣,手中长刀那么一抖,我还没明白怎么个事,嘿,那些个狼妖就碎的七零八落!好他娘的痛快!” 门口的老爷子忙问:“可看清他模样?” 樵夫摇头:“隔的太远,只知是个男子,打扮么......倒有些类似於他,咦?” 眾人隨之望去,就见木窗旁,风雪飘零,身穿黑衣的男子头戴草笠。 他端著茶杯,就著生,拿著自带的酒葫芦,自斟自饮。 其手边,还放著一把长刀,刀鞘磨损严重,不知经歷了多少风霜。 “像,越看越像。”樵夫嘴里嘟囔,却又不敢上前。 大唐有禁刀令,隨身带刀的必然都是狠人。 掌柜的亦是看愣了神,此人是何时在的? 几经踌躇,刚想上前,嘎吱嘎吱磨牙的声音便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爷爷,鬆手,红红疼!”女娃拽著小手,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先前慈眉善目的老爷子,此刻却是流著口水,凶相毕露。 那满是褶子的脸皮,像是破开的皮球,黑色毛髮显露,佝僂的身躯眨眼间便涨到丈许高。 “熊......熊精!”掌柜嚇得打翻桌椅,身子拼命朝里头靠。 樵夫亦是一脸惊容,右手抚在柴刀上,却不敢有半分异动。 唯有文士依旧立在原地,神色平静地看向熊怪,淡淡说道:“到底是妖魔,便只有这点耐性。” 粗糲的声音响起:“我大哥本想在落涧打个牙祭,却一个不慎,著了道。 既然你们几个见过那廝,今日入我腹中,也算不得冤。” “爷爷呢?你还我爷爷!”女娃哭的响亮,瞬间激发了妖魔凶性。 “想见你爷爷?好说!”熊精单手一提,便张开血盆大口,要將其吞下。 一眾人嚇得惊叫,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只听文士高呼一声“大风起兮!” 狂风呼啸,吹进了茶馆,竟是將空中的女娃捲走,带到了文士怀中。 “言出法隨,儒道行者?”樵夫见多识广,不由惊呼出声。 文士波澜不惊:“便只有这点能耐?” 熊精不恼,反而大笑,笑声震得人心惶惶。 “你笑什么?”文士皱眉,却听怀中女娃开了口:“它笑你连正主都分不清,就敢大言不惭。” 话音落下,雪白狐尾如同锁链,將文士缠了个紧实。 再看那熊精,瞬间化作一道黑烟,空留一地白骨,上面的零星血肉,看著还新鲜。 “幻术神通?我何时中的招?是那时......”文士后知后觉。 原来女娃先前在茶馆內嬉戏玩闹,就是为了布下幻术迷障,此狐妖道行著实不简单! 白狐如同蟒蛇將文士越缠越紧,狐首像是游离的蛇头,落到了文士肩上,绿油油的眸子里满是渴望。 “莫要挣扎,这里的人都中了幻术,动弹不得,无人能助你。 待我將你吃干抹净,再送这里的人与你一同上......咦?” 话未说完,白狐忽觉天旋地转,它看到了文士眼中的惊诧、不解、茫然。 视线下移,狐尾依旧缠绕著对方,只是那脖颈处,只剩下碗大的疤,还咕咕冒著血。 “我的头呢?” 黑衣人影缓步走来,蹲下了身子,用布三下五除二,便將落地的脑袋缠了个紧实。 这廝手法真熟练啊,也好,起码不用像大哥那般,血流了一地......这是狐妖临死前最后的念想。 半晌之后,眾人才回过神来,齐齐看向男子。 草笠之下是一张俊朗面容,剑眉星目,左眉上一道疤痕延伸至太阳穴,这非但不显得突兀狰狞,反而相得益彰。 “一碟生多少钱?”男子问道。 “啊?这......不打紧的。”掌柜的连连摆手。 “要给的。”男子在怀中摸索了半天,取出一枚铜板放在了木桌上,然后提著脑袋向著屋外风雪走去。 文士赶忙问道:“敢问侠士尊姓大名?” 男子顿了顿:“捉妖人,吴言。” 说著,头也不回地离去。 掌柜拿起桌上的铜板,盯了片刻,又望著那离去背影愣愣出神,直至对方身影完全淹没在了皑皑白雪之中。 樵夫走近,兴奋道:“是他,真他娘的是他!你怎地不说话,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一碟生要两个铜板......” “额......” 第二章、最美的老板娘 是冬,白雪纷飞,冻死骨隨处可见。 河南道,留郡,罗云县衙。 一眾捕快望著桌上血淋淋的狐狸脑袋,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唐年间,妖魔乱世,百鬼夜行。 朝廷无力应对,以大理寺为头,以镇狱司为引,於各州县设天下悬赏,捉妖人由此而来。 然而,捉妖人多是无道统背景傍身的散武人,即便比普通人要强上一些,也是强的有限。 天下悬赏何其之多,被捉妖人揭下的榜单却是少的可怜。 越是偏僻,越是妖魔猖獗的地方,越是如此。 罗云县衙已经有多久无人领赏了? 时间太久,他们都记不清了。 吴言从怀中取出一枚铁质令牌:“我是大理寺在册的捉妖人,途径罗云县,来此登册。” 大唐有禁刀令,即便允许捉妖人隨身佩戴刀剑,但是每当途径新地方时,都要前往府衙进行记录,此乃登册。 眾人抬头望去,对方已揭下草笠,露出了面容。 一个个惊的目瞪口呆,年轻,太年轻了! 如此年纪,当真能有捉妖斩妖的本事? 有捕快小声嘀咕:“莫不是与那些混子一般,寻了个普通野兽的头颅,来此冒充妖物领赏?” 要知道,但凡是开了智的妖兽,气力便相当於三五个成年汉子,难以对付。 为了激发捉妖人的积极性,这样的妖物,只要宰了一只,少说也是五两银子。 可不要小看这五两银子,那足以支撑普通百姓一家老小数年的开销。 世道太乱,能营生的门当太少,如此大的诱惑,生出这等歪点子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几名捕快面面相覷,不多时便窃窃私语。 直至一鬍渣中年沉声低吼:“闭嘴!” 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胡元仔细打量了一眼狐狸脑袋,又惊又疑,他客气道:“少侠可带来了妖榜?” “有的。”吴言隨手將怀中的妖榜递出。 其余捕快瞥见妖榜纸张顏色,一个个惊的目瞪口呆。 “黄阶,竟然是黄阶妖榜!” 为区分妖魔的实力高低,妖榜常以顏色区分,顏色愈暗,则妖魔实力愈强。 最为普通的乃白色,上榜妖魔只是开了智,比寻常汉子气力大些,即便是散武人,只要真有些本事,想要啃下这块骨头也有机会。 但若是到了黄色,便表明此妖魔入了品,多半有神通傍身。 其中的佼佼者,哪怕是镇狱司的大人亲自出手,亦有可能著了道。 胡元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接过榜单,打开一看,栩栩如生的图案旁,红色的文字清晰可见。 ——落涧狐妖,点灯境,善幻术,不可力敌,悬赏百两纹银。 嘶~ 大堂內,吸气声此起彼伏。 眾人望向吴言的目光,瞬间变得敬畏起来。 天地万物,想要登仙问道,大显神通,皆要以炁为引。 点灯境,顾名思义,以天地之炁贯通自身筋脉,道成之时,藉以手段,可见额头前一点如烛火般大小的炁灯。 这是入品的標誌,也是修仙的敲门砖。 对於普通百姓而言,即便点灯境是初入修行,也与他们有了仙凡之別! “少侠,当真是年少有为。” 如此年纪,便斩点灯境妖兽,可不就是年少有为? 胡元感嘆一声,又问:“百两纹银,是要银票,还是要现银?” “现银吧。”吴言不假思索。 胡元闻言,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百两纹银不是小数目,落在钱袋內拎起来也是沉甸甸的,正常人谁不换成银票? 不过既是別人要求,他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命人將现银从库房取出,如数奉上。 吴言接过,二话不说,抱拳之后转身离去,似乎是在赶时间。 见自家头儿一直盯著对方背影,有捕快轻声询问:“头儿,这么年轻就有这等本事,来头定然不小,你可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胡元摇了摇头,奇怪道:“我对修行之事也知晓一些,如此年纪就能斩杀入品妖魔,此人必然也踏入了品级。 只是拥有这等天赋,多半是大家族子弟,怎么可能干捉妖人这门子行当。” 眾所周知,愿意干捉妖人这门危险营生的,要么就是有些本事的散武人,要么就是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 “兴许是大家族中出来歷练的?”捕快猜测,语气中带著浓浓的羡慕。 人分三六九等,能有家族庇佑,自然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比的。 “或许吧。”胡元望著那道没入人群的背影,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著一旁的捕快小声道:“跟上去,看看他住在哪里,机灵些,別被发现了。” 捕快瞭然,点头应下,然后脱去一身行头,快步奔出了府衙。 约莫一炷香之后,捕快匆匆赶了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胡元皱眉:“为何这表情,那人去了何处?” “望......望月楼。” 胡元瞪大双目,那是罗云县內最大的青楼,他沉吟片刻,给对方找补了一个理由:“年轻人,还是个武夫,火气旺,可以理解的。” ...... 望月楼內的姑娘们鶯鶯燕燕枝招展,在旖旎中快速穿梭的吴言却显得格格不入。 他熟练地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厢房,推开房门,沁人的芳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入眼处,轻纱幔帐,熏烟裊裊。 身穿一袭红衣的美人,静坐在铜镜前,梳理著如瀑布般及腰的青丝。 藉助铜镜的反光,只见那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如波。 “还是这般没规矩,进女子闺房之前,也不知道敲一下房门,万一有別的男人在呢。”女子声如玉石碰撞般清脆,轻笑中带著嗔怨,听起来却好像情侣之间的调情,让人心里痒痒的。 狭长的双眸如狐狸一般灵动,胸前的饱满似乎遮掩不住,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从胸襟处蹦出来。 果真是个妖精......吴言心里暗嘆一声,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两,继而摆在了桌上。 “按照规矩,此处捉妖悬赏百两纹银,你是介绍人,应当分你两成。” 唐玖月闻言波澜不惊,那模样似乎见怪不怪。 黄阶妖榜,便是入了品的妖魔,对谁来说都是块难啃的骨头。 说实在话,当初这小子第一次揭下黄竭妖榜时,她本没想过对方能活著回来。 可当对方两日斩妖而归,一身还完好无损之时,她便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自那以后,她便时常撩拨对方,想著俘获其芳心,为未来做个投资。 可这小子也不知是一根筋,还是不懂女人的好,每每都不得其意,让她心里恼火的很,甚至对自己的姿色都產生了怀疑! 今日,定要將你拿下......唐玖月起身,来到了吴言面前。 纤纤玉指將银子拨开,又顺其自然地擦过了对方的手背,像是有蚂蚁在爬。 她吐息如兰,声音轻柔带著蛊惑:“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这般年纪就能斩杀入品的妖魔,著实了不得。 话说你前前后后攒了那么多银子,就没想过怎么么? 姐姐这里有好酒,有好菜,还有媚到骨子里的美人,不妨提提你的需求,但凡姐姐能做到的,绝不推脱。” 话语中的暗示很明显。 她太懂男人了,只要撩拨一番对方的心弦,调动起对方的下半身,继而那种欲拒还迎的折磨,会让每一个男人慾罢不能。 虽然之前对眼前这小子施展都失败了,但她总觉得今天能成功。 “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吴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终於上鉤了!唐玖月眸光闪动。 想想也是,到底是个未经人事血气方刚的小子,哪可能次次都能忍受住诱惑? 唐玖月重拾信心,缓缓贴近,朝著对方的耳垂轻吹了一口气:“你不说,姐姐又怎么知道呢?” 吴言深吸一口气,终是开口道:“那能不能把二十两银子还给我?” 唐玖月:“......” 旖旎的闹剧到底是不欢而散。 吴言离开瞭望月楼,姑娘与客人们只听老板娘的房间內传出了打砸的声响,也不知谁惹她生气了。 第三章、吞金兽貔貅 简陋的房屋,不算宽敞但整洁的庭院,远离闹市的清静,这里便是吴言在罗云县暂定的居所。 风雪渐弱,吴言从怀里掏出了这些日子赚到的银两,摆在桌面一字排开,他轻嘆一口气,那二十两银子到底是没能拿到。 明明是对方说的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忽然翻脸又是几个意思? 果然不管哪个时代,都不能信女人的那张嘴,而越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 望著桌上的雪纹银,吴言四下张望一番,確定没有別人之后,对著空无一物处说道:“出来吧,吃饭了。” 话音刚落,隨著一道金光闪烁,不多时,一只憨態可掬的小兽凭空出现。 只见它身形如虎豹,首尾似龙状,其色亦金亦如玉,其肩长有一对羽翼却不可展开,头顶生一角向后仰,正是上古瑞兽貔貅! 那双蠢萌的大眼睛,在看到桌上银两那一刻,似乎泛著光。 它猛地一跃到桌面,然后捧起桌上的银子就大快朵颐起来,嘎吱嘎吱地声音迴响在耳畔,吴言的心都在滴血,这些可都是他拼命赚来的血汗钱。 眼看银子就要见空,吴言赶忙提醒:“给我留点唄,没钱吃饭了。” 闻言的小兽嫌弃地斜睨一眼,然后从牙齿缝间抠出了一点未来得及吞下的碎银,丟到了桌上,估摸著也有一钱的样子。 “不是本神兽说你,你救了那茶馆老板的命,莫说不给那一枚铜板,他给你钱都不过分! 还有,介绍费要两成的悬赏银,那娘们怎么不去抢!幸好你小子管住了自己的裤襠,不然这些银子都不够你糟蹋的!” 世人都说它貔貅是吞金兽,可在它看来,那些白的娘们,吞起金来,丝毫不弱於它,甚至犹有过之! “不过本神兽倒是没想到,你明明是一个雏儿,却能次次抵挡住诱惑。若我没猜错,那娘们在你们眼中应当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吧?”貔貅咧著嘴巴,以打趣的口吻问道。 吴言挑了挑眉,白送上门的美人,谁会不想要? 除非那个男人是弯的,亦或者说不行。 可是鉴茶无数的吴言明白,对方是毒药,看看或许还行,若是想要下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毕竟能够在此等地方掌控那么大的青楼,还是一介女流之辈,能是省油的灯? 更何况,他命都朝不保夕,哪有心思想男女之事...... 心头绞痛袭来,吴言眉头皱起,掀开自己的上衣,露出了胸膛腰腹,肌肉线条明晰,蕴含著难以想像的力量,只是那胸口处,黑色的血管宛如蛛网扩散至整个左胸膛。 思绪瞬间回到了穿越来的那一晚,乱葬岗之中,到处都是尸体,原主就是其中之一。 记忆像是断了弦,以往的人生空白一片,只隱约记得这个世道,妖魔横行,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心臟的剧痛仿佛隨时会爆裂一般,就在他以为刚穿越来就要死的时候,貔貅的出现救了他一条狗命。 按照对方说法,它神魂分崩离析,散落三十九重天,仅剩的一缕意外与他融合。 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胸口的剧痛,源自於尸毒入体,侵蚀了心臟,世间已无药可救,唯有自救...... “尸毒又发作了?”貔貅神色凝重,继而小嘴张开,金光喷吐而出。 似有梵音阵阵,隱约可以听见“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可买寸光阴”。 霎时间,吴言只觉得天地倒转,四周变成了雪白一片,似乎世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这是貔貅以神通演化的须弥世界,脱离真实世界之外,此方天地一日或许只有外界的一瞬。 至於时间流速的比例,那就得看貔貅吞了多少金银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敢浪费时间,盘腿而坐,体內血气运转,週游四肢百骸,继而源源不断匯入心臟。 须弥世界是另一方天地,连带著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也一去不復。 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回归现世,等待他的或许就是死亡。 所以他要抓紧时间,儘可能得运转血气,逼出体內尸毒,如此才能续命。 待他再次睁眼,夜色已深,风雪止歇。 周身掛著一层薄雪,胸口处的雪已经变得漆黑一片,那是被逼出体內的尸毒侵染所致。 再看胸口,黑色蛛网已经收拢向心臟,虽然还在,但远没一开始那么夸张。 右手握紧,吴言明显可以感觉到,气力约莫提高了两至三成。 运转血气,逼出尸毒的同时,何尝不是在修行?他估摸算了一下,在须弥世界中,大概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在现世里,却只过去了不到两个时辰...... 每每这个时候,吴言都不得不惊嘆貔貅的这门神通。 “確实神异。” 貔貅闻言,骄傲地昂起了脑袋:“那可不是?若非有本神兽相助,你小子早就一命呜呼了!” 说著,它跃上了吴言肩头:“你现在尚且是点灯境,抵御尸毒需要源源不断运转血气,否则尸毒彻底侵蚀心臟,你必死无疑。 但你若是踏入了心火境,便没有这么辛苦了。” “怎么说?” “引炁入体,燃心火,便是对你的心臟有了一道屏障,可以帮你在一定程度上隔绝尸毒,痛苦自然还是有的,却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性命之危。” 顿了顿,貔貅又补充道:“不过你小子是野路子出身,没有名家指点,亦没有修行之法。 能够踏入点灯境,除了沾点本神兽的光之外,也是你小子命不该绝。 但想要踏入心火境,没有一门合身的法门,便是痴人说梦了,毕竟引导天地之炁入心臟,若是稍有不慎,必然身死道消。” 吴言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貔貅:“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好用的法门,拿出来给我瞧瞧?” 貔貅翻了个白眼:“吾乃上古神兽,如何会你们这些人族的法门?自己想法子去! 还有,若是不想下次尸毒发作一命呜呼,就赶紧给本神兽去赚取银子。” 说著,它还打了哈欠:“本神兽乏了,先去休息,你小子也別閒著,多想些赚钱的路子。” 话音落下,它周身金光一闪,没入了吴言的眉心之中。 吴言有些茫然,怎么感觉自己成爆金幣的龟男了? 是错觉吗? 第四章、新的工作 即便心中再不满,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为了自己的性命考虑,吴言也只能继续忍气吞声。 其实除了揭榜捉妖之外,他也一直在考虑別的赚钱路子。 比如打造火器,製作精盐啥的,但仔细一想,这些玩意儿貌似是要掉脑袋的? “实在不行,做个琉璃器皿,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震撼?如果我没记错,古代的玻璃是贵族才能用的稀罕玩意儿。 幸好大学学的是理工科,让我想想玻璃是怎么製作的,石英砂、石灰石......” 夜风拂过,庭院中一片死寂。 “我大学是白上了吗?”吴言挠了挠脑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幸好他给自己找补了一个理由——大学里也不教这些啊。 “再不济还可以做生意,那些个营销套路,古代人哪里见过,什么拼刀刀,什么疯狂星期四,只要我有本钱和人脉......”说到这里,吴言再次安静下来。 钱財在口袋里捂不热,就要被那吞金兽吃完,哪里攒的下本钱? 至於人脉,人生地不熟的,认识的人也就那个满脑子都是算计的唐玖月。 他抬头看了看天,熟练地握住一旁的刀柄,在夜色里练习起横斩竖劈,亦如穿越之后的无数个日夜。 还是踏踏实实赚钱,让人安心吶。 ...... “对不起,公子,上头说了,只要是你来,一概不见。”望月楼外,俏丽的姑娘欠身,以表歉意。 吴言抬头望向第三层阁楼,红木雕梁的那一处,纸窗內的黑影一闪而过。 莫非是因为我昨日又没上套,所以唐玖月恼羞成怒了? 他觉得自己很冤,真要上了,你又不肯给,不上你反而不高兴。 女人,真难伺候。 “我知道了。”吴言暗嘆一声。 唐玖月不是一般女子,开著青楼,亦掌握著常人难以知晓的情报,在她这里,往往能够找到赏金丰厚,又在他力所能及范围之內的捉妖榜。 不过按照对方目前的气性,多半要三五日才能消气见他。 “罢了,今日去府衙碰碰运气吧。”吴言吐出一口气,就要转身离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厢房內,站在窗边的唐玖月玉手猛地拍向桌子,引得胸襟前山峦起伏:“他就这样走了?” “看样子是的,小姐。”姑娘羡慕地看了一眼对方的胸怀,然后低下了脑袋。 唐玖月气的咬牙切齿:“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也不知道服个软,把这东西给他送去!” “好的,小姐。”俏丽姑娘接过一张白宣,继而躬身离去,同时心里还佩服吴言。 別的男人落到小姐这里,都是被迷得神魂顛倒。 偏偏那吴公子,根本不予理会,反而让小姐变得这般脾气暴躁,莫非他不喜女子,反而有龙阳之好? 回想起对方英俊的面容,强而有力的身躯,俏丽姑娘急忙甩了甩头,压下心底的躁动,嘆息道:“若真是那样,就太可惜了。” ...... 阿嚏! “受凉了么?”吴言揉了揉鼻子,莫非是昨晚练刀练的太晚? “你小子別以为生病了就能偷懒,赶紧给本神兽去赚取银子,不然下次你尸毒发作,就是你命丧之时!”脑海里,貔貅出声警告。 他有点怀念上一世的万恶资本家了,起码他们在让你拼命干活的时候,会先给你餵饼餵到饱。 不像这只吞金兽,只会拿著鞭子在身后不停地催促。 “吴公子走慢些,这是小姐让我送来的。”俏丽的姑娘气喘吁吁,弯腰撑著膝盖將白宣单手递上,明明吴公子是走的,怎么感觉她跑也追不上呢。 “算那娘们还有点良心,快看看是什么活计,能给本神兽赚多少银子!”貔貅催促道。 吴言挑眉,接过白宣一看,並非是以往的妖榜,反而是一门护卫的工作。 上面的內容大约是,罗云县贾老爷府上出现妖物侵扰,对他的宝贝闺女虎视眈眈,已重金聘请镇狱司退下的大人负责斩妖,而其余人在此期间保护其闺女安全便好。 贾老爷全名贾明,是县城內数一数二的大財主。 区区一份护卫工作,就能得到二十两报酬,相当於斩杀四头刚开灵的妖兽,足可见其財大气粗。 还不错,护卫的同时可以练习刀法,打磨气力......吴言微微頷首。 脑海中的貔貅却不乐意了:“啥玩意儿?护卫!重金斩妖的活计咋没落到你小子头上!依本神兽来看,还是你小子平日偷懒,懈怠修行了!” “人家是镇狱司下来的大人,我一介散武人如何与之相比?” 何为镇狱司? 诛杀妖魔鬼魅,还天地朗朗乾坤。 其中“狱”字更是有说法,相传大唐建立之初,有神明惊扰人间。 世间无人可以將其斩杀,一男人惊才艷艷,以一己之力將祸害人间的神明镇压在阎罗门之下。 镇狱司因此建立,扬名世间。 而那个镇压神明的男子,无人知晓其姓名,后人只称其为武神。 兴许是仰慕武神之名,又或许是大唐皇帝想要改变妖魔乱世的局面。 越来越多的能人异士进入镇狱司內,镇狱司的规模也壮大不知几何。 甚至有人扬言,想要扬名立万触摸无上权柄,进入镇狱司才是唯一的出路。 吴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一个无道统傍身的野路子,出刀路数全凭气力,怎么与人家相比? 道理简单易懂,可貔貅却不买帐:“没出息啊!没出息的小子!身为本神兽的小弟,一个镇狱司就让你怂成了这样!以后对外说的时候,可別讲是本神兽罩的你!” “是是是,小的丟您的人了,那神兽大人,能不能透支一些须弥世界的时间,我想勤加修炼一番,也能对得起您的栽培。” “那不行!” 吴言:“......” 贾家府邸坐落在罗云县的中心,当吴言展示出白宣时,便有下人领著带向一处庭院。 “大人,请在此稍作等候。”下人招呼一声,便恭敬退场。 与此同时,庭院中五道视线齐齐望来,带著打量与审视,目光不善。 第五章、你说的废物是我吗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同行相见,分外眼红。 吴言简单扫了一眼,也將几人看了个真切。 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汉子,一身肌肉虬结,呼吸之间似乎蕴含著某种奥妙,是个擅长水磨工夫的炼体武夫。 留著两撇八字鬍,面容瘦削提著布招的中年道士,双眼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矮胖和尚,身高约莫只到寻常男子的腰间,笑容和蔼,像极了古代画像上的弥勒,只是那背上纹著的“杀”字,看起来极为反差。 打扮似胡人的美姬,衣著暴露,皮肤上刻画著古怪的奇异纹路,最骇人的是她肩头缠绕的雪白巨蟒,吐著信子,血红的眼珠透著冰冷的寒光。 此等凶物不伤人,还如此温顺倒也稀奇......吴言心道。 “臭小子,一点见识没有,此乃御灵道统,那白蛇是女子的灵侍,二者早就心意相通。”脑海中的貔貅打了个哈欠,隨意的解释著。 “没想到在这里还可以遇见吴兄。”儒雅的中年上前抱拳。 吴言寻声望去,正是先前在山道茶馆內的儒道行者。 “上次吴兄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在下邓天成,寒山书院的学子,多谢吴兄先前仗义出手。” “举手之劳。”吴言点头回礼。 魁梧中年冷笑一声:“如今的寒山书院確实没落了,出门在外,竟还要一个毛头小子照料,学艺不精就不要出来丟人现眼。” “你!”邓天成气急。 矮胖和尚出来打圆场道:“石山兄弟,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朋友?杀生僧鲁游,別人不晓得你,我可是晓得,最擅长在別人背后捅刀子,你这声兄弟老子担不起。”石山笑容讥讽。 鲁游不恼,反而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世人多对贫僧有误解,行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以杀止杀罢了。” 一直沉默的道士开口道:“既然都接了护卫的职责,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同僚,自我介绍一下,张有道,擅长奇门卜卦之术。” “白灵儿,这是我的妹妹小白。”美姬嗓音温和,一顰一笑间都带著顛倒眾生的魅惑。 在场几人只闻到一股沁人香气,脑中不由自主开始浮想联翩,他们恨不得將这胡人美姬占为己有,然后好好蹂躪一番! “魅惑之术?”张有道最先反应过来,手中布招朝地一砸,意识瞬间恢復清明。 紧接著的是杀生僧鲁游,忽的捧腹,张狂几声大笑,好似鬼哭神嚎,震得是地动山摇。 白灵儿秀眉紧蹙,双手捂住了白蛇的双耳。 其余人也在这诡异笑声中回过神来。 邓天成回想刚才的旖旎,只觉得愧疚,心中默背四书五经。 石山抓了抓裤襠,朝著白灵儿舔了舔嘴唇道:“玩这种见不得台面的手段?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 “今晚房门不关,有胆子就来唄。”白灵儿娇笑打趣,可眼神却很冷。 一番试探已经让她大致看清了在场几人的路数与实力,唯有一人始终捉摸不透。 她看向吴言,轻笑著问道:“这位小哥哥,为何始终不看我,是我不够美吗?” 扭腰挺胸的动作极尽诱惑,那充满爆发力如水蛇一般的腰肢,那胸前的一抹浮凸,这是一个能把男人榨乾的妖精。 “白蛇挺好看的。”吴言中肯评价。 白灵儿神色茫然,小白的情感传入心神,带著丝丝喜悦。 你高兴个什么劲! 白蛇委屈地低下了脑袋。 “无趣。”白灵儿咬了咬牙,不再多言。 石山再次开口:“想当老子的同僚?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废物。”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就如虎豹,朝著吴言奔袭而去。 先前白灵儿的一番试探,眾人都看在眼里,彼此之前也有了大致的判断。 唯独吴言,始终像个局外人。 一拳猛地击出,空气都被撕裂,音爆声响彻耳畔。 除了邓天成显得焦急之外,其余人皆在作壁上观。 “千锤百炼的体魄並非一日之功,这一拳饶是我也得退让。”张有道心中评价。 “虽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一身本领却做不得假,且让贫僧看看,小施主会如何应对。”鲁游两眼微眯,笑容更盛。 “他为何不躲不避?”白灵儿诧异。 “找死!”石山笑的狰狞,他曾一拳打烂一头虎妖的脑袋,更何况是人? 这小子不做招架,不做闪躲,可不就是与寻死无异? 技不如人,死了也怨不得老子! 风压临近,拳头在眼中不断放大。 吴言面无表情,继而在眾人惊诧的目光中,向前走了一小步。 身子微微侧移,脑袋向左倾斜,拳风擦过鬢角髮丝,轻而易举將其轰了个粉碎,足可见其威力。 没想到对方能躲开的石山心中一惊,他顺势又要挥拳,可一只手掌好似铁钳掐住了他的后脖颈。 紧接著,巨大的气力宛如泰山压顶。 只听一声轰鸣,在几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石山魁梧的身躯整个被按到了地面,震碎了青石板。 吴言淡漠的声音隨之响起:“你说的废物,是我吗?” 耻辱! 巨大的耻辱如同烈火焚烧著石山的每一根神经,他发出一声怒吼,好似虎啸山林。 其周身表皮也在这一刻出现改变,骨骼噼啪作响,血肉瞬间膨胀了一倍。 手掌之下像是按压著猛兽,吴言似是感受到什么,鬆开了脖颈,上半身向后仰去。 宽厚的双掌於眼前相合,带著远超先前的风压,震得耳朵生疼。 如果躲避不及时,这双掌落在脑袋上,怕是当场就要被拍个稀巴烂。 再看向起身的石山,表皮如血一般鲜红,脸庞上青筋凸起,周身散发著惊人的白气。 “不好,这傢伙动杀心了。”张有道皱眉。 “阿弥陀佛。”鲁游双手合十,笑的诡异。 “杀了你,老子要杀了你!”石山喘著粗气道。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声音自眾人后方响起:“抱歉,我来晚了。” 第六章、镇狱司苍和 几人寻声望去,腰间別剑,风度不俗的青衣中年表情淡然。 他简单扫了一眼现场的状况,视战场如无物,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叫苍和,曾在镇狱司任职,今受贾老爷支托,来此斩妖除魔。” 说著向眾人展示了一枚黑铁令牌。 镇狱司对於閒散道统之人而言,可谓如雷贯耳。 那等发家致富通往上游之地,试问哪个人不想进入? 然而苛刻的要求,却让许多人望尘莫及。 原本在场眾人还对苍和抱有敬畏之心,可是在看到黑铁令的时候,他们的心中却生出了一些別样的心思。 镇狱司內,按能力大小,职位高低,分別有红莲令、青玉令、黑铁令三种。 而苍和所持有的黑铁令,证明他在镇狱司內是最不入流的那一档次。 有本事在身的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 他们往往觉得自己实力早已足够,无法进入镇狱司只是没有身份背景罢了。 眼中的敬畏已经烟消云散,只是做著粗浅的表面功夫。 “原来是镇狱司的苍大人,失敬失敬。”鲁游笑的很假。 张有道微微頷首,不发一言。 “白灵儿见过苍大人。”美姬的眼神狡黠灵动,不知在想著什么。 “寒山书院邓天成见过苍大人。” 石山不屑地嗤笑一声,没有理会,反而狠狠瞪向吴言:“小子,想好怎么死了吗?” “既是同僚,互相切磋点到为止即可,希望诸位卖我一分面子。”苍和开口,眼神淡漠。 “若是老子不卖你面子又如何?”石山甚至连装都懒得装,直接出言不逊。 可话音刚落,未见苍和有任何动作,可怕的劲气便如同潮水猛地向四周扩散,其中的大部分向著石山席捲而去。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石山感受到危机,周身肌肉鼓动,咬牙对抗劲气。 然而交锋不过三五息的功夫,他庞大的身躯再次被压到地面,发红的表皮,鼓胀的血肉亦如泄了气的皮球,被打回了原样。 眾人骇然,看向苍和的眼神惊疑不定。 光是抵御閒散的劲气,就让他们感受到了压力,也难怪石山如此不堪。 能够进入镇狱司,看来还是有些真本事的......每个人心中都是这般想著。 吴言亦是羡慕,有道统傍身的武夫,果真不是他这种野路子出身的人可以比的。 他刚刚明显看到,对方腰间剑鞘散发出一道剑气,结合武夫劲气方才展现出非凡的威力。 这应当是一门不俗的功法。 脑海內,貔貅不屑道:“不过是倚仗自己的修为加上剑修的特质罢了,就把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唬成了这幅样子。 还有你小子也別羡慕,待你修为提高,练一门宝卷傍身,以刀修的霸气,一个眼神就能让宵小跪伏於地!” “那你给我一门宝卷?”吴言心中试探。 然后脑海中就没了动静。 苍和再次扫视眾人,眼神在吴言身上多停留了一分。 出手震慑除了给个下马威之外,何尝不是在校验在场眾人的实力? 其余人的表现在他意料之中,倒是这个年轻人让他捉摸不透。 面对剑压,竟然不作丝毫抵抗,反而显得游刃有余? 他微微眯了眯眼,然后看向了鲁游:“不收功法,莫非也想与我切磋一番?” 鲁游脸上的笑容一僵,急忙摆手道:“大人误会了,只是看呆罢了。” 语毕,隨著微风拂过,眾人心中的戾气瞬间消散大半。 张有道见多识广,眉头微蹙:“杀心经?” 一门佛家邪道功法,能够引发人们心中的杀念戾气,从而化作自己提升实力的养分。 相传若是將杀心经练至圆满的邪僧,一念之间,就能让方圆十里变成恶鬼地狱。 邓天成皱眉:“你一出家人,竟修行这等邪道功法?” 鲁游不急不恼,脸上的笑容依旧:“功法本没有好坏之分,关键在於运用的人,刀剑之下亡魂无数,施主便能怪那些锻造刀剑的铁匠了么?” “歪理!”邓天成不知该如何反驳。 白灵儿笑道:“好啦,与禿驴打机锋,不是自討没趣么,会中招的也怪自己技不如人。” 倒地的石山双臂撑地站起身子,然后扶住额头用力晃了晃脑袋。 先前发生的一切於他而言好似一场梦境,仅仅几个照面的功夫,他不但中了白灵儿的媚术,亦中了鲁游的杀心经。 不过这也在几人的意料之中,粗鄙的武夫不擅神魂之道。 与之对比,吴言的平静自如实在超出他们的预料,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有此表现唯有两种可能,第一,对方修行的並非武夫路子,腰间的宽刀不过是迷惑他人的障眼法罢了,出门在外行走江湖,保住底牌才是重中之重,他们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第二,对方的修为远超眾人,因此可以不受影响,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对方太年轻了...... 苍和已经向眾人展现出足够的实力,成为了当之无愧的话事人,闹剧已经收场,自然也该说回此次任务,他撇头看向身后走廊处:“贾老爷,可以出来了。” 贾明与几名下人探出了脑袋,额头上冒著冷汗。 其实他们是跟著苍和一起来的,只是看庭院內剑拔弩张,怕被殃及,所以才迟迟没有现身。 “还请贾老爷说出前后始末,事无巨细,也好让我等提前商量对策。” 贾老爷犹豫片刻,终是將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道出。 起因是在五日前,外出省亲的一行人打道回府,一切如常,可是入了夜,却出现惊变。 贾家闺女似听见有人在耳边呢喃,睁开眼枕边却是空无一物。 窗外黑影显化,不似人型,尖嘴长耳,模样可怖...... “起初还以为是自家小女做噩梦,第二夜便派丫鬟为其守夜,没成想到,那丫鬟也看见了怪相,魂都嚇没了一半。 我也请了些江湖术士来此做法,甚至带小女前去城隍庙祈福。 结果,术士的法坛莫名碎裂,就连给城隍爷敬的香都断成了两截!” 张有道沉吟片刻:“罗云县太小,供奉给城隍的香火愿力有限,但也足以震慑一些山精野怪,对方不惧城隍神威,可见確实有些道行。” 贾老爷听闻,表情更加难看,他吞咽著口水继续说道:“那诡异之物还说了,七日之后要我等带上小女与彩礼,前往祂的庙堂,拜堂成亲,如若不然,便要整个贾府上下,血流成河!” 第七章、先天灵体 几人闻言面面相覷,这倒著实有些出乎意料。 鲁游挑眉:“哪来的庙堂?” 眾人齐齐望向贾老爷,后者开口解释:“这世道太乱,外出行商早已养成了规矩,见山拜山,见神拜神。 此次省亲也不例外,途径黄牙山时,偶遇一座山神庙,便想著拜一拜求个心安。 怎会料到,害自家小女惹上了这样的祸事!” 贾明拍著大腿,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白灵儿嗤笑一声:“什么神都敢拜,也不怕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张有道微微頷首:“山间野祠多的是魑魅魍魎自己建庙封神,他们要的不是香火愿力,而是过往旅客的性命,唯有大唐录神司上册封的正神,亦或是道佛信奉的神明,方才可信。” “这......我不知啊,我真的不知啊!” “现在后悔也无用,你不妨想一想,那山神庙內供奉的雕像是否与每夜窗外的黑影相似。”苍和出言提醒。 贾老爷愣神,继而仔细回想,然后一脸茫然:“怪了,当真是怪了,为何怎么都想不起那雕像模样?快,快去问那几个隨行的下人,让他们把神像模样描绘出来!” 张有道摇了摇头:“不用白费功夫了,迷人心智的障眼法,他们多半也回忆不起来。” “怎么如此?那大师,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啊?” “解铃还须繫铃人,带我等去看看你家闺女吧。” ...... 前去路上,吴言心中好奇道:“什么样的野神会覬覦人族女子?” 貔貅回道:“那可太多了,女子细皮嫩肉的,嚼起来不塞牙。” “可对方要娶她为妻?” “兴许是有些特殊癖好,就喜欢先娶再吃,亦或者是个色慾薰心的,就好人族女子那脱光衣服白光溜溜的模样,毕竟不是所有的妖物都喜欢带毛的。” 吴言沉默:“那你喜欢带毛的还是光禿禿的?” “本神兽自然喜欢......关你小子屁事?!” 贾府不算小,走过四五个拐角,才来到一处环境优美的庭院。 闺房的门外站著许多护卫,贾老爷点了点头,下人推开房门,一群丫鬟挤在房间內。 帘幕床榻旁,一美妇正握著躺在床上的女子柔夷,双目红肿,泫然欲泣。 “怎么样了?”贾老爷关心道。 美妇摇了摇头:“被那妖物骚扰,清梦已经好几个日夜未能合上眼了。” “爹爹。”贾清梦艰难起身。 眾人得以看清对方面容,模样俏丽,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只是脸色苍白,神色萎靡,著实惹人怜惜。 白灵儿掩嘴娇笑:“如此可人模样,也难怪能让妖物惦记。” 灵蛇小白吐著信子,亦是微微点头。 美妇不悦皱眉,寻声望去,继而惊叫出声:“啊!蛇!” 其余丫鬟亦是嚇得小脸煞白,身子纷纷向后倚靠。 屋外一眾护听闻动静,算是早有预料,他们刚刚看到大白蛇的时候,亦是嚇得腿肚子打颤,没有失態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白灵儿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放心吧,这是我妹妹小白,她不会隨意咬人的,咦?” 疑惑地看向床上美人,对方竟然没有半点恐惧,反而好奇地看著自家小白? 虽对外宣称小白是自己妹妹,可如此庞然大物,谁看了能够不怵? 始终在神海內观测外界的貔貅亦是看出了不寻常:“这妮子身上的灵炁远超常人,本神兽大概明白了,那妖物多半是看中的她身上的灵炁,想与之结合,化为己用。 小子,不如你捷足先登,待到阴阳交泰,灵炁交融,可比得上你苦修十载!” 这吞金兽嘴巴当真没个把门的,我是那种人吗? 这般想著的同时,吴言感受到了一股视线,他隨之看向了床上的小姑娘,二人目光在空中交匯,一时间谁也没有移开。 这奇怪景象看的在场眾人皆是一愣,白灵儿瞭然似笑非笑道:“吴言小哥確实俊俏,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呢。” 贾清梦闻言,苍白的脸上竟霎时红了一片,然后匆忙別过了脑袋。 自家的宝贝闺女莫不是要让人拱了?贾老爷心惊,赶忙招呼眾人离开了闺房。 “诸位,见过小女之后,可有什么眉目?”他恭敬地问过眾人,唯独在看到吴言的时候,冷哼了一声。 吴言:“......” “你似乎发现了什么。”苍和望向张有道,后者神色若有所思。 张有道微微頷首:“有了些想法。” 说著便向贾老爷要来了贾清梦的生辰八字...... “食伤驾杀,兼四奇格,然三申冲寅,命途多舛,她出生之时,可伴隨异象?” 贾老爷双目陡然睁大:“大师说的不错,清梦十月而出之时,霞光异彩,喜鹊上枝头叫唤个不停。” 张有道又问:“年幼时,是否有与常人有不同之处?” “这......”贾老爷细细思量,继而回答道:“小女与鸟兽似乎格外亲近,那些飞鸟遇见人必然四下飞窜,可遇见小女不但不避,反而还会飞上她的指尖。” 白灵儿秀眉微挑,心中思量:“难怪不惧小白,天生的亲灵体质,多半是个御灵道统的好苗子。” “如今是否已经及笄?” 贾老爷点了点头:“今年年初之时,已经过了及笄之礼,似乎从那以后,小女身边便会时常遭遇怪事。” 张有道吐出一口气,得出自己的结论:“先天灵体,得天独厚,是个修行的好苗子,只可惜无人指导。 如今及笄已过,灵炁自內而外散发,引得魑魅魍魎覬覦,那野祠中的妖物多半是看上了这点,想要阴阳交泰,提升修为。” 见贾明似乎未理解其中深意,白灵儿用了个更通俗的说法:“那妖物把你家闺女当成炉鼎了。” “怎么会这样?”贾老爷嚇得脸色惨白。 鲁游笑的意味深长:“先天灵体,世间少有,千百年难遇,被世人所知的当今唯有两位,其一是坐落在峨眉山的那位绝世道姑,其二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 而你家闺女,便是这世上的第三位......” 第八章、要加钱 天下万物修行,不管是何道统,最终的目的都是长生。 而与先天灵体交融,修行之路可事半功倍,顺遂不少。 如若要做比喻,这便是西游记中的唐僧肉,谁来了都想咬上一口。 石山眼中出现明显异动,喉头都不自觉地滚动起来。 张有道闭上双目,握著布招的右手下意识的发力。 鲁游脸上的笑容更盛,眯著的双眼看不清其中的神色。 邓天成低著脑袋,也不知在思量著什么。 白灵儿將眾人表情看在眼中,笑的枝乱颤:“贾老爷本想招一群护卫,可此刻看来怕是招来了一群狼,但也不怪他们,若我是男儿身,怕也忍受不住这等诱惑。 先不说对修为的提升,光是男欢女爱时的滋味,就比寻常美妙不知多少倍,若非如此,先前贤明的圣上,如今怎会夜夜笙歌,无心上朝?” “听见没,臭小子,早让你捷足先登了!”貔貅一副恨铁不成钢地口吻教训道。 吴言却不为所动,虽然他是个俗人,但也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是能拿下那丫头,修为有了,钱財也有了,你可別忘记,她爹是此地有名的大財主!” 吴言意动了,主要是他从小胃就不好,医生告诉他只能吃软饭...... 贾老爷心惊不已,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直至被一人挡在身后。 颤巍巍地回头看去,身后之人正是一袭青衣的苍和,只听他开口说道:“拿人钱財,替人消灾,如此简单的道理想必诸位都懂,不该有的心思藏在心底便好,否则別怪苍某剑下无情。” 长剑应声出鞘,银光乍现,继而再次入鞘。 这电光火石的一幕,看的在场眾人摸不著头脑。 却听忽的一声轰鸣,庭院內几丈高的假山被拦腰斩断,切口处平滑的让人心悸。 若是这一剑落在脖子上......几人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只觉得脖颈处凉颼颼的,心中的火热也像迎面浇了一盆冷水,散去不少。 张有道睁开了眼睛:“苍大人说的不错,只是此次事情远超预料,覬覦先天灵体的妖物定然不好对付,原本说好的二十两银子,怕是不太够了。” “不错,连城隍爷都不惧的妖魔,真要动起手来,免不了伤筋动骨,老子要加钱!”石山直接点明。 其余人虽然没有张口,但看向贾老爷的眼神,或多或少都是这个意思。 尤其是吴言,在听到要加钱的时候,双眼都为之一亮。 白灵儿见此一幕,脑袋上不经浮现出几个问號,先前得知贾清梦是先天灵体的时候,眾人都出现意动,唯有这傢伙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为何此刻却表现的如此激动? 贾老爷鬆了一口气,钱財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保证自家闺女安全便好。 想著他便招来一个下人,附耳说了几句。 不多时,沉甸甸的钱袋被带回,除苍和之外,每个人手上都多了一块银锭,不多不少刚好五十两。 “诸位,这五十两只是定金,若是能够帮助小女渡过此次危机,事成之后,贾某再向诸位奉上五十两。” 前后加起来足有一百两,相当於斩杀一只点灯境妖兽,吴言心道还算不错,然后掌心的五十两银子就不翼而飞,隨之传来的是脑海中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这五十两银子本神兽先替你保管了,给你记帐上,嗝儿~” 吴言:“......” 空间法器? 眾人见此一幕,皆是心头一惊,能够拥有此等宝物,其身份背景定然不寻常,保不齐是世家子弟出门歷练的。 白灵儿美目闪动,与小白心神交流道:“看来我得给你寻个好姐夫了。” 嘶? 苍和两眼微眯,意图从吴言身上看出端倪,但依旧没有头绪,只能开口说道:“离日落不足半个时辰,按照贾老爷所言,傍晚时分,那妖物便会再次现身,我会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尔等各自负责一个区域,守护贾府。 其中一人要护在贾小姐身旁,以防不测,那么......由谁来负责保护贾小姐安危?” 几人面面相覷,石山率先开口:“我皮糙肉厚,定能替贾小姐挡住任何危险。” 鲁游皮笑肉不笑:“若是让你待在屋子里,贾小姐才是真的危险。” “你说什么?”石山虎目圆瞪。 一旁的张有道开口:“我擅长奇门八卦之术,能提前感知危险临近。” 其意不言而喻。 甚至连邓天成也表明了想要保护贾清梦的安危。 见眾人爭抢,白灵儿笑声放肆:“一群臭男人,摆明著没安什么好心,那妮子还未出阁,怎能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屋? 要我看,没人比我更適合这个职责。” 贾老爷闻言,亦是点了点头。 听闻了张有道先前那番话,他怎能放心让男人进屋?还是同为女子的白灵儿最为適合。 其余眾人还欲开口,却知自己的理由皆站不住跟脚,只能无奈作罢。 “那便有劳白姑娘了......” 贾老爷话音刚落,厢房的窗户便被人推开,露出了贾清梦那张娇俏可人的脸。 她灵动的大眼睛扫了一眼庭院,然后便落在的吴言身上,软糯道:“爹爹,我觉得还是由那位公子守护在屋中最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齐齐望向了吴言。 “这是为何啊,我的好闺女!”贾明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自幼悉心照料的心肝儿莫非真就一眼被这小子勾走了魂儿? 不是这小子凭什么?无非长得俊俏了一些,身材好了一些。 想他年轻那会儿,未必不能与其一较高下! “哎呀,爹爹你莫再问了。”贾清梦似乎是害羞了,耳尖粉的嫣然,她不敢再多看,关上窗户之后,便没了半点动静。 贾老爷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压下怒火沸腾的胸膛,他恶狠狠地瞪向吴言,先前的胆怯荡然无存:“既是小女要求,我也不好多说什么,那便由你负责守护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对我家闺女有什么非分之想,哪怕拼上这条老命,我也要与你同归於尽!” 未得机会的几人望向吴言的神色意味深长。 小浪蹄子敢与老娘抢男人......白灵儿银牙紧咬。 “真由我来负责?”吴言眉头微皱,他本想著在庭院內练习刀法,將时间物尽其用。 “看你的样子,还不乐意?!”贾老爷恼了,这小子莫非还嫌弃上自家的漂亮闺女了?简直大胆! 吴言深思熟虑一番,整理措辞之后开口道:“並非不愿意,只是那妖物为贾家小姐而来,待在她身边的人定然是最危险的,所以我的意思是......” 他不由乾咳了一声。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贾老爷眉头皱起。 其余人也一脸不解。 “能加钱吗?” 庭院內,安静的仿佛落针可闻。 第九章、这丫头本神兽罩了 入夜,清风徐来,微凉。 房间內的火烛摇曳,女子特有的芳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吴言抱剑倚靠在窗边,双目紧闭,静气凝神。 贾老爷是个讲究人,听到他的要求后,竟然二话不说,又给了他三十两纹银。 而且眼中敌意不復存在,甚至拍著他的肩膀,要与他称兄道弟。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一直是吴言为人处世的法则。 既然多收了银子,自当尽心尽力完成使命,所以他吃过晚饭之后便一步未离开此闺房,始终闭目凝神,养精蓄锐,以应对隨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只是...... 他嘆气一声,睁开眼睛看向床榻。 贾清梦像是偷吃零食被家长发现的孩子,呀了一声之后赶忙將脑袋缩进了被子里,可耐不住好奇的她还是偷偷露出了半个脑袋,眨动著眼睛,打量著窗前的青年。 这妮子已经盯了他一宿了。 神海內,貔貅叫唤道:“臭小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本神兽已经帮你打探过了,屋外没有別人!这妮子身上灵炁惊人,这灵香可骗不得人,还不赶紧將她吃干抹净!” 难怪打开窗户也散不尽这香气,扰的人心猿意马,原来是灵香,他一个正人君子都险些把持不住,何况是那些妖物......吴言没有理会,而是摸了摸怀里,继而眉头紧锁。 “我那三十两银子呢?” 貔貅声音一滯,嘟囔道:“本神兽先替你保管了,给你记帐上。” 吴言气笑了:“那我倒是想问问你,现在帐面上有多少银子?” “六十两!”语气万般篤定。 “先前的五十两加上三十两,一共是八十两,怎么到你口中却成了六十两?!还有二十两被你吞了不成?” 嘶,被吞了倒也不假。 “瞧你这话说的,当铺保管他人財物要从中收取利润,本神兽替你保管钱財,自然也有收取利润!”貔貅振振有词。 “那是我要你保管的吗?那分明是你自己要保管的!而且你都保管到肚子里去了,还敢收我的利润?你是貔貅还是饕餮?” “你小子敢將本神兽与那等凶物混为一谈?”貔貅似乎动了火气。 吴言也被惹恼了:“自己吃相难看,还怪我说话难听,我便说了又如何?” “帐面上再扣你十两。”貔貅淡淡道。 “你!” 噗嗤!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吴言与神海內的貔貅齐齐望去,就见床上的小妮子笑的前仰后合,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这一幕看的吴言莫名其妙,他与貔貅交流皆是在心神之间,外人根本听不到才对。 难道说...... “你笑什么?” “对不起,我......哈哈哈,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嘛,那小傢伙似乎比我爹还要精明一些呢。”贾清梦抹去眼角眼泪,嘴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收敛不住。 不过经此一遭,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多了一些精气神,容光焕发了不少。 神海內的貔貅显露出真身,蠢萌的小脸上儘是不可思议:“你能察觉到本神兽?” 贾清梦点了点头,看著悬浮於空的可爱小兽,只觉得心都快化了。 “先天灵体果然不凡,对炁的感知远超常人,只可惜......” “可惜什么?”吴言不理解,就见貔貅转过身子看向了他,竭力做出了一副凶狠的表情。 “本神兽的存在不可让世间知道,你小子懂我意思吧?”它抬起小手,在脖子前想要做出来回切割的动作,只可惜前肢太短,比划了半天也不得要领,看起来滑稽至极。 头顶之上忽然传来温热触感,貔貅浑身寒毛直立,迅速掠到了吴言肩头,朝著不知何时下床的贾清梦呲牙咧嘴:“你好大的胆子,敢摸本神兽的头?今日哪怕阎王爷来了,也留不住你的命,本神兽说的!臭小子,弄她!” 贾清梦嚇得退后了一步,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件做工精美的金步摇。 “你这是做什么?与本神兽炫富?区区几百两银子的东西,本神兽还不放在眼里。”貔貅眼中敌意不减。 “这金步摇给你吃,能让我摸摸你吗?”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中满是期待。 “哈?你把本神兽当成什么了?!” 半炷香之后,貔貅打了个饱嗝,一脸满足地倚靠在贾清梦柔软的怀中,任凭后者隨意抚摸。 “臭小子,这丫头以后就归本神兽罩了,以后见到她放规矩一些听明白没?嗝儿~” 吴言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想要怕死对方的衝动,他重新坐到窗边,开口问道:“所以你是感知到它的存在,才让我来负责保护你的安危?” 就算他如今的容貌,比起上一世不遑多让,却也不信所谓的一见钟情。 更何况贾清梦身为大家闺秀,见识远超寻常女子,怎会如此肤浅? 此刻想来选他的理由也就只能是这个了。 贾清梦摇了摇头,抚摸貔貅柔软肚皮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顿:“我自幼便有一种能力,能够看到別人身上的情绪以及善恶之念。 先前庭院中的人,唯有你的身上始终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恶意。” “世上还有如此奇特的能力?”吴言挑眉。 “臭小子大惊小怪,这世上诡异的能力多了去了,就像那万千道统一般,各种诡异神通便是与你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道仙神佛,文爭武斗,正道三千,旁门左道不计其数。 此世间,本就是波澜壮阔。 他吴言於万千之中,渺小的如同尘埃。 既来之则安之......吴言轻笑一声也不沮丧,反而好奇道:“你既然能看到別人身上的情绪,不妨说说此刻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贾清梦盯了片刻,眼眶竟是不自觉的红了,眼泪自脸颊两侧滑落,落到了貔貅的额头。 懒洋洋的貔貅感知到水滴,抬眼一瞧,就见小姑娘哭的梨带雨,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喝问道:“臭小子,你对她做了什么?” 吴言很是无辜,他分明什么都没做。 “不怪他,是我自己的问题,观测他人情绪之时,有的时候会被其影响,產生共情。” 贾清梦再次望向吴言,神色万般复杂:“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悲伤,难以言喻的悲伤,绝望,无助,仿徨......” “吴言,你究竟在悲伤什么?” 第十章、妖袭 这话说的吴言一愣,他指了指自己反问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悲伤?” 貔貅离开了贾清梦的怀抱,围绕著吴言四下打量:“本神兽看你小子没心没肺的,怕是死了老婆都不带掉眼泪,妮子,你多半是神通失灵看走了眼。” 贾清梦摇了摇头:“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骗不了人,吴言,你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吴言张了张嘴,他穿越而来,一睁眼便在乱葬岗中,以往的记忆空白一片,他能悲伤什么?莫非是死去原主的情绪在作祟? 大脑中忽的传来一阵刺痛,漫天桃的幽谷中,似乎站著一道倩影,在与他招手。 明明看不清容貌,却知对方笑的嫣然,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可她,是谁? 越想回忆,大脑便越疼,记忆如同镜面在一瞬间支离破碎。 吴言倒吸一口凉气,剧烈的疼痛让他觉得天旋地转,身子踉蹌,堪堪倚靠在窗边的木桌上。 貔貅大惊:“臭小子,尸毒又发作了?” 贾清梦也是一脸焦急之色:“你没事吧?” 吴言按住额头摆了摆手:“多半是先前失忆引发的后遗症。” 深吸几口气,痛楚减轻了不少,先前的模糊记忆像是镜中,水中月,似乎风一吹,就縹緲散去。 只是那模糊女人的身影,却像是刻在了脑海中,怎么都不愿意抹去。 “我听人说过,若是有太过悲伤痛苦的经歷,大脑出於保护,会选择遗忘,你或许,就是这种情况。” 贾清梦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然后一脸歉意道:“都怪我,若非是我要窥探你的情绪,也不至於让你想起痛苦的回忆。” 貔貅小脸一沉:“此事確实是你的不对,这小子虽然不靠谱,但到底是我的小弟,就算你这妮子是我罩的,本神兽也不好厚此薄彼,总得一碗水端平。 这样吧,你再拿出一支金步摇,此事就揭过了。” 贾清梦露出为难之色:“可......可是,我就那一支了。” “那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別的值钱物件?例如金银首饰啥的,你总得摆出一个態度嘛。”貔貅两眼放光。 “有的,你等我找找。” “滚犊子。”吴言听不下去,一巴掌扇飞了它。 自己遭的罪,你要什么补偿?就算要,也该是我要......这般想著,他乾咳一声,刚欲开口,却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眉头紧锁望向窗外。 “反了天了,你小子敢打我?!等等,好重的妖气。”貔貅大惊猛吸了几口气,继续补充:“多半踏入点灯境许久,说不定已触摸到了心火的门槛,这可是个大傢伙!不行,本神兽得先躲一躲。” 说著,一溜烟的功夫,它便没入了吴言的神海之中,龟缩的一言不发。 平静的夜,骤然阴风呼啸。 尖利的笑声震得人心惶惶:“美人儿,过了今夜你我便要拜堂成亲,可有想念夫君?” 贾清梦一瞬间俏脸煞白,双手怀抱於胸嚇得瑟瑟发抖,每当夜晚,这声音就如同附骨之疽,阴魂不散。 也正因为如此,她已经连续好几晚,没有睡一个踏实安稳的觉。 恰在这时,一只强而有力的臂弯將她轻轻揽在身后,抬眸望去,黑衣的背影像是一座山岳挡在了她的身前,似乎能为她遮挡一切风雨。 巨大的黑影显化,看其轮廓明显是兽型。 双瞳处,血腥的眼珠大的像是铜铃,它窥见了屋中的一切,愤怒似乎化为了实质。 “你是何人?!”咆哮震得大地颤动,屋顶上的瓦砾纷纷落下,碎了一地,噼啪声连绵不绝。 吴言没有理会,而是转身,他將贾清梦的双手握住,然后放到了耳侧:“捂住耳朵,待在屋里,哪也不要去。” 心中的恐惧淡化,贾清梦的耳中似乎只能再听到吴言的声音,她微微頷首,紧抿著朱唇。 这你儂我儂的模样,让那妖物勃然大怒:“找死!” 黑影化作利爪猛然卷向屋內,吴言握住刀柄,长刀未出窍,只是刀鞘猛地向后一拍。 只听一声痛呼,黑影如离弦之箭,被拍飞到庭院內。 与此同时,五道身影齐齐出现,呈包围之势,將庭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乌云遮天,无星无月。 贾府护卫点亮数盏灯笼,堪堪照亮了一方庭院。 困扰府上眾人的梦魘,如今终得窥见真面目。 一身黄衣极不合体,像是纸人的纸衣,油头粉面的模样没有血肉的质感,更像是陶瓷。 那是诡异到极致的“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在场每一个人不寒而慄。 它的眼中凶光毕现,即便被合围在庭院之中,也不见半分惧意。 喉咙处发出的嘶哑声,像是凶兽在蓄势著最猛烈的攻击。 张有道皱了皱眉:“这並非是它的本体,而是一具分身。” 鲁游的笑容有些僵硬:“即便是分身,亦能展现出如此可怕的气势,不敢想像它的本体会如何。” 白灵儿没有开口,小白髮抖的身躯已经让她后悔接下这个任务了,同时她也惊诧,如此可怕的妖物,竟然被那人一刀就拍飞了出来?! 邓天成吞咽著口水:“合力出手,为苍大人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几人刚想应和,就听石山不屑的声音响起:“区区一只妖物分身,便將你们几个嚇成这副模样,能被那小子拍飞的傢伙能有什么本事?让老子来会会它!” 同时他还对著拐角处瑟瑟发抖的贾老爷喊道:“喂,若是老子一人宰杀了它,是不是该给老子加钱?” “一......一切好说。” 得到应允的石山,还待不得几人阻拦,便一人冲了上去。 虽然口出狂言,但他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莽夫,能將那几个傢伙震慑住,足可见这妖物確实不俗。 可他自然也有倚仗,长年累月的水磨工夫,早就將他的肉体打造的如山石般坚硬。 此次打头阵,即便不能打杀了对方,保住自身性命还是绰绰有余。 念及此,只听他大吼一声,血肉瞬间鼓胀起来,散发出惊人的白气,继而如同炮弹一般,狠狠撞向了那妖物。 对方反应不及,竟是一直被石山撞到了墙边。 轰鸣声响起,墙壁应声倒塌,碎了个四分五裂。 这一幕著实出乎在场几人意料。 “莫非只是气势骇人,实则外强中乾?”张有道喃喃自语。 尘烟遮蔽了视野,无法看清其中情况。 鲁游不由问道:“石山兄弟,可是打杀了对方?若是立了功,怎地一声不响?” 白灵儿撇头望向窗边,只见吴言神色凝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回答鲁游的並非是石山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肥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尘烟散尽,眾人望去皆是心头一个咯噔。 石山的身躯趴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大地,而那妖物剔著齿缝间的血肉,一脸的意犹未尽...... 第十一章、你在等死么 若是两者交锋,在场任何一人都不惧石山。 可是对方的一身的水磨工夫,皮糙肉厚,就算输不了,却也难以在短时间內贏下对方。 然而眼前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这才过去了多久,仅仅一个照面,石山就丟了性命,甚至连胆都被那妖物摘走吞入腹中! 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了退意,毕竟银子再好,又哪里比得上性命? “有道兄,这点子扎手啊,可有好的计策。”鲁游脸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一身的肥肉都在细微颤抖。 张有道握住布招的掌心已经浸满了汗渍,他早已猜到能发现先天灵体的妖物非泛泛之辈,却没想到可怕到这等程度。 思量之后,他开口道:“未探明情况,急功近利,死了也怨不得人,但至少让我们看明白,近身搏杀非明智之举。” “不错。”邓天成声音发颤:“远攻牵制,等待苍大人一击必杀的机会。” 话音刚落,几人就见那妖物猛地投来视线,继而下一秒,对方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不好!”张有道瞪大双目急忙喝道:“动手,压箱底的本领都別藏著掖著了!” 说话的同时,张有道已经咬破了指尖鲜血在掌心瞬间写下一个雷字。 他张开沾血手掌,朝前猛地一推,白雷瞬间炸响。 妖物反应及时,身子如同鬼魅,轻轻往后一跃就避开了攻击,再看原处只剩一地焦黑。 “掌心雷?还算有些道行,只可惜修为不精,速度与威力都不尽人意。以你的实力还能施展几次,一发还是两发?”妖物血色瞳孔转动,一个照面就將对方底子看透。 张有道气喘吁吁,额头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滴落,可见是被妖物说中,“以我如今的实力,至多再施展一次掌心雷,我需要你们限制它的行动。” “原来还能施展两次。”妖物开口,戳破了对方的可笑伎俩。 张有道沉吟不语。 鲁游作为半个佛门子弟,深知掌心雷的威力,他二话不说,双手捧腹,背后的杀字发出耀眼红光。 不消片刻,如鬼哭鬼笑的笑声传出,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那妖物听闻声音,不由瞪大双目,然后像是遭受了难以想像的精神攻击,抱住脑袋便在地上打滚。 好机会! 张有道手掌再次向前一推,掌心雷施展而出。 却没想到,本该失去行动能力的妖物,简简单单一个翻滚,就避开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怎么会?”邓天成大惊失色。 妖物起身捧腹,笑的前仰后合:“杀心经的鬼哭鬼笑,你这连小成都算不上啊,你且听听我的。” 原来先前的一切,都是妖物装的! 继而只听一声尖啸,宛如河东狮吼。 强大的气浪吹得尘土飞扬,眾人像是被摘夺了听觉,耳中嗡鸣一片。 张有道等人急忙避开音波攻击,却见鲁游好似反应不及,依旧站在了原地。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做什么?!” 鲁游没有回答,反而应声倒地,几人望去,只见其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还有一发。”妖物轻吐出的字眼,像是巨锤敲击在每个人心上,又像是铡刀悬在了每个人头顶。 “苍和呢?为何还不现身!”邓天成失去了读书人应有的涵养。 张有道似乎猜到了什么,声音带著不敢置信:“或许分身,並不只有这一具。” “还算聪明。”妖物並未否认。 此话一出,绝望如同瘟疫在贾府中蔓延开来。 白灵儿悄悄退后了几步,灵炁在身体与小白之间快速流转。 张有道看向窗边的吴言,此时此刻,对方才是战场中最强的战力:“小兄弟还不出手,莫非要等妖物將我等逐个击破?” “吴兄,恳请出手相助!”邓天成亦是发话。 吴言闻言,却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妖物撇头,目光中带著狠辣。 他在等什么?张有道不理解,却也从妖物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端倪,当下沉声道:“既无人救,便只能自救,我的掌心雷还能施展一次,需要你们二人合力,限制对方的行动。” “好!”邓天成吞咽著口水,点头应下。 可另一人的声音却迟迟未出现。 二人疑惑,撇头望去,只见白灵儿不知何时已退到走廊处,原本缠绕在周身的白蛇迎风而涨,眨眼间就驼起了身材纤细的她。 “抱歉啊,诸位,我年纪轻轻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不想把命交代在这里。” 说著便拍了拍小白光滑的鳞片,大蛇领会其意,几个瞬间便掠过了房顶,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这个女人,竟然临阵脱逃?!”邓天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意料之中。”张有道声音低沉,若非施展了两发掌心雷,他何尝不想远离这是非之地? 来之前本以为是最普通不过的护卫工作,却没想到会是丟掉性命的买卖! “竟然逃走了一个,那细皮嫩肉的,本想留到最后打个牙祭呢。”妖物咋舌,语气中满是惋惜。 “如今你们只剩下了两人,想好怎么死了吗?嘶,不对,应当是三人......”妖物撇头看向窗边:“既不逃走,也不出战,你在等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吴言语气平淡。 “哦?” 妖物猩红的瞳孔转动。 房屋內火烛摇摆,映照在墙上的人影忽明忽暗,形状扭曲到慢慢变形。 然后在张有道两人震惊的目光中,化作了兽型,掠出墙体,无声无息中发出了最致命的袭击! “小心!”邓天成惊呼出声。 妖物嘴角咧开,露出了骇人尖牙,脸上满是得逞的狰狞笑意。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防不胜防的偷袭,何人能躲过此杀招? 可这笑意还没持续多久,便在妖物陶瓷般的脸上凝固。 只因那黑衣男子,似乎是脑袋后面也长了一双眼睛,长刀出鞘的速度太快,在火光明亮的房屋內斩出了一个银色的半月。 兽型黑影瞬间僵在了半空,首身分离,然后化作青烟消散。 “这怎么可能?!”猩红的瞳孔骤然紧缩,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超它的预料。 吴言取下了不知何时盖在贾清梦头顶遮住眼帘的手帕,朝著庭院漫步走去。 这番举动怎么像掀开新娘子的头帘......贾清梦忽的这般想到,然后俏脸红了一片。 淡漠的声音自庭院中响起。 “我在等它露出破绽,你在等什么?” “等死吗?” 第十二章、妖物真身 前后发生的太快,仿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妖物的分身有多强,张有道二人再清楚不过,交锋不过短短几个回合,就死了两人,逃走一人。 可反观吴言那里? 敌在暗,他在明,未占天时地利人和,却在转瞬之间斩杀了对方? 何等惊人的实力! 可让张有道疑惑的是,如此青年才俊,必然是大宗门或是世家子弟才对,为何一招一式中却未显露出半分跟脚? 莫非於对方而言,对付此等妖物,根本用不上什么功法绝学? 不光是张有道有此疑惑,妖物亦是这般所想。 它望著来到庭院的吴言,猩红的瞳孔上下打量,却始终不能从对方身上看出半点端倪。 视线望向对方手中长刀,想著兴许能从兵器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跡。 可那长刀实在普通不过,简直与铁匠铺中最便宜的那档別无二致。 但这可能吗? 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事的人,会用如此廉价的兵器?这可是吃饭保命的傢伙! 必然是装作普通兵器的绝世神兵,一招一式不显露底细,多半也是为了一击必杀时打个出其不意。 经验如此老道,心思縝密细腻,不好对付......妖物猩红瞳孔转动,身子下意识地蹲下,弯腰弓身,这已经没了人样,显露出最原始的兽態。 那是对待强敌之时才会展现的姿態。 妖物呲牙咧嘴,陶瓷般的面容寸寸皸裂,露出了黄褐色的毛髮:“臭小子,你莫不是以为吃定我了?” 吴言不应,提刀迈步上前。 张有道纵然有千言万语,此刻都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半分。 他不由苦笑一声,只想著自己行走江湖不知多少岁月,如今却被一个小辈护在身后,实在惭愧。 至於一旁的邓天成,已经被妖魔嚇平了稜角,当年走出寒山书院的气魄此刻回想起来更像是个笑话。 隨著二者距离越来越近,妖物眼中的凶光更甚。 当距离达到能够出手的极限之时,妖物终是承受不住,率先发起攻势。 速度快若鬼魅,火光之下也只能捕捉到些许零星的影子。 正当眾人以为大战要一触即发,那妖物竟然在空中调了个头,然后朝著天边掠去。 “这是......逃了?”邓天成一脸的不敢置信。 “即便是具分身,让它离去依旧是个祸患。”张有道眉头皱起。 谁知话音刚落,一道剑气自高空斩下,妖物的身形被定在半空,继而一分为二,如同幻影一般化作青烟消散。 消失了许久的苍和再次现身,他落到了庭院之中,瞥见了石山与鲁游的尸身,不由嘆息:“还是回来晚了。” “你去了何处,为何此刻才出现?”邓天成语气中带著明显的不悦,实在是因为损失惨重。 “抱歉。” 邓天成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张有道伸手拦下,隨著后者视线望去,他才发现对方的身上也掛了彩,明显是经歷过一番大战。 与此同时,高空之中,尖利的笑声凭空响起:“今夜玩的痛快,算作助兴,明日拜堂成亲,亲家公可別迟到了。” 贾老爷嚇得跌坐在地:“怎么......怎么会这样?” 苍和等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斩去妖物数具分身,可听对方中气十足的模样,显然未伤到筋骨。 ...... 大堂之中,茶水已凉,无人开口,气氛安静的诡异。 双方各自战场发生的大概已经互相交代,今夜出现的妖物分身共计四具,吴言斩去一具,苍和一人斩去三具。 但分身就是分身,未伤到本体,斩去再多也无济於事。 颓废的情绪在大堂中酝酿,苍和打破了沉默:“今夜也並非完全没有收穫,至少从对方展现的神通中,我已大致判断出了它的身份。” “是何妖物?”张有道抬眸。 其余人亦是投来了视线。 苍和没有开口,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捉妖榜。 上面的內容还未看清,但那纸张的顏色已经让张有道与邓天成心头一惊。 吴言亦是挑了挑眉。 深黄色妖榜! “你们自己看吧。” 隨著捉妖榜摊开,栩栩如生的画像映入眼帘。 那是一只黄皮子,身材肥大臃肿,尖嘴獠牙,看的让人胆寒。 ——黄牙山,黄仙庙黄皮子,点灯境大成,铜皮铁骨力大无穷,擅分身之法,心火境之下慎揭次榜,悬赏五百两纹银,及镇狱司丁级功法领悟机会一次。 张有道不由瞪大双目,五百两纹银倒是其次,关键是那领悟的机会:“奖励竟然如此丰厚......” 镇狱司网罗天下高手,集万千道统,其中的功夫神通宝卷,自然也是层出不穷。 斩妖除魔,时常伴隨著风险。 为了激励眾人,自然有明確的奖赏制度,而这功夫领悟的机会便是其中之一。 “此机会很是难得?”邓天成望向张有道。 后者点了点头:“镇狱司收集的都是正统功法,就比如说道家最通俗的掌心雷,无需以血为引,只要引动灵炁,便能降下天雷。 据我所知,在镇狱司中,正统的掌心雷便是丁级功法。” 邓天成双目亮起:“那確实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张有道苦笑:“机会是难得,却也要命去享受,先不说那妖物的修为是点灯境大成,就说这黄皮子仙,你可知道意味著什么?” “自建野祠,自封的山神罢了,岂能当真?”邓天成不解。 张有道摇了摇头:“东北有五仙,狐黄白柳灰,这黄大仙並非野神,而是记录在录神司上的正统神祇。 河南道不信奉此神,可若是在河北道,它是能够承受百姓香火愿力的。 想必是祂吃了人肉,坏了录神司的规矩,所以才入了捉妖榜。” 此话一出,邓天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吴言望了一眼捉妖榜,又看向了苍和。 后者点头道:“不错,此黄皮子本是黄牙山记录在册的山神,却因以樵夫旅客为食,而被列入捉妖榜。 其实我已经联繫了镇狱司中的一位同僚,打算明日动手,合力诛杀此僚。 不知在座的各位,是否有人愿意一同前往?” 第十三章、御炁诀 张有道与邓天成面面相覷,心中颇为意动。 前者作为散武人,没有世家宗门作为依靠,最缺的便是功法绝学。 想他最为自傲的残缺版掌心雷,当初亦是了不少代价才从別人手中得到,如今有机会学习正统掌心雷,如何不嚮往? 至於邓天成,虽然师承寒山书院,但后者到底是一个日落西山的门派,传承断绝大半。 若非如此,先前的石山也不敢与他口出狂言。 可是心动归心动,联想到今夜遭遇...... 一具分身便让他们二人捉襟见肘,若是对上了正主,当真有命活著回来? 而且,领悟丁级功法的机会只有一次,又如何能落到他们二人头上? 若是为了区区五百两,就要担上性命风险,实在不值当。 看出二人顾虑,苍和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玉简,摆在了桌上,上面印著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御炁诀。 “这是何意?”张有道二人抬眸。 苍和开口解释:“此御炁诀乃是我任职镇狱司期间获得的丁级功法,並非专对剑修,而是適用於任何道统。 个中威力你们也看到了,说来惭愧,钻研数载,苍某也不过堪堪小成。” 小成便有那般威力,若是练就圆满,岂不是能直逼丙级功法? 张有道瞪大双目,看向玉简的眼神都直了。 “若是诸位明日愿意与苍某一同前去除妖,事成之后,此功法可任由诸位抄录学习。” 说著,他又看向了吴言:“小兄弟,若我没猜错,你应当也是个散武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必然天赋异稟。 可惜没有功法武学傍身,一招一式全凭气力终有受限之时,得此功法,你亦能更进一步。” “什么?”张有道二人闻言万般诧异,齐齐看向了吴言。 他们一直以为后者来自世家宗门,只是在隱藏实力,所以始终未显露半分跟脚。 可苍和却说对方是散武人? 吴言没有否认,与苍和目光交匯:“如此宝贵的功法,你都愿意与我们分享,你似乎很希望我们与你一同除妖?” 苍和吐出一口气:“计划是由我定的,结果却损失了两位同僚,那种险峻的情况下,几位仍坚守自己的职责,可见是值得信任之人。 拿出此玉简,一来是想弥补心中亏欠。 二来若是能得几位相助,斩妖除魔之事自然更有把握,而且......” 苍和顿了顿:“实不相瞒,在下也存了一份私心,若是明夜成功斩妖,还希望诸位將领悟功法的机会让出,苍某不胜感激。” 重点原来在这里......张有道二人听到这话反而鬆了一口气,信了对方大半。 继而苍和又为几人打了一剂强心针:“我所请的那位镇狱司同僚,与我乃是至交好友,实力已达点灯境大成,有他掠阵,再加上我等相助,斩杀黄皮子应当无多大问题。 但我也知世事无绝对,斩妖除魔本就是刀口舔血,所以是否要一同前往,还请诸位仔细斟酌。” 对方说的情真意切,张有道犹豫再三,终是咬牙应下:“苍大人话都说到了这里,若是再推脱便说不过去了,张某愿尽一份绵薄之力。” 邓天成不假思索:“在下也愿意一同前往。” 一门丁级功法的诱惑实在太大,而且有两位镇狱司大人坐镇,即便对方是点灯境大成的妖物,也值得搏一搏。 见两人已经同意,苍和望向了仅剩的吴言:“小兄弟作何打算?” 吴言看著桌上的玉简,抬眸问道:“我能检查一下么?” 苍和一愣,笑著伸手示意:“行走江湖,是该万事小心,但请无妨。” 在几人的注视下,吴言拿起了桌上的御炁诀,然后乾咳了一声。 神海中的貔貅心领神会,嗷呜了一嗓子,继而梵音阵阵,隱约可以听见“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可买寸光阴”。 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化,白雾涌动,周遭一切不復存在,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 吴言打开了手中的玉简,认认真真记下了上面的每一个字。 而须弥世界內半个时辰的功夫,於现实世界不过是眨眼之间。 几人只见吴言握了一下玉简,就重新放下,道了一声谢,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们本以为吴言会打开来看一看的。 “功法不假,明日出发之时,叫上我便好。” 听到吴言的话,张有道二人欣喜不已,对方的实力他们有目共睹,有他在场,安全上自能多一份保障。 苍和亦是笑道:“看来此战已是十拿九稳,若是没有问题,还请诸位好好歇息,以应对明天的硬仗。” 说著便要起身离去。 “我还有问题。” 几人再次望向吴言,只听对方问道:“那五百两纹银该怎么分?” “额。” 吴言的神情太过认真,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玩笑话。 可在丁级功法面前,这五百两纹银还有纠结的必要吗? “你很缺钱?”苍和诧异,以对方的年纪与实力,怎会在意这些黄白之物? “被某位逼的太紧,整日在耳边念叨,吵得心烦。” 神海中貔貅破口大骂:“没良心的臭小子,本神兽还不是为了你的性命著想?还有,刚刚施展了神通,帐面上再扣你五两,如今只剩下了四十五两!” 合著先那十两你真扣了?!吴言手背青筋暴起。 几人闻言,皆是会错了意,以为是吴言家中娇妻看钱看的太紧。 张有道摇了摇头:“年纪轻轻,何必这么早就给自己找不痛快?” 苍和更是笑道:“像你这般顾家的男人倒是不多见了,我只需丁级功法,五百两纹银分文不取,你们自便·。” 其余二人亦是表態,有御炁诀足矣。 事情敲定,几人纷纷离开大堂,回到了贾府安排的住所。 吴言凭藉记忆,重新来到了贾清梦的闺房外。 虽然妖物分身已经解决,但谁也不知对方是否会捲土重来,既然多收了贾老爷三十两银子,自当尽责到底。 屋內的灯火已经灭了好几盏,唯有靠近床榻窗边的一盏散发著微弱的灯光。 一晚上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想必那妮子也早已睡去。 与守门的几名护卫点头示意,几人皆是鬆了一口气,招呼著离开了此地。 今夜的大战,他们也看了个真切,知道待在这里,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有这位实力高强的大人看守,胜过他们百人。 而未做过多考虑的吴言轻轻推开了房门,然后呆立当场。 黄铜镜前,一头青丝如瀑,雪白肌肤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如玉般泛著光泽。 贾清梦正用湿巾擦拭身上汗渍,从脸颊处滴落到锁骨的水珠,在这场景下更是增添了一分別样的嫵媚。 二人视线於空中交匯,突发的意外让他们都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抱歉。”吴言心平气和,再次合上房门。 后知后觉的贾清梦猛地双手环抱於胸前,脸红的似乎能滴出血。 屋外,吴言抬头望天,黑漆漆一片,依旧不见日月。 刚刚的场景,像是一幅画刻印在了脑海。 古代的肚兜,杀伤力似乎也不弱於黑丝......吴言吸了吸鼻子,心中这般感慨。 第十四章、救兵?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屋內才传出了细弱蚊蝇的声音:“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怕那妖物再次侵扰便赶了回来,没想到你还没睡。” “那你进来吧,我......我已经擦好了。”尾音很轻,听的人心里发痒。 吴言抱刀倚靠在房门上没有动作,他哪里好意思再进屋? “就不进去了,在屋外守著也是一样的。” “嗯。” 气氛再次陷入尷尬。 明明房间內只有自己一个人,贾清梦还是觉得脸颊发烫,半个脑袋藏在了被窝中,心中的羞怯之意却怎么都挥散不去。 从小到大,备受家里人关怀,那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哪里被男子看光过身子?她应该觉得气恼委屈才对,可是偏偏没有这种情绪。 对方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歷歷在目,就连掀开帕巾的动作都定格在了脑海。 “我这是怎么了?”捧著发烫的脸颊左右甩著脑袋,深呼吸几口之后方才鼓足勇气再次开口:“事情都解决了吗?” 吴言如实答道:“今日来此的皆是妖物分身,想要永绝后患还得对付正主,大堂中已经商议完毕,明日入夜前动身前往黄牙山,诛杀始作俑者,为了防止对方趁虚而入,届时需要你一同前往。” 贾清梦神情有些恍惚,多日来挥散不去的梦魘似乎要在明天尘埃落定。 至於结局是好是坏,又有谁能知道呢? “那你,会去吗?” “拿人钱財,替人消灾,我自然会去。” 贾清梦一愣,没来由的有些失落:“就没有一些別的理由?” 去便去了,一个理由还不够?吴言不理解,又补充道:“事成之后,还能得到一门功法。” 房间內再没了声音。 貔貅现身,望著吴言神色复杂,它什么都没说只是嘆了口气,然后好似晚辈一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递出了一个“你继续保持”的鼓励眼神。 看来暂时是不用担心有女人掏空这小子的钱包了。 吴言觉得莫名其妙,却懒得理会,既然得到了御炁诀的法门,自然不能荒废时间。 “开始吧。” “便等你小子这句话呢。” 隨著梵音入耳,白雾升腾,天地倒转。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吴言於须弥时间中开始潜心修炼御炁诀,不知年月为何物。 房间內,其实贾清梦並没有睡,藉助走廊外灯笼的火光,她始终凝视著那道倚门的身影,直至眼皮越来越沉,然后慢慢进入了梦乡。 她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似乎还做了一个美梦,嘴角始终掛著浅浅的笑意。 ...... 次日清晨,天边刚浮现一抹鱼肚白,吴言便睁开了双眼。 他看向右手,心念一动,如火焰般的灵炁自掌心凝聚,继而滑到食指指尖。 四下张望一番后,他食指一点,隨著灵炁迸射而出,轻而易举在假山上洞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孔。 貔貅瞧见此景,不由咂舌:“倒不失为一门好功法,姓苍的怕是只施展出了十之二三的威力,属实是浪费了。” 吴言握住刀柄,灵炁附著於刀刃之上,似乎只要他想,便能斩断一切。 只是自己掌握的会不会太快了一些,莫非自己其实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 吴言心中问道:“我在须弥世界中待了多久?” 貔貅有些心虚:“无缘无故问这个做什么,估摸著两三个月吧,反正帐面上的银子都一笔勾销了。” 两三个月? 吴言皱眉,白雾笼罩的须弥世界不分日月,再加上沉迷於修炼,当真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可怎么算,也不应当只有两三个月,起码用了大半年的时间。 “以前一直忘了问你,银子与须弥世界內的时间究竟是怎么换算的?为何我感觉比例次次不一样?” “臭小子你这是何意?莫非觉得本神兽贪墨你的银子?”貔貅掠出神海,似乎在用愤怒掩盖自己的心虚。 “我只是好奇问问,你干嘛这么激动?” “本神兽激动了吗?”貔貅眨巴著眼睛,它眼珠子转了转,方才解释道:“不是本神兽不想告诉你,只是此门神通玄妙无穷,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你只需知道,本神兽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懂了,最终解释权归商家所有......吴言摇了摇头,懒得继续探討这个问题。 恰在这时,一道人影匆匆赶来。 邓天成气喘吁吁道:“苍大人在镇狱司的至交好友来了,如今就在大堂中,说是要见我们,似乎是为了商议斩妖的对策。” “这么快就来到了?”吴言抬眸。 “所以说是至交好友呢,昨夜收到消息,马不停蹄便赶了过来,估计一晚都没睡。”邓天成不由感嘆,背后有靠山確实让人羡慕,若自己也能加入镇狱司便好了。 吴言沉吟不语,昨夜对方从怀中掏出捉妖榜时,他便觉得有哪里不对。 深黄色的捉妖榜,小小的罗云县衙断不可能有,哪怕在唐玖月那,他见过的次数也不多。 就好像对方一开始就知道贾府要面对的是何妖物,有备而来。 而镇狱司救兵天一亮便赶来救场,水到渠成的好似剧本。 “你在想什么?” 吴言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 吴言一踏入大堂,便看到了苍和口中所谓的至交好友,只因对方坐在主位高高在上的模样实在太过显眼。 本以为会是和苍和一般年纪相仿的中年,可对方的模样实在年轻,估摸著也就比他年长一些。 对方一身华服,看起来容光焕发,丝毫不显疲態。 苍和站在其身旁一脸恭敬,哪里还有昨日那般的高人风范,如今看来更像是对方身边的一个奴才。 “这便是所有人了?”青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嫌弃地放下,像是喝到了什么脏东西。 “是的,赵公子。” 姓赵的站起了身子,眼神扫过在场眾人,简单介绍著自己:“我姓赵,单名一个元字,记得住也好,记不住也罢,你们与我將来也不太可能会再有交集。 此次一同共事或许会成为你们人生中最引以为豪的谈资,当然,前提是你们能从今日的除妖中活下来。 事先说好,我没那么多精力去照顾旁人。” 他侧目看向了吴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问道:“你便是苍和所说那位,前途无量的年轻散武人?” “赵公子,他便是吴言。”苍和恭敬补充。 “姓名无所谓,这世上的阿猫阿狗太多了,若是一一去记,又哪里记得过来? 不过本公子倒是得说说你,见一条狗叫的响亮,就以为对方前途无量,也难怪你会从镇狱司中除名。” 第十五章、宝刀该值此价 这番话何止是不客气?简直是把在场几人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张有道与邓天成的脸色皆是难看,但对方到底披著镇狱司的虎皮,即便心中再不满,也不好在明面上发作。 苍和低下脑袋:“公子教训的是。” 低眉顺眼的姿態也不禁让张有道二人心头一惊,至交好友的说辞如今早已成为笑话。 他们只是好奇,此年轻男子究竟是何等身份,竟然能让实力不俗的苍和如此恭顺,甚至可以说是卑微! 与此同时,他们也担心吴言沉不住气,年轻气盛的武夫最喜爭强好胜,承受对方那样的侮辱,连他们都恨不得想撕烂对方的嘴,何况是吴言? 若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们究竟是帮还是不帮? 二人撇头望去,却见吴言面上丝毫不显露不悦之色,反而盯著赵元的腰带,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思考什么。 原来刚才赵元的叫囂,吴言根本没听进去,只因神海中貔貅惊诧道:“从云龙纹腰带,毓秀坊的精品,一条便值上千两银子!这小子来头不小啊。” “这价格,难以理解。”吴言看了半天,也不明白,不过是做工精美一点罢了,哪里值得起千两纹银。 果然不管哪个时代,他这种穷苦人都不懂奢侈品。 “嘶,这小子腰间別著的长刀莫不是神工坊出品?是了,是了,那火云纹做不得假,这柄长刀保不齐值那十条腰带!” 吴言隨之望去,如龙鳞一般的剑柄上刻著明显的火烧云,泛著淡淡的红润光泽。 就像美人即便犹抱琵琶半遮面也知是美人一般,宝刀即便不出鞘,也能看出是宝刀! 吴言的心头一阵火热,低著脑袋直勾勾地望著。 “臭小子,你怎地不觉得这刀贵?”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哪里贵?宝刀就该值这个价。” “......” 此番模样落在赵元眼中却又是另一种解读。 话说的那般难听,对方也不敢反驳,甚至低著脑袋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天赋异稟又如何?没身份背景的散武人,在他们这种权贵面前,也只能活的像条狗。 本还想拿其立威的赵元顿觉的没意思,他喜欢那种別人奋起反抗却被他狠狠踩在脚下的爽快。 就像床上的女子叫的越大声,他便越兴奋,可若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玩起来还有什么乐趣? 这时,为了缓和气氛,张有道主动询问:“敢问今日除妖,可有对策?” “对策?”赵元挑眉,笑的不屑:“区区一只黄皮子而已,需要什么对策,真把它当神明了不成? 嘶,若真需要什么对策的话,你们几个,不要拖我的后腿便好。” 饶是张有道的养气功夫,也被这话噎的想开口骂人,他深吸一口气,默默退到了一旁。 眼角余光瞥见,吴言始终低著脑袋一言不发,虔诚的像是信徒。 这是知道对方不好得罪,所以选择了妥协? 看样子先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庆幸的同时,也隱隱带著一些失望。 “话又说回来,听闻那黄皮子如此大动干戈,只为了一个女人,本公子来这里这么久了,为何还没有见到她?” 贾明心头一跳:“小女昨夜受惊,如今还在休息,等到大人出发之时,会带她出来的。” “哦?”赵元手指轻点著桌面:“那喊她出来吧,本公子现在就想出发了。” 这话来的突然,贾老爷愣在当场。 “怎么,我说的话没听见?”赵元咄咄逼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苍和在此时出来解围:“黄牙山离这里有些距离,赵公子身处镇狱司,公务繁忙,此次前来斩妖,不能耽搁太久时间。 还是快些请贾小姐出来吧,我等收拾收拾即刻出发。” “好......好的。”贾老爷急忙吩咐一旁丫鬟。 没过多久,身穿一袭白裙的贾清梦便来到大堂。 或许是睡好的缘故,脸色不似昨日的苍白,而显得容光焕发。 本就是出水芙蓉一般最娇俏的年纪,简单抹个淡妆,便是人间绝色,那一袭白裙勾勒出身姿,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饶是赵元这种权贵子弟,整日在温柔乡里流连,却也没见过这般標誌的美人,更何况对方还是先天灵体。 他蹭的一下站起,眼中的火热与贪慾根本不加掩饰,此刻的他多半是明白了,为何贤明的帝王沉浸在王妃的后宫,连早朝都不愿上了。 若是有这样的美人在侧,江山社稷何足轻重? 赤裸裸的眼神嚇得贾清梦娇躯一颤,她下意识地將身形隱藏在了吴言身后,小手轻轻拽住了后者衣袖。 此番举动不由让赵元怒火中烧,毕竟在看到贾清梦的第一眼,他便將对方视作自己的禁臠,如何能忍受他人染指? 再看那挡在美人身前的身影,哪怕低著脑袋依旧谦卑,可在赵元心中,已经把他当做了一个死人。 不过,此人的脑袋是不是比之前抬高了一些? 感受到衣袖后的动静,吴言才恋恋不捨地收回了目光,他撇头看向身后,就见贾清梦小脸微白,眼中藏著惧意。 再扫视一眼大堂眾人,神色各异。 莫非是自己刚才漏听了什么话? 还有这男的为何怒视自己,难道偷看他佩刀的事情被发现了? 话说这男的叫什么来著? 吴言有些心虚,主动转移话题道:“人都到齐了,何时出发?” 这话单独拎出来,听不出任何问题。 可是在当前的境况下,再结合赵元先前的话,便有著那么一丝挑衅意味了。 赵元额头青筋直跳,本想发作,却感受到了一旁苍和的视线。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满腔怒火一瞬间消散了大半。 是啊,何须与死人置气? “是啊,人都到齐了,那还等什么,出发吧。”赵元率先离开了大堂,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苍和等人紧隨其后。 吴言本想跟上,却感受到了衣袖上的力道,他疑惑看去,发现贾清梦身子轻微发颤,朝著自己不停地摇头。 “別......別去。” 神海中貔貅若有所思:“那小子似乎没安好心啊。” “那更应该去了。”吴言语气篤定。 这话落在贾清梦耳中,只以为是对方担心她的安危,心中不由一阵感动。 却不曾料想,吴言心心念念都是那柄宝刀。 对方主动出手,他应该不算杀人夺宝,顶多算是防卫过当......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各怀鬼胎的眾人收拾妥当,向著黄牙山行进。 而另外一边,深山老林中,黄仙庙前。 身材臃肿的黄皮子正捧著什么大快朵颐,四周儘是断肢尸身,血流了一地。 巨大的白蛇尸体內臟已经被掏空,一截刻画奇异纹路的断手搭拉在蛇背上,其余身体部分早已不见踪跡。 第十六章、黄仙庙 黄牙山离罗云县有些距离,眾人即便一早出发,马不停蹄,也是临近日落时分,才堪堪抵达山脚下。 地平线吞噬了最后一抹余暉,连绵的山峦宛如蛰伏的巨兽,似乎是在择人而噬。 眾人停在山脚下,不知为何,此次前去不像是斩妖,倒更像是羊入虎口。 偌大的山林中,诡异的寂静,似乎落针可闻,更增添了眾人心头的不安。 赵元眉头微皱,与苍和眼神交匯,后者点头示意。 见此,他才如释重负地鬆了一口气。 提前安排的人手早已埋伏在此山之中,各个都是点灯境的好手。 这群人不光要合力斩杀那黄皮子仙,为他的光辉履歷上再添一笔,更是埋葬身后一群人的刽子手。 先天灵体何等尊贵?算上贾清梦,世上仅知三位,连帝皇都为之折腰。 即便赵家背景雄厚,可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依旧是不够看的。 想要藏下这份瑰宝,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他只恨得知此消息的时间太过突然,不然向家里要上几名心火境的供奉,此次之行绝对万无一失。 不过已知那黄皮子的底细,当前的班底不说十拿九稳,也不会出太大紕漏。 今夜之后,黄牙山再无黄皮子,罗云县也再无贾家,只是他赵元的床上会多出一具娇滴滴的美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了,回头望向轿子,忽的发现轿子旁姓吴的一直盯著他看,看的他心里直发毛。 二人目光相交,对方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反而微微頷首示意。 呵,珍惜你最后的时光吧......赵元嘴角微掀,手中长鞭一扬,骏马发出嘶鸣,带领著一眾人马,踏入了黑黢黢的山林。 重走敬神路,贾老爷全然没了上次的心情。 即便有许多护卫在身侧,也始终提心弔胆四下张望个不停。 “我说贾老爷。”领在最前头的赵元忽然发声,嚇得贾明一个激灵。 “赵公子有什么吩咐?” “贾小姐待字闺中,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可有良配啊?” 贾老爷吞咽了一口口水,知道来者不善:“赵公子说笑了,清梦年纪尚浅不懂得伺候人,过上几年再说吧。” “伺候人的活计,光用嘴上教的怎么学得会?”赵元哂笑一声:“贾老爷觉得我如何?” 这番话的意思太明显,隨行眾人都听出了个中深意。 邓天成眉头皱起,看来此人除妖是假,想要先天灵体才是真。 张有道望向苍和,后者端正坐在马上,目不斜视,置若罔闻。 轿子中的贾清梦纤纤玉手紧握,手心上全是汗,直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声音:“等等不管听到什么,在轿子中躲好便是,我不让你出来你就別出来。” 越临近山顶,空气中夹杂的血腥味便越浓郁,吴言面无表情抬头望去,攀登而上的路,像极了迈向黄泉。 而领头的二货浑然不觉,还想著裤襠里的那点事。 “这妖物似乎比本神兽预想的还要厉害,这浓郁的妖气做不得假,怕是临心火境也只差一步之遥。”神海中貔貅警醒。 “嗯。”吴言淡淡应了一声。 另一边,贾老爷擦著额头上的汗渍,笑的勉强:“赵公子何等尊贵,我等哪里敢高攀,而且妖物未除,岂有心思想这些。” “也有道理。”赵元笑的很冷。 林木开始稀疏,黄仙庙隱约可见。 离踏上山巔只剩十余步,赵元忽的嘆息一声:“本公子本还想与你做个亲家,奈何你不识趣。 但你到底是她的亲爹,每年这个时候,给你烧一份纸钱,也算聊表心意。” 话音落下,苍和驾马扭身,右手摸向剑柄,平静的眼神看向张有道等人,仿佛是在看著將死之人。 张有道见状,哪里还不明白?这从头到尾都是个局! “赵公子,我怎么听不明白?”贾老爷嚇得冷汗直流。 “不明白?不明白好啊,做人就要难得糊涂,动手!” 赵元一声令下,肃杀的氛围瞬间攀上了顶峰。 张有道与邓天成匆忙调动体內灵炁,环顾四周,以应对隨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然而几息过去,仍是一片寂静,甚至连虫鸣鸟啼都听不到一点。 唯有几人的心跳以及粗重的喘息声愈演愈烈...... 不,不对,若是仔细聆听,还能听到些许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赵元额头青筋直跳,朝著苍和怒吼:“你不是说都已经安排好了,人呢?” “这.......”苍和亦是不解。 噠! 漆黑的夜空,一物忽的落下。 隨行护卫提起灯笼一瞧,竟是一截断了的手臂,断裂处的血肉看著还新鲜。 他嚇得匆忙后退,跌倒在地,手掌传来一阵湿热。 抬手一看,火光映照下,是满手的红。 与此同时,周身林木如幻灯片一般快速后退。 不过恍惚之间,眾人眼前恍然开朗,再抬眸,黄仙庙近在眼前。 庙前坐著一具肥大臃肿的身躯,与门梁一般高。 它背身眾人,捧著某物大快朵颐。 庭院內,尸骸零碎,鲜血染红了大地。 张有道二人看见了白蛇尸身,本以为白灵儿逃离苦海,谁成想到落得这般田地。 而赵元望著七零八落尸体身上的衣服,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语却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能进入镇狱司的功绩,都是家里人安排好的,与妖物正面交锋,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如此血腥的场面,哪里像人间,分明就是恶鬼地狱!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污秽之物瞬间吐了一地。 吴言眉头紧锁,刚才的场景变幻实在诡异,莫非这黄皮子的神通远不止分身一种? 神海中貔貅解释道:“这妖物已经被黄牙山认作了山神,刚才施展的是缩地成寸的小神通。 估摸著也只能在黄仙庙的附近施展,不过入了此地,再想逃走却是痴人说梦,除非能斩去这妖身!” 黄皮子打了个嗝,腥风激盪,林海涛涛。 它站起了身子,宛若小山拔地而起。 “亲家公便是客气,送的彩礼符合咱家心意,只是你看看我,一个没忍住便吃了个乾净,好在......你又带来了这么多。” 第十七章、交战 庞然大物转身,尖嘴裂开,口水混杂著鲜血滴答落下。 妖气化作狂风,席捲而来,马匹四肢瘫软,跪伏於地。 隨行一眾护卫两眼一翻,只觉天地倒转,不知人间为何物。 倒是贾老爷护女心切,肥胖的身躯踉踉蹌蹌,却咬唇竭力保持意识,拼命来到了轿子前。 “保护好我家闺女,要多少钱我都给!”说话的时候,嘴边还溢著血。 可这番话此刻听来却像是笑话。 赵元已经被嚇破了胆,裤襠处湿了一片,哪里还有先前的囂张与桀驁? 苍和看在眼里,嫌弃之情溢於言表,他镇狱司的名额便是被这等权贵挤去。 不过大妖当前,他也没有那么多心思,不断调动体內灵炁,长剑缓缓出鞘。 张有道二人哪里还顾得上別的,想方设法保下性命才是重中之重,什么先天灵体,什么钱財,在性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见此情景,绝望在贾明心中蔓延开来,悔不当初来拜什么狗屁倒灶的山神,平白无故遭遇这样的祸事! 直至吴言开口道:“好。” 简单的一个字,即便是这等处境下,也莫名让人安心。 脑海中紧绷的弦骤然断裂,贾老爷道了一声“谢”,身子便顷刻倒下,倚靠在了轿子旁。 苍和开口道:“不管先前有什么恩怨,都暂且放下,此妖物道行著实不简单,唯有一同对抗,才能杀出一条生路。” 张有道与邓天成面面相覷,二者点头应下。 苍和见此鬆了一口气,他瞥了一眼吴言,对方没有表態,而是护在轿子一旁。 钻进钱眼里的傢伙,命都没了,还在乎那些黄白之物。 “罢了,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 黄皮子纵然难对付,但凭藉他的御炁诀,只要能为他爭取一息的功夫,就能瞬间斩下对方的头颅,这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若不是当初被权贵子弟夺走了名额,他必能在镇狱司闯出一番名堂! 而重回镇狱司的机会便在眼前! 念及此,他双目一凌:“动手!” 邓天成不敢怠慢,周身衣物泛起一阵清光:“草木皆兵!” 话音落下,野草藤蔓破土而出,化为锁链將黄皮子肥大的身躯缠了个紧实。 与此同时,张有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破指尖,掌心雷推掌而出,白雷在黄皮子的头顶炸响。 说时迟那时快,苍和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灵炁源源不断匯入剑锋之上,长剑泛出黄色的耀眼光芒。 一剑斩出,剑气如同匹练,从黄皮子的脖颈处横斩而过。 这一剑,苍和施展出了十二分的功力,哪怕黄皮子已是点灯境大成,正面吃下这一招,也绝无可能活下来! “成了吗?”邓天成瞪大双目。 张有道看向黄皮子,只见对方硕大的脑袋已经不知去向。 本该鬆口气的他,却忽然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若是脑袋被斩了去,怎么可能一点血都没溅出来? “言出法隨?儒道行者的手段,这点功力,哄哄奶娃入睡还行。” 咔嚓! 臃肿的身躯肥肉激盪,缠身的野草藤蔓顷刻断裂,化作了鞭子狠狠抽向邓天成。 后者反应不急,仅仅一个照面,就被抽飞十余丈,撞在了大树上,口中鲜血喷涌。 “昨夜分身与你耍乐,还真以为如此粗浅不堪的掌心雷可以伤及我?” 黄皮子后仰的脑袋立直,脖颈处竟看不出半点伤痕。 “这怎么可能?!”苍和震惊地无以復加,引以为傲的杀招在对方面前竟然起不到半点作用! 隨著黄皮子一声咆哮,如雷霆在耳畔炸响。 张有道被声浪击中,如断线的风箏一般倒飞而出。 苍和见此情景,明白继续待下去,与寻死无异,也顾不上赵元的死活,身形一闪就欲逃离这是非之地。 奈何一道臃肿身影比他的速度更快! 厚实的手掌猛地握住他的腰身,像是成年人提著一只鸡仔。 黄皮子染血的脸凑近,舌头在苍和身上舔了一下,舌苔倒刺勾的皮开肉绽。 但比起疼痛,恐惧更令人胆寒。 此刻的他,似乎才明白了捉妖榜上的那句话,心火境下慎揭此榜! “饶......饶过我,我可以替你带来食物,让你不用为此发愁,那丫头就在轿子內,任你处置。 对了,还有他,他是赵家的人,他的叔父是镇狱司副尉,你想要什么天材地宝,皆可以用他换取,我可以当那个中间人!”苍和不断说著,企图证明自己的价值。 不断向外爬的赵元闻言浑身一僵,继而巨大的压力就像是山岳般狠狠落在了他的背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顷刻响起,鲜血夹杂著內臟吐出,赵元口中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呼吸都变成了奢望。 苍和见此,只觉生的希望渺茫。 果不其然,下一秒,血盆大口於眼中放大,腥臭的口腔覆盖了天地。 黄皮子口中吞咽著,隨手丟开了剩下的半截身子。 它看向了场上唯一存有意识的吴言,笑的狰狞:“年纪大的人,肉便有些柴,吃起来忒没劲了一些,你看起来似乎比较有嚼劲。 说来也奇怪,你既不出手,也不逃,就静静站在那里...... 嘶,我记起来了,昨夜那话狂傲,不过確实有些意思,今夜换我来问你。” “你在等什么?等死吗?!”吼声如雷,震得地动山摇。 吴言置若罔闻,只是默默拔出了腰间佩刀,朝著黄皮子缓步走去。 轿子內的贾清梦嚇得身子打摆,她想要揭开帘子,却听有熟悉的声音道:“在轿子里待好,不会太久。” “死到临头,还想著英雄救美,等等留你一口气,看著我拿她快活。”黄皮子舔了舔嘴唇:“不过有句话你说的不错,確实不会太久。” 吴言不语,灵炁在周身游走,逐渐匯聚到那柄长刀之上。 “装腔作势,你可別想再唬住我,无道统傍身的野路子,拿柄破刀就敢斩妖,我便將脑袋摆在这里,你砍的掉吗?” 话音刚落,红色的刀气匹练破空而来。 这招熟悉,与先前那半截傢伙如出一辙,多半是偷学的一招半式,连皮毛都算不上。 黄皮子眼中满是不屑,甚至想把脑袋往前递过去。 可是对於危机的警觉瞬间让它头皮发麻,明明是同样的招数,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它不敢再托大,抬起右臂抵挡。 意料之中轻而易举拦下对方攻击的画面並未出现,反倒是那往日的铁掌如今却好似纸糊一般,眨眼间断成两截。 黄皮子身形暴退,刀气从头顶掠过,斩落了一撮毛,劈在了黄仙庙的牌匾上,將后者碎了个七零八落。 望著地上的断肢,切口处平滑的让人心悸,它震惊地抬眸,一脸的不敢置信。 合著你真能砍掉? 第十八章、斩杀黄皮子 吴言皱眉,似乎是不满意这一刀的结果。 黄皮子心头没来由的一颤,只觉得这小子邪性。 忽听咔嚓一声,就见对方手中长刀碎成了一片片,顿时心中狂喜。 是啊,区区一柄破刀,如何能承载这等威力的招数?底气油然而生。 “无刀在手,你又能奈我何?给我死来!” 话音落下,臃肿身体如炮弹一般激射而出,剩下的左臂亦如铡刀一般狠狠劈落。 它要一击將对方拍成肉泥! 黄皮子本以为对方会避其锋芒,毕竟同境界之下,武夫的肉身如何能与妖物抗衡? 可结果却出乎意料,对方不退反进? 找死二字还未说出口,它铜铃般的双眸再次睁大,红色的灵炁像是战袍披在了对方的身上。 砰! 二者正面交锋,一击之下竟是不分伯仲? 不信邪的黄皮子再次抬臂落下,攻势如同狂风暴雨,但那身穿墨衣的小小身躯就像耸立山鼎的石佛,拦下了所有的风吹雨打! 简直是岂有此理! 黄皮子身躯一抖,毛髮落地成人。 如昨夜一般的黄衣瓷面,只是身影多出了数倍! 这般合围攻势之下,莫说吴言只是一个小小的点灯境,哪怕对方是心火境,也得被它活活耗死! 可结果呢? 对方一拳一个,似乎是杀的兴起,分身灭了不知多少具,也丝毫不显露疲態,反而是它显得捉襟见肘! 这般下去,岂不是把它熬禿了,也奈何不得对方? 拳掌相交,黄皮子强压著气喘,可胸前肥肉起伏的涟漪,却表明著它此刻的状態,已经是强弩之末。 额前一点青灯显化,黄皮子叫囂道:“我乃青灯炁火,灵炁源源不绝,小子你莫要逞强,今夜离去,我不杀你!” 吴言挑眉,心中问道:“点灯境额前炁火不是要凭藉特殊手段方能看见,为何它能主动显露?” 貔貅不以为意:“心念引动,你也可以,无甚大用的东西,当初便懒得与你说。” 吴言照做,果然一点赤红炁灯於额前显化。 “红......红莲炁火?!”黄皮子大惊失色。 同为点灯境,炁火也有强弱之分,顏色越深,后劲越足。 而红莲炁火,它还从来没见过,只是道听途说有此炁火者,前途不可限量。 难怪这小子灵炁源源不绝,这还怎么打? 心气瞬间溃散,黄皮子左臂被震开,当即开口求饶:“可不敢杀我,我替山君做事,你......” 话音未落,一拳已经洞穿了它厚重皮毛,將它的心臟碎的四分五裂。 眼中浓郁的不甘隨著生机消散,黄皮子臃肿的身躯向后倒下,脑袋压在碎裂的“仙”字牌匾之上,再没了一点气息。 “嗬嗬。”內臟尽碎的赵元,还吊著最后一口气,见一道黑衣人影走近,眼中迸发出些许生的希望,继而在满眼的不敢置信中,见对方抽走了自己腰间佩刀。 “我拿走了,你不介意吧?感觉你也用不上了。” “???”赵元一口气没缓上来,死不瞑目。 吴言抽出宝刀,是一柄横刀,刀身较窄,长度不足两尺,锋刃泛著金属光泽,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 看著手中华丽刀鞘犹豫片刻之后,吴言还是將横刀塞入了自己的破旧刀鞘內,毕竟那刀鞘实在惹眼,不符合他低调的身份。 顿了顿,他又觉得刀柄上的火云纹也著实醒目了一些,便撕下衣袖,將其缠了个紧实。 貔貅看的心惊肉跳:“你小子杀人夺宝的手法怎地如此熟练?” 吴言皱眉:“別乱说,人不是我杀的。” 在半截身子旁找到了深黄色的捉妖榜,重新走回黄皮子尸身前。 吴言犯了难,一般捉妖领赏,都是要取下对方头颅回到府衙领赏的。 可是这黄皮子脑袋如此硕大,总不可能提溜著一路回去。 恰在这时,有虚弱的声音响起:“到了这种级別的妖物,只要將其心头血滴在捉妖榜上,自会有镇狱司的大人下来核查。” 寻声望去,就见一棵巨树旁,张有道按著染血的腹部,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他笑的苦涩:“我这一辈子便毁在了贪字上,殊不知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说著,他抬头望天,再没了半点声音。 吴言嘆息一声,走近对方,用手將其双目抚上。 然后按照张有道的说法,剖出了黄皮子的心头血,滴在了捉妖榜之上。 隨著妖血渗透妖榜,竟是发出奇异的白光,然后又快速暗淡。 不知从哪来的声音凭空响起——“等著。”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寧静的夜忽然响起了一道蟾鸣。 这鼓譟似乎带著奇异的魔力,始终在轿子內焦急等待的贾清梦,顿觉困意袭来,合上双眼不由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落在了破败的黄仙庙上。 只见他身穿红黑相间的外衫,带著鬼面,胸前的金蟾纹身,显得极为醒目。 视线下移,对方腰间別著的,赫然是镇狱司的青玉令! 不过一个闪身,鬼面人就出现在了黄皮子的尸身前,右手朝虚空探去,深黄色的捉妖榜凭空出现。 对照一番后,鬼面人微微頷首:“核实无误,赏银五百两,丁级功法领悟机会一次。” 奇特的嗓音听不出男女,四周的惨烈他全然不顾,来此似乎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简单一个响指,厚重的大门自其身后拔地而起,门面上的硕大金蟾与其胸口的纹路如出一辙,一个照面之后,那硕大金蟾便张开了嘴巴,大门应声打开。 入眼处,琳琅满目,功法,兵器,宝药,分文別类,整齐划一。 而黄白之物似乎是其中最不入流的,隨意的堆在箱子中,放在了最外围。 鬼面人打了一个响指,五百两纹银像是受到了指引,主动飘到了吴言怀中,可还没等他焐热,神海內的貔貅嗷呜一口,就给尽数吞入腹中。 “本神兽都给你记帐上了。”貔貅打了个饱嗝。 吴言:“......” 第十九章、熔身凝火法 鬼面人侧目,简单看一眼之后,便收回了视线。 敢斩杀黄皮子的必然有道统背景撑腰,隨身带著空间法宝,也不足为奇。 吴言望著四周的宝物,看向了那一堆惹眼的黄白之物,似乎能感受到体內小傢伙蠢蠢欲动的情绪。 不由疑惑出声:“镇狱司奖赏便都是这般领取,就不怕有人见財起意?” 鬼面人嗤笑一声:“你大可以试试。” 神海中貔貅吞咽了一口口水,颇为惋惜道:“此宝库接连镇狱司,你若是敢轻举妄动,怕是下一秒就要身首异处。” 难怪你能忍的下来......吴言挑了挑眉。 鬼面人开口问道:“丁级功法领悟机会一次,不设武学功法限制,你想要什么,可以与我说说,刀法,身法,亦或者是炼体之法?” 吴言皱眉:“没有凝练心火之法?” 鬼面人闻言顿足,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中明显带著诧异:“你需要凝练心火之法?你是个散武人?” 眾所周知,但凡是宗门世家子弟,修行体系早已成型,从点灯晋升心火,乃至是以后的修行,该用何种凝练之法,基本是板上钉钉,不太会出现变动。 因此他起初就没想过对方会需要凝练心火之法,毕竟没有背景的散武人怎么可能斩杀这具黄皮子?又怎么敢去斩杀? “有什么问题?” 此话一出,算是盖棺定论。 鬼面人怔怔地盯著吴言,莫名地嘆了一口气:“没有,与我来吧。” 走了几步,四周景物如流水般褪去,场景一瞬变化。 繽纷复杂的一眾宝物,如今清一色变成了玉简,呈现在眼前。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这是镇狱司內目前收集到的所有丁级凝练心火之法,你可以选取其中一件参悟。” 吴言望著眼前眾多功法,深吐出一口气,他已经在点灯境待的太久了,就是因为缺少一门心火凝练之法,所以迟迟无法更进一步。 可激动过后,却是犯了难,这么多的功法,究竟该选择哪一本,才最为適合自己? 神海中貔貅不以为意:“全部上手一遍,纳入须弥世界记录下来,回去再慢慢挑唄,多大点事。” 也有道理......吴言双眼一亮,伸手上前,却被鬼面人拦下。 后者提醒道:“一经选择,便不能更改,你可要想好。” “总得让我挑一挑。” 鬼面人摇了摇头:“曾经一人也是这般说辞,结果仗著过目不忘的本事,將镇狱司大半功法都抄录了出去。 自那以后,上头便下了命令,不准看,不准摸,选择之后,不准反悔。” 世上还有人这么不要脸?这不是断了自己的路......吴言皱眉:“这样的人镇狱司应当予以严惩,以儆效尤!” 鬼面人意味深长:“那人便是当今的国师,儒道的顶峰。” 吴言沉吟:“难怪天赋异稟,行常人难行之事,但镇狱司也不能因为他一人犯......不寻常,就影响了其余人。 这么多的凝练心火之法,看也不让看,总不能盲选。” “这点放心,站在玉简前,只要心念引动,关於功法的相关介绍自会流入你的脑海。” 这么神奇? 吴言將信將疑,来到一处功法前尝试。 心念引动的那一刻,文字像是有了意识,兀自匯入他的脑海中呈现。 就像这门心火凝练之法,开篇介绍便是——欲练此功,必先...... 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 吴言转移了视线,在各个玉简前走走停停,却始终选不到一件称心如意的。 鬼面人也不急,抱臂环胸在一旁静静看著,直至对方的身形立在了一件玉简前,再未挪动半分。 “熔身凝火法......” 此门功法介绍倒是极为有意思,將身体比作熔炉,將灵炁比作锻铁的大锤,而心臟便是需要打磨的铁器,唯有千锤百炼,方能成钢。 也不知为何,吴言仅看一眼,就被这门功法打动,总觉得冥冥中註定,来此就是为了拿走它一般。 右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伸了过去。 “你確定好了?”鬼面人出言提醒。 “嗯。”未做任何犹豫,右手在触碰到玉简的那一刻,后者便消失在了原地,脑海中莫名多出了许多东西。 那是熔身凝火法的法门。 鬼面人沉默,倒並非因为此门功法不好,恰恰相反,若是比起大成之后的威能,在场的功法中,无人能出其左右。 可那也得是等大成之后...... 一门功法的好坏不可能仅看练成之后的威力,所需要的资源,所需要的时间,练成的难易程度皆在考虑的范围之內。 武夫皆知炼体功法好,为何练得人却那么少?那是要用时间去堆的! 一年炼皮,三年炼肉,十年炼骨,方能小成。 可人生在世,又能有几个十年,尤其是在这个世道。 没有名家指点,没有宝药滋养,蹉跎大半辈子,说不定还没练出效果,就成了妖物的腹中餐,何其可笑? 而熔身凝火法既是凝练心火之法,又是炼体之法,那所需的时间,怕不是几个简单的十年就能摸清。 尤其是对吴言这种散武人而言....... 选一门能够快速掌握的凝练心火之法,早日踏入心火境,才是聪明人的做法,虽然断绝了將来晋升的路,但总好过死的不明不白。 不过一想到对方斩杀了此地的黄皮子,鬼面人又觉得对方选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 吴言选定功法之后,宝库如云烟般消散,一个恍惚之间,破败的山神庙、满地狼藉再次印入眼帘。 “捉妖榜。”鬼面人伸手。 吴言將怀中妖榜递上,继而只见对方朝著黄皮子尸身一照,巨大的尸身瞬间化作一颗巴掌大的血球融入了捉妖榜內。 神海中貔貅直道可惜:“快踏入心火境的妖兽,一身皮肉都是好东西,若是有人敢收,也能卖不少钱呢。” 吴言倒是觉得无所谓,五百两纹银,一门心火凝练法,一柄宝刀,再加上贾老爷尚未兑现的承诺,此行收穫已经远超预期的丰厚。 “此地事了,我也该走了。” “多谢。”吴言抱拳。 鬼面人顿足,转身凝视片刻,声音淡漠:“该吃吃,该喝喝,剩下的日子別留太多遗憾。” 继而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中。 吴言呆愣原地,这听著不像好话啊,“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貔貅分析道:“多半是你忘记给他好处费了。” 他又不是你...... 第二十章、尘埃落定 “嘶......”邓天成发出一声痛呼,缓缓睁开了眼,似是想到什么的他急忙站起了身子:“黄皮子!” 继而瞪大双目。 偌大的黄仙庙,大门被人拆了,牌匾碎了一地。 可怕的黄皮子已经不见踪跡,倒是贾府一眾护卫揉著脑袋,一个个恢復了意识。 贾老爷被下人叫醒的第一时间,就衝到了轿子旁,掀开帘子一看,自家闺女正沉沉地睡著,小小的轿子里外,似乎隔绝了两片天地。 他撇头看向了一旁静立的吴言,想问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那黄皮子......” “都解决了。” 心中的巨石落下,贾老爷双手撑在轿子旁,肥胖的身躯颤动。 明明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却宛如孩子般哭的像个泪人。 宝贝闺女便是他的心头肉,如今妖祸已经解决,只觉守得云开见月明:“谢谢,谢谢。” 邓天成忍著剧痛来到了吴言身旁,他已经看到了苍和的半截尸身,亦看到了赵元被踩烂的尸体,所以心中才更为惊讶。 这岂不是说,吴言仅凭一人之力,就斩杀了那让人畏惧的黄皮子妖? 明明对方比自己要年轻的多,为何这么有本事,话说,他真的只是个散武人? “没成想到,又被你救下一命,张有道呢,莫非被妖物吞入了腹中?” 吴言皱眉,看向了另外一侧,本该倚靠在大树旁的张有道尸身,此刻却不翼而飞? 难道是在进入宝库之后,发生了別的事情?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快步来到苍和的半截身子旁,与张有道尸身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半截御气诀的玉简。 神海中貔貅嘿了一声:“多半是道家的龟息决,掩藏了气息,话说这傢伙装死作甚,是想要独占御气诀残卷,还是怕你杀他灭口?” “为何要杀他灭口?”吴言不理解。 “那被踩扁的傢伙,身份背景应当不一般,你取走了他的佩刀,按常人思维理解,定不想让別人知道。 会生出杀人灭口的想法,岂不是理所应当?”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貔貅神神叨叨,听起来像是个老江湖。 吴言细细琢磨,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此刻回想起张有道装死前的那番话,“贪”字估计是戒不掉了。 挑眉望向黑夜尽头,晨光初显。 ...... “先生这便要离去了?小小心意,还望笑纳。”贾府外,贾明將沉甸甸的钱袋递上。 邓天成摇头推开:“未尽上什么力,受之有愧。” “哪里的话。”贾老爷还想把银子递过去,奈何对方始终不肯接。 恰在这时,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探出,钱袋凭空消失。 几人都是一愣。 吴言乾咳一声问道:“打算去哪?” 邓天成回过神,笑的苦涩:“学艺未精,便不出来丟人现眼了,这番游歷也算是认知到了自己的不足,打算回寒山书院再好好磨礪一番。 希望下次再见之时,能赶上吴兄的脚步,与吴兄並肩作战。” 吴言微微頷首。 顿了顿,邓天成神情忽然凝重起来:“经歷过生死,也想与诸位说几句体己话,那赵元身份不一般,即便死於黄皮子脚下,也难保其身后之人会迁怒我等。 说来惭愧,此次回寒山书院继续进修不假,何尝不是寻求书院庇佑。 你们也要多加小心,以免遭受无妄之灾,还有清梦姑娘......” 邓天成嘆了一口气,生出这样的天之骄女,本应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奈何这世道就是这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先天灵体就是灾祸的根源。 莫说鸡犬升天了,只会闹得全家鸡犬不寧,贾府这番变故足以说明问题。 邓天成整理了一番措辞才再次开口:“贾小姐天赋异稟,理应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福之祸兮所倚,祸之福兮所伏,福祸相依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先天灵体太过珍贵,谁能不眼馋?纵然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此次来的或许只是赵元和黄皮子,但下次会有什么存在覬覦便不得而知,劝贾老爷早做打算。” 贾明自然懂得其中的厉害关係,整张老脸都垮了下来,他虚心请教道:“先生有什么高见?” 邓天成沉思许久,才吐出一口气道:“我暂时能想到的也就三种办法,其一送入宫中,其二为她寻求一个厉害师门。” 这话不假,毕竟在贾清梦之前,世上仅有的两位先天灵体,一个成了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一个还待在峨眉山上,一手袖里青蛇震慑天下,断了不知多少人的念想。 可这两种方法,皆是让贾老爷为难。 先说说第一种,送入宫中,便是要让清梦成为眾多妃子的其中之一,可那后宫是什么地方?每个人的心眼子有八百个之多,清梦那般单纯,进入后宫,相当於小白羊落入狼群,岂不是要被欺负死? 相较之下,第二种倒显得靠谱许多,但寻求一个强大宗门庇佑,谈何容易?普通人甚至连接触的途径都没有。 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成功踏入了宗门道统,但人心叵测,他如何能保证,清梦进入的宗门便值得託付信任? “敢问先生说的第三种方法是?” 邓天成瞥了一眼吴言,若有深意道:“我曾在寒山书院的卷宗中看过,先听灵体阴阳调和之后,灵炁內敛,若不加以手段,仅从外观,难以判別。 贾小姐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若是有如意郎君......” 话头点到为止。 神海中貔貅认可道:“此话不假,先天灵体及笄之后,体內灵炁化作灵香外泄,想要抑制的方法唯有两种,其一阴阳调和,其二习修行法门加以引导。 事实上,先天灵体本就是修行的好苗子,得天独厚,修行起来往往事半功倍,可一日千里。” 贾老爷低头沉思。 原来如此......吴言点了点头,然后就见邓天成看向自己的眼神,带著些许邀功的味道。 几个意思? 第二十一章、心照不宣的交易 几人一番寒暄之后,终是到了分道扬鑣的时候。 “天下无不散筵席,后会有期。”邓天成抱了抱拳,瀟洒转身离去。 待其走后,贾老爷看向了吴言,深深鞠了一躬:“此次小女能够化险为夷,多亏吴公子仗义出手,知道你不喜欢银票,便取出了府上所有的现银,这是三千两。” 足有小孩大的木箱打开,清一色的雪纹银,看得让人晃眼。 吴言还来不及细瞧,就听脑海里传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本神兽的,都是本神兽的!” 在贾老爷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箱子中的纹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凭空消散。 吴言早知会是这等局面,本懒得理会,可忽然记起什么的他,在箱子中约莫还剩六百多两的时候,一把將其盖上。 “麻烦剩下的给我换成银票。” 貔貅吞咽的动作一顿,舔著嘴唇有些恋恋不捨,继而颇为感慨的嘆息一声:“孩子大了,知道留自己的小金库了,还换成银票防著咱。 想当初,你我刚相遇那会儿,你就那么点大,还不是本神兽一把屎一把尿给你拉扯大的。 现在有钱了,就变成了这副嘴脸。” “罢了罢了,本神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早就看透人情冷暖了,拿走吧,拿走吧,你通通拿走吧,本神兽也不要了。” 这玩意儿是哪里的话本看多了么?说话一股子的阴阳怪气。 “那把帐面上的银子都给我吐出来。” 貔貅闻言一愣,声音諂媚:“不就隨口说了两句,与你开玩笑呢,你小子就是不禁逗。” “......” 没过多久,贾老爷便让人取来了银票,一同取来的还有几份地契。 隨意扫了几眼,都是罗云县热闹地段的商铺,若是换算成银子,少说也要大几千两。 吴言疑惑地抬眸,就听贾老爷说道:“我与人打听了一些,知道你是个捉妖人,那行当太危险,整日与妖魔廝杀,兴许著哪次出去就再也回不来。 我年纪大了,膝下又只有清梦一个闺女儿,贾家的產业总得有人去打理,你若是愿意留下,这些便代表著我的诚意。” 吴言不蠢,怎会听不出对方的言外之意。 这是选择了第三种方法,想认自己这个女婿了? 貔貅看著地契,两眼发亮,似乎预见了数不清的雪纹银在与它招手。 “臭小子,还愣著做什么,收下啊!那女娃可是先天灵体,与其阴阳相济,好处无法估量,再加上贾家的產业,你这是鲤跃龙门了!” 吴言沉默,不心动是假的,除非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史书上的古代,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只可惜,这是个吃人的世道。 百姓的生死非自己可以掌控,小小的罗云县,现在看著还算安稳,可若是遇上一次妖祸,满城荒芜也就几个瞬间的事情。 就像昨夜的黄皮子,还未踏入心火境便有那等实力,若非自己提前掌握了御炁诀,与其交手,生死难料。 更何况...... 他摸了摸胸口,体內的尸毒就像是头顶悬而未落的铡刀,未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之前,唯有不断的变强,才能吊住性命。 此等情况下,哪有心思考虑什么儿女情长? 他伸手从几张地契中,抽出了银票:“抱歉,閒散惯了,受不得约束,若是贾老爷有需要,还可以来寻我帮忙,告辞。” 离去的背影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吴老爷静静望著,不由嘆息一声:“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神海中的貔貅欲言又止,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 回到僻静的住所,闭上眼的那一刻,熔身凝火法的法门兀自在脑海中流转。 吴言吐出一口气:“可以开始了。” 兴许是瞥见了怀里的银票,貔貅伸了个懒腰道:“本神兽乏了,明日再说吧。” “帐面上的银子给我吐出来。” 貔貅浑身一个激灵:“嘶,好像也没那么困了,你看你小子,又急。” 话音落下,梵音阵阵,只听模糊的声音响起——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可买寸光阴。 霎时间,白雾升腾,天地倒转,吴言踏入了须弥世界,开始钻研起熔身凝火法。 以身体为熔炉,以灵炁为铁锤,锻造心臟,铸就心火,並非易事。 吴言紧闭双目,窗外昼夜交替,而须弥世界內几年光景匆匆而过。 ...... 在他修炼的同时,罗云县府衙却是翻了天。 “死......死了?”身材矮胖的李县令嚇得跌坐在地。 黄牙山的黄皮子,那可是一尊吃人不吐骨头的煞神。 所谓的山神庙前,血腥味就从来没有散过。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妖物被人斩杀,应当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他李县令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为何附近乡县的朝廷从未发出过告示警告百姓禁止踏入黄牙山? 为何镇狱司明明发下了一些捉妖榜,却被府衙暗自扣下? 那都是心照不宣的交易! 妖物在山林里吃个爽利,便不要再来乡县作恶。 你当你的山大王,我当我的小县令,至於那些百姓的死活,又与他们何干? 明明都相安无事这么些年了,为何......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坏了规矩?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李县令咬牙切齿,肥胖的脸上此刻看上去竟是有些狰狞。 捕头胡元站在一旁,低著脑袋,这些话听在耳朵里,不禁让人心生悲凉,甚至悲凉到引人发笑。 吃人的妖物不去怨恨,反而去与怨恨拼死斩杀妖物的壮士。 不提醒百姓黄牙山危险便算了,甚至希望多去送几个给对方开开胃。 这个世道,何止妖物吃人?人吃起人来,亦是不吐骨头。 一旁的师爷表情难看:“那黄......大仙实力恐怖,寻常的捉妖人也不可能奈何,会不会是別处来的,想要为自己增添一份功绩?亦或者是镇狱司的大人隨手为之......” “这等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些个权贵閒得蛋疼来此走一遭?至於隨手为之,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黄牙山背后的存在我们不清楚底细,他们会不清楚?镇狱司的巡查使每年都会週游四方,几过黄牙山而不入,当真以为没人知道?” 第二十二章、入心火境 “那会是谁?”师爷忽的记起了什么:“胡捕头,近几日似乎有人拿下了黄阶妖榜,你可还记得他的模样?” 胡元闻言愣神,怎会不记得? 墨衣少侠放下狐狸脑袋的画面至今还烙印在他的脑海。 罗云县太久无人斩妖了,他当时除了震惊,心里头只剩下了痛快。 难道这黄皮子也是那人所杀?可对方是如此年轻。 “有这种事为何不早告诉我?!胡元,师爷问你话呢,发什么愣!”李县令呵斥。 胡元抬起脑袋:“似乎是有这么个人,但要说长相,府衙每日往来的人实在太多,哪能各个记得。” “废物东西,要你有什么用?!” 李县令骂的难听,可见是真的急了:“不行,给我找,给我全城去找,找不到真的,拿几个假的凑数也成,再不济就把牢房里的死囚全部给送出去,万一妖物找上门来,总得给它们一个交代。” 胡元眉头皱起:“牢房里的死囚已经所剩无几。” 李县令冷笑一声:“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教?小偷小摸的惯犯抓起来,他们头上是什么罪名,还不是由我等说了算。” 师爷不解:“黄牙山附近的县城並非这罗云县一处,说不定是其余地方惹的祸,为何要这么著急?” “黄皮子已死,这地盘总会有新的妖物接手,就算不是罗云县的错,提前表个態也是好的。”李县令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师爷一脸钦佩:“还得是李大人未雨绸繆。” “呵,你要学的地方还多著呢。” 二人一唱一和,丝毫不把人命当回事,甚至认为理应如此。 胡元只觉得此处乌烟瘴气,衣袖下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然后又无奈地鬆开。 ...... 当吴言再次睁开双眼,不由大吸了一口气,额头的红莲炁火似暖流匯入到心臟,后者瞬间耀眼的如同太阳。 鏗鏘有力的心跳好似战鼓擂动,心臟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胸腔束缚,蹦出体外。 体內的力量源源不断,虽无法用准確的语言描述,但他隱隱有一种感觉,若是再遇上黄皮子,无需任何技巧,一拳足矣。 “这便是心火境。” 熔身凝火法的难度远非御炁诀可比,苦心钻研数载,才堪堪练至大成,期间一度遇到瓶颈,看不到精进的路。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按照貔貅所言,是因为缺少珍肉宝药滋养肉身,便只能通过细水长流的方式,慢慢用灵炁去打磨。 其中的艰辛曲折难以言喻,好在如今,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 掀开胸前衣襟,胸口的黑色纹路依旧像是毒蛇对著心臟虎视眈眈。 不过踏入心火境之后,却是有一道屏障阻拦,每当尸毒靠近之时,就能听到微不可查的嗤嗤消融声。 貔貅显化身形说道:“心火境之后,暂时不用担心暴毙,但尸毒未彻底根除之前,修行依旧不可懈怠,毕竟这尸毒已融入你的身体,每当你修为精进的同时,它亦是在成长。 若是到了哪天,你的修为无法將其压制,便是你小子命丧之时。” 吴言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係,郑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小子帐面上的银子都完了。”貔貅乾咳一声,瞥了一眼对方怀揣著的银票,其意不言而喻。 薛丁格的帐面,每次离开须弥世界都刚好完?那可是足足几千两! 不过忙著修炼,倒是差点忘记去一趟望月楼。 吴言懒得计较,站起身子,忽然脚步一个踉蹌,简单的一步,却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坑。 第二十三章、闯祸 唐玖月冷笑一声:“想来就来,想见就见,当我这里是窑子么?” 实在是几次勾引未遂,对自己的魅力產生了质疑,以致於迁怒对方。 在场的姑娘闻言皆是一愣,望月楼就算不是窑子,也差不了太多吧...... 唐玖月也反应过来,咬了咬牙,似乎每次与那小子沾边,自己就会失態。 “罢了,把东西放下,等等我自己会看,还有,让那小子进来见我。” 面容清冷的姑娘放下手中纸张躬身而退,不多时,吴言便被人领进了厢房。 唐玖月本已想好各种阴阳怪气的话语准备羞辱对方,可是万般言语在看到吴言模样的那一刻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她站起身子,眼中儘是不敢置信:“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修行炼体法门,一时没掌握分寸。” 唐玖月愣在当场,炼体功夫费时费力,武夫对之是又爱又恨。 可这等水磨工夫不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么,什么样的炼体法门,短短几日就能將一个人折磨成这样? 而且以对方散武人的身份,又去哪里寻得一门炼体功法? “你莫不是被人骗了,练了一门假货?”唐玖月给出了合理怀疑。 镇狱司宝库內的功法,怎么可能会有假货?吴言刚想解释,胃中的飢饿感便如潮水袭来,他揉著肚子有气无力道:“有吃的吗?” 唐玖月闻言又想气又想笑:“把老娘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你想要白的姑娘管够,你想要吃的......” 话到嘴边,望著对方枯槁模样的她还是嘆息一声道:“等著。” 没过多久,眼繚乱的食物在桌上摆了个满满当当,吴言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个乾净,甚至连盘子上的汤汁也没放过。 可是对於他亏空的血肉而言,这些凡俗食物,顶多是暂时缓解飢饿感。 见对方停下了筷子,唐玖月拿起桌上的纸张边看边隨意道:“斩杀点灯妖兽归来时,也不见你这般狼狈。 又或者说,修行炼体功法是假,实际上是那贾家的大小姐看上了你,把你榨成了这副模样?” 唐玖月用力嗅了嗅,轻笑著自己否定了这番说辞:“还是一身奶味,多半没有开过荤。” 这也能闻得出来?吴言刚想抬臂闻一闻,就见对方笑的戏謔。 “......” 他从怀里掏出了银票,摆放在桌上:“这是此次报酬的两成。” 神海中的貔貅见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以为是这小子要留个自己的小金库,要真是那样也无妨,反正它总有法子再將银子骗进肚子里。 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竟是把钱给这个娘们! 虽说两成的报酬是早已定下的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不说,我不说,这娘们又岂能知道这一趟究竟赚了多少? “败家子啊!”貔貅恨铁不成钢道。 唐玖月望著桌上几百两的银票,收起了脸上的戏謔,秀眉蹙起。 这一次的护卫工作似乎没有料想著的那么简单,不然好端端的,白纸黑字写的二十两怎么可能变成三千多两? 总不至於真是这小子被贾家大小姐看上,成了上门女婿...... 呵,自己都没能拿下这小子,那小丫头片子又怎么可能有这能耐?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贾府遭受妖物侵扰,当夜妖物未能除掉,次日一同动身,侥倖將其斩了,贾老爷感激之下,便多给了一些。” 唐玖月指尖发力,手中纸张都皱了一角:“你在唬老娘?” 她之所以觉得此次任务简单,就是因为有镇狱司之人出手,料想护卫的工作也就是顺道之事。 可当夜未能成功斩妖,足以说明那妖物的棘手。 更何况贾明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斩妖过程要真如吴言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他是嫌家里银子太多吗,一下子就给出三千多两? “略了一些细节,却也大差不差,本就与平时没什么两样。”或许是吴言吃的太多太急,觉得有些口渴,顺手拿过一旁的茶盏,一饮而尽,却没注意到茶盏边缘那浅浅的红印。 “你!”唐玖月美目瞪大,一脸的不敢置信。 “怎么了?” 她皮笑肉不笑:“这茶喝起来味道如何?” 吴言回味了一下,喝茶的人似乎都喜欢故作风雅,品一个头头是道,可他哪里懂这些东西?便如实道:“有些涩。” 唐玖月闻言不知该作何表情,万般无奈化作一声嘆息,指尖將银票推回:“当初介绍的工作並没有斩妖的任务,你凭本事赚取的额外钱財我不会要。” “这娘们有些原则啊,本神兽喜欢!”貔貅在神海中拍手叫好。 吴言有些诧异,在他的眼中,唐玖月与貔貅一般,都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怎么可能把隨手可得的银子向外推。 看出对方心思的唐玖月冷笑一声:“小看老娘?我赚取的银子本应属於我,而不属於我的,我也不会多要一分。” 她顺势翘起了二郎腿,红裙飘飞,白蟒交叠。 本应是显得粗俗的动作,可是放在她身上,却有一种理所应当的诱人魅惑。 “不过你倒是可以继续与我说说,斩杀的是何妖物,或许我这里还有它的捉妖榜。” “黄牙山的黄皮子,捉妖的奖励已经从镇狱司那里换取,便是我目前所修行的功法。 此次过来找你,除了给你酬金,也是想要再寻一些捉妖榜。” 想到了自己的身体状態,吴言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是那种有珍肉宝药奖励的捉妖榜,若实在没有,別给那些虎豹之类的就行。” 猫科动物的肉好像是酸的,不知道妖兽是不是也一样...... 回应吴言的只有唐玖月快速起身的动作,由於动作太大撞到了木桌,桌上的茶水都溅出了些许:“你说什么?黄皮子是你杀的?” 吴言疑惑抬眸:“有什么问题?” 唐玖月张了张嘴,何止是有问题?简直是闯下了大祸。 原本此地人与妖的相处就像是天平的两端,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而黄皮子的死,不是打破了天平,是把整个天平给掀开了! 二者之间怕是很难再有缓和的余地...... 第二十四章、百家之乱 “河南道,阴阳交界之地,妖魔纵横,百鬼夜行,就连朝廷对这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世人称这里为人间的酆都。”唐玖月缓缓坐下,开始讲述其中的利害关係。 “阴盛阳衰致使这里极容易诞生恐怖的妖王鬼王,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它们內部已经达成了协议,將偌大的河南道划分成了不同的地盘,每个地盘都有一个妖王或者鬼王坐镇。 而在那些妖王鬼王的手底下,亦有实力恐怖神通广大的妖鬼去看守,你所杀的黄皮子便是其中之一。” 吴言皱眉:“你这话听起来,好像我们就是被妖魔圈养起来的牛羊。” 唐玖月抬眸投来视线,她没有反驳,就那么静静地看著。 而这种沉默才让人窒息,因为这是一种默认。 “这种情况朝廷难道不管?” 唐玖月嘴角掀起一丝讥讽的弧度,知道越多的人,越是对这个世道感到悲凉,她打了一个比喻:“在遥远的北方,有一群游牧民族,他们那里有广阔的草地,有成群结队的牛羊,而管理那些牛羊的人虽然不多,但牛羊往往被治理的井井有条,你知道为什么吗?” 吴言摇了摇头,静静等待下文。 “因为他们的手底下都会有几只牧羊犬,替他们看管著那些牛羊,但凡逃走一只,都会被它们的嗷叫声驱赶回来。 当农场主想要宰杀某只牛羊的时候,它们会红著眼睛露出獠牙当做最忠实的爪牙,只为从主人的手上拿到一根作为奖励的骨头。” 吴言似乎听明白了,对於河南道的妖魔而言,朝廷就像是牧羊犬,而百姓就是那些待宰的牛羊。 朝廷不会为了百姓朝妖魔动刀,却会在妖魔飢饿之时,驱赶百姓去让它们果脯。 黄牙山的黄仙庙,那里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浸染,长年累月之下,变成了让人胆寒的暗黑色。 朝廷会不知道吗?官道的驛站每三十里便有一处,消息就算再怎么闭塞,也不可能一直传递不出去。 更合理的解释是,他们早就清楚了黄牙山的情况,甚至是装作没看见。 提醒百姓的告示从未发出,而那些毫不知情的游客樵夫,就像是羊入虎口,从未走出过那片大山...... “镇狱司明令禁止朝廷官员勾结妖物以求自保,按你这般说辞,留郡的府衙已经烂到骨子里,镇狱司岂会坐视不理?” 唐玖月闻言愣了片刻,她抬起脸,那双眼睛並非是在看著吴言,更像是想从对方的身上看到过去的某些东西。 她嘆息一声:“镇狱司的由来你应当知晓。” 吴言瞭然:“武神將危害世人的神明镇压在了阎罗门之下,大唐祖皇帝为表彰其功绩,震慑天下妖魔,便建立的镇狱司。” 唐玖月微微頷首:“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最初的镇狱司只招收天下武夫。 因为祖皇帝认为,世间道统唯有武夫最为纯粹,敢为一方百姓,浇一腔热血,扭转乾坤,正如那个男人。 那时的镇狱司空前强大,足足镇压了世间妖魔一百年的时间,为百姓博得一个安居乐业的时代。 然而好景不长,隨著祖皇帝驾崩,门阀世家,万千道统,都將目光锁定到了镇狱司之上。” “这是为何?”吴言不解。 “因为那里凝聚著百姓祈愿、大唐国运,象徵著权利,而权利最容易诞生野心。 具体是第几任皇帝打破了镇狱司传统,史书中並无记载,只知从那以后,镇狱司內鱼龙混杂,派別道统五八门。 而心不齐必出乱子,五百年前,为了爭夺镇狱司正统之名,各家道统爭斗不断,无人斩妖,百姓苦不堪言。 那一年,亦被称为百家之乱。” “后来呢?”吴言皱眉。 唐玖月微微一笑:“那个男人又出手了,以绝对的实力镇压下所有的道统,重振武神之名,也以此重新確立了镇狱司武夫正统的地位。 只可惜,镇狱司遭遇了太多变故,已经被各大门阀世家、宗门道统渗透的千疮百孔。 即便人人表明上和睦,努力斩妖除魔,可背地里却做了多少见不得人勾当,无人知晓。 当年一腔热血镇压世间妖魔的镇狱司早就淹没在了歷史长河之中,如今剩下的唯有躯壳与满腔的算计。” 吴言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不理解,那些人怎么敢阳奉阴违,他们难道不怕武神?” 唐玖月苦笑一声:“因为压下百家之乱后,武神便从世间消失,无人知其踪跡。 有人说,武神未能勘破长生之秘,寿终正寢。 有人说,他为了斩杀西域漫天的神佛,死在了大战之中。 也有人说,为了拯救被困在彼岸河的万千冤魂,他踏过了鬼门关,进入了酆都。 亦有人说,阿修罗族诞生了新的王,武神与其交战,两败俱伤。 世间眾说纷紜,但是真相究竟为何,无人知晓,总之百姓心目中的镇狱司自武神消失之后便再也不在了。” 或许是打开了话匣,唐玖月说出了一个平日只会埋在心底的消息:“我不妨告诉你,镇狱司內各司其职,你得到了功法,应当见过金蟾,而除金蟾之外,还有贪狼与破军。 其中贪狼负责巡查世间,一是为了搜寻“王”的踪跡,二是为了监察地方朝廷与妖魔。 负责留郡的巡查使,便是隶属於贪狼,他曾五次经过黄牙山,却一次都没有踏入。” 一切皆已不言而喻。 “你杀死黄皮子的后果,远比你想的要大。” ...... 吴言走了,带著银票与心事。 唐玖月重新斟茶,抿了一口,或许是聊的太久,茶凉了。 她继续翻动著纸张,瞳孔忽的一缩,定格在了某一页上。 黄山村內七十二口人,无一生还,而时间,就是昨天。 她知道,顶替黄皮子的妖物已到,它的实力必然更强,胃口似乎也更大了。 第二十五章、黑熊精 吴言离开望月楼,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打开房门的一剎,原本冷清的庭院內,却多出一个不速之客。 对方穿著差服,满脸的鬍渣,是上次府衙中见过的那一位。 “小兄弟好久不见,上次你走的匆忙,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胡元,是罗云县府衙的捕头。”鬍子中年听闻动静侧身,做著简单的自我介绍。 吴言在庭院內四下张望一番,右手下意识摸向了黑布缠著的刀柄。 胡元见状,头皮发麻,他急忙將腰间佩刀丟下,甚至觉得不放心,又补了一脚,將其踢到了院子的角落,继而信誓旦旦地保证:“来这里的只有我一人,你不必如此提防,我来此也是有事情要告诉你。” 这时的他,方才注意到吴言的模样大不如从前,眼球凹陷,面容枯槁,像是个行將就木的老人。 “你......你怎么?” “何事?”吴言出声打断,此刻的他饿的厉害,正打算出城去碰碰运气,自然没有功夫在这里瞎扯。 “黄皮子死了,四周乡县府衙个个惶恐不安,罗云县县太爷想要寻几个人出去顶罪,缓和关係,而你曾在罗云县递交过黄阶妖榜,实力不俗,是不二人选。” “所以?”吴言挑眉。 胡元如实道:“像你这样的少年豪杰,不应该死的这般憋屈,我特意来此提醒你,就是希望你早些远离这是非之地。 哦,你或许不知道那黄皮子为何妖物,总之......” “来不及了。”吴言忽然摇了摇头。 胡元尚不明白对方这番话是何意,就听破旧的房门被大力推开,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隨之望去,他不由瞪大双目,府衙师爷带领著一眾捕快浩浩荡荡而来,將离开的路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可笑的是,如此大的阵仗不是用来对付妖物,而是用来对付一个人,一个为百姓斩妖的捉妖人。 “胡捕头,当真凑巧,你也在这?”师爷笑的和蔼,眼神却冷的像是淬了毒。 胡元不明白,自己明明让手下將吴言的登册信息全部销毁,这帮人又是如何寻到了这里? 直至他看见师爷身旁那一脸諂媚的捕快时,忽的想明白了一切,不由自嘲一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抱歉了,小兄弟。” 师爷冷笑一声:“你该抱歉的另有其人。” 说著他看向了吴言,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就这样的人,比他都壮实不了多少,能够斩杀妖兽?怕是风一吹就要倒了吧。 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捕快,后者也是震惊。 捕快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反覆確认之后,方才附耳小声道:“不知这几日发生了什么,虽然此人的模样有些变化,但正是当初那个斩杀狐妖之人,小的绝不会看错。” “吴言?”师爷试探问道。 “是我。” 听到回答的师爷鬆了一口气:“如此年纪,就能斩杀点灯境妖物,当真是少年英雄,前途无量,此次我等前来,也是奉县太爷之命,想要......”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废话不用多说,直奔主题吧,我赶时间。” 师爷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一旁的捕快闻言出声呵斥:“放肆,岂敢与师爷这般说话?” 既然已经跳脱了捕头那一派系,自然要在新的主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他刚欲再说些狠话,以表忠心,可是望著吴言瞥过来的视线,当初那血淋淋的狐妖脑袋,似乎重新摆在了面前。 利慾薰心,却是忘了眼前这少年,是能够斩杀妖物的狠人。 若真要动了杀心,他有几个脑袋能掉? 话语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就连身子也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没用的东西,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柄刀,还怕一个毛头小子? 师爷心底啐了一声,未受尊敬的他,连表面功夫也懒得继续维持,声音不咸不淡:“罗云县三十里外黄山村,有妖物作乱,奉县太爷之命,调取捉妖人吴言,联合罗云县府衙,一同前去斩妖。” 说著,就从怀中取出了一纸调令,上面的白纸黑字写的是明明白白。 身为捕头的胡元再清楚不过,罗云县朝廷的刀,何时挥向过妖物? 这哪里是合力斩妖,分明就是让吴言去送死! “別去,朝廷无权管辖捉妖人,那一纸调令......” 他话未说完,就被师爷厉声打断:“胡捕头,別忘记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你吃的可是官家饭!” “一定要去?”吴言抬眸,声音波澜不惊。 可越是这份平静,越是让人捉摸不透。 胡元已经说的再清楚不过,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这是一场鸿门宴。 联想对方斩杀点灯境妖兽的功绩,师爷不由喉头滚动,手心隱隱有汗水浸出。 他望了一眼四周同僚,不少人亦是如临大敌,將手掌抚在了刀柄上。 明明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为何还是感觉心里没有底? 这么多双眼睛瞧著,师爷自然不好露怯,他咬了咬牙道:“若我说是呢?” 吴言点了点头,迈步走来。 此举动嚇得眾人心头一惊,只听长刀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师爷嚇得躲在了一旁的捕快后,惊声道:“你若是敢杀我等,偌大的大唐再无你容身之处!” 意料之中的大战並未发生,吴言閒庭信步从一排排长刀中间走过,在场眾人没有一个敢率先出刀,宛若一具具雕塑。 途径师爷身旁时,吴言侧目道:“带路。” 师爷一脸懵逼:“去哪?” “黄山村。” 此话一出,先前剑拔弩张的氛围显得极为可笑。 本以为会是一场逼宫的戏码,怎么顺利的像是做梦一般? 师爷诧异道:“你愿意去?” “昂。”吴言回答的太过自然,自然的就像是別人问他吃饭没,他说吃了一般。 可这趟旅程分明是凶险万分才对,九死一生,不,应当是十死无生。 又或者说,这小子宰杀了一头点灯境狐妖,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任何妖物都敢於去较量一番。 若真是如此,当真是个没有脑子的武夫,不知天高地厚。 等到那妖物敲开他的头骨,吮吸里面脑髓的时候,不知他是否会后悔此刻的选择。 但那一切,都与他这个师爷无关了:“好好好,当真是少年英雄,我这就带路,这就带路。” 眾人踏出庭院,吴言似是想到了什么,伸出了手:“既是斩妖,难道没有捉妖榜?” 师爷面露古怪之色:“还有这个必要?” 反正都是必死无疑...... “自然是有的。”吴言表情认真。 师爷深怕对方因此不去,在怀里一阵摸索,拿出了一件深黄色的妖榜,继而像是丟烫手山芋一般丟到了吴言手中。 打开一看,巨大的黑熊宛如小山,孔武有力的四肢令人望而生畏。 ——黑风岭,长风洞黑熊精,点灯境大成,力拔山兮,气力可怖,堪比心火境,擅山石之法,心火境之上,建议多人合力围杀,悬赏六百两纹银,及镇狱司气血丹三枚。 “熊精么......”吴言似是想到了什么,满汉全席之中,似乎就有一道熊掌,那熊肉的味道想必也不会太差。 第二十六章、战黑熊 临近傍晚,本该是家家户户生火做饭的时间,偌大的黄山村內却看不到半点炊烟。 清风拂过,吹起阵阵沙土,血腥味夹杂其中,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黄山村就在不远处,村牌断成了两截,“村”字掛在“黄山”二字下,摇摇欲坠。 师爷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前进分毫。 即便距离较远,光线昏暗,可是坐在村头那小山般的身躯依旧清清楚楚落在了眼中,让人胆寒。 他指向了一旁的捕快:“去,你去,同几个好手,將这小子带过去復命。” 兴许是那黑熊精带来了底气,如今的师爷装也懒得装了。 利慾薰心的捕快吞咽了一口口水,远远望去,那黑熊精的一根手指,就有他半截小臂粗细。 即便心中再恐惧,也想要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更何况,若是能够获得黑熊精的青睞,以后的罗云县內,他还不是横著走? 念及此,心中最后一丝恐惧被欲望倾覆,与几个一般想法的人一道,抽刀出鞘,就那么明晃晃地架在了吴言的脖子后。 “快走,还愣著做什么?!” 吴言回身望了一眼,除胡元之外,所有的捕快都已经將刀尖指向了他。 明明那黑熊精就在不远处,明明村口满地堆积的头骨,空洞的眼球就这么直勾勾地望著他们。 可这长刀还是没作任何犹豫指向了同胞。 吴言似乎有些理解唐玖月眼中的悲凉了,这群人岂不就是妖魔手下的牧羊犬? 当妖魔有需要时,他们就朝著自己人狂吠,只为从妖魔手中获得一点本就该属於他们的骨头。 他没有反抗,朝著村口缓步走去,那漆黑巨大的身影也在眼中逐渐立体起来,与捉妖榜上的模样別无二致。 黑熊放下了手中带血的人腿,瞧了一眼被几名捕快长刀裹挟的墨衣人,鼻腔里发出了疑惑的声响:“他是何人?”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领头的捕快邀功心切,急忙上前道:“回稟黑熊大人,正是此人不知死活,斩杀了黄仙,罗云县老爷得知此事,勃然大怒,这不就让我等压著此人前来,听候您的发落。” 意料之中的讚许並未听见,倒是一阵风压自头顶而来。 只听嘭的一声,血肉四溅。 刚才还好端端的人,如今却成了一滩肉泥。 其余几名跟隨的捕快见状,嚇得跌到在地,裤襠处湿了一片。 明明是替黑熊做事,这般结果究竟为何? 就听黑熊鼻哼一声道:“我爹常说我傻,你们莫非也觉得老熊好糊弄?那黄皮子就算再不堪,也不可能被这瘦骨嶙峋的小子斩杀,塞进嘴里都填不满牙缝的肉量,能有那般能耐?” 说著它站起了身子,右脚往前一踏,竟是震得地动山摇! 几名捕快嚇破了胆,连滚带爬朝著师爷一行人赶去。 可那偌大的熊掌像是苍蝇拍,几个瞬间,地上就多出了几堆肉泥。 “我来之前,我爹便交代了我,人族狡诈,多半会找人替死,可你们也太不將我放在眼里,寻的人一点也不用心,当真是气煞老熊!” 右掌猛地一挥,顿时掀起狂风,狠狠拍在了吴言身侧。 黄山村外的胡元见状,不忍地別开了视线,就算再怎么少年英雄,面对这样的怪物,又岂能有还手之力? 继而不知名的物体自空中落下,滚到了他的面前。 有成年人半截小臂粗细,上面布满了黑色的毛髮,截断处平滑地让人心悸。 这是......黑熊精的手指? 胡元震惊地抬头望去,吴言腰间的长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刀锋在黄昏余暉下,映射著璀璨夺目的光。 黑熊望著断去一截小指的右掌,摸了摸脑袋似乎未能理解眼下的情况。 “是你出的手?似乎有些实力,看来黄皮子真是你所杀。” 它扫了一眼地上成堆肉泥,嘆息一声:“抱歉,错怪你们了。” 话虽如此,它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愧疚之意,反倒是浓的化不开的杀意。 “我与那黄皮子不对付,因为它夺走了本该属於我的地盘,將那黄山改名成了黄牙山,还建了一个毫无卵用的黄仙庙,说是要学那神佛吸收香火愿力,窥探长生之秘。 可是到头来,不还是吃了个满嘴流油。” “实力不济,就喜欢整些有的没的,最后还死在了你这个毛头小子手上,属实是活该。” “其实老熊该感谢你的,替我留出了个空位,可你別看我是妖魔,没你们想的那么隨性,上头也有规矩,谁杀了黄皮子,我就得杀了谁。 不然將来,岂不是谁都敢在我等头上拉屎撒尿?顶多等等给你个痛快。” “嘶,看你的神情似乎有些不耐烦,主要是老熊有个坏毛病,遇上心喜的猎物,便忍不住多嘮叨几句。” “最后再同你说一句,等等下去之后,替老熊向先前几人道一声歉,確实是我的不对。” 吴言面无表情:“你自己下去与他们说吧。” 黑熊一愣,笑的森然,露出了满口獠牙:“也好。” 继而下一瞬,双掌猛地朝身前一合。 那气力太过惊人,掌风形成的风压,竟如同狂风一般。 周围林木像是被暴雨冲刷,七七八八歪倒一片,不远处未敢轻举妄动的师爷一行人,亦是被吹得东倒西歪。 光是余威便有这等威力,不敢想像直面此招的人会是何等下场。 莫说是肉泥了,怕是残渣都得被吹个七零八落。 面对这样的杀招,退避锋芒或许才是唯一正解,可吴言却是不退反进。 身子一矮,朝前一探,似与黑熊扑了个满怀。 后者亦没想到会是这种境况,错愕低头看去,刀尖就在眼中快速放大。 按道理来说,以它铜皮铁骨的身躯,凡人兵器根本奈何不得,但先前的断指让它不敢大意。 而刀刃上裹挟的深红色灵炁,散发出的惊人威力,更是让它头皮发麻。 庞大的身躯展现了远超体型的敏捷,身子向后猛地一仰,砸向大地,堪堪躲过了杀招。 只听大地一声轰鸣。 巨大的沟壑向著村中延伸,滚进去数道尸骸,密密麻麻的裂缝如蛛网般快速扩散。 一击未中,吴言並未放过此等机会,右掌猛的探下,抓在黑熊粗壮有力的右腿之上,继而一个发力。 超出眾人认知的一幕出现了。 堪堪黑熊巴掌大小的吴言,竟是將其整个掀飞了起来?!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第二十七章、妖兽也怕死 震惊的不光是在场眾人,飞天的黑熊亦是如此。 猩红的双目睁大,仰头朝天的它,只觉一股杀机將它锁定。 近乎是出於本能,黑熊绷紧全身血肉,怒吼一声,竟是凭藉强大的体魄硬生生泄去了力道。 与此同时,它在空中猛地一个侧身,血红的刀气好似皎月,在它的眼前擦过。 若是这一刀落在身上,保不齐要变成两截。 可这非但没让它害怕,反而眼中露出了兴奋嗜血的光。 一个能打的对手,它渴望了许久。 隨著气沉丹田,庞大的身躯好似陨石落地,由於坠落速度太快,空气都摩擦出了火。 本以为如此巨物落下,会再次引发地震,可出人意料的是,大地竟是莫名隆起,堆出了一个土坡平台,稳稳接住了黑熊,那模样就像是在迎接它们的王。 神海中貔貅提醒道:“山石神通。” “嗯。”吴言淡淡应了一声,正如捉妖榜上提到的一般。 这些力大无穷的妖兽,除了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之外,伴生的诡异神通亦是层出不穷。 也难怪同境界之下,人族道统难以应对。 黑熊立在高坡之上,背后就是黄昏的余暉,巨大的黑影如瀑布般倾泻,遮天蔽日。 它居高临下,硕大的双瞳死死盯著吴言,似乎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忍不住舔舐著嘴角:“老熊差点看走了眼,以为你一身血肉都不够塞牙缝,竟是人族武夫的炼体功夫,血肉精华都浓缩到了一处。 我曾吃过这样的人族武夫,充满嚼劲的滋味至今难以忘怀。” “等等我会將你的骨头一根根拆下,上面的肉丝都吮吸乾净,绝不会浪费。” 狰狞的笑声在天空迴荡,黄山村外的眾人嚇得肝胆俱裂,似乎已经预见了那等恐怖的场面。 黑熊本以为,对方在见识了自己的神通,在听到了刚才那番话后,也会流露出些许恐惧。 可那喉头滚动,吞咽口水的动作又是怎么回事? 那双漆黑的眼眸就那么直勾勾的盯著它,似乎泛著绿光。 隨其视线看去,黑熊发现对方是在盯著它的熊掌。 一个无比荒诞的想法从脑海中生出,这个小子非但不怕它,甚至还想吃了它? 当真岂有此理! 吼! 咆哮震耳欲聋。 黑熊猛地一跃而起,熊掌如泰山压顶,朝著吴言狠狠拍去。 长刀破空,泛著深红色的光,与那熊掌刀尖相向,可那巨掌却是不躲不避! 刀刃刺破血肉的声音顷刻响起,却並没有给黑熊带来致命的伤害。 吴言想要抽回刀刃,忽的眉头一皱,他抬眸看去,就见熊掌刺破的地方,鲜血竟是化作了顽石,牢牢卡死了刀刃,使其无法动弹分毫。 森冷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便是你这幅表情,与当初那武夫別无二致,他也是耍刀的好手,不还是死在了老熊的手上。 炼体的武夫又如何,后天养出的血肉,焉能比得上老熊这幅先天的躯壳?” 继而黑熊猛地抬起手掌,刀柄瞬间脱离了吴言掌控,长刀飞出黄山村,落在了眾人面前,深深刺入大地。 师爷嚇的一个踉蹌,额头冷汗直冒。 那刀刃只要再往前三寸,他就要永远和怡春院的小翠说再见了。 “接下来,看看是你的拳头硬,还是老熊的熊掌硬。” 拳掌下一瞬相交,迸发出骇人的气浪。 意料之中摧枯拉朽的画面並未出现,肉体凡胎面对妖兽,竟然没有落於下风? 甚至震得它的手掌隱隱发麻? 可当初那武夫,分明一击之下,就被拍断了手臂,断骨破体而出! 老熊偏偏不信这邪! 拳掌再次相交,骨裂的声音终是响起。 黑熊还来不及高兴,就见自己的手指呈现了诡异的扭曲姿態。 原来,断裂的骨头並非是对方的而是它自己的。 眼中的兴奋如潮水般退散,不安与惶恐在心中快速放大。 它再次望向那墨衣男子,瘦骨嶙峋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可对方打出的每一拳都似有崩山裂海之势! 熔身凝火法施展到极限,吴言心臟如同火炉一般,散发著鲜红的光亮。 昏暗的光线,被深红灵炁包括的他,此刻看来宛如一尊杀神。 心火境? 黑熊瞪大双目,庞大的身躯瞬间扭转,四肢齐踏,向著大山深处奔去。 战意已经荡然无存,如今的它只想活命。 可它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扭头望向天空,小小的身影在眼中逐渐放大,深红灵炁包裹之下,宛若流星。 “爹,救我!”黑熊发出了哭喊。 砰! 硕大的熊头被一拳贯穿没入大地,四肢在抽搐了几下之后,终是无力地放下,再没了半点动静。 “死.......死了?”师爷瞪大双目,一脸的不敢置信,而其余捕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个个惊的连下巴都忘记合拢。 於河南道的普通人而言,妖兽就是难以翻越的高山,难以企及的天空。 人族岂有资格与妖兽叫板?唯有匍匐在它们脚下,极尽谦卑姿態,方才能卑微地活著。 可眼下,却有一个年轻人,用拳头告诉了他们一个道理,妖兽並非不可杀。 它们也怕死! 震惊过后,师爷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黄皮子死了,黑熊也死了,还都是死在了留郡,死在了靠近罗云县的地头。 押送吴言前来,本是为了向妖魔錶达一份诚意。 可瞧见那如小山一般的尸身,他心头只觉得一个咯噔。 哪有人的诚意是这样表达的?这简直就是在与它们下战书啊,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师......师爷!”有捕快颤声道。 心事重重的师爷思绪被人打断,无名火涌上心头,他刚想呵斥,就见前头黄山村,一道人影踏著残阳缓缓走了下来。 这一瞬间,什么思绪都被他拋诸脑后。 只听惊叫一声,师爷拼了命似地往回跑。 对方一拳就能打爆黑熊的脑袋,杀他这样的,岂不是砍瓜切菜? 其余捕快愣了一瞬,亦是反应过来,甚至来不及捡掉落地上的佩刀,便紧跟上了逃跑的师爷,甚至一个个掠了过去。 “你们!你们等等我!” 在场的,唯有胡元没有挪动一分。 他就这样静静看著,吴言来到身前,捡起了没入大地的长刀。 第二十八章、人也是可以吃妖的 那墨衣身影没有如胡元所想的一般,以几个踏步的瞬间,斩杀那群先前刀刃指向的捕快。 他似乎仅仅是为了拿回佩刀,然后再次朝著黑熊的尸身走去。 “你,不杀他们?”胡元诧异。 吴言的身形没有停留半分:“他们这般活著,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別。” 胡元闻言一愣,是啊,费尽心力想要討好妖魔,可看看结果?黑熊拍死那几人的动作没有半分犹豫,隨意地就像掸开身上的蚂蚁。 河南道已经被妖魔的阴影笼罩了太久,他们早就忘记了,自己也是可以提刀反抗的,却只想著將刀刃指向同胞,以求得在妖魔脚底下卑微得、匍匐地活著。 即便那地上满是污秽与血水,他们也全然不觉。 胡元望向那渐渐走入黄山村的背影,明明太阳已经落下了地平线,明明黑夜笼罩了大地。 可为何,那人却耀眼地似乎泛著光? 他不自觉地被其吸引,缓缓跟上,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著对方生火,砍下黑熊的尸身,將那血肉烤的滋滋冒油,然后放入嘴中露出一脸满足的神色。 吴言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妖肉的口感简直远超他的想像,虽然上一世没有吃过那种昂贵的肉类,但想来味道再美味也不过如此。 而隨著黑熊肉入体,一股暖流开始流遍全身。 乾涸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原本还是皮包骨头的模样,仅仅过了一炷香之后,他的容貌便恢復了七七八八。 若是仔细去看,那火光映照下的表皮,如玉般泛著光,竟是看不到一点瑕疵。 神海中貔貅给予中肯的评价:“此门心火凝练之法虽然修炼难度颇高,但效果確实不同反响。 帮你踏入心火境的同时,亦是排除了你体內的杂质,让你的肉身足以堪比同境妖兽。” 这时,貔貅看了一眼脑袋被打入大地的黑熊,摇了摇头改口道:“甚至犹有过之,而且不知为何,本神兽总觉得此功法並不完整。” “什么意思?”吴言来了兴趣。 “此门功法更像是一个入门篇,它將武夫的肉身打磨到近乎於无坚不摧的地步,又让心臟如火炉中的鼓风,旺盛不绝,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后续更强大的功法做准备。 如果本神兽所料不差,在此熔身凝火法之后,应当还有进阶的元台锻造之法,甚至如何打造灵龕,蕴养神胎,怕是也有与之相对应的功法。”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吴言闻言,身体內似乎隱隱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他,变强,变得更强,变得比谁都强,然后去改变这个世道。 他的双眼在火光中熠熠生辉,那是对变强的渴望。 熔身凝火法就有这般威力,那其后续功法又该有多么可怕,简直不敢想像。 可貔貅的一番话却像是一盆冷水,將他浇回了现实:“臭小子,还敢肖想?心火凝练之法就已经达到了丁级的水准,后续功法的稀有度只会越来越高。 你区区一个散武人,没有宗门世家撑腰,修行之路全凭自己摸爬滚打,还敢覬覦那等宝物。 又或者说,你想继续杀妖斩妖,然后从镇狱司那里获得奖励?” “难道不行?” 貔貅嗤笑一声:“丁级功法就需要斩杀点灯境大成的妖兽,那丙级功法至少要斩杀心火境甚至是元台境妖兽,以你小子目前的实力,对付初入心火境的妖兽应当不在话下。 可若要应对大成甚至元台境,便有些痴人说梦了,先不说你如何破它们的肉身,就说那些傢伙的伴生神通,就够你喝一壶的。” “你莫要以为今日破了那黑熊的神通就觉得了不起,在本神兽看来,它对山石神通的运用简直是粗糙不堪,若是换个老手过来,多半能將你打的找不到北。” 吴言闻言沉默,刀刃刺破黑熊手掌,然后被其神通显化顽石卡住的一幕,至今还浮现在眼前。 他能够战胜对方,除了是境界比对方高之外,也是沾了熔身凝火法的光。 但他目前能使用的底牌確实太少了一些,满打满算也就一门御炁诀,对付实力普通神通运用粗糙的妖兽还好,可若是对上硬茬,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怀里的捉妖榜,掏出之后,如上次一般,將黑熊的心头血滴落在妖榜之上。 熟悉的古怪音调再次响起,语气中带著诧异与疑惑:“竟是黑熊精......等著。” “那是何人的声音?”一直处於懵逼状態的胡元瞬间回神,实在是凭空出现的声音诡异至极。 吴言用刀刃切割著烤熟的熊肉,淡淡说道:“捉妖榜到了一定的等级,斩妖成功之后,可以招引镇狱司金蟾,他们会將对应的奖励发放於你。” “莫非是传闻中的金蟾宝库?”胡元瞪大双目。 “不错。” “......竟然不是传说,而是真的。”正当他感慨之际,一块巴掌大小烤好的熊肉被丟入他的怀里。 胡元反应不及,用手去接,却被烫的来回换手,直至双手適应之后,方才捧著熊肉抬眸疑惑道:“这是?” “赶了一天路,你估计也饿了,吃吧,肉管够。” 胡元的表情,在这一刻显得极为复杂,他闻著肉香,吞咽著口水:“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也能吃上妖兽的肉。” 轻轻咬了一口,肉香在齿缝间扩散,难以想像的美味充斥著味蕾。 他起初的动作很慢,像是小心的试探,继而速度加快,大口大口的咀嚼,直至拼尽全力的撕咬。 那模样已经不能说是享受美食,倒更像是在发泄心底的某种情绪。 他曾见过妖兽啃食自己的好友,见过白天活生生的人,晚上却成了一堆白骨。 同僚的肉泥就在不远处,已经模糊的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人命在妖兽面前如同草介,只能成为后者果腹的食物。 可原来,人也是可以吃妖的。 眼泪自脸颊滑落,伴隨著手上的油渍,滴落到地面。 胡元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他们活的,太辛苦了...... 第二十九章、御雷斩龙刀法(残卷) 吴言咀嚼著手里的熊肉,一旁的胡元哭的像个泪人。 肉香在口中四溢,他什么都没说,抬头望向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篝火噼啪的夜,响起了一声熟悉的蟾鸣。 胡元眼皮像是灌了铅,手中的熊肉尚未吃完,便一头栽倒,睡的昏沉。 轻不可闻的落地声,自耳畔响起。 吴言隨声望去,还是那身熟悉的行头。 对方瞥了一眼地上的熊尸,又將目光锁定在吴言身上。 “你练成了熔身凝火法,踏入了心火境?” 即便鬼面遮挡看不清对方表情,但也能猜出其眼中的惊诧。 “侥倖而已。”吴言將一旁的捉妖榜递上,上面暗淡的黑熊画像与满地破碎的熊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轻不可闻的吸气声从那面具下传出,饶是见惯了天之骄子的鬼面,亦是惊嘆於眼前这人的天赋。 熔身凝火法的修炼难度有多么不易,在眾多武学之中,可谓是如雷贯耳。 想要沉浸其中,钻研出门道,即便天赋异稟,加以名师指点,辅以珍肉宝药滋养,那也得要用年月去累积,方能窥探其中奥义。 可对方只是个散武人,什么都没有,吞食妖兽血肉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一看就没见过什么世面。 “你要么,味道很不错。”吴言递来烤好的熊肉。 果然没见过世面。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离上次分別才过去几日?就能练成熔身凝火法?当真全凭天赋? 若真是这样,哪怕武神转世,也不过如此吧...... 鬼面不由感慨:“我曾见过一人,同样修炼此等功法,他被人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可即便如此,也用了一年的功夫,方才练至大成。” 吴言沉默,回想起须弥世界中的岁月,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发自己內心钦佩道:“我不如他。” “......” 人家用了一年,你只用了几天,你这叫哪门子不如他?就算要谦虚,也得有个度吧? 鬼面反覆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心底的情绪,她选择无视对方说的这句话。 再次看向地上的熊尸,言语中远不似先前一般的淡漠,反而多出了一丝关心:“先杀黄皮子,后杀黑熊精,今夜之后,你的存在多半会落入妖王的耳中,相信我,这並不是一件好事。” 鬼面本以为吴言在听到这番话后,脸上会多出惶恐的表情,可火光映照下,那张俊俏的脸,依旧显得风轻云淡。 似乎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旁观者,似乎,那个会被妖王惦记上的人,並非他一般。 “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吴言放下手中的烤肉,抬眸望来。 “你说。” “河南道被眾多妖王鬼王瓜分了个乾净,镇狱司对此应当是知晓的,可为何,他们不去斩杀这些妖鬼,不去庇护百姓? 难道偌大的镇狱司內,拿不出像样的战力,去解决河南道眼下的境地?” 这番话似乎是戳中了鬼面心中痛楚,她恼羞成怒:“放肆,镇狱司內高手如云,岂会像你说的那般不堪。 而且要不是有镇狱司震慑,偌大的阴阳道,早就没了半点人烟。” “既然高手如云,为何坐视不理?”吴言直直的投来视线,那眼中没有责备埋怨,似乎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你......”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口了,鬼面嘆息一声:“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你根本不明白王之境界意味著什么。 河南道的境况,世人皆知,镇狱司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极限,方才维持住此地人与妖之间的平衡。 若是要去斩杀那些王,只会牵一髮而动全身,届时,整个河南道都会生灵涂炭。” 吴言摇了摇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轰! 气浪凭空而起,吹得篝火疯狂摇曳。 神海中貔貅惊声:“这傢伙好强的灵炁,怕是要动手!臭小子,快与他服个软。” 吴言没有回应,隔著面具与其对视。 气氛压抑异常,空气都似乎为之凝滯。 片刻之后,鬼面自嘲一笑:“我与你一个小小心火境置什么气,若是真有本事,等你哪天破开神胎,见证真我,踏入王境之时,將那些个为祸人间的王宰个通透便是。 如果那个时候,你的想法仍没变。 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我儘量。”吴言应了一声,继续吃著手里的兽肉。 “大言不惭。”鬼面微微摇了摇头,继而打了一个响指。 宏伟大门破地而出,金蟾宝库再现。 “斩杀黑熊精,赏银六百两,奖励血气丹三枚,你就在此地吃著,我去取给你,省的你身上的荤腥油渍污染了宝库。”鬼面一拂袖就欲踏入宝库大门,却被后方喊住。 “等一下。” “还有何事?”鬼面不解转身。 “那三枚血气丹能否换成別的功法?”吴言希冀道。 鬼面看了一眼地上熊尸,有这点灯境兽肉充盈武夫气血,镇狱司的气血丹,短时间內倒確实是用不上了。 “镇狱司没有这个置换的规矩,不过......”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卷玉简。 “如果你愿意,这门刀法我可以给你,只需三枚血气丹。” 如今唯有御炁诀傍身,確实少了一门趁手的刀法......吴言觉得这笔买卖能做,又问道:“这刀法是何品级?” “没有品级。” “凡人武学?”吴言皱眉,消遣他? 鬼面摇了摇头:“这门刀法只是一门残卷,不,更准確来说,它只有第一式,怎么样,到底换不换,给一句准话。” 吴言有些犹豫:“我能看一眼么?” 若是能入手,直接进入须弥世界给它白嫖了,还能再拿三枚血气丹,岂不是血赚? 可这美梦却被对方无情打破:“国师大人的事情,给了我等金蟾一个警醒,交易成立之前,货不离手。” 这国师大人当真是不当人子! “我没那么多时间与你耽搁,至多再给你三息功夫考虑,若是不愿意,我这就去取三枚血气丹给你。” “换。”吴言起身走近,先前的犹豫荡然无存。 对他这样的散武人而言,能得到功夫的机会本就难得,如今血气丹可有可无,用来换取一本刀法管它究竟是什么,能用不就行了? 下一刻,玉简就丟入到他的手中。 神识进入其中一看,几个大字清晰可见——御雷斩龙刀法(残卷)。 第三十章、究竟是谁杀了谁? 创建此门刀法的人,似乎是在斩龙的过程中,领悟了这门刀法。 这虽然只是残卷,但按照上面的说法,若是练至大成,风雷之间,如履平地,斩龙而归,信手捏来。 当真是狂傲的没边! 可它似乎真有狂傲的资本,其中一招一式蕴含奥妙,武夫身体与长刀合二为一,不分彼此,方能展现出最强大的威力。 而想要施展好此门刀法,用刀之人先要將自身血肉打磨到铜皮铁骨的境界,辅以呼吸之法,调动心臟,將自身潜能开发到极致。 吴言越看越惊,甚至有一种感觉,这门刀法简直是为熔身凝火法量身打造。 貔貅亦是惊嘆:“如此了不得的刀法,若非残卷,必然算得上一门宝卷,那傢伙当真愿意用三枚血气丹就换给你? 嘶,他该不会有龙阳之好,看上你小子这身皮囊了吧?” 吴言闻言一个激灵,继而抬眸。 或许是沉浸刀法,看的入迷,对方什么时候走的他也没发现,唯有地上六百两白银,证明那傢伙確实来过。 啊呜! 隨著一口吞咽声响起,白银不翼而飞,都入了那吞金兽的肚皮。 天还未亮,熊肉尚未吃完,如此好的刀法在手,不趁机练练岂不可惜? 兴许是猜到了吴言心中所想,只听梵音阵阵,白雾升腾。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可买寸光阴。” ...... “不好啦,李大人,大事不好!”师爷一路急奔,回到府衙的时候可谓风尘僕僕。 反观李县令,一边品著茶水,一边享受著丫鬟的按摩,好不愜意。 他轻吹著茶盏上的热气,似早有预料一般说道:“死了一个黄皮子,那帮傢伙自然要得寸进尺,区区一个替罪的小子,填不饱那群妖兽的胃口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是让你与它们说了么,等牢房的人再多一些,一併给送过去,就这么等不急?” 师爷拼命摇头:“並非如此,並非如此啊,李大人。” 李县令感知到了不寻常,皱眉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死啦,那黑熊死啦,正是被姓吴的小子所杀!” 李县令嚇的站起身子:“什么?嘶~” 哐嘡一声! 茶水洒在桌上,椅子也被撞开。 按摩的丫鬟反应不急,指甲划过了李县令后脖颈,留下了一道浅浅血痕。 “对不起,老爷,对不起。”丫鬟嚇得脸色惨白。 清脆的巴掌声顷刻响起:“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丫鬟捂著脸颊不敢停留片刻。 而李县令再次望向身子发颤的师爷,按著对方的肩膀,凝视著双眸,一字一顿问道:“你再说一遍,说清楚点,说仔细一些,究竟是谁,杀了谁?!” “李大人你没听错,死的是黑熊,正是那吴言所杀。” “怎么会......”李县令嚇得身子瘫软,跌坐在椅子上的身形似乎都矮了一截。 师爷颤声道:“我们都小看那小子了,谁......谁能想到,他竟真有杀妖斩妖的本事,不光黑熊被他所杀,就连先前的黄皮子亦是被他所斩。 如今府衙与他有了过节,若是等他回来之后,会不会......” 剩下的话虽未说,但其意不言而喻。 李县令浑身一颤,似乎预见了一人提刀,站在他面前的画面,能够斩杀妖物的狠人,杀起人来自然更不费吹灰之力。 焦急的声音尖锐到刺耳:“去,快去写信给我的恩师,让他请一位供奉前来护我。” “还有,將黑熊死的消息散布出去,顺便告诉所有人,那黑熊是何人所杀!” “该死的畜生,煞星,偏偏来到我的地头,闯下这等大祸!” “太岁头上也敢动土,以为自己是镇狱司的大人吗?我要你死,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李县令神色狰狞可怖。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破败的黄仙庙前。 一男子立在赵元的尸体旁,神色凝重,他取出信张,快速书写什么,继而吹了一声口哨。 嘹亮的啼鸣划破夜空,一只金雕不偏不倚落在了男子的肩膀之上。 待到信件绑定之后,男子一抖肩膀,金雕腾空而起,向著天边飞去。 晨光破晓,太阳初升。 装有信件的细小竹筒外,“赵”字清晰可见。 ...... 吴言睁开了双眼,眼中似有雷霆闪烁。 体內灵炁不自觉开始游走周身,匯入心臟之后,又沿著身体不断没入腰间长刀之內,化作了刀罡。 此刻的吴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长刀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臂指使。 而长刀亦有回应,低沉的龙吟声响起,那是刀身震颤所致。 直至右手轻按在刀柄上,这股震颤方才缓缓止歇。 “御雷斩龙刀法確实了不起,创建此门刀法的人,定然是不世之材。”吴言不由发出一声感慨,三枚血气丹就能换取这要一门武学,当真是睡著了也能笑醒。 可激动之余,疑惑油然而生。 那鬼面人会不知道此武学的不俗?为何这般轻描淡写就换给了他? 总不至於真如吞金兽所说一般,看上了自己的皮囊...... 念及此,吴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然后拼命晃了晃脑袋,甩去这荒诞的想法。 回头望了一眼,偌大的熊尸,如今只剩下一副骨架。 须弥世界內,修炼斩龙刀法所需的损耗远比他想像的要大。 如果没有妖兽血肉支撑,恐怕练至一半,他的血肉就要被消磨殆尽。 也难怪散武人哪怕拼命修炼,也抵不过那些世家宗门子弟。 功法武学,珍肉宝药,修行起来,当真是缺一不可。 至於那所谓宗师名家指点,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真是要什么缺什么。”吴言嘆息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继而朝著罗云县的方向走去,全然忘记了一旁还有个沉睡的中年。 胡元悠悠睁开了双眼,嘴里的肉香哪怕到了现在,还未挥散乾净。 他砸吧一下嘴巴,有些意犹未尽,然后就见那熊尸儼然成了一副骨架。 四下张望一番,吴言已经没了踪跡,偌大的黄山村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个活人。 太阳高悬,胡元却只觉得脖颈处凉颼颼的。 他匆忙站起身子,方才看见村外山道上,渐渐化作黑点的模糊人影。 “喂,等等我啊,我还在这呢!”说著,逃也似地离去。 待其走后,牌匾上的“村”字应声而落。 这是河南道第几处空村? 已经数不清了。 第三十一章、贾清梦如临大敌 罗云县內,府衙发放告示,害人的妖魔被人斩杀。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但百姓们依旧觉得痛快。 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就像大山压在他们的心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镇狱司的大人不管民间疾苦,朝廷对此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已经多久没见过这等好消息了?时间太久,恍如隔世。 告示上的人像栩栩如生。 那般年轻,那般俊俏,就敢提刀斩妖,当真是好样的。 百姓们四下奔走相告,消息就像是长出了翅膀,在罗云县內快速流传,直至飞出罗云县,卷过四周乡县,又踏入了茫茫大山。 唐玖月看著手中告示,奇幻的仿佛一场梦境。 就在昨天,她还告诉那小子要小心,最好能离开汴州,免受那群妖魔的报復。 可短短一天一夜过去,代替黄皮子的黑熊就被那小子斩杀。 这究竟是谁要去报復谁? 然而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一点轻鬆的表情,留郡的妖魔常年在人肉滋养下,就像是春天里的野草,割完一茬还有一茬,越割越多,越割越密。 死了个黄皮子,便来了个熊瞎子。 那死了个熊瞎子,又会再来什么妖物?必然更强,更嗜血。 而且,她似乎已经猜到下一只来的会是谁,手中的捉妖榜因为攛的太紧,皱成了一团。 杀了人家的儿子,焉能有被放过的道理? 唐玖月吐出一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定:“帮我收拾一番,我要出去一趟。” 丫鬟好奇道:“您要去哪里?” “去给某个没良心不懂情趣的小子提个醒。” 哦,原来是去找吴公子呀......丫鬟笑的八卦:“好的呢。” ...... 回到罗云县与胡元分別之后,吴言便向著自己的居所走去。 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百姓的指指点点。 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墨衣,一身风尘的模样確实惹眼,上面还沾染著些许黑熊的污血。 没有理会那些打量中带著兴奋的目光,吴言步入了僻静的外街,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打开房门的一剎那,整洁乾净的庭院映入眼帘。 我走的时候打扫过庭院? 不对,我什么时候有过打扫庭院的习惯。 吴言退出几步,反覆確认这是自己的居所后,方才再次踏入。 右手抚向了腰间刀柄,气势瞬间凌厉起来。 他实在想不出,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何人会来到这处偏僻地。 联想昨日的遭遇,府衙的人似乎成了唯一的答案。 所以,这是他们打算撕破脸,想要先下手为强? 杀人之前先打扫乾净庭院,是想给他们自己死后留个乾净地? 窗户內的黑影一闪而过。 吴言径直走向里屋的房门,不做犹豫的推开。 一道人影映入眼帘。 长刀瞬间出鞘,破空声顷刻入耳,伴隨而来的还有一声女子惊叫。 挥刀而下的动作硬生生地止住,吴言远没有想到来人竟会是她。 贾清梦嚇得小脸苍白,可仍是强撑笑容道:“你......你回来了啊。” ...... “未经你允许就来到你家,实在是不好意思。”贾清梦躬身致歉,沁人的香气扑鼻而来,精致的衣裙勾勒处浮凸的身段,当真是少女如开般最为绽放的年纪。 吴言微微頷首,有些懵逼,他扫了一眼四周,房间整洁无异味。 拿起烛台一看,就连下面的灰尘都打扫的乾乾净净,这真是他家? “啊?嗯,没事,你怎么想到来我这。”看著房间內其余丫鬟忙活的身影,他问出了心中疑惑。 “之前的事情原本想亲口与你道谢,可惜我醒来的时候,爹爹说你已经走了。今日閒来无事,便想著过来当面与你说,可来的时候,却发现你不在,只好顺道帮你收拾一下屋子。”回忆之时,言语中难掩失落。 “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一夜未归。” “一夜未归?”这四个字似乎触发了贾清梦的警觉,她本以为对方只是出门的早罢了。 琼鼻轻轻一嗅,担忧的胭脂香味並不存在,反而是一阵难闻的血腥味夹杂著油脂味。 屋中的另一名隨身丫鬟推开了窗户,光尘斑驳,藉助穿透而来的阳光,她才得以看清吴言身上的血污。 “你又去斩妖了?可有伤到哪里?”那一脸担忧情真意切。 吴言摇了摇头:“无妨的。” 贾清梦想要开口替对方清洗衣服,可是这等亲密的举动,岂是普通男女之间可以做的。 自幼的家教,让她深刻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就算对方於自己有救命之恩,也只能把那如萌芽般暗生的点点情愫藏在心里头。 她都听爹爹说了,对方没有入赘的打算。 那一瞬的委屈失落,比黄连还要苦上百倍,更何况...... “此次前来除了与你道谢之外,也是想要与你告別的。” 吴言抬眸,投来疑惑的视线。 “经歷先前的事情之后,爹爹觉得罗云县不是一个安生地,实际上,常年在外走商,他已经建立了人脉,打通了关係,如今在別处確立了跟脚,最近已经在收拾细软。” “打算去哪里?” “汴州。”软糯的声音答道。 作为河南道的大城之一,除城隍香火旺盛能够震慑妖魔之外,亦是镇狱司朝廷防卫的重中之重。 若是河南道內,有什么地方算作世外桃源,汴州绝对是不二之选。 贾清梦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又说道:“汴州除了安全之外,也是许多宗门道统站跟脚的地方,我的情况特殊,以后遭遇的危险只会越来越多。 爹爹也是想要去碰碰运气,看能否带我进入一个靠谱的宗门,寻求庇佑。” 吴言鼻尖微动,对方身上的灵香透体而出,带著无与伦比的诱惑。 而且可以明显感觉到,这股灵香比起上一次,似乎更浓郁了。 小小的罗云县,如今妖魔环伺,確实不適合她继续生活。 前往汴州虽是无奈之举,但却是目前来看的最优解。 若是运气好些,真被大宗门看上,兴许未来这天下会再多出一尊绝世美人也不一定。 正如那个峨眉山的道姑一般。 “挺好的。”吴言由衷的认为。 贾清梦没听到想要的回答,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那你呢?便打算继续在罗云县內斩妖?若是可以,不妨与我等一同前往,汴州是河南道权力集中之地,在那里,有更大舞台任你施展。” 吴言低头沉吟,此话不假,罗云县还是太小了。 没有宗门道统的扎根,亦没有鼎盛的香火愿力供奉城隍。 在这惊涛骇浪的河南道,似乎一阵风吹过,就能將它掀个底朝天。 如此想来,汴州似乎是个不错的去处。 然而,他也明白,越是繁华的地方,越是勾心斗角,他不愿费这些精力去应对同族的尔虞我诈。 更何况,为何汴州护卫森严? 只因那四周的大妖盘踞,谁不想啃下这块宝地,吃个大快朵颐? 以他目前的实力,对付那些妖魔,显然是不够看的。 “再说吧。”吴言如实答道,去是肯定要去的,却不是现在。 心中的最后一丝希冀被打破,贾清梦低垂著脑袋,笑的苦涩。 到底是有缘无分吗? “也好,那我就先......” 离开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庭院外的大门就被人推开,没起到半点阻拦的意思。 吴言似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进他家都那般轻鬆自在了。 老旧的大门实在是形同虚设! 几人透过里屋的房门,向外望去,打著油纸伞的一道倩丽红衣印入眼帘。 这一刻,贾清梦不知为何,只觉得如临大敌。 第三十二章、黑风岭熊王 是真的如临“大”敌! 望著对方的宽广胸怀,似乎能容纳下天底下所有的不平事。 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虽然也算初具规模,但与之相比,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 而且那嫵媚的身姿,那姣好的容顏,那一点风情万种的朱唇,那如狐媚子一般狭长的双眸。 若她是个男人,怕也躲不过这样的柔情似水。 “你怎么来了?”吴言眉头微皱,对方推门的动作有些粗略,他有点心疼自己家的大门了。 唐玖月刚要开口,就窥见了房屋內的另一道倩影,不由两眼微眯。 小家碧玉清新脱俗的模样,灵动的双眸惹人怜爱,身上精致的衣裙一看便是富家小姐。 莫非这小子终於意识到自己长得还算能看,不打算斩妖,反而打算另闢蹊径,发家致富了? “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唐玖月嘴角掀起一丝弧度,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她与贾清梦隔空对视,两个女人都在打量审视著对方,似有看不见的火在空中碰撞。 “这位姑娘是?”唐玖月笑著问道。 还待不得吴言回答,贾清梦便站起了身子,礼仪得体大方,做著简单的自我介绍:“贾家,贾清梦,见过?” “唐家,唐玖月。” “恕我冒昧,罗云县內,似乎从未听说过什么唐家。” 唐玖月迈开大长腿,朝著里屋走来,边走边说道:“小地方来的,你没听过也正常,如今在罗云县內扎根,餬口討生活罢了。” 吴言想了一下望月楼的规模,以及那每日的客流,又看了一眼自家家徒四壁的模样。 没钱添置屋子也就罢了,每天还要被那吞金兽催促著赚取银子。 如果你算餬口討生活,那我算什么? 他本来还想找个人共情,可是瞥了一眼贾清梦,联想一下对方的家世之后,只能作罢。 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有钱,有点仇富了是怎么回事? 里屋还算敞亮,桌子四四方方,吴言与贾清梦相对而坐。 唐玖月秀眉微挑,长脚一勾木椅,顺势就坐到了吴言的身边,挨的很近,脸上的笑意带著几分挑衅与玩味。 贾清梦有些懵,藏在桌子下的双手,紧紧拽著裙摆。 那位置分明是她想坐,却一直没敢坐的,惊嘆对方大胆的同时,又从心底生出了一丝羡慕。 吴言看了一眼木桌四周,空间足的很,一定要坐的这么挤? “地方这么大,往那边挪挪。” 唐玖月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她侧目瞪来,银牙紧咬,然后不情不愿地拖动著木椅。 椅腿子在地上强拖,发出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石板上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你来找我什么事?”吴言望向唐玖月好奇问道。 后者不予理会,反而笑著开口:“贾家大小姐不在自家府上待著,怎么会来这等穷酸破落的院子。” 吴言:“......” “之前家中出现妖祸,多亏吴公子出手相助,方才化险为夷,奈何那日陷入昏迷,吴公子又走的匆忙,未能当面感谢,所以今日来此。” 顿了顿,贾清梦抬眸反问:“不知唐姑娘来此为何?” “这小子闯了祸,既认下了这个乾弟弟,我这个当姐姐自然要过来提醒一声。” 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乾弟弟,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般想著,就见对方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告示,上面赫然有著他的画像。 告示的內容看著像是表彰他斩妖的功绩,可深知府衙那帮人尿性的吴言,自然不信他们会有这般好心。 事实上,这与其说是表彰功绩的告示,更像是给那群妖魔看的悬赏令! “何时发布的告示?”吴言挑眉。 “今日清晨。”唐玖月收敛了与小姑娘斗法的乐趣,神色凝重道:“能和我说说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么?” 吴言並未隱瞒,言简意賅诉说一番。 得知朝廷押送吴言送入妖魔之口,贾清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怎敢如此?” 唐玖月瞭然:“难怪罗云县县太爷破罐子破摔,原来是已经与你交恶,怕你提刀上门。” 她不由嘆息一声:“想借妖魔之手將你除掉,何尝不是將整个罗云县推到了风口浪尖。 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狠招,该说那县令有魄力,还是该说他是个蠢蛋。 可怜罗云县的百姓还以为有人能救他们脱离苦海,却不成想到是大难临头。 如今附近诸多妖魔,怕是都將目光聚集到了这小小的罗云县內。 而且......” 唐玖月话音一顿:“黄皮子与黑熊精凶名在外,它们的死亦是对眾妖兽的警告,接下来会出现的必定不会再是点灯境妖兽。” 隨行的几名丫鬟,闻言小脸倏的一下苍白一片。 贾清梦回想那些被黄皮子骚扰的夜,身子下意识地发颤。 比那黄皮子还要强大的妖兽,那该会何等可怕? 吴言侧目:“听你的语气,似乎知道接下来出现的会是何等妖物?” 唐玖月沉默片刻,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捉妖榜。 与以往不同的是,那捉妖榜並非是黄色,而是淡淡的浅红色。 栩栩如生的画像映入眼帘,没有尖嘴獠牙,没有如山岳般骇人的体魄,反而与人型別无二致,只是远超常人的魁梧。 一袭衣衫撑得很紧,表皮满是黑色的毛髮,而那颗黑熊头颅,伴隨著脸上的三道爪痕,倒是显得极为醒目。 ——黑风岭熊王,心火境,实力恐怖,神通不详,非镇狱司之人慎揭此榜,悬赏一千两纹银,丙级下等武学领悟机会一次。 除开介绍之外,一个鲜红的“危”字夺人眼球。 “黑风岭?”吴言似是想到了什么,那个黑熊精不正是来自黑风岭的妖兽么? 唐玖月朱唇轻启,解答著疑惑:“你杀了它的儿子,它自然会来寻你,我要是你,就遮掩容貌,隱姓埋名趁早远离这是非之地。” 贾清梦闻言,觉得一同前往龙兴县的期许似乎有戏,刚欲开口,却见一只手已经收起了桌子上的捉妖榜。 她与唐玖月皆是愕然,朝著吴言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捉妖榜我拿走了,还是老规矩,事成之后,两成酬劳。” 他忽然想到金蝉宝库的武学功法是无法分享给他人的,只算纹银,唐玖月似乎吃亏了? 犹豫片刻之后,便补充了一句:“三成......不,五成如何?” 第三十三章、一个也別想活著离开 唐玖月朱唇微张,似乎未能理解这番话:“什么?” 果然五成也是占了对方便宜么...... 不过想想也是,镇狱司的丙级武学,若是放在市面上,那可是有价无市。 莫说千两纹银,哪怕成千上万两,亦有人出的起价。 “八成如何?总得给我留一些。” 唐玖月反应过来,竟是气笑了。 熊王可是心火境大妖,在这鸟不拉屎的罗云县內,是足以只手遮天的存在。 这捉妖榜在常人看来,就像是勾魂索命的恶鬼,唯恐避之不及。 怎么到了这小子口中,反倒像是菜市场討价还价一般隨意,她在乎的是那点银子么? “你若是不怕死,大可以拿去。”唐玖月冷笑一声,话虽说的难听,却也是在担心对方。 纵然斩杀了黄皮子与黑熊精,放眼捉妖人之中,已经算得上是箇中翘楚,人中龙凤。 但想要对付心火境大妖,依旧有些不够看。 於修行而言,一个大境界之间的差距,宛若天地之隔。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黄皮子那样的,熊王少说能单手镇压十个。 至於黑熊精,儿子和老子那能比吗? 她说出这话本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可谁知...... “谢谢。”吴言將捉妖榜纳入怀中,那动作太快,似乎是怕她会反悔一般。 顿了顿,吴言又补充道:“我也不占你便宜,斩妖之后纹银你拿走八成。” 唐玖月气的胸口起伏,这小子莫非听不懂好赖话? “拿走吧,拿走吧,这钱我也不敢要,若是你斩了那熊王,算是你自己的本事,千万不要扯到我的头上。 若是死了,这捉妖榜全当我提前烧你的纸钱。” “好。”吴言微微頷首。 “你!”唐玖月宛如一拳打在了上,憋屈的不行,明明是好心规劝,被这小子一整,怎么自己好像成了咒他死,还要与他撇清关係的坏女人一般? “就当老娘是多管閒事。”唐玖月气的站起身子,迈著大长腿便向屋外走去。 能將男人玩弄於鼓掌之间的她,偏偏遇上这愣头青,一身手段施展不出,还要次次被整破防。 那破旧的大门此刻看起来都让人觉得生厌! 抬脚就要踹去,却听后方响起一道声音:“谢谢。” 心中的怨气瞬间消散了大半,她轻呵一声,玉手推开了大门,只是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轻不可闻的话:“別死了。” 两人的互动,贾清梦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羡慕的同时亦是好奇:“你与她是怎么认识的?唐姑娘虽然看起来洒脱不羈,但她的样貌,走路的姿势仪態,不像是一般人家。” 吴言何尝不知,这等世道普通的一介女流能够掌管那么大的青楼? 不说別的,就说这熊王的捉妖榜,怕是只有镇狱司內才能见到...... 听到贾清梦的提问,他的思绪也飘飞到了从前。 那是刚穿越来的那会儿,大雪纷飞,冻死骨隨处可见。 尸毒入体,饥寒交迫,只能与神海里的吞金兽斗嘴,互相为伴。 那一道红衣身影,一如今天一般打著油纸伞映入眼帘,在寒冷的冬日,醒目得像是太阳。 她丟下了两个包子,声音淡漠:“会些什么?” “杀妖?” “就凭你?”轻笑中带著嘲弄之意。 她转身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跟著吧,若你真有这本事,总不至於在这世道饿死。” “好。”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因缘巧合罢了,没什么特別值得说道的。” “好吧。”贾清梦笑的勉强,她插不进两个人的故事。 “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不然爹爹要担心了。” “路上小心。” 二人分別之时,贾清梦又问道:“你之前与爹爹说过,若是贾府有事情,仍可以找你帮忙,对吧?” “说到做到。”言语中没有半分犹豫。 贾清梦闻言,落寞的眼中又划过了一丝雀跃:“嗯!” 望著对方离去的背影,吴言心中想著,贾老爷出手大方,总不能与银子过不去。 他重新將怀里的捉妖榜拿出,看著那颗熊首,轻吐出一口气。 心火境的妖兽,之前还从未遇到过,到了这个境界,对方已经可以將雄浑的血肉与灵炁浓缩到人型大小。 而人型妖兽,亦是实力恐怖的象徵。 虽然表面看起来毫不在意,但心里的凝重唯有他自己知晓。 说来也奇怪,看见捉妖榜的那一刻,似乎是下意识就伸手去取。 为了赚取银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获取镇狱司丙级武学的机会实在难得,自然不可能放过。 不过,有的时候,他也在好奇,为什么自己对於变强如此渴望? 抑制尸毒保住性命自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心里似乎一直有道声音在催促,就像是平日里吞金兽在驱赶他赚取银子一般,莫非是前身的影响? 正当他思索之际,脑海中响起一道哈欠声:“本神兽就打了一个盹儿,你小子就在这里偷懒?事先说好,帐面上的银子都完了,若不想下次尸毒发作,爆体而亡,赶紧给本神兽去赚。 嘶~本神兽忽然记起,你小子那里好像还有六百两的银票?” 嗯,就是这种感觉。 ...... 黑风岭,长风洞。 一眾熊精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在它们面前,由白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上。 熊王正在那里缓缓吮吸著骨髓。 一张告示就捧在最前头熊精的手中,上面赫然画著吴言的模样。 上面的內容太过震撼,无一只妖兽敢发表看法,只觉得天要塌了。 眼看熊王半点没有反应,为首的熊精终是按耐不住,鼓足勇气开口:“大王,这告示......” 话音未落,也不见熊王有半分动作,说话的熊精就被压成了一滩肉泥。 其余妖兽见状,嚇得浑身一颤,立刻趴在了地上,不敢抬头半分。 直至熊王將骨肉上的肉丝舔乾净,里面的骨髓吸完之后,才擦拭著嘴角上的血渍说道:“与你们说过多少次,我吃饭的时候,没有大事不要打搅。” “谁坏了规矩,就得死。” 说著,它瞥见了地上断手处捧著的告示,右掌轻轻一招,告示无风而起。 上面的內容落在熊王眼中,偌大的长风洞內,一时间诡异的安静。 它站起身子,瞥了一眼地上的肉泥:“你们將它厚葬,是我错怪它了。” “顺便寻个脚程麻利的,帮我给罗云县带上一句话。” 有熊精壮著胆子抬头,颤声问道:“大......大王,带什么话?” 继而惊人的咆哮,震得长风洞外山石如雨般落下。 “罗云县內,一个也別想活著离开!” “本王要画像上的此人,生不如死!” 第三十四章、御灵道统 斩杀黑熊精而归后,罗云县一如往常的平静,若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平日里那群耀武扬威的差役如今都不见踪跡。 而那府衙,也是奇了怪,连著好几日紧闭著大门,无一人外出,像是缩在龟壳里的王八。 百姓们非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乐得自在。 因为不会有人再白吃白喝,也不会有人以欺压他们取乐,收著徒有虚名的保护费。 整洁的庭院內,吴言紧闭双目,感受著体內灵炁的流动。 这几日他没有外出,而是在自家温习著御雷斩龙刀法。 即便在须弥世界內已经將此刀法练至圆满,可是其中的呼吸之道,在第一式中,只有一个粗浅的雏形。 改变呼吸频率,调动心臟震颤,从而激发身体內的潜能,发出致命一击。 这理念与那熔身凝火法倒是有著异曲同工之妙。 只可惜,从金蟾鬼面那得到的刀法到底只是一篇残卷,反覆琢磨许久,也不可能將其中的呼吸法彻底参透,顶多算是巩固而已。 他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子,望著院落崭新的大门,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几日趁著换取银票的功夫,他也从吞金兽口中扣下了一些,为自家换了一个崭新的大门。 到底是自己的居所,总不能像窑子一般,別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总得有些隱私与安全感不是? 这个结实的新门,他看著就挺满意的。 正这般想著,院落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对方没做犹豫,用力推向院落大门,然后发出了一声轻咦。 吴言见状,嘴角掀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继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快开门,我是胡元,大事不好了!” 不多时,院落的大门被打开,吴言见对方满头大汗,第一句却是:“下次敲门动静小一些。” 別给他的新门砸坏了。 胡元一愣,急的语无伦次:“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扇破门?” “是新门。”吴言皱眉,纠正道。 “是是是,是新门,出大事了,咱进去说。”胡元一刻不愿意耽搁。 吴言提醒道:“记得把门带上。” “......” 二人落座,胡元將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方才缓过一口气:“自你斩杀黑熊精之后,府衙上下都收敛了不少,那县令与师爷一个个都窝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我本以为这两货是长记性了,没成想到是憋著一肚子坏水。 那姓李的县令不是个东西,但確实有些人脉,他有一个恩师,在留郡也算小有地位。 上次师爷从黄山村逃回来之后,那姓李的便去搬救兵,还真让他请来了一个供奉!” “供奉?”吴言投来好奇的视线。 “是啊,供奉!我起初也未在意,又不是镇狱司內的大人,江湖上的人士罢了,再厉害又哪里比得上你,想著是那姓李的病急乱投医。 可那傢伙今日我见著了,似乎真有些东西!” 吴言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听著。 “身材瘦削,双臂垂著长至膝盖,一对招子看谁都像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最关键的是,他骑著一只大黑豹而来,体型足有半棵成年松柏那般高,府衙那么高的院墙,那黑豹轻轻一跃就进来了。 我听人说了,那人在江湖上也並非无名之辈,有著黑豹道人的諢號。” 听到这里,吴言也猜出了大概,应当是与先前的白灵儿一般,修行的御灵道统。 而那黑豹,多半就是那人的伴生灵兽。 他低头沉吟,心中问道:“御灵道统一人一兽,那岂不是同境界之下,胜过任何其他道统?” 毕竟俗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 貔貅回道:“哪有这种说法,不然这天地下,人人都修行御灵道统了。” “所谓御灵,那是人与妖兽签订魂契,同生同死,正如你们成婚讲究门当户对一般,御灵者与其驾驭的灵兽,也要神魂相契合才行。 而越是强大的妖兽,对御灵者自身实力的要求越高,想要签订魂契,简直难如登天。 像江湖中的散修者,签订的往往都是不入流的妖兽,虽然短时间內能快速提升实力,但往往后劲不足,反受其拖累。 这也是为何,御灵散修者,通常境界不高的原因。” 吴言瞭然,又问:“照你这意思,若是签订的並非普通妖兽,御灵道统其实还行?” 貔貅轻呵一声,以教训后生仔的口吻说道:“岂止是还行?不论是何道统,其中的佼佼者,皆有扭转乾坤的手段。 那些能与上古大妖亦或者神兽签订魂契之人,山崩海啸也只在一念之间。 本神兽就记得有那么一个隱世家族,似与龙庭定下了契约,其后人成年之后,皆可与龙签订魂契。 只可惜,树大招风,那家族到底淹没在了歷史长河之中,传说中的龙庭也许久未现世了。” 吴言心生嚮往,御龙而行是多少男人的浪漫? 不,不光是龙,帅气的坐骑是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就像是杜卡迪与兰博基尼一般。 如此看来,御灵道统確实不错。 “不知道我將来有没有机会驾驭一只神兽。” “就凭你小子?等等,你这般看著本神兽作甚?” 吴言在神海中盯了貔貅片刻,然后嫌弃地收回了视线。 男人可以骑虎,但总不能驾猫,那像什么样子? “???”貔貅总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本神兽如今只是跌入低谷罢了,待我恢復实力,重回巔峰,那雄姿就是天上的龙见了,也要自愧不如!” “我信。”吴言回应的很敷衍。 你信你......貔貅破口大骂,由於骂的太难听,被吴言自动忽略了。 恰在这时,庭院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其中还有熟悉的声音说道:“大人,就是此处。” 明显是来著不善。 而对方话音刚落,隨著一道巨大声响,庭院崭新的大门轰然碎裂。 身材修长的男子隨意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脸嫌弃四下打量著庭院。 在其身后,巨大的黑豹紧隨而来,个头几乎能顶上房梁,硕大的瞳孔內,眸光冰冷。 师爷与一眾捕快,就站在黑豹的后面。 前者有了倚仗,远不似那日黄山村逃走时那般狼狈,开口叫囂道:“姓吴的小子,你闯下大祸,今日在劫难逃!” 如此大的阵仗,吴言浑然不觉,只是盯著地上破碎的大门愣愣出神。 第三十五章、未將他们放在眼里 胡元只觉得头皮发麻,不光是因为眼前的阵仗,更是心中万般不解。 为啥每次他前脚刚来提醒,这帮人后脚就到了? 换做外人看来,不就和他带路过来的一样么! 师爷瞧见胡元冷笑一声:“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回去就扒了你这身衣服!” 黑豹道人望著庭院內低头的吴言:“他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人?” “回稟大人,正是这小子,狂妄无知,惹下大祸!还请大人速速將此子拿下,交由妖......上面的那些发落,以免罗云县遭受波及。” 黑豹道人眉头微挑,说实话,黄皮子与黑熊精凶名在外,他来之前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毕竟能斩杀这两头妖物的捉妖人,能是什么善茬? 但看清对方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后,那一丝担忧瞬间荡然无存。 江湖多喜欢以讹传讹,夸大其词。 为祸一方的黄皮子与黑熊多半也是徒有虚名,若非如此,怎可能被一个年轻人斩杀? 看看对方那模样,低著脑袋一副谦卑模样,哪有师爷说的那般狂傲与目中无人,倒更像是家中认错的孩子。 莫非是被眼前的阵仗与他的黑豹给唬住了? 黑豹道人不屑一笑,以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与赫赫威名,这种低眉顺眼的人倒是见过太多了。 他望向对方,语气淡漠,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命令道:“看你是小辈,便不与你动手了,自缚双手与我等前往府衙听候发落。” 此话一出,却是得不到半点回应,那小子始终低著脑袋一言不发,莫非是被嚇傻了,这样的心性也敢斩妖? 师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先前见这小子的时候,分明不是这样。 直至吴言抬眸一字一顿问道:“是谁砸的门?” 这问题来的莫名其妙,在场眾人皆是一愣。 师爷本来还想放狠话,可是看到了对方的眼神,忽的心头一颤,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退后了几步。 不知为何,对方这副模样,与当初斩杀黑熊时的身影再次重叠在了一处,让人心底发怵。 黑豹道人笑容讥讽:“原来不是个哑巴,这扇门?” 他低头隨意扫了几眼,继而不屑道:“是我砸的又如何?”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刻,吴言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黑豹道人的身体就如断线的风箏一般倒飞而出,撞塌了街道旁的石墙,引得尘烟阵阵。 突变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懵了,就连威慑力惊人的黑豹也是回身望向主人的方向,那双冷淡的眸子里满是不解茫然。 而最数震惊的当是黑豹道人本人。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这是在哪? 腹部的剧痛將他拉回了现实,嘴角滴落的血液让他回味过来此刻的处境。 想他江湖成名许久,黑豹作为伴生灵兽,又拥有心火境的修为,到哪里不是被奉为座上宾? 说实话,他挺看不起那些捉妖人的,整日干著提著脑袋的活计,挣那三瓜两枣的买命钱,哪天死在路边化作一堆枯骨都不意外。 没本事又没钱,是他对於捉妖人的刻板印象。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得知对方斩杀过黄皮子与黑熊精,他也未放在眼里,顶多有些诧异罢了。 甚至觉得,换他去斩杀那些妖物,只会更加轻鬆,而在得知对方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之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可眼下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对方是何时出的手,为何他没看清? 自身拥有心火境的修为,即便不是武夫,身体强度也远超他人,为何一击都扛不住? 隨著几口鲜血咳出,他再次抬头看向前方,那道墨衣身影从一眾捕快中间迈步走来,那些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別说帮他动手了。 “黑豹!”惊惧与恼羞成怒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声咆哮。 不讲武德的小子,竟然敢偷袭,害他一时大意,认真对待之下,真以为能是自己的一招之敌? 黑豹与主人心意想通,双眸瞬间变得猩红起来。 只见它周身肌肉鼓动,身躯竟在眾人震惊的目光中,足足扩大了一倍。 偌大的街道足以容纳两辆马车並排行走,可於此刻的黑豹而言,竟显得狭窄无比。 它露出了尖利的獠牙,抬起了前肢,似要替主人找回场子。 可在那前爪將落未落之时,吴言抬头看了它一眼,就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眼。 出於对危险感知的本能,它僵在那里一动未动。 它有一种错觉,只要敢动手,下一秒,它的头颅就会落到別处。 而且,不知为何,在那墨衣青年的身上,似乎还有另外一种淡淡气息,那是上位者对低位者天然的血脉压制,让它掀不起丝毫反抗的情绪。 “对,黑豹,將他给我撕碎!”黑豹道人狼狈的模样有些癲狂。 然而相依为伴的黑豹,接下来的举动却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巨大的身躯匍匐下来,低著脑袋竟是丝毫不敢再抬头去看那墨衣青年,就好像,那才是它的主人一般。 而就在黑豹道人愣神的片刻功夫,一道黑影已经倾泻而下,压在了身前,抬头望去,青年面无表情,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著。 刀鞘的根尖就在眼前,似乎下一秒便会长刀出鞘,让他人首分离。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明明前不久,居高临下的人还是他才对。 吴言指了指身后庭院空洞的大门,声音冷淡:“儘快把它修好。” “什么?” “把门修好。”吴言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眉宇间全是烦躁,似乎人人都与他家的院门不对付。 话说胡元不是说这家话一跃就能翻过府衙的院墙么,为何一定要破门而入? 閒的? 黑豹道人看向满地的大门碎屑,终是反应过来,合著一切灾祸的源头,都是因为一扇大门? “没听明白?”吴言皱眉。 “明白的!”黑豹道人嚇了一个激灵。 “我说的是儘快。”吴言强调。 “儘快,一定儘快!”他点头如捣蒜。 得到允诺的吴言再次迈过了眾人,朝著自家庭院走去,甚至没有给那些捕快多分一个眼神。 而先前叫囂的师爷早已不知所踪...... 跌坐在地的黑豹道人就那么看著对方离去的背影,事情的走向完全脱离了他脑海中既定的剧本。 而且他们挑衅在先,那青年又实力惊人,换做其他江湖人士,早就开始大开杀戒,为何他却无动於衷? 思索了许久,黑豹道人似乎想到了一个可能。 因为从始至终,对方就未將他们放在眼里。 第三十六章、胡元的自白 一群人是乌泱泱的来,也是乌泱泱的走。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吴言自家的那扇院门。 坐在庭院中的胡元从头到尾屁股就没挪动半分,本以为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可这前前后后才过去多久,那帮人就点头哈腰的走了,甚至走之前还特意量了一下院门的大小。 再想想那黑豹道人,姓李的见了,也是毕恭毕敬,热脸贴著冷屁股。 结果这样的人物,一个照面就被吴言打发了? 他不由感慨:“罗云县太小了,像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应该去大地方,去那镇狱司,斩杀那些祸害人间的妖物,给百姓討一个公道。” “那你呢,就没想过换个地方?你与他们,应该是不同的。”吴言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在他看来,胡元有著很多差役早已丟掉的东西,那就是良心。 胡元闻言一愣,似乎想起了往事,他苦笑一声:“小的时候想做个大侠,行侠仗义,斩妖除魔,每日锻链身体,扎马步,举石墩,满手血泡也浑然不觉。 直到后来遇到了一个公子哥,似乎是从大地方来的,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我气不过,上前想將他揍一顿,结果那小子他娘的看起来白净瘦弱,我再睁眼时,自己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那一次让我明白,理想与努力在世家面前不值一提,心气便淡了。” “长大了,得益於小时候的苦练,身子比一般人壮实,附近有什么不平事,都找我来摆平。 结果一次惹上了硬茬,被官家人抓入地牢,折磨了三天三夜,任凭怎么喊冤都没用,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 那一次也让我明白,平民百姓多么有本事,也没法与官家人斗。” “后来凭著本事吃上了官家这口饭,还天真地想著要为民除害,守护一方,结果儘是他妈的一堆操蛋玩意儿,鱼肉百姓,调戏良家,苛捐杂税。 什么为民除害,我们他娘的就是那个祸害! 我气不过啊,顶撞上头,然后就被穿小鞋,安排去除妖。 妖物怕什么?小时候的抱负就在眼前,我有刀,还有志同道合的好友,说干就干,爭一口气!” 胡元站起身子神情激动,似乎是回忆到了人生的高光时刻。 “后来呢?” “后来?”他激动的神情收敛,眼神恍惚,语气落寞下来:“普通人拿什么与妖斗,我就看著那妖物当面吃掉了好友,然后嚇得逃了回去,像个找娘的奶娃。 自那以后,同流合污唄。 阿諛奉承谁不会?溜须拍马亦是好学的很,就这样跪著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所以你说我与他们不同?我与他们,能有什么不同......” 庭院中一时陷入沉默。 胡元摆了摆手:“嗨,竟说这些糟心事,这太阳也快落山了,我去弄些酒肉,咋俩喝上一口?” “我去吧,毕竟你是客人。”吴言起身,走的利落,都来不及挽留。 胡元抬起的手放下,庭院静悄悄的,他掀开了胸前的衣领,妖兽的爪痕触目惊心。 “当时死的,为什么不是我呢。” ...... 师爷急匆匆地回到府衙,上气不接下气,原本还等著好消息的李县令没来由的心头一颤。 “你为何这幅样子,莫非黑豹大人也未能將那小子拿下?” “拿下?”师爷惊声道:“莫说拿下了,一个照面就让人给收拾了,李大人,您这恩师请来的供奉不靠谱啊!” 李县令愣在当场,怎会不靠谱? 黑豹道人的諢號即便身在罗云县的他,亦是有所耳闻,那是连恩师都奉为座上宾的存在! 可如今却敌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姓吴的斩妖並非运气,而是实打实的本领! 震惊之后,担忧惊恐接踵而至,若是连黑豹道人都拿不下对方,等熊王来此,该如何交差? 他撇头望向了一块黑布遮盖的东西,从外面的轮廓不难看出,装在里面的是人的头骨。 就在今日清晨,那头骨凭空出现在了他床头,上面鲜红的两行字,简直触目惊心。 他没有將这件事告诉黑豹道人,而是特意隱瞒了下来。 一来是希望对方提前拿下吴言,给熊王一个交代。 二来是希望以黑豹道人的名號,能震慑住熊王,让罗云县与熊王之间多出缓和的余地。 若是提前说了,嚇走黑豹道人,整个罗云县危矣,唯有將二者绑在一块,才能解决燃眉之急。 至於为何不向汴州镇狱司求援? 欺压百姓,与妖物勾结,以人饲之,换取安寧,在镇狱司的法典里,那可都是砍头的重罪,他李县令能有几个脑袋能掉? 唯有暗中解决此事,继续与妖魔达成合作,他才能继续高枕无忧地当这个县太爷! 恰在这时,嘴角血渍尚未擦乾净的黑豹道人回到了府衙。 李县令恭敬上前相迎,结果却等来了对方的一阵数落:“你们当真是不知死活,连这样的煞星也敢惹,快將事先说好的酬金取来,这破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大人要走?”李县令瞪大双目,若是对方此刻离去,先前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簣? “怎么,我要走你还想拦著?”道人身后的黑豹发出一声鼻哼,嚇得眾人脸色惨白,纷纷后退。 黑豹道人见此一幕,心中自得,治不了那邪门的小子,还治不了你们这些人? “可是大人,恩师请你来是......”李县令面露为难之色,话未说完,就被对方伸手打断。 “来这小地方替你撑腰,已经给足你恩师面子,莫要再与我废话。”黑豹道人扫了一眼府衙眾人,无人敢与其对上视线。 李县令瞥向院中虎视眈眈的黑豹,纵然万般不情愿,终是咬了咬牙,將银票如数奉上。 “这还差不多。”黑豹道人微微頷首,將银票收入怀中,便转身离去,只是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叮嘱了一句。 “別忘记给那小......兄弟家的院门修好,一定要儘快,懂吗?” 全场默然。 第三十七章、来了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离开这破地方,他黑豹道人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人物。 至於未能完成来时的使命? 那有何妨,名声还在,本事还在,多的是人请他当供奉。 骑著黑豹走在街道上,走出罗云县的大门,享受著百姓惊惧中带著敬畏的目光,他心中的鬱结之气似乎也泄去了不少。 他还在心中安慰著自己—— 那小子是能打,实力不俗,天赋异稟,但惹上了妖魔,焉能再有成长起来的机会? 犯不著从一个必死之人那里找回场子。 这般想著,嘴角都不自觉地扬起,他仿佛看见了对方被妖物踩在脚下,撕扯成碎片的画面,心中没来由的痛快,就连身上的痛楚都缓解了不少。 摸著怀中厚实的一打银票,惊嘆小地方县令如此富裕的同时,也开始畅享著该去如何享受。 是去那美人坊內夜夜笙歌,或是去那浮生斋赌把大的,一掷千金? 难选啊! 恰在这时,昂首阔步的黑豹停下了脚步。 道人瞥了一眼脚下,官道上的石子莫名的一阵阵起跳。 前头似乎来了一大波人马,分不清是什么的脚步声,厚重,整齐划一。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个点还有人行夜走商? 夜晚的留郡,山野间儘是魑魅魍魎,没有他这样的本事,也敢走夜路,找死不成? 亦或者说,是趁著天色未暗,赶著去罗云县落脚? 似乎第二种的可能性更高。 他出门在外没有给人主动让道的习惯,所以即便那声响愈发临近,他也没有挪动半分,就那么静静地等著。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黑尖,像是轿子顶上的装饰,可由於距离较远,光线较暗,他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只知似乎是鏤空的设计,因为如血的残月余暉从那中间投射过来,看上去煞有几分迷幻。 然后是抬轿子的车夫,身材高大。 不,不只是高大,对照一旁的树木,那车夫似与他的黑豹一般高,但这可能么,人类岂能有这样的体型? 直到一排排的高大“人影”出现,不断临近。 起初的不解茫然,变成了诧异惊恐。 那哪里是什么车夫?分明就是成群结队的黑熊精! 那鏤空的轿子装饰,竟是由人的头骨堆砌而成。 而坐在轿子上的“人”,一身衣服撑得鼓鼓噹噹,熊面上的三条疤痕看的触目惊心。 他认得对方,曾在《凶物志》上瞥见过一眼。 黑风岭的熊王,心火境的强大妖物,震慑住连绵山脉的绝对王者! 如此阵仗来此,莫非是住惯了老地方,想换个新的居所?这罗云县內安能有活口? 黑豹已经嚇得匍匐在地,道人想要开口求饶,可是喉头几番滚动,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似乎是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熊王望著眼前的人,居高临下,神情淡漠:“本王记得说过,一个也別想活著离开?” 话音落下,熊脑袋迎风而涨,化作饕餮巨口。 黑豹道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著,丝毫掀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那些捉妖人有多么了不得,竟敢与这样的怪物交手。 是他错了,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下一秒,巨口吞噬而下,鲜血匯入残月。 ...... “李大人,他这一走,我等该当如何?”师爷作为县令的参谋,自然知晓了熊王一事,如今计划功亏一簣,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李县令在大堂中来会踱步,忽的停下了脚步,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走!” “走?” “对,收拾细软,带上所有的財物,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这县令不当了?” 李县令神色挣扎,好日子过久了,他自然也捨不得,可是相比较性命,其余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银子还怕买不到官?” 师爷两眼一亮,却又为难道:“但罗云县覆灭,您难辞其咎。” 他这番话自然不是顾虑百姓存亡,只是作为一县的父母官,妖祸临城,知情不报,甚至弃百姓不顾,临阵而逃,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总得寻个人出来接锅,找人做文章。 “罗云县全军覆没,安能知道我是否还活著?换个地方改头换面,我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县太爷!” 师爷闻言激动的不行:“那我还是您的师爷。” 李县令嘴角微掀:“废话不必多说,谁也不知道那挨千刀的熊王何时会来,事不宜迟,今夜就动身!” 话音刚落,一个球状物体从天边掠来,不偏不倚砸在大堂前,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几人皆是一惊,疑惑的走上前。 “啊?啊!!”师爷嚇得跌坐在地,如哑巴似地叫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县令亦是瞪大双目,一身臃肿的肥肉不断打颤。 那是黑豹的头颅。 ...... “臭小子没钱还要摆阔?那大鬍子都说要自个儿掏腰包了,你还装上了?”神海中的貔貅不断数落,在它看来,的都是它的钱啊! 吴言也有些后悔了,兑换的六百两银票,大头都入了吞金兽的腹中,留下的一部分也基本销在了院门上。 如今他的兜里,只有可怜的三钱银子。 也正因为如此,他绕过了靠近自家的酒肆,寻了一处偏远地,只为省下那两三个铜板。 “客官要点什么?” “一壶老白烧,二两猪头肉,再来一盘生米,带走。” “好勒,客官,稍等。” 店家打包的很快,不多时就摆到了桌面上。 吴言可怜巴巴轻点著碎银,却听耳边一声轻咦:“你是吴言,那个斩妖的吴言!” 老板似乎很激动,周围不少百姓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酒家门前的灯笼亮起,照的那张脸亦如画像上一般的年轻俊俏。 “是。” “还真是你!斩杀妖魔的大英雄!”见对方还在数著碎银,老板豪气摆手:“算了,算了,这点东西要什么钱,来个人,去把我藏在地窖的女儿红打来!” 周围人也是不断围拢上来,难掩激动之意,似乎是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偶像。 吴言被眾人围著,只剩下了脚下的一亩三分地。 忽然,一声惊叫打破了热络的氛围。 眾人茫然不解,寻声望去,男女老少惊恐地奔逃,而在人群后方。 身材高大的熊精掀开嘴角,露出了渗人的獠牙。 “大王说了,一个不留!!!” 第三十八章、运气真好?运气真差! 咆哮如同春天里的第一道惊雷,紧接著是满城譁然。 妖,熊妖,远不止一头。 它们身材高大,择人而噬,从罗源县的外围不断往內集中,像是驱赶鸡仔回笼的农贩。 百姓们四处奔逃,六神无主,惊叫与哭喊响彻在罗云县上空。 街道上眾人乱做一团,但凡跑的慢一些,就要被那厚实熊掌逮住,然后亲身感受到尖牙撕扯血肉的痛楚,那时候,死亡反而成了奢望。 偌大的罗云县,儼然一副地狱景象。 酒肆的老板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老眼昏了,不然好端端的县城內,怎会出现熊妖? 可是耳畔的惊叫,奔跑的人群,让他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客人们拼命朝里挤去,桌椅酒罈撞碎了一地,酒香阵阵扑鼻而来。 老板亦是后知后觉,嚇得蹲下身子,躲在了柜檯后面。 原本热闹的街口,一时间就只剩下了吴言一人。 三只熊妖仍在驱赶百姓,按道理来说,以它们的力量与速度,若是认真捕杀,无一人可以逃开十丈之外,可它们却没有这么做。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一是为了完成大王交代的任务寻找那个画像上的男子,二来也是为了享受这种戏弄猎物的快感。 就在它们兴奋之时,忽的发现了一人,穿著一袭墨衣,静静地站在酒家门口,一动未动。 这是被嚇傻了不成?那就顺便打个牙祭! 可对方的模样似乎有些奇怪,侧目望来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恐,反而带著冷意...... 与杀意? 不知为何,熊妖巨大的身躯齐齐一颤,这种感觉它们之前也曾体会过,那是被熊王盯上时的样子。 其中一只熊妖似是发现了什么,惊喜道:“他,是他!” “哪个他?” “画像上的男子,斩杀少主的傢伙!大王说了,谁能將他带到跟前,重重有赏!” 另外两只熊妖闻言定睛一瞧,心中的恐惧瞬间被激动覆盖:“还真是他,我等的运气著实不错!” “但他能斩杀少主,实力不俗。” “怕个熊!你我三个皆是点灯境,合力之下,还能惧怕一个毛头小子不成?” “不错,他能斩杀少主,也未必是单枪匹马,保不齐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有道理,那还等什么?动手!” 近乎是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三只熊妖皆是露出了嗜血的一面。 庞大的体型此刻却如同迅捷的猫咪,两只从街道两旁的屋顶上流窜,一只正面突袭,眨眼间就呈现掎角之势! 当三只熊妖的利爪將对方的退路尽数封死时,咆哮震耳欲聋:“死来!” 酒肆內的眾人闻言,嚇得肝胆俱裂,躲在柜檯后的老板亦是捂住了双耳,抖得像是一只鵪鶉。 虽然告示上说了,年轻有为的少侠斩杀了两只害人妖兽,可那到底只是听说,无人亲眼见过。 更何况,当初他杀的是两只妖兽,如今来的却是三只,安能有活的可能? 而等到他被熊妖撕碎的那一刻,酒肆內眾人的命运也可想而知。 近乎是一瞬间,店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战斗的结束远比眾人想的要快。 斩妖的大英雄竟连一个回合都没能撑下么? 完啦....... 老板已经接受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只希望死的时候求个痛快,可意料之中熊妖粗糲的声音並未响起,反倒是先前那年轻人清冽的嗓音。 “老板,东西我拿走了。” “什么?” 酒店老板颤巍巍地抬头望去,墨衣身影提著打包好的酒肉从容转身离开,而桌面上的碎银一分不少。 他有些茫然,先前那三只熊妖呢? 壮著胆子站起身子,小腿还在不断打摆,他探出脑袋朝街道上一看,继而嚇得急忙后腿,撞翻了一排排酒壶。 先前还耀武扬威凶相毕露的熊妖,此刻三颗脑袋就滚落在街边,下面还咕咕冒著血。 那刀法太快,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一只熊妖的生机还未散尽,它望著朝熊妖集结处漫步走去的墨衣背影,追悔莫及。 它们三个的运气,还真差啊。 ...... 胡元望著崭新安好的院门,满意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轻吐出一口气。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小子归来时的诧异模样。 “幸好我之前学过木匠,小小的院门还不是手拿把掐?这可费去了我不少银子,若是那小子带回的酒肉少了,我可得好好数落他一番!话说他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脸上的笑容还未持续多久,就被阵阵入耳的惊叫声冲的烟消云散。 此地在罗云县內也算僻静,往日到了这个点,除了打更人外,根本看不到人影。 可街道的尽头,那群惊恐哭喊的百姓是怎么回事? “差爷,救救我等!”冲在最前头的男子急忙呼喊,其余人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匆忙奔来。 还不等胡元弄清楚怎么回事,人群的最后方,一人如同鸡仔般被提了起来。 伴隨著渗人的嘎吱声,惨叫撕心裂肺。 “熊妖?!”胡元瞪大双目。 远不止一头,漆黑的脑袋一排排掠过院墙,朝著此地聚集而来。 还有几只身材远比其余魁梧的,抬著巨大的轿子,每踏一步都是地动山摇。 视线望向轿子內,人身熊面,不怒自威。 胡元心里头一个咯噔,他虽未踏入修行,却也知道人型的妖兽代表著什么。 至少是心火境! “大王,那......那小子就在这里!”熟悉的厌恶声音响起。 以往光鲜亮丽的李县令,跪在那人型熊妖面前,卑微諂媚的模样像极了一条狗。 胡元额头青筋直跳,双拳不自觉地握紧。 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打开院门將惊恐百姓放入其中之后,他毅然决然关上了大门,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李县令见此一幕,急的声音尖锐:“姓胡的,你在做什么,还不將那小子喊出来,熊大王要......” “聒噪。”熊王屈指一弹,李县令的脑袋就如同西瓜一般炸开。 毕竟它早就说过,罗云县內,不会留有任何一个活口! 熊王望向守门的胡元,摇了摇头:“你不是他,一介凡人,与螻蚁无异。” “快些解决他,我要见到那人,我很生气。” “是,大王!”有熊妖自告奋勇。 摩拳擦掌地走上前,獠牙显露,满是狰狞笑意。 第三十九章、可別死了 事实证明,一腔热血改变不了任何实力上的差距。 胡元拼尽了所有,也只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肉身凡胎竟是连妖物的皮囊都破不开,当真是弱小的可怜。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丝毫退缩抵挡在了院门之外,一手捂著深可见肺腑的伤口,一手立刀执著刀柄强撑著摇摇欲坠的身子。 视线开始昏暗,身体开始发寒,那是流血过多所致。 迎战的魁梧熊妖舔舐著手臂上那道浅浅血痕,狰狞的缓缓走来,似乎下一秒,就能將他的脑袋捏碎,隨意地就像拍烂一个西瓜。 熊王来了些许兴致:“你根本毫无胜算,为何还要坚持?死个痛快岂不是解脱?” 熊妖停下了脚步。 或许是体力已经油尽灯枯,胡元的身子也缓缓跌坐下来,倚靠在院门之上。 过往的回忆像是走马灯一般於眼前划过,竟是没什么值得称道自得的地方,实在是活的太窝囊了。 他不由苦笑,声音断断续续:“小的时候,我未能护住那姑娘。” “长大了,我未能护住乡邻。” “当差了,我未能护住百姓。” “杀妖了,我亦未能护住好友。” “如今,我只想护住这扇门......” 院子里的百姓听到了,一个个捂著嘴巴哭的泣不成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们见惯了鱼肉百姓的差役,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差役奋不顾身替他们將妖物拦在门外,即便明知必死无疑。 熊王淡漠:“无趣的理由。” 一句话就宣判了对方的死刑。 熊妖瞭然,再次迈步,巨大的身影遮蔽了天空,那俯视而下的模样,像是看著一只螻蚁。 而於它们而言,人族与螻蚁无异。 锋利的熊掌拍下,带著可怕的风压。 就到这里了么......胡元认命一般的闭上了双眼。 可意料之中的死亡却迟迟没有出现,他艰难地再次睁开眼,就见面前的魁梧熊妖似乎也未能理解眼下的情况。 “我的,手呢?”粗壮右臂的断截处,平滑整齐,或许是因为突变发生的太快,甚至连血液都未来得及涌出。 直至痛楚传来,熊妖捂著胳膊发出痛苦的哀嚎。 可这哀嚎並未持续多久,因为仅在一个瞬间,那偌大的脑袋就搬了家。 熊妖亲眼见证了自己无头的魁梧身躯轰然倒下,以另一种诡异的角度。 胡元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墨衣背影挡在身前,横刀侧立,刀锋带血,面对一眾熊妖,颇有盖世大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他似乎隱约见到了那个小时候想要成为,却未能成为的自己。 “抱歉,我来晚了。”平静的语气中酝酿著难以想像的风暴。 神海中的貔貅嘆息:“伤势太深,神仙难救。” 胡元见到来人,心中的石头落下。 他有好多话想说,比如—— 自己修的院门如何? 为啥你小子买个酒肉要那么久? 你的斩妖本领是谁教的,能教教我么? 明明他连拜师的措辞都酝酿好了。 可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句:“可別死了。” 希望下辈子,自己別再死的这般窝囊。 希望下辈子,別再有这么多妖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熊妖皆是一愣,直至他们看清了来者,一个个瞪大双目。 这小子不正是画像上斩杀少主的那位么? 抬轿的几名熊妖忽的感觉肩头似有千斤重,脚下的裂纹如蛛网一般快速扩散。 怒气裹挟著灵炁如狂风般在拥挤冗长的巷道內肆虐,继而渐渐平息,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寧静。 杀子仇人就在眼前,熊王岂能心如止水? 其余熊妖面面相覷,联想先前大王允诺的奖赏,看著吴言就像是看著稀世珍宝,心头一阵火热。 不知是谁先出的手,一眾熊妖宛若收到了讯號,如狼群一般前赴后继,深怕出手慢了分不到一杯羹。 至於打不过? 开什么玩笑! 即便对方斩杀了少主有任何? 他只有一人,而它们足足有二十多头! 这样的规模,再占据一座山头都是绰绰有余,更何况灭杀一个人族小子? 但事实,似乎与它们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以多打少本该是一面倒的战局,结果却截然相反。 那青年就站在了院门前,站在了那具人族尸体前,没有挪动半分。 可他手中的长刀太快,太狠,仅仅几个瞬间,衝杀的熊妖便死了七七八八,甚至连血都未溅到其身后一分。 那面无表情,冷眼相看的模样,像极了一尊杀神。 仅剩的最后一头熊妖瞥见四周的熊尸,与满地鲜血终是被嚇破了胆。 它匆忙调头,奔向了大王所在的轿子寻求庇佑,可眼看二者距离不足一丈。 刀气如同匹练,径直穿过它的脑门,从熊王的面前掠过,斩落了一缕黑色细绒。 谁又能料想到,来时还是浩浩荡荡的妖群,如今却只剩下了熊王一个,孤单单地坐在轿子上。 今夜月明,皎洁月光洒落。 吴言手中长刀一甩,如文豪在宣纸上的点点泼墨,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熊王站起,从轿子上走下,如登临天下的王。 吴言却全然不顾,他转身蹲下,將怀中打包好的酒肉放到了死去的胡元手中,这酒肆的猪头肉是一绝,价廉物美,只可惜,太远了...... 身后粗糲的声音响起。 “本王尚未开口,它们便急功近利想將你抢杀,全然忘记了我先前吩咐,要你生不如死。” “这般不懂规矩,死个乾净倒也省的我亲自动手。” “你有这般实力,看来我那熊儿子还真是你所杀,死的倒也不冤。” “我早就说过它还差得远,它却不服气,想要在我面前证明自己,偌大的黑风岭不去继承,偏偏要接管那黄皮子的地盘,镇那一庙三分地。” “我本想著能斩杀黄皮子的应该有些实力,让它来此吃个瘪,长长记性也好,怎能料到,它也死在了你的手上?” 话到了这里,熊王视线死死盯向了吴言的背影。 那熊面因为愤怒,在月光下显得狰狞扭曲,甚至连那三道疤痕,都彰显出难以言喻的杀意。 紧接著,咆哮声,震耳欲聋。 “你怎能杀它?” “你怎敢杀它?!!!” 第四十章、许久未听龙吟,甚是悦耳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熊王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时,厚实的熊掌离吴言的脑袋只剩下一截小臂的距离。 愤怒已经冲昏了它的头脑,要其生不如死的想法完全拋诸脑海。 此刻的它,只想要先杀之而后快! 本该是势在必得的一击,可那小子似乎后脑勺也长了一双眼睛。 回身抽刀的动作,一气呵成。 刀锋泛著鲜红的光亮,在月光映照下,杀机中竟还带著几分美轮美奐。 常年与强敌廝杀的熊王,感知到了这一刀的威力,手掌抵御之下,身形后退了数丈。 长刀划过的掌心似有烈火在灼烧,低头瞧了一眼,铜皮铁骨的掌心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当真是又快又狠的刀! 它抬眸望来,双眼猩红,神色悲凉:“我儿便是死在你这刀下?” “它当时该有多怕?该有多疼吶!” 吴言回想起黄山村的惨状,人骨堆砌起来,比那黑熊精还高。 那些人死之前又该有多怕多疼? 熊王的话如今听在耳里,讽刺的引人发笑。 恰在这时,脖颈处莫名起了一丝凉意,像是尖细的铁丝触碰皮肤即將紧紧缠绕。 可不远处的熊王分明没有半分动作? 近乎是出於本能的应对,御气诀引动灵炁包裹住脖颈,长刀抬起,狠狠劈在空无一物的脖颈附近。 只听鐺的一生,虚无处金戈碰撞之音顷刻响起。 “御风神通!”貔貅警醒。 细如髮丝的灵炁隱藏在空气中,化作了无形中取人性命的杀招,让人防不胜防。 也难怪捉妖榜上,显示熊王神通不详。 对方对神通的应用如此精妙,远非先前黑熊精那般粗浅不堪。 吴言本以为避开了此招,可是脖颈处依旧传来一阵刺痛,伸手去摸,鲜血浸染掌心。 若非他用灵炁包裹住脖颈,刚才那一招便能將他人首分离。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除妖中感受到,与死亡距离如此之近。 寂静的夜,血腥味縈绕的巷道,皎洁的月光化作一层白霜。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点点银光,看起来绚烂至极。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但那份美丽中,藏著的是熊王滔天的恨意与杀机。 吴言环顾四周,不知不觉间,对方的神通已经將此地包裹,像是一张巨大的网。 而他就是被蛛网包裹的飞虫,只等著这张网越缠越紧! 熊王开口,冷漠的话语似乎在宣判吴言的死刑:“我儿当时是否如你此刻一般看不到生路?若换做现在的你,是否会放它一马?” 吴言似乎是真的在思考,沉吟片刻,继而摇了摇头。 “为何?” “因为......”吴言抬眸,两者目光交匯,他一字一顿道:“你儿子味道不错。” 熊王的杀意在这一刻瞬间攀登到了巔峰,它怒吼著朝著虚空紧握手掌,那藏匿在空气中的灵炁,如暴雨一般倾泻,编製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断绝了所有的生路! 换做谁来看,这都是必死的局面,熊王亦是这般认为。 它想要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恐惧绝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它的丧子之痛。 可为何,面对这等死局,对方依旧是那般轻描淡写,平静的眼中波澜不惊? 不,还是有波澜的,那是对它的......杀机? 这种境况,还想绝境反扑? 錚! “什么声音?”熊王诧异,寻声望去。 只见长刀震颤,发出清冽的刀鸣。 吴言紧握刀柄,呼吸带著奇异的韵律,周身灵炁源源不断匯入心臟,显化而出,耀眼的像是烈火在灼烧。 下一秒,灵炁匯入长刀。 似有龙吟声响起,赤红色的刀气如龙一般,带著无可匹敌的威力,卷散了空气中的银光,朝著熊王侵吞而去。 “不!!!” 刀气席捲而过,仅剩的半截熊王身躯静静地立在原地。 另外一边,望月楼的附近,几具熊尸看起来死的乾脆利落。 唐玖月倚靠在窗户前,听闻耳畔的龙吟。 她望著吴言庭院的方向,神色复杂万分。 心中莫名想到了一句话——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罗云县太小了,留不住他。” 这时候,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在她身后。 “都解决完了?”唐玖月秀眉微蹙。 黑影点头,同时说道:“小姐,你出来的太久,该回去了。” 唐玖月无奈嘆息一声:“再等等吧,不会太久。” 她的脑海中不自觉想到了那个小子,总得与人道一声別,省的让人以为她是个无情的女人。 ...... 巍峨的山脉连绵,幽暗深邃,如同深渊,让人不敢踏入一分。 熊王身死那一刻,一声怒吼响起,震得是地动山摇。 头戴鬼面的二人立在高耸的树尖上,身材更显高大的一位轻笑道:“还是头一次见它如此发怒,当真是......令人愉悦。” 话音落下又是一声咆哮,惊的鸟兽四散奔逃。 “技不如人,死了得认,还是说,我等守了规矩,你想坏了规矩?” “河南道的国柱大人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破军神將的羽翼日渐丰满,你可想试试?” 此话一出,深山中的存在似是忌惮什么,寧静的夜再次恢復了平静。 “师傅,它为何发怒?” 高大鬼面从怀中取出一张淡红色的捉妖榜,上面的画像已然暗淡。 年轻鬼面见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竟有人斩杀了熊王? 谁有这实力? 谁又有这胆子? 难怪深山中的那位存在会如此暴怒,熊王可是它的得力干將,天赋异稟,未来不可估量! 假以时日,破开神胎,窥探真我,触摸王的权柄也未必没有可能! 而就是这样的熊王,居然死了? 高大鬼面忽的出声,让年轻鬼面回过神来。 “那本刀法,你给別人看了?” “师傅,我......” 年轻鬼面还想解释什么,就被对方伸手打断:“去一趟罗云县吧,人家辛苦斩杀了熊王,总得把捉妖榜上的奖励兑现,不然岂不是寒了天下捉妖人的心。” 罗云县?斩杀熊王?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莫名浮现了那墨衣青年的身影。 但这可能吗? “可是师傅,我未接收到金蟾指引,这样是不是坏了规矩?” 紧接著,迎头便是一记爆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快去!” 说著,手指轻点,一道金光没入对方胸前的金蟾纹路。 年轻鬼面不情不愿离去,原地独留他一人。 抬头望天,云破月白,看的人心情大好。 “许久未听龙吟,甚是悦耳。” 第四十一章、《八门红莲真解》 阳光倾洒大地,罗云县的百姓遮眼望向天空,未能想到还能看见天明的他们,总觉得此刻不太真实。 就好像昨夜熊妖入城只是一场噩梦,如今天亮了,梦自然就该醒了。 可是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託运著巨大的熊尸离开小县城,那满目狼藉的街道,那刺鼻的血腥味与腐臭,那失去挚爱亲朋的哭诉声。 无一不在诉说著,那场恐怖的灾厄並非是梦境。 那为何,他们能活下来? 破败的城隍庙有人去看过了,城隍老爷並未显灵,那神像都碎成了一块块。 凋零的府衙亦有人去看过了,哪里还有活人?只剩下一地的尸体。 百姓们收拾著街道,收拾著门前,劫后余生的人总得找些事情做。 光做还不行,边做边侃大山方才过癮。 他们交头接耳,交换著彼此见闻,一个传说也逐渐在罗云县人们的心中立体起来—— 身穿墨衣的青年,腰间配著一把长刀。 面对满城的熊妖,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横扫。 那长刀出鞘必见血,所过之处,熊妖顷刻覆灭,当真是快哉! 哪怕镇狱司的大人下来,威慑也不过如此?不,远不及也! 可有听见月明之夜的龙吟? 有人说,那青年是真龙化身,下凡是来拯救黎民百姓的。 有人说,那青年御龙而来,镇压天下妖魔不敢抬头。 也有人说...... 梦幻的传说千奇百怪,无人知道真相究竟为何。 甚至很少有人知道,那墨衣青年是否与先前画像上的是同一个人。 奔走的人群中,一人忽的出声:“今日酒肆不开张?” 发愣的酒肆老板回过神,不由苦笑一声:“眼下这情况,还开张什么,家里的婆娘催的紧,让我去买个火盆,驱驱晦气。” 问话的人笑著点头,继续交流:“似乎有人说,那除妖的英雄正是先前画像上的青年,不知是真是假。” 另一人回道:“这等壮举,谁不想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我看未必是真。” 这句话戳中了酒肆老板的心弦,他急著上前,义正言辞:“就是他,一点没错!” 声音很大,似乎是想要急於证明什么! 周遭人的视线纷纷被其吸引。 而酒肆老板全然不顾,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描述。 对方买完酒肉的碎银至今被他揣在怀里,那斩妖离去的背影,天知道当时给了他多大的救赎? 他怎能记错,怎敢记错?! 恰在这时,他瞥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道熟悉背影匯入人流,向著县城外走去。 他手指点去,张著嘴巴想要呼喊什么,可那背影走的太快了,一个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 神海中的貔貅数落:“刚从土財主那里赚取一笔银钱,就不知道节省了?那邻家的酒肆老板未免太不是东西了一些,酒肉比昨日那家足足贵了五个铜板! 按你所说,味道也就一般,为啥不饶个远路?去昨日那家?” “太远了。” “不想再迟了。” 简单的两句话,噎住了貔貅满腹的嘲讽话语。 它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嘆息。 跟隨著运送熊尸的马车离开县城,偏离了官道,踏上了山坡。 一处青山冈,风景秀丽,適合亡者安居。 崭新的坟墓前,已经堆满了贡品。 吴言眉头微挑,竟有人来的比他还早? 轻不可闻的抽泣声淹没在林海涛涛之中,他寻声望去,几道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远,正是躲藏在自家庭院的那些百姓。 吴言笑了,他重新低头看向墓碑,往后的今日,你应该不会孤单了。 恰在他放下酒肉的那一刻,熟悉的蟾鸣匯入耳畔。 高挑的身影落在一旁,仍是一袭红黑衣衫,醒目的金蟾,骇人的鬼面。 “果真是你。”鬼面下怪异的语调传出,难掩其中的惊诧。 吴言疑惑地投去视线,他原本都放弃熊王捉妖榜的奖励了。 自然並非是因为他大度,只是御雷斩龙刀法的威力远超预期,刀芒席捲而过,那熊王上半身瞬间烟消云散。 而到了这等级別的捉妖榜,都是滴落妖物心头血招引金蟾。 可上半身都没了,又哪里来的心头血? 似是看出对方疑惑,鬼面声音亦是有些乾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既斩杀熊王,自然该得到应有的奖励,不然岂不是要让天下捉妖人寒心。” 吴言闻言,在这一刻对镇狱司金蟾肃然起敬。 说的太好了! 神海中的貔貅亦是兴奋不已,因为刚好它的肚子有些饿了。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鬼面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面具下那张俏脸简直羞的不行,如果不是师傅强人所难,她如何会走这一遭? 没有捉妖榜的金蟾指引,赶路的路程当真是辛苦万分。 她吐出一口气,方才稍稍缓解烦闷的心情,继而打了一个响指,金蝉宝库的大门拔地而起,上面硕大的金蟾与其胸口的那处纹路遥相辉映。 伴隨著吱呀的声响,宏伟宝库应声打开,珠光宝气,眼繚乱。 赏银的清点一如既往的顺遂。 貔貅吞噬的动作亦是一如既往的利索。 “本神兽给你记帐上了,嗝~” 罢了,早就习惯了......吴言內心没有半分波澜。 “斩杀黑风岭熊王,赏一千两纹银,丙级下等武学领悟机会一次。” 话音落下,鬼面又打了一个响指。 珠光宝气的房间如云烟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装有武学玉简的房间。 这里的规矩吴言早已明了,不能上手查看,一经选定,不得反悔。 都是那个不当人子的国师造的孽,断了他白嫖的所有念想! 如今的傍身武学只有御炁诀与御雷斩龙刀法,而在昨日与熊王战斗之时,即便引动灵炁护住脖颈,依旧被伤到了血肉。 可见今后的战斗中,遇上强力的妖兽,御炁诀显然是不够看了。 刚好在今日换取一本更强力的武学替换。 是选择一门正统的炼体武学,还是选择一门身法类武学,亦或者能否找到御雷斩龙刀法的新篇章? 吴言心中纠结,然后抬眼一瞧,不由愣在当场。 只因偌大的房间內,远不似先前那般,玉简琳琅满目,反而只有孤零零的一本! 神识探去一看,几个大字赫然浮现於脑海之中——《八门红莲真解》! 第四十二章、你去做这把锋利的刀 人体有八门,开休生伤杜景惊死! 此门武学讲究以红莲炁火贯通八门,继而爆发出人体血肉中最为纯粹的力量。 拳掌之间开山裂石,简单的如探囊取物! 练至圆满之后,断山分海,也未尝不可! 如此威力的武学自然难炼,看似是拳法,实际对武夫肉身的要求也极为苛刻。 哪怕吴言以熔身凝火法踏入心火境,血肉的强度似乎也未能完美达標? 而一想到当初那血肉亏空时的飢饿滋味,他的肠胃就莫名地一阵不適。 当然最让他疑惑的是,为何只有这一门武学。 莫非偌大的金蝉宝库內,收录的丙级下等武学就这一本?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吴言撇头问道。 鬼面双臂环抱胸前,正在假寐,选取適合自己的武学是个耗费时间的事情,一般需要久等。 “什么不对?”她寻声望来,继而整个人一愣,匆忙上前四下环顾,然后就见那本真解孤零零的,甚至孤单的有些可怜。 “为何只有这一本,其余武学呢?” 你问我,我问谁? 吴言沉默以对。 金蝉宝库是件宝具,连通镇狱司,鬼面自然知道不是对方搞的鬼,唯有可能是內部之人作乱。 忽的,她脑中灵光乍现,昨夜师傅一点金光匯入胸口金蟾,原本以为是给予她指引,竟然是等在这里? 什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师傅眼里压根就没有什么规矩! 鬼面气的想跺脚,但是外人面前,总得保持镇狱司金蟾该有的风度。 同时,她也好奇,师傅特地坏了规矩也有留给这小子的武学究竟是什么? 上前一探,竟是惊的她后退了一步:“怎会是这一本?” 这哪里是坏了规矩,这简直是犯了镇狱司的禁忌! 还不等她想著法子弥补,吴言就已经伸手拿下了玉简,继而那玉简化作一道流光匯入了他的脑海。 “你就这般拿了?”声音中带著恍惚与茫然,还有著浓浓的担忧。 吴言扫了一圈空荡荡的四周:“你看我还有的选吗?” “......” “这本武学难道有什么不妥?莫非是残次品?”吴言皱眉。 鬼面摇了摇头答非所问:“你可知道镇狱司內各司其职,除开能力之外,按照职责划分为三类?” 吴言点了点头,当初望月楼时,唐玖月曾与他提及过。 “金蟾,贪狼,破军。” “不错。”鬼面深吸一口气,继而语出惊人:“而这《八门红莲真解》是镇狱司破军的专门武学,按照规矩,是绝对不能外传的。” “嗯。”吴言应了一声,不是残次品便好,镇狱司破军的专门武学?那强度多半不会太差,这一次应该是他占便宜了。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金蝉宝库也会出现这种紕漏。 至於还回去? 还是不可能还的,都记在脑子里了。 对方的回答实在太过隨意,鬼面更加不淡定了:“你就这点反应?” 吴言闻言,沉吟片刻,调整了一下神情:“竟有这种事?” 她要的是这种反应吗?! 反覆呼吸几口气,才压下了心底鬱闷的情绪,鬼面语气认真:“相信我,这门武学並不適合你,修行它的难度与时间根本不是你一个散武人可以......” 话语莫名的顿住,一个能在几日內学会熔身凝火法的天才武夫,会惧怕修炼难度吗? 她斟酌一下,换了个措辞:“此门武学虽好,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练的,知道这为什么是破军的专门武学么?” 吴言摇了摇头。 “何为破军?他们是镇狱司斩杀妖魔最锋利的刀剑,亦是监管镇狱司內部,悬在宵小头顶的一把铡刀。 唯有天赋异稟,实力强大之人才能加入破军之列。 八门红莲真解,红莲二字因何而来?那本身就是一种筛选,因为唯有点灯境点燃红莲炁火之人,方才可以修炼此门武学。 不妨实话告诉你,虽然这是破军的专门武学,但破军之中真正能修炼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所以......” 鬼面的话语再次顿住,只因吴言心念引动之下,那胸前如红莲一般熊熊燃烧的炁火实在是光辉耀眼。 是啊,若没有这样的天赋,又怎么可能短短几日就学会熔身凝火法。 而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规劝对方放弃这门武学? 罢了,反正是师傅闯下的大祸,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金蟾宝库下一瞬如烟尘般消散,二人重新回到了青山冈的墓前。 鬼面恢復了往日的清冷:“既然奖赏已经发放完毕,我也该离开了。” 就在这时,吴言望著山下的罗云县,望著那裊裊升起的炊烟,望著那如蚂蚁一般不断运送熊尸离开县城的马车。 胡元的墓碑就在身旁,零零散散的其余墓碑亦是隨处可见,似乎每日都会添新。 他想到了这些日子遭遇的一切,想到了当初茶馆內,山野樵夫的抱怨——镇狱司的大人只顾著权贵,哪里顾得上他们这些贱皮子的死活? 吴言不由问出了这样一句话:“你刚才说,镇狱司破军是斩杀妖魔的刀剑,是监察內部宵小悬在他们头顶的铡刀。” “可这刀剑,会不会太钝了?” 若是锋利,为何妖魔依旧猖獗。 若是锋利,为何官妖勾结,监察使几过黄牙山而不入,也无人问津? 甚至罗云县发生了这么大的妖祸,匆匆赶来的竟是一只小小金蟾,岂不貽笑大方? 贪狼呢?不是追妖千里寻踪,探寻“王”的气息,警示天下么? 破军呢?说好最锋利的刀剑,为何百姓需要时,却见不到一点踪跡? 莫非都將自己標榜在芸芸眾生之上,入不了市井,走不了乡俗的泥泞小道? “你!”鬼面最敬镇狱司,容不得他人半点詆毁。 她想要发怒,可看见了对方的神情,瞥见了其身后的墓碑,言语像是针刺卡在了喉咙里,刺得生疼! 是啊,不知何时起,镇狱司早就不是她心生嚮往的,那个武神还在的镇狱司了...... 她静静地看著眼前人,一介散武人,不知死活,先斩黄皮子,后斩黑熊精,如今更是斩了熊王。 勇往无前,不计后果,像是单枪匹马破开敌军大阵的神將,搅动天下风云。 她曾经想像的镇狱司破军,不正该如此么? 或许是期盼,或许是讥讽,究竟是属於哪一种,她自己也分不清了:“若是嫌弃镇狱司的刀剑不够锋利,你自己去做这柄刀不就行了。” 吴言极目远眺,视线穿过了重重山河,不知看向了何方。 第四十三章、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劫后余生的人似乎喜欢报復性的消费,近些日子望月楼的生意当真是格外的好。 有名气的姑娘刚刚才揽完生意,下一刻就要赶去別的场。 大堂內儘是欢声笑语,与先前熊妖入城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玖月不由感慨:“如今来看,谁能想到不久前,罗云县內发生了妖祸?” 吴言闻言,脑海中莫名想起了这样一句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话语不禁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唐玖月还在轻吹著手中茶盏,不由瞪大美目。 她知道这小子斩妖是一把好手,多次的事实已经无需再用他人证明,那一夜的龙吟至今縈绕耳畔,久久无法消散。 可她却完全不知道,对方竟然还有这样的文采?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心中细细品味,看似豁达乐观的背后,何尝不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当真是应景这个世道。 “你到底要给我带来多少震惊才肯罢休?”唐玖月望向吴言,神色复杂。 “有感而发罢了。”吴言轻声回应。 若非世道不太平,他或许能做个文抄公,娶几个美娇娘,动不动就人前显圣一番。 可穿越而来,一睁眼便是乱葬岗,生命隨时遭受尸毒威胁,就註定他的人生,必须始终都按在快进键上,耽搁不得一分。 有的时候,他也疑惑,须弥世界內春去秋来,数载匆匆而过。 他专心修炼,竟没有感到半分枯燥乏味,沉稳地不像话。 这具身体里的他,当真还是原本的他么? 毕竟他可不记得自己上一世,能有这样的心性。 思考被唐玖月的娇媚声音打断:“无缘无故怎么想到来姐姐这里,事先说好,你斩杀熊王之后,附近已无多少像样的捉妖榜,那些小鱼小虾,以你如今的实力多半也看不上了。” 吴言沉默,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他还是看的上的。 不过一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便也懒得在上面解释。 “此次前来,其实是与你道別,我很快就要离开罗云县了。” 唐玖月微微一愣,本以为离开二字要由她来开口,没想到却让对方捷足先登。 不过对於这一点,她亦是早有预料,罗云县太小了,怎么可能留住这样的少年英豪。 “是吗?打算去哪里?”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下,何尝没有藏著她的一分关心? “贾府打算全家搬往汴州,重金请我担当隨行护卫,我答应了。” 他想到了自己怀里那日鬼面留给他的手令,镇狱司的选拔即將在汴州展开...... 顿了顿,便补充了一句:“如果不出意外,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那个小妮子贼心不死! 这是唐玖月的第一反应,她冷笑一声,话语有些阴阳怪气:“怎么,以后要当贾家姑爷了?是啊,汴州可是好地方,傍上了贾家的大腿,这辈子算是吃穿不愁了。 哪里还用过著刀口舔血的日子,四处斩妖? 嘶,瞧我这记性,倒是差点忘记,你也算不得入赘,前前后后赚的银子加起来,也足够给出一份像样的嫁妆了。” 嫁妆两个字,咬音极重。 莫名其妙哪来这么大的怨气? 吴言不理解,说出了此行目的:“镇狱司的选拔即將在汴州开展,此次护卫之行也算是顺路。” 唐玖月的眉头肉眼可见的舒展开了:“你去做什么,与我何干?” 不过听到镇狱司三个字,她的眼中还是划过一抹忧虑。 並非是担忧吴言实力不济。 如此年轻的心火境武夫,斩杀妖兽的赫赫功绩亦是远超同龄人。 只可惜光有实力是没用的...... 如今的镇狱司远比不上从前,可谓鱼龙混杂,派系眾多。 那里是权贵世家的镀金之地,也是向上触摸权柄的必经之路。 散武人想要加入其中,除了要面对从小吃著珍肉泡著宝药的宗门世家天才之外,亦要面对种种看不见的刁难。 正因为如此,很多天赋异稟的散武人知难而退,纷纷加入了宗门之中,而以往號令江湖的镇狱司,渐渐有了镇不住场的味道。 何其可笑? 说实话,唐玖月不希望对方加入镇狱司,入了墨缸染上一层黑,锋锐的心性被磨平了稜角。 但莫名的,她又希望对方加入镇狱司,像是一点水落入沸腾的油锅,震个劈啪作响,搅个天翻地覆。 可未来究竟会怎样,又有谁猜得准呢? 她只是静静地看著吴言,说出了自己內心最真实的想法:“希望下次与你再见之时,你还是你。”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正如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墨衣背影没入了人群,此去分別,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唐玖月就那样站在窗边,看著人流愣愣出神。 “小姐,我们也该走了。” “好。” 今日之后,望月楼还是那个望月楼,只是最美的老板娘不在了。 ...... 罗云县外,贾府的马车已经整装待发,贾清梦掀开帘子回身望去,期盼著那道熟悉身影。 “在等人?” “嗯。”贾清梦下意识地回应,忽觉这声音莫名的熟悉。 寻声望去,朝思暮想的身影已经与车夫並排而坐。 “没......没有!” “那出发?” “好!”清脆如玉的声音难掩雀跃。 前头轿子的贾老爷將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莫名嘆息,只觉得女大不中留。 养好的一颗大白菜,眼见著就要让猪给拱了! 嘶,倒也不对。 青年才俊,斩妖英雄,罗云县內至今还流传著他的传说。 “这般想来,姑爷似乎也不错?” 车夫好奇:“老爷,哪来的姑爷?” “呸呸呸,什么姑爷!驾好你的马!” 隨著扬鞭声起,马蹄四踏,一路烟尘沿著官道,向著汴州进发。 与迎面而来的车队擦肩而过,吴言抬眸匆匆一瞥,华丽轿子上的“赵”字清晰可见。 那是罗云县新上任的县太爷。 轿子中,微闭双目的中年开口吩咐:“进城之后,將罗云县所有富家女子名单呈上,我有大用。” “下官领命!” 中年思绪不由飘回先前,金雕送回的信件中,先天灵体的字眼实在惹眼,让人心头火热。 谁不想將那绝世道姑按在身下? 谁又不想当一回帝王? 第四十四章、寅虎祠惊变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歷过了黄仙庙那一遭,如今贾老爷看到山间野祠就心里发怵。 奈何天公不作美,白日还是艷阳高照,临近傍晚,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让路途举步维艰。 离最近的县城起码还有十几里地,看著泥泞的山路,眼见著是走不成了,只能暂时落脚在此处。 抬眼一瞧,本该是风吹雨淋的牌匾,倒是意料之外的乾净,唯有雨水落下后,沾染的些许污泥。 看看上面写的字,赫然是——寅虎祠。 眾人来到庭院,绑好马绳,抖落擦拭著身上的雨水。 吴言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到了。” 贾清梦闻言揭开帘子,另一手抱著的貔貅,枕著柔软处,打著饱嗝一脸享受的模样。 他们两个就是这样相伴了一路,枯燥的旅途倒也不算无聊。 貔貅打个哈欠悠悠醒来,继而轻轻一跃,没入吴言眉心。 车夫只以为是夜风吹过,当即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眼见吴言伸出手,贾清梦一时间只觉得心头小鹿乱撞,她揭开帘子娇羞地低下脑袋探出柔夷,本以为会被那宽厚的手掌握住。 谁知下一秒,入手的手感却是肥嘟嘟的? 诧异地抬眸望去,前方的老爹不知何时来到了轿子前,挤开了吴言的身位。 贾老爷扶下了神色一言难尽的自家闺女,然后略带挑衅似地看向了身旁的墨衣青年。 那模样仿佛在说,臭小子,想要得到我女儿,先过我这关! “......” 整理好一切之后,眾人进入到祠堂。 大堂两排点著几盏油灯,屋外雨声噼啪,寒风呼啸,吹得燃火灯芯来回摇摆,连带著屋內光线也是忽明忽暗。 巨大的神像就摆在正位,檯面上无多少贡品,借著火光抬头看去,神像最顶上,偌大的虎头瞪著虎目,一脸的凶相。 倒应了寅虎祠的名號! 贾老爷嚇得急忙收回视线,叮嘱道:“都听好了,我等只是在这里歇歇脚,不该看的別看,不该拜的也別拜。” 顿了顿,他又急忙改口:“不准拜,都不准拜,听见没!” 眾人纷纷应和,有僕人在空旷处生起了篝火,分发著行囊里的食物。 贾清梦本想將水壶给吴言递过去,却见对方已经倚靠在大门旁樑柱上,双臂环抱胸前闭目养神,而那黑布包裹的刀柄,离他的手掌不过两拳距离,隨时都可以抽刀出鞘。 连续的日夜赶路,一直集中精神护卫车队,想必他是累了......贾清梦收起了水壶,寻了个更靠近对方的位置坐下。 篝火让大堂明亮了不少,照著那张侧顏更加立体,她透过摇曳的火焰,就那么静静地看著,谁也没发现。 而假寐的吴言早已踏入了须弥世界,修行著八门红莲真解。 此门武学的难度著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帐面上的银子被吞金兽抵消了七七八八,须弥世界的时间亦是过了好几个春秋,他也才堪堪以红莲炁火打通了体內七门。 可那最后一门,就像是有一道屏障拦在外面,久攻不下。 灵炁如玉简法门一般流转,畅通无阻通过七门之后,朝著最后一门衝去。 阻塞感惹人烦闷,甚至到了令人抓狂的程度。 但长久的进攻之下,岂能没有一点鬆动? 忽听咔嚓一声,柳暗明。 坚硬的屏障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吴言明白,打通第八门便在今夜! 正当他沉浸在须弥世界中,修炼武学的时候,祠堂的大门被人推开。 眾人连日赶路,刚刚又吃了食物,正是睡意渐浓的时候。 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消了困意,寻声望去,身穿一袭青衣的剑客冒著风雨闯入了眾人的眼帘。 他似乎也没想到祠堂內会有这么多人,一时有些错愕:“抱歉,赶往汴州的途中,遭遇这场大雨,远远瞧见这里有处祠堂,便想著在这里对付一夜,惊扰诸位了。” 对方相貌堂堂看著倒不像是坏人,甚至不少丫鬟都投去了打量的视线。 这位公子与隨行的吴公子,皆是有著好看的模样,但给人的印象却不大相同。 眼前这位温润如玉,而那吴公子更像是锋芒必出的宝剑,沉默寡言颇为冷峻。 贾清梦与对方的视线不经意的碰撞,竟是瑟缩了一下,她看向一旁闭目的吴言,欲言又止。 青衣剑客嗅了嗅空气,两眼似乎泛起了绿光:“好香啊,匆忙赶路,饿了许久,能否討些吃食?” 眾人望向贾老爷,等待著后者的回答。 贾老爷沉吟片刻,出门在外,与人交善总好过交恶,便点头示意。 一下人拿著食物走近,递过去的同时却看见了什么,嚇得匆忙后退:“血,是血!” 其余人隨其视线望去,果然在青衣剑客的裤脚处,看到了浸透的鲜血。 如此多的鲜血,究竟是从哪里来? 面对眾人畏惧的目光,剑客却是不以为意,就那么盘腿坐在了大门前,挡住了出去的路。 “诸位不必惊慌,汴州镇狱司招贤纳士,不少人蠢蠢欲动,奈何想要加入考核,需有斩妖功绩在身,所以最近不少人忙著斩杀妖物,以换取一枚镇狱司手令。” 听到这话,不少人鬆了一口气。 对方这打扮多半与吴公子一样是斩妖人,再结合其说辞,那裤腿上,也大概率是妖物的鲜血。 贾老爷钦佩道:“这般年纪就出门斩妖,以求加入镇狱司,当真是年少有为。” 他看向对方手中一动未动的吃食,不由好奇道:“为何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青衣剑客摇了摇头:“诸位可能是误解我的意思了。” “误解?”贾老爷不明白,继而眼神瞬间变得惊恐了起来。 火光之下,青年剑客俊俏的皮囊如同皮球一般裂开,里面的身躯迎风而涨。 不多时,就將偌大的门扉挡了个严严实实。 那模样哪里是人?分明是妖! 佝僂的身躯,灰色无毛的表皮,臂骨刺皮而出如同利刃,偌大的腹腔內,竟隱隱可以看出些许人形。 它的嗓音远不似先前一般温润,反而沙哑粗糲。 “我就是那些捉妖人要斩杀的妖物,可惜他们都入了我的腹中。”声音中带著装模作样的哭腔。 “让我觉得香甜的也並非你们手中的吃食,而是......你们。” “但诸位也確实不必惊慌,因为我的胃口很大,一口就能將你们吞下,只是得苦了你们两个。” 它看向了吴言与贾清梦,喉头不自觉地滚动,口水流了一地。 “香,真香啊!宝肉的味道,我要细细嚼碎,慢慢品尝,可不能浪费了!” “快,快让我尝尝!” “快呀!” “好吵。”吴言睁开了双目,眉头紧皱,胸口处,一点红莲绽放。 这一刻,八门红莲真解,圆满! 第四十五章、人善被人欺 神海中貔貅瞧见妖物模样,不以为意道:“本神兽当是什么,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原来是倀鬼。” “倀鬼?”吴言似乎有些印象。 “可听过为虎作倀?死在虎妖口下的冤魂,灵魂无法超生,反受其制。 看到它脚下散落的人皮没,倀鬼会扒下所吃之人的皮囊,钻入其中,用人族的模样矇骗他人,直至將其吞入腹中,如此往復。 它们时刻饱受飢饿感的折磨,没有理智,唯有进食的本能,就算想要解脱求死,也由不得它们自己......可憎又可怜。” 吴言默然。 倀鬼听到声音,寻声望去,先前闭目的墨衣男子,如今睁开了眼,望向它的眼神不似以往见过的那些,惊恐厌恶,反而带著一丝同情。 这人在同情什么? 莫不是在同情我? 没来由的恍惚与悲伤縈绕在心头,烦闷的让它抓狂。 臂骨在表皮划下道道血痕,疼痛也未將这种情绪驱散。 反倒是腹腔內难以忍受的飢饿感,以及时常迴荡在耳边的蛊惑低语,让它恢復了嗜血残忍。 “吃,去吃,吃掉你能看到的一切,將他们的冤魂带到我身边。” “吃!!!”倀鬼发出一声咆哮,嘴中獠牙尽显。 它的目光不再看向吴言,而是定格在了贾清梦的身上。 只因那道声音说——想要她! 尖利的臂骨朝著对方抓去,偌大的祠堂根本是避无可避。 眾人见状不由发出一声惊叫,贾清梦更是愣在当场,但她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只因她知道那个男人就在身旁。 抽刀入鞘的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一道银光於大堂內闪过,倀鬼巨大的头颅应声落地。 那挥刀的速度实在太快,它甚至没有感受到多少痛楚,就见自己的无头身躯向后倒去。 心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是梦寐以求的解脱。 粗粒沙哑与温润的声音交织:“我记得你,让山君愤怒的人族,留郡寻不到你的气息,原来是来到了汴州。” “你当真是不知死活,可知这里是谁的地盘?” “小心啊,山君不会放过你的,还有......” “多谢了。” 倀鬼闭上了眼睛,那凶狠的脸上竟看出了一丝安详。 其余人只觉得这话莫名其妙,贾清梦似乎被倀鬼的情绪影响,眼泪不自觉从脸颊旁滑落。 这么大的一具妖尸摆在面前,谁还有勇气继续在此地待著。 眼看屋外的雨势小了,贾老爷当即说道:“走吧,这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其余人纷纷应和,逃也似地奔出祠堂,整理著马车轿子。 吴言迈过倀鬼尸身,忽的心有所感,他回头望去,猛虎神像那对虎目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他,宛如活过来一般。 他没有多想,隨著车队离开了寅虎祠。 待他们走后,又有一伙人来到了此地。 为首的男子看著地上的妖尸,诧异道:“竟被人捷足先登了,莫不是別的捉妖人?” 有人反对:“倀鬼在捉妖榜上赫赫凶名,若是捉妖人,岂有不截断臂骨换取镇狱司手令的想法?多半是宗门道统之人,途径此地,隨手为之。” “不管事实究竟为何,反正是便宜了我们,这功绩先记在我头上,待我加入镇狱司,定不辜负尔等。” “凭什么?” “凭我是领头的!” “你领头个奶奶!” 利益当前,临时的小队瞬间分崩离析。 就在他们爭执不下想要大打出手的时候,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好香啊。” 几人不解,寻声望去,这偏僻祠堂,又没摆著贡品,哪来的香味。 可话未问出口,就见那一直默默无闻的隨行之人,破开了皮囊,身躯瞬间膨胀,將祠堂的出路尽数封死。 紧接著,惨叫声此起彼伏。 倀鬼盘坐在地,巨大的身躯瑟瑟抖动,声音如泣如诉。 “呜呜呜,我不想再吃了,我想回去。” “饿,好饿啊。” 它一边说著矛盾的话,一边捧著血肉大快朵颐,咀嚼声让人心底发寒。 火光映照下,那猛虎神像的眼珠转动,竟是露出了些许狰狞笑意。 ...... 寅虎祠的惊魂夜对於贾府眾人而言,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自那以后,车队每途径一处县城,就要观察许久天气,確定无碍之后,才会再次出发。 时间上虽然耽搁了许久,但胜在安稳妥当。 就这样又过去了几日,汴州的城门赫然出现在眼前,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气,只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 汴州不愧为河南道的大城之一,城外宽敞的青石板官道,足以容纳八辆马车並排行驶。 天色已经趋近於黄昏,若是换做罗云县,百姓早就躲在了县城中,官道上必是人烟稀少。 可看看眼下,排队进城的人流宛若一条长龙,不知延伸到哪里。 贾老爷望著恢弘的城墙,安全感油然而生。 汴州有镇狱司镇守,亦有诸多道统宗门的跟脚,城隍香火愿力旺盛。 曾有传言,强大鬼王百鬼夜行,途径此地,未等镇狱司有任何动作,城隍爷显灵,便將鬼王震慑退走。 回想起罗云县內发生的一切,黄皮子的惊扰,熊妖的侵城。 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復返了,念及此,贾老爷只觉得,一路的艰险坎坷都是那么值得。 “诸位,汴州的府邸已经安排妥当,罗云县的那种日子不会再有了!” 一行人齐齐应和,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对於他们而言,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便胜过了一切。 本该是开心的时刻,却有一道不合时宜地声音响起:“正奇怪怎么有一股子穷酸味,原来是小地方来的土包子。 要我说汴州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什么货色都能进城,也不知道做做筛选。” 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鄙夷与嘲弄。 寻声望去,豪华的轿子里,一副纵慾过度模样的青年掀开帘子,斜眼望来,那高高在上的態度惹人厌恶。 在轿子一旁,还有一身材魁梧的大汉,古铜色的皮肤,一身的腱子肉,那背在身后的两柄大斧,让人望而生畏。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强大的威势,压得眾人不敢多瞧。 汴州权贵云集,贾老爷自然不敢招惹,即便是对方主动挑衅,也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当即笑著赔礼不是,甚至命令领头的马夫,主动让开位置。 这般態度可以说是谦卑到了极点。 但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一味的忍让不会得到別人的尊重,只会使其变本加厉。 “本公子让你走了吗?” 此话落下,大汉心领神会,不过眨眼之间,就挡在了贾府车队的前方。 领头的马夫反应不及,急忙拽住马韁,马匹受惊高高抬起前肢,发出嘶鸣。 动静一下子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 第四十六章、他才是那个踢到铁板的人 汴州镇狱司招收人才在即,如今的这里,可谓是风云匯聚。 年轻的侠客,成名已久的捉妖人,世家出来的天才子弟,甚至一些宗门道统也脱下了外衣,装作散武人来此。 谁不想入那镇狱司的大门,披上一身大氅,享受他人敬畏的目光? 守城的军伍见到骚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镇狱司招收的名额就那么多,敢来的修士皆是手段不俗之人,心高气傲在所难免,自然是谁也不服谁。 只要不出人命,不毁坏城墙,隨他们怎么闹腾。 有人认出了大汉的身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双持斧?莫非是捉妖人石当?” 另一人闻言惊嘆:“是那个力大无穷,曾斩杀点灯境妖兽的石当?” “除他之外,还有何人?最近汴州不见他揭捉妖榜,以为去了別的地方,原来是傍上了孙家的大腿,当了一名护卫。” 一人靠近,小声道:“这我倒是知道一些,孙家似乎允诺他了一枚手令,让他得以加入镇狱司的选拔。” “嘶,当真是好算盘,以石当的实力,进入镇狱司多半是板上钉钉,有著这个人情在,以后他们之间也能互相走动。”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惹上了孙家那公子,这阵仗,不死也得脱层皮。” 汴州之內,何人不知孙家公子孙凡色令智昏,是个囂张跋扈的主? 四周议论纷纷,贾老爷听在耳朵里,额头冷汗直流。 无妄之灾,当真是无妄之灾! 他来到对方轿子前,一脸的毕恭毕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精致的木匣內,是一对玉鐲,看那色泽,便知价格不菲。 孙凡瞧了一眼,眉头微挑,伸手去接。 贾老爷见此,不由喜上眉梢,对方肯接礼,不就说明此事揭过了么? 谁知下一秒,对方伸出的手掌猛地拍向木匣,玉鐲落地,应声碎裂。 “不长眼的狗东西,谁允许你靠近本公子的?”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遭此羞辱的贾老爷亦是硬气了起来:“你究竟想怎样?” “怎样?”孙凡掀起一丝凉薄笑意:“我要你们从哪来,滚回哪里去,汴州不是你们这种货色能待的地方!” 公子发话,石当自然要有所表示,背上两柄大斧顺势落入手掌,嚇得四周眾人纷纷退让。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孙凡感受到其余人敬畏的目光,心中万般自得,只因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內。 如此动静,闹的沸沸扬扬。 一来可以告诉眾人,孙家与石当是一起的,若是后者成功加入镇狱司,这个標籤想撕也撕不掉。 二来是让石当展现实力,在镇狱司选拔之前震慑他人,毕竟老话说的好,贏人先贏阵! 至於为何那个对象是贾府车队?只能说他命不好! 如今这个时期,群英薈萃,谁也不知看似平平无奇的人,身后会有怎样的背景。 贾老爷先前激动说出的那番话,证实对方只是一群从小地方来的小人物。 这般好用的杀鸡儆猴的对象,不利用一番岂不可惜? 官道上眾人见此一幕,有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有人无奈摇头嘆息,似乎遇见了贾府一行人的命运。 一书童愤愤不平道:“少爷,那傢伙未免太欺负人了一些!” 身穿白衣的俊朗青年感受到其余人视线,急忙捂住书童嘴巴:“书童年幼不懂事,诸位见笑,见笑。” 驾著朴实马车的清冷女子皱眉,腰间佩剑蠢蠢欲动。 轿子內,如玉石碰撞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別忘记我等此行目的,不要多管閒事。” “好的,小姐。” 一模样慵懒黑眼圈深重的年轻道士,来了兴致竟是当场卜了一卦,继而口中兴奋大叫:“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呀!” 一旁有人不屑道:“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需要你在这里卜算?” “非也,非也,尔等想的血光之灾,与小道说的血光之灾並非同一个。” 听闻的人不解其意,就见小道士手指指向了石当。 而在他们没注意的片刻功夫,一身穿墨衣的青年已经站到了大汉的面前。 这是要动手? 可那体型差距,分明是以卵击石! 石当眉头皱起,他不屑於做欺负弱小这种事,奈何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没有身份背景的人,想要获得一枚手令实在太难了...... “你们趁早离开,免受皮肉之苦。”这是规劝亦是警告。 他低头打量著青年,模样倒是不赖,身穿一袭墨衣,腰间配著柄刀。 这是车队请来的护卫?如此年轻,能有什么本事? 不过细细一想,从小地方来的人,又能请得起什么像样的护卫? 有些气力,便称自己力大无穷。 杀过只鸡,就说自己斩妖无数。 以此来博得敬畏与虚名,將自己卖个好价钱,这样的人,他见过太多了。 而在他眼中,面前的青年亦是如此。 直至对方抬眸:“让开。” 平静的话语,没有威胁没有警告,稀疏平常的像是好友间的寒暄。 可在当前的境地下,这简单两个字却颇为耐人寻味。 石当笑了,眼神中却没有半点笑意,他不喜欢欺负弱小,却也容不得螻蚁的挑衅。 毕竟,家犬也配朝猛虎露出獠牙? “是我先前的態度太过隨和,所以才让你胆敢与我这样说话?如果真是如此,那確实是我的不对。” 握著巨斧的双手血肉鼓起,上面的青筋根根显露。 常年斩杀妖物的杀气在这一刻尽显无疑,马匹受到惊嚇,发出嘶鸣,四肢在官道上不断践踏。 临近的人皆是吞咽著口水,不断向后挤著拉开身位,深怕被殃及。 “老子再说最后一遍,从哪来,就滚回哪里去。” 赤裸裸的威胁,让凝重的氛围瞬间攀登到了巔峰。 周围人也在心中规劝那个青年不要意气用事,当护卫才能赚几个子儿?没必要搭上性命啊。 可是,青年没有应答,没有退缩,唯有眉宇间多出了些许燥意。 而这燥意落在石当眼中,如同战书! “很好。” 足有一般人大腿粗壮的手臂轰然落下。 汴州之內,再囂张也不至於闹出人命,但是断手断脚的教训,总得留个对方,以让这种不怕死的后生仔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不少人见此一幕嚇得避开了视线,而巨大声响也如预期一般,落到了眾人耳中。 只是,结果却大相逕庭! 石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手的那一刻只觉得天旋地转。 直至宽厚的手掌按在他的面门,將他压在青石板上之后,他才在失去意识的瞬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才是那个踢到铁板的人...... 第四十七章、树大招风 本以为是一面倒的战斗,事实上也確实是一面倒。 只是两个人的角色是不是反了? 为何成名已久身材魁梧的捉妖人石当,竟不是那个青年的一招之敌,被轻鬆拿捏地像是个刚踏入江湖的雏儿? 吴言站起身子,斜眼看向了孙凡所在的轿子。 后者嚇得一个激灵,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囂张跋扈:“你......你若是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我说......让开。” 牵引著豪华轿子的高大马匹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就像是看到了有猛兽对它虎视眈眈,发出一声惊恐嘶鸣后,竟是嚇得侧翻在地,连带著身后的马夫轿子一同倾倒。 孙凡嚇得惊声大叫,双手竭力按在轿子內的两侧,才堪堪稳住身形。 透过翻开的帘子向上看去,吴言径直走回了贾府的车队,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分给他。 当真是......奇耻大辱! “不走吗?”重新与马夫並排而坐的吴言好奇问道。 还愣在原地的贾老爷终是回过神来,方才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作为参与者的他为何还能这般轻描淡写,就像无事发生一样? 但不得不说,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性,当真是能带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这样的姑爷配上自家闺女倒是说得过......呸呸呸! 贾老爷晃了晃脑袋,將那一瞬即逝的想法甩到天外,他重新上了轿子,吩咐著领头的车夫继续前进。 而有了先前一遭后,前方的诸多马车纷纷主动让开道路。 原本拥挤的官道,如今一眼就望到了城门。 此情此景不由让贾老爷感慨唏嘘,出门在外,谦逊果然是最无用的东西,唯有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別人才会敬你,甚至是惧你。 白衣书生挪开了手掌,书童得以喘息:“公子,那傢伙好厉害啊。” “嗯。”书生两眼微眯,腰间的玉佩散发著清光。 “小姐,你的佩剑。”清冷的女子诧异转身,只因轿子內清冽的剑鸣实在刺耳。 头戴白纱的女子按下了平躺在丰润大腿上不断震颤的剑鞘。 剑知主人,那是见到合意对手时的欣喜。 而慵懒的年轻道士则是兴奋地手舞足蹈:“如小道所言,血光之灾啊!” 可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人顾得上他? 缓缓进入城门的贾府车队,吸引了诸多人的目光。 更准確来说,他们的视线都投向了那个墨衣青年。 镇狱司选拔在即,每一个潜在的对手都值得被认真对待,而能够轻鬆解决石当的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很多人都在回忆刚才的那一幕,心中掂量著,若是自己与那青年对上,胜负在几几之间?甚至有些恼怒石当名不副实,没能探出对方更多的根底! 有人忧心忡忡,自然也有人不屑。 树大招风的道理,谁都懂,真到了镇狱司选拔开展之际,才是手底下见真章的时候! ...... 汴州的贾府不似罗云县那般豪华,但是容纳下一行人也是绰绰有余。 如今护送的任务圆满完成,吴言也可以功成身退了,他特意从吞金兽口下夺过了一些银子,就是为了能给自己在此处寻个歇脚地。 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在待在这里了。 贾老爷得知对方要离开,开口挽留道:“都是小地方过来的,不如一起住在府邸,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贾清梦听闻,匆忙下了轿子:“你要走吗?” 那不舍的模样情真意切。 贾老爷有点后悔说出刚才那番话了,当即话锋一转:“当然若是实在不方便,我也不强留你了,汴州的宅子虽贵,不过以你的能力,寻个住处应当不难,估摸著百两银子就能拿下一间像样的。” 吴言本想离开的动作为之一顿,汴州的房价这么贵?他本以为至多二十两银子就够了...... “您刚才说什么?” 贾老爷一愣:“以你的能力,找个住处不难?” “再前面一句。” “不如留下,互相之前也好有个照应?” 吴言抱拳躬身:“叨扰了,我寻处偏房住就好。” “???” 贾清梦双眼一亮,眉毛都歪成了月牙:“我去帮你收拾一下屋子,刚好看看需要添置些什么!” “太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 “不麻烦的!” 看著二人成双成对离去的背影,贾老爷的脑中莫名浮现了四个大字“引狼入室”! 一旁收拾行李的丫鬟见此一幕,诧异道:“许久未见小姐这般开心了。” 另一名俏丽姑娘掩嘴笑道:“那你是与小姐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哪次见到吴公子,小姐不是这般开心?” “你还別说,小姐与吴公子看起来甚是般配呢。” 简直是胡说八道! 贾老爷吹鬍子瞪眼道:“行李都收拾完了?在这边閒聊,还不利索一些!” 几名丫鬟当即收敛了八卦的心思,匆忙收拾著从马车上取下的行李。 她们也疑惑,无缘无故的,向来和善的老爷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莫非是水土不服? 另外一边,火烛摇曳,將昏暗的偏房照亮,娇俏的身影在其中忙碌,收拾著细软,整理著床被。 那模样哪里像是个富家小姐,更像是勤劳的邻家妹子。 贾清梦倒是乐此不疲,甚至在丫鬟提出要帮忙的时候,意味深长的斜睨了一眼。 丫鬟知难而退。 如此祥和的画面,莫名给了吴言一种不真实感。 回想穿越而来的种种,一直过著刀口舔血的日子,即便回到家中,不是进入须弥世界內修炼,就是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哪怕睡觉的时候,长刀也不敢离开手边超过一臂的距离。 尸毒的威胁,世道的不堪,使得他早就习惯了时常紧绷著神经,却从来没想过要適当的放鬆一下。 原主的记忆恰在这一刻鬆动,不同视角的画面重叠交织在了一起。 头戴金釵凤冠身披一袭嫁衣的女子端坐在床边,墙面上掛著的喜字看著甚是喜庆惹眼。 对方娇羞嗓音轻盈的迴荡在耳畔:“夫君......” 她是谁? 贾清梦整理好床被,回身看了一眼,忽的慌乱道:“你怎么哭了?” “我?”吴言回过神,用手掌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不知不觉间,泪水沾湿了眼眶。 是原主的情绪在作祟?他不明白,寻了个藉口道:“应当是灰尘入了眼睛。” 贾清梦一脸歉意:“一定是我没注意,整理床被的时候溅出的灰尘,我帮你吹吹吧。” 还待不得吴言拒绝,沁人的香气縈绕鼻尖,吐息如兰。 望著对方呆住的神情,贾清梦也忽的发觉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曖昧,脸颊蹭的一下緋红一片。 女子应当矜持一些,自己这般是要哪样? 支支吾吾寻了个藉口,便逃也似地离开了偏房。 回想起刚才的画面,贾清梦脸颊发烫,胸口也像有一头小鹿乱撞,不知是跑的太急,还是別的什么原因。 抬头看向夜空,心中的悸动也久久没有平息,反倒是莫名觉得,今夜的月色真美。 第四十八章、赌局 三日后,汴州镇狱司外,恢弘的大门敞开。 宽广的校武场,被军伍拦出一片空旷地带,外面人群乌泱泱的一片,將此地围的水泄不通。 身处汴州的人谁不想凑一凑热闹,见证这场盛事? 吴言淹没在人群中,不由心生感慨,难怪当初唐玖月说大唐镇狱司集民心之所向,乃是国运匯聚之地,如今这场面,足可窥见端倪。 正准备迈过人群上前,却被人拽住了衣袖,侧目看去,拉住他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怀里捧著厚厚的一沓图册。 吴言脑子几番思索,却始终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对方亦是上下打量,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模样,像极了上一世给大爷大妈推销保健品的销售,寻到了心仪的猎物。 而事实上,瘦削男子也確实是一个买卖人。 他凑近说道:“这位公子,可有兴趣买上一本,这上面记录著此次能够加入镇狱司的有力人选,保管你在赌坊开设的赌局中大杀四方!” “赌局?”吴言露出不解的神色。 男子眼中光亮更盛:“一看客官就不是本地人,每年这个时候,汴州的赌坊都会开设赌局,压选可以成功进入镇狱司的人员,若是成功压中,到手的钱財便可以翻上好几番。” “当然了,这个比例因人而异,若是成名已久之人,亦或是世家子弟,进入镇狱司多半是板上钉钉,压选这样的人虽风险小,可回报也不会太高,唯有压中冷门,十倍、甚至是百倍回馈都是稀疏平常!” “就说去年,便有个幸运儿,压中了一个小地方来的捉妖人,一两银子足足翻了一百倍!” 听闻此言,神海中的貔貅,眼中泛起了绿光,它似乎看到了白的银子在与它招手:“还愣著做什么?押注啊!本神兽不是给你留了二十两么?你就压自己,到时候赚到两千两,本神兽拿一千九,给你留一百!” 那你真是大方......吴言看向男子怀中薄薄的图册:“此次拥有镇狱司手令的人都在上面?” “客官放心,我瘦猴的信誉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这册子上就算没有全部包揽,也是八九不离十。”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瘦猴当著吴言的面,將册子打开轻轻翻动了几页。 人物的画像伴隨著生平武学,倒是描绘的有模有样。 就连昨日那个双持斧的壮硕汉子,赫然也在画册之上,附在下方的评语写到,加入镇狱司的概率极大,可压重注。 瘦猴指著这一条评语,颇为自得道:“专业人士分析,童叟无欺,每个人的生平都是有跡可循。” 说著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翻到了尾页,印入眼帘的是一个黑衣男子,鬍子拉碴一脸凶相,体型壮硕如牛,在其腰间別著一把大砍刀,大小如虎头铡一般,夸张的嚇人。 而当吴言看到一旁介绍的时候,表情可谓一言难尽。 ——留郡,罗云县,吴某,相传曾斩杀黄牙山黄仙,后斩黑风岭黑熊少主,最后单人力斩熊王,嗜杀成性,嗜血成魔,以妖肉为食,以妖血止渴,极度凶残。 下方评语,小县城的夸大其词,不足为信,不建议押注。 “自去年那小地方的捉妖人一鸣惊人之后,许多赌坊都起了歪心思,在外宣传假消息,以骗取赌注,就这傢伙,我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其中之一。” “你这么肯定?” 瘦猴一脸自信:“呵,罗云县?留郡的地誌打开,寻半天都不一定找的到地方,那里能够出什么像样的人物?汴州赌坊多半也是看中了这点,知道寻常人难以探究真偽,所以才將其包装了一番,以讹传讹,可这骗不到我瘦猴!” 说著,便再次推销起自己的图册:“小哥,信我,买下它,一夜暴富就在今日!” 见吴言仍未心动,他又缓缓贴近,小声道:“不妨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河南道阳郡出了大事,镇狱司之人死伤无数,这一次汴州必然要扩招!押注的成功率大大提高啊!” “出了什么事?” 这是重点么?瘦猴不理解,但为了卖出图册,他还是解答道:“具体的我也不知,好像是秀江內有一条青蛇想要化蛟,吞噬百姓无数,镇狱司前往镇压,因此损失惨重。” 顿了顿,他嘆息一声:“镇狱司的风评多半是被那些权贵子弟所害,真正拋头颅洒热血的真汉子大有人在,只可惜,寻常百姓谁又能知道他们,记住他们?” 语气中的惋惜落寞,倒是实实在在。 或许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又急忙岔开了话题:“怎么样,小哥,到底买不买给一句准话,我这生意好著嘞。” 话音落下,他就见对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银锭,刚好二十两。 吴言问道:“你这里可以押注?” “可以,自然可以!”这本就是他的主业之一! 瘦猴从怀里取出一本精致小册,又变戏法似的从袖管处掏出了一只毛笔,在嘴中吮吸几口润湿之后方才开口问道:“你要下注谁,需不需要我为你推荐一番,不收钱!” 吴言摇了摇头,手指点向了打开的画册,落在那面目可憎的黑衣大汉上。 “罗云县吴某?”瘦猴诧异抬眸:“小哥不再多考虑考虑?可別与银子过不去啊。” “不用了,就他。” 眼看对方如此执著,瘦猴也不再多劝,便问道:“姓谁名谁,来自何处,如今汴州的落脚地在哪,若是押注成功,我也好遣人给你將银子送去。” “吴言,来自罗云县,如今身居平阳街贾府。” 怎么听著这般耳熟......瘦猴疑惑,低头看了一眼画册,罗云县,吴某?! 他似是反应过来,惊愕地抬头,就见那墨衣小哥已经迈出了人群,朝著镇狱司拾阶而上。 並非瘦猴狗眼看人低,只是如此年轻的斩妖人,换做谁能够想到? 镇狱司大门前,身穿青色大氅,不怒自威的中年接过吴言手令,一道金光匯入眉心。 得知对方斩妖功绩,饶是这位久经沙场的镇狱司副尉,都难掩眉宇间的震惊。 黄皮子,黑熊精暂且不提,那熊王之名,即便远在留郡,依旧让人胆寒! 而二十岁未到的心火境,又是怎样的天骄? 那些宗门世家宝药泡出来的天才子弟,怕也不过如此吧? 第四十九章、六大势力 “我姓褚,单名一个浩字,乃是镇狱司军伍副尉,若是你能成功加入镇狱司,將来有什么地方不懂都可以来问我。”褚浩没有吝嗇表达自己的善意。 如此青年才俊,敢为地方百姓斩妖除魔,不知比那些在温室里泡著宝药,自命清高的世家公子要顺眼多少。 而且留郡那片地的腌臢事,他也是略有耳闻,地方县衙的根近乎烂到了骨子里。 前去监察的贪狼巡查使年年都有,可每次带回百来个人头就不了了之。 当真是在糊弄鬼,那些个人头,怕是连一个县城的府衙都凑不满。 要不是每个副尉不得擅自离开镇守之地,按照他这个暴脾气,起码要带上百来个好手,去將那些勾结妖物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杀个片甲不留! 而在这种腐败的环境下,依旧敢于坚持斩妖的年轻人,足可见其品性有多么难能可贵。 吴言抱拳:“多谢褚副尉好意。” 二人擦肩而过之时,褚浩低声说道:“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若是可以不妨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这样通过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 吴言诧异回眸,却见褚浩已经背过了身子,继续校验著下一个人的手令。 在镇狱司军伍的带领下,他很快来到了一处內堂。 虽是內堂,空间却很大,相当於三分之一个校武场。 近千人已经站定,每个人身上都散发著不俗的气势,若是放在散武人中,各个都是顶尖好手! 而若是仔细观察,已经到来的这些人似乎各成派系。 有地方县衙差役出来的高手,有气质华贵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亦有各地而来的捉妖人报团取暖。 而那些区別於三个派系之外独自一人的,在这偌大的內堂里可谓异类。 很不幸的是,吴言也是其中之一。 “这群傢伙,竟看不起我將我拒之门外?呸,狗眼看人低!真以为小道我看掌中日月拿袖里乾坤的本事是假的不成?” “免费给你卜一卦,说你印堂发黑有性命之忧,不记我好也就罢了,还说我嘴脏要动手打我?死了也怨不得人!” 吴言寻声望去,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道士,一副黑眼圈深重纵慾过度的模样。 二者目光交匯,对方双眼一亮,竟是主动上前示好:“小道洛秋生,这位小哥,看你也是一人,不如......” 手掌刚一伸出,或许是衣袍没有繫紧的缘故,怀中一本书册应声落地。 吴言低头瞧去,书面上春宫二字甚是惹眼,场面一时有些尷尬。 他算是明白了,为何对方一副纵慾过度的模样,隨身带著这种书,能是什么正经人? 年轻道士乾咳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將春宫图重新塞入怀中,继而凑近小声辩解道:“所修功法需要。” 你看我信么......吴言沉默以对。 “镇狱司也招收宗门道统之人?” 对方一袭道袍,明显是有宗门背景的。 洛秋生將衣服紧了紧,又原地蹦了几下,確认没问题之后开口回道:“小哥未免孤陋寡闻了一些,自镇狱司打开武夫限制之后,但凡能人异士皆可以凭本事踏入镇狱司之中,哪怕宗门道统的也不例外。” 说著他指向了不远处的白衣书生与书童:“太平书院你应当听过,那两人正是来自那里。” 吴言闻言,凌厉的双眸中竟是显露出几分懵懂无知。 洛秋生嘴角微抽,扶额摇头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小哥这样很容易得罪人啊......汴州除镇狱司与世家之外,另有六大势力锋芒毕露,正所谓太书狼啸追风剑,佛山神拳夺命鞭,而其中的太书正是指的太平书院。” 说著他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兴奋地拍著吴言肩膀,示意后者朝另一边看去。 印入眼帘的是一青一白两道高挑倩影,青衣女子面容清冷,似化不开的寒冰,而白衣女子头戴面纱看不清面容,不过从那绰约身姿,亦能浮想出白纱下的绝世面容。 两人皆是佩剑,剑柄处的白云图案甚是醒目。 “白云山追风剑,以快剑闻名天下,传闻那里不仅有著最快的剑,亦有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果然名不虚传。”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直白,而剑客对於他人的视线本就敏锐,那一青一白两道倩影齐齐侧身。 青衣女子秀眉蹙起,眼神如同凌厉的剑。 洛秋生顿觉脖颈一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吴言无奈摇头,却发现那白衣女子的目光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未挪动半分。 自然不是因为一见钟情这种肤浅的事,那眼神更像是猛兽寻到了猎物,见猎心喜。 他盯了片刻没有多加理会,而是看向了身旁:“那你呢?” “我?”洛秋生指了指自己。 “太书狼啸追风剑,佛山神拳夺命鞭,这其中似乎没有任何一间道观。” 洛秋生隨意摆了摆手:“嗨,小宗门来的,说出来你也未必知晓,因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枚镇狱司手令,想著过来碰碰运气罢了。” “呵。”吴言自然不信,只因对方在接触过来的第一时间,神海中的吞金兽便发出了提醒,眼前这个傢伙颇为古怪。 事实上,一直警惕四周的吴言甚至都没发现,这个傢伙是何时近的身! 对方有心隱藏,他也懒得戳破,两人心照不宣地继续閒聊。 “既身处宗门为何不待,反而想要加入镇狱司受朝廷约束?” 洛秋生振振有词:“大唐之內何人不知晓镇狱司?可比自家那老旧宗门气派多了,而且,金蟾宝库盛名在外,谁不想进去瞧一瞧长长见识。” 吴言侧目,好奇问道:“那镇狱司为何还敢接收宗门道统弟子,不怕武学功法流失,养虎为患?” 洛秋生嚇得瞪大双目,急忙做了一个噤声动作:“你当真是什么都敢说!镇狱司与宗门道统可是一家亲!” 见对方一脸淡漠,眼角甚至略有讥讽,洛秋生嘆了一口气:“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罢了,宗门道统来镇狱司薅羊毛,镇狱司又何尝不想用宗门武学扩大金蟾宝库。” “更何况,我且问你,若是宗门弟子接收镇狱司任务,外出斩妖遇害,那宗门是该出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五十章、我就在这里,有本事来杀 这个问题刁钻,吴言低头沉吟。 核心的问题在於,加入镇狱司的弟子,究竟是否还属於宗门? 宗门道统若是出手,镇狱司又会怎么想? 其弟子是真心归顺朝廷,还是受宗门之託,別有所图,实在令人细思极恐。 看出对方心中纠结,洛秋生笑了笑:“確实不好回答,所幸早有人给了答案。” “谁?” “武神。”洛秋生刚欲开口,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百家之乱你总得知道吧?” “这是自然。” “那就好。”洛秋生鬆了一口气:“武神平定百家之乱,除了確认武夫在镇狱司的正统地位外,还明確了一点,那便是不论你来自哪里,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无论你有何身份背景,只要愿意为大唐黎民百姓斩妖除魔,那镇狱司的大门便可为你敞开。” “你可以是镇狱司的一员,也可以是宗门道统的一员,身份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关键只在於这里。”洛秋生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问心无愧。” 吴言心生感慨,虽然从未见过武神本人,但只从旁人口中说的点点滴滴,一个身怀大义为国为民的形象便拼凑了起来,逐渐立体,让人敬畏,“武神確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谁说不是呢。”洛秋生嘆息一声:“只可惜至今无人知其去向,反正从百家之乱以后,镇狱司內虽然各成派系,但大家最终的目的都是为百姓斩妖除魔,也算是归了本心。” “镇狱司宗门弟子遇难,镇狱司与宗门皆不会袖手旁观,而若是遇上了难以解决的妖鬼灾祸,地方宗门道统亦是会派出人手,为斩妖除魔助上一臂之力。” “所以我先前所说,镇狱司与宗门道统一家亲,你可千万別当成了玩笑话,当然了,世道那么大,总归会有那么一些混帐玩意儿掺杂其中,不提也罢。” 正这般说著,喧闹的內堂忽的安静了下来。 三道身影走向了內堂的最前方,轻轻一跃落在了高台之上,以审视的目光扫过眾人。 最左侧的一人与先前鬼面一般,带著骇人面具,身穿红黑相间的外衫,胸口的金蟾栩栩如生。 中间的一人身穿一袭青白大衣,头戴流水云纹面具,胸口赫然纹著凶相毕露呲著獠牙的狼头。 这两人即便看不清面容,但那一身气势,如山岳海啸扑面而来,足以震慑眾人,其腰间別著的青玉令,上面刻著的两条云纹,更是彰显著他们的实力,元台境! 心火之上,是为元台,以灵炁于丹田之上铸造元台,灵炁流转周身,源源不断。 若是单单比拼底蕴,元台对上心火,足以以一当十。 而这第三人,倒是与另外两个显得格格不入。 身穿一袭黑白大氅,满脸的鬍子拉渣,不知多久没有打理,站姿不正打著哈欠,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模样,唯有胸口那红目白虎图纹为他增添了些许气势。 按照镇狱司三大职责不难猜出,那红目白虎代表的正是破军! 明明那邋遢中年最为隨意,可不知为何,吴言在他身上感知到的威胁,却远超另外两人。 “嗯?”中年心有所感,目光如电,投射而来。 视线所过之处,眾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就像是面前有一只雄狮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吴言的身体顿时起了应激反应,腰间长刀震颤,似要脱鞘而出! 好在他及时用手掌按住刀柄,才將其止歇。 鬍渣中年似乎看到了天大的玩笑,竟不顾他人奇怪的目光,在高台上放声大笑。 面对他的杀气,初生牛犊的小子没有躲在角落里蜷缩起身躯,反而朝他露出了獠牙? 真是有种! “你做什么?”站在中间的贪狼颇为不解。 邋遢中年笑著摆了摆手:“见到了一头虎崽子,高兴罢了,你继续就是,不用管我。” 小小的插曲无人在意,就像他们不在意对方口中所说的虎崽子究竟是谁。 来到这里的所有人,唯一在意的只有自己能否加入镇狱司! 贪狼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响彻內堂:“选择心仪的去处列队,我等会宣布你们的考核內容!” 千人动身,声势浩荡,散乱的阵列,渐渐归於三处,正对著高台上的三人。 吴言瞬间明白了过来,镇狱司既分金蟾、贪狼、破军,职责不同,自然考核內容也不同。 他隨意看了一眼,金蟾与贪狼面前队如长龙。 前者多是府衙差役或是捉妖人,后者更多的是世家子弟,亦有少数身著宗门道统服饰的人。 反观破军阵列,队伍竟是短的可怜。 洛秋生好奇询问:“小哥,打算去哪里?” 还不等回答,他便开始自言自语:“寻常散武人肯定是去金蟾,不用时常面对妖鬼,待在宝库內,稳当又安全,但我看小哥不是一般人,莫非要去贪狼?千里探妖寻秘,追踪王的气息,虽然有时免不了与妖鬼交手,但机灵一些,跑总是能跑的掉的。” “而且贪狼的油水足啊,监察百官,少不了他们的巴结,那珍肉宝药都是当水喝的!当真是躺著也能提升修为!” “为何不能是破军?”吴言疑惑。 “哈?这还用问,谁愿意时常面对妖鬼,將自己的脑袋別在裤腰带上?镇狱司三职之中,破军的人数最少,可每年死的人比例却是最高的!” “除了面对妖鬼的威胁,还要提防世家的针对,毕竟破军除了斩杀妖魔的职责之外,还是悬在镇狱司內部头顶的一把刀,那些眼高於顶的世家能给你好脸色?” “还有,你可知道,为何三职之中,唯有破军不带面具?” 对於这一点,吴言先前倒是没有多关注,只以为是个人的习惯,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他虚心请教:“为何?” 洛秋生神色郑重:“越是实力高强的妖魔,越是会掩藏自己的气息,若是没有特殊的手段,它甚至站在你面前,你都分不清其是人是妖。 金蟾与贪狼当值之外,会脱去行头,揭开面具,重归普通人的行列,以提防妖魔的毒手。 唯有破军一身行头惹眼,从不脱下,亦不遮挡面容,那不是为了给人看的,而是为了给妖看的,那是无声的较量,亦是对妖魔的宣战。” “那是在说——我就在这里,有本事来杀!” 第五十一章、天將方景山 妖魔有神通傍身,幻化人形,画皮遮身,手段层出不穷,就像祠堂內遇见的倀鬼,若非对方杀气太浓,身上的血腥味不假遮掩,当真难以分辨。 实力一般的妖魔尚且如此,那些实力恐怖遮天的又会如何,简直不敢想像。 镇狱司以斩妖除魔为己任,那些妖魔又何尝不想吞下他们,品尝一番宝肉的滋味。 而破军的行头与威名,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让那些妖魔想要忽视也忽视不得。 吴言似乎能够看到,潜藏在黑夜中的妖魔,留著口水,望著美味佳肴时的兴奋模样。 “以身为饵?”脑中莫名想到了这四个字。 “可不就是以身为饵!”洛秋生嘆息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曾经有一头踏入王境的妖魔,化作人形,竟是当上朝廷命官,在职七载无人发现,若非一名神將大人恰巧经过,对方按耐不住口腹之慾露出破绽反遭斩杀,还不知要枉死多少人。其府邸地窖被掀开时,森森白骨都快装不下了!” 吴言光是想像了一番那画面,衣袖下的双拳便不自觉地紧握。 镇狱司破军的不易更是可见一斑,以身为饵引诱天下妖魔,时时刻刻都要提防身边的危险,怕是睡也睡不安稳。 似乎他们披上行头的那一刻,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而几句话交谈之间,內堂中的所有人都已经站定,唯独剩下他们两个。 贪狼出声提醒:“选择职责,快速列队。” 眾人视线纷纷投来,高台上的邋遢中年神情玩味。 洛秋生回过神,亦是催促:“小哥,想好是去金蟾还是贪狼了么。” “你为何这么在意我的去处?”吴言不解。 洛秋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小道早就算过一卦,你是我的福星,只要跟著你,必能逢凶化吉。” 吴言从来不信这些命理之说,至於去处?早就在来之前就已確定,如今更加坚定。 继而在眾人或是诧异,或是不屑,或是讥讽的目光中,他毅然决然走向了那人数最少的队列。 正是破军! 贪狼当即宣布:“既已全部选定,下面宣布考核內容!” ...... 事实也如吴言先前猜测的一般,不同职责的考核內容也是各不相同。 金蟾之人,每个人都得到了一枚玉牌,他们的任务则是,三日之后,但凡能带回十枚玉牌的人,就可以正式加入镇狱司金蟾! 至於玉牌从哪里来?自然是从別人手底下抢! 换而言之,偌大的队伍,最终只能剩下十分之一的人。 联想金蟾的职责是镇守金蟾宝库,所以如何护宝才是他们的考核標准? 贪狼之人的考核內容亦好理解,考校的是他们追寻妖物的本领。 汴州城中,早已有二十处被埋下了带有妖物气息的令牌,只要在三日之內,能够带回其中一块,便能如愿戴上贪狼鬼面! 洛秋生不由感慨:“除了任务內容,没有附加任何额外限制,见血怕是在所难免,话说这对一些散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些?对上那些早已结队的人,他们岂不是胜算渺茫?” 吴言闻言,顿时想到了褚副尉的提醒,难怪要他结交一些志同道合之士,不过...... 他撇头看向对方,神色颇为意外,洛秋生口口声声说著破军危险,为何还是选择了这里? “你別这般看我,我早就与你说了,你是我的福星,不管走到哪里,小道都跟定了。”洛秋生言辞篤定,大有一副狗皮膏药黏上的无赖架势。 “隨你。”吴言摇了摇头,懒得理会。 直到金蟾与贪狼眾人得到任务逃也似地离开大堂之后,慵懒的邋遢中年才伸了一个懒腰,走到高台边缘俯瞰眾人。 “嚯,今年不怕死的倒是比往年要多一些,竟然有靠近百人,不错不错,刚好去年那批也死了个七七八八,正需要一些皮糙肉实的,耐造。” 不少人听闻此言,脸色都不是很好看,破军的死亡率极高,那是眾所周知之事,但把这话摆到明面上来说,当真不怕把人嚇跑? 吴言隨意扫了一眼,队列中多是世家宗门子弟,而先前太平书院与白云山的二人赫然也在队列之中。 或许是感知到他的视线,白衣书生点头示意,笑容和善。 而那蒙面的白衣女子,双眸依旧凌厉,如同锋利的宝剑。 吴言瞧见对方眼神灼灼的模样,不知该怎么去形容,就好像自己欠了她上千两银子似的。 邋遢中年再次开口:“我叫方景山,记得住也好,记不住也罢,在镇狱司破军之內,名字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哭坟的时候看一眼墓碑,总不至於叫错。” 他虽说姓名无关紧要,奈何听到的眾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人的名,树的影。 方景山三个字,在汴州可谓如雷贯耳。 洛秋生也是惊诧,没想到一次镇狱司考核罢了,竟会引来这样一尊大佛? 而在他身旁的吴言则是一脸茫然,不知道眾人在震惊什么。 “你不知道他?” “我应该知道么?”吴言反问。 洛秋生张了张嘴,无奈解释道:“汴州天將方景山,此地的守护神,死在他手底下的妖魔,就算填不满这个內堂,铺满一半也是轻轻鬆鬆。 甚至有不少人传言,十年之內,神將之位,必有他一席之地!” 怕吴言不知道神將意味著什么,洛秋生又补充了一句:“而神將,代表著国柱之下,镇狱司的最高战力!” 难怪仅仅一个眼神就能带来如此可怕的威势,竟是这样了不起的人物,镇狱司內果真是臥虎藏龙......吴言瞭然地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道:“所以国柱是什么? 洛秋生一时沉默,片刻后才扶额嘆息道:“你只要知道,是比神將还了不得的人物就行了。” “受教了。”吴言真挚道谢。 “......” 未理会台下眾人的惊讶,方景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玉盒:“在宣布考核內容之前,我想问一下,孙家孙恆是哪位?” 人群中一人闻言,兴奋地举起了手:“回稟天將大人,正是在下。” 吴言等人寻声望去,对方身穿一袭锦绣华服,周围簇拥著许多好手,就连前些日子拦路的石当,也恭敬站在一侧。 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吴言也知道了,这个孙恆正是孙凡的大哥,孙家內最具天赋之人,年仅二十出头,便已踏入心火境,前途无量。 “你们派人送来的玉玲瓏,味道很不错,我很喜欢。” 此话一出,全场譁然。 玉玲瓏乃是世间罕见的先天宝药,可助武夫气血更上一层楼,可谓有价无市。 但让他们惊讶的並非是玉玲瓏这味药,而是话中的內容,这不是公然受贿么? 孙恆也是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把这等腌臢事挑到明面上来讲,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暗箱操作么。 他的笑容很勉强:“大人喜欢就好。” “嗯,你可以走了。” 孙恆愣在当场:“大人什么意思,晚辈没听明白啊。” 方景山收敛了慵懒的神情,像是猛兽甦醒,睁开了眼睛。 “滚!” 第五十二章、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简单的一个字,却宛如猛兽咆哮。 孙恆甚至来不及辩解,身体就如同断线的风箏一般倒飞而出,口中鲜血喷涌。 直至那落地的声响落入眾人耳中,他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明明先前还说別人送的玉玲瓏味道不错,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 不知为何,吴言莫名想到了那些上一秒还在床上喊宝贝,下一秒就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两者似乎有著异曲同工之处...... “从今日起,三年之內,汴州孙家不许进入镇狱司,谁敢求情,同罪论处。”方景山字字鏗鏘有力,敲打在眾人心间。 负责记录的军伍下笔如飞,似乎早有预料,天將方景山,眼中揉不得一点沙子,送礼送到了他的头上,只能说孙家的命不好。 “玉玲瓏这等罕见宝贝,隨手就能拿的出来,孙家很富裕嘛,看来有空得去走访走访。”方景山摩挲著下巴,笑的渗人。 被方扒皮盯上,看来孙家这一次要脱层皮了......內堂外的军伍望著地上如同烂泥的孙恆,无一人上前搀扶,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而本来还尚有一丝意识的孙恆在听到这一句话后,竟是嚇的当场昏迷过去。 一番小小的插曲,也足以看出方景山的为人,部分世家子弟收敛了心中原本藏有的小心思,甚至都不敢抬眼与其对视。 高台上,那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打发了一只苍蝇,耽误了些许功夫,下面我来宣布考核內容。” 大手一招,近百张白宣凭空出现,像是长了翅膀,兀自落到了每个人手中。 “想要加入镇狱司破军?简单!我的要求只有两条,杀妖,然后活著回来!” 有人看到了白宣上的內容,一个个目瞪口呆。 那里面不是成名已久的妖魔,就是威慑一方的邪修。 它们的赫赫凶名不是別人吹出来的,而是用鲜血与白骨浇筑出来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这哪里是考核?分明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有人皱眉问道:“大人可是给错了,这上面的乃是心火境妖物,同境之下足以对抗数个人族修士,作为考核是否远超了我们能力之外?” 方景山寻声望来,手掌一探,白宣高高飞起,简单瀏览了一下上面的內容,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嘶,你是什么修为?” 男子回道:“心火境初期。” 语气中难掩自傲,而他也確实有自傲的资本,这个年龄的心火境,放眼天下,也是万里挑一! “怪了,当真是怪了,你不过心火境的修为,我怎会让你去討伐心火境的妖物,应该寻一些点灯境才是。”方景山的话听起来是在自责,不过那懊恼的表情实在浮夸。 其余人非但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反而鬆了一口气,纷纷表示自己的考核內容也有问题。 而无一例外的,这些人手中的白宣皆被收走,然后在他们震惊不解的目光中,被碎成了齏粉。 “大人,您这是何意?” “何意?”方景山语气淡漠:“我也希望,同僚出门执行任务之时,次次都能遇上比自己修为低上一等的妖魔,可往往事与愿违。” “无悔崖金雕食人无数,贪狼情报有误,派遣去的破军只有心火境修为,却要面对比他高出一个境界的大妖!即便第一时间发出讯號,可当同僚赶到之时,还是晚了一步,身上不见一处完好,森森白骨可见。” “阳郡风沙谷狼妖为患,当地府衙知情不报,我等得知第一时间,派人前去斩杀,而那群狼妖在人肉的滋养下,数量竟是多出百倍!长刀砍到卷刃,狼尸铺满平原,同僚尸身淹没在血泊之中,竟连半副身躯都无法拼凑出来!” “你们说考核內容有误?有你他娘个误!同境妖魔都不敢斩杀,还能指望你们什么?若来此是要享福,趁早滚回家去,趴在女人的肚皮上,像个未脱奶的娃!老子不想在破军墓园的墓碑上看到你们的名字,像是好酒里游著一只苍蝇,噁心的让人反胃!” 一番话振聋发聵,如雷霆炸响在耳畔。 被撕碎白宣的人面色惨白如纸,有人瑟瑟发抖还想开口辩解。 一个“滚”字,打消了他们所有侥倖,只能垂著脑袋颓然地离去。 “谁,还有疑问?”方景山眼中煞气未散,像是坐在尸山骸骨上的將军,压得人喘不过气。 经歷了刚才那一遭,谁还敢提出半点疑问?恨不得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早些离开这煞神! 但凡事总有例外...... “我有。” 眾人诧异,齐齐投去视线,都想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敢在这时触霉头。 方景山低头看去,望向了抬手之人,眼中难掩失落。 本以为是头虎崽子,可到底只是头牛犊子么。 吴言未理会一旁洛秋生拽动衣袖的动作,语气诚恳的问道:“没有捉妖榜么?” “捉妖榜?”这回轮到方景山诧异了:“你要捉妖榜做什么?” 吴言低头看了一眼白宣,理所应当道:“既是斩杀妖魔,总得获得应有的报酬,不是么?”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人怎么敢问的啊?当真是不要命了? 直至这寂静被爽朗的笑声打破。 方景山捧腹,笑的前仰后合,他猛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止住:“怎么没有?报酬一定有!老子把话放在这里,若想在镇狱司內快速往上爬,没有哪里比破军更快,金蟾不行,贪狼也不行!” “只要你有能力,只要你能为百姓斩妖除魔,只要你能活下来,功法武学,珍肉宝药,应有尽有,哪怕没有,老子也想办法给你弄来!” “那我没问题了。”吴言点了点头,转身向著內堂外走去。 “你去哪里?”方景山一脸疑惑,这小子的一举一动,怎么他都看不懂? 吴言没有回答,只是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白宣,其意不言而喻。 方景山笑容玩味:“小子,你的脾性合我胃口,叫什么名字。” “吴言。” 眾人望著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各异。 而也是从这一日起,吴言的名字,在镇狱司中传开,直至將来响彻天下。 第五十三章、紫峴山,雄鸡观 阳郡,紫峴山。 林木鬱鬱葱葱,山道间,向上延伸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宛如通天梯。 带路的当地差役打著哈欠道:“两位少侠一定是弄错了,紫峴山內若是有妖物,我等怎会不知道?” 他这般说著,回头望了一眼二人。 一位身穿墨衣的年轻公子,一位身穿道袍黑眼圈深重模样懒散的小道士。 若非对方身上带著镇狱司盖章的信件,听闻他们来此斩妖的第一时刻,府衙就得把他们当做江湖混混直接给轰出去。 至於斩妖?开什么玩笑!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若真遇见了妖物,怕是瞬间嚇得尿湿裤襠,哭著喊娘。 多半又是什么权贵子弟,寻了个由头来此搜刮油水,亦或者借著莫须有的妖物,在江湖上吹响自己的名头。 以为换一身寒酸的行头,就能掩藏自己的身份了?呵,天真! 我多聪明啊?差役心中洋洋自得。 洛秋生好奇道:“你怎確定没有妖物?镇狱司贪狼千里寻妖,可不会无的放矢。” 差役赶忙道:“少侠可別误会,小的不是质疑镇狱司,只是这紫峴山不同阳郡其他地方,这山上可是住著真神仙!妖魔遇见跑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在此地害人?” “这世上真有神仙?”吴言投来疑惑的视线。 他倒是知道大唐百姓信奉神明,甚至朝廷还有一个专门的录神司,只是从未深入了解过的他,却对此半信半疑。 毕竟罗云县遭受妖祸之时,城隍老爷並未显灵,反倒是神像碎了一地。 神海中貔貅当即说道:“怎么没有,本神兽不就是?” “......” “少侠这话可不兴说啊,当心神仙发怒!”差役嚇得赶忙制止,继而娓娓道来:“紫峴山有一座雄鸡观,里面供奉著天上的神仙,而那老观主,便是神仙在人间的化身。” “你们是没瞧见过,老观主那一身的仙风道骨,不管什么疑难杂病,只要到他手上,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彻底根除,曾经就有一位半只脚入土的老人家,眼看著要不行了,奈何他子女实在孝顺,就想请老观主给他续上一口气。” “老观主虽说人的命数皆由天定,不好隨意更改,但还是被那对子女的孝顺所打动,於是拿起手中的拂尘在老人家的头上挥了三下,嘿,你们猜怎么著,那老人家瞬间容光焕发,瞧著起码年轻了十岁!” “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老人家就自愿留下当上了雄鸡观的道士,也正是从那以后,紫峴山雄鸡观在阳郡声名显赫,每日前来参拜的香客络绎不绝!” “络绎不绝?”吴言瞧了一眼四周空荡荡的石阶,冷清的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石阶上满是枯叶灰尘,瞧著许久没人清理了。 差役却浑然不觉,还吹嘘著石阶气派,登天而上,可不就是去参拜神仙。 吴言与洛秋生对视一眼,皆是发觉出了此地的不寻常,只因差役所说情况与实际来看简直天差地別。 可待他们踏上最后一处石阶时,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气势恢宏的道观,济济一堂的香客,虔诚的祈祷声在耳边迴荡不止。 洛秋生瞪大双目:“还真是络绎不绝?要是我所在的道观每日能有这么多香客,怕是睡著了也能笑醒!来时路上不见一人,莫非是我们来晚了?” 差役回头催促著二人跟上,然后指著一位扫地道士说道:“两位可別觉得我胡吹,先前说的老人家正是他。” 扫地道士笑著点头致意,即便满头白髮,可那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模样,哪里像是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家? 洛秋生目瞪口呆。 “王老,你快与他们说说,此地可有妖物?”差役顶了顶肘。 被称作王老的老人家,张了张嘴巴,却是一个字都没吐出。 差役笑著打圆场:“即便享受了神泽,也改变不了年纪大了耳背的事实,咱不理会他,我带你们去见老观主。” 三人挤入人流向著雄鸡观走去,吴言心有所感,回身望去,那王老依旧站在原地,嘴巴张著似乎是要与他说什么。 可很快,那道身影就被人流淹没。 三人踏入雄鸡观,偌大的神像摆在正位,金光灿灿。 不少虔诚的香客跪地叩拜,祈求神明庇佑。 洛秋生认出了神像身份开口道:“原来是昴日星官,二十八星宿之一,奇怪,四周这些壶壶罐罐是做什么用的?” 吴言隨之望去,神像的四周果然摆著金灿灿的壶罐,数量不少,整齐划一,隱约可以听见里面传出嘻嘻索索的声响。 正当他打算仔细去听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地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被天將大人记住,从小地方来的小子,怎么,你们的考核任务也是这里?” 吴言与洛秋生转身,身穿一袭锦衣的公子笑容玩味,在他身边还站在其余四名男子,各个气势沉稳,明显实力不俗。 即便方景山在內堂一副各凭本事、死活自负的模样,但当吴言发现洛秋生斩妖地点与自己一致时才明白,那个邋遢中年摆明著刀子嘴豆腐心,安排多人斩杀同一地点的妖物,分明是为了提高眾人的存活率。 至於为何没有在內堂中点明,估摸著这也是筛选的一环,將那些临阵退缩的怯懦之辈儘早剔除。 只是他没想到,紫峴山的妖物,竟然需要安排这么多人? 恰在这时,领路的差役带来了一人,身穿一袭黄色道袍,鬢须虽白,面容却看著与中年人一般,那举手投足间的儒雅气质,还真有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 差役指著吴言等人说道:“便是他们说此地有妖物。” 老观主轻笑著摇了摇头:“神官在此,庇佑紫峴山,金鸡破晓,邪魅退散,何等妖魔敢在此猖狂,多半是镇狱司的大人搞错了。” 锦衣公子嗤笑一声:“贪狼记载,此地妖物昼伏夜出,如今日头尚亮,兴许是躲了起来也不一定,至於此地是否有妖物,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老观主侧目,神色依旧和蔼,並未因为这番话动怒:“敢问施主是?” “刘家刘旭。”语气中的高高在上显露无疑。 第五十四章、壶 汴州四大世家,赵刘冯卫,刘家是当之无愧的第二,那所谓孙家在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有这层背景加身,也难怪另外四人以刘旭作为主心骨,恭敬站在一旁,像是鞍前马后的小弟。 能抱住世家的大腿,便相当於半只脚踏入了富贵,试问谁能不动心? “原来是刘公子。”老观主欠身:“仅凭我一人之言確实难以否定镇狱司的巡查,既是说那妖物昼伏夜出,诸位不妨在此稍作歇息,静静等待日落时分。” 说著便吩咐了一名道童带领眾人前往客房。 与吴言二人擦肩而过之时,老观主发现了什么,眼神直直地看向了洛秋生:“你身上似乎有些熟悉的气息,敢问师承何派?” 洛秋生隨意摆了摆手:“天下道门一家亲,您老熟悉也正常。小门小派来的,来汴州长长见识,不值一提。” “谦虚了。”老观主没有追问,又將目光锁定向了吴言,但视线仅仅盯了片刻就兀自收回,显然未放在心上。 “老朽还要主持道观,敬拜神君,不能奉陪诸位,还望见谅。” 话音落下,他便微微欠身离开了此处。 雄鸡观香火旺盛,热闹非凡,眾人隨著道童来到后山,才远离了喧囂。 外人走后,刘旭来到吴言二人身前,上下打量一番,不屑地摇了摇头:“本以为你身上有什么特別之处,才能让方天將记住你的名字,可我看来看去,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名堂,大名鼎鼎的方天將斩妖的本事或许高人一等,但这看人的本事......” 他望向身旁四人,笑的放肆:“实在不敢恭维。” 其余四人闻言,以嗤笑声应和,眼神中难掩轻蔑。 “不过。”刘旭话锋一转:“破军考核任务只要求活著斩妖而归,因此我等之间也並没有直接的利益衝突。” “刚好我今日心情不错,只要你低个头,甘愿做我身边的一名护卫,此次斩妖任务,你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完成,然后回去披上那身你梦寐以求的行头。” 刘旭的双眸闪动,自信对方拒绝不了这份诱惑,就像身边的四人一般。 他已经查过对方的身份,小小罗云县来的捉妖人,侥倖斩杀了几头妖物,获得了一枚镇狱司手令。 无背景在身,一路走来,全靠自己的摸爬滚打。 他太了解这种小人物了,一旦有机会往上爬,莫说脸面,哪怕卖了妻女爹娘都在所不惜。 原本这样的傢伙,他平日里根本不屑理会,毕竟寻常人会在意脚边的螻蚁吗? 但今时不同往日,只因紫峴山很不对劲! 以刘家的实力,早就知道了今年破军的考核內容,甚至连可能需要斩杀的妖物,都通过一些渠道提前知晓。 可这紫峴山却根本不在先前探查的妖物地域之中! 明明別的名单上清楚记载著妖物实力与生平,然而他所得到的白宣上仅有寥寥数语——心火境妖物,昼伏夜出,喜食人精气,盘踞紫峴山上。 粗略的竟是连妖物姓名都未记录。 如此不对劲的妖物名单,他早该在內堂时就提出疑问,然而方景山的那一顿发飆,让他到了嘴边的话根本不敢问出口。 若非依靠家族势力,將手持相同名单的几人匯聚到身边,他怕是连上山的勇气都没有! 至於为何有了四名护卫,还要邀请吴言......身边能够替死的护卫,谁又会嫌多呢? 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不耐烦的刘旭再次开口:“考虑的如何,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可就没了。” 话音刚落,就见对方径直走到跟前,刘旭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可下一秒,那表情就僵硬在了脸上。 只因吴言竟是根本没有理会,直接与他擦肩而过,然后进入了客房! 洛秋生见此一幕,耸了耸肩,急急忙忙就跟了上去,只是关门之前,他还回头说道:“小道看你印堂发黑,怕是有血光之......哎哟。” 砰! 玉佩砸在大门上,碎的四分五裂,亦如刘旭那因为恼羞成怒而渐渐扭曲的五官。 作为刘家的嫡子,从小到大身边哪个人不巴结,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无视他! 他拂袖转身,话语几乎是从牙齿缝间挤出来的:“你们给我將紫峴山的妖物儘快找出来斩杀,我要那小子什么都得不到!” 四人面面相覷,继而抱拳躬身离去。 ...... 客房內,吴言四下扫了一眼,角落里蛛网纵横,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抹,厚厚的灰尘映入眼帘,显然是许久无人打理。 明明雄鸡观香火旺盛,往日留宿的香客应当不会少才对,可眼下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联想之前枯叶遍地的登天石阶,看不见半点人影,与那人声鼎沸的雄鸡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说不出的诡异,让人脊背发寒。 洛秋生全然不顾房间里的脏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下:“眼下没有半点头绪,与其浪费精力,不如静静等待天黑,到时真相自会知晓。” 说著,他又打了一个哈欠:“一路赶来,小道乏了,先眯一会儿,劳烦你把个风。” 话音刚落,呼嚕声渐起。 “......”这等诡异情景,吴言自然不敢鬆懈,隨手掸去椅子上的灰尘,便抱剑坐下,体內运行起八门红莲真解的法门。 僻静的后山,太过安静,小小的客房內,唯有时长时短的呼嚕声縈绕耳畔。 透过窗户照进屋內的阳光渐渐暗淡,窗外忽的响起了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跑,快跑,在鸡鸣之前,离开紫峴山,不然就来不及了。” “跑,快跑啊!”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剎那,吴言夺出了房门。 他第一眼看向窗边,却未见任何身影,只是与来时相比,窗户底下多出了一个足有西瓜大小的壶,与道观內摆在神像附近的倒是极为相似。 而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就是从壶中传出。 吴言眉头皱起,慢慢走近,身后的地平线吞噬了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暉。 月光洒落,为紫峴山披上了一层粉红的薄纱。 他来到了壶旁,探头看去,一个老者的脑袋就静静地躺在里面,紧闭著双目。 而这面容,竟是与先前雄鸡观看到的王老一模一样! 恰在这时,一声嘹亮鸡鸣响彻夜空,王老睁开了眼睛,神色悲凉。 “来不及了。” 第五十五章、真相 本该清晨啼叫的雄鸡却在入夜昂首嘶鸣,西瓜大的壶里装著的人头竟能开口说话。 二者结合紫峴山处处的不寻常,更是增添了一份诡异。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吴言右手按在刀柄之上,问话的同时也在提防著四周。 “发生了什么?”王老重复著这句话,然后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头颅开始以一个扭曲的姿態蠕动? 像是生长的嫩芽,破土而出不断拔高,直至整颗头颅离开了壶中。 脖颈下方自然没有肉身,全靠一根“脊椎”连结? 藉助那緋红的月光,饶是吴言见惯了妖物吃人的血腥画面,也不由被眼前一幕激的头皮发麻。 那哪里是什么脊椎,分明是蜈蚣的身躯! 密密麻麻的步足不断舞动,看得人寒毛直立。 神海中貔貅似乎也被这一幕震慑,沉声说道:“倒是有些类似造畜之法,將人的生魂剥下,缝入別的物件之中,不过將人的脑袋与蜈蚣接连在一起,究竟是谁这么阴损!臭小子,你或许可以问问那个小道士。” 吴言闻言转身,先前虽然脏乱但还能遮风挡雨的客房,如今破败不堪。 透过裂开的外墙朝里面看去,哪里还能寻到洛秋生的身影? “怪哉,当真是怪哉!这是何等神通,本神兽竟然看不明白?”貔貅现身,揉著脑袋苦思冥想,也未能理解其中门道。 “若是时空之法,掌握此等神通的妖物,岂是你一个小小心火境可以应对的,那狗日的镇狱司不是將人往死里坑吗!”貔貅急的叫骂。 吴言没有理会,而是看向了王老,那蠕动的蜈蚣身躯不断拔高,直至到了他要仰望的地步。 月光下高悬的头颅,状若癲狂。 “吃,杀,长生!” “长生?我不要长生,不要长生!老观主放过我。” “鸡吃虫?虫吃鸡!我?我要吃人!” 话语近乎咆哮而出,响彻在寧静的夜空,王老的头颅如同蛇首,在长长蜈蚣身躯的伸缩下,朝著地面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长刀瞬间出鞘,只听鐺的一声。 尖利的牙齿与刀锋交匯。 王老咬著锋刃,神色狰狞带著说不出的狠厉,却是泪流满面,他看著吴言眼中儘是祈求的神色,喉咙里滚出了几个字眼,虽然模糊,但吴言仍听明白了,那是——“救救我。” 貔貅嘆息一声:“被妖物控住生魂,如倀鬼一般,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唯有死亡才是解脱。” 吴言眉头皱起,握住刀柄的手掌发力,指关节都因此隱隱发白,他吐出一口气,继而猛地一抽。 锋刃泛著烈火一般的寒光,一颗头颅瞬间高高跃起,长长的蜈蚣身躯似乎泄了力,扭曲著垂落到地面,然后化作烟尘缓缓消散。 王老的头颅躺在地上,神情愜意安详,弥留之际,他缓缓道出了真相。 “雄鸡观敬奉昴日星官,那老观主也確实是慈悲心怀,一手医术妙手回春,因此道观香火旺盛,来往香客络绎不绝。” “可这一切,在某一天都变了......”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避不开的劫数,勘不破长生之秘,到头来只是一抔黄土。” “老观主年事已高,到了寿终正寢之时,怀著名声归去西天,死了也能被后人铭记,当是一桩美谈。” “可他不甘心吶,日夜跪拜昴日星官,似要与神君再借百年,神君又岂能应验?” “终於,老观主疯了,砸了神像,烧毁了道观。” “妖魔趁虚而入,与老观主合二为一,而老观主也如愿以偿,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长生。” “五百年时光,我等生不如死,老观主沉浸在自己构筑的幻象里,以为雄鸡观一如往日的繁华喧闹。” “可这里,早就成了魔窟,成了我等挥之不去的噩梦。” “多谢少侠,如今,我的噩梦该醒了。” “少侠也务必小心,侵蚀老观主心智的妖魔不同寻常。” “吞噬神君以求长生......” 话音落下,王老的头颅隨风而散,他终於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解脱。 貔貅抓住了话语中的重点:“雄鸡观已经烧毁了百年,你我见到的一切皆是幻象,难怪处处透露著不寻常与诡异。臭小子听我一句劝,这妖魔必然不简单,吞噬神君以求长生,一般的妖魔哪里敢想?趁现在那廝还未寻来,想办法逃离此地!” 吴言摇了摇头:“走不了了。” “为何?”貔貅惊诧,然后隨著吴言手指的方向望去,哪里还能看到下山的路?如今整座雄鸡观像是漂浮在天空的孤城! “惨啦,惨啦,天地扭转,五行异位,不知不觉间竟入了那妖魔构筑的幻境。” 貔貅还在叫苦不迭,吴言却紧了紧佩刀,抬起了脚步。 “你要去哪里?!” 吴言望著不远处的雄鸡观,淡淡开口:“解铃还须繫铃人。” ...... 汴州,镇狱司。 方景山望著手里的信函,笑的讽刺:“破军的考核內容,老子尚且不知道的时候,那帮人就已经摸了个底朝天,贪狼千里寻妖,都说贪的是妖魔血肉,我看贪的分明是世家手里的骨头,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 声音很大,嚇得一眾军伍瑟瑟发抖,也就石天將敢说出这般得罪人的话。 忽然,方景山似乎瞧见了不寻常的地方,身子蹭的一下站起。 倒不是因为刘家买通內部,提前获得了考核的妖物名单让他愤怒至此,而是刘旭需要斩杀妖物的地点,竟然是五百年前就已经焚毁的紫峴山! 那地方处处透露著蹊蹺,当年道观焚毁,紫峴山尽数荒芜更是闹的人尽皆知。 都以为是妖魔作乱,奈何镇狱司贪狼破军几番探查,依旧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跡,只能不了了之。 可紫峴山分明封山了才是,这考核內容究竟是由谁下发? 方景山瞪大双目,看著手中名单,除刘旭之外,尚有几人目的地一致,皆是紫峴山,他所看好的虎崽子赫然也在其中。 紫峴山外,一处高耸的树梢之上,头戴流水云纹面具的贪狼轻笑:“惹恼了山君,还敢来它的地头,该说你胆子大,还是不怕死?” “至於另外的五个,到了下面可別怪我,若是单独拎出那小子,痕跡便太重了。” 说著竟还哼起了小曲儿:“世人皆道长生好,长生烦恼谁知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第五十六章、强敌,老观主! 嘎吱! 吴言低头,踩碎的蜈蚣,汁液飞溅,破碎的躯干沾在了鞋底。 他眉头微皱,这双鞋还是前不久贾清梦送的,穿的合脚,这般糟蹋了当真可惜。 抬眸看去,白日还热闹非凡的雄鸡观,入夜了却荒芜一人。 入眼处,残垣断壁,尸骸遍野,烧焦的痕跡隨处可见。 继而是蜈蚣,数不清的蜈蚣,大大小小,长短不一。 有的形如小拇指,有的粗壮如小臂,而一只盘踞在枯乾上,足有成年男子一般高的巨大蜈蚣看的人头皮发麻。 但最为恐怖的,远非如此。 “这么晚了,少侠怎地还不休息?莫非真以为此地有妖物不成?”“差役”笑著摇头。 “少侠不妨看看,雄鸡观香火鼎盛,即便入夜了依旧这般热闹,哪里像是有妖物的样子。” “百足真君庇佑一方,何等妖魔敢在此造次?咦,我刚刚说的是哪位神君?真是奇了怪。” 差役抬头,疑惑问道:“少侠为何这副神情?” 吴言张了张嘴,神色复杂:“你可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差役不解,想要伸手挠挠发痒的头皮,却半天没摸到。 “我的......手呢?”他低头看去,脖颈下本该有的躯体如今却成了一副蜈蚣模样。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啊?啊!”像是哑巴的嘶吼,声音中儘是恐惧、无助、绝望。 差役流著血泪,神色悲凉,如泣如诉:“我记起来了,我全记起来了,老观主疯了,雄鸡观没了,那妖物吞下了神像,吞噬了昴日星官的香火,它也想成神,长生久视。” “可这他娘的,怎能叫长生?少侠,你行行好,救救我吧。” 吴言不应,而是望向了前方,如王老差役一般的“壶人”比比皆是。 差役的理智逐渐被吞没,声音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你为何不看我?我让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蜈蚣身躯猛地挺起,差役裂开嘴巴,尖牙泛著寒光,牙齿缝间还夹杂著零星血肉,看那顏色不知经歷了多久的岁月。 “吃!杀!长生!” 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油锅,偌大的道观庭院彻底沸腾起来。 无数头颅被蜈蚣身躯挺起,悬在緋红的月色之下,说不出的渗人诡异。 那一排排的壶掀开盖头,数不清的蜈蚣涌出,將此地变成了虫海。 “你也与我们一道!” “长生!” “梦寐以求的长生!” 如同恶魔的低语,僧侣的念经,不断重复,蛊惑在耳畔。 吴言默默抽出了腰间佩刀,朝著前方损坏最为严重的雄鸡观踏步走去。 刀芒划破夜空,蜈蚣壶人前赴后继。 前方的路不断开阔,身后却已经是尸山血海。 一眾人的头颅自高空坠落,带著释怀的表情:“谢谢。” 他们的噩梦终於醒来。 一脚踏过破碎的大门,白日里还摆在正位的宏伟神像恢復了真实的模样,昴日星官的头颅滚在角落,破碎焦黑的身躯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蜈蚣。 仙风道骨的老观主,一身黄色道袍未能抵住岁月的风霜,变得破败不堪。 腐败的血肉下,森森白骨可见,还不时有蜈蚣上下攀爬。 他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小心认真地摆弄著神像前供台上的五个新壶,堆在一旁的零碎服饰中,其中一件锦衣是那么熟悉,上面的血跡看著还新鲜。 “我信奉昴日星官,自幼便来此道观,春去秋来,见证一代兴衰,终是成为了道观之主。” “昴日星官託梦,赐我无上医术,凭藉这一手,我救人无数,亦为神君带来数不清的香火,每日香客络绎不绝。” “若要比虔诚,紫峴山內,谁能比我对神君更加敬重?” “我是神君在凡间的化身,將神君的恩泽布施天下,本该如此,理应如此......” “可为何在我命不久矣之时,苦心祈祷,神君却始终不回应我,为何?!” 老观主咆哮出声,道观內狂风骤起,破碎不堪的神像不断晃动,抖落著身上的蜈蚣,摇摇欲坠。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暴怒,平静道:“就在我绝望无助之际,真君找到了我,赐我长生之法,可肉体凡胎到底太过孱弱,怎么敖住岁月的洗礼?” “我陷入迷茫之际,又是真君与我说,我信奉神君一生,神君自当献出身躯,与我共享长生!” “是啊,我悟了!吞噬神君,二者合一,我继续供奉神君,亦与神君,共享长生!” 老观主手舞足蹈,继而缓缓转过了身子,那脖颈上顶著的赫然是一颗巨大的鸡头! 他看向吴言,双目泛著绿光,腐败血肉碎裂,继而不断拔高。 巨大的蜈蚣身躯穿过了破开的道观房顶,那颗怪异鸡头似与红月一般高。 “你,也想长生吗?”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恐怖的威势似海啸扑面而来。 这妖物远比先前遇到的任何一只都要恐怖,哪怕熊王在此,也未必能与它交锋。 貔貅望著眼前的庞然大物,小嘴张大:“元台境,此妖物是元台境啊,足足比你高出了一个境界!” 老观主声如雷霆,炸响耳畔:“跪地叩拜,信奉神君,吾赐你长生之法。” 吴言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横刀,刀尖直指高空。 那一道墨衣身影,在庞然大物前,显得无比渺小,像是大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而狂涛已至。 “对神君不敬?你该死!!!” 巨大的蜈蚣身躯扭动,老观主朝著吴言猛袭而去,鸡头髮出了嘹亮的啼鸣,刺破夜空。 对方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小小的心火境,面对与神君合二为一的他,焉能有反抗之力? 他要咬下对方的头颅,碾碎对方身上的每一根骨头,细细品味每一丝血肉,然后將其生魂放入壶中,承受万虫噬咬之苦,以此惩罚对神君的不敬! 可为何面对高高在上的他,对方始终站在原地,双眸之中未曾见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敬畏,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同情与厌恶? 同情? 小小凡人,也敢同情我? 至多百年寿命的螻蚁,也敢同情与天齐寿的神明? 绿色的猛毒自鸡头中喷吐而出,將那渺小的身躯尽数淹没。 可悲的凡人,在无尽的长生中,懺悔自己犯下的过错吧。 老观主的脸上露出了残忍嗜血的表情,可就在这时,瀰漫的毒雾之中,却响起一道不寻常的声音? 宛若龙吟! 第五十七章、阴神 哪来的龙吟? 老观主幽绿的瞳孔中满是疑惑,他想要一探究竟,忽见下方毒雾疯狂涌动。 下一秒,如龙的深红色刀气,如烈火一般绽放,搅碎了毒雾冲天而上。 刀芒所过之处,毒雾纷纷避让,清冽的龙吟响彻雄鸡观上空,无数蜈蚣嚇得匍匐在地面上,瑟瑟发抖! 可怕的威势饶是老观主都觉得头皮发麻,然而神明岂能退避凡人锋芒? “雕虫小技,虚张声势耳!”尖利的啼鸣再次响彻。 庞大的蜈蚣身躯蜷在一团,它竟是想要硬抗下这一击,以正神明之名! 只可惜它並非真的神明,而狂妄必將付出代价! 龙吟刀气的威力远远超出了它的想像,坚不可摧的躯壳分明堪比宝具,在那深红色的刀芒之下,竟是脆弱的好似豆腐! 剧痛自腹部传来,撕扯著老观主的每一处神经,它匆忙抽退身躯,盘踞在雄鸡观的房梁之上。 低头扫了一眼,眼中难掩惊诧,巨大的蜈蚣腹腔硬生生被斩出了一个硕大豁口,血肉臟腑清晰可见。 绿色的汁液夹杂著鲜血如雨水般落下,碎裂的甲壳落在地上劈啪作响。 仅仅一击,就打碎了它引以为傲的身躯? 区区凡人,怎会拥有如此可怖的实力,要知道,对方还只是一名小小心火境! 难道是五百年的长生梦境太久,时代变迁,现在外界的年轻人不似它那会儿孱弱,已经如此勇猛了? 可先前那五个分明是不堪一击,其中一人临死之前,甚至还哭著喊娘,屎尿浸满了裤襠! “如此招数,岂是你一个小小心火境可以施展的,刚才那一击必然已经抽去你体內全部的灵炁!”老观主的神情依旧狠厉,它想要修復自己破碎的身躯,然而深红色的刀气如同附骨之疽,烧的豁口处生疼。 肉芽还未长出,就被那刀气尽数吞没,根本无法修復一分一毫! 鸡头中的双眸转动,未死绝的蜈蚣开始朝著此地盘踞,潜藏在黑暗中,蓄力著致命的一击。 而让老观主无比欣喜的是,墨衣青年似乎真的油尽灯枯,竟然缓缓放下了手中横刀,插在了地面之上。 吴言眉头皱起,御雷斩龙刀法消耗颇大,却也並非无法施展第二刀。 只是横刀即便是神功坊所铸,到底只是一件凡兵,挥出一刀已是极限,若是接连挥刀,必然刀身尽碎! 而以他目前的身家,哪里还买的起第二把?且省著点用吧。 隨著呼吸的改变,心臟开始以奇异的韵律跳动。 灵炁如同流水,在身体里快速流动,红莲炁火如黑夜里的灯盏,每当灵炁踏过一门之时,便会绽放,发出耀眼的红光。 吴言朝著老观主走去,身体似乎无法承载那汹涌澎湃的力量,蒸腾白气四散开来,散发著惊人的热量。 老观主瞪大双目,那黑夜中闪耀的身影,竟是比它还要更似几分神明? 当真是可笑至极! 隨著啼鸣声起,早已藏好的蜈蚣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手腕,脖颈,心臟,脚踝,每一处都是它们啃噬的对象。 四面八方的杀机本是避无可避,但弱小的蜈蚣甚至无法穿透那四周蒸腾的热气,刚一靠近,就被灼烧成了焦炭。 即便有粗壮的蜈蚣可以突破那层高温壁垒,然而那墨衣青年只是几个简单挥手的动作,它们的身躯就尽数化作了粉尘。 轻描淡写地像是拍开几只恼人的蚊子! 这一刻,老观主终是被嚇破了胆,它想要逃离,身躯却开始不受控制。 与他粗哑声音截然不同的另一道声音响起,慵懒中带著肃杀之意:“你让我有些失望了,或许长生並不適合你。” “真君,並非如此,再信我一次!”老观主嘶吼著,將恐惧淹没在咆哮声中,庞大身躯蜷缩,继而猛地展开,像是毒蛇蓄势后的致命一击,朝著不远处的身影袭杀而去。 区区凡人,一介螻蚁,真以为可以挑衅长生的它? 鸡头嘴巴猛地张开,迎风而涨,誓要將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整个吞下。 可对方的速度更快,头顶上的一击重如山岳! 深红色的灵炁似红莲一般,在老观主的头顶绽开,连带著庞大的身躯都整个被打入了地面。 只听一声轰鸣,雄鸡观的庭院四分五裂,偌大的蜈蚣身躯,大半都被废墟掩埋,再没了半点动静。 战斗本该是结束了,吴言却没有放鬆警惕,反而凝重地看向前方。 貔貅声音发颤:“阴......阴神?” 虚影自巨大蜈蚣的尸身中漂浮而起,以冷漠的声音说道:“熟悉的招数,让我想到了一人,五百年的时光也未能消散他的痕跡么?” 没有老观主那般夸张的体型,亦没有熊王那般滔天的杀意。 仅仅是一团模糊的黑影,却像是有一只手握住了吴言的心臟,让他的呼吸都不禁急促了几分。 无形的威压像是泥沼,拖拽著吴言的身躯,肌肉不断绷紧,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这黑影莫非就是老观主口中的真君,那个吞噬神君,以证长生的妖魔? 坐以待毙必死无疑,唯有主动出击! 吴言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身躯如同离弦之箭朝著对方猛袭而去。 先是御雷斩龙刀法,又是八门红莲真解,他体內灵炁的消耗不可谓不大,下一拳便是拼尽气力的最后一击! 红莲在黑影的中心绽放,本该是稳稳打中的一击,却像是一拳打在了上。 吴言眉头紧锁,急忙抽身而退,再次抬眸。 强大的八门红莲真解竟是没有在黑影身上留下任何伤痕,仅仅是让那团虚影抖动了一下? 貔貅焦急大喊:“那是元神出窍,寻常手段奈何不得!” 黑影望向吴言,即便是如此糟糕的情势,对方的眼中也没有半分退宿,反而是在竭力寻找著破解之法。 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如此的坚毅,瞬间让祂想起了曾经的那一位。 “你的眼神,我很不喜。”这句话,似乎是在宣判吴言的死刑,下一秒,阴风呼啸! 可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都说让小哥把风,出事了怎也不知道叫醒小道?” 第五十八章、五百年长生,一场梦 寻声望去,消失的洛秋生竟是再次出现。 他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小心避开地上蜈蚣的尸体,一脸嫌弃的表情。 而在他嘴边,酣睡时流下的口水,甚至还未来得及擦去。 瞧见了老观主庞大的尸身,洛秋生不由鼓了鼓掌:“小哥这年纪,便有如此实力,放眼天下也寻不出几个呀,有没有兴趣加入道观,你放心,我家那破道观没那么多规矩,你该娶妻娶妻,该纳妾纳妾,怎么快活怎么来。” “......”如此危急情境,还能说出这般不著调的话,吴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反观洛秋生,径直掠过了尸身,来到了他身前,望向了前方的那团黑影,慵懒的脸上罕见的凝重:“小哥也不必自恼,武夫未踏入元台境前,少有对付元神的手段,不过术业有专攻,小道恰好擅长此法。” 黑影抖动,看向道士:“就凭你?” “就凭小道这將近二十年的童子功!”洛秋生洋洋得意,说出了一件不是那么值得骄傲的事。 吴言神色复杂:“你真的行?” 洛秋生朝后摆了摆手指:“男人,永远不能说自己不行。”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话音落下,他收敛了戏謔的神色,抬起脚步朝著黑影走去,与此同时,其周身灵炁涌动,化作了小拇指粗细的电弧,围绕四周,噼啪作响。 黑影似乎瞧出了什么端倪,语气中带著一丝凝重:“纯阳功?” “......还有雷法。”洛秋生抬眸,瞳孔被金光覆盖,只见他手掌朝天一招,緋红血月被乌云遮盖,雷蛇翻涌。 一声“落”字乾脆利落,堪比老观主尸身粗壮的雷霆轰然劈下。 黑影漂浮在原地,即便雷龙近在咫尺,它亦是不躲不避,直至那虚无的身躯被雷霆搅碎地四分五裂。 “这小道士究竟是何人?竟然会道家正统的雷法!”神海中貔貅惊声。 饶是吴言也对洛秋生刮目相看,联想阴神所说的纯阳功,莫非那本春宫图还真有说法? 待到风平浪静,电光止歇,黑影已经荡然无存,显然是被雷霆劈的灰飞烟灭。 那身穿道袍的孤寂身影立在万千虫尸之上,还真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风范。 谁知下一秒,洛秋生忽的哇哇大叫,他边跳著边拍打怀中窜起的火苗,然后急忙掏出了半本被焚毁的书籍。 仍凭他如何补救,那个“春”字还是被火光淹没,直至化作焦黑灰烬。 “这可是孤本,亏大了。”洛秋生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继而嘆息一声,从怀中取出了一根半金半黑的细针。 引动灵炁匯入细针之中,针尖对上了高空血月,嘹亮的鸡鸣响彻天空。 日月轮转,那血月竟在一个恍惚的功夫,就变成了一轮金日。 四周景象如烟尘散尽,残垣断壁,一片焦黑,儘是萧瑟。 老观主的上半身已化作枯骨趴在庭院中央,巨大的蜈蚣尸身只剩下如风尘般的甲壳,和骇人的骨躯,他右手似乎在竭力往前伸,指骨在地上刻下了两个字——长生。 “莫非先前遭遇的一切都是幻境?”吴言露出疑惑的神色。 “假作真时真亦假,是真是假,又有谁说的清楚?”洛秋生来到老观主的枯骨旁蹲下,望著那长生二字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举起手中细针,开口解释道:“昴日星官的法宝阳炎神针,当初神君將法宝与医术赐予老观主,是想庇佑此方净土,却不成想,会化作一片魔窟。” “他对长生的执念太重,因此疯魔,被妖物趁虚而入,神君法宝亦是被妖气侵扰,变作咒具,编织出了这场长生梦境,可到头来,终究是一抔黄土,一地枯骨。” “小道奉师命来此,苦寻数月也找不到入口,便给自己算了一卦,得知自己的福源在汴州,结果便遇上了小哥,跟著一同来此,当真有一番收穫。” “如今神君法宝已经收回,这场噩梦也该醒了。”洛秋生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颇为轻鬆愜意。 吴言望著对方手中的金针,並未起什么贪慾,而是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这世上真有神仙?” 洛秋生微微一愣,他抬头望向天空,万里无云。 “五百年前大概是有的,现如今......谁又能知道呢。” 他转身看向吴言,恢復了以往不著调的模样:“能够解决此地祸患,小哥功不可没,我拿走了神君法宝,总不能让小哥一点好处都落不上。” 闭目沉吟片刻,似乎想到了解决之道:“小道的卜算之术,就连自家那老头儿都自愧不如,我来替小哥算算桃。” 洛秋生掐动著手指,煞有介事,过了片刻,他猛地抬头看向吴言,那眼神恨不得將其千刀万剐:“不算了,不算了,听我一句劝,色字头上一把刀,守住元阳才能在武夫道路上勇猛精进,莫要自误!小道还是替你算算前程吧。” 话音落下,谁知掐指的下一秒,他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你没事吧?”吴言上前,却被洛秋生伸手拦住。 对方抬眸望过来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洛秋生擦去嘴角血渍,摆了摆手道:“一天卜算两次,便遭受天道反噬,看来小道要走的路还很远吶。” 他右手朝虚无处一抓,一只做工精美的木簪凭空出现在掌心:“既然卜卦没有成功,这只木簪便算作小道的一点心意。” 吴言的表情一言难尽:“这心意,合適么?” “自然不是让你戴的,你可以送给家中的夫人嘛。” 吴言摇了摇头:“我並未成家。”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洛秋生的痛处,他声音陡然增大,带著咬牙切齿的意味:“迟早的事!” 將木簪硬塞到对方手中之后,洛秋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出来这么久小道也该回去了,哪天若是小哥前往江南西道,与我知会一声,也好让我儘儘地主之谊。” “此地妖魔已经解决,你不进镇狱司了?” 洛秋生双手扶在后脑勺上,满是无所谓道:“便不去了,镇狱司虽好,但还是自家那破道观乐得清閒,后会有期吧,小哥。” 神海中貔貅似乎想到什么:“若是本神兽没记错,龙虎山似乎就在江南西道,这小道士该不会......” 吴言朝山下望去,山道很长,那道袍身影几个瞬间,就化作了远去的黑点。 江南西道有一座龙虎山,山上有一座天师府,乃相国仙府,天下道庭! 第五十九章、一万年太久,只爭朝夕 紫峴山下,巨大的树杈处,头戴流水云纹面具的男子喃喃自语:“五雷正法?龙虎山,天师府......也是许久未打交道了。” “卯日星君的法宝阳炎神针,寻了许久都未找到,原来是藏在了五百年前,当真是让人眼红的紧。”他看著那小道士离去的背影,缓缓站直了身子,灵炁涌动,吹得四周树叶上下翻飞。 可下一秒,他便收敛了气息,抬头望去:“来的倒是挺快。” 方景山落下的那一刻,也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震慑。 破碎的雄鸡观前,荒凉的庭院之中,竟然趴著一具巨大的蜈蚣尸体,再看那尸骸的上半身,却是人族的骨架,零碎的黄色道袍亦是表明了他的身份——雄鸡观的老观主。 与之相比,站在尸体旁的墨衣青年,实在渺小。 他看向吴言,不由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言言简意賅,將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七七八八。 但方景山却明白,这其中的凶险哪里像对方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即便因为宝具的原因,此地时光错乱,尸骸经受了五百年岁月的洗礼早已破败不堪,但那一丝元台境的气息依旧被他捕捉到了。 镇狱司贪狼破军探查了许久也未看出端倪的紫峴山,如今却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勘破门道。 而以一身心火境修为就能斩杀元台境大妖,纵观镇狱司古今,又有几人能做到? 哪怕破军之中最年轻的那几名神將,这般年纪成名之时,也未必能够拥有这样的手腕吧? 当真是个虎崽子! 方景山忍不住哈哈大笑,汴州镇狱司能够收下这样一个好苗子,他怎能不高兴? 若是给上些时日,披上神將那身行头也未必没有可能! 至於那个道家不守规矩的小子,还有那什么狗屁的法宝神针,关他方景山何事?让金蟾那帮守財奴烦去吧,他现在,只想快些把面前这小子带回去,然后亲自为对方披上破军那身行头! 正当他这么想著的时候,却见对方低著脑袋,愣愣出神。 隨其视线望去,那刻出的长生二字,刺眼醒目,发人深省。 “长生真有这么重要?” 方景山微微一愣,老观主生前的美名,他亦是在探查紫峴山的期间有所耳闻,若没做出这么一档子糊涂事,雄鸡观的香火多半还在,而老观主的名声或许也会一代代传承下去。 究竟是活著才叫长生,还是被人铭记才叫长生? 百年时光匆匆而过,孤独一人见证沧海桑田,看著挚爱亲朋一个个远去,这样的长生当真有意思么? 方景山不懂这些,只是有时候站在墓园里,望著墓碑上好友名字的时候,也会偶尔思考生命的意义。 “我给不了你答案,毕竟按照那些酸秀才的说法,我也就是一个粗鄙武夫,杀人砍妖还行,弄这些弯弯绕绕,只会想的脑壳疼。 “不过我倒是记起了武神大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吴言好奇的回头。 方景山嘴角咧开,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一万年太久,只爭朝夕。” 下一秒,他宽厚粗糙的手掌就按在了吴言头上,一顿搓揉之下,瞬间將其变成了鸡窝。 “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想这些有的没的,有这功夫,不如去逛逛汴州的青楼,看看哪里的魁最润,以你这皮相多半有风骚娘们要忍不住倒贴。” “快和老子回去,我已经迫不及待给你披上那身行头了,哈哈哈。” 在方景山的强拉硬拽之下,吴言被拖离了雄鸡观。 回头望去,幻境中金碧辉煌的道观只剩下一片废墟,而一旁烧焦枯木的表皮上却长出了新的嫩芽。 树杈上的男子遥望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嘆息一声:“山君的怒火尚未平息,心心念念的神君宝具也被人摘了桃,好在......” “我也並非完全没有收穫。”男子望著手掌上一道通体深红,唯有小拇指粗细的蜈蚣,笑的开怀。 “过去多久了?”阴沉的声音问道。 “五百年了,我的真君大人。” ...... 破军的册封仪式,如期在汴州镇狱司展开。 原本还有不到百人的考核,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可怜的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部分人像刘旭等人一般死在妖物手下,更多的则是被凶名赫赫的妖魔嚇退,放弃了梦寐以求一步登天的机会。 吴言隨意扫了一眼四周,太平书院的书生与书童皆在,而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视线,不用猜也知道,是来自白云山的那名蒙面女子。 对方那眼中汹涌的战意已经完全不加掩饰,只因他以心火斩杀元台境的壮举,早已被方景山那张大嘴巴传的人尽皆知。 按照后者的说法——镇狱司破军是斩杀妖魔的神兵,悬在宵小头顶的利刃,遮遮藏藏像什么样子,老子天下第一就得在人群面前喊出来才行! 如方景山所愿,名声是有了,可麻烦也接踵而来。 围观的那些富家女子视线实在炙热,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剥。 年少成名,加入镇狱司破军,实力惊人前途不可限量,又生的一副好皮囊,换做上一世,妥妥的高富帅,试问几个女子能够不心动? 而那些富家女子之中,还有诸多是来自世家。 予以好处,拉拢人才,本就是世家的惯用之道,至于美人计,那更是信手捏来。 这天地下,又有多少人能够抵御財法侣地的诱惑? 台上的方景山自然也瞧见了下面的动静,挤眉弄眼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天將,更像是个青楼里的龟公。 “看中了哪个,不妨与我说说,我偷偷派人將你的住处送去,保不齐晚上就有几具白的身子,钻进你的被窝。” “世家虽然大多不是东西,但调教人的手段確实非同凡响,当年老子也未能过美人关,差点被那娘们吸乾了骨髓。” 吴言诧异侧目,莫非方景山也早就投奔了世家? 方景山看出其心思,摩挲著下巴,笑的意味深长:“我玩完之后,又把那娘们给他们送了回去。” “......” 第六十章、因为他太弱了 是啊,你玩完不给钱就不算卖了......吴言的脑中莫名想到了那个经典画面。 方景山还颇为惋惜道:“自那以后,就没有白的姑娘免费送我了,即便有倒贴上来的,脱衣服之前还得先求个名分,恼的人兴致全无。” “对了,你小子成家没?破军整日刀口舔血,哪天死了都不稀奇,但抚恤金也是出了名的高,哪怕人不在了,自家婆娘儿女也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本该是好事,却听方景山忽的话锋一转:“顶多就是婆娘改嫁,別的男人著你的买命钱,还天天打你的孩子!” 吴言神色复杂摇了摇头:“没有。” 厚实的手掌当即落到了肩膀上,方景山挑了挑眉:“那太可惜了。” 仪式完毕,几人下去穿戴衣物。 吴言再次归来之时,原本的墨衫已经褪去,一身黑白相间的云纹劲衫,衬的身形挺拔,胸前纹有的红目白虎图,更显气势不凡。 方景山瞧见一身新行头的对方,竟是不由吹了吹口哨,这小子若是进入青楼,保不齐一些魁都愿意让其白嫖,自荐枕席。 途径人群身旁的时候,不少世家拋出了橄欖枝。 加入破军的人数本就少,除去宗门天骄,与世家子弟,剩下的散武人便只有吴言一个。 而相较於前两者情况,自然是吴言这种,更好拉拢,毕竟底子乾净,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更何况,如此年纪,就能以心火境斩杀元台妖物,只要不夭折,未来能走到哪一步当真是无法想像。 这已经不能算作璞玉,而是炙手可热的瑰宝! 当然,也並非所有世家都对他抱有善意。 吴言心有所感,寻著某处望去,人群的一地,被分割开来,远不似其他地方那般拥挤。 双眼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中年,投射而来的视线,是不加掩饰的悲伤愤怒。 方景山一同望去,传音入耳:“刘家的二当家刘明,死在紫峴山的刘旭便是他的小儿子。” “这些世家的脑子多半都有问题,刘旭即便死在妖魔手中,他们也会迁怒於你。” “杀害镇狱司之人乃是重罪,一命抵一命都是轻的,即便世家也要掂量其中代价,他们不敢明著来,但保不齐会在暗地里使绊子,毕竟若是比阴险手段,谁能玩的过他们?”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我以一个过来者的身份告诉你,对付这种人,要么韜光养晦避其锋芒,要么就展现出足够的实力,让他们害怕甚至是畏惧,不然恼人的苍蝇只会时刻在你耳边嗡嗡作响,吵得人不得清静。” 而事实也正如方景山所言,当吴言靠近刘明之时,后者瞪著他,目光猩红,声音近乎是从牙齿缝间吐露而出:“为什么死的是我儿,而不是你,为什么?!” 吴言闻言,停下了脚步。 此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不少其余人的视线。 汴州很大,骑上快马,也未必能在半日內从一头赶到另外一头。 但汴州也很小,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世家门阀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刘家作为汴州第二大世家,一举一动受人关注。 刘勛死在紫峴山的事情,早就已经被人传开,因此眼下的一幕他们大多也早有预料。 吴言有错吗? 自然是没有的,镇狱司考核本就伴隨风险,紫峴山已经有人隨镇狱司军伍去看过了,那几人的头颅被塞入壶中,下面满是蜈蚣,骇人的妖气让人头皮发麻,阴损的手段更是让人胆寒。 明显是死於妖魔之手! 但在这世道,是非对错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要怪就怪他命不好,偏偏与刘勛的目標一致,偏偏是他活了下来。 要怪就怪他身份低微,只是小地方来的散武人,没有世家宗门撑腰,只能任人拿捏! 不少人都带著看好戏的態度,目光戏謔,惹恼了刘家,哪怕是头虎崽子也得寻求庇护! 方景山是张虎皮,但还远远不够,作为天將,哪怕被人称为汴州守护神,却也要时常外出斩妖,个把月在外廝杀实在寻常。 在此期间,若是没有其余照拂,初出茅庐的小子,哪里躲的过各种暗箭?怕是要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少世家已经蠢蠢欲动,心中盘算中拿捏对方的筹码,衡量著得罪刘家所要付出的代价。 当然也有不少人好奇,年少成名,又是个武夫,面对此等不公质问,会如何应对? 是收起自己的爪牙,蜷缩成一团,躲在阴影里瑟瑟发抖。 还是热血上头,不计后果,针锋相对? 若是前者,不失为明智之举,但却也著实让人提不起兴趣。 何为武夫?桀驁不驯,无所畏惧,方敢顛倒乾坤,就像传说中的那个男人。 武夫心中畏惧的种子一旦发芽,未来的路也就看到头了,那此子的价值就要重新估量。 若是后者,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確实让人刮目相看,但也让刘家抓到了把柄,刘明身旁的供奉可是一直在那里虎视眈眈呢,成名已久的元台境强者! 即便不敢当著方景山的面,痛下杀手,但借著保卫主人的名头,断去对方的手脚,想来镇狱司也没理由发作。 眼下的境地,还真是进退两难!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那个年少有为的小子,既没有选择前者避其锋芒,也没有选择后者,被热血冲昏头脑。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刘明,语气淡漠,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因为他太弱了。” 话音落下,眾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当真是好胆! 刘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红,五官都因愤怒而显得扭曲起来。 狗知主人意,从头到尾沉默的供奉猛然出击,铁手如同鹰爪抓向了对方的琵琶骨,脸上露出了嗜血残忍的表情。 什么以心火斩杀元台妖物?什么狗屁的年少成名? 刘家早已打探清楚,紫峴山除此子之外,尚有一个背景惊人的小道士,对方所谓的名声,多半也是借了他人东风! 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也敢对世家出言不逊,外人称讚几句便飘飘然了,还真以为自己有单人越境斩杀妖物的本事? 今日便让我这双成名已久的铁手,教你如何做人! 供奉这般想著,事实也是这般做的。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对方甩动著无力垂下的手臂,痛苦嘶吼的模样。 直至一道红莲在他的面前绽放...... 第六十一章、忌惮 哪来的红莲? 供奉心中诧异,然后就见红莲之后,一只手掌猛地探向面门。 惊人的威势让他头皮发麻,体內的灵炁在一瞬间疯狂调动了起来。 明明只是个心火境的小子,为何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施展如此惊人的招数? 但是无妨,以他元台境的修为,比拼底蕴丝毫不怵,这一击必然是对方竭尽全力的一击,只要能够抗下,攻守易位,拿下对方易如反掌! 本该如此的...... 砰! 强大的衝击掀起一阵尘烟,青石板的地面眨眼间碎成了齏粉。 成名已久的刘家供奉脑袋被按入了废墟之中,微微抖动的身躯,证明他还活著,但已是身受重伤。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重新站直了身子,拍去了手中的灰尘,径直向著前方走去,甚至连多余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刘明! 眾人皆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若说之前还有人对对方越境斩杀妖魔的事跡保持怀疑態度,那么这一刻十有八九都信了。 若非没有这般实力,又怎么可能一击重伤刘家元台境供奉?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对方还是留手了,不然供奉的脑袋怕是要如同西瓜般碎裂! 不远处的书童见此一幕,拉著书生的衣袖满脸诧异。 面带白纱的白云山剑客,右手按在了剑柄之上,丰润身躯忍不住的微颤,双眸中甚至带著病態的渴望。 “小姐。”一旁面容清冷的女子出声提醒。 听闻此言,她才按捺住心头的异样,轻声开口:“放心,我还忍得住。” 而全场最震惊的当属刘明,望著一旁如烂泥一般趴著的供奉,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明明脑中预定的剧本不是这般的。 他出言挑衅,激怒对方出手,再由元台境供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压重创。 先是威逼再是利诱,逼迫对方贴上刘家的標籤,把其当狗一样使唤,直至痛苦死去的那一天。 唯有这样,才能缓解他丧子之痛。 分明连供奉的实力都是精心安排好的,你以心火斩杀元台妖物,那我派元台境镇压你,也算不得欺负人,哪怕方景山在一旁,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为何,一切的发展都超出了他的预期? 望著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刘明的心中满是恐惧,这般天赋,假以时日,成为神將也未必没有可能! 可是很快的,这份恐惧就被杀意覆盖,已经得罪了对方,那只能在其羽翼丰满之前,將其扼杀! 哪怕震慑山林的猛虎,獠牙尚未锋利之前,也不过是刚脱奶的虎崽子罢了,狼群亦能將其啃噬,又何况是心如恶鬼的人? 刘明眼中隱晦的杀意,方景山尽收眼底,他看向一旁的吴言,没有丝毫担忧,而是饶有兴致。 躲在洞穴里的虎崽子,如何能成为百兽之王?唯有踏过尸山,走过血路,才能屹立山巔!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面对刘家的狂风暴雨了?” “什么?”吴言不解抬眸。 方景山错愕:“你激怒对方,又以雷霆手段震慑,难道不是为了告诉別人,你並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吴言摇了摇头:“没想那么多。” 刘旭死在妖魔手下,本就是因为太过弱小,他说的只是事实。 至於所谓雷霆手段震慑......对方莫名其妙主动进攻,他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只是刘家的杀意,他也確实感受到了,眼中不由划过一丝燥意与无奈。 早在来汴州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越是繁华的地段,越是充斥著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可却没想到,刚加入破军的第一天,就要莫名其妙承受刘家的怒火与杀心。 担忧畏惧自然是没有的,兵来將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 如今的他,只想快点拿到属於自己的奖励,將自己的实力再往上提一提,顺便把那只嗷嗷待哺的吞金兽餵饱...... 念及此,他看向了一旁的方景山。 后者会错了意,递来一个放心的眼神:“有我在,刘家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除非他想要长久积累下的家业在汴州除名,但是一些腌臢手段,必然会接连不断,比如让你频繁接受委派,亦或者是去斩杀凶名在外的妖魔,谁让咱破军吃的就是这碗饭?这避不开。” “不过只要你实力够硬,那些麻烦反而会成为你快速积累功绩的手段之一,不然你以为老子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天將是怎么来的?”方景山不由大笑。 “我只是想要问一下,斩妖的奖赏何时能拿到?”吴言眼神灼灼,有些迫不及待。 方景山一愣,接而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然后从怀里递出了一块金蟾令牌:“倒是差点忘记了这茬,凭此手令可前往汴州镇狱司换取奖赏,那雄鸡观的老观主乃是元台境妖魔,而紫峴山又情况特殊,所以奖励会远超你想像的丰厚。” “我还得將金蟾令送给其余几人,接下来便不陪你了。” 吴言揭过令牌,微微頷首,又抬眸看向了对方的满脸鬍渣,好奇问道:“你这年纪在天將之中当真算是年轻?” 顿了顿,他又开口道:“我似乎听闻,有人在你这年纪,已是神將。” 方景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世上总有那么一些怪胎,非常人可以理解,他如何去说理? 相比较那些敖了几十年资歷的糟老头子,他这年纪在天將之中,可以说是鹤立鸡群! 方景山张了张嘴,將得罪人的话咽了回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神色认真道:“以你小子的性格,將来赚取功绩的机会,怕是要比老子狂傲那会儿还要多,或许你能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將也不一定。” 留下这意味深长的话,他便要转身离去,只是临走之时,方景山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叮嘱道:“八门红莲真解耍的不错,若是外人问起,就说是我教你的。” 身影渐行渐远,声音断断续续:“比老子还不守规矩,他娘的也不知道善后。” “好。”吴言自然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深深鞠了一躬。 ...... 在內营军伍的带领下,吴言將偌大的汴州镇狱司走了个大概。 带路军伍指著前方一处高耸入云的金塔说道:“大人若是想要换取奖赏,凭藉金蟾令前往那里便好,届时自会有金蟾大人为您引路。” 吴言微微頷首,刚要动身,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气。 寻著味道望去,一处堂院,人满为患。 军伍解释:“这是內营的饭堂,我等平日就在此处吃饭,大人若是想要,可以知会一声,有人会將饭菜给你送去。” 揉了揉自己的肚皮,想著近些日子都没好好吃上一顿饭,吴言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进去隨意吃些就好。” 第六十二章、三火熔莲凝神化台法 吴言踏入堂院的那一刻,不少都投来了视线。 此处虽是內营的饭堂,但隨意的武夫哪里会管那么多,什么地方吃饭方便,便去什么地方。 所以在这里见到破军之人,也是常有的事。 然而吴言与那些破军不一样,多亏了方景山的大嗓门,如今的他在镇狱司內也算是小有名气。 不少人看见他,纷纷点头问好,表达自己的善意。 毕竟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军队或是散武人出身,於他们而言,你有本事斩妖,没那么多小心思,便是值得託付后背的同僚。 吴言以心火境斩杀元台境妖魔,还有什么能比这份战绩更让人安心敬佩? 当然,也並非所有人都是这般光风霽月,总有人眼红他的名声,想著取而代之,再不济,也要把他踩入泥坑里,染上一身污秽。 对於那些友善的问候,吴言自然会予以回应,至於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倒也没有过多理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向来如此。 简单扫了一眼堂院,打饭的风格倒是有些类似上一世的食堂,负责打饭的军伍前,基本都是排著长队,唯有一处地方,空旷的有些不寻常。 在那里,负责打饭的竟是名女子,身穿黑红相间的劲衣,一头短髮清爽干练,面容姣好,又透著十足的英气,像是叱吒战场的女將军。 此刻的她正双臂怀抱胸前,闭目养神,清閒的模样与其余几处的拥挤显得格格不入。 吃完饭后还要去金蝉宝库兑换奖赏,因此吴言並没有想那么多,径直朝著女子的方向走去。 不管是正在吃饭的,还是排队的,见此一幕,皆是露出了些许幸灾乐祸的表情,甚至有些露出了同情之色。 有人似乎回忆起了不堪的往事,上前劝道:“兄弟,第一次来吧?我劝你换处地方打饭。” “为何?”吴言不解。 男子瞥了一眼颯爽女子,贴近小声说道:“你有所不知,这里的饭食都是由內营自己烧制,吃著安全放心,但到底不是专门干这行的,手艺上难免有好有坏。” “大家皆是粗人,也很少在乎这些,能填饱肚子便成,但你总不能闹出人命吧,她呀......”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好心男子应声倒地。 吴言低头看去,只见对方脑袋上起了一个大包,而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一把盛饭的铁勺? 再看向另一边,英姿颯爽的女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虽然是一副平静神色,但那炯炯有神的双眸中,明显含著煞气。 “不来我这里打饭,便不要占著地方,挡住了真正想吃的人。”女子轻声开口,双眼隨意扫过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像是触电一般,匆忙避开了视线埋头乾饭。 谁想吃啊? 她又看向了吴言,视线匯聚在了后者胸口的赤目白虎图上,神色一时间有些恍惚。 片刻之后,才冷声问道:“想要吃什么?” 吴言看向装有饭菜的大锅,竟是五顏六色? 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鼻而来,像是泔水桶里的臭豆腐。 一股死亡威胁,远比妖魔带来的要更为强烈,他似乎有点明白,刚才那位壮士的话了。 “要事在身,就先不吃......”吴言话未说完,盛好的饭菜就被递到了面前。 “你这样子,一看就没见过什么世面,多半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莫听他人的风言风语,饭菜的味道看品相是看不出来的,唯有自己尝过才知道有多美味。” “这是我近期研发的新菜,用的可是上好的妖兽肉,算你有福气,当这第一个试吃者。” 吴言看著浸满不知名绿色汁液的肉块,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重点:“试吃者?” 颯爽女子虚心地避开视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手中的餐盘好似千斤重,吴言抬眸:“这是什么妖兽肉?” 女子似乎是在回忆,沉吟片刻后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黄鼠狼?” 吴言有些犹豫,其余人也悄悄投来视线,在那里窃窃私语。 虽说食物讲究色香味俱全,但也不能因此概括天底下所有的美食。 总有一些美味隱藏在奇怪的外表之下,唯有吃过的人才懂得享受。 更何况,肉食再难吃能难吃到哪里去?刚穿越来那会儿,饱受饥寒交迫,能寻到一只老鼠都恨不得骨头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总不能因为条件好点了,就变得这般矫情。 罢了,早些填饱肚子,再去金蝉宝库......吴言不再犹豫,夹起肉块塞入嘴中。 下一秒,他只觉两眼一黑,身体像是坠入了深海。 这肉块,竟是比雄鸡观老观主的猛毒更具杀伤力? 昏迷之际,隱约听见那女子咂嘴道:“嘖,又失败了么。” ...... 再睁开眼睛,已是月上枝头。 金塔近在咫尺,赫然是汴州镇狱司內的金蝉宝库! “你终於醒了。” 吴言寻声望去,身材高大的鬼面负手而立,胸前的金蟾栩栩如生。 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那肉块的后劲似乎还未散去,只觉得脑子昏沉发涨。 好厉害的毒! 高大鬼面似乎知晓些什么,怪异的语调带著同情意味:“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这世上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乱吃的。” 还待不得吴言询问是谁將他送到了这里,就见对方右手一招,怀中的金蟾令竟是兀自飞出,掠入其手中。 “跟上。” 胸前的金蟾与大门上的金蟾交相辉映,下一秒,宝库便打开了入口。 入眼处依旧是珠光璀璨,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看著让人眼红。 但於那高大鬼面而言,这些似乎只是凡俗之物,隨手挥动,一堆沉甸甸的银子便飘向了吴言。 “解破紫峴山之谜,斩杀元台境妖物,赏银两千两,以及元台铸造之法。” 只听神海中啊呜一声,两千两纹银不翼而飞。 吞金兽记帐的说辞,吴言已经懒得理会,心心念念都是那元台铸造之法。 面对阴神时的无力感至今让他记忆犹新,而按照洛秋生的说法,武夫唯有踏入元台境之后,才能拥有对抗元神的手段。 当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继而只听高大鬼面打了一个响指,四周景象快速变幻。 本以为是琳琅满目的玉简任其挑选,结果著眼一看,又是孤零零的一本? 高大鬼面手指一点,玉简瞬间落入手中。 吴言探入神识一看,只见金光灿灿的几个大字——三火熔莲凝神化台法。 第六十三章、木簪 一阴一阳之谓道,人身三火合於天。 所谓三火,一曰命火,藏於脐下丹田,主精元化生;二曰心火,聚於心间膻中,司气血运化;三曰神火,凝於泥丸宫闕,掌神思清明。 而此门元台铸造之法,便是藉助灵丹妙药,引动人身三火,融合红莲之灵炁,煅烧元神,铸化元台。 功法法门不可谓不精妙,甚至与那八门红莲真解交相辉映。 若是练成,同境界下,比拼灵炁底蕴,丝毫不惧。 这般好的元台铸造之法修炼难度自然不低,不过对此,吴言早都习惯了,先前练过的功法武学又有哪门是简单的?只是...... 他抬头看向高大鬼面,好奇问道:“我没得选吗?” “你要选功法?”高大鬼面语气诧异。 “如果可以的话。”吴言没有隱瞒自己的想法。 却见对方摊了摊手,嘆息道:“你为何不早说?功法一经入手不得更改,是国师大人进入金蝉宝库之后眾人定下的规矩,抱歉,我帮不了你。” 这一次,吴言没有怪罪国师大人......若是他没记错,此门功法是对方送到他手中的? 兴许是看出了其眼中的复杂,高大鬼面上前搂住肩膀道:“元台铸造法之中,此门功法足以纳入前三之列,直逼乙级功法,以你的功绩想要换取当真是够呛。” “要不是因为其修炼难度太高,我不忍如此好的功法躺在金蝉宝库內吃灰,怎么也不可能便宜了你。” “好了,別这般看我,感恩的念头藏在心底便好,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將来多为百姓杀上几头妖魔,也算没有辱没这门功法之名。” 说著,高大鬼面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瓶,透过半透明的瓶身,可见里面的丹药表面刻著火云纹路,泛著淡淡的金光,一看便不是凡品。 “这是匹配三火熔莲凝神化台法的火云丹,引动三火修炼,此丹药必不可缺,瓶中这几枚是功法附赠,可若是你没有在消耗完这些火云丹前修炼成功,將来修行所需丹药便要靠你自己用功绩换取了。” 交代完了所有事宜,高大鬼面挥了挥手,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重新回到金蝉宝库之外。 临別之前,对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挠了挠脑袋道:“也不知是哪个不守规矩的,竟然將八门红莲真解提前传给了你,即便你如今已是破军,但別有用心之人,保不齐要以此做文章。” 顿了顿,他忽的拍手说出了解决之法:“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那方景山教你的,反正他身上的烂摊子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 “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吴言摇了摇头,抱拳躬身神色认真道:“多谢前辈照拂。” 他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先后两门武学功法,都是对方特意为他挑选。 虽然二人萍水相逢,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这样做,但別人给出的善意总得予以回应。 高大鬼面微微一愣,看著对方离开的背影,轻笑道:“倒是比我那徒儿直率的多。” ...... 汴州,贾府,天色已暗,银月高悬。 贾清梦端坐庭院中,望著远处的贾府大门愣愣出神。 镇狱司考核结束的消息她已经从他人口中得知,而吴言成功加入破军的消息,更是在贾府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 下人丫鬟津津乐道,皆是没有想到那个俊俏的吴公子竟真的有这等本事,毕竟对於他们这等平民百姓而言,镇狱司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贾清梦听闻的第一时间,也是由衷地为其高兴,少年英雄,本就该在镇狱司那样的地方大展拳脚,直至闻名天下。 可高兴之后,莫名的悵然与担忧充斥心头。 如今对方已是破军,还会回来吗? 那间打扫了许多遍的偏房,还会有人住进去吗? “小姐,天暗了,咱回去休息吧?”丫鬟小心翼翼试探道。 “再等等吧。”贾清梦望著贾府大门,回答的心不在焉。 见此情景的丫鬟,心中不由嘆了一口气,常年伴在小姐左右的她,如何能猜不出后者的心思? 即便是护女心切的老爷,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感慨吴公子的少年侠气,当真是让人钦佩。 若是放在之前,以小姐的身份,配上一个閒散捉妖人倒是绰绰有余。 可是到了现在,对方已是高高在上的镇狱司大人,这贾府当真是有些不够看了。 不,更准確来说,他们与吴公子的交集,或许会成为一生中的高光时刻也不一定。 至少在她看来,吴公子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毕竟那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继续寄人篱下呢? 丫鬟抿了抿唇,终是忍不住开口:“小姐,別等了,吴公子他多半是......” 话音未落,大门应声打开,贾清梦迫不及待望去,原本暗淡的眸子倏地一下亮起。 身穿破军行头的吴言推开了大门,一袭身子笔挺。 他感受到了目光,微微侧目,有些诧异道:“还没睡?” “我......你。”慌忙的贾清梦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直至丫鬟在一旁偷偷拽了拽衣袖,她才按捺下心中的悸动:“你回来啦。” 简单的四个字,包含了她太多的情绪。 “嗯,我回来了。” ...... 偏房內,帮著整理褪下墨衫的贾清梦,脸上难掩雀跃。 一旁的丫鬟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平日里落落大方的小姐,每次一碰上吴公子,大家闺秀的端庄姿態就会被她其拋诸脑后,抢著与她们这些丫鬟干活。 “我自己来吧。”吴言出声劝阻。 “不妨事的。”贾清梦手上动作未停,可打开墨衫的那一刻,一物件应声坠落。 几人低头看去,竟是一只做工精美的木簪,拋光的表面还流转著淡紫色的光晕。 吴言见到木簪,才忽的想起,这是洛秋生临走之前硬塞给他的,还说什么送给家中夫人。 无稽之谈自然没放在心上,这只木簪也本打算不了了之。 毕竟回想当初对方將价值不菲的金步摇送予吞金兽吃,丝毫不显露心疼之色,如此富家小姐又怎么可能看上这样廉价的首饰? 谁知...... 贾清梦兴奋抬头,眼神中难掩期盼之色:“是......送给我的吗?” 那想要的神情实在太过直白,吴言拒绝的话语也只好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不嫌弃就好。” “我很喜欢!”贾清梦脱口而出,將木簪握在手心中,像是捧著什么稀世珍宝。 继而迫不及待的她在丫鬟的帮助下,摘下了头顶昂贵的玉簪,换上了木簪,抬眸小心翼翼问道:“好看吗?” 吴言愣在当场,倒並非是被对方的美貌所打动。 而是木簪被带上的那一刻,贾清梦体內四散的灵香竟然被硬生生遏制,这木簪似乎有些不寻常? “还不错。” 第六十四章、本少爷给你脸了? 得到想要答案的贾清梦心满意足地走了,那脚步似乎是踩在了云朵上,整个人都有些飘飘欲仙。 而直至房间內彻底只剩下吴言之后,神海中貔貅才开口:“当初小道士送你木簪时,本神兽便觉得此物不寻常,没想到竟是一件法器,能够遮掩那丫头先天灵体的气息。” 顿了顿,它又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莫非那道士真擅长卜算之道,不然为何特意送出这样一件木簪?” 回忆起洛秋生那副不著调的模样,还有春宫图被焚毁时痛心疾首的表情。 吴言摇了摇头,实在是有些捉摸不透对方。 夜风微凉,火烛摇曳。 此景此景不抓紧修炼,实在可惜。 吞金兽早已与他心意相通,如何能猜不出其此刻所想? 隨著梵音阵阵,只听耳畔隱约响起——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可买寸光阴。 霎时间,白雾蒸腾,乾坤倒转。 须弥世界內,吴言吞下火云丹,开始运转三火熔莲凝神化台法的法门。 一团热气自丹田处涌现,如同汹涌的烈火,灼烧著全身筋脉。 与此同时,人身三火被火云丹引动,伴隨著红莲炁火流转周身,穿过人体八门。 难以言喻的灼烧痛楚撕扯著每一寸肌肤血肉,饶是骨骼都像是被一寸寸碾碎,再重新拼凑。 岁月如梭,虚无縹緲的精气神似乎成为了有形的东西,在丹田处慢慢凝聚成半透明的虚影,渐渐有了人的模样。 若是仔细去看,还能发现那五官与吴言別无二致。 而在那虚影之下,似红莲一般的元台亦是逐渐成型。 ...... 一夜时间过去,翠绿枝头掛上晨露,在晨曦映照下,熠熠生辉。 吴言睁开了眼睛,玉瓶凭空出现滚落到地上,里面的火云丹早就一颗不剩。 他的瞳孔深处一道火金光芒一闪而过,下一秒,似从烈火中踏出的虚影自其身后浮现,脚踩赤火红莲,气势惊人。 虚影睁开双眸將天地印入眼眸,继而又化作一团火焰,重新融入了身体之中。 吴言握了握拳,感受著体內的变化,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油然而生,他似乎对周遭事物拥有了第二种视角,当真是颇为新奇。 而在体內铸造元台,凝聚元神之后,他隱隱有一种感觉,若是再对上雄鸡观那样的黑影鬼物,將能拥有一战之力,而不是只能干瞪眼了。 只是...... 神识匯入身体,內审自身,虚影盘坐的红莲元台,其中金色莲叶盛开,约莫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数量。 虽然成功踏入了元台之境,但他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神海中,貔貅开口解惑:“就如同武学一般,入门小成大成圆满,总得循序渐进,若是本神兽没猜错,如今的你凭藉那门功法只能算是初入元台境,待你何时將那金色莲叶全部盛开,便是踏入元台圆满之境。” 吴言沉吟,低头思索,脑中回忆著三火熔莲凝神化台法的法门,其中有一奥义乃吸收外物之灵炁,熔之以纳,强化己身,或许那就是踏入元台圆满的关键。 只不过在须弥世界修行之时,似乎一直未能用到此法门。 正当他沉思之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一丫鬟怯生生开口道:“吴公子,有人来寻你,如今正在大堂之內。” ...... 贾府大堂,贾老爷身处正位,却是如坐针毡。 相貌堂堂的公子端坐一旁,轻吹著茶水,即便在那里什么都未说,却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只因对方身侧站著的两人竟然穿著镇狱司服饰,而其腰间掛著的令牌,更是表明了对方身份——冯家,汴州四大世家之一! 俊朗公子放下茶盏,笑容如沐春风:“我乃冯家冯天赐,贾家主不必如此拘谨,今日来此也是为了见见近日声名鹊起的吴公子,表达一份善意。” 贾老爷忙著点头应和,说著奉承之话。 虽然对方看著和善,但四处行商的贾老爷与人打交道惯了,从一些细微末节中就能看出此人其实並不好相处。 表面端著茶盏,其实一口没喝,明显看不上府上最为名贵的茶叶。 踏入大堂的那一刻,即便收敛的很快,但是眉宇间那一丝嫌弃,仍是被他给捕捉到了。 最为关键的是,上他人府上做客,隨身带著两个镇狱司之人目的为何? 不是为了彰显自己身份,便是为了给他人一个下马威震慑! 总总跡象皆能表明,此人多半是个笑面虎,笑里藏刀。 贾老爷望向大堂外,额头隱隱有汗水滑落,只期盼那熟悉身影可以儘早出现。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他心中企盼,身穿墨白相间破军服饰的吴言在几人的目光中,缓缓走进大堂。 简单扫了一眼,视线落在那锦衣笑面公子上,吴言好奇道:“你是?” “在下冯天赐,闻名不如见面,吴兄果然如传闻一般,仪表堂堂。” “今日不请自来,除了想见识一下吴兄的风采之外,也是希望吴兄可以接受冯家的好意,与冯家共同进步。” 果然是招纳么......贾老爷並未显得的多意外,吴言加入破军之时,不少世家递出橄欖枝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连汴州排行第三的冯家,都会为了吴言,特意上门一趟。 自家这个姑爷,还真是一个香餑餑啊。 念头生起的剎那,贾老爷瞬间反应了过来,心里呸呸了几声,將姑爷二字甩到了九霄云外。 自家的宝贝闺女,岂能这般轻易拱手他人? “谢谢好意,不合適。”吴言拒绝的乾脆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完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冯天赐双眼微眯,却依旧保持著微笑:“吴兄何必这么快拒绝,不妨先听听冯家给出的条件,毕竟......若是错过了此次机会,你这辈子或许都遇不到了。” 语气和善,带著笑意,可不知为何,贾老爷却从中听出了威胁之意? 吴言与冯天赐目光交匯,继而从容不迫再次摇头:“不必了。” 话语间,竟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由於先前经歷的种种,他对世家的观感本就不佳。 而且这群人似乎各个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与人说话相处时,似乎透露著骨子里的优越。 就像眼前这个傢伙,从始至终都端坐在椅子上,从未挪动过一分,交谈的样子像是在吩咐下人。 而隨著三个字落下的那一刻,大堂中的气氛陡然凝固。 冯天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手指轻点著桌面,语气冷漠:“与你客客气气,你似乎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本少爷给你脸了?” 第六十五章、第一次委派任务 此话一出,隨身的两位镇狱司之人双眸陡然睁大,那手按在刀柄上的动作,似乎隨时都有可能抽刀出鞘。 见此一幕的贾老爷,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深怕下一秒双方一言不合,就会在这里打起来。 吴言没有回应,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冯天赐身后二人。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眼,竟是嚇得两人头皮发麻,按住刀柄的手背上冷汗直流。 此刻的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头猛虎死死盯住,只要敢有任何轻举妄动,就会被其獠牙撕开血肉,吞入腹中。 明明来之前,他们还与冯少主打过包票,区区一个心火境而已,外面传的神乎其神又如何,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有他们二人在,总能震慑住对方。 而在见到对方如此年轻之后,这种想法便更加坚定。 他们甚至希望有机会动手,將对方踩在脚下。 自己成为不了天才,自然就想要埋葬那些所谓的天才,以此来提高名声,在冯家那里取得更多的报酬。 可事实却让他们明白,少年成名自有其原因,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即便双方还未交手,但他们可以百分百確认,若是真的出手,死的一定是他们...... 如山岳海啸般的恐怖压力下,一人似乎看到了自己头颅滚落的画面,竟是嚇得跌坐在地,大口踹著粗气!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贾老爷十分茫然不解,明明双方什么都没做,此人为何这般? “没用的东西。”冯天赐斜睨了一眼身后,然后將目光再次看向了吴言。 “能够得到方景山的认可,本少爷承认你確实有些实力,只可惜在这个世道,光有实力是没用的。” “古往今来,诞生过多少惊才艷艷之辈,年少成名,风头无量,可结果呢?死在半路上的人比比皆是,待其化作一地枯骨,又有谁会记得曾经的他们有多么风光?” “冯家可以给你资源,也可以为你成长的路保驾护航,让你有机会见到那山巔的风景,若是你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担心我等背信弃义,冯家甚至可以將嫡女许配给你。” 听到这话,贾老爷莫名地心头一紧,然后小心翼翼看向了一旁,好在那小子並未作出任何表示。 冯天赐见对方不为所动,再次开口:“你得罪了刘家,对方必然会对你出手,让你去斩杀那些凶名在外的妖魔,你或许一次可以侥倖而归,但若是两次,三次呢?” “总会有遇到解决不了硬茬的时候,相信我,被妖魔撕扯血肉的滋味可不好受。” “有了冯家的庇护,那些威胁你可以通通避开。至於功绩?我等自会给你安排合心意的任务,让你不断积累声望,在镇狱司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而你所要付出的,唯有对冯家的忠心而已。” 淡淡的话语,充斥著无尽的诱惑。 冯天赐已经给出了足够多的诚意,他自信换做其余任何一个散武人在此,怕是都拒绝不了。 然而,对方那眉宇间不加掩饰的烦躁又是几个意思? “我说......”吴言抬眸:“不必了。” 冯天赐吐出一口气,他笑了,笑的很冷。 很少有人胆敢当面拒绝他,而眼下这个傢伙,却在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里,足足拒绝了他三次! 他缓缓站起了身子,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径直朝著大堂外走去。 只是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回身望了一眼,眼中带著讥讽与嘲弄,仿佛是在看著一个將死之人。 贾府大门打开,门外竟还站著一名镇狱司之人,似乎是等候多时。 对方见到了冯天赐,抱拳躬身行礼,態度十分恭敬。 冯天赐並未予以理会,只是双方擦肩而过之时,淡淡的话语响起:“你们刘家的手段,本少爷拭目以待。”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以为能够復刻方景山的路? 得罪了世家,迎接你的,不是荆棘,就是刀山火海! 而在这一日,吴言也收到了成为破军的第一个委派任务。 ...... 官道上,四匹体型远超寻常马匹的妖马,朝著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为首的是一位中年,身穿代表镇狱司副尉身份的大氅,他回身望了一眼,目光锁定在中间的那道身影上。 后者胸口的赤目白虎图,实在是醒目亮眼。 中年名叫马营,年过四十,常年驻扎在阳郡镇守一方,卡在元台境多年。 积攒了许久功绩,就是为了换取一门功法宝卷,好让自己的实力更进一步,职位也能隨之再往上提一提。 而眼下,便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只是好端端的,为何汴州会强塞进来这样一个小子? 如此年轻的破军,能有什么斩妖除魔的本事?之所以能披上这身行头,多半也不是靠实力,而是倚仗其背后的身份背景。 只是不知对方究竟是来自世家,还是宗门? 呵,不论是哪种,皆与他无关,想要来此分一杯羹,在他的手中夺走一份功绩,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能耐与本事。 一名隨行军伍一边策马一边讲述著此行目的:“阳郡天丰镇,三个月前上报有妖物作乱,前后三次派遣镇狱司之人前往,结果皆是音讯全无。” “就在前不久,一份密报不知由谁送回了汴州镇狱司,上面刻著贪狼图案,还用鲜血写著一个字。” “什么字?”另一人好奇的投来视线。 “一个纸字。” 此话一出,两名军伍皆是陷入沉思,线索太少,这个字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莫非是叫我等寻找名字里带有纸字的人?”一人猜测道。 另一人亦是给出了想法:“或许是与纸相关的行当也不一定。” 他们交流著,然后將目光看向了那眼角有道疤痕的冷峻公子,期待著对方也能提出什么高见。 只可惜,回应他们的只有沉默。 最前方的马营似乎早料到会是这等局面,前来镀金的绣枕头而已,能有什么真本事? 他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此次任务由我领头,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不管你是哪里的世家宗门子弟,想要混一份功绩可以,但千万別自以为是给我整出什么么蛾子。” “若是因为某些人的擅自行动,害的此次任务失败,別管我不留情面!” 此话很冲,隨行的两名军伍皆是一愣,然后神色略带尷尬地看向那冷峻公子。 可奇怪的是,对方非但没有因为头儿的这番话恼怒,反而疑惑地来回扫视他们二人? 不是,头儿就差指著你的鼻子说是在警告你了吧? 世家宗门子弟,那应该不是在说我......吴言这般想著,甚至觉得领头的与他是一路人,对世家都没有什么好感。 第六十六章、诡异的天丰镇 阳郡,天丰镇。 白日的光景下,偌大的小镇却显得死气沉沉。 街道上的行人神色麻木,即便看到了四人镇狱司的行头,眼中也未掀起半分波澜。 一路走来,四人之间已经互报了姓名。 个子较矮的名为丁怀,他眉头皱起:“这些人的模样怎么如此奇怪?” 另一名军伍名叫孟涛,他扫了一眼四周,街道两旁的商铺虽都开著门,却是看不到一个客人,那些个老板就静静地坐在门旁,微笑著望著街道。 明明是一副迎客的景象,却有著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若是仔细去看,那些人的笑容就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孟涛吞咽了一口口水,心底隱隱发寒,他看的愣神,走上前想要一探究竟,却未注意拐角处狂奔出一人。 只听砰的一声,二者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孟涛身子微微一个踉蹌,然后低头看去,面容瘦削的中年男子神色惊恐:“妖,有妖怪,就在镇中,大人救我!” “什么?!” 听闻此言,丁怀与孟涛皆是如临大敌。 领头的马营隨著男子手指方向望去,果真在巷道里看到了一头妖物的身影。 浑身黑棕色的毛髮,堪比寻常马匹一般高大,双目猩红,獠牙显露,口水顺著嘴角流下,赫然是一头凶狠狼妖! 光天化日之下,妖物竟敢踏入城镇,难怪先前三批镇狱司之人皆是杳无音讯,这天丰镇的情况怕是远比他们预想的要严重的多! 原本如同行尸走肉的街道百姓,在见到狼妖的那一刻,瞬间活了过来,惊叫著纷纷避散。 商铺老板们一个个惊恐万分,急忙关上了店铺大门,只敢余出一条缝隙小心观望。 “小小狼妖,也敢放肆!”马营大喝一声,淡黄色的灵炁化作气罡,瞬间縈绕周身。 丁怀与孟涛亦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迅速拔出腰间佩刀,刀尖直至狼妖。 四人之中唯有吴言,静静地站在原地,望著狼妖眉头皱起。 说时迟那时快,狼妖被激发凶性,猛地一跃袭向四人,然而其身形刚至半空,黄色气罡便如同利斧,当头斩下。 鲜血喷洒,狼身瞬间一分为二。 惊变来的快,去的也快,见狼妖死的不能再死,丁怀二人皆是鬆了一口气。 “头儿的混元真罡,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如此凶狠的狼妖,完全不是你一招之敌。” “只是狼妖入城,为何此地府衙没有发出一点警示,那些守城军伍都是干什么吃的?” 马营神色凝重:“事出反常必有妖,天丰镇的情况远比我想的要复杂,你们两个隨时保持警惕,莫要著了道,至於你......” 他的目光望向了吴言,狼妖出现后,对方的一举一动,皆未逃过他的双眼。 本以为此人就算再不济,但是敢出来斩妖混取一份功绩,总得有点本事傍身,却没想到,当真是不堪一用! “此狼妖不过是未踏入点灯境的小妖,即便是寻常的散武人,亦或者是捉妖人,小心一些,亦能有一战之力,结果你却被嚇得愣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他看向了对方胸口的赤目白虎图,神色复杂,眼中难掩鄙夷之色:“如今汴州镇狱司破军的考核,已经如此儿戏了?若是我没记错,世人皆称破军为镇狱司內斩杀妖魔的神兵,可我看到的分明是一堆破铜烂铁!” 这一次,饶是丁怀与孟涛二人,也未给出什么好脸色,此刻的他们算是看明白了,正如头儿一开始所说,这人多半就是来混取功绩的! 马营沉声道:“若是你只有这点本事,趁早离开此地,天丰镇的水远比你想的要深。功绩隨时都可以混取,反正你们世家有的是法子,但命只有一条,丟了可就没了。” 吴言听闻此言,从狼尸身上收回了视线,眉头微蹙,合著对方来时路上警告的人是他? 话说他是何时加入的世家,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街道的另一头,一群人火急火燎地赶来。 为首的县令带著一群差役,上气不接下气,在见到地上狼尸的那一刻,县令肥胖的脸上难掩惊恐之色。 “下官姍姍来迟,险些酿成大祸,多亏有镇狱司大人及时出手,下官替天丰镇的百姓谢谢您。” 马营怒声道:“身为朝廷命官,妖物入城应当第一时间警示,你这属於瀆职!还有先前来此的镇狱司之人,如今又下落何处?” 县令嚇得急忙跪地:“冤枉啊大人,天丰镇妖物侵扰数日,我等於外城设下重防,根本不知这妖物是如何进入的城中!至於您说的先前来此的镇狱司大人。” 他抬起了脑袋,表情有些迷茫:“我等苦苦守候许久,除您之外,未曾见过其余人啊?” “你说什么?!”马营瞪大双目。 丁怀二人亦是表情错愕。 这时,吴言忽然开口:“你说侵扰数日?” 若是他没记错,丁怀在来时路上说过,天丰镇向镇狱司求援,分明是在三个月前。 “敢问大人,这位是。”县令好奇问道。 “不必理会。”由於先前狼妖之事,马营对吴言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就连后者说的话,他也未放在心上,全当是耳旁风吹过。 “这头狼尸你派人处理一下,等等前往府衙,你再將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我等,一点细节也不要遗漏,听明白了吗?” 县令急忙起身:“下官领命!” 安排好一切之后,眾人跟隨县令前往天丰镇府衙,吴言紧隨其后。 马营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眼中的厌恶与烦躁更盛,为了功绩,当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神海中貔貅提醒道:“小子,此地当真是颇为古怪,本神兽在这些人身上,竟是没有闻到半点人味儿。” 吴言神色凝重,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之上。 待到眾人走后,街道两旁紧闭的商铺大门也未打开,缝隙中向外打量的眼珠,就那么直勾勾地望著,竟是从头到尾一眨不眨。 忽然,巷口处传来一阵急促奔跑的声音。 面容瘦削的中年男子,跌落在地,惊恐大叫:“妖,有妖怪,就在城中,大人救我!” 可是这一次,巷道里什么都没有。 第六十七章、龙母? 昏暗的房间,忽的亮起了一束光,照耀了一方木台。 由纸扎成的矮瘦小人在细线的牵引下,於木台上蹦蹦跳跳,它兴奋大叫:“龙母大人,龙母大人,这是小匠为您收集的一城精魂,其中十二道可是极品,请您笑纳。” 又有一纸人出现,是一女子模样,上半身人身,下半身龙躯,头顶犄角,脸上布满著青色的鳞片。 同样的音色,挤出了怪异的阴柔声调:“为何只有十二道?我要人体宝药,要美味精魂!” 矮瘦小纸人嚇得匆忙跪地:“还有四道,正在路上,待小匠集齐,一併为您送上!” “龙母大人很是满意,对小匠说道——集齐精魂宝药,赐你龙涎,助你长生!” “小匠受宠若惊,万般惊喜道——定不负使命!” 话音落下,张狂的笑声震得木台不断晃荡:“龙涎,长生,近在眼前!” 下一刻,木台之上场景变换,纸扎的府衙印入眼帘。 数道纸人於木台上方落下,头上悬著细细的线,若是仔细去看,不难分辨,这几道纸人正是县令一行人。 枯槁如纸的阴狠面容突兀出现,带著血丝的双目死死盯著木台上的场景。 它舔舐著乾裂的嘴唇,眼中满是渴望之色:“还剩四道。” ...... 马营四人在县令等人的带领下,终是来到了府衙。 偌大的府衙內竟是静悄悄的,一点人声也听不到。 县令回头解释:“府衙差役与守城军伍一道,皆是镇守在天丰镇四周,谨防妖物入城,如今府衙內便只有我们这些人了。” 马营將信將疑,天丰镇与这些人处处透露著蹊蹺,他怎敢掉以轻心?不然下场恐怕与先前那三批人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头递出一个眼神,丁怀与孟涛心领神会,紧了紧自己腰间的佩刀。 这个时候,他忽的注意到,那个不怕死的小子,不知为何抬头看著天空,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 好奇的马营亦是抬头看去,残阳余暉下,日月同天,天空飘著淡淡的云朵,皆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色,有什么值得瞧的? 莫名其妙。 再次望向前方,县令一行人已经踏过了府衙大门。 为首的胖县令回头招手:“大人愣著做什么,还不快些进来。” 或许是光线的原因,县令脸上的諂媚笑容,莫名带著一股子渗人味道。 就连面前的府衙大门,此刻看来都像是猛兽的巨口,等待著猎物主动上门。 常年镇守阳郡,斩杀妖魔的马营,对於危险有著本能的感知。 面前的府衙多半是龙潭虎穴,但毫无线索的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闯上一闯,缓缓吐出一口气,灵炁真罡暗暗凝聚,他传音提醒道:“接下来,各自小心。” 继而毅然决然踏过了大门,那一剎那,耳边似有阴风呼啸,隱约能够听到诸多杂乱的声响。 可是当身形完全进入府衙之后,那些声音又莫名消失,仿佛先前听到的一切不过都是幻觉。 县令在前头继续带路,边走边说道:“诸位大人一路赶来,必然旅途劳顿,下官已经派人做好了晚膳,吃过之后,再探討眼下天丰镇的情况也不迟。” “不必了,正事要紧。”马营想也不想开口拒绝,然而县令一行人好似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往前走,轻盈的步法飞快,像是踩著风在飞。 “我说,不必了!”马营大喝一声,三步並作两步,伸手就抓向对方肩膀。 然而擒拿妖魔如探囊取物的铁手,此刻却抓不住一个身材臃肿的小县令? 別说是抓住了,手掌探去的那一刻,对方的身体就像是被掌风震开一半,速度更是加快了几分。 这模样哪里像是人,更像是一张飘在空中的纸。 纸? 马营忽然想到了贪狼信件上的染血字样,心头的不安更盛。 而就在这几个恍惚间的功夫,县令一行人已经停下了身子,一处大堂的房门应声推开。 丁怀二人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瞪大双目,一脸惊恐道:“头儿,你快看!” 马营隨二人视线望向屋內,亦是瞳孔紧锁,偌大的圆台四周,十二道身影整整齐齐,看他们身上服饰,赫然来自镇狱司,可不就是先前来的三批人? 然而这十二道人影並非是活人,而是纸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马营猛地转身,怒视著胖县令。 可对方非但没有露出任何惊恐的神色,反而发出了渗人的笑声,那臃肿的身躯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不断乾瘪,直至最后化作了一张人皮纸,飘落到了地面。 与此同时,大堂內十二道纸人齐齐站起身子,脑袋以一个诡异的姿態扭曲著望向堂外四人。 凭空处响起了阴冷的声音:“为龙母准备的佳肴已经集齐,如今只剩下你们四道。” “龙......龙母?”丁怀与孟涛大惊失色,身为镇狱司一员,平日里与头儿一道斩杀无数妖魔,见惯了血腥场面,也远没有此刻听闻“龙”字时要来的震惊。 毕竟,寻常的妖魔,又岂能与传说中的上古凶兽相媲美? 若是此地真有所谓龙的存在,他们安能活著离开?莫非先前的镇狱司之人,皆是死於龙口? 饶是吴言,都不由愣了一下。 神海中貔貅不悦道:“有本神兽在此庇佑,什么龙母,算个球!更何况,若是有真龙在此,本神兽怎么可能闻不出来,多半是唬人的!” 是啊,要是真有龙,你也不敢这么大声...... 马营稳定军心道:“危言耸听的伎俩罢了,若是阳郡有龙,镇狱司神將怎会坐视不理,先前的同僚被你藏於何处,还不如实招来!” “对龙母不敬,你们该死,至於先前的人?我这就送你们下去与其团聚!”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大堂中十二道纸人瞬间被提至半空。 下一秒,他们便施展著生前绝学,朝著马营一行人袭杀而去。 “不必惊慌,你们三个背靠背应敌,不要让其有可乘......” 话音未落,马营目瞪口呆,继而怒火涌上心头,让他的面目都扭曲起来。 只因那个世家来的小子,竟然在如此危急时刻,选择拋弃同僚,夺路而逃? “我草你大爷的!!!” 第六十八章、扎纸匠 府衙的庭院满是破碎的纸人,青石平铺的地砖,此刻也不见一处完好。 马营额头渗血,大口喘著粗气,抬头望去,十二道纸人在夜空中飘飞,將他团团包围。 丁怀与孟涛早已重伤昏迷,而连番的交战下,即便元台境以持久力强闻名於世,也让他尽显疲態之色。 “不愧是镇狱司副尉,竟能凭藉一己之力打碎我这么多的纸人,如何,同僚先前的成名手段落到自己身上,滋味不错吧?” 马营调动著体內灵炁,平稳气息,几番接触之下,他如何能看不出这些纸人皆是由神通操纵,若是不离开此地將幕后之人寻出,哪怕他打碎成千上万也无济於事。 然而自己两个同僚就在身边,若是弃之不顾,与先前那个逃跑的傢伙又有什么区別? 更何况,对方將他们引诱至此,定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想要寻到其真身谈何容易? 鼓譟的声音仍响彻於空,恼的人心烦意乱。 “以你如今的底蕴还能打碎我多少纸人?十只,百只,千只?” “你放心,我有的是纸人,总能耗到你精疲力尽的时候,至於先前逃跑的那个傢伙?我也会送他下去,与你们团聚。” “届时的是非恩怨,你们自己商量著解决便是,怎样,我够贴心吧?”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好用,??????????????????.??????等你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一阵阴寒笑声之后,语气瞬间冷漠:“那么,也该送你上路了。” 飘飞的十二道纸人周身散发出红光,强大的招数再次纷纷施展,朝著马营袭杀而去。 后者见此一幕,无奈嘆息一声,即便强撑著身体表现出一副仍能战斗的模样,可唯有他自己知道,枯竭的灵炁早已是强弩之末。 相比较对那逃跑小子的憎恶,他更是痛恨不解,负责阳郡的贪狼是干什么吃的,天丰镇內出现如此恐怕妖物,为何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献祭全城百姓供奉那所谓龙母也就罢了,还如钓鱼一般,將镇狱司之人引诱至此,不断为那龙母增添美味佳肴。 就好像,这偌大的天丰镇就是给那龙母准备的餐盘一般。 凌厉的攻势匯聚在头顶,马营忽的想到了先前逃跑的那个傢伙,即便对那小子再討厌,他也真心希望对方可以活著离开,將此地的消息带出去。 就在这时,寂静的夜空划过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像是烈火流星撕开了夜幕。 十二道纸人忽的愣在半空,继而像是失去了全部气力瘫软成一团,晃悠悠飘落至地面。 就连府衙四周景象,都好似纸糊的一般,燃起熊熊大火,烧成了一堆灰烬。 先前的一切,如同梦幻泡影,转瞬消散。 马营愣在当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直至一道熟悉身影凭空出现在面前,那墨白相间的破军服饰实在惹眼。 此刻的对方手持横刀,身姿挺拔,明明是个让人不喜的傢伙,为何此刻却莫名让人心安。 “你,没跑?”马营神色万般复杂。 “抱歉,寻它的位置,耽搁了一些时间。”吴言声音平静如水,他双眸望向前方,右手紧握刀柄。 唱皮影戏的木台前,一副画卷被切开了一道口子,上面附著的赤红灵炁將散未散。 原来自他们一行人踏入府衙的那一刻,就已经入了那画卷宝器之中。 而吴言斩破画卷,方才將一行人从那小天地中重新拽回了现世。 木台上的矮瘦小纸人仍在动:“龙母大人息怒,不过是几道脱盘的菜餚,小匠这就给您抓回来。”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小纸人跃出了木台,迎风而涨。 不过一个恍惚的功夫,身形如猴子一般矮小瘦削的枯槁老人出现在眾人眼前。 他舔舐著乾裂的嘴唇,望著面前的年轻小子,颇为意外道:“我想过会有人看出门道,却从未想过会被你这样的毛头小子发现端倪,送菜的人不老实啊,你可没他们说的那般不堪。” 此话一出,马营心头一震,这天丰镇果然有问题!什么叫送菜的人?分明就是有人知情不报,还让他们来此送死,而更让他震惊的却是面前那不起眼的枯槁老者! “你是扎纸匠?当年残害阳郡临秀乡的邪魔,镇狱司出动一名校尉,三名副尉,竟未能將你彻底杀死?!” 扎纸匠似乎回忆起了往事,喃喃说道:“我是死了,可龙母大人又赋予了我第二条命,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撇头望了一眼地上划破的画卷,它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这宝具我用顺手了,喜欢的紧,如今被你弄破,你要怎么赔我?” 顿了顿,它似是自己想到了解决之道:“就用你的......” 话音未落,一道赤红刀气携带著无可匹敌之势狠狠劈落在扎纸匠的身上。 那枯槁矮小的身子当即被斩做了两截,对方的脸上甚至还带著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 马营诧异地看向吴言,这小子出手当真是果决狠辣,对方还在说著话,他就搞偷......搞了一个出其不意,刀又快又狠,这换谁能遭的住? 想想之前对这小子的种种不敬,脖颈处忽觉凉颼颼的是怎么回事? 本以为战斗已经结束,却见冷峻小子仍旧望著前方,手中的长刀並未鬆动一分。 隨之望去,扎纸匠断成两截的身躯摇摇欲坠,然后在马营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竟是重新癒合在了一起! “不讲武德的滑头小子,粗鄙武夫,竟然出手偷袭!若非龙母助我褪去肉身凡胎,化身不朽,还真要著了你的道。” “接下来,我就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隨著尖啸声起,四周灵炁涌动竟是化作无数道细线,朝著吴言激射而去。 撇头看了一眼已经无多少战斗力的马营,吴言想也不想一脚踢出,便將其踹出了十几丈开外,躲开了灵炁细线的攻击范围。 与此同时,细线化作大网,铺天盖地落下,截断了所有退路,这一招与罗云县熊王的神通何其相似? 马营捂著腹部,强忍著疼痛再次抬眸,危急的情势让他担忧不已。 对方是成名已久的邪魔,而吴言纵然有本事,但到底太过年轻,如何能有遏制对方神通的手段? 可就在下一秒,寧静的夜,响起了嘹亮的龙吟,赤红色的如龙刀气,以破军之势,搅碎了漫天细线,亦是將扎纸匠碾成了齏粉! 第六十九章、我以为他是来辅佐我的 马营从未见过如此刀法,刚猛霸道,那响彻耳畔的龙吟震慑人心。 他曾听闻有以刀法闻名世间的神將,一刀出,百鬼惧,狂龙吟。 虽然未曾有幸亲眼见过,但总觉得那神將年轻之时,挥出的长刀也就是这般威力了。 念头生起的那一刻,马营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竟然將一个青年与神將放在一起比较? 再次看向扎纸匠所在的方向,身躯都已经碎成了粉末状,就算拥有诡异不死的神通,也再无痊癒的可能了吧? 然而下一秒,阴寒的笑声便打破了他的期盼。 “好刚猛的刀法,好狠的小子,只可惜啊......”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扎纸匠的虚影遍布夜空,密密麻麻看的人寒毛直立。 马营大惊失色,终於是明白了过来:“你竟然放弃了肉身,化作了鬼修!” 扎纸匠不以为意:“肉身凡胎不过是长生路上的阻碍,唯有阴神,方能久视人间!待龙母赐下龙涎,助我元神更进一步,千百年时光於我,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得意之时,它再次看向了吴言:“小子,我承认你確实有些东西,但到底是粗鄙武夫,未踏入元台境之前如何能有对抗元神的手段?刚才那刀法確实惊骇世俗,但你倾尽全力,也不过斩去我一缕神魂而已。” “可你看看眼下,满城的精魂皆是我的补给,你就算能斩去一个我,还能斩去千千万万个我吗?” “接下来,该轮到我出手了。” 扎纸匠叫囂著,万具分身发出厉啸,阴风狂卷,將此地化作了恶鬼地狱。 马营颓然的跌坐在地,眼下这局面,饶是踏入元台境的他,以一手成名已久的混元真罡,怕也无法將那漫天的阴神尽数消灭,久战之下必然会被其消耗的油尽灯枯,只能干坐著等死。 他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为何先前来的三批镇狱司之人,哪怕有副尉坐镇,也未能活下来。 天丰镇便是扎纸匠的主场,寻常的元台境根本毫无胜算!更何况未到元台境的青年武夫? 他看向了不远处的青年,此等绝望局面之下,竟然都未显露出半分恐惧怯懦之色。 如此好的天赋,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性,若不夭折,前途无法估量。 今夜却要死在这里,当真是可惜。 吴言望著漫天虚影,似乎能听到无数百姓的哭喊哀嚎,他们神魂被扎纸匠所困,只能化作其养分,成为无法解脱的傀儡。 他抬眸看向为首的扎纸匠,眼神冷眸,继而一字一顿:“谁说我未入元台?”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身后红莲绽放,金色莲叶绽开,淡淡的虚影显化。 那虚影睁开双眸,红莲之火瀰漫,一方夜色瞬间被驱散。 漫天阴神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难以理解的东西,惊叫著纷纷后退。 那炽热火光掠过之处,但凡接触到的阴神,不过片刻功夫,就会被其消融,化作一股青烟。 扎纸匠引导阴神避开火海,望向吴言的神色像是见了鬼。 送菜的情报有误,这小子哪里是心火境,分明是元台境!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元台境武夫,毕竟一般的元台境,如何能够施展元神出窍的手段? 瞧见红莲之火的覆盖范围,扎纸匠计上心头,隨著一声尖啸,无数阴魂向著天丰镇四周逃窜。 如此惊人的招数,必然消耗颇大,纵然对方焚毁阴魂轻轻鬆鬆又如何? 这么多的阴魂四面八方逃窜躲避,你杀得过来吗? 而只要留下哪怕一缕,他扎纸匠就能活下来,亏了满城精魂又如何,阳郡之中类似天丰镇的小城比比兼是,再寻一处继续积攒便是。 对,只要能活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太过残酷。 吴言调动体內灵炁,双掌相合,其背后的虚影亦在做著相同的动作。 下一刻,漫天红莲盛开,火光照亮了整个天丰镇的夜空。 阴魂悽厉惨叫的嘶鸣接连不断,焚烧之后,百姓的亡魂显化,朝著青年身影鞠躬之后,又化作了点点星光消散。 心神之下,扎纸匠发现自己的分身越来越少,直至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它最后一具! 而不知不觉间,红莲之火已经在它的面前绽放。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送来这样一尊煞神?!!”愤怒惊恐的吶喊淹没在火光之中,扎纸匠再没有了半点气息。 而在它身死道消的那一刻,满城的精魂灵力化作流光朝著城中火光最耀眼的地方匯聚而去。 红莲之上的金色莲叶点点绽放,直至又盛开了四分之一后,那虚影才闭上了眼睛,连带著红莲重新没入了丹田之內。 马营从始至终看著眼前的战局,嘴巴张开,久久没有闭合。 漫天的红莲实在太过震撼,作恶多端的扎纸匠恐怕死也未能料到,竟会有人能施展出这样的招数,关键对方还如此年轻! 望著青年漫步走来的身影,回想著之前对对方的厌恶不屑,他不由自嘲一笑,当初汴州说要派一名破军来这里的时候,他本以为是派人来辅佐他的。 可看看现在呢,这他娘的到底是谁在辅佐谁? 不,他连给对方辅佐的资格都没有啊! 瞧见青年伸出手掌,马营又不由被对方的格局所折服,先前狗眼看人低,屡次折辱对方,对方不计较也就罢了,竟还如此尊重他这个不称职的前辈,实在让人惭愧。 然后就见青年掠过了他递出的手,捡起了地上掉落的破军令牌。 “......” 年轻人就是有个性! ...... 阳郡,太守府。 英姿勃发的文太守在床边不断踱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床榻之上,面容绝美的女子却是脸色苍白,一副柔弱易碎的模样。 “怪只怪妾身自幼病弱,害大人整日担忧,倒不如就这般去了,也省的大人为妾身费心神。若有来生,希望妾身能以一副健康身躯,常伴大人左右。” “不许胡说!我一定会寻来最好的医师治好你的病症!” 病弱美人笑的惹人怜爱:“有大人这份心意,妾身便知足了,妾身想要睡一会儿。” “好好,休息一下便好了。”文太守笑容苦涩,然后吩咐下人离去,唯留下一个丫鬟细心照料。 待眾人皆走后,柔弱美人忽的睁开了眼睛,瞳孔收缩,泛著绿光。 丫鬟吐著信子说道:“娘娘,扎纸匠的魂灯灭了。” “倒是可惜了那一城的精魂,罢了,这太康城的吃食总是够的。” 第七十章、前往陈州 待到丁怀与孟涛悠悠醒来,天丰镇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街道上,镇狱司军伍勘查著四周,偌大的城镇內已经没有一个活口,唯有满地的纸人。 回想当初刚来此地的时候,所见到的百姓怕是没有一个活人。 他们被扎纸匠硬生生摘走神魂,然后如提线木偶一般,不断重复著临死前所做的事情,直至一批又一批镇狱司同僚羊入虎口,成为扎纸匠口中供奉给那所谓龙母的美味佳肴。 丁怀不由感慨唏嘘:“好端端的城镇,就这样成为了一座鬼城,有这番恐怖遭遇之后,谁还敢住在这里?” 孟涛义愤填膺道:“都说贪狼双目如同鹰隼,鼻子比猎犬还要灵敏百倍,世间任何妖物都无法在他们面前藏匿身形,我就不明白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天丰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贪狼发现端倪?!” 马营闻言,低下脑袋,眼中晦暗不明,天丰镇的遭遇还有扎纸匠所说的话,无一不在证明,镇狱司內出现了叛徒,与妖魔勾结,残害同僚。 而且有很大概率,那叛徒就是贪狼的其中之一。 这件事情很大,他必须要回去上报,阳郡镇狱司怕是要变天了。 “说来还是头儿有本事,前面三批副尉带领手下,皆是死在了那扎纸匠手中,唯有头儿,以一己之力將那邪魔拿下!” “谁说不是呢?能有幸在头儿手底下干事,当真是你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別,別再说了......马营老脸一红,只因此次天丰镇之行,他也就是一个打酱油的。 不过也不怪这二人会以为是他解决的妖祸,毕竟任谁也不敢想像,那冷峻青年,年纪不大,却已经踏入元台境,甚至手段通天! 孟涛又不忿道:“头儿,那个世家来的小子,竟敢临阵脱逃,此次回去领取功绩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参他一本。” “是啊。”丁怀冷哼一声:“他以为自己逃回汴州,就能脱逃镇狱司的责罚了?异想天开!若是他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马营闻言,抬眸望向丁怀,表情可谓一言难尽。 三个他加起来都不一定是那人的对手,你一个初入心火境的傢伙,就敢口出狂言想要出手教训,谁给你的勇气? “头儿,你为何这般看我?” 恰在这时,一道熟悉身影来到马棚边,解开了韁绳。 丁怀与孟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者指著对方嘴巴张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吐出来一句话:“你他娘的还敢回来取马?” 吴言抬眸,又仔细辨別了一下,这匹妖马確实是自己的那匹,不由皱眉问道:“有什么问题?” 本书首发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1?1??????.???超讚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好好好,当真是不知死活,今日便让我来好好教训你!”丁怀摩拳擦掌,下一秒就被人狠狠按下了脑袋。 “这小子胡诌的,小兄弟千万別放在心上,天丰镇前后发生之事,我已经尽数上报,你放心,属於你的功绩我一分也不会贪墨。”马营笑容和蔼,甚至带著点討好的意味,与来时的態度可谓天差地別。 而这態度落在丁怀二人眼中,甚至一度怀疑头儿是被人夺舍了! “按理来说,任务已经完成,你也可以回汴州了,但天丰镇的事情太大,多半还需要你前往陈州镇狱司一趟,將事情的经过再仔细核对一遍,你放心,应该不会耽搁太久的功夫,至多两三日罢了。” 吴言沉吟片刻,点头应道:“好。” 继而牵著马匹,向著天丰镇外走去。 直至那道身影远离之后,丁怀二人才瞪大双目一脸不解的询问:“头儿,你是不是被扎纸匠摘走神魂了,不然怎么犯浑?” 马营嘆息一声,將斩杀扎纸匠的经过如实道出,听得二人怀疑人生。 “......若非有他出手,明年的这个时候,你我几人的坟头草都有丈许高了。” 望著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马营忍不住感慨:“少年英豪,前途无量啊,只要不死在追求武道巔峰的路上,將来多半能够屹立山巔,见证我等想也不敢想的风景。“ “届时,兴许与他共事的经歷,会成为你我引以为豪的谈资也不一定。” 马营说话的神色太过认真,似乎不是在诉说一个猜测,而是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实。 丁怀震惊之余,不由喉头滚动,连头儿都发自內心钦佩的人,他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要教训对方? 等等,若对方將来真的声名鹊起,这经歷似乎更值得吹嘘一番,忽然有点自豪了是怎么回事。 ...... 一日之后,从天丰镇离开的一行人,终是抵达了陈州。 作为阳郡太守府坐落之地,其规模自然也是远超其他城池,光是大门口开阔的官道,与汴州相比,便是相差无几。 进入城中,日头尚早,商铺摊贩便已经开张,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在百姓敬畏仰慕的目光中,吴言跟隨马营等人来到了此处的镇狱司。 负责核对功绩的金蟾在与副尉马营反覆確认之后,看向了一旁的青年。 虽然鬼面遮挡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那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依旧能够表明他此刻內心的惊讶。 实在是因为太年轻了! 这么年轻的元台境破军,他已经多久没见过了? 最为关键的是,对方还並非是凭藉宝药资源强行堆上去的修为。 如若不然,又怎么可能凭藉一己之力,斩杀连镇狱司校尉都未必能拿下的扎纸匠? 汴州到底是什么运气,出了一个方景山不够,竟然还出了这样一个青年。 前者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尚且达不到这般实力吧? 反覆吐息几口气之后,鬼面金蟾才稳定住心神,继而手掌按向面前的金蟾雕塑。 隨著灵炁匯入其中,对方此次功绩亦是成功上报。 不多时,金蟾雕塑开口,传出了雄浑的男子声音:“赏银两千两,丙级上等武学一部。” 本以为对方的话已经结束,却不曾想到,过了片刻之后,金蟾雕塑再次开口:“你是否有兴趣加入陈州镇狱司?” 第七十一章、挖人 此话一出,马营等人皆是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这是公然挖人? 震惊之后,又不由望向了那冷峻青年,眼中隱隱带著期待,似乎希望对方能答应下来。 好的苗子,就是要抢的! 如今这世道,即便镇狱司遍布天下,却依旧难以遏制妖鬼横行的现状。 尤其是在河南道中,镇守各个地盘的妖王鬼王,就是悬在镇狱司头顶的铡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只有恐怖的战力才能震慑住对方! 为何阳郡妖鬼灾祸频繁,反观汴州那里常年风平浪静,还不是因为后者有一个方景山? 四十不到的天將意味著什么,唯有成为其同僚,站在其身后时,才能满满感受到那股安全感,毕竟十年之內,最有望成为神將的人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若是一郡一州有神將坐镇,那些“王”也得夹紧尾巴作妖,甚至离开它们自己的地盘退避三舍。 这便是神將的威慑力! 而方景山就是汴州的底气! 反观陈州,繁华不输於汴州,亦是阳郡镇狱司与太守府所在之地,只可惜,底蕴太差了,镇守的天將已是垂暮之年,手底下却迟迟寻不到一个接受衣钵的人。 待其寿终正寢,偌大的陈州,该由谁来守护,震慑一方妖魔? 从河南道其余州郡求援一位?他们哪里顾得过来! 要知道,如今河南道镇狱司与那些王已经形成一个相对平衡的局面,各个州郡都在对峙,分身乏术。 就算有人能临时抽调过来,也不可能常驻陈州之內。 最为关键的是,请来的高手又哪里比得上自己培育出来的,用的趁手放心? 想明白其中利害关係的马营,看向冷峻青年的眼神都火热了起来。 此等天赋,比起方景山当年,也是犹有过之啊,若是能將其留下,倾尽全力培养,將来的陈州也能拥有震慑妖魔的属於自己的神兵利刃! 然而,却见吴言摇了摇头:“抱歉,汴州镇狱司有恩於我。” 方景山的善意加上那神秘金蟾的照拂,这句话不假。 而且穿越而来就身处留郡,那地方於他而言,也相当於半个家了。 马营难免露出惋惜之色,短暂沉默之后,金蟾雕塑之后的人也不由感慨:“可惜了。” 另外一边,整洁空旷的房间內,满头白髮的老者嘆息一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明明已是垂暮之年,老者的双眸依旧如同雄狮一般锐利,精铁铸造的盔甲下,坚实的身躯亦是不输於年轻人。 他便是陈州的守护神,天將洪昊乾! 一旁的鬼面金蟾好奇问道:“洪老爷子认识此子?” 若非认识,一向沉默寡言的老爷子,如何会来寻他,向那个青年拋出橄欖枝? 洪昊乾微微頷首:“姓方的小子前段时间写信向我炫耀,说汴州又招纳了一个了不得的小子,假以时日,成就多半会高於他。” “姓方的......”金蟾微微一愣,不由惊诧道:“老爷子说的是汴州的方天將?”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一言不合就要干別人,被人骂做狂狮的方景山?那样的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这青年何德何能? “除他之外,还有何人?得到了好苗子就迫不及待与我炫耀,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洪昊乾无奈摇了摇头,眼中却都是笑意。 思绪飘回曾经,初入镇狱司的毛头小子,就敢与他一个天將叫囂,当真是狂的没边。 不过事实证明,那傢伙也確实有狂傲的资本,如此年纪就能成为天將,镇守一州,比起那些怪胎神將也是不遑多让。 说实话,在看到信中內容的时候他也好奇,究竟是谁能让狂狮都忍不住称讚。 派人调查一番,小地方来的捉妖人,光看身份背景,当真是无聊的让人提不起兴趣。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人物,做的事情可一点都不小。 先斩黄皮子,后斩黑熊精,最后甚至连熊王都顺手给宰了,引得山中那位怒火滔天,却又无可奈何。 光这样还不够,以心火境斩杀元台妖魔,放眼古今又有几人可以做到? 虽说有那龙虎山小道士的一份原因,但那妖尸身上,八门红莲真解的印记可做不得一点假。 如此青年才俊,为何不是生在阳郡,为何没有投奔陈州? 即便向来不信命理一说的洪昊乾,有的时候也不得不感慨,汴州真是个气运如龙之地。 “罢了,以我与那小子的交情,將来向汴州借个人,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洪昊乾轻笑著,继而看向了手中关於天丰镇的报告,笑容逐渐收敛,眉宇间怒火翻涌。 即便是熬过了风吹雨打严寒酷暑的参天巨树,却也逃避不了被蛀虫腐蚀內部的命运。 表面看起来依旧恢宏壮丽,奈何里面却早已是千疮百孔。 想要拔除这些蛀虫,就只能用尖利的爪,去撕开皮肉,用锋锐的喙刺穿树干,即便扯出来的那一刻,连筋带肉,也在所不惜! 毕竟,痛只是一时的,若彻底坏死,便无力回天! 洪昊乾將手中的信纸揉搓成一团,气劲之下,竟是將其握碎成了齏粉。 他抬眸望向前方,身处高位,偌大的陈州尽收眼底。 “也不知我这老傢伙的喙还够不够锋利。” ...... 来到了金蝉宝库,待赏银被吞金兽嗷呜一口尽数吞掉之后,四周的景象变换。 与先前两次不同的是,玉简数不胜数,多的一眼望不到头。 这种时候,吴言反而犯了难,只因他的选择强迫症又犯了。 刚来到一处玉简前,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熟悉的话术再次响起:“大人请选定之后,再拿取玉简,金蝉宝库武学功法一经入手便不得更改,这是......” “国师来之后定下的规矩。” 被人抢答的金蟾一愣,点头道:“大人知道便好。” 那国师当真是不当人子,看把镇狱司金蟾霍霍成了什么样子! 正当吴言於宝库中来回踱步,不知该选取一门怎样的武学时,神海中貔貅打个饱嗝忽然开口:“本神兽似乎闻到了些许熟悉的味道,小子,往前去看看。” 吴言隨著貔貅指引的方向走去,竟是看到一本玉简,表面泛著雷光,隱隱还能听到些许龙吟之声。 心神引动之下,赫然见到了几个熟悉字眼——御雷斩龙刀法(残卷)。 第七十二章、陈州內......有大妖 並非是先前罗云县內得到的那一本,而是更为高深的进阶篇。 若说上一本讲究打磨自身血肉,人刀合一,挥刀如龙吟,重点在於炼体。 那这一本则是讲究以灵炁灌注元台,激发元神,神刀合一,引动天地风雷。 长刀一出,神魂尽灭,重点在於炼神! 只是这修行方法著实太过奇葩了一些,引天雷降下,以灵炁护体,淬链神魂? 谁家好人没事找雷劈自己?更何况,他之所以能够將那些困难武学修炼成功,还是藉助了貔貅的须弥神通。 可关键问题是,须弥世界內天地煞白,不见日月,又怎么可能会有雷霆落下? 正当吴言心中纠结,思索著是否要换一本武学时,貔貅中的吞金兽如是说道:“这个可以有,但是要加钱。” “你確定?”吴言露出意外之色,加钱一词他倒是自动忽略了,反正一切都是那吞金兽说了算,从未见过的帐本上,就没有过隔夜钱。 “呵,本神兽还能与你小子说笑不成?在本神兽创造的须弥世界內,莫说是雷霆了,哪怕是飞火流金、寒冬白雪也能给你造出来!”语气中难掩自得之意。 “那为何先前景物一成不变?” 貔貅一副看傻子的神情反问道:“你修炼的时候,希望颳风下雨,严寒酷暑?” “......” “有道理。”吴言不再犹豫,將御雷斩龙刀法抓入手中。 静守在一旁的金蟾本以为需要等待许久,就像先前无数来选取武学功法的人一般。 毕竟换取武学的机会实在难得,往往需要积累许久的功绩,谁不想仔细挑一挑,选一本適合自己的强大武学? 然而,这冷峻青年前前后后加起来还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確定了武学,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定睛一瞧,金蟾不由错愕,若非对方拿起这玉简,他都快忘记宝库內还有这门刀法了! 倒不是因为此门刀法冷门,恰恰相反,它在镇狱司名声显赫,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因一神將便是以此刀法闻名天下,以致於当初很多人都想兑换。 然而,这刀法是谁都能练的吗?对肉身神魂的苛刻要求暂且不提,最让人望而却步的是修炼条件——引动天雷,淬链神魂! 雷霆之威,世人皆知,以天雷淬链神魂,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饶是神將当初修炼之时,也相传屡次重伤昏迷。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怕死,可是如此不可控的修炼条件,註定要蹉跎无数岁月,寻常人哪里有这个时间? 当初那名神將可以在几年之內修炼成功,也是通过斩妖功绩,换取了前往雷池洗链的资格。 这么多困难相加在一起,也使得这原本炙手可热的刀法,到了如今无人问津的地步。 “大人確定要选这本武学?” “我还能换?”吴言回头,眼神像是饿了许久的狼,瞧见了肉。 但凡对方说出一个能字,他立马就进入须弥世界內,把刀法记下来之后,再重新白嫖一本。 “额,自然是不能的,大人就当我没说便好。” 吴言恢復了平静的神色。 ...... 镇狱司,专门用来修炼的密室內,隨著刻有禁制的大门闭合,吴言轻吐出一口气:“开始吧。” 下一秒,只听耳畔梵音阵阵,眼前白雾涌动。 四周景象如镜子般碎裂,不多时,纯白的须弥世界映入眼帘。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头顶之上乌云密布,雷蛇翻涌,让这片天地忽明忽暗。 一道雷龙撕破天际,在空中张牙舞爪,雷霆之威縈绕在空气之中,让人不由心悸。 吴言瞧了一眼自己头顶根根竖起的黑髮,第一次对那御雷斩龙刀法產生了怀疑。 这雷霆劈到人的身上,当真有活的可能? 更何况,这还不是只劈一道,而是要一直劈,直至將神魂淬链圆满,直至那刀意中融入了风雷之意! “小子,你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雷霆不长眼。”貔貅有些幸灾乐祸道。 吴言吐出一口气,如此霸道刚猛的刀法,修行方法变態一些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眼中的犹豫不过一瞬,就隨同空中乍现的雷霆消散。 “来吧!”声音中竟是听出了一丝决绝!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早已迫不及待的貔貅心念引动,雷霆穿透乌云,朝著吴言狠狠劈落! 须弥世界瞬间化作了雷海。 ...... “你这是怎么了?”陈州外,马营望著面前的青年忍不住问道。 明明不久前,对方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不过在练功房待了三个时辰,一出来就变得这般萎靡不振。 就好像是在青楼点了四五个姑娘,从夜晚奋战到了天明,別问他为什么能描述的如此详细。 “修炼武学,费了一点心力。”吴言捏了捏眉心,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 你这能叫一点?! 马营一脸好奇之色:“什么武学如此刚猛霸道?” “御雷斩龙刀法。” 轻飘飘的话语落在三人耳中,吸气声顷刻响起,此门刀法的威名他们自然听过,而比起威名影响更深远的就是其难炼程度,堪比登天!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吴言选择的竟然是这门武学。 而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看对方这模样,似乎沉侵其中,有所领悟? “你们要与我同行一段路?”吴言抬眸,视线投向马营。 后者刚欲回答,然而目光接触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对方眼眸中隱隱有雷光闪烁。 可当他想要去仔细看时,那雷光又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错觉? 马营没有深究,如实说道:“你要回汴州,而我们也要回镇守之地,刚好顺路走一程,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吴言微微頷首,继而四人一同上路。 离开了陈州外的官道,踏上了山路,正是皓月当空,深邃的山林之中忽然窜出了一道黑影。 马营还以为是妖魔侵扰,当即勒紧韁绳,混元真罡凝聚在右掌之上。 可还未待他朝黑影袭杀而去,就被吴言伸手拦住。 只见那黑影滚落到山路中间,藉助月色方才看清对方模样,竟是一位镇狱司贪狼! 对方瞧见了吴言四人衣著,右手抬起,艰难说道:“快......快回去告诉洪天將,陈州內......有大妖。” 第七十三章、贪狼?生死两仪刀 听闻此话的几人皆是愣在当场,还待不得马营继续询问,对方已经昏迷过去。 丁怀二话不说,翻身下马,检查对方的气息与伤势:“身上多出划伤,是身穿灌木丛所致,重伤是在后心口偏下两寸,不是妖兽利爪爪痕,也不是獠牙撕咬,这是......刀伤?” 他吞咽著口水,满脸的不敢置信。 大唐境內,竟有人敢向镇狱司贪狼拔刀?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再联想对方昏迷之前所说的话,此事必然非同小可。 “看来回去的行程得再耽搁一阵了。”马营眉头紧锁,继而望向吴言寻求意见,却见后者的目光死死盯著重伤贪狼掠出的山林方向。 沙沙的声音不断,愈来愈近,赶路者脚步很急。 几人皆是如临大敌,这般夜色,还有疾行夜路的人?多半就是追杀贪狼的罪魁祸首! 马营朝丁怀二人眼神示意,二人心领神会,长刀出鞘,在月色下泛著冷寒的光。 忽听“嗖”的一声,一道黑影掠出幽暗,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对方似乎也未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不由发出一声轻咦。 而马营一行人却是一脸错愕,只因对方身穿一袭青白大衣,头戴流水云纹面具,胸口纹有的狼头更是直接表明了对方的身份,竟然也是一位贪狼? 视线下移,对方右手紧握著长刀,刀尖之上还有血滴將落未落。 “都这个点了,还能遇到这么多镇狱司的同僚,当真是好巧。”贪狼打著招呼,声音中带著笑意。 可马营等人却丝毫不敢放鬆警惕,手中握著的长刀甚至更紧了几分。 对方不以为意,视线瞥向了躺在地上的昏迷贪狼,兀自开口解释道:“此人与妖魔勾结被我发现,他想在自己暴露之前將我杀害,结果技不如人,反遭我重创。” “本能將他当场擒获,偏偏这廝又擅长身法,一路追踪至此,差点以为跟丟了,好在有几位同僚帮我拦下对方。” 他缓缓向前迈开脚步,手中的长刀始终未归鞘:“贪狼中出现这等败类,真是镇狱司之耻,诸位放心,我自会將他带回去,接受审判。” 丁怀与孟涛面面相覷,不知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马营沉默不语,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吴言,明显是將其当做了主心骨。 这一切自然也未能逃脱贪狼的双眼,他也隨著马营的视线看向了那冷峻青年,脚下步子不停。 双方的距离逐渐靠近,丁怀二人的心也慢慢提到了嗓子眼上,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诸位不必这般提防,我並无恶意,对了,此败类昏迷之前,是否有说过什么?” 还待不得马营阻止,孟涛喉头滚动,紧张回道:“他说,陈州之內有大妖。” “有这种事?”贪狼轻蔑一笑:“自知死罪难逃,就想危言耸听,让整个陈州陷入恐慌之中,当真是歹毒心思。” “可惜啊,怎会有人信这番话,陈州之內有洪老爷子坐镇,什么妖魔敢在他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蹦躂。” “你们说,是么?”贪狼抬头望来,面具之下,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气氛却莫名的肃杀起来。 “这......”丁怀与孟涛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觉得这个问题好似锋利的刀架在了他们的脖颈,一旦答错,就会身首异处。 正当几人沉默之际,吴言忽然开口问道:“你说此人想要杀你灭口,却反遭你重创,那他的伤势......为何会在后心口?” 一语惊醒梦中人,马营几人瞬间反应过来,是啊,若真如对方所言,为何伤势会在后心处,而不是在正面? 这分明就是背后偷袭,瞄准对方性命所去! 鬼面闻言,停下了脚步,他似乎是在思考如何解释这个问题,片刻之后,面具下传出一声嘆息:“所以啊,我向来討厌太过聪明的人。”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其手中长刀猛地挥动,刀锋直指丁怀头颅。 后者被突如其来的杀机嚇得愣在原地,好在马营反应及时,一把就他的身形拽到了身后,继而大喝一声,早已蓄势的混元真罡,朝著利刃拍去。 只听金戈碰撞之音响起,双方交手引发的波动,竟是直接將丁怀二人掀飞了出去。 “混元真罡?”面具下嗤笑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刀锋之上竟是亮起黑白两气,如同附骨之疽,縈绕在马营的双手之上。 刺骨的寒冷侵入体內,好似坠入寒潭,就连神魂都仿佛要化作冰雕。 马营望著被那黑气吸到血肉乾枯的手掌,不由头皮发麻,只因他认出了对方的招式,竟是镇狱司乙级武学生死两仪刀! 当即不敢再与长刀角力,急忙抽身而退。 然而生死交锋,一步退让,便再无还手余力。 对方显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縈绕生死之气的刀刃破风而来,朝著心口劈去。 若是这一刀落实,纵然马营有混元真罡护体,也得被生死两仪刀夺走生机! 可就在千钧一髮之际,一柄刀更快,好似雷霆,在千分之一个剎那,就与贪狼长刀碰撞在一块。 “嗯?”贪狼惊讶对方的速度,但也仅此而已。 生死两仪刀练成之后,他已经不惧同境之下的任何人,如此年轻的破军,能够有什么本事? 体內灵炁涌动,刀锋之上黑白之气更盛,周遭的林木树叶被夺走了生机,瞬间枯萎凋零。 “小心,不要被那黑白之气侵入体內!”马营焦急出声提醒,却已为时已晚,只因那黑白之气化作了虫茧,將吴言整个包裹在其中,再也没有了丝毫退路。 贪狼望著面前的青年,面具之下露出了残忍的笑意:“放心吧,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还有......” “下辈子別这么聪明了。” 话音落下,黑白生死之气发动了最为猛烈的攻势,將对方尽数吞没,他自信,无人可以在这一招下存活,便閒庭信步朝著另外几人走去。 马营三人瞧见这一幕,看向贪狼的眼神一个个目眥欲裂。 “別这般看我,我这人向来心软,等等,你们就能下去陪他了。” 可就在这时,生死之气的虫茧內,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我说,下次放狠话,能不能別放这么早?” “什么?”贪狼震惊回头,就见赤红色的耀眼火光冲天,虫茧上红莲绽放,竟是將生死之气焚烧殆尽? 一脚猛地踹出,直击腹部,五臟肺腑似乎都移了位。 贪狼抱住腹部跪坐在地,那探出的脚又如战斧般,在他的头顶狠狠劈落。 砰! 鲜血喷涌,面具四分五裂。 惨不忍睹的脸上,双眼透过鲜血望向前方,儘是惊惧与不敢置信。 那从残火灰烬中踏出的黑白身影,从容不迫,甚至隨手拍去了裤腿上残留的黑生死之气。 第七十四章、先斩后奏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能徒手拍散生死之气? 不,並非是徒手。 那红莲之火附著在指尖,接触的那一刻,將残留的生死之气焚烧殆尽。 他认出来了,三火熔莲凝神化台法,镇狱司中赫赫有名的铸造元台之法,以威力与难炼闻名世间。 选择此门功法的人,哪个不是寻求厚积薄发,练成之时,多半不再年少。 但怎么可能有人在这般年纪就可以融会贯通,踏入元台之境? 如此天赋的年轻人,又怎么可能在阳郡之中籍籍无名? “你到底是谁?!”男子以嘶吼掩饰心中恐惧,带血的面容扭曲狰狞,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多一分底气。 可是那个青年没有回应,只是提刀走近,月光倾洒下的阴影,像是一座大山挡在了身前,压的他喘不过气。 直至刀尖落在眼前,不足一尺距离! 他终究是被嚇破了胆,慌忙报出了自家身份:“我是文祁,是陈州太守文明杰的侄子,你不能杀我!” 马营听闻对方姓名,心中激起千层浪。 似乎是怕面前的青年不信自己身份,文祁又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月光映照下,上面的“文”字清晰可见。 吴言侧目望向另一边,中年副尉双拳紧握,牙冠紧咬点头的动作,也证实了对方口中的身份並非是假的。 恰在这时,山路的另一头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火光逼近。 先前焚烧生死之气的红莲之火直衝云霄,照亮一方天际,又怎么可能不引起守城军伍的注意? “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领头將领望著一眾镇狱司大人,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而当文祁瞧见一批全副武装的將士后,底气油然而生,若说手中的玉佩前一刻还是免死金牌,那么接下来便是象徵身份的无上权威。 果不其然,当他展示出身份玉佩的那一刻,眾將士的神色瞬间变得恭敬,甚至急忙上前搀扶,询问为何重伤至此。 毕竟偌大的陈州內,大名鼎鼎的文家何人不知? 在旁人的搀扶下,文祁缓缓站起了身子,当著吴言的面,当著对方手中的刀,即便他的脸庞沾满血污,狼狈不堪,眼中的阴毒与自得之色,也完全掩盖不住。 马营厉声喝道:“此人勾结妖魔,残害同僚,需带回镇狱司接受审问!” 丁怀与孟涛亦是纷纷应和。 “什么?”一眾军伍只觉得耳边雷霆炸响,脑瓜子嗡嗡的。 明明说的每个字他们都能理解,可是落在了面前这人的身上,却是让人完全不敢相信。 太守府文家的人,竟然勾结妖魔,残害同僚,这怎么可能?! 马营等人本以为文祁会狗急跳墙,却听对方笑著说道:“我与他们之间有些误会,但是无妨,便听他的,將我等一同带向镇狱司,自会有人替我主持公道。” “公道?放你娘狗屁的公道,你就是镇狱司中的败类!”丁怀破口大骂,额头上的浅浅刀痕,血跡尚未乾涸。 若非头儿及时拉了一把,他怕是早就命丧当场! “怎么,想杀我?”文祁回眸,言辞咄咄逼人:“你说我勾结妖魔,证据呢?你说我残害同僚......” 他隨意扫了一眼四周:“在场的,有谁死了不成?受伤最重的除了躺在地上的那位,便是我了吧?” “你还敢说?”丁怀咬牙切齿,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剥。 却没想到,文祁一步上前,厉声喝道:“我乃镇狱司贪狼,为镇狱司千里寻妖,涉入险地,虽九死不悔!” “我继承文家血脉,三代镇守陈州,一生正骨,天地可鑑,你公然污衊我,却又拿不出证据,是何居心?” 说著他看向了一旁静静站立的吴言,嘴角掀起一丝弧度挑衅道:“若是证据確凿,以破军之责,可对犯下大罪的同僚先斩后奏,我就站在这里,你,敢杀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赶来的军伍望著眼前这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喘。 马营只觉得怒火中烧,连牙齿都快咬碎了,一个败类当面顛倒黑白大放厥词,他恨不得先杀之而后快,但他不能! 不论是贪狼的身份,还是文家的背景,都不是他一个副尉可以就地斩杀的。 如今想要將其问罪,唯有等那重伤昏迷的贪狼醒过来之后,才能让一切真相大白。 在那之前,他们即便再气不过,也只能受著! 见面前的冷峻青年毫无动作,文祁轻蔑一笑,他贴近,附耳小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想等那人甦醒,將一切公之於眾,但你们以为,他还能活过今夜?” “待回到镇狱司接受审问,你猜猜,他们信我这个文家之人,还是信你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小破军?” “你放心吧,我这人很记仇,今夜的帐,我以后会一笔笔地与你清算,直到你跪地求饶的那一天。” 文祁转过身子,脸上的冷笑还未来得及褪去,身子便僵硬在了原地。 眾人皆是投来震惊与不敢置信的目光,他隨其视线,艰难的低下了脑袋,就见喉咙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截刀尖。 他想要开口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唯有喉咙处咕咕冒出的血。 噌! 刀尖抽出,鲜血回涌,文祁应声倒地。 吴言用力一甩,横刀上的血珠在地上连成了一串。 马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般杀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甚至在动手之前,连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那可是文家文太守的侄子!祖上赫赫功绩,就连先皇都予以称讚,这样的人,岂能杀的这般隨意? 就算要斩,也得等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就算要斩,也轮不得你一个汴州破军来斩啊! 虽然大快人心,但也大祸临头! 马营嘴唇张合,不知该说什么话来表达此刻心情。 而其余人,早已嚇破了胆。 却听吴言忽然开口问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马营愣神。 “破军可以先斩后奏?” 马营沉默了。 你他娘的人都砍了,现在才问?! 第七十五章、它会在哪? 文祁恐怕到死也不知道,若不是他逞一时口实之快,也不会死的这般乾脆利落。 但他又如何能想到,一个破军真敢当这么多人的面將他就地斩杀? 当然,不光是他没想到,就连赶来的一眾將士也没有想到。 他们呆呆地望著地上的那具尸体,只感觉天要塌了。 震惊地交换著目光,几乎是同一时间內,所有人皆是亮出兵器,將那罪魁祸首团团围住。 杀了文家的人,岂能安然脱身? 见气氛一时剑拔弩张,马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急忙劝道:“先把刀收起来,有话好说。” 领头將士怒声道:“不许收刀,將此人拿下!” 马营並未理会,而是走到了吴言身旁:“听我的,先把刀收起来,文祁死有余辜,我等皆可为你作证,等那破军甦醒,不论是勾结妖魔,还是残害同僚,每一条都是死罪,文家也保不住他。” 顿了顿,他看向了那些气势汹汹的守城將士:“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千万別衝动。” 眾將士闻言皆是一愣,合著对方是让冷峻青年收刀? 听对方这话的意思,好像那青年若是起了杀心,在场这么多人无一可以倖免? 瞧了一眼那青年模样,领头將士还想说句“大言不惭”,以振奋气势。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然而目光与对方交匯之时,他就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盯上,不由喉头滚动,什么话语都吞了回去,手心里儘是汗。 他莫名有些后悔,为何今夜带军守城的偏偏是他,为何偏偏又让他们遇上了这样的大事。 吴言瞥了一眼马营,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看起来是那种很嗜血杀戮的人吗? 横刀重回刀鞘,也让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 继而率先一步,走向一眾將士。 对方不由大惊:“你要做什么?!” 握刀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不是要去陈州镇狱司么?总不能让那傢伙死的不明不白。”吴言反问。 还不等眾人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就穿过了重重兵刃,向著陈州的方向走去。 马营鬆了一口气的同时,急忙对著丁怀二人喊道:“还愣著做什么,將那贪狼小心扶起,送往陈州医治!” 若是此人熬不过今夜,那吴言杀害同僚的罪名,便难以洗清,他如何能不急? 领头將士闻言,就想派人上前帮忙,结果却被对方一眼瞪了回来。 “不劳诸位费心了。”这话说的客气,可那神情,就差把“我不信你们”五个字写在脸上。 马营来到吴言身边,还想说些话安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隨著军伍不断前行,或许是因为心事重重的原因,不知不觉间,陈州二字已经悬在了头顶。 而这一次,几人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心情。 ...... 洪昊乾坐在案牘边,眉头紧锁,翻阅以往卷宗,试图寻到蛛丝马跡,以將那些害虫抽出树干,捏成粉碎。 可阳郡的腐烂似乎已经融到了骨子里,甚至互相连结成了一张网,让其密不透风。 贪狼遮面隱藏气息千里寻妖,本意是为了让他们防止被妖魔寻到踪跡残害,如今却成了一群別有用心之人的保护伞。 洪昊乾不禁有些恍惚,到底是从何时开始,镇狱司也需延用那套攘外必先安內的手段了? 分明在很久之前,他还是一位小小破军的时候,所有人只需眾志成城,將兵刃一致向外,斩杀那些为祸人间的妖魔! 分明很久之前,在那个男人还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武神大人,你究竟去了哪里,咳咳。”洪昊乾追忆过往,不由咳出了几口绿血。 一旁的中郎將见之,神色焦急:“秀江青蛇的毒已经侵入您的五臟六腑,为何不前往药王谷医治?您这样......” 男子欲言又止,那个“死”字,他始终不敢说出口。 洪昊乾倒是看的开,隨手擦去嘴角血渍摆了摆手道:“破神胎无望,本就已经时日无多,有这毒没这毒都是一样的,更何况,若是去了药王谷,那青蛇岂不是真有机会吞个几城百姓,触摸王的权柄?” “国柱大人与东海那廝隔岸牵制,分身乏术,如今河南道內的神將与那些个所谓的王,也形成了相对平衡的局面,但凡有一边率先打破这平衡,形势必然一面倒,我如何能让那青蛇突破,当这个千古罪人?” 中郎將闻言,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当初向其余州郡借调兵力,封锁秀江,本能將那蛇妖一举拿下,可那妖魔莫非还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不成,不然怎么可能在眾人的眼皮子低下消失,寻到今日也不见踪跡!” 思绪飘回秀江大战,镇狱司损失惨重,青蛇那边又何尝不是? 对方翻开的皮肉之下,那翠绿內丹都是尽显无遗! 可似乎是老天爷不愿让它亡,一场雷雨来的莫名其妙,不光掩藏了它的气息,还遮掩了它的身形。 青蛇虽未化蛟,依旧遇水则强! 不过几个愣神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中郎將明白,洪老爷子是在拿性命与那青蛇熬,对方身受重伤,必然需要进补,双方都像是一个棋手,等待对方露出破绽,然后一招制敌,就看谁先撑不住! 洪昊乾望著摊在案牘上有关天丰镇的卷宗,手指不由在龙母二字上轻点。 眼中带著讥讽之色,尚未化蛟,便敢自称龙母,当真是好大的胆。 说来他还真要感谢那镇狱司中的败类,若非对方將汴州那小子送去天丰镇,青蛇成功吞下扎纸匠准备好的一城精魂,还真让它缓了一口气。 不过也由此可以看出,青蛇仍旧待在阳郡之內,始终未曾离开。 可它,究竟会在哪里? 洪昊乾侧首,目光游移在偌大的阳郡地图上。 青蛇身受重伤,但想要突破的执念定然不消,它恢復伤势的同时,何尝不想再拼一把。 天丰镇的精魂还远远不够,至多帮其缓解伤势。 老夫若是它,必然会给自己寻一处有足够多进补吃食的地方,最好能再寻一位神胎宝药。 念头生起的那一刻,洪昊乾猛地站起了身子,眼光死死盯在了陈州之上。 第七十六章、因为他想杀我(改) 作为阳郡的中心,有哪里的吃食能够超过此处? 而身受毒伤如风中残烛的自己,岂不是对方最为心仪的神胎宝药? 只是这可能吗?陈州乃是太守府与镇狱司坐镇之地,那青蛇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蜷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洪昊乾想了想龙母二字,不由冷笑一声,那廝似乎还真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猜测到底只是猜测,並非是事实。 陈州镇狱司的兵力,大多已经分派出去,巡视整个阳郡,追寻青蛇踪跡。 万一对方猜他心中所想,反其道而行,就是为了让兵力重新聚集陈州呢? 万般部署之下,青蛇仍能寻到突破口,险些吃下天丰镇一城精魂,若是兵力回拢,保不齐阳郡之內要尸骸遍野。 最为关键的是,秀江之战,青蛇能够成功逃脱,多半还有內部的原因。 几方的一举一动,或许皆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洪昊乾捏了捏眉心,眉眼间皆是燥意,此刻的他,算是深刻体会了到了那句攘外必先安內的分量。 他迫切想要寻到一个突破口,再不济也需要一个確切的消息,因为他明白,自己时日无多。 恰在这时,一人匆匆忙忙赶来:“洪大人,属下有要事稟报!” 中郎將皱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事便说。” “汴州破军吴言,残害同僚,斩杀了陈州贪狼,而那贪狼还是文太守的侄子文祁!” “你说什么?”中郎將瞪大双目,然后看向了身后的洪老爷子。 若是他没记错,那小子是老爷子本想挖来的好苗子?这才过去了不到半天,就闯下了如此大祸! 他不禁想到了天將方景山,汴州的天骄都是这么无法无天么,走到哪里都要捅出一个窟窿? “他为何下杀手?”洪昊乾抬眸问道。 来人支支吾吾:“守城將士说,吴言怀疑文祁勾结妖魔,残害同僚,於是执行破军的权利,先斩后奏。” 中郎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破军纵然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但也得有確凿的证据。 最为关键的是,那是地將之上才能拥有的特权,与你一个刚入镇狱司没有头衔的破军有何关係? “这......”中郎將一时间不知所措。 却听洪老爷子忽的笑出了声:“好一个先斩后奏,当真是如那方小子所言一般,是个虎崽子!” 继而笑容收敛,沉声道:“可做事情这般不计后果,谁能保得住他!將他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一番。” “属下领命!”来人正欲离去,却听洪老爷子又补充了一句:“记住,只带他一人过来!” ...... 镇狱司的刑罚堂內,无数同僚看向堂中几人的目光,皆是带著震惊与不敢置信。 饶是见惯了生杀的马营,都不由吞咽著口水,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 至於丁怀与孟涛二人,早已是一副失神状態。 自吴言斩杀文祁的那一刻起,他们的魂儿似乎就丟了。 马营觉得自己等人此刻就像砧板上的鱼肉,那头上一刀將落不落的,闹得人心里发慌。 “希望陈州镇狱司的医师医术好一些,能快些將那人救醒,该死的,接下来究竟会怎样。” “別紧张。”吴言出声安慰。 “???”马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安慰我?他娘的,到底是谁斩杀了文祁啊,难不成我记错了? 就在这时,先前离开的稟报之人去而復返,他扫了一眼堂中四人,然后將目光锁定在了吴言身上:“你,与我走一趟,洪天將要见你。” 马营等人想要跟上,却被其伸手拦下:“你们几个留在此处,洪天將说了,只审问他一人。” 望著吴言离去的背影,丁怀二人担忧道:“他不会有事吧。” 这我如何能知道?马营眉头紧锁,继而似是为了说服自己道:“放心吧,洪老爷子镇守阳郡陈州镇守了几百年,向来公平公正,只要说明缘由,定能安然无恙。” 但愿吧......他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 在副尉的带领下,吴言来到了一处整洁宽敞的厅堂。 身穿甲冑的白髮老者负手而立,而在其头上,赫然悬著一块空荡荡的牌匾。 如洪钟敲打般的雄浑声音响起:“早些年有人送来这块牌匾,说是每个武將都会在自己房间里掛上一块,然后写上些什么东西,时时刻刻用来激励警醒自己。” “说来可笑,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势要斩尽天下妖魔,还百姓一片朗朗乾坤,结果如今年迈,提笔之时,脑海中却是一片迷茫,岁月还真是一块磨刀石,將曾经的锋利磨平了稜角。” 洪昊乾转身,不怒自威,双目如同鹰隼:“有人告诉我,你杀文祁是因为他勾结妖魔,残害同僚,但我想听你亲口说......” “为何杀文祁?!” 久经沙场的杀气,像是立在万千尸骨上的修罗,带路的副尉只觉得口乾舌燥,气血翻涌。 饶是一旁的中郎將都疑惑,为何老爷子要莫名显露杀意。 他看向了不远处的青年,忽的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是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亦是对对方心性的一个考验。 可天將之下有多少人能够直面承受老爷子的威压,更何况是一个刚加入镇狱司破军的年轻人? 换做他年轻那会儿,怕是会被这股杀气压的跪坐在地,连头也不敢抬,料想堂中的青年多半也好不到哪去。 可是他猜错了,青年抬眸直视著老爷子,身姿挺拔,竟是丝毫没有避开锋芒。 中郎將诧异万分,他似乎看到了幼虎初次遇上年迈的雄狮,並未怯懦,反而展现出了將来的丛林之王该有的王者气势。 他终於明白了洪老爷子为何要向对方拋出橄欖枝了,如此天赋,如此心性,將来必成猛虎! 若是能够纳入陈州,可震慑阳郡千里妖魔不敢抬头! “因为他想杀我。”平静的话语,似乎只是在简单阐述一个事实。 第七十七章、请你死上一死 洪昊乾微微一愣。 一旁的中郎將听闻,心急不已,赶忙出声提醒道:“难道那文祁没有勾结妖魔?” 吴言思索片刻,如实说道:“我並未亲眼看到,一切还要等那贪狼甦醒才知晓。” 顿了顿,他又不解道:“他欲杀我,难道还不算残害同僚?” “这......” 中郎將不知该作何回应了,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身上不见一处伤痕,反倒是那个要杀你的人,永远闭上了双眼。 沉寂之中,洪昊乾的爽朗笑声格外刺耳:“確实没毛病,人慾杀我,岂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他笑够之后,又认真问道:“再与老爷子我仔细说说,从头到尾都发生了何事,记住,一个细节都別放过。” 继而,吴言一五一十道出了夜晚发生的一切。 中郎將听完之后,不由怒火中烧,文家作为陈州三代太守,深受百姓爱戴,想当初上一任太守带兵抵御妖魔侵城,身先士卒,最终不幸身亡,何等可歌可泣的壮举? 却没想到这样的文家內,竟会出现如此败类! 洪昊乾嘆息一声,似乎是在感慨物是人非。 继而他抬眸,紧盯著吴言的双眼,一字一顿认真问道:“你確定,那贪狼昏迷之前说过,陈州之內有大妖。” “確定。”吴言没有丝毫犹豫。 洪昊乾闭上了双眼,身子微微发颤,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十有八九的猜测,再加上贪狼冒死得到的消息,他已经基本可以確信,那青蛇就在陈州之內! 但现在还不到打草惊蛇的时候,那青蛇异常狡诈,若是不能一击毙命,让它逃走,偌大的阳郡之內,如何能够再寻到它的踪跡? 更何况,若是將它惹急,陈州十万百姓又如何能够承受住对方的怒火。 洪昊乾手指轻点著桌面,忽的脑中灵光一闪。 你想要吃下老夫这神胎宝药,老夫又何尝不想尝一尝你那美味蛇羹。 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不如就以身为饵,钓出你这条为祸阳郡的大青虫! 洪昊乾再次睁开了眼,望向吴言的眼神意味深长,脸上露出了老狐狸一般的笑意:“小子,能请你死上一死么?” 还待不得吴言拒绝,有人紧急来报,那昏迷的贪狼醒了! ...... 次日清晨,天边刚浮现一抹鱼肚白,镇狱司的刑罚堂內,便是济济一堂。 吴言四人被带上枷锁,扣押在大堂中央,洪老爷子正坐高台之上,而在其身旁还有两道身影,眉宇间颇为相似的两位中年。 第七十八章、老东西,別来无恙 或许是因为马营骂的太狠,高台上的洪老爷子竟是猛地咳出了几口绿血,气色灰败萎靡。 如此一幕,也是呆住了马营,哭红的眼中涌现担忧之色。 即便对方老糊涂了,也难以掩盖几百年来为阳郡做的贡献,陈州的守护神、阳郡的青天之名又岂是说说而已? 他对老爷子的敬重是发自內心的,所以今日的一切,才会让他无比寒心。 中郎將见此,怒斥著命人將马营三个押入大牢。 而文明杰二人则是露出一副关切之色:“洪老爷子,你没事吧?” 文家作为陈州三代太守,而洪昊乾镇守此地百年,他们私下里的关係自然不差。 洪昊乾摆了摆手,用衣袖擦去了嘴角血渍:“那青蛇的毒確实厉害,如同附骨之疽,竟是完全无法消融,如今蛇毒侵入五臟肺腑,看来老爷子我的命,也是时候走到头了。” 文明杰急忙道:“老爷子说的是哪里话,您吉人自有天相,陈州的百姓不能没有您。” “是啊,老爷子,我们一定会寻来最好的医师,祛除你体內的蛇毒。”一旁的文明亮补充道。 洪昊乾摇了摇头:“没用的,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恐怕只有药王谷的人才可以帮我清除体內的蛇毒。” “那您为何不去?” “青蛇仍潜藏在阳郡暗处,陈州內的强大战力如今分派各处镇守,若是我离开了,陈州岂不是毫不设防?走不得啊。”洪昊乾嘆息一声。 文明亮不言语,眼珠转动。 倒是文明杰想出了一个法子:“秀江之战,那青蛇也是身受重伤,所以长久以来也未敢轻举妄动,既然如此,不如老爷子您暗中前往药王谷医治,我等在陈州內故布疑阵,假装您还坐镇此地。” “这样一来,待您伤势修復,岂不是可以打那青蛇一个措手不及?” “確实是个好办法!”文明亮应和道。 洪昊乾露出意动之色,却还是否决道:“万一青蛇发现端倪,便是置陈州十万百姓於险地,我当不得这个罪人。” 文明杰神色担忧道:“可您这般与那青蛇熬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唯有您恢復了健康,才能重新震慑住那青蛇。” “更何况,即便您离开了陈州,这里也还有守城军伍,还有镇狱司的大人,还有我文家之人!” “那青蛇想要杀害城中百姓,除非从我等的尸体上跨过去!” 洪昊乾瞧见对方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禁神色动容:“你可以吗?” “虽九死不悔!”文明杰义正言辞。 洪老爷子似乎是认可了这个方法,问道:“那你觉得,我该何时动身,又该从何处离开?” 文明杰沉吟片刻:“您老现在的伤势耽误不得,我认为应当越快越好,不如修整一番,明日天未亮前动身,至於从何处离开......” “官道太过明显,容易引人注意,不如从无涯山的山道离去,此条道路也是通往药王谷的最短路程。” 洪昊乾低头沉吟,似乎是在思考可行性,继而又是乾咳了几声,绿血喷涌而出。 二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搀扶,竟发现印象之中无比硬朗的老爷子,如今的身躯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洪昊乾似乎也是人命了,直到自己此刻的身体情况耽误不得,便嘆息道:“他便依你所言。” 继而在二人的搀扶下,他们离开了镇狱司刑罚堂。 “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东西,想当初,我抱著你们的时候,你们就那么点大,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却要你们两个来扶著我这个糟老头了。”洪昊乾笑著感慨道。 “您还不老,疗伤归来之后,阳郡的天还要靠您撑著呢。” “希望吧。”洪昊乾抬头望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呜! 嘹亮的號角声起,被押往大牢的马营听闻,浑身一僵,他颤巍巍地寻声望去,整个人像是憔悴了许多。 因为他知道,那是镇狱司斩首台行刑时的声音,因为他知道,那个冷峻的青年已经离开这世间。 ...... 陈州太守府,昏暗的厢房內。 面容苍白的美丽女子在铜镜前涂抹著鲜红欲滴的唇瓣,可那並非是胭脂。 一条毒蛇沿著房梁游动至房间內,继而一个晃眼的功夫,幻化成了丫鬟的模样。 “回稟娘娘,那贪狼已死。” 女子拿起台上巴掌大小的头骨把玩,冷声道:“那些傢伙的狗鼻子还真是灵,难得忍不住出去打了个牙祭,就被他们寻到了气味,杀了那么些个,竟然还有一个逃脱,偏偏自家养的狗又不爭气。” “好在起码死之前,咬了对方一口。” 说话的同时,女子忽的露出痛苦狰狞的表情,双眼中幽绿的竖瞳显露,就连脸上青色的鳞片也是慢慢浮现。 长裙之下,那双大白腿化作了巨大骇人的蛇尾,轻而易举就占满了整个厢房。 “娘娘,你的伤势。”丫鬟关切道。 “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要拖著我下去一同见阎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恰在这时,窗外的黑影一闪而过,窗缝之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封信件。 丫鬟见状,似乎是习以为常,第一时间上前打开查看,然后惊喜道:“娘娘!” 青蛇望向信件上的內容,不由吞咽著口水,脸上满是贪婪渴望的神情:“老不死的东西,终究是熬不住了,传我命令,明日无涯山动手!” “是,娘娘!” ...... 昨日还是艷阳高照,今日却是乌云密布。 打扮成普通车夫的中郎將,抬头望著好似黑夜般的厚重乌云,脸色无比难看。 当初秀江一战,便是一场大雨,搅乱了洪老爷子筹谋许久的计划,让那青蛇逃之夭夭。 最为关键的是,青蛇遇水则强,双方皆是受伤的情况下,此等战局分明就对老爷子不利! 他回身望向正在闭目养神的洪昊乾,忧心忡忡道:“天將大人,那青蛇真的会在今日,在此地现身?” 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隨著一声惊雷炸响,山石滚落,无涯山山巔四周,数不清的妖魔显化身躯,露出尖利獠牙。 “老东西,別来无恙。” 马车內,洪昊乾睁开了双眼,却是重重嘆息了一声。 第七十九章、大战打响 洪昊乾自然希望青蛇现身,不然安排的一场场大戏岂不是要落了空? 但他也莫名的不希望青蛇现身,心中尚存有那么一丝幻想,熟悉的人依旧是曾经那熟悉的模样,並未因为岁月而改变。 然而这丝幻想,在看到山巔之上那道熟悉身影的时候,便瞬间烟消云散。 出发的时间,途径的地点,就算扳著手指头来回数,知道的人也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除了文家的人泄露行踪,他根本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虽然当那贪狼说出大妖就在太守府时,虽然当他得知文祁勾结妖魔之时,心中便有了猜测。 但当真相赤裸裸摆在面前,心臟依旧像是被大榔头狠狠敲了一记,揪心窝子的疼! “老东西,躲在马车里不敢出来,可是知道自己死期將至?”青蛇於山巔冷笑出声,绝美脸上的蛇鳞已经不加掩饰,语气中是一种掌握全局的绝对自信。 这一手埋伏的出其不意,对方年迈的身躯又在蛇毒下饱受摧残,就算被誉为阳郡的晴天,陈州的守护神又如何? 对方行色匆匆赶路,甚至连成名已久的战神戟都未带在身边,面对一眾妖魔,哪里有翻盘的可能? “洪天將。”中郎將勒紧韁绳,眼中隱隱有激动之色闪过。 洪昊乾被这一声唤回了思绪,再次嘆了一口气:“如此多愁善感,当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扫去了眉宇间的苦涩,又变回了那个叱吒战场的杀神天將,一步踏下马车,仰视山巔上的眾妖魔,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目光所及之处,妖魔皆是浑身一颤,那杀气实在恐怖,似乎被怒龙注视,下一秒就要被其吞入腹中。 而青蛇似乎也看出了不寻常之处,绿色的竖瞳上下打量,眼中惊疑不定。 明明说这老东西已经奄奄一息,硬朗的身子都会不时的发颤,可此刻看来,分明尚有一战之力! “你怎么......” 话未问出口,就被洪昊乾打断:“我怎么看起来不像传闻中的那般憔悴不堪?我为何没有因为在此地看到你而显得颇为惊讶?” 中郎將一跃而下,撕下了马夫的衣物,露出了錚錚甲冑。 继而只见洪昊乾右手一招,车架轰然炸裂,马匹受惊嘶鸣一声逃窜开来,车軲轆之间一柄鎏金战戟掠入其手掌,赫然是在阳郡妖魔间凶名赫赫的战神戟! “三百二十一年,这是老夫与你打交道经歷过的岁月,你腹中吞下百姓的鲜血,怕是能够染红一整条秀江。” “你可知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上一次秀江之战,让你侥倖逃脱,而今日,你插翅难飞。” 轰! 隨著一声惊雷,大雨滂沱而下。 无崖山外山林之间,数不清的镇狱司军伍现身,甲冑被雨水落得噼啪作响。 一贪狼凭空出现在洪昊乾身边,恭敬道:“天降大人,已传你命令,將无崖山尽数封锁。” 蛇精丫鬟闻见了熟悉的气息,嚇得面无血色:“他,怎么会,我分明已经.......娘娘,你听我解释。” 咔嚓! 巨蛇大口显化,只是一个瞬间,地上便多出了半截蛇尸。 青蛇再次化作人形,隨手擦去嘴边的血渍:“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事已至此,它如何会不明白?之前暗杀贪狼的任务並未成功,而它也早就暴露了自己。 本以为自己是那暗中等待猎物的猎人,却没想到,它才是那被勾引而出的猎物! 从始至终,这都是一场局! “老东西,差你一招又如何?没看见老天爷都不帮你吗?” “上一次我可以在重重埋伏下死里逃生,这一次我便借这天时地利吞下你这神胎宝药。”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隨著青蛇一声尖啸,漫天的雨水化作无数道利箭,朝著山下激射而去。 那密密麻麻的攻击,好似海啸般密不透风,带著无与伦比的杀机。 然而,只见洪昊乾大喝一声,周身雨幕竟是无法近身百丈之內,身后如同巨人一般的大將虚影显化,亦是如他一般,手执战神戟。 隨著洪昊乾双手握戟猛的一挥,巨將虚影亦是做出了一般的动作。 如同抽刀断流,神戟之下,漫天雨箭瞬间被震碎成水沫,肆意飘散。 一击之下,青蛇便明白,此战打下去,它必然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有可能著了道。 妖魔寿命远超人族,没必要与一个將死的老东西死磕,不如避其锋芒。 待其死后,整个阳郡还不是隨它吃? 幽绿的瞳孔闪烁,青蛇冷声道:“老不死的,果真有几分能耐,那蛇毒竟都未能取你性命,可你当真要与我在这里缠斗?看这架势,陈州强大战力怕是倾巢至此吧?如今的陈州防御空虚,你焉能以为我就没有后手?要知道,窥伺陈州的,可远不止我一个!” “而你,能与我缠斗多久?一炷香,两炷香,或许更久?可陈州能支撑多久?莫非你要用那十万百姓与我陪葬!”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番话后,洪昊乾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在计较得失。 正当青蛇自得,以为拿捏住对方的时候,却见洪昊乾猛地睁开虎目,一声“杀”字震的是地动山摇。 早在决定孤注一掷的时候,他便斩去了所有退路,今日,他必斩青蛇! 一呼百应,眾將士的“杀”字直衝天际。 青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好,待我今日吃下你的神胎宝药,再摘下你的头颅,让你眼睁睁看著我將陈州吃的一乾二净!” 砰! 雨水化作几道巨大龙捲,將无崖山团团包围,一眾妖魔亦是发出渗人的嘶吼。 那山林之中的镇狱司將士,於它们而言,不也是难得的珍肉宝药? 大战一触即发。 ...... “下雨了。”地牢中,丁怀哀嘆一声,不知自己等人的命运会如何。 得罪了文家,头儿又得罪了洪天將,他们的未来,似乎黑暗的看不到头。 瞥了一眼角落里憔悴的身影,他纵然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昨日那號角声响彻之后,头儿就似乎被抽乾了精气神。 忽的,只听一声轰鸣,天边的乌云,被一道发光神戟搅了个灰飞烟灭。 马营听到动静,站起身子,那壮丽景象他实在熟悉不过,可不就是洪天將的战神戟? 与此同时,陈州之內,一声骇人咆哮响彻天际。 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军伍慌忙掏出钥匙,替几人打开了地牢。 孟涛见状,急忙问道:“外面到底怎么了?” 开门的军伍焦急回道:“青蛇现身,陈州镇狱司大半出城斩妖,似乎是走漏了消息,让別的妖物趁虚而入,其中一头乃是灵龕境,如今的陈州內,无人是其对手,防线一退再退,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陈州有城隍爷坐镇,怎么可能让妖物这般入侵?” “有人暗中摧毁了城隍神像,明显是早有预谋!” “怎么会这样?头儿!”丁怀大叫一声,却见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 “走吧。”马营沉声道,斩妖除魔本就是镇狱司的天职,容不得他继续颓废。 第八十章、七大妖將,金毛狮王 混元真罡轻而易举撕碎了一头妖魔,鲜血伴隨著雨水染红了街道。 马营回身望去,百姓们四散奔逃,镇狱司同僚极力抵御妖魔,为百姓杀出了一条生路。 惊叫声,妖魔的咆哮声,夹杂在滂沱大雨中,於耳边响彻不断。 他如何能够想到,前几日还是繁华的光景,如今却是满目狼藉。 正当他再次帮助同僚,斩杀一头妖魔之后,一道身影自天边掠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旁的丁怀二人见状赶忙上前查看,重伤之人竟与头儿一般是个副尉,乃元台境修为,放眼如今的陈州之內,也算的上是顶尖战力。 重伤副尉猛地咳嗽一声,鲜血喷涌而出,胸前被利爪划开的伤痕,深可见骨。 他一把抓住了丁怀的手臂,艰难说道:“快......快逃,有灵龕境大妖,撕开了我等布下的第一道防线,你们不是对手。” 话音刚落,沉重的石碾自高空砸下,目標正是倒地的副尉。 马营见状,一拳挥出,將那巨石轰成了碎块,再抬眼,浑身金黄毛髮的妖兽自街道的另一头缓缓走来,棕色的双瞳內透著冷冽的光。 它直立行走著,脑袋与屋檐齐高,脖子上掛著用人头骨做成的项链。 若是仔细去看,每个头骨的额头处,还刻印著一枚令牌,隨著双方距离不断靠近,方才得以看清,那些令牌都是镇狱司的令牌,而其中最差的也有青玉二槓! 丁怀二人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物,失神地僵在了原地,就连斩妖无数的马营也一时间不知所措,他多么希望是大雨迷了双眼,让他產生了幻觉。 金毛狮王,山君手下七大妖將之一,曾经一口吞下整个城乡的百姓,杀害的镇狱司副尉不知几何,不少校尉的亡魂亦是化作了它脖子处点缀项链的头骨! 狮王隨意扫了一眼街道上身躯僵硬的三人,表情有些意兴阑珊,陈州之內强大的战力都被青蛇吸引走,如今待在此地都是一些不够看的。 它毛绒绒沾血的手掌,拂过脖颈处的项链,本以为能再为其添上一些新的物件,看来是要大失所望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头骨,都有资格掛到它的脖子上的。 强大的威压与杀气宛如一只手,狠狠掐住了马营的脖子,他发不出声音,也做不出反抗,只是身躯不住的发颤。 动啊,快动起来! 马营心中不断咆哮著,他不想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然而哪怕舌尖都被咬破,那剧痛也未能让他夺回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直至粗糙染血的大手,轻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狮王打著哈欠百无聊赖道:“你连让我吃你的资格都没有。”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说著,又吩咐身后两只实力不俗的狮子精:“小的们,吃的利索些,然后赶快跟上,从今以后再无陈州。” “多谢大王赏赐!”两只狮子精快速上前。 对大王来说无关紧要的肉身,於它们而言可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如何分配?” “站著的归我,地上的归你?” “可以!” 狮子精打量著马营僵硬的身躯,张开血盆大口,似乎是在考虑从何处下嘴。 鲜血从嘴角滴落,马营额头青筋直爆,可那挥散不去的威压,依旧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竟要死的这般窝囊?下去之后,还有何脸面去见吴言小兄弟? 腥臭的气味充斥在鼻腔內,尖利的獠牙与血盆大口於眼前不断放大。 丁怀二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马营也似是认命了一般,放弃了所有抵抗,他本以为下一秒自己就会被面前狮子精撕咬成片,吃个乾乾净净,可意料之中的痛楚却迟迟没有传来。 面前的狮子精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硕大的瞳孔中也满是不解与茫然。 一旁的另一只见状好奇道:“你怎地不下口,先说好了,站著的那个归你,地上那个归我,可不准反悔。” 几息没有回应,它也发现了不对劲。 直至刀尖从狮子精的血盆大口中探出,又连带著涌出的鲜血抽了回去,它才瞪大双目看向其身后,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 穿著破军的服饰,眉角带著一道疤,冷峻的面容波澜不惊。 “你找......” 死字尚未咆哮出口,刀光撕开雨幕,让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不远处的狮王自然是听到了动静,它缓缓转身,就见一颗狮子头滚落到了脚边。 抬眸望去,无头的尸身旁站著一道青年身影,他將染血的刀刃在尸身上擦拭乾净,然后用手轻轻一推,尸体应声倒向了一旁。 这前后发生的太快,马营尚未回神,可看清青年面容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没有死?” 吴言淡定回道:“洪老爷子为了揪出青蛇与陈州之內的叛徒,让我帮著演了一场戏。没有提前与你说一声,让你担心了。” “你这个臭小子。”马营又哭又笑,不住地说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啊。”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冷漠声音响起:“抱歉,打扰你们感人的重逢时刻,只不过......” “你们是不是太不將我放在眼里?!” 一声怒吼震碎了雨幕,竟是在短时间內让瓢泼大雨的街道变成了无雨的地界! 神海中貔貅大惊失色:“竟是灵龕境大妖,这还怎么打?臭小子快跑,莫要不自量力!” 一旁的马营也反映过来当下的境地,急忙劝道:“它是金毛狮王,乃山君手下七大妖將之一,饶是镇狱司地將都未必敢一人斩杀对方,你快跑,去他处请求增援!”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黑影已经掠至高空。 锋利的狮爪割开了空气,所过之处,房屋顷刻四分五裂。 能够死在我的手中,於你而言,也是一件值得自傲的事了......金毛狮王冷笑著,眼中满是不屑,一个毛头小子而已,披著破军的行头,真以为自己能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只需要简单的一击,甚至连神通都无需施展,它就能够將其血肉撕裂开来,轻鬆地像是切开一块豆腐。 可那青年竟然没有坐以待毙,反而提刀而起?当真是有骨气! 然而骨气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利爪与刀锋交匯,本该听到的刀刃崩断的声音並未出现,反而是莫名的龙吟? 鐺! 隨著一道清脆声响,金毛狮王瞪大双目,猛地抽身而退。 低头瞧了一眼,那堪比人族神兵的利爪,竟是被区区凡兵硬生生给斩断? 这怎么可能! 第八十一章、画地为神,小自在法 金毛狮王颇为诧异,对方如此年轻,竟然就拥有这等本事?当真是怪哉! 继而就听咔嚓一声,神功坊锻造的铁刃横刀,即便再不俗,到底也只是一件未开灵的凡兵。 在御雷斩龙刀法的加持下,哪怕成功斩去对方利爪,也使得刀身之上崩出了一个豁口。 “看来你的刀要不行了。”狮王戏謔一笑,然后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瞳孔猛地收缩,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我认出你了,斩杀熊王惹怒山君的小子!嘶,听手底下人说,你分明是到了汴州,怎地又出现在了这里?” “能够拥有这等实力,斩杀熊王倒是在意料之中,杀的好啊!那廝仗著自己年轻有天赋,深受山君器重,就不將老子放在眼里,真把自己当成一尊未来妖王了?” “结果呢......天赋再高又如何,还不是死在了修炼的半道途中,像路边的一条野狗。” 它整理著脖子上的头骨项链,用爪子在上面扒拉出了一处缺口,差不多刚好能够再容纳一块头骨的空间,兴奋道:“意外之喜,真是意外之喜!你的头骨有资格成为我的战利品,不知山君看到时,又会赐予我何等赏赐?” 瞧见对方不理会,反而在那里积聚气势,它不由掀起了一丝狰狞残忍的笑意:“先前与你耍乐,你似乎真以为可以与我有一战之力?” 恐怖的威压似乎化为了实质,像潮水一般向四周蔓延,空气粘稠的如同泥沼。 吴言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了沼泽之上,身子不断下沉,四肢被藤蔓琐缚,哪怕动动手指,都显得极为吃力! 神海中貔貅惊声提醒:“灵龕境画地为神的神通,少数存在才能领悟的本事,又被称作小自在法,这条街道已经成为了它的领域。” 它的声音顿时带上了一些哭腔:“臭小子,早就让你快撤了,现在想跑也跑不掉啦!” 便是这一招,先前剥夺了马营对身体的掌控之力,也正是靠著这一招,狮王夺下了无数镇狱司高手的性命,摘走了他们的头骨! 金毛狮王迈动步子,不断靠近:“就站在那里別动,我摘头颅的手法已经颇为嫻熟,若是你挣扎,爪子割错了地方导致头骨有缺损,那掛起来著实不美。” 眼见对方还在调动身体灵炁,似乎是想睁开束缚,狮王不屑道:“莫要白费力气,死个痛快岂不是一了百了,还是你想亲眼看著,我將你从脚吃到头?” 除非是地將之上,不然无多少人可以摆脱它的小自在法,这门神通看似是捆缚肉身,实则是禁制神魂,若是遇上道佛修士,或许对方会有挣脱的办法,可换做武夫? 哈,谁不知道,粗鄙的武夫,不擅神魂的手段? 可下一秒,狮王便愣在了原地,大雨如注的气候,为何地上却是一片乾燥? 它伸出手掌,雨水还未落入掌心,就被热气蒸发成了道道白烟。 再抬眸,只见那小子周身竟有红莲绽放,而在其背后,那站在红莲元台之上,冷漠的虚影又是怎么回事? 分明是个元台境武夫,竟然拥有元神出窍的手段?是谁在开玩笑! 虚无之处,嗤嗤消融声响起,吴言抬起右手,反覆握拳,確认自己重新夺回了对身体的掌控。 而一旁的马营,即便早在天丰镇时,就见过了这等场面,可再见一次,依旧感到无比震撼。 目光与青年交匯,对方眼中的冷漠让金毛狮王心头一颤,它竟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可就是这一步,让它恼羞成怒! 对方只是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元台境的小小武夫,纵然能挣脱它的小自在法又如何? 那孱弱的肉身,那崩著豁口的凡兵,莫非还能硬憾它如精铁浇注堪比神兵的身躯! 先前那一刀,怕已是对方竭尽全力的一击,结果却也只斩去它两三根利爪,而那柄横刀,又还能挥动几次? 怎么看,都是优势在它! 何惧之有? 吼! 狮王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將心中的惧意尽数驱散,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狂风,金色的残影霎时间掠至青年头顶。 先以肉掌抓住对方利刃,再以另一只手摘下对方头颅,献血喷涌的画面已经在它的脑中上演,纵然过程不似预期一般轻鬆写意,但结局註定不会改变! 本该如此的,却听雷鸣声起,昏暗的天一瞬被照亮的如同白昼? 金毛狮王举起的厚实手掌僵在了半空,那空气中汹涌澎湃的雷霆是从何处而来,那好似被怒龙注视浑身胆颤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它低下了脑袋,终於得到了答案。 是从青年身上,是从那柄横刀而来! 三尺电光斜斩而上,似有雷龙冲天而起,张牙舞爪撕开天际搅碎了压城的黑云。 偌大的陈州上空,罕见的晴朗。 ...... 无涯山,隨处可见廝杀,鲜血浸染山林。 巨大的青蛇盘踞在山巔,与那手持战神戟的虚影巨將隔空对视。 它浑身染血,青色的鳞片外翻,不少地方深可见骨,可见经歷了一番怎样的大战。 而洪昊乾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皮肤上青黑色的血管显露,一身甲冑碎的七七八八,露出了里头破军的服饰。 再看他的左臂,已经被巨力扭成了麻,模样可怖。 青蛇打量著四周,意图寻找到可以突破的防线,它自然没有心思与这老东西耗死在这里。 洪昊乾看出了对方心思,喘著粗气笑道:“有秀江一战的失败教训,你觉得老夫今日还会放任你离开?” 青蛇怒声咆哮:“老不死的东西,当真要与我拼个鱼死网破?待蛇毒侵入你的心臟,你必死无疑!” 洪昊乾不以为意:“在那之前,喝上一碗美味蛇羹也是极好的。” “好好好!”青蛇怒极反笑:“顺便拿陈州十万百姓与你做个配菜,事到如今,不妨就告诉你,我与山君达成协议,如今七大妖將之一的狮王正在城中肆虐,你若是不想无人替你收尸,就与我在此耗著吧!” 这话果然触及了洪昊乾的痛处,他不再言语,露出挣扎之色。 就在这时,只见天边一道雷龙衝破云霄,还天空一片澄清。 第八十二章、斩青蛇 那动静太大,那景象太过瑰丽,自然吸引了一眾的目光。 青蛇望著那道隨风而散的雷龙,眼中惊疑不定,若是它没记错,那个方向正是陈州,可山君麾下的狮王,怎会这样的神通? 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它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掌控。 恰在这时,无涯山下爽朗的笑声传入耳中,它撇头望去,冷声道:“老东西,你笑什么?!” 洪昊乾没有回应,笑的激动,笑的开怀,笑容中还夹杂著追忆之色。 “天赋这东西还真是让人羡慕不来,老夫沉浸几十年,也未能触摸那门刀法的门槛,一个年轻人在短短功夫內便能得道,真是让人羡慕的紧。” “老东西,莫与我打哑谜!” “一斩肉身二斩魂,三斩天龙四斩神,御雷斩龙刀法,镇狱司內已经有多久无人领悟了?”洪昊乾感慨唏嘘,那小子何止是虎崽子?简直就是潜龙在渊! 青蛇不知道那究竟是何刀法,却也知那刀法威力惊人,却也知陈州狮王多半已经死於刀下。 它隱隱有些头皮发麻,再无后顾之忧的老东西,岂不是可以孤注一掷? 低头望去,洪昊乾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犹豫在那雷龙出现的瞬间荡然无存。 他將战神戟横放在面前,手掌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无数刻痕见证了他一路走来的岁月。 “老伙计,陪我最后一程。” 青蛇哪里知道,蛇毒早已侵入了他的心臟。 青蛇又哪里知道,他在离开陈州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回去的路。 体內灵炁开始疯狂涌动,连带著巨將虚影也开始散发出耀眼金光。 不远处与妖魔对战的中郎將见此,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泪水夹杂著妖魔鲜血滴落,然后悲愤化作了力量,奋力杀向了面前的妖魔。 青蛇自然看出了不对劲,双目瞪大,惊叫道:“燃烧神胎,老东西,你疯啦?” “我是疯了,我若不疯,如何对得起秀江旁被你吞下的万千百姓。” “我若不疯,又如何对得起死去同僚泉下的英魂。” “今日,我必斩你!” 青蛇哪里会坐以待毙?庞大蛇躯蜷缩成一团,赤裸的上半人身上,青色鳞片融化,释放出青色的毒雾,隨雨水相融,化作了一条巨大水蛇,朝著洪昊乾突袭而去。 可那巨將虚影速度更快,手中神戟竟是一分为四,三根似长枪,一根留下了月牙锋刃。 金色长枪被猛地掷出,瞬间洞穿了水蛇,搅碎了毒雾,狠狠钉入了青蛇腰身,痛苦嘶鸣声骤起。 它不甘示弱,忍著剧痛挺起蛇躯,漫天大雨似乎受到了招引,源源不断匯聚,继而化作了海啸朝著山下的老者铺天盖地而去。 又是一记长枪掷出,將海啸震碎成水沫,刺入了青蛇皮肉,破体而出。 还待不得它从痛苦中反应过来,第三柄金色长枪瞬息而至,狠狠没入腹中,连带著庞大蛇躯都被整个掀飞而起。 三根破体长枪宛若枷锁,金光连结,將青蛇定在了半空之中,仍凭后者如何疯狂扭动身躯,也无法挣开束缚,反倒是鳞片与鲜血不断洒落。 它终究是怕了,离破开神胎只差一步之遥,如何能死在今日,死在这里? 脸上的狰狞褪去,恢復了美貌女子的模样,悽厉柔弱的嗓音喊道:“夫君,救我!” 眾將士闻言心惊不已,还以为有另一尊大妖潜伏在暗处,却没想到,无涯山上跑下来一道人影,不顾形象地跪在了洪老爷子面前,哭的泣不成声。 有些人似乎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陈州太守文明杰! “求洪爷爷放她一马!”文明杰一边跪著,一边靠近洪昊乾,声泪俱下。 “这声爷爷,我受不起。”洪昊乾闭上双眼,他曾以为在对方出卖自己的那一刻,便无顏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却没想到,为了救下青蛇,文明杰竟敢在这么多將士的面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身为一州太守,与妖魔勾结,这要寒了多少百姓与將士的心? 而文明杰根本不在意周围眾將士愤怒复杂的目光,也根本没看到一眾將士倒地的尸骨,他只是不断替青蛇求著情,甚至表示要与青蛇远走高飞,不再踏足阳郡以求绕她一命! 哀莫大於心死,洪昊乾睁开了眼:“我曾与你父亲把酒言欢,他是真正的人中豪杰,没有修为在身,却敢用肉身凡胎带领眾將士挡在妖魔面前,为陈州百姓爭取了足以活命的半个时辰。” “你这样做,可对得起自己的姓氏,对得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我......”文明杰哑口无言,在一眾將士愤恨的目光中,在洪老爷子失望的目光中,他颤颤巍巍站起了身子:“我有什么错?我也是为了一方百姓!” “陈州无人可以继承你的衣钵,你又时日无多,待你死后,谁能抵御妖魔入侵?莫非要我和父亲一样,被妖魔吞入腹中,连尸骨都无法找到?” “青蛇与我结为夫妻,自然会念著情分,明明等她踏入更高境界,就能庇佑陈州,庇佑整个阳郡......” “是你,是你伤了她,坏了她修行,是你不计后果,让陈州与阳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洪昊乾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的淒凉:“你可知道,青蛇之所以留你一命,就是为了拿捏老夫?” 还待不得文明杰思索,劲气划开雨幕,从文明杰的脖颈处闪过,人首分离。 “到了下面,別说自己姓文。”洪昊乾冷漠抬眸,望向那被定在半空的巨大蛇躯。 没用的东西......青蛇见文明杰已死,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它还欲说些狠话,可老爷子没有再给它开口的机会。 巨將虚影手执月牙锋刃,与洪昊乾动作一般,举起,落下,乾脆利落! 金光掠过,斩开天际,青蛇狰狞表情僵在脸上,两截身躯与鲜血一同落向大地。 洪昊乾手中战神戟寸寸碎裂,他抬头看向天空,乌云散尽,金光洒落。 沧桑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些许释怀笑容。 巨將虚影化作金光粉尘消散,老爷子就那样静静站著,再也没有了动作。 第八十三章、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青蛇一死,群妖无首。 但对方死之前的那句话,却耐人寻味,莫非除青蛇之外,此地还有別的大妖? 一直跟在洪昊乾身边的中郎將泪流满面,一声惊天动地的“杀”字响彻云霄。 眾將士皆是受到鼓舞,將悲愤化作了力量,悍不畏死的袭杀向一眾妖魔。 有青蛇亲信明显是知道一些什么,见战局节节败退,厉声咆哮道:“诸位莫慌,山君麾下吞月狼王,正在赶来的路上,那个老东西已死,待狼王到达此地,我等便可吃个爽利!” 镇狱司眾人闻言,皆是心头一惊,吞月狼王的凶名何人不知?神胎境大妖,甚至可以与洪老爷子一般施展法天象地的神通,曾显化巨大身躯於苍穹仰天长啸,那模样好似吞月食天,吞月狼王的凶名也是由此而来。 可那狼王分明坐镇留郡,怎会来到此地? 若事实真如那妖魔所言,待狼王抵达此处,在场眾將士无一人可以倖免。 妖魔听闻狼王之名,颓废的气势一扫而空,一个个凶性大发,望向镇狱司之人的眼神,像是看著美味肉食。 恰在这时,天空坠落下一物,砸在了无涯山腰,引得一声巨响,山体动盪,山石滚落。 “你们期待的狼王,可是它?”高空处传来一道雄浑声音,平静的话语带著波涛汹涌的怒意。 中郎將莫名觉得熟悉,抬头望去,方景山身穿一袭甲冑,髮丝凌乱,身上沾满了血跡。 再將视线投向山腰,巨大的狼头睁著猩红双目,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体验棒,101????????????.??????超讚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吞......吞月狼王?”妖魔发出了惊呼,它们的底气就这般死了? 恐惧宛如瘟疫,在一眾妖魔间扩散开来,亦有妖魔认出了方景山的身份,再无恋战之意,纷纷向四周逃窜。 可无涯山便是它们的埋骨地,来此埋伏洪昊乾的那一刻起,就註定它们无法活著离开。 有了方景山这位天將坐镇,战局的收尾不过两炷香的功夫。 妖魔被尽数剿灭,山路都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斩杀了为祸秀江、为祸阳郡的青蛇,又剿灭了无数妖魔,於镇狱司而言,本该是件值得高兴庆祝的事情。 可他们却无一人笑的出来,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道站立身影,眼眶通红。 方景山缓缓走近,望著洪老爷子脸上安详的遗容,过往种种似乎都浮现在眼前—— “敢与老夫这般说话的,一百年来你还是头一个,臭小子,叫什么名字?” “唉哟,老夫珍藏许久的佳酿,全被你小子祸祸了!” “做事情这般毛毛躁躁,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別有用心的世家阴险,你比他们更阴不就行了?与妖魔斗,纵然有趣,与人斗,亦是其乐无穷。” “別这般神情,他们进入镇狱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若是想要少看几次这种场面,就让自己变强,变得比谁都强,成为破军神將,將为祸人间的妖魔,里里外外杀个通透!” “不服老当真是不行啦,看不清身旁的蛀虫,又抓不住这条大青虫,未来,还得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嘶,那小子真有你说的这么神?不如放到我麾下,好好磨礪一番?” “好好好,不与你抢,你看你,又急!” 撇头看了一眼被斩成两截的巨大青蛇,方景山笑骂道:“你这老头哪里不如年轻人,还是这般老当益壮,我看你根本不服老。” 四周稀稀落落的呜咽声起,他反覆吸气,嘴巴张了好几次,却是说不出一句鼓舞士气的话。 直至许久之后,方才高声喝道:“青蛇已死,洪老爷子夙愿达成,哭什么,都给老子笑!” 话虽如此,不知不觉间,他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无涯山一战,青蛇被斩,妖魔全灭,镇狱司战死二百三十七人。 天將洪昊乾,永远的离开了世间。 ...... 老天爷反覆无常,瓢泼大雨之后,便是半日的艷阳天,过了一夜,又是细雨绵绵。 太守府前,文家人的脑袋堆成了一排排,菜叶垃圾石头更是隨处可见。 汴州的那位天將大人脾气可不好,破军先斩后奏的权利,附近州郡之內,若说谁用的最溜,他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 街道上,万人空巷,无人打伞。 他们只是默默注视著镇狱司护送棺材的队伍,看著那些个大人將他们的青天,他们的守护神送入了镇狱司墓园。 抽泣声此起彼伏,泪水隨著雨滴落向大地。 镇狱司,洪老爷子专属的厅堂內,方景山端著酒壶仰头痛饮,继而又提著毛笔望著桌上的空白牌匾,露出为难之色。 隨著脚步声走近,他头也不抬问道:“已经结束了?” 吴言摇了摇头:“他们都在等你,洪大人生前说过,若是死后,墓碑上的字希望由你来刻。” “这老头子就知道给我出难题,我若是肚子里有这墨水,当初也不会送给他一块空牌匾!” 他將酒壶放到了桌上,颇为嫌弃道:“这酒莫非是老头子放的时间太久放坏了?今日喝起来当真是没什么滋味。” 话虽如此,可他心知肚明,酒越放越醇,並非是酒没了滋味,只是少了那个与他抢酒的人。 方景山烦躁的抓耳挠腮:“平时看不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只会躲在角落里,满口的仁义道德之乎者也,偏偏这个时候,又后悔自己小时候没读过书,连句像样的话都写不出来。” “他娘的,提刀老子在行,提笔不是要了我的命?” 顿了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將目光投向了面前的青年,满是希冀之色:“看你小子这模样,应该是读过几年学堂,要不然替我代笔?” 吴言想到了洪昊乾的身影,虽然与对方的接触不多,但一个人的魅力,往往只需要简单的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深入人心。 洪老爷子本可以在陈州之內斩杀青蛇,藉助天时地利人和,多半能留下一口气,熬到药王谷。 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两个神胎境之间的战斗,如何能不波及平民百姓? 他毅然决然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吴言走近,接过了毛笔,上一世的许多诗词於脑海中闪过,他思索了许久,觉得还是这一句最为適合。 空白的牌匾上,终是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第八十四章、你能先借我一点吗 洪昊乾的死讯,像是插上了翅膀,不过短短半日的功夫,就飞遍了大半个河南道。 作为老一代的天將大人,自然是门生无数,遍布天下。 不知多少人在得知此消息的那一刻,像是被抽走了魂儿,悵然若失。 同僚悲伤在所难免,而悲伤之后,更是浓浓的担忧。 到达这等级別的战力,往往都是坐镇一方,负责震慑妖魔。 纵然青蛇被斩,但失去了洪昊乾的庇佑,难保陈州有別的妖魔覬覦。 河南道,莱州,临近东海。 金雕划过天际,稳稳地落在一位中年肩头,非同寻常的破军服饰,胸口赤目白虎四周白金云纹醒目。 他抽出了绑在金雕脚边的信件,打开一看,不由愣在当场。 一旁黑白髮相间的老者正在垂钓,感知到身旁异动,开口问道:“何事?” 中年收敛了心神,嘆息一声:“陈州洪昊乾洪大人,斩青蛇之后力竭而死。” 老者握著钓竿的手微微一颤,双眼看向海边,似乎是在追忆往昔:“那小子也先我一步走了吗,若是老夫没记错,你与他还有些渊源?” 中年点头:“曾有幸与洪大人一同斩杀过妖魔,他的豪迈至今令我记忆犹新。” “確实是个不错的人。”老者站起了身子,衣衫无风而摆,一时间风云变色,大海之上波涛汹涌。 深海之中,一道咆哮声响起:“老不死的,你又发什么疯?” “心情不佳,拿你练练手。” “你找死?!” 深海旋涡中,探出一只如鹰爪般的巨大利爪,上面布满著鳞片,而这一日起,东海的怒涛三日未曾停歇。 方圆百里之內,无活物敢靠近一步。 ...... 镇狱司每天都有人死,悲伤之后,活著的人还要继续往前看。 一番大战,斩妖无数,不少人都获得了自己应有的赏赐。 而马营也如愿以偿,积攒到了足够的功绩,换取了一门锻造灵龕之法。 走出镇狱司外堂,见到了那道熟悉的青年身影。 周围不少同僚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被其吸引过去,斩青蛇那一日,陈州之內冲天而起的雷龙,实在令人震撼。 而以元台境修为越境斩杀灵龕境金毛狮王,此等壮举放眼整个河南道,都足以让人惊掉下巴! 关键对方还如此年轻,成长下去,莫说天將之位,饶是那神將之职,也未必没可能拿下! 马营心中感慨,或许在不久的將来,青年的姓名就能响彻整个天下,直至到他连仰望都无法看到的高度。 “要走了?” 吴言回眸,微微頷首:“此地事了,也该回去了。” 斩杀狮王,侵吞对方残魂之后,体內的红莲金叶又盛开了不少,这意味著他的元台境界逐渐稳固,趋近於圆满。 然而那柄陪伴许久的横刀,也在那一刀之后,碎了个七零八落,著实令他心疼。 除此之外,许久未动的尸毒又再次復发,黑色脉络自胸口处扩散开来,虽然被他很快压下,但也让他明白,吞金兽说的没错,尸毒也在隨著自身修为一同成长。 或许今日仍可以压制,但是明日,后日呢? 一旦尸毒成长到他修为无法压制的地步,等待他的必然只有死亡。 唯有不断变强,再变强才能保住性命,直至他能彻底將尸毒清除出体外的那一天。 马营闻言,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抱拳躬身行礼。 “你做什么?”吴言好奇问道。 “若不是你,狮王在陈州横行,必定死伤无数,若不是你,我今日也不可能活著站在这里,多谢了。” “都是分內之事,没必要这么客气。” 马营笑著重新站直了身子,又勾上了对方的肩膀:“也不知你小子是怎么修炼的,这么大点年纪便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连狮王都不是你的对手,只可惜我不是女儿身,不然救命之恩多半要以身相许。” 吴言打量了一眼对方鬍子拉渣的模样,嫌弃地將其推开:“那倒不必了,如果真想表达谢意,给一些钱財就好。” “还与我说笑,你如何能看上那些黄白之物,额......”对方眼神灼灼的样子,似乎並非是在开玩笑? “那我给一些?”马营试探道。 陈州外,望著朝汴州奔腾的妖马,一副尉收回了视线,不由感慨:“当真是少年英豪,嘶,老马,知道你与那人感情深厚,也別一副恋恋不捨的模样,又不是將来见不著了。” “对了,听说你积攒够了功绩,换取了灵龕锻造之法,今晚去迎春楼,可得由你请客!” 马营面无表情地投来视线,他探了探怀中,用来存放银票钱袋的地方早已是空空如也。 他如何能够想到,那小子斩妖除魔的时候乾净利落,拿钱的时候也是丝毫不手软。 银子全拿光了不说,连钱袋都没给他留下! “抱歉,我还要把精力放在修炼之上,没心思去那等地方,我也奉劝你,一心武道才能勇猛精进。” 副尉瞧著对方远离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是,你和我装什么呢,平日里任务归来,就属你去的最欢!” ...... “想要换取一把好刀?”归去途中听到吴言诉求的方景山侧目,瞧了一眼对方空荡荡的腰间,斩狮王那一日的瑰丽景象,他也从別人口中知晓了一些。 御雷斩龙刀法,作为镇狱司內赫赫有名的武学,又岂是一般兵器可以承载个中威力的? “以你在陈州积攒的功绩,於金蝉宝库內换取一把宝刀倒是绰绰有余,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为什么?”吴言撇首问道。 “打铁还需自身硬,前期换取功法武学才是重中之重,至於兵器......你前后加起来应该攒了不少银子,加上此次回去获得的赏赐,多半可以去神功坊买一件趁手的灵兵。” 吴言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才再次问道:“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估摸著要三万两往上吧,你小子身上还剩多少?” 吴言探了探怀中,仔细摸索一阵打算清点一下从马营那的收穫,继而就听脑海中响起貔貅打嗝的声音:“怎么才这么一点?连给本神兽塞牙缝都不够。” “......” 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方景山诧异道:“你之前不是才拿了几千两银子,这么快就完了?嘶,去的哪家青楼,快与我说说!” 能把这小子的钱袋榨的一滴不剩,他倒是想试试那青楼里姑娘的功力! 继而就听对方问道:“你能先借我一点吗?” “一点是多少?”方景山挑起眉头。 “三万两。” “驾!!!” 他奶奶的,这妖马腿脚也忒不利索了一些......方景山扬鞭奔腾,恨不得替妖马插上翅膀。 第八十五章、炼体武学,炎火九阳身 留郡,百兵山,神工坊。 作为闻名天下的炼器之地,每天求访之人络绎不绝,只为在此购买到一件趁手的兵器。 毕竟神功坊锻造的凡兵,可谓是天下之最,灵兵之下无一可出其左右。 当然,价格也是出了名的昂贵。 只不过,却无多少人知道,神功坊的匠师皆以铸造一柄绝世神兵为毕生理想,那些世上罕见的锋利凡兵,也多是他们追求梦想路上铸造出的残次品而已。 冶炼兵器的火炉房內,热气蒸腾,肌肉虬结的汉子赤裸著上半身,敲打著赤红的铁块。 待那兵器雏形缓缓显露,他端起仔细上下打量,不难看出,此兵器若是成型,必然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品。 可大汉却颇为不满,將铁器猛地掷向另外一边,装若癲狂:“不对,还是不对,这不是我要的神兵,没有灵炁点化,就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他不停搓揉著脑袋,口中发出不甘的嘶吼,在火炉房的角落里,那样的“破铜烂铁”比比皆是。 “神兵,我一定要铸造出一件绝世神兵,哪怕千百年过去,也不会腐化的无上利器!” 恰在这时,一道身影於阴影中显化,怪异的腔调响起:“你似乎遇到了麻烦,或许我可以帮你。” 突如其来的声音嚇了大汉一跳,他急忙寻声望去,只见一头带流水云纹面具的人影静静站立。 目光下移,对方胸前的狼头实在太好辨认。 大汉烦躁地抓挠凌乱的头髮,打发道:“镇狱司贪狼,这里没有你要寻的妖魔,趁早离开,不要打扰我铸造神兵。” 贪狼轻笑一声:“灵炁匯入铁刃,哪里是那般容易的事,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大汉被提起了兴趣,却又似想到了什么,挥手驱赶苍蝇道:“滚一边去,你又哪里懂得炼器?” “我是不懂,却也知好马配好鞍,神兵当需天材地宝冶炼。”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物被丟向了工台,大汉定睛一瞧,竟是一颗仍在跳动的巴掌大小的心臟?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这是何物?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哪里敢,你不妨试试將此物丟入铁水之中,相信我,神兵唾手可得。”贪狼的声音带著无尽蛊惑。 大汉本想拒绝,可是对神兵的执念让他將嘴里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再次看向那颗跳动心臟,似有奇异的魔力勾引著他,让他按照贪狼的话去做。 而事实上,他也確实这么做了。 冶炼的工序与以往一般,可诡异心臟却好似赋予了兵刃新的生命力。 他能够感受到,天地之间邪魅的灵炁不断匯入兵刃之中,继而化作了一柄血红长剑,剑柄末端,一颗眼珠眨动,新奇地打量著这个世界。 “神兵,我要的神兵!”大汉欣喜若狂,举起长剑爱不释手。 邪魅的灵炁匯入大汉体內,让他的眼眸变成了血红之色。 他的意识似乎被侵吞,神色变得狰狞起来,口中不断念叨著:“血,我要饮血,让神兵变得更加强大,无坚不摧。” 恰在这时,长半许久的学徒抱著一筐铁矿归来。 “师傅,你要的材料我都送来了......师傅?”学徒好奇打量著师傅的背影,缓缓走近。 下一秒,伴隨一声惨叫,鲜血洒向了铁水之中。 “不够,还远远不够,唯有宝血珍肉,才能助神兵继续成长。” 阴影中的贪狼见此一幕,身形缓缓消失。 “人心中的贪慾执念,当真是世间最为美妙的东西。” ...... “借银子的事情想也不要想,你小子不妨去外面打听打听,我在外欠了多少银子,哪个金蟾看到我,不得捂紧自己的钱袋?”汴州镇狱司內,方景山一脸得意道。 接著,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办法,一拍脑门:“有了陈州斩狮王的壮举,除了那刘冯两家,其余世家都有意无意在与我打探你的消息,你小子不是缺银子么,隨便寻一个世家,宰上一笔便好,大不了事后翻脸不认人。” 是啊,与你一般提起裤子不认就行了......吴言摇了摇头,说出了此次前来的目的:“並非是找大人借钱,只是想问一下,该用功绩换取何等功法武学。” “嗨,不是借钱啊,搞得老子紧张兮兮。”方景山收敛了脸上的玩世不恭,继而认真分析道:“你小子的天赋,比起我二十年前,也就差上那么一筹,確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 “正常来讲,换取能够晋升修为的功法是大多数武夫的选择,但我却不建议你这么做,境界提升太快,便意味著基础的缺失,並非是好事,当前看或许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若是放眼以后,却会酿成大错。” “在你元台圆满之前,暂时断了铸造灵龕的念想,好好打磨一番。” 吴言认可的点了点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的道理他自然明白,三火熔莲凝神化台法的特殊性,致使他不能藉助须弥世界將境界推至圆满,只能通过吞噬妖魔的残魂,盛开红莲金叶。 在金叶尚未全部绽放之前,他也没想到修行至下一个阶段。 “那我应该换取什么样的武学最为合適?” 方景山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你有八门红莲真解傍身,又习得了御雷斩龙刀法,这两门武学在镇狱司內已经算的上是个中绝学,斩妖威力哪怕是乙级武学中,也鲜有与其媲美的。倒不如说,若非是这两门武学修炼太过困难,放到乙级之內,也是绰绰有余。” “以你目前的情况,身法与炼体武学应当最为適合,前者打不过的情况下你尚可以跑,后者打不过的情况下也能当个龟壳,硬抗妖魔,等待同僚救援。” 顿了顿,他拍向了吴言肩膀大笑道:“不过以你小子的实力,越境斩杀都快成家常便饭了,哪里需要逃跑,不如选一门炼体武学,將肉身打磨的堪比妖魔宝器,毕竟男人別的或许可以不行,但一定要够硬够持久!” “大人说的是炼体吗?”吴言神色复杂。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嘶~我倒是想到了一门適合你的炼体武学。” “什么?” “炎火九阳身。” 第八十六章、天下神火 陈州一行的功绩,换取乙级的炎火九阳身,倒是绰绰有余。 只是赏银三千两,让吞金兽那小傢伙颇为不满,它本以为斩杀了狮王那等妖魔,起码也能有个大几千两纹银呢。 不过想想也是,对於镇狱司之人而言,黄白之物反倒落了下成,唯有功法武学,神兵宝具亦或者修炼资源,才是他们最为看重的。 离开了金蟾宝库,吴言神识瀏览著玉简上的內容神色复杂。 为何厉害的功法武学,修行之路都是如此变態? 御雷斩龙刀法进阶篇,需要引动天雷淬链神魂,使得刀魂人三位一体,斩妖魔肉身之时,亦可斩去对方神魂。 而这炎火九阳身的修炼之法,相比较刀法而言,在变態程度上,亦是不遑多让,需以世间最为猛烈的火焰煅烧肉身,直至体內九阳气血流转如火焰般生生不息,最终使得肉身金刚不坏。 所谓九阳,便是人体內的九条阳脉,手三阳经、足三阳经、阳维脉、阳蹺脉和督脉。 人体筋脉本就是最为脆弱的地方,却要用世间猛火去煅烧,光是想一想,箇中滋味都能让人寒毛直竖。 当然,经歷过先前种种,吴言对於这些痛苦近乎產生免疫,他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火焰才能算是世间猛火? 貔貅感知到其心中所想,显化身躯,短短的手臂环抱胸前,一副好为人师的模样:“要说猛火,自然要属那些天下神火,各个来歷不凡。” “大日金乌的本源之火太阳真火,號称可焚烧一切,神兽朱雀的伴生之火,乃先天八卦离位之火,是阴神鬼物的克星。” “又有凤凰的涅槃之火,传闻有死而復生的功效,而阿鼻地狱中诞生的无上冥火九天玄火,更是可以治癒一切伤势,活死人衣白骨。” 貔貅讲的慷慨激昂,如数家珍,吴言却不以为意,光怪陆离的传说天底下到处都是,又岂能全部当真? 那所谓大日金乌,朱雀凤凰,他更是从未见过。 於他而言,在乎的只有一点:“你的须弥世界內,能够演化出这些火焰,助我修炼武学?” 貔貅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眼珠子瞪的圆滚滚的:“先不说本神兽能否演化这些神火,就算真能演化,你小子这具肉身凡胎,如何能够承受那神火之威?怕是一点零星火苗,就能將你烧个灰飞烟灭!” “炎火九阳身需要猛火煅烧肉身修炼,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吴言认真问道。 貔貅闻言,低头陷入沉思,许久之后,它忽的灵光一闪:“想当年本神兽走南闯北,途径西域之时,路过一处火焰山,那里的火焰甚是奇妙,遇水不灭,风越吹越旺。 当地人传言,那火焰是从天上而来,更有人说,那是仙庭遗落人间的神火。 此等奇火,本神兽哪里能错过?便用神通摘下一缕火苗,纳入须弥世界內当做收藏。 几百年时间过去,奇火威力远不如从前,不过对你而言,用来修炼炼体武学倒是恰好合適。” 吴言莫名觉得这番话熟悉,可是任凭如何去回忆,也是记不起零星半点,反倒是脑袋突突的疼。 而另外一边,貔貅已经摊开手掌,將那火焰展示了出来,一丝火苗如同烛心,顏色深红,颇为炫目。 貔貅洋洋得意:“待你踏入须弥世界內修炼,本神兽便以此文火慢慢煎熬你,总能让你小子勘破一些武学门道。” “你看上去貌似很兴奋?”吴言眯了眯眼。 “本神兽......有吗?”貔貅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 “上一次在须弥世界內,用雷劈我的时候,你一直哇哇兴奋大叫作什么?” “污衊,全是污衊!本神兽不过是施展神通之时,念叨的口诀罢了!” 眼见对方轻呵一声,满是不信的神色,貔貅身体一僵,一句“本神兽乏了”就没入神海,再也没了半点动静。 吴言无奈摇头,虽说一穿越而来就与这小傢伙朝夕相伴,並且在对方的帮助下,一直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但他始终琢磨不透对方,总觉得小傢伙似乎隱藏著什么秘密。 就比如说,他曾经问过吞金兽,为何三十六重天內,偏偏意外与他融合? 对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反倒是恼羞成怒道——意外便是意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罢了,总会等到它愿意说的时候......吴言这般想著,朝著贾府的方向走去。 另外一边,贾老爷於大堂中来回踱著步,一脸烦闷之色。 一旁的美妇奇怪道:“老爷,为何这般烦躁?” “咱家姑......呸,那小子加入镇狱司之后,便时常有汴州的世家权贵来府上打探消息,本来都被我用人外出斩妖的理由搪塞过去,消停了几日,却没想到,最近又一股脑地冒了出来,甚至联姻的想法都不再掩饰。” 美妇遮面笑道:“这不是显得咱家姑爷抢手,受欢迎么。” “谁说不是呢。”贾老爷嘆息一声,又忽的反应了过来:“什么姑爷,哪来的姑爷!”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话。”美妇无奈摇了摇头,自家姑娘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每天翘首望著大门,与望夫石一般,甚至还托人去镇狱司打探对方消息。 於她这个做娘的来说,只要丫头喜欢,便胜过一切。 更何况,那年轻人也確实招人稀罕,长得俊俏不说,年纪轻轻又这般有本事,加入了镇狱司,还四处斩妖除魔,和大英雄一般。 若是她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保不齐也要芳心暗许。 只可惜落有意流水无情,对方满心满眼都是妖魔,不是在斩妖就是在去斩妖的路上,哪里有时间关注路途的风景,更別说看那桃开的有多艷了。 视线扫向庭院,那丫头又坐在那里望著大门愣愣出神。 美妇不由摇头,也不知自家丫头何时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对了,老爷,好端端的,为何吴公子又成了香餑餑,人人都想抢著联姻?” 贾老爷嘆了一口气:“我也与人打探过了,似乎是他在陈州斩杀了一个了不得的妖魔,如今风头正盛呢。” 恰在这时,贾府的大门被人敲响。 门房上前开门,许久不见的身影再次印入眾人眼帘。 贾清梦双眼一亮,当即站起身子,小跑著上前迎接。 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千言万语却是化作了局促不安,她撩起耳畔髮丝,髮髻上的木簪仍是先前那一支,她已经许久没有换过头饰了。 她站在吴言身前,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耳尖霎时緋红一片。 贾老爷看的咬牙切齿,美妇看的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场教教丫头怎么抓住男人的心。 倒是吴言率先开口:“我回来了。” 贾清梦微微一愣,笑顏展露,一霎芳华,似能与明月爭辉。 “嗯!” 第八十七章、零碎记忆 许久未住的偏房之內,一如既往的乾净整洁,还有淡淡的女子清香,可见时常有人来此打扫。 陈州的遭遇,洪昊乾的死亡,尸毒的成长,让吴言的神经一直处於紧绷的状態,以致於佩刀损毁的情况下,他迫不及待想要寻求一把新的,让自己更有一些安全感。 可是一回到此处,焦躁急切的心似乎也稍稍平静了一些,他静静躺在床榻上,听著窗外夜风吹拂的声音,享受著片刻的寧静。 脑海中忽的回忆起刚刚那道在房间內忙碌的倩影,隨著火烛摇曳,光与影交织,零碎的记忆与现实又重叠在了一起。 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坐在床边,小手轻抚著微微隆起的腹部,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 她怀孕了? 吴言沉浸在记忆碎片之中,似乎能感受到原主那激动忐忑的心情。 女子轻柔的嗓音响起:“我娘说肚子尖是男孩儿,肚子圆便是女孩儿,夫君,不如提前想个名吧?” 还待不得吴言开口,下一秒,幻境破碎,眼见又是那个熟悉的厢房。 难以言喻的空洞与悲伤縈绕心头,吴言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心臟处像是缺失了一块,揪心的疼竟是比修炼还要痛苦百倍。 神海中貔貅被这情绪影响,再次现身面露诧异之色:“怎么回事?莫非是尸毒发作了?快让本神兽看看!” 吴言擦去眼角泪痕,摇了摇头:“多半是之前的记忆影响,无碍的,准备开始。” 他迫不及待想要修炼,想將那不適的情绪拋诸脑后。 貔貅欲言又止,最终嘆了一口气,双眼中亮起金光。 隨著梵音阵阵,白雾升腾,天地倒转,须弥世界映入眼帘。 貔貅小手一招,那一点赤红火苗凭空出现,它提醒道:“此异火虽然经歷几百年岁月,威力大不如前,但也不是你一个肉身凡胎可以硬抗的,想当初本神兽为了摘下这一缕火苗,也吃了不少的苦。” “依本神兽看,不如循序渐进,慢慢適应这异火,以此来辅助修炼。” 吴言点了点头:“便听你的。” 貔貅张开小嘴朝著火苗一吹,火势迎风而涨,化作了篝火那么大的火焰,在吴言身底下熊熊燃烧。 灼烧的痛楚让吴言眉头皱起,但也仅此而已,这点疼痛,仍旧无法填满他心底缺失的那一块,仍旧无法驱赶走那莫名的悲伤。 “再大点。”他这般说道。 貔貅闻言,不假思索,又是吹了一口气,赤红火焰升腾而起,瞬间覆盖了吴言的半身。 十倍的灼烧痛楚顷刻传来,撕扯著他的每一寸神经,但这还远远不够。 “再大点!” “小子,太急了一些吧?”貔貅露出担忧之色,却又瞧见了对方眼中的坚决,它咬了咬牙,终是又吹了一口气,赤炎如同火炉霎时间將吴言的身体尽数覆盖。 灵炁引导火焰按照炎火九阳身的法门运转,尚未运行到九阳筋脉,那血肉中水分鲜血被煅烧的痛苦,就险些让吴言痛到昏厥。 但他却咬牙坚持了下来,而这难以言喻的痛苦,也驱散了心头的情绪,让他可以心无旁騖地开始修炼。 貔貅望著对方身上如同焦炭一般的血肉,心底直呼怪胎,莫说肉身凡胎了,就连当初的它,在初次接触异火被灼烧时,都疼的忍不住骂娘。 这小子竟然可以对自己这么狠? 赤火不断灼烧,须弥世界內春去秋来,现世时间中,不知不觉就已经天亮。 临近晌午,贾清梦见吴言迟迟没有出现,就忍不住前往了偏房。 明明是初春季节,气候最为怡人的时刻,那好似烈日酷暑的灼热又是怎么回事? 她刚想敲动房门,却被一道声音打断,是那爱吃金银的小傢伙。 貔貅阻止道:“这小子正在修炼,近几日便不要来寻他,不然走火入魔就危险了。” 听那焦急的语气,显然不似作偽。 贾清梦郑重地应和了一声,然后就將吩咐传递下去,这几日不许一人接近此地。 待一切安排妥当,她又忍不住看向了偏房,玉手紧攥,满脸都是担忧之色,只希望里面的人修炼顺遂,平平安安。 ...... 三日之后,窗台边的蜡烛早已烧乾。 吴言再次睁开眼,眼中一点金光一闪而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须弥世界中修炼如此长的时间,甚至產生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右手鬆开紧握,食指朝著地上的青石砖探去,竟像是戳入豆腐块一般,轻轻鬆鬆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小洞。 在不断的煅烧折磨中,他终於是將炎火九阳身修炼圆满,如今金刚不坏的躯壳怕是不输妖魔,堪比神兵利器。 就连九阳筋脉之內流动的血液,都似乎隱隱泛著一丝金光。 貔貅都忍不住嘖嘖称讚:“这武学修行起来变態是变態了一些,但威力確实是有的,以你小子如今的肉身强度,挡在本神兽面前保护本神兽倒是绰绰有余了。” 吴言无视了吞金兽耍宝的言论,也在感受著炎火九阳身带来的身体变化,肉身饱满充盈,体內似乎拥有著无尽的力量,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就是炼体之后,难以忍受的飢饿感著实恼人了一些。 他推开窗户,感受著久违的现世阳光,呼吸著外面的新鲜空气。 庭院中,贾清梦也在,事实上,这几日的她不时就会守在偏房外。 吴言本想与对方打招呼,却见对方俏脸霎时通红一片,还用双手挡住了自己的双眼,就是那露出的一条指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物早已在须弥世界中被赤火焚烧成了灰烬,好在有窗户遮挡住了下半身,可那肌肉线条清晰的上半身,仍是毫无保留的落入了贾清梦的眼中。 “抱歉,能替我找一身衣物么。”吴言当即关上了窗户。 “啊?哦,好的。”贾清梦回过神来,逃也似地离去。 ...... 镇狱司內,换上一身崭新破军服的吴言,被方景山戏謔的眼神盯的头皮发麻。 “破军服皆是由宝丝缝製而成,坚韧程度非同一般,你小子究竟是在哪里玩的那么开,衣服都被人姑娘扯烂了?” 吴言揉了揉眉头:“修行炎火九阳身导致的,大人找我来所为何事?” 方景山闻言,上手捏了捏对方肉身,不由瞪大双目,这才过去几日,对方就已经將那炼体武学修行到如此地步了? 虽然对方未显化神通,看不出具体到了什么程度,但就这简单的摸两下,便已经感知到不差那些元台境妖兽肉身! 不是,炎火九阳身什么时候这么好练了?这他娘的究竟是哪里来的怪胎! “还不错。”方景山乾咳了一声,然后將一张白宣推到了对方面前:“知道你没钱购买宝刀,便替你寻了一份美差,留郡百兵山神功坊似有妖魔作乱,请镇狱司前去坐镇,他们给出的报酬是......” 方景山卖了一个关子,在钓足了对方胃口后,缓缓说道:“一次在百兵塚內,灵器选主的机会。” 第八十八章、藏器之地,百兵塚 神功坊的名声吴言自然早有耳闻,从姓赵的那里继承过来的横刀,陪伴他斩杀了无数妖魔。 虽是一柄凡兵,却可以承受住御雷斩龙刀的霸道,足可见神功坊匠师的技艺有多么了不得。 只不过...... “百兵塚是什么地方?”吴言好奇问道。 “要说百兵塚,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问题,你可知何为灵兵?” 吴言摇了摇头,继而就听方景山开口解释:“兵器锻造之初,引得天地灵炁灌溉,诞生了自我意识,並能不断成长的兵器便被世人称为灵兵。但凡世间叫的上名的神兵利器,除开那些先天宝具之外,多半是由灵兵成长而来。” “神功坊匠师技艺冠绝天下,而他们每个人究其一生,都是希望自己能够锻造出一件名扬天下的神兵,为后人传颂,世人从他们手底下购买到的那些锋利兵刃,殊不知多半是他们追求神器道路上失败的残次品而已。” 吴言不由心惊,先前使用的那柄宝刀,竟然只是一件区区的残次品? 他简直无法想像,若是灵兵又该有何等威力。 或许是看到了吴言眼中的火热,方景山笑道:“心动了?不过也正常,世上修行之人,无论是何道统,谁不想拥有一件属於自己的灵兵?” “神功坊传承许久,即便兵器吸收天地灵炁诞生灵智极为困难,却也在无数岁月中,积累了不少,可是神功坊却从来不对外出售这些灵兵,你可知为何?” 吴言想到了对方先前说的话,试探道:“灵器选主?” “不错,正是灵器选主!诞生了自我意识的灵兵,它的归属已经不再由锻造它的匠师决定,反倒是由它自己来选择,谁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古往今来这么多年,自然有不少天骄在神功坊內获得了灵兵认可,执掌神器名动一方,但也有更多的灵兵迟迟未等到自己的主人,继而尘封了灵蕴,埋葬在了百兵山的一角,而那里,正是百兵塚。” “不知天底下多少英雄豪杰趋之若鶩,他们无一不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可以在百兵塚获得某件灵兵的青睞,却往往鎩羽而归。” “可即便如此,每逢百兵塚开启,那踏入其中的名额仍是让眾人爭得头皮血流......” 话到这里,方景山忽的郑重起来:“所以才更让人觉得奇怪,神功坊怎会给出这样的报酬,他们定然隱瞒了什么,百兵山內的情况多半比他们描述的还要危险!” “说实话,此次任务我原本是打算至少派一名中郎將前往,只不过狮王狼王一死,山里的那头开始焦躁不安,阳郡各地妖魔亦躁动了起来,如今的汴州实在是寻不出空余的人,而你小子能够越境斩杀狮王,派你一同前往,我也能安心一些。” 吴言抓住了话语中的重点,抬眸道:“一同?” “呵,百兵塚灵器认主的机会,如何能躲过那些世家的狗鼻子?他们早已安插了人手,保不齐要甩什么阴险手段,不过你放心,我也替你安排了两个靠谱的队友。” “还是两个美人儿~”方景山挤眉弄眼道。 ...... 汴州城门外,吴言坐在妖马上闭目养神,静候著尚未到达的同僚。 他原本就不打算与其余人有太多交集,毕竟自穿越一路走来,相比起信任同伴,他更愿意相信自己手中的刀。 奈何同行队伍中,一道视线实在是太过炽热,隨著视线望去,两道身穿破军服饰的靚丽倩影印入眼帘。 其中一个是白云山面容清冷的姑娘,至於另外一个,竟是揭下了面纱,露出了那张绝代芳华的脸。 不知多少男子在途径她身边时,忍不住为之侧目,女子更是纷纷投去或是嫉妒或是艷羡的目光。 “有事?”吴言皱眉问道。 女子不应,反而低头看向他的腰间,秀眉蹙起:“你的刀呢?” “损毁在陈州了。”镇狱司內自然有替代的刀剑,可是连神功坊的横刀都未能扛住御雷斩龙刀法的霸道,又何况镇狱司內的那些普通兵刃? 吴言思来想去,索性轻装上阵,到了百兵山神功坊后再做打算。 女子按住腰间不断颤动的剑鞘,竟是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一旁的女子见状嘆息一声,主动开口道:“我二人师承白云山,我叫简书竹,这是我家小姐唤作沐烟寒,你应当听说过。” “抱歉,第一次听说。”吴言如实答道。 简书竹沉吟片刻,又补充了一句:“白云山当今剑主姓沐。” 汴州六大势力,皆由一位神胎初境坐镇,所以才能在汴州声名赫赫。 而白云山剑主沐黎,一手快剑可追云逐月,汴州之內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沐烟寒同样姓沐,其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简书竹说出这句话的目的並非是为了向吴言显摆什么,只是自幼陪伴小姐左右,见惯了他人看到小姐真容,听到小姐名讳时那诧异激动的神情。 而对方如今身在汴州镇狱司內,理应知晓沐烟寒三个字所代表的分量。 结果却见对方微微頷首,神色平淡道:“知道了。” 那敷衍的样子,像是在打发一个小孩。 “......” 恰在这时,最后几人姍姍来迟,为首的男子主动抱拳道:“在下乃镇狱司破军校尉刘玉,此次百兵山之行將与诸位一同前往。” 驾马来到几人身旁,刘玉眼中的惊诧与贪婪之色一闪而过:“你是沐烟寒?当真是久仰大名!” 如此美人,试问哪个男子能不心动? 当然於刘家之人而言,更吸引人的是对方所代表的身份与天赋——白云山剑主之女!年轻之时便靠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名动一方,更有镇狱司神將曾经直言,此女將来必入神胎之境,引得轩然大波! 虽不知这样的天之骄女为何会加入镇狱司,却不妨碍各大世家之人想方设法的与之亲近,若是能够侥倖抱得美人归,得到其背后白云山的扶持,当真是睡著了也能笑醒。 刘玉此次而来,本是想著去百兵塚碰碰运气,却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奈何他如此热情主动的打招呼,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半点回应,那美人的目光似乎一直锁定在了別的方向? 隨其视线望去,刘玉双目陡然睁大:“是你?” 第八十九章、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 刘家与吴言的梁子早就已经结下,而后者一而再再而三的展露出惊人天赋,更是让他们的杀心空前高涨。 对於世家而言,不能握在手中的锋利兵刃,就应当直接毁掉,总不能等到他们成长至將刀尖指向自己的那一天! 先前的天丰镇任务,特意趁方景山不在汴州之时,將其打发到阳郡之外,本还想著能藉此除掉对方,却没想到反而让对方在陈州名声大噪! 以元台境斩杀灵龕境妖魔是什么概念?同境之下,对付妖魔都需要四五个好手一到,更何况越境斩杀! 最为关键的是对方还非泛泛之辈,而是山君手下七大妖將之一的金毛狮王,那盘在脖颈处的头骨,足以彰显它的实力! 天知道刘家在得知此消息时,通过多少渠道去確认其真偽,而確定的那一刻,心中的震撼更是无以復加! 吴言的实力越强,名声越大,刘家心头的不安便越重,他们恨不得先杀之而后快。 奈何陈州文家的覆灭,河南道那位国柱大人的默许,像是对眾人发出的一个讯號,老人家要对世家动刀了! 也正因为如此,河南道內,眾世家都收敛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不敢露出一点破绽。 刘玉望著对方,反覆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了心底的杀机,脸上掛上了虚假的笑容:“陈州之战,我亦有所耳闻,吴兄当真是少年英雄!我知道刘家先前可能与你有些误会,今日在此,也是希望能够解开那些误会,事实上,若是吴兄愿意,刘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笑容之下,自然隱藏著歹毒心思,待到文家之事的风头过去,他们总有办法要眼前这个小子好看! 本以为这番示好可以让对方鬆懈大意,却听青年反问道:“装著不累吗?” “什么?”刘玉脸上笑容一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吴言眉宇间满是燥意:“有些地方,妖魔当真比你们可爱,至少它们想杀人的时候,不会弄这么多弯弯绕绕。” 这话实在露骨,捅破了刘家用来遮掩的那层窗户纸。 刘玉低下脑袋,手指掐向掌心,以此掩盖那不断颤动的面颊,以及那眼中的滔天杀意。 “仗著自己有点天赋,得到方景山的器重,就这般目中无人?知道为何世家能屹立百年,而那些所谓天才,却往往是曇一现么?因为唯有活著才是资本,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话音落下,迎来的却是一片沉默。 刘玉以为自己唬住了对面,却听一旁的狗腿子不断唤著“少爷”。 再抬眸,只见吴言与那两道倩影已经驾马踏上了官道,离去了一些距离,而刚才他放出的那些狠话,对方根本没听到! 气血上涌之下,刘玉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从小到大,他何时被人这般轻视过? 他一把扯过身旁隨行之人,咬牙切齿道:“你去给我杀了他!我要他现在立刻马上死!” 被扯拽的男子,一脸诧异,指著自己颤声道:“我......我吗?” 场面一时间有些尷尬,其余隨行扈从急忙撇开了视线,这少爷当真是脑子被气糊涂了,他们的脑袋安能比狮王的还硬? 你有本事自己上啊! ...... 前往百兵山的路倒也顺遂,即便有不长眼的妖魔拦路,也顺势成了吴言的腹中餐。 那大口吞噬妖魔血肉的模样实在豪迈,嚇得刘玉隨行扈从身心皆颤,就连刘玉心中的杀意,也像是被一盆冷水尽数浇灭。 这到底他娘的是人,还是人型凶兽? 他们不敢靠的太近,怕对方吃的兴起,拿他们顺口当零嘴,便只能远远地跟在后边。 倒是白云山的二人看出了端倪,简书竹开口问道:“你最近在修行炼体武学?” “嗯。”吴言隨手擦去嘴角油渍,並未隱瞒。 “妖兽血肉確实能够弥补炼体之时的气血亏空,但到底未经过炼化,其中的狂暴之气太浓郁了一些,容易伤到根本。”简书竹不由好奇道:“为何不吞服灵炁丹?” “血气丹我听过,灵炁丹又是什么?”吴言侧目问道。 这个问题一时间让白云山二人陷入沉默,对方就好像是在问一两银子与十两银子的区別一般。 简书竹整理了一下措辞,开口解释道:“血气丹是元台境之下妖兽血肉精华炼化而成的丹药,而灵炁丹则是元台境之上的,两者功效差了十倍不止,当然在价格上,也相差十倍有余。” “炼化的丹药,气血之力更加温和,是修行炼体武学的不二之选。” 简书竹二人向吴言投去视线,虽然没有开口问,但那模样分明在说——所以,你为何不用灵炁丹修炼? “我买不起。”吴言如实答道,金银都被貔貅吞入腹中,化作了须弥世界內修炼的岁月,而功绩都用来换成功法武学,哪里有空余閒钱? “抱歉。”简书竹態度诚恳,却像是给了吴言一记暴击。 而一旁的沐烟寒又开口问道:“若是买不起灵炁丹,为何不用宝血药浴,肉身吸收的更快,效果也更好。” 简书竹打断道:“小姐,宝血药浴比灵炁丹更为昂贵,他多半也用不起。” “抱歉,我並不知晓这些。”沐烟寒朱唇轻启,眼中露出了些许同情之色。 “......” 吴言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这样会显得他很可怜,便主动岔开话题道:“你们此次前往神功坊,也是为了百兵塚內的灵兵?” 沐烟寒摇了摇头:“百兵塚內的灵兵,多是经歷过许久岁月,其中灵蕴缺失,远不如刚诞生的灵兵。” 吴言好奇问道:“神功坊似乎並不会向外贩售灵兵。” 简书竹当即解释道:“但当灵兵诞生之际,只要能够付出足够代价,你可以优先拥有让灵器认主的机会,我等此次前往除了完成方大人的任务,也是为了让佩剑吸收百兵塚內流窜的灵蕴,助其成长。” 吴言没有追问细节,因为他知道对方口中的代价,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他只是静静望向二人腰间,精致的剑鞘外显露的剑柄处,火烧云纹煞是醒目。 而其中透露出的灵蕴,足以表明,那两柄剑皆不是凡兵。 所以说,即便换了一个世界,他也只能挑別人挑剩下的东西? 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真的可以这么大? 难怪白云山被称为六大势力,真是该死的狗大户,他好想將吞金兽丟入对方的宝库之中,吃个底朝天。 第九十章、会叫的狗不会咬人 一行人快马加鞭终於是在日落之前,赶到了百兵山。 还未踏入山脉,灼热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伴隨其中的还有淡淡的灵蕴。 负责引路的年轻匠师早已在山下等候多时,见到吴言等人身影,当即上前抱拳恭敬道:“镇狱司诸位大人请隨我来,其余人都已经到了。” “其余人?”刘玉皱起眉头,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吴言亦是抬眸,难道此次百兵山的妖祸,对方並非只请了镇狱司? “诸位大人与我一同来便知。”年轻匠师没有回答,率先在前头引路。 几人下马,跟隨著一同踏进山门,直至那钢铁堡垒出现在眼前,竟是有一种远超时代的割裂感,饶是吴言都不禁惊嘆於眼前景象。 隨著齿轮转动声响起,白气蒸腾,厚重大门应声打开,人声鼎沸。 街道上人头攒动,而在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铁匠铺琳琅满目,那悬掛的刀剑,看其锋刃上映射的寒光,一看便不是凡品。 再扫了一眼旁边標著的价格,吴言心头的火热瞬间冷却。 几人镇狱司的行头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也仅此而已。 神功坊闻名天下,镇狱司的大人来此购买心仪的武器又有什么稀奇? 穿越过人流,沿著盘山之路继续往上,刚一踏入山巔的云顶厅堂,数道视线便投射而来。 吴言抬眸望去,最前方的一批人一看便是神功坊匠师打扮,衣著敞亮,里面健硕的肌肉显露无疑,其中为首的是一位体型堪比壮实中年的老者,禿顶白眉,精神鑊烁。 “吾乃百兵山神功坊的坊主东琰,感谢镇狱司诸位千里迢迢来此除魔卫道。” 吴言眉头微皱,单指除魔,而並非斩妖?果真如方天將所说一般,百兵山內的妖祸並不简单。 沐烟寒二人显然是认识坊主,双方互相点头致意。 刘玉作为世家子弟,自然是八面玲瓏,一上来就表明自己身份,说了一些通俗的客套话。 东琰並未怠慢,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將目光投向了场中青年,好奇道:“这位是?” 还待不得吴言回答,静静站在一旁始终未说话的几人中,一男子开口打断道:“东坊主当真是病急乱投医,我等早就说过,此地的祸患交由我们处理便好,何至於麻烦这些要务繁忙的大人。” 话虽说的客气,但那大人二字咬音极重,对方脸上戏謔的表情,更是满满的讥讽味道。 吴言寻声望去,只见男子身穿一袭黄褐色劲衣,胸口赫然纹著一个类似拳头的图案,孔武有力。 简书竹瞧了一眼,便认出对方身份:“神拳门,任杰。” 任杰自然也认出了白云山二人,冷哼一声道:“好端端的白云山不待著,偏偏要去当世家朝廷的狗,他们的饭便真有那么香?” “你说什么?!”刘玉怒声道,原本在出发之时就忍了一肚子的火,如今又遭到到他人挑衅,身为世家子弟如何能受得了这个气? 任杰投来视线,耸了耸肩膀:“抱歉,我这人说话就是这么直,怎么,镇狱司负责斩妖除魔,莫非还管別人开口说话不成?嘶,別这般瞪著我,我这里可没有骨头赏你。” “你找死!”刘玉龙行虎步,竟是选择直接出手,作为刘家子弟,如此年纪就达到元台境修为,更是在家族帮助下,爬到了镇狱司校尉的位置,他当然有著足够自傲的资本。 虽然比不上那个越境斩杀妖魔的怪胎,但莫非还治不了你一个宗门子弟?今日便叫你瞧瞧世家的厉害! 拳头撕开空气,骇人的威势竟是引得一阵气浪翻滚。 神功坊匠师见局面失控,就欲上前阻拦,却被东琰坊主伸手拦下。 而任杰瞧见对方近在咫尺的拳风,竟是不躲不避,反而露出了一丝不屑神色。 在神拳门面前搬弄拳脚,当真是自不量力! 继而身形一闪,右拳挥出,后发先至! 似有虎啸响彻耳畔,刘玉甚至未明白髮生了什么,下顎便传来一阵剧痛,身子瞬间倒飞十余丈。 隨行扈从急忙上前查看,就见自家少爷下顎肿胀,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任杰隨意地甩动拳头:“果真是会叫的狗不会咬人,这连热身都算不上。” “放心吧,我收敛了八成力,顶多昏迷三天就能甦醒。不过若是你们这些镇狱司的人,只有这种实力,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免得在此丟掉性命。” 他这般说著,然后將目光锁定在了场中青年身上,似乎是要让对方知难而退。 至於白云山的那两位,他暂时还没有勇气与其撕破脸,沐烟寒的剑有多么锋利,汴州青年一辈里,儘是她的传说,早就无需多言。 但治不了白云山的人,莫非还治不了你镇狱司的?如此年轻,能有什么真本事?同僚被打,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难道是被嚇破了胆?当真是可笑至极! 却忽的听那青年说道:“东坊主,可以与我们讲讲此地发生的妖祸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呆愣在原地。 明明刚刚才动过手,你的同僚还被人打的不省人事,你不替对方报仇也就算了,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又是几个意思? 这种无视的感觉让任杰极为不好受,一条朝廷世家的狗,还敢当著他的面装腔作势? “喂,你听不懂我刚才说的话?没本事的,就趁早麻溜的滚蛋,省的到时候还要麻烦人替你收尸!” 这番话显然是撕破了脸,任杰只见对方侧目望来,没有意料之中的愤怒神色,反而是皱眉问道:“怎样才算没本事?” “好好!”任杰气极反笑:“今日就让我来教教你,何为没本事!”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便消失在原地,残影於云顶厅堂內闪过,竟好似风驰电掣。 人未到,而拳先至!猛虎咆哮,势震山林! 这一拳不光要让对方昏迷,还要让对方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让他心情舒爽! 可一拳落下,摧枯拉朽的破坏力並未展现,反而像是打到了山岳磐石之上。 只听一道清脆声响,指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任杰不敢置信地抬头,就见对方投来淡漠的视线,他引以为傲的神拳山拳法,竟然无法撼动对方的肉身? 这究竟是人,还是披著人皮的上古妖魔? “有一句话,你或许说的没错。” “什么?”任杰茫然道。 “会叫的狗不会咬人。” 话音落下,额头上只是被手指那么轻轻一点。 任杰的身体就如同断线的风箏倒飞而出,继而滚落在地,陷入昏迷。 见此一幕,厅堂內,一时间鸦雀无声。 第九十一章、小迷弟? 神拳门有两样东西声名显赫,其一是出神入化的手上功夫,拳破山海,掌劈日月,虽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足以说明个中威力。 其二就是强横的炼体水磨功夫,每一个加入神拳门的弟子,都要將自己的肉身打磨的坚如磐石,有些为了达到铜皮铁骨的境界,那修行所经歷的折磨,简直让人望而生畏。 而任杰作为神拳门的內门弟子,在门內年轻一辈中,实力稳居前三之列,不然也不会被简书竹认出身份。 放眼天下,不论走到哪里,天骄二字,任杰都是当之无愧。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自己最引以为豪的两个地方栽了跟头? 神拳未破开对方肉身也就罢了,还被对方反震碎了指骨。 平日里修炼时,脑袋砸碎石头和玩似的,如今却连对方一根手指头都没扛住! 自然不是任杰太弱,而是对手太强! 这年轻的镇狱司破军究竟是何人?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所有人看向青年的眼神都变了,就连白云山二人也是颇为诧异,服用不起灵炁丹,又没用宝血药浴滋养肉身,他是怎么才將肉体打磨到如此夸张的地步? 东琰站起身子缓缓开口:“向镇狱司方天將求援,本以为至少能派一位中郎將过来,结果却只有几张年轻的面孔,没有受到重视的感觉自然不好受,所以在神拳门出手之时,我並未选择阻拦。” “不过此刻看来,应当是我在百兵山待了太久,未曾出去见过世面,竟不知道如今的镇狱司年轻破军,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顿了顿,他弯腰弓身:“是我狗眼看人低了,抱歉。” 作为百兵山神功坊的坊主,也算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能向一个小辈致歉,已经彰显出了足够的诚意。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吴言展现出了足以让人尊重的实力! “坊主言重了,如今汴州妖魔肆虐,镇狱司分身乏术,所以方大人才派我来此。”吴言抱拳回礼。 “原来如此。”东琰点了点头,又问道:“少侠尊姓大名?” “吴言。” 神功坊匠师一心只有炼器,对外界的消息知之甚少,这两个字於他们而言,也就是一个实力不俗的年轻人而已。 可是对於六大势力的神拳门来说,这两个字就不同寻常了,搀扶任杰的几人,投来的视线似乎发著光。 甚至本该昏迷的任杰,都蹭的一下坐起了身子,惊声道:“你就是那个捉妖人出身,却在陈州越境斩杀狮王的年轻破军?” 或许是看出了吴言眼中疑惑,简书竹解释道:“引以为傲的拳头未能破开你肉身,又被你一指头崩飞,多半是自己觉得丟人,所以选择装晕。” 沐烟寒微微頷首:“此人討厌世家朝廷,觉得镇狱司与他们是一丘之貉,所以才会嘴臭一些,但是人不坏,出手震慑,多半是知道此次任务有危险,想让实力不济者知难而退。” “被吴哥崩飞算什么丟人的事?我这脑袋还能比狮王的硬不成?”任杰摆了摆手,继而只见其右拳指尖金光闪过,隨著一阵噼啪声,本该断裂的指骨竟是完全癒合! “哥?”吴言不明白这个称呼从何而来。 “您可是我的偶像,也是神拳门內眾多人的偶像,谁不想像您一样,镇守一城,斩杀大妖,像个大英雄!” 听闻此言,吴言的表情可谓一言难尽,本以为是个囂张跋扈的愣头青,结果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小迷弟? “不过听人说起,吴哥是用旷世刀法斩杀狮王,甚至引得天地异象,为何不见您的刀?”任杰挠了挠脑袋,若是对方有佩刀在身,也不至於未问清对方身份,就向偶像出手。 “碎了。”吴言並未隱瞒。 任杰啐了一声:“镇狱司的兵器就是不靠谱,多半是上面中饱私囊偷工减料,所以拿出来的都是一些破铜烂铁!” 吴言摇了摇头:“是神功坊的刀。” 此话一出,云顶厅堂內,气温骤降。 任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还不待吴言反应,粗糙厚实的大手就盖在了肩膀上,回头一看,以东琰为首,一眾匠师笑的阴森可怖。 “这话我等可不能当做没听见。” “那柄刀,是由何人锻造?老夫可得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手艺不精,就回娘胎里回炉重造,神功坊的火云纹可不能砸在这等货色手上。” 接下来的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 ...... 待弄清碎刀的前因后果,东琰等人才恢復了先前的正常模样。 “如此年轻就能施展那等霸道的刀法,实在了不得,不过未开灵的刀刃,怕是已经无法承受小兄弟的灵炁了。” “既然明白这一点,还不赶紧將百兵塚给我哥打开,保不齐里面的灵刀,都爭先恐后上前认主!”任杰得意洋洋,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听闻此言,东琰沉声道:“诸位与我来吧,也是时候与你们讲讲此次发生的事了。” 眾人跟隨坊主来到僻静的后山,灼热的空气瞬间变得清凉,汹涌的灵蕴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而吴言也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的百兵塚,竟是一座剑峰,绿树成荫,而入口处被朦朧光晕笼罩。 这个时候,吴言等人也注意到了树荫之下,被白布盖著的一排排尸体。 还未等几人开口询问,东琰兀自开口解释:“神功坊的匠师以锻造一件神兵为毕生所愿,即便死后,也希望葬在靠近百兵塚的后山內,希望与灵兵同处一地。” “这些皆是匠师,本该早些下葬,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让镇狱司的大人看看他们的死状,才能更好的了解,要对付的是个怎样的魔头。” “魔头?”简书竹抬眸,语气疑惑。 “抱歉,信中我与方天將隱瞒了一些,实在是因为家丑不想张扬。” 说著,东琰掀开了其中一块白布,血肉乾瘪心臟空洞的尸身,顿时印入几人眼帘。 “此次百兵山祸乱並非妖魔所为,而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同伴,一把嗜血邪剑!” 第九十二章、疯癲的山神 继而听东琰身旁一位年轻匠师缓缓道来,讲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古修的锻造技术在神功坊內称得上是首屈一指,奈何对神兵的执念太重,整日將自己囚禁在巴掌大小的地方,一心想要为兵器开灵。” “只是......灵兵诞生本就需要得天独厚的运气,岂是靠执念就能一蹴而就的?坊主多次劝说无果,便也不再理会,只以为他撞破南墙之后,就能看明白这一点,重新走回正途,却没想到,他因此步入深渊。”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一位匠师学徒,他与古修的徒弟关係莫逆,发现对方几日不曾现身,就前往古修的锻造坊询问,结果却看到了对方的尸体。” 匠师低头,继续开口:“与此人一般,浑身血肉被抽乾,心臟处空洞,一开始我等皆以为是妖魔作祟,吸食人血啃食人心,却在那一晚,见到了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古修!” “他双眼猩红,模样狰狞,任凭如何呼唤也不回应,像是只知道杀戮的野兽,其手中握著一柄血红长剑,剑柄处有一只眼睛,邪魅异常。” “一眾人上前阻止,却在一个照面间,就被那邪剑吞噬掉心臟,吸乾了体內的鲜血。” “本该是大开杀戒的局面,却在那时,百兵塚剑峰之处射出一道清光,没入古修体內,他惨叫著遁去身形,至今下落不明。” “但后山处不时出现的被吸乾血肉的野兽,让我等明白,他一直藏匿在此山中,从未离开。” “也是从那一日以后,百兵塚的入口,就被灵蕴封印,谁也无法踏入其中一步,无人知晓其原因,猜测多半是与古修有关。” 待匠师讲述完,东琰看向几人,神色认真道:“邪剑吞噬血肉心臟,必然对武夫的宝血珍肉没有抗拒之力,老夫请求神拳门与镇狱司的帮助,也是希望诸位可以將古修引出,毁去邪剑,让他从执念中解脱。” 任杰拍了拍胸脯道:“那坊主你算是找对人了,若是比拼肉身强度以及对妖魔的吸引力,神拳门认第二,就没人敢......” 一旁同僚乾咳一声,眼神瞥向了沉默不言低头思考的青年,那模样分明是在提醒,话可別说的太大,当心咬到了舌头。 任杰反应过来,当即改口道:“也就吴哥敢认个第一,嘿嘿,不过吴哥,你这肉身究竟是怎么炼的,莫非是用传说中的龙血浸泡过身子,不然怎么可能如此强悍?” 不光任杰有这个疑问,白云山的二人亦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继而就听吴言淡淡回道:“雷劈火烧多了,你也可以。” 任杰笑的勉强,其余几人只觉得对方这番言辞太过敷衍,殊不知这就是真相。 正当几人揭过此话题,打算商议对策时,身后一道苍老声音突兀响起:“妖兵尝到了血腥味,不满足於此,便將目光看向了山中灵兵逸散的灵蕴,奈何啊,自古正邪不两立,五百年前那位留下了神兵,纵然只剩下了小半截身子,散发出的威势,也足够那傢伙喝上一壶的。” 吴言回头望去,一位身穿脏乱黄袍身材瘦削的老者,拄著拐杖在那里摇头晃脑,那副醉醺醺的模样,一看便是喝大了。 年轻匠师介绍来人:“殷老,住在后山中的老前辈,活了许久岁月,平日里就爱喝点酒,你们莫听信他。” 谁知话音刚落,殷老拄著拐杖便砸来:“你们这帮不爭气的打铁匠,神兵重创妖邪,不知乘胜追击,反而让它修养了一些时日,今夜它捲土重来,该如何是好!” “殷老,莫要疯言疯语,你如何知晓它今夜会再次出现?而且,百兵塚內只有未认主的灵兵,没有神兵。” 老者拄著拐杖连续几下捶著大地,吹鬍子瞪眼道:“吾乃此山山神,山中发生的一切,有何事是我不知晓的?还有,谁说山內没有神兵?你以为那些个娃娃寻不到主人,为何都愿意待在此地,还不是为了接受神兵滋养,防止灵蕴散空!” “若是此地没有神兵,我又何须在此苦苦等候,听那娘们在耳边时常嘮叨,追寻所谓的天命之人?!” 一开始眾人还觉得老者说的煞有介事,可娃娃娘们的字眼一出,一番话就显得极为无稽了。 东琰嘆息一口气,看向几人的神色带著歉意:“殷老,我等在商议正事。”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这山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那人走歪了路,让妖邪有机可乘,但这也不能全怪他。” 老者喝一口酒壶,悠悠说道:“五百年之期临近,疯魔將至,连神佛都无法避免,更何况是人?心中的贪念欲望必会成为无尽的孽障。” 他向著远处走去,背影有些落寞,口中仍在喃喃:“和尚未能取得真经拯救世人,武夫未能劈开虚假看穿真相,这一个五百年,又有谁能站出来?” 直至老者的身影没入翠绿山林之中,任杰才指著对方离去的方向,神色古怪道:“东坊主,那老人家向来都是这么疯癲的么?说的他好像活过几百年了一样。” 眾所周知,人族无论是何道统,想要突破五百年的寿命限制,唯有破开神胎,褪去肉身凡胎。 可那老者明显无修为在身的样子,又怎么可能活过五百年之久? 神海中貔貅却道:“嘶,这老傢伙有些古怪啊,听他说的话,本神兽好像记起了什么,一千年前,似乎是有那么一个和尚,奉你们皇帝之命,前往西天向佛祖求取真经,以此拯救世人。” 脑海中,吴言下意识问道:“是不是还带了一只猴子,一只猪,一个沙和尚,骑著一匹白马?” “你小子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啊,我在胡说些什么? 吴言脑袋莫名一阵刺痛:“那和尚没能取得真经?” 貔貅不屑道:“哪有什么佛祖真经,不过都是妖怪假扮的,那和尚拿著无字经书当成了宝,下一秒就被妖怪吞入腹中,尸骨无存。” “罢了,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小子可得小心一些,本神兽也感知到了那股邪祟气息,老傢伙说的不错,那邪魔多半今晚就会再次出现。” “好。”吴言抬头望向天边,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第九十三章、最锋利的剑 入夜,星罗棋布,黑暗的山林深处,一双猩红双瞳睁开。 “古修”似乎是嗅到了什么,蜷缩的身躯猛地站起,其手中邪魅血红长剑,剑柄处的眼珠亦是张开了瞳孔。 “我闻到了宝血珍肉的味道,快,快去寻找,吃个痛快,抢夺灵蕴,助我成为神兵!” “神兵?我要的神兵!”古修一声咆哮,身子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而另外一边,空旷的地带,浑身是血的神拳门眾人,倚靠著大树皆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任杰喊的撕心裂肺:“十几年打磨的肉身,竟然不是他的一招之敌,如今身上重伤,失去了行动力,若是有妖魔闻著血腥味寻来,这一身强横血肉,岂不是要白白便宜它!” 他一边喊叫著,一边瞪向了周遭同伴。 几人当即不情不愿地附和了几句,只觉得当下的行为实在愚蠢。 割开身体,用鲜血吸引出古修与邪兵,自然没有多大问题,可是这个演技会不会太过浮夸了一些? 而且明明诱饵只需要一个人就好,为何要將他们通通拉下水? 再看看任杰瞥向阴影处,一脸邀功的模样,几人脸上皆是露出无奈神色。 为了在吴哥面前展示自己,这傢伙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阴影中,简书竹瞥向角落里抱刀闭目的青年:“这样真能將它引出?” 为了应对一场大战,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东坊主甚至借出了一柄宝刀,锋刃比先前的横刀还要锋利几分。 吴言没有回应,却是忽的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沐烟寒与简书竹腰间的灵剑皆是开始颤动。 剑知主人心,主知灵剑意,那颤动並非是对即將发生大战的激动嚮往,而是来自本能的一丝畏惧。 像是弱小野兽见到了百兽之王,像是长蛇看到了高高在上的真龙。 她们明白,邪兵已至。 而对方,比原本预期的还要恐怖强大! 乌云卷过,明亮的空旷处瞬间暗淡,一道急促的身影快速逼近,树叶沙沙声不绝於耳。 “小心一些!”任杰出声提醒,先前的轻鬆自在尽数收敛,脸上是说不出的凝重之色。 他右手紧紧握住了左手腕,才將那轻微的颤动止歇。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武夫对於杀机有著天然的直觉,他已经感受到了那来自黑暗中的窥伺,竟是让他心臟疯狂跳动,额头冷汗直流。 就在下一秒,只听嗖的一声,几人的正中间凭空多出了一道身影。 身材高大魁梧,手持一柄长剑,那猩红的双眸在黑暗中映射著浓烈杀机。 待到乌云飘过,云破月白,他们才得以看清对方容貌。 与神功坊匠师描述的別无二致,正是古修,脸上的青筋凸起,血管交错,像是狰狞的疤! “动手!”隨著任杰一声大喝,神拳门眾人先发制人。 世人只知他们肉身与拳法闻名天下,却不知他们的合击之术亦是不可小覷。 拳风撕开夜幕,带著虎啸龙吟之声,如同牢笼封锁了古修的所有退路。 对方乃是一介匠师,並无修为在身,顶多也就是肉体比寻常人强悍了一些。 而神拳门作为汴州六大势力之一,其门下弟子各个都是好手,以此等攻势对付一个普通人,纵然对方有妖兵相助又如何? 每个人都瞄准了对方的破绽处,攻杀而去,任杰的拳头更是直指对方握剑的手腕,人剑分离的那一刻,便是战斗的结束! 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然而下一秒,剑柄上的眼珠猛地睁开,血色妖艷的光芒照耀四方。 神拳门眾人接触到血光的那一刻,身体就像是被一只巨手紧紧握住,浑身气血被从体內抽离而出,源源不断匯入妖兵之內。 “美味,当真是美味!” 任杰等人想要挣脱,可那吸收的速度却愈来愈快,他们的身躯肉眼可见的乾瘪下来。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下场多半与那些匠师尸体一般。 就在这危急时刻,两道剑罡自阴影处斩来,带著无可匹敌之势。 妖兵停下了诡异邪能,控制古修反手就是一剑,血红月牙掠过,轻鬆將剑罡劈的粉碎。 任杰等人得到片刻喘息,急忙抽身而退,而古修亦是转过身子,看向了那两道倩影,看向了她们手中握著的灵剑。 曾经的记忆涌入脑海,古修狰狞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追忆之色:“我记得这两柄灵剑,秋水,冬寒,两位后辈所铸,认白云山之人为主,原来就是你们。” “灵兵现世,那两后辈与我激动了许久,是啊,哪个匠师不希望做出属於一件自己的灵兵,许久的努力得到回报,他们应该自傲。” 忽的,古修装若癲狂:“可是......可是为何,我努力许久,却迟迟没有得到回报?” “我的灵兵在哪,独属於我的骄傲又在哪里?!” “你心术不正,又如何能为兵器开灵?”沐烟寒淡漠开口,向前跨出一步。 “小姐?”一旁的简书竹露出不解之色。 “我来吧,寻到了心仪对手,那傢伙却碎了刀,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我与秋水渴望了许久。” 二人背后的吴言眉头轻佻,对方口中所说的碎刀之人似乎是他? 这个时候,他方才后知后觉,以往的灼热眼神,只因此人求战心切! 简书竹自然不会拒绝小姐的要求,默默退到身后。 古修笑的狰狞:“好好好,便看看是你的灵剑厉害,还是我的灵兵更胜一筹!” 话音落下,对方魁梧身躯猛袭而来,无武艺在身,古修挥剑全凭蛮力与妖兵的诡异邪能,却是声势惊人! 红色的剑气好似一条条巨大长蛇,以四面八方合围之势,朝著沐烟寒露出了恐怖獠牙。 可面对这样的攻势,她本人却是立在原地不躲不避,甚至闭上了双眼? “她在做什么?”吴言不解问道。 简书竹寒冰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等等你便知道,为何小姐被人称为汴州年轻一辈中,最锋利的剑。” 待那剑气扑杀而来,沐烟寒终於动了,蓝色的灵炁流转周身,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在杀机中游刃有余。 她抓住了稍纵即逝的破绽,细剑如同绣针,穿透了重重攻势。 一道剑光自古修的喉头掠过,一颗人头高高跃起,万般杀机顷刻消弭。 杀人,似乎都在她的手中,成为了艺术。 第九十四章、那你忍一忍,可能有点疼 没有里胡哨的动作,没有声势惊人的剑招。 避开杀机,寻到破绽,一击制敌,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步骤,却已经完美詮释了何为最锋利的剑。 不远处的任杰看著这一切,嘟囔著嘴巴道:“实力强横也就罢了,杀人都不眨眼,这般凶狠,哪里找的到男人,和剑过一辈子吧。” 一旁的同僚闻言,一个个嚇得目瞪口呆,什么人你都敢嘴臭? 恰在这时,一道剑光突兀斩来,不偏不倚落到了任杰胯下两寸外的位置。 若是再前进那么一点,任杰这辈子怕是要与小娘子说再见了。 他颤巍巍地看向剑光掠来处,只见简书竹淡定將剑归入剑鞘,冷声道:“抱歉,手滑了。” 小姐如此完美无缺之人,岂容他人背后非议? 下一次,就不会斩偏了! 古修头颅滚落在地,身躯再无动作,就连手中邪剑也收敛了光芒,闭上了眼珠。 这一战结束的太快,眾人皆是放下了心中戒备,唯有吴言似乎发现了不对劲,抽出腰间佩刀,望向了前方那道静立背影。 简书竹唤了一声:“小姐,毁去妖兵,此次任务便结束了,快些动手吧。” 话音落下,却是迟迟得不到回应。 其余人也发现了不对劲,视线纷纷看向那道场中倩影,下一秒,其手中灵剑秋水竟是响起了古修的声音! “你这灵剑不错,刚好化作我的养分,待我用你的身躯將眾人斩杀,夺走百兵塚內灵蕴后,再將你的血肉吃个乾乾净净。” 沐烟寒转过身子,原本清明的双眸此刻却变成了猩红之色! 再看其手中灵剑秋水,剑柄处竟是长出了一颗眼珠,生有两个瞳孔,一个与先前妖兵上的一般,一个则与古修的別无二致! “杀!杀!杀掉你眼前所有活人,证你剑道,攀上武道巔峰!”妖兵蛊惑的声音响起,沐烟寒冷漠地看向四周,神拳门眾人视线与其接触的那一刻,皆是嚇得头皮发麻。 似乎下一秒,他们就会和古修一般,身首异处。 “小......姐?”简书竹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她如何能够相信小姐被妖兵吞噬理智? 刚欲上前,一道剑光迎面而来,竟是没有丝毫留手,目標直指脖颈。 好在吴言眼疾手快,一把拽开她的身体,才没有让悲剧发生。 可就是这一剑,似乎抽走了简书竹所有的精气神,如果是小姐,又怎会向她出剑? “对,对,就是这般!杀掉你在意之人,杀掉你的敌人,杀掉所有活人!证无上剑道,便先从那几人开始!” 受到妖兵蛊惑,沐烟寒再次看向了神拳门等人。 任杰惊叫道:“姓沐的,你怎会被妖兵吞噬理智?一定是嫌我嘴臭,想要藉此模样教训我一顿,大不了我以后不说你找不到男人便是!” 这番话似乎真的有效,沐烟寒收回了视线。 可此举动却引得古修妖兵万般不解,他咆哮道:“为何不杀?为何不证你无上剑道!” “太弱了。” 神拳门一眾:“......” 明明貌似捡回了一条命,可这种挫败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的阴影中走出了一道熟悉身影,殷老望著眼前景象,拄著拐杖嘆息道:“通明剑心是个好东西,摒弃杂念一心剑道。” “然而万物过犹不及,证无上剑道的执念,终成枷锁,捆缚自身,以致於让妖邪趁虚而入。” 老者的一番话,似乎是让简书竹寻到了些许希望,她急忙道:“前辈,可有办法让小姐恢復原样?” “既是修行之路太过顺遂引发的执念,受挫之下,总能看到些许回头的路,败她无敌信念,枷锁自然也能打开。” 这话说的轻巧,但想要实现谈何容易? 沐烟寒本就是天之骄子,一剑斩杀神拳门眾人无法对抗的古修,足以看出其实力有多么恐怖。 而今对方还有妖兵在手,可谓如虎添翼,在场几人中,谁有信心能打败对方? 简书竹想要拿剑起身,亲自將曾经的小姐找回来,可是一道身影已经掠过她,走到了身前。 沐烟寒见到来人,娇躯颤动,双颊竟是显露病態的酡红之色,她舔舐著嘴唇,语气远不似以往那般清冷,反而带著诱人嫵媚之意:“你能满足我吗?” 任杰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妖兵侵蚀人意志的威能竟然如此恐怖? 以致於让好似天上冰冷仙子的沐烟寒,都说出了如此虎狼之词! 吴言沉默片刻,方才开口:“我儘量吧。”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金鸣之音响彻耳畔。 吴言还是第一次与这般天骄交手,不像是那些妖魔的神通攻势那般大开大合,反而更像是无处不在的毒蛇,但凡你鬆懈一分,就会被其找到破绽,咬上一口。 剑柄处的古修不断咆哮:“杀,杀!区区一件凡兵,如何能抵御灵兵锋芒?將其斩断,割其头颅,食其肉,饮其血!” 沐烟寒亦是模样兴奋,甚至带著些许病態:“你不应该就这点本事,拿出你的最强刀法,快,快些施展,满足我!” 任杰一眾人见此战斗,皆是神色焦急,那妖兵不断涌出包裹著沐烟寒的红光,明显是在吞噬后者的理智。 若是吴言不能在短时间內结束战斗,沐烟寒多半会与古修一样,再也回不来。 可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面对如此美人天骄,纵然对方被妖兵蛊惑,又有几个男人能够狠下心来,去全力廝杀? 多半抱著不忍心思,处处留手,深怕伤到对面肌肤血肉。 一边攻势捉襟见肘,一边攻势杀伐尽显,此消彼长之下,如何能有获胜之机? 至少在神拳门眾人看来,此战危矣。 却听吴言忽然开口:“那你忍一忍,可能有点疼。”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眾人耳畔忽有龙吟声响起! 灵炁灌注长刀之內,深红色的刀罡如龙一般咆哮抬头。 只听咔嚓一声,灵剑秋水应声断裂,鲜红血液如一般自沐烟寒的胸口绽放。 第九十五章、执念为何? 如龙的刀罡衝上夜空,狂风掀起沙尘阵阵,天上的乌云也被尽数搅散,月光洒下,一片清明。 这一刀太快太狠,让眾人都始料未及。 最为关键的是,你小子面对这样的美人,竟然真的能下如此狠手?莫非是铁石心肠不成! 被妖兵附著的灵剑秋水被斩断,沐烟寒眼中的血腥之色缓缓褪去,她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胸前的刀痕,离心臟只差一指宽的距离。 再撇头看一眼手中断成两截的灵剑,她缓缓鬆手,剑柄应声落地,语气中带著一丝落寞与解脱:“竟是差这么多么。” 出身就有通明剑心,註定她在剑道一途上,进展神速。 一路走来,同辈之中难逢敌手,就连越境战斗,亦是如同家常便饭。 无敌姿態铸就了想要证无上剑道的执念,使得她不断前进,更让神將都直言,將来必入神胎之境。 然而执念就是一把双刃剑,推动人前进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將人拽入深渊? 一个能够酣畅淋漓战斗的对手,她渴望了许久,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在看到吴言之时,当秋水感知到强敌欢呼雀跃之时,她的目光才会始终落在对方身上。 虽然是由於妖兵蛊惑,但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只是结果不禁让她有些挫败,差距太大了...... “难怪父亲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夜,受教了。”沐烟寒真诚感激。 简书竹检查完小姐的伤势,確认没有伤及骨骼臟腑之后,亦是表达了感激之情。 就在这时,断裂剑柄处,古修癲狂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区区凡兵,怎能斩断灵剑?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手中握著的长刀定然也是一把灵兵,是也不是!” 还待不得吴言开口解释,黑暗中东琰走出嘆息一声道:“古修,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定然认得他手中的长刀。” “你说什么?”古修瞳孔转动,然后望向了那柄长刀,剑柄处的火云纹尾端,一个古字是那么熟悉刺眼。 “这是......我锻造的刀,一柄凡刀?”古修自然认得此刀,初为匠师之时,他锻造出的第一柄刀,虽然不及其他前辈锻造的那般巧夺天工,却是他无比心爱之物,亦是他的非卖品,时刻带在身边。 只是,什么时候弄丟的呢? 混乱神智下,零碎的记忆不断拼凑,他似乎记起来了,当他开始执著於锻造出一柄绝世神兵开始,这长刀就被掩埋在了那堆破铜烂铁之中,被灰尘盖住了锋利的刀刃。 多么可笑啊,明明是早就被他丟弃的东西,如今却斩断了他梦寐以求打造出的灵兵。 殷老悠悠说道:“凡兵也好,灵兵也罢,一字记之曰心,世人皆以为兵器注灵,乃是上天气运眷顾,殊不知,只要用心,凡兵亦可成长为灵兵。” 吴言给予肯定:“你做的刀,確实不错。” 他不懂凡兵与灵兵的区別,却在握著此刀的那一刻,似乎能感受到它的心跳脉搏,锻造它的匠师,在当初一定是倾尽了心血与喜爱。 “是吗?”古修不由发出一声苦笑,心中的执念轰然碎裂,响彻在耳畔妖邪的蛊惑话语,也尽数消失。 曾经对锻造兵器的那份喜爱,终究是在无数岁月中,被名利二字吞噬,失去最开始的初衷——用心锻造好每一把兵刃。 隨著一阵痛苦惨叫,古修的灵魂终是摆脱了妖邪的掌控,他的虚影显化,朝吴言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能喜欢我的刀,还有......小心贪狼,赐我邪祟之物的正是其中一人。” 话音落下,虚影消散。 与此同时,只听咔嚓一声,吴言手中长刀寸寸碎裂,化作了粉尘,轻不可闻的“谢谢”二字隨风消散。 任杰瞪大双目,望向身边同伴:“你们听到了吗?” 其余人亦是不敢置信地点了点头。 东琰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嘆息一声:“那是器灵的声音。” 天地灵蕴灌注兵刃,是开灵的第一步,而当灵兵產生器灵之时,意味著它已经拥有著能够不断成长,成为无上宝具或是绝世神兵的先天条件。 恐怕古修到死也没能想到,他不断追求以致於陷入疯魔的神兵,其实从一开始就唾手可得。 只可惜他被功利之心蒙蔽了双眼,从未愿意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来时的路。 吴言愣愣地看著地上的碎片,也就是说,就在刚刚,他与一柄神兵失之交臂?心疼之色涌上脸庞,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殷老仰头痛饮一口,继而说道:“有人追求长生,只见未来,一生追逐蹉跎岁月,却不知活在当下。” “有人追求成仙问道,不见身边景与眼前人,待屹立山巔却发现高处不胜寒,倒是过往的凡人岁月如梦魘挥之不去,縈绕心头。” “世人多被欲望执念蒙蔽双眼,却很少去认真思考,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话音落下,殷老的拐杖忽的用力往地上一砸,隨著一声悽厉惨叫,一颗巴掌大小的肉球冒出咕咕黑血,直至化成一道黑烟。 他撇头看向了山林深处,不知在与谁对话:“这里没你想要的东西了,还不快滚。” 一番话说的莫名其妙,任杰只觉得是这老头子又发疯癲,却不知道,山林深处,不知身份的贪狼轻笑一声:“好凶的老头儿,我走便是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见到对方远去,殷老转头看向了吴言,回忆著那道龙吟刀法,眼中似有追忆之色:“像,真像,可你不是他,你又怎会是他?” 顿了顿,他又释怀一笑:“或许真如您曾经说过,总会有后来人,继承你的路,继续往下走。” 殷老瞧见对方仍低著脑袋看著地上的碎刀,无奈摇了摇头:“属於你的刀不在这里,在那里。” 吴言等人隨其手指方向望去,赫然看见百兵塚门口的灵蕴禁制,在一阵晃动后,凭空消失。 任杰震惊片刻,猛地转头,哪里还能看到老者的身影? “嘶,当真邪门了,这老头莫非真是此地山神不成?!” 第九十六章、这便是你挑选的天命 次日晌午,本该深受重伤的沐烟寒已经像个没事人一般,与一眾人站在了百兵塚外。 白云山不愧是六大势力之一,隨身携带的疗伤丹药多是来自药王谷的珍品,而沐烟寒本身血肉强度就远超寻常人,在丹药的疗养下,看似很重的伤势,一夜之间就已痊癒。 任杰见此一幕,不由小声嘟囔道:“肉身这么夸张,將来大婚之日,若是相公的实力差些,岂不是要破不开防?嘶,倒也未必,寻常男子又哪里敢娶......臥槽!” 任杰惊叫一声,急忙捂住裤襠,然后看向另外一边,又是害怕又是愤怒。 简书竹归剑入鞘,冷声道:“抱歉,手滑了。” 东琰望向眾人,认真道:“此次百兵山之祸,多谢几位仗义出手,如今百兵塚禁制解除,是否能得到灵兵认主,便看几位的机缘了。” 东坊主说完此话,便让开了身位。 吴言等人一同踏入百兵塚內,惊人灵蕴席捲而来,各式各样的兵器映入眼帘,刀剑枪棍应有尽有,无一不是散发著淡淡的光晕,一看便不是凡品。 “哪位先来?”东坊主出声问道。 语毕,沐烟寒率先踏出一步。 下一秒,清冽的剑鸣不绝於耳! 百兵塚內的灵剑似乎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竟是齐齐从石缝间掠出,然后在沐烟寒的头顶縈绕。 它们爭先恐后地散发著自己身上的灵蕴,展示著自己的锋利剑刃,那模样像是小孩子一般希望得到家长的认可与喜爱。 而这一切,皆是为了能够归入下方女子的剑鞘! 东琰不由感慨:“不愧是拥有通明剑心之人,对於剑的吸引力確实不同凡响,我坐镇百兵山神工坊多年,除了当年那位神將之外,便再也没有见过如此震撼的景象。” 百兵塚闻名在外,来此的天骄自然数不胜数,可是又有几人,能够比得上当下的声势? 汴州最锋利的剑,当真是名不虚传! 由於被吸引的灵剑数量太多,竟是引得灵蕴四散开来,百兵塚所在的剑峰之上,霎时间云雾繚绕,形成了奇观。 任杰见此情景,咂了咂舌,只觉得昨夜那话一语成讖,这娘们就该和剑过一辈子! 在眾人的注视下,沐烟寒玉手探入群剑之中,一柄细剑瞬间被其握住剑柄,它不断颤动的剑身,足可见其兴奋之意。 其余灵剑见此一幕,还欲爭取一番,不断释放著自己的灵蕴,可隨著一道奇异波动震盪扩散,这些灵剑纷纷蔫巴下来,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自己该待的地方。 “此剑,名为流云。”沐烟寒神识匯入灵剑之中,朱唇轻启:“从今以后,请多指教。” 灵剑流云剑身颤动,似乎在予以回应。 沐烟寒来了个开门红,神拳门一眾亦是跃跃欲试,然而事实证明,人与人的悲欢並不相同。 看著眼前静悄悄的万般灵兵,似乎刚才灵剑翻涌的画面,只是一场梦境。 而已经拥有灵剑冬寒的简书竹,只是吸收了一番灵蕴便就此收手。 任杰似乎早就预见了这场结果,意兴阑珊道:“早知道当初不学拳了,还不如与吴哥一般,学刀呢!” 此话一出,眾人也似是想到了什么,视线纷纷落向了吴言。 对方的刀法可谓出神入化,在武道天赋上,甚至比起沐烟寒还有更胜一筹。 后者能够引动灵剑化作剑海任其挑选,那实力更强的吴言,造成的声势岂不是要更加惊人? 东坊主等一眾神工坊匠师,亦是兴致盎然,期待著接下来的盛大场面。 继而在眾人的翘首以盼下,吴言一步踏入如云海一般的灵蕴之中。 意料之中万刀齐飞的画面並未出现,反而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怎么可能?!”最先出声的人是任杰,作为吴哥的小迷弟,他一直坚信吴哥造成的动静不会弱於白云山的那娘们。 可眼前一幕,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你们这些灵刀,莫非是瞎了眼不成?能够奉吴哥为主,可是你们百年修来的福分!”任杰叫骂道。 只可惜,他的骂声並未在百兵塚內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说实话,吴言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虽然没有自恋到能隨意挑选灵兵的地步,但最起码得到一柄灵刀青睞还是没问题的吧? 莫非这些灵器挑选主人,並非是看实力,而是看眼缘? 东琰出声安慰道:“小兄弟无需气馁,灵兵认主的方式我等至今也看不明白,並非是小兄弟你的问题,或许是缘分未到,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即便今日没能得到灵刀青睞,將来也必定能够得到。”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能够解决妖邪,助古修解脱,小兄弟功不可没,虽然灵兵认主我等控制不了,但是赠予你一件锋利凡兵还是没有问题的。” 吴言默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有的拿总好过空手而归不是? 想明白这点的他也不再纠结,抱拳恭敬道:“多谢东坊主。” 神海中貔貅见此情景,竟是捧腹笑的前仰后合:“没出息的小子,竟然连一个看上你的傢伙都没有,当真是丟本神兽的脸,只可惜本神兽无法显露威能,不然保证叫这些未开灵智的兵器,一个个排队上前认你做主人。” 本来还在大放厥词的吞金兽,忽的感应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声音惊恐:“等等,这是什么气息!” 气息? 吴言皱眉抬眸,並未发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只是,那些灵兵好似都在颤抖,是错觉吗? 就在下一秒,百兵塚內灵蕴激盪,淡青色的云雾之中,五色光芒冲天而起,竟是穿透了剑峰直上天际。 先前的云雾奇观本就引得神工坊內眾游人驻足观望,而这冲天的五色光芒,更是嚇了他们一跳,而惊变远非如此。 百兵山內所有刀剑,竟在同一时间开始颤动,朝著百兵塚的方向低头。 那模样就像是寻常野兽,看到了百兽之王,无法反抗,只能选择臣服!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都想知道答案! 一处山崖之巔,殷老抿著含在嘴里的酒笑道:“你这娘们还是如此霸道,老大不小了,就知道欺负一群娃娃,连看都不许看,深怕被人抢了?” 片刻之后,他又嘆息一声,神色万般复杂:“等了这么久,这便是你挑选的天命么。” “像,真像啊。” 第九十七章、障刀无双 万般兵器齐飞,金鸣之音响彻上空,声势浩大,百兵山上下动盪。 而那剑峰,冲天的五光十色,实在让人好奇,究极是何等兵器,引得这番异动,又是哪个幸运儿得到此等神兵青睞? 他们只恨不能给自己插上翅膀,掠到那座剑峰、那百兵塚前,一睹这旷世奇景。 百兵塚內,眾人惊讶更盛,明明灵兵皆是震颤,为何却无一柄掠出,来到身前? 而吴言却好似受到了指引,踏过淡青色的灵蕴,在云雾包裹中,来到的百兵塚的最中央。 在那里躺著一块五色石,而在石头的顶端,刀柄显露,刀身尽数藏匿在石头之內。 那微微颤动的样子,似乎是在说,快,快將我拔出来! 貔貅见这五色石总觉得有些印象,可当初遇见吴言已是神魂状態,以往千百年的记忆就像是碎裂的镜子一般破碎不堪,仍凭它如何绞尽脑汁,也只能確定这石头来歷不凡,却又说不出究竟从何而来。 吴言探出右手,握住刀柄,纹路似龙鳞,入手舒適恰到好处,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此刀的兴奋与迫不及待。 东坊主等匠师见此一幕,诧异的同时也是万般不解。 百兵塚內灵兵多是自古以来神工坊匠师所铸,因为出世之后未能寻到主人,便来此地,防止自身灵蕴被岁月消磨殆尽。 换而言之,这里的每一把灵兵,神工坊匠师基本等能说出来歷,並能想到由谁所铸。 可那五色石是从何而来,那刀柄之上,为何没有代表神工坊的火云纹? 他们不理解,只是静静地注视著那青年拔刀。 錚! 只听一声清冽刀鸣,刀身被拔出了石头,竟是一把障刀,刀刃较窄,刀身却较长,刀锋处的纹路好似云龙。 那造型当真是巧夺天工,饶是一眾匠师都双眼发亮,好似看到了梦中情刀。 吴言举起障刀,上下打量,颇为满意,作势就欲收刀入鞘,却插了个寂寞。 陈州横刀碎裂之后,那陪伴了许久的破旧刀鞘也被他一併留下,如今腰间空空如也的哪里有刀鞘? 一眾匠师见状,急忙上前表示,愿意打造一具合適刀鞘。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將障刀放在手中,仔细摩挲打量了,多半能为以后锻造刀刃提供不少思路与灵感。 东坊主干咳一声:“这些小辈做事情毛毛躁躁的,刀鞘一事,还是由老夫来吧。” “坊主,没你这样的吧?” “嗯?”东坊主一个眼神,震慑退眾人。 可就在这时,地上的五色石泛起光晕,继而在眾人惊讶的目光中,竟是化作了一具刀鞘,飘到了吴言面前。 刀鞘乍一看朴实无华,可若是仔细打量,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倒是沐烟寒忽然开口问道:“此刀何名?” 吴言神识感知灵刀,一个名字於脑海中浮现。 继而在眾人注视的目光中,他掀起嘴唇:“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