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子砸晕死对头》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1节 《椰子砸晕死对头》作者:北苍树 简介: 有时候很气人的年下美攻x同样嘴很欠的直男受 很会装乖x嘴硬心软 沈时然x陈瑾佟 陈瑾佟分手后对天发誓,这辈子就算寡死,变成孤魂野鬼,也绝对不要再跟男扮女装的前男友有任何联系! 然一朝台风来袭,天崩开局,他稀里糊涂地被迫和讨厌鬼同吃同住,他决定好好教训那个玩弄感情的骗子! 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前夫哥越长越好看,还总摸自己手? 算了不管了,教训宝典第一条:即便被迫分到一间房间也要对他冷言冷语,不给好脸色! ——这个没成功,因为沈时然总是有意无意粘着他,还会哭!怎么办,有点忘本了…… 教训宝典第二条:不跟他有多余接触,好马不吃回头草,赶紧找下一任撇清关系。 ——这个也没成功,因为他品味出奇一致,盲选的下一任面具一摘还是沈时然 教训宝典第三条:揭发他的小秘密让他尴尬丢人! ——这个成功了,因为沈时然有个视若珍宝的盒子,总是藏着掖着不给别人看。 他趁其不备偷拿过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可打开却发现,里面小心翼翼存放着的,竟然是自己七八岁那年的照片。 提问:开盲盒开出隐藏款了怎么办? 第1章 椰子砸晕前男友1.0 窗户碎了,水电断了,二弟萎了。 视频里正赶上风起云涌,两男一女如狼似虎。 屏幕外陈瑾佟在一阵巨响中猛地从迷离状态惊醒,都没来得及拿纸巾清理干净黏糊糊的手,提起裤子戒备地撑住墙壁。 持续了三天的电闪雷鸣,预警里的超强台风在樊州岛登陆。 此时距离台风正式登录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下午六点的天昏黑一片。 台风呼啸着以惊人的破坏力蹂躏这座小岛,风在嘶吼,有形状有声音,吹雨成雾,空中刮卷了各种各样的漂浮物,连塔吊也轰然倒塌。 海面如同烧开的热水一样翻涌动荡,顷刻间海水冲过围栏倒灌进来,导致水位急速上升,汽车泡在水里,地势低点的自建房甚至被乌泱泱的水淹到只剩一个屋顶。 陈瑾佟躲在厕所里,双脚踩在冰凉的浴巾上,背上冷汗不知道是刚才爽的还是吓的,涔涔冒。 整栋酒店都在晃,晃得人头晕想吐,止不住地干呕。 真是富贵在天,生死看房产开发商良不良心。 他小心翼翼探头看出去找到了巨响源头,楼上的空调外机被吹落砸在外墙上,仅靠机箱上那根线跟台风僵持在半空,摇摇欲坠。 5a级的旅游景区一点一点瓦解坍塌,即便是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但在天灾面前依旧毫无还手之力,宛若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陈瑾佟订的是豪华海景房,房间两边落地窗都被暴力吹烂,真正意义上的南北通透。 手机里的情侣还在翻云覆雨,他自从分手后好不容易硬起来一回,现在也软趴趴的一点欲望都没有了。 十几个小时的惊心动魄,台风在第二天清晨离开,破坏力远远超过他的认知。 陈瑾佟头发湿漉漉的,耳钉也掉了一个,跟着劫后余生的人群下楼。 积水退去,大堂地面上都是腥臭的泥巴。 街道上已经有援救人员和群众自发组成的志愿者队伍在忙碌,他清点手机身份证,也换上红马甲过去帮忙。 小一点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几十年的老树被拦腰折断,电线杆砸在车上,车身自燃烧毁……满地都是残骸。 受伤的群众能走的走,走不了的躺在担架上转移去医院,一直忙到晚上交班才有时间坐在救助站门口吃点东西。 陈瑾佟来樊州岛半个月,跟岛上居民也混熟了不少。 志愿队队长是他酒店楼下卖馄饨的老板,五十来岁的中年大叔,跟谁讲话都笑呵呵的。 “别光吃啊,喝点。” 陈瑾佟接过牛奶笑笑:“谢谢。” “小事儿,来一根?”老板递了根烟给他,见他摇头便咬进自己嘴里,跟他闲聊,“还好我儿子没在这,不然多危险啊,光这一天下来都多少伤员了。” 陈瑾佟食不知味,问道:“他不是毕业了吗,不回来这边工作?” “他学药学的。”老板叹气道,“说药学是天坑专业,大城市都不好找工作,更何况是我们这小地方。” 陈瑾佟颇为理解地点点头:“也是,我前女友就是药学的,确实不好找。” 老板饶有兴致地嘶了声:“小子长这么标志,女朋友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前女友了。” 陈瑾佟纠正他,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我见犹怜的脸,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是道:“他……确实很漂亮。” 就是人品不怎么样。 老板揶揄地拍向他脑袋:“看你这样子是还没把人家忘掉呗。” 陈瑾佟实在不想聊这个话题,皮笑肉不笑地敷衍几句。岛上的水电刚恢复,他赶紧把微信上报平安的消息回了。 不远处志愿者抬着担架急匆匆赶来,许是担架上的人情况情急,他们边跑还边挥舞手臂嚷着要其他人让开。 陈瑾佟下意识往担架上看去,生死不明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男人。男人脸色白得骇人,脑袋硬邦邦转出来,显然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嘴巴张开吐着白沫,嘴角却是向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但一点都没聚焦。 陈瑾佟后背绷直,感觉心都要跳出嗓子眼,熟悉的天旋地转感又来了,当即觉得头痛欲裂呼吸困难。 他不受控制地看向男人的脸,这张脸他从没见过,可又觉得很熟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发抖。 志愿者着急忙慌把人往里面推,男人手机从兜里滑落。手机没有锁屏密码,以至于陈瑾佟刚捡起来屏幕就亮了。 正好是在通讯界面。 他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在原地愣住几秒。 一个小时前有两通未接电话,都没有备注,但陈瑾佟太熟悉这串号码,十一个数字曾经承包了他好多软件的密码,他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怎么了?” 老板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摇摇头:“……没事。” 老板闻言哦了声,三两口吃完面包继续踏进泥浆加入救援队伍。 陈瑾佟攥着手机直到屏幕再次熄灭才缓过一口气,又有几个志愿者抬着担架过来。 担架上的人偏头躺着,只有小臂虚虚耷拉下来。手腕素白,骨节分明,凭他多年看美女的经验就能笃定这只手的主人肯定很好看。 志愿者人手不够,看见陈瑾佟连忙招呼他过来帮忙。 “小伙子,搭把手!” “来了。” 陈瑾佟将没吃完的面包揣口袋里,上前抬住担架一角。躺在上面的人似乎也有感应,朝他这边缓缓测过头。 男人的脸一点点展露在光线里,微卷的半长狼尾下是混血又出挑的五官。浅棕色的瞳仁像加了冰块的威士忌,似乎因为刚从昏迷中苏醒,里面还带着些许茫然。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男人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像南极仙翁。 跟他四目相对的瞬间,陈瑾佟依旧有一闪而过的愣神。 他不得不承认,不管什么时候看,这张脸都还是在他审美点上。 如果是第一次见面,他肯定会说这人长得像聊斋里的狐狸精。 但现在,他知道这是只画皮鬼。 “沈时然。”陈瑾佟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呼吸,轻微跳动眉梢,露出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笑,“别来无恙啊。” 他的前女友。 沈时然混沌的眼睛因为这句话逐渐变得清明,里面依次闪过了茫然、疑惑、震惊、心虚和警惕。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但没等他开口说话,又因为额头的剧痛昏迷过去。 “别愣着啊,赶紧抬进去。”志愿者不耐烦地催促,没有对他们之间认识的惊讶,只有想腾担架的渴望。 陈瑾佟一言不发收回目光,跟着把人转移到床上。 志愿者递给他一个小包:“这应该是他的东西,人被椰子砸晕了,不过不严重,一会儿等里面医生忙完你帮忙把情况说一下。” 陈瑾佟道:“知道了。” 志愿者交代他几句就匆匆离开。 陈瑾佟坐在椅子上,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沈时然,混乱的心跳到现在还没平静下来,姗姗来迟的疲惫让他四肢开始发懒,索性仰头靠着发呆。 脖颈的青筋被动作牵引到凸起,领口坠落露出流畅的肩颈线条,锁骨上还盘踞着巴掌大的黑蛇纹身,随着他喘息声微微起伏。 他们是去年毕业季分的手,时隔一年,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见沈时然。 都说合格的前任要像死了一样干净,他也想过这种非和平分手的前任再相见应该是拳拳到肉的招呼。 可他握紧拳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打人,想打他的冲动。 包里嗡嗡传来震动,他拿出一看发现是沈时然手机设置的闹铃,随手机一起被拽出来的还有沈时然飞来这里的特价机票。 他一眼就看到上面标注的时间——就比自己晚了几个小时,几乎是他前脚刚到这里,后脚沈时然就来了。 他不耐烦地啧了声,还真就总在这种诡异的地方那么默契呗。 把东西重新塞回包里,陈瑾佟正想倒杯水喝,抬头就对上沈时然望向自己的目光。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看了自己多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双眼睛里闪烁着微妙的探究和忐忑,又似乎有若隐若现的……期待? “好久不见。”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2节 陈瑾佟率先开了口,饮水机就在沈时然床边,他去接水的同时把先前那个男人的手机扔到他腿上:“这么快啊。” 沈时然下意识在他靠近的时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刚醒没力气,动作很轻,轻到陈瑾佟稍微一甩就能挣脱开。 可还没等到陈瑾佟行动,沈时然就先松开他的手,脑子还没彻底运转,看着腿上的手机不明所以:“什么……这么快?” “未接电话。”陈瑾佟没解释太多,但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你的新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1.身心1v1党,小情侣双箭头,相关不友善发言会删掉。 2.会涉及一些物种实验,占比很小,只是铺垫背景。 3.全文十几万字,小短篇,追更辛苦,祝大家看文开心,生活愉快! 第2章 地址 沉默像躲在深海里的泡泡似的咕噜咕噜滚上来,沈时然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别开脸摇了摇头。 “不是……没有男朋友。” 陈瑾佟自顾自喝水,沈时然比他记忆里的性格安静了很多,以前那个隔三差五就要闹脾气等他哄的人现在就这么不说话,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再加上额头上鼓起的大包,倒显得怪可怜见的。 可惜陈瑾佟没兴趣管前任身上发生的事,想到机票上的时间,按摩着自己酸疼的肩背把椅子往后推了点,漫不经心地质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时然正皱着脸小心翼翼揉额上的大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没察觉到语气很生硬:“……过来旅游。” “你糊弄鬼呢?你不是上班了吗?”陈瑾佟不相信,“樊州岛是岛,这段日子成天下雨,你来这里旅游?牛马当累了来当海马是吧。” 沈时然被他噎了下,还是小声反驳道:“那你不相信就算了。” 陈瑾佟知道肯定不是因为这个,但他不想也不愿去深究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很识趣地没再继续跟他搭话。 门外进来两个套着红马甲的救援人员,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 陈瑾佟挪给凳子让路,朝男人问道:“邓迟,出什么事了?” “一会儿再跟你说。” 邓迟紧皱着眉,没多停留,闪身进救助站的里间。 十几分钟后里面才传出动静,医护人员将盖着白布的担架抬出来转移给救援队,陈瑾佟认出担架上趟的就是刚才被他捡到手机的男人。 距离他抬进来才不到一个小时。 白布的长度只够盖到小腿,沈时然看到那双鞋子的时候愣了下,随即脸色微变飞速下床,不顾救援人员劝阻强行走上去掀开白布,把男人软绵的身体扶坐起来,撩起他的衣服看向背心的位置。 男人嘴唇发紫,面部肌肉僵硬,死的不能再死了。 “哎!你干什么!”护士怒斥一声。 陈瑾佟被吓得不轻,赶紧把沈时然拽了回来。 知道他们肯定认识,或许是朋友,他有这么大反应也在所难免,但还没忍住训斥道:“什么场合你都乱来!” 沈时然没说话,只是乖乖被他抓着。 救援人员抬着担架腾不出手,没了支撑的尸体又重重倒在担架上。护士不悦地瞪了眼沈时然,给男人盖好白布后赶紧让救援人员抬出去。 沈时然眼神黏在逐渐走远的救援人员身上,攥着手沉思什么,轻轻挣脱陈瑾佟的掣肘,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迈进夜色中。 陈瑾佟下意识想说他头上的包还没处理,又觉得自己有什么立场去管一个陌生人的事,干脆也一屁股坐下继续啃之前没吃完的面包。 邓迟跟其他医护交代几句,坐到他身边:“有过节啊?” 陈瑾佟没回答这个问题:“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伤员很多,医院都忙不过来了吗。” “再忙不过来人手也比这边多,我来这边帮忙。”邓迟也累得不轻,上下打量他半晌,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什么事,你然你们家得撕了我。” 陈瑾佟白他一眼:“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离家出走,我能过来找你碰上台风啊。” 邓迟是他发小,两家是商业上的伙伴,私底下关系也不错。 要说邓迟离家出走的原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他妈催他联姻,他不愿意,他妈直接把人五花大绑扔上车开去目的地。 然后gay相亲相到了铁t,还好餐厅没有着火。 给邓迟气得当天就收拾东西远航,跑来樊州岛旅居,顺便找了个老本行医生的活,凭借一己之力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樊州岛这半个月就跟捅了雷公电母窝似的,暴风暴雨没停过,现在又遇上大台风,飞机更是直接停运。 陈瑾佟这趟来就是受人之托找这个离家出走的狗东西,结果人是找到了,但也回不去了。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妈的,你真是把我害死了。我月底要答辩,论文都没写完。” “少来这套。”邓迟不接招,“你明明自己过来也有事,找我只是顺带的好吧,刚巧我也在这里而已。” 陈瑾佟没反驳,想到刚才的事,又问:“那男的怎么了?” “蛇毒,救不了了。”邓迟说。 “蛇?”陈瑾佟愣了愣。 “樊州岛依山傍水,有蛇很正常啊,而且很多都是毒蛇。他中的毒很罕见,跟很多蛇毒接近但又都不完全相同,总之毒性很强,特别是现在水灾刚退,你们救援的时候也小心点。” 陈瑾佟若有所思:“及时送医能活吗?” “不好说,没有具体数据。”邓迟撇撇嘴,想到刚才一面之缘的沈时然,又问:“你老实跟我说,你跟刚才那帅哥是不是认识?” “认不认识关你什么事。” 邓迟递上手机,跃跃欲试:“给我推个微信呗。” 陈瑾佟没好气地拍开他手,知道多半是这小子男女通吃的雷达又响了:“你别打他主意,找人家男的要什么微信,谁知道他是不是好东西,小心到时候底裤都被骗光了还要给人家数钱。” “男的怎么了,你就是歧视同性恋!”邓迟指控他。 陈瑾佟不置可否,想到两个大男人要拥抱在一起接吻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脑中又不合时宜地出现自己以前和沈时然牵手的画面,他赶紧晃晃头试图把这些回忆甩出去,自己声音听着也怪没底气的。 “也不能说是歧视,我只是没法理解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男人而已,你要不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别逼我扇你。”邓迟微笑地看着他,“老子是双,现在更喜欢女人。” 陈瑾佟懒得搭理他,埋头玩手机打发时间。 他们市首富胃癌不治而死的新闻挂在热搜第一,陈瑾佟以前跟家里人参加拍卖会的时候见过他,老人慈眉善目挺和善的。 “邓迟,你说癌症真的完全没办法治愈吗?” “干嘛突然问这个?你生病啦?”邓迟看了眼他屏幕,了然道,“不绝对,有些癌症可以康复,像甲状腺癌这些。但大部分其他癌症,目前的医学水平也无能为力,最多就是控制,延长生存期罢了。” 陈瑾佟沉沉叹了口气。 刚经历过天灾的夜晚比平常更加渗人,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清晰可闻,寒风吟唱,漆黑的海面下像好像藏着不为人知的怪物蓄势待发。 陈瑾佟不是心思敏感的人,可自从来到这座岛上他总觉得不安,连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望着眼前昏黑的海面,他脑中浮现的全是沈时然刚才离开的背影。 邓迟看他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无奈道:“是不是还没放下你的前女友?” 毕竟陈瑾佟自从一年前分手后就总这样,出去喝酒唱k也心不在焉。 邓迟以前总听陈瑾佟夸他女朋友,说她人美心善成绩好,哪哪都是优点。 虽然声音比普通女孩儿粗,个子也跟他差不多高,但这都不影响陈瑾佟恋爱脑上头,连发脾气都觉得是打情骂俏。 而且这家伙藏得很深,邓迟一直到他们分手都没见过这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但能把母胎solo二十几年的人迷到晕头转向,应该也是个人物。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邓迟颇为潇洒地拍拍他肩,“前任就是无足轻重的过去,都一年了还为这事烦心干嘛。” 陈瑾佟没说话,真的能是这样吗。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可沈时然是他初恋,是他真的用心付出过满腔爱意的人。 沈时然粘人可爱又爱撒娇,吃东西也很挑,还喜欢装可怜。陈瑾佟其实看的出来,但他甘之如饴,每次都选择主动中招。 朋友以前都调侃他是霸总长相配混混性格,一点亏都吃不了,不爽了就直接用拳头招呼。 但跟沈时然在一起后他脾气收了大半,那时候他才明白,在真正的感情里,付出的人其实很幸福。 所以即便沈时然欺骗自己,即便他裤子脱了是个男人,陈瑾佟虽然觉得恶心,可却没办法说服自己对他只是玩玩而已。 救助站不断有人进出,灰头土脸的、干干净净的、要水的休息的……什么都有,像模拟经营游戏里循环走位的npc,脸上的疲倦都跟设定好似的精准。 “算了,不说了,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哪里要帮忙。” 陈瑾佟起身,刚走到门口,邓迟又叫住他:“喏,刚才那人的,救助站人多保管不好,你拿过去还给人家。” 手上是沈时然的身份证,上面的证件照还是去年他陪着去换的。 陈瑾佟本想让他放失物招领,但邓迟已经戴上口罩继续跟伤员打回合战,他也只好把身份证揣兜里。 外面支援的人力和物资车辆也陆续到位,陈瑾佟走在人群中,望着眼前还在奔波的消防员、军人、志愿者……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不过一天,樊州岛就损失惨重。商铺店面的东西全报废,农民大半年的庄稼更是一个不留,辛辛苦苦都白干,没一点办法,崩溃完哭完又要打起精神收拾。 以前他只把台风天当成可以放假享受的天赐氛围感好日子,还盼望能多来几次。 从没经历过灾难,也不知道原来真正的灾难可以这么恐怖,不管准备多完善都无法抗衡。 黑漆漆的天空又恢复平静,像从没掀起过风浪一样。 去年分手后他就把沈时然的号码删了,现在他们之间唯一能联系的就是微信。 他指尖点在备注着“然然”的聊天框上沉默了许久。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年前沈时然问他下课要不要去逛操场,他说好。 他舍不得聊天记录,所以把什么都删了,唯独聊天框都没有删,偶尔看微信时也总会无意间停在这里。 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可生活方方面面里都能找到曾经的影子,他烦得简直要爆炸了。 他不知道他到底是郁闷自己被骗了,还是气他一个铁血直男被gay玩弄感情,结果恋爱期上头,分手后自己竟然还没从得知真相的恶心和被欺骗的怒火里走出来。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他连想跟朋友吐苦水都拉不下面子,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用轻描淡写的“性格不合”一笔带过。 他把备注重新改回沈时然,拍了身份证的照片发过去。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3节 岛上信号还不太好,他紧盯着那个显示发送中的转圈信号,不知道沈时然有没有把他拉黑。 毕竟他刚开始就把人拉黑了,后面秉承着“就算偷窥也要知道前任过得不能比自己好”的理念才又偷摸拉了回来看朋友圈。 沈时然没有拉黑他。 小圈转了十几秒钟,就显示发送成功。 陈瑾佟本想让他过来拿,但又不想他知道自己住哪儿,于是果断甩了两个字过去。 陈瑾佟:[地址。] 第3章 巧合 沈时然没回消息,陈瑾佟一点也没觉得意外。 当年他发现自己女朋友竟然是个带把的,到现在都没办法形容那瞬间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怔愣在原地,脑中走马观花般浮现他们曾经相处的场景,比不可置信先来的是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他这辈子最接受不了同性恋和被欺骗,沈时然倒好,两个都占了。 回到宿舍他抱着水池狂吐,要不是舍友催促要用洗手间,他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 分手是他提的没错,可连一句解释道歉都没有,二话不说选择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却是沈时然。 难以置信,这人丝毫没有做错事的理亏,甚至还是在他去找人要说法时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憋不住满身怒火他大半夜在操场跑圈发泄,跑到肌肉酸胀站不稳,一连踹翻三个铁皮垃圾箱吵醒了大半边男生宿舍,弄的人心惶惶以为学校被恐怖分子炸了,然后第二天就光荣登上校园网全校通报批评,被人叫了半年多的“铁皮哥”。 他不怕丢人,他就是迫切地想找沈时然要一个解释和道歉,可他什么都没等到。 他付出的真心在那天晚上,就像个笑话一样。 淅淅沥沥的雨点顺着脸颊滑落,空气中的潮度刺激皮肤,开始出现微小的瘙痒。 胶鞋擦过地面溅起漆黑泥点,陈瑾佟卷起裤脚,随便加入路边的救援队,中断胡思乱想的最佳药方就是让自己忙起来。 灾后最开始几天,每分每秒都尤为重要,救援队马不停蹄地交接转移,多休息一会儿可能就多耽误一点生机。 陈瑾佟也没了困意,跟着队伍一直援助到第二天晚上。 期间他都没见过沈时然,微信也一直没回复。 临近海岸的酒店几乎全部阵亡,救援队临时搭建了营地,其余群众的则是分配到各个受损不严重的建筑里挤一挤。 陈瑾佟分到的是一处地势较高的旅馆,轻微的裂痕像爬山虎一样纠缠墙面,无一不印证老板的那句——这就是家老破小,能扛过台风全靠运气好。 衣服混着汗水和雨水,像蜘蛛网似的黏糊糊贴在皮肤上,鼻腔里都能闻到满身的酸臭味。 他拖着发软的双腿,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好好洗个澡,再倒在床上睡一觉。 403在走廊正中间,老板只给了他一把钥匙,顺带提醒一句——丢了二百。 门锁的锁芯估计生锈了,他用二百块拧了半天才打开。 房间不大,但是是个情侣房,扑面而来的红粉色调对单身狗的侮辱性不言而喻。 里面的装饰形状大部分以爱心为主,但做工粗制滥造,有种一分钱一分货精致的敷衍。 很难找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这间房,硬要说的话就是可能古董商比较喜欢。 把背包挂在架子边,陈瑾佟抱着一丝幻想坐上床感受了下。床垫软趴趴的,枕头薄得堪比老板的良心,柜子上还爬满好多擦不掉的污垢,跟地上偶尔蹿过的蜘蛛对视一眼感觉心都凉半截。 他搜了下这家店平时的价格,确定上面写的是400一晚而不是40,简直是太没人性了。 果然肥水不流外人田,烂货不出邻里间啊……因为坑的都是外地人。 陈瑾佟大致绕了圈实在找不出什么优点,床上放着两套床具,工作人员说岛上能居住的安全点不多,每个房间基本都安排了2到3个人。 他不习惯跟陌生人同居,毕竟个人生活习惯不同,萍水相逢的谁迁就谁心里都觉得不得劲。更何况机场暂时还没有重新通航的消息,他们还不知道要在一起住多久呢。 但这里是统一安排的,岛上现在的情况能找个有屋顶的地儿睡觉已经很好了,他也只好委曲求全。 收拾好换洗衣物走到洗手间,这才注意到门后面窸窸窣窣的动静。 洗手间跟大门在对角线位置,他进来的时候累到脑子混沌,根本没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别人。 就在他愣神的几秒钟,里面的人就已经“吱呀”一声推开门。率先落入视野的是一双修长匀称的腿,光着的,上面还有水珠沿着肌肉线条滑落。 紧接着是裸露在外的身体,还有那张熟悉的脸。 陈瑾佟太阳穴牵扯着脑神经突突直跳,这就是出门不看黄历的报应…… 简直是阴魂不散! 沈时然周身雾气沆砀,身上松垮垮地披着浴巾,一扯就能掉。跟陈瑾佟对上眼的瞬间他没有惊讶,似乎早在预料之中,只是默默往门后躲了一点。 想到自己穿着内裤又没有裸奔,这个举动有些矫揉造作,便又要走出来。但走了两步想到内裤料子很薄,不是裸奔胜似裸奔,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裸奔,就又退了回去。 “好巧。” 再一次见到他,沈时然身上已经没有前天的那种陌生感,变得和以前大学时候一样人畜无害的模样。 陈瑾佟脸上肌肉抽搐,皮笑肉不笑的:“你怎么在这里?” “工作人员安排的地方,他们给的地址在这里,我就来了。”沈时然看起来十分无辜。 陈瑾佟轻嗤一声:“你最好真的是巧合。” 他呛归呛,眼见沈时然要出来换衣服,还是下意识转开头转开了头,冷声问道:“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手机没电了,没充电线。”沈时然说。 “两天都找不到充电线?”陈瑾佟把换洗衣物扔回包里,“还是怕我看见一模一样的地址直接不来了?” “住处是救援队的工作人员安排的,我事先也不知道。”见他要走,沈时然手伸在半空中终究还是没有拉住他,只是问,“你去哪儿?” “申请换房。” “但是现有的房间都安排出去了,你申请也换不了了呀。”沈时然说。 陈瑾佟听他这副你能拿我怎么着的语气就来气,他合理怀疑,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那我露宿街头。” 挎上背包,他看都没再看沈时然一眼就出了房间。 外面还飘着小雨,温度被海风带低了几度。 老板正翘着腿悠闲嗑瓜子看小人书,瞥见他出来顺嘴问道:“小伙子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还出去啊?” “老板,店里还有空房吗?” “没了,全部安排出去了。”老板想都没想,“怎么啦,嫌房间太破啊。” 陈瑾佟心里骂了句奸商:“哪儿破了,古色古香的。” 老板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挑起眉梢揶揄道:“那就是嫌弃舍友不行?不能吧,你那舍友我见过,那么好看还不乐意啊。” “你乐意你住去呗。” 陈瑾佟知道岛上情况紧张,但还是抱着侥幸找工作人员问了嘴,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他漫无目的在外面游荡,偶然穿过一条步行街,他在樊州岛文旅的微信公众号上见过这里曾经的样子。 最早的时候这里不过是条修路停工的废街,颓垣废址,那阵经济萧条,养家糊口的人们为了赚钱,各个在这打着伞棚支起小摊。胖婶的臭豆腐摊,大叔的鸡锁骨车,邻里间逗趣解闷,有样学样的摊位占满废街,把这盘成樊州岛上赫赫有名的存在。一场台风,欢声笑语褪去,风雨晦暝物是人非,墙面开裂的缝隙带走的是这里盛极一时的光芒。 陈瑾佟走到救助站,看见邓迟还奔波在病人中间,路过的救援队问他这么晚是不是需要帮助。他目光落在医护人员用来休息的简易担架和救援队的帐篷上,还是摇了摇头。 沈时然说的没错,他没地方可去。 游荡了大半天,他还是回到403门口。 行,关键时期,他忍。 房门没关,留了条小缝。 沈时然换了宽松的衬衫,口子解开大半,毫不意外他会回来。桌前还泡了两桶泡面,陈瑾佟远远看着泡面上冒着热气,显然这家伙连自己大概什么时候会进来都猜到了。 “回来了?”沈时然抬头朝他眨眨眼,“面刚泡好,你吃不吃?刚才下楼找老板拿的,附近餐厅还没开门,只能先吃这个。” 泡面香味直往鼻腔里钻,陈瑾佟这两天都快把自己吃出面包ptsd了,亏什么都不能亏了自己的嘴。 桌上一桶香菇炖鸡面一桶红烧牛肉面。想到以前沈时然说过不爱吃香菇炖鸡,因为觉得面汤的味道寡淡像刷锅水,于是故意拿走了红烧牛肉面,把香菇炖鸡留给他。 沈时然给他让了半边位置,陈瑾佟没坐,房间的窗户是小铁栏窗,自顾自端着泡面站到窗边。 料包的香味慢慢散开,他们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此起彼伏的吸面声。 没了那些剑拔弩张的抬杠,现在谁都不说话,那股独属于前任之间的尴尬又从地底钻了出来。 沈时然在前任的基础上还叠了好几个buff,再配上现在凄凉的背景和处境,陈瑾佟更是觉得此时此刻好像有人拿着二胡在他耳边拉二泉映月。 沈时然看向他的背影,很快又转回头,慢慢搅拌汤料,问他:“陈瑾佟,你来樊州岛干什么啊?” “游泳。” 沈时然没在意他的胡言乱语,问:“那前段时间樊州岛闹水怪的事情你看新闻了吗?” 陈瑾佟没理他,沈时然等了一会儿也没继续问。 外面又蒙蒙下起小雨,陈瑾佟三两口吃完泡面,看了眼这张不大不小的床,正烦心这段时间他们晚上怎么睡,除了床其他能躺人的地方只有打地铺。 床其实够睡两个人,他本来也想着挤挤算了。但如果这个挤挤的对象变成沈时然……陈瑾佟就很难把对方放在“同为男人睡一起也没什么”的角度看待。 他想到沈时然以前说过自己有脊柱损伤,久卧硬板床腰会很难受,阴雨天更甚,所以家里的床垫都是软质的。 他这边还在纠结,沈时然却已经看出他的顾虑,什么话都没说,自己抱着床单铺在地上。 “你睡床上吧,我睡地上没事的。” 陈瑾佟略微皱着眉:“你让我睡我就睡吗?”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还留有以前谈恋爱时候的大男子主义,他是不爽沈时然,但也确实没必要在人家老毛病上挑针对,于是也扯了床单铺在另一边地上。 “我睡不惯软床,你睡吧,算你欠我一次。” “欠你什么?”沈时然问。 陈瑾佟这话只是下意识说出口,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不知道,先欠着。” 看到沈时然拿了把细齿梳在顺头发,旅店的洗发水质量很差,湿漉漉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他梳半天都没梳开,皱着脸开始跟头发打架。 陈瑾佟一脸菜色,没忍住多嘴道:“吹干再睡,干了不就能梳开了。”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4节 说完他就后悔了,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沈时然隔着床铺看不见陈瑾佟的脸,只能看见因为铺床微微弓起的脊背线条和散落在额间的几缕碎发。 沈时然停下动作,说:“晚上很潮,你睡地上会冷的。” 这话说的陈瑾佟就更不能睡床了,他心里为刚才下意识对沈时然的关心正郁闷着,拽着被子倒头就睡,单方面终止对话。 “随便你,爱睡不睡吧。” 直到后脑勺枕在枕头上,他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兜兜转转一年,他竟然有遇到了沈时然,现在还睡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在被这段有始无终的感情折磨,沈时然呢? 算了,他对沈时然的感情只是寄托在他以为的女朋友身上,而不是沈时然本身,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躺下去没多久,沈时然那边也没有动静了,但陈瑾佟知道人还没睡,想到什么,拿起手机问:“刚才泡面多少钱,我转给你。” 沈时然道:“不用了,不差这点。” 陈瑾佟不喜欢欠人情,坐起来很轻地拧了下眉:“说。” 沈时然隔着床跟他对视一眼:“6块。”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微信就显示转账6块。 “我以为你会把我拉黑。” 陈瑾佟两道英气的眉毛稍挑:“那我现在补上?” 沈时然说:“不要。” 陈瑾佟本来也是说说而已,他们住在一起保不准后面还有什么皮要扯,比起打电话跟面谈,还不如用微信呢。 他拉高被子蒙住头,积攒的困意蜂拥而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沈时然隔着床看了眼对面的鼓包,也学他的样子把自己蒙进被子里。 最后就是俩人谁都没睡床,跟左右护法似的躺在两边地板,倒是他们各自的行李成功登基躺在了床上。 沈时然放在耳边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是安排住处的工作人员发来的。 [不用客气,双人间只有你们那一间,还有什么需求随时联系我。] 【作者有话说】 设定架空,不要深究! 第4章 前任相处指南 陈瑾佟这几天的倒霉指数简直超标。 但很显然这只是个开头。 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不知道是不是台风天和地板达成合作专门来坑他,才睡了没多久,湿意就从背心蔓延至整个后背,和他同时坐起来的还有对困不兮兮又面满脸问号的沈时然。 陈瑾佟趁被子没湿透赶紧抱起来:“漏水了?” “可能太潮了。”沈时然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困得站都站不稳。 但眼下比这个更需要解决的是他们今晚怎么睡,那个只有一米多长的沙发肯定没指望,整个房间能容纳他们睡一觉的只有床了。 “睡床上吧。”沈时然因为太困,声音听着黏黏糊糊的。 陈瑾佟刚到嘴边的冷言冷语被这语气压回去,注视着他爬起来整理好床铺半躺下的举动,挣扎半天还是站在原地。 “那你还能睡哪儿呀?”沈时然把湿的被子垫在最下面,在屋内环视一圈,“你总不能拿根绳子挂天花板上吧,那样多不舒服。” 陈瑾佟朝天花板看了眼,在上吊和荡秋千之间果断选择了认命。反正两床被子一人盖一床也没什么,他这么想着,躺了上去。 沈时然眼皮轻快地上下眨动,给他让了多半边,犹豫几秒还是问道:“我刚刚拿你包的时候看见里面有药,你怎么了?” 陈瑾佟旅行包里没装什么东西,除了电脑衣服外就是些必要的物品,还有健身爱好者少不了的蛋白粉,所以那罐巴掌大的小药瓶在里面格外突兀。 陈瑾佟不想理他:“不关你的事。” 床就这么点大,即便他们都靠着边边睡,中间留出来的空位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半截手臂宽,翻个身就会撞到一起。 陈瑾佟跟他背对背,躺得如履薄冰。俩人身上都散发着同一种沐浴露的味道,说不清谁身上的味道更浓一点。 可能是沐浴露太劣质,熏得他鼻腔心尖都是酸的,他什么时候这么矫情过。 他迫切需要找点事转移注意力。 “你说的那个樊州岛水怪是什么东西?” 陈瑾佟的嗓音低哑,沈时然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怎么了,没有回答他,身后安静了半晌,陈瑾佟用手肘戳了下:“沈时然,别装死,我知道你没睡。” 沈时然配合地动了两下表示自己确实没睡,说:“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微博热搜都上了好几天,你没看吗?” “我哪儿来的时间看。” 沈时然问:“为什么没时间?你在忙什么?” 陈瑾佟嘴鼻脑子快:“写论文。” 沈时然疑惑道:“这不是导师提前几个月就开始让你们准备了吗,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搞完?” 真挚赤诚的语气听在陈瑾佟耳朵里仿佛在嘲笑他是个蠢蛋,陈瑾佟猛地转身,却没想到沈时然正面对着自己,俩人鼻尖狠狠蹭在一起,沈时然呼吸缓了几分,还是这么看着他,狭长的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似乎没在意这个触碰,而是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陈瑾佟话音乱了,好半天才找回思路:“我又不是你这种年年拿奖学金的怪物。” 学校每年的奖学金人员名单上沈时然永远榜上有名,如果是个普通人可能恭喜完就算了,但如果除了实力外再加上颜值,谣言就接踵而至。 沈时然的性格对外人从来都是冷冷清清,他不在意这些,反正能拿到钱就行。 但陈瑾佟不同意。 旷了好几天的课找计算机系的大佬没日没夜核对ip,精准找到造谣源头,发现这人是造谣别人的惯犯,好多长相优越实力强劲的人都遭了殃,其中大多数都是女孩子。 陈瑾佟人狠话不多,把人带到小树林,证据扔人脸上就是一顿打。 全程没说一个字,但把男的吓得当场鼻青脸肿哭着求饶,最后公开在学校论坛跟所有被造谣过的人道歉。 他没跟沈时然说过这事,但沈时然一直知道是他。给他处理手上伤口的时候还很后怕,跟他说: “以后不要这样了,你受伤我会难过的。” 沈时然在黑暗中往前挪蹭,床垫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两个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他的呼吸都能落在陈瑾佟后颈,盯着面前的背影看了很久,才又问:“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陈瑾佟莫名其妙,觉得真得带他看看脑子,刚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不是都说了我没时间看吗。” 沉默了片刻,沈时然跟他解释:“就是前段时间岛上有钓鱼佬夜钓的时候被袭击了,肚子上被挠了五道很深的爪印,不过伤势不重,人也没事。” “什么东西挠的?”陈瑾佟下意识转过身,两人手臂相贴的瞬间他又赶紧往后挪到床边缘。 沈时然说话声很慢,带着浓浓的困意,有种纯天然的撒娇感,又转身背对着他:“我也不知道,晚上看不清是什么。” 陈瑾佟脑补了一下这个描述,不置可否:“各个地方都在传这怪那怪,那些湖里的水怪有人真的见过吗。现在镜头像素这么高,又有谁能拿出照片的,别仔细扒完发现都是当地为了吸引游客弄出来的噱头。” “也不一定嘛。”沈时然没跟他争辩这个。 陈瑾佟还以为他要跟自己大战三百回合,狐疑地扭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多了条手工编绳的项链,吊坠镶嵌着蓝钻,刚刚洗澡的时候还没戴上。 ——那是自己以前送他的。 他为了不跟别人撞款,特意去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孤品。 “还带着它干什么。” 沈时然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编绳:“是你送我的。” “我没送你。”陈瑾佟说,“我送的是我女朋友,不是你。” 空气中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加重了,沈时然很久后才说:“我没想骗你,起码不是主动骗的。校庆演出原定的公主演员有事来不了,我是被临时推上去的。我没想到你会把我认成女生,后面也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你解释。” 陈瑾佟谈恋爱是很典型的行动派,他可能会说你的衣服饰品不好看,但他不会只说,他会马上带你去买新的。 陈大少爷别的技能没有,连哄人开心的话都不会说,只知道谈恋爱必须要给对方花钱,越多越好,毕竟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 沈时然很多次想跟他说解释清楚,但陈瑾佟每次相处都显得很紧张,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买下来送他。沈时然怕当场戳破刺激到人,就这么一拖再拖,拖到后面彻底没勇气,也说不出口了,因为害怕失去。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说出真相后分道扬镳的后果。 “找不到机会解释?”陈瑾佟冷笑,“找不到机会解释所以就选择一直骗我,看我像傻子一样每天笑嘻嘻的你是不是觉得很爽?” 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觉得自己真心都喂了狗了,因为是第一次恋爱,怕爱人对自己不满意,他还玩命学各种日常技能,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也愿意去尝试,只是为了能让沈时然跟自己在一起不会觉得委屈。 他们恋爱期间确实是双向奔赴,他不否认沈时然对他也是认真的,可这些认真如果是建立在欺骗上,对他来说就是恶心。 他语气里有愠怒和难堪,沈时然拉高被子在沉默中泡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没这意思,我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 陈瑾佟想过他会呛回来,也想过他会跟之前无数次一样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唯独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种带着示弱的态度回应。仿佛一拳打进棉花里,有再多气也没处撒,郁闷化为实体在体内横冲直撞,最后把他自己烦到脑瓜子嗡嗡的。 记忆回到那个闷热的夜晚,他们围着操场跑道外围牵手散步,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发现的真相,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沈时然。 “可以,你说你不知道怎么跟我开口,那之后呢?”陈瑾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没两样,“之后你也连句解释都没给我吧,一毕业就跟我玩儿失踪。” 沈时然下意识开口,顿了下又没继续说下去。 “怎么,没话说了?”陈瑾佟这么久终于有能发泄的地方了,不太满意他的突然熄火,“继续编啊,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理由能骗过我。” 身后的沈时然像是翻了个身,陈瑾佟没等来他的理由,但是等来了他几分钟后的一句问话。 “那我如果当时跟你道歉解释了呢?你会原谅我吗?” 沉默像横在俩人之间的桥梁,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困到眼皮打架形同丧尸,睡意正浓又被湿意吵醒,可现在重新躺下又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困劲儿过了,还是因为身边的人。 一年多没见面,从去年毕业季到现在,他们连微信上的文字交流都没有,以至于陈瑾佟甚至分不清当时在救助站又一次见到沈时然时愣住的那几秒,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多一些。 他真想朝天上开一炮把太阳炸出来,省得一到晚上脑子就跟他妈装了发条似的想个没完没了,一直到后半夜都一只眼睛站岗一只眼睛放哨。 他和沈时然是在学校组织的三天情侣里加上联系方式的,虽说在同一所学校,但不是一个校区,而且他那时候忙着准备篮球联赛,沈时然又是药学的,整天泡在实验室不出来,于是二人就在微信上聊,聊了大半个月他才在校庆演出的后台里见到自己那位正穿着公主裙的对象。 那天预警橙色暴雨,后台的窗户坏了。陈瑾佟事先没见过沈时然,只是他单方面给沈时然发过照片,也没想过这个名字背后会是男人。 还是其他人喊了一声沈时然的名字他才顺着回应看过去,雨丝飘进来,雷电闪烁的瞬间沈时然在雨里转身,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陈瑾佟。 陈瑾佟从他眼里读出震惊,下意识低头检查是不是自己穿着打扮有问题。他满脑子混乱,以至于忽略了沈时然似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沈时然问他会不会选择原谅。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5节 说来说去这么多,相同的质问反反复复咀嚼,但他真没想过自己如果得到解释了会怎么办? 原谅他吗?不可能的,以他当时暴怒的情况来看这个可能性太小。那不原谅他吗?好像也不是他心里的最优解。 所以是想要道歉吗?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下定过决心如果再遇到沈时然一定对他冷眼旁观,可连这份无视他都不争气地做不到。 第5章 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临近天亮的时候又下了场大雨,世界白茫茫一片。 “哥哥,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不知道,你害怕?” “没有……就是觉得这里好无聊,随便问问。” “不用害怕,在这里我们会安全的……” 眼前闪过一片亮光,陈瑾佟下意识偏头躲开,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禁锢,连指尖都没法动弹,耳边模糊的对话随着逐渐显现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清晰。 洁白的墙壁反射着金属器具的冷光,蓝色的窗帘,玻璃的隔断,旁边堆满的各种药剂和仪器……所有东西都是冷色调,排列得调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这里静得渗人。 正中间两张冰凉的铁床上,一个男孩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带呈大字型牢牢固定,另一个男孩则翘着腿坐在床边。 个子小小的,看着吊吊的。 陈瑾佟喉结滚动一下,不管换什么角度都始终看不清他们的脸。 “哥哥。” “干嘛?” “我好喜欢你啊,你能陪陪我吗?” “……讲屁话,你不说这些花言巧语我也会陪你的。” “那你会一直陪我吗?” “会,反正我们现在也出不去。” “那说好了,你陪我,我保护你。” “真的假的?”声音的主人有些意外,“你怎么保护我?” “嗯……我发誓,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保护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好了别说话了,马上要进去了。” “前两天小圆进去就再也没出来了,柏姐姐说他已经走了,走去哪里了呢?” “不知道,但我们跟他们不一样,你会出来的,一定会。” “那你会在外面等我吗?” “我不能离开房间,我就在这里等你,你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 刺耳的马林巴声混着悲哀的曲调突然充斥整座房间,周围所有事物都在瞬间定格然后快速扭曲模糊。陈瑾佟下意识想伸手却觉得头疼欲裂,那种感觉不是单纯的疼,而是能清晰地感知道有什么东西从正在身体里撕裂,流逝。 “哥哥——不要——!” 原先坐着的男孩被人掐着脖子拖走,只留下床上无助嘶吼,哭泣倒在血泊里的身影。束缚带发出狰狞的摩擦声,他拼命想挣脱,鲜血染红了素白被单,在冷色调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门紧闭。 “我说过会一直陪你的,有什么好怕。” “可是哥哥,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我怕我就算丢了这条命,也没办法保护住你。” 对讲机里传来咝咝啦啦的对话,眼前画面如碎玻璃般四散开来,密密麻麻的电流声仿佛能钻透耳膜,陈瑾佟痛苦地捂住耳朵低吼,面前白光一闪,他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 后背不知不觉早已汗湿,四肢都异常冰凉,像刚从冰块里捞出来。他撑着床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半天都缓不过来。 又是这个梦。 大脑停转了好几分钟他才逐渐平复呼吸看清周围——他还在旅店房间里,但沈时然不在。 桌上放着肉松面包和一杯已经凉掉的牛奶。 陈瑾佟揉了揉太阳穴,心脏跳动的频率快要蹿出胸膛,按住自己还在发抖的手,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才刚过9点。 自从把偏头疼的药停掉后,他已经数不清梦到多少次这个场景。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房间,一模一样的两个男孩。 他晃晃脑袋,现在还心有余悸,脚步虚浮地下床洗漱,经过那杯牛奶时微微停顿一下,还是没喝,尽数倒在厕所。 沈时然这厮学的可是药学,万一给自己下药了呢。他就是个门外汉,被药成白痴估计都发现不了。 做个梦好像被掏空了半身精力,他勉强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服,拿手机看了眼志愿者群的消息就下楼找队伍汇合。 樊州岛目前因灾死亡的有38人,但除了送去救助站的男人外没有谁是因为中蛇毒去世的。 那男的跟沈时然认识,陈瑾佟本想找个时间探探沈时然口风,但往后一连好几天这人都是早出晚归,他自己又累得像睡神附体一样话都不想说,每晚跟沈时然的交流就只有:“窗帘拉一下”“谁最后上床谁关灯”“妈的你再开灯晃我眼试一下呢”。 沈时然每天都在陈瑾佟醒之前走,除了他真的有事外就是因为陈瑾佟呼吸太吵了。不是震天响也不是钻地缝,说白了就是累狠了,回来还坚持健身,所以睡觉呼吸比较重。 本来也不影响,但奈何沈时然是个睡觉很轻的主,每天晚上都被吵的睡不着,醒了就盯着陈瑾佟看,一看就是大半夜。 有时候想去上个厕所还被蛋白粉绊了几跤,前几次他都帮忙把罐子放好,但陈瑾佟后来还是喜欢放地上,他又绊了几次后就直接往那铁罐子里掺优乐美。 受害人也没察觉异常,只觉得是生活太苦衬托着蛋白粉都甜滋滋的。 沈时然经常会找他说话,陈瑾佟也总是爱答不理。 这种白天不见晚上被窝见的相处方式给陈瑾佟整出一种他们在搞一夜情,天亮了就提裤子不认人的诡异感。 警察来扫黄打非第一个就把他们抓走。 陈瑾佟想着想着就跑偏了,跟前任打炮算涉黄吗? - 经过这段时间的救援重建,樊州岛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志愿者的需求没开始那么大,陈瑾佟也能喘口气。 挂着红马甲回救助站找邓迟,一进门就看见抱着双臂面无表情靠在墙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男人。 他已经184了,男人比他还高半个头。 “宣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陈宣芜,跟他和邓迟算是竹马竹马,比他们都大。可能因为是家里独子的关系从小就当成未来继承人培养,所以养的跟个大冰块一样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就是他拜托自己来樊州岛找劝邓迟回家的。 “早上刚到,飞机通航就来了,小迟说你在忙所以没打扰你。”陈宣芜平静回应,目光却始终落在邓迟沉默的背影上。 “不是跟你报过平安了吗?公司那么忙你还有时间过来。”陈瑾佟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俩人这态度肯定是闹矛盾了,“又吵架了?” “没有。”陈宣芜移开视线,淡淡道,“公司少我几天不会有事,这边出了这么大麻烦,你们两个又都在这里,我不放心,总要过来看看。” 陈瑾佟点点头:“也是,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也不能走太久吧,不然你爸又得来问我是不是把你拐到哪儿逍遥了。” 他们三个在家长眼里最容易犯错误的就是他陈瑾佟。 “不急。”陈宣芜说。 邓迟没参与俩人交谈,沉默地收好医疗包就要离开。陈宣芜下意识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下,指尖最终还是若即若离地搭在他的手腕上,挡住他离开的路。 “去哪儿?” 邓迟想甩开他,却被他皱着眉头拉住,声音低冷:“放手。” “先告诉我你去哪儿。”陈宣芜扣住他的腕骨,忽略上面微微绷紧的青筋,“一个半月了,你要跟我闹脾气闹到什么时候。” “跟你没关系,你什么身份来管我?”邓迟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我闹什么脾气了,你喜欢出门散心,我也喜欢出门散心,怎么,我还得给你打个报告呗?” “我没有要管你的意思,但是这里刚发生完台风到处都不安全,你要去哪儿至少让我知道,不然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邓叔交代。” “用不着你交代,我就是死外面都怪不到你身上。” 陈瑾佟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嘴皮子上下打架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只好两边劝:“刚见面就吵架干嘛,算了算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俩人吵架的时候他永远像个多余的观众一样只能在旁边当和事佬。 真是可怕的很,明明他们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相处模式都很好,但是一遇到对方就变得那么敏感易怒感觉随时要扯头花。 他在这个棘手的问题上仔细思考了很久,终于想通了,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可能是因为他人帅心善性格好吧。 陈宣芜跟邓迟僵持了会儿,轻轻放开他,先退了一步:“你上次说想改装车子的事我找了个懂行的,正好也在这里,我约了晚上你要不要见见?如果喜欢的话,跟我回去,我带你去看他们改装的实物。” “是啊,你不是想这事儿想很久了吗。”陈瑾佟非常熟练工地打圆场,拉了条凳子让还冷着脸的邓迟坐下,又朝陈宣芜问,“宣哥,你说那个懂行的也在岛上,谁啊?” 他来岛上这么多天也没见这里有改装车店。 “我也不太清楚,本来说电话沟通,但他跟我约了面谈。”陈宣芜说。 俩人一唱一和把梯子架好,邓迟也不情不愿地踩了上去:“有没有例图,要是不满意我才不去耽误这个时间,我忙得很。” 陈宣芜闻言在他们三人小群里发了个帖子链接,陈瑾佟也想点开看看,刚跳转进app就注意到右下角那个99+的图标。 他不怎么玩社交软件,还是以前沈时然说他这样像原始人,他才注册了社交账号,但也只是偶尔分享欲爆棚会发些健身照。 原以为他那么完美的身材应该会吸引一堆美女或者同好,结果点开一看—— [故事缺酒也缺你]:哥你是男同吗?帅得我上下都在流口水,身材这么好用的什么牌子的微信呀? [北方的孤狼]:想被爸爸粗口可以吗? [逍遥浪子]:老公原味袜子卖吗(玫瑰花) [死于那年秋]:老公顶我!我声音好听又耐顶。 [朝你大胯捏一把]:爸爸,我能跪在你脚边当你儿子吗? 唯独的还有一大堆。 陈瑾佟看得眉头直皱,寒毛竖立,手机都差点掉地上,真想把这些神经病拉一起浸猪笼。他龇牙咧嘴点了一键已读,赶紧把主页发的照片全都删掉,重新改了个响当当的网名,这才警惕地跳转进陈宣芜发来的链接。 等加载的同时他想到沈时然,沈时然也会在网上这样吗?但这个假设还没存在两秒就被他紧急掐掉。 停下,沈时然就算再怎么过分,把他跟这些人归为一类那真是侮辱他了。 链接加载成功,是个个人主页,里面除了几条改装车的照片外就是些家里猫咪的视频。 他随便点开半个多月前最新发布的一条: 布偶猫一到晚上就在家里跑酷,还跳到我身上踩荤奶用不明部位蹭我的被子,是发疯了吗?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6节 视频里是某毛绒生物犯罪现场的铁证。 陈瑾佟乍一看觉得这猫很像沈时然捡回去的小流浪,但他看动物就跟出国看外国人似的,一模一样,三个凑一起一键消除。 这条帖子没什么流量,底下留言也只有一个看着就让人感到绝望的“蹲蹲,放个屁股”。 陈瑾佟本不想管,但他想到沈时然刚开始捡猫的时候不会养,也总在网上到处找人问,就这么一边问一边把猫养得白白胖胖。 沈时然给他发过照片,陈瑾佟只回了一句。 [陈瑾佟]:家里不许停车!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带上些笑意,但意识到后又不动声色收好,本着年轻人就该互帮互助理念他果断给这位苦主留了言。 [男同我真没空陪你们闹了]:孩子踩荤奶老不好,多半是发qing了,嘎了就好了。 做完好事他再抬头,邓迟已经离开了,陈宣芜还靠坐在椅子上,两指间夹着根没点着的烟:“介意吗?” “我倒是不介意,但你最近本来就忙到身体吃不消,少抽点。”说是这么说,陈瑾佟还是找出打火机帮他点好。 陈宣芜望着门口呼出一口烟圈,随后给他发了一串数字和地址。 “这是什么?”陈瑾佟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让我帮你查的事。”陈宣芜说,“我也找不到辛川直接的信息,这个号码是他儿子辛左的,你来这里除了找小迟不也是为了这件事吗。” 陈瑾佟端详着地址,片刻,合上手机:“谢了啊,宣哥。” “小事。”陈宣芜眼底酝酿着些看不懂的情绪,劝告的话在舌尖滚了圈,还是沉声开口,“瑾佟,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让你知道的不见得就是坏事。一直抓着不放未必能找到什么,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是你能接受的事实。” “我知道。”陈瑾佟垂下眼,“你不明白的。” 陈宣芜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拍拍他肩膀,摁灭烟头转身出门:“我去看看小迟,你晚上没什么事也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他走后,刚刚还劝人少抽烟的陈瑾佟就自己点了根。 跟沈时然在一起后他就很少抽烟了,吸了两口又觉得没劲,像老大爷似的瘫在躺椅上视线没有落点地出神,直到指尖隐隐传来灼烧的刺痛他才摁灭火。 昨晚做了一宿梦正好借这个时间眯一会儿,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也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比昨天舒坦,要不是邓迟进来叫他吃饭说不定能睡到第二天早上。 岛上刚经历过摧残,大家都自顾不暇,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餐厅开门营业,他们就随便挑了家还过得去的店。 简陋的桌子简陋的凳,稀少的客人,暗黄的灯。 陈瑾佟看见椅子上坐着那张熟悉的脸时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沈时然正坐在桌前等他们,见状朝几人招手。 邓迟惊讶道:“又是你诶,你头上这包消下去可比之前好看多了。” “沈先生。”陈宣芜在公司老总当惯了,跟谁讲话都有种彬彬有礼的疏远,察觉到陈瑾佟和邓迟的态度,低声问,“你们认识?” “不熟。”陈瑾佟说。 “他之前受伤送来过救助站。”邓迟说。 听到这陈宣芜神色放松了些。 沈时然朝老板说可以上菜了,然后示意他们坐下聊。 桌子只能坐四个人,而且还得挤着坐。 陈瑾佟看向沈时然旁边的板凳,给邓迟使眼神试图唤醒他的兄弟情跟自己换个位置。 “你得麦粒肿啦?干嘛一直挤眼睛?”邓医生略微吃惊,说着就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式瞳孔检查手电要给他看看眼睛。 陈瑾佟恨不得一拳打死他,板着脸让他别瞎折腾:“……好好坐着吧你。” 沈时然默默往陈瑾佟那边贴了点,自然而然引入正题:“是要了解改装车的事吗?” 邓迟点点头,惊疑从心里冒出来,没来由带上了点调侃:“看不出来啊,你长得斯斯文文的竟然干修车这么狂野的活。” 陈宣芜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起身走进店里。 陈瑾佟从鼻腔里发出两声冷哼:“比这狂野的事他可没少干。” 沈时然把菊花茶推到邓迟面前,希望能以此堵住这张没那么会讲话的嘴,对待外人他向来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只是陈瑾佟是特例。 “狂野男孩是我朋友,我只是偶尔在他店里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帮忙。” “原来是兼职,我就说嘛。”邓迟对好看的人和事物总是会从i人异变成e人,俗称薛定谔的人,“那沈师傅正儿八经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你这手表……”沈时然歪着脑袋端详邓迟腕上的手表,凑上去认真看了看,说话却不像他外表那么纯然无害,一点也不客气,“是假的吧。” 邓迟立马拍了下桌子:“怎么可能!这可是我在珍宝店300多万买回来的!结账的时候老板还说这表跟我很配,说总算遇到识货人,笑得可开心了。” “老板是笑自己行骗多年终于天涯遇知音了,还是在笑话你。”沈时然说。 300万买了一块假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很配。 邓迟据理力争:“你全身上下都没一件名牌,凭什么说这是假表!” 沈时然使出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因为我正儿八经之一的工作就是卖假货。” 邓迟的脸变得五彩斑斓,陈瑾佟也在旁边听笑了,论沈时然气死人的功夫他才是第一受害者。 “这些是改装车的前提和注意事项,你先看看吧。”始作俑者并不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把手机推到邓迟面前,自己戳开面前的蓝莓小蛋糕尝了一口。 陈瑾佟无意瞥见他这模样也想试试,叉子抬到一半身后树林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动静很快,绝对不是风吹的,更像什么东西飞速蹿了过去。 他微微弓起背露出防备姿势,下意识伸手挡在沈时然前面,却发现沈时然的手竟也跟他同步回护在自己身前。 第6章 千层套路 树林里渗出雨后泥土潮湿的腥酸味,像放臭发酵的馊米饭。晚上没有月亮,漆黑枝干好似蛰伏了无数双偷窥的眼睛,让人不免心生寒意。 那动静转瞬即逝,跟他们听错了似的。 “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沈时然跟他讲过的水怪传闻作祟,陈瑾佟这个无神论者现在也有些神神叨叨。 邓迟跑到对角线的位置:“可能是猫?” 陈宣芜和老板后脚跟出来,对还愣住的几人打了个响指:“回神,怎么了?” 陈瑾佟眉心微皱,视线从树林转移到他和沈时然交叠的手上,腕骨紧紧挨在一起,相贴的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幻痛,他耳根后知后觉因为这个动作微妙地有些燥热。 沈时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抽回手臂时从他小臂内侧一直划向肘关节,带来一阵隐秘的痒。 “没什么。”陈瑾佟也回神,说,“刚才树林里有点动静,可能是猫狗之类的。” 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的阿婆,寸头眉钉,打扮在他们那代人眼里挺离经叛道,端了几份咖喱饭,歉意地朝几人赔笑:“不好意思呀帅哥,店里的鸡肉没有了,给你们换成牛肉行不,不多收钱。” 陈瑾佟无所谓:“没事。” “好嘞。”店里就剩他们一桌客人,阿婆搬了把风扇过来,“岛上很多流浪猫,没人给它们绝育,所以就一窝一窝地生,就爱在花花草草里撒野。” 闻言,沈时然在看不见的阴影里推回兜里锃亮的匕首,问:“店里只有您一个人吗?” “是啊,女儿女婿都上外面打工了。” “那您老伴呢?”陈瑾佟说话没过脑子。 阿婆果然顿了下,轻轻叹了口气,答非所问:“樊州岛上一次这么大的自然灾害还是14年前那场海啸……当时真是死了不少人啊。” 说到这里陈瑾佟就懂了,她老伴是死在那场海难里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该问这些的。” “害,没事儿。”阿婆摆摆手,“时间越过越久,老头子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只是听到他的名字还是觉着心里难受,不提也罢。” 看她怅然若失的样子陈瑾佟有些内疚,扫码又点了些东西,想着让她多挣点钱。 “14年前的海难。”沈时然慢吞吞喝着柠檬汽水,“阿婆,您还记得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陈瑾佟心底冒出迟疑来,不知道他问这些干嘛,竖着耳朵安安静静听。 “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年是岛上最不太平的一年。”阿婆摇了摇头陷入回忆,声音有种很粗糙的质感,是老人常见的沙哑音色,“那场海啸来得特别突然,没有时间给我们收拾家当,接到地震通知就赶紧带着一家老小逃去避难所。” 阿婆絮絮叨叨讲起往事:“几分钟的时间就差点推平整座岛,救援工作都是年轻孩子在干,光是死亡和失踪的人数都有好几千……我家老头子的尸体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过后两个多月后山还起了场大火,那场火……烧得太快了,大半个岛都在蔓延,几天几夜才把火扑灭。唉,就是辛苦那些娃娃们了,各个晒得黢黑。” 沈时然沉思片刻:“有说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山火吗?” “没说,我们普通老百姓哪里能知道这些。”阿婆摇摇头,“从那之后山里就不允许人进入了。” 沈时然应了声,没再继续问,戳开咖喱饭上的溏心蛋,把蛋液和咖喱酱都裹在米饭上一口塞进嘴里。 “哎,小伙子,你是不是志愿者啊?”阿婆打量着陈瑾佟突然说道,“我好像在曲踏玛德街道那块见过你。” 陈瑾佟点了下头。 “岛上那些失联的人都有下落了吗?” “还没有。” 提到这事陈瑾佟也没辙,除了摊在明面上的遇难人数,还有不少失联至今的居民都没线索。他问过救援队长,对方只说不排除被海水卷进海里,除了尸体自己飘上来,不然海底捞开会员都捞不到。 他怕又戳到伤疤,问得犹犹豫豫:“你是家里有什么人也失联了吗?有没有照片,我帮您留意一下。” “不是我。”阿婆摇摇头,很快找出一张照片给他,“是我一个老姐妹的孙子,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麻烦你们多帮帮忙。” “我知道了。”陈瑾佟给不了什么承诺,只说了句尽量,阿婆连连道谢又送给他们几串烤鸡翅就回了店里。 邓迟挑三拣四地把土豆都扔给陈宣芜,津津有味跟沈时然商量改装的事,敲定好线下时间后就准备回救助站。 陈宣芜自然而然把账结了。 “等下。”陈瑾佟叫住他们,问邓迟,“你有没有缓解肌肉损伤的膏药?” 这段时间每天高强度参与救缘工作,运动量比他平时健身还大,身上肌肉集体发出抗议,又胀又酸,抬抬手都觉得在跟筋膜打消耗战,连带着头也昏昏沉沉。 邓迟快速过了遍现有的药品,直截了当:“没有,倒是有几个火罐,不过我只会点皮毛,你可以上网搜搜怎么用。” 陈瑾佟不由想到之前艾灸把自己灸到膝盖发青的惨痛经历,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密密麻麻是我的疼痛,简单明了证明他并没有这方面天赋。 “还是你来吧。” 邓迟耸耸肩跟陈宣芜走了,有天赋的在旁边飘过来一句:“我会。” 看向声音源头,陈瑾佟不经想起以前他篮球赛拉伤的时候沈时然也帮他拔过火罐。他当时还问沈时然怎么会这个,沈时然只是笑笑没告诉他。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7节 “你上次让我睡床的时候说我欠你一次,那这次我帮你,就算补回来了。”沈时然说。 “不需要。” 忽略他目光灼灼的视线,陈瑾佟扭头就走。 余光瞥见沈时然就跟在他旁边,他这几天一直思忖着想开口问问那天那个男人的事。但想了很多开场白都觉得目的性太强,沈时然这个人精肯定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于是话赶话地就问道:“你这几天早出晚归都干什么去了?” 这话里莫名能品出几分查岗意味,沈时然看他一眼,小声说:“跟你一样参与救援工作了。” “骗骗别人得了,别把自己骗了。”陈瑾佟说,“志愿者大多都在曲踏玛德街道交班,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你可能看漏了吧。”沈时然说。 “是你跑哪儿偷懒去了吧。”陈瑾佟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这边后续就不需要那么多志愿者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还不知道,回去也没什么事,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你不用上班?” 他下午看帖子的时候看到过他主页发的吐槽找工作的帖子,但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工作吗。 “投了几个面试还没收到回复。”找工作的事对他这种应届9本来说也是难上加难,沈时然碰了好多壁,很不想说这事,又把话题绕回他身上,“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了?” “过段时间吧。” 陈瑾佟想都没想,随口敷衍他,仅有的话题说完后谁都没再开口。 感受着他们近乎同频的脚步声,陈瑾佟目视前方却总不自觉留意沈时然。 以前无数个这样肩并肩走路的夜晚,沈时然总是会跟他撒娇卖乖,再不然就是因为芝麻大点的小事单方面斗嘴,现在安安静静的倒让他心里犯嘀咕,觉得不对味。 - 回到救助站,邓迟正好把火罐瓶收拾出来。 陈瑾佟脱掉上衣露出紧实漂亮的后背,薄肌线条流畅分明,每一块都充满力量感,带着男性荷尔蒙延伸到两侧腰窝。 邓迟捂紧自己的小鸡仔身材,看着他露出了人神共愤的表情:“别显摆了,趴好。” 陈瑾佟三过床铺而疑神疑鬼地趴上去,第一次对这位本硕都是留子的医学生的专业能力产生怀疑:“我第一次拔火罐,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下这些都是什么?” 乒铃乓啷的工具摆了满满一凳子,邓迟用力拍他一掌,给他逐一扯淡:“这个是罐子,用来拔你。这个是点火棒,闲着没事可以玩炮烙之刑。这个是酒精,渴了当水喝。这个是打火机,用来抽烟…… 陈瑾佟心里警铃大作,刚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肩胛骨的位置就被人压住。沈时然视线一直避开他的身体,接过邓迟手上的工具。 “我来吧。” 邓迟诧异道:“你除了修车还会这个?” “都说我不会修车了。”沈时然说,“我家里也有喜欢剧烈运动的人,所以之前找中医学过一阵。” 他说着,陈瑾佟背上就传来黏腻的感觉。他不好当这么多人面跟沈时然对峙,只能认下这个窝囊。 精油被罐口以挑不出毛病的力度推开,微烫的玻璃触及后背,他轻微颤了颤,随后就是一连串走罐的“啵啵”声。 半裸着趴在这里,奇怪的声音和触感让他整个人无比煎熬。以前沈时然帮他拔罐的时候他一点都觉得疼,反倒很爽,爽完还有种炫耀意味的甜蜜。 不知道他当时是被爱情冲昏大脑还是现在沈时然退步了,七个罐子走在后背,他只觉得疼得要命,浑身都紧绷着。 邓迟用虎口抵住下巴认真观察他,好奇地问:“什么感觉?” “感觉老天来收我了。” “那头还疼吗,有没有好一点?” 陈瑾佟不想多说:“还好吧,背上太疼了头没顾上。” 沈时然低着头,眼底划过浅显的轻笑,显得人畜无害。 他用毛巾擦擦手,说:“好了,等十分钟再拿掉。” 陈瑾佟像案板上半死不活的鱼似的一动不动,手机嗡嗡震个不停,他让邓迟拿过来,看了一眼又觉得不如不看——是他导师发来的信息,他边叹气边点语音转文字。 [灵魂百度人]:樊州岛前段时间刮台风,我刚刚才听小李说你也在那边,没什么事吧? [陈瑾佟]:没事,谢谢老师关心! 他敏锐的第六感觉得大事不妙,果然对面象征性关心几句后就图穷匕见。 [灵魂百度人]:那就好,不然我都不好骂你。 导师二话没说甩回来他上交的第二稿论文。 [灵魂百度人]:我要的是论文,不是草稿! [灵魂百度人]:到目前为止我都没看到什么很实际的东西,你这个论文真的很麻烦啊,你根本就没有认真看我发在群里的消息,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做呢?人家数据库的图都有十几二十个,你怎么就只有两个,这个e-r图更是乱得不行,时间很紧张了啊! [灵魂百度人]:你不是搞技术吗,太不拘小节了!难道只谈论框架吗?什么语言啊,过layui结构啊,还有你这个是b/s的浏览器吗?所有英文单词第一个字母要大写啊! [灵魂百度人]:id int(11),我问你,有没有这种数据类型的??你又不是mysql!附件要求的是你流程图执行的代码,不是前端页面显示代码!我的妈呀! 陈瑾佟几段话还没看完,肉眼可见对面手速变得越来越快,接连几十条语音,他觉得自己可以去开个班,课程就叫——教你用一份文件让导师对我敞开心扉。 他绝望又平静地回了一句:老师,可以跳楼吗? [灵魂百度人]:不行。剩下的就是格式问题和错别字,你的问题很大啊!老师也没有火眼金睛一个字一个字帮你看,你自己好好熟读群里文件,有不懂的就去问问厉害的学长!你以前不是跟药学系那年级第一很熟吗,人家去年的论文可是好的不得了。 [灵魂百度人]:要合理利用身边人脉啊,下周之前弄完,早上发,不要晚上发来气我,让我睡觉吧!对了,你们还有没有联系方式啊,没有我把微信推给你,他前段时间刚找过我们系的老师,微信热乎着呢。 陈瑾佟回了句不用了,人都在自己跟前。 摁灭屏幕,他顿时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心不跳了,因为好日子到头了。 邓迟从他身前经过:“干嘛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差不多了。”陈瑾佟叹了口气,拔掉火罐穿好衣服。 人脉还在埋头收拾瓶瓶罐罐,他大二那年因为意外车祸休学一年,所以沈时然虽然比他小几个月,但正经八百是自己学长。 不知道沈时然一个学药学的毕业一年突然联系计算机系的老师干什么,他挣扎半天还是说算了,能少跟沈时然接触就少接触。 他这么想,眼神却忘了移开。 沈时然朝他看去,心有灵犀似的:“想找我帮你看论文?” “想多了。”陈瑾佟说。 沈时然也不气馁:“但是你们快截稿了吧,我们学校一辩参加不了的话,二辩会卡很严格的。” “那也不用你多管闲事。” 沈时然把工具整齐摆放好,原模原样还给邓迟:“我计算机系的朋友说,一辩对程序的检查很松,随便问几个问题,能运行就可以,但是二辩就会要求你们找到对应的源代码。” 陈瑾佟眉头因为这句话皱起,他的代码可是…… “你的程序是找别人写的吧。”沈时然表现的毫不意外,“那不就更找不到源代码在哪里了。” 他每句话都刚好戳中陈瑾佟的心事,陈瑾佟咬牙切齿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找别人做的?” “因为你找到的是我们这届的人。”沈时然迎上他的目光,笑着眨了眨眼,“论文程序大同小异,他们都是一个模板批发卖,我看到你的名字在上面。” 陈瑾佟彻底熄火了,沈时然给他抛出了一个铺满诱食剂的捕兽夹。他想吃到肉,就只能硬着头皮踩进去。 “什么时候有空?” 沈时然想了想,说:“晚上九点。” 陈瑾佟穿活动下还麻木的胳膊,他确实要来不及了,于是给自己找了能接受的理由。 反正他们本来就住在一起,沈时然顺道帮自己看看论文也不是什么大事。 此后的每天,沈时然不管白天在哪儿,晚上九点都能雷打不动准时出现,他们之间的沟通也从不尴不尬迈入下一个阶段。 陈瑾佟本来以为沈时然会比他导师好对付,但没忘记了沈时然的惯用套路就是硬化软说,示弱的语气让你想反驳都找不到点,火苗才燃起来就被他一个微笑轻而易举扑灭。 “表头自己是多大你都没注意看,格式为什么不统一你也不管,错别字这么多不仔细检查肯定过不了关的。” “而且这里空那么大位置干嘛,奶茶店也不能开在这里呀。” “好像下个月就要一辩了吧,还是你有安排别的时间?” “……” 在无数个无处发泄的夜晚,陈瑾佟确认自己做了场亏本买卖,但好在他的论文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完善。 - 灾后大半个月下来,岛上的游客离开不少,比他刚来那几天安静多了。 躺在床上,他望着屏幕里陈宣芜给的号码和地址缓缓出神,直到九点整的闹铃响起才若无其事拉回思绪。 沈时然今天竟然没回来。 他划到联系界面,发现对方早在半个多小时前就给他发来信息。 [沈时然]:论文明天帮你看,我在外面散散步,晚点回来。 陈瑾佟什么都没回,从包里拿出一只老式钢笔慢慢摩挲,那钢笔是十几年前的款式,放现在顶多算是个不值钱的老物件。 他脸上情绪晦涩难懂,又在床上躺了会儿,他戴好口罩踩着夜色出门。 第7章 月黑风高跟踪夜 万籁俱静,摩托车轮飞速碾过枯枝烂叶,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裂声,最终在后山脚下悄无声息熄了火。 沈时然走下车,静默不语地打量起面前的山体。 岛上后山其实是片连绵不绝的山脉,朦胧的虚影像条巨龙盘踞在半边海岛。黑夜模糊掉岩壁的形状,夜晚赋予群山的压迫感不比大海来得少,让人望而生畏。 之前岛上的人说过,后山自从许多年前那场大火后就不让人进了。 许是多年无人踏足,草木茂盛程度可见一斑,哪怕刚经历台风摧残,这里植被也乌泱泱的格外繁茂。 这是他上岛之后第九次靠近后山,也是第一次找到似乎能进去的路。 今晚的风很不安分,一直在低鸣。心悬在嗓子眼的时候五感就变得格外敏锐,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人极具攻击性。 指尖按上锋利匕首,头发遮住半敛的眼睛,他频频侧头扫视周围,迅速看了眼手机,八点整。 心里默默估算时间,决定今天还是先打道回府。 车轮在岔路口前减速几秒,最后丝滑拐进了右边巷口。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8节 樊州岛面积很大,作为一个旅游景点来说其实有些割裂。骑过沿海那段现代科技感满满的商业娱乐区域后,再出现的建筑就换了层味道,青砖灰瓦的老宅显得古色古香,好像一键穿越了一样。 当然,前提是便利店门口的摇摇车不要再继续招呼“小美女,小帅哥,快来玩呀”。 沈时然在一家纹身店前停的车,拿皮筋随意把头发挽在脑后。 这个点店里已经打烊,但大门还敞开着,电视机沙沙放映叫不出名字的毛片证明主人还没休息。 他推门进去,只往屏幕上扫了一眼,看见两男一女坦诚相见并发出不堪入耳的声音,淡淡收回视线。 “来了?等我打完这把,最后一场了,杠!” 店主人叫辛左,看着比他大些,浑身散发着市井混混气息。两条胳膊都爬满纹身,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美商不敢苟同。 他打着哈欠让沈时然顺手把门带上,继续跟牌友厮杀。 深夜、喝酒、麻将,三个buff叠满将自动解锁男人吹嘘技能,下到闲言碎语家长里短,上到天文地理国家大事,在这个晚上全都无师自通。 六七十岁的老头还在沾沾自喜炫耀自己能瞒着老婆孩子叫鸡,牌友哗然调笑,在熟人面前吹无可吹,他便把目标转向沈时然。 “小伙子,听到没?男人就要生龙活虎的才行,趁年轻多学学!” 沈时然心里嘀咕,小声点,这难道光彩吗,也不怕死床上给人吓出心理阴影这辈子都不敢碰异性恋…… 对上老人看过来的眼神,他又挂上客气的微笑:“我说您老当益壮,受教了。” “小伙子蛮识趣嘛。”老头嘿嘿笑着,最后一把输了三百来块,他还想再战,但辛左已经笑骂地赶人了。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辛左边收拾麻将桌边说,“再晚一点我这店就歇业了。” “我看未必,再晚一点你应该会继续浴血奋战。” “长这么张引人注目的脸,讲话也太不给面子了,好歹我们也认识有几天了吧。”辛左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给他倒水,“不过你来了也没用,我知道的已经全告诉你了。” “小时候我爸成天在外面工作,一个月能见两三次都算多的。从小就是我妈把我和妹妹拉扯大,他除了寄钱和提供颗精子外,实在跟我没有什么联系。” 沈时然接过他递来的茶水,掏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步数,陈瑾佟出门了。 “你就一点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辛左摇头:“不知道,他走后就再没有消息传回来。刚开始那几年我妈还会经常去报警,但警局那边也一直没有下文,现在我们都只当他已经死了。” 他说话的神态就像在讨论一个陌生人,沈时然指腹轻搓茶杯,脑中快速过了些信息,又问:“那他还有什么东西留在你们这里吗?” 辛左想了想,还真让他想到什么,回房间翻箱倒柜半天,拿着两把扣在一起的钥匙出来。 “这个好像是我爸的,家里大大小小的门都对不上,连宠物狗的狗笼锁也试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要是不嫌弃,给你?” 钥匙带着淡淡的锈迹,齿形很特殊,不是常见的款式。沈时然点头收好,辛左又若有所思地绕着他放肆打量。 “哎,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没有的话要不要看看我妹妹照片认识认识?” 沈时然看了眼他屏幕里的黑发大波浪,从根源封锁他接下来的话:“有了。” “长什么样啊,给我看看。” 沈时然脑子里现在就有形象:“个子很高,喜欢打篮球,健身,性格比较直,但很容易心软,没照片。” “真可惜,听着像是个矛盾综合体,不过你这张脸就算说没有女朋友也不现实。”辛左果然很失望,“但是你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猛女,难道你是玩4i的?” 沈时然实在不想跟他说话:“暂时没有这方面的附加爱好。” 挂钟指向九点四十,他又问了辛左些事就要起身离开,想到什么停住脚步,又回头跟他低声商量。 辛左脸色看着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 门外传来自行车刹车的声音。 “辛老板?”陈瑾佟核对下地址没走错,朝里打声招呼,推门进去的瞬间脸色猛然一沉。 沙发前站着两个男人,辛左背对沈时然站着。许是光线不好,沈时然靠他很近,微微俯身掀开他的衣服,陈瑾佟这个位置看不见沈时然是在亲他还是只在弯腰看。 沈时然这边也听到动静转头,一时愣在原地,没来由有些局促,动作慌乱,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示意辛左把衣服穿上,走向陈瑾佟:“你怎么会这里,来纹身吗?” “这话该我问你吧。”陈瑾佟眼神游移在他们身上,嘴角扬起一抹嗤笑,“认识?” 沈时然犹豫了下,陈瑾佟太熟悉他每个下意识的反应,就这么停顿的几秒钟,脸色就冷了下来。 他审视的眼神毫不掩饰,辛左被他看到发毛,莫名有种直觉,这个人心里在人身攻击自己。 “那个,我们刚才……” “闭嘴。”陈瑾佟拧眉打断他。 辛左不尴不尬地乖乖站在旁边,站了半天才后知后觉自己才是这家店的老板。 “不是说去散步吗,来这散步?” 沈时然对上他的视线,露出有些讨好的笑:“我跟辛左也是前段时间才认识的,晚上路过这边就想进来补个耳洞。” 陈瑾佟瞅了眼他耳垂,饶有兴致地问他:“洞呢?还没穿?那就现在穿吧,我看着你穿。” 沈时然只有一边耳洞,还是大学时陈瑾佟陪他去打的。 本来是付了两边穿刺的钱,但可能店员技术不太行,耳垂没有完全揉麻就下针,才穿完一边沈时然就喊疼说不干了。 陈瑾佟一听这话还得了,当场就心疼地立马拉上人走——但那是以前,现在可不是。 一把给人按在椅子上,陈瑾佟让辛左直接上就行。 当着自己的面还敢跟自己撒谎,这个耳洞他今天非穿不可。 他和沈时然已经没关系了,沈时然有没有新教男朋友他管不着,他只是不爽沈时然在谈了自己之后竟然还能放低要求找了这么个货色来带拉低他身价。 辛左杵在他们中间很是尴尬,总觉得自己好像卷入了什么奇怪的关系里,象征性解释道:“这位帅哥,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鸭啊,更不是同性恋……我刚刚脱的是上衣,而且我有女朋友了,我们很幸福,明年会有一个小孩,你们不要害我。” 陈瑾佟越听越烦,但脸色也缓和几分,催他赶紧动手。 辛左脸上保持职业假笑,朝沈时然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站起来两次都被陈瑾佟重新按回去,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挨了一针。 针头穿过皮肤他还刻意闷哼了声,陈瑾佟还是下意识低下头。 辛左人不着调,但手法还可以。耳洞位置目押对称,全程不过一分多钟,算是手工穿刺里功夫底子很好的。 陈瑾佟没再管沈时然,这才站到辛左面前,把话题拉回自己这趟的目的:“你是辛川的儿子?” “是啊。”辛川说。 “我想见一下你爸,方便问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你也找我爸?”辛左惊疑,看向俩人的目光里多了些猜忌,神色也正经起来,不似刚才那么玩笑。 “也?”陈瑾佟敏锐捕捉到关键词,“还有谁找你爸?” 辛左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目光移向沈时然,然后把跟沈时然说过的那套原封不动搬给他:“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走的时候我才十几岁。”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你还记得吗?” 辛左算了算:“差不多11、12年前吧,记不太清了,反正差不了多少。” 陈瑾佟闻言沉吟片刻,沈时然也转过头,眸色探究。 “那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陈瑾佟翻出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四十出头的样子,相貌身材都平平无奇,唯一特别的是很少能在这个年纪看见这么意气风发的笑容。 辛左对着照片看了许久,才有些犹豫地点点头:“有点印象,我爸以前带他来家里吃过饭。” 陈瑾佟眼睛倏地一亮,连声追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认识,他是我爸的同事。” 陈瑾佟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其实他问出口时就知道是徒劳,但还是不死心:“那你知道他和你爸是负责什么工作的吗?” 这回辛左没有直接摇头,而是模棱两可地猜测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听我妈提起过,他们好像大学就是同学,又都是化学研究生毕业的……这个专业出来,左不过是任职大公司的研发部吧。” 说到这他又想起什么,从房间拿来本相册,取出其中一张早已泛黄的合照。 “我不知道你们跟我爸有什么关系,但我爸跟我们家是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也不想知道他现在的下落,或者是死是活。这上面应该都是他的同事,你们想打听他的话可以找这些人问。如果是来纹身交朋友的,我欢迎,但如果是别的,就别再找我了。” 许是心存提防,他把照片交给陈瑾佟后,连忙找理由请他们离开。 借着门口微薄的路灯,沈时然挨个端详照片上的人脸,眼底几不可见闪过一丝晦涩难辨的光。 他没问陈瑾佟为什么要找这些人,只是说:“没有名字,光凭这张照片很难找到人吧。” 陈瑾佟目光落在他耳垂上,即便是手工穿刺还是有些红肿。 “这不用你操心。” 陈瑾佟收好照片,他有什么?他有钱。 自己不好找,他还不能找人帮忙吗。 他上岛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找到他二叔的消息,他二叔十几年前下落不明,辛川是他当年为数不多的好哥们,现在也不知所踪。 沈时然这段时间显然也在寻找什么,而且他有种说不清的直觉,沈时然的目的,似乎能跟自己重合。 - 俩人各怀心思返回旅店,岛上住房问题有所缓解,他们也不用再两个人挤一间。正好隔壁就有空房,陈瑾佟就马不停蹄收拾东西搬了过去。 他算是发现了,沈时然这人是耗子精转世。 白天永远看不着人影,一到夜幕降临他就跟npc一样随机刷新在自己视野范围里。 他脑子就像个无底洞,永远都能找到话题跟自己交流。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陈瑾佟看了眼未读消息,给陈宣芜打了个电话,响铃过后接通的是邓迟。 “咋啦?” “宣哥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他洗澡,手机没拿进去。”邓迟不知道在吃什么,声音含含糊糊听不太清。 “宣哥微信跟我说下周带你回去,你同意了?” “我妈让我去见宁叔家的女儿,十有八九是联姻。”邓迟沉默了会儿,无奈笑笑,“爷爷生病躺在医院,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盼我成家,这句话砸在头上比我这么多年所有压力加一起都大,不同意又能怎么办。” 陈瑾佟也不知能说什么安慰他,以爱和亏欠为名的道德绑架连破局的办法都没有。 邓迟倒是没他那么悲观:“陈宣芜说带你一起回去。” 陈瑾佟说:“宣哥比你大两岁你还总连名带姓叫他。” 说来也奇怪,好像从小到大都没听邓迟喊过陈宣芜哥哥。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9节 “我才不叫他哥。”邓迟嘟囔着,“行了别说我了,你下周跟不跟我们回去?”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岛上基本没什么事了,大部分设施场所也都正常营业,陈瑾佟其实现在就能走,但那个“好”字在喉间滚了圈还是没能说出口。 或许是真心喜欢这座岛,或许是想再散散心,又或许……是因为别的。 “我算了,再留几天玩玩,过段时间我自己回去。” “也行,那你注意安全,有事打我电话。” 挂断电话,陈瑾佟装满几个矿泉水瓶捆在一起充当简易哑铃,边练边留意隔壁动静。 也不是他主动要听,实在是旅店隔音太差,稍微大点的动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沈时然这几天一天比一天回来晚,昨天晚上更是回都没回来。 陈瑾佟这段时间对他脾气缓和了许多,主要是沈时然整天在他面前做小伏低,他想硬气都硬不起来。 他锻炼完扫了眼时间,刚过午饭点。带来的大部分行礼都被台风刮没了,索性趁时间还早去岛上购物中心买点必需品。 在岛上当了一个月鲁滨逊,他一身名牌货都磨成了丐帮校服。 购物中心刚恢复营业,服装店的款式也没多少,好在他对款式不挑,又不是去选美,对付日常穿搭也够用了。 闲逛到女装店门口,他又不由想到以前,自己第一次谈恋爱什么也不会,每次跟沈时然出门约会都只想带人出来给花钱。 沈时然那会儿不愿意用他的钱,他买电影票,沈时然就请吃饭,反正怎么着都不会让他亏。 太过规矩的aa制导致陈大少爷自尊心严重受挫,于是每次都会偷摸给店里通气,东西价格能降多少降多少,剩下的差价从他给的卡里扣。 对他来说花钱也是有不同感觉的,给自己花钱是为了欲望,余额里少的只是不值一提的数字。但给喜欢的人花钱那就是享受,多出来的是满足,还有因为另一个人疯狂跳动的心脏。 陈瑾佟拐进旁边的男装店,他身材练得好,不穿都好看,断断续续逛了一个小时,选了八九套衣服堆在收银台,柜姐两眼放光宛若看到财神降临,各个都热情地围上来抢业绩。 几千块钱的衣服在他眼里跟几块钱没差别,花出去也没有肉疼的感觉。 在热情谄媚的柜哥柜姐中看了转,陈瑾佟挑了被挤到最边边上柜姐。 他是高奢店的老顾客,见过太多服务行业的职场霸凌,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不受待见在被欺压的。 他这单业绩应该有不少提成,能让人扬眉吐气一回。 逛了小半天,陈瑾佟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正要回去就远远看见沈时然从手机店里出来,只顾埋头走路,经过自己身边时还直愣愣撞上来。 陈瑾佟避开他的接触,却也没真让人重心不稳摔跤,伸手扶了他一把:“没长眼睛?” 沈时然借力站稳,身上还带着手机店里香草味的熏香。 “你怎么也在这?” “你不觉得我们这几天偶遇的情况太多了吗,这话我都听腻了。”陈瑾佟让他往边上靠靠别挡人路,巧得他都起了疑心,“换新手机了?” “嗯,旧的早上摔坏了。” 陈瑾佟把购物袋放推车里,给保安500跑腿费让他帮忙送回去。无意间看到沈时然上次打的耳洞有点发炎迹象,又皱眉道:“你是不是前三天碰水了?” “洗头的时候忘记了。”沈时然语气懊恼。 他洗完澡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当晚就吃了消炎药,结果第二天人还没醒耳朵就隐隐作痛,他就知道坏事了。 “耳洞发炎不处理好很容易增生。”陈瑾佟四处看看,跟他走进一家熟悉的银饰店,又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他不是沈时然那种不负责任的人,耳洞是他把人按在椅子上强迫打的,那也只能认命处理。 他自己身上穿刺就不少,两只耳朵加起来七个孔,还有一个脐钉,论养护他是个熟练工。 展示台上的饰品大都偏装饰性,陈瑾佟绕了一圈,给他选了枚白金的单边黑玛瑙耳钉,价格都没问就让柜员包起来。 “您好先生,一共是8400块,您看您还需要点别的吗?” “再拿一个吧。” 沈时然那狗记性丢不丢都难说,刚打完的耳洞一两天不戴就能长回去,别到时候还赖上自己。 “好的先生,一共16800,这边付款。” 陈瑾佟划出付款码,沈时然在他面前一向温顺的面具终于有了裂痕,皱眉夺走他手机,这价格听在耳朵里,他感觉自己才出门走两步就被抢劫了。 “不用买这些,我有茶叶梗。” 陈瑾佟没有听他说话的打算:“白金养耳洞,不容易发炎过敏。” 沈时然要被这串顶得上他两个多月工资的数字砸晕了:“那去别的地方买……反正别在这买。” “有大品牌可以信赖为什么要买不知道真假的杂牌货?” 沈时然欲言又止,他总不能说这个价格贵到他会失眠吧,而且在人店里说这些实在是很丢人。 柜姐审时度势,预感到自己业绩有要凉的征兆,眼疾手快把耳钉漂漂亮亮包好蝴蝶结,面带微笑递过去,等待他们付款。 沈时然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付吧。” 陈瑾佟把礼品袋塞他手里:“这家是连锁店,我有会员,能打折。” 沈时然跟他过去,看见他结款界面显示15120,然后分毫不差地转给他。 时隔一年,陈瑾佟还是很烦他在金钱上的斤斤计较。但他现在好像确实没有为沈时然花钱的必要,还是点了收款。 俩人出来的时候正好到晚饭点,陈瑾佟本来以为按沈时然的尿性肯定要缠着自己一起吃饭,结果找人竟然说他先回去了。 “又去散步?”陈瑾佟自己找了家面馆让老板来碗牛肉面,“那你走吧,我吃点东西再回去。” 沈时然点了点头,轻声叮嘱他:“早点回去。” 这家面馆是小红书推荐的招牌,食客在店外都还摆了十几桌,老板端来免费小菜让他对付两口。 陈瑾佟百无聊赖地单手托住腮帮,转着杯子打发时间,远远望着沈时然的身影走远后,他才朝老板招呼一声。 “面别上了,钱也不用退。” 老板面上一阵怔愣,生怕砸了自家招牌:“这……为什么呀小伙子,是小菜味道不合口味吗?” “不是。”陈瑾佟站起身,“刚好有点事,抓老鼠去。” 说完,他便快步跟上沈时然离开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幽灵佟佟:两只眼睛不许乱看盯着我的眼,老实交代今天晚上为什么偷摸出门? 第8章 可能会疼 夜黑风高。 陈瑾佟跟在沈时然身后保持住一个不掉出视野的距离。 他脑里回忆了下之前救援时看过的地图,这个方向似乎没什么娱乐场所,属于老一片的居住区。 巷子口路灯忽闪忽闪,隐约还有院门里小孩玩闹的声音。他跟着沈时然一路拐了三四个巷口,可这家伙竟然还没到目的地。 终于在拐进第四条巷口的时候陈瑾佟意识问题——沈时然发现他了,只是还没看清他是谁,所以才会一直带他在原地打转。 他摸索算了下俩人逆方向的交汇路线,然后刻意慢下几步跟他拉开距离。 沈时然在又一次经过这家潮汕牛肉店时就发现身后跟踪的人掉队了,他半垂下眼,脚下调转方向,估算着他们会碰头的位置,掌心的匕首寒光乍显。 脚步声越压越轻,他停在直角路口,右脚后撤半步,知道墙壁另一面绝对有人。 就在他握紧匕首准备先发制人时,一道熟悉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毫无情绪地叫出他的名字。 “沈时然。” “好巧,大半夜的,准备上哪儿去?” 陈瑾佟半边身体藏在阴影里,半边被路灯渡上昏黄朦胧的轮廓。他双手抱胸靠在墙角,视线锁定住沈时然收回去的匕首,又微微站直,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 沈时然站在光线死角,看不清表情:“你跟踪我?” “都在这遇上了,我说我路过你也不能信啊。”陈瑾佟从光下走出来,“说吧,整天在岛上神出鬼没的,又大半夜不睡觉,拎把刀要去哪?” 沈时然他走出来的瞬间就隐去眼底的戒备,换上往常那般温顺的表情:“又没有人规定大半夜不能出门,我就是出来逛逛。” “拿把刀出来逛?”陈瑾佟罕见没跟他扯皮,给他让出一条道,“那走呗,反正我也没事,你不说我就一直跟着你。从现在开始你每次出门扭头就能在后面看到我,我不介意没事的时候陪你玩一些猫鼠游戏。” 他越是不说,陈瑾佟就越是要知道。 沈时然跟他僵持了好几分钟,他知道陈瑾佟的性格,这些话能说出来就一定做得到。 陈瑾佟也没催他,他看到沈时然眼里涌现出许多自己看不懂的情绪,但没等他细想,沈时然就说:“我要进山里。” “山里?”陈瑾佟愣住片刻,被突如其来的回答打得措手不及,“去山里干什么,之前那老板不是说后山不允许擅自进入吗?” 沈时然上前几步,歪着头慢慢凑近他,这是一个很危险的社交距离:“你好像十万个为什么啊。” “但你不是十万个百科全书。”陈瑾佟被他呼吸撩拨到后退一步,知道他这态度就是不打算继续说了,“你白天不能去吗?非要深更半夜。” “白天附近人多,不方便。” 陈瑾佟望着后山那阴沉沉的压迫感,有股强烈的不安从心底炸开,还是在他走前眼一闭心一横拉住他:“那我跟你去。” 这下轮到沈时然也愣住了。 “作为在岛上唯一跟你有交集的人,你要是干点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肯定会连累到我的,我当然要跟过去看看。”陈瑾佟说。 沈时然沉默了良久,意外的没有拒绝他,只是冲笑笑:“那如果遇到什么倒霉事,你不要怪我。不过真有什么事,我也绝对不会连累到你的。” 他今晚穿着打扮很简单,蓝白渐变的宽松衬衫扎在黑色工装裤里,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装饰,却也给人一种可怜巴巴又很纯然无害的错觉。 陈瑾佟还没从刚才那句话里回味过来,无所谓地耸耸肩:“跟你在一起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倒霉了。” 他跟沈时然运气都不错,但撞在一起就正正得负了,霉神从天而降,不偏不倚非要砸在他们头上。 比如好不容易安排好旅行计划,原本晴朗的天就开始下雨。比如花了大价钱抢到博物馆门票,结果第二天博物馆限免了。又比如在景区排长队买鸭脖,排了一个小时发现是女厕所,还要被人骂死变态…… “喏。”沈时然掏出一把军刀给他,陈瑾佟把玩着这个小家伙,没当回事,看到他光秃秃的耳垂又问,“不是给你买了耳钉吗?” 沈时然从兜里掏出巴掌大的封口袋,袋子内侧垫了软布,一看就是认真收好的:“在这里。” 陈瑾佟承认有股麻烦的情绪又让他对前任心软了,他从袋子里取出两枚耳钉:“头伸过来。” 沈时然搓了搓衣摆,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停在他让停的位置,开口的语气不自觉跟一年前的重合:“干嘛?” 陈瑾佟眉峰微挑,好吧,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个把爽感定位在臣服和被臣服临界点的人,确实很受用沈时然这种程度的顺从。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10节 他会默认为这是对他的赔礼道歉。 往前走了一步,俩人差不多的身高让他不需要弯腰或者抬头就能摸上沈时然的耳垂。 路灯的光线会被挡住,陈瑾佟还补了手机手电筒。 沈时然的耳洞明显是戴一阵歇一阵,但他低估了身体惊人的愈合能力,已经隐约有要合上的迹象。 陈瑾佟把耳钉压了上去:“可能会疼。” “没事,你戳吧。”沈时然不着痕迹地抓住他的小臂,耳垂被拉着往下拽,微凉的触感穿过皮肤,但指腹的温热又很巧妙地中和掉这阵凉意。 陈瑾佟的五官锐利俊朗,棱角分明,跟沈时然是截然相反的面相。极具攻击性,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偏偏他手上动作很轻。 沈时然无意识盯着他看,连耳钉已经戴好了都没察觉。 专业穿孔师上手都要叫两声的人现在反倒安静了。 陈瑾佟收回手:“戴着就别摘了,想起来的时候喷点酒精转转,不然合上了浪费二百块钱。” 陈瑾佟跟他隔开距离,压下心里怪异的情愫。邓迟打舌钉的时候他也帮忙戴过,但完全不会有现在这种不清不白让他烦躁的感觉。 沈时然揉了揉耳垂:“我当时都说二百贵了你又没理我。” “你什么时候说了?”陈瑾佟没反应过来。 “你把我摁椅子上的时候我不是给你使眼色了吗?” 陈瑾佟回忆了下,好像确实有这回事:“我怎么知道你挤眉弄眼的是在干嘛,我寻思你眼睛痒呢。” 从这里到后山还有一段距离,陈瑾佟跟他刷了共享电动车沿小路开去后山。刚停下车他就觉得心里发怵,但眼看沈时然钻进去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手电筒的光最多照亮前面几步路,树影重重,随便踩到枯枝的“咔嚓”声都能惊起他浑身鸡皮疙瘩。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他从进来开始太阳穴就隐隐作痛。 本来想问沈时然那时候为什么要去找辛左,可沈时然都没对他刨根问底,他也拉不下这个脸去主动问。 真是疯了……陈瑾佟走都走了大半天才想起来骂自己,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就敢大半夜跟沈时然上山。 他分不清周围方向,但也能隐约察觉到他们在逐渐靠近深山。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沈时然就已经跟他拉开身位。 “怎么了?”沈时然倒回来等他。 陈瑾佟拽着树干借力,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沈时然似乎对这片区域很熟悉,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熟悉。 “我总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陈瑾佟说。 沈时然神情猛地一愣,垂在两侧的指尖也轻微颤抖:“……山上树丛都长得差不多,可能爬过类似的吧。” 在静谧环境里,避嫌心理让陈瑾佟说话声音都压低了许多:“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不会真是犯罪分子吧……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可他大好的青春年华可不能真栽在这家伙手上。 “不是东西,是地方。”沈时然稍微停顿一下,刚说完这句话身后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顿时回过头。 陈瑾佟也恰好来到他身边,摸了摸兜里那把军刀,心跳大到能当节拍器。不知道是陈述事实还是自我安慰:“之前听本地志愿者说过,后山上没有危险大型的野生动物。” 沈时然安静了一会儿,等这阵动静过去才继续往前走:“可能有别的吧。” 陈瑾佟直觉他话里有话,不是察觉不到沈时然对他隐瞒了很多事,只是沈时然跟他说过的谎话太多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干脆也不问了。 正胡思乱想着,面前沈时然突然停下脚步,领先他半个身位朝他伸出手,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要不要牵上?别掉队了。” 陈瑾佟望着他的动作迟迟没反应,理智上他完全认同这个能提高安全性的举动,更何况他们以前哪次出门不都是非得牵着手才行。 但是以一个后位者的身份把手放到人掌心上,这个姿势即暧昧又显得他是弱势方。 沈时然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等他,陈瑾佟上前几步站在他斜后方,选择换个姿势,越过掌心握住了他的手腕。 “走吧。” 第9章 真的有了耶! 在长长的几小时里,陈瑾佟第六次觉得沈时然给自己下降头了。不然这个点他应该躺在床上享受美容觉,而不是在这里心惊肉跳。 他们在山上体验了一把当野人的乐趣,能生龙活虎蹦跶到现在,没有实力,全是狗运。 每次他问沈时然到底要找什么地方,沈时然都只回答快了。 快到沧海桑田,快到海枯石烂,快到他差点累厥过去开始怀疑沈时然肯定得了什么探险家妄想综合类精神疾病的时候,脚步声停了。 沈时然的声音从前面飘来,带着喉咙干渴后轻微的不适:“找到了。” 陈瑾佟全程埋头没看过路,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他肩上,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在一个相对平缓宽阔的山谷。山谷连通大海,但这片海域卡在死角,通常情况下不会有人经过。 只是他震惊的不仅如此,还有沈时然目光所及之处—— 在山谷尽头竟然有座中等规模的实验基地,看着很久没使用过,外墙都被遍地的野草包裹,透出股阴森。 陈瑾佟张望周围,又拿手机看了下,果然显示没信号。 “……这位置选的也太邪门了。” 基地一侧嵌入山体,本身就利用了地形优势,再加上海岛树林和陡峭的悬崖做遮挡,从常规角度来看根本发现不了。 位于这种地方的实验基地,要么是绝密,要么是牢铐。 雨后的泥巴又湿又滑,沈时然沿小坡下去,感知到手臂传来的拉力时,陈瑾佟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拉着手。 由于路上太紧张,他掌心出了好多汗。沈时然不知是没留意还是无所谓,总之也没放开他。 “到地方了。”陈瑾佟甩开他的手,颇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 沈时然手掌在半空攥了把,手腕被抓了一路,跟个传感器一样,陈瑾佟是紧张还是放松,亦或是其他什么情绪都能通过手腕上的力度清晰传到他这里。 借手电筒的光,陈瑾佟看见沈时然手腕已经被自己抓出明显的五指印。他打着手电一点点拨开杂草靠近基地,一股腐肉和霉味就直冲天灵盖,熏得他简直受不了。 基地铁门锈迹斑斑,松垮垮耷拉在边上,面上凹凸不平。他大致看了眼地形,这个位置怕是躲不开14年前那场大海啸,这些痕迹应该就是海水卷着石头砸出来的。 基地里比外面还黑,他站在门外,脑子里思考的却又是沈时然。 如果沈时然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目的地就是这里,那他绝对没有自己印象里的“女朋友”那么简单,至少不是他外表展现出来的人畜无害。 陈瑾佟本能地因为这点反差觉得心里发毛,可又有种微妙信任在安抚他的脑神经,转头用手电筒照亮逐渐接近的人影——沈时然应该不会伤害他。 “怎么不进去?”沈时然接过手电走在他前面。 可能是晚上的原因,陈瑾佟强压下那股没来由的心慌,难得严肃地问他:“这是什么地方阴森森的,你找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实验基地当然是做实验的啊。”沈时然给他一颗薄荷糖,“里面空气可能不好,容易头晕。” 陈瑾佟看都没看就塞嘴里:“有品位,跟我是同款。” 沈时然眼里浮现出一层笑意:“因为就是从你包里拿的。” 陈瑾佟:“……” 基地从外面看属于中等规模,但走进去后陈瑾佟就把这话收回了。 里面空间很深,而且地形复杂,加上化学药剂混合的味道,这里比外面臭了不止十倍。 各种建筑残骸横七竖八,腐的腐坏的坏,从颜色深浅上也能看出是被海水浸泡过的痕迹。 地上散落的玻璃大致能还原出原先这里是类似镜像装修,他知道那种智力公园的镜像迷宫里见过这些建筑,是特别容易鬼打墙的风格,跟实验室搭配就更匪夷所思了。 进来前陈瑾佟还在腹诽,但进来后他就再没说过话,只是揣着副捉摸不定的表情,安安静静跟在沈时然身后打量这座废弃基地。 基地依稀能看出靠不同颜色分了abcd四个区,里面早就破败不堪,或许因为实验室经常使用各种药剂,他放眼望去竟也没看见一只虫子,连杂草都很少。 痕迹都被海水冲毁了,陈瑾佟隔着纸巾拿起残余的瓶瓶罐罐和培养皿,抖落灰尘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里是做什么用的。 bcd都是手动锁,锁芯泡废了,门一推就开。只有a区在最里面,被侵蚀得不算严重,看着像复合材料加多重结构的自动门锁。 陈瑾佟停在a区门口,用力推了把门,毫无动静。 沈时然有些意外他的主动,真不知道该说是他适应能力好还是神经大条,走上去指着锁芯提醒:“要钥匙的,蛮力怎么可能打开。” 他弯下腰凑近看了眼锁芯,跟辛左那天给他的钥匙相差不大,还好他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上了。 正要拿出来试试,就听到陈瑾佟凝声道:“这地方都不知道废弃多久了,上哪儿找钥匙。” 沈时然眨眨眼的功夫就揣了坏心思,又把钥匙放回兜里,摇头如拨浪鼓:“不知道,我们求求门神吧,说不定有用。” 陈瑾佟知道他在讹自己,但看他一脸真诚又期待的样子,觉得自己可能臭味闻多中病毒了,竟然真顺了他的意,傻不愣登地闭上眼,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沈时然把钥匙拿出来放在地上,又蹲下去捡起来:“啊,真的有了耶。” 陈瑾佟看见钥匙眼睛都瞪圆了:“我操这么神奇?” 沈时然骗人都不带脸红,点点头:“心诚则灵嘛。” 陈瑾佟不是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脑子里大概过一遍就猜到这钥匙是那天辛左给的。只是这种森冷阴暗的地方他们只有彼此,确实需要一点活人气氛,于是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很傻逼地配合他的话,“虔诚”地感谢门神。 沈时然望着他笑道:“你让开一点呀,挡着锁芯了。” 陈瑾佟站到旁边等他,他本来期待值就很低,但没想到钥匙在里面费力转了几圈,竟然真的把门打开了。 a区只有一间房,沈时然站在门口好久,才慢慢走进去。 里面跟其他区没什么不同,陈瑾佟看着正中间两张铁床,刚才在森林里那股身体抽离的感觉又来了,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他踉跄着撑在墙上才好久站稳:“唔……” 沈时然听到动静赶紧跑进去,眼里有些惊疑:“你怎么了!” “没事……”陈瑾佟摇摇头,信口胡说,“昨晚洗完头没吹干直接睡了。” 他缓缓就好,倏地感受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回头看了眼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真的?”沈时然还悬着口气,罕见地说了他两句,“以前我每次不吹头发你都要说我,怎么轮到你自己又忘记了。” 他嘟囔完扶着陈瑾佟坐下休息,自己则继续蹲在铁床边上看地上的图样,那是用铁丝画出来的几个拼接在一起的小方块。 “跳格子啊。”陈瑾佟看了眼。 “你也知道这个。”沈时然仰头看他。 “谁不知道,跳皮筋跳格子不都以前小孩玩的东西吗。”陈瑾佟蹲在他身边,隐约能看到格子周围写的有字,但字迹很模糊,“黄什么子……目是……” “黄格子,眼泪掉,碰到蓝线不得了,不要咬伤大白猫。”沈时然看他认得艰难,顺嘴帮他接上。 陈瑾佟诧异地问:“你怎么认出来的?” “跳格子的童谣啊。”沈时然站累了,一屁股坐床上,“你没听过这个吗?”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11节 “没听过,感觉有点渗人。”陈瑾佟嫌弃地摇摇头,看了下时间,凌晨四点多。他心里祈祷着赶紧天亮,好歹阳光能让他因为忐忑而异常的心跳平稳一点。 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陈瑾佟还在分神,正想问他来这里干嘛:“沈……” 没等他说完,沈时然往旁边一闪,身体紧紧贴住他后背,手肘环绕在他脖颈上,掌心的力度不轻不重,大拇指压在他嘴唇上恰好能堵住他声音。 陈瑾佟后背感受到沈时然的心跳。 “嘘,别动,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说这本剧情走向很抽象很诡异,只适合看个乐子笑一笑……大家还会爱我吗 我们小情侣下章要吵架,无奖竞猜要吵架多久(10分) 第10章 小祖宗 实验室的玻璃窗户发出“咯咯”声,陈瑾佟下意识抬头,正好跟窗户外一闪而过的虚影撞了个正着。 他愣了下,呼吸瞬间停跳一拍,清晰感受到根根寒毛竖立,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僵硬到根本动不了。 自动门敞开着,外面是眼睛适应后勉强能视物的漆黑。 脚步声越走越重,陈瑾佟心跳如擂鼓,震得自己手脚发凉。 他手臂跟沈时然挨着,眼神一眨不眨盯着大门,抽不出时间回头。明明自己心里也发慌,但嘴上还是没来由动了动,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 “没事,不用怕。” 低沉又带着颤意的低语落在沈时然耳边,吐出来的灼热气息让他耳根不合时宜地有些红,还好天黑看不清,他赶紧动作很轻地低头搓了搓耳垂。 “……我没怕,是你不要怕。” 陈瑾佟被他抬手的动作撞了下,兜里的军刀膈到他胯骨,他这才想起还有这家伙事儿,立马拿出来攥在手心。又想到来之前沈时然的那句“如果遇上什么倒霉事可别怪他”,忽地警觉他肯定知道什么。 只犹豫了几秒又很快摇头,清楚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实验室唯一的进出口只有那扇大门,他大脑飞速运转,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他就自己留下,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起码拖出让沈时然趁机跑去出搬救兵的时间。 可没等他设计好路线,手背就被人轻轻碰了下,沈时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了那股熟悉的乖顺,冷静的语气让陈瑾佟觉得陌生。 “等下你从后面走,里面小房间左边墙壁有个暗门,从那里可以绕到实验室外面。” “我自己?”陈瑾佟听到暗门眼睛一亮,但下一秒又本能皱起眉头,乌黑的瞳孔里多了些试探,“那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我晚点去找你。”沈时然跟他耳语。 “什么叫晚点来找我?我跟你一起来的,能走为什么不一起走?” “你还真是十万个为什么呀。”沈时然小声说,“没关系的,我自己能解决,你相信我。” 陈瑾佟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这里是哪里,沈时然为什么要来这,他们眼下又是怎么一回事……实话实说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状况,但要让他在明知道不安全的前提下把沈时然一个人放这里,他也做不到。 “那我拭目以待。”他索性豁出去了,“我看着你解决完了再走。” 反正人固有一死,要么今天死,要么明天死,就算死里逃生了早晚还得死,随便吧。 “外面山连山的,就算出去了我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陈瑾佟不敢细想他这个决定自己会不会后悔,他忽然在此时明白了自己重逢沈时然之后总是心烦意乱的原因,因为人的第一反应很多时候本来就经不起推敲。 沈时然按在他肩上的手稍稍收紧,门外的黑影就发出刺耳的剐蹭声,慢慢走进来。 陈瑾佟这下看清了,但还不如不看清。 那进来的黑影竟是个用四肢爬行的女人! 女人眼神空洞茫然,手脚配合程度默契得仿佛天生就是动物一样,但陈瑾佟看得出来她是因为双腿无力支撑,只能被迫用爬行的方式行走。 女人脸上表情迟缓呆滞,瞳孔也被眼白占去大半,皮肤大面积溃烂又反复结痂,头发长短不一看着脆生生的,风一吹都能断掉几根。 她很快就察觉到铁床后的人,喉咙发出持续不断的喑哑低吼,却在离他们两三米的位置停了下来,鼻子朝周围嗅了嗅,又往他们这边慢慢靠近,跟他们的距离不过两三个拳头宽,歪着头平静下来。 似乎没什么恶意。 陈瑾佟这个位置只能被迫清醒着跟面前女人大眼瞪小眼。冷汗一个劲儿蹿到背心,他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看清是人的瞬间他松了口气,可这女人的状态明显不在正常人范畴里。 就在他愣神的这几秒,女人似乎又察觉到什么,开始绕在他们周围打转。 陈瑾佟咬着牙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大有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想着到时候要是她发动攻击他有几成把握能赢,只是制服一个女人应该不是问题。 但女人没有别的举动,凑在陈瑾佟面前时停留了许久,指甲在地上敲击发出无规律的“哒哒”声。 就在她突然低下头想蹭蹭陈瑾佟的脸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沈时然猛地直起身体,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 女人受到惊吓,当即想向后退,本就脆弱的四肢支撑不起她突然加剧的动作,小臂咔嚓一声断了,她顿时重心不稳朝旁边倒去,脖颈不偏不倚正好插在床尾的铁片上。 陈瑾佟撑在地面的指尖上触及几滴温热的血,整个人都吓懵了。 女人四肢无力重重软倒在地,嘴里像死鱼似的蠕动却也发不出一个字。她身体不断抽搐,关节擦过地面蹭掉了几块已经脆了的死皮,挣扎半晌就再没了动静。 陈瑾佟眼睛瞪大,脑子都是空白的,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感觉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说出口的话都有些哆嗦。 “她没事,应该死了。”沈时然朝女人看了眼,收回匕首,想拉他起来问他有没有受伤,就看见他突然沉默着往后退了一步。 似乎被这个举动刺痛,沈时然手僵在半空中,也愣住了。 陈瑾佟呼吸极度不平稳,他一下下用力在裤子上蹭掉指尖的血,看着地上已经毫无生气的女人他胃里就翻滚得厉害,跟沈时然保持了一段距离后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沈时然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默默缩回手,藏在背后轻微颤了颤,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有再上前接近他。 陈瑾佟好不容易从震惊里走出来,戒备地跟沈时然隔着两张铁床,脑子里不断回放刚才他挥刀的动作,每回放一次心里的陌生和畏惧就多一分。 沈时然那下绝对不是假把式,如果女人没有躲开,那一刀就会不偏不倚捅在她身上。 陈瑾佟只是个家里有钱不需要努力,每天什么都不做卡里就能多出几万块钱,完全可以混吃等死享受人生的普通大学生。他是打架斗殴,是遇事不决拳头相见,可这些都是打而已,他平时连鸡都没杀过更别说…… 今天的一切都太离奇了,他已经不想管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只知道沈时然全程的那份冷静让他感到陌生,感到威胁,本能想要远离。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沈时然听着他冷漠疏离的语气怔愣片刻,即便是在救助站相见的时候,陈瑾佟都没用过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没有下文,陈瑾佟也不是非要等他答案,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沈时然知道他这是要走了,在后面问他:“……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起吗,你刚刚还说你找不到回去的路,而且山上也不一定安全。” “不想陪了,待在你身边更不安全。”陈瑾佟转身要走。 沈时然又叫住他,没有挽留,只是把手电筒给他,看他不想跟自己接触,又放在铁床上让他自己去拿:“外面,天还没亮。” “用不着。”陈瑾佟看都没多看,出门,消失在黑暗里。 直到踏出基地门外他胃里都还难受得厉害,双手攥着拳头紧紧握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沈时然目光落在手电筒上,又看向门外。那道模糊的背影逐渐放大拉长,恍惚中变了副模样,重叠在另一道身影上。 “哎呦,怕什么啊,天塌下来我给你们扛着呗。” “你们安心待在这,我偷听到他们说话了,这段时间不会再继续。” “走出这个门我可能就回不来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 零星的记忆涌入脑海,沈时然望着已经看不到人影的方向,同样的大门,同样的位置,以前有人从这里离开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身边……现在又多了一个。 陈瑾佟的反应你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他在心里问自己,突然脱力似的慢慢蹲在床边,把头埋在膝盖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用手背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重新站起来走进里面的小房间。 陈瑾佟离开的背影和那双厌恶的眼睛不断在脑中回放,他走一会儿就要停下发几分钟呆。 小房间不过二十来平米,墙上内嵌的各种设备放到十几年后的今天也算是遥遥领先的存在。 在他们之前绝对还有人来过这间实验室,被海啸摧残过一遍,再加上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这里的布局构造已经跟沈时然记忆里的大相径庭。 原本挂满照片的铁架也不见踪影,他蹲在金属柜前弯腰查看,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等到了另一声动静。 今天的不速之客似乎格外多。 他贴在墙角警惕外面逐渐靠近的声音,那声音杂乱谨慎,隐约还能听到对方压低声音讨论的窃窃私语和武器碰撞的轻响。 是一伙儿人。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天撞到一起,在这里见到人比见到鬼还要命,沈时然朝陈瑾佟离开的方向看去,祈祷他不要遇到这些人。 嘀咕的声音由远及近,脚步也放得越来越慢,沈时然敏锐察觉到他们的目标应该也是a区。 不知道对面是什么身份,但有一点他能确定——能知道这里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他看了看周围准备先从暗门跑出去再说。 偶像剧里逃跑时会踩到易拉罐的抓马剧情没发生,但现实里的“敌人”明显比偶像剧更聪明。 他这边才有了点动静,那伙人就立马感知到这里不止有他们,顿时戒备地停下脚步。 “什么人!” 一个低沉男人的声音。 除此之外沈时然还听到子弹上膛的响动,小房间的暗门是旋转锁,这么些年不用即便装备再精良也避免不了锈钝。 他顾不了那么多,双手并用铆足劲转动锁环。 男人没听见回答,取而代之的是金属吱呀呀的声音。外面天色微亮,日光从大门口照进些许,太阳升起也给人心里添了底气,男人当即带着同伴快步过来。 眼看他们距离越来越近,沈时然动作也越发着急,冷汗从额间噌噌冒。几乎在他们进来的瞬间,暗门开了,他二话没说就蹿了进去。 对方大概率被地上那具女人尸体耽误了会儿,等沈时然从暗门绕到实验室外面他们才追上来。 基地没什么能躲的地方,只能靠地形遮掩往视野盲区跑。但里面大部分遮挡物都被海水冲毁,沈时然没绕多久还是被他们发现踪迹。 他又听到几声子弹上膛的声音,但许是有什么顾虑,对方始终没开枪,只是一直在后面跟着。 窸窸窣窣的动静在静谧的基地显得格外突兀,像开了扬声器一样清晰。 这个距离他们谁都看不清对方,沈时然对这里其实并不熟悉,心跳砰砰响,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躲,也没注意到不远处那道刻意放低的脚步声。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12节 跑到一处拐角时,他突然被一股拉力拽进旁边的小门。 小门悄无声息地合上。 门后是段缓坡,沈时然由于惯性一下没站稳,撞进一个肌肉紧实的怀抱里,那人被他撞得闷哼一声。 沈时然心悬在嗓子眼里,下意识扣住那人手腕将其反制按在墙上,力气大到对方一时间竟也没法挣脱,匕首刀刃轻轻抵在他喉咙处。 那人似乎很不耐烦地轻啧一声,但被人拿刀压在要害上也不敢乱动,只是用膝盖在他大腿上撞了一下。 俩人呼吸交织,离得很近,近到换个场景都能擦枪走火了。 “放开。” “啧。”熟悉的嗓音带着更熟悉的语气,“我说祖宗,你敌我不分了是吧?” 是陈瑾佟。 【作者有话说】 还搁这抱呢,快跑啊,以后有你们抱的 事情逐渐抽象了起来,但这本真不是悬疑(tot)(tot)俺们小情侣甜甜恋爱 第11章 你担心我呀 “再不放开见血了。” 沈时然砰砰乱跳的心在听到这句话后才像打了针镇定剂,移开匕首,想了想又把它塞回裤兜里。 “藏什么,我已经看到了。” 沈时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声问:“你不是走了吗?” “你很想我走吗?”陈瑾佟还跟他保持着相对见不得人的姿势,一双清透又有些失真的眼睛低垂,受不了他这幅委屈样,正想说什么,外面脚步声乍起。 哦豁。 忘了,他们还在搞马拉松。 话咽回肚子里,来不及多想,他赶紧抓着沈时然的胳膊扭头就往里面跑。 这是基地的地下层,电力设备早坏了,又照不到阳光,只能勉强看清周围都是大小不一的房间,密密麻麻跟监狱似的。 陈瑾佟腹诽,这负责人上辈子绝对是搞蚂蚁窝的……七弯八绕导航来了都头疼。 沈时然知道基地里有这么个地方,但也没下来过几次,更别提完全认识路了,见陈瑾佟跟回家一样熟门熟路,脸色也变得越发差劲。 只闷头跑,一直到他们停在一处漆黑通道前都再没说过话。 他不说话,陈瑾佟也不说。 最后还是沈时然没忍住,避开他的视线问他:“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陈瑾佟其实也没看他,只是调手电筒的时候那束光恰好从沈时然脸上擦过,那双比平常暗淡的眼睛就这么掉进视野了。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陈瑾佟从兜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巾给他:“丢人。” 话虽不好听,但语气却也不强硬。 沈时然拿过他的纸巾,没有用,只是叠好放到口袋里。 陈瑾佟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眼神一凛,压暗手电筒的光示意他看前面。 虽然看不清通道尽头有什么,但隐约能感觉到有东西在移动。 沈时然从看到他开始情绪就好多了,只看了一眼就冲他摇摇头,让他别闹出动静:“你跟我来。” 陈瑾佟跟他绕进左边一间房,侧头留意了门框字迹,已经模糊了大半,大概是个观察室之类的。 房间里面还有处单面玻璃隔间,手电筒的光照上去,里面还有好几个人,双腿都无法站立,身体其他特征都跟之前死掉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陈瑾佟直愣愣僵在原地,足足有好几分钟语言系统失灵,用他毕生所学的知识体系吐出才两个总结性的:“我操……” 沈时然看他一眼,见他的反应只是震惊没有被吓到,也就没说什么,让他慢慢消化,自己则秉着一口气视线挨个仔细扫视里面那些人。 陈瑾佟真想给自己的接受能力磕一个,他小心翼翼触碰玻璃,确认还算坚固后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老老实实做了两遍深呼吸,就指着这口//.活气了。 里面的人各个埋头在地上嗅,陈瑾佟光速代谢掉焦躁后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两步:“这到底是他妈什么地方?” “陈瑾佟,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那么熟悉这里?” 他刚才带自己一路狂奔下来愣是一个死路都没遇到,甚至比自己还熟悉这里的地形结构。 陈瑾佟犹豫了会儿,还是没瞒他:“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走吗。” “因为你害怕我。”沈时然接过话,尾音跟他的眼睛一起垂下来。 陈瑾佟看他这样就不得劲,索性扭头不看了,随便坐到旁边倒塌的木架上,踢地上的碎玻璃玩 他当时是已经悬着口气走到斜坡那,但想来想去还是放不下这个实验基地,也有那么一点不放心沈时然。 “我在家里看见过这里的地形图,当时就觉得这种结构很奇特,多看几次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沈时然闻言点了点头,对此毫不意外,只是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落,视线落在他身上,又很快移开:“所以你只是因为好奇这里吗?” “还有我二叔。”陈瑾佟下意识开口,但也没过多解释的打算,看着玻璃后面似人非人的东西,“所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又是什么东西?” 好在沈时然也没想追问,挨着他坐下,语气又变回那副轻快的调调:“实验基地,当然是做实验的咯。” “讲屁话。”陈瑾佟白他一眼,“赶紧的。” “是医学实验基地。”沈时然说,“研究治疗癌症的相关药物,希望有天能真的让癌症不再是绝症。” 平淡的几个字听起来竟然铿锵有力,陈瑾佟心脏微微一震,又觉得不对。 敛眸沉思片刻,试探着问:“这么值得尊敬的实验项目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国家政府完全有能力提供另外安全性良好的场地吧。” “因为这里是私人的。” 沈时然站到玻璃前,望着后面那些人。 “这座实验基地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攻克癌症是次要,如果真的能研究出有用的药剂,私人垄断下的获利可不是小数目。” 陈瑾佟眉头紧锁:“所以他们都是……” 都是实验对象。 打着悬壶济世的名号把人当成可以随意折腾的试验品……弄成这样不人不鬼。 “嗯,他们都是普通人,也是实验失败后弃子。”沈时然说,“这里用人做实验,和其他动物基因基因产生变化,好多人变成这样,也有好多人再也没出现过。” 陈瑾佟紧紧攥着拳头:“这些实验对象都从哪儿来的?” 他不相信是自愿。 “都是孩子。”沈时然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只是不达眼底,“每年都有那么多被拐走的孩子,分一部分来这里又不是难事。” “实验失败后的他们没有意识,原本的结果也是全部销毁,只是之前那场海难太突然所以才没来得及。前段时间樊州岛传闻的水怪可能也是他们弄出来的动静。” 模棱两可的话没有说很明白,但陈瑾佟就是听懂了。 没有自主意识就代表会伤人,他们都不是圣父圣母,没办法同情每个人,只能减少这些人可能对普通人造成的威胁。 ——沈时然在跟他解释他朝那个女人挥刀的原因。 陈瑾佟跟他并排站,看向玻璃后面的人,如果他们都不曾遭遇这些,现在应该也都是二十来岁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吧。 “那你呢?”陈瑾佟问。 知道这么多,其实身份也不难猜。 沈时然有一会儿没说话,然后才轻声道:“我也是,我本来就是怪物。”说完他又故意别开视线,“你怕我了?” 陈瑾佟用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吧”的表情看他,觉得他跟林黛玉似的脑子里想东想西,但不可避免对他的同情在不知不觉中占了上风。 “我没说过你是怪物这话,自己妄自菲薄别把锅扣我头上。”陈瑾佟实在好奇,大脑飞速运转想了个形容词,“那你为什么还能看着这么正常?” “又不是所有实验对象都会变成那样,赌概率的。”沈时然说。 陈瑾佟想也是,他本想问有这么多失败品,那有没有成功案例呢。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傻得很,连呼风唤雨的有钱人碰上癌症都无能为力,要是真研制成功,这个基地早就声名大噪,何必还躲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他走到门外听了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刚才追你的那些是什么人?” 沈时然也说不清,只能是个猜测:“这里的项目见不得人,可能是基地负责人听到水怪传闻跟我想到一起了,派人过来处理这些漏网的实验对象,山里之前那场大火很有可能也是他们在海难后回来放的。” 又是私人秘密实验,又是放火烧山,没一定家底人脉绝对做不到这个程度,这基地背后的老板多半是上流社会的人,甚至可能还是大家族。 陈瑾佟脑子转得很快,一闪而过的念头被他抓住:“那之前中蛇毒死的那个人……” “他也是。”沈时然又跟他解释一遍,“我知道他也是当年的实验对象,我们才联系上没多久,我那天打电话只是跟他商量找基地位置的时间,他不是我的新男朋友。” 他突然这么说,陈瑾佟一下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到沈时然是他在救助站那天把这男的认成沈时然的新男友了。 他顿时语塞,一句话记了大半个月。 突然想到什么,一股凉意又爬上后背,几乎瞬间陈瑾佟脸色就变了,下意识拉住沈时然:“他们如果要清除这些实验对象,是不是也会找到你头上?” 沈时然望着他,眼睛眨了眨,因为这声略带紧张的询问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也没松开被他住的手,顺势凑到他面前。 “你担心我呀?你不是说你是恐同先生吗。” 陈瑾佟也发觉自己反应过激,赶紧推开他:“爱找不找关我屁事,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总不能是看见岛上传闻后特意过来见老朋友吧。 沈时然视线落在漆黑的走廊,又慢慢移回俩人之间,说:“我来找一个人,一个对我们……对我很重要的人。” 【作者有话说】 陈瑾佟日记: 又是被各方面信息量冲击的一天,不过怎么感觉他有点可怜,要不以后不跟他斗嘴,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让让他得了。 沈时然日记: 怎么笨笨的,算了,我还是照顾照顾他吧。还有,谁要他关心了……不过我勉强同意了,勉强!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13节 第12章 沈时然,我们做朋友吧 陈瑾佟琢磨着他的措辞,漫不经心搓揉自己腕骨:“什么人?也是这里的实验对象?为什么很重要?” 十万个为什么又开始问为什么了。 沈时然用他给的纸巾擦干净桌面,靠着边边坐,留了一半位置给他,过了会儿才听不出情绪地说:“因为他代替我们去做了最后一次实验……那次实验危险系数很大,从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 陈瑾佟也坐上去,中间那团黑乎乎的纸巾就是俩人的楚河汉界。 他很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但又觉得这话听着没人情味,于是改口道:“那你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沈时然轻轻摇了摇头,朝玻璃看去:“反正这里没有他。” 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黯淡,陈瑾佟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能安慰到他,只好干巴巴地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他跟你一样平安无事。” “希望吧。” 这话说完,沉默又横在他们之间好几分钟。 陈瑾佟听出他不想继续,又惦记着那伙人可能在清除实验对象的事,心里纠结怎么把话题引回他身上能显的自己这份惦记自然不暧昧,只是站在“熟人”立场上的人道主义同情而已。 沈时然仿佛能把他看穿,非常贴心的主动拐弯,不太在意地说:“不用担心我,他们现在也找不到我,没有危险。” “真的?”陈瑾佟微微松了口气。 “真的啊。”沈时然说,“骗你我是坏蛋。” 陈瑾佟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选择相信他:“好吧,那你是好蛋。” 既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想再多了解一点关于他的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对沈时然骗他的愤怒和对沈时然过往遭遇的怜悯,陈瑾佟心里的天平好像已经很没骨气地有了倾向。 “所以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沈时然闻言,双手条件反射地颤了下,垂眼摇了摇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无力,总之他自己都记不得到底在这待了多久。 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没有名字,没有过往,没有温度。 关于他的一切只剩下性别年龄,还有一串毫无感情的编号——0051。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是五岁,被绑在床上日复一日地实验和记录数据。他的世界只有冰冷的器具,穿白大褂的实验员,数不清的针头,抽不干的血液和绑不完的束缚带。 每月一次的放风是他最期待的事情,因为可以短暂离开基地去外面看看。 他没经历过正常人的生活方式,也就不会觉得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不知道什么是自由,但知道这天的风都比之前雀跃。 永无止境的蓝白囚笼里为数不多鲜活的色彩就是同间实验室的两个朋友。他们都比他大,虽然没大多少,但他也总是喜欢追着他们喊哥哥。 一个编号是0038,还有一个……他想不起来了。 他们被打上优质标签扔进a区。 基地所有实验对象都穿着统一服装,戴着项圈,像动物一样被栓在各种器具面前供人围观摆弄。 表现好了或许能得到实验员的赞扬和奖励,但更多时候实验呈现出来的数据总不尽人意,那群白大褂脸上经常愁容满面,所以他们也三天两头被迁怒,没饭吃关禁闭都是家常便饭。 比起挨打挨饿,沈时然那时候最怕的还是关禁闭。 几平米的房间,缠在手脚腕上的粗绳,被限制的发声和活动范围,灯光和声音都是奢侈品,更没有时间概念。 人被关进去就像只能“唔唔”崩溃求饶的死物。 沈时然每次出来都精神涣散,出来也认不清谁是谁,要好几天才能彻底缓过神。 再后来的禁闭,那两个哥哥就会想方设法跑到禁闭室跟他讲讲话,每次被发现后也都被打得很惨。 他也有样学样,等他们被关禁闭的时候也跑过去,这次被发现,被打一顿,下次照样去。 陈瑾佟听着这些平静的描述只觉心里闷得慌,七岁,在命名为实验室的牢房……他没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日子。 “你说的a区实验室就是我们之前进去的那里吗?” 沈时然点头:“嗯。” 陈瑾佟眉宇间闪过丝疑惑,那里只有两张铁床吧,三个人睡两张床怎么固定手脚,旁边空位那么多也不再多放一张? “那你要找的人就是你那两个哥哥?” 沈时然慢慢摇了摇头,说:“一个。” 陈瑾佟狐疑,问的小心翼翼生怕是死了:“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沈时然停顿了下,看向他的眼里笑意似有若无,拿起纸巾擦拭桌面,声音像散在空气里,“另一个,已经找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瑾佟这才敢喘大气。 得亏是找到了,不然他这多嘴一问,晚上睡觉眼睛闭上了都要内疚到起来骂自己一句干嘛那么好奇。 这些事情他从没听沈时然说过,如果不是这次他非要跟着一起过来也不会知道。 沈时然在旁边垂着脑袋想事情,陈瑾佟就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懒懒散散地打量他,看他微卷的头发乱糟糟垂在脸侧。 刚在樊州岛遇见的时候他是真想把人按在地上暴揍一顿,打到鼻青脸肿都不一定解气,再不济就直接无视他。 但现在看向他的眼神里,同情又无声无息超过了那些因为欺骗带来的烦躁。 大学谈恋爱那会儿他一直都很照顾沈时然,但凡他能做的他都会去做,只要沈时然会因为他的行动开心。 但其实仔细想想,沈时然以前虽然有点任性,但明里暗里给他的迁就包容也不少,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他做事没规划很毛躁,沈时然就会有理有据地帮他理顺。 他小组作业赶不出来熬夜熬得上蹿下跳,沈时然也会跟他同步熬夜,微信发给他的文件资料一个没少。 他网上刷到爱心便当问沈时然能不能给他做,沈时然说自己厨艺很差不会做饭,但还是会临时去学,当天晚上约会的时候就拎了个饭盒给他。 食材都用最好的,摆盘也很精致,就是味道不咋地。 不过陈瑾佟还是选择丧失味觉把这盒饭当成第二天的午餐。 还有好多好多他们的回忆…… 过往的细节在脑海里肆意流窜,陈瑾佟突然狠狠抓了把头发。他烦躁来郁闷去,其实捅破了就是他因为他没放下沈时然,也没放过自己。 唉,算了。 反正沈时然也跟他道歉了,就当是自己先入为主没看出这家伙到底是男是女吧。 沈时然还在旁边低着头试图把地板看出个窟窿,陈瑾佟趁自己大度情绪还在,直接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把他脸转过来。 他只要想通,做出决定,他就是可以这么洒脱。 “怎么了?”沈时然不明所以,也没挣脱,任由他掐着。 “沈时然,我想好了。”陈瑾佟的眼睛会笑,他说,“以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我们重新做朋友吧。” 沈时然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沈时然日记:愣住.jpg 陈瑾佟日记:冤家宜解不宜结,谁让我人好呢,原谅他了。 第13章 男人最脆弱的时候 在陈瑾佟印象里,小时候因为不学无术总被爷爷训斥,说他除了这张脸长得好看,全身上下还有什么优点,男人最没用的就是脸。 他以为爷爷是在夸他,可高兴了,当场就沾沾自喜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说他还有堪比艺术家对人的审美能力。 把爷爷气得喜笑颜开说要奖励他,现场下单一份怒气值加满的限量版家法体验套餐。 所以都说前任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但陈瑾佟不得不很没用地承认,他并不讨厌沈时然。 当然,首先排除自己是颜控,其次排除自己是颜控,最后排除自己是颜控。 沈时然的性格就算当朋友也很有意思。 比如沈时然很晕船,陈瑾佟以前带他出海钓鱼玩的时候才发现。 但他就算晕得连走路都像在打醉拳一样,陈瑾佟问他是不是很难受,他还要说没有。就冷着脸,佯装无事地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一般这个时候陈瑾佟的“施虐”欲就出来了,鱼不钓了,时间也不看了,连他还是自己对象都忘了,非要看看他能死扛到什么程度。 于是一边继续往深海开船一边乐呵呵地说:“快啦快啦。” 他自己这边头脑风暴半天,沈时然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瑾佟松开掐住他下巴的手,想了想,又把他脑袋复原,转回之前低头看地板的姿势,还调整了下角度。 “干嘛又不说话了?” “……没有。”沈时然摇摇头,悄悄往他那边靠了点。 朋友吗……跟他预期还是差了点,但也总比不是好。 “好吧,我答应你。”沈时然点点头,问,“那你说话算话吗?你说不跟我计较了。” 陈瑾佟看他沉默那么久竟然是在纠结这个,不知道他干嘛这么问,也有样学样点头:“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时然看起来很认真,很在意他的承诺,所以问得相当严谨:“君子一言,那你万一是小人呢?” “……。”陈瑾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妥协地换了措辞,“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以了吧。” 沈时然打量着他,这才表示约定达成,朝他伸出手:“那拉钩。” “你幼不幼稚。”陈瑾佟伸出手跟他敷衍了下。 他又走去门边观察外面情况,想着那伙人如果打着清除实验对象的目的早晚会找到这里,跟沈时然对视一眼后换了个更隐秘的房间躲着。 “那我们现在算和好了吗?”沈时然擦干净台面让他坐,忽然这么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十万个为什么的身份不知不觉间互换了。 陈瑾佟老僧入定似的坐在边上,这话里有似有若无的期待,他知道沈时然问的是刚才在实验室他们之间那加在一起都没多久的矛盾,于是他刚到嘴边的“废话”又拐了弯。 “和好了。” 沈时然道:“那你收回之前说的话。”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14节 “嗯?”陈瑾佟抬眼,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能让他露出被始乱终弃表情的话,“我说什么了?” “你说待在我身边更危险。”沈时然跟他原话复述,连语气都学得分毫不差,拖长的尾音听起来因为这话很难过。 陈瑾佟想起来了,这家伙还挺记仇:“你当我没说,我收回。” 沈时然也好哄得很,看他乖乖顺坡下就没再揪着不放。 陈瑾佟垂眼看到他逃跑时候被挂烂的衣服,忽地伸手,慢悠悠地把那两块布条打了个蝴蝶结,语气却不像他动作这么随性,反倒打一巴掌给一颗枣,严肃起来。 “不过一码归一码。”他说,“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既然我们已经化解恩怨准备做朋友,那你就必须跟我实话实说。除了性别和性取向之外,你跟我说过的事情,所有,还有没有骗我的?” 沈时然一时语塞,陈瑾佟又说:“如果有,不管是一句话还是一个字,现在是你说出来最好的时机,因为我都会原谅你,但只限现在,我不想未来某天这些谎言会变成动摇我们关系的定时炸弹。” 沈时然幽怨地皱起眉,陈瑾佟就是揣着答案问问题。 他还真有,被追问得有些泄气,但也的确没有瞒他的必要。 “我爸妈不是我亲生父母,是我的养父母。” 陈瑾佟没料到这茬,愣了下:“那你亲生父母呢?” “不知道,我有记忆开始就在基地,对他们没有印象了。”沈时然平静地摇摇头,“海啸过后基地就毁了,里面的人都各自逃命,我们戴的项圈里有特定药剂……” 陈瑾佟没等他说完就忍不住问:“什么特定药剂?” “我也不知道。”沈时然停下自己的话,先回答他。 “你不是学药学的吗?” “那我小时候又没学药学啊。”沈时然嘟囔道,“而且谁说学的专业就一定精通的,那你还学计算机的呢,现在不也只会写hello world。” 从陈瑾佟那句“重新做朋友”的指令下达后,沈时然似乎又慢慢变回了他大学时候认识的样子。 陈瑾佟被他噎了下本该不爽,但他却扬起抹淡笑。比起乖顺听话,他其实更喜欢沈时然就原本这样,爱跟自己斗嘴的性格。 “反正就是清除记忆用的,海啸当天负责人就启动了开关,注入体内后我就记不清之前的事了,后面才慢慢回想起来,但其他人不知道会不会跟我一样。” 陈瑾佟对他的同情和心软指数又+1:“还有呢?” “没有了。”沈时然摇摇头,“其他跟你说过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包括感情,他自己心里补充道。 下面空气闷得头晕,沈时然又掏了个薄荷糖吃,还顺手往陈瑾佟嘴巴里塞了一颗,撬开他牙齿时,指尖状似无意在他下唇上轻轻捏了捏。 “我们小腿里都被植入过定位装置,但我爸妈……”说到这事他也很荒诞,“捡到我的时候说我浑身都是伤,看着快死了。他们没读过什么书,该怎么处理伤口的常识也没有,着急忙慌把我送去医院,以为我腿上的装置是插进来的碎片,就顺手帮我拽出来扔了,所以我说他们应该找不到我。” 还好只是扎在小腿上,要是换个别的危险位置,当场拔出来他可能就失血过多死了。 陈瑾佟牙齿咬在他伸进来的手指上,温热湿润的感觉明明是作用在沈时然指尖,但他自己倒先有些手足无措。 他向后仰头避开沈时然的触碰,扫了眼表:“七点多了,他们一直没动静应该走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这鬼地方阴森森的。” 他说着站起身,,沈时然又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拉回来:“等等,再陪我去个地方。” 他们小心翼翼原路返回a区实验室,沈时然蹲在隔间金属柜前,看里面果然有被重新翻动过的痕迹。 陈瑾佟也蹲在他身边:“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以前给我们注射的药剂和一些核心的实验样本。” 没在地下层听到动静他就觉得奇怪,看来那群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那些实验失败的对象,而是这些样本。 沈时然没蹲稳晃了下,陈瑾佟用膝盖顶住他的背给他支撑,眉头拧了起来:“他们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沈时然摇摇头,“但他们应该没拿到。” 他视线落在屋内散落的几个箱子上,里面的东西在他们今天来之前就已经被拿走了。 他上前望着箱子侧面的金属片,上面还能模糊看清名字。 “柏湾。”陈瑾佟念出来,“这里的实验员吗?” 沈时然点了点头。 陈瑾佟感觉到他情绪低落,熟练地拍拍他的背无声安慰,没再多问,也不催他,坐在旁边慢慢等,顺便警惕注意周围有没有动静。 女人的尸体还倒在床边,但陈瑾佟现在不害怕她,只是觉得悲哀,双手合十把人超度了先。 这么小的年纪,在其他孩子都在读书玩闹,享受整个人生里最幸福的童年,他们却终日被困在冰冷的实验室里,对世界甚至都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最后换来也只是无法逆转的伤害,不知情的畏惧,抛弃和死亡。 沈时然沉默了好久才神魂归位,因为是白天,所以出来的时候他们没牵手,等走出山里已经是下午了,来时骑的共享电动车也停在原位。 陈瑾佟狠狠在大臂内侧掐了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晚上的经历太魔幻,现在总算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心。 手机电量还算坚挺,足够他们扫个码。 陈瑾佟伸着懒腰盘算一会儿去哪儿好好犒劳犒劳自己担惊受怕的心灵,转头却见沈时然还站在电动车拍车脑袋。 “怎么了还不走?” “扫不了,说是没电了。”沈时然摊开手,再次印证了他们凑一起就是倒霉蛋的事实。 陈瑾佟朝自己后座看去,示意他上来:“我带你回去。” 俩人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过觉,人放松下来后困意也压不住了。 陈瑾佟嫌原路返回太慢,正好路上遇到本地人就问了嘴有没有小道。 大叔可热心了立马给他们指了路,说包快的。结果这大爷指的是条通天大道,一路碎石带坑洼,震得他们脑瓜子嗡嗡的。 但从这里回去确实只用半小时,你就说快没快吧。 骑都骑一半了,现在掉头等于遭两轮罪,他们也就硬着头皮走了。 车轮荡过一块石头,陈瑾佟突然蜷缩腰背“嘶”了声。 沈时然刚想问他怎么了,看他动作又觉得对男人来说很眼熟,看向他坐的三角坐凳,又想起刚才那次大颠簸,明白了。 男人最脆弱的时候。 陈瑾佟撞到那玩意儿疼得眼冒金星,心里又把大爷祖宗十八代数落了一顿,本来只是觉得疼,但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走平路,很脆弱的,别压坏了。”沈时然的语气不像开玩笑,说得可认真了。 陈瑾佟脸都有些燥:“……闭嘴。” 沈时然拉住他衣服:“噢。” 嘴巴是闭上了,但眼睛还睁着。 他视线落在陈瑾佟侧过来的脸上,这人还在讲话,但说了什么不知道,嘴巴怎么还在动,感觉软软的。 又一震颠簸,沈时然下意识环住陈瑾佟的腰窝。 陈瑾佟身体僵硬一下,又面向前方:“自己抓好了,掉下去我可不来捡你。” 说完,他还是握稳车把。 久违的阳光天出现了,阳光天下他们逐渐靠近相融的影子也出现了。 第14章 想怎么亲都可以 陈瑾佟买了最近的航班,四天后一大早。 他知道沈时然的家庭背景,父母……哦,现在应该说养父母,都是工地上摆摊卖盒饭的,两个人一天除掉成本也就挣三四百块钱。 家里还有个念大学的妹妹,总体来说并不富裕。 前几年妹妹生病住院借了一百来万的外债,沈时然工作赚的钱一大半也都补贴给家里,每月就给自己留个一两千,够交房租活着就行。 回去的票还处在因为台风天上涨的阶段,大几千一张,陈瑾佟坐惯了头等舱更是要上万,所以买票的时候自然而然也带上他那份,然后毫不意外地发沈时然有点不高兴。 放以前这人肯定要小发雷霆,但现在许是怕好不容易说开的关系又到冰点,所以一直到坐在候机厅都没说话,只是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陈瑾佟其实注意到了,觉得好笑,就故意不点破。 沈时然就是这样,不喜欢欠别人,或者说他和陈瑾佟差不多,都希望在感情里自己才是付出多的一方,这样才能安心。 但又不完全一样。 陈瑾佟是因为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作祟,认为照顾对象是自己的责任。沈时然则是因为容易妄自菲薄,太在乎和害怕别人的看法,所以总把自己放在一个能随时看似潇洒抽身的安全距离。 把人晾了大半天,陈瑾佟才倒了杯热水给他:“你要真买火车票回去,又得先坐船离岛,又得跟那么多人挤一起,现在还没有卧铺票,不嫌折腾?” 沈时然说:“你知道我——” 陈瑾佟出声打断他,知道他一但钻上牛角尖又要拉扯半天,直接了当道:“我又没说这钱给你了,算我借你的不就行了,你分期还给我怎么样?” 陈瑾佟开始有模有样地跟他算账:“抹掉零头算你10000,没利息。你每月不是还要给家里贴补吗,在保证你生活质量不变的情况下看着还。不然你自己都过不好就更没法照顾家里了,是不是很有道理?” 他掌握了一手直戳命门的谈判技术,循循善诱,见沈时然还是没说话,他又说:“那你要不要跟我当朋友?我对待朋友就是这样,不喜欢什么事情都分得特别清楚,你要是接受不了就算了。” 他说着故意转过身,没多久沈时然就意料之中扣住他的手腕:“没有接受不了。” 他月初刚给家里转了钱,手上存款就几千,给陈瑾佟转了一半。陈瑾佟爽快收下,转存进了另一张零余额的新卡。 昨晚通宵改了一晚上论文,在机场跟沈时然吃了顿饭,一上飞机就靠在椅子上睡觉。 不得不说有沈时然这个超能学霸辅助,他的论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废为宝。 导师看到他理解能力突飞猛进,以为自己骂出了一个天才,感动得老泪纵横,每次给他回消息时结尾的玫瑰花都从两朵加到三朵。 头等舱的温度很低,沈时然看他睡得迷迷糊糊还要缩一下身体,找乘务员要了毛毯,解开安全带侧身给他盖上,祝他好梦。 手指穿过他颈后帮他调整了靠枕的位置让他睡得更舒服些,又把毛毯压在肩背下,动作很轻,很仔细,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顺滑又温热的触感。 陈瑾佟其实没睡着,沈时然刚喂进嘴里的柠檬糖味在他鼻腔散开,垂落的发丝弄得他心里很痒。 但他不敢动,因为他现有的社交能力处理不了醒来后的尴尬,所以努力控制胸膛的起伏速度试图让自己还保持“昏睡”状态。 沈时然的手隔着毯子在身上触碰,即便已经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男的,可令他意外的是,他竟然不反感这种程度的接触。 甚至还在幻想如果这个时候他睁开眼,两个人眼里的对方应该都在很好看的角度。 他其实很困,但好不容易等沈时然重新坐回位置上后,他又睡不着了,各种办法尝试到飞机落地都没成功。 机场门口停着一堆出租车,附近应该新开了家游乐园,宣传的传单都跑来机场发。 宣发人员一看就是兼职工,工作态度良好,没选择避开监管人群直接扔垃圾桶,而是选择无差别折磨路人,见人就塞。 沈时然就被硬塞了张在手上,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对折起来当扇子用。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15节 陈瑾佟看了眼时间,正想问他是不是直接回去,手机就突然打进通电话。 沈时然看他顶着副无奈的样子嗯嗯啊啊应了两句,等他挂了电话才问道:“谁打来的?” “我爷,喊我回去见个王叔叔家的女儿。”陈瑾佟简短带过,“你是直接回去还是怎么着?” 沈时然没回答他,闻言几不可见地皱皱眉,很快又恢复成那副平静的样子:“见人家女儿干嘛,让你相亲吗。” “八九不离十,不过听说是个大美人,只是见面的话也不亏。” 沈时然扇风的动作停顿片刻,展开手中的宣传单,摇摇头,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 “我不回了,我想去游乐园看看普通小孩都玩什么,而且新开业打三折也不贵,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的。” “游乐园有什么好去的,都是那些东西,早都玩腻了。” 沈时然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看着他。 陈瑾佟就心底突然一沉——坏了。 沈时然小时候在一直待在实验室肯定没去过这种地方,长大要帮衬家里更不可能浪费钱在这上面。 果然他说完就看见沈时然转过身要走,只留给他一个沉默受伤的背影,脸上一闪而过的委屈表情让他愧疚得不行,就跟自己是个坏蛋把人欺负了似的。 “等下。”动作比脑子快,陈瑾佟上前两步拉住他手臂,“我跟你去。” 沈时然本来也没走很远,就挪了几小步,被他一拉就顺势退回他身边,意料之中抓出他神情里的愧疚,于是很缓慢地眨动双眼,继续顺杆爬。 很好,就是这样。 “那王叔叔的女儿呢?你不去见她不好吧。” “以后再说咯,不着急这一会儿。” 陈瑾佟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似乎在表决心,他二话没说拉着沈时然上了出租车,然后让司机一脚油门开去游乐园。 没有人能拒绝新开业打折的诱惑,游乐园的人比早上的菜市场还多。 不管沈时然喜不喜欢,能不能玩,从海盗船到跳楼机再到各种过山车,只要能排队的他都要拉沈时然去体验一遍。 从旋转茶杯出来的时候,沈时然脑浆都被摇匀了,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趴在餐厅桌子上怀疑人生。 陈瑾佟把菜单推到他面前:“看看,吃什么?” 沈时然就随便翻了两页,说:“奶油意面和冰柠檬汁。” 陈瑾佟打了个响指,服务员就带着标准的服务性微笑过来。 “你好,一分奶油意面一份牛肉蔬菜沙拉,再要杯冰美式和柠檬汁,柠檬汁要常温的。” 沈时然晕着还立马抬头,以为他没听清:“我要冷的。” “不行,常温。”陈瑾佟不由分说,“胃不好喝什么冰的,每次喝完再吃点杂七杂八的回去就要吐,还不长记性。” 他刚开始也不知道,他们两个都是把民以食为天刻脑门上的人,以前每次出门吃饭都喜欢直奔小吃街,少吃多样,油炸的,爆辣的,酸的甜的……跟蝗虫过境一样什么都吃。 陈瑾佟对小吃摊的嫌弃写在脸上,总觉得里面的油和食材都不干净,但沈时然喜欢,他也愿意陪着吃。 结果十次有六次,沈时然吃完回去就要吐,他怀疑过是不是店铺的问题,都没想到是这家伙自己脾胃不行,之后出门就再也不让他吃那么杂了。 沈时然对热水喝温水避之不及,试图再争取一下,但陈瑾佟已经让服务员下去了。 “没得商量。”他丝滑转移话题,“你之后准备怎么办,还要继续找你那个朋友吗?” 听他问到正事,沈时然知道商量没用,不情不愿地说道:“不知道,实验项目本来就是秘密进行的,基地里的实验员也不多,我们还是a区,相关人员就更少了。” 陈瑾佟也有些一筹莫展,徒劳地给出保证,只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反正你要有需要你就找我。” “先看看能不能找到柏湾姐吧,她是a区的实验员,我们都叫她柏姐姐,负责我们几个的实验还有那些药剂。” “还有别的资料吗,我倒是有人脉可以帮帮忙,但如果只有名字怕是不好找。” 饭菜端上来,陈瑾佟插着土豆慢慢嚼。看他把手机递到自己面前,上面赫然是之前在纹身店辛左给他们的照片,是那天拍下来的。 沈时然指着照片里左边的女生,说:“她就是柏湾。” 嘴里本来就没什么味道的土豆变得更难吃了,陈瑾佟指尖轻轻点在叉子上,说了句好,似乎有别的顾虑,犹豫了很久,还是指向另一个人。 “那你见过他吗?” 沈时然猜测这或许就是他之前说的二叔,仔细端详着,谨慎摇了摇头:“没印象了,至少不是a区的。” 陈瑾佟有些失望,见他没再继续问,微垂的眼眸里似有若无的玩味:“你竟然不问问我找这个人干什么?你那天看到照片的时候就知道我要找的人跟基地有关了吧。” 沈时然也笑笑:“不问。” “为什么?” 沈时然从他盘子里挑了点吃的,大有一副看我多善解人意还不快来夸我的样子,又卷起自己的意面裹上奶油分给他吃。 “大家都是找人,你不是也没对我剖根问底嘛。保持神秘感也好,等什么时候顺其自然了再说。” 陈瑾佟靠在座位上笑他。 他以前就发现了,沈时然这人不仅好哄,也特别有哄人的天赋,所以他几乎很难真的生气。 细细分析下来也就是些常见的手段,收敛脾气跟他撒娇,说说好话,或者用现在这种语气卖乖,看起来很呆,就让人不得不对他心软。 陈瑾佟支着半张脸撑在桌上打量他,沈时然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你老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庆幸。” “庆幸什么?” 陈瑾佟想当然地说:“当然是庆幸我们之前没发展到亲嘴的程度咯,不然现在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沈时然端柠檬汁的手轻微晃了下,柠檬汁就洒了出来,有几滴落在指尖,黏糊糊的。 他看了陈瑾佟一眼,没说话。 没亲过吗……或许吧。 基地地下层那些失败的实验对象还历历在目,沈时然说过他们都没有自主意识,甚至还会有攻击性。陈瑾佟看向他嘴部的咀嚼动作,这张嘴以后还要跟他对象接吻呢。 “我有个问题。” “嗯哼。”沈时然让他说。 “如果……”陈瑾佟尽量问得很委婉,“如果被你们这种实验对象咬到,一般要挂什么科?” 可惜他委婉的语气不过关,沈时然一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挂“殡葬管理科。” “啊?” “你还真信啊。”沈时然伸长手拿筷子敲他的头,“有攻击性是因为他们会像动物一样撕咬你,死因是撕咬不是因为被咬一口中毒了。” “简单来说就是,跟我们有人类意识的人接吻,完全没有问题,想怎么亲都可以。” 他语调拐了道弯,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话。 陈瑾佟眨巴两下眼睛,明白了:“哦。” 那还是安全的。 挺好,能亲,也不亏待他未来对象。 俩人面前一份生活化减脂餐,一分高热量套餐。陈瑾佟给沈时然挑了几块牛肉过去,吃饱喝足伸伸懒腰,等他的时候又突然说:“我以后带你健身怎么样?省得弱不禁风的。” 弱不禁风? 沈时然正咬进一块牛肉,闻言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他有空也会泡健身房,身材其实不差,该有的肌肉线条一点没少,而且恰到好处,只不过跟陈瑾佟这种狂热爱好者来比会逊色点。 “非常不怎么样。”沈时然捂住耳朵不听,果断拒绝,“我不要跟我的山珍海味说拜拜。” “谁说健身就不能吃山珍海味了。” 沈时然扫了眼他面前全是菜叶子的碗,摇头如拨浪鼓:“我不想啃绿化带,这样吃一个月我善良的人格就要消失了。” “再摇要晕了。”陈瑾佟转转肩膀,轻啧了声,“不过我最近好像是觉得胖了点。” 说来也奇怪,在岛上虽然没正经去过健身房,但他每天都会抽时间练无氧,蛋白粉也照常喝,总不能是这段时间面包吃多了吧。 沈时然默默埋头吃饭,难得产生几分心虚:“……你那个蛋白粉还剩多少没喝?” “一点点,一周多的量吧,怎么了,想要?” “没什么。”沈时然一本正经,“可能岛上风水不好,喝下一罐的时候就不会了。” 陈瑾佟当然没信他的鬼话,等他吃完差不多就七点多了:“能不能找到柏湾我也说不好,有消息的话我到时候微信告诉你。” “嗯。”沈时然跟他走出餐厅,不得不想起曾经无数次在操场的夕阳下,俩人十指相扣的手。 “你等下直接回家吗?”陈瑾佟问。 “嗯。” “我也准备回去了,你怎么回?” “我坐地铁吧。” “也行,我送你过去,正好我在附近打车。” 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似乎是觉得过了今天,在柏湾消息没出来之前他们都没正经的接触理由,所以去地铁站这段路他们都走得格外慢。 “到家发个短信。”陈瑾佟说。 “知道啦。” 沈时然走进地铁站朝他挥手拜拜,陈瑾佟也打了个车回家,到家一个多小时才收到沈时然发来的短信,他回了个ok后就躺上床补觉。 柏湾的信息不好查,实验基地又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一周多了也没消息。 他这几天忙着应付他的毕业答辩,偶尔被他爷扔去名下公司之一熟悉历练,准备一毕业就接手部分项目。 “小佟。” 房门被人敲响,陈瑾佟还四脚朝天躺在床上端详辛左给的那张大合照,听到声音连忙藏好下床开门:“来了。” “三婶?这么晚还没睡?” 门外站的是位雍容富态的女人,把热好的牛奶端给他,又给他份文件,温和地笑笑:“我来看看你。” “爷爷明天不是让你跟你三叔去公司开会吗,这次的合作对我们衡阳集团很重要,你三叔怕你应付起来困难,让我给你送小抄来了。” “我只是跟去学习的,用不上吧。”陈瑾佟说。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16节 “你可别小瞧那帮人了,从你三叔那讨不到好说不定就口头欺负你给个下马威呢。”三婶让他不用担心,“这些是对面的资料,你仔细看看,别吃亏了就成,其他有你三叔呢。” “知道了,谢谢三婶。” 陈瑾佟笑着点点头,送走她后脸上配合的笑容才收起,把文件扔到边上看都不看一眼。 他导师那边终于给他敲定好论文同意他查重,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手机在指间转了许久,还是给沈时然发去消息。 自从上次分开后,沈时然每天都会给他发点生活碎片,吃饭的工作的休息的有时候是照片,有时候是文字。就这么几天下来,陈瑾佟都养成了随时随地点开微信的习惯。 陈瑾佟:[最近有空吗?我论文过了,请你吃顿饭。] 消息发出去,他等了会儿没收到回复。十一点多估计是睡了,陈瑾佟也没继续等,放下手机洗澡,明天还得早起。 他关灯上床,沈时然那边则刚从床上坐起来。 出租屋里亮着灯,沈时然倒了杯水继续改简历,忙着在这届应届生彻底出来之前赶紧找到正经工作,不能再这样只靠兼职和副业生活。 985本科毕业,但因为是药学专业,实习工作又不对口,在市场上也没什么竞争力。这几天投了十几份简历都没后续,烦得他连招聘软件和邮箱都懒得点进去看。 润色完简历,他对付吃完炒面就已经凌晨三点多,又给家里转了几千块钱后倒头就睡。 没睡上多久他就被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摸过手机,声音还带着半睡半醒的困顿和沙哑。 “您好……哪位?” “您好,请问是沈时然先生吗?” 电话那边的男人语气轻快,彬彬有礼:“我是衡阳集团有限公司的人事,我叫甄仁。我们给您发到邮箱的面试邀约您一直没回复,所以打电话……” 他还叽叽喳喳说了什么,沈时然困得脑子不灵光,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诈骗电话,不耐烦地晃晃脑袋。 “真人……我还假人呢,神经病。” 他挂断电话又把头塞进被子里。 一分钟后,猛地睁开眼。 衡阳集团…… 不对! 几乎瞬间他就清醒了,飞快点开邮箱看了眼时间,然后着急忙慌地洗漱换衣服。一边给甄仁回拨电话道歉,一边弹射起步出门,连饭都来不及吃。准时准点出现在衡阳集团公司大楼前。 【作者有话说】 然然和佟佟不是旷攻旷受!他俩都属于薄肌男! 然&佟:呜呜呜没有正当理由见面了怎么办 公司:哪里的话。 第15章 老公慢点,好疼 昨晚发出去的消息意外收到了一个狐狸点头的表情包,沈时然说自己今天有面试,周末才有空。 陈瑾佟回复可以,越看越觉得这个表情很可爱,就顺手偷进自己表情包。 周末有空的话那他还有几天时间可以物色下餐厅,拿着咖啡边走边搜附近有没有好吃的推荐,结果迎面卷来一阵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跟面前急匆匆的人撞上。 胸腔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哪个不长眼的。 皮鞋,西裤,蓝色衬衣,还算标准的职业装,就是质量看着一般,像是某宝买的批发货。 陈瑾佟从下往上扫看,在心里默默点评这人的穿搭,看着咖啡液洒在自己昂贵的西服外套上,又不满地皱眉啧了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衣服一会儿您打电话给我,多少钱我赔。” 陈瑾佟正想没好气地说你配得起吗,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又打住了。 沈时然掐着点,光靠触碰就知道这身衣服价值不菲,人都没来及看直接把打印的黑白简历塞给他,让他晚点按上面的电话号码打自己电话商量赔偿的事。 “沈时然。”陈瑾佟终于开口叫住这个团团转的人。 沈时然也才听出声音是谁,他想过跟陈瑾佟会在某个时候“偶遇”,但没想到会是在现在。 在这么慌忙的情况下见面真是个比较糟糕的事情。 “怎么着急干嘛去?”陈瑾佟问。 沈时然很少见他穿正装,按身材比例专门定制的西服很衬身材,宽肩窄腰,少了点少年气,从头到脚都透出股商业精英男的味道。 心跳在无意间漏跳了几拍,沈时然把脸微微转开,又很快地低头掩饰性地揉了揉耳朵。 “你说的面试是这里?”陈瑾佟看见他手上的简历。 沈时然点头,终于被这话唤回神,猛地看见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超过八点半,立马着急忙慌要走:“先不跟你说了,我要迟到了。” 这是他好不容易拿到的面试机会,还是世界500强。他睡昏头把人hr骂了就已经半只脚踏入失败,现在可不能再迟到。 他虽然很想跟陈瑾佟多待一会儿,但只有穷过的人才知道,事业是爱情的基础。 “急什么,面试往后推了。”陈瑾佟伸手把他拽住,非常熟练地给他看工作群消息,“人事部临时早会,九点半才结束,你现在去了也是干等。” 沈时然心想不会还有他没设定好的巧合吧:“你也在这里工作吗?” 陈瑾佟还没说话,旁边就经过两个拿着文件夹的员工,对着他微微鞠躬,喊了声小陈总。 “小……陈总?” 陈瑾佟摊开手耸耸肩,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我在这监督别人上班,这是我家公司。” 沈时然表情愣住半天,财神爷竟在我身边。 他以前就知道陈瑾佟现在的家庭很有钱,毕竟这人的东西大大小小都是名牌,连双塑胶拖鞋都要大几千,他这种每月生活费800还要兼职的人简直大为震惊,无法理解。 但没想到他有钱到这种程度。 “干嘛这么惊讶,我看起来就不像穷人吧。都什么年代了,努力还不如投个好胎呢。”陈瑾佟朝旁边努努下巴跟他过去,低头看手上的简历。 “pe工程师?你怎么应聘这个,这个要跟车间的。” 说是早九晚六,实际车间出点什么事一个电话就得亲自到场,24小时在线都是正常情况,而且工程师是拿月薪,不像技术员是日薪有加班工资。 沈时然拿回简历,看着他的眼神颇有点说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药学工作哪里有那么好找。” 专科攻技术,硕博有学历。双非往下在歧视链底端,92本科高不成低不就,他又是冷门专业,学历够不上研发部,只能退而求其次,能收到大厂面试邀约都要给各路神佛上香磕一个了。 陈瑾佟这位大少爷显然共情不到这点,还想说什么他三叔就打电话催他快点过去。 草草敷衍两句,挂了电话给沈时然指了条路,又抽了张纸让他擦擦身上溅到的咖啡。 “前面左拐,人事那领导嘴贱的很,喜欢问乱七八糟不相干的事儿,最喜欢钓鱼和网球,你奉承两句就行。” 沈时然的嘴甜程度能把自己哄的找不着北,再哄个糟老头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陈瑾佟飞速跟他讲了点攻略技巧。 沈时然握着纸巾,用一半,另一半叠好放进口袋,收藏。 大公司的早会就是不一样,开完走出来所有人都像被吸干精气的尸体。 人事派人过来点名核对面试人数,沈时然这才看见电话里那位甄仁目测不到三十,但却是个带着金丝框眼镜的骚包地中海。 地中海早上刚被骂神经病,点到他名字就变成阴阳海,但人总会对美好的事物一键原谅,所以在看清他脸时阴阳海又变成友善海。 今天面试的人不少,都在打印室门口,沈时然名字靠后,在外面等了大半个小时。 不过这半个小时也不无聊,因为一直有个话痨在旁边吵他。 聊雪聊花聊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吵到最后沈时然实在忍不住要骂人。 “你还有多少没打印完?”他不喜欢在除陈瑾佟以外的人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即便是闲聊。 “四百多页呢。”话痨说。 沈时然想暂时把耳朵闭起来,他合理怀疑这吵死人的东西也是个gay,不出意外还是0,毕竟这种娇哒哒的动作和黏糊尖锐的声线跟影视剧里的太监很像,但现在大清已经亡了。 不远处会议厅门口出现一道人影,沈时然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相当难看。 陈瑾佟旁边跟着位肤白貌美的大波浪美女,美女笑嘻嘻地挽着他胳膊。陈瑾佟脸上有些无奈,低声凑到美女耳边说了些什么,美女就娇嗔着乖乖把手拿开。 “看什么呢?”话痨凑到他身边顺势看过去,自顾自解释道,“哦,那是我们公司小老板,帅吧,我是要能谈上就好了,不过那人看着就根正苗红不是搞男同的料。旁边那大美女好像也是哪个大老板家的千金,帅哥配美女,多养眼啊。” 耳边还在叨叨叨,看着陈瑾佟跟她互动,沈时然语气也不太客气:“你能不能闭嘴,好吵。” “怎么突然这么凶啊。”话痨戳戳他的手臂,单方面聊了这么久,顺理成章发出邀约,“等你面试完要不要去楼下喝杯咖啡?” 沈时然惜字如金:“没空。” 陈瑾佟正跟美女一起进会议室。 话痨以为是自己人格魅力不够,自行眨了个wink:“那现在呢?” 沈时然沉默地看着他:“现在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甄仁出来喊下一批进去面试,才总算打断了这次单方面纠缠。 公司用的是群面,沈时然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对答如流,但完全是肌肉记忆控制大脑,等结束出来的时候都不记得刚才面试官问了什么。 沉闷地走出公司大楼,手机震动两下,是他妹妹沈悄发来的消息,这才想起来今天要去医院看他妈妈。 在门口拦了辆车去医院,走到病房外正好撞见沈悄往出来走:“哥,你来啦,你说你今天去面试我还以为你要晚点呢。” “刚好弄完就过来了,妈怎么样?” 沈悄耸耸肩:“还是想出院,她跟我们说没事了,但我估计她就是心疼住院费,舍不得花这么多钱。” 他妈前天出摊的时候突然中风,身体动不了,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他爸那天刚好为了更便宜的供货商出去喝酒,没跟着一起出摊,最后还是中午出来吃饭的工友发现不对,打了120把人送进医院。 医生诊断说桥脑左份斑片状脑梗塞,左放射冠,双基底节陈旧腔隙性脑梗塞,部分病灶周围胶质增生,脑白质高信号……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许是看家属脸色越来越差,换了简单易懂的普通话。 ——就是送来的及时,没什么大问题,还在可控范围内。 沈时然去开了半个月住院单,现在才第三天。 “你去看看妈吧,我去楼下买点粥。”沈悄走了一段路又回头问,“哥你吃饭没,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不用了。”沈时然说。 他妈住的是双人病房,对面病友下楼遛弯去了,病房里只有他妈一个人,看见他来忙笑着说:“没耽误你正事吧?” “怎么会。”沈时然坐在她身边,“悄悄说您想出院?”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17节 蒋红英笑骂了句臭丫头,又说:“没什么事了还住在医院干什么,现在能吃能睡的,就是没什么力气而已。” “没什么力气就是问题。”沈时然说,“医生说了,后期康复训练没到位的话,有可能会影响健康和自理能力。” 蒋红英还是心疼钱,沈时然对症下药:“您要是出院也可以,但您答应我在家里也必须每天都做好康复训练。” “可以啊,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那我现在去给您办出院手续,不过我们当时交的是半个月的住院费,医院是不能退款的。” 沈时然见状就起身,蒋红英果然叫住他。 “不能退钱吗?” 沈时然无辜地摇摇头:“不能的。” “那我不出院了。”蒋红英说。 沈时然见状抿唇笑笑,很快又收回笑容故作严肃地说:“那您可就不能闹着要出院了,不然把病友闹烦了,出不了院还得受气。” 蒋红英嗔怒他一句:“你呀,跟你妹妹一样都是软刀子。” 沈时然笑笑,看热水壶里的水见底了,就准备出去接壶新的。刚走出门,就看到面前陈瑾佟的身影。 “你怎么在医院?”陈瑾佟停在他身边。 “我妈住院,我过来看看。”沈时然看到他就想到在公司见到的那个美女,问道,“刚刚公司那个女人是你上次说的王叔叔家的女儿吗?很漂亮。” 陈瑾佟的字典里就没有欲情故纵这四个字,听到他误会直接就当场说清楚。 “那是我姐,我唯一的姐,一个户口本上的。” 沈时然愣了下:“亲姐?” “堂姐。”陈瑾佟晃晃手上的单子,“我来医院就是给她取孕检报告。” 沈时然一路上郁闷的心情被他两句话哄好了。 陈瑾佟还不知道自己三两下哄好了一个人,又说:“我刚才问过人事那边,说结果没那么快出来,到时候会电话联系你。你要着急工作也别一棵树吊死,回家可以看看别的公司。” 沈时然点了点头。 陈瑾佟又问:“阿姨怎么了?” “脑血管疾病。” 沈时然简单跟他复述,陈瑾佟皱眉问道:“那你前天干嘛不跟我说,我给阿姨安排个vip病房不就行了,双人间小不说还麻烦。” “不用了,要是让我妈住vip间,不管是谁出的钱她都要心疼死。” 沈时然话说到一半蒋红英就在里面喊他,他赶紧转身进去,知道钥匙掉出来了也当没注意。 蒋红英想撑起身体看门口什么动静,结果身上没力气差点掉下床。 “不是说了不让您乱动吗?”沈时然把她扶起来。 蒋红英顺势往门口看了眼,揶揄地笑他:“你朋友吗?还是男朋友呀?” 沈时然也很不可置信,他们这样没受过高等教育的老一辈父母竟然对同性恋这件事的接受程度奇高,甚至还有闲工夫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让他顶着这张脸不许出去乱搞。 “妈。”沈时然有些无奈。 “哦,看你这反应就是暧昧对象吧。” 沈时然果断把削好的桃子喂给她,试图让她不要再说了。说完又叮嘱她不要随便乱动,才拎着水壶再次出门。 陈瑾佟果然还在门口等他,食指上还挂着他的钥匙。 “怎么还没走?”沈时然明知故问。 “钥匙掉了,等你出来给你。” 陈瑾佟把东西还给他,朝里看去,正好对上蒋红英看过来的眼神,那里面有些他没读懂的情绪,他只能客气地回个微笑。 “阿姨看起来……呃。”他贫瘠的表达能力正在飞速寻找形容词,“很和蔼。” 沈时然默默关上门:“你晚上有事吗?” 陈瑾佟想了想:“有,怎么了?” “你……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可以是可以,但时间很晚了,我下午七点多还有个会要开。” “没事,我等你就行了。”沈时然说。 “你不用陪阿姨了?” “我妹一会儿就回来了,她在这陪着就行,我等下还要回家喂猫。” 陈瑾佟现在只把他当朋友看待,当然不会拒绝跟他接触,觉得也可以,就顺手把家里钥匙给他。 “那你喂完猫去我家等吧,地址发你微信,晚上去日料店吃,就在我家附近。” 沈时然点头,又在医院陪蒋红英说了会儿话才打车回家。在家洗澡换了身衣服,还顺便捯饬了下自己。 陈瑾佟家地址里自己这边很远,临江的别墅区,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出行在外全靠车,附近自然没有地铁站。 沈时然看着app上显示的40块钱车费还是没舍得,干脆地铁转公交再开着导航转步行过去。 小区保安相当敬业,门口拦下他盘问了半天信息才放人进去。经过快递站的时候他听见快递员在分拣货物,正好念到陈瑾佟的门牌号。 来都来了,就顺手帮他带回去吧。 沈时然敲敲玻璃门:“你好,是有12栋10号的快递吗?” “现在要拿走吗?”快递员巴不得不用送货上门,“手机尾号。” “0766。” 快递员扫完码把纸箱给他,沈时然下意识好奇是什么东西,箱子发的私密没有货物信息。 他颠了颠不算很重,还在寻思什么东西需要发私密,出门的时候没注意被门栏绊了下,箱子里顿时发出一阵微妙的震动。 沈时然没当回事,拿回家后本不想管它,奈何箱子还在震动。他生怕里面是什么活物,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堆软硅胶,旁边还放了个发生装置。 正好沈悄打电话过来问他晚上还去不去医院,人打电话的时候手就喜欢随便乱动。 沈时然说不去,然后往那装置上按了下,机械女音立马叫道:“啊……老公慢点,好疼。” 一瞬间,沈时然安静了,电话那头的沈悄也安静了。 “哥……我开的外放。”沈悄艰难地发出声音。 沈时然手抖得差点没拿稳,脑子嗡嗡的,蒋红英在那边刚喊了声他名字,他就瞬间果断电话,耳边仿佛响起尖锐爆鸣声。 【作者有话说】 这本的数据差得出奇,焦虑的北苍树准备暂时退网几天不看长佩了┗( t﹏t )┛更新照常! 第16章 你可以用手啊! 衡阳集团,会议厅的玻璃门干净到反光,清洁工阿姨还在卖力地不停擦。 陈瑾佟心里默数着这是她第六次擦同一片地方了,他看了眼西服外套上的咖啡渍,食指轻点笔尖,看似在认真开会,实际已经神游有一会儿了。 在神游晚上那家日料餐厅的随即菜品会是什么?还是在神游在医院蒋红英看他那似笑非笑连连点头的满意神情是什么意思?又或是在神游这套明明价格不菲且已经抓到罪魁祸首他却并没打算索赔的西装? 大腿上的手机震动两下,弹出条快递已签收的通知。 陈瑾佟轻微皱起眉头,他这段时间给家里添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一时想不起来还买了什么,以为是快递员送到家门口自动签收,也没在意。 “小佟。”三叔在旁边轻咳两声,“怎么了?别走神。” “没什么。”陈瑾佟收回思绪,他识趣地给某位总级别的合作方满上茶水,“请。” 脸上面带微笑,礼仪周全,心里嘀咕这帮老不死的怎么还不结束。会议开得跟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把废话剪掉这次会议的有效时间其实为零。 三个半小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是下次再谈,陈瑾佟搬出毕生所学的礼貌才没当场翻白眼。 会议的结尾当然使用吹嘘收场,从老总嘴里讲出来的场面话和长难句比他骂人还要轻松。 等会议室人都走完后三叔才叫住他:“怎么啦,看你会议上总跑神,身体不舒服还是有谁把你魂勾走了?” “三叔你这么大年纪比我还凭。” “男人至死是少年嘛。”三叔笑笑,随即又话锋一转,“对了,你爸下午从国外回来,晚上就到老宅,你要不要回去一起吃顿饭?” 陈瑾佟的笑容转瞬即逝,面无表情道:“算了,昨天刚在老宅住过,我晚上还有事,不回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三叔笑骂他一句,亲昵地敲他脑袋,“那里不是你家吗,昨天住了今天就不能住了?天天住也没人说你。” 陈瑾佟配合地笑笑,笑得很勉强。 三叔见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跟你爸还有爷爷他们关系不好,但他们心里都是关心你的,而且这也是因为你妈妈她——” “三叔。”陈瑾佟沉声打断他。 “怪我怪我,怎么又提起这事儿了。”三叔知道他不愿意说这些,只好改口,神情渐渐落寞下去,“三叔的意思只是想说,你也别总抵触他们,自从小伟去世后……你再怎么说也是这辈人里唯一的男孩,他们总归是重视你的。” 小伟是三叔的儿子,7岁那年暑假溺水死了。 这些大道理和软磨硬泡对陈瑾佟来说是家常便饭,他端在手里就倒了。可三叔是家里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唯独三叔的丧子之痛他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我今晚真的有事,已经跟人约好了……过段时间吧。”他说,“过段时间爷爷生日,我回家住几天。” 三叔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这才对嘛,小迟和宣芜两家也会来,你要还是觉得不自在可以再带点朋友。” 陈瑾佟顺着他的话点头:“生日礼物我包红包。” “那爷爷不是又要说你敷衍了事了。”三叔早就替他想好了,“我书房有套毛笔好得很,你爷爷找我要好久了,他是长辈我都没舍得呢,你到时候拿去送他。” 从公司大楼出来,目送三叔离开后陈瑾佟才总算卸下满身伪装。明明什么都没干,可他就是累到连喘息都觉得麻烦。 坐在车里发了好久呆,这种无形的窒息感一直到把车开到自己家楼下才有所缓解。 他离自己的生活圈越远,他离真正的陈瑾佟就越近。 他有点想见沈时然了,看看这家伙在自己家搞什么名堂。 门口保安认识他,帮他抬杆时还不忘给自己来个免责声明:“你家来了个人,说是你朋友,我看他能说出你名字房号这些的就放他进去了。” “我知道,没事。”陈瑾佟摆摆手。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18节 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连灯都没开,他以为沈时然上外面溜达了,失望还没酝酿好,抬头就看见沙发上坐了疑似人的身影在玩手机。 他知道不合时宜,可那一瞬间心脏的跳动就是变快很多,第一次产生了有人在等他回家的错觉。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这是他不安的第六感在提醒他有事发生。 “灯不开,屏幕亮度还调这么高,吓我一跳,我寻思谁在我家搞电焊呢。” 陈瑾佟轻车熟路勾开地鞋柜换鞋,走到他边上,撑在沙发上问边喝水变问:“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沈时然压着语气里的情绪,说:“看直播。” “看中什么了?我给你买。” “那还是没这个必要。” 沈时然看他天真无邪仿佛只要自己点头他下一秒就要去付款的样子,默默把手机音量调高,放在快递箱上。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小王播播间,今天主播把电子女友的价格给家人们打下来了!主播给不给力?” 直播中控:“给——力——!” “来告诉家人们要多少钱!不要999不要998,只要890块钱就能把女朋友带回家!” 中控接活:“不行啊主播,这样卖会亏的。” “我去你的,这是给家人们的福利,不用管厂商,老板追责我担着,我说多少钱就多少钱!” “来!就890块钱好不好!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专属定制的电子女友,多重感受,哭喊声动人好听,提供完美情绪价值。不管你是大是小,是粗是细,是长是短,在我们电子女友面前都不是问题。” “挑战60分钟,不伤身做霸道真男人!” “……” 陈瑾佟后背寒毛竖立,越听越熟悉,这才看见桌上那个已经被拆开的快递箱,手里半杯水都洒在地上。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之前刷到的专属定制女友,他从没想过这东西还能摊开来卖,当场激情下单,填了一大堆个人喜好,但这都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情,他自己都忘记了。 想兴师问罪前还得先把舌头捋直:“你你、你拆我快递了?” 沈时然完全不回答他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自己顺利口气,毫无感情地重复:“啊,老公慢点,好疼。” “别……”陈瑾佟有点站不稳,颤抖的手撑在冰凉的皮沙发上,觉得从他在医院答应沈时然晚上一起吃饭,到把钥匙给他这一系列决定都是个错误。 沈时然戳了下箱子里的发声装置,跟着机械女音声情并茂又又地来了一遍。 “啊,老公慢点,好疼。” 这回还是男女双声道呢,360度在耳边立体环绕,陈瑾佟汗流浃背。 没等沈时然第三次说完,陈瑾佟就死死捂住他的嘴:“闭嘴……” 女朋友的包装还算严实,只是快递公司向来暴力运输,途中捅啊捅的,女朋友受了点皮外伤,声音听着也有些卡克,还没有沈时然喊的好听。 不是……陈瑾佟赶紧晃晃脑袋。 想到拆开快递那一瞬间的震惊,又想到陈瑾佟私下的泄//欲工具是这些,他明知道正黄旗直男有硅胶合情合理,但还是一口咬在陈瑾佟掌心。 那副任人宰割的乖顺险些没维持住,什么都没说,就自己坐在沙发上,用一个委屈但又没关系可以自己忍的背影对着他。 “嘶……你属狗的啊。” 沈时然不说话,陈瑾佟三两下把箱子合上,脸上都还带着诡异的红。 沈时然想开灯,他上去就把灯给灭了。破罐子破摔下又有些心猿意马,他平常其实不用这个,那天只是单纯觉得猎奇才买回来看看,但话到嘴边又因为尴尬变了味。 “我买这个怎么了?我是男人,我不需要解决生理吗?难道你没自己解决过吗?” “我……”沈时然被他说的也扭过头去,记忆里闪过以前跟陈瑾佟约会完回去在浴室朦胧水雾里的释放,庆幸自己刚才没开灯。 陈瑾佟趁此机会踹了脚快递箱,一脚不够又一脚踹更远,剑走偏锋地找回来点场子,也没心疼箱子里的女朋友,三下五除二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去杂物间。 俩人谁都没提要开灯的事,一人一边坐在沙发的最远距离,默契得如同做了夫妻一般,不过是已离婚版。 屋子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陈瑾佟上次离开前家里还是乱糟糟的,时间太赶连厨房的碗都没洗。但现在家里干干净净,厨具也都井然有序地塞进消毒柜里消毒,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白茶香——是他家清洁粉的味道。 沈时然边不高兴还边帮他把家里打扫了。 想到这陈瑾佟脸上的燥热反而变得更强。 他怀疑自己生病了,而且多半是阳//痿。 前几天被推脱掉的联姻见面他还是被抓去现场,富养出来的孩子无论从身材还是皮肤都无可挑剔,王家女儿美到夸一句天仙都不为过。 可他以前那么喜欢看美女的人竟然没有任何波动,连欣赏的欲望都没有,甚至觉得还不如以前女装的沈时然。 那天回去他破天荒找了好多片看,不争气的二弟就是抬不起头。 但那股熟悉的肿胀感觉,在现在……就是他妈的出现了。 “柏湾的下落又消息了吗” 最终还是沈时然不喜欢冷暴力开了口,没回头,只是闷闷地问他。 陈瑾佟稳住声音:“没有……时间太久有点难找,可能还要几天。” 沈时然嗯了声,又不说话了,肚子代替他轻轻叫了一声,他又往边边挪了点。 本来早上就赶时间没吃,为了这顿能和陈瑾佟一起吃的晚饭,一直到现在他都不舍得吃一点东西垫垫。 “再挪掉下去了。”陈瑾佟用余光瞥他,“饿不饿?” “嗯。” “那吃饭?”陈瑾佟干咳一声站起来。 沈时然在他走了两步后突然叫住他,声音里有强压下去的哀怨和请求:“你以后能不能不用这些东西?” 陈瑾佟想说他本来就没用,但开口还是:“那我忍不住的时候怎么办?” “你可以用手啊,也可以找……” “找谁?”陈瑾佟站定看着他。 沈时然这才如梦初醒自己在说什么,话到嘴边赶紧绕回去,破罐子破摔:“找……你还是用吧。” 陈瑾佟靠在门边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好像模糊地知道他没说出口的后话,但这团模糊的虚影并没有落实,被他本人强行按回去没敢细想。 日料餐厅在非饭点的工作日也这么多人,大多都是约见客户或者朋友聚餐,图的就是氛围。 但今天不同寻常。 因为在一众享受格调和商谈的人里出现了两只毫无保留展现人类最原始食欲的饕餮。 一只比较狂野,一只比较优雅。 陈瑾佟脑子都要干烧了也没想到能缓解气氛的话题,担心沈时然因为电子女友的事给自己形象扣分,只能埋头苦吃。 沈时然看他只吃不说话,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刚才那句话激起了直男对同性恋的厌恶,懊悔自己一时冲昏头脑说话不过脑子,也伤感地不说话跟他一起吃。 这可把主厨都看心疼了,都什么年代了呀……看把孩子饿的,立马安排免费送了份牛排给他们。 俩人把日料店当沙县吃,陈瑾佟结完天价账单,顺手拉住准备打车的沈时然:“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没多远。”说是这么说,但手机已经放下了。 “不是远不远的事,这里不好打车。” 沈时然坐上副驾把定位发给他,看着上面显示的城中村,陈瑾佟眉头微微皱起,也没说什么,一路开回去。 “在前面停一下,我拿个快递。” 快递驿站藏在巷子口里,离家还有六七分钟路程。 “买了什么?”陈瑾佟问。 “反正不是女朋友。” 陈瑾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许再提了!” 沈时然沉闷地推门下车,关门的时候还是说了句拜拜。 陈瑾佟本来准备直接走了,但看见他从里面搬了四个大箱子,还是倒回来摇下车窗。 “箱子比你人还搞了,到底买的什么?” 沈时然这次没再骗人,喘了口气:“猫砂。” 平常20斤要100多,赶上品牌做活动20斤只要70,沈时然精打细算后立马囤了四箱。 看他搬着费劲,箱子堆到眼前把视野也挡住了,陈瑾佟下车接了两箱过来:“上辈子欠你的,送佛送到西,送你回家得了。” “没关系的,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我自己多跑两趟就搬上去了。” “我都拿手上了总不能放回去啊,带路。” 沈时然租的单间在三楼,不用走巷子,路边药店拐进去就到了,这点陈瑾佟还是比较满意。 “邓迟说你周末要带他去看改装车?”陈瑾佟胸膛//微微//起//伏,喘//息着把箱子放他家门口。 “嗯,线上看不出细节,要改必须去线下。” 陈瑾佟琢磨晚点找邓迟问问时间,原则上他有空才能去,但他一般不遵从原则。 “自己能搬进去吧?” 沈时然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陈瑾佟维持着社交礼仪没进他家,只在门外草草看了眼就离开。 但如果他再多抬一点头,就能看见沈时然书桌墙壁上挂了张照片。 照片上稚嫩的少年,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印象的,缺失在记忆里的——七八岁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看到我序号又跳了一章就知道我又又又又被锁啦,不想等明天解锁直接删了重发! 他俩之间其实很多反转,但大家目前都没猜到嘿嘿 感情是甜的,现实是酸的,所以总体还是酸酸甜甜(?)我好像在讲废话哈哈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19节 第17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说是周末去看车,但实际三个人里有两个不用上班的富二代和一个无业游民,正好周五下午都有空,于是合计着把时间一改。 店老板在行业内很有名,技术他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奈何他是个老顽固又严格遵守自己那套营业规则,特别讲究先来后到,也不肯收徒,塞多少钱都没辙。 一辆车的改装少则几个月多则半年,店里也因此常常丢掉很多大单,以至于虽然名声大噪,但实际赚到手的钱不多,店面也没闲钱翻新,门口总共挂了三个风铃还有俩不响,看着像是出来闹着玩的。 邓迟这次是他唯一一次破例允许插队,卖的还是沈时然的面子。 老顽固让邓迟大致说出要求,邓迟直接给他列了张表,老顽固听着可行就准备带他去另一个仓库看车,吩咐沈时然留下看家。 陈瑾佟在健身房运动洗澡耽搁了点时间,晚了半小时才出发。在车上临时整理好穿搭,又用发胶做了造型 ,边开车还边感慨沈时然很有当神棍的天赋。 真被他说中了,自从开了罐新蛋白粉后,自己的体重和肌肉都比在樊州岛的时候有了明显改善。 为了报答沈时然,他做出一个非常健康的决定——他要带沈时然健身,控制饮食。 这条消息当天就发出去了,而彼时的沈时然正在偶尔出大血放纵的疯狂星期四。 某人当然不愿意,但陈瑾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在一句“男人花期很短,不好好控制饮食以后可能会早//泄还会变丑”的规劝下把人说动了。 摆弄花孔雀他有的是招。 他到店的时候店里只有沈时然昏昏欲睡地趴在桌上,听见门铃响抬头朝他看了一眼。根据他中午从微信看到沈时然分享的面食,合理怀疑他这是晕碳了。 “就你一个人?”陈瑾佟打量店内装潢,寻思邓迟是不是找错地儿了,“邓迟呢?” “老板带他去仓库看车了。”沈时然说。 陈瑾佟拉过椅子坐下,瞥见桌上还剩一口的蛋糕杯,当即皱了皱眉就要拿走:“你不是说不会再吃一口蛋糕了吗?” 沈时然眼疾手快躲开他,赶紧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说出口的话温和顺从,正好卡在陈瑾佟语气的燃点。 “可人只活这一回,我后悔了。” “不行。”陈瑾佟严肃道,“健身就忌讳半途而废,你说了你再吃就是狗。” “可狗也要吃蛋糕嘛。” “这招没用。”陈瑾佟还想再谴责他两句,注意到他脸色不怎么好看,话到嘴边又换成,“没睡好还是怎么了?” 沈时然睡眠质量一直很差,严重的时候甚至会精神恍惚。这几天因为工作睡眠时间不足,三天加一起才勉勉强强凑够12小时。 他爸妈是老实人,头天早上天不亮就上批发市场进货,晚上备好菜,第二天早上准备好久能出摊。在工地卖的盒饭都是真材实料量大实惠,每天下工就属他们生意最好。 但工地最近来了两个体验人生的工贼,把盒饭价格从10块压到6块,几乎就等于成本价,工友都被吸引走了,导致他爸妈连着好几天没多少食客,都卖不到几个钱。 剩下的饭菜摊在家里满满两大箱子,又舍不得倒,只能一顿一顿地热,结果就是他爸妈吃出肠胃炎双双上医院挂了两天水。 都说穷人最怕生病,更何况是负债的穷人。每月到手的前就跟来走个过场,转眼就要交到别人手上,裤兜里掏干净都没有多余的钱花在健康上。 妹妹的生活费学费还等着要交,家里两个劳动力倒下,沈时然作为大哥必须扛起重任。这几天干了不少兼职,哪还有时间管睡眠的事。 他们家其实没有拮据到没钱吃饭的程度,沈时然这几年也攒了点应急钱。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夜深人静算算账,物业费水电费,各种开销加在一起,他总得为以后的生活焦虑。 本来就衰弱的神经更不好了。 他当然可以一如往常的卖乖,但对上陈瑾佟探究的眼神,却不想在这方面让人看不起。 “没有,早上起太早,太困了。” 陈瑾佟把店里空调温度调高:“我下周要回学校答辩,你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反正门卫也不查,我领你进去就行。” 有能相处的机会干嘛拒绝呢,沈时然刚想答应,想到什么又迟疑地摇摇头:“不回了,我还有事。” 秉承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陈瑾佟没问他什么事:“行吧,那随便你。” 邓迟他们去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应该是谈妥了,看见沈时然就要扑上来一个熊抱。 “搞定了?”陈瑾佟朝他扬扬眉,非常丝滑地把人拎走。 “老板说可以改,等手上这辆收完尾就准备改我的。” 熊抱没成功,邓迟目光依旧锁定在沈时然身上,在转钱和送礼物选择单独请他吃饭表示感谢,比较正式。 沈时然报以微笑但并不是很想去,自从开始赚钱后他就一点都不喜欢去外面吃饭。之前无非是为了陪陈瑾佟,邓迟又不在他的陪伴对象里。 “不去了,我还得早点回家喂猫。” 但邓迟强硬起来完全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哎呀猫什么时候不能喂,饿一顿晚上吃得更香呢。你要是觉得跟我不熟尴尬,那让陈瑾佟一起呗。” 沈时然这才稍微卸去跟他对抗的力气。 某位被顺带一提的当事人眉心跳跳,欣然接受,拽着要往副驾走的沈时然坐去后座:“走呗,你请,我不掏钱。” “我请就我请,谁稀罕你那三瓜两枣。”看着空荡荡的副驾,邓迟骂骂咧咧,“拿我当司机呢?” 陈瑾佟按住他的头转回去:“眼睛往前面看,少他妈废话,走不走?不走回去。” 邓迟朝他竖了个中指,故意把车子看得一颠一颠。 沈时然正喝水呢,直接半瓶水泼脸上了,陈瑾佟一边给他抽了张纸,一边单手握拳在邓迟头上狠狠捶了下。 他们随便挑了家人多的餐厅,菜单还没上来邓迟就上赶着问沈时然:“在店里我就想问你了,当着人家的面没好意思开口。这老板我早就盯上了,圈里出了名的顽固,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怎么撺掇他让我插队的啊?” 沈时然语气里有淡淡的得意:“可能因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陈瑾佟洗好餐具把水碗转到他们那边:“展开说说。” “也没什么可说的。”沈时然慢悠悠跟他们回忆,“就是之前我找兼职看到店门口有的招工牌子,进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好爬梯子摔地上了。老头要面子,人都摔得快不喘气了,我问他要不要帮忙他还摇头,说自己就是忙累了躺地上歇歇。还好我及时送他去医院,不然再严重点可能就要瘫痪了。” 老板无儿无女未婚,又不收徒,身边连个能照应的人都没有,沈时然起初只是想来他这赚点钱,但相处久了老板对他也跟亲生的似的。 他本来想把满身手艺教给沈时然,又觉得沈时然这幅长相干改装车太埋汰,于是便主动开口让他帮忙物色人,说自己相信他的看人水平。 邓迟嘴角抽动,无话可说。看了眼响起铃声的手机,屏幕上亮起陈宣芜的名字,直接调了静音。 “看那老板面相就是个脾气不好的犟种。”陈瑾佟拿过菜单随手点了几个菜让服务员先上,“又跟宣哥吵架了?” 邓迟没好气地说:“开开心心吃顿饭,不提他,晦气。” 沈时然看着像是矜贵挑剔的主儿,但其实特别好养活,贵的都不爱吃,这点陈瑾佟早就发现了。 饭桌上昂贵的翡翠松露沈时然只能品出一股难吃的青草味,吃顿饭吃出了当牛的感觉,看到菜单上的天文数字又不敢吐,多嚼两下当反刍得了。 邓迟点了好几瓶价格不菲的酒,三人都喝了不少。 不知道是最近没休息好还是喝多了,饭吃到最后沈时然头晕得不行。意识还清醒,但看人已经有点重影。 他们一直吃到七点多才出来,邓迟餐桌上挂了陈宣芜五次电话,刚出门就被黑着脸等在门口的陈宣芜拎住后脖颈抓走了。 “放开!”邓迟嚷道。 陈宣芜冷声说:“挂我电话就是为了在外面喝酒喝成这个鬼样,但凡不是跟瑾佟今天有你好看的。” 眼看就要被抓上车,邓迟赶紧找外援:“妈的陈瑾佟救我!” 陈瑾佟懒得管他:“安心地去吧。” 他叫了车在路边等,这个点正事晚高峰,打车也不好打,app时间跳到6分钟也没人接单。看沈时然脸色实在苍白,他上前扶了一把,触及到指尖过热的温度后又皱着眉。 “酒量也太差了。” “不差……”沈时然顺势握住他小臂,把力气分了一半在他身上,“是酒喝混了,单喝一种就没事。” “那你自己能回去吗?” 沈时然其实没醉,这股晕劲儿纯粹是因为不舒服,完全不耽误他回家。但望向路灯下身影有些模糊的陈瑾佟,又抓紧他的手,产生了想多保持一会儿现状的欲望。 哪怕只是一趟回去的路程。 于是略显真诚地摇摇头:“我有点晕,但我们不顺路……还是算了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真是服了你了,我送你回去。” 好不容易有人接单,陈瑾佟看他这烂泥样哪儿放心让他自己回,别回一半人没了,认命地叹了口气,扶他上车,把地址改成他家。 车里温度开得很低,车载喇叭还在放高强节奏的dj,沈时然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车子颠着颠着,他就有意无意被颠到陈瑾佟的肩头。 陈瑾佟欲言又止地观察他,也没推开他,只是让司机把dj关了。司机正嗨着不乐意,他直接说他女朋友就是因为他喜欢dj把他甩了的,他现在听到dj就会应激有伤人倾向。 司机立马关了。 把人送到家门口,陈瑾佟又顺手拎住想趁乱跑出门的两只肥猫,确保人和猫都没落外面他才叮嘱:“喝点蜂蜜水再睡,不然明天头疼。” 沈时然本以为他会说要进来,但陈瑾佟说完就走了。 看着慢慢关上的门,他下意识拉住把手,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没说出什么挽留的话。 楼下响起汽车启动的声音,他从抽屉里翻出温度计,就这么坐在门边的矮凳上量了量——39.1c,果然是发烧了。 不知道盯着门坐了多久,直到眼前有些天旋地转他才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第18章 但生病可以吃嫩豆腐 沈时然期间浑浑噩噩醒过来两次,晚上东西吃太杂,又喝了那么多酒,现在胃里翻江倒海似的绞痛,强烈的灼烧感仿佛把他扔进火堆里烤。 勉强站起身体摸去洗手间,他蹲在马桶边上就开始吐,吐到最后只能吐出些酸水,还是觉得浑身难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半跪在地上撑着墙壁晕目眩。 呕吐物的腥臭味和厕所消毒水的辛辣味一起刺激他的感官,他微微皱着眉但也没力气驱动身体远离。 沈时然没有备药的习惯,药箱里除了碘伏和创可贴外就只有精神科医生开给他辅助睡眠的药物。 本想出去买点退烧药,但他家附近没有药店,只有当地特色吃不完的隆江猪脚饭,油腻的味道从窗户缝疯狂钻入鼻腔。 抽屉里还有两颗之前吃剩的布洛芬,他也不管有没有用,就着冷水吞下,心里催促它们赶紧开始工作。 吞咽时抬头看见墙上挂的那张照片,又小心翼翼摸了摸上面男孩的脸。 “永远有多远……”似乎想到什么,他喃喃念道,“没有多远,答应好的承诺也会有遗忘的那天……” 男孩脖子上戴着特殊项圈,身形瘦弱,剃了个寸板头,手上脸上都是伤痕,对着镜头露出一个不张扬的笑容。站在枯萎的树丛好似比落叶还憔悴,但笑容却像明媚的阳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沈时然停下抚摸的动作,盯着看了好半天才重新收回小盒子里。 双脚像踩在棉花上,走路都摇摇晃晃。 胃疼、头疼、意识不清……想睡又难受得睡不着。他疲倦放空地躺在床上,翻身夹住被子,摸过手机点开朋友圈。 平常除了跟陈瑾佟发些日常外,他还喜欢经常逛朋友圈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些对方的生活动态,看见了就点点赞。 说来也巧,陈瑾佟这段时间发朋友圈的频率很高,也正好歪打正着合了他的心意。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20节 或许是今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陈瑾佟最新一条朋友圈还停留在上午健身房的对镜拍。 沈时然眼前犹如蒙了层白纱,看什么都重影模糊。没有陈瑾佟的新动态他也有些恹恹,随便往下扒拉,正好刷到他妹妹跟男朋友在学校兼职快递代拿,立马打起精神勉强坐起来,当即给妹妹转了1500。 对面立马回复了。 [沈悄]:哥你干嘛又给我转钱啊,我不缺钱,爸妈刚从医院出来呢,我把钱转给他们买点补品养养身体。 [沈时然]:爸妈那边我给了,这些你留着用。谈恋爱跟你男朋友之间花钱也要有来有回,知道没,别遇上不省心的分手了还要甩账单明细跟你算账,吃了几个饺子都按毛分钱。 [沈悄]:哎呦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沈时然]:你上一任也是这么说的,最后不还是出轨了,你还以为自己小三,仔细一算发现是小五。 [沈悄发了张捶他的表情包]:不许说了!! [沈时然]:赚钱有我就好了,你做好家教,自己别太拮据,好好上学别去搞这些快递兼职,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几个钱。 [沈悄]:知道啦,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沈时然]:过段时间吧,对了你劝下爸妈这几天先别去工地卖盒饭了,身体养好再说,光我一个人真劝不动。 沈悄发了个ok。 回完消息,沈时然刚准备睡,手机又弹出邓迟的视频通话。 他只是长了张看起来就很会乱搞的脸,但在社交能力这块的技能点为0,说白了就是他不想,能打字就绝对不语音,犹豫到来电提醒快结束才摁下接通。 看背景邓迟应该在家里,背后旋转楼梯乍一看都有三层。不愧是有钱人家,别墅装修的跟皇宫一样。 “哈喽baby,我跟老板详细说了我要改装的内容!老板说我是你朋友,让你给我报价,没打扰你吧。” 沈时然很想说打扰了,邓迟兴致冲冲的语气听在现在的他耳朵里只觉得好吵,像蚊子一样想一巴掌拍死。 他强撑着让视线聚焦到屏幕里的项目单上,他不会改装技术,平常兼职内容也就是帮老板打打下手。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大致看了看,这套改装算比较基础,全部加在一起差不多9万。 但他目前正式工作还没着落,实在有些拮据,店里最近着手装修也需要钱,于是狮子小开口:“嗯……10万吧。” 老实人做点亏心事都抓心挠肝的,他已经准备好如果邓迟嫌贵就降成原始价,没想到邓迟二话没说直接答应了。 “10万?那你们太亏了啊,我还是插队呢,要不50吧。” 沈时然脸上缓缓出现一个问号,真是想把这些有钱人都打包流放了。可他转念一想,邓迟既然痴迷改装车,不可能不知道行价,他这么一番举动明显是接机贴补他们。 他还没说什么,邓迟就自己就敲定了50万。 沈时然把脸挪出画面重重拍了两下太阳穴缓解疼痛,他现在真的难受到脑子没办法思考。 邓迟还在叽叽喳喳个不停,脸在镜头面前晃来晃去:“诶,你在家啊,陈瑾佟没跟你一起吗?” 沈时然完全是靠本能反应控制嘴:“没有……他没回去吗?” “没啊,我家就在他斜对面,没看见他回来。”邓迟耸耸肩,“估计又上哪儿玩了吧。” 沈时然意识游离在昏迷边缘,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很艰难才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玩什么? 挂了视频他本想给陈瑾佟打个电话问问,但实在难受得厉害,一讲话就会露馅,便只发了条微信,连消息都没等又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睡。 浑身上下都是疼的,半睡半醒间他记忆再次闪回到从前还在实验基地的日子,耳边隐隐传来声音。 “哥哥,如果能活着,我们出去了也要当好朋友好不好?” “那当然了。” “可是我万一也变成怪物了呢?” “这有什么,变成怪物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可是变成怪物我是不是就不记得你了……?” “但我会记住你啊,我不会忘记你的。” “哥哥说话算话吗?” “当然,永远,我保证。不过以后再见面……我希望可以叫你的名字,不是0051,而是真正属于你的名字。” “那你喜欢我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但是我养的石头叫然然,要不你也叫这个?” “……不要,我又不是石头,而且这个像女生的名字。” “……” 沈时然梦境闪回了好多场景,他糊里糊涂因为燥热不停地翻身,捂出来的汗打湿了床单,呻//吟声堵在嗓子里变成吐出灼热气息的重//喘。 一线城市即便是城中村租金也不便宜,老旧的高能耗电器和1.5每度的电费直接让空调成了打工人避之不及的牛鬼蛇神。开一会儿就要去看看电表,然后又被耗电量吓的直接关掉。 沈时然仿佛置身火海,不知道在疼痛混沌里煎熬了多久,周身那种灼烧的闷热劲突然消失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恍惚中看见空调竟然开着,显示25度,风扇也调转方向没有对着他吹。 厨房里还多出道熟悉的身影,跟他梦境里的有些吻合,正戴着围裙在电煮锅前忙碌。 “醒了?”陈瑾佟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确保人是清醒的,把菌菇豆腐汤和退烧药放床头柜上,一点没有私闯民宅的难堪。 “选吧,要么先吃药再吃饭,要么后吃饭先吃药。” 【作者有话说】 佟佟私闯民宅,然然警察将把你抓走 第19章 撒撒娇,蹭一蹭 沈时然脑子没完全清醒,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视线追随陈瑾佟的身影移动,人看着也呆呆的。 “我能只吃药不喝汤吗?”他最讨厌金针菇了。 “不行。”陈瑾佟把药冲好给他,看他嫌弃的样子就猜到他在想什么,“没放金针菇,只有鸡枞菌和海鲜菇,都是你之前说喜欢吃的。” 沈时然皱着眉一口闷掉冲剂,陈瑾佟把毛巾打湿让他擦擦身上悟出来的汗,转过身给他留出隐私空间。 菌菇汤应该放了点糖提鲜,热气扑腾在沈时然脸上,微微发烫的地方却变成了胸腔那颗跳动的心脏。 “你再帮我拿个碗。”沈时然说。 “要碗干嘛?” “我给你分点呀。” “不用,我给自己盛了。”陈瑾佟进厨房把剩下的蒜蓉炒虾和清蒸排骨端出来,还蒸了点米饭。 他们晚饭是一起吃的,本来没准备再做一顿,但估摸着宿醉发烧大概率是吐过一轮,吐完胃里不就没东西了,这才又随手弄了点吃的。 “你这房子租的也太寒碜了。”陈瑾佟实在是没忍住吐槽,“一层楼四个单间,一看就是原本套房改装的。” 不到20平米的房间,厨房和厕所连在一起,阳光三过窗檐而不入,导致整个家里都阴沉沉的。 “你也不找个能晒到太阳的房子,衣服被子都不好晾。” 沈时然闷闷地扒拉米饭,看了眼嗡嗡作响的空调,如果是自己一个人他肯定不会开这么久,但现在怕陈瑾佟热也没说要关。 “没办法呀,单间不好租,城中村的阳光是要花钱的。” 陈瑾佟放下筷子,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又开始控制他的大脑,甚至连沈时然身无分文上街要饭的场景都脑补出来了,赶紧问道:“你很缺钱吗?我可以先给你。” 反正他钱多的没处花。 沈时然简直跟他大脑同频,摇摇头专心致智喝汤:“你的脑洞怎么这么大,还没到吃不起饭流落街头的程度,只是没必要花的钱少花而已。” 陈瑾佟见状知道多说无益,沈时然的性格他已经摸透了:脑子往东嘴往西,脑子偷狗嘴抓鸡,反正就是不干同件事。 不过很好哄,所以总体来说还算省心?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直接给钱肯定不现实,犹豫再三还是摸出手机给公司人事打了声招呼。 这几个月正值毕业季,岗位又不是急招,公司大概率还要再溜一批应届生,结果没那么快下来,他让人事那边把沈时然的简历重点关注。 在自己公司工作,工资什么的也可以暗箱操作。 “你钥匙放回去了吗?” “什么钥匙?”陈瑾佟回着消息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点头,“拿进来了,在桌子上。” 话说到这他又没收住:“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备用钥匙不要放门口毯子下面,你当小偷是傻子还是瞎子?你这样迟早被闯空门。” 沈时然用无辜的眼神余光看向他:“你现在不就是闯空门吗。” “哇塞,你这家伙真是没良心。”陈瑾佟放下手机,“我今天要是不来,指不定你明早人还有没有气呢。” “谢谢你。”沈时然突然朝他笑了笑,又给自己盛了碗饭,“我还以为你不会做饭,以前都是你发教程让我给你做。” 陈瑾佟刚被那声猝不及防的“谢谢”攻击得晕头转向,脑子一时停止运转,有什么说什么:“我那是因为想跟我朋友炫耀好不好,当时宿舍就我一个有对象,没想到还谈到个骗子。” “你不是说以前的事都不提了吗。”沈时然菜夹到一半停下来,就这么看着他不动。 “我说快了。”陈瑾佟被他看得受不了了,把他刚才没夹走的菜夹到他碗里,又舀了半碗汤收尾。 角落里两只睡醒的布偶猫伸着懒腰出来溜达,沈时然自己过得抠搜,猫倒是都吃得圆滚滚的。 陈瑾佟大学时看照片这俩就胖的能一较高下,现在更是又肥了一大圈。 “它们叫什么?”陈瑾佟嘬嘬逗猫,以前忘记问了,一直喊的猫科动物通用名字咪咪。 沈时然给他指了指:“这只叫歪比巴卜,这只叫皇上。” 他语气隐隐透着轻快,陈瑾佟觉得他简直是个起名小天才,这宠物名不亚于邓迟家那只叫路易十六的边牧。 说来也奇怪,他每次带那条狗自驾游的时候路上都会发生点惊心动魄但又不至于要命的小意外。 于是他分析了一下,决定以后还是不带路易十六自驾游了,因为高速公路不能掉头。 陈瑾佟吃饱喝足,想到什么又拉开抽屉把里面那瓶药拿出来:“我在你家找退烧药看到的,你怎么还吃精神类的药?” 沈时然沉默了会儿,像在思考怎么回复。 “我不是跟你说过基地海难后我们都被注射过清除记忆的药剂吗,后来慢慢想起来的时候头会很疼,这些药只是辅助睡眠用的而已,类似安定。”他对此有些意外,“你认识这个?” “那倒不认识,在我私人医生那看到过。” 沈时然在听到私人医生时就放下了筷子,蹙着眉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你怎么了?”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21节 陈瑾佟被他突然这么盯得脖颈燥热,躲开他灼灼的视线,怀疑是空调温度不够低,于是又降低了一度。 “也没什么,就是偶尔体检看看小毛病之类的,稍微有点权势的人都有自己的私人医生。” 沈时然不动声色松了口气,陈瑾佟又问:“能倒出来看看吗?” “嗯。” 陈瑾佟倒出几粒白色药片,每颗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点的六边形,他闻了闻味道,还是无味的。 沈时然没打扰他,只是问:“你私人医生人怎么样?” “挺好的啊,笑口常开的老头。”陈瑾佟说,“从医好多年了,我三叔说他们认识的时候我那医生才30出头,在医学界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大佬了。” 沈时然点头哦了声:“以后有机会能带我见见他吗?” “怎么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就是有嗲好奇有钱人的私人医生都是什么类型的。”沈时然眨眨眼。 “可以啊,有空我带你去看。” “对了还有。”陈瑾佟皱了皱眉,手在半空挥动两下又收了回来,隔着被子朝他胸口那块位置看了眼,“那道疤怎么来的?” 怕他误会自己,话赶话地解释道:“是你自己睡觉动来动去把衣服蹭起来我才看到的,我可没动你。” “我也没误会你呀。”沈时然笑了声,看他满脸等答案的样子,才又慢声说,“是以前弄的。” “在实验基地?” 沈时然点了点头:“实验对象都是普通小孩嘛,小孩之间的打架斗殴也很常见。” 特别是他们长期被关在一个地方,每天能做的事情总共就那么些。 沈时然小时候不爱说话,或者说他只对愿意沟通的人说话,比如陈瑾佟。再加上营养不良身形也很瘦弱,就导致在基地里总是被别人欺负。 他半真半假地说:“每次挨打我都要还手,还手了打不过又被打,被打后不服气继续还手,就这么一直恶性循环下去了,胸口上的疤好像是那时候打架被按在铁片上刮破的。” 陈瑾佟全盘相信,没对他的话产生任何怀疑,听得眉头直皱:“后来呢?没人管管?” “那段时间实验成功率几乎为0,基地的人各个愁容满面,哪里有时间管这些。”沈时然说,“我每次挨完打都不跟别人说,最后还是实验室里其他人发现我衣服上渗出来的血迹,然后他就气得去帮我教训人了。” 那次教训沈时然也在,男孩趁晚饭空隙堵在那几人的必经之路上,飞起一脚就往对方脸上踹,当场把人踹了个狗吃屎。 男孩打架毫无章法完全是硬碰硬,一挑三把对面打得蜷缩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哭着求他不要再打了。 男孩面无表情,只是狠狠禁锢着那人的手腕往后掰,抓了把泥土直接塞进那张嘴里:“以后再让我看见知道你欺负0051,就不止是掰了,我会直接弄断,弄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男孩身上残留着刚注射完药剂的戾气,小小年纪威胁人的话术却让人毛骨悚然:“我是a区重点实验室的,你觉得如果被人知道,他们会选择清除我还是清除你们?” 对面哭到抽抽,男孩又凶道:“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去跟人家道歉!” 那几人连忙哭着跟躲在后面看的沈时然道歉。 沈时然避开男孩的视线朝他们露出一闪而过的轻蔑,眼神随后死死盯着男孩手上因为打人擦出来的血痕,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小心翼翼捧过手,把伤口含在嘴里清理。 “你干嘛呀……脏不脏。”男孩躲开他。 沈时然摇摇头,问他:“疼不疼?” “不疼。”男孩说。 “以后不要这样打架了。” “为什么。” “不好。” “为什么不好?”男孩觉得他是傻子。 “就是不好呀……会受伤。”沈时然固执地说,“你受伤了,我会难过的。” 陈瑾佟听他说完,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以前大学时候他也跟自己说过一模一样的。 心里一时有些郁闷,但知道有人给他出气,时隔这么多年也还是松了口气:“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哥哥?” “不是,是已经找到的那个。” 陈瑾佟没来由有些不爽:“哦,那他对你还挺好的。” 屋里一时间又没人说话,都各怀心思地安静吃饭。 “你是你养父母捡回去的,那你的名字呢,也是他们取的吗?”取的这么像女孩子真是把他害死了。 “不是。”沈时然沉默片刻,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说,“是很早以前就有人帮我取了,说他养的石头也叫这个名。” 两个人吃两菜一汤刚刚好,陈瑾佟等沈时然吃完顺手把碗拿去洗,出来就看见他还坐在床上发呆。 陈瑾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脸上有字啊?” 沈时然病恹恹的眼里有些许打量:“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大少爷都不屑进厨房呢。” “徒有其名罢了,我可没少爷命。” 陈瑾佟随口一答,沈时然却听出点不同寻常的自嘲味道。 他一直没深入了解过陈瑾佟的家庭背景,陈瑾佟也从不跟人说这些,但像这种大家族给人的印象总是躲不掉内部分裂和明争暗斗。 望向那道又进厨房熟练收拾的身影,沈时然嘴唇动动,直觉他过得或许并不轻松。 病来如山倒,头还有些晕乎,就又躺回被子里。 等陈瑾佟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变成裹在被子里的蝉蛹。 “喂。”陈瑾佟戳了他一下,“脑袋露出来,量个体温,还没退烧就去医院挨一针。” 沈时然冒到一半的头被打针两个字又按了回去,闷闷地说:“退了。” “你属温度计啊,快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不要,真的退了。” 陈瑾佟看他不配合的样子,脾气也上来了,正要把人揪出来,突然想到好像从认识沈时然开始他就特别讨厌打针,宁愿喝药喝成巨人观,非必要坚决不肯打针。 以前他只当沈时然矫情,但现在再想,沈时然不愿意打针或许只是因为他小时候在实验基地挨过太多针了。 想到这里陈瑾佟把手掌按在自己头顶手动灭火,算了,就这么着吧。 “那你睡吧,但我事先说好,睡醒了要是还没退烧,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沈时然没反应。 “啧你听到没有?”陈瑾佟拽了他一下。 沈时然蒙在被子里左右滚了两下表示自己听到了,陈瑾佟闲着没事干又不放心撒手走人,就坐在沙发上静音打游戏。 沈时然依旧睡不安稳,浑浑噩噩地喘不上气,他想把脑袋晾出来换气,模糊的视线里看见陈瑾佟的身影,觉得自己现在不好看,又转身面对墙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力气似乎回笼了点,他迷迷糊糊听到有人钥匙响动的声音,勉强睁开一只眼看见陈瑾佟正要出门的样子。 不想让人走,于是下意识在人经过自己身边时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固执地往回拽。 “睡你的觉。” 手腕被人扣住试图掰开,陈瑾佟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也听不清,只知道肌肤相贴的瞬间他产生了想放大这种肢体接触的冲动。 他现在不想一个人待着,他想要陈瑾佟留下,陪着他。 沈时然双手不满足只抓衣角,犹如蟒蛇一般强势又霸道地缠住陈瑾佟的腰占为己有,把脸贴在他腰窝附近蹭了蹭。 呼出的热气隔着轻薄的布料落在皮肤上,陈瑾佟感官骤然退化,身体有那么几秒钟时间是僵硬的,他听到沈时然在他身后,用还不清醒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黏糊糊地呢喃。 “别走……哥哥。” 陈瑾佟怔愣在原地,任由将自己越抱越紧。 【作者有话说】 小宝们,这本下一章,可能周六或者周天的样子就要入v啦。到时候会在中午12点更新6000字! 感谢小宝们的支持,帮助我们小椰子上榜,评论虽然没有一个个回但都有一条条看,有很多眼熟的id也有很多新来的读者宝宝们,非常感谢各位!我亲亲亲! ◇ 第20章 我又不是种马 钥匙最终还是重新放回桌上,房门也没再打开过。 沈时然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从混沌里醒来,身上的燥热感消退,他晃晃还有些沉重的脑袋,等眼前视线清晰后才用手背挨上额头摸了摸,温度没之前那么烫了。 “醒了?” 陈瑾佟嗓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慵懒劲儿地从斜前方传来,沈时然抬眼看去,他正倚靠在软垫上,一双长腿随意交叠搭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尽显疲态的脸上又氤氲着说不出的散漫。 沈时然嗓子发声还有些困难:“你……你还没走?” “你这话说的就像那种提裤子不认人的渣男。”陈瑾佟打着哈欠站起身,把温度计给他,“是谁昨晚跟八爪鱼一样缠着我不让我走的?” 他本来也没想走,只是觉得沈时然睡着了用水银温度计不方便量体温,准备下去买个温枪而已。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沈时然睡觉真的很不老实,自己糊里糊涂抓到什么都不知道,睡梦中别以为是拿了根擀面杖。 陈瑾佟忍得都想杀人了,离他远点吧他又不乐意,坐他床头吧他两只又乱摸!乱摸! 到后半夜陈瑾佟甚至还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但这丢人事他要怎么说出口,妈的他真怀疑沈时然这厮是故意的! 他一整晚都坐在沈时然床头跟尊冷面佛一样,只是早上觉得太不合适才又挪回沙发。 但很显然,有人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睡醒了就坐在床上神游。瞳孔是摄像头,就盯着陈瑾佟转。 陈瑾佟巴不得他什么都不记得,催促他赶紧把体温量了,没事就最好,要还在发烧,人敲晕了都要送去医院。 车开到一半调转方向去药店,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前任兼现任暂时好友家,发现冰箱除了速食外空空如也又上网买菜做饭,还在人房间陪着熬了个通宵…… 哪一件事单独拆出来放到以前他都是要扇自己一耳光的程度,但现在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疯了还是怎么着,想来想去干脆也不想了,就当是餐厅那锅野生菌吃中毒得了。 “烧退了吗?” 沈时然转着方向看才看到温度计上显示的数字:“退了。” 陈瑾佟接过来看了眼,37.5度,勉强。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沈时然看他满脸困意,给他让了半边床,想了想又站起来把整张床给他。 陈瑾佟摆摆手:“你休息吧,我晚点回家再睡。” “你就这么干坐了一个晚上吗?”想到这里,沈时然语气不由软了下来,心也软成一片。 “那不然嘞,你家我能用得上的也就只有手机充电线了。”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22节 说是这么说,但陈瑾佟其实还偷摸看了眼沈时然的记账本。 也不是他主动去看,主要是那本子是暗红色特别显眼,正好放在烧水壶旁边,正好翻开,他烧水的时候又正好瞟到。 他一目十行,里面记录的无非是些家里各种电器的耗电量、开了会员要记得马上取消自动扣费、风扇不转不一定是坏了,先拍两下看看能不能修好、空调温度开26度配上电风扇最省电……之类的他祖宗十八代都用不上的小技巧。 本子扉页还写着“要努力上进,不努力就会变成资本家的玩物”。 陈瑾佟很想说这话放到现在不适用了,不努力会变成玩物,努力的结果很大概率也就是变成资本家趁手的玩物。 但他直觉如果跟沈时然说了这人肯定会不高兴,顺带清算自己偷看他账本的债,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正沈时然没发现就等于自己没看过。 他边逗弄两只小布偶边朝沈时然桌上的简历集看去:“其实你不去公司上班也不是不行,你就没想过跟改装车店老板干,这行收入也不低吧。” “我爸妈不愿意,在他们看来不包五险一金的都是不稳定工作,而且我选择行业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普通人的人生,容错率低得离谱,每一步都要精打细算。 陈瑾佟还在细品他说的话,但沈时然已经下床,从冰箱拿了瓶椰汁给他:“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陈瑾佟摇摇头,下意识问,“想吃什么?” 沈时然没说话,拿了几个番茄和鸡蛋进厨房,没多一会儿就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像献宝一样出来,给他那碗还多放了个鸡蛋。 陈瑾佟一晚没睡没什么胃口,但看这架势又觉得不把这碗面吃完是不是会伤了某位大病初愈厨子的心,所以还是洗了把脸坐着一起吃。 “对了。”他加点辣椒酱拌开,漫不经心说,“我爷爷下周生日宴,家里请了一大堆人,杂七杂八,认识的凑热闹的都有,你要不要也来?” 沈时然也想拌点辣椒,筷子还没伸出去就被陈瑾佟打开了,理由是发烧刚好的人忌辛辣。 馋鬼弱弱抗议:“但这好像是我家。” 反客为主的某人毫不在意:“别废话,回答我问题先。” 沈时然不紧不慢地戳了几下面,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一直都拗不过陈瑾佟,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抬头问他:“那我属于杂七杂八里的哪一类?认识的还是凑热闹的?” “你都跟我吃一锅饭了你说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看他一脸不满意这个回答的样子,陈瑾佟真是回到了大学时俩人因为吃不吃路边摊隔三差五斗嘴的时候,反过筷子沾了一点点辣椒酱戳进他碗里,有没有味道不管,心意到了就行。 “笨不笨,当然是我的朋友啊。就这么点,不吃拉倒。” 沈时然看着那点自欺欺人的红油试图得寸进尺,但看到陈瑾佟熬出的黑眼圈时,眼底又只剩担忧。 “要不睡一会儿吧,熬通宵对身体不好。” “没事儿熬习惯了,而且又不是不补觉。”陈瑾佟说,“所以你到底去不去?” 他已经问了第三遍了,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希望得到的答案是去。 沈时然点了点头:“具体什么时候?” 陈瑾佟算算日子,发现自己压根不记得,讪讪道:“反正就下周,不是工作日就是周末,到时候我过来接你。” “那你今天有空吗?”沈时然又问。 “没有,今天要回公司开会。” 沈时然肉眼可见有些失望:“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你要干嘛?” “请你吃饭,你随便挑。”沈时然抿唇笑笑。 陈瑾佟哦了声,知道这顿饭是为了感谢自己仗义相助,但想到沈时然目前的经济水平负担不起他心仪的餐厅,于是说:“不去外面吃了,大后天我有空,买点食材来你家打个火锅怎么样?” 沈时然是请他吃饭当然会听他,也点点头。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顿火锅最终还是没吃上。 倒不是谁毁约没来,而且沈时然家真的像陈瑾佟预测的那样……被闯空门了。 沈时然白天在外面兼职,晚上回来才发现家里门锁是开的,屋子里能拿走的值钱东西都不见了,连带一只猫也趁乱跑出家门。 陈瑾佟拎着菜过来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半,刚推开门就看见沈时然焦急地蹲在书桌前翻找,直到从抽屉找出一个小盒子检查完才倏地喘出几口气。 他扫了眼,盒子里装的是张照片,上面的男孩有些眼熟,但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是太阳穴那阵刺痛再次传来。 “我说什么来着……”他低声喘了口气,勉强压下这阵痛,“都说了你这个放钥匙的习惯奇差无比,又是独居,早晚要出事。” 话还没说完,沈时然就把盒子贴身收好,然后六神无主地要往外走。 陈瑾佟轻啧一声皱着眉,反手抓住他:“大晚上的你追出去能找到人才怪,跟房东说一下,然后明早再报警。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检查少了什么东西,我给你买。” “不是东西。”沈时然抓住他的手,声音都因为着急有些发抖,“是我的猫……陈瑾佟我的猫不见了!” 他说完赶紧跑出去。 “哎!”陈瑾佟快速把门锁好。不放心,也追了上去。 小偷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猫跑出去多久了也不知道。他本来想说明早天亮了再说,指不定猫自己能找回来,但看到沈时然急得快要哭了的样子又实在说不出口,只能跟着他满大街地找,忙里抽闲再安慰他几句。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真受不了这家伙哭。 好巧不巧丢的这只猫是皇上,于是深更半夜街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两个花样年华的男人对着各个巷口角落夹着嗓子喊皇上……像冷宫里疯掉的妃子。 陈瑾佟一路上老脸都要丢尽了,想掏出口罩戴上吧绳子又断了,还被路边的阿姨骂了顿,说好好两个帅小伙怎么是神经病。 不过还好,他们成功在热心群众拨打精神病院急救电话前把皇上找了回来。 沈时然家这几天不要住比较好,陈瑾佟想了想就让他先去自己家,再怎么说也比酒店省钱。 “也住不了几天,你要觉得过意不去,我家三层楼,12室3厅9卫,还有几个多功能间,差不多400平,你把卫生包了。” 沈时然哪里还顾得上那点扭拧,五官都变成了问号:“你要累死我啊。” 陈瑾佟说的自己都憋不住笑了:“那你就让自己过意得去呗,反正我那么大个家也不多你住的这几天。” 沈时然本来也没想拒绝,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现在时机到了,他就半推半就地搬了过去。 陈瑾佟这几天还是经常泡在公司,他睡三楼,沈时然睡二楼。晚上谁回来的早谁负责准备晚饭,吃完饭后另一个人洗碗。 沈时然没有兼职的时候就喜欢在家里乱逛,这么大的别墅每个角落对他来说都是新奇东西。陈瑾佟见状干脆让管家直接把钥匙给他,随便他到处乱窜。 管家这么多年没见陈瑾佟这么放心过谁,话到嘴边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按规矩办事。 沈时然也不是白窜,所到之处势必打扫得干净整洁。 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们还是会因为各种小问题意见不合,但最后沈时然都会退一步,才过了几天,陈瑾佟竟然有点喜欢上这种日子了。 每天回家都能看见屋里或是忙碌或是趴在沙发上玩游戏的人,偌大的家里不再只有他一个,还有沈时然会在门铃响起的瞬间回头朝他微笑。 - 等到爷爷生日宴会那天,陈瑾佟没等午觉睡醒就在门口敲锣打鼓把某个眼皮都睁不开的家伙从被窝里挖出来。 沈时然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没睡醒的迷糊,但这点迷糊在看到陈瑾佟爽朗耀眼的穿着打扮时又悄无声息消失了。 “现在走吗?” “没有,叫你起来换衣服。”陈瑾佟老早就找人送来了很多高定礼服,时间太赶没时间给他量身定做,采用题海战术总能找一套勉强合适的。 沈时然看见客厅满满三架子的衣服眼睛都瞪大了,再看看他用发胶抓的完美发型:“不是去参加你爷爷的生日宴会吗,要这么正式吗?” 搞得跟去选美一样。 “只是宴会当然不用。”陈瑾佟说,“但宴会上难免会接触到其他人,里面不乏有嘴碎以貌取人的,为了从根源上杜绝八婆就只能人靠衣装。” 沈时然被迫试了一个小时的衣服,最后找到身奶油色的西服,不大不小正好合身。 陈瑾佟眉头微微上挑,没想到竟然会是这套。 这套是他年后刚定做的,一直放到现在都没拿出来穿过。 “不大吗?”他问。 沈时然活动胳膊随意动动,实话实说:“差不多。” 真看不出来,陈瑾佟视线飞快扫视他全身,还以为是条细狗,没想到真会泡健身房。 他帮沈时然调整了下配饰和发型,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 宴会晚上才开始,他们回到老宅时会客厅只来了稀稀拉拉几个客人。 能提前过来的基本都是老熟人,陈瑾佟虽说跟家里人关系一般,但面对长辈该有的礼貌还是有。 陈家老宅占地广,陈瑾佟让沈时然跟住自己,每招呼一个客人都会小声跟他介绍对方的身份。 毕竟这里对沈时然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社交圈,自己带进来的人自己必须安顿好一切,再怎么说都不能把人晾着让人尴尬。 “小佟。”三叔从不远处走来,目光落在沈时然身上,只下意识审视几秒就笑了笑,“小佟的朋友吧。” 许是看出沈时然并不是这个阶级人,怕他尴尬为难,也不在意身份尊卑,主动自报家门:“既然是朋友就不用这么客气,我叫陈立武,小佟的三叔,你可以叫我陈叔叔。” 沈时然微微颔首:“陈叔叔您好,我叫沈时然,是陈瑾佟的……” 他话音卡了下,陈瑾佟顺势接住:“三叔,他是我大学同学,我上次说帮我改论文的就是他。” “哇,那可是恩人哦,果然好看人都扎堆玩。”陈立武抿唇笑笑,人到中年不仅没发福,反而多了份亲切儒雅,“那让你的小朋友先在会客厅逛逛,你爸和爷爷都在主楼大厅,过去打声招呼。” 陈瑾佟脸色有些僵硬,是打招呼还是去讨嫌他心里有数,但人都在家了也避免不了见面,冷淡说道:“知道了,您先去过去吧,我马上就来。” 注意到他情绪变化,沈时然小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要应付几个难应付的人。” 正说着,邓迟远远就朝他们打招呼,陈宣芜也跟在后面一起过来。 “来得正好。”陈瑾佟十分娴熟招呼邓少爷过来打工,“我去我爸那一趟,你带沈时然到处转转。” 交给邓迟比交给别人放心,他走都走了想到宴会上有很多名贵的烈酒,沈时然估计都不认识,又叮嘱邓迟记得介绍一下,别到时候一口闷完了一杯倒。 “知道了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啰里吧嗦了。” 邓迟巴不得带沈时然到处转转,他这段时间总是缠着沈时然聊改装车的事,他是很开心,但沈时然烦得就差把他直接拉黑。 几人去楼梯间的吧台坐着等,沈时然本来想趁机问问陈瑾佟和他家人的事,但又觉得这种问题应该从当事人口中知道比较好,就拐弯问了嘴洗手间在哪儿,准备去处理刚刚蹭到衣服上的油渍。 邓迟懒洋洋靠在罗汉松上,等沈时然走远了,胳膊肘怼了下旁边的陈宣芜:“喂,你发现没,他穿的可是陈瑾佟的衣服。” 陈宣芜淡淡看他一眼,示意他继续:“所以?” “你这什么眼神,没觉得不对劲?”邓迟满脸嫌弃地拍他头,深沉如福尔摩斯,“陈瑾佟这小子最近对沈时然的关注度很高啊,这段时间还同居了。像他这种交朋友这么草率的人竟然会主动关心别人,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23节 “这家伙天天标榜自己是直男,还看不上我们这种双性恋。但老话说的好,人越缺什么越爱强调什么。”邓迟图穷匕见,撺掇道,“你去套套话。” 陈宣芜低垂双眼遮盖住大部分情绪,薄唇轻启:“不去,别看什么都往不正经的地方想,瑾佟有好朋友是好事。” “你这个木头懂个屁,我让你去套套你就去套套啊,不套怎么会知道!” “套了也未必知道。”陈宣芜冷淡回应,“别人的事天天跟着瞎操心,自己的事从来都看不明白。” 邓迟的脾气也是一点就炸,当场冷脸:“陈宣芜,你还没吵够?非要用这种教育的口吻跟我说话吗!” 看他反唇相讥的态度,陈宣芜嗓音里透着些无奈:“我没这个意思。”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你等他吧,我去瑾佟那边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又他妈是这种拒绝沟通的背影,邓迟烦躁地心头火气,一脚踹在罗汉松上冷着脸不说话,给陈瑾佟发了条消息让他别理陈宣芜。 然而陈瑾佟这会儿压根没工夫看手机。 主楼客厅里,陈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上,七老八十的人依旧威严压迫,旁边还坐着下午刚回国,陈瑾佟几乎没有感情的父亲。 “爷爷,爸。” 陈老爷子一看到他就冷哼一声走了,只剩下陈志华注视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面色不善。 “你还知道回来?你多大腕儿啊,爷爷让你回个家还要三请四请!你作为晚辈孝敬长辈是你的分内之事!” 陈瑾佟对他的孝心外包平静地说着违心话:“前段时间太忙了,以后有空我多回来陪陪爷爷。” 陈志华一拳打在棉花上,继续冷声质问:“我给你安排的联姻对象后面几次为什么不去,放了人家三次鸽子,我这张老脸都要因为替你赔礼道歉丢完了!” 陈瑾佟说:“本来我对人家女儿也不感兴趣,去了反而耽误她。而且我已经明确跟王叔叔说过了,他还要来找您我也没办法了。”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陈自华气得上手就是一巴掌。 脸颊火辣辣地疼,陈瑾佟面不改色把微微侧过去的脸重新转回来,态度也冷了下来。 “联姻只是双方家长一厢情愿,我不喜欢,人家女儿自己也不愿意,没有感情,家长就算强迫也没用。” “没有感情?”陈志华怒呵道,“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你生在陈家,享受了家里给你的荣华富贵就该为家族做出贡献!感情不能培养吗?一张床上睡几天不能培养吗?你姐姐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陈瑾佟心里觉得他恶心,索性把话说白了:“培养不了,没感情我硬不起来,我又不是种//马,是个/洞/都能//干,我姐这么过来的那我跟我姐结婚呗。” “混账东西!”陈志华气得脸红脖子粗,拔高音量厉声训斥道,“给我跪下!” 陈瑾佟知道跪下之后要面临的事,他经历过无数次类似场景,丝毫多余的情绪反应都没有,屈膝跪在冰凉的地板上。 一定程度上,陈瑾佟比谁都倔。 “把家法拿来!不让你长长记性我看你是要上房揭瓦了!” 陈家直到现在还保留着所谓“老祖宗的规矩”,本质上只是庞大的家族需要名副其实掌权人才能保证不散。这个掌权人实际上是陈老爷子,但以陈瑾佟在家里的地位,是谁其实也没所谓。 陈立武没想到陈瑾佟敢当面说这些糙话,他们家的家法是根红木做的长棍,打在身上可疼了,他赶紧跑上去拦住。 “大哥!小佟才多大,你跟个孩子动真格干什么!” “我是大哥你是大哥!”陈志华顽固起来谁来都不好使,陈立武话没说完棍子就已经卷着风声狠狠在陈瑾佟背上落下四五次。 每次呼吸都伴随疼痛,陈瑾佟咬着牙,愣是像被钉入木桩似的纹丝不动,只是撑在地上的手下意识攥紧。布料和皮肉摩擦发出闷响,西服瞬间就起了凹痕。 陈立武有心想拦但架不住他向来害怕这位大哥,只能干着急,劝陈瑾佟认个错。 陈瑾佟不可能服软,连声痛呼都没有。要么把自己打死,要么陈志华收手,从小到大都只有这两种选项。 不知道挨了几棍,他视线有些发黑,耳朵也出现耳鸣,右膝不受控制滑动,身体猛地倾斜又被他强硬调整回来。 陈志华重重扬起一棍,门口好像有几道脚步声和絮叨的对话。 陈瑾佟听不太清,但感受到身边倏地刮来一阵风,预料之中的棍子没落在自己身上。 有人抱住他,把他护在身下。 率先传来的是自己同款沐浴露的清香,随后是隔着布料的体温,还有沈时然吃痛的一声闷哼。 【作者有话说】 入v啦,小椰子终于可以上一些流量好一点的榜单了!谢谢大家支持! 为了后面不错过一个重要的榜单,这周要稍微压一下字数,今天更了6000周二就不更新啦,辛苦大家多等一天。 之后还是每周二,周四,周六更新!(不过后面任务比较多,应该都会加更) 【最近在修文,从头到尾都改善了人设,加了些萌萌的小细节。上一章增加了1000多字,大家可以从“我的”—“个人设置”—“清除缓存”—“清除下载作品”这里更新一下,连载期修文麻烦大家啦。】 ◇ 第21章 以抛弃小动物为耻 “爸!” 陈瑾佟当即冷脸,想站起来又眼前一黑。 沈时然眼疾手快扶住他,他飞扑上来完全是基于本能,那一棍力道不轻,打在后背火辣辣地疼。 出于礼貌他略微朝陈志华点头,冷静开口,态度很是客气:“有什么问题可以好好说,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事吧。” 陈志华显然很不爽怒火被人打断,木棍重重在地上敲击,理平整西服上的褶皱:“你又是谁?” 陈立武眼看时机成熟了,知道他大哥最好面子,对陌生人永远保持近乎机械化的绅士完美,赶紧上去打圆场,搀扶陈瑾佟起来。 “他是小佟的朋友。算了大哥,这些事以后再说,今天是老爷子生日宴,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陈立武将沈时然外人的身份发挥得淋漓尽致,好话赖话说了一箩筐,陈志华才冷哼声让陈瑾佟滚回房间换好衣服再出来。 “还站得稳吗?”陈立武心疼地擦掉他额间的冷汗,见他随意点了点头,又歉意地看向沈时然,“不好意思,我大哥脾气就那样,没有打疼你吧?” “没事。”沈时然冷淡地回道。 “没事就好。”陈立武深深叹气,嗔怒地拍了拍陈瑾佟的肩,“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跟你爸服个软怎么了,白白挨这么几棍子。” 陈瑾佟不愿说这些,沉默拢紧衣服:“我先回房了。” 陈立武也不好再说什么,又叫住他:“再怎么说今天也是爷爷生日,还有那么多客人。换好衣服别待在房间,好歹出来坐一会儿。” “知道了。”陈瑾佟平静得仿佛棍子没打他身上,抓过沈时然的胳膊就走,“跟我回去。” 经过门边,邓迟见惯了这幅场景本想关心两句,目光落在俩人身上又觉得好像不需要自己。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等房门关上,沈时然维持了一路的冷脸更臭了,二话没说就要掀陈瑾佟衣服:“脱了。” 陈瑾佟觉得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应该要矜持一下,但又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只得配合沈时然脱掉自己衣服。 “药在第二层抽屉。” 沈时然让他趴好别动,陈瑾佟的肌肉并不夸张,每一处线条起伏都恰到好处,看着性感又精悍,可现在上面却多了很多不属于这具身体的伤痕。 “还好只是红肿,没有渗血。”没问没有意义的疼不疼,沈时然把冰凉的药油在掌心搓热,慢慢贴上去,语气也因为生气变得冷冰冰的。 “你是傻子吗,不会反抗就跪在那让你爸打啊!” “反不反抗都没用,我不顺他的意,不让他出出气这事没完了。” 沈时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事?” “联姻,就是上次跟你说过那个王叔叔家的女儿。”陈瑾佟略微皱起眉头,“两情相悦就算了,但如果双方都不是自愿,强扭的瓜不甜。” 他不知道王家女儿在她爸妈眼里的地位如何,但吸引火力的事情还是自己来做比较好,没必要把压力给到人家小姑娘。 沈时然顺着红痕从上往下揉,突然问道:“你是你爸亲生的吗,下这么重的手。” “是啊。”陈瑾佟回答完,感受到后背动作微微顿了下,以为沈时然是惊讶亲生的还这么打,又说,“但我是骗婚生下来的。” 沈时然没料到这茬,愣了下:“骗婚?” “对,我爸跟你一样,喜欢男人。我妈在孕晚期的时候才知道的,所以生完之后她就跑了,据说当时闹得很难看。”陈瑾佟平淡地微微侧身,“这件事在他们看来属于难以启齿的家丑,所以连带着对我也喜欢不起来。” 他以前会因为爷爷爸爸的偏心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躲在房间里哭。后来还是陈立武可怜他,才在他大一点的时候告诉他这些,让他不要把家里人的眼光看太重,他才是整件事情里最无辜的。 “像这种家大业大的家族还是摆脱不了重男轻女的恶俗。”陈瑾佟说,“我这辈的男性只有我和我堂弟,爷爷现在重视我只是因为我堂弟7岁那年溺水去世了,这辈的男丁只剩我。” 沈时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低垂下眼:“所以这就是你觉得同性恋恶心的原因吗?” 他知道现在不应该纠结这个问题,但他忍不住。 陈瑾佟不置可否,反应过来又撇清关系:“不过一码归一码,我可没说过同性恋恶心,你别自己瞎脑补。” 沈时然用力在他没受伤的地方按压,小声地轻哼道:“说过,那时候在操场上,你甩开我的手然后让我滚,说你们同性恋真恶心。” 陈瑾佟心脏怦怦跳,当即就要坐起来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又被沈时然按了回去:“不要乱动!” “我那是气急之下说的,而且我只是针对你骗我这个行为,不是针对你或者是同性恋。” 他急于表现自己只是对事不对人,但沈时然跟他的脑回路显然没对上,还沉浸在自己情绪里,手上动作也越发没轻没重。 “嘶你轻点,腰都给你搞断了。” 沈时然这才回过神,又兴致不佳地问他:“你那么讨厌同性恋,那我也是……你讨厌我吗?” “你不一样。”陈瑾佟脱口而出,说完又轻咳一声,觉得言尽于此有歧义,于是再度开口,自己思路都说乱了。 “不是说好当朋友了吗,我这个人向来帮亲不帮理,而且你是同性恋也没什么……哎你怎么这么拧巴啊,反正我没讨厌你。” 陈瑾佟觉得有必要跟他解释清楚:“而且我又不是什么封建大爹,不牵扯到无辜的人,你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可以,跨物种恋我都没意见。” 沈时然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没说话。 “那你还记得你再小一点的事吗?” 陈瑾佟问他:“再小一点是多小?” “嗯……五六七八岁吧。” “那都多久前了,谁还记得。” 陈瑾佟还真没那段时间的记忆了,拽了个枕头垫着。沈时然听完也继续问,而是认真给他揉开后背的淤青。 “你没想过找你妈妈?” “没有。”陈瑾佟果断摇摇头,“对她来说我不是一个好的回忆,她既然选择离开去过自己新的生活,我也没必要再去打扰她。” 沈时然听得心里发堵:“别这么说……” “我没有自怨自艾。”陈瑾佟的淡然不像是伪装,“我认真的。我对她没有记忆,自然也不会有非找不可的执念。但如果只站在一个孩子的角度,我当然希望她自己幸福。” 沈时然随着按压的动作俯身,发梢轻微扫在陈瑾佟身上激发出一阵痒感,仿佛自言自语般发出很轻的声音。 “对她来说你或许不是好的回忆,但对别人来说……你是。” “你说什么?”陈瑾佟没听清。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24节 “没什么。”沈时然收回神色,“好了。” 他站起来准备去浴室洗手,陈瑾佟就算神经大条但此时也感受到这股突如其来的低气压,顺势翻身自然而然拉住他的手腕。 “等一下。” “干嘛。”沈时然看他,那副撇嘴的表情没来得及收回去,把陈瑾佟可爱到了。 陈瑾佟正色,没回答他,沈时然的外套在进房间时就因为热脱了,以至于他很轻松就能掀开里面那件内搭。 还好,只是挡了一棍没留下太严重的痕迹。 陈瑾佟松了口气,回想到被人双手包裹住的触感和鼻尖的味道,心跳慢慢漏了几拍。 “为什么跑上来帮我挡?” 沈时然怕他内疚,开玩笑地说:“那当然是因为没站稳,摔了一跤刚好摔在你身上。” “……行。”陈瑾佟真是被逗笑了。 他的手法比起沈时然粗糙很多,但也不马虎,在他背上仔细抹了几下才说:“柏湾的事有消息了,但没找她人,只确认了她妈妈住的地址。” 沈时然眼里的生机死而复燃:“在哪?” 陈瑾佟答非所问:“我下周要回学校答辩。” “我知道啊,你跟我说过了。”沈时然接着追问道,“所以地址在哪?” 陈瑾佟抿了抿嘴唇,看起来对他急切询问地址反而敷衍自己表示相当不爽:“你就这么忽略掉我要回去答辩的事吗,你不准备叮嘱我几句?” “啊?噢噢。” 沈时然搜肠刮肚把自己宝贵的经验传授给他。 “如果没听懂问题你就说这个涉及到更深层面的理论框架。如果被抓到bug你就夸他们洞察力真好,这正是本次研究留下的开放性思考。本科答辩很简单的,不要怕就好了。” 陈瑾佟汲取到一些看起来没用,实际也跟看起来差不多的知识,见人还是眼巴巴地等他说地址,果断作出决定。 “等我答辩回来再告诉你。” “为什么?”沈时然顿时怨如幽灵。 “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没有为什么。”陈瑾佟理所应当。 当然是因为他也要去,而且他怕沈时然拿到地址就偷摸跑了不等他。 “你等会儿是跟我去会客厅还是待在我房间?” 沈时然怨气滔天黏在床上不动:“不去。” “不去也好,省得他们问东问西闹心。”陈瑾佟拿出几个软枕让他靠上去舒服地生气,走之前还吩咐管家送点吃的过来,“那我早点回来,你自己随便逛逛,有事打我电话。” 沈时然在房间坐了没多久,佣人就推了两辆餐车进来,西餐、日料、法餐……满满当当全是吃的。 要不是菜品的精致程度堪比五星级大厨手笔,沈时然真怀疑这个量是来养猪的。 “等等。”他叫住佣人,“我就一个人这么多太浪费了。” “这我不能擅自做主。”佣人有些为难,“少爷说知道您挑食,但不知道您具体挑哪些,不能什么都喂,所以让我们每种都送点,您看着吃。” 生怕沈时然又要说出什么为难她的要求,她话赶话讲完立马微微欠身溜之大吉。 房间弥漫着各种各样交织的气味,沈时然还在回味佣人说的话,敏锐地在其中精准捕捉到那股属于陈瑾佟身上的味道。 他坐在床尾张望四周,美食对他的吸引力削弱了几分。 他低头嗅嗅床上凌乱柔软的被子,眼睛眨了眨,瞳孔略微放大,抱过来慢慢把脸埋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妈呀很少写纯甜无虐的题材,导致这本写得我手感全无,状态跟之前比非常不太对劲!!大家看着觉得还好不? ◇ 第22章 是正经管家吗? 老宅的装修是陈老爷子一手负责的,老爷子鄙夷东欧建筑,所以宅院的风格整体偏向古色古香。精致的雕工都是靠钱砸出来的,上好木料味道浓郁,连刻意点的紫檀香都相形见绌。 陈瑾佟礼仪周全举止绅士,挂着看不出来的假笑在众人面前上演相亲相爱一家人。一晚上最忙的就是嘴,客套话不停,喝酒也不停。 邓迟不知道上哪儿顺了个惠灵顿,毫不顾忌形象用筷子边吃边像街溜子似的逛到他身边:“不去主会场一个人待这干嘛?” “累啊,笑不动了。”陈瑾佟接过服务生的白水杯,“不去陪你爸妈,别到时候又被阿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儿子不成器。” “他们老早就知道我不是搞商业的料,陈宣芜在那边,用不着我操心。” “宣哥摊上你这么个懒鬼真是遭罪。” “愿打愿挨的事。”邓迟满不在乎地晃晃高脚杯,“背上怎么样了?要不要拿点药给你?” “不用,上过药了。” 陈瑾佟跟他碰杯,前几年陈老爷子的生日宴都是持续到后半夜,实际就是打着宴会旗号的大型圆滑世故交锋现场。 人老头出来走个场子热闹热闹就回房睡觉了,剩下的宾客各怀心思,确定目标抢先出击,人皮面具一摘背后全是万年老狐狸。 邓迟看着时间离散场还早,眼珠子四周转了转:“你那小朋友呢?挨了一棍没事吧?在樊州岛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俩不对付,但看他毫不犹豫冲上去护你的样子也不像仇家啊。” 当时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沈时然就已经跑上去了。 陈瑾佟没回他后半句明里暗里的调侃:“什么小朋友,他就比我小几个月,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好好好,那就朋友,好朋友。”邓迟低头在手机上疯狂操作,“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不想来,而且普通人少混这种名利场,里面能有几个好人。” 陈瑾佟挽起西装袖子,盼天盼地终于盼到主会场陈老爷子走了,他再跟长辈周旋一阵也能找个理由溜之大吉。 断断续续喝了有三瓶多的酒,即便他酒量还不错,现在头脑的清醒系统也开始报警,提示即将停运。 邓迟跟他有一搭没一搭闲聊:“那你联姻这事儿你爸怎么打算的?这顿打挨了,然后呢?” “不知道。”陈瑾佟很诚实。 他真不知道,甚至还没有应对策略。 要不是因为他爸是个gay,他今晚的大不敬话术就要从自己硬不起来转变成让他爸去老牛吃嫩草。 “你不是一向喜欢明艳款的大美女吗?”邓迟老神在在地问,“圈子里这么多同类型的你就没看上过一个?” “没有。”陈瑾佟说。 不仅没看上的,他连那些老板家有没有孩子,是男是女是狗都不清楚。 之前陈立武带他去应酬,那段时间正好他和沈时然分手。 饭局上对面老总炫耀自己孩子这好那好,陈瑾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轮到他奉承人家的时候混沌的脑子张口就是夸孩子长得很像老总,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老总高兴得脸都黑了。 等散场了他才知道,老总是弱精症,所谓的孩子是条狗,还是一辆长相潦草的拉布拉多。 邓迟显然不满足这个答案,狂轰乱炸连番追问:“哥们跟你心连心,你跟哥们讲实话,是还没放下你的前任还是你背着我偷偷弯了?所以对大美女一点兴趣都没有。” 陈瑾佟狠狠白了他一眼:“暂时没有这个癖好,你当我是你啊。” 看他说完就要走,邓迟又拉住他,刚刚摆弄那么久的手机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我家要招个新管家,帮我挑一个。” 相册存了六张男人的照片,都看不见脸,但无一例外全是二十来岁正值青春年少的小伙子。 陈瑾佟艰难地开口:“选的是正经管家吗?没有额外业务?” “当然没有,我是正经人。”邓迟急哄哄的,“快点选一个喜欢的,不用管其他,就你第一印象哪个符合你的审美。” “不看业务能力看长相,你是选管家还是选妃?” 邓迟充耳不闻:“业务能力可以后天弥补,但丑是一辈子的事。你自己也是个颜狗,半斤八两。” 陈瑾佟大致扫了眼,有两个难舍难分实在挑不出来,他就都选了。 “就这俩吧,看着还不错。” 把手机还给邓迟,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去会场露个面然后回房间。 等他走远后邓迟才饶有兴致半眯着眼端详照片,另外四张是他随便找的,至于陈瑾佟选的那两张都是他跟沈时然出去讨论改装车时候偷拍的。 突然想到什么,他连牛排都不吃了,果然转战陈瑾佟的社交平台开始翻找他之前发过所有和他女朋友有关的动态,试图找到一些能辨别身份的蛛丝马迹。 - 沈时然在床上抱着被子躺了许久,望着眼花缭乱的菜品还是很没出息地一眼看中了那碟最普通的牛肉炒饭。 毕竟是陈瑾佟亲自吩咐过的,佣人送来的东西很多,甚至大部份菜连他能接受的辣度口味都考虑到了,分别装了两份。 沈时然舍不得浪费这些东西,只拿干净的碗把自己要吃的装好,其他原封不动盖上防尘罩。 餐车很齐全,但还是百密一疏,没有水。 他吃完炒饭抻着脖子差点干巴死,陈瑾佟房间也没有烧水壶,他便打算去外面看看。 在今天之前他从没想到人类可以拥有占地这么大的房子,老宅大到他从盘古开天地开始打工都还不上房贷,白送给他也住不起。 家里的佣人现在基本都在会客厅,他在外面绕了半天也没找到能烧水的地方,倒是无意间在走廊尽头看到一间房。 要是以前谁跟他说在家会迷路他绝对要骂那人装逼不打草稿,但现在他高低要夸一句太有见识了。 他敲了敲门,没人应。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推开门,里面却不是茶水间,而是卧房。 迎面吹来股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阴冷风,房间卫生打扫得一尘不染,陈设明显是符合生活习惯的,但仔细看却并没有居住痕迹,或者说是近段时间没有居住痕迹。 沈时然注意力被硕大的嵌入式书柜吸引,房间的主人或许是医院领域的人,书架上只有医学癌症类的书籍单独分了区。 他面色微微一动,下意识往前走,视线依次扫过房间布局,全然没注意地上影子慢慢拉长,有人走到他身后。 “小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沈时然吓了一跳,后背都冒了层冷汗,猛地回过头才发现身后站着的是陈瑾佟的三叔——陈立武。 “陈、陈叔叔。” 陈立武很好脾气地笑笑,也没怪罪他在家里乱闯,轻轻关上门带他去有光的地方。 “吓到你了吗,不好意思呀,但是不喊你直接碰你的话可能会更恐怖哈哈。”他温和地问道,“小佟说你在他房间休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时然理亏,即便事出有因但擅闯别人房间的行为都非常不礼貌,有些不好意思,跟他实话实说。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25节 陈立武恍然大悟,耐心解释:“茶水间在楼下呢,我带你去吧。这层都是卧房,茶水间放这里的话阿姨们来来回回经过会吵到人。” 沈时然跟在他身后,陈立武怕他尴尬,自顾自起了个话题跟他聊:“小佟朋友其实很少,你还是小佟带回老宅的第一个朋友呢。他很开心,我看得出来。” 这话有种霸总小说里管家泣涕涟涟说少爷终于笑了的尴尬,沈时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不得不说他很受用,配合着笑笑。 陈立武又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呀?” 沈时然在说还是不说间短暂犹豫,给陌生人信任无疑是场豪赌。 但想到陈瑾佟说过家里他只跟陈立武关系好,那他愿意把信任交出去:“我父母不是经商的,都在工地卖盒饭。” “那好辛苦啊。”陈立武说,“那你呢?” “我还待业。” “也是哦,我忘记了你和小佟是同学。”前面有台阶,陈立武提醒他注意脚下,“也还都是孩子,从学校一下跳到社会是很难适应的,工作的事急不得。” 陈立武作为长辈,通病就是会格外关注晚辈都交了哪些朋友,去盘问朋友的个人信息。 但他问出口的话术很有分寸,因此沈时然也没觉得反感。 “嘶……等等。” “怎么了?”陈立武回头。 沈时然衣摆的装饰正好勾到栏杆上的铁丝,他扯了两下发现挂得很紧,再用力扯连衣服都会扯坏。 “您有剪刀之类的吗?” “剪刀还真没有诶。”陈立武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不过正好有把小刀,凑合着也能用。” 沈时然接过来,没留意到这把是弹射型的刀,而且刀刃格外锋利,食指顿时被割开一条口子,正往外淌暗红色的血。 陈立武赶紧拿出自己的手帕按住他食指帮忙止血,眼底闪过些歉意:“哎呦,不好意思啊,忘记跟你说刀是弹出来的了。” “不要紧,划了一下而已。”沈时然没觉得多疼,被他这么紧张的对待只觉得尴尬,抽回手看向手帕上的血迹,“要不我拿回去洗干净再还回来吧。” “没事没事,我冲一下就好了。”陈立武不在意。 沈时然割开装饰,刚把刀还给他就看见陈瑾佟过来的身影。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小沈在找茶水间,我带他过去。”陈立武佯装责怪道,“你这孩子也真是,带朋友来家里水都不准备的吗,宴会那边结束了吗?” “还没有,爷爷回房了,我也就走了。”注意到沈时然手指又冒出来的血,陈瑾佟皱眉,“手怎么了?” 沈时然摇摇头:“没事,刚刚划了下。” 伤口不深,确实不严重,再不去医院就愈合了。 陈瑾佟看看手表,宴会后面的事用不着他,于是朝沈时然说道:“走吧,回去了。” 沈时然立马走到他身边。 陈立武很轻地拧了下眉,上前两步拦住他们:“这都几点了,你还喝了这么多酒,别折腾了,就在家里住一晚。” “你的好朋友跟你住一起就好了,明早我再叫司机送你们回去。” 【作者有话说】 埋了几个伏笔,有没有发现的哼哼 ◇ 第23章 两颗奶糖把自己掰弯了 陈瑾佟现在确实只想一头栽到床上,也就没拒绝,带着沈时然回了房间。 他酒量号称千杯不倒,难受归难受,但意识也还清醒。房间有张大沙发,只睡一个人的话跟床没差别。 陈瑾佟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枕头被子,想到某人可能有点娇气,又说:“楼下还有客房,你想下去睡也行。” “就睡这吧。”沈时然不想自己过去,把刚才从茶水间拿的矿泉水递给他,“挨打了还敢喝这么多酒,疼死你你就知道错了。” 陈瑾佟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对这种程度的伤已经习以为常。而且比起杵在他爸面前听唠叨,他宁愿挨几棍子趁早结束。 “三叔跟你聊什么了?” 他把顺手揣在兜里的两颗大白兔奶糖递给沈时然。 “也没什么,就是些家常。”沈时然坐在他对角线的位置,“问我跟你认识多久了,家住哪里,是不是本地人……” 陈瑾佟听乐了:“给我选媳妇呢这么刨根问底,你都实话实说了?” “说了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陈瑾佟脱了鞋子坐在床上,听到他说进了那间房后脸上表情才有轻微的变化。 沈时然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他的目的就在这里,绕来绕去这么久只是觉得直接开口问太唐突而已。 “那是谁的房间?” 陈瑾佟盖上被子,又慢慢抿了口水才说:“我二叔的。” 沈时然大致有点印象:“就是你上次给我看照片的那个人吗?” 陈瑾佟点了点头:“有钱人的家庭生活很幸福,但太有钱的家族生活不幸福,在太有钱的家族里面不受宠的孩子更是举步维艰。” 沈时然坐得离他近了点,充当安静的倾听者。 陈瑾佟的出生是家人眼里的耻辱,可他们没把错怪在骗婚的父亲身上,反而一言堂怒骂母亲不贞,嫌弃孩子是孽种。 陈瑾佟从小就没有上桌吃饭的权利,陈家给他提供的东西只能基本保证他能活下来,不至于再一次闹到外界丢人现眼。 这么大的老宅如同会吃人的巨兽,沉默就是他们的獠牙。 里面不管是家人还是佣人对他的态度都是无视,他就像件破损没有价值的物件,被扔在老宅随便一个角落,成为清晰的异类。 但陈瑾佟不是软柿子,他带刺,吃进嘴里要被扎出血的。 在其他八九岁小男孩都闹腾跟孩子王一样的年龄,他早就学会察言观色。 不过不是察言观色怎么讨好人,而是察言观色怎么膈应人。 他知道就算低声下气家人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做什么都会被骂,那就等于什么都能做,所以他们讨厌什么他就干什么。 在家不守礼数,在外口无遮拦,上学横行霸道,放学巷口约架……不知道挨了多少棍棒教训,但棍棒底下出逆子,他越发肆无忌惮。 再此期间只有二叔三叔会经常陪他玩,但三叔总是很忙,所以陪他更多的是二叔。 二叔会带他出去旅游,给他讲大道理,教导他怎么分辨是非好坏,其他小孩有什么二叔都会给他。 他印象里的二叔总是笑眯眯的,像武侠小说里行走江湖除恶扬善的少年大侠,满身正气。 每每看见他故意犯错也不会责怪,反而总会失笑地点住他心口,提醒他:“小家伙鬼精鬼精的,故意的可以,但你心里一定要知道什么事情是对的,什么事情是错的。” 这样魔童降世的日子他过了大半年。 三叔说他以前的日子更苦,但可能大脑在替幼小的他屏蔽这段痛苦,所以他即便从小记忆超群,却唯独对再早之前的事没有半点印象。 直到堂弟意外溺亡后,老爷子的目光才慢慢聚焦到他这个“不孝孽障”身上。 但二叔却失踪了,所有人都闭口不谈。 陈瑾佟对堂弟的死流不出一滴眼泪,欺负自己的人死掉有什么好伤心的,甚至在葬礼上看见家里人哭的时候觉得很爽,想放炮。 但他作为堂弟死亡后的“受益者”,唯一觉得愧对的就是三叔,毕竟堂弟是他唯一的孩子。 陈瑾佟已经做好了三叔会跟他形同陌路的准备,但三叔没有,仿佛把他当成丧子之痛的解药,对他越来越好,所以在这个家里他只对三叔真心服软。 有次天台喝酒的时候,他打听过二叔的下落,三叔醉醺醺也说不出具体原因,只喃喃地念叨二叔做了错事,家族不允许叛徒存在,所以才被驱逐了。 “我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东拼西凑地找找看。” 沈时然不知不觉已经坐到了他身边:“所以你去樊州岛也是因为查到你二叔下落了?” “我跟你说我在家里看见过实验基地的地形图,就是从我二叔的东西里找到的。” 陈瑾佟沉重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试图通过搓捻舒缓心里的郁闷。 “二叔是学医的,还是个医学狂魔。他给自己取的英文名叫althea,在古希腊是种能够起死回生的草药,代表治愈的意思。” “以前他忙到饿出胃病进医院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身体,他跟我说他愿意为了人类医学领域的进步付出生命。” 陈瑾佟的声音又低又失落:“我一直不相信他是因为触及到道德底线才被驱逐,可那些实验失败的对象就血淋淋摆在我眼前。” 非法的人体实验,被拐卖来的孩子……医学领域的进步为什么要夺走别人正常的人生。 陈瑾佟情绪里的落寞很清晰,沈时然看他这样心里也难受,轻轻覆上他的手背。 “老鼠窝里未必都是老鼠,也有被蒙住眼睛的鸽子。” 沈时然前倾身体,黑暗中的瞳仁仿佛荡漾着盈盈湖水。陈瑾佟感受到手背上袭来的温度,对上这道目光,反而觉得有种令人安心的舒服。 “你上次给我看的照片,上面的男人我不认识。”沈时然认真说,“但如果是althea这个名字,我听柏湾姐提过几次。也是基地的研究员,但他是负责核心技术方面的,所以很少接触我们。” 陈瑾佟刚才还沉寂的光瞬间重新亮了起来,急切地反握住沈时然的手:“真的?!” 沈时然动动手指,耳根有些微红,轻咳两声:“……当然了,我骗你干什么。” 陈瑾佟完全没意识到沈时然的别扭来自哪里,还抓着他的手又捏又晃,都快把人晃迷糊了。 门口恰好传来敲门声,是陈立武的声音。 “小佟,你们睡了吗?” “三叔?还没。”陈瑾佟起身开门。 陈立武很有分寸地只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沈时然身上又笑着打了招呼,把手里的药瓶拿给陈瑾佟。 “来给你送药,上一瓶吃完了吧,早上不是提醒你记得拿药吗,医生说你没去。” 确实有这回事,陈瑾佟笑道:“忙忘记了。” “还好我给你拿来了吧。”陈立武敲了下他的脑袋。 “您不是很少在老宅过夜的吗,怎么还没回去?” “不过夜只是怕想起你堂弟,但你堂弟走这么些年了,我也总得慢慢放下。” 陈瑾佟懊悔自己多嘴,跟他道歉:“不好意思三叔,我——” “害,早就过去了,跟我有什么好道歉的。”陈立武摆摆手,“行了,我过来就是给你送药的,也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走了几步,门正要关上他又折返回来。 “对了,公司那边说你后面的会都推掉了,怎么了?”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26节 陈瑾佟对上他关切的眼光,斟酌着说道:“答完辩之后我想出去玩一段时间,公司的事情不是还有你们吗。” “贪玩的小家伙。”陈立武也没为他的撂挑子生气,“准备去哪儿玩?要不要我找人送你?” “不用了,还没想好去哪儿。” 陈立武看了眼沈时然,打趣道:“带着你的小朋友一起吗?” 陈瑾佟没来由被这眼神看得满脸尴尬,还没开口说话陈立武又说:“那你们好好挑,别到时候又去樊州岛那种地方,上回台风真是吓死我了。” 陈立武也没多问,叮嘱他几句就离开了。 陈瑾佟关上门,一转身沈时然那张混血标致的脸就在面前放大,微微皱着眉头直勾勾盯着他手上的药。 “这是什么药?”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要吓死我啊。”陈瑾佟拍着胸脯顺气,“治偏头疼的药,三叔说我小时候有次高烧差点没救回来,从那之后就有偏头疼的老毛病。” 他掂掂药瓶,顺手放进抽屉。 沈时然默默记住上面的名字,见状问道:“干嘛不吃?” “是药三分毒,而且偏头痛又不要命,我反正健身也在食疗,总不能一辈子靠药吧。” 沈时然跟他坐回床上,像个问题小孩:“那干嘛不直接跟你三叔说你停药了,让他别送了。” “那不就让他瞎操心了吗。”陈瑾佟掰着他的脑袋不让他继续往抽屉看。 “赶紧睡觉,我家门锁密码0216,这几天你先住我家,等我答完辩回来再去找柏湾。” 他二叔跟柏湾认识,只要有这一个线索就够了。 陈瑾佟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他要搞清楚二叔到底在基地扮演什么角色,他要知道这个被自己视为榜样的人到底是不是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伪君子。 陈瑾佟推了推沈时然的肩膀让他别杵着,却不料这家伙屁股像粘在床上一样都动都不带动。 “想睡床上?” 陈瑾佟几乎只用0秒就同意这个请求,准备起身下床。 “我不睡床,你背上还有伤,我睡沙发就好了。”沈时然盯着他的脸,不太自然地转开视线,几秒钟后又转回来,“0216,你干嘛用我生日当密码。” 陈瑾佟手指僵在半空,人仿佛被惊雷劈了,外焦里嫩。 ……他忘改了!! 当年恋爱最甜蜜的时候他把所有密码都换成跟沈时然生日有关的数字,到现在用习惯了一直没改过! 他恨不得把沈时然的脑子挖出来,把记忆洗干净再装回去。 “……我马上改。” 沈时然又不乐意了,一口气憋在胸口,嘟囔道:“我又没说不让你用。” “那就快去睡觉,明早早点走,省得我爸他们唠叨。” 陈瑾佟打着哈哈赶紧把这茬绕过去,强撑着说了这么多话头也晕得不行,裹进被子里就睡了过去。 沈时然趁他还没装死前连忙追问道:“房间有没有温枪?” 陈瑾佟含糊地翻了个身:“浴室抽屉。别瞎折腾,我身体可不像你,喝点酒就感冒发烧的。” 他们以前大学上健康教育课的时候老师说过,宿醉的人最容易发烧,病起来还比普通发烧难好。 沈时然磨磨蹭蹭洗了个澡,正要出去又停在镜子前整理好自己,连头发弧度都抓了个好看的,这才拿着温枪出去。 陈瑾佟像是睡着了,半张脸缩在被子里。 温枪显示36度4,沈时然坐回沙发上隔着老远看他。周围安静下来,心也跟着乱了,想起刚才那些事,又喃喃自语。 “你说你从小记忆力超群,却唯独忘了八岁以前的事,你都不觉得奇怪吗……简直就是笨蛋一个……还是最笨的那颗。” 愣愣坐了有一个小时,他又给陈瑾佟测了次体温,依旧没有要发烧的迹象,这才放心了些。 望着裹在被子里凸起的身影,陈瑾佟侧着身睡,只用了半边床的位置。 沈时然轻轻喊了他一声,见人没反应才抱着被子蹑手蹑脚挪到他边上,跟他保持手掌宽的距离,把手机塞到枕头下慢慢合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针落可闻的房间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陈瑾佟转过身,把手伸进沈时然枕头底下,摸出了温枪和手机,还有自己给的两颗大白兔奶糖。 用他指纹解开锁,果然看见屏幕上几个相隔两小时的震动闹钟。 唉……这家伙。 心里荡起一股暖流,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关掉闹钟把手机重新放回去,也没急着转身,就用这个近在咫尺的距离观察床上多出来的人。 没拉严实的窗帘透进一束月光,正巧落在沈时然脸上,把他皮肤映射得仿佛是件被人精心打磨过的瓷器。 连发型都偏爱他,睡着了造型也像精心准备过一样。 “真是花孔雀……” 陈瑾佟拆了颗大白兔奶糖塞进嘴里,一边打量一边把剩下一个也吃了。 沈时然睡在边边,稍微翻个身就差点掉下去。 陈瑾佟眼疾手快环住他的腰扶稳,鼻尖险险从他脸颊擦过去。 大白兔浓郁的奶香在舌尖绽开,陈瑾佟扯过被子盖在沈时然身上。 沈时然睡梦中也顺杆爬地在他手腕处蹭了蹭,每次蹭的幅度都在他心里无限慢放…… 两颗奶糖把他脑子都冲昏了,在这瞬间很突兀地产生了连自己都惊讶的念头—— 谈恋爱只是感情一瞬间的波动,似乎跟对方是男是女没关系。 好吧……是他狭隘了,如果真的遇到喜欢的人,男人也不是完全不行。 陈瑾佟收回视线重新转过身。 直等身边动静逐渐被平稳的呼吸声取代,本该睡着的沈时然才缓缓睁开眼。 陈瑾佟手腕微凉的温度顺着脸颊窜上神经末梢,带来一阵舒服的酥麻。他睡意全无,望着面前的背影出神,一点点感受心脏因为另一个人而不正常的跳动频率。 还好陈瑾佟没再继续看,不然只要再多一秒,沈时然颤动的眼皮就会出卖他还醒着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你俩就装吧,一个都没睡 周三还有一章更新! ◇ 第24章 照顾好我的人 陈瑾佟第二天一大早把沈时然送回家后直接去了学校,答辩加谢师宴折腾了一周,总算给自己大学生涯画上句号。 柏湾自从那场海难之后就销声匿迹,连带家里人的下落也没有线索。好不容易查到的地址就只有她妈妈住的村子,没有精准到哪门哪户,甚至连人家是不是还住这里都不清楚。 沈时然昨晚兼职到凌晨两点多,回去路上经过咖啡店又被门口满20减15的牌子吸引到移不开脚,不买总感觉亏了。 结果就是买了两杯咖啡,喝完一宿没睡。上车就靠在车窗上睡得半死不活,连安全带都是陈瑾佟给系的。 “醒了?” 陈瑾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端着茶杯边吹边抿,余光看见旁边那摊烂泥哼哼唧唧动了下,把剩下半袋巧克力饼干扔给他。 “吃点饼干垫垫,还有半个小时下高速,到时候再给你找吃的。” 沈时然迷迷瞪瞪睁开眼,人还没完全醒手就已经把饼干塞嘴里了,又剥了个橘子喂给他。 “你累不累?” “还行。”陈瑾佟偏头从他指尖咬走橘子,懒洋洋说道,“而且我累了你也开不了,你又没驾照。” “但我会开车。”沈时然说。 陈瑾佟用一副看违法市民的眼神看他:“想蹲局子了?” 车载喇叭正播放今日的晚间新闻,讲的是陈瑾佟家旗下医疗公司又推出了新的医用设备,打着造福大众的旗帜,价格创下行业新低,基本就是成本价。 沈时然听得咋舌:“你家到底有多少公司啊?” “各行各业都沾点。”陈瑾佟跟他细数了几个,小到日常用品,大到汽车房地产,跟蟑螂一样拍一鞋底跑出一窝。 “那你岂不是钱多的花不完。”沈时然发出羡慕的声音。 “那当然。”陈瑾佟挑眉笑笑,开了快十个小时车的疲惫随着嘴角扬起的弧度消退不少,“所以好好抱紧我这条大腿,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你小心别被我拖垮了。” “我的家底养100个你都够。” 陈瑾佟盖上遮阳板不以为意,转头看见沈时然在把饼干上的瓜子仁挑出来,恍惚间手中的方向盘变成铁夹子,又回到了之前以前逛干粮店的时候。 学校旁边的网红干粮店出了新款桃酥,沈时然特别喜欢,每次去都要买好多。但他又极其讨厌坚果,所以陈瑾佟每次买完都会把坚果全部挑出来再送去他宿舍。 陈瑾佟愿意一直当挑果工,捧着一份沉甸甸的爱护去换一个人满足的笑容,只可惜那个人后面突然不爱吃了。 不知道郁闷从何来,他突然觉得自己上头到有些悲哀。 稍微一晃神的功夫车轮就差点歪了,陈瑾佟赶忙收回思绪认真把注意力放在俩人生命安全上。 沈时然从他一闪而过的眼神里就看出了车内情绪低迷的缘由,挑果仁的动作停顿片刻:“……我现在也喜欢那家桃酥,没有不爱吃。” 陈瑾佟没想到他会开口,更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啊?” “那时候跟你说不喜欢只是因为……”沈时然顿了顿,似乎这话讲出来很让他难为情,“因为你每次给我买都买很多,挑坚果只能用镊子挑,挑久了手会很疼。” “我不想你疼,跟你说了好多次我自己来,但你又不听我的,我就只能说我不喜欢了。” 他声音越说越小,毫无逻辑,说到最后还把脸转向窗外,试图让高速公路凭空出现一点值得他名正言顺扭头观察的美景。 陈瑾佟愣了愣,车轮又差点偏离轨道,再这样下去怕是交警要怀疑他酒驾了。 “所以你现在还喜欢?” 陈瑾佟的脑回路完全跟他不在一个层级,沈时然懵懵地点了头就看见某陈姓人员掏出了手机拇指在键盘上快速操作。 沈时然凑上去看,陈瑾佟还留着那家干粮店老板的微信,发了地址过去让老板寄五箱桃酥过来。 “你干嘛啊,你这个人怎么说风就是雨。”沈时然看他花钱如流水心都在滴血,“我们现在又不在家,你买回去给谁吃。” “桃酥又不会坏。”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27节 陈瑾佟没说过,他其实一直对这件事心存芥蒂。“报复性消费”实则也是在补偿当年没花出去钱的自己,即便现在的沈时然不是之前的沈时然。 付出是爱的宣泄口,他从不觉得付出是负担,反倒希望对方能心安理得接受和享受自己的好。 不让付出对他来说代表在一段关系里他不被需要,会让他陷入自我怀疑甚至是惶恐。 沈时然看着他下单的几大箱桃酥,已经做好了未来一段日子他要把自己吃成桃酥的准备,又触动又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么不心疼钱不如给我花。” 陈瑾佟听到了,并且当真了,直接把付款码亮给他:“要多少自己扫。” 沈时然看他来真的,赶紧摇摇头:“不用了,我花钱又没有大手大脚,够用。” “为什么叫大手大脚。”陈瑾佟脸上展现出真诚的疑惑,“大手大脚起码得是几十万几百万打底吧,你这几千块钱的工资用起来只能叫蹑手蹑脚。” 沈时然彻底熄火了,人和人的沟通,有时候没有用:“……跟你们有钱人说不清楚。” “你跟老板核对下地址。”陈瑾佟单手不好操作,把手机给他,又说,“还有给你找的宠物上门护理也核对一下。” 上次闯空门的小偷抓到了,是个惯犯。现在经济条件不好,想走歪路子挣钱的混混越来越多。 陈瑾佟也懒得管沈时然的自尊心,在安全面前自尊心一文不值,直接把自作主张赔了违约金把房退了,让沈时然住他家,房租给自己就行。 沈时然当然不同意。 陈瑾佟就猜到会这样,所以让邓迟去挟天子以令诸侯——把两只猫拐跑了。 沈时然要不答应,他的猫立马改姓邓。 给沈时然气得想咬人,但陈瑾佟在学校他咬不着,再对蛋白粉下手又太缺德了,于是他把陈瑾佟所有游戏键位全改了。 微信跳出新的小红点,是陈立武的消息。 “你三叔问你出发了吗?” 陈瑾佟打转向灯准备找地方吃饭:“你说我们刚下高速。” 沈时然麻溜回完消息,俩人先停在路边吃了碗臊子面,对付完五脏庙又跟着导航开上一条盘山公路。 这会儿天色还没有黑透,但光线也不足以照亮大地。风把气温带下来好几度,陈瑾佟调高了空调温度。 眼前乌泱泱的山路只能靠车灯探照,预计翻山时间一个小时。 这种路况最容易出事故,拐角杀出来一辆货车他们就得去见上帝。 陈瑾佟全神贯注开车,沈时然也没了困意,捧着手机帮忙监视导航。 导航上显示的村子叫招村,要翻山过去。 这一路上没碰到别的车辆陈瑾佟还觉得挺高兴,但很显然,他高兴的太早了。 以至于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和沈时然的运气……分则天下无敌,合则一滩烂泥。 车身猛地一颤,沈时然骤然警觉道:“怎么了?” “……熄火了。”陈瑾佟启动半天都没重新点着,“估计是哪里坏了,只能打电话找人来拖。” 感觉他们凑在一起刮彩票都能刮出欠条。 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只是一味接受老天的惩罚。 沈时然杵在车门边无语了,惨如倒霉熊:“要多久能来?” 陈瑾佟打电话过去问了下,转述:“三个小时。” “让他们明天来吧。”沈时然看了眼导航距离,走下去差不多十几分钟,“先找地方住下来再说,大晚上在山上太不安全了。” 陈瑾佟也这么想,从车里把一些必要的物品拿下来后就跟沈时然沿公路往下走。 月亮在空中冒头消减了不少夜晚带来的压迫,陈瑾佟跟救助队确认好地址,从包里掏出盒牛奶:“喝点。” 沈时然摇摇头:“晚上吃多了,还不饿。” 陈瑾佟见状没说什么,视线借着月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走路消耗了体力,沈时然的脸色累得有些红,五官却也变得比平常柔和。虽说这样形容男人不好,但他脑子里冒出来的词还是跟他第一次在舞台剧后台见到沈时然的时候一样。 “你一个大男人长这么漂亮干什么?” 沈时然下意识朝他看去:“那我有什么办法,天生就长这样,你忍忍吧。” “也不需要忍。”看着挺享受的。 沈时然拉他往里面走一点,陈瑾佟的眼睛在清冷光线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 “你也很好看。”沈时然说。 陈瑾佟挑挑眉,毫不客气:“我知道啊,不然你以前也不能被我迷住。” “夸你两句你还自恋上了。”沈时然吐槽归吐槽,倒也没反驳,他刚开始本来也是看上陈瑾佟那张放在哪里都很引人注目的脸。 等他们走下山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原本打算在村子附近找地方住。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霉神简直追着他们杀。 村子附近别说酒店,就连能留宿的洗浴中心都没有。 天气预报晚上有雨,打消了陈瑾佟留宿桥洞加入丐帮的想法:“……去村子里看看有没有地方能凑合一晚吧。” 沈时然点点头,蔫巴巴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这个点村子里挨家挨户都还亮着灯,但现在不比早些年还能去敲门求借宿。人心难测,大家对陌生人都多有防备。 碰上困难的,饭菜还是会施舍,但留宿是不可能的。 陈瑾佟找了处亭子准备跟沈时然在这待一晚上,好在现在是夏天,晚上除了蚊子多一点外没什么别的威胁。 把手机放椅子上,他正准备活动下筋骨,突然一只手从石椅背后伸出来,飞速抢走了他的手机。 “喂!”沈时然几乎瞬间就发现了,但还是慢了他一步。 抢手机的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留着毛毛刺刺的平头,身上衣服又脏又旧,见自己被发现了也没想着跑,而是把手机藏在裤//裆里耀武扬威走到他们面前。 “你们是外来人吧?” “废话,我看着很像本地人?”陈瑾佟沉沉皱着眉,面色不善地朝他伸出手,“手机还给我。” “我拿到就是我的了。”男孩跟他们保持安全距离,也有样学样朝他们伸手,“还给你也可以,500块。” 男孩小小年纪观察力倒是不错:“你们没地方住吧,我看你们面善,700块,不仅还手机还能带你们找地方睡一晚。” 陈瑾佟脾气上来没工夫跟他鬼扯淡,冷着脸就要上前亲自动手拿回手机。 他脸部线条很锋利,不笑的时候更是让人心生寒意。 男孩被他吓到,当即跑到河边,威胁:“你敢过来我就跳下去!你赔一部手机还得赔一条人命!” 陈瑾佟真是被气笑了,国粹张口就来。本来今天运气就差,还遇到这么个小无赖。 沈时然把头发低低挽在脑后,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知道面善的就是好人,大半夜跑到你们村子里,说不定我们是杀人犯呢。” 男孩毕竟年纪小,果真被唬住了,但也没有退缩,梗着脖子非要将坑蒙拐骗进行到底。 “给不给钱!不给手机就别想要了!我们村长最讨厌陌生人擅自进来,要是被他发现了有你们好看的!” 陈瑾佟懒得管他这话是真是假:“手机给我,不给我怎么转账?” 男孩顽固摇头:“少忽悠我!村对面有银行,你们自己去拿,我要现金。” “我怎么知道你就一定说话算话?”沈时然眉头轻轻蹙起,打量他。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男孩指着沈时然,“那万一你们不守信用不回来了呢,你留下。” “可以。”沈时然眼睛忽闪着,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让陈瑾佟去取钱,“村口好像是有家银行,我在这等你好了。” 陈瑾佟一点都没兴趣玩这种劫匪人质的游戏,他不心疼手机,完全可以一脚把这龟孙子踹下去。但看沈时然玩心大起的样子,觉得无奈又好笑。 “行吧。” 一个小屁孩掀不起风浪,他走了两步又倒回来,微微俯身平视男孩,收起往常的吊儿郎当,阴鸷的眸子里夹杂着不耐烦和威胁,半真半假地故意吓唬他。 “小朋友,给钱可以,但你记住了,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能招惹的。” “人留在你这里你就照顾好了,要是我的人有什么磕磕碰碰,哪怕只是一根头发,你和你家人怎么死的可能都不好说哦。”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也,今天就当把明天周四的更了,明天就不更了嗷~(其实是因为我要去出去吃烤肉晚上来不及写) ◇ 第25章 你永远不懂我伤悲 陈瑾佟跑了个来回取了5000块现金,拿在手里也没多厚。他对钱没什么概念,随便抽了一沓扔给男孩。 男孩只数了七张,小心翼翼塞进口袋里,把剩下的都扔回去:“我不占你便宜,说了700就是700,不多要你的。” 陈瑾佟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还是个有原则的无赖。” “你才是无赖!”男孩把手机和沈时然都还给他,“我有名字,我叫小石头。” 陈瑾佟今晚的耐心已经告罄,小石头,我还大草皮呢。 “钱也拿了,交易也做了。我管你叫小石头还是大石头,赶紧带我们找地方休息。” 头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稀稀拉拉掉下来。小石头朝他哼了声,嘟囔了句臭脾气,然后让他们跟自己来。 沈时然走在陈瑾佟身后,视线如扫描仪一般在他身上过了一遍,敏锐地发现了被他藏好的那点不对劲,脸色微沉。 “你腿怎么了?” 陈瑾佟没想到自己尽可能走的平稳还是被看出来了:“路上没看见路障被绊到,扭了下。” 其实是他不放心沈时然,一路上走太快没注意。 皮外伤而已,他并不在意,继续神情严肃地观察周边,跟小石头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几百块钱也不能完全买到信任。 但他们这次运气还不错,小石头没忽悠人,真把他们带回了自己家。 “嘘,小声点,要是把我奶奶吵醒了你们就完蛋了。”小石头皱着脏兮兮的小脸,边警告边推开面前木门带他们进去。 里面是个十几平米的小仓库,只有张木板床和两把椅子。 沈时然用手蹭了下床面,打扫得很干净:“你奶奶不让你带人回家你还带?” “这你别管,反正我已经收你们钱了。” 小石头偷偷抱了两条毯子过来,提到这事面露苦恼,晃晃脑袋,不知听到谁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又问:“喂,要不要给你们拿点吃的?”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28节 陈瑾佟下意识按住发声源,险些绷不住脸上的严肃,轻咳两声让他要去就快点去拿。 沈时然想到什么,叫住小石头:“我跟你一起。” 他们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沈时然拿着两盒方便面,兜里不知道还揣了什么,鼓鼓的。进来的时候被门框绊了下,下意识护住怀里的面,用肩膀撞到墙上才站稳。 “走路小心点,吃的重要还是人重要!” 陈瑾佟伸手扶了一把,铺着床还要回头操心他。看小石头在门边穿好雨衣,又没忍住多管闲事地问:“外面下这么大雨你干嘛去?” “不用你管!” 小石头扔下话就消失在暴雨里。 沈时然把面泡上,看向床尾:“坐上去。” 陈瑾佟不明所以照做了,就看到沈时然兜里鼓鼓的是红花油,说着就要蹲在自己腿边。 “哎、不用!”他赶紧把人扶起来。 沈时然皱着脸,不悦道:“为什么?扭伤不处理很麻烦。” “不为什么。”陈瑾佟生硬地说道。 沈时然没跟他来硬的,不知道又把他这话曲解成什么意思,闻言就坐回椅子上不动。 药瓶攥在手里,他抿唇不说话的样子平白无故把陈瑾佟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一副委屈巴巴的小媳妇样,好像是自己欺负他了似的。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沈时然就把红花油给他:“那你自己揉,我不碰你。” 陈瑾佟这下明白了,浮躁地抓着头发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每次都想这么多。”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第一次这么怨恨自己贫瘠的语言能力,他就是不想看到沈时然半跪在自己脚边的样子而已。 思来想去也组织不好话术,陈瑾佟干脆把泡面拌开端给他一份:“要揉也吃完饭再说。” 沈时然缓缓跟他对视,随后才轻哼一声,接过泡面走到他身边坐下。 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沈时然本来就不饿,吃到不想吃了桶里还剩下一大半,又觉得扔了浪费。陈瑾佟让他吃不完别硬塞,把剩余的面扒到自己碗里,几下吃完还喝了两口汤。 看他风卷残云的样子,沈时然好奇问:“你这样吃一顿是不是一周的健身都白搭了?” “那也没办法,出门在外身不由己呗。”陈瑾佟脱了鞋把腿放在床上,撩开裤管把红花油给他,“而且经常健身的人,身材恢复起来很快。” 他脚踝肿得很厉害,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满不在乎要严重。 沈时然避开肿胀最吓人的地方,先沿着周边慢慢往里揉。门外却突然传来响动,紧接着就是小石头着急的叫喊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陈瑾佟眉梢拧紧,一错不错地盯着门边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木门被人用力推开,进来的却是位老婆婆。 小石头雨衣都来不及脱就跑上前,水珠湿哒哒地沿路滴出条很浅的痕迹。 “奶奶!您、您怎么醒了?” “我是眼睛不好使,不是耳朵聋了。”老婆婆冷哼一声,扭住小石头的耳朵骂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带陌生人回家你就是不听!你以为现在世道上无家可归又住不起酒店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小石头捂着耳朵嗷嗷叫,不是好东西的陈瑾佟觉得应该解释一下,起身下床:“不好意思老人家,打扰了,村子附近没找到酒店,实在没办法才来您这借住一晚。” “没找到不会上别处找吗!哄着我孙子带你们两个回家,连家里大人都不说一声,他还小不懂事,你们也还小吗!骗子就是骗子,还什么实在没办法!” 好声好气换来劈头盖脸一顿骂,陈瑾佟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这脾气忍不了一点,拿好东西拉上沈时然转身就走。 老婆婆怒斥道:“赶紧走!” 小石头两边着急:“奶奶!” “你闭嘴!”老婆婆拍了下他后脑勺,看见他脚边的米油和满满两塑料袋的菜,怒气更收不住,“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这些!” 小石头拽住沈时然的衣角不让他走,泪眼婆娑:“是他们给我的,他们过来看亲戚,见我可怜就给了我700块。” “我知道村子附近没有住的地方,为了报答才让他们来家里住一晚,您也说了做人要懂得感恩!” 这小东西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老婆婆果然停下叫骂,小石头边哭边朝沈时然挤眉弄眼。沈时然收到暗示,低垂下头,让自己看起来特别善解人意。 “没关系的小石头,没跟奶奶打招呼就进来本身就是我们不对,我们走就好了。反正这么大的雨应该也下不了多久,我们在外面凑合一晚上也可以的。” 陈瑾佟震惊得微微张开嘴,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沈时然这张脸配上任何失落的表情都很容易让人于心不忍,老婆婆也不例外。果然等他说完,前脚刚要走,后脚就被人喊住。 “真的是这样吗?”老婆婆态度缓和了不少,又朝小石头说,“把钱还给人家,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随便拿人家的钱。” 沈时然再接再厉,和气地说:“不用啦,这些钱就当借住费,我们住酒店也要花这么多的。” 如果说刚刚老婆婆态度是缓和,现在就是彻底消气了。瞅见床上的被单,又让小石头去拿床棉芯过来。 “就住一晚上,明早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沈时然点点头。 小石头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也乖乖跟着走了。 木门关上,陈瑾佟环抱手臂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端详他:“小绿茶精,干嘛非要留在这里,大不了连夜找拖车公司把车拖出来,咱俩睡车上也行。” “不要,又折腾人家又折腾自己。”沈时然重新搓开红花油示意他把腿放上来,“而且同在一个村子,有点交集到时候问柏湾姐的事也容易些。” 门外雨声潺潺,陈瑾佟注视着认真充当按摩技师的沈时然,突然嘴比脑子快地问道:“你对你以前实验室的那两个哥哥也这么好吗?” “一个是。”沈时然说。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好朋友。” 陈瑾佟搓捻被单的动作停住,明白了这两个身份差距背后的意思,一时间没说话。 一个是好朋友,那另一个就不止是好朋友呗。 “你喜欢他?”想到这他没来由有些不爽,问话的语气也带上强硬,“不是好朋友的那个,是你要找的,还是你说已经找到的?” 沈时然从他跟绕口令似的质问里察觉出他情绪并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很不高兴。 不高兴就对了。 沈时然眼底爬上很浅的笑意,就是不回答这个问题,反倒哼哼说:“你不是讨厌同性恋吗?问这个干嘛?” “别管,说。” “是找到的那个。” 陈瑾佟当即把腿收回来,不让他继续按,沉声道:“少回答了一个,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沈时然手上还沾满红花油,黏糊糊的,只能掌心向上摊开放在膝盖上,点点头:“喜欢。” 陈瑾佟真是被他气笑了,身体前倾跟他拉进距离,一把扣住他还想去拿红花油的手。 想到或许在跟自己谈恋爱的那段时间里他脑子还装着别人,心脏某个角落就难受得厉害,手上力度也越发不管不顾。 “那现在呢?”陈瑾佟问,“你现在也喜欢他吗?” 【作者有话说】 小佟:自己醋自己 小然:你永远不懂我伤悲 完蛋了我还是觉得这本状态特别不对…脑子乱乱的没有激情,感觉大家多多少少也感受出来了。我朋友说我可能碰上丧失表达欲的阳痿时期((t_t))准备重新疏离一下人设和剧情找一找感觉,下章更新前要把前面的章节改动一下555,正常更新嗷!欢迎指正! ◇ 第26章 坠崖 陈瑾佟对感情的唯一原则就是专一,纵使他大学朋友一大半都是花花公子,他也照旧当他的男德标兵。 “说话。”他微拧着眉,眼底不由淬上寒光。不管是绿帽子还是替身,这两个答案都让他窝火。 所以沈时然最好一个都不要说。 陈瑾佟手劲很大,沈时然手腕像要被捏碎了似的。但他却没觉得不妥,甚至享受了一会儿这种程度的疼痛,才慢悠悠叫他名字。 “陈瑾佟。” “说。” 沈时然朝手腕看去:“你弄疼我了。” 陈瑾佟注意到掌下的皮肤已经攥得通红,后知后觉松开手,依旧这么一板一眼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沈时然心里叹了口气,说得模棱两可,“我跟你谈的时候每次是认真的。” 陈瑾佟的注意力只落在认真两个字上,没从这话里听出敷衍,也没听出沈时然的欲言又止,总算把咄咄逼人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屋子里安静了好几分钟,沈时然看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设好闹铃坐上床:“那我现在能睡觉了吗?” 一晚上折腾到凌晨,陈瑾佟点头同意,在睡里面还是睡外面纠结几秒后,拉过枕头躺在外侧。 他最近睡眠质量差得要死,省得起夜吵醒人。 木板床就这么点大,沈时然从他身上跨过去,跟他肩并肩躺下。 从在海岛见面到现在,他们同床而卧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挪动腾位置的动作也越发熟能生巧,俩人都能在狭窄的空间找到自己舒服的睡姿。 夏季的雨夜跟凉爽不沾边,反倒每次呼吸都夹带着燥热。屋子里只有老式风扇吱呀呀地响,送来的风也是黏糊糊的。 陈瑾佟开了一路的车本该困得不行,但许久没吃药导致他偏头疼的老毛病时不时就要跳出来折腾一番,眼睛闭上没几分钟就又只得重新睁开。 “陈瑾佟。” 沈时然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带着半睡半醒的低哑,听着竟然比平常要亲人些。 陈瑾佟能感知到这家伙是面朝自己睡的。 沈时然问他:“怎么还不睡?呼吸频率都没变。” 陈瑾佟本想装死,听到这话也只能坐起身,看到沈时然正枕在自己手肘上,睡姿规矩地歪着头看他。 “几点了?”他问。 沈时然扫了眼枕边的手机,刺激的亮光让他缩了下脖子:“三点四十,睡不着吗?”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29节 “有点。” 陈瑾佟开了瓶矿泉水喝,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他垂头缓过这阵,眼前忽然出现沈时然的掌心,上放着药瓶——正是在老宅三叔给他的药。 陈瑾佟微怔,许久才在黑暗里看清他的眼睛:“你怎么把这个带上了?” “有备无患啊。”沈时然倒出两颗给他。 陈瑾佟接过黢黑的药丸扔回瓶子里:“不吃了。” “那也不能一直这么睡不好吧。”沈时然固执地又倒出几颗,“你断药多久了?” 陈瑾佟算算日子:“快三年了。” 自从小时候那场高烧后他就一直在吃药,刚开始断药只是单纯因为那段时间痴迷健身,每天把自己累到倒头就睡,根本用不上吃药。 后面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整天药不离身显得弱了吧唧的,怪矫情,渐渐的也就彻底断了。 一直断到遇到沈时然后,症状才又严重起来。最近更是越来越频繁,甚至疼到出现幻听想吐的程度。 他也觉得奇怪得很。 他俩在一起怎么总是这么倒霉,以后干脆把他们名字刻同一块牌子上得了,恨谁就把牌子给谁咒他。 “在想什么?”沈时然问。 “没什么。” 陈瑾佟把风扇开到三挡,又重新躺回去,还顺手把沈时然塞到枕头底下的手机抽出来放床头柜:“以后手机别往枕头底下放,有辐射。” 沈时然静默看着他,没说话。 陈瑾佟轻啧了声,催问道:“听见没?” “听见了。”沈时然翻了个身,在他耳边留下一句嘀咕,“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无痛当妈的陈瑾佟抬手就拍在他后脑勺上:“别废话,赶紧睡觉。” 沈时然哦了声,但还是睁着眼发呆。 陈瑾佟熬过劲也没了困意,俩人就这样心知肚明对方都还醒着,但又谁也没说话地躺在一张床上,直等窗外雨声渐停,天空泛起鱼肚白。 昨晚黑灯瞎火又小偷小摸的没看清房子全貌,屋里的家具家电都是上了年份的老物件,拖把晾衣杆上也缠着布条。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经济条件一眼望到头。 陈瑾佟下床收拾东西,正对面的厨房里还堆放着小石头昨天买回来的米和油,想到这小屁孩昨晚“抢劫”他们的场景,一瞬间又觉得情有可原。 反正他们也用不着现金,就想着把剩下的都留给祖孙俩得了。 他正准备回头去取,沈时然就已经同频地把钱递到面前。 陈瑾佟跟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笑,顺手把钱压在被子底下。 给拖车公司打了电话,他本想找这家老婆婆问点柏湾的信息,毕竟这种打听人的事儿找年纪大的老头老太太准没错。 原也没抱太大希望,但没想到他指着柏湾的照片询问时,老婆婆脸色却变得难看至极,语气里满是戒备:“你们找她做什么?” 陈瑾佟听这话就知道有戏,一激动下说话不过脑子,开口就聊爆了:“我们是她朋友。” 老婆婆的扫帚当场就打在他小腿上,骂起人来中气十足:“放你妈的屁,你们才多大就是朋友了!说了只让你们住一晚,还赖上了不成,赶紧走!”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送瘟神似的把俩人打出门,沈时然连话都没说大门就重重关上,里面隐约还传来几声夹带方言的叫骂。 “老婆婆!” 好不容易有点苗头沈时然不甘心就这么走,朝里面喊了声试图争取一下。 结果大门下一秒就开了,随之而来的是条解开绳子冲他们狂吠的大黄狗。 沈时然愣了下,甘心了,赶紧拉着陈瑾佟跑。 俩人被狗撵了整整一条街,陈瑾佟撑在马路牙子边狼狈地喘气,好久才顺下来:“我操这死老太婆……” “你还说!还不是你乱讲话。”沈时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农村的狗只认熟人凶得很,他腿上好悬没多俩牙印,“现在怎么办?再找别人问问吗?” 看老婆婆刚才的反应柏湾在村里人缘似乎很差。 “还能怎么办,只能这样了。”陈瑾佟说,“亏我还给他们留了几千块钱。” 真是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他与邪恶老奶。 这会儿太阳都没完全出来,庄稼地里也没人干活,沈时然周边张望着,准备去村里路边的小报亭问问。 “喂!” 小石头突然远远叫住他们,边回头边快步朝他们跑来。 陈瑾佟现在恨屋及乌,对他也没摆好脸色:“你来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把我们撵出村子?村子是你家开的?” “你讲话怎么这么讨厌,我不跟你说了。”小石头还穿着睡衣,估计是偷跑出来的,凶巴巴做了个剪舌头的动作,又拽着沈时然的衣服问,“漂亮哥哥,我认识柏姐姐。” 沈时然眼底多了抹亮色,听到这声称呼又有些犹豫:“真的?” “嗯,我觉得你们是好人才说的。” 小石头把揣在怀里的四千多代表好人象征的现金给他:“我在床上看到的。这么大笔钱你们肯定不是忘记拿走,但我昨天已经收过你们700了,这些钱我不能要。” “不要拉倒。”陈瑾佟正念叨这事,二说没说夺了过来,不解气又蹲下在小石头脑袋上捶了下,言归正传,“看你奶奶刚才的脾气,她很讨厌柏湾?” “才没有,奶奶很喜欢柏姐姐的。” 小石头瞪他一眼,让他们跟自己来。 陈瑾佟不屑道:“怕你奶奶追上来啊?你家就你跟你奶奶两个人?” “嗯。”小石头点点头,“奶奶说我是她和爷爷在山里捡回来的小孩,爷爷很早就去世了,我一直是跟奶奶生活。” 他没有对父母和爷爷的记忆,没有回忆就没有痛苦,声音里也听不出伤感。 小石头带他们走的是上山的小路,下过雨的泥土踩上去稍不留神就要摔个人仰马翻,沈时然见状慢下一步挡在俩人身后。 “柏姐姐家住村子上面,奶奶没有亲戚脾气也不好,但跟柏姐姐很亲,柏姐姐基本天天都来我们家窜门,给我们带很多吃的用的。” 沈时然问道:“那你奶奶提到她为什么是那个态度?” “因为你们不是第一个来找柏姐姐的人了。”小石头停在原地分辨了下方向,才又继续走,“之前也来过几个,但他们看着都不像好人,说话也很难听。有次还在村子里闹起来,最后还是村长报了警才把他们赶走。” 陈瑾佟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吧,柏姐姐好几年前就离开了,奶奶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沈时然全神贯注听他讲话,没注意脚底差点滑了一跤。陈瑾佟本来还莽头走,见状一把将人拽到身边:“他们找柏湾干什么?” “不知道呀。”小石头摇摇头,“好像是要什么东西。” 陈瑾佟蹙起眉跟沈时然对视一眼,想从柏湾手上拿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实验基地的那些药剂和数据。 小石头又说了些自己知道的,带着他们走了半天才走到山上的一间寺庙。 庙里没有腐臭和尘土味,应该是不久前刚废弃的,供案上还插着些燃灭的香。 “这里以前是拜佛的庙,但后来因为村子里信佛的大部分都是爷爷奶奶,上山路又不好走,很多陡坡和天坑,很容易就出意外,所以老人为了安全起见都很少上来,僧人也就搬去别的寺庙了。” 小石头熟练带他们走到庙里的经堂,经堂后面还有一间小的房间:“柏姐姐跟这里的住持很熟,以前也经常带我来这里玩。村里的家都是她妈妈在住,她一般只住在寺庙,所以村里很多人其实都不认识她。” “她妈妈呢?”沈时然问。 “之前跟柏姐姐一起走了呀。” “那主持现在在哪?”。 小石头指指天上:“死掉了啊,奶奶说主持是90多岁死的,算是喜丧。” “确实。”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反正柏姐姐不是来我家就是待在庙里。”小石头说,“我要回去了,奶奶肯定知道发现我跑出来了,再不回去又要被揍。” “等下。”陈瑾佟叫住他,把那四千多现金又塞回他手上,“这么点钱放我这也没用,给你了。” “啊……?那这不算我白拿吧?”小石头问。 “不算,给你的跑路费。” 小石头天降横财喜笑颜开,说着就要回去,沈时然又喊他:“你一个人回去行不行?” “可以!这路我熟。” 小石头撂下一句就抱着巨款跑了。 陈瑾佟在庙里大致转了转,扭头看到沈时然正杵在房间门口望着地板发呆,他走过去才看见地上画的是跳格子。 这东西他们之前夜闯实验基地时也看见过,只不过这的方块里画了很多不同图形,底端还多出来一个九宫格。就像以前哄小孩玩的填画游戏一样,九宫格里的图形也跟方块里的一样。 见他看得认真,陈瑾佟问道:“怎么了吗?” “没有。”沈时然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轻声说,“以前在实验室没东西打发时间,柏湾姐也陪我们玩这个。” 陈瑾佟走上前,他印象里没玩过这种幼稚游戏,但脚踩到方块上还是肌肉记忆地跳了一段。 “以前哄你们是跳格子,现在哄小石头也是跳格子,这么多年她哄孩子的手段还真是没变。” 庙里除了佛像外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倒是给一些山里的小动物腾出了块好地方。 他们又在里面看了会儿,没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想着下山找村民再问问看。 陈瑾佟踢开脚下的碎石:“你说来找柏湾的那帮人会不会跟之前在基地遇到的那些是一伙的?” “应该是。”沈时然微微点头。 基地箱子里的药剂和核心样本应该都在海难的时候被柏湾拿走了,那帮人既然现在还在找就说明东西可能依旧在柏湾手上。 但那些又是什么人? 基地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有名有姓的又一个都联系不上。 他记得以前柏湾提到实验的时候神情总是很忧郁,那时候他还小看不懂,现在回想起来那副表情是无能为力。 即便是亲手给他们注射药剂时柏湾也会时时刻刻监测他们身体状况,一点都没有其他实验员的粗暴。 沈时然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柏湾是非自愿参与实验,现在还有其他知道这项非法实验的人,或者是当年基地里幸存的人想重启这项实验,所以柏湾手里的数据和样本就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他想到陈瑾佟的二叔。 陈瑾佟说他二叔就是因为参与实验让家族蒙羞,从而才被驱逐,那陈老爷子是不是能知道实验背后的支持者?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30节 想到这他转头看向陈瑾佟,还没开口问,陈瑾佟就先神色凝重地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别分神了。 “怎么了?”沈时然只能收回思绪小声问他。 陈瑾佟若无其事地绕开原路,往旁边一条的小路走:“没察觉吗,有人跟着我们。” 出寺庙没多久后他就有感觉了,他怀疑在他们上山的时候身后就跟了尾巴,只是当时小石头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没注意而已。 或者,再更早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想到小石头他又有些心神不宁,这帮人明显是冲他们来的,应该不至于伤害一个小孩子。 山上的路小石头之前粗略说了几条,沈时然下意识掏出手机,果不其然又是断断续续的一格信号。 ……事不过三,他这次回去高低要换一张卡。 似乎察觉到他们改变路线,身后的尾巴脚步加快,跟他们的距离也越缩越短。 陈瑾佟大致判断了下起码有五六个人,要说刚才还能安慰自己对方是吃饱了撑的大早上爬山,现在就是彻底断了这个猜想。 “走!” 他当即拉上沈时然拔腿就跑,好在这片树木茂盛,有树干借力不至于打滑摔跤。 但树木茂盛也有茂盛的坏处,树丛遮挡住大部分路面,陈瑾佟一个没注意踩了空,整个人猛地朝下坠去。 脚下竟然是处陡坡! 身体失重的瞬间,他来不及反应,连惊叫都没发出来就本能先松开抓住沈时然的手。 ◇ 第27章 回忆 呼啸的风从耳边擦过,陈瑾佟只来得及听见沈时然声嘶力竭喊他的名字,随后耳膜就像被风刃刮破,猛地袭来耳鸣。 他条件反射伸手在空中挥舞,除了几缕风从他指尖划过外什么也没抓住。 下坠了一段距离后他落在陡坡上,仿佛被人扔进了洗衣机,整个人沿着坡度疯狂滚动,连发声痛呼的机会都没有。 陡坡上全是凸起的石块和树枝,一开始他还能感知到皮肤被划破后传来的刺痛,但身体在不断撞击下几乎麻木,意识也开始逐渐涣散。 不知道滚了多久,口鼻灌进冰凉刺骨的液体。 水面炸开一团涟漪,很快又被水流冲淡。 陈瑾佟知道自己多半是滚到陡坡下的水潭里,好处是没死,坏处是可能快死了。 这是滩静水,他又会游泳,如果在正常情况下想上岸轻而易举。 但现在他浑身都像散架一样,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生疼,五脏六腑都仿佛不是自己的,即便他拼命想浮出水面自救,可身体却给不了任何反应。 他本能地张嘴试图呼吸,大脑开始发胀,眼眶也因为持续的窒息充血,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在无助的挣扎下不断沉底。 寒意钻入毛孔侵袭四肢百骸,体力飞速流失,口鼻耳朵里都是水,很快就将他冻到没有知觉。 明明滚下来的时候他就双手护住了头,头可以说是他身上唯一没受伤的地方,可太阳穴现在还是疼的跟要爆炸似的。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 陈瑾佟半昏迷中突然蹿出一个声音,强烈的求生欲凭空让他多出几分清醒,濒死的恐惧逼迫他继续抬起胳膊朝水面游去,一直到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他都还在勉力挣扎。 水面下安静得可怕,透过波纹的天空变得有些失真。 陈瑾佟不知道到自己沉没沉到最底,但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洁白的墙壁,蓝色的窗帘,冷色调的房间,里面摆放着数不清的机器和各种各样的试管药剂,床上还坐着两个男孩。 陈瑾佟知道这里,他梦见过无数次一模一样的场景——这是他梦里那间房间。 “0051,b轮第41次实验。” 大门被人推开,几个戴口罩穿白大褂的人进来带走了床上其中一个小男孩。 陈瑾佟宛若游荡在虚无中的魂魄,什么也触碰不到,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跟着移动,跟着看。 门外的走廊跟他之前和沈时然在樊州岛看到的基地一模一样,0051被带到尽头的实验室,实验员给他注射完药剂后就把他绑在透明实验舱里。 “数据怎么样?”其中一个男人问。 “还可以,但一直都只是接近预估值。”女人皱眉在电脑上调出数据,“但目前为止只有0051的实验数据最接近预估值,其他人……唉。” 男人若有所思:“0038也不行吗?” “比其他区的人好,但对比0051还是差一点,而且配合意愿也没有0051高。” “好吧。”男人叹了口气,“althea昨天又改良了一版新药剂,再过两个月应该就能用了,0051身体底子不行,我本来还想用0038测试。” althea。 陈瑾佟愣住了,他二叔的名字。 女人似乎有些犹豫,压低声音说:“你也知道0038是……先不说althea知道了会怎么办,老大说可以用他实验,但没他允许不能闹出人命。” “虽然是改良版,但也从没实验过,而且你不是不清楚,这款药剂致死率很高。” 男人说:“我知道,所以我说的是‘本来打算’,毕竟要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没办法跟老大交代。” 女人朝实验舱看了眼,还有些担忧:“其实我害怕althea会知道。” 男人说:“但这已经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了,老大的家务事,老大自己会处理。” 老大,家务事……陈瑾佟心里涌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谈话到此为止,俩人开始核对近期的样本数据,陈瑾佟则将视线转向实验舱里的0051。 男孩四肢被束缚带绑紧,身上能活动的关节也都被控制起来,他试图挣扎几下,陈瑾佟看不见他的脸,但能同频地感知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恐惧。 一管药剂注射进去,0051只是难受地闷哼一声。 男人也没管他,仍旧一门心思扑在电脑上。 实验室没有表,陈瑾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才把注意力挪到实验舱的屏幕上。 似乎上面跳动的数据并没让他满意,他打开舱门,又给0051补了两针。 在舱门关上的瞬间,0051突然有了反应,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三层束缚带都差点没捆住他。 他看上去很痛苦,不断地嘶吼挣扎,不断地用头重击床板。 实验室来来回回出入了很多同样打扮的白大褂,但没有一个人对眼前的场面表示震惊,各个面色平淡,犹如家常便饭。 男人之后又操作了几个按钮,0051在晕厥和苏醒间重复了四遍,大汗淋漓。 男人记录完数据,等人彻底平静下来后才把他送回房间。 似乎是给他的奖励,男人往他怀里扔了两颗糖。 0051被白大褂抱回床上,人还在半昏迷状态。 旁边的男孩等得有些着急,等白大褂走后连忙跑上去,但不管他怎么摇晃0051,对方都只是死气沉沉地没有反应。 “唔……”陈瑾佟的头针扎般疼痛,他无能为力,只能神情恍惚地强忍过去。 房间里男孩慌了神,却也没有跑出去呼救,陈瑾佟不可思议地跟他产生共感。 男孩是在想:找人也没用,废品的唯一下场就消除。 好在不多时候门外又进来一个女人,这张脸跟大合照上的女人一模一样,是柏湾。 柏湾面上闪过些许不忍,从箱子里抽出一管药剂打入0051脖颈,0051攥紧的双手随着药剂推入慢慢松缓下来。 柏湾眼底没有男人的疯狂,也没有其他人的淡漠,只有看不清楚类似怜悯的感情。她抬手轻轻在0051额头上抚摸,仿佛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动物。 “柏姐姐,他怎么样了?”男孩声音还在抖。 柏湾没有先回答他,而是观察了一会儿,才松了口气说:“没事了,让他好好休息就行。” 男孩点点头,在柏湾要走的时候又拉住他:“柏姐姐。”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柏湾蹲在他面前,微笑着轻声问道:“怎么了?你也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有。”男孩摇摇头,看向床上的0051,“我听他们说0051后天还要去实验室,柏姐姐,你们能不能不要找他了?” 柏湾笑容僵在脸上,在男孩恳求的注视下还是站起身,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说:“你们在a区,而且0051配合度很高,他是自愿的。” “可是他最近的状态已经很差了。”男孩语气硬起来,明显是生气了,“你们难道都看不出来吗!” “……但这也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情。” 似乎是不忍看男孩眼里的失望,柏湾说完这句话便离开房间。 男孩拳头攥得咯吱响,但他又能做什么呢。听到身后0051苏醒发出的声音,他赶紧跑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能看清我吗?” “……嗯。”0051点点头,把怀里两颗糖果给他,朝他笑了笑,“刚刚他们给的,送给你……” 糖果捏起来很软,外皮的糖浆沾在糖纸上,陈瑾佟一看知道是放了很久的,这哪儿是奖励,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施舍。 “我不要糖!”男孩语速飞快,七八岁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也不像曾经那么无知,他质问道,“柏姐姐说你实验很积极,到底有什么好积极的,这是什么好事情吗你就这么积极!” 0051没有说话,只是剥开糖果喂到他嘴里:“好吃的。” “我让你说话!”男孩胸口剧烈起伏,被他这种逃避交流的态度惹恼了,冷哼一声坐在旁边,赌气似的沉默不语。 眼前的薄雾有散开的迹象,陈瑾佟换了好多个角度才终于看清他们的脸。他当即愣在原地,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他从没见过沈时然小时候的样子,可0051长了一张酷似沈时然的脸,只是比现在的沈时然稚嫩,憔悴,苍白。 而旁边坐着的男孩…… 陈瑾佟对自己老宅以外的童年没有任何印象,因为不受宠,他也从没妄想过家里会有记录自己童年的照片。 可现在只是一眼,他就能确定面前这个男孩就是自己。 他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明明有氧气,可他仍旧觉得喘不过气。肺部像装满粗糙的干草,每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脑中瞬间灌入了很多碎片化的场景冲击他现在脆弱的神经。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听到0051轻声开口,说了当年男孩没听见的回答。 他说:“因为我不去,他们就要带你去了,我不要你去。” ◇ 第28章 “坦诚”相待 半个多月的高温,地板都像块烧烫的烙铁。 基地好不容易的放风日,他们能活动的范围也只有门口那一小片地方,稍有越界,定位器就会滴滴响个不停。 陈瑾佟在一处角落找到沈时然,这家伙正在啃不知道哪儿来的巧克力饼干,边吃还边掰了半大的塞回包装袋里。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31节 “喂。” 沈时然应声回头,眼里的冷漠一闪而过,换上温和的笑容朝他招手,把包装袋给他。 “柏姐姐偷偷给我的,喏,给你留的。” 陈瑾佟没接,让他自己吃:“我不爱吃这玩意。” 他没客气,他是真不喜欢甜的。 “你跑这里干嘛,找了你半天。” “这里安静点,我不想跟他们玩,我只跟你好。”沈时然毫不掩饰对其他人的嫌弃,抿了下嘴唇,“早上……b区又有人去实验室之后就没出来了。” 他们慢慢长大,也都隐约知道那些没出来的人都去了哪里。 陈瑾佟脸上的黯淡只存在一瞬,随后大大咧咧地坐在他身边,随口问他:“0051,你长大想做什么?” 沈时然还在神伤,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迟钝地回道:“不知道,我们还有机会出去吗?” “管他有没有机会,只是想想而已啊。”陈瑾佟态度跟他截然相反,“想想又不会少块肉。” 安静了几秒后,沈时然才问:“你还记得你来这里之前的事情吗?我是0051,你是0038,你没比我早多久。” 陈瑾佟还真想了想,摇头:“不记得了,我好像一直就在这里。”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是在实验室。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乐观?”沈时然狐疑地盯着他。 “天生的吧。”陈瑾佟说。 他耸耸肩挪了个舒服的地方躺着,张开五指挡在眼前,透过指尖的缝隙看向颜色蔚蓝的天空。他也说不好这种乐天派的心态从何而来,他很清楚对现在的一切他都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是每天睁开眼的时候,他总有种未来所有事都会好起来的预感。 “那……”沈时然很认真地回答他,“我想学药。” “为什么,因为这里吗?” “嗯。”沈时然转头看向实验室的方向,他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对“正规”两个字也没有概念,但他觉得实验不该如此,至少不该导致他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啪。” 沈时然被凭空出现的石头砸到腿,下意识抬头看去,树丛后面躲着三个男孩,为首的那个正是一直欺负他的。 他还没发作,陈瑾佟就啧了声,二话没说抄起石头精准投掷。男孩惊叫痛呼,额头被砸出来的坑正往外冒血。 “你!” “你什么你,有什么好你的。”陈瑾佟小时候是寸头,痞里痞气的,又捡了两块石头,都一起来了,另外两个也别想躲,“我记得我上回跟你说过了吧,你要再敢随便欺负人我要你好看,是没记住还是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男孩刚刚的角度只能看见沈时然旁边有人,但看不清是谁。陈瑾佟上次话里藏刀的威胁把他吓得屁滚尿流,这次他也害怕,但话里话外都有了底气。 “我最近数据样样都很好,你还让我不好看,谁让谁不好看都说不好!” 陈瑾佟闻言没接他的话,着他洋洋自得的语气很难说服自己藏起眼神里的默哀,放下手中准备二次砸出去的石头,在这暗无天日的基地里,无知对这些人来说或许也是件好事,至少临死前都觉得自己是被重视了。 “赶紧滚。”他扔下话就拉着沈时然换了个地方。 陈瑾佟懒得跟男孩计较,但他的行为在男孩眼里就是服软认栽,于是更加变本加厉耀武扬威,对着他们背影什么挑衅的话都能说出来。 沈时然避开陈瑾佟的视线,面色不善地朝后看了眼。 之后的几天,陈瑾佟仿佛被倒霉熊附体。 吃饭吃到碎石头,东西也总是莫名其妙不见,走在路上都能天降障碍物。起初只是小打小闹他没当回事,但后面他走楼梯的时候也突然被人推下去,要不是他反应快用手撑住没让头撞在拐角上,那尖锐的石墩子能当场要他的命。 陈瑾佟的伤口最后还是柏湾处理的,明知道碘伏的疼痛感微弱,沈时然还是忧心地问他:“疼不疼?” “没事。”陈瑾佟摆摆手。 沈时然却不喜欢他总是不以为意的态度,眼里划过明显的不高兴:“没事没事,每次问你你都是这样说,那以后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出来的‘没事’!” 稍显激进的语气听得陈瑾佟一愣,神情里顿时带上兴味。从他认识沈时然开始沈时然就一直表现很温顺,不管自己说的对还是不对,他都会点头顺从。 “原来你还会发脾气啊?” 这声调笑成功让沈时然的火气瞬间熄灭,后知后觉转过身不去看他,过了会儿才又转过来,低头轻声说:“我只是担心你,没有发脾气。” 陈瑾佟见状,改口道:“好吧,那是有点疼,不过没有特别疼。” 柏湾温和的笑容越拉越大,把他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左右轮着哄:“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别争论了,伤口不严重,擦破点皮而已,能跑能跳的。” 沈时然这才放下心,又变成那副乖乖的模样。 “不过是谁推你的你知道吗?”柏湾问。 陈瑾佟背后又没长眼睛他怎么会知道,他平常人缘好得很,又不主动招惹是非,心里大概过一遍就有个数了。 他也就得罪了这么一个人。 柏湾看他不说话,只当他是不清楚,给他们留了药,又叮嘱道:“收好了,别让人看见。” 基地有明确规定不能随意给他们东西,柏湾总是于心不忍,暗里给他们塞了许多。 沈时然等她离开后才问:“是不是——” “不是他还能是谁。”陈瑾佟不屑地哼了声,“不管他了,反正他也嚣张不了多久。” 从他洋洋得意的那天开始,他的生命就已经在倒计时了。 基地的实验员不是不知道孩子间多有矛盾,但在他们眼里这些事无足挂齿,比不上他们的数据重要。 当然,闹出人命除外。 过后的两周,突然有个女孩在实验室长睡不醒,实验员去看了才发现是吞药过度,已经没救了。 基地里里外外都有监控,稍微调查就轻而易举找到偷药的人。 药物都是统一保管,吞下去的这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货,但基地创建这么久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不杀鸡儆猴,有一就一定有二。 陈瑾佟抱着看热闹的心凑过去,却意外发现被抓的就是之前欺负沈时然被他在额头上砸了俩血窟窿的男孩。 男孩哆嗦地面对实验员站着,即便再懵懂也能从表情里看出这件事的重要性,吓的裤子都尿湿了。 他嘴里不停说不是他拿的,但工作人员拿药都有记录留痕,监控显示这段时间进过药物室的人只有他,除此之外也有人说之前听见过他和女孩吵架,话里夹杂着要死不死的威胁。 男孩百口莫辩,流着眼泪无助地说一些无用功的话,突然想到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周围,正好看见不远处站着围观的沈时然。 “是他!0051!他也去过药物室!”男孩拼命喊着。 陈瑾佟看戏都能看到自己身上来,简直不可置信:“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咬人家一口,你要不要脸啊。” 任凭男孩怎么说,沈时然都是一副红着眼睛眼泪汪汪的样子。实验员知道沈时然一直被他欺负,自然也不相信他空口无凭的话,让人把男孩带走。 “哭什么,又没把你怎么样。”陈瑾佟扭头看沈时然还在哭,安抚地拍拍他的脸,“好巧啊,我正想说他要是还不收敛我就再把他打一顿,没想到他这么坏。” “就是。”沈时然点点头,“坏人都会遭报应的。” 众人被遣散回实验室,男孩最后结局如何谁都不知道,只是在那之后,实验室又消失了一部分人,其中就包括那个男孩。 可人证物证就一定是保真吗,未必。 眼前画面突然变得白茫茫一片,陈瑾佟下意识抬手想挥散这层雾气,场景却突然开始跳转,当年陈瑾佟不知道的真相被现在的陈瑾佟知道了。 吞药的女孩也是所谓的“佼佼者”,她实在受不了每次实验的痛苦,放风的时候蹲在地上大哭,说不想再继续了。 是沈时然走到她身边安慰她,说他可以帮她解脱。 女孩扬起天真破碎的脸问他:“真的吗?” “真的。”沈时然给她保证。 沈时然挑了个阴雨绵绵的晚上出门,避开所有监控视野摸到那栋建筑前,从外墙踩着管道一点点爬上药物室,十几分钟后才跳下来。 第二天晚上他就把男孩约到附近,二人争吵什么陈瑾佟听不清,他只听见男孩还是神气地说自己很受重视,沈时然则抿着唇,用他从没听过的刻薄语气轻声开口。 “是吗,药物室门口的a级名单里好像只有我,没有你诶。以前忍你是我不想挑事,但你如果希望我挑事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沈时然一步一步慢慢逼近他,又说了些什么,男孩气得眼眶通红,掉头就往药物室跑。 沈时然看着他的背影,眼尾挂着抹意味不明的笑,绕道回去把偷来的药交给女孩,只说:“你自己选吧,我回去了。” 女孩含泪说谢谢他,沈时然笑笑不说话,在后来的几天却刻意引起男孩和女孩的矛盾,一字一句引导男孩说出那些带死字的威胁。 场景再次跳转回男孩被抓包百口莫辩的那天,这次陈瑾佟扭头看见了。 沈时然站在当年的自己后面,对上男孩指控过来的视线时,脸上挂着挑衅又伪善的怜悯。朝男孩扬唇笑笑,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又把双手抬到胸前,无声做了个先前推的动作,似乎在最后关头告诉他,自己会选择对他下手的原因。 陈瑾佟眼睛瞪得老大,一度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他从始至终都没在沈时然脸上看见分毫犹豫和畏缩,行动自如心思缜密,哪有一点他印象人畜无害的模样,他很难相信这是个八岁孩子会有的心性。 以前都是这样,那现在的沈时然呢…… 他愣了下,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回到现在的时间线 ◇ 第29章 抱抱 陈瑾佟感到头昏脑涨,还没消化完沈时然的真面目,眼前的场景就再次跳转。 这次跳转的跨度很大,陈瑾佟感受不到气温变化,但基地里都穿起长袖,应该是入秋了。 这时候的基地很亢奋,实验员不再跟先前一样各个愁容满面,脸上终于久违地带上笑容,连带这些实验孩子的伙食和待遇都好起来了。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么高兴?”食堂里有人问出陈瑾佟的疑惑。 同样穿白大褂的男人笑着说:“althea的最终改良版药剂成功了,据说投入实验后成功率能比之前高40%,你说值不值得高兴?” “真的呀,那太好了,也不枉费我们在这里磨了这么多年。”对方连忙恭喜。 男人喜笑颜开,陈瑾佟却很难扯出笑容。 他想找到自己和沈时然在哪里,身体却不受本人控制,只能跟着眼前的场景走。他留意了墙上的挂钟,时间跳动飞快,转眼间就过了一周。 面前的实验舱比他上次看到的还高级,白大褂把沈时然抬进来,送进实验舱,注射,关门,观察。 沈时然不知道这段时间承受过多少次类似的实验,整个人的状态岌岌可危,似乎就游走在崩溃边缘。依旧那么痛苦,但这次连挣扎低吼的力气都没有。 他转过头不想看,不想面对,不断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的沈时然好好的,他们前不久还在一起吃饭斗嘴,可痛苦的呻吟还是一阵阵传到耳朵里。 陈瑾佟心脏酸疼抽痛,本能地伸手想把他从实验舱里拽出来,手直接穿过舱门的事实却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徒劳。 这次的时间格外短,实验员脸上的笑容格外明显。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32节 男人的激动溢于言表,拿着报告的手都控制不住颤抖:“明天最后一次,导入althea的最终药剂,我们要成功了,我们要成功了!” 陈瑾佟听到他说在座的各位都将是人类医学史上的伟人,他冷哼一声,伟人吗。看着墙上印刻在红叉叉下的“癌”字,这帮人明明是一群疯狂又没有人性的刽子手。 “但是你确定明天还要用0051吗。”这次是柏湾的声音,“他精神状况已经很差了,这段时间的实验次次亮红灯,白天有将近8小时候的时间他都陷在幻觉里,分不清周围的事物,连人是谁,有多少个都认不明白。” “幻觉怎么了?幻觉影响实验吗?”男人显然不满有人泼冷水,“不用他用谁?还有谁的数据能达标,0038吗?万一出事了你去跟老板解释啊。” 柏湾听到这话更加来气,呵斥道:“你也知道会有万一,那他呢,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柏湾你说这些什么意思?”男人脸色也冷下来,“这么多年实验你缺席过吗,在你手上送走的孩子有多少你算过吗,你现在装什么菩萨!” 柏湾冷哼:“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加入你们的实验,我到底是不是自愿的,你们比谁都清楚。” 男人似乎语塞了,随即不屑道:“医学的进步本来就需要牺牲!是人还是小白鼠有什么区别?柏湾,你读到临床博士,这一路上用了多少动物做实验你不会不知道吧,你难道要为它们挨个立碑祭拜吗?” “可是人和动物不一样。”柏湾疲倦地低下声音。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这是他们的荣幸。” 柏湾还在据理力争,男人在这里的话语权显然很高,随便两句话就让人把柏湾带走。 也是在这时候,男人脸上的虚影终于散开,陈瑾佟看清了他的脸。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肿眼泡,蒜头鼻,面容臃肿,那张长相和善的脸上却露出与之不符的疯狂。 ——是他现在的私人医生,董天明。 他高烧不退的医生是董天明,偏头疼的医生是董天明,车祸断腿的医生是董天明,大大小小病症的医生都是董天明…… “小佟的身体状况不错嘛,但是有点贫血哦,我给你开点补药回去喝两周。” “你呀,外人看来你是我的患者,我是你的医生。但我们相处也十几年了吧,咱俩也能说是忘年交嘛。” “没关系的,偏头疼不是什么大病,睡不着的时候吃药就好了,但要坚持。” 药。 每月月初董天明都会让他去拿药,坚持到现在多少年已经数不清了。他想到自从擅自停药后连番出现的梦境,想到董天明隔三差五打电话叮嘱他记得吃药的笑容。 陈瑾佟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席卷全身。 他又想起之前他和沈时然提到董天明的时候,沈时然也说有机会能不能带他去见见,是那时候就察觉到不对了吗。 “砰——” 他混乱的思绪被实验室里的巨响强行扯出来,沈时然被送回来后昏迷了一段时间,这会儿刚醒,小时候的陈瑾佟手里攥着束缚带,怒气冲冲地停在床边。 “跟我走。” “走不出去的。”沈时然轻轻摇摇头,“基地里都是监控,对面是大海,外面是深山,山外面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 “你会死的!”陈瑾佟低吼。 沈时然还是摇头,慢慢坐起来,倒了三杯水,一杯给陈瑾佟,另一杯伸在半空中,像是交到谁手里,他松开手,杯子应声落地,玻璃碎片四溅。 陈瑾佟头发有些长了,散乱的耷拉在脑袋上。他注视着沈时然的动作,弯下腰熟练地把地上收拾干净。 “没有人。”他重复地说,“没有人,这里只有我和你。” 沈时然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只是愣愣坐着没动。 陈瑾佟抓住他的衣领,控制不住地拔高音量:“0051,你看清楚了周围没有人!告诉我,我是谁,你还认不认识我!” “认识。”沈时然点点头,报出他的编号。 “明天的实验我去。”陈瑾佟说,“我跟你数据差不多,现在状态也比你好。” 沈时然闻言没说话,只是很久后才朝他笑笑:“你喝不喝牛奶,昨天柏姐姐给的,我们一起喝掉好不好?” 陈瑾佟没懂他突然这样是要干嘛,像往常无数次那样顺着他点了点头。 沈时然刚才还疲惫不堪的身体恢复了点活力,他跳下床跑到旁边倒牛奶,依旧是三杯。 长大后的陈瑾佟透过那扇玻璃门,看见沈时然往里面放了药。 牛奶对基地里的孩子来说是难得一见的珍惜物品,沈时然喝得很慢,跟陈瑾佟并排坐着。 “0038,你之前问我以后想做什么,但你还没告诉我呢。” “我不知道。”陈瑾佟实话实说,末了又补充道,“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一定要完成的理想,我就想全天下到处周游。” 沈时然没忍住笑出声:“这也是很厉害的理想呀。” 他们又聊了很多,谁都没再提实验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瑾佟有些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沈时然安安静静在旁边把最后那点牛奶喝完,转过头看着他,看了许久。 “我偷偷藏的药,不会对身体有影响的,只是会睡一会儿。” “柏姐姐总骗我们说那些不见的人是出去了,可我们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我知道会死,可我只在乎你们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们在基地的回忆,因为脑子已经十分混乱,所以说的毫无连贯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到最后眼睛红了,声音也染上哽咽。 “为什么一开始要帮我,为什么总是对我好呢?” “你记住我好不好,哥哥……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他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接连多次实验带来的副作用让他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俯身靠近陈瑾佟,然后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彼时他们还年少,不知道这个亲吻代表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沈时然再次昏睡过去,旁边却传来很轻的一声低叹。 陈瑾佟偏头看向他,眼眶也染上薄红,他抽抽鼻子坐起来,望着这间名为实验室的囚笼。他听到实验员说过这是最新也是现阶段最后一版药剂,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应该都结束了。 那精神错乱幻觉频出的副作用还能恢复吗。 “柏姐姐说你配合度很高,我知道你是怕自己如果不配合,被送进实验舱的就会是我对吗。” “你都体验过那么多次了,最后这次就我来吧。” “而且是你要记住我。”陈瑾佟纠正他给自己的留言,“是你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实验室里只有我和你,没有那个“你们”。” - 陈瑾佟的视野又断了,只停留在实验室,当年的他和沈时然到底何去何从他看不见,只是那间实验室的门再也没打开过,没过多久海啸就把这里毁得干干净净。 他骤然睁开双眼,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刚苏醒的世界天旋地转,他拼命张大嘴巴喘气,剧烈挣扎下失手打碎了床头柜上的杯子。 他这才看清周围不是那座基地,不是那片静湖,而是一间陌生屋子,他正躺在床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把门外人引进来,陈瑾佟一眼就看见冲进来的小石头。 “你醒啦?”小石头见他醒来满脸激动,倒是身旁的老妇人瞅见地上的碎玻璃有些不高兴。 陈瑾佟还没从现实和梦境里缓过来,小石头赶紧给他重新倒了杯盐水,解释道:“是吴婶他们上山的时候看见你的,然后才把你抬出来带回家里。” 吴婶找到陈瑾佟的时候陈瑾佟已经没意识了,还好湖不深,随行的男人下去捞起来发现还能喘气,看他穿着打扮估摸是个有钱人,想着能要点救命钱,这才带回家找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救人。 小石头在村口跟伙伴打弹珠看见了,忙跑过来问出什么事了,本想带陈瑾佟回自己家,又怕又惹奶奶不高兴。他知道村里人的心性,就把陈瑾佟给他的钱分了一部分给吴婶,让吴婶先帮忙照看着。 陈瑾佟脑子里到现在都全是实验基地的画面,好不容易才调转回他们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和沈时然上山找柏湾待过的寺庙,下山的时候遇到冲他们来的一伙人,自己失足掉下陡坡,那沈时然呢……? “跟我一起的那个人呢!”他急声追问,说着就要下床,忘了自己身上被摔得七七八八,脚刚落地钻心刺骨的痛就让他直愣愣栽下去。 “哎你别乱动啊!”小石头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边扶他嘴里还竹筒倒豆子似的飞速说着,“那个哥哥在吴婶带你回来的第二天就去我家找你了,我说你在这里,这两天都是他照顾你的,他现在出去买药了,一会儿才能回来呢。” 陈瑾佟问道:“他怎么样?” “他没有事,只是看着脏兮兮的。”小石头说,“你现在该关心的应该是你自己吧,王爷爷说你摔得很重,要养好久呢。” 听到沈时然没事,陈瑾佟松了口气,又问:“王爷爷?” 昏迷这段时间,他必须要知道所有陌生名字的信息。 “就是村里的医生,他可厉害了,人和动物都能看,上回还帮李婶家的猪看病呢,这回就帮你了,说你比猪好看。” 陈瑾佟勉强扯出一个笑:“……这个就没必要告诉我了。” 他现在脑子还很乱,需要冷静一段时间让自己缓缓。 小石头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还有哪里不舒服,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下,小声问道:“那个姓沈的哥哥是不是很穷啊?” “……嗯?”陈瑾佟把精力拉回他身上,“谁教你在背后蛐蛐人的?” 小石头努起嘴:“我才没有呢,是我看你摔得很严重又一直没醒,问他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结果他想了想说不用,我以为他是没钱嘛。” 陈瑾佟久违地勾起点笑意,吴婶是心善,但他们毕竟都是赚庄稼辛苦钱的农民,累死累活也没几个子,能带他回来却不一定舍得花大几千送他去大医院。 至于沈时然,大概是怕他们在医院被那伙人缠上,待在村里要是被找上门,还能砸烂些家里值钱的东西,村民闹起来那帮人也不敢乱来,事后他们再赔钱就是了。 论缠人功夫,村子里的农夫可比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更胜一筹。 “小伙子,你在我家住了快四天,光吃喝看病都耽误了我们不少时间嘞。” 陈瑾佟抬头看向吴婶,果然从她脸上看见不加掩饰的不悦,已经有要赶人走的征兆。 于是问小石头:“我的手机还在吗?” 小石头点点头,把一个破烂拿给他:“吴婶在岸上捡到的,在是在,但好像已经没有用了。” 陈瑾佟按了几下确实没反应,只得先朝吴婶笑笑:“你写个条子,价格随便开,要多少都行,算我感谢你救我一命,等我朋友来了再把钱你。” 大概是他长得就有些痞,吴婶很是犹豫。 小石头连忙打包票:“真的婶,我给你那钱就是他给我的呢,好几千呢他随手就送给我了!” 陈瑾佟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下不得被狮子大开口了。 但他显然还是高估了村妇人对金钱的认知,吴婶算了算,伸出只手:“五千。” 好吧,这是狮子小开口。 “行。”陈瑾佟答应了。 吴婶脸上藏不住惊讶,没想到他答应这么快,有小石头一番吹嘘也安心不少,出门给他煮些馄饨。 “把门关上。”陈瑾佟说。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33节 小石头乖乖关好门,疑惑道:“干嘛要偷偷说啊。” 陈瑾佟没回答他,只问:“我睡了多久?” “马上四天了,要不是你还喘气就该烧了。”小石头说。 “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找过我?” “你那个朋友呀。” “除了他。” 小石头突然哦了声,点点头:“真有,就昨天,有几个男人上我家问有没有看见过你们,说你们之前来过我家。奶奶问他们是谁,他们说是你们朋友。” 应该就是那伙人了,陈瑾佟想。 “他们没干什么别的吧?” “没有,奶奶说把你们赶走了,他们就走了。”小石头说,“不过他们走之后奶奶说,你醒来的话可以去我家住。” 陈瑾佟狐疑地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为啥。”小石头说,“我正想问你们呢,要不要去我家,待在吴婶这不方便吧。” 陈瑾佟在揣测老太婆的想法,门口忽地传来脚步声,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一道人影就卷着风飞速跑到他身边,重重撞在他怀里。 陈瑾佟被撞得闷哼一声,因为他是坐在床上的,故此沈时然只能跟着半跪在床边边。 梦境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连情绪都没完全消散。沈时然跟他说过的每句话,为他做过的每件事他都记得。 不管是大学还是樊州岛,他想起从相遇开始沈时然的一次次试探,甚至怀疑他们大学的网恋也并非偶然。 毕竟这家伙从小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陈瑾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时然,只是很没出息的鼻头一酸。他没有讲话,因为怕一开口,变调的声音会率就先出卖他现在忐忑不安的心。 小石头说沈时然脏兮兮的,这会儿看着也还行,不过确实没有之前打扮得那么精致。头发胡乱扎在脑后,发丝间还有些打结,衬衫皱巴巴的,一半扎在裤子里,一半掉出来了也没发现。 他心里喉间都像堵着团棉花,又觉得他们死里逃生应该说点什么,可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湿意,他就彻底说不出话了。 “哭什么……不是都没事了吗。” 他轻轻拍了拍沈时然的背,手臂收紧了些,心里闷闷地叹了口气。 等了我这么久,是我来晚了。 ◇ 第30章 我一直很听话 沈时然身上还带着晚风的气味。 跟自己一般高的人顶着一张委屈巴巴的脸在面前呜呜哭,陈瑾佟只坚持了0秒就被打败了,罕见地用了不属于他的语气词。 “哭什么呀你。” 许是怕牵扯到他身上的旧伤,沈时然动作很轻,那一瞬间的冲撞过后,双手就只是虚虚搂住他后背,把脸埋在他颈窝急促地喘气。 “对不起……我不该带你一起来的。” 如果是以前,陈瑾佟或许听不懂这话的含义,但现在他知道沈时然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再说什么自己没事之类的空话,现在只需要让面前的人先平复下来。他慢慢抚摸沈时然的后勃颈,感受着他混乱的心跳、颤抖的肩膀和灼热的呼吸。 又伸手安抚性地揉揉他的头发,想着反正已经这么乱了,再乱一点好像也没关系。还好自己醒得早,要是再晚两天这里岂不是要变成鸡窝了。 他朝小石头递去眼神让人先出去,等沈时然的呼吸逐渐平稳后才说道:“先起来,硬板床跪着不难受啊。” 沈时然在这个小屋里真实感受到了陈瑾佟的体温,这几天积攒的惶恐久居心头,又抱了好长时间才慢吞吞地从他怀里挪出来,眼泪全蹭陈瑾佟衣服上,现在只有睫毛还是湿漉漉的。 “擦擦。”陈瑾佟早就备好纸巾等他,见人情绪稳定不少,才继续开口,“能吃能睡,除了腿有点疼,其他一点事没有,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了。” 沈时然还是望着他,看着怪可怜的:“你眼睛也有点红。” “我那是刚醒不适应。”陈瑾佟糊弄过去。 才几天不见,沈时然就憔悴地冒出胡渣。 陈瑾佟让他站着别动,绕着他四处看了看,没瞅见什么明显的伤口,悬着的心放了一半,让他坐到床上。 “你怎么跑出来的?” 他原以为那帮人是冲着他们来的,但自己掉下陡坡后他们看都没看一眼,显示他们的目标是沈时然。 沈时然三两句跟他讲了经过。 他掉下去后沈时然本想去拉他,这么几秒钟的功夫那伙人就已经追到身后,沈时然不得已只能拔腿就跑,先把人往远处引。 一路上连滚带爬,身上不知道被擦破了多少地方。要不是正好遇到村里例行寻山的队伍看他狼狈至极多留了个心眼上前问话,沈时然还不一定能找到机会脱身。 之后他疯了似的冲到坡底找陈瑾佟,可除了看见几片被刮烂的破布什么都没有。他在山里无助地找了一个晚上,最后抱着点微小的希望敲开小石头家的门,这才知道陈瑾佟已经被人救走了。 “这小屁孩不会真个福星吧。”陈瑾佟决定以后多给他点好脸色,“身上除了皮外伤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院去过没有?” “没你伤的重。”沈时然摇摇头,现在都还心有余悸,陈瑾佟掉下山崖的画面填满了他每天晚上的噩梦。 见他依旧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陈瑾佟还是不太放心,正想挂个医院的号给他做全身检查,想到什么又顿了下。 那天他连那伙人的脸都没看清,但十有八九跟当年的实验有关。在樊州岛的时候沈时然说过有人在清除这些实验对象,但…… “你不是说他们找不到你吗?” “我也不清楚。”沈时然同样很困惑。 除了陈瑾佟他从没跟别人说过自己的过往,连他爸妈和沈悄都不知道。 陈瑾佟蹙眉不语,如果是为了清除实验对象,那他呢……他也是a区的,那帮人为什么没对他下手? 他不是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蠢蛋,从他看见董天明的时候心里多少就有了猜测。 “你怎么了?”沈时然按住他的手。 “没事。”陈瑾佟拍拍他手背,“等这里事情解决了,我们得回家一趟。” 他说的是我们,沈时然自然顺从地点点头。 “咚咚——” 窗户被人敲响,小石头没露头,把两碗馄饨放在窗檐。 “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陈瑾佟叫住他,小石头抬头,振振有词地说,“奶奶说过,做人要有眼力见,我当然不能进来打扰你们啦。” “我们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事。”陈瑾佟让他进来,“我上回给你的四千多你还剩多少?” 小石头掰着手指算了算:“给了吴婶一千,给奶奶买了衣服鞋子,嗯……还有两千多。” “你拿剩下的钱去给我买部手机,到时候这些钱我翻倍给你。” 小石头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你到底多有钱啊?!” 给钱的决定跟他被奶奶打一样简单。 “关你屁事。”陈瑾佟说,“别管,要不要这钱?” “要!镇上就有手机店,你要什么牌子的!” “这么点钱能买什么牌子,有什么买什么呗,别是老人机就行。”反正他只是用来转钱,回去就换了。 小石头可不想错过他这个财神爷,领了命立马一溜烟地跑了。 陈瑾佟的右腿还不利索,沈时然把馄饨端给他,有些懊悔当时没送他去医院:“要不明天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你这脑子整天别瞎想,不去医院是对的。”陈瑾佟说,“真没事,养养就行,比我以前车祸那次好多了。再说了左腿不还能走吗,将就蹦跶几天。” “车祸?”沈时然愣了下,从没听他提过。 “我跟你同年上的大学,大二的时候车祸断了条腿,要养伤就休学了一年。”陈瑾佟说着下意识捏了把他的脸,哼笑道,“不然轮得到你小子给我当学长啊?” 即便知道他好全了,沈时然听到车祸脸上的担忧还是藏不住。 陈瑾佟吹开碗里的葱花喝了口汤:“对了,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小石头告诉我的。” “嗯?”陈瑾佟一时没反应过来。 “手表。”沈时然说,“手表可以打电话。” 陈瑾佟眉梢微微一挑,小石头家看着穷困潦倒,那老太婆倒是宠孙子,电话手表都舍得买。 “小石头说这两天都是你照顾我,没休息好吧。”陈瑾佟瞅见他眼底的疲惫,碗里的馄饨也显得索然无味。 沈时然没接这话,只是说:“你没事就好。” 简单五个字被他说得黏糊糊的,陈瑾佟很难不心神晃荡,看他也没胃口,又敲敲他的碗让他不许扒拉,老老实实吃饭。 望着这张与小时候相差甚微的脸,陈瑾佟试图从上面找出一点与那个半夜偷药少年相符的痕迹。但很可惜,他把沈时然耳朵根看红了也没看出来。 “沈时然。” “怎么了?”沈时然没回头看他,头再低一点就能用馄饨汤洗脸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在大学之前就已经见过面了,只是当时没注意?” 筷子上的馄饨没夹稳,掉在碗里溅起几滴汤,沈时然慢声慢气地说:“我也不知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嘛,都在一个城市,说不定以前去过同一个地方玩。” 陈瑾佟闻言点点头,眼里荡过抹笑,没再继续。 不管是树林里的逃亡还是紧随其后的梦境带来的记忆,一件接一件的事情让他大脑过载,整个人被情绪牵着鼻子走。 直到此时,周围安静下来,只有筷子和碗碰撞发出的脆响,他才有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你说你要找的那个哥哥替你们去了最后一次实验,那你跟他之间是不是有很多回忆?” 沈时然沉默了会儿,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我也想不起来多少。” 他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只记得有这么个人,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连编号都忘记了。 陈瑾佟犹豫地抿了抿唇,沈时然的疑惑和愁容落在他眼中,他只觉得心里难受,话音在舌尖滚了遭还是选择咽回肚子里。 他们说要对方记住自己,结果两个人都失约了。 陈瑾佟是说话不算话的骗子,沈时然是守信的笨蛋。 “怎么突然问这个?”沈时然擦拭手指沾到的汤。 “陪你找人不得多问点,反正现在也没事。”陈瑾佟随性笑笑。 “你不是也要找你二叔吗?”沈时然问。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34节 陈瑾佟闻言一时间无话,刚才那点逗弄兴趣又变成沉重的叹息。 他潜意识里不相信二叔是这样轻视生命的伪君子,可基地里的药却都是出自二叔的手,打在身上的针管里面装着的是二叔的“理想”,梦境里一声声“althea”听得他心寒。 他把情绪掩饰得很好,但逃不过沈时然的眼睛。 “眼见都不一定为实呢,更何况你还没有见过。”沈时然轻轻覆上他指尖,见他没有抗拒的意思,又用小拇指勾了勾,“柏湾姐也在基地,但她是好人。” 陈瑾佟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也笑了笑,忽然偏头好整以暇地盯着他:“沈时然,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沈时然疑惑地跟他对视,说出了今晚第二个一模一样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也没什么,就是从大学到现在你一直都是我爷口中的那种乖孩子,挺好奇你有没有叛逆期。” 沈时然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他对陈瑾佟从不会过多猜疑,率先移开眼,说:“没有,我一直都很听话。”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国庆快乐!大家吃好喝好哦! ◇ 第31章 我不会嘛 一直很听话的某人因为陈瑾佟迟迟不醒,这两天身心都备受煎熬,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陈瑾佟瞅他一眼,嗯,这次不是装睡。 条件反射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想到现在是夏天,别一会儿热晕了,又把被子拿走,扒拉到一旁,望着天花板发呆。 等激进的情绪退潮,陈瑾佟冷静下来。他们现在都在打哑谜,他知道,但他作为视角更广的一方却不准备先把这层谜语解开。 说不出更深层次的理由是什么,也不是想看沈时然一个人演独角戏,只当是自己还没完全消化掉这些突然挤进脑海的记忆吧。 他们分开的时间太久,沈时然的记忆里或许一直有他,可在他的记忆里,沈时然跟放映电影时突然植入的人设无异,小时候的0051和现在的沈时然更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把他们融合起来,可他对沈时然也并非不在意。 不久之前他还能信誓旦旦地说是他们朋友,但现在显然已经超出朋友范畴了,起码对他来讲是这样。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几天,再次躺在同一张床上,他感到一种熟悉的安心,这次他清楚这份安心来源于身边的沈时然,只是因为这个人。 沈时然睡的不太安稳,在睡梦中又往陈瑾佟身边挤了点,手臂揽住陈瑾佟的腰把人轻轻圈在怀里。 他头发丝时不时蹭过陈瑾佟的脸颊,陈瑾佟偏头躲开,以前总说他弱不禁风,这会儿在他手臂上一捏,掌心的触感也很紧实。 睡到最后,沈时然直接搂着人睡。陈瑾佟其实能扒开他,但每次动手前都能回忆起见到他时他脸上因为不眠不休照顾自己的憔悴,想着想着就又心软了。 算了,就这么着吧。 陈瑾佟白天睡得够久了,原以为今晚要睁眼到天亮,没想到后半夜沈时然蹭到跟前时他就来了困意,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七点多,醒来的时候沈时然还在旁边,正盯着自己看。 “早。”陈瑾佟声音慵懒低哑。 “早。”沈时然这会儿才爬起来,“小石头把手机送来了,要吃点东西吗?” 陈瑾佟看了眼桌上的手机,把电话卡换过去:“咱俩去外面吃吧,带你吃油条去,我是不好意思再麻烦这家大婶了。小石头昨天还说他奶奶让我们过去一趟,谁知道那老太婆要干什么。” 沈时然看他行动不便皱了皱眉,上前搀扶他:“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是不知道是好妖还是坏妖了。” “管他呢,去了就知道了,对了我车钥匙在你那吗?” “嗯。”沈时然点头。 陈瑾佟收好东西,正想给吴婶转钱,说曹操曹操就到,吴婶状似无意进来关心他的伤势,实则眼睛一直落在手机上。 她家有年轻人在,陈瑾佟也不跟她兜圈子,利落给她转了5000,道了声谢就跟沈时然出门。 小石头早在门口等着了。 “吃饭没?”陈瑾佟问。 小石头扔掉树枝拍拍手:“没有。” “一整天都在外面野,怪不得你奶奶揍你。”陈瑾佟抓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拎起来,“吃饭,吃完饭再去你家。” “放开我!”小石头挣扎着躲开他,跑到沈时然身边朝陈瑾佟做鬼脸,“他脾气这么差你别跟他玩了,谁受得了。” 沈时然抿唇笑笑,正想说话,陈瑾佟就揽住他的肩膀把人拉到自己跟前,居高临下地朝小石头咧嘴笑,满身混混味:“少给我在这挑拨离间,我俩也是你能挑拨的?” 他们在村口吃了肠粉油条,快到小石头家门口时正好看见她奶奶在跟对面俩老头吵架,小石头见状立马冲过去抄起扫帚就帮奶奶赶人。 “你们又来干什么!” “大人的事没你说话的份!” 陈瑾佟在旁边事不关己听了会儿,原来是他们两家田地挨得近,两块地中间正好多出来一条小道,本来说好的一家一半,结果因为小石头家里没男人,邻居家自顾自占了这块地,这几年老是因为这事儿吵架。 今天是奶奶发现自己那半块被他们播了种,一气之下全给挖了出来,邻居就跑来兴师问罪。 老太婆的暴脾气在村里得罪了不少人,大家都在看戏,没多少肯为她出头沾一身腥的。 老头叫道:“陈大姐,你事儿干的太不厚道了!咱们买的种子不要钱吗?你都给我挖了!” 陈老太叫声比他还大:“你种我地上,我不给你挖了谁给你挖!” 陈瑾佟远远望去,那条道总共就两个手掌宽,为这么点破事儿大清早在这吵吵吵。 老头还要争论,陈瑾佟在地上捡了块砖,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老头脚边,老头幻痛地跳起来大骂:“哪儿来的兔崽子!” “骂谁兔崽子呢。”陈瑾佟把小石头拉到沈时然身边,“吵死了你们,怎么,家里人死这了?大清早上别人家门口招魂来了。” 沈时然拉着小石头,乖乖站在门边,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们的方向。 老头看他就是不好惹的主,气焰没先前那么嚣张,还是嚷嚷道:“这有你什么事!” “怎么没我的事?”陈瑾佟一脸莫名其妙,“你在我家门口鬼哭狼嚎我还管不了了?” “你家?” 陈瑾佟朝小石头道:“叫人。” 小石头立马喊他:“哥哥。” “听到没?赶紧滚。”陈瑾佟抱着手臂说,“村里的地该怎么分就怎么分,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真把我当死人了吗?” “放屁!小石头都是野孩子他们家哪里来的哥哥!”老人的儿子眼看落了下风,也跑过来叫骂。 陈老太听见这话来了气:“你骂谁是野孩子!” 俩家人嚷嚷着就要动手打架,那男的挥拳头上来,沈时然微眯着眼判断了下对方实力,登不上台面,迈步的脚收回来,果断选择继续乖乖站着。 陈瑾佟哪怕瘸了条腿揍他都跟揍小孩儿似的,男人气不过,把他刚才扔地上的砖重新砸了回去。陈瑾佟偏头一躲,这砖就直愣愣往沈时然脑门飞去。 “哎!” 沈时然眼疾手快侧身避开,砖块从肩膀擦过。 陈瑾佟本来没跟男人来真的,见状登时上火,擒住他手臂三两下把人撂地上,推搡中兜里的车钥匙掉出来,男人也是城里回来的,一眼就认出这车价格不菲,反抗的动作一愣。 老头急哄哄跑到男人身边扶他起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男人制止了。 陈瑾佟冷声道:“滚蛋!再来找事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他面色阴沉地盯着几人灰溜溜咒骂离开,走回沈时然身边抓过他肩膀,沈时然“没事”还没说出口,袖子就被人撩开了。 “没砸到,我躲开了的。” 陈瑾佟垂眼检查,忙里抽闲还回他一句:“打架就往里面躲,站门口干什么,你又不打。” “我不会嘛。”沈时然说。 不会? 陈瑾佟挑了挑眉,没跟他杠:“那你以后记得找个安全位置看。” “嗯。” 小石头呜呜叫着扑在陈瑾佟身上抱他,沈时然赶紧把人拎开。 陈老太还是拉拉个脸,但说话态度缓和不少,让他们有什么事进屋说。 “你们来这究竟要干什么?” “找人。”陈瑾佟对她还是觉着膈应,特别是看见后面那条狗更膈应,“前两天不是还放狗撵我们吗,现在让我们来你家干嘛。” 陈老太说:“要不是因为你们他们会找到我家门口吗!” 陈瑾佟知道她说的是山上跟踪自己和沈时然的人。 陈老太冷哼一声:“那几个人我认识一个,之前也来我这问过柏湾,那帮龟儿秋日的不是好东西。” “哦。”陈瑾佟明白了,“所以衬托之下我们变成好东西了呗,怪荣幸的。” 沈时然闻言想到上山时小石头说过柏湾是毫无征兆离开的,离开后也有人来这里找过她的行踪,那伙人跟要对他和陈瑾佟下手的是同一批。 他低头沉思不语,心里却多了个让他不可置信的可能。 陈老太上了年纪皮肤松弛下垂,眉头一皱牵起脸上的皱纹,她看着面前几人无声打量了许久,随后才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找柏湾干什么?” 沈时然知道她这是要松口了,关上房门,侧身对着她慢慢撩起衬衫。 陈瑾佟之前问过他当时在樊州岛为什么要去掀救助站那男人的白布,沈时然说他也记不清具体是什么用处,但他们这些实验对象背心都会有块凹下去的印记。 基地的孩子大部分是拐卖来的,这些印记或许只是用来辨别身份? 陈瑾佟下意识反手摸了摸自己背心位置,他健身的时候经常光膀子,可从没在身上见到这类痕迹。 小石头倒水没拿稳杯子,玻璃重重磕在桌上,声音唤回陈瑾佟游离的思绪。 沈时然衬衫掀到胸口,露出赋有力量感的腰身。陈瑾佟视线顺势扫过去,这家伙还真没说谎,身材不仅没想象中那么差,还练得挺匀称。 啧,不过跟自己比呢还是差了点。 陈瑾佟漫不经心观察他的线条,余光瞟见小石头也在看,当即把人拉过来,开门,推出去,关门,一气呵成。 非礼勿视。 陈老太沉默半晌,让沈时然放下衣服,朝椅子看了眼:“坐吧。”她又安静了许久,才再次开口说出那段过往,“小石头……不是我们捡的。” 【作者有话说】 小石头抱陈瑾佟。 沈时然(拎走):不许抱! 小石头看沈时然。 陈瑾佟(推走):不许看! ◇ 第32章 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35节 陈老太眼里的柏湾是个可怜人。 柏湾和她爱人是在十几年前来的这里,村子正好有孤寡老人去世,老人生前的房子自然而然空下来,就被柏湾买了。 说是买,老人无儿无女无亲戚,钱也不能给谁,就都买成寿材墓地,送了老人最后一程。 俩人在村子住了小半个月,除了隔几天出来买菜时能见到,其余时间谁也见不着他们。 当时村子的环境比现在还破,政府要用这块地修水库,但赔偿款没谈妥,原定好的迁村位置也变成山脚最偏僻的一处,村民自然不同意,三天两头跟来做思想工作的人吵。 陈老太老伴走得早,家里就她一人,有次被气出心梗险些没了,是柏湾路过送她去医院垫了钱,这才捡回条命。 一千来块的住院费在当时是笔巨款,柏湾不差这么点,但陈老太说什么都要还。隔三差五有钱了还一点,这么一来二去,都是孤苦无依的人,渐渐也有了交流。 陈老太脾气差,在村里人缘不好,就柏湾两口子爱跟她来往。柏湾的爱人是个坐轮椅的病秧子,陈老太年轻时候杀猪为生,多少能看出来那双腿是被活生生打断的。 柏湾来路不明,眉宇间又总夹着化不开的痛苦。陈老太知道她身上秘密很多,但依旧什么都没问,这份体量让他们之间的相处变得越发自然。 两口子不爱出门,陈老太有空就摘点自己青菜送去。陈老太孤身一人很多事儿弄不明白,柏湾也会尽可能帮忙。 他们在村里住了好几年,柏湾的爱人最开始还能偶尔出门散步骈谈,慢慢的身体每况愈下,没多久就去世了。 陈老太怕柏湾撑不住,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关心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可总是往柏湾家跑,一去就待大半天。 柏湾比她想象中坚强,没寻死觅活,只是脸上再没露出过笑容。陈老太觉着这身坚强并非她性格使然,更像是对苦难的麻木和认命。可她看着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柏湾颓废了几天,陈老太再次去“串门”时发现她倒在地上浑身冰凉,连忙喊来医生,检查完发现是因为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熬垮了,说要好好调养,还说她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或许是这个突然到访的孩子燃起柏湾最后一点对生活的向往,她开始多开窗看阳光,开始在门口的小泥巴院里种花草,开始找陈老太讨要养家畜的经验。 陈老太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美的,把家里用来下蛋的老母鸡都杀了给她补身体。 孩子是在冬月里出生的,柏湾没去医院,叫了产婆来家里接生。五斤四两的小孩儿从小嗓门就大,柏湾说叫他小石头,因为贱名好养活,等他长大成人了再让他自己决定自己的名字。 陈老太高兴得像自己得了孙子,做了月子餐送去时,柏湾却真给她跪下,问能不能把小石头养在她家。 任谁面临这个场景都会怔愣,陈老太也不例外,疑问的话语在舌尖滚了遭,还是点头答应了。 也就是这时,柏湾才跟她说了自己零星的过往。 她说她和她爱人都是做医学研究方向的,因为得罪了很多人所以才窝在这个小山村。只大概讲了些,陈老太想问具体点,柏湾就摇摇头说自作孽不可活,但她不希望小石头跟自己沾上关系,她的孩子,她只想他健健康康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于是后来的几年里,小石头的身世就变成陈老太捡来的弃婴。柏湾每天不是去寺庙礼佛就是来陈老太家陪小石头,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把小石头教得聪明又灵动。 陈老太说:“也就是在几年前吧,她有天晚上突然找我,跟我说她要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来,拜托我照顾好小石头,还给我留了十几来万。” 陈瑾佟下意识望向这间小破屋:“那你这……” 也不像有十几万保底的房子啊。 “我年纪大了,可小石头还小,趁现在还能动就多赚点,那些钱留着以后他上大学再用。”陈老太说,“柏湾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消息也没有,她虽然没跟我讲多少,但她肯定是摊上事儿了,所以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跟小石头说过他的身世。” “你们要真想找她,就去寺庙看看,我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她以前经常待在那就是了。” 陈瑾佟轻咳两声:“寺庙……咳,已经去过了。” “去过了?”陈老太愣了下,正好小石头冲了几杯牛奶进来,她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小石头!” 小石头还不知道咋了,比巴掌快的是他反应速度,当即往沈时然身后躲,沈时然也很配合地护住他,好声好气地朝陈老太笑笑。 “算了陈婆婆,是我硬要问他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陈老太冷哼一声也就作罢,赶客:“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也别在我这赖着了。” 她吩咐小石头送人,走到门口,陈瑾佟又指了指小石头手表,把自己号码报给他。 “有需要打我电话。” 小石头狐疑地看向他:“你人这么好吗?” “废话,我看着很像夜叉吗?” “那我还是喜欢时然哥哥。”小石头说是这么说,人却很亲昵地望着他露出一排牙齿。 “小兔崽子。”陈瑾佟好笑地在他头上捶了下,“跟你没熟到这个程度吧,给我连名带姓地叫。”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很奇妙,像是某些特定出现的缘分。小石头是故人之子,柏湾以前把他们当普通孩子爱护,他们现在也把柏湾的孩子当弟弟照顾。 “好啦,不准斗嘴了。”沈时然不知在哪儿买了绿豆沙,给他们一人一碗。 “你的呢?”陈瑾佟问。 沈时然从他碗里舀了勺,笑道:“这样就够了。” 他们走之前又去找了趟村长,把那块有争议的地重新立个字据,省得以后再有谁说不清。村长本不想搭理他们外乡人,但架不住陈瑾佟“好言相劝”,当天早上就写好字据去找陈老太。 陈瑾佟的车修好停在村口,烈阳高照,他打着哈欠慢悠悠沿着马路边走,沈时然就走在最外围凸起的小石道上,张开手保持平衡,走两步就得晃荡一下。 “慢点,你别掉下去了。”陈瑾佟朝下看了眼,不是很深,就嘴上说说,没管他。 沈时然闻言眼珠子转转,又往边缘走:“那你扶我一下。” “你故意的是吧。”陈瑾佟嘴上不饶人,却架起右手让他搀扶上自己胳膊,“真掉下去有你好受的,我可不来捞你。” 对视上沈时然那双看着自己笑的眼睛,恍惚间他又看到了以前在基地时候的他们,每月的放风日他也总会陪沈时然找个安静的角落待着。 他们彼此互相遗忘的那些年在此时被压缩成薄薄的一层,踩过滚烫的小石子路,又传到他们相触的双手中。 太阳毒辣,走几步就要出身薄汗。但他们步伐都不着急,似乎再久一点也可以。 “对了,沈时然……” 陈瑾佟话音未落,余光突然扫到身后不远处有几人正朝他们走来——是在山上追他们的那帮人! 沈时然也注意到了,指尖用力扣在陈瑾佟手腕上:“走。” 他们脚下加速,身后那帮人也跟着加速。 陈瑾佟腿还没好开不了车,眼看他们之间距离越缩越短,村口附近也停着这帮人的车,沈时然索性眼一闭心一横从陈瑾佟手里接过钥匙,迅速坐去驾驶位。 陈瑾佟烦躁地轻啧声,妈的早不伤晚不伤,这时候腿受伤。 跟那伙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为首的男人有些眼熟,但没等他从记忆里抓出这人的详细资料,车辆就一脚油门冲出去。 沈时然没选择原路返回,而是朝前面闹市区开。他的车技远没有他人那样温和,甚至能称得上奔放,不愧是在改装车店打工的家伙。 陈瑾佟十分默契帮他开出导航,一个丝滑转弯他半张脸直接贴在玻璃上:“甩掉他们后找地方停车,我来开。” “你腿踩不了油门。”沈时然边留意后视镜边说。 “那也不能放任你无证驾驶。” 那伙人紧跟其后,陈瑾佟叹了口气,笑容看着苦极了,从没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玩上现实版速度与激情,但心里好像没觉得有多难接受,毕竟他的人生从遇到沈时然开始就越来越魔幻。 现在就是开到路上遇到鬼他都能在一声“卧槽”后接受。 但很显然,他们遇到了比鬼还恐怖的人。 沈时然跟着导航提示准备上高速,他很少抱怨自己运气差,可拐到交叉口看见前车旁边站着查酒驾的交警时,是真想低骂一句老天不公。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会变得异常平静,陈瑾佟后悔:“当时在庙里就该跪佛前拜一拜。” 海投,那么多佛总有能听见的显灵。 这会儿换驾驶员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沈时然只能祈祷交警只是走个形式,随机筛选,吹完气就放行,谁家好人大中午查酒驾。 交警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脸上洋溢着对工作的热情笑容,陈瑾佟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完蛋咯,遇上新兵了。 果然没有筛选没有排查,交警手一拦,检测仪一伸,谁也别想跑。 沈时然没吹过这个,吹了两次都亮绿灯,交警检测完没问题,正要放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内两个人看着都有些紧张心虚,交警又多问了一句。 “先生您好,请出示一下驾驶证。” 陈瑾佟脸上的假笑彻底挂不住了,从窗户摇下来时他大脑就已经开始飞速运转到时候要怎么把沈时然捞出来。 此时此刻要是有人能告诉他转运的妙招,除了叛//国,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做得到。 【作者有话说】 牢拷 南苍树温馨提示:不要学然然无证驾驶! ◇ 第33章 牵引绳 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沈时然因为无证驾驶喜提2000罚款加拘留十五天,跟着流程体检完被送去拘留所,掏干净身上东西,手机和其他杂物全都锁在小柜子里,按完手印看守员就带他领取日常用品,安排进各自房间。 不到30平米的空间要睡六个人,一直到坐在拘留所的床上,沈时然都像倒霉虫一样一言不发,丝毫没有开口的精力。 拘留所的床具质量很糙,被褥还有上个人用过的痕迹。 因为小时候在基地的经历,他对这种集体化的管理模式充满畏惧,高中那会儿因为太严重只能被迫走读。 从进来开始他心跳就一直很快,手心还在不停出汗。看守员见惯了这种场面,视线在他脸上多停了几秒,还是出声安慰。 “小伙子没事的,我们这管理很严,内部不会有那些奇怪费劲的事儿,你要是不考公不参军的话,拘留没啥太大影响。” “不过无证驾驶这个行为不可取,关系到你自己还有其他人的安危,有一可千万别有二了。” 他说完,检查好房间就锁门离开。 沈时然朝窗外看去,追杀他们的那帮人身份还不明朗,或许被关进拘留所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抓人。 想到这里他轻叹了口气,拘留所的生活三点一线,劳作,整理内务,被拉去上普法课,每晚7点能看半小时电视,但放的都是法制栏目,不能换台,所以也根本没几个人认真看。 沈时然的对床是个寸头男,瘦得跟猴一样,趴在床上敲了敲铁栏杆,探头跟他说话:“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来两天了都没怎么见你讲话。” 沈时然没抬头看他:“没什么能讲的。” “怎么会没什么能讲的嘞,你怎么进来的啊?”寸头男自来熟,没等他回答就自报家门,讪笑道,“我酒驾进来的,本本分分的时候没人查,唯一一次抱着大白天侥幸心理就被抓进来喽,我妈脸都气白了,回去肯定要被他俩双人合揍了。” 他年纪不大,语气虽是抱怨,但眼角带着笑,颇有些撒娇的意味,一看就是被家里人爱到大的孩子。 沈时然也难得跟他搭了话:“我是因为无证驾驶。” “卧槽?”寸头男大叫一声捂住嘴,“我胆子再大也只敢酒驾,你竟然无证驾驶,那你也是拘留15天吗?” 沈时然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手腕内侧的纹身上——5772,很少见有人纹身纹这种数字,不像生日也不像什么纪念日。 寸头男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手腕,笑嘻嘻道:“好奇啊?你猜猜是什么?” 沈时然没头绪:“不知道。” “是家人平安。”寸头男嘿嘿挠头,“我这人总爱多想,每次我爸妈出门玩或者干点别的,我就会担心他们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啊,一分钟没回我电话我都抓心挠肝的。”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36节 “后来我就把屏保密码啥的都设成这个,每次看到都能图个心里安慰嘛。” 沈时然愣了下:“家人平安?” “对啊,我用九键啊,5772数字打出来就是家人平安。” 他后面还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沈时然却没听进去,如梦初醒,脑子里瞬间冒出一种被自己忽略的可能性。 “怎么了?”寸头男见他呆住,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没事。”沈时然还是有些嫌弃这床被人用过的被子,只捏起一角搭在肚脐上,“睡觉吧。” 听他兴致不佳,寸头男也没打扰,扭头找别人打发时间。 沈时然进来前,陈瑾佟一直在跟他说别害怕,说最多七天肯定能把他从里面捞出来。 陈少爷说话算话,第四天下午沈时然就被放了出来。 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陈瑾佟一看到他就走上去把人拉到阴凉处,沉声问道:“里面没人欺负你吧?” “没有。”沈时然摇摇头,四天没见到陈瑾佟,他突然很想抱一下,但清醒状态下他找不到任何合适的理由,也就没动,虚虚把肩膀跟他蹭在一起,任由他拽着自己的手。 陈瑾佟没把他的小动作放在心上,看他问一句答一句的样子,还是不放心,不排除电视剧看多的缘故,他总能想到拘留所霸凌的场景。 “真的?” 沈时然知道他的顾虑,清清嗓子:“真的,我才不骗你。” 你这小骗子已经骗过我很多次了。 陈瑾佟心里嘀咕,嘴上还是依他:“好吧,那你说没有就没有。” “等下。”沈时然拉住他,“那些人呢?” “他们不是冲我来的,你被交警扣下后他们就走了。”陈瑾佟边说边大致在他身上检查一番,“里面的饭不好吃吧,走了,先找地方带你吃饭。” “再等等,我要回趟寺庙。” 陈瑾佟眼里闪过疑惑:“回寺庙干嘛?你真想拜佛啊,那也不能去哪儿啊,我家那边有个香火很旺的寺,我到时候带你去。” “不是拜佛。”沈时然说,“你记不记得寺庙里屋地上的跳格子?” 陈瑾佟脑中跳出回忆:“怎么了?”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要过去看看才知道。” 他当时就觉得九宫格和跳格子里相同的图案很奇怪,但怎么都没往这方面想。拘留所里寸头男解释完5772的含义后他才恍然大悟,柏湾留下这些会不会也是同样的用意。 上次进山陈瑾佟因为坠崖昏迷了好几天,沈时然到现在都心有余悸,走到半路几乎本能驱使去握住他的手。 陈瑾佟也没拒绝,只是没走几步,沈时然就察觉到有东西扣在自己腕上,还很紧,他回头看见陈瑾佟手上拿了根皮质牵引绳,正拽着另一头调整好长度。 “你……你干嘛?” 沈时然脑子宕机了下,天马行空,该想的不该想的一瞬间都想了,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结果陈瑾佟压根没跟他想到一起,晃晃绳子随意道:“邓迟之前遛狗落我车上的,刚刚才看见,双重保险呗。” 一上山他就察觉到沈时然的紧绷,带都带下来了,偶尔拿来绑绑人也不错。 就是这材质……怪让人遐想的。 沈时然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没多久又转回来:“……那手还拉吗?” “不都说了双重保险吗,双重。” 陈瑾佟懒得跟他废话,用力拉了把让他跟上。 寺庙还是上次来的那样,沈时然路上把自己的猜想说给他听,陈瑾佟也觉得不排除这种可能。 “但是你准备怎么拼?”他蹲在地上看。 沈时然也没什么头绪,他对跳格子唯一的印象就是柏湾以前陪他们玩时跳的那首童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寻着回忆里的步伐站在格子上。 “黄格子,眼泪掉,碰到蓝线不得了,不要咬伤大白猫。” 陈瑾佟在旁边帮他记录对应图案,这首童谣还有后半段:天上洞,看不着,大门一关跪着跑,手里拿着红奶酪。 这些都是柏湾以前教他们的,他当年不懂含义,现在在听,黄格子是警告和惩罚,蓝线是犯错后的禁闭,孩子们不能反抗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基地有出口,可他们出不去,实验室的门关上,药物注射后他们四肢无力只能瘫软地跪在地上,表现不好会挨打流血,表现好能得到奖励,偶尔也包括奶酪。 ——里面编写的全是基地孩子的命运。 陈瑾佟觉得很悲哀,见沈时然跳完前半段停下不动,担心他是不是把后面忘了,但自己现在还处在“失忆”阶段,正想着怎么变向提醒他一下,沈时然就把后面跳了出来。 按顺序记下的图案在九键上输入,他们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但最后竟然真让他们拼出了一条地址。 【作者有话说】 让我看看是哪个以为是艾斯爱慕的被吸引进来了(盯) ◇ 第34章 我不能知道你家地址吗? 南田博物馆。 没听过名头的地方,陈瑾佟上网搜了地址,位置很偏但看着环境还不错,寥寥无几的展示图上因冷清而显得肃穆。地图写着博物馆隶属于国家二级文物单位,管理严苛,每周只固定周一到周三允许参观,还需要两天提前预约。 沈时然打电话过去,工作人员操着粗哑的狂野普通话说近期因为特殊原因博物馆暂停对外开放,预计要整改一周左右。 但凡上面标的不是国家单位,陈瑾佟都会考虑找关系硬闯,现在却也不得不再多等一周。 他还年轻,他不想吃子弹。 右腿的骨头还没完全恢复,回去的路上为了安全起见车速拉到最慢,幸好那伙人也没再追过来。 他们晚上才到家,买了点速冻饺子随便吃完倒头就睡,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被电话吵醒——是沈时然约的搬家公司。 还在路上时沈时然就说他托人租好了新房。 陈瑾佟其实不想他搬走,但看着他收拾行李的身影,又实在找不到让他留下的理由。以什么样的身份呢?“陪我”太矫情,“别走”又显得扭拧。 而且他家附近没地铁之类的交通工具,沈时然每天上班确实太麻烦了。他想过给沈时然配个司机,但很快就被否决了,这样会让沈时然也不自在。 “地址发我微信。” 沈时然东西装完也就一个行李箱一个包,头发扎得很松,动两下皮筋就顺着发丝掉下来。 “我叫了搬家公司的。” “我知道你叫了。”陈瑾佟顺手捡起皮筋,动作有些生涩地给他绑回去,“叫了搬家公司我就不能知道你家地址了吗?” 沈时然听他语气莫名烦躁,动作顿了下,扭头看他,掏出手机默默把定位发过去。 看着导航上显示只有十几分钟车程,从刚才就团在心里找不到地方发泄的躁郁才勉强化去,意识到自己失态,陈瑾佟欲盖弥彰地轻咳几声,把两只猫刚舔好的毛全都逆着扒拉了一遍。 “等下我跟你过去,看看你新租的房,然后从你那儿直接去医院。” 两只猫怨气冲天地朝他哈气,沈时然抱起来就塞进航空箱,闻言愣道:“怎么突然要去医院?” “邓迟身份证落这了,一会儿给他送去,正好我找他也有点事。” 沈时然几不可见敛去笑意,皱了皱眉,无意识拉紧拉链:“他也住你家吗?” “偶尔吧。”陈瑾佟头疼,“每次跟宣哥吵架了就来我家待着,等和好了又屁颠屁颠回去。” “你们三个一起长大,关系肯定很好吧。” “还行。”陈瑾佟实话实说,“他俩吵架斗嘴多,我在中间起到一个和事佬的作用。” 沈时然神情放松了些,点点头,自然而然把话题拐回去:“市医院吗?” “对。” “我也要去,去看看我妈。” 陈瑾佟欣然答应:“行啊,等你收拾完了一起过去。” 沈时然新租的房子在一个老小区,一房一厅,周边设施虽然一般,但胜在安全性好,离地铁站也近。 陈瑾佟陪他在家简单搞了大扫除,开车去医院。 邓迟这会儿正在开研讨会,他闲来无事干脆跟沈时然一起去了蒋红英的病房。 蒋红英见过他一次,已经把人当自己儿媳妇了,笑着朝他招手:“然然的……朋友吧,上次在门口见过你,快坐。” 沈时然摇高她的病床,无奈道:“妈,不是说了别这么叫我吗。” “干嘛,小时候都这么叫,长大了还不给叫了?就叫。”蒋红英人老心不老,还跟顽童似的。 陈瑾佟嘴角挂着抹笑意,在长辈面前坐姿也规矩。观察这病房虽然小,但却并不拥挤,长住也不会觉得压抑。 “阿姨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啦好多啦。”蒋红英笑道,“你叫陈瑾佟是吧,那我叫你小佟好不好?” “阿姨您随意就行。” 沈时然去跟医院核对住院单,蒋红英把抽屉里的苹果拿给他吃:“然然经常跟我提起你呢,这孩子平常没见他有什么朋友,干什么都独来独往的,那天在医院门口见到你可把我高兴坏了。” “是吗?他都跟您说什么了?”陈瑾佟饶有兴致地问。 沈时然其实没怎么跟蒋红英说过这些事,但蒋红英自有一套说法,跟推销自己儿子似的,非要帮他一把,讲过的没讲过的,只要是好话都安在沈时然嘴里。 “他说你长得好性格好哪哪都好,人聪明又孝顺,每次跟你出去玩都舍不得回来,睡觉也在念叨你名字,还说想带你回家吃饭,让我们好好准备一下呢……” 蒋红英越说越激动,又跟他讲了好多沈时然小时候的事情。陈瑾佟知道前面那些是假的,也没拆穿,后半段听得津津有味,从蒋红英的描述里一点点补全离开基地后,沈时然那段不被自己知道的人生。 等沈时然回来的时候,蒋红英还在兴头上,眼看她越说越收不住,好话讲完马上要说到糗事,正想进去打断,邓迟就在旁边冒了个头,朝陈瑾佟喊了声。 陈瑾佟示意他等等,又跟蒋红英低声说了什么才推门出来,跟邓迟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邓迟身上还有会议室里薄荷味的熏香,穿上正装人模狗样,一点放荡随性的影子都没有。 “干嘛啊,拿个身份证用得着这么躲躲藏藏吗?” 陈瑾佟递给他几颗用封口袋装好的药片,没跟他插科打诨,沉声道:“有没有办法帮我查到药的成分,还有具体是治疗什么用的。” 邓迟也收了玩笑,接过来凑近闻了闻:“你的药?干嘛不去问董天明,他不是你们家私人医生吗,还是医学界的泰斗。” “这个你别管,你就说能不能查到。” “可以。”邓迟说,“给我几天时间,到时候查出来告诉你。” 陈瑾佟点了点头,又道:“这事先别跟其他人说。” 邓迟犹疑地看他一眼,清楚他肯定出什么事了,但还是什么都没问,只说了声好:“我还有半个小时就忙完了,晚上一起吃饭?” “不吃了,我还有事。”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37节 陈瑾佟看了时间,他确实有事,跟沈时然发了微信说自己先回去,然后一脚油门将车停在一处私人诊所门口。 诊所上下一共两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面墙上满满当当挂着各式各样的锦旗和获奖证书,彰显着主治医生强横的专业能力。依旧是医院惯有的干净冷色调和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空气中不知道还飘了什么气味,闻到总能让人平心静气。 “小佟?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陈瑾佟抬头看向面前跟记忆里基地那张相识度高达99%的脸,定下心神,带上熟悉的笑容:“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刚好路过就来看看你在不在。” 董天明意外他的突然造访,闻言拿出听诊器让他先坐下:“不着急,慢慢跟我说,哪里不舒服了?” 听诊器带着冰凉的触感在身上缓慢移动,陈瑾佟平视着面前的人,这张脸经过十几年岁月的磋磨变得更加慈蔼,但那双总是含笑半眯着的眼睛,陈瑾佟第一次在里面感受到从未察觉过的精明。 “不是身上难受,是头。”他按揉着太阳穴说,“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睡眠质量特别差,晚上老是做梦,一醒就睡不着了。睡不好头就疼,弄的我白天也没精神。” 董天明表情没有任何破绽,认真听他说完后轻轻皱起眉头,关切道:“心跳没什么问题,药都有按时吃吗?” “嗯。” “做的都是什么梦呢?”董天明问。 陈瑾佟对上他询问的视线,说道:“记不清了,但做了好几次相同的梦,像是什么实验室之类的。” 布料在桌面磨蹭的声音因为安静被无限放大,董天明收好听诊器,点头道:“梦境是潜意识欲望的呈现方式,会很大程度受现实世界输入的东西影响,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或者是看了类似题材的电影?” “有可能。”陈瑾佟顺着他说,“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睡不好吧。” “上次拿的药还剩多少?” 陈瑾佟算了算,报了个差不多的数。 “我再给你开一点,每天多吃一片。”董天明边核对日期边问他,“听你三叔说你这几天都在外面玩,大夏天的少往外面跑,现在经济环境不好,世道也不安全。你的偏头疼是老毛病,又不是说白天累一点晚上就能睡好的。” 陈瑾佟安静听完这些熟悉的叮嘱,还是跟从前那样应声,随后话锋一转:“我是因为没睡好才会头疼,不是因为偏头痛,还加大剂量吃偏头痛的药有用吗?” “当然有的,我给你开的药里也有少量镇定作用,足够你睡个好觉了。” 董天明统计好药单,让他先坐一会儿,自己去取药。 陈瑾佟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褪去,手心冰凉一片。 他看到董天明就能联想到基地里那张凶神恶煞戏弄生命的嘴脸,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可这个疯子的电脑里永远有给他单独开出来的文档,实打实给了他十几年的关心,只是那些关心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却能让他出一身冷汗。 仅凭他现在片段拼凑的记忆没办法还原当年基地的全部事情,他不知道董天明接近陈立武,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如果药里真的查出问题,他要怎么去面对这些时间和感情? 手机震动来的猝不及防,陈瑾佟好一会儿才低头看去,是沈时然发来的几条消息。 【作者有话说】 暂时的分居小情了的把戏罢了 ◇ 第35章 总有人等你回家 董天明给他开了一倍量的药,每天再多加中午的一餐。他晚点还要参加研讨会,还剩两个小时问陈瑾佟要不要给做个全身检查。 “下次做吧,我回去还有事。”陈瑾佟摇头,目光落在桌边摊开的研讨会资料上,“是关于癌症的?” 董天明嗯了声,把资料盖好,神色不变地将其递到陈瑾佟面前:“小佟对这些感兴趣吗,要不要看看?” “我看不懂这些。”陈瑾佟婉拒。 董天明见状把资料收回公文包:“癌症未来几十年都会是医学研究和临床实验的重点方向,虽说现阶段进展不大,但癌症也经不起时间消耗,相信人类,攻克是早晚的事。” “说的轻松,做起来也不容易吧。” “那是当然的。”董天明嘴角扬起高知的笑容,“所有领域的进步都是要付出心血的不是吗。” “也是,像你们肯定都很辛苦。” “辛苦但也满足,为自己热爱的事业奉献出一切,对我们来讲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在邓迟的药物鉴定报告出来前,试探的话问一两句就得适可而止。陈瑾佟又跟往常那样和他聊了些家长里短才拿着药离开,在诊所一楼又意外跟陈立武撞上。 陈立武正神色凝重地低头在手机上回消息,两步并作一步地上台阶,要不是陈瑾佟喊了他一声他连头都没准备抬。 见到他陈立武明显愣了下,忙快走几步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生病了吗?” “没有,过来找董医生开点药。” “上次给你拿的药吃完了?” 陈瑾佟敷衍地点了点头:“三叔也来看病吗?” “你三叔能吃能睡的像是生病的人吗?”陈立武习惯性地在他头上拍了下,“我来拿点膏药,这段时间事情多,久坐时间长了腰疼得不行。董医生平时也忙,总让他上门送不好,正好今天有空我就自己来了。” 陈立武总是这样,在陈瑾佟印象里,这位三叔一直都没有上流社会颐指气使的架子,对谁都和气,进的了高档餐厅也吃得惯路边小摊。 他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三叔,你跟董医生认识多久了?” 一楼的前台用监控机器人代替人力,陈立武方才还凝重的神色一时间变成疑惑,拉他到旁边坐下。 “有十几年了,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刚刚看到董医生荣誉墙上又多了两个奖,像他这样求之不得的人才怎么会甘愿给我们当私人医生?” 从他作为0038离开基地,到作为患者出现在董天明面前,前后不超过一年时间,他不信董天明认不出他。 他现在怀疑董天明接近陈立武也是另有所图。 陈立武看他正经八百就是问这个,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一会儿才停下,老神在在地说:“人非圣贤呀,谁没有点七情六欲呢。” “我们是在晚宴上认识的,平常的私人医生只能服务雇主,但我们没这条件,他可以有多个客户,只是在时间冲突的时候必须先顾我们这边。”陈立武说,“这样算下来是不是很划算,再说了,我们开的价格可不低。他是不缺钱,但谁会嫌钱多呢。” 陈瑾佟没说话。 陈立武又问:“董医生手下的精英弟子很多,所以他平常讲话也容易带上说教味,是不是他让你不舒服了?当然,你的感受是最重要的,不舒服我们就换一个。” “没有。”陈瑾佟笑笑,“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听他这么说,陈立武很夸张地叹了口气,揶揄道:“那就好,你小时候也是个好奇宝宝呢,长大后都跟同龄人玩,很少再找我们问东问西了。” 他起身摸了摸陈瑾佟的头:“好啦,没有别的问题的话三叔就上去了,拿了膏药还得赶回公司呢。” 陈瑾佟目送他上楼,走出大门时停在路对面的车正好拉上车窗,后座上男人的脸一闪而过。 过分张扬的豪车格外引人注目,他无意间抬头对上视线,一度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那伙人竟然从村子追到这里! 他脸色骤变,正要躲回诊所,车子却比他动作还快,瞬间启动扬长而去,像是怕被他认出来,速度快到刚才的一切都跟幻觉似的。 在村里追族战时他就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但怎么都记不起来是谁。他猛地闭上眼,记忆突然被引擎声撞开口子,他想起来这个男人就是他大二那年出车祸撞他的车主。 尖锐的刹车声和破碎的挡风玻璃并排闯进脑海,要不是他方向盘打得及时恐怕就不只是断条腿,而是要把命也搭上。 当时的幻痛还在狠狠撕扯他的神经,陈瑾佟扶着门把手,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指尖传来金属冰凉的触感,因用力有些泛白。 他原以为这伙人是冲着沈时然去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说不定那场车祸也不是意外,想到这他顿时毛骨悚然。 还没从这伙人两次截然不同的反应里缓过来,兜里手机又响了。 陈宣芜的声音响起三遍,他才意识到自己点了接通。 “怎么不说话?” 陈宣芜语气闪过些疑惑,陈瑾佟定了定心神:“宣哥,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可以。”陈宣芜没问他什么忙,“说。” “你记不记得我大二出过一次车祸。” 陈宣芜那边沉默了下:“记得,不是处理完了吗。” 陈瑾佟没有危及生命,对方经过判定也排除故意为之,所以只赔偿了各种损失的费用。陈瑾佟那会儿在医院,这些事都是三叔帮他处理的。 “帮我查一下那个司机的资料。”陈瑾佟说。 陈宣芜听他语气不像一时兴起开玩笑,微微皱了皱眉:“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我没事,我在董天明这里。” 陈宣芜迟疑半晌,应道:“两周内给你消息。” “谢了。” 陈瑾佟说完就要挂电话,完全忘了这通电话是陈宣芜打给他的,果然刚把手机拿开就被人叫住。 陈宣芜语气罕见地有些为难:“瑾佟,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 陈瑾佟懒得开车,把车扔路边打电话让司机开回家,自己在街上独自晃荡到整个成熟都开始沉睡,路灯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线,亮光下还有成群结队飞舞的小虫子。 这座城市总是这么繁忙,为生活奔波的人只有晚上这点时间留给自己,所以这座城市又总是这么热闹。 烧烤店滋滋冒油的串串飘着勾人的孜然味,三五好友挑个大桌团建,男的划拳喝酒,女的聊聊趣事八卦。眼前被烟熏得雾蒙蒙,陈瑾佟呛到咳嗽几声,又溜达回第三次经过的公园。 公园临江,正对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塔,只可惜今晚没有灯光秀,往常五彩斑斓的塔此时此刻也黯淡无光。 陈瑾佟找了个远离广场舞点的角落坐着,陈宣芜刚才跟他说,他妈妈找到了,虽然不在同一个城市,但坐高铁过去也就不到两个小时。 他妈当年走后谁也没找过她,也没人提起她,除了陈瑾佟活生生站在这里,家里再也没有人能证明她曾经存在过。 陈瑾佟从没表现出对这位母亲的任何情感,只是偶尔在生活里听人提到妈妈时还是会出神。 陈宣芜看在眼里,他不会过多言语,知道这个人是他们家被视为禁令一般的存在,所以也没声张,这么多年只是在背后帮他留意。 什么信息都没有,什么东西都不能问,一直到上周他才终于核对了确切消息。 女人叫邵楠送,结婚前是剧场的普通舞蹈演员。现在已经再婚,还有一对龙凤胎。现任丈夫是做小本买卖的水果摊老板,日子不算富裕,但也过得其乐融融。 陈宣芜把邵楠送的名字和地址告诉陈瑾佟,至于去还是不去,选择权在陈瑾佟手上。 七八点钟的样子,小孩子也差不多把作业写完,叫上朋友在公园树林玩躲猫猫。有几个爬上树的把家长吓了一跳,被他们妈妈抓下来追着打。家庭氛围开朗点的就抱着妈妈撒娇,内敛点的就老老实实挨训。 “啊——!” 江边突然传来声尖叫,陈瑾佟骤然回头。 没有灯塔提供光线,夜晚的江面黢黑一片,只能隐约看见是个小男孩去追球时不小心滑倒滚到水里,奶奶踉跄地跟在后面,情急之下连求救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哭着用双手拍打地面,腿软摔在地上大叫。 男孩落水的位置就在不远处,越挣扎飘的越远,周围人都在大喊救命,却始终没人跳下去。陈瑾佟眼看男孩体力不支,眉头微皱,二话没说跑过去,把手机扔在江边就跳进去救人。 晚上的江水冷得刺骨,但好在不急,陈瑾佟三两下游动男孩身边,男孩惊慌中呛了不少水,毫不配合,不停地扑腾双手。陈瑾佟在水下用不上全力,一时竟被他拖着往下沉。 “别乱动!”他大吼道。 男孩顾不上这些,只不断抱住他的手。陈瑾佟被他折腾的体力逐渐跟不上,自己也灌了好几口江水,勉强托着他的身体往岸边游。 岸上大爷眼疾手快拿来救生圈扔下来:“小伙子抓住了!”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38节 陈瑾佟单手垮挎救生圈,被岸上的人合力拉了上去。 来不及缓口气,男孩因为呛水陷入昏迷,他第一次这么庆幸邓迟是学医的,教了他不少应急措施。 他把男孩平放在地上开始心肺复苏,男孩奶奶颤抖地爬过来嘴里喃喃说着谢天谢地菩萨保佑之类的话。 水珠顺着发梢落在地上,陈瑾佟全神贯注手上动作,按了有十几二十来下,男孩才终于咳出一口水。 所有围观的人都松了口气,男孩的父母接到奶奶电话匆忙赶过来,看到孩子湿漉漉的瞬间眼泪就控制不住了,劫后余生地抱着孩子大哭。 男孩妈妈轻抚着男孩的头发,眼泪止不住地掉。陈瑾佟好事做完本准备拿上手机走,可看到这幅场景……别说父母为他担惊受怕的样子,就连一个像样的拥抱他都没得到过,便多停下看了会儿。 扔救生圈的大爷扯了纸巾给他,着急忙慌关心道:“小伙子没事吧?” 陈瑾佟擦了擦脸,摆摆手:“没事。” “那么人都没有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的,小伙子真行啊,英雄出少年!”大爷边说边朝他竖起大拇指。 男孩逐渐恢复意识,妈妈感激陈瑾佟救命之恩,当场就要跪下,陈瑾佟吓得眼睛都睁大了,赶紧把人拉起来。 “哎哎,顺手的事,用不着这样。” 妈妈见状让爸爸拿钱,爸爸反应过来立马去摸包,但这年代没多少人会随身带现金,说着就要给陈瑾佟转钱。 男人挎包里还揣着几串动物形状的棉花糖,应该是刚刚去给孩子买的。陈瑾佟笑了笑,抽走一串在眼前晃晃:“钱就算了,这个就够了。” 没等男孩父母回应,他转身离开。 衣服湿哒哒粘在身上,拧好几回也拧不干,走两步就要滴水。他把头发捋到后面,不想那么早回那个只有自己的家,索性又绕回小孩子们玩躲猫猫的地方,静静在旁边看,身影有些落寞。 视线移动到手中的棉花糖上,说不清为什么会选择拿这个,像是本能反应,觉得拿了也可以,反正有人会喜欢,可他明明不爱吃甜的。 ……谁会喜欢呢,好像确实有个人选。 他这才想起来沈时然今天给他发过消息,从下午在诊所到现在他都忘记回了。 刚拿过手机,对面就像跟他心有灵犀似的再次跳出消息。 [沈时然]:晚上回家吃饭吗?我今天回来早,我去你家吧。有没有想吃的,地铁站旁边有个菜市场,我去逛逛看。 [沈时然]:买了鱼虾,牛肉还有蛏子,煲粥好了。 两个小时后,这家伙应该是在家忙活了一阵。 [沈时然]:……要不点外卖吧,我看看你家附近有没有什么店。 陈瑾佟看到这没忍住笑出声,想到沈时然在厨房捣鼓半天最后什么都没做出来的懊恼样子就按耐不住想闪现回家的心。 谁说他只有自己一个人的。 最后一条是刚刚发的,怕他在忙没敢打电话。 [沈时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再晚我来不及回家了! 还附带了一张狐狸撒泼打滚的表情包。 陈瑾佟起身边走边叫车,扫了眼那句“晚了来不及回家”,又把预约时间往后推了半小时。 [陈瑾佟]:还要一个半小时到家,饿了就先吃点,来不及回去就睡我家呗,之前的衣服还在衣柜里。 揣好手机,看到路边有摆摊卖手工提拉米苏的,又上去打包了两个不同味道的给沈时然带回去。 付完钱抬头的瞬间,江边刚才还黯淡的塔,灯亮了。 【作者有话说】 小沈牌灯泡你值得拥有 ◇ 第36章 沈时然不信邪 陈瑾佟到家时桌上的酸菜鱼和水煮牛肉都还冒着热气,应该回锅热了一遍,青菜都煮蔫巴了。 厨房里干干净净,只有灶台上温着冰糖雪梨,其余还是他离开之前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人和厨具大战三百回合的惨状。 沈时然刚洗完澡,趴在沙发上带着耳机打游戏。陈瑾佟蹑手蹑脚绕到他身后,把装着提拉米苏的袋子从天而降坠到他眼前,成功看见正玩得起劲的人被吓得差点蹦起来。 他已经多少年没干过这么幼稚的事了,忍不住挑了挑眉,得意道:“玩什么啊这么认真?” “你回来啦?”沈时然放下手机起身去厨房拿碗筷,“快去洗手,洗完手吃饭。” 陈瑾佟应了声,晃晃手中的袋子:“给你买的蛋糕晚上吃不吃,不吃放冰箱。” “吃!”沈时然答得飞快。 陈瑾佟晚上很少吃主食,沈时然便只煮了一杯米,分到两人碗里正好一人半碗。 他们面对面坐着,餐厅的灯只开了头顶一盏装饰灯带,光束的范围很微妙,正好够铺满整个餐桌,是显得萧瑟还是温馨,就得看当事人此时的心境。 牛肉回了锅口感有些老,陈瑾佟游荡到现在真饿了,把碗里米饭扒拉完才看见沈时然一口没吃,正盯着自己看。 “饿过劲了?看我又吃不饱饭。”陈瑾佟顺手往他碗里捞了一筷子,“以后饿了就先吃,不用非等我回来。” 沈时然的点头出自习惯,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看他半碗米饭几口就没了,又把自己碗里的饭倒给他。 陈瑾佟抬眼看他。 “没吃过的。”沈时然说。 陈瑾佟跟他的关注点永远对不到一起:“我又没问这个,我说你怎么不吃?” “因为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把你冰箱里的面包消灭了。”沈时然把鱼肚子的肉夹给他,“你之前说你健身晚上不吃主食,我就没煮太多饭。” 陈瑾佟瞅了眼垃圾桶,果然看见里面几个空荡荡的包装袋,还都是他新买回来当早餐的! 亏他还担心这人自己在家饿肚子,合着来说根本就是他瞎操心。 沈时然胳膊支在餐桌上,托着脑袋问他:“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嘴里还没嚼完的鱼肉变得硌牙,陈瑾佟沉默片刻,自动把董天明的事过滤掉,他要说了沈时然肯定知道他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于是只佯装漫不经心说了陈宣芜打给他的电话。 沈时然听完没第一时间表达想法,而是默默观察他一会儿,才询问他的意见:“那你想去看看吗?我可以陪你去。” “不知道。”陈瑾佟放下筷子,胃里还没填满,但他这会儿吃什么都食之无味。 他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可心底却有种莫名的情愫破土而生,钻透那层透明的膜把他真实的想法袒露出来,上面写着的是他的念想。 邵楠送于他只是陌生人,他对邵楠送没有感情,却有执念,想看一眼自己亲生母亲到底长什么,还记不记得自己。 沈时然没打扰他,等他重新开始夹菜吃饭时才给他盛了碗冰糖雪梨。 陈瑾佟以前说,他的出现对邵楠送来说是噩梦,是耻辱,所以他不愿意去打扰她的新生活。但如果答案真的是否,陈瑾佟根本不需要经过现在的纠结阶段,他想去,他只是需要有人推他一把,需要一个台阶。 “明天去吧。”这个台阶沈时然能给,查了下明天的高铁票,“早上就有票,远远看看也不算打扰嘛。正好你明天生日,就当过去玩了。” “……生日?”陈瑾佟愣了下,他都忘了明天是自己生日。 从他二叔失踪后就没人给他过过生日,陈立武有组织过一次,但宴会来宾都是各行各业的大人物,没一个是冲他来的。与其说是生日宴,不如说是借着生日名头举办的大型社交现场,他宁愿跟朋友随便出去吃吃喝喝。 “你要是没说这事我吃完饭正想问你明天有没有空出去呢。”手机从面前推过来,沈时然连明天来回的高铁票都买好了,他记得陈瑾佟的身份证号。 陈瑾佟根本没做出决定:“……你真是说风就是雨。” “就当去玩嘛。” 陈瑾佟还惦记他现在没正式工作,又是买菜又是买票,除去给家里还债的钱还有房租和生活费,生怕他不够用,抬头的间隙就把自己情绪调整好了。 “多少钱,我转你。” 沈时然把他手机推回去,摇摇头:“邓迟改装车给了我们不少钱,我拿的提成也多。” 大致跟陈瑾佟说了分成,结果叽里呱啦半天陈瑾佟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放,他自动提取了关键词——找他们改装车沈时然就有钱拿。 “那我也——” “没位置啦。”他张嘴沈时然就知道后面要接什么话,“邓迟估计在他朋友面前炫耀了,老板那几天接了好多咨询电话,整天在店里骂骂咧咧的。” “而且我也投了几家别的公司,过段时间就有消息了。” 陈瑾佟闻言怔愣片刻:“你不来我这了?” “不是上次你说的吗,说你们公司审核比较慢,让我不要一棵树上吊死。”沈时然眨眨眼,有理有据。 陈瑾佟讪笑两声,好吧,自己是说过这话:“你还挺听话。” 但自己现在不是很乐意了。 牛肉和鱼的菜量都不大,陈瑾佟筷子所到之处寸草不留。明天一大早的票,沈时然看他吃完就让他先去洗澡,等陈瑾佟出来后他已经把餐厅厨房都收拾完了。 陈瑾佟这个点还不困,就又陪沈时然打了会儿游戏才上床。 结果难得晚上吃了顿好的,他没福气的胃撑得睡不着觉,四点多才合上眼,没多一会儿就被沈时然从被窝里抓出来打包塞进高铁。 邵楠送现居的城市叫宁兴,是座总人口很少,生活节奏很慢的三线城市,最明显的就是他们从高铁站叫了出租去邵楠送家的水果摊,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车。 路两边都是新楼盘,还挂着售卖横幅,房价比他们那边便宜了好几万。入住率不算很高,但胜在旁边就是小学和公园,因此人流量算是这片区域最高的。 邵楠送家的水果摊就在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上,眼瞅着拐个弯就到,陈瑾佟却停在原地不想往前走。 按照陈立武的说法,邵楠送离开陈家时他才刚出生没多久,时间一晃二十几年过去,邵楠送又怎么会记得这个只有几面之缘却是她人生最耻辱的污点,自己于她不过是强权逼迫下换取自由的筹码。 他现在出现反倒像是破坏别人幸福的恶鬼,今天还是恶鬼出生的日子,让邵楠送好不容易逃离的过往又阴魂不散地缠住她,走都走了还要来吸她的血。 更何况她都有自己的孩子了,陈瑾佟不想变成惹人厌烦的角色。 沈时然留意到他一闪而过的退缩,没等他逃避的话说出口就挽住他的胳膊拽着他走:“走啦,快到饭点了,买点水果然我们吃饭去。” “哎——” 陈瑾佟晃神间就被他拖到小摊前,家里男人不在,今天又正好周末,小孩子也不上学,邵楠送边给顾客算价边让后面两个抱着手机玩的小孩收拾东西,像是要出门。 “阿姨,榴莲怎么卖啊?” 沈时然上前挑挑选选,邵楠送是个很典型的江南美人,身形小巧,即便人到中年眉眼间也总是藏着温柔,笑眯眯地说:“现在便宜,19.9一斤。我们正好要出去吃饭,还剩最后两个,你要的话16一斤给你。” 视线落在陈瑾佟身上,朝他笑笑,很快又移开。 陈瑾佟不尴不尬地站在后面当木头人,虽然知道邵楠送不认识自己是必然的事,但那匆匆离开的一眼也带起他嘴角不明显的自嘲。 目光遮掩地打量邵楠送,也是很快移开。 够了。 他本来也没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只是过来看看自己名义上的生母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很庆幸沈时然刚才生拉硬拽没让他放弃,看过这一眼,总是郁结在心里出不来的遗憾也如开春的冰似的悄然融化。 水果摊位置很好,两个宝宝很可爱,家庭很幸福。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39节 足够了。 “那就都拿了吧。”陈瑾佟随手挑了两个榴莲,“多少钱?” “144,收你140就好了,要开吗?” 陈瑾佟道:“要,装袋子里吧。” 邵楠送给他们装好:“二位慢走。” 沈时然朝她笑笑,陈瑾佟也客气地点头,结完账就带着沈时然离开。 “想吃什么?”他问。 沈时然快走几步跟他并肩,阳光晒出额上一层薄汗,他没去强硬问陈瑾佟见完面的感受,而是顺着答道:“这里农庄比较多,找个近的尝一下当地菜吧。” 陈瑾佟往旁边挪了半步给他挡出阴影,搜了家最近的农庄,走过去二十几分钟,俩人一合计干脆散步过去。 这里人吃午饭都早,他们去的时候没剩几张桌了,陈瑾佟要了靠边的位置,一如大学跟每次跟沈时然约会那样,把菜单推到他面前让他点喜欢的。 “欢迎光临。”服务员又操着山路十八弯的调调。 陈瑾佟回头,好巧不巧,邵楠送带着两个孩子也来了这家店。她们选了不远处的空座,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有两个路过的服务员认出他们还打了招呼。 今天店里有驻唱活动,凡是进来消费的客人把桌上红签放到抽奖箱,被抽到的人就能点一首歌。 沈时然不想坐陈瑾佟对面,挪到他跟前跟他挨着坐,不动声色把他胡思乱想的脑袋搅浑,拨弄着桌上的签子黏糊道:“我们要不要试试?” “可以啊。”陈瑾佟立马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扬扬下巴,“不过就我俩这组合在一起的运气,难说。” “人总不能一直倒霉吧,而且你今天生日,寿星之力会眷顾我们的。”沈时然不信邪。 沈时然信了。 参加的总共10桌,抽六个人。但寿星今天可能不上班,五分之三的机会都没抽中他们。 驻场歌手笑着拆开第一签,正好是邵楠送那桌。 他问邵楠送想点什么歌,邵楠送沉默了片刻,还是温声细语的嗓音,说:“就点……生日快乐吧。”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主线,邵楠送也是后期翻转的重要人物之一 因为想快点完结,所以后期更新会多一点,这周周六,周天,周一,周二都更,辛苦大家再追读一阵 ◇ 第37章 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吃完饭出来,沈时然手上还提着两个打包盒。餐厅传来一阵哄闹,他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邵楠送看过来的目光,那双眼睛不会隐藏情绪,他只从万般复杂里抓出几分忧郁,脸上划过狐疑,警惕地皱皱眉。 那首生日快乐歌几乎是全场大合唱,陈瑾佟也看向两个手舞足蹈的孩子,在一众欢呼和鼓掌里感慨命运真奇妙。 老天降给邵楠送一次罪孽,又补偿她一辈子幸福,在同一天用美满掩盖她过往的伤痛。 以后的日子,她再想到这天,脸上应该就只有对这对龙凤胎到来的爱意吧。 “喏。” 走在树荫下,面前伸来一只手,沈时然掌心上放着精美的礼品盒。陈瑾佟接过来,看他一会儿走左边一会儿走右边,觉得他像只闹腾个没完没了,又只会在自己面前收起利爪的猫。 “这什么?” “你的生日礼物啊,打开看看。”沈时然催促道。 陈瑾佟心念微动,左手无意识在大腿上搓了搓才把礼品盒拆开。人往往在得到惊喜前的几秒钟最惊喜,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想过无数种关于沈时然会送自己什么的可能,甚至想到如果礼物太过贵重他要怎么想办法把钱补贴回去,但万万没想到打开后里面是张健身房的年卡。 “生日快乐。”想到刚才餐厅里的生日歌是大家唱给邵楠送那对龙凤胎的,沈时然就又在他耳边唱了遍。 陈瑾佟好笑道:“哪儿有人生日礼物送这个的。” “这叫投其所好。”沈时然说得一本正经,“送别的你万一不喜欢或者用不上呢。” 陈瑾佟很想说自己收到的生日礼物屈指可数,而且他送的都会喜欢,但话到嘴边觉得矫情得不行,便又咽回肚子里。 沈时然挑的健身房就在他家附近,这家陈瑾佟以前去过,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里面很多搞健美的人,各个肌肉大如牛,还特别喜欢在别人健身的时候上前指导,也不管对方需不需要。 而且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引人注目,每次都活像是去给微信列表进货的。再加上被“好心提点”几次后,他果断把这里pass了,换了家有低消且是会员制的健身房,耳根子清净不少。 沈时然没见他回应,语气含着迟疑,也不像刚开始那么轻快:“……不喜欢吗?” 这幅眼巴巴又纠结的样子让陈瑾佟回忆起他们小时候,沈时然只要配合实验得到点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跟现在这样献宝似的给他,双数一人一半,单数就把多的都给他。 刚开始陈瑾佟还会笑着回应,后面因为生气他明知道实验很危险还要主动去,就每次都凶他。 想到梦境里窥得沈时然选择配合的理由,他心跳又乱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在沈时然头上摸了几下。 “喜欢。” 他决定回去就把会员制健身房的卡退了。 沈时然刚陷入的自我怀疑立马被打断,听他说喜欢松了口气,扬眉笑笑,看见前面巷口的小吃街,又试探地问:“有想吃的吗?” 陈瑾佟刚才情绪不佳,沈时然数着的,总共就吃了六口,还都是青菜,鸭嘴鱼和陈皮排骨都塞进自己肚子里了。 陈瑾佟摇摇头:“不想吃,晚上回家下点面得了。”说完他又问,“你想吃吗?想吃就去买。” “我不吃,我是怕你饿。”沈时然说,“下面也好,我还订了蛋糕。” 跟前驶过一辆车,陈瑾佟把沈时然拽到内侧,扫他一眼:“你不问我跟邵楠送见完面什么感觉?” “不问,你想说的时候自己会告诉我。”沈时然说。 谁都有选择用自己消化代替对外倾诉的权利,沈时然从不会打着安慰的旗号问个不停,能做的就是陪在陈瑾佟身边,给他能随时跟自己开口的后路。 陈瑾佟迟疑了下要怎么用贫瘠的表达能力组织语言,他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以前从没有过的小家子气,看见别人幸福,祝贺的同时又在跟自己的现状对比。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好像从来没人留在他身边。 亲人就不提了,好友圈里邓迟似乎也总跟陈宣芜闹脾气多一点,这些小打小闹在陈瑾佟看来都是更亲密的表现。 离了太阳光,晚上能量弱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因为这些事叹气,但现在他的叹气比起自怨自艾更多只是感慨。 看向旁边的沈时然,他想他知道答案。 “还真没什么感觉,看到她现在过得好我也放心了。不记得我最好,省得我因为这事儿自责。”陈瑾佟耸耸肩,顺手拿过他手里的打包袋自己拎着,想了想,又用另一只手拉着他,“走吧,时间还早,看看还有哪里能逛逛。” 没有征询意见,没有合理场景,没有前摇,第一次主动,也没给拒绝的机会。 掌心传来的触感让沈时然愣了下,甚至走了两步顺拐,下一秒就强势又急切地紧紧握了回去。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被踹开了。 陈瑾佟也不太好意思回头,目的地是哪儿都没想好,只知道沿着绿化带哪里有路走哪里。 沈时然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再抬头时收起一贯的表情,眼睛稍微眯了眯,轻声道:“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他应该只是自言自语,声音很小,但陈瑾佟听到了。脚步没停,手也松开,他没说话,只是勾起唇角笑了笑。 我知道。 这座城市生活节奏太慢,大多都是公园和农庄,除了吃就是遛弯,没什么有记忆点的景区,就连万能红色软件上的攻略也只有爬山,俩人逛到临近高铁出发,尽给微信刷步数了。 回到家时沈时然还绕路去取了蛋糕,是个卡通狐狸的模样。 24岁生日,没开party没组局,邓迟和陈宣芜都忙,除了手机上收到的一堆生日祝福外就只有陈瑾佟和沈时然两个人。 简单,但比以前都满足。 蜡烛昏黄的光线下,陈瑾佟许的愿望也带上了他。 - 南田博物馆整修结束,周二才开始对外开放。因为要提前预约而且限号的原因,陈瑾佟周六晚上就蹲着等零点,本以为要上演出激烈的抢票戏码,结果预约的人加上他和沈时然总共不到10个。 买好票,周一晚上他给沈时然发了明天出发时间,等半天没等到回复,干脆一个电话打过去,对面磨蹭半天才接通。 陈瑾佟以为有什么事,结果是因为他家猫又在家里跑酷,把橱柜里瓶瓶罐罐全扫地上摔碎了,整个屋子都是调味料的味道,沈时然黑着脸84消毒液和酒精轮着用,搞了好几个小时还是有味。 电话铃响的那阵他正在采用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方法教训猫。 陈瑾佟让他早点睡觉,明天给他约个钟点工上门大扫除,挂断电话后又默默搜了下附近有没有猫学校,毕竟从他认识沈时然开始就已经在他嘴里听到无数次家里猫咪捣乱的噩耗。 包括但不限于:在他床上拉屎,咬破水管水淹出租屋,在沈时然出远门时把冰箱速冻层的门撞开让肉全变臭…… 除了沈时然,他想不到第二个人能忍受这种调皮捣蛋的猫,还是两只。 陈瑾佟脱//光衣服在房间四处找内裤,刚走进浴室邓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只好裸//着出来拿手机。 “查到了是吗?”他上次给的药。 “是。”邓迟这会儿不方便说话,压低声音严肃道,“你先告诉我这是谁吃的药?” 陈瑾佟闻言顿时警觉,了解邓迟从不忍气吞声的脾性,犹豫片刻还是说:“我朋友的。” “放你妈的屁,你还有哪个朋友是我不认识的。” 陈瑾佟只好借沈时然一用:“沈时然。” “陈瑾佟,你把他底细摸清楚了再选择要不要跟他继续来往。”邓迟冷声道,“这种药市面上没有流通,我找了好多关系才查到,应该是针对精神疾病的药物,具体作用只能猜个大概。” 邓迟说了很多专业术语,什么靶向抑制海马体ca3区神经元过度活跃,齿状回神经逆性萎缩……陈瑾佟一个都没听懂,直接打断他:“这些东西讲人话是什么意思?” “防止创伤记忆闪回。”邓迟说。 陈瑾佟心里骤然咯噔一下:“……那没病的人长期吃呢?” “你神经病啊,没病的人吃这玩意儿干嘛。”邓迟骂他,还是严谨回答道,“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这药可来路不明,你最好找沈时然问清楚。” “……知道了。” 陈瑾佟挂断电话好久手心都还在冒汗,但今晚注定不让他安生,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来。 陈宣芜电话那头还有邓迟不知道在干嘛的嚷嚷声,他似乎是走到阳台,随即而来的事风声,没有弯弯绕绕,他直接开门见山。 “司机叫王文兵,43岁,父母务农,没结婚没家室,现在是无业游民,但我查到曾经有人往他账户里打过几笔钱。” “谁?”陈瑾佟屏息问道。 陈宣芜停顿许久,沉声道:“瑾佟,你认识的。”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是谁 ◇ 第38章 狐狸尾巴 从陈宣芜口中听到陈立武名字时,浴室的灯泡迅速闪了一下,窗外由远及近的汽车鸣笛声变得越发尖锐,顷刻间在陈瑾佟颅内炸开。 他那天果然没看错,坐在陈立武车里就是王文兵!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40节 “武叔总共给他打过9次款。”陈宣芜说到这沉默片刻,“看数额应该是两两一组,你出车祸前后正好是第7、8次汇款,最后一笔钱在一周前。” 陈瑾佟攥着手机的骨节发白,声音堵在嗓子眼,许久没说话。 陈宣芜知道陈立武是陈家为数不多把陈瑾佟当亲人对待的人,思及此也有些于心不忍,想安慰他几句,又想不到还能怎么解释这些汇款,每组都是前少后多,他只能想到定金和尾款一种可能。 像他们这种大家族内部的明争暗斗再正常不过,他爷爷去世时,父辈在媒体面前和睦同心,哭作一团。一但离开镜头,背地里也因为财产闹得不可开交。 可背后捅刀子的人如果是陈立武,对陈瑾佟来说未免太残忍了。陈瑾佟会找他查这些,应该多少也发现了不对。 “瑾佟,说不定武叔有他自己的打算。” 房间开着空调,陈瑾佟没穿衣服,后知后觉感受到冷,他隔着屏幕低下头,沉声道:“宣哥,我和沈时然前两天出去了一趟,一路上都被人跟踪,而且那伙人很明显是要朝我们下死手。” 陈宣芜皱眉道:“怎么没跟我说?” 陈瑾佟自顾自地继续:“追杀我们的人里,就有王文兵。” 这下陈宣芜也沉默了。 “那天在董天明那,你打电话给我之前我在三叔车上看见王文兵了,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他,所以才找你查。”陈瑾佟说完又摇了摇头,这是他自己的事,“算了,先不跟你说了,谢了宣哥。” 陈宣芜听他语气带着浓重的疲惫,没再说什么,只是认真叮嘱道:“瑾佟,我一直把你当我亲弟弟,有任何事都记得来找我,我随时等你电话。” 结束通话,陈瑾佟没心情洗澡,连说话和思考的力气都没有,随手找了衣服穿上,连夜飙车回了老宅。从出门到踏进老宅他都沉着脸,眼神冷得不像话,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老宅没活动的时候因为占地太大显得森冷,路上所有跟他打招呼的佣人他都没理,径直走进主楼。 陈老爷子晚上跟朋友约了高尔夫,家里只有每周固定时间回来住一晚的叔叔婶婶。陈瑾佟从走廊上到三楼,迎面就跟陈志华撞上面。 陈志华对他依旧是那副冷脸:“你回来干什么?” “爸。”陈瑾佟没跟他兜弯子,“我三叔呢?” 陈志华粗黑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无声打量着他,几秒钟后重新开口,下的是逐客令。 “滚出去,家里不欢迎不孝子。” 陈瑾佟加快的心跳不知道是因为今晚的消息受伤还是恶心,他到现在都很难相信连他少吃一顿饭都会心疼唠叨的三叔会在背后害自己,他只想找陈立武问个清楚。 没精力继续维持表面功夫,说话也夹枪带棒:“我是走进来的,也只会走出去,长辈不慈晚辈凭什么要孝顺?你们既然处处看我不顺眼巴不得我早点死,干脆找时间去开新闻发布会跟我断绝关系好了。” “我一点都不在乎你们陈家的钱,也不想参与这些恶狗扑食。” “你……混账东西!”陈志华抬手就要扇他,陈瑾佟往前进逼两步,直接把脸怼在他眼前,毫不避让地看着他:“打啊!” 巴掌没像之前那样落下去,陈志华照旧脸色难看,对上陈瑾佟因为用力有些充血的眼眶,收回手重哼道:“要发疯滚到外面发,你三叔不在老宅,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喊来家里的保镖,陈志华下令把陈瑾佟带出去,没有他的命令不允许再踏进老宅一步。 保镖队长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看他杵在门外不走,整个人都透着股阴森气,还是小心上前劝道:“少爷,您先回去吧,陈总刚应酬回来,心情可能不是很好。” “三叔在家吗?”陈瑾佟克制自己不对无辜群众甩脸子。 “三爷还真不在。”保镖说,“昨天早上见他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呢,等三爷回来了我通知您行吗?” 陈瑾佟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语气,不想为难打工人,只能点了头:“麻烦了。” 又回头看了眼,他开车驶离老宅。不想回家,心里也乱得很,在江边吹了半宿的冷风才总算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本能地想为陈立武找理由,不断洗脑陈立武肯定有这么做的原因,有没有可能就真的就跟陈宣芜说的一样,只是个误会? 不管是什么,他要听陈立武亲口告诉他。 他在外面待到天空泛白才回家收拾东西,在机场跟沈时然碰面的时候沈时然手上还端着桶泡面边走边吃。 只是远远看着,从昨晚就笼罩在头顶的乌云似乎散开了些。 “吃过早饭了吗?”沈时然问。 陈瑾佟不想他瞎操心,点头道:“吃了。” 熬了个通宵,他双眼皮都肿成多眼皮,脸色也很差,沈时然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下,没感觉到烫。 机场正在放广播,讲话听不太清楚,陈瑾佟凑近跟他咬耳朵:“没发烧,昨晚没睡好,等下上飞机再睡会儿就行。”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揣着事,直到飞机平稳飞行了小半个小时他都没完成他的补觉计划。 沈时然坐在靠窗的位置时不时偏头看他,他头发还残留昨晚洗发水的玫瑰花味,陈瑾佟想了想,把陈宣芜说的事跟他讲了。 “你三叔……对你一直都很好吗?”沈时然问。 “是啊,很好。”陈瑾佟放空地靠在靠背上,脑子里闪过的全是陈立武对跟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陈立文失踪后,家里就只有陈立武能让他感觉一点温暖了。 如果这些是真的,陈立武一直想治他于死地,他要怎么办?十几年的亲情都是伪装来的,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呢…… 沈时然很少看见他在别人面前展露脆弱失落的一面,心里也难受,覆上他的手背,只能说些徒劳的安慰:“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很多事的发生都是迫不得已,说不定真相正好相反,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或许吧。”陈瑾佟勉强笑笑。 沈时然没再继续,见陈瑾佟的手回握住自己,便也悄悄将两根手指放进他指尖,安静陪他待着。 博物馆的占地面积从图上看不大,但等他们真到地方才发现这里比照片大了不止一倍。 在门卫那核对完预约信息,门卫指着旁边的二维码让他们自己扫电子地图。 陈瑾佟对展品根本不感兴趣,掏出事先准备的社交神器——华子,敲着玻璃问道:“大爷,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柏湾的人?” 大爷接过烟顿时咧出个笑,歪着头想了想:“嘶,我在这干几十年了,这名字还真没影响。” “是个女人。”沈时然凭记忆想象出柏湾现在的样子,“中年女人,人很高,很漂亮,性格也比较内向。” 陈瑾佟给大爷点了烟,大爷戴上老花镜,拿出人员名单挨个找了遍,他上了年纪看得眼睛疼,把名单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找。 沈时然仔细浏览完,上面没有柏湾的名字,但他却注意到另一个人名。 梧庭。 像是难以言喻的默契,他觉得这个就是柏湾的化名,上面写着梧庭第一次登记的时间也是在几年前,柏湾从村子离开的时间。 “大爷,这个人您熟吗?” 大爷眯着眼睛看了看:“梧庭啊,她倒是符合你说的个高和中年女人,但她可不漂亮,脸上有好长一道疤,而且她现在也不在这。” ◇ 第39章 你属猫的吗? 门卫回忆说梧庭其实不算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她只在这当过一段时间志愿者,往后都是隔好久才来一回,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一年前。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他有次喝酒喝大了直接睡在雪地里,要不是梧庭正好路过救了他,他可能就冻死了。 把知道的告诉他们,除此之外门卫对梧庭也没有再多的了解。 陈瑾佟又给他递了支烟,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再次中断,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但好在还有点安慰,起码知道梧庭很大概率就是柏湾,也确实来过这里,那她留下庙里那串地址肯定就不是随手乱写的。 沈时然跟他想到一起了,可这个用意太隐晦,偌大的博物馆摆在面前,他们甚至连能下手的方向都没有,只能先挨个展厅看。 今天参馆的人很少,讲解员也都是年过半百大叔大娘,操着口标准普通话熟练地讲解展品。 他们像无头苍蝇似的把所有允许进入的展览馆都去完了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找其他工作人员打探,没几个人记得梧庭,偶尔听过名字的也说没有联系。 眼看还有几个小时就闭馆,沈时然累得坐在石凳上屁股都不想挪,陈瑾佟在贩卖机买了两瓶水,拧开盖子递到他面前:“明天没号了,我订家附近的酒店,下周放号了再进来看看。” 冰水划过喉咙带来一阵舒爽的凉意,沈时然也不想这么无功而返,点了点头,还想再灌一大口,瓶子就被某个健身达人按住。 陈瑾佟眼睛都没抬就知道他在干嘛,一边低头订房一边道:“说多少遍了,越渴越不能大口喝冰水,对身体不好。” 沈时然回答很快:“知道了。” “少敷衍,知道了还拿着不放?” 蒙混过关失败,沈时然幽怨哦了声,相当配合地放下水瓶。 陈瑾佟选了几家条件好的让他自己挑,旁边环卫阿姨正好推着两个垃圾桶路过。 烈阳高照,展览馆进进出出,他已经看见这阿姨好几回了。这段路是上坡,垃圾桶又塞得满当,见阿姨推得吃力,他干脆上前搭了把手。 “这么大的博物馆就你一个环卫工人吗?” 阿姨朝他笑着道谢,乐呵呵摆摆手:“有两个,他今天孩子结婚,请假回去了。平常也没这么多事,昨天正好给这些花草树修剪,留了堆烂摊子。” 陈瑾佟帮她推了几趟,沈时然也想帮忙,被陈瑾佟按回去,告诉他现在的任务就是老实把酒店选好。 “你们是不是来找梧庭的?”最后一趟推完,阿姨突然说道,“刚刚你们在门卫那讲话我听到了。” 陈瑾佟听她提起这个名字语气并不陌生,立马应声,连尊称都用上了:“对,您认识她?” 沈时然也走了过来。 阿姨还真认识:“梧庭人挺孤僻的,走路总是低着头,也不怎么跟人交流。我们不算特别熟,但因为我们老家都是一块地方的,就也说过几次话。” “那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沈时然问。 阿姨摇摇头:“这个不清楚,梧庭每次来都是去找阿勇,你们找他问问或许知道。” “阿勇?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是我们的文献管理员。”阿姨笑着说,“跟我差不多年纪,就是瘸了条腿,眼睛也有一只看不见,不过你们别被他吓到,他人还是很好的,懂的东西很多,是个文化人呢。” 许是看他们人好,阿姨多说了几句:“不过他现在可能不在,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陈瑾佟道:“等闭馆再走。” “那我等下给他打个电话,然后我再联系你们吧。” 阿姨跟他交换完微信,又谢谢他刚才帮忙,才推着垃圾桶离开。 无心插柳柳成荫,惊喜来得太突然,陈瑾佟总算又看到点希望:“这算不算是我们凑在一起第一次运气这么好?” 沈时然也笑笑:“好像还真是。” 博物馆能逛的都逛了,但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他们索性又绕回展览馆随机听讲解员讲解。刚才一门心思因为柏湾犯愁,讲解词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留在脑子里的只有小蜜蜂嗡嗡的电流声。 这个展厅展示的都是古代器具,以前总听那些喜欢来博物馆的人说,站在这些古物前面,仿佛也能隔着玻璃与古时候的人产生共鸣,感到到他们曾经真实存在过。 陈瑾佟一直对这种异想天开嗤之以鼻,现在心里放松下来,他也心血来潮站在瓷器面前,把掌心缓缓贴在玻璃上,认真品味讲解员说的每一个字…… 然后更加确定了就是在扯淡。 他根本不是这块料,除了头顶的冷空气吹得他直哆嗦外没有任何共鸣的感觉。 讪讪收回手,发现刚才还在自己跟前的身影不见了,走到外面才看见沈时然正微微躬身打量面前的东西。 “看什么呢?”他走过去看见展馆外侧靠近绿化带的角落还有扇小门,没锁,开了条缝,“犄角旮旯的位置,杂物间呗,这有什么看头,我家别墅也有。” 这家伙怎么跟乡下人进城一样,看什么都好奇。 “刚才那个阿姨给你回消息了吗?”沈时然问。 “没有。”陈瑾佟见他还盯着门,“想进去看看?这可不是我家,这归政府管,能让你随便进去吗?”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41节 沈时然指着门说:“但是上面也没写闲杂人等禁止入内啊。” 陈瑾佟撇撇嘴,往前探头:“你属猫的吗,净喜欢往乌漆嘛黑的地方钻。” 理论上他是不支持在这种严肃场合随便乱跑的,轻则被工作人员警告,重则直接罚款被拉黑。 但实际上……他看了眼沈时然。 “走呗。” 好吧,他也不怎么把理论当回事。跟做贼似的快速扫视周围,没见有人注意,他朝里迈步,招呼沈时然要去就跟上。 门后是条向下的台阶,陈瑾佟摸黑踩稳楼梯,恐怖疗养院之类的电影看多了,心里有些发毛,弓着背,正要打开手电筒做足探险准备时,身后突然“咔哒”一声,视线骤然清晰。 沈时然满眼疑惑地看着他小偷小摸探路的样子,也学着他弓起背,指向墙壁上的开关,眨了眨眼:“有灯。” “……”陈瑾佟站直身体,“我知道啊,我正准备开。” 沈时然眼底闪过丝笑意,越过他自行往下面走。 底下不像荒废多年的地方,空气里还飘荡股熟悉的香味。 楼梯不长,尽头是个大单间,沈时然顺着味道找过去,发现是桌上的电煮锅里还煮着毛豆,他们对视一眼—— 完蛋咯,这里有人住。 意识到他们的行为跟私闯民宅无异,沈时然刚才那点好奇心瞬间消失,只想趁没人注意拉上陈瑾佟逃离案发现场。 陈瑾佟跟着走了两步,无意间看到床后面的书柜上放的箱子,顿时愣了下,一把拉回沈时然:“等等。” “怎么了?”沈时然被他拉得晃了下。 陈瑾佟快步上前取下箱子,“我操”脱口而出:“你这家伙是不是背着我拜佛了,真变成福星了?” 他只看一眼就觉得很熟悉,这种材质和形状他在樊州岛的实验基地见过——跟那个刻着柏湾名字的箱子一模一样。 看来他们误打误撞找对地方了。 某位沈姓福星也刚反应过来,翻过箱子,侧面明显有署名,只不过被人用小刀划得乱糟糟,他换了好多角度也只勉强辨认出一个字母a。 陈瑾佟端详锁芯想尝试打开,沈时然则是警惕地打量这间房。衣服都是男装,主人的习惯相当严谨,甚至给人种患有强迫症的既视感。 能看出来是长住的地方,屋内卫生干净,所有东西都按各类规律摆放整齐,就连煮毛豆用的餐具也从大到小排成一排。 沈时然里里外外看了圈,终于知道为什么从他进来开始就觉得这里让人很不舒服,因为整个房间都是棕色同色系,本身就见不到阳光的地方又以暗色为主,处处都透着压抑。 他走回陈瑾佟身边,见他还在摆弄那个箱子:“打不开吗?” 他接过来掂了掂,没听见里面有晃动的声音,就举到眼前想看看有没有缝隙能撬开。 陈瑾佟察觉到他的意图:“这个材质估计撬不开,必须要原配钥匙才行……” 话音未落,锁芯旁边忽然闪烁起红光,他凑上前才看到竟然是个只有针头大的镜头,应该是某种智能锁。 下一秒,箱子发出“咔”的一声,就这么打开了。 俩人都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陈瑾佟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时然:“啊?” 沈时然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偏偏就让他打开了? 箱子里有四本笔记本、两个u盘和一管药剂,笔记本的扉页上用潦草字迹写着柏湾的名字。 陈瑾佟见状也没空想沈时然为什么能打开,连忙翻看笔记本,里面都是柏湾从进入实验基地后开始写的日记。 他在迅速翻动的纸张里竟然捕捉到陈立武的名字,还没来得及看上下文,楼梯就猝不及防传来脚步声。 ◇ 第40章 被绑架了暂时没救出来 陈瑾佟猛地扣住沈时然手腕,第一反应就是躲。可房间没有能藏人的地方,楼梯的灯也没关,就差把“快来抓贼啊”几个字刻脑门上了。这里有柏湾的东西,房间的主人肯定也是柏湾信得过的人。 那个阿勇?他只能赌这是个好说话的人。 电光火石间陈瑾佟把箱子收好,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拿了把菜刀防身,拉着沈时然退到床边,跟房门保持一定安全距离。 随着脚步声越走越重,来人的身影逐渐从门口显露出来。男人佝偻着身躯,两条腿都不利索,走起路重心不稳时不时就要晃一下。右腿肉眼可见曾经断过,脚踝外翻,必须倚靠墙壁借力才能行走。 从外表看就是环卫阿姨嘴里的阿勇,但面前男人明显比描述的样子还要狰狞。 他左眼睁不开,右眼也只能勉强睁条小缝视物,脸上皮肉凹凸不平地皱成一团,看不出是什么伤造成的。 外面将近35度的高温他还穿着长袖长裤,但即便如此,他给人的感觉竟也不邋遢。 男人正好停在门中间,视线依次从床铺扫向书柜上被挪动位置的箱子,最后又重新落回他们脸上。 沈时然跟他对上视线,男人除了脸色略微放松外没有再多情绪,无声对峙的两三分钟里也没有要质问他们的打算,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 正疑惑着,陈瑾佟手里的菜刀突然落地,在安静的房间砸出一声脆响。 沈时然以为他被吓到了,回握住他的手,把他往身后拉。 阿勇朝他们看去,嘴角浅显地勾起道弧度,不紧不慢用勺子捞起毛豆咬了口,没熟,又把火开大了点,做完这些他才转过头,看着陈瑾佟哑声道:“小佟长大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沈时然感受到掌心里的手在剧烈颤抖。 小佟?他扭头看见陈瑾佟变得通红无比的眼眶,瞬间明白了什么,猛地望向书柜上的箱子,他刚才费力辨认出来的署名a就是althea。 陈瑾佟的二叔——陈立文。 现在的陈立文一副垂垂老矣的沧桑样,白发丛生,哪里还有半点大合照上意气风发的影子。 这么多年杳无音讯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还是这幅不成人形的模样,陈瑾佟那声“二叔”带着不敢置信的哽咽抖得不成样子,他本能想跑过去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脚下刚迈出一步,脑中又出现那些频繁扎在自己身上的药剂,硬生生顿在原地。 陈立文把他的反应看在眼底,平静转身拨弄锅里的毛豆:“……坐吧,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我。想问我怎么了?想问我为什么不跟家里联系?或许还有点别的。” 陈瑾佟无声地坐在床尾,离他最远的位置。曾经亲密无间的关系,如果却连坐在一起都不愿意。 “来找柏湾的吧。”陈立文知道他们的目的。 陈瑾佟不想说话,沈时然就帮他回答:“是。” 陈立文上前取下箱子,看着已经被打开的锁,眼里划过疑惑,目光停在沈时然身上,几秒钟后又笑笑:“原来是你,00……51?也长大了,比小时候还好看。” 他索性把箱子放在桌上,语调毫无波澜,平淡地说道:“你们来晚了,柏湾已经死了。” “死了?”沈时然下意识想辩驳,“可是——” “可是你们还去了她以前住的村子,还看见了她留下来关于这里的地址。”陈立文很艰难才做出耸肩的动作,夹了颗毛豆给沈时然,“尝尝,熟了没。” 沈时然觉得莫名其妙,但碍于陈瑾佟的面子还是尝了口,一股生涩的味道:“没有。” “那还得再煮煮。”陈立文颇为认真地记录时间,可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到最后他站在锅前许久,被沉默笼罩的房间才传来一声极低的叹息,“你们去找柏湾的路上还顺利吗?” 陈瑾佟听见这话轻微皱了皱眉:“……跟你没关系。” 陈立文静静看着他,没在意他语气里刻意的冷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有些留恋地朝亮着灯的楼梯看去,似是在透过厚重的墙壁望向外面的阳光。 “柏湾,她是个很厉害的医学研究者,我很佩服她。” “想听故事吗?”陈立文无法长时间独自站立,从门后取出拐杖,撑着坐回椅子上,慢慢讲述了他们不知道的,柏湾的另一半人生。 就算放在现在,从顶尖学府出来的医学博士都屈指可数,更别提是柏湾那个年代,她还是女性。 柏湾崇拜医学,始终相信病变的速度跟不上科学的进步,所以尤其痴迷解决医学上那些不可攻克的难题,其中占大头的就是癌症。 凭借优异的成绩和自己过硬的实力,刚毕业就在同级里脱颖而出,进了当年的重点癌症研究所。三十上下的年纪,心比天高,总觉得能靠一人之力扭转乾坤,总喜欢做这些不切实际的梦。 研究所保守的研制满足不了她的欲望,她经常觉得没意思。直到两年后一家私企的老板找上他们,提出来更为激进的研究方案。研究所主任大半辈子都压在团队里,对癌症的理解让他一听就知道是痴人说梦,当场拒绝,并且严肃表明研究院是国家药物管理局直属的机构,不可能跟私人合作。 但柏湾心动了。 在老板离开后的两天私下联系上他,从老板展示出来的团队里看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新星,最终让她毅然决然离开研究所转投私企的是因为队伍里的另一个人。 一个被誉为药物疯子的人。 陈立文没说是谁,但陈瑾佟知道就是他。 柏湾的爱人是建筑系的博士,俩人在读博期间就已经结婚生子,老板还贴心给他提供了各方面待遇资源都相当不错的工作。 实验基地里的设备先进,同伴也都是敢想敢干的人,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都愿意尝试,因此实验室的灯时常亮满整个通宵。 即便累得晚上倒头就睡,柏湾也甘之如饴。 她原以为能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可一切对未来的幻想都终结在她亲自观摩实验过程的那天。 亲眼看着一根根药剂推进实验对象体内,床板上被绑起来的不是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这些孩子有些是被拐卖来的,有些甚至是关联产业下专门为实验生育出来的。 她自己也有孩子,当场跟实验室的人吵了一架,二话没说就要走。老板出面挽留她,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柏湾知道这些是违法的,打定主意不会跟他们共沉沦。老板见她执意要走,甚至连曝光他们的话都说了出来,索性撕掉那层假面,用她家人的安危“劝说”她乖乖留在这里。 “钱、资源、志同道合的朋友,你想要的我都给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柏湾抗衡不了他,从那天起就被分去了a区。 沈时然心如擂鼓,听到这立马问道:“那a区当时除了我和——” “滴滴滴——滴滴滴——” 他没说完的话被陈立文的手机铃声打断,陈立文接通嗯啊几句,是快递公司的电话,提醒他快递是活物,今天太忙了没时间送,要他尽快去取。 陈立文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来,让他们先坐,其他事等他回来再说。 见他非要先去拿快递,沈时然哪里等得及他慢吞吞的速度,起身道:“在哪里,我帮你拿。” 陈瑾佟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嘴唇蠕动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陈立文把手机尾号告诉他:“别跑,买的是角蛙,地下室孤寂,别把我的宠物晃坏了。还有,我在这里的名字叫陈勇。” 快递站点在博物馆附近的小区里,眼下时间临近闭馆,沈时然怕保安一会儿不让他进来,还特意跟人打了声招呼,说他出去帮忙取快递,很快就回来。 本来还怕找不到位置,结果刚进小区就看到后门旁边堆了几座小山那么高的快递,险些把门牌都淹了。 他在一众快递里发现了少量快递员,带着帽子的小哥眉毛拧成一条线,浑身散发怨气地哼哧哼哧分拣包裹。 沈时然报了陈立文尾号,小哥迅速扔来两个箱子。小箱子是角蛙,另外那个大的,他掂了下起码三四十斤,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小区的灭蚊队刚好在前门作业,他只能从后门绕路离开。 后门附近是块还没开发完的娱乐设施,他边走边看,里面没见到有工人和吊机,估计又是个烂尾项目。现在没到下班点,路两边的车也不多,除了几辆剁椒鱼头外就只有辆小面包车。 他赶着回去找陈立文问清楚,脚下加快几步,却发现那辆面包车竟然也跟着他开始移动,最后径直停在他转弯的必经之路上。 有问题!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42节 沈时然顿时意识到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了。 车上下来三个打手,他简单判断了下就知道根本打不过,扔下箱子准备往掉头跑回后门,还没等他转身,后背就被人重重踹了一脚。 【作者有话说】 连更成就达成!后面还是二四六,只剩几万字了,其余时间有时间写就更 ◇ 第41章 依旧没救出来 天色逐渐暗沉,人对黄昏的到来总是格外敏感。地下室里没有窗户,陈瑾佟只朝门口看了眼就知道太阳已经落山。 按陈立文的说法,柏湾最后为了家人安危被迫留在基地,因为出色的研究能力还参与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实验。 她一方面狠不下心对基地里无辜的孩子下手,另一方面又不得不这么做,家人和陌生人之间她只能选择牺牲陌生人。 在被良心谴责的几年里,唯一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老板给她的承诺,答应她只要项目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就放她离开。 可没等到项目成功,先来的却是她儿子患癌症的消息。 这病到底是什么东西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医院张着血盆大口跟无底洞似的向她要钱,不到半年时间就掏空了她家存款。走投无路下她只能跟老板提出交易,把自己抵押在基地,换老板给儿子提供救命钱。 老板欣然同意,也从不做亏本买卖,限制她的自由,表明从今往后她每周只有周末两天时间可以离开基地。 日复一日,柏湾从旁观者变成了实操者,亲眼看着许多实验失败产生副作用的孩子结束人生,更可悲的是他们只当这是正常的社会生存法则。 她明白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一边当残忍的刽子手,一边又在能力范围能尽可能照顾好手里的每个孩子。 她被自己伪善的样子折磨得想吐。 后面因为长期不理想的实验数据,她被迫成天泡在实验室里,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去医院看过儿子。 老板告诉她的一直是孩子情况稳定,可等她提出想看一眼时却被百般推辞,到处问了才知道她儿子早在半个月前就病危,老板不想白白浪费一个人,甚至在最后关头让她儿子参与了几次药剂检测。 推进孩子体内的药剂,正是柏湾这段时间亲手研制的。 柏湾的爱人来要说法,也被打断双腿,是生是死全看柏湾接下来的选择。 无法再接受有人离开自己,柏湾最后还是如了老板的意,选择继续留在基地替他出力。 她人在心不在,胸腔空当的位置装的都是恨。她开始拼命投身实验,用他人的痛苦堆砌数据报告,再通过权限全部整合在一起,只想有朝一日能曝光这些见不得人的肮脏。 直到那场天灾降临。 海啸摧毁了整个实验基地,伤亡惨不忍睹,她侥幸活了下来,跟爱人逃到边远的小村子里。 也就是在这里,她彻底摸清了老板的势力,信誓旦旦的誓言瞬间被打碎,她知道自己终其一生也抗衡不了。 爱人也劝她不要再回头看了,好不容易离开基地以后就踏实过日子。 柏湾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三天,然后把从基地带出来的所有东西都锁了起来。 他们在村里定居,难得过了一段正常人的日子。但男人双腿残疾后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在柏湾怀孕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村子里的事情就跟小石头奶奶说的一模一样,柏湾把小石头养在奶奶名下,给了他干干净净的人生。 随着小石头慢慢长大,柏湾那颗死寂的心再次活跃起来,里面随之而来的还有每天闭上眼都能梦到基地里孩子实验时的惨状,还有自己孩子病危前哭着喊妈妈的样子。 小石头越天真无邪,她心里对那些孩子的愧疚就越深。 好在她现在无牵无挂,也敢真正为自己活一次。重新拿出那些零零散散整合的数据,一个基地被毁,或许还有另一个,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也是在这时候她联系上陈立文,这些事都是她口述给陈立文的。 后面不知道老板通过什么方法确定了她的位置,那天她正好出门才躲过一劫,回来后立马在常去的寺庙留下博物馆地址,又把这些年收集好的资料锁在箱子里交给陈立文,拜托陈立文把最后一点点遗漏的污秽整理好,完成她来不及做完的事。 陈瑾佟闻言拧起眉头,沉沉看向他,一段话全是疑点:“她为什么选择相信你?为什么用跳格子来留地址?” 柏湾当年在基地只跟他和沈时然玩过跳格子,所以这个地址只有他们能破解出来。柏湾就那么确定他们能看到,又那么确定他们一定会为了这件事奔波? 陈立文搅毛豆的手顿住,陈瑾佟的问题似乎触及了他最不愿提及的过往,沉默许久他都没给出第一个回答,只回答了第二个。 “她在赌,赌老天保佑基地里为数不多没有被同化麻木,会为了自己命运抗争的孩子能在那场海难里活下来。” “那如果我们永远想不起来呢。”陈瑾佟问。 陈立文笑笑,看向箱子:“箱子的钥匙,我没有。” 回想起沈时然打开箱子的场景,陈瑾佟怔愣片刻,垂眼沉思。陈立文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替他解答道:“不止他可以打开,你也可以。只不过他录入的是虹膜,你录入的是指纹而已。” 陈立文告诉他,柏湾从她孩子死后就在箱子锁里录入了他们的信息,锁内置生物成长算法,能预测主人从孩童到成年的生物特征变化,包括指纹纹路扩展和虹膜颜色微调。 “柏湾知道我是你二叔,如果你们永远也记不起来,她希望我来找你们。” 陈瑾佟猛地站起来直视他,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那你呢!你为什么没来找我们?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把基地的事情曝光出去?莫名其妙玩失踪,所有人都说你是因为背叛家族,只有我和三叔相信你!可你也从没给我们回过哪怕一条消息!” 他低吼着控诉这些年的委屈,激动之下骤然走上前,一把攥住陈立文的衣领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字字句句都带着质问和谴责。 陈立文只是低头望向今天第一次被打开箱子,这是他以前借给柏湾的,如果又回到自己身边,可他性格变了很多,早就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因为以前的陈立文已经死了!”他紧紧闭上眼,“被你三叔亲手杀的……小佟,你就从来没好奇过以陈家的势力,你为什么会落到这种非法机构手上吗?” 陈瑾佟全身的力气好像彻底被卸去,眼眶猩红一片,眼泪却掉不下来,颓然地跌坐在床上。 他怎么会不好奇,可从他恢复记忆开始,接连而来的就是董天明和坐在陈立武车里地王文兵,他又能找谁去问,谁会在乎他的问题。 他不是没有猜想,只想不愿相信罢了。 “实验基地的老板就是阿武,他儿子是在你三岁的时候出生的,你也是在三岁那年被他亲手送进去的。”陈立文没有安慰他,平静地陈述事实,“如果不是阿武儿子意外溺亡,家里这辈只剩下你一个男丁,你根本就不会被接回来,或许早就死在海难里,又或许侥幸活下来然后死在外面。” 陈立文声音徒然拉大,字字诛心把陈瑾佟不知道的真相全部告诉他。 他小时候的高烧是陈立武故意为之,大学的车祸是陈立武动的手,从小到大遭受的意外十成八九都是人为。 陈立武编制了一副慈爱的假面让陈瑾佟依赖他,算好了一切控制他的手段,唯一算漏的就是陈瑾佟会擅自停药,还会遇到沈时然。 陈瑾佟终于从脸颊滑落一颗眼泪,掉在手背上。 陈立文没有安慰他,他知道陈瑾佟现在的感受,因为自己经历过一模一样的绝望。 “……小佟,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他说,“我知道从你进来开始就想问我关于当年实验的事,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从来没有轻视过任何人的生命。” 他只对药物感兴趣,也相信他向来精明能干的三弟能处理好一切,所以连基地都没进去过,费心费力研制药剂的所有前提都是在他根本不知道实验对象是什么东西。 最后一次药剂改良完成后,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以他们目前的能力根本攻克不了癌症,但他就是不死心,想亲眼看一次实验,继续从中找能改进的可能,所以他背着陈立武,第一次去了基地。 他现在都记得当时陈立武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边扇巴掌边说自己只是太心急想牟利,想证明自己,鬼迷心窍了,发誓再也不敢了,求他不要曝光,一声声二哥叫得他心疼。 那时候陈立武刚失去自己的孩子,陈立文顾及家里的颜面,也狠不下心真的伤害一起长大的弟弟,于是答应陈立武只要他从此关停基地他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这过后没几天就发生了海啸。 陈立文很少回家,对陈瑾佟几乎没有印象,只是没想到陈立武竟然丧心病狂到连家人都不放过,接回陈瑾佟后就百般对他好。 陈立武也遵从自己的誓言,尽可能弥补陈瑾佟。 陈立文当时真的以为他改过自新,没想到两年后又发现他私底下筹划了新的基地,不知悔改!暴怒之下决定亲手送他去坐牢。 但这次的陈立武没像之前那样跪下来求他,而是把他绑到郊外的闲置房,从二楼把他推下客厅,然后一把火点燃了整个家。 他摔断了腿动弹不得,要不是当天正好有园丁路过救了他,他早就死了。可园丁最后没逃出来,成了那具被烧到无法辨认身份的替死鬼。 陈立文拉开衣服露出里面比脸上更狰狞的皮肤,陈瑾佟像被人踩在脚底的死物,梗着脖子,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够了……够了!” 陈立文看他掩面崩溃的样子,拄着拐杖慢慢走到面前,自嘲地低声道:“小佟……我没有以前的心性了,家里没人追究我的‘离开’,我现在只想过好眼下的日子,不想在去为了与我无关的事情去拼,去赌。” “所以你原谅二叔,好吗。” 陈瑾佟接收了太多他不愿接受的事实,颤抖的手死死攥住床单,就这么丢盔弃甲搬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陈立文手机上打来一通陌生的号码,他按下接听键喂了声,里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 “……二哥。” ◇ 第42章 我知道 没关系 我不在乎 疼,哪里都疼。 沈时然是被入侵四肢百骸的剧痛折腾醒的,眼皮好似灌了铅,他费半天劲也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 所处的位置让他感到陌生,但看起来是间实验室,正前方还有单向玻璃做的观察口。周围袭来股阴冷的风,入眼可见的铁架子锈迹斑斑,无一不在告诉他这里不常用。 他只记得他被人踹在地上,连人都没看清就被套在头上的黑布捂到窒息。 本能想坐起来,却动弹不得。 他左右看去,发现自己正被绑在张铁床上,四肢和胸腔小腹都被束缚带牢牢固定,束缚带收得很紧,几乎将贴合部位勒出一圈肉来,只是试探性地挣扎几下手腕就磨破了皮。 这个绑法他并不陌生,跟以前在基地做实验时一样。 “醒了?” 身后飘来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沈时然竟没发现这里还有人。 他头只能小幅度地左右晃,看不到后面是谁,所以陈立武很贴心地走到他旁边,按了按他的束缚带:“调得很紧,不想手脚废掉的话就别挣扎。” 陈立武刚被坏了美梦,打着哈欠拖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不比在老宅见面时候的儒雅,他像欣赏艺术品似的打量沈时然,眼里燃动着近乎兴奋的疯狂。 实验室只靠一盏白炽灯提供亮光,沈时然彻底感知不到时间,不知道从自己失踪到现在过了多久。 陈瑾佟呢?他知不知道自己不见了,他也出事了吗? 太阳穴胀痛导致他视线都不清晰,陈立武的脸在面前忽明忽暗,他下意识开口,发现连预想中微弱的声音都没有——他连讲话都做不到。 “给你喂了点药,不用紧张,不能说话只是暂时的。”陈立武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好心地回答他,“放心,小佟不在这里,不过很快就会来了。” 他欣赏着沈时然变化复杂的表情,看看手表:“四个小时前我给他们打了电话,现在算起来我的好侄子和好二哥应该也快到了。” 沈时然冷眼扫过他,暗自发力试图挣脱束缚带。 陈立武无视他徒劳的举动,居高临下地掐住他下巴,迫使他只能直视自己:“说过让你别乱动,我很少警告第二次。” 他又把束缚带调紧一度,看着沈时然手腕逐渐浮现的青紫色,笑道:“不听话的惩罚,动一下我就调紧一点。” 沈时然指尖有些充血,闷哼了声。 “你说他们会为了你过来吗?小佟好像很在乎你,在电话里竟然敢没大没小地吼我,说我如果敢动你就让我好看。”陈立武笑不达眼底,“你说说,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让我怎么好看。” 他指尖骤然发力,指甲慢慢划动,硬生生在沈时然脸上掐出血迹。 “说起来我真要感谢你这张脸,不然我还没法在老宅见你的第一眼就把你这个漏网之鱼认出来,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呢。” 陈立武很少去基地,重点关注的也只有数据接近预想值的a区实验室。在老宅看到沈时然的时候他就觉得特别眼熟,取血确认过后还真是0051。 他慢悠悠走到桌边拿起上面的遥控器,在沈时然面前掂了两下,什么都没说,但沈时然看出来那是个引爆器,想到他让陈瑾佟过来,脸上冷漠的表情逐渐被惊恐代替。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43节 喉间发出艰难沙哑的低吼,剧烈挣扎带动床铺都在响。 陈立武很满意他的情绪变化,手机跳出消息,他举到面前晃晃:“看样子已经到了。” 他用针管抽了罐乳白色液体,慢慢注入沈时然体内。 沈时然本就因疼痛难以维持的清醒又进一步瓦解,他下意识想蜷缩起来,眼睁睁看着陈立武拿着引爆器出了实验室,随后身上的束缚带骤然松开。 - 陈瑾佟一路阴沉着脸,跑到走廊最里面才看见边掐表边等他们的陈立武,跟前还有两个黑衣保镖。 “人呢!” “比我想象中的快。”陈立武稍加赞许,又立马换回往常教育时的长辈口吻,“见面招呼也不打,用这种口气跟你三叔说话,小佟什么时候这么没礼貌了。” 陈瑾佟跑过来还没喘匀气,看着这张曾经无数次跟他交心的脸,现在只觉得失望,觉得恶心,恶心极了。 “为什么?” “为什么?”陈立武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小佟,你不要活得那么天真嘛。我是商人,我想要钱,要利,要权,要家族重视,要让爸看到我的能力,让他们知道我陈立武可以为家里带来超乎想象的收益和名气,路上很坎坷的,所以要踩谁当垫脚石本来就是优胜劣汰,这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吗?” “倒是你,从你先后找了柏湾和董天明起我就知道我对你的控制还是太放松了,竟然给了你背后搞小动作的机会。你要是肯乖乖听话的话我明明可以一直当疼你爱你的三叔,何必闹成现在这样呢。” 他话里话外对陈瑾佟的行踪了如指掌,陈瑾佟倏地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手机。 陈立武也不否认:“放心,我还是很有道德的,除了知道你的定位外其他都监听不到。” “乖乖听话。”陈瑾佟攥紧双拳看着他,“然后找个合适的时间死在你制造的意外下吗。” 陈立武不置可否,根本不在乎陈瑾佟对自己的态度变化,朝他身后看去,言归正传:“我的好二哥呢?” 话音刚落,陈立文摇着轮椅从身后的黑暗里现身。他腿脚不便,即便用轮椅也赶不上陈瑾佟的速度。 陈立武视线从上到下仔细端详着他,连连轻啧:“二哥真是命大啊,这样都让你活下来了。”他默默重复南田博物馆的名字,“怪我,我早该猜到柏湾不会只是去那暂住,肯定有认识的人在,不然你也活不到现在。” 陈立文脸上的笑容轻蔑:“怎么,很失望吧,又是坠楼又是放火也没杀了我。阿武啊,太自信自大迟早一天会要了你的命。” “怎么会呢。”陈立武笑道,“其实我已经成功了,我那位意气风发的二哥苟活到现在,磨掉你的锐气和杀了你差不多,不是吗。” 他太清楚怎么在陈立文的伤口上撒盐最痛,直到陈瑾佟又忍无可忍地问他沈时然在哪儿,他才把注意力转回去。 “我要的东西呢?当年被柏湾拿走的最后一版药剂。拿不到东西,人我就不会给你,毕竟如果真的没有剩余,我只能让你的小朋友为我出出力了。” 陈瑾佟紧绷的理智根根断裂:“那次实验是我去的,你要找也是找我!不是找他!” 陈立武皱了皱眉,用怜悯的目光注视他:“我以为你都想起来了,原来也就是个半吊子,真是高估你了。” “你什么意思?”陈瑾佟愣在原地。 陈立武好心给他解释:“最后进实验室的不是你,是他。你们两个真是太谦让了,你迷晕我我迷晕你,就是很可惜,你们之间具体的谦让好戏他们没给我转述,反正最后躺在实验舱的人是他,也幸亏是他,是你的话估计还真挺不住。” “小佟,三叔要感谢你。海啸后基地的人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后来再派人回去找发现数据跟药剂都被人拿走了,唯一接触过药剂的0051定位器也失灵,我本以为是场恶战,谁想到老天眷顾我,你猜怎么着,你就这么把人带我面前了。” 陈立武感慨命运弄人,调笑的话听在陈瑾佟耳朵里比刀刃还锋利,沈时然这段时间遭受到的每次追杀原来都是因为自己。 “东西我给你。”陈瑾佟把箱子扔到他面前,“人先给我,我再帮你打开。” 陈立武微微挑眉,拒绝:“小佟,三叔不做风险买卖。” “那我怎么知道你能信守承诺!”陈瑾佟问。 “但你现在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不是吗。”陈立武很淡定地看向他们,“一个小孩,一个残废,我要真想做点什么你们能反抗吗?不过念在毕竟带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东西打开给我看一眼,我带你去见你的小朋友。” 陈瑾佟没得选择,打开箱子把里面的药剂给他看,陈立武调侃的视线依次落在他们身上:“东西给我就代表还会有更多‘受害者’,箱子由你们这些自诩正人君子的人亲手交给我,你说讽不讽刺。” 陈瑾佟反驳不了这句话,接到陈立武电话的时候他才彻底理解柏湾的选择。他们都没有那么伟大,危急关头也只能顾得上自己在意的人。 陈立武说话算话带他们过去,还不忘提醒道:“哦对了,他现在可能会具有一定攻击力,你可以先去观察室看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进去。” 陈瑾佟闻言心凉了半截,想冲上前质问又被保镖拦开:“你对他干什么了!” “我又不知道药剂到底还有没有剩余,你们电话里也没说。”陈立武摊开手,“二手准备,我只能先尝试激活他体内的量了,所以小佟真的不准备先去观察室看看吗,万一伤了你三叔会自责的。” 陈瑾佟恨不得一刀捅死他,接过钥匙就往实验室冲。 里面被砸得乱七八糟,沈时然已经挣开束缚带抱头跪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着。他不知道挣扎了多久,肘关节沿着粗糙的地面磨出数不清的血迹。 “沈时然!” 陈瑾佟惊怒交加,快步跑上前想拉他起来,却在靠近的瞬间被猛力推开,他踉跄地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磕在柜子角上,疼得他好一会儿站不起来。 沈时然双眼猩红,活像被逼到极致的囚徒,听见陈瑾佟吃痛的闷哼后又呆愣在原地,手僵在半空中几秒,拼命地想往后缩。 “对……对不起。” 陈瑾佟龇牙咧嘴半天才缓过来,一声对不起让他心脏都狠狠颤了下,丝毫不管沈时然边躲边喊的“别过来”,伸手就把人抓回来搂在怀里,双臂用力收紧。 沈时然意识还很混乱,本能地想让他跟自己保持安全距离:“别……会伤到你的……” 陈瑾佟想说你推开我比伤到我更让我难受,但话出口只变成了:“我知道,没关系,我不在乎。” ◇ 第43章 你爹降临 沈时然身体还抖得厉害,陈瑾佟安抚了他好久,耐心等他平静下来才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声音藏不住急切:“除了皮外伤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时然讲话很勉强,只是摇摇头。 陈立文摇着轮椅过来在他胳膊上注射了针药剂,陈瑾佟本来情绪就高度紧绷,一有点风吹草动都要应激,顿时打开他的手,把沈时然护在身后:“你干什么!” 陈立文被他吼得愣了下,连忙换手扶稳针管,解释道:“不是害他的,能帮他缓解。” 药剂推进去,陈瑾佟往后蹲了点让沈时然靠在自己身上。沈时然比刚才还要萎靡,如果不是面部表情逐渐放松下来,陈瑾佟甚至怀疑陈立文也在骗他。 陈立武半眯着眼睛看向陈立文,随后关上实验室的门:“感情再好以后有的是时间交流,现在是不是该帮我把箱子打开了。” 保镖依次排开围在门边,陈瑾佟知道他所言不假,他们如果不把东西交出去,一个都走不了。 接过箱子正要行动,沈时然就握住他手腕,不停地摇头,粗重喘息着想跟他说什么。 陈瑾佟只当他是害怕自己在助纣为虐,轻轻拍了拍示意他没事,用指纹刷开箱子冷冷踹到陈立武跟前。 陈立武端详着药剂两眼放光,但对他们一直保持怀疑,朝保镖递了眼色:“走吧几位,我得验证一下我的好侄儿有没有跟我玩小心思,顺便带你们见见柏湾。” 此话一出陈立文猛地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她还活着?” 柏湾是看到他被陈立武残害的惨状时才彻底相信他不是跟陈立武共边,当年把箱子留下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他知道陈立武的手段狠戾,这么久没有联系,柏湾或多或少都已经遭遇不测。 但陈立武只放下钩子并没再继续回答:“二哥去了就知道了。” 开门往外走,让保镖看着他们一个都不能掉队。 沈时然额间冷汗层生,陈瑾佟搀扶他起来:“能走吗?” 他说着弯下腰,双手从沈时然膝盖后穿过,在发力的瞬间却被当事人拦住了。 沈时然摇摇头:“……不要这样,能走。” 陈瑾佟挑眉,见他昏昏沉沉还有功夫表示抗议,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也顺从他的意思笑道:“行,不抱,那背你总行吧,你现在走路不方便。” 这回没给沈时然抗议的机会,把人背上就跟着出门。 走廊里安静无比,除了几人脚步声外再没有其他动静。两边墙面上都结了很重的灰,起码有好几年没人来过这里。从进来起陈瑾佟就觉得这里布局有股很熟悉的感觉,现在回头看,类似监狱排布的实验室,跟他们以前待的实验基地一模一样。 他想起来小时候听实验员提过,基地本来还有另外一个选址,各方面都比樊州岛那里方便,但方便对应的就是过于张扬,保证不了隐私。 现在想想,这里应该就是那处废址。 陈立武带他们进了间面积更大的实验室,里面全是实验器械和透明隔断,他从柜子里取出木盒子扔给陈瑾佟让他打开。 陈瑾佟存了戒心,先把沈时然安置到安全位置才上前打开。一眼就看清里面装着的五根指骨,吓得他退开半步,盒子差点没拿稳。 “我可没骗你们,她只剩这些了。”陈立武的狠辣一闪而过,随即露出副可惜的表情,“柏湾是个人才,所以我给过她很多机会,甚至愿意原谅她曾经的背叛,只要她肯继续帮助我,可她偏不,那我也只能尊重她的骨气了。” 落在他手上连死都算解脱,但陈立武不可能这么快让柏湾痛快,陈瑾佟不敢想她最后经历了什么,只能默默将盒子盖上。 陈立武在操作台验证了药剂没动手脚,兴奋之余颇有些惊讶:“竟然是真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东西给你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陈瑾佟快速低头看了眼时间,听到沈时然在后面闷哼一声,立马跑过去,见他眼神不似刚才那么浑浊,终于松了口气,“是不是好点了?” 沈时然反应比较迟钝,许久后才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又瞬间抓住他手腕。 “要说什么?别着急。” 陈瑾佟很少看到他这么不顾形象的慌乱,贴近他嘴边听他艰难吐出两个字:“炸弹。” 陈立武收好东西带着保镖离开,他们这才发现实验室里竟然还有道小门。 “东西我拿到了,感谢。可是你们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的好侄儿,好二哥,慢走不送。” 陈立武笑着举起手里的引爆器当面摁下。 陈瑾佟顷刻间就拔腿冲了上去,但还是晚了一秒,门已经关上了。 陈立武要给自己留撤退时间,炸弹不是瞬爆。 陈立文喊他们快走别管自己,陈瑾佟顾不了那么多,不可能丢下任何一个人,背上沈时然推着陈立文就往外跑。 但基地地形图他不熟,经过的几处门都被陈立武锁上,几乎是把他们封死在里面。 “砰——!” 巨大的爆炸声从身后响起,炸的正是刚才那间实验室。 陈瑾佟怀着微不足道的希望问陈立文来没来过这里,但陈立文给他的回答也是第一次来。 没办法了,陈瑾佟慌不择路,只能沿大致方向乱走一通,他嘴上虽然没说,但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绝望。 他来之前就知道危险,可沈时然在这他没得选。 心里只一遍遍祈祷幸运女神眷顾他们一次,爆炸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哪怕最后一秒找到出口他都能把沈时然扔出去,起码让他活下来。 他过得太辛苦了,不该留在这里。 沈时然不是感觉不到他的紧张,在他背上轻轻开口:“陈瑾佟,我……” “闭嘴。”陈瑾佟打断他,背一个推一个,他喘气喘得很厉害,“任何煽情的话现在都不要说,留着以后告诉我,没死之前都还有希望。” 于是沈时然就真的不说话了,只是抱紧他。 背后爆炸一声接着一声,毫无规律,陈瑾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到他们跟前,千钧一发之际,拐角突然冲出一个人,接替他推上陈立文的轮椅就跑。 “跟我来!” 陈瑾佟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直到来人又吼了声他才回过神:“……爸?” “大哥?”陈立文也愣住了。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44节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陈志华。 “愣着干嘛!赶紧走!”陈志华冷脸开路,以为是他不相信自己,“陈宣芜本事再大在我们面前也只是毛头小子,没有人在背后帮他,你真以为他能那么轻而易举查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陈志华在爆炸声中带着他们加速撤离,陈瑾佟短短几天内已经接收太多超过他思考范围的东西,机械地跟在他后面。陈志华对路很熟,出口就在前面,但已经来不及了。 近在咫尺的爆炸声响起,这次是他们的所在地。 沈时然猛地跳下来想护住陈瑾佟,但陈瑾佟动作比他还快,即便知道没有用,还是义无反顾先一步趴在他身上。 热流如巨浪般从身后席卷,电光火石之间,一直跑在前面的陈志华突然回头,在最后一秒借力把他们往前拉,挡在了陈瑾佟身后。 【作者有话说】 陈立文:?我呢 ◇ 第44章 记忆 陈瑾佟觉得自己要散架了。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看见陈志华挡在自己身后的震惊里,因为想不通这么做的理由,他苏醒后好半天迟钝的五感才逐渐回笼。 率先闯入视野里的是病房蓝色的窗帘和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打游戏的邓迟,听语音播报他们应该很快就输了。 “醒了?”察觉到动静,邓迟立马放下手机凑到他身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帮你叫医生?” 陈瑾佟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包扎好,除了头疼得厉害外暂时没感觉出其他问题:“不用了,你不就是医生吗。” “术业有专攻,我不负责这科。”邓迟严谨地在他脸上观察半晌,判断出他确实没什么事,又坐了回去。 陈瑾佟勉强撑起身体看向周围:“他们呢?沈时然呢?” “这个‘他们’里原来不包括沈时然吗。”邓迟欠兮兮地看他一眼,在他骂人前丝滑切换回正经语气,“你睡一天半了,还好你们那块炸弹威力不大,不然一个都活不了。你爸伤得最重,后背严重烧伤,你脑袋被炸飞的碎片砸了,有点轻微脑震荡,沈时然和你二叔轻伤,都在各自病房躺着呢,都活着。” 邓迟跟报幕似的把每个人的情况逐一告诉他,陈瑾佟抱着决绝的心情在爆炸里闭上眼,现在听到最后那句“都活着”的时候一时有些想哭。 “好……没事就好,那……他呢?” “谁?”邓迟慢半拍反应过来他在问陈立武,“哦,半路就被陈宣芜拦住了,他把你给他的u盘和其他资料都提交给警方,你三叔和董天明都被带走了,剩下的人还在找,陈宣芜在那边跟进,有他在你放心吧。” 陈瑾佟在博物馆接到陈立武电话时就想好了后路,他认识的所有人里他只相信陈宣芜的能力,把柏湾箱子里的资料全部发给陈宣芜,让他想办法带人过来,即便陈立武言而无信让他们都死在那里,他自己也休想逃掉。 邓迟看他脸色不好,帮他调整了点滴速度,有些欲言又止。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陈瑾佟问。 “不知道。”邓迟耸耸肩,叹了口气,“人情冷暖啊,你们这边发生的事你爷爷也知道了,你三叔毕竟是他儿子,我以为他会帮帮忙,结果你猜怎么着。” 陈瑾佟扯出一抹笑:“撇清关系。” 邓迟连连感慨:“不过想想也是,陈宣芜大致跟我说了下,故/意/杀/人、非/法/拘/禁、儿/童/拐/卖、非/法/实/验,违/规/制/药……单拎一项都完犊子了,你三叔全占了。虽然这么说很没人情味,但你爷爷的做法其实没错。” 陈瑾佟又怎么会不知道没错,想到他说的违法制药,又继续默不作声。 “担心你二叔?”邓迟靠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身体状况不能免除刑事责任,即便是残疾,只要还能生活自理,该他的就跑不掉。” “我知道。” 所有人都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陈瑾佟没在这些没意义的情绪里多停留:“沈时然病房在哪?” “对面。”邓迟道,“晚点去吧,你醒来之前我刚去看过,医生给他检查完又睡了,这会儿估计没醒。” 陈瑾佟想了想:“……那我爸呢?” 他脑子里不断回放陈志华凭空出现和保护他的画面,跟印象里的父亲形象相比太割裂,但邓迟下一句话就让他没工夫再细想这件事。 “我跟你说,你好像要有后妈了。” “啊?”陈瑾佟脑细胞简直过载,“他又不喜欢女人我哪儿来的后妈,要是有还能等到现在。” “真的啊。”邓迟神神秘秘地说,“反正我进去的时候是看到他床边坐着个女人,肯定不是你们家的人,这个年纪不可能有什么纯洁的友情,不是你后妈是什么。” 陈瑾佟刚醒来还没力气,俩人凑一起直接不听医嘱非要下床,挪到陈志华病房外他才看清后妈的真面目。 “……她不是后妈。” 邓迟不信:“你怎么知道。” 看着邵楠送的脸,陈宣芜应该是尊重他的隐私,没把查到的事情同步给邓迟,他自己也很难把“因为她是我亲妈”这句话说出口,索性岔开话题,打发他去楼下买点吃的。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邵楠送才注意到他,稍微愣神后就让他进来。她嘴唇蠕动,似乎在称呼上陷入纠结,最后还是轻声喊了句:“小佟。” 陈志华浑身被绷带包裹,人还没醒,看着他的样子陈瑾佟一时间百感交集:“你怎么来了?” 不尴不尬的氛围大家都不习惯,邵楠送把削好的桃子递给他,见他不接,又放回桌上。 “那天你来找我,我知道是你,我两个孩子都是三月份出生的。” 陈瑾佟微微愣住,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那首生日快乐,是送给自己的。 “你爸爸看着是不是很威严,其实他是个很窝囊的人,不敢违抗家里,也不敢为自己争一口气。” 陈瑾佟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些干什么,只是默默听着。 邵楠送回忆起这段感情的开始,依旧带着清淡的笑容:“但我是真的爱过这个窝囊废,所以你不是不被期望出生的小孩。” “你爸爸是在我怀孕后才告诉我他的性取向,他说他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开口,所以才找了我,但最后还是不想耽误我,答应我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生下你,做完选择后他会给我一笔钱,然后想办法把我送走,是不是很混蛋?” “我那时候真的是很委屈,可你已经很大了,每天晚上都喜欢踢我肚子,我怎么舍得打掉你呢。” 邵楠送说到这转开脸,没有再看他:“我以为你出生在有钱人家以后的日子会很好过,但我还是想错了。刚开始他会把你的情况每周告诉我一次,后面好长时间没收到消息,我问了才知道你被家里送走了,我打电话跟你爸爸大吵一架,问他把你送哪儿去了,他跟我说寄养在别人家,却不告诉我地址。” “我问他为什么,纠缠了他一周他才告诉我是你三叔的意思。你可能觉得你爸爸是老大,话语权肯定最大,但你三叔嘴很甜,人也混的开,在家一直压你爸爸一头。” “你爸爸不喜欢小孩,责任心也没有他的利益重要。就凭陈家的背景怎么会需要寄养呢,他肯定从中得到了什么,只是没告诉我罢了。” 邵楠送到现在都不知道陈瑾佟的童年是在实验基地渡过而不是寄养家庭,陈瑾佟也没准备告诉她。 都是以前的事,告诉还是不告诉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爸爸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只是个懦夫。”她目光轻轻落在陈志华被包裹严实的身上,似乎在猜想他做这个选择的出发点,“可能良心发现了吧。” “后面知道你又被接回陈家,我一直都有关注你,只是……”邵楠送沉默了很久,“只是我也有私心,一来觉得对不起你,不好意思再跟你有接触……二来我也认识了现在的爱人,不想再回头了。” 话音落下,病房里有好几分钟的时间死一般寂静。 不论是陈志华还是邵楠送的选择,陈瑾佟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都理解,人为了自己活,没什么值得诟病的。 陈志华把他赶出老宅不让他见陈立武,又在背后帮陈宣芜,到底是因为跟自己的父子情还是想借他们的力对付陈立武,哪边占比多谁又说得清楚,可他又实打实替自己扛下了这身伤。 “所以你今天过来的理由又是什么?” “我……”邵楠送话音噙在嘴里说不出口。 “算了。” 陈瑾佟不想再去猜背后的原因,也不想听,每个决定都是伴随纠结试探和无数种情绪综合下的反应,人总是这么复杂,他不想弄明白了。 “这里有24小时监护,你待一会儿就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 陈瑾佟说完就出了门,即便知道沈时然没醒,还是去了他病房,坐在床边心里也能慢慢平静下来。 一场爆炸不光炸毁了陈立武的罪恶产业,也把陈瑾佟缺失的记忆都炸了回来,空缺的拼图被填上,最后那场实验是沈时然替他去了,所以导致沈时然到现在精神状况都很差,而他自己则被送回了陈家,在谎言构建的笼子里成长,直到大学再次跟沈时然遇见。 命运兜兜转转给他画了大圈,他庆幸自己生性懒惰,没有主动去脱离轨迹。 陈瑾佟在旁边安安静静打量他的睡颜,没好气地嘟囔:“不是说喜欢我吗,喜欢我还想不起我,让我给我自己当替身,我真是要揍你一顿了。” 他念叨累了转身倒了杯水,再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沈时然看过来的眼睛。 那双眼睛只看了他几秒就转到另一边。 陈瑾佟莫名感觉他有点不高兴,也绕去另一边,沈时然看他过来又转到相反方向,俩人就这么左右转了五个回合,陈瑾佟一把掐住他的脸:“不准转,再转要晕了。” 沈时然就这么看着他。 “找人吗?我二叔?他在另外的病房,等你稍微恢复点我带你去见他,你不是还有话要问他吗。” “不用问他了。”沈时然道,“问你。”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陈瑾佟好像有预感,心脏跳动的频率突然加快不少,面上还是保持冷静,点头:“要问什么?” “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如果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爆炸那天就是我们最后一面。” 陈瑾佟从他眼神里捕捉到三分幽怨七分委屈,愣了好久才低头笑了声,看来爆炸炸醒的不只有他的记忆。 他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又掐着沈时然的脸,跟摆弄布娃娃似的左右晃晃:“你不是也瞒了我这么久吗,恶人先告状啊。” “那不一样!我根本不知道你……你想起来了。” 陈瑾佟松开手,看着他笑笑:“就是因为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下来,所以才不说。” “如果能活,我会亲口告诉你,或者继续陪你糊涂,糊涂到你总有一天会发现从始至终在实验室里对你好的人都只有我。” “但如果我们活不下来,或者只有你活下来,那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起码心里能好受点。” 【作者有话说】 xql的幸福生活即将开启 ◇ 第45章 你不是直男吗 或许是从小就被当成实验对象的缘故,陈瑾佟身体康复能力要比别人快很多,在医院住了一周,身体机能就都恢复到正常值,而这样的卧龙凤雏竟然还有一个。 医生看着他的沈时然报告百思不得其解,检查他们身体又都没什么问题,最后只能归功于年轻人血气方刚身体好。 这段时间陪在他们身边的只有邓迟,身为医生却不行本职,整天在各个病房上蹿下跳,把陪护工作当成他正大光明请假偷懒打游戏的绝美挡箭牌。 期间陈家的人只来过一次,重点还都在陈志华身上。 陈志华烧伤严重但好在不影响生活,陈瑾佟在他醒来后去看过他一次,俩人对爆炸瞬间的反应难得有了父子间的心灵感应,都没提。 陈立武涉嫌多种罪行被警方带走,陈立文也被带走调查,其余涉案人员正在排查。外界对此一点风声都不知道,新闻媒体上播报的爆炸信息也只是说化学药品自燃。 陈瑾佟不禁感慨能公开的新闻都是他们想让大众知道,真正需要隐瞒的,网络上不会有半分线索。 陈老爷子对陈瑾佟大义灭亲的举动没表态,陈瑾佟本来已经做好被边缘化的准备,他名下资产不少,好吃懒做这辈子也够活了,但陈老爷子的意思是等他好后继续回去接管公司,还给他安排了金融课。 对此邓迟表示:“独子就是好啊,在有封建性别观家族下的独子更是好上加好,陈瑾佟你以后要变成钻石王老五了!” 陈瑾佟的脑震荡有被他吵到二次加重的可能。 “老奴给少爷请安。”邓迟假模假样殷勤地给他奉上豆浆,“出息了可以忘本,但千万不能忘了我啊。” 陈瑾佟道:“这话从邓少嘴里说出来很难让人信服。” “家大业大也没你们陈家大。”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45节 陈瑾佟不跟他插科打诨,问道:“三……陈立武他们的事律师怎么说?” “你三叔和董天明那帮人估计要重开人生了,二叔的话律师说他没有犯罪意图,属于不知情犯罪,但又不能绝对免责,不过应该不会判很重。” 听到不会判很重,陈瑾佟的心才终于落到实地上,陈立文其实也很可怜。 沉默了良久,他起身下床准备去看看沈时然,邓迟摸了数据线继续打游戏:“他爸妈还没走,你确定要现在去?” “没事。” 陈瑾佟是不擅长跟长辈相处,但沈时然家那两位……完全没有一点长辈该有的稳重,他进去时都还听到蒋红英指着鼻子骂沈时然。 沈时然本想把这事瞒下来,但好巧不巧他妹妹这段时间生日,他不回去就要接到一个花季少女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悲惨新闻,没办法了他只能说自己在医院走不开。 话是早上说的,当天下午一家人就买了飞机票闪现到病床前。 沈时然情急之下只好说他们心血来潮去探险,正好找到家废弃工厂,正好工厂能进去,正好里面有易燃化学药品,正好就爆炸了…… 非常离谱的解释,但沈家父母信了,所以连带着所有因为爆炸躺在病房里的人都被她安上个“胡闹”的骂名。 “小的小的不懂事,老的老的也跟着乱来!” 他们在鬼门关走了转,蒋红英心跳也差点被吓停,陈瑾佟刚进去就被战火牵连,老老实实跟沈时然一起挨了顿关心则乱的训。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知道没!废弃的地方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杀人犯之类的,多危险啊!” 她还在絮絮叨叨,沈时然乖乖点了头:“知道了妈。” 蒋红英又训了他们会儿,跟其他人去楼下的共享厨房给他们做午饭。 病房里只剩下陈瑾佟和沈时然,看他脸色一天比一天好,陈瑾佟也放下心:“下午警察会找我们录口供,实话实说就好了。” 他有点担心沈时然会因为回想起太多不好的记忆崩溃,但他潜意识里又知道他的0051从来都不是脆弱的人。 沈时然嗯了声,东张西望半天让他去把门关上。 陈瑾佟不明所以,但照做:“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 沈时然从被窝里掏出两包番茄味的薯片,分给他一包。 好像不管什么病,只要住在医院就会自动触发清淡饭菜模式。 “天天吃粥嘴里都没味了,我偷偷藏的。” 陈瑾佟对零食没兴趣,为了不扫他兴也跟着他偷摸吃。 在医院待了小半个月,自从他们知道对方什么都想起来后,陈瑾佟时隔多年终于接收到沈时然儿时藏在相依为命背后的喜欢,沈时然也默认明白了他的回应。 还是跟先前那样相处,但大家心里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比如某位陈姓人士把手机里的爱片都删了,比如他们相处时肢体接触突然熟练又自然,比如邓迟笑靥如花的调侃频率变得越来越高……比如他们已经能心照不宣地用同一个杯子喝水。 但就差那临门一脚。 陈瑾佟抿了口,温度正好,把杯子递了过去:“柏湾姐留下的资料里有基地所有孩子的名单,其中被拐卖来的正在跟失踪儿童做比对。” “那有消息了吗?”沈时然问。 “有,但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有些家长看到信息就着急过来,有些家长已经放下这件事重新开始新的人生,还有些没来得及等到现在,已经去世了。” 陈瑾佟把目前有消息的大致算完,总体来说还是笑容比遗憾多。 他看向沈时然,欲言又止后轻声说:“你的亲生父母也有消息了。” 名单上的孩子基本都能找到归属,唯独沈时然双亲没有下落。还是邓迟灵光一闪随口问是不是也是实验基地的人员,陈瑾佟才想起来去翻名单。 实验员里确实有两个人能跟沈时然的资料对上,女方是普通实验员,男方是制药师。他们也是陈立武招募来的人才,但资料显示他们在基地组成没多久后就去世了。 前后两天离开,没有任何原因。 就算不说,陈瑾佟也能猜到他们大约也是跟陈立文和柏湾一样的不知情者,偶尔得知真相后试图伸张正义,然后落到跟柏湾一样的下场,连尸体在哪儿都不知道。 如果看到他们的孩子被基地如此对待,恐怕做鬼也不会放过这里面的每一个施虐者。 陈瑾佟说完“有消息”后的长时间沉默就已经能告诉沈时然很多东西了,他本来也没对找到亲生父母抱有希望,连他们的长相和声音都不记得了。 沈时然机械地嚼着薯片,朝他笑笑:“那就算了吧,我现在很幸福了。” 养父母一家不是大富大贵,但还是收留他,对他视如己出,没有隐瞒他的身世,也没有吝啬对他的爱,从他离开基地到现在都是在爱里长大的。 “即便是在基地里,我不是也有你吗。” 陈瑾佟很难否认自己听到这话嘴角会止不住上扬,他非常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没变。 门外传来医生挨个查房的动静,沈时然立马加快动作把薯片往嘴巴里塞。吃完把自己和陈瑾佟的包装袋团成球扔进垃圾桶最里面,还顺便做戏做全套地嚼了两颗口香糖毁尸灭迹。 陈瑾佟也嚼了两颗,然后有些紧张地站起身,走到他床边,双手撑在枕头旁,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沈时然问:“干嘛?” “闭眼。” 沈时然愣了下。 “让你闭你就闭啊。”陈瑾佟催促。 还能干嘛,当然是那临门一脚他自己来踹啊,不闭眼他不好意思操作。 沈时然深深看了他一会儿,非常配合地闭上眼。 不知道为什么,陈瑾佟有些局促,特别是在听到沈时然问他:“你不是直男吗?” 逐渐缩短的距离停顿片刻,陈瑾佟又想到他跟沈时然分手时说同性恋恶心之类的话,这一时半会儿又买不到后悔药。 因为心虚,他干脆只做不说。 嘴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还带着草莓口香糖的香味。没有经验的接吻就像青苹果,青涩,慢慢试探,舌尖相触的瞬间会变得酥麻。 除此之外竟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好在沈时然很听话地没有睁眼,他的操作就没有负担。 “咳……第一次谈恋爱就直接发现自己喜欢男人,这算不算直男?”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章就完结啦 ◇ 第46章 睡觉是动词还是名词? 最后关于陈瑾佟到底是不是直男的讨论结束在两次接吻后沈时然的那句“你这是什么歪理!”里。 这场爆炸的所有后事陈家都没有接手,倒是陈宣芜不愿两个病人费心,忙完公司忙医院,前前后后越俎代庖地帮他们跟进处理。 陈志华的烧伤还要在医院多观察一个月,陈瑾佟出院那天特意去看了他,可惜陈志华还在昏睡,俩人也没说上话。 陈瑾佟没法说服自己因为陈志华保护他这件事就抛弃十多年遭受的冷眼对他一改往常态度嘘寒问暖,最多只是再见面时相处模式不再夹枪带棒,面上好看点,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氛围在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 回去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找理由让沈时然重新搬回自己家,为此他准备了满肚子话术,甚至还查了沈时然租房那块有没有什么能拿出来用用的都市怪谈,最后把自己吓得两天晚上没睡好觉。 于是沈时然没多久就收到了张邀请函,准确来说是求救消息,内容写着有人看多了恐怖故事晚上睡不好,问他能不能过来无限期陪伴。 邀请函下面填加两个选项——回复1同意,回复2非常同意,有疑问请打电话。 沈时然给他打去电话,对面很快就接了。 “说吧,有什么疑问?” 他家在二楼,陈瑾佟的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 沈时然立马跑去窗台往下看,果然看见陈瑾佟正懒洋洋地靠在门边晃动手机朝他打招呼。 沈时然不知道他在下面等了多久,有些着急地跑下去给他开门:“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啊。” “我也刚到,没等多久。” 陈瑾佟大摇大摆走进来,都说当你想做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做时,别犹豫,做就完了。 这套理念陈瑾佟运用得炉火纯青,他这趟可不是来征求意见的,直奔衣柜开始帮沈时然收拾东西。 沈时然巴不得跟他住一起,当然不会拒绝,本来也想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主动问他,掏出手机正要喊搬家公司,陈瑾佟就让他看楼下,贴着搬家广告语的车已经在等了。 沈时然东西不多,一下午就能搬完。 同居来得顺其自然,因为俩人都想这么干,所以谁都没觉得尴尬。 只是陈瑾佟偶尔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基地的事情告一段落,二叔也找到了,沈时然兼职的改装车店因为邓迟这个大嘴巴的宣传客人变得越来越多,所以也经常待在店里,很多时候陈瑾佟都回来了家里也没人。 陈老爷子三个儿子,一个在医院两个在监狱,孙辈只剩陈瑾佟,真让他过上了小说里无奈回来继承家产的生活。 公司、回家、健身房,三点一线,他的人生又变回之前没有目标没有意思的样子,每天心情最好的几个小时就是回家陪沈时然干点他喜欢的事。 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听到了他的苦闷,决定施以援手,这种情况很快就结束在人事发给他的邮件上。 看着终面候选人名单上出现沈时然的名字,他又觉得上班变得没那么无趣了。 沈时然在厨房煮中午刚学的阳春面,不让陈瑾佟进去指导他,陈瑾佟只能扒在门边上看,正要把面试消息告诉他,二楼就传来巨响。 俩人闻声望去,一个头两个大。 陈瑾佟知道沈时然家那两只布偶猫很调皮,特意改造了一间房间专门给猫用,三十几平米里面是市面上各种昂贵的猫爬架。 但这俩小家伙的捣蛋能力还是大大超出他预期,于是他和沈时然一合计,买了只狗回来充当宠物家长,品种专门挑了狗界最聪明的边牧。 陈瑾佟给它取名热水,因为沈时然胃不好还只爱喝冰的,所以每次叫这个名字就是在提醒他该去冰箱抽查一下沈时然有没有冻冰块和冰水,有的话全面消除! 但俩人凑一起的倒霉系统明显没有放过他们,热水堪比边牧界的比格,成天带着两只猫一起捣乱。 沈时然围裙都没脱就跟陈瑾佟上楼抓现行。 猫爬架被撞倒,殃及了一大片区域的东西都砸在地上,他们刚才听见的响动应该是航空箱从夹层掉下来的声音。 沙发上明晃晃划开两道口子,已经脱离能补好的范畴了,而始作俑者正躲在空调上毫无悔意地看着他们。 陈瑾佟一脸菜色:“失策了,不该买皮沙发的。” 沈时然也很无奈,认命地挽起袖子收拾房间。 陈瑾佟丝毫没有心疼存活不到30天的沙发,眼里全是对终于有正当理由剥夺沈时然周末去改装车店权力的惬意。 “看这样子也补不了了,正好周末有空,去家具城逛逛,买个新的回来。” 沈时然疑惑道:“我以为你们这些家具都是定制的。” 确实是定制,陈瑾佟心里回答他,嘴上还是说:“定制多麻烦,选款制作算下来要好久,现成的两三天就到了。”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46节 沈时然想想也是:“叫上邓迟他们吧,他本来周末要约我出去吃饭的。” “他约你我怎么不知道?”陈瑾佟警铃大作,开始刨根问底,“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熟了?什么时候约的?约你干嘛?你俩出去几次了?” 沈时然不好意思告诉他是自己先约的邓迟,想让他把陈瑾佟小时候的事情都告诉自己。 陈瑾佟追问了好几次都没得到答案,相当不爽,给邓迟发了个问号,吃饭的时候甚至把沈时然碗里的鸡蛋都捞走不让他吃。 最后还是沈时然晚上抱着枕头被子去他房间跟他睡,实话实说后陈瑾佟才满意。 “想知道干嘛不直接问我,我什么都能告诉你。” 然而陈大少爷的“什么”里并不包括糗事,倒是把他自己从小在学校的光辉事迹都添油加醋说了个遍,特别帅的说两次。 沈时然在旁边充当自动夸奖机,连陈瑾佟参加跳远拿了个参与奖都要夸他好棒。 于是上头的陈瑾佟拉着他讲了半宿,第二天醒来就觉得亏死了,那么好的机会竟然盖着被子纯聊天! 他对沈时然向来不会真的生气,就是苦了邓迟,周末逛家具城时总觉得有道审视的目光看的他后背发凉,只好往陈宣芜边上挤。 陈宣芜被他挤得差点没地方走,拎着他后衣领把人抓回中间:“安分点。” 逛了一下午陈瑾佟好不容易看上个红木沙发,正跟老板商量什么时候送来,转眼就看见邓迟抱着一堆盆栽过来。 “你买这些干嘛?” “养绿植陶养情操啊。”邓迟用没见识的眼神鄙夷他,把东西放桌上准备蹭他的单。 陈瑾佟扬扬眉,铁面无私地拿开:“欣赏不来,自己买。” “小气鬼!” 邓迟怒斥夏虫不可以语冰,看见沈时然也端了几盆多肉过来,好心提醒道:“你家这位相当不解风情,你还是别买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公开过,但邓迟实在太过八卦,有点风吹草动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 “啊?”沈时然还在状况外,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下一秒陈瑾佟就把他手上的多肉接过去一起付款。 邓迟:“你不是欣赏不来吗?” 陈瑾佟付完钱让沈时然把东西装上:“养多肉多好啊,陶养情操懂不懂。” 邓迟:“……” “色迷心窍吧你就!”邓迟小发雷霆,愤愤抱着绿植自己去买单,走到一半就被陈宣芜拉回来,“干嘛!” “买完了,走吧。”陈宣芜提上东西让他别乱跑。 家具城附近没什么吃的,几人想了想干脆开老远跑去最近网上很火的鱼庄吃烤鱼,都喝了酒又不想叫代驾,于是找酒店开了两间房。 自从上次沈时然主动跑来跟他睡后,他们就彻底开始了同床共枕生活,身边多了个一见到就会开心的人,每天早上被闹钟吵醒似乎都是件美好的事。 酒店今天赶上周年庆,餐厅临时改成宴会厅,大多半人都去凑热闹,邓迟他们也去了。 陈瑾佟把沈时然终面的事儿跟他说了,刚要放下手机又看到邓迟的消息:“邓迟给我发视频,楼下还请了杂技团表演,要不要去看看?” 沈时然头发长长了些,他用剪刀随手剪回齐肩,刚吹干的头发软塌塌地被他在脑后扎成小团子。 杂技表演来表演去就那么几个,他不是很想去:“你想去吗,我陪你去。” “你不感兴趣我也不想去。”陈瑾佟洗完澡没穿衣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只搭了件松垮垮的浴袍,单手趁着脑袋笑笑,“没兴趣看杂技,有没有兴趣讨好一下面试官?” 沈时然目光在他袒//露的胸肌上游走,闻言凑到他面前微微低下头,发丝似有若无扫在他脸上。 “小职员没有经验怎么办?” “经验是靠积累的,再说了,面试官有啊。”陈瑾佟一回生二回熟,这个距离刚刚好,仰头在他嘴上亲了下。 有经验?沈时然闻愣了下,眼里闪过些受伤。 陈瑾佟坚决不让误会超过三秒:“经验是看别人找过,不是自己找过,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共享一下?” 【作者有话说】 动词扣1,名词扣2 ◇ 第47章 椰子砸晕所有霉运! 陈瑾佟很苦恼。 都说男人一旦有了奸情感情就会突飞猛进、你侬我侬、恩深爱重、如胶似漆、伉俪情深……为什么到他们这事情就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呢。 昨晚沈时然接受了他的共享申请,第一次当男同,陈瑾佟想象不出来跟男人做这些事是什么感觉,但面对沈时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体位这件事上相当无所谓。 本来还是有商有量,但他无意瞥见沈时然说起下位时眼里一闪而过的为难,当即连判断是真是假的念头都取消了,果断选择了下位。 果然,对于很多事不是接受不了,只是缺少尝试的勇气。 沈时然不显山不漏水,揣着一张无辜又惹人怜爱的表情套路了陈瑾佟不少东西,简直是无师自通! 而陈瑾佟常年健身,体能也不是嘴上说说的。 好消息是他们可以很尽兴,有很多时间慢慢探索。坏消息是因为太尽兴了,导致姗姗来迟的羞臊让他们短时间内变成了讲话都结巴的陌生人。 这种情况通常要持续两天才慢慢好转。 陈瑾佟可不想每次跟沈时然做完都要过几天尴尬日子,于是他决定以毒攻毒,在网上激情下单了各种各样市面常见的玩具,准备对这项剧烈进行脱敏训练。 付款前还特意问了医生,确定一天一次不算纵//欲//过度,不会有损健康后才放下心。 沈时然的终面在下午,陈瑾佟忙完手头上的事,提早半小时就和部门经理在会议室坐着,路过的职员纷纷侧目,好奇心瞬起,又没人敢真的去问。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哪有老板等员工的道理。 陈瑾佟摩挲着两份简历,会议室玻璃门被推开,他抬起头,目光只落在一身利落职业装的沈时然身上。 “二位请坐。” 他面带笑容又客套地介绍完公司,请他们各自做自我介绍走接下来的流程。 ……要装不熟果然还是太难了,嘴角的弧度实在不符合他老板的形象。 沈时然正专心回答部门经理的技术问题,脚踝突然被人轻轻踢了一脚。 他起先以为是谁不小心碰到的,直到那只脚开始不断骚扰他,他才要看不看地盯了陈瑾佟一眼。 然而某位大老板正“严肃正经”地垂眼听他们讲话,完全没有接受质问的意思! 沈时然只好趁没人注意,在他脚尖用力踩了一脚。 “嘶。” 部门经理关切道:“怎么了?” 陈瑾佟皮笑肉不笑地摇摇头:“……没事,回答得不错。” 沈时然无论从学历还是能力上都比对面强了不少,拿到offer实至名归。 陈瑾佟不想让他把通过面试的原因,哪怕是一点从自身的优秀里分给跟自己有关的所谓关系户,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偏袒表态,直等部门经理跟他敲定人选才点了点头。 另外来面试的也是应届生,能力其实不差,陈瑾佟本来都走了,想起沈时然跟他说过应届生找工作都很难,就又让助理给他报销路费,顺便推荐到其他公司去。 大公司里的人际关系是块难啃的骨头。 陈瑾佟跟沈时然商量过,俩人在公司最好保持互不认识的状态,这样能帮沈时然过滤掉很多爱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就是难为了他们,以后要过上伪装者的生活。不过也是件喜事,至少陈瑾佟不会再觉得上班无聊了。 把车开到公司对面,等了会儿他才见沈时然拉开副驾的门:“办公室看了吗,怎么样?” “还可以,工程部在二楼,就在你办公室楼下。”沈时然把顺路拿的奶糖给他。 那当然,我前不久临时让搬的。 陈瑾佟洋洋得意,又说:“我让人事把你的入职时间调到10天后了。” “那么久啊?”沈时然还以为周一就去。 陈瑾佟笑道:“这不得庆祝下我们以后一直到退休前都要在一起工作了。” 沈时然微怔,想到以后他们24小时都能见到对方,都能知道对方的行踪和消息,心脏就重重跳了下。 “是哦!那是要庆祝一下。” 人前是恪守分际的上下级,人后却能睡在同一个被窝承欢做乐……他竟然觉得在公司的相处变得危险又刺激。 “你想去哪儿?”陈瑾佟问。 十天假期不长不短,也够去很多地方了。 沈时然想了想,脑中瞬间浮现出地名,他看向陈瑾佟,陈瑾佟也扬起嘴角看他。 俩人异口同声:“樊州岛。” 一切谜团的开始,也是他们重逢的地方。 他们买了第二天早上的机票,临出发前陈瑾佟还特意去拿了快递,十几个小箱子他都不给沈时然看,拆完就往行李箱塞,沈时然好奇地在旁边团团转。 一别数月,樊州岛变化不大。 上次台风造成的创伤基本修复完好,小岛又变回那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陈瑾佟跳过一众豪华酒店,定了之前跟沈时然分到的那家老破小。 还是同一间房,还是同一个抠门老板,这么久也舍不得给房间翻新一下。 想到之前在樊州岛的一系列巧合,陈瑾佟清了清嗓子开始盘问犯罪嫌疑人。 “我们当时被分到这间房不是偶然吧?” 他都问了,沈时然索性也坦白,坐在他身边:“跟你分开后我一直都有关注你的动向,分房的救援人员跟我比较熟,我找他专门调的。” “我就知道,那你当年又是跟我提分手又是玩消失的。”陈瑾佟佯装生气,跟路边调戏人的老大爷似的勾过沈时然的下巴,“所以即便我们不在樊州岛相遇,也会在别的地方相遇呗,反正你这小绿茶精就没想过放过我。” 沈时然短暂地安静了会儿,摇摇头:“其实有想过的。” 陈瑾佟顿时坐直身子。 沈时然说:“大学跟你提分手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发现很多以前的实验对象都出了意外,我知道不管再怎么不去想,我们在实验室的生活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我担心他们早晚有一天会找上我,但你家大业大肯定很安全,所以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你。” “我知道你来了这里,以为你都想起来了,后面才知道只是巧合。你当时的生活很好,以前的事情也都不记得了,我不想你再回忆起那些痛苦,所以什么都没告诉你。” “可我又很矛盾,忍不住希望你会记得我。” 陈瑾佟听得心里难受:“所以你总是出现在我身边。” “嗯。”沈时然说,“后面去了你家,发现你的日子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无忧无虑,甚至过得比我还辛苦,我才再次不满足只停留在朋友的身份。” 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47节 沈时然总是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让人心软软的话。 陈瑾佟一把抱过他,再汹涌的亲吻在此时都比不上用尽全力的拥抱。 “还好我都想起来了。” 沈时然抿唇笑着回抱住他,哼哼两声:“没想起来我也会让你重新喜欢上我。” 陈瑾佟拍拍他的脑袋:“喜欢你是很正常的事。” 沈时然下巴搁在他肩上,看见行李箱里装的一大兜东西,好奇道:“你拆的那些快递?那么大老远你还带到这里啊。” “用得上就带了呗。” 陈瑾佟让他想看就自己去看,沈时然本以为是什么日用品,结果打开一看,手铐、麻绳、静//电/胶带……清一色扫黄打非御用品! 沈时然大为震惊:“你对你的体能是不是太自信了!” “难不成你对你自己没自信?再说了,手铐那些不是也能用在你身上。”又不是全部都是入体的。 陈瑾佟已经完美渡过那段忸怩时光,开始朝无赖模式发展。 沈时然耳根子果然红了:“……那也得晚上。” 陈瑾佟没想白日宣//淫,闷声笑了好久才言归正传,来之前特意查了今晚沙滩有排球比赛,准备带他去热闹热闹。 工作日的客流量很完美,刚好处在热闹又不拥挤的绝佳人数。 陈瑾佟要了两张沙滩椅摆在椰子树下:“想喝什么?我看那边特调的椰子鸡尾酒还不错,要不要试试?刚才听老板说这是今年最后一树椰子了。” 沈时然蹲在旁边填地上不知谁挖出来的陷阱,正要点头,头顶的椰子像是听到他们对话,好巧不巧突然掉了下来。 好在陈瑾佟眼疾手快把他拉开:“我靠你跟椰子有仇啊,专挑你砸。” 沈时然吓了一跳:“是不是听到我们说要喝它不高兴了?” 陈瑾佟想到什么笑出声,又问:“对了,你当时怎么被椰子砸晕的啊?” 他早就想问了,当时就该拍点沈时然顶着大包的照片! “因为在看你啊。”沈时然道。 他知道陈瑾佟也来了,害怕他在台风天出什么意外,着急忙慌到处找,好不容易在志愿者队伍里看见他,一时间没挪开脚就正好被砸晕了。 陈瑾佟好整以暇地哦了声,开始秋后算账:“光顾着看我,那你当时心里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你幻想里的哥哥?” 他多少还是有点在意。 “我都跟你做了你还问这个。”沈时然别开视线,“肯定是你啊……即便我的幻想中有两个人,我喜欢的那个也清晰地长着陈瑾佟的脸。” 陈瑾佟在倾洒下来的阳光里看着他笑。 旁边路过一对情侣说要去浮潜,现在正是海里鱼群最多,最漂亮的时候。 “想不想去?”陈瑾佟问。 沈时然点了点头。 陈瑾佟立马跑去租了浮潜装备又约了两个教练,趁教练转身在前面带路的空隙,在沈时然脸上亲了口。 他把沈时然的手拉得很紧,紧到沈时然可以被他拽着一起跑向海边,一起去欣赏一次海底盛宴。 --end 【作者有话说】 小椰子完结啦,谢谢大家一路支持,我的嘴太笨了,但是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大家连载期的陪伴!! 第48章 后记 完结啦,小椰子是一个可能有点抽象又诡异的故事哈哈,也是我尝试了另一种文风写出来的作品。 这本的写作状态特别差,我自己有感觉,大家可能也能感觉到。究其原因是我太浮躁了,开文的时候一时兴起,想着按照开预收的顺序来写,但其实连最基本的大纲都没有完全做好,所以导致这本有写崩,人设剧情不好,起承转合也不好,写到后面连榜单都不太有信心申请。中间写到想哭的时候找朋友开导了好多次,做不到放弃我的文和角色,所以不管怎么样都完完整整地写完了。 我构想的然然和小佟都是特别鲜活的人,但我贫瘠的文笔让他们呈现出来的状态变得很单调。我以前写的文基本都不会拖更,这本真的太吃力了,承诺的更新时间总是做不到,总要晚到凌晨才能更新,手指放到键盘上会害怕自己又在产生废品,所以一直对更新都有逃避心理,更新时间也给大家带来了很多麻烦,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写文最开始对我来说是自己爽爽的过程,但是后面很幸运有了一些读者,我就想大家看文的时候,哪怕是想着用来解闷都不希望带给大家的感觉是在浪费时间。 都说百万字是个大坎,笨鸟作者飞了150w字还是没飞明白,因为总结能力太差也没悟出什么技巧。但大家放心!我对文字到现在还是充满热情的!依旧期待某一瞬间的灵感可以扩充我的预收列表,还是很喜欢创造一个故事的过程,也希望我的攻受们都能被好好对待,好好被爱。 《椰子》连载期间会感受到读者的一点失望,大家都是花了钱的,因为我这本的写作状态不好,特别是更新时间的延后,导致带给大家不管是文字上还是追读上的体验感可能都很差。我很愧对我的角色,也很愧对追读的大家,如果有需要退款的可以带订阅记录微博私信我,我会把我得到的部分都退还给大家。 评论区放一个q&a,关于这本问题都可以问我。 最后最后,我还是非常爱沈时然和陈瑾佟,创造他们是快乐的,非常感谢大家三个月的陪伴,真的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