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但是和平主义》 第1章 算卦 房间的桌面上,反射出头顶节能灯產生的清冷白光,放置於桌角的一次性纸杯上方,蒸腾起一阵裊裊热气。 身著制服的警员,打开了对面的记录摄像机,另一名警员坐在电脑前,无序地敲击了几下键盘,活动手指。 隨著摄像机上的红色指示灯亮起,那名警员坐回桌边,清了清嗓子:“那么,现在就开始问询了。” “好的。”桌对面,年轻男人点头。 “姓名?” “周悬。” “年龄?” “二十四。” “籍贯?” “安平市,新城区。” “住址?” “新城区临江南路桃源小区4栋505室。” “政治面貌?” “群眾。” “职业?” “自由职业者。” “说详细一点。” “我在江南路的步行街摆摊,给人算卦。” “也就是说,你宗教方面的信仰是……” “我个人没有宗教信仰,但我的师傅是一名天师。” “……天师?” “算是道士的一个分支。”周悬补充了一句,“我只是跟著师傅学了点手艺,没有拜入道家门下。” “出於警员的义务,我必须提醒你。单纯的算卦行为並不违法,但以算卦为幌子,实施诈骗等活动,是违法的。”警员严肃道,“再比如兜售一些所谓的『改命道具』,如果金额大的话,也有触犯法律的风险。” “我只算卦,不出售任何东西,收取的也仅仅是諮询费而已,请放心。” “这样最好。”警察继续问,“你是否认识一个叫“王呈一”的人?” 周悬想了想:“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警员把一张照片的复印件推向周悬。 “现在呢?” “原来是他。”周悬看著照片中耷拉著眉毛,右眼角有一条长疤的男人,露出一抹恍然的神情,“大前天下午,他在我这儿算过一卦。” “大前天,也就是6月2日。”警员思考了一下,“我想知道更具体的內容,比如他当时的衣著打扮,几点来的,以及主要诉求是什么。” “我只记得他戴著口罩,穿著一条黑色长袖和深蓝色牛仔裤,时间大概是四点左右。”周悬顿了顿,“他没有具体诉求,就是让我帮他算一卦。” “没有诉求?”警员眉头微皱,“照理说,不是问卦事业、姻缘、健康之类的吗?” “偶尔是会有这样的客人,他们没有具体的要求,就只是想听我『算一卦』而已。”周悬喝了一小口变得温热的白开水,“你可以理解为,他们在拿我找乐。” “你不生气?” “没什么可生气的,反正他们会付我諮询费。” “算卦的流程是什么?” “客人给我生辰八字,我告诉他结果。” “就这样?” “就这样。” “那么,在王呈一给了你他的生辰八字后,你有算出他过去的经歷吗?” “没有,除非是故意找茬,不然没人会找我算『过去』。”周悬看著警员的眼睛,“他是做什么的?” “根据我们的调查,上个月发生的三起『抢劫计程车司机,並致人死亡』事件,均与王呈一有关。”警员挑眉,“换言之,他是一名“通缉犯”……我还以为你能算出这一层身份。” 周悬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后来呢,你跟他说了什么?”警员继续问话。 “考虑到客人没有特別的诉求,所以我就只是转达给他我所得到的结果。” “哪方面的?” ““生死”。” “生死?是指健康吗?” “不,就是字面意思,“生死”。” “……结果是什么?” “他会“死”在次日凌晨。”周悬顿了顿,“不过当时我用了更委婉一点的表述,把『死』换成了『有血光之灾』。” 伴隨著周悬的话音落下,记录员的打字声同时消失,询问室陷入了沉默。 负责询问的警员,和抬起头来的记录员先是对视了一眼,又同时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个,名叫周悬的男子。 二十几岁的年纪,黑髮黑瞳,相貌清秀,架在鼻樑上的那副金边眼镜,把他的气质衬托得略显斯文。 在校大学生,办公室的白领,待业青年……你可以把符合这个年龄段的任何身份,套用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但其中,一定不包括“算卦摊的摊主”或“天师弟子”这两项。 最多,也不过是开网店,为年轻人算爱情运势、卖转运水晶的所谓“塔罗牌专家”。 而且天师……不是小说故事里“职业捉妖人”吗? 可是他刚刚说的…… “周悬,我再確认一遍。” “你通过王呈一提供的生辰八字,以算卦的方式,推算出了他『会死於次日凌晨』的结果,是这样吗?” “我说的是,他在凌晨时分会有血光之灾。”周悬纠正了一下他的措辞。 “好,血光之灾。”警员沉声道,“在得知这个结果后,王呈一有什么表现?他做了什么?” “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摘下口罩,一脸生气地让我看著他的脸,再重新算一卦。” “你同意了?” “不,我拒绝了。我如实告诉他,我不会看面相,哪怕再算一次,结果也不会变。” “然后呢?” “然后他捲起了袖子,似乎是想动手。但是想了想又作罢,只是威胁说明天他一定会来掀翻我的摊位,叫我老实等著。”周悬说,“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也没有付我諮询费。当然,第二天他也没有来找我的麻烦。” “那么,话至此处。”警员凝视著周悬毫无波澜的眼睛,“你应该知道,警方传唤你的理由,是什么了吧?” “隱约猜到了。”周悬老实地说,“不过,我真不觉得这件事,能跟我扯上什么关係。” “你似乎很篤定自己的卜算结果。” “这不是应该的吗?” “……”警员沉默了片刻,“前天、也就是6月3日清晨,我市警方接到报案。一位清洁工人,在市郊一处住宅区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具头朝上的男尸,经核实,死者正是被警方通缉多日的抢劫杀人犯,王呈一。” “根据法医的解剖结果,死者死於急性心肌梗塞。” “也是在同一只垃圾桶里,我们找到了他的作案工具——一柄刃长十九公分的尖刀,以及一张名片。”警员把一张a4纸再次推向周悬,纸张正中央的,是一张黄底黑字的名片复印件。 其中,大部分內容,因为沾染了水渍,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唯一能够辨认的,就只剩下名片中央的“周悬”二字。 “这应该是你的名片吧,周……” “抱歉,打断一下,警官。”周悬抬头,直视著那名警员愈发严肃的脸。 ““你们应该不是在怀疑,他的死亡跟我有关吧?”” 第2章 青梅竹马是大明星 “別紧张,这只是例行询问,你如实回答就好。”那名警员拍了拍周悬的肩膀,在他面前重新坐下。 看得出来,警员没有进一步透露案情细节的打算。 不过稍微想想就知道,死者本人明显不太可能自己跳进垃圾桶,並且好巧不巧地身死於其中。 而且心肌梗塞这一病症的诱因…… “这是我的名片没错。”周悬回忆道,“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离开的时候,的確是从我的摊位上拿走了一张名片……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的威胁显得更有底气些吧?” “那么,6月2日晚十点过后,你人在哪里?” “在家里。十二点左右的时候,我点了一份烧烤外卖。”周悬说,“外卖员可以证明,小区门口也有监控。” “好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会核查监控,並向外卖员核实的。”警员顿了顿,“感谢你的配合。最后一个问题,公安机关是否在对你询问期间,保证你的正常饮食和合法权益?” “是。” 一旁的记录员点击滑鼠,一张a4纸被印表机缓缓吐出。 “拿著笔录校对一遍,看看和你说的是否一致。没有问题的话,可以签字了。”警员把纸递给他,“然后对著摄像头说,『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相符』。” “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相符。” …… 派出所接待大厅前的院子里,雨水洒在水泥地面上,裹挟著一阵冷意,溅起连声脆响。 今早出门时,天色便是阴霾,如今这雨终归是落了下来。 周悬解锁手机,屏幕自动跳转进入微信聊天框,对方的头像,是一只眼神不善的卡通黑猫。 菲菲菲:你在家吗? 菲菲菲:別装死。 菲菲菲:说话。 菲菲菲:说话说话说话! 周某:在外面,现在回去了。 五秒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菲菲菲:收到,在家等我。 周悬把手机插进口袋,撑起了警员同志借他的黑色雨伞,步入雨中。 鞋底踩进薄薄的一层积水里,响起了一阵“啪嗒”声。 正常来说,做完笔录后,应该附赠接送环节,但考虑到周悬所居住的桃源小区,就在派出所对面一百五十米不到,便省去了这一步。 就在周悬走出院子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闷闷的提醒。 “手机要掉出来了。”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 身后却没有看见人。 只有院门口一左一右、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两只石狮子。 周悬推了推眼镜,把手机重新握在手里。 走了。 …… 桃源小区4栋,505室。 周悬坐在沙发上,手握遥控器,快速切换著频道。 最终,电视屏幕定格在某娱乐台,穿米白色西装的长腿女主播,正用甜美的嗓音诵读著一则娱乐新闻。 “港区歌星李菲,將在本月底,於港区紫磡体育馆连开十八场个人演唱会。同时,这也是她生涯首场大规模演唱会……” 画面一转,手持著各家媒体標牌的记者们,正於机场大厅內,小跑跟隨著一位用薄款毛线帽、墨镜、口罩把自己的脸遮掩的严严实实的女子。 “李菲!我们是娱乐天地的记者,请跟我们的观眾打声招呼吧!” “第一次个人演唱会就是连续十八场,你会为票房成绩担忧吗!” “对於『港区新生代天后』这一讚誉,你有什么想说的?” “阿菲!我爱你!”喊这句话的似乎是路过的狂热粉丝。 女子一言不发,牛仔热裤下的一双白皙长腿迈的飞快。 在机场自动门打开瞬间,她先是深吸一口气,紧接著一个突如其来的爆冲,彻底甩脱了人群的围堵,衝进了路边的那辆黑色的保姆车。 看著绝尘而去的保姆车,镜头再次回归演播室。 周悬切换了频道。 “又一次!国足世界盃资格赛爆冷输给亚利敘!出线仅剩理论可能性……” 这一次他没换台,而是將视线投向电视机左侧的相框。 相片里,两个一边大的小娃娃坐在是台阶上,男孩的双手平放於膝盖,女孩一手则勾著男孩的肩,一手比“耶”。 笑容灿烂。 李菲,周悬曾经的邻居,幼儿园兼小学兼初中兼高中同学。 高考结束后,李菲放弃了大学的入学资格,跟著父母移居至港区生活。 原本是打算缓衝一年后移民国外,结果在此期间被星探发掘,在经过四年的沉浮后,她在两年前发行的第三张个人专辑终於迎来爆火,推出即断市,成绩横扫全港。 李菲本人也荣获当年“我最喜爱的女歌手银奖”,直接杀进港区一线女歌手的行列。 后续的两张专辑成绩更是恐怖,很多娱乐行业的从业者,已经毫不避讳地用“天后”、“super star”来形容这位时年24岁的女歌手——以她的歌喉和相貌,一切的成功似乎都是“冥冥之中天註定”。 只是周悬並不这么觉得。 在人生的某几个年头里,周悬曾一度以为,李菲未来从事的职业,应该是跳远、游泳、排球、短跑运动员。 毕竟在他们相识的那些年月里,这个身材高挑、运动细胞超群的女孩,“担任体育委员”的次数,要领先“担任文艺委员”两次。 虽然她从来都是校园十大歌手第一名。 ……总之还是茫然的情绪占大多数。 周悬足足了两年的时间才勉强接受,“自己的青梅竹马是大明星”这件事。 思绪间,门外响起清脆的“咔嚓”声。 门被推开,刚刚在电视上才出现过的女子闪身进来,迅速地关好了门。 周悬打量著她。 时尚毛线帽、墨镜、口罩,宽鬆的连帽衫外加牛仔短裤。 他恍然大悟——原来那辆保姆车的目的地,是桃源小区。 女人无视了他的目光,把墨镜抬上额头,將口罩叠好收回兜里。 齐肩的短髮,鹅蛋脸,大眼睛,鼻樑高挺。 她熟练地从鞋柜里翻找出这个家里唯一的那双粉色拖鞋,“踢踏踢踏”地来到沙发另一角坐下。 “一大早忙什么去了?”她说话的时候也不閒著,弯腰从茶几下摸出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吃起来,“別告诉我是去公园晨练。” “被警察叫进去问话了。”周悬老实说。 “警察?问话?”李菲看著电视机上的比赛回放,先是低声骂了一句“臭脚”,隨后又转头看向周悬,“你干嘛了,捡到钱包没上交啊?” “没,前几天来摊上算了一卦的客人,意外去世了。” “他们怀疑你杀人?”李菲瞪大了眼睛。 “都说了,只是问话。”周悬摇头,“虽然他確实没付我五十块的諮询费,可天下哪里有傻子会为五十块钱杀人呢?” “难说。”李菲一本正经地说,“世上疯疯癲癲的人多了去了,昨天还有疯子在我录音棚门口蹲著,要我嫁给他呢。” “你答应了?” “可能么?我让他喝口孟婆汤清醒清醒!”李菲的嘴角微微上扬,完全是恶作剧成功时的標准窃笑。 “演唱会准备的怎么样?”周悬问。 “承蒙关心,前十场的票已经卖完了。”李菲顿了顿,“你呢,最近摊上的生意如何?总不是人人都赖帐吧?” “马马虎虎,暂时饿不死。” “所以……”李菲看著他,“你这是完全不考虑,我上次给你的建议了?” “什么?” “別装傻。”李菲舔舔手指,“你明知道港区的老板们信这些信得不得了。以你的水平,要是去那里混,一年挣的钱能翻一百倍。” “既然这样,怎么不请我算算,你的演唱会到底能成功到哪个份上?”周悬笑了笑,“只收你五十。” “两码事,我的不许算。”李菲打断道,“別想剧透我的人生!” 客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还是女人重新挑起了话头。 她望著电视剧另一侧相框中,那个白须白髮,穿著道袍,笑眯眯的把两个小孩儿搂在怀里的老人:“师傅走了多少年了?” “马上三年了。” “你们道士也有『守孝三年』的说法?” “我不是道士。”周悬纠正她,“道士也没有。” “是,是,你不是道士,只是『天师嫡传』而已!”李菲扭头看向沙发边靠墙立著的那面、印著“天师嫡传”字样的黄旗,克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师傅要是泉下有知,晓得你对他的孝顺远胜亲爹亲娘,估计乐得要多给你发二百天地银行零用钱。” “你跟我妈又通电话了?” “是阿姨打给我好嘛。说他们过年回国的时候,一共就那么十来天,你还是天天出去摆你那个鬼摊子,家里的酒席也吃一天请两天假……总之就是不孝!” “情报不属实。”周悬摇头,“我翘掉的是她安排的相亲。” “相亲?!”李菲一愣,“你才多大啊!” “跟你一边大。”周悬平静地说,“非要说的话,確实也到了的適婚年龄。” “得了吧,都什么年代了,三十岁之前谁还结婚吶!”李菲立刻调转口风,“周悬,你做的好!我们年轻人,就是要跟『催相亲』、『催婚』的恶势力斗爭到底!” 周悬点头,算是感谢她的支持理解。 “啊,我该走了。”李菲摸出从刚才起就震个不停的手机,瞄了一眼,“katie姐说车被狗仔发现了,再不闪人的话,你家这个『秘密基地』就保不住了。” katie是李菲的经纪人,演唱会在即,被经纪人盯著也能理解。 李菲从兜里拿出了一张证件,递给周悬:“记得来捧场,到时候凭这个让安保带你从vip通道进去,有一个看台包厢是我专门留给亲戚朋友的,哪一场来都行。” 周悬接过:“好,有空的话就去。” “切!爱来不来!”李菲一拳锤在他胸口,“警告你,就算不来也別浪费,请你愧对的相亲对象来!我给她包机票酒店!” “对了。”李菲边穿鞋边说,“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搬家公司的人。师傅那间房这是又租出去了?” “估计是。”周悬隨手帮她整理了一下那顶毛线帽的帽檐,“要回港区了吗?” “住一天再回,晚上还要和我姑妈吃顿饭。”李菲戴好墨镜口罩,隱藏起了那张大明星的脸,“你以为做艺人这么閒啊,就为了来周某家吃包薯片,坐这么久飞机。” 她拉开门,警惕地看了看走廊,確定没人之后才走了出去。 “周师傅保重,我先走一步。” “阿菲。”周悬叫住了她。 “干嘛?” “谢谢。”他晃了晃手里的证件。 “別腻歪人!”李菲笑了一声,走了。 “砰”的一声,门关上。 周悬把那张门票收进了茶几的抽屉,看了看客厅墙上的石英钟。 “差不多该出摊了。” 他关掉了电视,走向那面“天师嫡传”的黄旗。 第3章 天师 下午时分,淅淅沥沥的雨便停了,乌云远去,儘管称不上晴朗,却也胜过压抑的阴霾天。 虽然是雨季,可倾盆大雨的日子只是少数,一个季度下来,大多数时候都在“小雨转中雨,中雨转多云,多云转小雨”。 反覆拉扯。 江南路步行街东侧,一盏路灯下,支著一张长方形的小桌。 桌上,铺著一张中心部位印有“八卦乾坤图”的黄色桌布,一桿“天师嫡传”的旗帜插在桌角的孔洞里。 只是街面上没什么风,显得这旗子也有些蔫儿了。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一盒名片,和两大支付平台的收款码,下方还备註著“一卦五十,童叟无欺”的字样。 桌边,一张帆布摺叠椅上,坐著一个身穿浅灰色道袍,正在闭目养神的年轻人,衣领处,还能瞄见里头打底的那条黑色短袖。 是的,没错。 正如早上做笔录时,向警员同志匯报的那样。 周悬的本职工作,是在街头给人算卦。 当然了,就像是大多数江湖骗子一样,他的旗子、道袍、桌布都是为了充场面,在淘宝上订做的。 可若说是全是为了行骗,却也不尽然。 比如,他六岁时便拜入了师傅门下,师傅也確实是正儿八经的天师,以驱妖捉鬼为使命的那种(自称)。 隨手画的符纸就能凭空自燃、单手掐诀便能引来一道惊雷,也不过是师傅的基本操作。 至於为什么要拜师,原因也很简单。 周悬,从小便能看见那些,別人“看不见”的东西。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口吐人言的独脚火鸟,一蹦一跳著前进的石子,生有人面的鬼树。 这一特质,让周悬的童年过得十分曲折,当时的他也没有现在的心性,看见了那些“奇形怪状”的傢伙,除了苦恼,就只剩下哭闹。 这可愁坏了他老爹老娘,带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这孩子最多就是有点营养不良,长手长脚的,估计能长一米八;请来神婆跳舞,神婆说这孩子骨骼惊奇,只可惜不是女孩,不然老婆子我定收作关门弟子。 总之,各路神仙在年幼的周悬家里吹拉弹唱,眼看著他的黑眼圈越来越深,身体越来越瘦弱,再过几个月就要上小学了。 问题还没解决。 直到,某天上午,周悬家楼上搬来了一个看起来就很“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正巧,搬家公司的工人中暑进了医院,老道士眼看著就只剩最后一只大冰箱了,准备擼起袖子“亲力亲为”。 又是正巧,周悬他老爹刚从外头回来,就看见老爷子一人扛著冰箱步履蹣跚的上楼,赶忙过去搭把手。 这一来二去的,冰箱搬进了家里,缘分也结下了。 老道士听周父说起了周悬的症状,立刻从袖子里变戏法儿似的摸出一副眼镜,让他转交给周悬,保管“药到病除”。 说来也神奇,戴上眼镜后,周悬的“病”居然真的就好了,虽然偶尔还是能听到些怪动静,但只要眼镜还在鼻樑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就绝不会再闯入他的世界。 只是现在想起来,那副眼镜的造型还真是“丑到掉渣”,镜框是椭圆形的不说,镜腿上还印著豹纹的图案,眼镜摊上卖五块钱都不知道有没有人要,也不知道是哪儿捡来的。 眼看老道士真治好了周悬的毛病,周父大喜过望,再加上那阵子碰巧看了几本武侠小说,自詡也是个江湖人士,侠肝义胆的指数逐渐满溢。 於是就想让儿子拜入老道士门下,以报恩情。 可周母坚决不同意,她表示恩情肯定要报,但去当道士肯定不行,老周家的代还要他周悬来传呢。 周父笑她迂腐,说不能结婚的是和尚,和道士又不相干。 周母笑他不懂女人,看那老师傅一身本领,不也七十多岁了,还是一条老光棍么? 就这样,在两位当事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周家父母决定,让儿子拜老道士为师,学些傍身的本事即可,但不入道门,只负责给师傅养老送终。 最终,两位当事人也是欣然接受,老道士乐得自己多了个小徒弟,周悬则太过年幼,幼儿园老师没教过他什么是“道士”,大多数认知还是源自於电视上林道长的鬼片。 所以,“何为天师”,便是周悬拜师后,师傅给他上的第一堂课。 按师傅的说法,道士归道士,布施道法、传播道教、修炼自身、度化他人,总体来说门槛不高,信仰虔诚,智力健全的人都能胜任;天师归天师,虽然也是道士,但职责是驱妖捉鬼。 这就意味著,想成为天师,有一个大前提。 只有能够“看见”妖怪的人,方能胜任。 若把“看见”以另一种形式做说明,大概就等同於玩游戏时的“魔免”这一概念。 妖者,並非生来就不为常人所见,只是其中的绝大多数,生来便通晓一些妖术而已。 其中,“隱匿身形”,更是基本中的基本。 因此,周悬之所以能看见妖怪,就是因为他天生魔免,大部分妖术对他无效,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隱身这种小伎俩。 这样的人,可以说生来就是做天师的料。 师傅是,周悬也是。 虽然是搬冰箱路上捡来的便宜徒弟,但师傅也是尽心尽责,他表示“基础要从小时候打起,你父母让我传授你些傍身的本领,那便如此!好徒儿,你想先学什么,只管告诉师傅便是!” “师傅都会些什么?”周悬问。 “笑话,你该问师傅不会什么!” “那师傅不会什么?” “笑话,师傅当然是什么都会!制符驱邪,引雷唤雨,师傅我样样……” “我想学算命。” “算……徒儿是说那算卦的本事?” “嗯。” “这……这这这……” “师傅不会吗?” “笑话!区区卜算之术,有何难?!只是比起其他法门,师傅我不碰巧那么擅长……” “那就学算卦吧。”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师傅汗流浹背。 “我意已决。”年幼的周悬用电视上的台词回道。 …… “周悬周悬周悬!听我妈说,你最近拜了楼上的老道士做师傅!还要跟他学本领啊!” “嗯,但还没想好要学什么呢。” “那就跟他学算命吧,我在电视上看了,道士都会这招!” “为什么?” “你傻呀,等你学会了算命,不就能帮我算算,我几岁能找到男朋友了嘛!” “好吧。” …… “小师傅……小师傅?”耳旁,传来一声呼唤。 周悬睁开眼睛,瞧见一对青年男女正站在他的小摊前,似乎是情侣。 女孩上前一步,笑盈盈地看著周悬。那一双大眼睛生得水灵,微圆小巧的下巴更是平添了几分可爱。 “姑娘要算卦?”周悬礼貌道。 “对的!我室友说您算的特別准,我等了您几晚上,没想到下午遇到了!”女孩掏出手机就开始扫码。 “我晚上一般不出摊。”周悬问,“姑娘找我,是想算姻缘?” “不愧是师傅!” 周悬笑笑,心说你不是来算姻缘,那反倒有鬼了。 “有具体要问的吗?” “只要是和我爱情运相关的都可以!” “那姑娘应该知道我这儿的规矩。” “知道知道,给!”女孩把一张小纸条递给周悬,“生辰八字对吧!我特地打电话给我妈妈才问到的。” 周悬接过纸条,只是打开瞄了一眼,便递迴给了女孩:“姑娘收好。” “这……这就行啦?”女孩一脸期待。 “稍等片刻就好。”周悬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女孩的脸消失,化作无数的线条,於黑暗中重组。 先是一个昏暗的房间,而后,是一张小餐桌和四朵落在蛋糕上的荧亮烛光。 房间的窗边,站著一个穿著睡衣、手握手机的女人。 仍是那张娃娃脸和圆下巴,看起来十分减龄,可眼角的鱼尾纹,却还是暴露了岁月的痕跡。 女人正在流泪。 两行清泪顺著脸颊,落在了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微响。 她视线的尽头,是楼下小区里,那对手挽著手远去男女的背影。 她的手机掉在地上。 屏幕碎了。 手机画面,定格在了联繫人那栏的“亲爱的”。 …… 周悬睁开了双眼,正对上女孩期待的眼神。 “有结果了嘛?”女孩连忙问。 “嗯。”周悬顿了一下。 ““你丈夫在你四十岁的时候,会有外遇。”” “……啊?” 第4章 纸鹤 “这……”女孩瞪大眼睛,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周悬点点头。 女孩迟疑了好久,似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斗爭,才用手小心地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男人。 “那我未来的丈夫……是他吗?” 周悬看了一眼,这个身高高出了女孩一个半脑袋的男人,诚恳地说:“应该不是。” 他虽然没有看到离去“丈夫”的脸,但仅从背影来看,也知道那是个身材略有些矮小的男人。 完全不像。 “呼……”女孩先是长舒一口气,似是得到了些安慰。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小师傅的话你听到了吗,亲爱的。”女孩转头,用略带著些哭腔的语气娇声道,“我未来的丈夫……不是你啊!” 男人用手指轻拭著她的眼角:“嗯,可我不觉得这是件坏事啊。”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孩一掌打开他的手。 “你误会了,亲爱的。我只是庆幸,自己並不是背叛你的那个人。”男人温柔一笑,直视她的的双眼,“这很重要,不是吗?” “这能说明什么啊!”女孩几乎要哭出来了,常年看偶像剧的她哪里可能理不清其中的曲折,“我们没结婚,又不代表你没有背叛我!也许就是因为你的背叛,我们才没有步入婚姻的那一步!所以我……我才会嫁给另一个心大萝卜啊!” 周悬背靠著椅背,默默地听著被女孩逐渐理清的逻辑。 无论在四十岁时背叛她的丈夫是不是眼前的男人,至少都说明了,这个男人跟她之间终有一別的事实。 听起来確实是个死局。 “所以呢?所以就要向命运投降?”男人歪著脑袋,反问道,“都这样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师傅话里的意思吗?” “我,什……什么?”女孩一愣。 “你呀你,就是太悲观了。”男人拍拍她的脑袋,笑道,“师傅说,你未来的丈夫不是我,而那个男人在你四十岁的时候背叛了你……那么,想要改变这一命运的最好方式,难道不就是让我成为你的丈夫吗?” 周悬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只要成为你丈夫的人是我,未来就会因此被改写,是不是?””男人循循善诱,“这样一来,那起背叛事件自然就不会发生了,毕竟当事人都不在了呀!” 女孩懵了,她看了看男朋友,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周悬,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没说错吧?”同时,男人也笑著望向周悬,语气平和,“所谓的命运,应该不是那种绝对无法违逆之物,对不对?” 短暂沉默过后,周悬清了清嗓子:“命运並非定数,尤其是这种已知天命的情况下,刻意的行为……確实有可能改变今日卜算的结果。” “你看你看。”男人朝女孩挤眉弄眼,“不信我的话,总该信师傅的话吧?” “那……”女孩明显动摇了,“那师傅能不能给我一个更保险的解决方案……” “替人出主意,我並不在行。”周悬平静地说,“我只会算卦。” “听到了没!比起问师傅,你更该问问我的意见呀!”男人哈哈一笑,“你要是想不倒霉,还得靠我呢!又或者,你心里其实不愿意……” “对,对不起,亲爱的!我没有怀疑你,就是刚才听到师傅的话,心里有点乱……” “哈哈!我开个玩笑嘛!” 看著三言两语间便开始你儂我儂的这对男女,周悬的选择是继续沉默。 刚才他的回答,表面是在认同,其实不过是顺著男人话给个台阶下而已,並没有明確的表示,命运“一定可以改变”,或者“一定不能改变”。 勉强算是说话的艺术。 周悬很清楚,儘管曾认真跟师傅学习过卜算的技艺,但自己所认知的、所看到的画面,跟师傅所传授的,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一方面,师傅虽然是个有真本事的正牌道士、天师不假,但在卜算一门上完全就是个外行(照师傅自己的话说,基本是算到你明天会破財,结果明天出门,就能捡到別人钱包程度),全无天赋,上课讲的內容还不如翻翻《周易》自学来的通俗易懂。 另一方面,就算是再没神经的傢伙也知道,真正的卜算之道绝非如此简单——不需要要任何媒介,只是闭上眼睛,还原出被卜算者的相貌,心中默念“所求何事”,便能“看见”相应的结果……谁家算命是这么算的? 是的,不需要任何媒介,所谓的“需要生辰八字”,只是用来掩饰他秘密的幌子而已——周悬自认为,这种能力比起卜算,更接近“预知未来”。 换言之,他应该算是个“超能力者”。 他对於正统的卜算之道,不过是停留在纸上谈兵的水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名师出高徒”。 至於他所“看见”的未来,又或者命运,究竟能否够被改变…… 只能说,“既相信命运,又相信自己能改变命运”,人类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这样的人他见过不止一个。 可结局又如何呢? 就比如几日前死去的那个通缉犯“王呈一”,在明知自己会遭遇意外的情况下,不也没能逃过这一劫么? 哪有这么容易。 摊前两人的恩爱甜蜜仍在继续,周悬自动过滤了那些腻歪的对话內容。 百无聊赖间,又不好盯著人家女孩看,便只好多打量了几眼这个男人。 他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头髮染成了当下最流行的青灰色,上身一条黑衬衫,搭配一条休閒牛仔裤,耳朵上戴著一枚黑金色的耳钉。 不光是潮男,还是个显而易见情场老手,在婚恋问题上的解题的速度,竟然是出题人还领先一步。 只是,这对男女站在一起时,还是多多少少给了周悬一种“不搭”的感觉。 准確来说,问题出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太英俊了。 那个相貌中等偏上的女孩,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就像是“普通人”和“明星”的区別,五官的优势被无限缩小。 没错,明星。 这个人的脸,让周悬想到了上个礼拜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和李菲一起拍洗髮水gg的男明星。 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拥有著一张,几近於“完美”的脸。 天生丽质?整形手术?还是…… “小师傅,那我们先走啦!”女孩的声音,把周悬逐渐飘远思绪拉了回来,“我已经决定了,要跟我男朋友一起跟抗爭命运!感谢你让我们坚定了信念!” 她身旁的男人则只是保持著浅浅的笑意,未置一词。 “有情人终成眷属。”周悬还以礼貌的微笑,“下次两个人一起来照顾我的生意。” “一定!一定!”女孩挽著男友的手,蹦蹦跳跳地转身离开。 看著两人远去的身影,周悬思量片刻后,摘下了自己那副金边眼镜,从袖中摸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 隨意摺叠了几下,一只小巧的纸鹤便出现在他的掌心。 他对著远处一拋,右手迅速地掐了几个手诀。 那只即將坠地的纸鹤,忽然扇动了两下纸翼,居然就这么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 在周悬重新戴上眼镜的时候,女孩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街角尽头。 “连带著那只,漂浮於半空中的纸鹤一起。” 第5章 欢迎回家! “陈哥啊。” “嗯?”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儿有点……说不出的蹊蹺。” “你说早上的事?”年纪稍大些的警员看向身旁,那个今年刚加入警队的年轻人。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两人並肩从楼上下来,已经换好了自己的便服。 今晨,他们一起负责了一起案件的询问工作。 “是啊。”小警员点头,“你还记得那个道士的回答吗?他不光预料到了死者的死亡,甚至还准確到了『凌晨』这个具体的时间点。” “人家不是说了吗,自己不是道士,是什么……天师的徒弟来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小警员皱眉,““他自己明明也承认了,只是委婉的告诉死者,当日凌晨会有『血光之灾』。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特地把连死者都不知道的,所谓『推算结果』详细地告诉我们呢?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引起警方的怀疑?”” “你觉得有点刻意?” “没错,他完全没必要说这么多。”小警员点头,“如果不是那张名片,他根本就不会进入我们的视线。说直白点,谁都知道他不可能跟这起案件有关,找他来做笔录不过是走个流程。” “再想想死者被发现时候的样子,那个姿势,说是『站』在垃圾桶里也不为过……可就算是拋尸,谁会把人像是丟垃圾似的丟进垃圾桶里呢?又不是丟家里枯掉的发財树!这太诡异了吧!” “但確实没有找到他杀的证据,急性心肌梗塞的诱发原因也有很多。”老警员摇了摇头,“而且案发的时候,他的確没有出过门。”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我们意想不到的手段?”小警员脑洞大开,“比如说……咒杀!如果他真是天师的徒弟,这也不难吧?又或者……那个周悬其实是个超能力者?” “动机呢?” “死者没有付他50块的问卦费!” 老警员听笑了:“要按你说的,周悬真是个那么不得了的人物,他还犯得著为了50块钱报復杀人吗?” “好像也是……”小警员迟疑了一下,“那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 “按我的经验,如果没有再发生类似案件的话,估计过两天就结案了。”老警员拍了拍他的肩,略微压低声音,“不过,也许真是报应也说不定。对於死在王呈一手下的那三个无辜司机来说,这种死法反倒是太便宜他了。” “唉,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两人在那两尊石狮子雕像的目送下,一起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 晚上六点整,周悬准时扛著他的那些“吃饭的傢伙”,钻入了一辆计程车的后排。 “师傅,去桃源小区。”他对司机说。 司机回头,透过透明隔板,瞄了两眼他的那身道袍,有些好奇地问:“小哥你是道士?” 在上月那三起劫车杀人案的震慑下,安平市的计程车司机们都在运营公司的要求下,安装了防护栏。 这辆车也不例外,不过防护栏会把空调的冷气聚拢起来,所以司机师傅在手臂上戴了两只袖套作为防护。 至於袖套上印著的那两只夸张的青龙“文身”,大概是出於个人喜好吧。 “不,我是搞cosplay的。” 如此的问答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周悬已经习惯了。 “喔喔,就是那个什么『漫展』对吧?”司机轻踩油门,计程车驶迴路面,“前两天我也拉了做这行的客人,是两个小姑娘,好像是扮……狐狸精吧,看她们身后都有几条毛茸茸的尾巴。” “嗯。”周悬平静地回了一句,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延伸的打算。 装冷漠和玩手机,是应对热情的司机大哥们的最好方式,这都是经验之谈。 他解锁屏幕,正巧,聊天软体上冒出了一条新消息。 菲菲菲:周某,吃饭了没? 菲菲菲:【视频】 菲菲菲:姑妈太热情,姐们又吃撑了。 周悬点开这段只有两秒钟的视频,內容是手机主人对著自己微微鼓起的肚皮,拍出piapiapia的节奏。 他反覆看了三次。 周某:还没吃。 对方正在输入…… 菲菲菲:正好,我要带闹闹她们几个去唱k,你跟她也好久没见了吧?快来快来,请你吃他们家的招牌牛肉麵! 闹闹,是李菲的表妹,小时候常来她家串门,跟周悬自然也熟悉。 只不过自从李菲一家搬去港区后,他们就偶尔只在李菲攒的“逛街唱k局”里才能碰见了。 周某:不了吧,下午出摊很累,现在就想回家躺著。 菲菲菲:……服了你,一天不是坐著就是躺著,小心屁股长疮!到时候別求我来医院扶你上厕所! 下一则消息很快又过来了。 菲菲菲:早上忘记说了,我在网上买了东西,地址填的你家,回去记得签收一下。 周某:什么东西? 菲菲菲:我已经受够了出门还要带钥匙,而且还是你家钥匙的感觉了!现在谁家不用密码锁啊! 周悬挠了挠头,想起了李菲確实跟他抱怨过很多次,自己用惯了密码锁,来他家老是忘带钥匙云云。 其实李菲家在本市还有一套房子,是两年前买的,落户於某高档小区的联排別墅,她父母都在港区生活,平时也没人住。 但她每次回来要么是住酒店,要么是来周悬家,很少光顾那里。 照李菲自己的话说,是因为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上车就跟司机说去桃源小区。 周某:等我装完,把密码发你。 菲菲菲:別搞太复杂哈。 周某:收到。 …… 与新城区的其他住宅区相比较,桃源小区,算是资歷比较“老”的那一批。 在各行各业中,人们常把资歷老视作优点,但把这个概念转换到小区里,就不见得是好事了——楼群拥挤,配套设施老旧,物业管理几乎为零,这便是这一类小区的特点。 所以,每当周悬扛著他的一眾家什回家的时候,心里都会感慨为什么“加装电梯”说了两年,可到现在他却还是在爬楼这件事。 刚刚,他了五分钟时间,在小区的快递驛站里翻找李菲所说的“密码锁”。 结果没有找到,打电话给李菲,李菲却很篤定的说有简讯为证,绝对已经到货了。 “也许是送错地方了吧。”带著这样的想法,周悬不再纠结这件事,朝著自己家所在的4栋单元楼走去。 然而,当他站在熟悉505室门口,习惯性的掏出钥匙想要开门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手里的钥匙无处可插。 “那把表面有些生锈的机械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相同位置的一柄,崭新的电子密码锁。” 周悬看著十位数字的面板,又抬头,看了看门牌號。 確实是505室没错。 他把手按在门把手,试探性的按了一下。 没有反应。 “哟,回来啦。”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清朗的男声,“密码是337845818,自己开门吧!” 周悬在短暂的犹豫后,照著屋里人的提示,输入了那段数字,再轻点右下角的那个#號標识。 “欢迎回家!”电子提示音適时响起,周悬把眼镜收进口袋里,再次按下门把手。 门,开了。 第6章 狐生九尾 周悬走入这间屋子的时候,一张黄澄澄的符纸,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指缝间。 沙发的中央,正坐著一个男人,那盏半人高的落地的灯的散发出的光亮,在他曲线分明的脸上,划出了一道光与暗的分界线。 那副过於英俊的面孔,倒是替周悬省去了辨別来人的时间。 只见他一边逗弄著手心里的那只飞来飞去的纸鹤,一边笑眯眯地跟周悬打招呼。 “哈嘍,晚上好。”伴隨著他挥手的动作,那只纸鹤忽然就像是认清了方向似的,离开了男人,拍著翅膀,朝周悬慢悠悠地飞了过去。 “我不记得自己有邀请客人上门。”周悬任由纸鹤停留在自己的肩头,面无表情地看著男人,“还是说,你有一份锁匠的兼职。” “別误会,我只是担心自己两手空空的上门,会惹屋主人白眼。”男人举起双手,摊开手掌,示意自己並无恶意,“结果在小区里看到了你买的新锁,就好心帮你装上了……就当是投名状如何?” “还顺便帮我设置了密码?” “没办法啊,不设密码它就一直滴滴滴的报警,我再不管它,你家邻居就真要报警了。”男人无辜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它告诉我的!”男人手指纸鹤,“那个跟踪狂!” “你还有一次机会。”周悬不留情面地拆穿他。 作为施术者本人的周悬很清楚,这种能够飞行的纸鹤看似玄妙,实则不过是对“御物之术”基础运用。既没有攻击性,也不存在灵智,唯一的作用就是当自身被消灭的时候,能够让施术者有所感应罢了。 下午,他派了这只纸鹤跟隨著那个年轻女孩离开,就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那种“不对劲”。 现在,他的感觉被证实了。 纸鹤跟他之间的联繫没有被切断,本体也没有受损。 ……被幻术影响了么? “好吧好吧,我承认。”男人举起了一张让周悬有些眼熟的a4纸,“我弄到了你上午做的笔录,上面有你亲口说的地址……这总没问题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你家还真是『戒备森严』啊。”男人见周悬仍站在门口,便隨口转换了话题,“换了別人来,这一进门,估计得被嚇个半死吧?” 他的手指勾了勾,两张半人高、薄片状的纸人从沙发底下飘了出来,也像是那只纸鹤一样,飘然著来到了周悬身侧的——同样的御物之术载体,这两名纸人原本的任务,是看家护院。 而现在,它们俩手中原本长枪长剑造型的武器,已经被人用黑色水笔涂鸦成了“扫帚”和“鸡毛掸子”。 “他们不会对『人』发起攻击。”周悬手掌一压,纸人便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你会被攻击,是因为你不是『人』。” “是吗?可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话,你是不是太仁慈了一点?”男人故作疑惑地说,“家里进了贼,难道只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嚇走就算了?” “莫非……这年头天师都改信菩萨,以慈悲为怀了?” 周悬没有回话。他默默地看著这个言语间有些轻浮的男人,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 “化形”,一种极其特殊、仅可为妖怪所习得的能力。 而虽然本质是变化相貌,但这种能力又不完全属於“幻术”的范畴——化形过后妖怪的形体、血肉的部分,也会转变成对应的样子,是真实且可触碰、可感知的。 所以,站在妖怪的角度来说,初学化形的妖怪,需要费一些时间来时间適应这幅新的身体,这是弊端。 而站在人类、准確说是天师的角度而言,这些实实在在拥有人类形体的傢伙,可不像是那些只是学会了隱形法术低级妖物一样,一眼便能看穿原型,解决起来非常麻烦。 更麻烦的是,据周悬所知,这座城市里还生活著大量这样的傢伙,他们偽装成人类,混跡在人群里,特地变化出极为普通的外表,在这座城市中“不为人知”的生活著。 周悬很肯定,面前的男人就是那其中的一员,只不过,他所选择的外形,远比他同类们的要高调、出挑。 “喔,抱歉抱歉,我想起来了,你跟警察说自己不是天师来著。”男人挠了挠头,装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完全不提自己私闯民宅的事。 “不管怎么说,周师傅也好,周道长也好,看在我不辞辛苦又亲自上门拜访,又帮你换门锁的份上,咱们能不能別这么一幅互相防备、有很大误会的样子?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聊呢?” “那个女孩,跟你是什么关係。”周悬夹著符纸的手垂於身侧。 “你说小李?”男人眨眨眼睛,疑惑道,“当然是男女朋友啊,很难看出来吗?” “確定不是猎人和猎物的关係?” “喔?从『猎艷』的角度来看嘛?那还真是。”男人嘿嘿一笑,“你很懂嘛。” “她在哪里?周悬加重了语气。 “需要我给她打个电话吗?我是不介意。”男人轻鬆地说,“不过看你下午的表情,好像对情侣之间聊天不太感兴趣。” “不是她的事……”周悬看著他,“难道杀了那个通缉犯的人,是你?” “你看吧,我都说了,咱们之间有误会。”男人摊手,“你但凡给我一个自我介绍,外加说明来意的机会,咱们这会儿早就坐在一起愉快地喝茶聊天了。” “你现在有机会了。” “哎呀,坐下说嘛。”男人起身,主动走向距离周悬最远端的那张单人沙发。 在经过客厅內唯一的光源——那盏落地灯的时候,散漫的暖黄色光线,覆盖了他的身后。 顺著那抹光晕,周悬看向他身后的地板。 那是一道被光拖长的影子,不,应该说九道。 那些细长的影子或捲曲,或舒展,像是九条黑色的绸带,不断变化、张扬地舞动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璟。”男人在单人沙发上重新坐好。 “当然,如果你也像那些自傲的同类一样,觉得妖怪不配拥有名字的话……”那张在人类社会的审美標准中,趋近於“完美”的脸上,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那么你也可以叫我,“九尾狐”。” ……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山海经·南山经》 第7章 鸵鸟主义 师傅曾说过,妖怪的由来,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后天通过机缘巧合、刻苦修炼成为的妖怪,种类千奇百怪,可以是猪狗牛羊,飞禽走兽,也可以是某颗顽石,某株古树。 第二种,则是天生的妖怪。 若要形容两者的区別,最好的例子,便是前者中的“狐狸精”,和“九尾狐”之间的差距。 尾巴的数量,在前者族群中通常代表著实力。 狐狸成精,若想要修炼出九条尾巴,可能需要近千年的时间。 而这,才只是够到了九尾狐刚刚出生时的状態。 如果天师这一职业群体中,也存在一本广为流传的《妖怪评级手册》的话,那么“天生妖怪”的威胁度,大体会是五颗星。 其中的九尾狐,则应该是七颗星——这种天生擅长幻术、精於诡计,且总是以族群为单位出现的妖怪,绝对是天师心中名列前茅的棘手角色。 现在,一只这样的生物,就坐在周悬家里的单人沙发上,笑咪咪地等待著这间屋子的主人落座——在天师面前暴露原型,对於妖怪来说,无疑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座城市里生活著九尾狐。”眼看这个自称“白璟”的男人已经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周悬也不好继续与他过度僵持下去,选择在沙发的另一角坐下。 “那可真是有些不公平,因为我关注你已经很久了,周先生。”白璟呵呵一笑,“从一年半前开始,你就扛著那面『天师嫡传』的旗子,在江南路的步行街给人算卦,生意也还算不错。” 平均日薪二百五。 周悬在心里默默补充。 “老实说,包括我在內,想过要找你麻烦的妖怪可不少。” “我必须承认,儘管你很低调,也从来不承接那些所谓『除妖』的业务,看起来跟那些行骗的傢伙没什么两样……可对於大部分妖怪来说,『天师』这个词本身,几乎已经成为麻烦的代名词了。所以虽然大家都很想让你赶紧滚蛋,但却没人傻到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但你还是来了。”周悬看著他。 “或许是因为我比那些『同类』更有胆量一些吧?”白璟微笑道,“万事总有它的两面性,一方面,很遗憾,从那些纸人身上的法力和术式来看,无论承不承认,你都是个货真价实的天师。儘管我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传承,可你师傅传授你的东西,显然不只有这一点。” “换言之,对妖怪来说,你確实是那种配得上『有多远滚多远』的角色。” “而另一方面,我又觉得有点那么幸运。”白璟说,“因为,你居然是个脾气还算不错的傢伙,这对於天师而言,实在是个很稀缺的品质。” “综上所述,你是个『能沟通的天师』,这对我们后续合作而言,很是有利的,这很好。” 周悬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合作?” “是的,合作。”白璟和气地说著,把那份笔录平铺在了茶几上,“王呈一,你还记得这个人吧?” 周悬点头,警察之所以会叫他去做笔录,就是因为这个王呈一。 “他死了,而且死的有些莫名其妙。”白璟悠悠地说,“虽然我也认为这傢伙確实该死,甚至觉得这样的死法都有点便宜他了。” “可对於执法者来说又是另一回事,人类的法律规定了,这个叫王呈一的疯子,应该死在刑场上,而不是以头朝上的姿势,死在一个垃圾桶里。所以警方为了履行职责,最近正在满城寻找那个杀死了通缉犯的傢伙。”白璟顿了顿,“也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 “我最近也在找这个人。”他用指节轻敲桌面,“而且跟警方不同,警察找不到人,可以结案,但我却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因为那大概率不是一个人。”周悬乾脆地打断了他的话,“而是一个妖怪。” “你自称不是天师,却很自然地以天师的方式思考呢。”白璟笑道,“没错。离奇的杀人方式,外加胡闹式的拋尸选择……虽然同类做出这种没头脑的事让我多少有点掛不住脸,可这怎么想都不是人类杀手能干出来的事吧?” “以及,我还注意到。”白璟说,“这份笔录显示,在被警方询问的时候,你主动交代了一些没有必要透露的细节,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在提醒警方,赶紧来怀疑你似的……” “我思来想去,也只能理解为,你这么做是想分散警方的注意力,你寧愿让他们对你產生怀疑,也不希望他们往另一个方面去想对不对?“比如……这座城市里,居然生活著一群妖怪什么的。”” “也就是说,我们在做的事,我们的目標,其实是一致的。”白璟懒洋洋地往沙发靠背上一躺,“我们都不想让人类发现,这座城市里还生活著一群他们不太欢迎的生物,所以……” “必须得在下一起事件发生前,阻止他。”两人异口同声道。 此般默契下,不同於白璟的哈哈一笑,另一位当事人只是无声地嘆了口气。 周悬不得不承认,九尾狐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事。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像,当人类因为某些事情,真的意识到了,这座城市里存在著一帮妖怪的话,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遗憾,按照周悬对自己同胞们的了解、按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惯性思维逻辑,每一次得出的结果,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他们有很大概率会叫来一帮货真价实的“天师”,开展斩妖除魔的大行动。 而这,会给周悬带来如下的麻烦: 一,他自己就是个扛著“天师嫡传”旗帜,在街头摆摊挣钱的“相关者”,如果拒绝协助、想要置身事外的话,別的不说,步行街的管理者绝对会来找他的麻烦。摊位证、营业证的续期肯定是没戏了,直接变成无业游民。 二,如果他答应协助,即,加入“斩妖除魔”大部队的话,就代表著他要面对“九尾狐”这样棘手的对手,到时候大家打起来,输贏先不论,一个不小心就得缺胳膊断腿……他还没有领残疾证的心理准备。 三,无论他加不加入战局,这仗一打起来,腥风血雨是必然的。 试想一下,当他在某个寧静的夜晚在家看电视,楼下的小区里先是传来一阵打杀的动静,而后就是人或者妖怪的脑袋、断手断脚什么的,一个接一个的打破窗户,飞进他家客厅……搞卫生都得搞到明天早上! 综上所述,周悬无法接受这座城市变成那副模样,所以才灵机一动,选择帮那只不长眼的妖怪打掩护,以防事態恶化。 以及…… 他確实是个觉悟很低的冒牌天师,不仅不把除妖这件事视作己任,在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不介意和妖怪合作。 只要,你们別在这儿打起来就行。 “需要我做什么。”周悬把袖中的符纸放在了茶几上。 既然是合作,那就拿出点態度来。 “很简单,我认可你的卜算能力,你应该还记得那个被嚇死的倒霉蛋的生辰八字对吧?”白璟恢復了此前那种轻鬆的语气,“所以你帮我算一卦就好了,就算算那傢伙到底是被谁……” “做不到。” “……什么?” “为已逝者算卦,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內。”周悬实话实说,“只要他死了,我就无法得知与他相关的任何事情。別问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你……”白璟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你没问。” “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你难道觉得我上门来,是想求你再去给那个天真烂漫的女人算一卦,算算她孩子未来的老爹是谁?” 白璟瞪大眼睛,这该死的落差让他想骂一声该死的上帝。 “我还以为你已经哄好她了。” “你完全不懂女人!” “好了,別激动。”周悬摆摆手,““虽然我无法为已死者卜算,但別忘了,王呈一来到我摊前的时候,还是生龙活虎的状態。””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以及,那个下午我所看见的,远比透露给警官们的要多。” 第8章 搞卫生 “一开始,我只是看到了一个手里拖拽尸体的身影。” “那是个身高身材都没什么特点的的男人,他拽著手里的尸体,翻过小区的围栏,径直走向居民区內的垃圾投放处,整个过程非常轻鬆。” “在看到了一只印有『易腐垃圾』字样的垃圾桶后,他毫不犹豫的把那具尸体丟了进去,以头朝上的姿势。” “被丟进去的,確实是王呈一没错。” “在这个过程中,死者口袋里飘出来一张黄色的小卡片,想来是我的名片。” “那个拋尸的『人』在捡起名片后,明显犹豫了一下,並开始环视四周。” “但最终,他还是把名片丟进了那只装尸体的垃圾桶里。”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轻微的钟声。我记得城郊的星河广场,每到周一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就会响起那种提示音,周围的居民投诉了很多年。” “拋尸后,那个人便转身离开了,在整个过程中我都没有看清他的脸。“这有些奇怪,因为在那个距离下,我並不认为自己会看不清一个人的相貌。”” ““最后的画面是,他钻进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红色计程车,隨后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以上。”周悬睁开眼睛。 “我下午其实就想说,从江湖骗子的角度出发,你给人算命的流程很不合格。”白璟挠挠头,摸摸下巴,抖了抖腿,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这更像是目击证人证词。 “因为我的桌上没有放铜钱,龟壳还有水晶球吗?” “没错,最好再搭配一些外星人咒语,相信你的生意会更加兴隆。” “那么,”周悬问,“这段证词,足够帮你找到凶手吗?” “容我沉吟一下先。”白璟思虑片刻,“想要找人,最直观的方式是知道对方『是谁』。但很遗憾,从你提供的线索来看,『身高身材普通的男性』……恕我直言,这种没有个性,欠缺品味的生存主义至上妖怪,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与之相对的,那辆红色的计程车,倒是个很重要的线索。”白璟打了个响指,“因为这样一来杀人动机就能说通了——倒霉的杀人犯劫了妖怪驾驶的计程车,然后被反杀,很好的故事开展。” “开计程车的妖怪多吗?” “你应该问,这座城市里生活的三千多个妖怪里,『有一份正经工作的』,有几个。”白璟淡淡地说,“反正我没见过有谁是开计程车的,所以那一定是个刚来不久的傢伙。” “看来你的朋友不少。”周悬看著他。 “朋友?喔,是啊,像我这样英俊、有智慧、好心肠、妖品也很不错的妖怪,大家总是乐於结交的,哈哈哈哈哈……”白璟的脸上泛起让人有些看不懂的笑意,“需要我介绍几个雌性给你么?” “女妖怪找天师做男友,约等於人类找大猩猩谈恋爱吧?”周悬摇摇头,“你准备怎么找他,只是『计程车司机』这条,警方应该也能想到。” “他们的確想到了。”白璟说,“卷宗上显示,他们接到报案后,第一时间就查看了附近路段的监控。虽然事发地点附近存在五十米的监控盲区,但还是足以让他们把那个时段,从那里经过的所有司机都找过来问话,其中自然也包括计程车。” “结果是,你的名片成为了他们最后的希望。”白璟耸肩,“那些司机里,一个能够上嫌疑的都没有。” 周悬微微皱眉:“那辆计程车,是『凭空』出现在那五十米的监控盲区里的?” “毕竟司机是个妖怪嘛。”白璟平静地说,“他神秘归神秘,不代表我们不能从其他方面入手……比如,那个劫错车的倒霉蛋王呈一。”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那傢伙在五月份犯下的三起命案,时间都集中在当月上旬,也就是说,他从犯下最后一起案件,到被杀死,中间间隔了半个月以上的时间。”白璟说,“作为一个劫车还要杀人的疯子,是什么让他休息了这么长时间,才再度犯案呢?改邪归正?怕被警察抓?还是单纯的想给自己放个假?” “但凡王呈一符合上述的任何一个条件,他都不至於一连犯下三条人命。”周悬回忆著王呈一在他摊前的言行举止中,所透露出的那种病態的不耐烦。 “来我摊上算命,却不说自己想知道什么,很明显是来找茬,目的就是发泄那种积压已久的情绪。只不过我告诉他的结果,还是有些让他嚇到了,所以只是撂下了一句狠话。” “不然他高低要以此为由头,揍你一顿。”白璟赞同道,“这很奇怪不是么?他明明很想杀人,街上也到处都是目標,想动手的话隨便找一个就可以,可他却足足等待半个多月,直到那天晚上……” “他终於遇到了一辆,『合適』的计程车。”周悬低声说,“在王呈一的眼中,那辆车是特殊的……是他所期待已久的。” “没错!”白璟“咻”的一下,从沙发上起身,朝著门走去,“那辆车一定存在著一个不同於其他车的特点,只要发现了这一点,这案子就破了!” “你准备现在就去?” “当然,华生你难道没看见,我背后熊熊燃烧著的侦探之魂吗?”白璟自信满满地说,“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一起去吧。”周悬把脱下道袍搭在沙发靠背上。 “哦?”白璟眨眨眼睛,“你这是被我的热情感染了吗?” “我只是想赶紧解决这件事。”周悬说,“毫无疑问,如果那个妖怪继续往垃圾桶里丟尸体,警方对我的怀疑一定会加深,我可不想隔三差五被叫进去做笔录。” “喔,天吶,周悬。”白璟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用夸张的调调说,“没想到天师里也有像我一样好心肠的傢伙,回头给你送锦旗,就题字『妖怪之友』如何?” 周悬没搭理他,把手对著那两个躺平在地的纸人招了招。 “这是为了保险起见,还要带上两个小弟?”白璟又是一阵大呼小叫,“天,像你这样懂得谨慎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见……” 在白璟的注视下,那两个漂浮在空中的纸人,並没有跟上他们,而是挥舞著手里涂鸦造型扫帚和鸡毛掸子,分別冲向了臥室和窗台。 “它们去哪?脑子坏掉啦?”白璟好奇道。 “纸人没有脑子。”周悬把茶几上的符纸收进口袋里,向门边走去,“我的扫地机送去返修了,正好家里没人,索性让它们代劳搞卫生。” “……” “出发吧,速战速决。” 第9章 百態 江南路,是安平市最繁华的路段之一。 每日傍晚时分,六点整准时亮起的路灯,仿佛是裁判手中的发令枪,整条街上霓虹灯总是紧隨其后,发散出五彩斑斕的耀目光亮,吸引著来来往往的过路客——拎著酒瓶摇摇晃晃前进的中年人,三五成群打打闹闹的年轻男女,穿著绿绿骑行服、骑机车穿行而过的飆车族,直至第二日的清晨到来。 喧闹,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这里的主色调。 不分时段,只分白日黑夜。 “看这里!茄——子——!”步行街尽头,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正撅著屁股,手握著一只拍立得相机,对准面前那三个站在“江南茶馆”烫金色字体招牌下,对著镜头比“耶”的年轻女孩。 咔嚓一声,一张相片纸缓缓从相机里吐了出来。 “完美!”白璟熟练地快速甩动相片纸,递给了女孩们。 “哇!”女孩们有些夸张地呼喊起来,仿佛白璟递给他们的不是一张相片,而是某个明星的亲笔签名,“哥哥你好会拍啊!” “如果把功劳都归功给我这个摄像师,你们妈妈一定会伤心。”白璟笑吟吟地说,“天生丽质可不是靠拍出来的。” “可是,我妈妈也说过,让我小心言巧语的男人。”那个女孩对他眨眨眼睛。 “这恰恰说明了你妈妈也有过叛逆期。”白璟拍著女孩的肩膀,很自然地略过了这个话题,“要不要我推荐你们一个更有意思的去处?” “哪里哪里?”女孩们立刻问。 “当然是这条街最有名的『时空酒吧』!”白璟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老板还请了那个最近很火的爆炸头dj来演出,天天满场!要去晚了,舞池都挤不进去!” “可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要不哥哥你也一起来?”那个女孩转悠了一下眼睛,顺势挽上白璟的手臂,“请你喝酒嘛!” “哇,有没有搞错,现在的准大学生,都这么大方嘛!”白璟嘿嘿一笑,不动声色把手抽了出来,“虽然我很想说恭敬不如从命……但真不巧,现在手头正好有一点事情,等我忙完了去找你们如何?” “大晚上的忙什么啊?不会是先去哄完女朋友再来吧?” “当然不是。”白璟信誓旦旦地摸出手机,“不信的话,加个联繫方式,看看我有没有在朋友圈里秀恩爱不就知道了吗?” “好啊!” …… “慢走哦~”白璟目送女孩们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而后笑眯眯地转身,走向“江南茶馆”对面那间咖啡店的露天座位。 他自然地坐在了另一个年轻男人身边,端起那杯冰块几乎融化殆尽的咖啡凑到嘴边,可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唉,大晚上喝这么多杯咖啡,也不知道会不会失眠。” 大概是受不了身旁年轻人探寻的目光,他扭头问道,“喂,干嘛用那种表情看我?你也想去跟茶馆合影吗?” “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有那间酒吧的股份?”周悬说。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周悬面无表情:“因为你刚刚的样子,就像是那间酒吧派来揽客的男公关。” “是吗?那等下次无聊的时候,我也去打个零工好了。”白璟居然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前提是老板开得起我的出场费……嗯,就收那个爆炸头dj两倍的价格如何?这已经是跳楼吐血价了。” 周悬摇摇头,不再理会这个把“自恋”写在脸上的妖怪,將视线重新投向另一侧的马路。 各种顏色、款式的汽车,接二连三地从那里驶过,其中有部分显示“空客”状態的计程车,会选择併入路边排队的队伍,等待客人。 “如果我想找新城区夜车司机的麻烦,一定会选择在江南路蹲点。”——因为九尾狐自信满满的判断,周悬又一次来到他平日工作的步行街,並在这家咖啡店门口,坐了整整两个半小时。 前半阶段,白璟表现得相当积极,一边和周悬討论著关於那辆计程车的种种“可能性”,一边把脑袋探进每一辆红色车漆的计程车里,以確认没有漏网之鱼——不同於天师可能会被妖怪的“化形”蒙蔽,九尾狐的眼睛能够看破一切偽装,这是这个种族的天生能力。 可过於缓慢的调查进度,还是导致他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对路过女性拋媚眼、帮女游客拍照,以及逗弄路过的狗等等的“杂事”上面。 虽然周悬很確定,每当有红色计程车经过的时候,白璟还是会“意思一下”的扫两眼,但事实证明,这两个半小时的蹲守並没有让他们有所收穫——儘管运营公司不同,款式也不尽相同,可他们並不认为,这些车子中的某一辆能够称得上“特殊”二字。 难道是判断出了错?还是因为他们对“杀人劫车”这件事毫无兴趣,所以完全无法感同身受王呈一当时的想法? 思绪间,又是一对年轻男女,手挽著手,上了队列头名的那辆红色计程车——九尾狐懒洋洋的神情告诉他,那不是他们要找的那辆车。 “之前忘了问你。”白璟隨口挑起了话题,“为什么要在选下午出摊,而不是晚上呢?两个时间段的客流量,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吧?” “因为晚上,会冒出很多三教九流的人,还有来找麻烦的醉鬼。”周悬平静地说。 “天师难道就不是三教九流?” “我是冒牌货,所以不算。” “……所以那又怎样?那些人根本连你家扫地的纸人都威胁不到吧?” “我不是怕,是觉得麻烦。”周悬看向不远处那个一手夹著皮包,一手扶住电线桿呕吐的中年男人,“做这一行,最討厌人家挑衅,陷入自证陷阱也不过是徒费心神,叫人家看热闹。” “工作的烦恼啊。”白璟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细长的香菸,叼在嘴上,不用打火机便自行点燃了。 “你有工作吗?”周悬问他。 “这是什么问题?当然没有。” “大部分妖怪都跟你一样吧?来到人类的城市,只是为了享乐。”周悬的眼中,映出了某家店铺招牌上,霓虹灯带所泛起的迷乱光芒,“之所以会『遵守规矩』,並不是出於道德感,而是因为这样才能保证自己,能够继续享受因此带来的便利。” “別说的你好像很懂妖怪一样,天师老弟。”白璟笑笑,把燃尽的菸灰弹进空气里。 “弱者当然需要工作,因为他们像人类一样,所面临的问题不是『享乐』,而是『生存』。以及,我可是很佩服那些努力工作的傢伙们的喔?毕竟没有他们的努力,这座城市又怎能变的如此『宜居』呢?” “我的確不太懂妖怪的想法。”周悬望著人来人往的街道,“这条街上那家肯德基里,就有一只黄鼠狼在工作。他总是上晚班,我回家前如果想路过去买吃的,基本都能见到他。” “我认识他,黄六郎对吧。他家大姐好像在超市上班。”白璟笑嘻嘻地问,“那为什么没想到去问问他,『努力工作』的理由呢?” “是啊,是该问问他的。”周悬想起那只黄鼠狼妖,第一次见到穿著道袍的自己时,那副惊恐的神情,不自觉地笑了笑,“如果当初问了的话,或许现在就能知道,那个妖怪为什么要选择开计程车这份工作,以及,他为什么要以那样的方式把人的尸体丟进垃圾桶里了。” “这就研究起犯罪心理学了?” “你准备怎么处置他。”周悬看向身旁吞云吐雾的男人。 “这要看他的態度如何,以及那么做的原因是什么。”白璟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口烟气,“以前倒也不是没见过类似出格的傢伙,一个个都自以为很有能耐,能把这里闹个地覆天翻。结果要么是被打服了,灰溜溜地滚回老家,要么……” 他做了个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看来你很有经验。” “別这么说,我內心其实是个热爱和平的好妖怪来著。”白璟站起身子,用脚把菸头踩灭,“换你盯一会儿。” “去哪?”周悬问。 “饿了,去买肯德基。”他边伸懒腰边说,“吃什么?我请客。” “葡式蛋挞。” “收到。” 第10章 一点也不特殊 “小哥,去哪里?”中年男人的脑袋,从一辆红色新款桑塔纳的车窗里探了出来。 “我不是在等车,不好意思。”周悬有些抱歉地退后了一步,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要在司机光滑的头顶过多停留。 好在没多久,一个穿短裙的女乘客就顶替了他的位置。 周悬目送红色桑塔纳打左转向灯,驶入霓虹闪烁的夜色之中。 很快一辆绿色的计程车补位上来,等待下一位客人。 “不是他。” 周悬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在这个炎热的夏夜,再一次得出了与此前相同的结论。 虽然“化形”会干扰天师对妖物原型的判断,但却不影响他对妖怪的感觉——那位光头司机师傅,显然是个纯正的人类。 失去了九尾狐的协助,让他不得不亲力亲为地奋斗在第一线,用自己的眼睛,作为最后一桿標尺。 他倒也不是没想过其他方法,比如路灯的灯柱上贴一张“识別到妖气就会自燃”的符纸,以甄別过往车辆。 但考虑市政府没有颁布过“禁止妖怪搭乘计程车”的相关条例(刚刚他和白璟就是坐计程车来的),用这一招显然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別管是人是妖,愿意付车费,那就是好人好妖。 儘管,周悬很希望能够赶紧解决这件事,以確保这座城市的垃圾桶里不要再出现“人类”垃圾,但这活儿比他想像中还要难。 根据去年年底的统计结果,安平市市区的计程车数量,在五千辆以上。 若是笼统地將各色计程车进行等分,那么按照平均四辆车中,就会出现一辆“红色”的方式计算,这座城市里至少存在著一千多辆红色计程车。 而且,除了江南路外,火车站、机场等地,也是计程车司机们“热门聚集地”,面对著分散在各地的红色计程车,他们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比拼运气的占比未免有些太大。 最好的方法,果然还是得弄清楚那辆计程车的“特殊”之处…… 周悬顺著路边,一边缓缓地顺著队列前进,一边不停地打量著在车內或抽菸、或打电话、或无聊地滑动著手机的司机们。 根据白璟的情报,之前三名被王呈一杀死的司机,性別为两男一女,一名本地人,两名外地人,以及,他们车的顏色分別是一黄两蓝——死者之间几乎不存在共性,就连“收集各色车辆”这种荒唐且偏执的理由都无法匹配。 所以,王呈一的作案毫无规律可言,是个“不挑食”的杀手,唯一的执著就只有“杀死计程车司机”这一点而已。 而这,也是让周悬为之不解的最大原因。 究竟是什么,让这个以杀人为乐的穷凶极恶之徒沉寂了半个月之久,以至於要来算卦摊上刁难无辜善良的冒牌道士,以缓解、发泄自己的恶意? 周悬停下脚步,默默地望著远处队伍的末端,又有一辆红色计程车加入其中。 在这个距离下,他“无法”感受到“妖气”的存在,如果不想做出太明显的举动,就只好等待那辆车自己开上来…… 等等。 无法? 周悬忽然呆滯了一下。 如果,那个王呈一沉寂下来的理由,是“没办法”呢? 他不是不想杀人,不是畏惧警方,也不是打算金盆洗手……而是“没办法杀人”。 周悬上前,用指节轻敲面前那辆车的车窗,视线迅速扫过车內的布置。 停留在导航界面的手机、掛在后视镜上的手串,以及……隔断司机后、右两个方向的透明防护栏。 “小哥,別让我难做啊。”司机师傅把车窗降下了一条缝,小声提醒他,“大家都在排队呢,辛苦你走两步,去队伍前面吧。” “不好意思,师傅,我想打听一件事。”周悬挤出了一个笑容,“我最近打车,看车上基本都装了防护栏……是因为上个月的那几起劫车杀人事件么?” “喔,你说这个啊。”司机用手框框锤了两下护板,“可不是么,有个神经病乱杀人,好像一直都没落网,搞得出夜车的司机人心惶惶,不装怎么行!” “可总有胆大的人吧?我看有些师傅是部队里退下来的,杀人犯要是找上他们,可不是得倒霉吗?” “跟胆子大不大没关係。”司机摆摆手,“这是上级部门统一要求装的,不装给查到了,责令罚款两百,还得停业整顿三天呢。” “要求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好像是第二个人死的时候吧。”司机想了想,“一开始其实很多人是不想装的,主要还是不想给那帮孙……咳咳,不想给那五十的安装费,但很快就有司机真的被处罚,再加上没两天就又被杀了一个,这谁顶得住啊?就那几天,装配件的工人钻头都打冒烟了!” 司机越说越气,窗户缝也越来越大,冷气嗖嗖地直往外冒:“要我说那孙子也真是够傻逼的,计程车招他惹他了?路上这么多开网约车的不杀,好傢伙,专门盯著计程车司机嚯嚯!” 周悬装作认真听师傅吐槽的样子,心里暗暗开起了小差。 说起来,好像的確是很久没见过不装防护栏的车子了。 相关部门的严厉监管和凶名在外的杀人犯,让这帮平时以“难管控”著称的司机们,也少有的配合起了工作。 这种护栏或许无法阻挡枪击,但抵挡刀具还是绰绰有余,结构上也能好的护住了司机的要害——其实这年头的计程车上,基本都安装了一键报警装置,奈何此前凶手下手实在太过狠辣,刀刀要害的行凶方式,让那些遇害者根本没有报警的机会。 仔细想想,王呈一的凶器,確实是一柄十九公分长的尖刀没错。 莫非阻碍他继续行凶的,真的是这两块不起眼的挡板不成? 可作为“特殊之处”而言,这未免也太不“特殊”了一点…… “唉,希望警方给点力,赶紧把那个王八蛋给抓起来枪毙了。”司机师傅看著自己车前空出的两个位置,拨回前进挡,“我接著排队去了,哥们,回聊!” 周悬向他点头示意,自己也走向队列前方。 不知道是不是正赶上的商场打烊,路边一时间涌出了大片的客人,计程车的队伍正以飞快的速度缩短。 当周悬回到原本的位置上时,新递补进队首的,正好是一辆红色的计程车。 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周悬快步来到车前。 伴隨著车窗缓缓降下,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一张极其平凡的脸,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毫无特点可言。 “属於那种哪怕见过一百次,也不一定能在人群中认出的长相。” 以及,周悬注意到,这老款桑塔的驾驶座上,並没有安装透明防护栏。 “客人去哪里?” 司机问。 第11章 你没得选 司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还有个朋友没来,可以等一下他吗?”周悬反应很快,“提前打表也没关係。” “可以。”司机按下计价器,配合地把车往前开了一些——大部分司机都不愿意这么做,因为去某些里程数不足以跳表的地方,提前打表並不会给他们带来额外收益。 “谢谢。”周悬摸出了手机。 號码还没拨出去,声音就先从身后响起了。 “你这就打算跑路,是不是太没义气了一点?” 周悬回头,一个抱著印有kfc字样巨大食桶的男人,正笑眯眯地走向他。 男人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堆积如山的炸鸡上方的那对蛋挞:“好歹也把蛋挞先吃完吧?” 只不过从始至终,白璟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那辆,停靠在路边的红色计程车。 直到两人匯合后,他才给周悬使了个眼色。 但很遗憾,两人之间几乎不存在的默契指数,並不足以让周悬看懂他的眼神。 “上车吧,別让师傅久等。”周悬拉开了后排车门,他身后的白璟则直接跟著钻了进去。 “客人去哪里?” 司机又一次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城郊的王子苑。”白璟不知何时叼了一只鸡腿在嘴上,有些含糊不清地回道。 “请系好安全带。” 司机左打方向,操纵著这辆老款桑塔纳驶上路面。 …… “节目的最后,又到了我们今日的『娱乐大揭秘』环节。”车载收音机里,晚间档女主持甜美的嗓音响起,“各位听眾最近应该都有关注吧?港区万眾瞩目的歌星李菲,將於本月底开启她的一连十八场个人演唱会。” “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被盛讚为港区『明日天后』,以粤语歌征服当地市场的李菲,其实是我们的老乡,土生土长的安平人喔!” “嘿嘿!说到这里,小雅我还有一则好消息要透露给大家!” “本周日晚八点,李菲將做客我们fm88.8,讲述她就读於安平市二中时的少女二三事,听眾朋友们可千万不要错过!届时我们还会送出她的演唱会门票……” 女主播滔滔不绝地说著,车里的听眾们也给予了她绝对的尊重。 自上路以来,这三“人”就保持著一言不发的节奏。 司机闷头开车,周悬平静地看著路面,至於白璟…… 可以说,除了路噪和广播声以外,车里只剩下白璟吧唧嘴的动静。 “说起来,还真是很多年都没去看过演唱会了……”他滑溜地吐出一根骨头,扭头提醒周悬,“蛋挞冷了就不好吃了。” “你確定这是十翅一桶套餐?”周悬看著已经空掉了大半的食桶,和附著在一旁的小票,“而不是五十翅一桶?” “哎呀,我都说了我跟黄六郎是老交情嘛。”白璟很自然地说,“你去你朋友开的餐厅吃饭,他不得使劲给你添料吗?” “他不是在店里打工吗?” “你看,暴露了吧?能问出这种问题,说明你完全不关心黄六郎的近况!”白璟振振有词,“人家兢兢业业工作,最近升职了,现在是夜班经理!” 周悬回了他一个“那又怎样”的表情。 说话间,桑塔纳减速,缓缓停靠在路边——几天前拋尸事件的案发地,王子苑,距离他们仅剩下一条人行道的距离。 “车费二十元。”司机结束了计价,“请付现金。” “什么?只收现金?”白璟的找茬来的很迅速,显然是蓄意已久,就差把不怀好意写在脸上,“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身上还带现金啊?这么奇葩的规矩,上车的时候怎么不提醒我?不是哥们,你是不是想找茬……” 司机沉默地把手指向副驾驶头枕后方的那张列印纸,上面赫然是四个黑体大字——只收现金。 “……” 白璟的眼珠子转悠了一下。 他自上车起就光顾著和这通鸡翅较劲(光顾著想理由找茬),还真没注意到阴影里贴著这么一张纸条。 “我们没带现金。”周悬出声道,“还有別的支付方式吗?” “可以用別的东西来抵债,但不找零。”司机的语调还是平静。 “这个行不行?”白璟主动把手里的食桶递向司机,“还剩半桶……喔,我忘了,你应该不吃炸鸡对吧?准確来说,是不吃……” 白璟故意留了半句话没说。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司机扭头,冷漠地看著他的脸。 “什么意思?” “干嘛,生气啦?明明是哥们你先敲诈的好不好?”白璟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指著自己手腕上的那块名表,“统共就二十块钱,让人家用东西抵债还不找零,你这不是敲诈是什么?来来来,看看我这块表,知道多少钱吗?” “下车。”司机冷冷地说,“我不收你的车费,马上下车。” “这就放我们走了?”白璟不依不饶,“確定不是要把我们俩丟进垃圾桶,以解你心头之恨?” 这话一出,司机握著方向盘的手臂明显僵硬了一下。 下一秒,一阵不易察觉的眩晕感,瞬间覆盖了车內的两名乘客。 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车子还在原地,车里的人也还在自己的座位上。 “……你做了什么?”司机再一次转头,用略带些疑惑的眼神,看向那个面带嘲弄笑容的英俊男人。 “我做了什么?哈哈哈哈哈!”白璟就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笑点,捂著肚子大笑起来,“你怎么不先说自己做了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刚刚,是想用缩地术对吧?”看著表情阴沉不定的司机,周悬觉得再沉默下去就有点不礼貌了。 司机猛地看向他,就好像是刚刚才发现,车上还有第三名乘客似的。 “你的法术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我。”周悬摊开双手,以示友好,“如你所见,我其实……” 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司机立刻將手伸向了门把,竟然是想要弃车而逃。 可在他反覆的扳动之下,车门依然纹丝不动——从他的视角自然不可能看见,后排的同侧的车门上,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贴上了一张代表著“禁行”的符纸。 豆大的汗珠顺著司机的额角不断滑落,也是这时,他终於听清了,后排那个笑个不停的英俊男人嘴里念叨著的话。 “哈哈哈……居然想在天师眼皮子底下用缩地术跑路……哈哈哈哈哈……” 这位沉默寡言司机的语调,终於有了明显的起伏:“你……你是天师!” “你刚刚没给我把话说完的机会。”周悬降下车窗,四张画满了密密麻麻符咒的黄纸,从他的口袋里飘了出去,自行附著在桑塔纳的四只车轮上,“事出突然,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谅解。” “如果你不愿意谅解的话,也没关係。”周悬友善地把一包纸巾递给他,“反正……” “你也没得选,不是么?” 第12章 无头骑士异闻录 按照正常小说故事的流程,当周悬说完那句“你没得选”的台词过后,车內应该先是迎来良久的沉默,而后要么是司机奋起反抗,大喊一声“狗天师,老子跟你拼了”;要么就当场磕头,跪求天师爷爷饶自己一命。 当然,达成这一结局的前提是,车里没有那只笑个没完的九尾狐——看到司机汗流浹背的狼狈模样,白璟抱著食桶,笑得更开心了。 “別太紧张,我们只是有些事想要问你。”周悬把纸巾递到司机的手里,“你如实作答回答就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那傢伙流汗的样子,说是海绵妖怪也有人会相信吧?” “为什么……为什么天师会和妖怪一起活动?难道说……他其实是你养的鬼使?!”司机频频擦汗。 “哈哈哈哈哈哈……鬼使?那不是用人类魂魄炼製的东西吗?大爷我可是妖怪啊……哈哈哈哈……” 周悬一掌拍在白璟的肩上,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这一掌他分明没用什么力气,可白璟却如遭重创般的“哎呦”了一声,就像是被抽打的陀螺似的,单手抱著他的炸鸡桶原地转了两圈,失控地倒向了闪避不及的司机。 按理说,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下意识地去抓前排的头枕,可白璟不是,他伸出的左手,直奔司机的脑袋而去,竟是把人家的脑袋当成了攀岩墙上五顏六色的岩点。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白璟探出的大手什么也没有抓到,反倒是自己顺势打了个滚,一下滚到了副驾驶座上——从整个过程中食桶內纹丝不动的炸鸡来看,周悬很確定,这是一场意义明確的碰瓷行为。 这齣突如其来的插曲,让车內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期待已久的安静。 有人在为自己夸张的演技暗自窃喜。 有人平静地接受这一切的发生。 有人则……摸不著头脑。 当周悬的目光再次扫向司机的时候,才发觉,他上身那条立领t恤衫的上方空荡荡的,视线透过那个位置,甚至能直接看到挡风玻璃左上角的汽车年检標誌。 那颗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脑袋消失了。 “这辆车的司机……变成了一个没有头颅的人。” 物理意义上的摸不著头脑。 在呈三角之势的良久“对视”过后,最终还是周悬望著脑袋空空的司机,用充满试探与不確定的语气问道。 “你是龟妖?” “……” 此话一出,白璟在忍耐无果后,再次发出一声爆笑,嘴里还念叨个不停,什么“本能反应”“缩头乌龟”之类的。 司机摆了摆身子(因为没有头),小腹部位蠕动著,发出了沉闷又带著些谨慎地疑问,“你真的是天师吗?” “对不起。”周悬为自己的阅歷不足,尷尬地表示歉意。 既然不是乌龟妖怪,那就只能是…… “好啦,人家小年轻,把遇事不决先缩脑袋的傢伙,误认成『龟妖』也很正常吧?”最后还是好兄弟白璟给解了围(抿著嘴唇,强忍笑意)。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穿衣服的刑天啊。”白璟仿佛是忘掉了自己刚刚想拿人家脑袋当扶手的行为,十分自来熟地用手搭著司机的肩膀,对著周悬说,“介绍一下,刑天,一种喜欢不穿衣服在山林里当原始人的妖怪!难怪你之前没看见他的脸,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有呀~” “那不是爱好,是我们文化的一部分。” “確定不是因为穿著衣服,就像是带了口罩似的,彼此之间听不清对方讲话?” 司机闻言,用手扯住自己的衣角,眼看著就想把上衣给脱了。 “哎!文明社会,你想耍流氓啊!”白璟连忙按住他。 “是你说听不清我讲话的。”司机闷闷地说。 “他的意思是,你可以重新化形成人类的样子,就像刚才一样。”周悬提醒道。 司机愣了愣,似乎是意识到周悬的话颇有道理。 下一秒,一颗男人的脑袋就出现在了它本应出现在的位置。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发声器官从肚子变成了嘴,没了衣服的阻碍,声音果然清晰不少。 “刚刚不是说了嘛,找你是想打听点事儿。你倒好,见势不妙就对车子用缩地术,干嘛?想把我们拖到荒郊野岭灭口啊?”白璟不满道,“好在我哥们眼力惊人,一眼看穿了你的小伎俩!说,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是何居心!” “行了,白璟。”周悬看著这司机一头雾水的样子,上车前的那些担忧便已减轻大半,“你是刚来这座城市吧?” “……很明显吗?”周悬和善的態度,让司机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了一些。 “也不是,主要……”周悬俯身,从门旁的储物格里,拿出了一本印著“我的城市我的家,直把他乡作故乡——欢迎你,新安平人!”的小册子。 “本地人一般不会买这种书来看。不过这不是重点。”周悬顿了顿,“就像之前说的,我们来找你,是想打听一些事……我就有话直说了。” “第一个问题。刑天,是吃素的吗?”周悬的问题一出,司机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悬暗暗舒了口气。 难怪,警方还有发现那具尸体的机会…… “前几天,你是不是杀死过一个人?”他继续问。 “人?” “就是他。”白璟在空中虚化了几笔,一张人脸很快浮现在了空气中。 见司机没反应,白璟又添了两笔。 当一副黑色口罩出现在王呈一脸上的时候,司机终於反应过来了。 “喔,你说这个人。”司机摇摇头,恢復了那种毫无起伏的语调,“我没杀他。” “但他上过你的车吧?”周悬问。 “嗯,他让我拉他去城郊,又不说具体位置,我就只好载著他到处乱走。”司机回忆道,“过了一会儿,他先是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嘴上说什么『终於被我等到了』,接著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尖刀,直往我脖子上扎。” “然后你就把脑袋一缩……”白璟露出恍然的神情。 “不是缩脑袋,只是现出了原型而已。”司机纠正他,“那是我们这一族的本能反应。”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周悬追问。 “他先是一愣,很快就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脸痛苦的表情。”司机沉声道,“我在山里的时候,曾经翻看过人类的医书,如果没搞错的话,他应该是患有心臟方面的疾病。” “他就这么死了?” “是的。”司机诚实地说,“人类就像书上写的一样脆弱,居然会因为这种原因死去。” “法医的解剖结果显示,死者是死於急性心肌梗塞……”白璟掰著手指说,“而心肌梗塞的诱因中,有一条就是『遭受过度惊嚇』……” 周悬点头:“他是被活活嚇死。” “反正我没杀他。” 司机摊开手,表示无辜。 …… “刑天与帝至此爭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山海经·海外西经》 第13章 脚踏实地 “好吧,关於『用卸妆的方式嚇死了一个想要谋杀自己的人类』这件事,究竟算不算杀人,咱们一会儿再议。”白璟拍拍手,“我们真正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以那种方式(用手比划著名投篮的动作)拋尸呢?看你这样子(仔细打量著司机没特点到了极点的脸),也不像是很有性格的妖怪呀?” “我……” “估计是因为这个。”周悬又从靠背夹缝里,摸出了一张印有“垃圾分类,行动有我,绿色生活,文明共享”字样的宣传画报,上面还附赠了xxx属於xxx垃圾的详细介绍。 “是的,虽然上面没写,但我觉得尸体算是易腐垃圾。”司机附和道,“其实更准確的分类方式,应该是把他的衣服丟进募捐箱,不过我当时还没什么经验。” “如果你真这么干了,收到那套衣服的人估计得膈应死。”白璟幸灾乐祸地说。 周悬嘆了口气:“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名片也丟进去?” “因为其他垃圾桶都没套垃圾袋。”司机后知后觉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名片。” “所以,你这段时间就是跟著这些……教学资料,学习人类相关的事?” “是的,还在学习中。”司机谦虚地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我来到这座城市后,记住的第一句话。” “还好你记住的不是『时空酒吧特別酬宾活动火热进行中』。”白璟拍拍司机的肩膀,“儘管以刑天的能力,能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但你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成为一名『租车司机』是吧?” “因为人类把『工作』这件事,认为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司机说,“我想要脚踏实地一些,所以也给自己找了一份工作。” “伟大的志向!”白璟对他竖大拇指,“不仅如此,你还做了见义勇为(嚇死杀人犯),保护环境(把尸体丟进垃圾桶)的好事!完全是个像我一样道德高尚的妖怪呀,当司机委屈你了!” “等等……”周悬忽然反应过来,“你有身份证吗?” “没有,那是什么?” “……你没有身份证,是怎么找工作的?” “这並不难。”司机说,“我在汽车报废厂里找到了这辆车,反正也是人类不要的东西不是吗?所以我就开走了,正好我们一族有驾驭坐骑的天赋。” “还有这一说?”周悬看看白璟。 “当然了,没看过那部动画片吗?无头骑士异闻录!”白璟对此毫不意外,“然后再用法术变出了牌照,翻新车子,是吧。” “是的,我还照著別人样子弄出了那个『什么码』,但我不知道去哪里把钱提出来,只好改成只收现金了。” “……你用缩地术拉客人?” “没客人的时候才会用,能省点油钱。” “你为什么不像其他司机一样装防护栏?” “我是妖怪,人类的抢劫犯不可能伤到我。” “……” 周悬看著那张,写有『常平』这个名字的运营资格证,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车是报废厂偷来的,车牌是自己变出来的(也不知道存不存在套牌现象),用缩地术省油钱,还把客人的尸体当做垃圾隨手丟掉…… 如果这也叫脚踏实地工作的话,那立志要在微信群里以抢红包为生的小孩,高低算是“遵纪守法”急先锋了。 “好啦好啦,刚搬来城市里的妖怪都这样,见多了这种事你就习惯了。”白璟热情地拍拍司机的肩,“你很幸运,常老弟。刚来到这里不久就收穫了这里最强大、最英俊、最有智慧的妖怪,白璟的友谊!放心吧,有我在,保准你只用一周,就能在人类的社会里混得如鱼得水!” “白璟?”司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你……是那只九尾狐?” “呀!难道我的名声,已经传到遥远的山林里去啦?”白璟一脸喜气洋洋,“这可真是让人难为情!” 面对著这个笑容狂妄的英俊男人,化名为常平的司机,难得地主动切换了话题:“你明明是妖怪,为什么会和天师混在一起?” “大概是因为,我们的利益关係一致吧?”白璟嬉皮笑脸地看著周悬,“这在人类社会里是很正常的事喔,为了利益,哪怕是曾经的死对头也可以成为同伴……就像是妖怪和天师一样。” “是吗。”司机忽然用一种很同情的目光看著周悬。 白璟没有给周悬提出质疑的机会。 “说起来,我大概有两百多年没见过在城市里活动的刑天了。怎么,你们这是终於想明白了『山里蚊子多,还是城里的生活更美好』的道理,所以决定搬家啦?” “怎么可能。”常平摇头,“我们居住的山林外围,被人类开发成了旅游区,住在那些地方的妖怪只能往山林深处迁徙,哪怕我们愿意分一部分地盘出去,可还是容纳不了所有人。” “他们为了抢地盘打起来了?” “这是山林里的常態。”常平无奈地说,“虽然他们不敢打我们主意,可周遭没完没了的斗爭还是让族人们感到苦恼。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提议,我们或许可以考虑搬家,换一块寧静些的土地生活。” “所以就决定派个先锋来城里探探路?哪怕这里是人类的聚集地?”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常平的態度相当务实,“不来看看,怎么知道呢。” “可为什么偏偏是安平市呢?”白璟问,“据我所知,这附近可没有什么未开发的山林,你这是绕了远路吧?” “这事说来话长。”老实妖怪刑天不像白璟那么懂得故弄玄虚,基本是你问他就答。 “那是十八年前的一天,我们部落里(还说不是原始人),突然有个天师打扮的人类来访。” “一开始我们很紧张,因为那片山林里很少有人类涉足,就算是偶尔有迷路进来的,我们也会用法术抹掉他的记忆,把他送出去。” “更別提,那还是个道行高深的天师。” “你们知道的,天师和妖怪之间,向来是势同水火的关係。”常平看向车后排的年轻人,“像你这种对妖怪没什么敌意的天师……嗯,你確实是天师没错吧?” “你可以这么认为。”周悬示意他继续。 “总之,那个人跟你很像。不是长相,是对妖怪的態度。”常平回忆道,“他对我们很友善,拜访了族长,跟部落的年轻人交流修行的话题,给孩子们带了书籍作为礼物,甚至人类准备开发旅游区的事,也是他告诉我们。 周悬脑海中,一下浮现出一帮没有脑袋的孩童,围坐在一起点著蜡烛苦读的模样。 “有没有可能,他装出喜欢妖怪的样子,为了哄骗你们献出族中的少女给他当小妾?”白璟阴险地分析。 “不,他在部落里只待了半天就离开了。”常平说,“离开前,他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著这座城市的位置,还有一串手机號码。说如果我们未来有人想要去城市生活的话,可以联繫他,届时他会给予我们一些帮助。” “你后来联繫上他了?”周悬问。 “没有,我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拨打这个號码。”司机把自己那款老旧的按键手机递给白璟,通讯录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联繫人,“但这是个空號,也不知道是不是写错了。我选择做计程车司机,也是希望有一天能在这座城市里再遇见他一次。” “莫非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最高境界,故意留个错的號码?”白璟看著一旁的周悬,“等等,十八年前你几岁?那个人不会是……” “六岁。”周悬隨手一招,那些贴於车內外各处的黄纸,便“簌簌”地飞回他掌心。 “那没事了。”他低头看了看那串號码,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把手机丟给周悬,继续吃起了夜宵。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接过手机,看到那串號码的剎那。 周悬的瞳孔猛然紧缩了一下。 “常平。”周悬低声问,“那个天师……有留下姓名,或是道號吗?” “他自称清云道人。” 周悬沉默了。 “你怎么了?”白璟注意到了周悬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不会是低血了吧?快吃蛋挞!” 周悬谢绝了白璟的好意,把手机递还给了司机,“这个人,你不用继续找了。” “为什么?” “他过世了。”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周悬苦笑了声。 ““因为他是我师傅啊。”” 第14章 关於缩地术的正確运用 清晨时分,周悬站在路边,目送著那辆红色计程车远去。 街对面派出所的院里,右侧的石狮子张开大口的打著哈欠,左侧石台上则是空荡荡的。 直至周悬重新戴上眼镜,那两尊雕像才恢復了一左一右的布局。 这年头,连摆摊的冒牌天师都得加班到天亮,看大门的石狮子却能按时上下班,真是不知该不该说“没天理”——是的,经过了一夜的加班,疲惫的周师傅终於回到了自家小区门口。 昨晚事了后,原本他是准备蹭车回家的,结果白璟非说要给“新安平人”常平接风洗尘,邀请大家一起去大排档吃个夜宵,顺便开展一下“关於如何有效促进安平市內人与妖之间和谐共处关係”的討论。 如此空大泛的说辞,周悬自然是不以为意,他之所以没有拒绝,纯粹是为了常平口中那个自称道號“清云”的天师——活了二十四年,周悬只认识一个天师,那个天师的道號,恰巧就是“清云”。 或许世上叫清云的天师不止一个,可用那串139数字开头號码的天师,却不可能有別人。 那是他的师傅,也只能是他的师傅。 仔细想想,虽然师傅確实是有一身本领不假,但周悬还真是没见过师傅“捉妖”的样子,就连白璟也说,自己完全不知道这座城市里曾经生活著一个道行高深的老天师…… 很可惜,关於这件事,常平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唯一能肯定的,就只有“十八年前”这个到访日期而已——往回推算,十八年前,正好是周悬六岁左右,师傅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间点。 也就是说,自称以“驱鬼捉妖”为己任的师傅,为何要拜访妖怪聚落,並主动邀请其来到自己即將去往城市的行为,事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桩悬案——现实毕竟不是火影忍者,无法以秽土转生的方式让死者现世,回答自己的疑问。 当然,一场通宵达旦的夜宵局,绝不可能只有一个议题。 在菜上来后,虽然常平和周悬分別以“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和“酒精过敏”为由,拒绝了白璟的“来点儿”的邀请,但九尾狐却毫不介意,一边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倒酒,一边给常平科普一个又一个“安平市生存小贴士”。 “江南路是这里最热闹的地方,如果你想找雌性约会,晚上十点过后去准没错……嗯,前提是你得换身衣服,至於相貌就不用了,被太多雌性记住你长什么样也不见得是好事,这可都是过来人的经验~” “记得,別太在意电视上关於禽流感啦,猪流感啦的传闻,你去菜市场的时候该买什么买什么,绝对毒不死你……什么?我?我怎么可能去菜市场?我是说他!不信你问……你看吧!这傢伙为了偽装人类,连跟菜贩子砍价这种事儿都做得出来!啊哈哈哈哈!” “至於租房子,我建议你去这个地段,离大学城很近,美女出没的概率很高喔……你说你对人类的雌性没兴趣?哈哈,哥们,这话你算是说早了!” 就这么,在东家的滔滔不绝中,时间很快过去,按照白璟的话说,他们三人现在已经成了跨越种族隔阂的好朋友,这是可以留名青史的重要一笔(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周悬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白蛇传》以及《倩女幽魂》的电影標题)。 直到凌晨五点半,天已经蒙蒙亮的时候,周悬再也无法忍受服务员小妹幽怨的眼神,起身拉著白璟和常平离开了那家排档,一人两妖坐上常平的爱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期间倒是没什么插曲,除了白璟酒劲上来,连著对计程车释放了几次“缩地术”无果以外(然后就睡著了)——按理说,天师的“魔免”效果只对自己生效,没理由会影响整个环境。 根据常平事后分析,“缩地术”失效事件的来龙去脉,应该是这样的: 1、他们释放缩地术的对象是计程车,而计程车只要移动,就会连车带人一起。 2、恰巧,今天车后排坐了一个天师,天师的“魔免”能力,阻止了“传送”生效。 3、这导致本应连车带人一起生效的法术,完全失去了效果。 最后常平总结,等下次点背再拉到天师客人的时候,就只对自己释放缩地术,在对方无防备的情况下,应该可以跑路成功。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閒聊著,等到了目的地,只有周悬下了车。 白璟说还要帮常平搞定身份证、驾照、车子的租赁手续等等问题——周悬出於担心,自己可能会涉足法律边缘、犯下知情不报罪的考量,便没有询问其中细节。 …… 早上六点左右的桃源小区,与大部分老式小区有著差不太多的光景:运动器材旁嘿咻嘿咻晨练的老人、飘著裊裊炊烟的早餐铺子,道路上叼著包子的个別行人——这里的租客大部分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打工者,从事各行各业的人都有,自然也不乏这个点便出门工作的。 周悬略过了他们,穿过密密麻麻的拥挤楼群,直奔自己家的单元楼——且不论夜宵过后的胃是否还有余地,他向来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家楼下,那盏感应灯在他到来前便先一步哆哆嗦嗦地亮起,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隱约的哼歌声。 他抬头,目光正好扫见一个背著双肩包女子从楼上下来,她的面容清丽却陌生,想来便是李菲昨天说起那个租客——女子身材娇小,扎起马尾的发尾是几缕挑染的金髮,搭配上清凉的盪领背心,外加一条牛仔超短裙,与时下追赶潮流的女孩们没什么区別。 在视线和周悬撞上的时候,女子明显一愣,歌也不哼了。目光就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似的,盯著面前年轻男人的脸,死不鬆动。 直到周悬说出了那句“我脸上是沾了什么东西吗?”之后,她总算回过神来,一连说了几声不好意思,而后犹豫半天,问起周悬是不是住五楼,並得了肯定的答覆后,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离开了。 “周悬默默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小路尽头,又回身確认了一下,自己这趟的確並没有扛著那杆“天师嫡传”的黄旗后,才上了楼。” 第15章 孤独的期限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欢迎回家!” 咔。 砰! 周某:锁装好了,密码是337845818。 对方正在输入…… 菲菲菲:我的低调,不是你们装逼的资本?mc石头? 菲菲菲:周师傅什么时候这么潮了? 周某:我说是出厂自带的,你信吗? 菲菲菲:这话你自己信吗/翻白眼。 周某:上飞机了? 菲菲菲:【照片】。 一张李菲的自拍照,照片中她那双被媒体朋友们称讚“极富灵气”的招牌式大眼睛,被两颗凸起、半掛在外头的眼珠子所取代——好吧,只是一副搞怪造型的眼罩而已。 周悬放下手机,回头看了一眼门边已经回归原位的纸人兄弟,又打量了一下脚底一尘不染的地板,心里默默盘算著是否要退货那台返修的扫地机器人。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坐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按下电视遥控。 娱乐频道的画面亮起,声音甜美的美女主持人正在播报一则边新闻,主角是周悬不认识的一位奶油小生。 他没有转台,只是减小几格音量——其实他和大部分年轻人一样,並不爱看电视,只是觉得有个如果声音在念叨的话,会让这套三居室显得不那么“空”一些。 说起来上次装修,好像还是在十五年前。 在这座城市绵长雨季的影响下,如今客厅几个角落的地板,已经有了受潮的跡象。 或许该在长出蘑菇之前,找个师傅来重新做一下防水,又或者乾脆把地板换了……可是这样的话,就得连配套的墙纸一起…… 他摇了摇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装修是个大工程,上次周悬家装修的时候,正赶上对门的李菲一家出国旅游,一家人这才有个地方暂住。 可现在不同,李菲家的房子在他们搬去港区的时候就卖掉了,至於楼上师傅家的房子,在他老人家过世后,被一个远房侄子继承了过去,之后就一直交给中介公司打理,这不,最近也租出去了。 所以,要是在这种情况下重新装修,周悬就得早上当监工,晚上住酒店……这可不是个好选择,摊位的生意要暂停不说,钱包还得大出血。 思绪在无意识间发散,周悬抬头望向电视机旁,那副被纸人的鸡毛掸子打扫地乾乾净净的三人合照。 其实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李菲没有搬走,师傅还在世的话,他现在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 还记得小时候,两家父母的工作都忙,出差是家常便饭。所以在暑假的时候,都是把他们两个小娃娃託管在师傅家,让师傅代管——作为一个外表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老头,师傅向来都是家长们所信任的对象。 在那些个年少时的蝉鸣午后,李菲总是边搓脚边躺在师傅家的大沙发上看电视,他则是苦哈哈地跟著师傅练功、学画符; 晚饭过后,三人一人一柄勺,一起分食冰镇西瓜,李菲总是吃的最多的那个,然后说自己肚子疼,霸占厕所去了又去;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师傅回他的臥室休息,周悬便和李菲躲在房间里,举著手电筒偷偷较量五子棋。 其实师傅压根不管他们几点睡,因为他总是早早便打起呼嚕,睡得天昏地暗。 如此往復的剧情持续到了周悬和李菲上了初中,才从全日制寄宿改为了去师傅家吃顿晚饭——孩子们都长大了,大人们终於不必担心,谁会閒的没事干拧家里的煤气玩儿。 师傅,是周悬大三时候过世的,享年九十二岁。 也快三年了。 周悬还记得那一天,事业刚有起色的李菲从港区连夜赶了回来,在师傅的灵堂前,对著那张笑眯眯老头的遗像,抱著自己痛哭流涕的样子。 不同於李菲,整个丧葬的过程中,周悬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往往这种状態才是最嚇人的,所以在周悬高三毕业后出国创业的父母,因为担心他,又轮流在国內多呆了三个月。 直到確定,儿子真的没有做傻事的打算后,两口子才重新开始忙起了事业。 当然了,无论是周家父母还是李菲,都不会傻到会相信,周悬的內心,真像他表现出的那般冷静。 只是大家都不敢问原因而已。 回拢的思绪,让周悬缓缓闭上了眼睛。 “为师最近閒来无事,便给自己算了一卦,徒儿你要不要听听?”记忆中,那个因为声带老化而有些乾枯的声音,是这么说的。 “师傅算出来结果,自己相信吗?”周悬边沏茶水,边问。 “嘁!莫说这些扫兴的话!”师傅咳嗽了两声,“虽然为师不精於卜算之道,但也不代表就没算准过……” “比如,就是因为算到了,自己在安平市能收到个命里的关门弟子,才决定退休后来这儿生活。”周悬应和道。 这故事师傅说了太多次,他早已滚瓜烂熟了。 “那次之所以会突发奇想算上一卦,就是因为感知到了天命,晓得吧?”老头儿无视了医院的禁菸標识,哆哆嗦嗦地抖出一颗烟,叼在了嘴上,“这一次,为师的感觉又来了。” “这一次算了什么?” “哼哼,来生!” “来生?” “没错!人总有要死的那一天,死了便是要入轮迴。师傅我功德圆满,心態早已超脱世俗,不纠结於今生之事了。”老头一脸得意地从枕头底下摸了张纸条递给他,““下一世,师傅我会在此地降生,再活精彩一世!”” “时间呢?”周悬接过纸条,上面写著一行让他感到陌生的地址。 “从明天起算,三年整,申时。”师傅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到时候欢迎你来与为师,重续师徒缘分!” “谁当师傅,谁当徒儿?” “呔!不孝徒儿!一日为师,世世为师的道理,你难道没听过?” 周悬没回答,一仰脖子,对著门外喊到:“护士!这里有人抽菸!” “呀,你这孽徒!” …… 周悬起身,从那副相框的后头,扯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內容他已经滚瓜烂熟的字条。 安平市中心医院。 作为道士、天师的弟子,轮迴转世一说,周悬自然是信的。 至於师傅的算卦功力,他向来是不看好的。 当年所谓的收徒故事,后来想想也实有“马后炮”之嫌。 “只不过,在师傅去世当日的都市报上,的確是神奇地出现了“安平市第一医院,即將更名为市中心医院”的消息。” 既然如此,只是三年的短別,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这不是个无解之结。 所以才他选择留下来,哪怕这座城市,在拋去回忆的滤镜后並不显得那么美好——好吧,其实他也分不清楚,在居高不下的失业率、糟糕的交通状况、飘忽不定的房价面前,“城里还生活著一群妖怪”这件事,究竟够不够得上是这座城市的缺点之一。 电视机的声音,戛然而止。 ““还有三天,师傅。””周悬把相框摆回原位,走向了自己的臥室。 没人会真的享受孤独,只是在某些执念的衬托下,这种情绪並不显得那么难以承受罢了。 第16章 超能力者的严谨 周悬坐在摊位上,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是17:50。 距离收摊还有十分钟。 今天他终於开始有些理解,当年那些在暑假还未结束时,就叫嚷著“在家好无聊,还是上学有意思”的同学们的心情——惭愧,一觉睡醒后他无事可做,便又穿著那身淘宝定製的行头,出来摆摊了。 不过说来也有趣,今天他的摊上,居然破天荒地来了两位妖怪客人——儘管他们化形出的样子,是一对朴素的中年男女,但天师的直觉从不会在这方面出错。 为了避免惹上麻烦,周悬並没有点破两妖的身份,只是礼貌地问他们有什么事。 毕竟昨天白璟才说过,这座城市里的妖怪们,都希望他这个扛著“天师嫡传”旗子的傢伙趁早滚蛋,所以周悬下意识地把他们当成了是来找茬的妖怪。 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在一番你来我往的恭维客套后(“听说小师傅精通卜算之道,想来是师承某位高人”“没有没有”“小师傅真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哪里哪里”),周悬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这两只妖怪,居然真是来问卦的——摆了一年的算卦摊,遇见妖怪客人还真是头一遭。 按照这两人(妖)的说法,他们是一对夫妻,再过两周家里的女儿就要中考了,这次来访,是想问问师傅,家中爱女这次的考试结果究竟是好是坏。 显然是做过功课,这对夫妇在说完自己的诉求后,一本正经地向周悬出示了女儿的生辰八字,以及一张梳著双马尾的女孩单人照。 先不论这女孩长得像不像这对夫妇,单说这个生辰八字所对应的,居然真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这件事,就足够让周悬感到困惑了——只有十五年道行的妖怪,哪怕是天纵奇才也修炼不出人身吧? 然而,还不等周悬询问,这对夫妇就主动告知他,这是他们十五年前在医院门口捡到的养女,襁褓就里放著她的生辰八字。 他们之前也找別的师傅看过,那师傅直白的说,这小姑娘的八字一看就是个克夫的命,说夸张点就是嫁一个死一个,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遭人遗弃。 然而,那位师傅对养女悲惨命数的断言,反倒是让这对妖怪父母对她越发怜爱起来。 毕竟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克夫就克夫,又不是天煞孤星,大不了不给孩子找夫家就是了,何必为此遗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这话听得周悬也有些感慨,被人类遗弃的孩子,居然被一对妖怪夫妇小心呵护著抚养长大,转眼都到了中考的年纪。 不仅如此,这对夫妻因为担忧养女的前程,居然还冒著风险来“疑似天师”的摊位上算卦以求心安,也不知该说是世道变了,还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后来的事就不必多说了,反正生辰八字只是周悬掩饰自己能力的幌子,女孩的照片才是重点。 两夫妻得到了周悬“稳定发挥,能上重点高中”的卜算结果后,便千恩万谢地走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双方的身份有过討论。 只是他们没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师傅,其实还偷偷地为他们俩算了一卦,结果是三十年后,他们会迎来自己的亲生骨肉,一窝雪白的小兔子。 当然,周悬没有告知客人这个“附赠”的结果,只是出於职业素养(毕竟人家没问),並不代表周师傅对自己所看到的“结果”有所怀疑。 事实上,在初觉自己拥有著惊人天赋后,周悬的心態从最初的欣喜若狂到后来的心如止水,还是经歷了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经过无数次的尝试,才总结归纳出了自己能力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首先,他所能够窥探未来的目標,並不受限於种族:上至人与妖,下至水族馆里的海豚、动物园里的大猩猩,可以说是天上地下,皆入法眼。 其次,在事件的选择上,可以说只有他想不到,没有看不到——无论是“未来过去”、“生死大事”,还是“明天早饭吃什么”之类的杂事,对他而言,这都不成问题,其隨心所欲的程度,完全配得上“超能力”这个词。 至於,这种能力的限制,就目前所知,一共有两点。 一,虽然他能够看破生死,但却无法看到死者的任何事——即,只要这个人的生命体徵消失了,那么周悬就再也无法以他为“锚点”,观察到关於死者的任何事,哪怕是过去也不可以。 二,他无法观察到任何关於“自己”和“师傅”的事,只要他想要观测的结果与这两个人掛上鉤,那么就什么都看不到。 举个例子。 看到“李菲明天早饭吃什么”的未来,这是周悬能力范围之內的事。 但如果李菲明天的早饭,是和他、或者师傅一起吃的话,能力就会失效。 再比如,想知道“李菲明天放学后会和谁玩”。 如果李菲的选择是和其他同学一起,那么周悬就能看到正確的结果;可如果玩伴之中有周悬本人,那能力就一定会失效。 虽然他也不是没尝试过,用自己的主观行动改变客观未来,比如故意拒绝李菲的邀请(结果他们还是会在同一间早餐店偶遇),还是主动寻找李菲和她的小伙伴们(结果是找遍小区都找不到人)。 总之就是没成功过,而且每一次窥探未来的失败,都会让他觉得非常疲惫,颅脑胀痛只是最基本的惩罚。 相对而言,成功后就不必付出什么代价,这也是他能够天天出摊的原因。 他不是没有询问过师傅其中缘由,可师傅却说自己是天师,不懂超能力,这种问题还是请教外星人为妙。 至於为什么说,自己的能力只对这两个人,而不是对整个天师群体失效,主要还是因为周悬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其他天师(冒牌货除外),实在是不敢妄下定论。 正所谓,搞科学要严谨。 研究超能力,更要严谨。 距离下班还有一分钟,周悬起身,开始收拾摊子——今日入帐又是两百五十元,这让他又一次动了“要不然每天的第五单生意乾脆少一块钱好了”的念头。 就在周悬收好了付款码,准备扯下那张“八卦乾坤图”桌布的时候。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哪怕时值六月,他依然能感受到自肌肤传达而来的冰冷之感。 他下意识地侧目。 对上视线的,是一双暗红色的眸子。 “这位道友,请留步。” 寡淡的语调。 就像是她冰冷的手一样。 第17章 师伯! 傍晚六点整。 摊位后方的那盏路灯,“啪嚓”一声地准时亮起。 冷色调的光线,落在了女人身上,得以让周悬瞧见了她的一身装束。 隱藏在黑色的框架眼镜后头的,是一对暗红色的眼眸,深黑色的长髮用鯊鱼夹简单地抓夹起来,只有一缕髮丝垂落在脸侧,再搭配上那条略显宽大的黑色卫衣,说不出是古板还是隨意的打扮,让人一下分辨不出她的实际年龄。 唯一明显的特徵,就是她的肤色。 苍白,面对女人更甚白皙、缺乏血色的皮肤,周悬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 至於刚刚那声“道友”……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悬探寻的目光,女人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突然叫住你。”她的嘴角掛起一抹礼貌的微笑,可眼底却让人感受不到笑意。 她退后了半步,顺势展露出了自己腰后佩戴著的物件——一柄断掉的桃木剑。 这个动作让周悬的神经抽搐了一下,思路立刻按照这样的路线开始运行: 她刚才称呼我为“道友”——她有一柄道士才会带的桃木剑——她是个真道士——我是个假道士——她是来打假的。 做贼心虚的一番心理活动,加上女人说不上友好的態度,使得周悬也退后了半步。 “打假”,是江湖骗子们最害怕遇到的事,轻则丟掉尊严,不得不转移阵换个城市重头再来,重则被扭送派出所拘留,留下一生污点。 虽然周悬自认不是骗子,可他道士的身份的確是假冒的。 假使对方问他出身哪家道观、用道家典籍中的內容来拷问他,那么结果必然是一问三不知——他不曾拜入道门,跟师傅学的那些天师的手段,就等同於无证驾驶,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如果这女道人讲理,那还有周悬就还有周旋的余地,可万一对方的冷静只是偽装,下一步就要揪住自己的衣领大喊“大家快来看吶!这里有个假冒道士在骗钱!”的话…… 头脑风暴过后,周悬也挤出了一个微笑。 “您有什么事吗?” 总之……先看看情况再说。 女人的目光在那杆“天师嫡传”的黄旗上扫望了一眼,保持著礼貌的笑容:“这位道友,可是天师?” “……算是。”完了,真碰到懂行的了。 “原来如此。”女人接著问,“这条街上的生意还不错?” “还可以。” 周悬极暗暗猜测,这位女道长下一步就是要问他收入多少,並以此判断是不是构成诈骗。 “挺好。”没想到女人只是笑了笑,没顺著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 短暂的沉默后,周悬主动问道:“您……这是也想来这儿摆摊?” “我?不,我不太擅长卜算。”女人摇头。 伴隨著她的再次沉默,气氛开始尷尬起来——就像是情商修炼不到位的人找人搭訕,虽然很想继续聊下去,却奈何肚子里缺货,问完两个问题便不知如何继续了。 话题的主导权,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周悬这里。 路灯之下,两人保持距离的站位,外加一言不发的氛围,已经引来了个別路人好奇的目光。 周悬心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所以……” “抱歉,刚刚在想事情。”女人再次致歉,看起来是真心的,“说起来,还真是有很多年没遇见天师了。” “那个,其实我……” “你认识一个叫清云的道人么?他跟你一样,也是天师。” “……清云?” “嗯,我听说他来到了这座城市。”女人补充道,“他是我的师弟,我最近正在找他,可是一直联繫不上。” “我確实认识一个叫清云的道士,但是……跟你找的,肯定不是同一个人。”周悬挠了挠头。 “为什么?”女人问。 “因为他是我师傅。”周悬老实说,“如果他老人家没过世的话,今年得有九十五岁了,所以怎么想都……” “你认识的清云道人,是否出自云华观。”女人打断道。 “云华观……”周悬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回忆开始倒带。 在他的记忆中,师傅很少提及自己师门的往事……可云华观这三个字,他却依稀是听过的。 思绪间,他不自觉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女道人。 不知何时,女人眼底的冷意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笑意。 “看来,清云师弟没有对你说起过,我们师门兄弟之间的事。”女人的指尖,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那副框架眼镜,微笑道,“可我却知道你的事。十年前,师弟在与我互通书信的时候,曾说起过,自己收了一个叫周悬的徒弟。” ““你就是周悬,对不对?”” 女人的一番话,让周悬的思维有了一瞬的短路。 师傅……是这个人的师弟? 她今年多少岁? 她的道行,会在师傅之上吗? 如果是这层身份是假扮的……她又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恍惚间,无数的疑问,在线路重新接通之后,呼啸著涌入了周悬的脑海。 可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师伯!” 周悬一面躬身,一面双手在腹前合抱——这是標准的道家作揖礼。 师傅曾叮嘱过他,万一以后落魄了,想吃天师这碗饭,那么遇到来拆台的前辈,一定要把“讲礼貌”的原则贯彻到底,搞不好人家心情好就放你一马。 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师长。 只不过,在礼毕之前,女人先一步扶住了他:“你未入我门,不必这样唤我。” “这也是清云的意思。” “……师傅?” “『道士的弟子不必是道士』,这是他的原话。”女人笑笑,“正好,我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以师长自居,所以你叫我清秋就好。” “那……清秋道长。” 清秋微微頷首,算是接受了这个称呼。 “你一会儿有空吗?”她问,“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抽一点时间,告诉我一些关於你师傅的事么?” “您……想了解什么?” “什么都可以。”她平静地说,“但若是说最想知道的,应该只有一件事。” ““你师傅临终之前,应该告诉了你一些事吧?”” ““一些,他以前从未说起过的事。”” 第18章 保重 傍晚,江南路步行街。 如果你也是这座繁华街道內的商贩之一,那么你一定会注意到,那位总是某盏路灯下摆摊的算卦先生。 他几乎从来不在夜间出摊,每日路灯和霓虹灯点亮夜色的时分,便是他结束一天工作的时候。 可今天,分明收摊的时间早已过去,这位年轻的师傅却还在自己的摊位上,跟一位女客人频频交流著什么——如果是问卦,未免也太久了些。 对此感到好奇的你,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悄悄路过了他们身旁,想要听听这两人究竟在聊些什么。 但也就是在这一刻,你忽得发觉,今日江南路的夜比起平时,似乎是多出了几分吵闹。 也正是那不多不少的嘈杂声,恰巧让你无论如何都没法听清,那两人聊天的具体內容。 真的只是巧合么? …… “你在御物之术的研习上,倒是颇有些天赋。”清秋看著半空中,那只悠哉悠哉拍打著翅膀的小纸鹤,“五行之术又如何?” “擅长火法,金石之术最弱。”周悬召回纸鹤,谦虚地说,“但哪怕是自己所长,也远不及师傅。” “清云是我门中少见的全才,不必跟他比较。”清秋摇摇头,“他入门五行之术,只了一周,粗通御物之术,更是只了十天。” “也不见得是全才吧?” “是,卜算之术除外。”清秋淡笑道,“给出的卦象,能偏离事实那么远的,也確实是少见。” 周悬配合地给出一个微笑,原本悬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面前的女人,的確如她自称的那样,是师傅的同门师兄弟,这一点不必怀疑。 毕竟,关於师傅的琐事细节,若非多年相处,绝不可能了解的如此清楚。 而且她虽然不以师长自居,但话里话外间对自己这个“冒牌师侄”的態度,比起初见之时,也已是柔和了不少——估计她最开始是真把自己当成江湖骗子,叫一声道友,也不过是为了套个近乎。 “至於先前,你说清云自称算到了,『自己在安平市能收到个命里的关门弟子』,那只是他自吹罢了。” 清秋道长隨口就揭了自家师弟的短:“我们的师傅,道號天算,最擅卜算之术。他老人家曾为门內的每个师兄弟都算过一卦。轮到清云的时候,他算到的,便是他跟你说的那般结果。” “那为什么,师傅在临终前突然能算到自己的来生?”周悬问,“总不能是突然开窍吧?” “你这么理解,倒也不算有错。”清秋居然赞同了他的隨口猜测,“修道之人,在临终之时感知天命,这不稀奇。当然了,这並不代表清云真的在那一刻突然参透了卜算之术,更有可能是他梦到了什么,也就是所谓的『预知梦』。只不过转达给你的时候,临时改口成了更加有说服力的说法而已,也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不是么?” “吹牛吹到死的作风。”周悬在心里默默补充。 “不过我確实没想到,多年不见,清云竟是已经入了轮迴。”清秋说,“他生前的居所,现在还在吗?” “被他的远房侄子继承过去了。” “侄子?”清秋双眼一眯。 “因为他没有后人。”周悬解释,“侄子的身份我们也帮著確认过了,虽然关係是远了点,但终归是自家人。” “我是想问,为什么不是由你继承?” “我?” “清云没有成家,你们师徒一场,情同父子,由你继承他的遗產,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清秋一本正经地说。 “这个……反正就是不太合適。”周悬挠挠头。 其实师傅到了晚年,確实是动过想把遗產交给周悬继承的心思,还是周家父母千万推脱才作了罢——他们两口子这辈子最多是贪点小便宜,说到底还是老实人,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拎的很清楚。 这些年,社会上类似的纷爭也不少,无论个中是非,到头来都是脸皮薄的那方更加吃亏。 “那房子现在是空著的?”清秋问。 ““最近已经有新租客了。”周悬纠结著措辞,“想拜访的话……可能不太合適,因为住进去的是个年轻女孩……”” “那便算了。”清秋听出了他话里的规劝之意,也不再做强求,起身道,“你每天下午都会在这里出摊么?” “不出意外的话。”周悬连忙起身。 “好。”清秋道,“我还会在这里呆上几天,如果你遇到什么事,也可以联繫我。” “您这是准备等师傅……” “这是自然。”清秋頷首,“我与清云同门一场,既然赶巧遇到了他转世的日子,少不得要看看他这一世为人,重投的人家如何,也算是討个安心。” “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些事,先行告辞。” “需要我帮忙吗?”周悬主动说。 “你?”清秋忽然一笑,“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是有几件事想问你。” “请问。” “你自小便生活在这里,又拜入我师弟门下,想来与妖魔鬼怪相关之事,也是经歷不少。”清秋问,“有除过妖吗?” “没有。” “那你可知道,这座城市里,究竟生活著多少妖怪?” “……不知。” “看来清云把你保护的很好。”清秋先是笑笑,转而正色道,“实话告诉你,据我观察,这座城市里生活的妖怪,数量至少有几千之多。哪怕是我游歷四方多年,也很少见一座千万级別人口的城市中,生活著这么多妖怪。” “就是平均三千个人里,有一个是妖怪而已……”实际上拥有独家情报的周悬,在心里偷偷说。 “实不相瞒,我来此处,除了寻我师弟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要顺手调查。”清秋看著他。 ““你知道一种,名为『九尾狐』的妖怪么?”” 周悬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我確实听师傅讲起过,说那是一种很危险的妖怪。”他用儘可能镇定的语气回復道。 “没错,九尾狐的凶险之处,除去它们天生掌握的幻术和蛊惑人心的能力以外,还因为,这种妖怪总是以族群为单位行动。”清秋缓缓道。 “要知道,妖物之间通常只以强者为尊,哪怕是同类相遇,也少不得因为爭抢地盘、配偶的问题爭个你死我活。” “但九尾狐不同,这种妖怪极其团结,具备很强的家族观念。不仅在同伴遭遇敌手时,会毫不犹豫地群起而攻之,它们对其它族群的同类,也同样是呵护有加,几乎是到了爱屋及乌的境地。” “这就导致了,寻常的天师如果不小心招惹到了这种妖怪,下场大都悽惨。” “恰巧,前几日途径临市的时候,我曾听闻,安平市就生活著一只行踪莫测的九尾狐。”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这座城市里生活的妖怪,比其他城市,要多很多。” “如果,我是说如果。” “形单影只的九尾狐只是假象,这座城市的暗面,其实存在著一个规模庞大、力量足以改变这座城市的某些规则的九尾狐家族的话……是不是就能解释,其它妖怪聚集过来的原因呢?它们被同类的强者所吸引,遵守著强者制定的规则,也享受其中的便利……” “所以,周悬。”清秋暗红色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凶芒。 ““你听说过一个,叫白璟的人吗?”” “……” “怎么了?”清秋看著这个,避开了自己目光的年轻人。 “总要给我点时间回忆一下吧?”短暂的沉默后,周悬重新对上了她的视线,笑著说,“不过想了半天,还真是没听过,姓白的人就蛮少的。” “这是那只九尾狐的名字吗?”周悬追问道。 “应该说,这是他最常用的名字。”清秋转过身去,把那缕髮丝拢到耳后,任由头顶的光线,落在自己苍白的脸上。 她身后的年轻人这才意识到,那原来是一张美丽到,需要以“刻意的不起眼”来掩饰的面孔。 “我该走了。”她平静道,“保重。” “清秋。”周悬叫住了她。 “嗯?” “……你也保重。” “谢谢。” 伴隨她微抬手臂,轻轻一握的动作,一个原本將二人笼罩其中的透明领域,隨即化作齏粉。 年轻女孩们的娇笑声,街边商贩的吆喝声,三三两两的孩子们打羽毛球的呼喊声,在这一刻,如海潮般涌入了原本寧静的那方世界。 低头远去的女人,立於原地的男子。 这阵贯穿长街的喧囂,將他们一同吞没。 第19章 姐弟 肯德基,江南路分店。 因为还是工作日的缘故,今日光临门店的客人数量,稍逊於周末的同时段。 周悬把摺叠式桌板和那杆黄旗靠在窗边,自己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摸出手机,开始点单。 香辣鸡腿堡一个,香辣鸡翅一对,葡式蛋挞两个,中可一杯,备註多冰。 下单成功,耗时三十秒。 默默记住了自己的订单號后,他便放下了手机,单手撑著下巴,望向窗外。 街对面的“时空酒吧”这个点还没开始营业,门外只有两个嚼著口香的安保人员,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閒聊著什么。 “也不知道酒吧允不允许穿著道袍的『奇装异服』人士入內。” 他有些出神地想著,可脑海中浮现出的,却並非自己步入其中的样子。 清秋,当周悬又一次想到这个今日方识的女人时,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他无法否认,在此前和她的那番交流中,比起警惕或者排斥,在他心中占比更重些的情绪,其实是亲切。 周悬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久没跟人这样的聊起过师傅了。无论是聊起他的往事,聊起他爱吹牛的性子,还是聊起他,其实是个道行那么高深的天师。 其实他还想知道更多,比如师傅在师兄弟中排名第几,修为又是第几; 比如师傅的师傅,那位周悬名义上的师祖、道號“天算”的云华观掌门,是个怎么样的人; 再比如,云华观如今的道士们,是否知道了师傅的死讯,有没有在观中供奉他的牌位…… 正是因为这种好奇,再加上清秋温和的態度,让周悬忽略了一件事。 一件他本不该忽略的事。 那个穿著朴素的女人,跟穿著道袍的自己,並不是一类人。 她是拥有著正统传承的天师,她的本职工作,也不是每天下午,穿著淘宝上买来的道袍在步行街上给人算命。 捉妖,这才是天师的本分,也是属於她的本分。 如果不是“九尾狐”这三个字,把周悬的思绪从那种飘飘然的“认同感”中及时拽了出来,可能他回过神来的时间,还要再往后延一些。 清秋的打算,周悬並非完全猜不到——自家师弟三日后投胎的城市,竟然是一座居住著上千只妖怪的“妖窟”。面对这种情况,换做任何一个天师,恐怕都会採取些什么措施。 这也是,他们与周悬在思维模式上的最大分別。 作为同样知道“妖怪”这一物种存在的“同类”,周悬所追求的只是安於现状,从未动过要把它们赶出这座城市的念头。 所以他不关心也不在乎,这座城市到底生活著多少只妖怪,又或者到了明天、明年,还会有多少只妖怪加入其中;更没有兴趣了解,在自己看不见的所谓“暗面”,是否还生活著一群,能够影响这座城市运作规律的“九尾狐”。 可在清秋看来,“大量的妖怪居住在人类的城市”这件事本身,大概就是“天方夜谭”吧?作为天师的她,之所以要了解妖怪、调查妖怪,並不是为了能够和它们“和平共处”。 就像猎人调查猎物的习性,不是为了为它们烹飪一顿可口的晚餐一样。 消灭隱患的最好选择,从来都是斩草除根。 可这,真的对吗? 周悬不知道。 从小到大,师傅几乎没怎么跟他討论过“是非”二字。 记得小时候,他因为嘴馋而多吃了两根冰棍,到了后半夜却因为胃痛而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知道了这件事的师傅,並没有责骂他嘴馋,反而是乐呵呵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你多吃了冰棍,是因为你想吃,满足了口腹之慾是人之本性,这不是过错; 你因胃痛而失眠,第二天也没精神玩乐,这同样算不得过错; 因为从始至终,你都只是在內耗而已,並没有伤害到他人; 只要你自己能承受那个代价,不去害人,別去恼人。 那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是非……或许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是否真的问心无愧。 就像周悬可以为了师傅,在这座城市独守三年,甚至不惜和妖怪合作,也要確保这里秩序能够保持稳定一样。 清秋道长为了师弟未来的安全,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抽出那柄断剑,把潜在的威胁降低到最低、甚至是根除。 他们都问心无愧。 那么九尾狐,又如何呢? 白璟自称与周悬抱有著相同的志向,不希望有外来者扰乱这座城市的秩序、引起不必要的纷爭。 可那真的是他的真心话吗?他所追求的真的只是“和平”,而不是“统治”吗? 一边是冒牌天师和妖怪之间,並不牢靠的合作关係,一边是雷厉风行、道行高深,有同门之谊的正统天师…… “客人,这位客人……”一声轻唤,把周悬从混乱的思绪里拽了出来。 面对著他的,是一张带著討好笑容的脸。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身材有些瘦弱,长相也並不英俊,鼻子上还长著点点雀斑——能够区分他与其他餐厅员工,大概就是那身款式不太一样的制服吧。 “我是今天的夜班经理。”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把餐盘放在了周悬的桌上,向他解释道,“之前我们的伙伴一直在叫號,但是没人答覆……我想这应该是您下的单吧?” “啊,是的。”周悬有些抱歉地说,“之前我可能是在走神,不好意思。” 周悬的反应,让男人明显鬆了口气。 “没事没事,那么祝您用餐愉快,我这边就先……” 他面带笑容地后退一步,正想离开…… “方便说两句话吗?” 周悬的这声“留步”,让男人一下僵在了原地。 “我记得……”周悬看著一脸紧张的男人,“你好像叫黄六郎,对么?” “我,我我我我我……”男人开始结巴了。 “別紧张,我没有恶意。”周悬刚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可看见他额头冒出来的汗珠后,便把自己的动作改成了递纸巾。 “是,我,我是黄六郎,家里一共十一个兄弟姐妹,双亲都在家乡务农……”男人哆哆嗦嗦地说,“上师……长老……不,道长!道长您叫我小六就行……” “嗯……”周悬想了想,“我听说,你有个姐姐,在超市工作?” “是,是的!大姐年芳八十,还没有婚配,平时爱吃炸鸡和肉乾,最不喜欢吃胡萝卜……”黄六郎继续报菜名式的发言。 “行了,打住。”周悬摆摆手,考虑到自己的“客套”恐怕会对黄六郎造成更大的伤害,决定还是把话说的直接点。 “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份工作?”周悬看著不停擦汗的男人,“我是说,在肯德基里……嗯,当服务员。” “因,因为我刚来城里的第一餐,大姐带我吃的就是肯德基……”黄六郎吞吞口水,“后来听说这里招员工,员工餐还能吃到炸鸡,我,我就留下来了……” “那为什么要来到这座城市呢?” “因为我大姐在这儿,我是来投投投,投奔她的……” “……那你大姐又是为什么来?” “这个这个,大姐她从小就很嚮往城市的生活……”黄六郎怯生生地说,“家父家母和其他兄弟姐妹也劝过她,说城市里可能有坏妖怪、天(瞄了一眼周悬,赶紧改口),天杀的野猫,总之就是很危险……可是大姐不听,最终还是溜出了家,一个人来到了城里……” “后来呢?” “后来……她寄了钱和信回来,说是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还交了个男朋友……” “过了段时间,她又寄信回来说,自己被人甩了,积蓄也被骗光了,这段时间可能要打两份工,没时间联繫家里……” “所以你来了。”周悬说。 “是啊,一开始爹娘是派我劝她回心转意,早点回家找个夫婿……可她性子太倔,非说自己要在城里闯出一片天地……所以我只好也留了下来,两个人一起,至少有个帮衬不是……”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周悬看著他,“因为一些原因,让现在的你重新回到老家生活的话,你还能適应吗?” “应,应该可以吧……”黄六郎小声说,“虽然这里事事都很方便,但回到家里……至少能少点提心弔胆。” “那你姐姐呢?” “那就得看具体是什么原因了……”黄六郎挠挠头。 “比如有人要赶走她。” “那她搞不好……会跟那个人拼命吧。”黄六郎想了想,“她从小就不怕惹事,我以前被人欺负了,也是她帮我出头……更何况还是要把她赶出自己最嚮往的大城市。” “哪怕自由的代价,可能是死亡?” “死死死死死,死亡?!” 周悬点头:“假设,有个很厉害的天师定下了规矩,要求所有住在城里的妖怪都离开,不听话的就是在跟他作对,后果自负。在这种情况,你姐姐会怎么做呢?” 六郎抱著脑袋,想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毕竟我不是大姐……” “也就是说。”周悬忽然笑了,“其实,你怀疑你大姐还是会选择反抗的,对吧?儘管黄鼠狼並不是什么很强大的妖怪。” “也许……也会有其他和大姐志同道合的妖怪也说不定……大家如果一起反抗的话,可能……有希望吧?” “那你呢?” “我总不能看著大姐去死……” “哪怕结局一定是血流成河?” “……我没得选,道长。” “我了解了,多谢。”周悬把一张名片递给黄六郎,“这是我的联繫方式,如果遇到了什么难处,觉得我能帮上忙的,只管打这个號码就好。” “小,小人怎么敢劳烦道长!”看到了名片上的“天师”二字,黄六郎又开始哆嗦了。 “別误会,业务可不是免费的。”周悬看著他,“可以帮我拿一个打包袋吗?” “您……您这是?” “嗯,还有点事,这顿饭可能得回家吃了。” “好好好,您稍等!” 看著黄六郎飞奔向柜檯的身影,周悬笑著摇摇头。 他解锁手机,打开通讯录的联繫人界面。 “喂,白璟?是我,周悬。” “你方便来我家一趟吗?” “是的,现在。” 第20章 神经病 周悬坐在自家的沙发上,嘴里叼著一根吸管。 杯中的可乐已经喝完,只剩下吸管发出徒劳的“咕嚕”声。 半个小时前和黄六郎的那番对话,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搞错了一个根本性上的问题。 回首昨日和白璟的相识,说到底,他们能够结成暂时的联盟,还是因为九尾狐的主动。 如果不是九尾狐的邀请,周悬根本就不会加入到“拋尸案”的调查队伍中,毕竟按照他过去的立场,能给警员们製造点混乱,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细想一下,昨天才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为这座城市的平稳,做出了一点自己的贡献。 在那之前呢? 为什么一座明明生活著这么多妖怪的城市,在治安方面却基本没有出过什么值得一说的“大事件”,就连那个犯下三条人命的计程车司机杀手,到头来也只是个人类。 人类社会的法律和道德標准,显然不可能限制天生掌握妖术的妖怪们,而能够除妖的天师,在人类中也是稀少存在的个体。 那么,究竟是什么,能让这帮“其心必异”的妖怪们,在这座城市中“老实本分”的生存下去呢? 答案,一定跟那只九尾狐分不开关係——少数实力强大的妖怪,以自己的力量约束著其他同类,禁止他们做出出格的行为。 这看似有些粗暴的方式,却非常管用。 这座城市得以稳定的原因,並不是周悬、又或者任何一个途经此地的天师。 而是妖怪们自己。 如果有人打破了此间的平衡,必然会招致强烈的反噬。 一心想在大城市扎根立足的黄鼠狼大姐;勤勤恳恳,胆小怕事的黄鼠狼小弟;为了人类养女,不惜拜访天师的妖怪夫妇……谁都没法保证,当血流成河的那一日到来之时,这些弱小的妖怪中,有谁能够独善其身。 当他们遇险之时,他们的亲人同族,又会怎么做呢? 答案是,在杀戮与悲剧的车轮开始滚动的时候,牵连其中者,只会越来越多。 所以,这根本不是选择一辆呼啸而过的列车,要碾死十个,还是一个人的问题。 真正应该考虑的,是如何阻止那辆列车发动,把可能发生的混乱扼制在摇篮之中。 哪怕这班车的驾驶员……是师傅的同门师兄,是自己名义上的师伯。 只是在那之前……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欢迎回家!” 门被推开,穿著黑衬衫、戴著十字架造型项链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他左看右看,在確定门后的纸人不会再偷袭他后,吹了一声口哨,紧跟一个飞扑,整个人趴在了宽大的沙发上。 这时,他才有空侧过脸,看向这套住宅的主人。 “周先生,我想你对我,应该存在一些误解。”白璟说,“很大的误解。” “因为你一通火急火燎、意义不明的电话,我推掉了一顿晚餐、一顿宵夜、还有两场约会……你知道我平时其实很忙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一通电话就能隨便约出来的缺爱閒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確定不是四场约会?”周悬反问。 “我特意强调晚餐和夜宵,是在向你传递一个message,一个『我现在很饿』的重要message!”白璟用眼神给他递刀子,“別告诉我,你没给客人点晚饭!” “还剩了一枚蛋挞。”周悬指了指茶几,“需要我帮你微波炉加热一下吗?” “免了,顺便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喜欢吃甜食!”白璟一个咕嚕爬起来,一口闷掉了蛋挞,口齿不清地问,“所以你找我来干嘛,总不是想关心刑天的事儿吧?你又不是领导,我可没理由跟你匯报工作……” “常平的事怎么样了?” “……” “?”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搞定了!从今天起,人家就是有人权的安平市公民,为城市交通辛勤付出的计程车司机了!”白璟抓起可乐杯,把里头的冰块一股脑倒进了自己嘴里,咔吧咔吧地嚼著。 “这么快?” “你以为我是谁?”白璟翻了个白眼,“等著吧,以常平的性格,迟早会给你送果篮,感谢天师大人的提携之恩的。” “没事了吧?没事我可走了,顺便提醒你,下次你的来电,我会酌情接听的。”白璟吃完蛋挞,起身就想走人。 “我还有件事想问。” “我们还有共同的朋友?”白璟对著电视机屏幕,整理髮型。 周悬看著他:“你结婚了吗?” “什么?”白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看来没有。”周悬继续问,“你平时跟谁一起住?女朋友们?还是其他亲人?比如父母,兄弟?” “餵……”白璟一屁股坐回沙发上,一脸狐疑地打量著他,“你这是被人口普查单位收买了?他们最近准备给妖怪们新颁一张身份证?” “当然不是。” “那你在这儿查什么户口呢!” “我只是想知道,这里是不是还住著其他九尾狐。” “其他九尾狐?”白璟眯眯眼睛,“问这个干嘛。” “因为我没在这里见过你的同族。”周悬说,“正常来说,你们应该以家族、家庭为单位行动的妖怪吧?可你似乎是这里唯一的九尾狐……” “九尾狐又不是黄鼠狼那种妖怪,你逛条街就能见到好几只,什么大妮二妮六郎十一郎……”白璟掰著手指数。 “所以?” “我当然是这里唯一的九尾狐!” “这不符合九尾狐的习性。” “习性?”白璟一乐,“那按你的说法,其他人类都朝九晚五的上班,你怎么一天只工作四个小时呢?是因为懒吗?”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其他九尾狐爱腻歪在一起,跟我白璟有什么关係?我就爱一个人待著不行吗?你懂不懂自由的含金量啊!” “那附近的城市里,有你的同族吗?” “我又不是佛祖,手眼通天什么都知道!” “也就是说……”周悬拋出一个假设,“如果你在安平市被人打了,也不会有其他的九尾狐来助阵,对不对?” “我?被打?”白璟瞪大了眼睛,“谁敢打我?你以为我是谁……等等,你这是在试探我吗?” “你最近有出去旅游的计划吗?”周悬又问出了一个,在白璟听来莫名其妙的问题,“最好是去別的国家,一个月內不回来的那种长途旅行。”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只是在考虑,以什么样的方式请你暂时离开这里比较好。”周悬认真地说,“因为,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可能有人来找你麻烦。” “谁?” “天师。” “你神经病发作了?” “不,不是我,是我名义上的师伯。” “他是神经病?” “她有没有病,我不知道。”周悬一字一顿地说。 “但我觉得她想杀你,这是真的。” 第21章 疑点 “等等等等……”白璟整理著被自己挠得乱糟糟的头髮,“信息量太大,容我消化一下先。” 周悬点头,起身去泡茶。 刚刚,他简要地把事件始末跟白璟描述了一遍,从他的师傅到清秋道长。 信息量確实有点大。 “你说……你死去的师傅,会在三天后,在这座城市里投胎?”白璟问。 “是的。”周悬找出茶叶罐。 “你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不觉得这件事跟你有关係。” “这叫什么话?当然有关係!谁知道你们这种天生怪胎,在投胎之后还会不会是天师?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就能在你师傅小时候,提前为他建立良好的、有爱的、正確的价值观!”白璟大声说,“你没听说过,『教育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吗?” “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我想到了,所以才不告诉你。”周悬端起了热水瓶,“刚才只是委婉的说法。” “罢了,自古忠孝难两全,我原谅你了。”白璟长吁短嘆,“所以,那个女天师就是为你师傅而来的对吧?多么悽美的爱情故事……” “是师门情谊。”周悬纠正他。 “隨便你怎么说。”白璟大方地摆摆手,表示这都是浮云,“追隨师弟而来的女天师,在得知这座城市的竟然生活著这么多只妖怪后,为了让师弟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所以决定痛下杀手、斩草除根,把安平市打造成一座没有妖怪的现代化……”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只是我的猜测。”周悬打断他,“而且也没有这么夸张,我不觉得清秋道长仅凭一己之力,就能解决掉这座城市里的所有妖怪。” “但弄死几个『刺头』还是没问题的,对吧?”白璟用手指著自己,“比如,我,白璟,安平市妖怪们的领袖,同时也是这里最英俊、最有智慧、最……” “你是它们的领袖?”周悬转头看他。 “嗯?我以前难道没说过吗?”白璟疑惑道,“还是说你在这儿,还见过比我更强的妖怪?嘶……不应该啊……” “我认识的妖怪,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周悬把茶杯端到茶几上,重新坐好,“所以呢?你有胜算?” “废话!你不会真觉得,从来没有天师来这儿找过我的麻烦吧?”白璟不屑地说,“结果呢?爷爷我现在还在这儿坐著,悠閒地喝著天师泡的茶,那些傢伙又在哪里?想靠找我麻烦扬名立万?先看看自家祖坟是不是著大火了吧!” “就算你能跟她斗个平分秋色,但她可以请其他天师来助阵,你却不行。”周悬提醒他,“总之,跟她动手,绝对是下下策。” “所以你就来通风报信,建议我赶紧跑路?” “不是跑路,是暂避锋芒。”周悬说,“她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当发现安平市里的净是些没什么修为的小妖之后,自然就走了。届时你再回来,继续做你的地头蛇。” “別傻了,没戏的。”白璟摇头,“你也说了,我是这里的地头蛇。可天狐不在家,猴子还能称霸王呢!你不会以为这里都是些黄六郎那样胆小怕事,没有野心的妖怪吧?如果没人盯著那帮傢伙,一两个礼拜或许没事,时间一长,他们就会觉得我已经被仇家弄死了,到那个时候……” “被你师伯杀死的,可就不只是一两只妖怪那么简单了。” 周悬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那你想怎么做?” “呵呵,我在安平市能有现在这样的地位,靠的可不是当缩头乌龟。”白璟微微一笑,“所以,当然是要先发制人,『劝』她有多远走多远。” “也別太悲观了,可能这事儿也没这么糟糕。只是你对天师有刻板印象,曲解了你师伯的纯洁心灵而已。万一她跟你一样,也是个怕麻烦的主儿,以和为贵(怕麻烦),届时我就跟她签字画押,保证不伤害你师傅……” “你觉得有可能么?”周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对捉妖没兴趣,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天师,而她……” “停,stop,打住。”白璟抿了一口茶,悠哉地说,“你天天扛著那面『天师嫡传』的旗子出去瞎晃悠,都能底气十足地说自己不是『天师』。那么我请问,周悬同学,你是又凭什么肯定,那位清秋道长,就是个正牌货呢?可別说是因为那柄桃木剑啊。” “她和我师傅师出同门,只是这点就够了。” “照这么说的话,你还是你师傅的关门弟子呢,你怎么就不是正牌货?” “因为我不曾拜入师门,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天师传承,只是跟师傅学了点防身的本事而已。” “可你的师傅,曾热情地建议一帮没脑袋的妖怪来城市里做客,这也不是正常天师会做的事吧?”白璟笑眯眯地说,“都说上樑不正下樑歪,也许你师傅,就是受了这帮同门师兄弟的影响也说不准喔。如此一来,所谓的云华观……呵呵。” 周悬的眉头皱了起来。 白璟的话他的確无法反驳,因为“邀请妖怪来自己的城市发展”,確实不是什么正经天师会做出的行为。 至於师傅的师门,云华观是个什么情况,周悬自然是不了解。 但非要说的话,清秋道长的身上也確实存在一些疑点,其中最明显的…… “……她的年龄。”周悬忽然说。 “什么?” “道门中,师兄弟之间的排辈不以年龄为准,但师傅说起过,他拜入云华观时的年纪,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周悬低声说,“如果按这么算,哪怕清秋的年龄比师傅小,却是先拜入的师门,那她今年最少也有九十岁了。” “可是她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 “三十岁?”白璟一愣。 “嗯。”周悬有些犹豫地说:“据我了解,仅从修道这件事来说,人类相比起妖怪有著先天的优势,这也是为什么,寿命不过百年的天师,却能够战胜拥有漫长寿命的妖怪。” “这点你倒是没说错,从一开始,人类跟我们所选择的就是两条道路。”白璟附和道。 “妖怪的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修行和进化』上,这也是我们维持长生最基本的方法。而人类不同,他们所选的道路更加便捷,也更加极端。正因此,他们才能够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建立庞大的都市、创造复杂的社会上。” “付出的代价,就是短寿,对么?”周悬说。 “如果他们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修行上,那么多活个五十一百岁,应该问题不大。”白璟耸耸肩,“不过我还真没见过,哪个道行高深的道士、天师,不是一副皱巴巴的模样的。” ““不光是你,我也没听说过,道门还有驻顏术一类的法门……就算有,也不可能有著如此惊人的效果。”” 周悬沉声道,“而她故意打扮得朴素、低调,说明她其实也清楚,自己现在的这幅相貌,存在著难以解释的……问题。” “道行高深,不代表长生不老……”周悬的一番话,让白璟的眼神一下活泛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一开始不说?” “就像我不会在跟人介绍你的时候,说你把自己化形成了电视明星的样子……”周悬忽然愣了一下,“……化形。” “不,不可能。”他立刻否决了这个荒唐念头。 “为什么不可能?”白璟笑眯眯地说。 “如果她……如果她不是人类,我不可能看不出来。”周悬篤定地说,“我的感觉从来没有出错过。” “可是你现在不也感觉到了,这事儿有蹊蹺么?”白璟摸著下巴,微微一笑,“对了,你刚刚说她『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这是不是表示,她是个大美女?有张好看的脸总是很减龄的对吧?” “有点意思……不,是很有意思……”白璟一下站了起来,笑容更甚了。 “你想干什么?”周悬警惕地看著他。 从九尾狐的脸上,他看到了明显的“闯祸”预兆。 “我吃撑了,出去散步消食。”白璟冲他眨眨眼,“一会儿就回来。” “喂!” 在白璟的身影消失在客厅的下一刻,周悬也推门冲了出去。 果然在刑天车上,他们討论如何用缩地术甩开天师的时候……这傢伙是在装睡! 第22章 清秋 山里的清晨,似乎总是少不了雾的相伴。 那繚绕的雾气如轻纱一般,在鬱鬱葱葱的山色间缓缓流淌,它环绕著山林,也环绕著位於深山之中的一座青砖灰瓦、占地颇广的道观。 道观敞开的大门前,栽著一棵枝繁叶茂的高大古松,树下的青石小路上,两位年轻的道人正在扫地。 此观,名为云华观,据说已有千年的歷史。 有人说,这道观之所以起名“云华”二字,是因为这里的第一任观主,道號云华,故以此命名; 也有人说,“云华”本是这座山的名字,“云华观”的本意,其实是“云华山里的道观”。只是后来叫著叫著,山成了无名山,人们只记住了云华观。 “听说了没?前些日子,师傅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儿,师祖他老人家决定收为弟子了。”其中一个扫地的道士小声说。 另一个道士接话道:“听是听说了,我可分明记得,我刚来的时候师兄们都说,咱们师傅才是师祖的关门弟子……这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去!”挑起话头的道士压低声音,“师兄们之所以那么传,只是因为师祖很多年没新收弟子而已。再说,他老人家的事,那能叫变卦么?知道师祖的道號是什么吗?天算!肯定是他从那个小……咳咳,小师叔的身上算到天机!” “但这徒弟是不是收得太简单了点?好像师祖什么仪式都没准备办,就只是赐了道號了事……” “咱们师傅入师门的时候,不也什么仪式都没有么?这叫一视同仁!” “师傅入师门,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听师兄们说的!” “那师兄们又是……” “嘘!噤声!” 伴隨著那个道士忽然一声低喝,两人赶忙握紧扫把,俯身认真扫起了地。 没一会儿功夫,山间的古道上便又出现了一道的身影。 那人穿著道袍,肩背浅灰行囊,戴著一顶斗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帽檐压得略有些低的缘故,这让她看起来比起那两位扫地的道人,略矮了一个头。 但这並不妨碍道士们在她经过的时候,恭恭敬敬地对她行礼。 “见过师伯!” “嗯。” 清澈的女声响起。 被唤作师伯的道人,向他们点头致意,隨后便步入了观中。 …… 清秋踮著脚,站在自己厢房的窗前,把一副去年买的竹帘掛了上去。 她记得自己离开师门,外出办事的时候,分明还是初春。 今年的夏日比起往年,似乎是要早来了些日子。 只希望今年的仲夏,不要再那么炎热了。 她默默的想著,又把一串看不出是什么贝类编製成的风铃,掛在了门边——返程途径镇上的时候,她顺手帮一位小贩解决了桩麻烦事。 这串风铃,便是她选走的报酬。 掛好了竹帘,放好了风铃,清秋又仔细地开始修剪起了墙上那几株翠绿的爬山虎。 她原本是打算放下行囊,就去向师傅报告的。可转念一想,反正一会儿吃早饭的时候还是会见到,也不差这一时——该说不说,观里向来没什么规矩,就连吃早饭都得等到巳时前后。 不过还真是没想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师傅居然又收了新弟子。 日子过的真快,记得九师弟来的时候,也是小娃娃的年纪,多年过去,却是也收了三五个弟子,被唤作师傅了。 以九师弟淡薄的性子,估计是对当什么“关门弟子”没有兴趣,想来对师傅再收弟子也不会有意见。只是这可苦了他的那几个好徒弟,如今观里没几个年轻人,这阵子他们估计是少不得帮师傅带孩子。 想起一帮年轻道士,追著小娃娃的屁股喊师叔的样子,清秋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热闹一点也好。 在她的记忆中,云华观好像从来就没有过所谓“香火鼎盛”的时期,道观虽大,可人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是有百来人而已,大部分厢房都是空荡荡的。 如今,更是只剩下三十几名道士了。 思绪间,清秋的手,从爬山虎的一处嫩芽上收回来。 身后,响起了一阵推门的“吱呀~”声,紧接著一串有些踉蹌的脚步。 清秋侧目,瞧见了一个穿著宽大道袍,睡眼惺忪的小娃娃。 小娃娃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己身侧,一屁股坐在了厢房的门槛上,揉起了眼睛。 清秋打量著他,过了一会儿才问:“你就是师傅新收的小徒弟?” “嗯,师姐好。”小娃娃边打呵欠,边对她挥挥手。 “道门讲求身心顺理,为道是从,从道为事。”清秋指正他,“故为道士者,男女平等,不以性別细分。” “听不懂。”小娃娃说。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叫我师兄,而不是师姐。”清秋平静道,“就像他们叫我师伯一样。” “可你明明是女的啊?” “这是两码事……”清秋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对门的厢房,“你住在那里?” “嗯。” “九师弟隔壁不是也空著么?为什么不住那儿?” “九师弟是谁?” “他右脸上有一颗黑痣。” “喔!”小娃娃一拍手,恍然大悟,“是我自己选的!” “自己选?” “对啊,师傅让我自己挑住处,我看师兄那儿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而这里就漂亮很多,还种著。”小娃娃看著他,“换你,你也会选这里是不是?” “这本来就是我的住处。”清秋在他身旁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张……不对不对,我想想我想想……”从小娃娃苦思冥想的模样看,他还不是很熟悉师傅给赐的新名字。 “我叫清秋。”清秋提醒他。 “清……清云,对,师傅说我叫清云。”他总算想起来了。 “来观里几天了?” “三天了!” “晚上一个人住,不害怕?” “住在道观里有什么好怕的?妖怪也不敢进来。” “你倒是聪明。”清秋拍了拍他的脑袋。 说话间,一只从山上慢慢悠悠飞来的纸鹤,落在了两人的身侧。 清秋拾起纸鹤,拆开一看。 里头是书写潦草的四个大字。 “来吃早饭!” 刚放下纸,又有一只紧隨其后的纸鹤,落在了清秋的手心里。 “带上你师弟一起!” “师傅催我们去吃早饭了。”清秋起身道。 “喔,那快去吧。”小娃娃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清秋想了想,也没有挣开,带著他一起朝院外走去。 “师姐的手好冰啊。” “是师兄。” “师姐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平时都不晒太阳?” “……” “师姐饿了没?” “还好。” “你刚刚在门上掛的是什么?” “风铃。” “什么是风铃?” “就是有风吹过的时候,会发出声音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声音?” “就是……” …… 叮铃铃。 耳旁,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声。 清秋侧目。 只见,一个侍者打扮,端著银质餐盘,提著手摇铃鐺的男人,已经来到了她的桌旁。 “嗨,美女。”他英俊的脸上带著春风般的笑容,一出口,便是与服务行业从业者毫无关联的搭訕。 “一个人?” 第23章 趋光性 面对著突如其来的搭訕,清秋只是微抬起头,以没有回应作为自己的回应。 男人则完全不介意她的態度,自顾自地推开清秋身前的那杯温茶,把手里的托盘放了下来。 “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里喝茶,美女真是好雅兴。”男人瞄了一眼头上“江南茶馆”的招牌,又看看周围空无一人的坐席,微笑道,“不过不觉得可惜么?” “为什么而可惜。”分明是问句,可清秋的语调却听不出什么起伏。 “当然是为转瞬即逝的美好夜生活。”男人望著远处的五光十色的霓虹,笑呵呵地说,“这里可是江南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地段,每到夜晚,街上霓虹灯就会成片成片的亮起,吸引来各形各色的傢伙,直至天明……你听说过,『昆虫的趋光性』吗?” 清秋顺著男人的视线望去,只不过,她的目光並没有在霓虹闪耀的地方多做停留,而是看向来来往往的人群。 一对分別穿西装和一字裙的男女,在侍者的指引下,手挽手步入了一家高档西餐厅;顶著夸张爆炸头的男子,在一眾保鏢的护卫下,快步走进了一间酒吧;几个穿著潮流,却明显还是学生脸的小姑娘,从一家量贩ktv的大门里走了出来,有的叼著烟,有的低著头不知道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你把他们比作昆虫?” “是,也不是。”男人保持著笑容,“你或许不知道,趋光性其实也分正与负,拥有正趋光习性的昆虫,会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光里,而负趋光的,则相反。” “就比如萤火虫,虽然自身也能发光,可它们却不喜欢待在光亮的地方,唯独只对同类的光感到亲近。”男人说著说著,忽然换上了一种油腔滑调的口吻,“就像远离人群的我,被你所吸引一样,这位女士。” “我们不是同类。”清秋否定了他的说法。 “话別说这么早嘛。”男人笑眯眯地把领口的十字架收进衣服里,“如果是为了你,我不介意做出一点改变喔?不就是信仰问题嘛?明天我就去找个道观,认个师傅……好吧,可能得多等几天,你也知道,这年头没什么人修道了,道观都在深山老林里,难找得很。” 男人摸出了手机:“还是,我乾脆去淘宝上找个师傅,给我远程开光一下……” “如果只是想要讥讽我的话,不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清秋依然保持著平静。 “怎么会呢,我只是打小就討厌道士而已。”男子嬉皮笑脸地说,“所以你也该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了吧?老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我没兴趣。”清秋说。 “嘿嘿,我就猜到你会拒绝我,所以早有准备……”男人摆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poss,俯身揭开了餐盘的银质扣盖,“在茶馆喝一杯,也挺不错的是不是?” 盘中的,是一盏水晶高脚杯。 杯中晃动著的液体,呈现出深红色,看起来似乎是红酒。 可若是稍一细看便会意识到,酒精的顏色绝不可能如此深邃且不透光亮,比起红酒,这杯中的液体倒是更接近於…… 血液。 在看到红色液体的瞬间,清秋的脸色明显一沉。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心情的变化,男人知趣地向后退了一步,张开嘴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清秋已经没有听下去的耐心了。 一个翻掌的功夫,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符咒的黄纸,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面对著男人的方向,清秋將符纸甩了出去,符纸在脱手的那一瞬,纸张上便燃起了火苗。 周围的原本略带著些潮意的空气,就像是被符纸点燃了一般,先是蒸腾出了阵阵白气,而后又发出了一阵如同柴火被点燃霹雳噪声。 男人似乎是眼前的一幕被惊到了,他愣在原地,黑色眼眸中,倒映出一条通体皆由熊熊烈火构成的巨龙。 水晶酒杯的杯壁上,也反射出同样的画面,那狰狞的火光,像是要把杯中猩红色的液体一起点燃。 只见,火龙长尾一摆,在完全成型的剎那,便张开巨口飞扑了过去。 看势头,明显是想一口吞噬掉面前的男子。 “啊啊啊啊啊!”躲避不及的男人,在被火龙正面命中的下一刻,浑身上下便燃起了熊熊火焰,他双手抱著脑袋,慌乱地惨叫著,竟是连扑灭火焰的动作都忘记了做。 “好烫好烫!要死了要死了!” 清秋冷冷地看著在火中挣扎的男子,没有因为担心被火焰殃及自身而起身躲避,也没有施救的打算。 她的冷眼旁观没能持续太久,因为很快,离奇的一幕便发生了。 这男人分明只是抱著脑袋,没有做出扑灭火焰的动作,可他身上的火却越来越小,不多时,便只剩下了一团无力跃动著的小火苗。 大概是终於察觉到清秋毫冷淡的態度,男人有些尷尬地挠了挠头,一巴掌拍灭了自己肩头最后的那一点火星子。 “不是吧,我的演技真有这么烂吗?”他问。 “一般人身上著了火,都会下意识地在地上打滚,或者是脱掉燃烧的衣服。”清秋说。 “哇塞,不管怎么说,我受到的惊嚇也是实打实的好不好?”男人不满道,“別人动手之前至少还会先放几句狠话,你倒好,一句话不说,就派家里养的火龙出来咬人,要不是我早有准备……” 男人一边吐槽,一边解开了自己侍者服的扣子,大方地把內衬的部分展示给清秋看。 这条衣服里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纸,唯独衣角的位置,只剩下一团不太明显的灰烬。 清秋的眉头微微皱起。 “看来广交朋友还是有好处的,对不对?”他笑嘻嘻地说,“剩下的保命符还有很多,足够你家宠物饱餐一顿的。来吧来吧,下一只是什么?水龙还是土龙,或者乾脆派条雷龙来,咱俩就当是演习一下,以免雷劫到来的时候手忙脚乱……” 清秋无视他的插科打諢,把手探向自己的腰后。 “嘿!注意你的手!黄牌警告!”白璟眯著眼睛,打量著面前女人苍白而美丽的面容,“难道没人告诉你?我最討厌除了我以外,所有喜欢搞小动作的傢伙吗?哪怕是美女也不能饶恕喔!” “你的同伴在哪里?”清秋举起了手中那柄,只剩下一半剑身的桃木剑,指向白璟。 “同伴?不是吧小姐,这都什么年代了,出来泡妹子还带僚机啊?”白璟瞪大眼睛。 “你还有一次机会。”伴隨著清秋的双指拂过剑身的动作,这柄造型古朴的断剑上,立刻翻涌起了冲天的煞气,“告诉我,其他九尾狐在哪里。” “喂喂,跟优质的男士约会的时候,总是提起无关紧要的傢伙,可是容易让人很不爽的喔?”虽然白璟仍保持著流里流气的调调,可在看到那柄桃木剑后,他的表情也了渐冷下来。 下一秒,英俊的男人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浑身雪白,背后生著九条修长尾巴的狐狸。 与之相对的,是九团自他身后燃起的幽幽狐火,火焰扭曲著,就像是九张狰狞的人脸。 “莫非是饿昏了头,急著寻找食物不成?可是也不对啊……”银色月光,照在九尾狐的脸上,也照亮了他眉心的那道血色纹路。 九尾狐用那对深青色的竖瞳,望著面前的女人:“我给你准备的宵夜,按理说,应该很合你的胃口才对。” “总不可能是,我不小心认错了你的原型……嗯,我应该还没到那种老眼昏的程度。九尾狐的声音中带著笑意,“你觉得呢?” “殭尸小姐。” 第24章 歪门邪道 九团幽蓝色的火焰,呈包围之势,朝持剑的女道人飞去。 女道人丝毫不惧,她立於原地,手中的断剑舞出一道漂亮的剑,乾脆利落地斩开了两团狐火。 那些如貌似鬼脸的火焰,“砰”的一下炸开,发出了悽厉的哭喊声。 可女道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反手又是一剑,劈开另一侧袭来的火团。 在幽火散去的瞬间,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现在女道人的身侧,就在他抬起利爪,想要劈开道士的后脑之时,道士空著的左手以肉眼几乎不可视的速度,直接一把反擒住了九尾狐的脖颈。 九尾狐的表情立刻变得痛苦起来,他拼命扭动著身体,想要挣脱这只纤细的手臂,却受制於对方无比强大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 道士面无表情地看著手中的狐狸,左手猛地发力。 只听“咔嚓”一声爆响,被拧断了脖子的九尾狐脑袋一歪,儼然是一副气绝身亡的样子。 可就在下一秒,道士准备鬆手的时候,死去的九尾狐身上,忽然冒起了一团蓝火,火焰顺著道士的手臂向上蔓延,燃烧的过程中,还隱隱响起了婴孩哭声般尖锐刺耳的惨叫。 眼看著火势迅速蔓延,女道人单手迅速掐诀,只见一阵红光闪过,那团火焰就像是周围被抽走了空气一般,在烧毁了道人半边衣袖后,便自行熄灭了。 道人侧目,望见那只九尾狐仍然蹲坐在原地,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那个位置。 “又是殭尸特有的力大无穷,又是人类天师的道术,你没听说过『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吗?”九尾狐口吐人言,“还是说,你这种弱小的妖怪,如果不选择这种歪门邪道,就没办法生存下去?” “藏匿在人群中,惯於用幻术操弄人心的九尾狐,也配说別人是歪门邪道?”清秋冷冷地看著他。 “哟,瞧你这没皮没脸的样子,还真是学到了那些人类的精髓。”九尾狐舔舔爪子,揶揄道,“活了几百年,不要脸的妖怪我见过不少,可跑到道观里当天师的『妖中败类”,还真是头一次见……” 九尾狐用深青色的竖瞳,打量著这个手持桃木剑,肤色苍白的女人,心中默默有了算计。 他很確定,面前的女人的身份,確实是一只殭尸没错。 殭尸,是一种由尸体变化而成的妖怪。 虽然会继承了那具尸体的肉身,但殭尸本身与那个死掉的人之间,其实没有关係。 它们不光无法继承死前的记忆,就连灵魂都没有任何关联。 这也导致了,新生的殭尸大都十分弱小,智力低下到几乎只顺从本能行事,就算是没有任何道行的人类,只要拿起武器並且人数够多,就能轻易收拾掉这种妖怪。 当然,天道是公平的,虽然天生实力不比其它妖物,可是当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后,便会进化成“魃”,民间传说中轻而易举便能引发一州之地乾旱的“旱魃”,其实就是指这种妖怪。 这个分界点,大概是五百年。 也就是说,拥有五百年修为的殭尸,基本能稳稳压制修行年份与自己相同的大部分妖怪。 而“魃”的下一阶段,也是殭尸的最终形態,就是“犼”,更是能和天神较量的恐怖存在。 仅从刚才的交手来看,白璟能判断出,面前的女人至少是“魃”级別的殭尸,至於再细致的部分,就无法分辨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这是因为,无论是从此前的龙火之术还是护体法门都能看出,这只殭尸所修习的並非妖术,而是正统人类天师的路数,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此影响,她身上的妖气单薄到几乎无法察觉。 如此一来,也就怪不得那个年轻的天师没能察觉到异常,因为这只殭尸根本就没有化形,最多只是用了法术来掩饰自己过於苍白的皮肤而已。 现在样貌,几乎就是她原本的样子,如果不是九尾狐一族的天生能力,恐怕就连自己都会误以为,她是个真正的人类。 但这还不足以解释她身上的所有疑点,就比方说那柄因为不知道浸染了多少妖血,从而沾染上冲天煞气的桃木剑,像是自己这样的血统纯正的妖怪,光是碰到剑柄,估计皮肤都会立刻被灼伤。 可看那殭尸的样子,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这很奇怪,要知道,哪怕她再怎么刻苦修习人类的法术,可妖怪终究是妖怪,没理由不被那种煞气反噬…… 难道说…… “喂,殭尸。”九尾狐重新变成了白璟的样子,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女人,“你不该会是天师的尸体变成的妖怪吧?” 只是话刚一出口,就连他自己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愚蠢……上到皇帝,下至贫民,可以说,在机缘巧合之下,这些人在死后都有可能会变成殭尸。 可唯独天师,这类终身修习道法的人类,是绝不可能变成妖怪的。 果然,清秋冰冷的眼神已经替他否决掉了这个可能性。 “那柄剑是什么情况?” 白璟发问的同时,清秋也冷冷地开口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血?” 两人看著彼此,谁也不愿意先回答对方的问题。 就在气氛即將再度降至冰点,白璟身旁漂浮著的狐火蠢蠢欲动,清秋手中又出现了一张符咒的时候,一阵清脆地拍打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二人抬头,看向头顶的那轮圆月。 一只黄色的千纸鹤,正从高空中拼命拍著翅膀,向著二人俯衝而来。 白璟眉头一挑,伸手就要接住它,却不成想,那不开眼的纸鹤忽然拐了个弯,就这么落在了对面清秋的手心里。 清秋犹豫片刻后,熟练地拆开了纸鹤。 纸的正中心,写著一行略显潦草的字。 “大人不记小妖过。” “喂,他说了什么?”白璟踮著脚,想要看清纸上写了什么。 “他说,让你解开幻术,出来详谈。”清秋把纸鹤重新叠好,面色如常地说。 “真的假的?”白璟並没有注意到,他面前的女人在低头將纸鹤收进口袋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见清秋一副“你照做就是了”的表情,白璟虽然不爽,但还是对著月亮,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脆响。 两人同时睁眼,在看到了彼此的脸后,又同时別过脸,看向方桌一侧的那张新面孔。 “欢迎回来。” 清秀的年轻人,晃晃手里水笔,向二人致意。 …… “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犼有神通,口吐烟火,能与龙斗,故佛骑以镇压之。”——《续子不语》 第25章 標准的恶棍 周悬坐在桌边,摘下了自己那副金边眼镜。 这副眼镜跟师傅当年送的那副相比,只是款式更加好看了一些,功能是一致的——透过镜片,能让他不再看到那些,自己在某一段年岁中不愿看到的“异类”——原因不明。 其实周悬自己也记不太清,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变得不再害怕,或者说抗拒看到它们。 可能是因为跟著师傅学会了那些傍身的法术,也可能某天突然发觉它们,对自己其实没什么恶意之后。 不过说到底,所谓成长,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失手打碎的瓶、无意间弄丟的钱包、充错帐號的话费,许多个当你觉得“完蛋了”、“死定了”的瞬间,到后来都会觉得。 其实也没什么。 他看看左边的男人,又看看右边的女人,最终还是有些无奈地举起手:“我可以解释。” “不必,在看到他身上的符纸后,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清秋平静地说,“我还不至於,连自己门派的道术都分辨不出来。” “所以你刚才是真想杀我?”白璟不满地看著她。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如果连那种等级的术都撑不过去,只能说明你的道行还差得远。”清秋顿了顿,“而且,结果最多也只是被你自己的幻术反噬而已,不至於丟了性命。” “別用那种说教的语气跟我说话!你又不是我老娘!” 清秋无视了小心眼的九尾狐,转头对一边的周悬,以很坦诚的语气说道,“如你所见,我確实不是人类,但我与你师傅確实有著同门之谊,在这件事上,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周悬点头。 “那么,我也想请你如实告诉我,你和这只九尾狐,是什么关係。”清秋看著他。 “朋友。”周悬说,“昨天刚认识的。” “你完全可以不说后面那半句。”白璟在一旁提醒他。 “天师的弟子,和妖怪做朋友?”清秋挑眉。 “啊啊~这世道,妖怪都能跟天师做师兄弟,却不允许天师和妖怪做朋友……啊啊~没天理啊。”白璟立刻阴阳怪气的还击。 “这件事说来话长。”周悬说,“我先前之所以隱瞒,是因为不清楚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清洗这座城市的妖怪势力,为师傅的顺利降生铺路。” 清秋笑了笑:“你认为我能做到?” “不好说。”周悬老实道,“因为这座城市里並没有所谓的『九尾狐家族』,如果白璟被你杀死的话,那么这座城市的势力,確实有可能遭到洗牌。” “你不会觉得……我打不过她吧?”白璟把手搭在周悬的肩上,暗示他仔细想想。 “我只是在假设而已。”周悬拨开他的手。 “你確实猜对了,但只猜对了一部分。”清秋说,“在得知这座城市有九尾狐出没之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座城市很可能已经被九尾狐家族暗中占据,因为曾经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一只九尾狐成为了某位国王的妃子,用幻术操纵著国王的思想,最终把那座王国,变成了自己家族的所有物。”清秋看著白璟,“『骷髏若岭,骸骨如林』,这就是那座王国最终的下场。” “別用那种眼神看我好不好?那事儿发生的时候我都没出生呢。”白璟耸耸肩,“我就算是色诱,也是去色诱女国王。”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我向这座城市的一些妖怪们打听过,关於你的事。”清秋淡淡地说,“而你刚才的说辞,恰恰符合我对你的调查结果。” “下流、狡猾、好色、欺凌弱小、坑蒙拐骗、好吃懒做、阴险狡诈、游手好閒……”清秋一一举例,“这是安平市的妖怪们,对你平时行为的总结。换言之,你是一个標准的恶棍,用『无恶不作』这个词来形容,实在是再合適不过。” “是谁!是谁这样出卖我!”白璟怒吼著——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反驳清秋的话,而是让她供出二五仔的名字,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不对吧。”周悬有些疑惑,“如果妖怪们知道了,有一个道行高深天师来到这座城市,第一反应应该是逃走才对,可我和白璟完全没听说过类似的传言。” “因为在我不主动表露身份的情况下,对妖怪们来说,就只是同类而已。”清秋说,“从他们的幸灾乐祸的表情来看,估计是把我当成了他的某一任情人,过来寻仇的。” “我可没跟殭尸谈过恋爱。”白璟马上举手表示无辜。 “这件事让我有些疑惑。” “干嘛!我就不乐意跟殭尸谈恋爱不行吗?” “我不是在討论你挑选情人的眼光,真正让我疑惑的,是这座城市的状態。”清秋说,“无论是以前在山林中,还是如今的城市里,妖怪们总是以强者为尊,这一点不假,每座城市或多或少都存在著几个拥有自己势力的妖怪。” “同样的,天性使然,妖怪们之间总是避免不了斗爭,过去的领袖被杀死,新的领袖上位,这样的事对妖怪们来说,是常態。”清秋缓缓道,“可这里不同,据我了解,九尾狐对这里的统治,已经持续了几百年。” “那是因为我的妖品极佳,仇人很少~” “错,你並不是没有仇人,相反,这座城市里至少有十分之一的妖怪跟你有血海深仇,恨不得生吃了你。” “只不过他们的下场大都不太好,敢於挑衅你的,要么是被赶出了城市,要么乾脆彻底消失……从这点来看,你確实有些手段。” “过奖过奖。”白璟谦虚地拱手。 “你上次还说,自己的朋友很多。”周悬看著白璟。 “朋友也分很多种不是吗?”白璟对他挤眉弄眼,“酒肉朋友、异性朋友、有钱的朋友、有趣的朋友……” “一开始,我想当然地认为,你之所以能够几百年如一日地拥有这样的地位,是得益於你身后家族的支持,但奇怪的是,所有妖怪都说,这座城市並不存在什么九尾狐家族。而且他们虽然討厌你、惧怕你,可却几乎没人敢明明张胆地违抗你制定的规矩、推翻你的『暴政』。”清秋说。 “当然是因为他们太弱了。”白璟得意地说,“强者欺负弱者,这才是所有规矩的底层逻辑。” “是啊,就是因为他们太弱了。”清秋居然认可了他的说法。 “虽然你的管理方式很粗暴也不讲道理,但也不是没有优点。比如,所有仇人的復仇行动几乎都只针对你一个人;那些不服从管理的妖怪,会被赶走、杀死。” “这为城市里弱小的妖怪们爭取了生存的空间——只要他们足够听话,就不会惹上麻烦。” ““所以,这座城市之所以聚集了眾多妖怪,却依然维繫著稳定治安状况的根本原因,就是你,白璟。”清秋看著他,“只要九尾狐还活著,安平市的和平,就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那些弱小的妖怪们,几乎都是这么认为的。” 第26章 必须喝一杯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执著於寻找白璟呢?”周悬不解地问,“他的存在,明明是对这座城市有益的。” “因为,之前的情报,只能让我確定九尾狐对妖怪们的態度。”清秋说,“而我真正想確认的,是他对天师的態度。据我所知,天师失踪的事,在这座城市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你的意思是……”周悬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如果你一开始,就坦诚告诉我你跟九尾狐有所结交,那么后面的事可能就不会发生了。”清秋点头,“当然,这並不都是你的责任,毕竟此前我对你也有所保留。” “所以,一切都源自於你们的紧张过度,一个害怕残暴的天师在城里大开杀戒,另一个害怕强大、英俊、智慧的九尾狐会谋害自己未出世的死鬼师弟!”白璟愤怒地拍桌子。 “可实际上,这件事,跟我、白璟,根本就没有一毛钱关係!如果你们能早点把话说清楚,今天我根本就不会错过一顿晚餐、一顿宵夜,还有两场约会!把时间浪费在跟天师斗法上!” 周悬拍拍白璟的肩膀,转头看向清秋,有些犹豫地问:“天师转世之后……依然还是天师吗?”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清秋道,“毕竟我不是人类,我也不確定,你们这一类人『天生对妖术具备一定抵抗能力』的原因,究竟是因为肉体的变异,还是灵魂层面上存在特殊。” “如果是前者,那理论上就不会影响来生的自己。可如果后者的,那么哪怕经过了转世轮迴,恐怕那种特殊之处也不会因此而被消抹。” “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与清云的同门之谊,对他而言只是上辈子的事,我留在这里等待他,也不过是图个安心而已。” ““因此,无论他这一世是天师还是普通人,后续的事,都与我再无瓜葛。”” “三天之后,我会自行离开的。” 最后这句话,是对白璟说的。 白璟的回应,也只是不阴不阳的一句“希望天师大人言而有信”。 很显然,他並不希望这座城市里常年驻扎著一个道行高深的天师——哪怕,这个天师並非人类。 “以及,我想请问,这杯血是哪里来的?”清秋指了指桌上,那个装著深红色液体的高脚杯。 “当然是医院的血库。”白璟耸耸肩,“我还不至於为了刺激你,隨机挑选一个路人抹脖子。” “介意我饮用它么?”清秋看著周悬,“当然,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 “不,没事的,请便。”周悬说。 “殭尸维持生命的基本条件是饮血”,他一点还是知道的。 虽然,一个背著桃木剑的女道士,当著他的面品尝鲜血的这一幕,还是多多少少有些衝击。 似乎是看穿了周悬的心事,清秋在放下杯子的时候,贴心地补充了一句:“自拜入师门以来,我便不再饮用活物的血,这条原则哪怕是离开师门之后,我也一直遵守著。” “与其忙著告诉周师傅,你比蚊子道德高尚,不如先为他解释一下,你们那个什么云华观,到底是不是正经道观,为什么要收吸血殭尸当道士。”白璟在一旁揶揄。 “如果他感兴趣的话,我会坦诚相告的。”清秋又恢復了之前那种平静的语气,“但今天不行,我还有些其他事要做。”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饮血过后,周悬总觉得她的脸色似乎不再那么苍白了。 “你又要去搜集本帅哥的边新闻了吗?”白璟冲她拋了一个媚眼,“我估计三天应该不够喔。” “我是要去找负责这里的鬼差。”清秋起身道。 “鬼差?”话一出口,白璟和周悬皆是一愣。 “现在才想起来贿赂鬼差,是不是有点太晚了?”白璟挑眉,“煤老板和房地產商人后代的位置,早就被安排完了吧?” “师弟此生的命数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刻意去为他谋一个好人家。”清秋说,“去找鬼差,是有些其他事要问。” 话毕,她回头看向周悬:“明天你有空吗?” “有。” “方便陪我出去一趟吗?” “……好。” “我不会太早来,所以你可以睡晚一些,没有关係。” “她一定是在暗示你最近黑眼圈有点重。”导致周悬黑眼圈加重的罪魁祸首,在一旁小声说。 “我会等你。”周悬说。 “谢谢。”清秋点头,“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道別之后,她的身影很快便没入了远处的来来往往人群之中。 看来,萤火虫的微光,与霓虹闪烁的步行街相比,还是差得很远。 “就这么放她走了?”白璟顶了顶周悬的肩膀,“你其实还想跟她多聊几句吧?毕竟也算是师门前辈,等关係套近乎了,她可能还会告诉你,哪座悬崖上的洞窟里藏著失传已久的打狗棒法呢。” “道士能学会打狗棒法吗。”周悬收回目光。 “也是,用棍子打人的是和尚(確定不是乞丐?),道士砍人,都是用桃木剑的。”白璟眯眯眼睛,“也不知道她用那柄剑杀死了多少『同类』,呵呵。” “你不太喜欢她。”周悬说,“因为天师的身份?” “你误会了,我向来是个宽宏大量的妖怪,对美女的追求,可是不分种族、不分身份的。”白璟看著那盏不知何时已经洗去血液、注满了清水的高脚杯,“不管是从妖怪还是天师的角度出发,她倒都算是个蛮有礼貌的傢伙,这很难得。” “护短的时候除外。”周悬补充。 “你也看出来了?”白璟笑了,“要不要打个赌?我可不相信,她找鬼差真的只是为了『问点事情』……以前可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喔,妖怪母亲为了人类养子杀进地府,把刀架在阎王爷脖子上要改生死簿什么。” “她跟我师傅又不是母子关係。” “你不懂,不是母子,可年龄差却远胜母子,越是这种畸形的关係,越有可能擦出火喔。” “小心被她听到,回头收了你这个妖孽。”周悬提醒他。 “得了吧,虽然她的道行比我高,但实战经验未必比得上我,在这里打起来,谁贏谁输还不知道呢!”白璟阴笑了一声,起身道,“行了,天师大人都走了,冒牌货和妖怪也没必要在这儿伺候著,咱们也闪人吧。” “去哪里?” “当然是去喝一杯!”白璟热情地搂著他的肩膀,“你今天作为人奸、天师的败类,专门为我这个妖怪通风报信,我必须请你喝酒!” “我今天才睡了四个小时。” “总是说这种扫兴的话,三清老爷可不会饶恕你喔。” “我酒精过敏。” “你骗鬼去吧!” 第27章 人类 第二天早上,十点。 电视机屏幕上,正在播报一则新闻。 “接警方通报,我市上月连续犯下三起计程车抢劫杀人案的凶手王呈一,已经確认死亡……尸体发现的位置,是城郊某住宅区的垃圾投放点……法医尸检结果显示,死者患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疑似是为了躲避警方追捕,才选择躲藏在垃圾桶中……” 当地台的男主持人,在播送完“计程车抢劫杀人案”的结果后,以一个极其精准的切入点,將话头延续到了“灵活就业”、“中年危机”和“延迟退休”的民生问题上。 “叮咚,叮咚。”就在周悬准备换台的时候,门铃响了。 “来了。” 房门推开,穿著宽大黑色卫衣的女人站在走廊上。 今天她没有背自己的桃木剑,而是提著一副用布包好的画作。 “早。”清秋把手里的画递给周悬,“上门拜访,总觉得空手来不合適,所以不嫌弃的话。” “太客气了。”周悬接过礼物,让开一步,“请进吧。” 清秋很自觉地换上了拖鞋,跟著周悬来到客厅,参观了起来。 只是在结束参观后,估计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夸的,清秋只给出了“户型挺不错”的礼貌评价。 周悬为她泡好了茶。 “谢谢。”清秋的目光投向电视机旁的那张三人合影,“你还有个姐妹?” “那是我以前对门的邻居,一起长大的,跟师傅也很亲近。”周悬说,“现在搬到港区去了。” “很漂亮的姑娘。”她说。 “小时候街坊邻居们都说,她是我们小区的一朵金。”周悬顿了顿,“昨晚还顺利吗?” “虽然找到了鬼差,但没来得及说上话。”清秋说,“在大城市任职的鬼差,忙一些也很正常。” 周悬回想起平日摆摊的时候偶尔见到的,那些穿著黑衣白衣、两人一组,漂浮著穿街而过的身影,点了点头。 他们看起来的確总是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那今天还要继续找他们吗?”周悬问。 “慢慢来吧,反正还有两天不是吗。”清秋垂在脸侧的髮丝拢到了耳后,或许是因为白天的温度高於夜晚,也可能是昨晚的进食,总之此刻她的脸色比起昨夜已经好了许多,远不至於到“惨白”的程度。 “你想多待一阵子也没关係的。”周悬说,“这里並不是属於某个人的城市,別太在意白璟的话,他最多只是……有点神经过敏而已。” “看来你也很清楚,跟天师相处,对於妖怪而言意味著什么。”清秋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別担心,昨天我自己留了余地。虽然三天后会离开不假,但並不代表我不可以回来『做客』,是不是?”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狡猾”,反倒让周悬有些反应不及。 虽然以她的“外在年龄”来说,哪怕是笑得再“开怀”一些也不会显得奇怪。 “隨时欢迎。”周悬顿了一下才说。 果然“师伯”这层身份,还是给她带来了一些不该有的滤镜。 “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清秋又恢復了以往没什么表情的状態,“我想去医院一趟。” “哪家医院?” “市中心医院。” …… 產房的门被推开,门口长椅上男女老少们“咻”地一下站了起来。 “男孩还是女孩?”四个老人一下簇拥过去。 “轩之!快点过来!”一个中年妇女喊道。 戴眼镜的男人在姐姐的召唤下,赶忙踮起脚凑上去,想看看护士怀里的小宝宝。 可他又想起了昨天网上刷到的“嫁给这样的男人,算是倒了大霉”帖子,於是赶忙改口,连声问:“我老婆呢?我老婆怎么样了?” “是妹妹喔~”抱著孩子的护士,笑盈盈地公式化回復道,“眼睛可漂亮了,跟妈妈一样大。” “哎呀,女儿好女儿好,长大了会疼人。”四位老人欢天喜地,笑得合不拢嘴。 “我也想看看妹妹!”一个扎著马尾辫的女孩蹦蹦跳跳地凑上来。 “那个……我老婆……” “爸爸要过一会儿才能进去喔~”护士小心翼翼地把婴儿塞进了眼镜男怀里,“在那之前,先抱抱女儿吧。” “喔,女儿女儿……”男人紧张地看著怀里皱巴巴的小孩儿,“怎么看著有点老呢?也不像我老婆啊……” “这还不像!你脑子坏掉啦!”老人和姐姐立刻开始指指点点,“仔细看看,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巴!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有吗?”男人挠挠头。 “哎哎哎,双手抱!” “对不起!” 这群人再次乱做一团。 从焦急的等待,到尘埃落定的宽心,跌宕起伏的心情之下,这一大家子人並没有察觉到,这条走廊的另一条长椅上,还坐著一对跟与他们一样,见证了新生命诞生的年轻男女。 “看来是位欠缺经验的爸爸。”清秋收回了视线,看向身旁平静的年轻人,“你喜欢孩子吗?” “没什么感觉。”周悬老实回答。 “倒也看得出来。”清秋浅浅一笑,“那如果非让你选的话,是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女儿吧。”周悬想了想。 “为什么?” “因为以我的经验,女儿跟父母会更亲近些,儿子……我不好说。” “子欲养,而亲不待。”清秋提醒他。 “……我会反省。”周悬抓抓脑袋。 “好啦!爸爸去换衣服,可以去陪妈妈了!”那个小护士喊道。 “来了来了!” “在离开师门后,我曾经在医院里呆过一段时间。”清秋忽然说,“以医师的身份。” “为了学习医术?” “我的医术,还不至於糟糕到要特地去医院进修的地步。”清秋淡淡地说,“至於为什么选择医院,有一部分,是因为这里能为我提供需要的血浆。毕竟哪怕是以我现在的修为,一周內也至少需要饮血一次,这是……殭尸的天性。” 周悬注意到,清秋在提及“殭尸”二字时,语气有一抹不太明显的波动。 他识趣地问:“另一部分呢?” “因为这里,有其他地方很难看到的东西。”清秋望著不远处开始拿起手机,发朋友圈、通知其他亲友的人们,“人类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死去,也在这里经歷希望、感受绝望……我喜欢像这样观察他们。” “听起来有些难以理解是不是?”她问。 “我能看的出来,你很喜欢人类。”周悬平静道,“所以我觉得没什么。” “哪怕我不是人?”清秋歪了歪脑袋。 “人类中,也分喜欢人和不喜欢人的。”周悬老实说,“这与你是不是人无关。” “原来如此。” 清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说:“谢谢。” “没关係。” 第28章 死后会去哪儿 “所以咱们今天来,算是踩点么?”周悬看著关上的產房大门。 “嗯。”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符的符纸,出现在清秋的手中,“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这是……”周悬看著有点眼熟。 “护身符的一种,能够弱化部分妖术的效果,虽然不及天师的体质就是了。”清秋俯身,將符纸贴在了自己的座椅下方,“妖怪之中也有擅长卜算的存在,清云在外游歷数十载,若说没有结下仇家,我是不相信的。” “要防止其中有跟我们拥有相同情报的傢伙,上门寻仇。”他明白了。 “没错。”清秋点头,“妖怪的寿命比人漫长,所以在『復仇』这件事上,他们的耐心也同样远胜人类——死者为大,从来都只是人类独有的价值观而已。” 我承认,生前你比我厉害,我拿你没办法。 可到你身死道消,重活一世的时候,又如何呢? 当周悬还在品味其中深意,並开始思考,曾经那些有过“挫骨扬灰”事跡的歷史人物,会不会是妖怪化形而成的时候,清秋已经把一叠一抹一样制式的符纸塞到了他的手中。 “你负责这栋楼,我负责住院部。” “完成之后,楼下见。” 说完便她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周悬呆呆地看著手中,厚度远超过年压岁钱的符纸 看来,大家对有备无患的定义,也不尽相同。 或许这就是正牌天师的行事方式吧。 …… 二十分钟后,医院楼下。 “贴这么多符纸,真的不会引起公愤吗?”在两人贴完手里的所有符纸,再次碰头后,周悬忍不住有些担忧地说。 毕竟,在一栋楼里贴满了针对妖怪的符纸(连厕所都没放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相当於在公园的每个角落里私自张贴“只允许走路,跑步罚款”的告示一样。 有没有用先放一边,主要是有点伤自尊。 他几乎能想像到,某日白璟无意间溜达进这座医院,在看到四处张贴的符纸后,那暴跳如雷的画面了。 “这座城市里每天都有人失踪,九尾狐制定的『规矩』,不可能管住所有妖怪。”清秋猜到了他的心思,於是宽慰道,“而妖怪来医院,基本只有『觅食』一个目的,所以从这一点来看,我们的行为还是有好处的。” “而且,那种符纸的效果只能持续七天,这是我反覆测试过……” “嘀嘟嘀嘟~嘀嘟嘀嘟~”说话间,一辆闪著警报的急救车,在一个极限的剎车过后,停靠在两人所站的台阶下方。 车门打开,年轻的护士一马当先跳了出来,紧隨其后的,是两位担架工以及浑身是血的伤者。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护士一边为伤员开路,一边向急救科室里衝出来的医生护士补充解释伤者情况,“出血性休克!上压已经降到七十以下了!” “准备输血!”急救科的负责医生也大喊道。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衝进了急诊室。 “他们没有赶上。”清秋望著远去的担架,给出了结论,“那个人撑不过一个小时,哪怕输上血也无济於事。” “以你的道行也无能为力吗?”周悬压低声音。 “再早五分钟的话,应该来得及。”清秋摇头,“他的魂魄已经开始消散了,这种情况下,谁来都没用。” “原来如此。”周悬收回了视线——在这座城市生活,学会冷漠,不仅仅是妖怪的必修课。 “你怎么看待轮迴转世这件事。”在两人即將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清秋忽然问。 “这是个不好深究的话题。”周悬思考了一会儿,才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什么意思?” “因为有很多人相信,自己死后会上天堂。”周悬一本正经地说,“与信仰相关的问题总是伴隨落差,別深究,对大家都好。” “你怎么知道人死后不能上天堂?”清秋没想到他的回答会是这样,故而失笑道,“你不知道除了黑白无常外,还有负责类似工作的天使吗?” “……什么?” 周悬一愣。 “地府、天堂、地狱、西天,生前拥有不同信仰的人类,在死后会被带往与之相对应的不同地点。”清秋说,“我觉得这应该是常识,你师傅估计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才没有专门告知你。” “可能是因为平时神神鬼鬼的事情接触太多,反而让我有些麻木。”儘管有些惭愧,但周悬还是接著问道,“那无神论者呢?” “那就得看是谁先到了。”清秋摇摇头,“你以为,鬼差们平时都在忙什么?” “他们……是在忙著抢人?!”周悬呆滯了一下。 回想一下,自己倒也不是没见过,路上见过背后生著羽翼,头上意义不明光环的男女快速飘过。 可他一直天真的以为,那是某种似鸟似人的妖怪…… 等等,既然能被自己看见,那么天使和鬼差……又该被划分到什么物种里去呢? “方式或许也很重要。”清秋想了想,“鬼差们依仗自己的形象,基本都是以严厉的方式命令死者,赶快跟他们走;如果是天使的话,则会告诉死者,鬼差们有多么多么嚇人,天堂有多么多么美好,多少有点连哄带骗的意味。” “在双方同时到场的情况下,胆小的死者一般会跟著天使走,不相信衣炮弹那一套的,则会跟著鬼差走。”清秋沉默了一下,“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终有死去的那天。这么说或许不好听,但提前了解一下自己死后的去处,在我看来也不是坏事……除非,你能成为我们中的特例。” “你说的特例,不会是指修成正果吧?” “正是。”清秋戴上卫衣的帽子,把手缩进宽大的袖子里,避免阳光与皮肤直接接触,“据我所知,想要摆脱自身种族的寿命桎梏,这是唯一的方法。” “对於经常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领退休金那天的人来说,这个话题是不是有点太遥远了?”周悬笑著摇摇头,“不过以你的道行,也许有机会?” “你错了,想达成这个目的,更需要不是道行,而是运气。”清秋平静地说,“到目前为止,我只亲眼见证过一个成功的案例。” “人类还是妖怪?” “人。” “那运气可真不错。歷史教科书里有他的名字吗?” “我没读过你们的教科书,不过他的名字,你应该不会很陌生。” “谁啊?” “天算。” “什么?” “那个修成正果的人,是我的师傅。”清秋顿了顿,“云华观曾经的观主,天算道人。” 第29章 修成正果很难的 “噗!”白璟一口喷出了嘴里的可乐,“你说殭尸的师傅,是个修成正果的仙人?!” “我刚知道的时候,也跟你差不多惊讶。”周悬淡定地递纸巾给他。 他们正在周悬家客厅吃晚饭。 “岂止是惊讶!”白璟瞪著眼睛,“我至少有五百多年没听说过,有人类修成正果的消息了!” “那你比我好点,我活到现在,也就听说过这一次。” “我活了多少年,你活了多少年?这能比吗!”白璟翻了个白眼,“你根本就不懂,人类想要修成正果究竟有多难!” “要知道,一个妖怪想要得正果,一般都是將採补、修炼、吸收天地间灵气这三种方式结合在一起,代价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所以我们计算道行的方式,基本是以『百年』为计数单位。”白璟的手指在茶几敲敲敲。 “而人类不同,儘管你们只需要十几年,甚至是几年时间,就可以在修行的道路上有所小成,听起来很令『妖』羡慕。可一旦到了『修成正果』这件事上,你们的劣势就暴露出来了。” “因为短命?”周悬猜测。 “短命,只是其中一个因素而已。”白璟摇头,“我刚才说的三种方式中,先说『吸收天地灵气』。对妖怪而言这是最简单的一种修行方式,只需要打坐吸收日月精华就可以。” “但人类不一样,你们的体质和修炼体系决定了,天地灵气只能成为你们增强法术威力的『助燃剂』,而非可被吸收的『营养物质』。” “再说採补,妖怪可以通过魅惑、吃掉有道行的人,吸收妖怪的內丹来吸取的修为,但人类不行,你们採补的唯一方式就是服用丹药,听起来好像也差不多对不对?但实际情况並不乐观。”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们太脆弱了,吃稍微效果好一点的丹药就可能被毒死、被烧烂五臟六腑;至於来路不明的东西就更別说了,什么都敢吃,只会死得更快。” “这就导致了,人类想要修成正果,几乎只能走『刻苦修炼』这一条路子。且不论双方的修行速度是否相同,但在需要『大机缘』这件事上,妖怪和人类都差不多。” “寻常的人类修道者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过是百年左右的寿命,而我们妖怪只要好好修炼,想活几千岁根本就不是问题,甚至还能更长。”白璟看著他,“明白我的意思吧?” “活得久,就意味著高容错,你们等来机缘的机率,是我们的几十倍。”周悬精准地总结。 “没错,等机缘可不是买彩票,日子要一天天的过,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根本就没有捷径可言。”白璟把一块炸鸡丟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在我看来,这机率就像走半道上被天降陨石砸死一样。哪怕你再怎么努力修行,陨石不眷顾你,拐个弯去砸別人,一切都白搭。” “所以你也在等一个机缘?”周悬看著他。 “我?你说我?”白璟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得了吧!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想那种事啊!”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白璟翘著腿倒在了沙发上,很自然地说,“你也不想想,得成正果的目的是什么?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吗?可现在到处都是繁华的大都市,想要过好日子的话,只需要搬来城市里就好了,哪里还需要天天刻苦的修行啊!没苦硬吃吗?” “反过来说,如果人类修行者中还有怀揣『成仙』梦想的傢伙,我反倒不会取笑他,毕竟对短命种族来说,成仙的收益可比我们这些妖怪要大多了……”白璟忽然收敛了笑容,眼睛先是转悠了一圈,才又看向周悬,“这么说起来,你有没有考虑过……” “没有。”周悬没等他把话说完。 长生不老对他而言,是个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念头。 他確实没有兴趣。 “可惜了。”白璟一脸遗憾地从全家桶里摸出一只鸡翅,“我刚想说,如果你也有此志向,我少不得要帮你一把。比如去绑架几个道士来,逼他们天天炼丹,给你当丸吃……呵呵呵呵。” 他阴笑起来,似乎已经在脑补那个画面了。 今天傍晚,周悬结束了一天的“作陪”,刚回到家里正思考晚饭要吃什么的时候,白璟拎著两个全家桶,及时出现——按他自己的话说,如今时局风云动盪(清秋来了),作为安平市的领袖(妖怪领袖),慰问一下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將,那是他应该做的。 虽然,周悬极度怀疑,这顿肯德基是白璟从黄六郎那里敲诈来的。 但考虑炸鸡很香,肚子很饿…… “所以呢?除了去医院的厕所设陷阱,你和殭尸这一天还忙了些什么?”白璟问。 “去市里几家口碑还不错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分別逛了逛。”周悬回忆道,“之后又去了几家月嫂机构参观,只不过她似乎对那些月嫂的素质不太满意。” “我明白了,清秋道长这是打算用法术让你师傅一家中彩票,买套好点的学区房。”白璟分析,“然后她再打入月嫂机构,变成月嫂的样子,成为你师傅一家的专职保姆。” “应该不至於吧,就是隨便逛逛而已。”周悬说这话的时候也有点犹豫,“我倒觉得她之前说会准时离开的事,是认真的。”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完全不懂女人!”白璟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在等你来一句客套话,然后就顺理成章说……” 他捏著鼻子,以一百倍的夸张程度模仿著清秋的语气,尖声尖气地说:“『好吧,既然你这样挽留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见证一下我师弟的成长吧~』。” “……” “小周你应该也不想还没结婚,就天天陪別人去逛母婴用品店、带小孩逛公园吧?你也不希望我为了这座城市的和平担忧,三天两头地长白头髮吧?”白璟把手搭在周悬肩上,循循善诱,“所以,她越是这样,咱们就越是要坚定立场!说好三天就三天!等日子一到,咱们就联手把她赶出……” “不瞒你说……”周悬脸上露出一抹尷尬,“我已经邀请过了。” “哈?!” “但是她拒绝了,所以我才觉得她应该是真心的。”他自知理亏,连忙找补道,“对了,你让我打听的事我也问了,关於那柄桃木剑的事。” 第30章 做人,也难! 清秋的桃木剑,原本是她师傅,云华观掌门人天算道人的法器。 天算道人在得道飞升前,活了一千年,共收过十个弟子。 其中,清秋排行第三。 到了七十年前,天算道人飞升在即,观中剩下的亲传弟子,只剩下了清秋,九师弟清风,以及小师弟,也就是周悬的师傅,清云三人。 至於徒子徒孙,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余人。 在飞升之前,天算道人做了三项决定。 一,他將性格成熟稳重的九徒弟清风,立为云华观的下一代掌门人。 二,他把自己的法器,也就是那柄据说是他师傅留给他的、在往后千余年间斩杀过无数妖魔的桃木剑,交给了三徒弟清秋——在清秋的记忆中,那柄桃木剑还在师傅手中时,就是断掉的。 三,他把小徒弟清云叫到身边,与他说了一番“密话”——內容是什么,无人知晓。 完成这一切后,天算道人便了无牵掛地飞升了,观內的道人们甚至不知道他离开的具体时间,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发觉,师祖的厢房已经空无一人了。 不过这也说明一个问题。 坊间传说中,仙人飞升后会留下自己的遗骸,也就是所谓“仙蜕”,经事实证明,是骗人的。 那些自称飞升,却留下皮囊的高人们……大概应该也许有可能还是因为,面子上抹不开。 应该说,最了解徒弟的,还得是师傅。 果不其然,在天算道人飞升后不久,清秋和清云便向师弟/师兄、当时的掌门人清风请辞,说是要离开云华观,四处游歷一段时间。 面对著师兄弟的道別,清风心中其实早有预感——这几年间,清秋在外游歷的时间本就远胜过待在道观里清修的日子,毕竟以她现如今的道行与心境,无论是否有意,想在別处另开宗派,完全是绰绰有余。 更別提师傅如今已经飞升,这云华观,自然是留不住她。 而小师弟清云,正是二十来岁年轻气盛的年纪,就连师傅都夸讚过他,在法术修行上的天赋是“百年来第一人”,如今只是欠缺一些下山歷练的经验,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留他在这儿,反倒是浪费师弟的天份。 所以纵然心中有千百般不舍,清风也还是没有过份挽留,並在两人相约离去的那一日,亲自送他们下山。 在山脚下,已是半百老人的清风掌门,泪流满面地目送昔日的师兄弟们一个向东,一个向西的背影,渐渐远去。 再说回清秋这边,在离开云华观后,她背著师傅留下的桃木剑游歷四方,儘管她偶尔也履行道门弟子斩妖除魔的“本分”,但要说那柄桃木剑上冲天的煞气与她相关,那也是冤枉——虽然信奉“以杀止杀”的原则,但清秋却並非嗜杀之人,若非遇到恶贯满盈者,她一般不会出手。 在四处游歷的日子里,她一直和两位师弟保持著书信联络,虽然从一开始的一年、五年,变成了最后的十年一次,但三人的情谊却没有变过。 期间清秋也抽空回过几次师门,直到清风道长以九十岁高龄逝世以后,她才彻底和师门断了联繫,成了那些个徒子徒孙们传言中,“云游在外、不老不死的神秘师祖”。 而后的事情,周悬已经知道了——十年之期已满,清秋却没有收到师弟清云的来信,於是便来到安平市探查情况,这才得知师弟已经身死三年,甚至即將开启新一段人生的消息。 听完自己“秘密线人”的匯报后,白璟夸讚了一声“good”,隨后便躺在周悬家的沙发上,把电视切换到“动物世界”,仰头打起了呼嚕。 想来这两日,他並不像表面上的那样放鬆,否则也不至於一到晚上就急匆匆的来到周悬家,打探情况;而清秋那边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她选择在和周悬单独出门的时候,將自己和师门的情况告知他,很显然是对九尾狐有所防范。 至於周悬,他完全能理解双方的心思。 一方是这座城市的“妖怪领袖”,对突然到访的天师有所提防,那是再正常不过的“本能反应”。 换句话来说,如果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那么白璟也不可能在这座城市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另一方,是正统传承的天师……老实说,以周悬对这一行业人士的了解,换成其他天师来到了这么一座“妖物丛生”的城市,其反应,只可能比清秋更加夸张。 而一天的接触下来,儘管清秋对师傅的上心程度,让周悬有些都有些惭愧,但终归还是人之常情的范畴以內…… 没错,“人”之常情。 要知道,哪怕是白璟这种长年累月混跡在人群中的妖怪,其本身的思维、做事方式,也依然是从妖怪的角度出发,最多只能称得上是“很了解人类的妖怪”而已——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叫本性难移,哪怕是再怎么投入的演员,也不会演到最后忘记自己是谁。 而清秋不同,儘管因为双方的身份特殊,在聊天的时候,不免会牵扯到一些“神神鬼鬼”的话题,但无论如何,她的表现都不像是在刻意扮演一个人类。 如果说,白璟是“很了解人类的妖怪”,那么清秋就是“很像人类的妖怪”。 这与她是不是道士、天师无关。 所以哪怕无关乎彼此身份,这两妖之间的不对付也是天生的。 白璟认为以清秋是在装模作样,清秋则对白璟的“道德指標”和“作风”,予以充分鄙视。 偏偏,这两妖又对周悬抱有充分信任,都把他当成是“自己人”。 只能说,被夹在两人中间,难做人。 被夹在两妖之间,更难做人。 好在,周悬的“周旋”很快就要结束了——伴隨著师傅的降生,清秋將不再有理由在这座城市继续逗留,而白璟估计也会象徵性给出一些保证,以確保她別提著剑,隔三差五地来看看师弟最近过得开不开心。 “两天后见,师傅。” 他在心里悄悄说。 第31章 大家都是朋友 安平市,下午两点半,天气晴。 今天,是师傅转世投胎的日子。 现在,距离师傅当年所给出的“申时”,还有半个小时。 “计程车!”周悬站在小区门口,对著路上的一辆计程车招手。 也不知是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寧静”,一反前几日的鸡飞狗跳,昨天白璟和清秋都没有联络他,这让周悬得以度过了相对平静的一日。 平静的代价是,他失眠了,而且是辗转反侧,横竖睡不著的那种。 这就导致了,百无聊赖间他只能刷手机,在某app上翻看诸如:“六月份出生的孩子是什么星座”、“孩子起名时,不应该有xxx这几个字”、“父母的教育,影响孩子一生”一类的话题,直到天蒙蒙亮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事实证明,偶尔忙一点,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前几日被妖怪们扰乱了注意力,他反倒睡得不错,也不去想那些本该使他焦虑的问题。 一辆红色的计程车缓缓停靠在路旁,周悬心说“应该不会这么巧吧”,一边拉开车门。 然而,在看清了司机师傅那张,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脸后,周悬还是惊诧地出声道:“常平?!” “是我。”戴著白手套的司机对他点头致意,“下午好。” 周悬环视四周,车倒还是之前那辆老款的桑塔纳,只是车里多了两张蓝绿收款码,以及依照规定加装的透明挡板——虽然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已死,但这条规矩想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你改上白班了?” “是白璟让我来接你的,平时还是晚上出车。”常平的语调还是老样子,缺乏起伏,“去市中心医院,对吗?” “嗯……”周悬默默地看著他打开计价器,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现在算是安定下来了吧?” “是的,多亏了你和白璟。”常平点头,“如果不是你们的建议,我恐怕还要再迷茫一段时间。” “都是白璟在操心,我没出什么力。”周悬说,“他已经在医院了?” “毕竟是涉及到天师的事。”常平说,“只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明明我们一族曾受过清云道长的恩惠。” “大家都是朋友,有这个心就好了。”周悬连忙说。 对於妖怪的报恩,人类可不一定会领情,而老实妖怪的报恩,方式必然直白,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在这个年代,家门口突然出现陌生人送的果篮,大多数时候都是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早上我还接送了另一位天师。”常平打了一把方向,计程车在十字路口右拐,“听白璟说,她是你的师伯?” “……算是吧,她叫清秋,这次就是为了师傅的事来的。”周悬补充了一句,“今日事毕后,她就会离开这里。” “我觉得,你应该劝她留下。”常平的回覆,有些出人意料。 “为什么?” “因为她的道行很高,只要她留下,你在这座城市的处境就会非常安全。”常平说,“没有妖怪会想同时招惹两位天师。” “可你也说了,她是天师。”周悬提醒道。 他还记得,常平第一次得知自己身份时,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 “是,所以我只是建议你这么做而已。”常平淡淡地说,“就像白璟希望她离开一样,我也不喜欢跟天师相处。但这是两回事,你要多为自己考虑。” 周悬在沉默许久后,才说道。 “谢谢。” “不客气。”常平伸手把计价器按停,“到了。” 周悬举起手机扫码,就在他確认了收款人的名字是“常*”而不是“白*”,正准备输入金额的时候,常平却出声打断了他。 “不用给车费。”常平平静地看著他,“大家都是朋友。” “好,那我先走了。”看来,多在社会上混几天,確实比跟著书本学习如何做人要来的直观不少。 “帮我跟清云道长问好。” “让小婴儿听懂问候语,恐怕有点难度。”周悬推开车门,笑了笑。 “也是。” …… 医院门前,一辆贴著蓝色贴纸的电瓶车,停靠在岗亭一侧。 “大爷,这儿外卖车能进去不?”骑手小哥问门岗大爷。 “进,能进。”大爷摆摆手说,“坦克车也能进,骑慢点就行。” “好嘞。”电瓶车无声地钻了进去。 不出意料的,刚一进医院,小哥就直接无视了大院內走动的病患,拧动电门打算加速。 这明显是把大爷的提醒当成了耳旁风,毕竟在外卖员的世界观里,很少存在“慢点”这个词。 但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他怎么给电,这电瓶车不仅快不起来,反倒是越开越慢,最终速度被锁死在了五码,还不如小跑两步来得快。 “该死!昨天刚换的电瓶,不会又没电了吧!”小哥嘟囔著,无奈地停好车,拎著外卖快步走进了医院大堂。 外卖员当然不会想到,也不会注意到,自从他进入医院以后,一辆写著“宅急送”字样的电瓶车旁,有两个年轻男子一直在默默打量著他。 “真危险!进了医院还骑这么快!万一撞到人了怎么办!”其中一个鼻子上生著雀斑的年轻人低声道,“要我说,医院就不该放这些人进来!” 话毕,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討好的嘴脸,对著身旁的另一个年轻人说道:“周道长你说是不是?”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进不来。”周悬摇了摇头,“是白璟请来你来帮忙的?” “哎,这话可不兴说。”黄六郎訕笑著拍拍自己的外卖箱,“我这种法力低微的妖怪,能帮上什么忙呀?白璟是让我来负责后勤的。” 周悬环视四周。 他刚进大院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而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感的一样。 目所及之处,零零散散地出现了不少化成人形,穿著白领、建筑工人、邮政快递员制服的妖怪。 他们有的站在大门附近,用审视地目光打量著每一个进入这间院子的人;有的坐在长椅上,看似在低头玩手机、看报纸,其实是在悄悄地关注四面八方的情况,从来来往往的人群,到脚步匆匆的护士。 其中一个假扮成清洁工的妖怪,正缓缓地放下手臂,他刚才所面对的,赫然是远去的外卖小哥的方向。 周悬望著眾妖,眉头微皱:“他们也是?” “当然当然,我们今天一早就来了。”黄六郎频频点头,“这么大事儿,大家都很重视!” 第32章 祝你师傅好运 周悬看著院里一脸戒备的妖怪们,再看看身旁不停献殷勤的黄六郎,现在的心情,也不知道是无语还是无力。 前天晚上,白璟在离开的时候確实表示过,等到师傅出生的的时候,他也会来医院,凑个热闹。 周悬没有拒绝,因为知道拒绝了也没用。 所以他在看到常平后並没有太感意外,毕竟师傅的事,常平也算是半个“知情人士”,白璟这么做,估计是顺水推舟让他把人情给还了。 结果一进医院周悬才发觉,事情的发展,跟自己想像中完全不一样——此时距离师傅降生还有二十分钟,由几十只妖怪组成卫队,已经完全包围了这座医院,根本就是严防死守的態势。 根据黄六郎的说法,今天到场的,都是跟白璟有旧交的妖怪,他们各自被分配了任务,有负责看门,有的负责后勤补给,还有的负责维持场內秩序——刚刚那辆越开越慢的电瓶车,就是受到了其中一只妖怪的法术影响。 虽然各司其职,但妖怪们的核心任务却是一致的——截至今晚以前,不允许任何妖怪,或者道士、僧侣、传教士打扮的人类,踏进市中心医院半步。 至於理由,白璟自称是自己外公的表兄弟的儿子的侄子的养子,今日下午会在这家医院重投人胎,他不希望有任何外界因素干扰到小朋友的降生。 应该说,这儿虽然办得很不讲道理,但却也符合九尾狐一贯的乖张作风,再加上妖怪们也乐得让白璟欠自己一个人情…… 於是乎,一支临时凑齐的“妖怪警备大队”,就这么入驻进了这间医院。 他们不仅负责起了外围的警备工作,还在无形中,对医院原本的安保力量造成了降了不知道多少个维度的降维打击。 在黄六郎的解说下,周悬顺利“过五关斩六將”,来到了大堂门前。 一路上,其实还是多多少少有几个妖怪,认出了这位平时在步行街摆摊给人算卦的“嫡传天师”。 他们看到周悬的第一反应,基本都是硬著头皮想要上来阻拦,毕竟哪怕他没穿平日那身道袍,但眼睁睁地放一个天师入內,眾妖自问还是扯不下面子的。 而后,当他们看到了陪伴在周悬身侧的黄六郎后,脸上几乎毫无意外地被“惊讶”或是“绝望”所替代。 眾所周知,这只在肯德基打工的黄鼠狼,是九尾狐的“亲信(欺负对象之一)”,而现在,这位亲信带著一个天师入院,这显然是也是九尾狐的意思。 於是,一个念头,一下从在场所有妖怪们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该死的九尾狐,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居然已经不惜和天师合作了!这个妖中败类! 当然了,也就仅限於在心里骂骂而已,骂完了继续该站岗的站岗,该巡查的巡查,像极了人类中那些周末加班,刷到老板游山玩水朋友圈的打工族——没办法,九尾狐的势力越是强大,就越有必要跟他打好关係,这点道理,妖怪们还是明白的。 “就送周道长到这儿了。”黄六郎点头哈腰地向周悬道別,“要是我再进去,就算是坏了规矩。” “辛苦了。”周悬其实很想让他別这么道长长道长短的,可又担心医院里这么多人,自己万一嚇到了这傢伙,人家忽然跪地磕几个响头的话,这事儿真就解释不清楚了。 “千万別这么说,我就是一送外卖的,您才是今天的主力。”黄六郎訕笑著走了。 …… 安平市中心医院,门诊楼六层。 走廊一层的长椅上,清秋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后没有佩戴那柄桃木剑;白璟站在不远处的窗边,头顶是一个巨大的禁菸標识。 两妖保持著五米的安全距离,一个面无表情地看著走廊上的“多生多育”宣传画,另一个则无聊地玩著打火机。 不过在看到周悬到来之后,他们明显都鬆了口气,大概是意识到,气氛总算是不用继续紧绷下去了。 “怎么样了?”周悬走向离他更近些的清秋。 “符合条件的孕妇目前只有一个,昨晚住进来的,现在在待產室里。”清秋压低声音,“她本人一名小学教师,丈夫是银行职员,两人今年都是二十八周岁。” “那边是夫妻双方的亲人。”清秋指向走廊另一侧,待產室门口或坐或站的人群,“他们都是独生子女,而且是第一次生產,所以家人们也非常重视。” “好事。”周悬看见了窗边白璟正在对他招手,顿了顿,“那,我去跟白璟打声招呼。” “去吧。”清秋看了一眼走廊上的电子时钟,“还有时间。” “如何?”白璟热情的揽住周悬的肩膀,“我为我外公的表兄弟的儿子的侄子的养子(他居然真能记住)尽的这份心意。” “你搞这么大阵仗,清秋没说什么?”周悬压低声音问。 “当然没说什么,她看到我的拳拳心意,只会感动地冒鼻涕泡。”白璟嘿嘿一笑,“再说了,人家现在也没功夫关注这些有的没的。你来得晚,没看见她之前紧张的样子,就差调查人家小夫妻祖上十八代有没有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儿了。” “不过你放心,殭尸靠不住,有我在呢!”白璟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由我的警备队守护,保准你师傅白白胖胖地出生!” 虽然觉得白白胖胖这个形容词有些奇怪,有点像是西游记里的妖怪形容唐僧,但周悬还是拍了拍白璟的后背,表示感谢。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白璟小声说,“我们还不能百分之百確定,那个病房里待產的女人,就是你师傅未来的老娘。” “可清秋说她是医院里唯一符合条件的孕妇。” “那是两码事。”白璟摇头,“你知道的,投胎並不发生在怀胎的时候,而是婴儿降生的剎那。而你师傅说过,他投胎的时间是申时……所以,如果那个女人不能在两个小时內把你师傅生出来,就说明咱们搞错了对象。” “你这么一说……”周悬回忆起昨天晚上刷到的“临產小知识”,其中確实有说,进入待產室跟进產房是两回事,不太顺利的產妇,尤其是头胎,可能要等好几个小时才能诞下孩子。 偏偏是这个时候,白璟递给了他一份不知道哪儿找来的报纸。 报纸標题上,是赫然的鲜红色字体:震惊!季少女於医院厕所內诞下男婴,手足无措之下竟想將其溺毙!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社会的倒退…… “要不怎么说,投胎是门技术活呢。”白璟看著周悬瞬间沉下去的脸色,低声道,“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就只能是祝你师傅好运了。” 第33章 错误 “妈妈……”產房紧闭的大门前,一个小男孩拽了拽母亲的衣角,小声喊道。 “怎么了?” “那三个人,是姨夫家的亲戚吗?” 女人顺著儿子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不远处或坐或站的两男一女。 “应该不是吧,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来之前那两个人就到了,你看,就是那个很白的姐姐,还有另一个很高的……叔叔。”小孩挠挠头,“他们俩时不时就偷偷朝咱们这儿瞄,后面又来了个哥哥,也是没事干就朝我们这儿看两眼,还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你说,他们不会是来偷小孩的吧?” “偷小孩?”女人被这番童言童语给逗乐了,她摸摸儿子的脑袋,笑著说,“放心吧,就算真是人贩子,咱们这儿这么多人,他们没机会下手的。” “也是……”终归是小孩子心性,男孩觉得妈妈说的有道理,很快思路就跳转到了別的地方去,“妈妈妈妈,我肚子饿了,咱们去楼下买的吃点吧。” “你现在去的话,万一等小姨的宝宝出来了,你就见不到他第一面了喔。”女人提醒他,“是谁昨天吵著闹著,说自己不想去学画画,要来陪小姨生孩子的?” “那小姨还要多久才好啊?” “应该还要一会儿吧,她才刚进去二十分钟呢。” “二十分钟已经很久了吧?” “这可不一定,妈妈当初生你的时候,可是在產房里呆了两个多小时呢,都快没力气了你还没出来。” “为什么生我生得这么慢啊?” “嗯……可能是因为你太胖了。” “啊?” …… 那位孕妇四点出头才被送进產房,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產房的大门依然紧闭著,毫无反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只剩半个小时了,道长你倒是给点力啊……” 白璟背著手,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絮絮叨叨。 另外两人虽不像他一样四处走动,却也並不显得轻鬆。 清秋偶尔会跟周悬说几句话,但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脸严肃地盯著走廊发呆,周悬则是看著手机屏幕,已经偷偷搜索起了“市內哪家福利院待遇最好”。 期间,他不止一次生出了诸如“要不还是去厕所看看情况吧”一类的念头。 闭目养神大法也试过了,完全无效,一闭上眼睛,马桶抽水声混合婴儿啼哭声的套餐就会立刻响起,让人颅脑发胀。 如果不是因为白璟那份该死的报纸,他也不至於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 “我去洗把脸。”在两人的注视下,周悬最终还是“咻”得一下起身,快步走向厕所。 “你不该给他看那份报纸的。”清秋看著白璟,低声道。 “那能是我的错吗?错的明明是这个险恶的社会好不好!”白璟嘆了口气,心里也有点后悔。 “你会不会催生的法术?能让孕妇两秒钟就把孩子生出来的那种。”他问。 “以九尾狐一族的阅歷,这世上有没有这样的法术,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等著?”白璟眉头一皱,“万一產房里一会儿抱出来的,真不是你师弟呢?” “无妨,只要他在这栋医院,我就有办法找到他。”清秋说,“前几日我去拜访鬼差,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学会了鬼差辨別灵魂的手段?” “皮毛而已。” “可你能接受那个,也许『不是那么好』的结局吗?” “人事已尽。”清秋平静地说,“无论结局是怎样,我都只能接受。” “確定是坦然接受,而不是杀到地府去给你师弟出头?”白璟看著她,“这可不像天师的作风。” 清秋无言。 白璟半眯起眼睛,似乎是还想再追问一句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周悬先一步回来了。 於是这两人又恢復了一个走来走去,另一个严肃神游的状態,状態切换之流畅,让心不在此的来人完全没有察觉。 “怎么样了?”周悬问。 “老样子,妈妈很努力,宝宝很顽强。”白璟笑著凑上来,小声道,“我刚刚怎么听著厕所那儿有吵闹声,什么情况?不会真有墮落的季少女吧?” “不,是女厕里发现了一只刚出生就被猫妈妈弃养的狸猫。”周悬说,“那几个护士正在商量该怎么办。” “母猫一般情况下会弃养幼崽吗?”清秋抬起头,问道。 “好像是因为猫妈妈叼著崽子转移的时候,被进来的人嚇到了,偏偏是最后一只。”周悬摇头,“我看那只小猫,出生应该都没到一个小时,估计很难养得活。” “爱心泛滥的小护士……”白璟的关注点明显不太一样,只见他眼珠子转悠了一圈,隨后便朝著周悬的来路走去,“罢了,反正在这待著也是空耗时间,我去凑凑热闹,发散一下多余的爱心,等师傅出来了再叫我!” 周悬摆摆手,示意他自便。 白璟离开了,走廊上少了皮鞋踢踢踏踏的动静,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周悬重新在清秋身旁坐下,本想找个话题打发时间,但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清秋没什么表示,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五分钟过去了。 厕所方向传来了白璟和小护士们的笑声。 十分钟过去了。 產房门口,围聚著的亲人们正在轻声地討论著什么。 时间所剩无几。 周悬的脑袋越来越空。 四点五十七分。 距离酉时的到来,还有三分钟。 清秋俯下身子,揭下了长椅下方的那张符纸——这一刻,她亲手解除了自己设下的禁制,那个原本为了削弱妖术而存在的领域消失了。 周悬看著她缓缓起身,也看著她的身形,一点一点变得虚无、透明。 天师一门中,並不存在这样法门,或者说,这是以人类之躯不可能做到的事。 看来,到最后关头,某些人还是坐不住了。 周悬之所以还能看见她,纯粹是因为自己天师的独特体质。 “我很快回来。”清秋叮嘱了一句,隨即转身,快步走向了產房紧闭的大门。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產房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忽然的变故,让清秋的身形在原地一顿。 她飞快地倒退了几步,及时为拥上来的亲友们让开了路。 周悬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 “妈妈!宝宝出来了!”人群中,一个小男孩高声道。 小护士怀抱著婴儿,正说著什么,可是这一家的亲戚很多,七嘴八舌之下,周悬根本就听不清楚。 吵闹间,有人捅了捅他的腰。 周悬回头,茫然的视线对上了男人英俊的笑脸。 “怎么,好不容易等到大结局,还露怯了?”白璟冲他挑眉,“傻站著干嘛,走啦!去看看你师傅是不是是真的白白胖胖!” 就这么任由白璟拖著,他们三步並作两步,来到了亲友团外围。 白璟很自然地一边说著“恭喜恭喜”,一边拽著他一个劲的往人群里挤,两人宛若远房亲戚家没见过世面的熊孩子,好奇心和素质成反比。 过程中,周悬听见了诸如“六斤半”,“小帅哥”,“长得像爸爸”一类的话。 这些句子,化作了一缕一缕的“实感”,一寸寸地打入了他的身体里,最终化作了三个字。 结束了。 师傅的预言是正確的,他苦守三年的执念终於迎来了结局,而且过程其实一点也不“惊心动魄”。 这个孩子其实早就出生了,只不过是抱出来得有些迟而已;无论是清秋的符纸,还是白璟的“妖怪警备队”,最终都没有起到效果,事实证明,他们只是一直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这就是一场很顺利的生產,他之前为此而付出的紧张,不过是“庸人自扰”。 又见面了,师傅。 周悬把手撑在白璟的肩膀上,踮起脚,努力想要看清护士怀中的那张皱巴巴的小脸。 嗯,看起来不太像他…… 周悬隨即摇了摇头,为自己荒唐的想法感到好笑。 像才奇怪吧?投胎本就是將灵魂投放至新皮囊的过程,只要灵魂还是那个人,那么…… 周悬正如是想著,忽地,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回头,这才发觉,清秋不知何时已经解除了隱身术,並挤进人群,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缺乏血色嘴唇微张,似乎是想说什么。 同一时刻,那个婴儿好像是被人群嚇到了,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嘹亮的哭声。 人群大笑起来。 无奈,周悬只得半低下身子,把脑袋凑向清秋,“你刚刚说什么?” “不是他。” 清秋在他的耳旁轻轻说著,语气里,完全听不出喜悦。 “什么?”周悬没反应过来。 ““那个孩子……”清秋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不是你师傅。”” “我们找错人了,周悬。” 第34章 最糟糕的情况 关於转世投胎这件事,其实真说起来,其中的算不上是很复杂。 大体细分的话,大概就是以下三步: 一、人死后的十天以內,会有负责对应区域的鬼差,將死者的鬼魂带去地府。 二、鬼魂来到地府后,將迎来一次审判,比如你生前做过什么好事坏事、是否有冤情,又是否罪孽深重等等,地府会根据这些內容,决定鬼魂最终发落何处,以及需要在地府等待多久,才能等到下一次投胎的机会。 三、在地府的发落结束、鬼魂的滯留时间期满后,鬼差们就会把即將返生的鬼魂送往应去之处,这是鬼魂重获新生前的最后一步,而大部分贿赂行为,也发生在这个阶段。 別误会,“给鬼差送黄金,好让自己的『亲人』、『朋友』投个好人家”这种事,其实很少发生,大都是打趣的说辞。 毕竟地府的生死簿上,可是明明白白地记录了每个返生者去向的,鬼差又不是傻子,犯不著为了这点收入而承担“贪赃枉法”的风险。 所以,一般贿赂鬼差,基本都是为了得知返生者的去向,从而提早布局,比如给那家人送张彩票什么的,改善改善条件,也算是尽了一份力,以回报死者生前对自己的恩情。 不过,投放往生者这项工作,终归不是工厂机械化的流水线,鬼差们偶尔也有工作失误的时候,比如“把男胎投成女胎”、“人投成了动物”、“妖怪投成了人”什么的。 一旦发生了这类情况,地府方面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是到等受害者下次投胎的时候,再给人家安排个好去处作为补偿。 也正是因为存在著这种失误的可能性,所以难免会有些知道內情的人,会以“这辈子的命这么不好,绝对鬼差搞错,害我投错了胎”为由,痛骂鬼差一顿,以宣泄心中的苦闷。 …… “负责这里的鬼差是猪吗!”白璟边走边骂骂咧咧,“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搞错,白费了我酝酿了半天的情绪,我要去地府投诉!” “地府把办事的效率几乎全集中在了爭夺新死的鬼魂上,这些年犯的错还少吗?”清秋脚步匆匆地往楼下走,隨手揭下角落的一张符纸,“终归是我们自己放鬆了警惕。”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报纸上新闻成真呢!”白璟拨通了电话,“喂,六郎,是我……不,不是让你们解散!听著,赶紧封锁医院,別放任何一个鬼魂离开……是,家门不幸!我外公的表兄弟的儿子的侄子的养子他没投成胎,走丟了……什么,做不到?做不到也要做到!” 周悬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神情复杂。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也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在那个婴儿被抱出產房后,清秋立刻施展了从鬼差那学来的辨別灵魂的法术——原本,她学习这一招只是为了確保,如果同一时段有多名婴儿降生的话,自己能够从中准確地分辨出,他们中的哪个才是自己师弟的转世。 结果没成想,那个唯一符合条件的孩子体內的灵魂,竟然跟自己的师弟对不上! 预感到大事不妙的清秋,立刻唤回了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周悬和白璟,三人急匆匆地开始对这栋大楼展开排查。 结果是,“今日申时出生的婴儿”,只有一个,也就是他们认错的那一个。 此般结果,让一个更加沉重的事实,狠狠地砸在了三人的头上。 很可能不是他们找错了人,而是某个返生者投错了胎——在那个婴儿降生的时刻,有另一道灵魂,进入了那具身体。 就像是鳩占鹊巢,错误的灵魂被塞进了错误的皮囊里,阴差阳错间得到了原本属於另一个人的身体和人生,从而导致那副皮囊原本的归属者无处可去,变成迷失的灵魂。 如果能被察觉到异常的鬼差及时发现还好,可如果没被发现、一错到底的话,结局就只能是灵魂在耗儘自身的力量后,消散在天地之间。 总之,从焦急迷茫到认清事实的冷静过后,他们三人一致认为,清云道长遇到的很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最糟糕的情况。 “我能感应到,师弟就在这栋楼里。”清秋眉头紧锁地站在三楼的走廊上,快速地环视四周。 她的脸色相较之前,明显又苍白了不少。 “你还好吗?”一旁的周悬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清秋没有看他,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这就是使用鬼差法术的代价。”白璟解释道,“鬼差、天使这类傢伙,按照分类的话,应该算是『神使』,所以他们日常使用的法术比起『妖术』,其实更接近於人类修行者的『道术』。” “別看她师承天师,但本质上还是妖怪。以妖怪的身体使用这类的法术,而且还是在不熟练的情况下,不仅效果差,消耗也会非常大。”白璟压低声音,“肤色变得苍白,就说明她正在调动属於殭尸的力量,这会使得她很难继续维持偽装出来的样子。” “也就是说,这里最適合学习鬼差法术的,其实是我?” “理论跟实际是两回事,我劝你別动这种心思。”白璟摇头,“如果只是短暂维持应该没什么,可一旦消耗过度,那种力量可能会影响你的健康。那毕竟是鬼差自成一脉的传承,哪怕跟人类的法术相似,也不代表人类就可以不承受代价……喂!” “清秋,你先休息一下。”周悬把手轻按在清秋的肩上,“我来顶一会儿班,教我怎么做。” “这是我自愿承受的代价,与你无关。”清秋摇头。 “我们需要的是效率。”周悬说,“如果师傅的灵魂离开了这里,再想找到他就很难了不是吗?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 “你觉得,清云可能会希望你这么做吗?”清秋的看著他。 “师傅没告诉过我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周悬坚持道,“他只是教我,做事之前要想想,自己是不是问心无愧。” 清秋忽然愣了一下。 在短暂的沉默后,她说。 “我知道了。” “什么?” “没什么,就按你说的做吧。”清秋轻声道,“我会教你鬼差的法术,但是只给你五分钟时间,如果没有成效,就不要再做尝试了。” 第35章 清秋道长是这么说的 “师姐啊……” “嗯?” “我最近一直在琢磨,等师傅他老人家飞升之后,我是该帮九师兄一起打理门派呢,还是趁著年轻,出去歷练几年比较好。”年轻人的语气忧愁,“虽然我觉得自己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可是把担子都甩给九师兄,又担心他会不会觉得我不仗义……” “师傅是怎么说的?” “师傅你还不知道吗?说了等於没说!”年轻人嘆了口气,“他说无论是留下来,还是外出歷练,只要我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可以……” “师傅这不是给了你建议吗?问心无愧。”清秋说,“所谓问心无愧,就是去做这一刻你认为是正確的事。毕竟谁都无法断言事情的走向如何,所以此时此刻没有愧疚,那就可以了。” “你明明只是把师傅的话重复了一遍!” “因为师傅以前就是这样教我的。” …… “重复这十个手诀的时候,心中要默念你师傅上一世的生辰八字。”清秋叮嘱道,“保险起见,这个过程中你最好闭上眼睛,以充分调动自己的集中力。” “了解。”周悬点头,鬼差的法术並没有他想像中复杂,大概是真如白璟所说,清秋之所以消耗这么大,纯粹是因为体质的原因。 难以想像,以妖怪之躯拜入天师门下,她究竟付出过多少努力和时间。 “记住,你只有五分钟。”白璟在一旁学清秋说话,“保险起见,我会准时在四分五十九秒的时候打晕你以阻止施法的。”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开始吧,就像你说的,我们时间紧迫。”清秋说。 “好。”周悬摆好架势,在心中最后回忆了一遍师傅的生辰八字。 隨后,他轻呼一口长气,伴隨著眼帘轻合,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朦朧暗幕之中,头顶白炽灯光线的残余,化作了一条细长的光斑,仿若黑夜中的星河,让他的思绪、感官迅速寧静。 记得第一个手诀是…… 就在他准备按照清秋的指示,连续掐出手诀的时候,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忽然上涌。 只是一个恍惚间,他眼底的那抹星河便迅速崩塌,连带著漫天的黑幕一起,破碎成了无数的无色线条。 这种感觉…… 周悬的心臟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眼睁睁地看著那些破碎的线条散落一地,而后又在自己的眼前重新排列组合、从线条,到图形,再到物体。 不需要任何媒介,只需要闭上眼睛,还原出被卜算者的相貌,心中默念“所求何事”,便能看见相应的结果……看来,刚才闭眼静心的过程,让他“预知未来”的能力在无意间开启了。 这似乎是某人家的客厅。 从成套的藤製躺椅、摆放著棋盘的红木茶几,再到墙边摆著几只瓶、掛著一串贝壳风铃的博古架,这间客厅的装修可以说是非常的“古色古香”,甚至连液晶电视都没有看到。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客厅里的光线非常昏暗,这显然是窗边那副厚窗帘的功劳——很少有人会在臥室以外的地方安装这种窗帘。 不知为何,眼前的场景,让周悬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动地进入这种状態。 这意味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一剎那,他所见证的究竟是谁的未来。 眼前画面似乎是静止的,只有墙壁上的时钟在提醒他,时间还在流逝。 依照他的经验,下一个出现的,就是这场未来的主角…… 思绪间,那面厚实的窗帘忽然动了一下。 一个半鼓起的物体,正於窗帘后方,沿著窗台的方向缓缓移动著。 很快,窗帘被撩拨开一条缝,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照亮了屋內的陈设。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迈著略显慵懒的步子,出现在周悬的视线中。 “一只狸猫。” 它就这么蹲坐在窗台上,面朝著周悬,舔了舔自己的前爪。 这场未来的主角,居然是一只猫? …… 当周悬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陈设古朴的客厅变成了医院的走廊,慵懒的狸猫,则变成了一对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著自己的男女。 “我说……”白璟尷尬地挠挠头,也不知道是在替谁尷尬,“你酝酿了半天,结果居然一个手诀都没记住,这是不是有点太……” “不,先別说话。”周悬背靠著走廊,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他正在回忆,自己在闭上眼睛、进入那种预知未来的状態之前,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清秋传授的手诀?还是白璟五分钟之內必须结束施法的叮嘱?不……都不是,他最后一个回想的问题是…… “师傅的生辰八字。” 在那一刻,他的心中確实出现了师傅的样子,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被卜算者的相貌”,就是在这时满足的。 至於“所求何事”…… “周悬本就是为了得知师傅的去向,所以才决定冒险使用鬼差的法术,也就是说,他的“所求”,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满足了。” 当一切的疑点最终串联成了一条线时,最终的答案,自然是昭然若揭。 他刚才看到的未来,其实是…… “跟我来!”周悬转身,向著上行楼梯的方向飞速奔去。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的推理中,还存在著一个无法忽视的矛盾点…… 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去哪啊?”白璟身体的反应比脑快,下意识地跟上了周悬的脚步。 “五楼,妇產科。”三步並作两步的拾级而上,让周悬不自觉加快了语速,“之前在厕所发现的那只小猫,现在怎么样了?” “猫?”白璟一愣,“被抱到护士站去了吧,医院不让养猫,她们好像是准备给找个领养……问这个干嘛?” “能帮我支开她们吗?”周悬问。 “可以是可以……” “交给你了。” …… 五楼,妇產科走廊的窗边。 英俊的男人不知道在说著什么笑话,逗得身边的几个年轻护士笑作一团。 她们没有注意到,那只放在护士站下方、里头垫著尿布的纸箱子,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原地。 …… 楼梯上,一对男女蹲在纸箱的旁边,正全神贯注的盯著箱子里,那只连巴掌大都没有,此时正在张开四肢,呼呼大睡的小狸猫。 “难以置信。” 女人缺乏血色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果然是这样吗……”一旁的年轻男子嘆了口气。 “喂喂,不是吧?”一个英俊的男人,凭空出现在了两人身后,探头探脑地望向纸箱,“来真的啊?” “鬼差的法术不会出错,我的判断……应该也不会出错。”犹豫过后,女人把纸箱里的小猫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盯。 三双眼睛,一齐望向这只睡不醒的小猫。 “我师弟的灵魂,现在就在这只猫的体內。” 清秋道长是这么说的。 第36章 好久不见 “关於你並不擅长、或者说根本不会算卦这件事,其实我很早就感觉到了。”超市的宠物用品专区,清秋把两罐羊奶粉放进了购物车。 “因为包括我师傅在內,我见过很多精於此道的人,他们基本都有一个共同点——遇事不决,先算吉凶。”清秋推著小车,继续朝下一个区域溜达,“毕竟,过於精確的卜算结果,有『窥探天机』之嫌,而只是卜算吉凶的话,就可以以最小代价获得相对直观的结果。” “但是你没有这个习惯,甚至在下午那种情况下,你都没有为清云的吉凶卜上一卦的想法,这种行为就像是写字时忽然放弃了自己的惯用手一样,是不可理喻的……”清秋顿了顿,“温度计拿了吗?” “这里。”周悬晃了晃手里的酒精温度计。 她点头,继续道:“至於让你困惑的,『以前无法看到这自己和师傅的未来,今天却突然变得可以了』,应该就是因为……” “你师傅这一世,已经不再是天师,而是投胎成了一只猫。”白璟把一袋猫砂放进了购物车,“恭喜你,这下子你超能力的克星又少了一个,距离天下无敌更进一步啦。” “我原以为,你们听说这件事之后,会表现得更惊讶一点。”周悬打量了一眼清秋口袋里睡得正香的小猫。 “这有什么?”白璟趁清秋不注意,把一个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小玩偶扔进了车里,“这世上连妖怪都有,有超能力者难道是什么稀奇的事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生能看见妖怪、且拥有免疫大部分妖术体质的天师,本来就是跟超能力者近似的存在。” 清秋低头翻看著一本《新手养猫指导手册》的书籍,平静道:“所以我觉得,你不必太在意这件事。更何况,今天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么快的找到师弟。” “我只是没想到,结局竟然会是这样。”周悬面对著货架,仔细对比两只奶瓶的尺寸和造型。 如你所见,时间是晚上六点半,他们正在採购一系列养猫的必备物品。 什么?你想问这两妖一人的精神状態,为何如此鬆弛? 事情是这样的。 在离开医院的时候,他们仨好死不死,居然正好遇见了路过的鬼差——既然如此,自然是要討问个说法。 而当白璟询问起鬼差,下午这事儿是不是有哪里出了差错,又该如何补救的时候,那鬼差是这么回答的: “九尾狐,你质疑我的工作態度,可以,但你如果想质疑我的工作能力,就先拿出证据!” 於是,白璟无语地把小猫抱给他看,准备打脸。 又是一个没想到,那鬼差居然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著白璟。 “九尾狐,你玩我呢?这么明显的猫胎我怎么可能跟人胎搞错?你以为我去年的先进是白评的吗?!” 然后鬼差大人就气呼呼的走了,留下三人在风中凌乱。 悬著的心终於死了。 所以他们才一头扎进了超市,直奔宠物专区。 “你们说……”白璟又拎了一提啤酒放进购物车,“清云道长这到底是『算到了』,还是『没算到』?” “时间和地点確实都对上了。”周悬最终决定还是把两只奶瓶都买了,“至於人和猫,我不认为他有必要隱瞒这么重要的消息……如果是为了面子,那一开始別告诉我就好了。” “清云的想法,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清秋把手伸进兜里,確认小猫的状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出生的缘故,这小猫从被他们带出医院起,就一直处於呼呼大睡的状態,也省得清秋为它施加昏睡的法术。 “东西都买好了,就先回去吧。”清秋说,“书上说,刚出生的小猫每隔2-3小时就要餵食一次,算算时间,正好也差不多了。” …… “泡奶粉要多少度的水来著?”周悬盯著那支插在水杯里的温度计。 “四十度上下。”清秋把奶粉倒进奶瓶里。 “要我说,家里养只宠物也挺好的,比养小孩儿轻鬆多了,还热闹。”白璟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指著自己胸口呼呼大睡的小狸猫,“咱们现在就差给道长起个朗朗上口的名字……” 话音未落,餐桌旁的两人立刻投来饱含杀意的目光。 “开个玩笑而已。”白璟打了个哈哈,十分自然地略过了这个话题,“所以,关於道长的猫生……我是说人生规划,就按之前说的这么定下了?” “木已成舟,这种情况下,除了依靠『帝流浆』之外,我们別无选择。”清秋头也不抬的说。 相传,每逢六十年一度的中元节,那一日的月光中会含有一种名为“帝流浆”的东西,妖怪们如果吃了它,一夜的修炼相当於吸取日月精华数十年,而草木、动物如果接触到了当天的月光,便可以开启灵智,脱胎换骨成为妖怪。 可以说,那是属於妖怪们的机缘。 而今年的中元节,正好就是六十年一度,降下“帝流浆”的日子。 所以,儘管“师傅变成猫”,乍一看是个很荒谬的开局(其实就是很荒谬吧?),但终归是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让师傅服下帝流浆,成为妖怪,总好过浑浑噩噩以猫身了却此生,这就是他们在三言两语间制定好的计划。 虽然这么重要的事,本该要徵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但考虑到师傅现在的状態…… 周悬起身,把趴在白璟身上的小猫抱了起来,端详著它的睡顏。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念头在作祟,周悬越看,越觉得这猫真跟师傅长得真有几分相像。 虽然师傅的脑袋没这么圆,耳朵没这么大,好像也没这么能睡觉…… “奶粉泡好了,抱他过来吧。”清秋拿著奶瓶,冲他们招手。 “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闻到了奶香味,周悬怀里的小猫闭著眼,吸吸鼻子,发出了一声尖锐细长的“喵~”声。 “哟,道长第一次开口,怎么没人开个录音机记录一下?”身后传来白璟吹口哨的声音。 …… “好久不见,师傅。” 距离中元节,倒计时两个月。 第37章 租房小记 第二日,清晨。 “早上好。”周悬推开房门,向餐桌边正在泡奶粉的清秋打了声招呼,隨后便寻找起了家里的新成员。 很快,他在沙发边的小窝里,找到了抱著一只长得很丑的小玩偶,睡得正香的小狸猫。 昨晚,为了照顾小猫……现在是师傅了,清秋索性在家里住了下来,並主动承担起了守夜餵奶的职责——在夜晚比白天拥有更好的状態,而且几乎不需要睡眠,这是殭尸这一类夜行性妖怪的特质。 也是在昨晚,经过商討后,清秋决定继续留在这座城市,小住一段时间。 一切都是为了確保师傅能够健康顺利的等到那场“帝流浆”的到来。 对此,白璟也很罕见地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此一时,彼一时。 白璟很清楚,让小动物跟在妖怪的身边提前適应妖气,对它未来的修炼很有益处,而如果清秋离开了,周悬一定会把这个义务扣在他的头上…… 赞成朋友家养宠物,跟自己养宠物,那可是两码事。 等事情说定后,白璟原本也打算留下,以表仗义,可清秋说,就算他留下来也只是看电视製造噪音,根本帮不上忙。 对此,白璟就根本找不到反驳的角度,於是在留下一句“有事电联”后,便很自觉的走人了。 “我昨天记下了几个房东和中介的联繫方式。”清秋把奶瓶递给周悬,“如果方便的话,一会儿就陪我出去看看房子吧,爭取今天就把这事给定下来。” “好啊。”周悬蹲下来,熟练地把奶嘴对准小狸猫微张的嘴巴——经过一晚的特训,他如今也勉强算是个熟练工了。 “不过师傅怎么办?”周悬盯著小猫一碰到奶嘴,就开始蠕动的小嘴,“总不能把他留在家里。” “毕竟是之后要一起生活的住处,我打算带上他一起。”清秋淡淡地说,“有我在,不会出问题的。” …… “两位真是好眼光,也够幸运!”禿顶的房產中介,在一套公寓的客厅里,对著清秋和周悬喋喋不休,“这套房子三天前才空出来,一下就被你们相中了!” “我们只是先看看……”周悬有点受不了他的攻势。 “电视是上一任屋主留下的,免费使用,还附赠了半年的宽带使用权限,適合拎包入住。”面对周悬的退让,中介大叔不退反进,“小区的位置也挺不错,临近市中心点起外卖很方便,而且楼下就是健身房,完全符合咱们年轻人当下的生活节奏……” 中介大叔看著一言不发的清秋,主动问道:“美女应该也觉得挺满意吧?” “小了点。”清秋如实道。 “客厅小点是正常的呀,现在的公寓楼考虑到舒適性,很多面积都分给了两个臥室……” “我指的是这套房子。”清秋说,“我希望空间可以大一点,臥室和客厅都是,方便家里的小孩活动。” “你,你都有孩子啦?”大叔瞪大眼睛。 “算是。” …… “两位请看,这套房子,如今少有的中式装修风格,古朴却又不显过时,而且租金很低。”留著八字鬍的房產中介热情地说,“除此之外,房东还是个风水爱好者,请看这面屏风……” “看得出来。”清秋用脚轻轻撩起脚下的地毯,露出了下方的八枚铜钱。 中介一愣,隨即討好地问:“您对这方面也有研究?” “只是懂些皮毛。”清秋顿了顿,“请问,房东是不是就住在这楼下?” “这您也看得出来?!”中介惊讶道,“没错没错,这上下两层都是他的房子,如今有一户閒置了,所以才拿出来……” 清秋打断他:“那房东是不是也有过要求,租客不可以破坏他任何的布置?” “没错没错,这都是为了不破坏这聚財局的风水嘛……” “你怎么看?”清秋不理会他,侧脸看向周悬。 “不像。”周悬看著天板,“没听说过聚財局的镜子对著地的,鱼缸的位置也不对。” “嗯,走吧。”清秋转身向门外走去。 “哎哎哎!”不明所以的中介赶忙追了出来,“您二位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 “与其说这是聚財局,不如说是个漏斗局来的更贴切些。家里聚的財运留不住,都跑楼下去了。”周悬拍了拍中介的肩膀,“您还是告诉房东,这种事做多了,小心遭报应吧。” …… “您看这臥室的採光多好,太阳照到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半!”高个子的房屋中介说。 “我不喜欢臥室採光太好的。”清秋说。 …… “您看看这装修,最流行的简约装修,大理石的地砖、瓷砖,很有质感。”矮个子的房屋中介说。 “我对欧式装修兴趣一般。”清秋说。 …… “您看看……” “我可能得再看看。” …… 下午四点半,桃源小区。 “看来找个住处,没我想像中那么简单。”清秋从口袋里把小猫拎了出来,双手抱著,颇有些感慨地说。 “没关係。明天继续吧。”周悬在一旁附和。 確实是不太顺利的一天,他们早上出门,临近傍晚才看完了房子,中途还回了两趟家餵猫。 结果还是没能相中。 要说怪清秋要求高吧,周悬觉得倒也还好,主要还是她的要求,跟市面上所谓的“好房子”不太符合。 找个哪哪都好的房子,很难; 找个哪哪都“没那么好”的房子,也很难。 两人这么一路溜达著进了小区,没走两步,就看见一辆越野车迎面驶来。 越野车的副驾驶座上,一个捲髮的女人探出头来,热情地对周悬喊道:“小周!” “王阿姨?”周悬看见了越野车后排堆著的大小件,一愣,“您这是……” 王阿姨,是周悬对门506室的租客,依稀记得她和她丈夫,好像是半年前搬进来的。 “你忘啦,我上个月不是说了吗,我家的新屋终於装修好了呀。”王阿姨满面春光地说,“昨天下午我去你家跟你打招呼,你人不在!” “喔!”周悬想起来了,“那您这是要搬走啦?” “对啊,虽然租约还有一个月到期,可我这归心似箭的……”王阿姨嘿嘿一笑,“下次来阿姨新家玩哈,地址一会儿微信发给你!” “一定一定。” 周悬看著远去的越野车,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清秋问。 “没,我是在想,王阿姨家……也就是我对门的那套房子。”周悬回忆道,“我记得阿菲小时候常跟我抱怨,说家里客厅太空旷,臥室採光很差什么的……” “反正是我对门,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第38章 请多关照 “周哥,感谢,真是太感谢了!”年轻的中介小伙儿握著周悬的手,连声道谢,“这房刚空出来,您就给介绍了新客户,及时雨都没您及时呀!” “这不是我朋友正好有需求吗,赶巧了。”周悬对中介笑了笑,“那你们先聊著,我回去……回去做饭了。” “好嘞,那这位姐,您跟我来。”小伙儿摸出钥匙串,打开了506的房门,殷勤地邀请清秋进来说话。 “有劳。”清秋抱著猫走了进去。 周悬顺著门缝瞄了一眼,屋里还是李菲一家搬走前的老样子,连家具也没带换。 清秋还在看房子,周悬也不閒著,坐在自家沙发上,摸出手机准备点外卖。 刚一打开外卖软体,有电话进来了。 “阿菲?” “吃了没?”电话那头,李菲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沙哑。 “没,这才几点。”周悬回道,“你感冒了?” “不是,我刚从排练室出来呢。”李菲咳嗽了两声,“彩排了一下午,累了。” “我还以为开演唱会都是去会场彩排呢。”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周悬的知识盲区。 “会场也去,但主要是去踩下点位,我又不用边唱歌边跳舞。”李菲顿了顿,“下周一二,你能別出去摆摊吗?”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空吧?” “有什么区別?”李菲很自然地说,“反正你不出去摆摊,就只能在家当宅男,那不就等於有空吗?” “行吧,您有什么安排?” “谈不上安排,谈不上安排。”李菲嘿嘿一笑,“这周日,我要回安平一趟。” “为了录电台节目?” “嗯……嗯?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打车的时候,听到预告了。”周悬回忆著那天在常平车里听到的广播,“说是什么……关於你就读於安平市二中时的少女二三事。” “少女二三事……”李菲“咦”了一声,“怎么听著怪肉麻的。” “上次来我家的时候,怎么没提起这事儿?”周悬问。 “嗐,还不是这事儿答应了太久,我最近又忙,一下就给忘了!多亏了katie提醒我。”李菲说,“不过倒是正好,记得么,前几天回来,我跟闹闹去唱ktv来著。” “嗯。” “她大学不是学乐器的吗,下周要毕业演出了,正赶上我姑妈姑父出差,所以她拜託我去给她捧捧场。我一想,下礼拜紫磡有其他歌手在开演唱会,我本来就没排练任务,於是就答应了。” “嗯。” “你总不忍心看我一个人坐在一群家长中间吧?那得多无聊啊。”李菲话接得很快,“我都安排好了,礼拜一咱们去看演出,然后带著闹闹出去吃顿饭。礼拜二去逛逛市里新开的水族馆,晚点我就上飞机走人了。” “你不怕被狗仔拍到,人家写你消极怠工吗?” “什么消极怠工,我那是不想工作吗?这叫情况不允许!”李菲还想再多伸冤几句,结果手机却忽然拉远了,“啊……冇啦,同人煲粥嚟噶……ok,马上都返去啦……” “好啦,katie约了几个妆造,要一起聊一下,我先回去上班了。”李菲风风火火地说,“明天晚上见!” “不是后天……” “嘟嘟嘟”,电话被掛断了。 “看演出啊……”周悬背靠沙发,扭头看著客厅角落里那面“天师嫡传”的旗帜,心中默默地检討自己——因俗事缠身,这几天出摊的次数確实是少了点,这样不好。 但不得不说,这几日过得,確实是有那么点“迷乱”的感觉。 九尾狐、刑天、殭尸……还附赠一只小猫,这帮傢伙就像是约好了要轮番登场似的,把他原本一成不变、与世无爭的生活,激得散了一地。 周悬並没有告诉清秋,昨晚他其实做了噩梦。 他梦到一只足有煤气罐大小、穿著道袍的狸猫,在自己家里横衝直撞,还把他家负责扫地的纸人撕成了一条一条,条状的纸人们,发出“我好苦啊,该死的野猫还我命来”的刺耳尖叫声。 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可安慰自己“梦都是假的”以外,好像也別无他法。 应该说,人与妖的相逢、相知、相识,並不都如志怪故事中描写的那般新奇有趣或者令人艷羡。 毕竟这些缘分的背后,还涉及了荼毒城市的恶棍、离奇拋尸案的始作俑者、吸血殭尸道长以及疑似是因为杀孽深重、从人被罚变成了猫的前任天师。 此般衝击下,当事人所承受的心理压力,自然是远胜过书本后的看客。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欢迎回家!” 门被推开,这是清秋回来了。 “怎么样?”周悬很自觉地把边睡边流口水的小猫抱回窝里,起身去冲奶粉。 “还挺不错,就像你说的,空间蛮大,臥室的日照时间很短,楼层也不算很低。”清秋满意地说,“而且这个小区我挺喜欢,晚上会比较清静些。” “那挺好呀,难得这么顺利。” “很顺利倒也谈不上。”清秋坐在沙发上,解下了头上的鯊鱼夹,任由自己的满头青丝垂落在地板上,“中介一开始告诉我,房东不允许租客养猫,也不允许我扔掉那些陈旧的家具,这让我觉得很麻烦,就问他能不能通融一下……有梳子吗?” “给。” 周悬还是第一次见清秋如此放鬆一面。 看来心情不错,估计最后还是谈成了。 “中介依照我的意思联繫了房东,对方態度很坚决,说租金可以再商量,但不能养宠物、和不能丟他的家具这两点却无法通融。”清秋边梳头边说,“原本见他这么说,我是打算放弃了,可是再想想,找到心仪的房子也不容易,也不好意思每天麻烦你陪我出门,所以……” “所以?” “所以我把那套房子买下来了。” “喔……啊?!” “虽然房东还在外地,下礼拜才能签购房协议,不过中介看反正也没有租客,就直接把钥匙给我了。”清秋把梳好的长髮重新夹好,淡笑道,“一晃眼,自师傅飞升、师弟故去后,我已经漂泊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找个安稳的住处,平静地歇上一段日子了,正好也为清云做些准备。” 清秋起身,对著还没从“啊?你买房了?这就买房了?”的状態中回神的周悬伸出了手:“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 第39章 贏在起跑线上 第二天。 “这些家具,我想全部换掉,客厅还是简单一点比较好。” “淋浴间我昨天发现有些防水方面的问题,虽然用法术解决了,但也可以考虑重新装修一下。” “这个房间我准备改成书房。” “这个房间就留给清云吧,大一些,也方便他活动。”清秋身旁的一言不发的周悬,想了想,“如果你希望保留一部分你记忆中的陈设,那我也可以先不……”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悬回过神来,笑了笑,“我只是在感慨,现在买房子是不是也太简单了点。” “原来你在说这个。”清秋笑著摇摇头,“房东答应得这么干脆,主要是因为这套房子面积有点大,再加上小区老旧、没有电梯一类的原因,在租赁市场上不太热门。所以趁早出手,也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当然,於我来说,这也是好事。” “祝贺你。”周悬由衷地向清秋表示祝贺。 昨晚,清秋向他借了大扫除用的纸人,把这套旧宅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还详细规划了以后的装修方案,不可谓不上心。 这大概就是归属感所带来的情绪价值吧? 如今也是有房有猫的人了。 “谢谢。”清秋推了推镜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我就可以带著清云先搬过来了,跟我常待在一起,也有助於他的修行……对了。” “一会儿我准备去逛一逛家具市场,傍晚之前会回来,在那之前就拜託你和清云好好相处了。”清秋说,“要吃什么提早告诉我,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 …… 於是,又是“出摊未遂”的一天。 “师傅啊,以后要注意身材,千万別变成煤气罐了。” 周悬坐在猫窝旁,一边碎碎念,一边用湿巾小心翼翼地给小狸猫擦眼屎。 “喵~”小猫儿这两天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吃饱了饭,眼看著这叫声,比起第一天的咿咿呀呀,响亮了不少。 “我上网对著图片搜了,师傅你这一世的老爹老娘很给力,像你这样品相的小奶猫,放店里高低得卖个一千来块。” “喵~” “清秋道长说了,等帝流浆帮你重塑身体后,她会试著解除地府对你上一世记忆的封锁,到时候你就会想起来我是谁了。” “喵!” “放心吧,修行者的灵魂强度远胜於其他野……我是说其他人,只是一世的记忆而已,不会把你变成傻子的。” “喵~” 忽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周悬警惕地抬起头,等確定了不是上门的客人后,才低下头继续念。 “阿菲今天就回来了,你想不想见见她?”周悬看著小猫闭著的双眼,“想见的话就眨眨眼睛。” “喵~”小猫背靠著那只丑丑的玩偶,依然是闭著眼,叫了一声。 周悬笑著摇摇头,起身道:“行了,你在这躺会儿,我冲奶粉去……” 然而,下一秒,周悬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隨后以堪比打地鼠机里地鼠缩头的速度,重新蹲在了猫窝旁。 他的视线,正对上了一对半睁开的淡黄色的眼睛。 “喵~”小猫打了个哈欠,眼睛隨即又闭上了 …… “白璟,是我。”周悬拿著奶瓶说。 “哥们,你知道现在几点吗……”白璟睡意朦朧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冒了出来,“中午都还没到,知道我昨天几点睡的吗?” “我师傅刚才睁眼了。” “喵!”猫儿一口咬住了奶嘴。 “什么?” “他睁眼了,今天才第三天。” “……那又怎么样?”白璟茫然地问,“难道你们那儿有风俗,不让小孩没事干睁眼玩儿?” “我上网查过,小猫从出生到睁眼,至少也要七八天的时间。”周悬向他强调,“但是他刚刚睁眼了,这才第三天。” “喔~你说这个。”白璟打了个很长很长的哈欠,“很正常啊,他天天跟殭尸形影不离,沾染到了妖气的动物,肯定会比同类成长得快。” “道理我都懂,可这速度也太离谱了。”周悬担忧地看著转眼间消灭了半瓶奶,还在拼命蠕动嘴唇的小猫儿,“感觉像是打了激素似的。” “嗯……可能跟他前世修行者的身份也有关係。灵魂的强大,多少是会从肉体上体现一部分的。”白璟那儿传来翻身的声音,“哪怕他没能赶上帝流浆、没能变成妖怪,就以猫的身份过一辈子,他的智商体力也会远超其他同类。抓去比个猫咪奥运会什么的,拿个金牌绝对没问题。” “你安心吧,以殭尸那种『师弟今天多掉了两根毛』都能发现的性格,真有问题也轮不到你担心……”白璟顿了一下,“不对啊,殭尸这两天不是住你家吗?你特地打电话给我干嘛?” “她出去买家具了,正忙著,我不好意思打扰。” “所以就可以打扰我?”白璟正打算痛陈周悬有多不当人,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买家具干嘛?现在租个房子还得自己买家具,房东不当人啦?” “原本是打算租房的,可后来发生点事情……总之,她现在把我家对门的那套房子买下来了。” “买房?!”白璟一下清醒了,“她这是真没打算走了?” “这种隱私问题,你自己諮询她吧。” “喂,不是,咱们不是说好……” 周悬掛断了电话。 …… “喔,可能是我忘了告诉你。”清秋一手抱著小猫,一手拿著那只丑丑的玩偶,向门外走去,“其实他昨天晚上就能睁眼了。” “昨天晚上?!”周悬扛著师傅其余的大小家什,一脸惊讶地跟在清秋身后,“可我看他早上一直都是闭著眼的啊?” “可能是想偷懒。”清秋指著客厅的角落,“辛苦了,东西先放这吧,他现在还没到一个人住臥室的时候。” “……你准备什么时候让他睡单间?” “至少等他学会怎么自己用猫砂盆。”清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按这个速度,下周教他,应该就差不多。” “看来你的童年註定过得不会太幸福,师傅。”周悬看著半睡半醒的小狸猫,在心里默默地说。 “周悬要走了,跟他说再见吧。” “喵~” “……再见。” 第40章 呱呱呱 晚上,七点五十分。 周悬坐在沙发上,看著高中班级群不停滚动著的聊天页面。 今天,是李菲接受安平市电台採访的日子,同学们早早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群里热闹非凡。 超级暴龙战士:“谁家里有收音机!重金收购!” 啊啊啊,再上班我要死了:“傻的,你用手机下个能听电台的软体不就好了?” 小蜜蜂:“什么情况,我煮了个饭就这么多消息,阿菲真回来了?@菲菲菲。” 一拳打爆这个世界:“人家直播节目,应该没空看手机吧。” 小蜜蜂:“也是哦……” 菲菲菲:【分享】——我在欢乐麻將分享活动中领到了6666欢乐豆,你也来试试吧! 超级暴龙战士:“好快的打脸!” 菲菲菲:【游戏邀请】——嗨,我在玩欢乐麻將,快来一起玩吧! 菲菲菲:还有十分钟,来打两圈,先到先得啊! 就在周悬犹豫要不要点进去的时候,窗户外忽然传来了“砰砰砰”的动静。 他转头,可是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砰砰砰”。 声音还在继续。 他起身,直到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只羽毛黑亮的鸟类,在用喙敲窗。 看起来是只在南方並不常见的乌鸦。 周悬隔著窗户和它对视,三秒钟后。 “砰砰砰”! 它又敲了敲,嘴里还呱呱地叫著什么。 周悬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哗”,他拉开了窗。 “呱呱,晚上好!”不出所料,乌鸦呱呱地口吐人言。 “晚上好。”周悬强忍住又一次想为自己的直觉嘆气的衝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口渴了。”乌鸦很礼貌地站在窗沿上,没有蹦进来,“老弟能不能给倒碗水喝?” “你……我是说……”周悬纠结了半天措辞,“你怎么知道,可以来找我呢?” “根据我的经验,就算是再怎么嫉『妖』如仇的天师,也不会跟乌鸦一般见识。”乌鸦说,“毕竟我只是一只乌鸦。” 周悬走向厨房:“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天师?”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喔,你说这个。”乌鸦拍拍翅膀,“最近有个天师跟九尾狐还有殭尸混在一起的事,城里消息稍微灵通点的妖怪们基本都知道啊。” “他们对这事儿有什么看法?”周悬把一碗凉开水放在窗台上。 “多谢老弟。”乌鸦把头探进碗里,“吨吨吨”地喝了半碗水才说,“也没什么看法,跟九尾狐有仇的,就说他是勾结天师的败类妖怪。” “那跟他关係好的呢?” “说你是勾结妖怪的败类天师。” “……” 乌鸦用喙在自己的黑羽里啄了啄,很快叼出了一张红色钞票,甩到周悬手里。 周悬看著手里的钱,一愣:“什么意思?” “喝水不得给钱嘛。”乌鸦整理著自己的羽毛,呱呱道,“我可不是那种喜欢欠別人人情的妖……我是说乌鸦。” “喝碗水而已,不用给钱。”周悬下意识想把钱塞回去,但是被乌鸦一翅膀打断了。 “肚子饿了,老弟家里有没有吃的?”乌鸦的嘴巴一张一合。 “有昨天买的生。” “生?!”乌鸦双眼一亮,“能不能来点?” “行,进来坐吧。”周悬邀请道,“顺便吹会儿空调。” 乌鸦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老弟。” 乌鸦展翅,扑棱扑棱地停在了周悬家的茶几上,期待的蹦躂了两下。 “鸦兄从哪里来?”周悬把一袋炒生倒进盘子,端到乌鸦身前。 “哪里来?”乌鸦很熟练的用嘴拨开生,咯嘣咯嘣地嚼著,“我的口音,听著不像本地的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隨口问问。”周悬尷尬地说,“听得出是本地的。” “嗯嗯。”乌鸦抬头看向漆黑的电视,问道,“大晚上的,怎么不看电视?” “我在等广播节目开始。”周悬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广播?现在还有人类会在家里听广播吗?”乌鸦好奇道。 “嘉宾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才听听。”周悬隨即打开了手机上的电台软体,进入调频88.8。 “哪怕没有办法一定有说法, 就算没有鸽子一定有乌鸦, 固执无罪,梦想有价, 让他们惊讶……” 一点进去,便听到了李菲的歌声。 节目的预热选曲,是李菲上个月为一部电影所献唱的主题曲。 大概是为了契合那部电影带有鲜明讽刺意味的主题,这首歌的编曲相较於她过去主打抒情的一眾作品,风格更显奇诡、激进,部分乐评人甚至赋予了其“顛覆普罗大眾对李菲固有印象的一部艺术作品”这样的超高评价。 “这首歌不错。”乌鸦边吃边点评,“歌名是不是叫《乌鸦》?” “歌名是《白痴》。”周悬说。 “啊?” 时间跳转到八点整,节目正式开始。 “哈嘍,欢迎收听今晚的《娱乐夜谈》,我是主持人小悠。”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响起,“也欢迎我们今晚的特別来宾,李菲!” “大家好,我是李菲。” 从语气听来,李菲的状態很平和。 “喔,你朋友是明星啊?”乌鸦这才反应过来,“我还以为是那种禿头的金融专家。” “金融专家也不一定禿头吧。”周悬起身把没喝完的水也端了进来,“生吃多了口乾,喝点水。” “多谢老弟。”乌鸦问,“还没请教,老弟你贵姓?” “免贵姓周,周悬。” “周悬……”乌鸦想了想,“你们俩名字听著很搭配啊。” 周悬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都是两个字。” “有道理。” “鸦兄贵姓?” “没姓,单名一个鸦。”乌鸦拍拍翅膀,“我自己起的名,还不错吧?” “好名字。” “李菲你知道吗?自从上次公布了你要来我们电台录节目的消息,我们节目的官方微博下第一次收穫那么多留言,我们的编导同学也是受宠若惊。”广播里的主持人笑著问。 “有不少你的歌迷都很激动在问,『李菲在这个时间做客安平市电台,是不是在为將来家乡的演唱会预热』。不过据我所知,这一次的演唱会,一连十八场都是在港区的紫磡体育场举行对不对?” “是的。” “可按理来说,既然是港区的演唱会,肯定是以参与当地的宣传活动为主是不是?那为什么这一次会来到安平市参与我们的节目呢?” “这一次会回安平,其实是因为在半年前的一次活动上,我碰到了贵台的朱台长。”李菲的回答很耿直:“他问我可不可以抽空回一次安平录节目,我想著应该ok,所以就答应了……啊,这是不是不方便在这说?” “可是你已经说出来了?”主持人大笑道。 “朱台长对不起!”李菲立刻说。 “这个朱台长,我见过。”听眾鸦说,“上次见他从电视台出来,开的那辆车很气派,跟坦克儿似的。” “是吗。” “他其实是个禿顶,但是戴假髮出门。” “这样啊。” 第41章 小周和小李 “好啦,相信台长会原谅你的。”主持人抓住机会,切入了今晚的主题,“说起来,你之前其实就有来过安平市电台对不对?” “嗯,以前读书的时候,来这儿录过音。” “所以你在读书的时候,就是学校里的明星人物了?” “没有啦,是高中文艺匯演的时候,一帮同学被音乐老师带著来的。” “可是我有听说喔,李菲你在学生时代,曾经破过安平二中的一项纪录。”主持人循循善诱,“你还记得那是什么项目吗?” “女子一百米。”听眾周悬默默地想著。 “女子一百米?”果然,李菲也这么说。 “bubu!错!”女主持模仿综艺节目里表示『no』的声音,“再给你一次机会!” “女子跳远。”听眾周悬在心里再次回答。 “女子跳远?”果然,李菲也这么说。 “她以前是运动员吗?”乌鸦忍不住道,“怎么破这么多记录。” “你的回答,怎么让我有一种在访问田径运动员的感觉。”主持人幽默地接话,“好啦,为了防止李菲同学一晚上破太多记录,现在让我来公布答案!”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正確答案是,李菲同学在高一时期,因为夺得了校园歌手一名,一举打破了安平二中艺术特长班对该项赛事长达十年的垄断!不光如此,李菲同学还做到了『从反垄断到垄断』,在她高中三年里,每一年的校园歌手冠军,全都被她一人包揽!” 李菲、周悬、乌鸦都沉默了。 “这是什么鬼记录?”一秒后,电台里的李菲,和周悬家里的乌鸦,同时开口道。 “你这么说,对特长班的同学们很残忍啊。”主持人笑道,“当初怎么就没想著谦让谦让呢?” “我其实也不想报名,高一的时候是班里没人愿意报名,倒霉抽籤抽到我了。”李菲实话实说,“后来拿了冠军,班主任就更不放过我了。” “誒,听你的意思,在高中时期,你其实不那么喜欢唱歌?” “唱歌我一直都喜欢,只是那段时间对打排球更有兴趣。”李菲回忆道,“如果报名唱歌比赛的话,彩排就会浪费我打球的时间,学校还搞得特正式,分什么预赛初赛晋级赛决赛,搞得我快一个月都没怎么打球,我都快气死了。” “这么说来,你有过成为运动员的梦想?” “不不不,搞体育的话每天要练体能,在操场上跑步什么的,我不喜欢跑步,觉得很没意思。” “可你刚还说,自己破过女子一百米的……” “报名女子一百米,也是被逼的。”李菲嘆了口气,“运动会上没有排球比赛。” “……听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打排球。”主持人眼看著话题在排球上越走越远,便试著把主题拉回来,“这跟身高是不是也有关係?你那个时候多高啊?” “高中毕业的时候,量的是一米七一,前两年又涨了一公分。” “这个身高算很高的是不是?”乌鸦呱呱地问周悬,“跟老弟你差不多高。” “比我矮一点。”周悬说,“但在女生里算很高的。” “喔。” “二十几岁还在长个的大宝贝是吗?”主持人哈哈一笑:“好啦,相信各位听眾朋友也知道,我们今天节目的主题是,畅聊李菲就读於安平市二中时期的少女二三事。刚才虽然得知了李菲排球少女的隱藏身份,可我还是想问,李菲你觉得,当时爱运动、爱唱歌的你,算是一个『好学生』吗?” 李菲认真地想了想:“好学生的定义是什么?” “哎,好问题。”主持人说,“大家都知道,好学生也分很多种,比如说思想端正啦、尊敬师长、成绩优秀啦什么的,但我觉得,成为好学生的最基本条件……” “李菲同学,请听题!” “啊?”主持人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李菲一愣。 “请问,你高中地理老师的名字叫什么?” “地理老师……” “李菲同学不会在第一关就倒下了吧?”主持人笑问,“我要倒数十秒了喔。” “十。” “九。” “等等……” “八。” “七……” 在主持人的倒计时中,周悬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点开屏幕,赫然是熟悉的聊天界面。 一旁的乌鸦也凑脑袋过来。 菲菲菲:咱们高中地理老师叫什么来著? 菲菲菲:快点啊! 周悬飞快地打字。 “三。” “二……” “孙有德!孙有德!”倒计时的最后关头,李菲连声道。 “差一点就跟『好学生』失之交臂了,恭喜!”主持人笑道,“我刚才看你在看手机,不会是请外援了吧?” “没有的事。”李菲的笑声中满是心虚。 “好啦,那让我们先进一段音乐,一会儿再继续来聊,关於李菲的少女二三事。”主持人说,“李菲——《白痴》。” “怎么像在骂我似的……”在音乐切进来的前一刻,李菲的嘟囔声也被收音了进去。 “什么海角,什么天涯, 明天我要攀越喜玛拉雅, 什么高楼,什么大厦, 钢铁能炼成最幸福的家, 我们不傻,我们不傻, 我们伟大,我们不傻……” “这首歌果然很好听啊,如果把名字改成《乌鸦》就更好了。”乌鸦把生壳吐进垃圾桶,跟著音乐的旋律蹦了蹦,“不过你这个朋友,怎么连老师的名字也记不住啊。” “我也奇怪,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她还总跟我提这个老师的名字很搞笑来著。”周悬俯身又拿出来一袋原味瓜子,拆开包装往盘子里倒,“说『孙老师他爸妈,到底是多怕这孩子没德行啊!』。” “够了够了,周老弟!”乌鸦眼看著瓜子没过了生,赶紧举起翅膀拍拍周悬的手背,“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瓜子是李菲之前带来的,我平时总忘,再不吃该过期了。”周悬说,“你说她的歌好听,她请你吃瓜子,礼尚往来。” “小李真是女中豪杰。”乌鸦很感动,呱呱地说。 第42章 对媒体朋友要大度 周悬听著音乐,看著乌鸦“咔咔咔”熟练地嗑瓜子。 听得出来,这一次电台活动,对李菲而言確实是有点“友情帮站台”的意思。 毕竟以她现在的名气,已经几乎不需要以这种形式依靠地方电台造势,和主持人的互动也纯属閒聊性质,至於演唱会和新歌的消息,不过是顺带宣传而已。 其实李菲一向是个不怎么喜欢上节目的人,此前还有关於她『是个很难访问的艺人』『冷脸的时间比笑的时间多』一类的传言——真实情况是,她认真思考问题或者发呆时候从来都是那种严肃的表情,並不是因为心情不好。 而今天她的状態之所以比较自然,估计也是因为电台节目不需要做表情管理吧。 很快,下半场访问开始,主持人在简单预热后,立刻开始了快问快答环节。 “喜欢狗还是猫?” “狗。” “长发还是短髮?” “都能接受。” “男性朋友多还是女性朋友多?” “差不多。” “现在最好的朋友是男是女?” “男的。” “最近想去的地方?” “水族馆。” “相信命运吗?” “相信。” “关於『李菲私底下其实是个活泼可爱的人』,你同意吗?” “同意。” “如果恋爱了,会想要主动公布恋情吗?” “顺其自然就好。” “理想的结婚年龄是多少岁?” “三十岁以后……” “以人类的寿命,三十岁是不是有点晚?”鸦问。 “现在大家都差不多。”周悬说,“不结婚的人也有很多。” “周老弟可有婚配?” “没有呢。” 鸦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小李漂亮吗?” “以人类的审美来说,应该算是『很漂亮』吧?” “原来如此。”乌鸦认真地呱呱道:“小李是个好人,你可以考虑一下她。” 周悬笑了:“可是在那之前,是不是得过问一下小李的意见?” “小李会答应你的。”鸦分析给他听,“因为现在瓜子卖得很贵,她捨得买给你吃,不用说,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周悬笑著摇摇头,决定还是不给不上网的鸦兄科普“人生三大错觉”了。 “嘻嘻哈哈,劈哩啪啦, 只有天才听懂了我的话, 呼嚕哇喇,咿咿呀呀, 乌鸦的嘴巴从不说脏话, 嘻嘻哈哈,劈哩啪啦, 你们以为我们骂谁来呀……” 电台节目就这点不好,一首歌分三段放,一轮问题问完,音乐又切进来了。 不过乌鸦听得很开心。 “这首歌果然就是为乌鸦写的吧!”鸦激动地呱呱乱叫,“唱得太好了!” 歌曲结束后,节目还在继续。 “我们都知道,虽然李菲你是安平人,但现在的工作重心完全是在港区。”主持人问道,“那么在你的心中,是如何定义安平市和港区呢的?” “安平是家,港区是办公室吧。”李菲说。 “哪怕你父母现在都在港区居住?” “家……是种感觉。”李菲想了半天才说,“有父母的地方是家,但却不是唯一的家,我有很多朋友都在这儿,有的时候没事了,就总想回来见见他们。” “那这次会在安平待上几天呢?”主持人问,“正好赶上紫磡体育馆这两天有其他歌手在开演唱会,这应该是你在演唱会前的最后休假吧?” “嗯……待个两三天吧,我確实是有点私人的事情。”李菲说,“不过行程保密。” “是不是这两年被我们的媒体朋友跟怕了?”主持人笑著问。 “与其说是怕了,倒不如说是习惯了。”李菲也无奈地笑,“习惯躲著他们走。” “可是你还是经常被拍到是不是?明明你的经纪人是不公开任何行程的,为的就是不要麻烦粉丝们来接机。” “我也搞不清楚,可能就是纯粹的倒霉吧。”李菲嘆了口气,“我记得有一次,正赶上另一个艺人的粉丝在机场接机,结果我先出的通道,就被认出来了。” “那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呼吁媒体朋友们『放你一马』?” “算啦,都是在外工作,我也能理解他们。”李菲很大度地说,“做艺人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冲我来吧,別打扰到我的家人朋友就可以。” “瞧瞧这心態,不愧是第一次办演唱会,就有勇气连开十八场的明日天后!”主持人笑眯眯地说,“好啦,我们的节目接近尾声,依照惯例,最后一个环节是接听听眾来电,我们会抽取一位幸运听眾,送出即將售罄的李菲演唱会门票一张,请大家踊跃来电……” “这就要结束啦?”乌鸦意犹未尽地说,“那首歌还会再放一遍吗?” “应该不会。”周悬说。 “好吧。”乌鸦想了想,“你要不要也打个电话过去?” “为什么?” “他们送门票啊,抽到你的话,就能免费去听演唱会了!” “我就不用啦,阿菲之前给过我入场的证件,想听的话隨时都可以去的。”周悬从茶几下面翻出了那张证件,正想给乌鸦瞧瞧,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鸦兄喜欢听她唱歌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周悬看著他,“不过入场的时候,得適当的用一下隱身术。” “我?”乌鸦双眼先是一亮,但很快又摆摆翅膀,“还是算了,飞去港区太远,也太累了。” “一起坐飞机不就好了。” “坐飞机?我?乌鸦坐飞机?”鸦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前提是用隱身术。”周悬反覆提醒他。 毕竟一般情况下,乌鸦確实是不能坐飞机的。 “好主意!周老弟,好主意啊!”乌鸦又激动地呱呱乱叫,“年轻人的脑子就是灵光!” “那就说定咯?” “谢谢,谢谢!说定了!” 这时候,电台节目也终於来到了说结束语的时候。 “好啦,感谢阿菲今晚的做客!”主持人甜笑道,“下班后准备去哪?” “不去哪,回酒店睡觉咯。”李菲说。 “哈哈,行,希望媒体朋友今天能放你一马。” “哎哟,感谢你的祝福。” “那么听眾朋友们,我是小悠,她是李菲!再见,晚安!” “晚安~”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乌鸦拍著翅膀,跳到窗边,自己就把窗户给推开了,“谢谢你的款待,周老弟!” “下次再来做客。”周悬对著那个逐渐和黑夜融为一体的背影挥挥手。 而后,他回身,正准备关掉广播的时候,手机先一步响了。 联繫人:李菲。 “餵?” “喂,周悬。”电话那头,李菲压低了声音,有种做贼心虚的既视感,“你在家吗?” “在啊。” “行,我一会儿就到。” “什么?” “什么『什么』?” “你不是刚才还说了,要去酒店睡觉吗?” “傻,那是故意说给狗仔听的。”李菲悄声道,“行了,一会儿见了面再说,掛了!” 第43章 美好夜生活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欢迎回家!” 背著单肩包,戴著墨镜高瘦人影闪身进来,弯腰从鞋柜里找出了那双粉色拖鞋换好,大步流星地走进客厅,把手上的那一大袋东西扔在茶几上。 “烧烤?”周悬已经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味。 “外加冰啤酒。”李菲摘下墨镜。 一般情况下,李菲来到周悬家后的三部曲,分別是找拖鞋,跳上沙发,按遥控看电视,期间虽然有可能会掺杂一些其他小动作,但总体还是万变不离其宗。 然而今日不同,她放下了那一兜子烧烤后的第一件事,是转身向周悬曾经的臥室走去。 “来一下。”她边走边招呼。 李菲推开臥室门,一片黑暗中,她一巴掌精准地命中了电灯开关。 “怎么了?”周悬也走进来。 自从父母出国,周悬搬到了主臥去住后,这间臥室便空了出来。 虽然家具都还在,但除了打扫卫生以外,一般没人进来——偶尔李菲要是来小住,就会住这间屋。 “今天录节目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李菲踢踏踢踏地来到墙边,一张印著刻度尺的长颈鹿贴纸旁,很神秘地说,“我很可能又长高了。” 说著,她还用手指指了指长颈鹿脖子处的一行小字——“172,李菲,20xx.6.16。” “真的假的?”周悬不用辨认,也知道那是自己的笔跡。 “真的,刚才主持人问我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膝盖和小腿一阵酸痛,你懂吗?酸痛!”李菲振振有词,“你记不记得,我刚读初中那阵子,天天腿疼的事儿。” “你妈带你去看医生,医生说是生长痛。” “没错,跟今天这感觉一模一样!” “人又不是竹笋,哪有说长高就长高的。”周悬不信。 “眼见为实,过来给我量量就知道了!”李菲把拖鞋一甩,脚后跟很自觉的抵住墙角。 周悬四下打量,找了把尺子横在她头顶。 “好了没?” “好了。” “別夹我头髮啊。” “放心吧。” 李菲一矮身子,从周悬的腰侧钻了出来。 “还真长高了……”周悬看著手里的尺子,正对上刻度尺上的173cm。 “我就说吧!你还不信!”李菲得意地把一只水笔递给他,“你说,我这两年长一公分,等到了五十岁,岂不是能笑摸你的狗头了?” “在那之前,你应该会被研究外星人基因的组织抓去研究。”周悬趴在墙上,边写边说。 …… “你怎么过来的?”沙发上,周悬正在吃烤串。 “我让katie坐我的保姆车回酒店,自己从电视台后门开车出来。”李菲喝著啤酒,得意地说,“机智如我,他们肯定不知道那辆车是我的,绝对安全!” “那你今天不回去了?” “嗯,我想过了,明天从你这儿出发最安全。”李菲说,“katie也这么觉得,她还说准备明天假扮成我的样子去逛街,看看狗仔们会不会认出来。” 李菲的经纪人katie,从李菲刚来到港区便开始带她,从低谷,到现在的高峰。 不同於其他经纪人,入行多年的katie虽然手上握著不少资源,但一直都全心全意只带李菲一个艺人,两人相处起来的方式,比起合作伙伴,也接近於亲人、朋友。 她几乎不过问李菲的私生活,不仅如此,还经常像这样给她打掩护。 有小道消息说,katie之所以对李菲这么“放纵”,是因为她上一个带的艺人,明明天赋也很好,却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而患上了心理疾病,最后不得不选择了退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这件事让katie怀疑过自己究竟是否应该继续这份工作,也因此,她甚至萌生过退意。 如果不是遇到了李菲的话。 “我找到了一个嗓子好得不得了的女孩。”——这是katie在签下李菲后,和公司高层说的第一句话。 这个工作敬业、外表看起来冷冷的,私底下却很隨性活泼的女孩,在这六年中所带给她的欢乐,远胜过忧愁。 “男朋友你隨便找,只要不是结婚前一天才通知我就好。”——这是katie在签下李菲几年后,经常掛在嘴边的一句话。 “啊!假期!我的假期终於开始了!”李菲背靠著沙发,开始狂点遥控器。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一瓶啤酒下肚,想来是酒精多少开始起了点作用。 “演唱会结束后能休息多久?”周悬问。 “可能小一个月吧,也说不准,前阵子接了个可乐的代言,中途可能要去拍个gg。”李菲掰著手指,“综艺我不上,新专辑的製作至少要等到九月,上次那个电视剧的邀请katie也帮我推了……” 说话间,两人同时抬头看向电视。 屏幕中央的,正是戴著墨镜,从录音棚里出来的李菲。 “据悉,李菲方以『对演技没太大信心』、“想要专心准备演唱会”为由,婉拒了將於近日开拍的青春偶像剧,《倾城一笑》剧组的邀请。”电视上的画面隨即一转,一个古铜色肌肤、眉目俊朗、笑容阳光的男人的照片,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对此,出任《倾城一笑》男主角的顾乐表示遗憾,並称李菲是他非常欣赏的艺人,希望以后能有其他形式的合作机会……娱乐天地为您播报。” “就是这部剧?”周悬看向身旁盘著腿的李菲。 “新闻都这么报了,那总是咯。”李菲嘆气,“演戏实在太要命了,何况还是腻歪人的偶像剧……我剧本都没看就让katie帮我推了。” “我最近在电视经常看到这个人。”周悬回忆道,“好像有人说他是……『偶像剧小天王』什么的,还说他演技超群,演哭戏一秒钟就能哭出来。” “哟,难得看你关注除我以外的艺人。”李菲冲他挑眉,“要姐们我帮你去要个签名吗?” “你跟他很熟?” “不熟,就是之前颁奖典礼上见过一次。不过他也被选为可乐代言人了,拍gg的时候肯定会遇到。”说著,李菲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浴巾是不是还在放在衣柜的那个格子里?” “要洗澡了?” “没错,洗完澡,迎接美好的夜生活。”李菲攥紧拳头,“为了明天一觉睡到中午,我今天必须晚点睡!” 第44章 奇葩邻居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叫《千与千寻》的动画电影。 电影中有一个名叫“无脸男”的角色,是一只神秘的鬼怪,全身黑色,头戴一个白色面具。 影评家们认为,这个角色的存在象徵著孤独,並认为他在剧情中种种的变化过程,是人性被社会阴暗面污染的写照。 现在,周悬家客厅的沙发上,就坐著两只这样的生物。 他们面对著,以一张棋盘为分界,盘膝而坐。 他们正在低声地交流著什么,但是说话的语气却非常奇怪,让人感觉轻而无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缝上了嘴巴一般,过分的“矜持”。 其中一个身穿著黑色睡衣的,在良久的思考后,终於將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向前推动两格。 “哈啾!”另一位棋手打了个喷嚏,连带著她的“脸”也猛地皱褶了起来。 “空调要不要调高点?”周悬看著身上包著大號浴巾,头上缠著小號毛巾,像是中东国家的有钱的李菲,很“矜持”的问。 “不用,我就是鼻子痒。”李菲用小拇指抚平了脸上的面膜,也“矜持”地回道。 好吧,敷面膜的时候说话,语气確实会“矜持”一些。 “你家以前的房子卖出去了。”周悬等著她落子。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两天,我一个朋友买的。”周悬说,“她本来想租,可是房东不让养……宠物,所以她一怒之下,就把房子给买了。房东估计也急著出手,答应的很迅速。” “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李菲摇摇头,全然忘记了,自己如今也是个年收入在港区名列前茅的有钱人。 “要去看看老房子吗?”周悬问,“赶在她重新装修之前。” “不用啦,平白无故打扰人家干嘛?反正搬家前,咱们已经在家里的各处合影留念过了不是吗,那些照片我都还存著呢。”李菲想了想,又问,“你朋友怎么想到买这小区啊。” “可能是图清净吧。” “这儿?清净?我可不觉得!”李菲刚要撇嘴,隨即想到自己正在敷面膜,只好强行忍住衝动,“还记得吗,你家楼上,就师傅那间房子,这几年的租客简直是一个赛一个的奇葩!” “嗯……”周悬无法反驳。 自师傅离世,楼上的那间房子由他的那位远房亲戚接手后,便交给了中介公司打理,这几年也陆陆续续地入住了几轮新人。 第一位租客,是个女主播,依稀记得好像是跳舞的。 因为职业特殊性,这位主播总是白天睡觉,晚上工作。 桃源小区都是老房子,隔音很差,只要这位女士一开始跳舞,周悬家的天板就“咚咚”响,夜夜如此,完全是工作狂魔。 周悬还好,在他发现楼上住进来的不是一般选手后,立刻用静音的符纸隔绝了来自上层的噪声,也算是免去了一劫。 但是六楼的其他邻居就没这么客气了,在他们的忍无可忍地轮番投诉下,这位主播在三个月后搬走,临走前还送给周悬一篮子水果,感谢他这几个月来的包容,並附赠了自己的直播间號。 女主播搬走后,下一户搬进来的是一对带双胞胎男孩的夫妻。 应该说,为人父母的社会经验,还是要比从事媒体工作的小女孩更胜一筹。 送礼送在前,这户人家刚搬进来的时候,妈妈就提著水果(看了看包装,確认是出自同一家水果店无误)来周悬家拜访,说自家这两个小娃娃性格比较活泼,也正是吵闹的年纪,希望邻里邻居能多些包涵。 周悬仗著自己有独特的法门,对这件事也没太放在心上。 然而,当晚他就见识到了这俩熊孩子的厉害——他的符纸只限制了来自天板上啪啪啪的拍皮球声,却无法阻止高分贝的尖叫声撕破空气,穿过自家的窗户袭来。 无奈之下,周悬只好给窗户那侧的墙上,也加了一张符纸。 不出所料,三个月后,605室的新租客,再次被六楼的全体住户联合赶走。 在离开的那一天,那俩倒霉孩子还一边运球一边下楼,並时不时的发出骇人的尖叫声,全然是人球合一、狮吼功小成的高级境界。 大概是因为房租低廉的原因,在这家人搬走后,很快又有新的租客入住。 这第三位租客,是个戴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男人。 前两周,这个男人表现得非常正常,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生活作息,这让周悬和六楼的其他住户们都暗自鬆了口气。 然而,好景不长,在两周之后的某一天,桃源小区四栋单元楼的所有住户的家门,连续三天,被这个男人挨个敲了三遍。 第一天,他说自己家里住著厉鬼,请邻居们救命。 第二天,他说自己家里可怕的妖怪,请邻居们救命。 第三天,他说自己家的通风管道里,住著一只吃人的山魈,请邻居们救命。 第四天,正当邻居们想著他今晚会找什么理由的时候,电视台《走进灵异》节目组的人先来了。 第五天,是派出所的民警。 第六天…… 应该说,四栋的邻居们,对各家各户从小看著长大的周悬还是颇为照顾,在男人的疯狂骚扰下,愣是没有一个人供出“505那个小伙子是个道士”这件事。 而周悬本人对这件事的看法也很简单:厉鬼、妖怪、山魈这三种的生物,不可能住在同一个人家里,就算是请电视台的人来,也不会改变这个底层逻辑。 所以这人只是单纯的被害妄想症发作而已,无需深究。 三个月后,男人搬走了。 下一任住户是个以偷电瓶为生的小伙,租期没满就被警察抓走了。 再下一任,是个家里养了十只狗的富有爱心的大婶。 再再下一任…… 唉。 “怎么样,这次住进来是正常人吗?”李菲低头看著棋盘上焦灼的局势,“不会又是主播吧?” “我还只是见过一面,不太清楚。”周悬顿了顿,“不过……” “怎么了?” “没什么,到你了。” “天灵灵地灵灵……”李菲念动咒语,隨即將手中的骰子一扔。 骰子滚动一圈,最终停在了“一”上。 棋盘上,一架红色的飞机前进一格,而后在李菲“咻咻”的配音下,驶回了己方的停机坪。 “你输了!”李菲矜持地“耶”了一声,隨即扯开了自己头上的浴巾,任由湿漉漉的头髮披在肩上。 “这面膜影响我发挥。”周悬矜持地嘆了口气。 “別耍赖啊,赶紧的。”李菲把吹风机递给他,“愿赌服输!” 於是,在呼呼声中,无面男开始帮无面女吹头。 第45章 秘密座驾 隔日下午,一点四十。 李菲把餐桌上的车钥匙揣进兜里:“应该没忘带东西吧?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手机,人。”周悬说,“除了这些,还要带什么?” “也是……那就把垃圾顺手扔了吧。”李菲把茶几边上的垃圾桶拎起来,给垃圾袋打了个结,“什么情况,里头这么多生壳瓜子壳,你不是不爱吃这些吗?” “昨天有朋友来,没別的东西招待了。” “你朋友是松鼠吗?吃这么多坚果。” “是乌鸦。” “哈?” “开个玩笑,最近听你的歌,老联想到乌鸦。”周悬把李菲的墨镜递给她,自己戴上了那副金边眼镜。 今天,是李菲表妹闹闹举办毕业演出的日子。 周悬上一次见她,大概是两三年前。 记忆中闹闹比他们小两岁,比李菲矮一个头,性格挺好,大学读的音乐表演专业——原本该由李菲的姑妈、姑父,也就是闹闹的父母作为观眾出席这场演出,但不巧赶上两人出差,便只得由李菲代劳,冒充一下家长了。 虽然演出两点半才开始,但考虑到她们学校离得也不近,两人决定还是保险起见早点出发,省得自家妹子成了“没人爱的孩子”。 昨晚应李菲的邀请,两人下完棋、吃完夜宵、又看了一场球赛,快三四点了才睡觉,早上更是一觉睡到了十一半点,吃完了外卖就准备出门——还好李菲私底下没什么明星的架子,穿著短袖短裤,象徵性地涂了个口红就当是自己打扮过了。 “走了走了。”李菲推开门,甩著垃圾袋就往外走。 周悬跟在她身后,两人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了熟悉的问候声。 “要出门?”一个年轻的女人,正从楼下上来。 “嗯啊。”李菲下意识地应了句,结果低头看到女人怀中的那只小猫后,忽然愣了愣。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李菲的目光,小猫睁开了半眯著的眼睛,圆溜溜的淡黄色双眼和李菲对视著。 盯—— “这是清秋。”周悬拍了拍还在发愣的李菲,小声暗示她,“现在住我对门。” “喔喔,你好。”李菲回过神来,冲她点了点头。 “周悬常跟我说起你。”清秋礼貌地说,“我们是朋友。” “我们要去看她妹妹的演出。”周悬隨口说一句,“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清秋目送著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她也是你曾掛念著的人吗?”她轻声说。 “喵?” “没什么,回家了。” “喵!” …… “你怎么了?”两人走出单元楼,周悬见李菲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出口问道。 “我总有种……感觉。”李菲嘟囔著,“你朋友她……很奇怪……” 这话让周悬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开口解释道:“现在女孩子,皮肤白点不是也很正常吗?你看你就很……” “什么白不白的?你说什么呢?”李菲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那你在说什么奇怪?” “我是说她抱著的那只小狸猫。”李菲压低声音,“你不觉得,那猫看著有点眼熟吗?” 没等到周悬回答,李菲自己先摇了摇头:“我肯定是近视度数加深了,居然会觉得一只小猫跟师傅长得像,明明它的脸比师傅圆,耳朵比师傅大……” “你车停哪儿呢?”周悬四下张望。 “你怎么不接话?” “什么?” “你……你不会也那么觉得吧?” “没有的事。” …… 李菲的座驾,是一辆看起来很威风、开起来也很威风的墨绿色路虎,正衬她的高个子。 这辆车是她去年买的,上的也是本地的牌照。 原本是说自己不在的时候,让周悬帮著开开,省得太久不开出故障。 但周悬表示,自己家楼下根本就没车位,每一次停车都要冒著被贴条罚款一百五的风险,实在是有点划不来,让她另请高就。 李菲不信,结果车刚开回来的那天,她找周悬庆祝,只是一个上下楼的功夫,雨刮器上就多了一张交警同志亲笔签名的罚单。 李菲很感慨,说不知道自己的签名照拿出来卖的话值不值一百五。 於是,这辆车就被她託付给了一个开公司的朋友,临时要用的时候再让司机给开回来。 正因此,包括消息灵通的狗仔队在內,很少有人知道李菲在安平市还有这么一辆私人座驾,李菲每次开这辆车出去,也都是为了私事。 如果说周悬家是她的秘密基地的话,那么这辆车就是她的秘密座驾。 “闹闹是学什么乐器的?”周悬看著窗外闪过的江景,问道。 他们走的是前段时间刚修好的江滨路,加上这个时间段的车很少,路虎充分发挥了它的大排量应有的性能,在宽敞的路面上狂奔。 “这我还真没关心过,只记得她是学民乐的。”李菲的手指顺著车內英文歌的节奏,轻点著方向盘,“反正肯定不是学笛子这类吹奏乐器。” “她小时候不就是学笛子的吗?”周悬说,“你忘了?她暑假来你家住的时候,你姑姑每次都让她背支笛子来,每到晚上就对著谱子练,因为掉了两颗门牙,吹得还漏风。” “亏你记得,她那会儿还上幼儿园呢吧?”李菲哈哈一笑,“后来就不学啦,也怪我嘴贱,我逗她说笛子吹多了,容易发腮变成仓鼠。结果这丫头真信了,回家跟她妈闹,说是打死也不学笛子了。现在我姑姑说起这事,还跟我急呢。” “她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周悬问,“这个专业出来的,基本都会去当培训班的老师吧?” “我猜她打算先给自己放个暑假,出去旅个游什么的。”李菲不以为意,“小孩子爱玩就隨她吧,找工作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实在不行来我们公司当个前台,反正她从小就爱傻乐,像朵迎春似的,正好招待客户。” “你姑姑捨得她去港区?” “这有什么捨不得,跟我混还不好?又不是让她给我当小秘书,一年到头坐飞机。” 音响里的外国歌手正在飆高音。 “换首歌听吧。”周悬说。 “你自己切。”李菲把手机丟给他,“別放我的歌就行。” 屏幕一解锁就是几千条未读消息的微信,只有几个置顶的好友头顶上没有红色的气泡。 “为什么?” “因为听腻了。” “可我正好想听呢。” “你想听哪首?” “《白痴》。” “哟,品味不错,你放吧。”路虎稳稳地停在了红灯前,李菲对周悬比了个大拇指。 “这首歌从demo到手的时候我就挺喜欢,虽然有人说不像是我唱的。” “你唱的蛮好。” “我知道。” 什么海角,什么天涯。 明天我要攀越喜马拉雅。 什么高楼,什么大厦。 钢铁能练成最幸福的家。 我们不傻。 我们伟大。 第46章 知道不知道 为了响应城市发展规划,闹闹就读的安平传媒大学,是在四年前,也就是她刚入学的那一年,搬迁到临海区的大学城的。 换了地方,坏处是距离市区稍微远了些,好处则是环境更好,设备更齐全,学校更大了。 墨绿色的路虎拐弯进了学校,一路上很顺利,保安同志还热心的给指出了停车场在哪——因为这几天接连的毕业演出,学校正处於半开放状態,只要確认了是学生家长的车,一律放行。 “保安说对面的校区也有一个表演用的礼堂。”周悬回头看,“咱们不会走错了吧?” “不知道,闹闹没回消息,估计是在后台化妆呢。”毕竟是在学校里,李菲一进来便减缓了车速,车子沿著人工湖缓行著,“今天不是礼拜一么?怎么路上一个学生都没见到?” “学期快结束了,有些课可能提前结课了。”周悬说。 “大学生活啊,想想就很美好。”李菲颇为感慨地说。 “让你选现在的生活,和读大学的生活比,你选哪个?” “当然是现在。”李菲毫不犹豫。 “做作”这个词,跟李菲向来不沾一点关係,自己如今的生活被多少人羡慕著,她比谁都清楚——每年上大学的人有很多,但能在紫磡体育场连开十八场演唱会的人,歷史上不超过十个。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我上次听说,咱们高中的班主任,这两年老拿你的事激励学生来著。”周悬说。 “我?激励他们向我学习,偶尔翘课逃学放鬆一下心情么?” “不,是告诉他们,『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道理。”周悬说,“哪怕成绩不好,也能闯出一条属於自己路……什么的。” “胡说,我当年成绩又不差!”李菲有点不爽,“王艷艷肯定是因为我当年老不去晚自习,故意詆毁我的形象!” “你既然记得班主任叫王艷艷,为什么忘了地理老师叫孙有德?” “我没忘记孙有德,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他是教什么的。”李菲打了一把方向,路虎拐弯进了露天停车场,“我向来尊重师长。” 停车场里的车比想像中还要多,应该都是像他们一样来看演出的家长。 “地球上最有道德的人,孙有德。”周悬解开安全带,“这么记的话,就能记住他是地理老师了。” “痴线嘅。”李菲笑骂了一声,对著周悬伸出了手。 周悬犹豫了一下,跟她“啪”的一声击掌。 “你干嘛呢?”李菲一愣。 “?” “我是让你把车门边的口罩给我。”李菲说,“没看我给你使眼色吗?” “从你的墨镜里,我只能看到自己的眼色。” “对唔住。” …… 下午两点十分,距离演出开幕还有二十分钟。 当周悬和李菲步入大礼堂的时候,电子横幅正在滚动著“安平传媒大学20xx级民乐演奏专业毕业音乐会”的字样,里面已经坐著不少人了。 其中有很多看起来都是在校的学生,来看师兄师姐们的最后一次演出。 也不知道是出於怎样的心理,周悬和李菲一进来,想都不想就一起往最后一排走。 然而,还没等他们坐下,就有个戴著红袖、志愿者打扮的女孩走了过来。 “两位同学,来看演出,要先登记一下班级和姓名。”女孩说,“如果没有预约报名的话,要等开场后有余位的情况才能入座喔。” “可我们是家长。”李菲小声说。 “啊?是哥哥姐姐是吧,不好意思。”女孩的反应很快,立刻改口道,“家长就请往前排坐吧,我们预留了座位,请问孩子是哪个班级的?” “哪个班级我还真是……”李菲挠挠头。 “喔,没事,咱们专业班级確实有点多。”女孩善解人意地说,“方便的话,请告诉我孩子的名字吧,我可以帮忙问问。” “闹……陈静。” “喔,陈静学姐,真巧!她是我们灵异社的社友。”女孩笑著为他们引路,“请跟我来吧。” “我没听错吧?灵异社?”李菲凑到周悬身旁,小声问,“是咱们高一时候就被取缔的那个,天天放鬼片的灵异社?” “根据小道消息,就是因为天天放鬼片,嚇到了路过巡查的校领导,才被取缔的。”周悬也压低声音,“我记得她小时候不是最怕这些了吗?” “女大十八变,我都变了好几年了,现在的行情我哪里还懂。”大礼堂的灯光实在太过昏暗,饶是运动天赋傲视群雄的李菲,也只能搭著周悬的手,才能保证自己下楼梯的时候別崴著腿。 演唱会在即,这个时候要是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李菲也不想戴墨镜,可自家表妹之前特意叮嘱过,现在大学生里恐怕十个有五个是她歌迷,如果不想在密集场所造成混乱的话,还是把自己捂得严实点为妙。 “这边就是咱们三班家长的座位了。”为他们引路的女生转头,正好看见李菲挽住周悬胳膊,像个盲人似的向下走的一幕,她不禁笑了笑,“之前听学姐说,她父母可能有事不能来看演出的时候,我还为她捏了把汗,谢谢你们能来,哥哥姐姐。” “应该的。”周悬礼貌地向她点头示意,一旁的李菲则对她比了个“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运气不错,家长们给他们俩省了靠走廊的位置。 “闹闹大名叫陈静?”落座后,周悬跟李菲打听。 “对啊,你不知道?”空调风有点大,李菲搓搓手臂。 “还真不知道。”周悬说,“起这个名的,小名为什么叫闹闹?” “一方面是因为她小时候太能闹腾,故得此名。”李菲隨口胡诌,“另一方面可能是期望她『动静结合』,德智体美劳均衡发展。” “你这么编排你妹妹,你姑姑知道吗?” “我姑姑知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现在很想吃爆米。”李菲看他没反应,於是继续念叨,“周悬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很想吃……” “学校哪有爆米卖?” “有的,会场入口左边,我看刚才见有学生推著车来卖,算算时间,现在第一桶应该已经爆出来了。”李菲立刻停止念叨,拍拍他的肩,“去买吧,反正演出没开始,现在也没事做。” “知道了。” 第47章 钢管舞 “衷心祝福所有毕业生同学,寻光而往,逐梦而行,走出人生大道!宽——又——阔!”男主持人豪迈的介绍下,一个穿一身中山装的男生走了出来,大屏幕上的介绍也隨之转换。 民乐二班,张亮——《通天大道宽又阔》。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嗶哩吧啦嗶哩吧啦……” 激昂的嗩吶声,顿时响彻全场。 “好!”前排一个男家长激动地站了起来,用力地鼓起掌来。 “啪啪啪啪啪。”场下也跟著鼓掌。 “这种情况有点像是演出的时候,下面有观眾在乱打拍子。”李菲把头侧向周悬,一开口就是满嘴爆米儿的香甜味,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很少有歌手能撑过这一关。” 她话音刚落,台上男生的节奏果然就开始乱了,慌忙之中还吹错了一个音,给人一种气球漏气的感觉。 李菲得意地“哼”了一声,又朝嘴里丟了一颗爆米。 好在学校的老师们经验丰富,赶紧起身,示意观眾安静后,表演才得以继续进行。 此时此刻,距离这场毕业演出开始,已经快半个小时了。 期间,作为专业歌手的李菲,趁著没人关注她,索性把口罩拉了下来,痛快地吃著爆米——因为那副墨镜的遮挡,周悬其实不確定,她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看表演。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走运,周悬被使唤著出去买爆米的时候,很荣幸的成为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那几个学生很慷慨地把他要的大桶免费升级成了特大桶。 当他抱著被垒成小山一般的爆米儿回来后,李菲是又震惊又快乐——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天艺人体质”,李菲的一大特点就是吃不胖,哪怕是面对爆米这类顶级热量炸弹也全无压力。 而根据周悬的观察,今天爆米摊的生意恐怕不太好,纵观全场,至少家长的方阵里,就只有李菲一人在吃零食,其他人都忙著给台上的表演者们拍照。 这搞得周悬压力很大,於是他也摸出手机,打算装模作样地对著台上拍两张。 一旁的李菲,在目睹此情此景后,是这么说的。 “你拍这小孩儿干嘛?又不是自家人,难道还回去欣赏吗。” 周悬想想也有道理,於是吃爆米的人又多了一个。 终於,这场跌宕起伏的嗩吶表演结束了,那位男家长再度站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对场上一脸“压力山大”的男生喊话,“啊啊啊啊啊!儿子,吹得太好了!你是最棒的!” “我看他儿子脸都快绿了。”周悬小声说。 “有吗,我看看。”李菲把墨镜向上推了推,一看,乐了,“哟,还真是,跟酱瓜似的。” “有点不对劲……”周悬仔细盯著男生正在向“青苹果”靠拢的脸,就在他心中思考“人类的脸是不是真的可以绿到这种程度”的时候,李菲忽然“哦~”了一声,隨后指了指头顶。 好吧,原来是灯光出了问题,顶棚上一盏绿色舞檯灯,好死不死地正好落在了这个男生的脸上。 两人低声说閒话的时候,台上的绿脸男孩张亮没下来,主持人先上台了,身后还跟著一个瘦瘦高高,提著一桿二胡的小伙子。 依主持人的说法,这俩人是住一个宿舍的好兄弟,如今毕业在即,为了纪念这段兄弟情,他们决定一起出个节目,合奏一曲。 应该说,主持人还是相当有水平的,期间掺杂了不少什么“君子之交”“一生兄弟”之类的词汇,叫张亮同学他老爹在台下听得眼泪直流。 两人合作的曲目,是他们改编过的一首《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这歌的原曲是抒情悲伤的调子,歌颂了学生时期的纯真感情和对青春的迷惘,在这样的场合下演奏,搭配上离別时的淡淡伤感,可以说是再合適不过。 只可惜,嗩吶配上二胡的组合,让一切都变了。 哪怕是周悬这样完全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这俩乐器凑在一起,要么是大喜,要么是大悲。 而这俩哥们大概是为了强调“离別不是永远”,选的是前者。 “嘰嘰啾啾嘰嘰啾啾!” “嗶哩吧啦嗶哩吧啦!” “嘰嘰啾啾嘰嘰啾啾!” “嗶哩吧啦嗶哩吧啦!” 此般阵仗,全然不像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而是《在我上铺跳钢管舞的兄弟》。 周悬旁边那个举著手机的男家长,估计是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又充满歉意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个时候,久经舞台的专业歌手,和普通观眾的差距一下就显露出来。 “在录《白痴》的时候,我曾经有想过,如果把里面的那段二胡独奏换成嗩吶,会是什么效果。”李菲模仿围棋动画片的主角,把一颗爆米夹在两指之间,很平静地说。 “现在呢?” 趁著周悬说话的时候,李菲把爆米“咻”的一声,弹进他嘴里。 十环(对不起,周悬)! “还好只是想想。”她暗暗攥拳,为自己的成功感到喜悦,“编曲的事儿,果然得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按主持人的说法,除了最后的大合奏,这应该是二班最后的表演了。”周悬把爆米咽了下去,“等三班一来,应该就是闹闹上场了。” “放心,到时候我会大拍特拍的。”李菲握著手机,指著台阶下方,“你一会儿到那儿去,咱们双机位,一人拍一百张,等回去了好跟我姑姑交差。” “可我不太会拍照。”周悬老实说。 “没关係,只要拍的够多,总能挑出一张能看的。”李菲安慰他。 终於,在无比欢快的氛围中,这曲《在我上铺跳钢管舞的兄弟》在全场的欢笑声和掌声中落下帷幕。 这一次上台的,是一位穿著长裙的女主持。 更换主持人就意味著,该轮到下一个班级登场了。 “大家好,我是来自民乐三班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让我共聚一堂……” “下面,让我们欢迎民乐三班的陈静同学,为我们带来一曲《红豆》!” “啪啪啪啪啪!”鼓掌声立刻响起。 在志愿者把琴抬上来的时候,主持人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陈静同学还让我强调一下。这首歌的原唱,是她最喜爱的歌手李菲,希望大家喜欢!也请大家支持李菲將於月底在港区举行的个人演唱会!感谢!” 第48章 闹闹 主持人话音落下的时候,后排立刻传来了一阵女孩们的娇笑声,几位老师的脸上也掛著淡淡的笑容——民乐三班的陈静同学,是港星李菲忠实粉丝的这件事,在她的朋友圈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与她相熟的学生们,对她“借公开场合追星”的行为,显然也是早有预料——好在,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很严肃的场合,她胆子这么大,活该她追到星。 很快,在掌声中,挽著同心髻,髮髻上斜簪著海棠,身穿雪白色汉服的女孩款款走上台前,面朝观眾们优雅地行了一礼。 她身后电子屏上的字幕也隨之变换。 民乐三班,陈静——《红豆》。 “原来她是学古箏的,蛮好蛮好。”这首《红豆》的原唱,此时正手搭凉棚,笑嘻嘻地望著台上的妹子,“不过搞出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付她宣传费了呢。” “她同学知道,你是她姐姐吗?” “估计不知道,这小妞嘴向来很严,我姑父过年偷偷给她包红包,等她把钱完了,我姑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李菲打开手机的同时,还不忘戳戳身旁的周悬,“好了,上班上班,说好的双机位,行动起来,gogogo!” 周悬领命,一路弯腰快步行至台下,而后紧跟一个標准的单膝跪地,掏出手机对准了台上的女孩——不会拍照没关係,但动作一定要做到位,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构图简洁……突出主题……景深运用……光影协调……”就在周悬心中默念以前在网上看来的“摄影入门要点”的时候,台上少女的演奏已经开始了。 该说不说,古箏的声音就是要比二胡和嗩吶来的宛转悠扬些,饶是周悬这样连音乐爱好者都算不上的门外汉,在琴声响起的那一瞬间,都有种被“撩拨心弦”的感觉。 同样是流行音乐改编,这首古箏曲目从还原度上也显然比《钢管舞》要高了不少,非常完美的詮释了原曲中“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的柔情蜜意和淡淡哀愁。 再看镜头中的少女,她额上贴著梅妆,一对弯弯柳叶眉配上暗红色的纤长眼影,虽是为了舞台而准备的妆容,却並不显得过分夸张,反倒带著一抹“美人既醉,朱顏酡些”之意,很衬这首歌的曲意。 不过平心而论,虽然意境是到了,但台上的表演者跟这首歌的原唱者却並不很像,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材。 李菲个子很高,身边没熟人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属於高冷御姐且生气了还会给你两巴掌的那种类型。 台上的少女就不同了,她身高大概一米六出头,天生一对桃眼,加上偏圆的脸型,哪怕化著略显成熟的舞台妆,也无法掩饰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妥妥的天真无邪邻家少女,给人一种你问她借两百块钱,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借你,你还不用还的感觉。 这两人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是亲戚。 毕竟是从小看著长大的妹子,此刻周悬的心里,说没有“孩子长大了”的感慨,那一定是假的。 不用过感慨归感慨,本职工作还是要继续。 咔嚓咔嚓,周悬举著手机,对著舞台上的女孩一阵猛拍。 终於,一曲弹罢,当女孩起身再次向观眾们致意的时候,周悬也完成了自己100张照片的流水线作业kpi。 掌声中,女孩优雅的退场,周悬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如何?”他一回来,李菲便探脑袋过来问。 “拍了很多。”周悬说。 “我也是,都光顾著拍照片了,曲子都没来得及仔细听……”说著说著,李菲忽然愣了一下,“你说……我们为什么不录像呢?” 此话一出,周悬也愣住了。 对啊,他们分明是在看表演,为什么要拍照,而不是录像呢? 李菲看著周悬,周悬看著李菲墨镜里倒映出的自己。 两人又同时低头,看著手机上密密麻麻的一张张照片。 懊悔,涌上心头。 …… “最后,让我们一起再次祝福我们的母校:人才辈出!桃李芬芳!让我们一起再次祝福我们的师长: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也让我们一起互相共勉: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一路顺风!万事顺意!” 三位主持人结束语念罢,舒缓的音乐声响起,激昂的掌声也响起,金色彩带从天而降,在这场金色的雨中,安平传媒大学民乐系毕业生的最后一场演出,就此划下完美的句號。 全场的灯光亮了起来,参与了最后一场大合奏表演者们、在后场等候的其他同学、场下的老师们,都纷纷上台,按照班级为单位站好,等待著摄影师为他们拍摄一张全系大合照。 等全系大合照拍完了,就是班级的合照。 等班级合照也拍完,场地便一分为二,一班二班一半,三班四班一半,方便让学生们跟家长、老师、同学们一起拍单独的合照,留作纪念。 周悬和李菲刚起身准备去台子边上排队,可看著家长们变戏法似的从座椅下方拿出一捧捧的鲜时。 这两人又傻眼了。 “完了,我就说出门的时候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李菲一拍脑袋,“怎么把送这一茬给忘了!” “你平时演出的时候,不是应该常收到吗?”周悬扶额。 “那都是別人送给我的,我没给別人送过!” “那现在……” “等著,我出去买去!”李菲转身就要往外走,“卖爆米的都有,肯定也有卖的!” “要不我去吧?” “不用,你先去找闹闹,別让她傻等著。”李菲三步並作两步,把腿长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別人家孩子都有,我家孩子必须也有!” 几秒钟过后,李菲便不见了踪影。 周悬看著台前一层又一层的家长,因为担心眼镜被无情地挤掉,所以决定迂迴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侧面偷偷溜上台去。 然而,他才刚往右边走了两步,就看见那一侧的舞台上,一个穿著汉服的女孩正对著他招手。 “姐夫,这儿呢!” 第49章 这是我姐姐,这是我姐夫 “姐夫,这儿呢!”女孩踮著脚,对周悬一个劲地招手,“好久不见!” “祝贺你,闹闹。”周悬快步来到舞台边缘,第一时间送上自己的祝福。 “你等等你等等。”四周的环境实在是有点吵闹,女孩儿掖著裙角蹲下来,把脑袋凑向周悬,“姐夫你刚刚说什么来著,我没听清。” “我说,祝你毕业快乐。” “喔哈哈,谢谢谢谢。”女孩维持著蹲姿,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又问道,“我姐人呢?” “她去给你买了。”周悬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们没经验,出门的时候没想到还有拍照送的环节,你等等,她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等等姐夫,要不你还是先上台来,这么蹲著说话,我脖子疼。”女孩对周悬伸出手。 周悬摆了摆手,直接单手撑著台子翻了上来——开玩笑,当年跟著师傅混,这点身手还是有的。 “你说我姐买去了?” “嗯。” “这到处都是,隨便找人借一束来拍照不就好了,干嘛还特意去买啊?”女孩一脸疑惑,“她以前是那么讲形式主义的人吗?” “做家长的,总是希望自己家孩子能得到最好的。”周悬拍了拍她的肩膀,很高情商地说,“这都是你姐对你的爱。” 没办法,总不能说其实不是你姐形式主义,而是你姐怀疑你有形式主义吧? 眼前的少女,正是李菲家的表妹,大名陈静,小名闹闹。 至於李菲家的妹妹,什么要称呼周悬为姐夫…… 很遗憾,周悬也不知道。 他只是依稀记得,闹闹还在读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这么称呼他了。 一开始两家大人都是笑,觉得孩子童言无忌叫著好玩,也没多干涉。 直到闹闹长大了,知道这词不能乱用的时候,已经叫顺了嘴,“姐姐”和“姐夫”也早就麻木了,於是就这么將错就错了下去。 根据李菲的事后分析,很可能是这倒霉孩子小时候受到了不良偶像剧的荼毒,一觉醒来,眼里冒爱心,非觉得全世界的男女都在谈恋爱,就连自己家的姐姐也不能倖免。 总之这一叫,就是快二十年。 “希望她也能对自己那么浪漫。”闹闹摇了摇头,隨即又警惕地问,“她没被人认出来吧?我刚才在后台可都看见了,她把口罩摘了,一个劲地吃爆米儿呢!” “放心吧,今天你们才是主角。”周悬笑著宽慰她,“没人关注爆米……” “我说的是我姐!” “喔,我说错了,是没人关注你姐……” “陈静!”就在两人低声閒聊的时候,一个似乎是辅导员的年轻女人走过来,招呼道,“轮到你啦,快过来拍照吧,按顺序,先和家人拍一张……这位是你哥哥?” “这是我姐夫。”闹闹连忙说,“我姐姐出去买东西了,我能不能先和老师同学拍合照?” “可以的,不过咱们要抓紧点哈,下午时间有限,还有好多人排队呢。” “我知道我知道。”闹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周悬,“姐夫,辛苦你了。” “喔喔。”周悬接过手机,开始帮忙拍照。 看得出闹闹人缘挺好,跟老师拍完后还有一大堆姐妹闺蜜什么的,都来跟她合影留念,光那个什么灵异社就来了十几个人,又是摆pose又是举社团旗帜的,热闹的不行。 “好啦好啦,陈静你这是来读大学了还是来参加绿林军了,就数你朋友最多!”辅导员笑著过来,“剩下的合影你们私下聚会的时候再拍吧,先和家人把照片拍了。你姐姐还没来啊?” “她……她应该……” “民乐三班,陈静同学的姐姐,您在会场吗?”还没等周悬和闹闹阻止,这位热心肠的辅导员直接举起了话筒,喊话道,“听到消息的话,请马上来台前集合!你妹妹和你丈夫正在等你拍照!” 这一喊话,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人类的八卦本性被激活,家长同学们都开始下意识地左看看右看看,开始寻找那位“陈静的姐姐”究竟身在何方。 就在这时,眾目睽睽之下,一个捧著、戴著口罩墨镜的高挑的身影,从会场外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那是我姐姐。”闹闹小声对辅导员说,“您就不用……” “陈静她姐姐,这里这里!”辅导员立刻热情地喊道。 周悬和闹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辅导员的这一声,仿佛是在提醒全场师生家长,陈静那个不靠谱的姐姐终於到了。 人群纷纷为这位捧著的女子让开了一条道,李菲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低著头一边说谢谢,一边快速通过人群。 “对不起,我来晚了。”李菲手里这束百合递给闹闹,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道,“毕业快乐,闹闹。” “谢谢姐姐!”闹闹立刻给了她一个拥抱。 “好啦,她姐夫,把手机给我吧。”辅导员说。 三人在老师的指挥下站好位置,周悬在左,李菲在右,捧著的闹闹在中间,组成了一个“凹”字。 闹闹默默地踮起了脚尖。 “姐姐,合影的环节口罩是不是摘一下?”辅导员举著手机提醒道。 李菲知道这一刻对自家妹妹很重要,於是没有犹豫,照做了。 “好啦,姐姐姐夫摆个好看的姿势,笑一下!” 而后,这两人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同时对著相机,竖起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大拇指。 “咔嚓咔嚓咔嚓”,敬业的辅导员连续拍了好几张,才把手机还给闹闹,“好啦,下一个是谁?快上来拍照……” “喂喂,你看静静她姐姐……”台下,有几个眼尖的女生已经小声嘀咕了起来,“她长得……怎么这么像李菲啊?” “我也觉得有点……” “得了吧,静静这么喜欢李菲,李菲怎么可能是她……” “你还记得么,静静她喜欢李菲的时候,李菲还没有现在那么出名……” “你的意思是……” “我靠!不会吧!” “只有明星才会在这种场合戴著墨镜和口罩……” “天吶!” “我还是觉得……” “阿菲。”察觉到女孩们炙热视线的周悬,一个侧身挡在了李菲身前。 “我知道。”李菲把口罩重新戴好,“准备走人,闹闹……闹闹人呢?” 两人同时转身,这才看到闹闹早就提著裙子,一路小跑著溜到后台等他们了。 “傻愣著干嘛,快来啊!”她边跳边招手,像是一只采蜜归来的小蜜蜂,“走后门!我预留了逃生通道!” 第50章 在蝉鸣中无休无止的夏天 夏日炎炎,蝉鸣嘒嘒。 描写夏日的课文里,似乎总是蝉鸣声作为开头。 “太阳当空照,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著炸药包?”大礼堂通向住宿区的小径上,闹闹一手捧著那束百合,一手牵著一旁李菲的手,一边唱歌,一边甩啊甩啊甩啊甩。 “我要炸学校,老师不知道,一拉线,我就跑……” “哎呀行了,你都毕业了,还炸什么学校,留著给你学弟学妹炸吧。”李菲嫌弃地甩开手,“大热天的,腻不腻歪?” “別这么说嘛。”闹闹立刻又贴上来,像只树袋熊似得掛在李菲的手臂上,“我这不是看到你和姐夫来,我高兴嘛。” “等我们俩中暑了,记得叫120。”眼看四下无人,李菲便把口罩摘了,回头看跟在她俩身后,像个保鏢似的周悬。 “闹闹你同学都不知道,李菲是你姐姐的事?”周悬问。 “我故意不说的。”闹闹狡黠一笑,“你们不懂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感觉有多爽,表面上我跟她们一样,是李菲的忠实粉丝,抢签名专辑抢得头破血流,可是私底下嘛……哈哈,想不到吧!李菲其实是我姐!” “你现在的表情,让我想起了以前住周悬家楼上那个专门偷电瓶的小伙。”李菲点评,“偷感很重,闹闹。” “有吗?哇哈哈哈哈。” 完全是小姑娘得志的嘴脸。 “她们刚刚好像把你姐认出来了。”周悬说。 “没事没事,都是姐们,我隱藏了这么久的龙傲天身份,也是时候告诉她们事情的真相了!”闹闹嬉皮笑脸地说,“俗话说,维繫一个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拉別人共享这个秘密,我必须增强她们的宿命感!” “这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保证能行!”闹闹用自信的语气给自己找补了一句,“保险起见,我一会儿把她们的名字给你,姐姐你回去了在专辑上给她们签个to签,然后再邮给我,確保万无一失。” “什么是to签?”周悬问。 “就是写个to谁谁谁,再给附赠个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之类的留言。”李菲手搭凉棚,望向远处,“之前签售会写过几次,手都快断了……你宿舍在哪儿呢?怎么这么远啊。” “快了快了,就差两步路了。”闹闹说,“放心,寢室我整理过了,这次回来就带了俩皮箱。” “你就回来表演前临时一天,至於带两个皮箱吗?” “一个是演出用的,另一个是带著出去旅游用的。” “你要去旅游啊?”李菲向周悬挑眉,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对啊,今天晚上就出发,你们一会儿送我去机场,我约了同学一起。”闹闹打了个哈欠,“这可是我的最后一个暑假,必须赶在我妈拽我去打暑假工之前走人。” “你昨晚干嘛了,出去蹦迪啊?”李菲弹弹她的脑门。 “可能么,就是纯粹没睡好。”闹闹摆摆手,“你们是不知道,我宿舍楼下的蝉这一天天的有多吵,跟开拖拉机似得,滋儿哇滋儿哇的乱叫。” “真的假的,你们宿舍晚上又是关窗户又是开空调的,谁家蝉这么有劲,包租婆啊?”李菲不信。 “哎呀真的真的,我没骗你,不信你看吧。”闹闹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类似论坛的界面,在搜索栏打了个的“蝉”字。 瞬间,好几篇帖子一起冒了上来。 隨手点开一篇標题为《蝉,蝉,蝉!该死的蝉!》的帖子,一进去就看见楼主在骂街。 楼主:妈的!四栋和五栋快被蝉吵死了!连著几晚上了都不停,是不是有王八蛋坏心眼,拿扩音器对著蝉屁股呢! 二楼(楼主):有没有哥们今晚组团去抓蝉的!再这样下去,要精神衰弱了! 三楼:没用啊,昨天宿管大爷不就组织校工去抓过了,结果压根就没抓到几只,一到半夜叫得还是一样欢。 四楼: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超自然现象。 五楼:灵异社的闭嘴! “能看得出来你们灵异社挺不受待见的。”李菲摸摸下巴,“你好端端的,参加这种一天到晚放鬼片的社团干嘛?” “什么放鬼片,你这是对灵异社有偏见!”闹闹不乐意了,“我们可是探寻超自然现象的组织,上次还上杂誌了呢!” “是吗,那你们发现什么了,会说话的狗还是大脑袋的外星……”李菲正说著,突然,一阵激烈的蝉鸣声不知从何处响起,连带著她的脚步都是一顿。 “这是蝉的叫声?”李菲皱著眉头,望向两栋宿舍间的绿化带,“怎么听著跟机关枪似的?” 她身后的周悬也循声望去。 这確实不像是蝉能发出来的动静。 倒不是说跟蝉鸣声不像,只是真的就像是那位论坛上的仁兄所描述的一样,感觉是有人把扩音器放在了蝉的旁边,增幅了那种叫声,简直是能洞穿灵魂的程度。 “我没说错吧?”闹闹用手捂著耳朵,“还好这几天不用在学校住,不然我该成大熊猫了。” “估计是这两年绿化搞得太好,蝉营养过剩了吧。”李菲回头看向周悬,忽然发觉他正面朝著远处一颗大槐树,看得有些出神。 李菲以为那棵槐树上有什么东西,可是她定眼一瞧,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怎么了你?”李菲用手在他脸前晃了晃。 “没事。”周悬回过神来,“要我陪你们一起上去吗?” “不用了,东西也不多,我们俩上去就行,我正好把衣服换了。”闹闹说,“姐夫你在楼下等等,我们很快下来。” “好。” 目送两人走进寢室楼后,周悬再次面向著远处的那颗枝叶繁茂的大槐树。 他摘下了鼻樑上的那副平光眼镜,眼前的场景也隨即发生了变化。 槐树某根弯曲的枝条上,正坐著一个面容清秀,身穿布衣的少年。 少年望著晴空朗日,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在陶醉地歌唱著什么。 只是那声音,並不悠扬婉约,也不使人陶醉,顶多是对枪械爱好者们有些吸引力。 短暂的犹豫过后,周悬走向了他。 …… 牛亨问曰:“蝉名齐女者何?”答曰:“齐王后忿而死,尸变为蝉,登庭树嘒唳而鸣。王悔恨。故世名蝉曰齐女也。”——《古今注·问答释义》 第51章 抓住了蝉,就是抓住了夏天 关於蝉妖的典故,世间常有流传。 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说的是古时候,齐王的王后因忿恨而死,尸体变成了蝉,飞上庭树,苦苦鸣叫。 得知了这件事的齐王悔恨不已,人们自那以后,便將蝉称做齐女。 再后来一些,齐女,就成为了这类妖怪的统称——夏生秋死,是以为齐女也。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 周悬抬头,看向稳坐於树顶的少年。 “下午好。”他说。 少年似乎是才刚注意到周悬的到来。 他停止了歌唱,並不言语,就只是这么看著低头看著树下的男子,清澈的目光中,透露著一股天真无邪。 五秒。 十秒。 三十秒。 对视和沉默仍在继续。 周悬伸出手,指了指槐树的树干。 少年循著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只趴伏著的,黑褐色的蝉。 少年俯下身子,轻轻地捏住了黑蝉的翅膀,將它小心地提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张开了嘴巴,把蝉送进了嘴里。 一口闷。 蝉被吃掉了,少年低下头,继续用那种清澈的目光看著周悬。 周悬又指了指,很快,另一只蝉也被吃掉了。 继续对视。 …… 没错,这就是所谓的,蝉妖的真相。 “齐女,从来不是蝉所化成的妖怪。 它们的本质,其实是以蝉为食的树妖。” 下面的內容,涉及到天师一门的专业知识,请务必仔细做好笔记。 树妖,是一种特殊的妖怪。 在形成一定道行之前,他们无法离开自己的本体。 它们不像其他妖怪一样,在危难时刻,还有“逃跑”这个选择——无论是风吹雨淋,还是雷劈火烤,它们只能承受。 也因此,某些种类的树妖,进化出了一种能力。 即,在这颗树成妖的50年后,树上就会诞生一个会发出蝉鸣声的少年。 少年受制於树妖的特性,无法离开这棵树,他存在的使命只有一个,那就是,吃蝉。 为什么要吃蝉? 因为蝉以树汁为食,对树木来说,是害虫。 蝉发出鸣叫声的目的,是求偶。 而少年发出蝉鸣,则是一种擬態行为——他模仿蝉的声音,从而吸引其他蝉,把它们吃掉,化作自身的养分。 这就是造成“齐女”就是“蝉妖”这场误会的根本原因。 试想,在机缘巧合之下,有人见到了停息於树上,昂首发出悠悠蝉鸣的少年。 毫无疑问,那个人的第一反应,一定会觉得这是一只蝉化作的妖怪,而不是以蝉为食物的树妖。 再加上一些“夏生秋死”的脑补,从而其导致忽略了“齐女只在夏天出现,是因为其他季节没有蝉可以吃”的根本逻辑。 谣言,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当然了,关於“齐女”这种妖怪,哪怕在天师界,都存在著不少未解之谜。 比如,没人知道,为什么每棵树上齐女的形象,都是清秀的少年; 没人知道,为什么齐女只是以蝉为食,而不吃其他害虫; 没人知道,当树妖的修为成长到下一个阶段,即,能够化形离开本体的时候,原本的齐女为何会不知所踪,以及它究竟去了哪里。 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树妖知道。 但是树妖不肯说。 周悬看著树上的齐女,渐渐感受到了,那种清澈的目光,比起“天真无邪”,其实要更接近“愚蠢”一些。 清澈的愚蠢。 毕竟还只是树妖的初级阶段,智商不太高,也能理解。 这也是为什么,草木顽石开启灵智成精,比起其他动物,要来得困难的多——这就叫输在起跑线上。 “你太贪心了。” 周悬抬头说。 少年歪了歪脑袋。 “你不停的发出鸣叫声,想要把蝉吃光,这对你的修炼有帮助,我可以理解。”周悬说,“但这里是学校,过分的噪声会引来人类喷洒杀虫剂,以达到除蝉的目的。” 少年眨眨眼睛。 “我知道,蝉被消灭,对树来说是件好事。但你有没有想过,树木上没有蝉,却还是有不间断的蝉鸣声时,会发生什么?”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学校为了保障学生的睡眠,会把这附近的所有可能棲息著蝉的绿化全部翻新重做,也包括你的本体,这棵槐树。”周悬耐心地说:“以你现在的修为,这棵树如果被砍倒,那么你必死无疑,明白么?” 少年的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为了生存,你必须停止那种过分的叫声,我知道这有违本能,但是你没有选择,因为这里是人类的地盘。”周悬顿了顿,“不过好消息是,你只需要再忍耐两个月就好了。” 少年眨眨眼睛。 “今年的七月十五,是六十年一度的帝流浆。”周悬看著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帝……”少年缓缓张开嘴,很不熟练地重复著,那个对於妖怪而言有著特殊意义的词汇,“帝……流……浆。” “果然,不像其他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树妖,你距离下一个境界已经很接近了,这场帝流浆应该能帮助你突破。我也知道,道行高深的树妖是可以脱离本体的限制的。”周悬说,“所以在那之前,你要想的,就是怎么撑过这两个月。” “克制自己的食慾,別再发出那种声音了。”周悬上前一步,拍了拍槐树的树干,“少吃点。” 他看著少年,少年看著他。 在短暂的沉默后,少年转身,一头扎进了树丛里,消失不见了。 “姐夫,我们好啦!”身后,传来了闹闹的吆喝声,“走吧走吧!姐姐说一起去喝下午茶!” “喔,来了!”周悬戴好眼镜,转身走向一人拖著一只行李箱,走出宿舍楼的姐妹二人。 闹闹已经换上了一身背带裤的休閒装。 “你站在那干嘛呢?”李菲问。 “乘凉。”周悬主动把她们俩手上的行李箱接过来。 “在树底下乘凉?姐夫你胆子真大。”闹闹半开玩笑地说,“我听说蝉会尿尿喔!” “放心吧,蝉都睡午觉去了。” “什么睡午觉,明明刚才还……誒?”闹闹茫然地看著李菲,“姐,你听,怎么蝉都不叫了?” “可能是蝉听说了某人要炸学校,都收拾行李跑路了吧。”李菲不等他俩,迈开步子就走,“赶快回去了,在你姐我被晒脱皮之前。” “誒,等等我!” 周悬看著大长腿一路甩开小短腿,也笑著跟了上去。 “滋儿哇——滋儿哇——”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蝉鸣。 这次,应该是真货吧? “滋儿哇——滋儿哇——” 此起彼伏。 第52章 毕业后要去杂誌社工作 安平市,新城区,喜来乐川菜馆。 “这是杨总送的,招牌雪豆蹄汤!”服务生推开二楼包厢的房门,一边吆喝,一边把雪白的蹄汤端上桌。 “让你们杨总少送几个菜,吃不完了。”李菲无奈地看著桌上满满的菜。 “杨总也是一片心意,您三位吃好喝好就行。”服务生笑著离开了。 “哇,我馋这碗汤好久了。”服务生一走,闹闹立刻端起碗,先给李菲盛一碗,再给周悬盛一碗,最后才是自己,“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学校食堂的紫菜蛋汤有多难喝!呕!” “你中午没吃饭吗?”李菲看著战意旺盛的闹闹。 “何止是中午,我早饭都没吃!”闹闹把一块熬煮的晶莹剔透的猪蹄夹进蘸水碗里,“舀”了一圈,裹满红油,“都怪天杀的学校领导,一大早非叫我们去彩排!搞了半天下午也没见他来看演出!” “行,那你多吃点,爭取把早上两顿也补回来。”李菲喝著汤,慢悠悠地说。 原本说喝下午茶,李菲是想找个安静点的西餐厅来著,可闹闹非说要自己马上要去川地旅游了,必须提前吃顿川菜预习一下。 虽说来川菜馆喝下午茶是怎么想怎么不对,但李菲秉承著“绝不扫小孩儿兴”的原则,既然闹闹点名要求了,那就照她的意思来。 於是他们就来了这家李菲朋友开的川菜馆,要了个二楼的小包厢,吃起了这顿也不知道当哪顿饭的下午茶。 “闹闹,你们几个朋友去玩啊?”周悬放下了碗,问道。 “六个……”闹闹嗦著骨头,含糊不清地说,“我的高中同学,都是女生。” “那要注意安全。”周悬递纸巾给她。 “多谢姐夫关心!”闹闹擦擦嘴边的那一圈辣椒油,继续挥舞筷子战斗,“我回来会给你们带礼物的,实不相瞒,我已经做好了去熊猫园区狠狠扫货的准备了!” “嚯,瞧瞧这战斗意志,不亚於我每次买包前的豪言壮语。”李菲在一旁笑,“你妈给你批了多少旅游经费?要不要我再给你贴点?” “得了吧,我哪能你们钱吶?机票都是我自己买的!”闹闹仰头把汤喝完,爽快地“哈~”了一声,“为了这次川地之行,我可是攒了很久的钱,不然还犯得著节俭地去吃食堂吗?” “你可別得一分钱不剩回来。”李菲提醒她,“不然你妈肯定扭送你去打暑假工。” “不会不会,我一定会坚持原则,寧死不屈,等到过完暑假,九月份再去找工作的。”闹闹想了想,“姐,我去港区看你的演唱会……你不会不给我包机票酒店吧?” “放心吧你。” “那就好那就好。”闹闹扭头看向周悬,“姐夫,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要不咱俩一起吧?我不想跟我爸妈坐同一班飞机啊,老听他们俩念叨我真受不了。” “还没决定,要看手头有没有事情。”周悬说。 “这是杨总送的,火爆双脆!”服务生又进来了,“请慢用!” “想好了以后要找份什么工作没?”李菲不怎么爱吃內臟,所以没伸筷子。 “想好了想好了。”闹闹夹起一块猪肚,咔蹦咔蹦地嚼著,“我有两个方案,正好你们帮我参谋一下。” “第一个方案,我准备去投奔姐夫!” “我?”周悬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没错!我听姐姐说了,姐夫你在江南路步行街摆摊对吧?我可以在你旁边再支个摊子,给人做美甲!”闹闹说,“去你那儿算卦的人来我这儿做美甲打折,来我这儿做美甲的,去你那算卦打折,是不是很棒?” “周某你也是好起来了,都能被闹闹蹭上热度了。”李菲在一旁笑。 “我摊上的生意没你想像的那么好。”周悬挠挠头,“而且,现在摆摊的人很多,摊位证挺难下来的,至於美甲店,步行街上光是有店铺的,就有三四家……” “好吧,那就算了!”闹闹放弃的比想像中还要快,“第二个方案,我想去杂誌社工作!” “杂誌社?”此话一出,周悬李菲都是一愣。 “你想当狗仔?”两人异口同声。 “什么狗仔啊!我要去的是科幻杂誌社!”闹闹一边比划一边说,“就是那种,研究宇宙奥秘啦、研究时光机啦,还有研究不明飞行物外星人什么的。” 李菲鬆了口气,自家这个妹妹的思维有多跳脱、行动力有多强她是知道的,不然姑姑姑父也不会顶著陈静这么一个大名,又给她冠了个“闹闹”的小名。 如果陈静同学也有座右铭话,那么一定是“人生就是一场闹腾”。 这种人想去当狗仔,只能说……也不是很让人意外。 “跟你在灵异社时做的事一样?”周悬问。 “没错没错。”闹闹连连点头,“探索超自然现象,也是科幻杂誌社的主营业务之一,我们之前拍到的ufo照片,拿去投稿的时候还得奖了呢!” “你们拿橡皮泥捏了个ufo啊?”李菲问。 “什么呀,我们是真拍到了,在山里野营的时候!”闹闹拿出手机,把相册打开给两人看,“看到了没,就是这个,发光的这个!” 李菲和周悬把脑袋凑上去。 照片的背景一片漆黑,连星星都看不到,想来是在一个多云的夜晚拍摄的。 俩人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才终於在云层中发现了一个若隱若现的光点。 闹闹用手把那团光放大,他们才意识到,那確实是个具有飞碟轮廓的……不知何物。 “看著还真有点像。”李菲摸摸下巴,“周师傅怎么看?” “我对外星科技没什么研究。”周悬想了想,“什么时候拍到的?” “就一两个月前,那天我准备拍星星来著,结果忽然飘过来一阵乌云,星星没拍照,拍著飞碟啦。”闹闹收起手机,很得意地说,“后来我就想著,我能拍到飞碟,说明我跟外星人有缘;我跟外星人有缘,就说明我肯定还能遇见他们!所以我入职科幻杂誌社,简直是再合適不过了!” “怎么样?你们觉得如何?”闹闹一脸期待地看著他们,“关於我的就业计划。” “挺好,你乐意就去做吧,我们都支持你。”李菲扣扣脑袋,“虽然跟你的专业一点关係都没有就是了。” “我都学了那么多年琴了,等上班了还要继续弹琴,谁受得了啊!” “祝你顺利和外星人交上朋友。”周悬见她態度坚决,也只好这么说。 “多谢姐夫成全!” 第53章 太阳下山 “那我先进去啦!”航站楼门口,闹闹拖著粉色的箱子,跟两人道別。 “用不用我们送你进去?”周悬问。 “不用不用,我同学已经在里面等我了!” “你刚才吃的川菜那都是改良过的,去了人家的地盘,別搞得自己很会吃辣一样,小心被辣死在店里。”李菲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叮嘱道,“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知道了没。” “姐,你怎么净杀我威风呢!” “行了,我不说了,你好好玩吧。”李菲抱了抱她。 “放心放心,等我到了会给你们发消息的。”闹闹挣扎著把下巴垫在李菲的肩膀上,看向周悬,“姐夫,刚才我微信大號加你好友了,记得通过一下啊!” “好,我一会儿就看。” “拜拜!” “一路平安。” …… “总算把这小祖宗给送走了。”李菲打了把方向,驱动路虎车驶离匝道,“每次带孩子,都让我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天边的夕阳將天际染成了一片金红。 隨著路虎加快车速,道路两旁的树木渐渐变得模糊,只留下天边那如火般的残阳,在她的墨镜上跃动著。 “总比小时候上房揭瓦的时期好。”周悬低著头,通过了用户“闹闹大魔王”好友申请,“想当年放暑假的时候,她怎么也算『桃源小区一霸』,楼下养的那条金毛一看到她就夹尾巴跑路。” “还是艺术细菌注入得太少,得多打两针。”李菲瞄了一眼周悬的手机屏幕,“怎么样,没想到现在年轻人玩这么,微信號都有俩吧?” “我还说她那个微信號,怎么这两年都不发朋友圈了。”周悬挠挠头,“原来是换號,大號变小號了。” “她那个號其实也在用,只不过是应付家里人用的。”李菲说,“常用的微信就不一样了,一天换一条个性签名,偶尔还英文日文韩文,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旅游社实习呢。” “可能是在尝试给外星人发送电波吧。”周悬笑著说。 “唉,你说这好好一姑娘,性格挺好,长得也挺漂亮,怎么就迷上了外星人呢?”李菲摇头,“我真害怕她转天告诉我,撒哈拉沙漠那儿不下雨,天气好,她准备去找那里搭个帐篷野外求生两年,顺带找外星人。”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说她?” “我怎么说啊,她都相信真有那玩意儿了,我能说什么?说那是我捏的橡皮泥,请人掛天上去噠?”李菲不满道,“別光说我,你为什么不说她?” “你是她姐姐,要说肯定是你说。” “你还是她姐夫呢!”李菲哼了一声。 “不瞒你说,其实我小时候也相信有外星人的,还老是幻想自己有天会不会被请去m78星云做客。”周悬安慰她,“大家都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多包容包容她,也许过段时间就放弃了。” “你那是几岁的时候?” “五六岁吧。” “她今年都二十二了!” “唉,也是。” 正聊著,电话铃忽然响了。 联繫人:清秋。 “餵?” “刚才有人提著东西来你家拜访,我看你不在家,就让他来我家坐了一会儿。”清秋说。 “拜访我,谁啊?” “那天送我去医院的刑天。” 周悬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张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脸。 “……常平是吧。” “嗯。”清秋顿了顿,“他自称和清云有旧交,在白璟那里听说了清云遭遇后,特地上门来拜访一下。” “他提什么来?水果?” “猫罐头和猫粮,还有一袋燕麦的种子,种猫草用的。” “他已经回去了吗?” “嗯,说是要上夜班。”清秋说,“走之前他跟清云聊了聊,但清云的状態你也知道,除了喵喵叫了两声,也说不出什么名堂。” “好,下次我遇到他的时候,会再感谢他的。” “好,先掛了。” “嗯。” “我发现你最近朋友变多了。”李菲侧目看他,“以前一个月都不见你接一个电话。” “这是好事吗?”周悬放下手机。 “当然是好事。”李菲伸手放下遮阳板,烈火般的残阳以她的墨镜为界,划出了一道光与暗的分界线,“只不过知心朋友很难交到就是了,感觉过了一个年龄段之后,遇到的人,都自然而然地成了酒肉朋友。” “酒肉朋友的定义,应该不仅仅是一起喝酒吃饭吧?” “是吧,偶尔也会互相倾诉些鸡毛蒜皮的事,但也仅限於此。”李菲想了想,“热情来了,也许你们会短暂的成为好朋友;等热情褪去了,你们又会重新变成普通朋友。我成年后收穫的大多数友情都是这样,在这个圈子里,你很难真的跟人交心,因为大家都带著面具生活。哪怕你想摘下面具,也会有人提醒你说『不,不要这么做』。” “有想过要回来吗?” “有啊,刚去港区的时候,我谁都不认识,也不会说粤语。那阵子我天天想回来,想见你,也想见师傅。”李菲说,“可是没办法咯,星探找上门的时间太巧合,那天我正在街边的奶茶摊上,看回家的机票,想著要怎么逃回去,结果就被问『你要不要来当艺人』。” “以你的脾气,应该会拒绝吧?” “是啊,可那天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李菲耸耸肩,“可能是真的无聊过头了,想找点事做,打发打发时间。” “这样啊。”周悬靠著头枕,望著即將熄灭在天际线的最后一抹残阳。 “等你想要休息一阵子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他忽然说。 “你是说退休吗?” “按你们的话说,应该叫暂別歌坛吧?” “被katie听到了,肯定要骂你没脑。”李菲笑笑,“在我演唱会前说这种话,知道我现在有多红吗?” “也是。” “找你能做什么啊?” “我帮你跟步行街求求情,让你在我旁边开个美甲摊,蹭一蹭我的流量。” “痴线嘅。” 李菲轻轻挥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雷猴。”周悬说。 “什么?” “我只会说这句粤语。” “傻的。” 路虎的车灯亮了起来。 太阳下山了。 —————————————————— 作者的话: 因为有大家帮忙追读,这两天数据比较好。 无以为报,所以今晚会有两更。 感谢大家,谢谢。 第54章 命运终点的煤气罐 “再往上点……往右点往右点……多了多了!”李菲蹲在电视机旁,指挥道,“行了,你蹲下来,给我看看。” 周悬站在沙发上,双手托举著一副山水画,半蹲下来。 “嗯……再往左下挪挪。”李菲说。 “这样?” “行了行了,完美!”李菲打了个响指,把茶几上的榔头钉子递给周悬。 周悬正在掛的,是前几日清秋上门拜访时,送他的那幅画。 正赶上这几天忙,就把这事儿给搁置了,直到李菲回来才想起。 “duangduangduang。”周悬开始钉钉子。 “这画功真厉害,感觉比我小时候文化宫教画画的那个美术老师画得还好。”李菲分析道,“不过应该是她自己画的。” “怎么看出来的?”周悬对美术一窍不通,只是觉得画得挺好。 “因为正反面都没见到名字啊,这种水平的画作,如果是拿出来卖的话,肯定会署名的。”李菲边嚼口香边说,“要我说你也真行,人家乔迁之喜,你不给人家送礼,还收別人的礼物,你妈知道了,少说得数落你俩小时。” “等她房子正式过户了,我会送礼物的。” “不行不行,一码归一码。”李菲说,“咱们一会儿就去把礼物买了,等人家正式搬过来了,你再送点別的,不然不礼貌。” 周悬想想,也有道理。 如今清秋既是他的邻居,还帮他照料师傅,於情於理,他都该有些表示。 “行,不过买什么?” “这还不简单,人家家里不是养小猫了吗?咱们投其所好,去宠物超市给买点猫罐头猫粮猫草种子什么的。” “她……家里应该不缺这些吧。” “你忘啦,以前住二楼的陈阿姨,家里养的那只狸猫有多能吃。”李菲抓起一个大號抱枕向他比划,“每次晚上吃饭都要干一大盆猫粮,没两年就胖成煤气罐了。咱们多送点,有备无患。” “我记得那猫叫『大大』。”周悬想起来了。 那確实是一只远近闻名的胖猫,陈阿姨搬家的时候,那猫都二十几斤了,跟小猪似的,每次奔跑都虎虎生风。 “什么『大大』,人家给起的名儿叫『小小』!”李菲哈哈一笑,“是我们俩使坏,天天叫它『大大』,最后那猫自己也觉得自己叫『大大』了。陈阿姨叫他『小小』没反应,一叫『大大』就喵喵叫。” “真的假的,我有这么坏吗?”周悬放下榔头掛好画,最后检查一遍有没有掛歪了。 “每个人都有熊孩子的时期,你只是熊而不自知。”李菲把车钥匙丟给他,“为了惩罚你忘记大大……不,是小小,今天换你开车。” …… “好了,收工!出发去和虾兵蟹將约会!”李菲满意地跳上副驾驶。 出门前她特意换了身打扮,黑色渔夫帽、休閒衬衫加破洞牛仔裤,虽然还是戴墨镜,但帽子的加持能让她少戴副口罩。 “这么多东西,我要怎么搬回去啊。”周悬回头看著后排一袋袋成排的的猫粮猫罐头,还有未组装好的“超豪华款猫爬架”,长嘆了一口气。 早该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进去买东西的时候,李菲开路,周悬只是心不在焉地跟著,心里还在为“师傅会变成煤气罐”的未来深深地担忧。 上次就梦到了类似的事,这次李菲又提起了那只大胖猫,简直是在给他伤口上撒盐。 中途似乎是听见了李菲说,“哇,这个好这个好,猫儿就是要多运动才不会变成煤气罐。” 没等周悬看清她搬了什么东西上来之前,李菲就推著一购物车的东西,风风火火地走向收银台——她买东西下手一向狠辣,最关键的是刷卡速度比你反应的速度都快。 “没事,一会儿逛完水族馆,我让司机开这辆车把你送回家,顺便把货搬上去。”李菲繫上安全带,把导航地点改了,“给你看看,我这次演唱会上的妆造。” “粉头髮?”周悬瞄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隨即打转向灯驱动著车併入主道。 “仅限前几场,头髮可能也要剪短一点。”李菲把墨镜架在额头上,滑动著手机,“后面几场应该会把头髮染回来,再接上脏辫,搭配一些里胡哨的衣服什么的。”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如果將来有机会开演唱会的话,想要开一场安安静静的演出会,让大家都闭嘴听你唱歌就行。”周悬把车停在红灯下,看著李菲手机里造型夸张的模特,“现在不那么想了?” “没有啊,我在开会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们不同意。”李菲气哼哼地说,“他们说造型也是舞台的一部分,我的想法是『偷懒,是糊弄观眾』,那我能怎么说嘛?只能顺从他们咯。” “你爸妈准备去看哪一场?”周悬问。 “第一场,他们叫了很多亲戚一起,像是小时候过年表演似的。”李菲说,“看完再请他们一起吃饭。” “难怪我妈昨晚打电话来,说她跟我爸也要去看第一场,问我要不要一起。” “昨晚?我怎么不知道?” “你去洗澡的时候,我没告诉她你在我家住。”周悬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来啊,周大官人。”李菲从储物格里拿出便利贴和水笔,低头写写画画著什么,“不会真不打算来支持小妹吧?” “后面几场吧。” “不会是为了逃避你妈的催婚攻势吧?” “被你猜中了。”周悬看著她,“在写什么呢?” “噔噔噔噔~”李菲把便利贴展示给他看,上面写著“添猫添禧,添猫添福;喜得贵猫,可喜可贺!”的祝福语,右下角的署名是“小周、小李”,还附带一个猫猫头的涂鸦。 字如其人,李菲的字很好看。 虽然写的內容,看起来恶搞的成分更多一些。 “你记得上门帮人家把猫爬架搭好,然后返个图给我看看。”李菲“啪”地一掌,把便利贴贴在了其中一包猫粮上。 “唉。” 周悬想像著一只黑白灰相间的煤气罐在猫爬架上滚来滚去的画面,忍不住又嘆了口气。 “下个路口处,右转。” 导航里的甜妹如是说道。 第55章 珠泪 安平市海洋公园,员工休息室。 扎著马尾辫,发尾挑染著几缕金髮的女孩儿正一边哼著歌,一边拿著吸水拖把拖地。 “珠泪啊。”长椅上,另一个盘著腿的年轻女孩,看著她说。 “怎么啦,莹莹。”被唤作珠泪的女孩隨口应道,手里的活儿却没閒著。 “我是真羡慕你的精力……”莹莹嘆了口气,“每天都一大早就过来,午休的时候也不睡觉,下午场还有力气接著演出,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嗯?我不是说过好多次了吗?”珠泪轻鬆地说,“早上来得早是因为这儿管早饭,中午我还兼职给海豚、白鯨餵食的工作,餵完饭陪它们玩一会儿,正好赶上下午主管点名,那肯定就没时间睡午觉咯。” “咱们又不用像其他部门一样一大早就准备,就为了顿早饭,你家过来至少要六点多出门吧?” “早点出门不堵车嘛。”珠泪嘿嘿笑道,“顺便我还能去餵海豚它们吃早饭……嗯,虽然早上是义务劳动,不给补贴就是了。” “我要有你这心气,估计早就財富自由了。”莹莹唉声嘆气,“啊!车贷!车贷!车贷!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吶!当初我为什么非要买那辆破车不可啊!” “有车不是挺方便的吗,我听说现在电车充电可便宜了。” “那都是人家厂商算好的,充电便宜,可过两年换电池也得钱,算起来也没比油车实惠多少。” “可是电车对环境污染小呀。”珠泪沥了一把水,继续勤奋地拖地,“我看前几天报纸上还说,如果大家都不开油车的话,再过……反正就是再过很多年,咱们的环境就能恢復到十年前的样子了。” “环境污染……那是咱们老百姓需要考虑的问题吗?而且怎么感觉十年前的空气也没好到哪里去呢。”莹莹心疼地按著自己因为泡水太久,引起皱褶不说,还白的嚇人的双脚,“你说我再这么泡下去,有一天不会给我泡截肢了吧?” “哎呀,你就別瞎想了,天天这么负能量,跟个煤球炉似的,突突往外冒黑烟。”珠泪放下拖把,来到莹莹身边,温柔地给她按脚。 莹莹看著身旁的女人,在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气。 她跟珠泪,是在半个月前成为同事的。 一开始,她其实並不喜欢珠泪,原因说起来其实有点难以启齿——珠泪长得很漂亮,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这种风格的话,应该就是“清纯”,这让她不自觉地想起自己那个前男友的前女友——她之所以会和男朋友分手,就是因为他总是对那个该死的、长相清纯的前女友念念不忘,甚至还偷偷借钱给她。 问男朋友为什么要这么做,男朋友说“因为我了解她,她长得就不像是那种借钱不还的人”。 莹莹怒而分手。 清纯清纯清纯,可去你的清纯吧!人家最后不也没还你钱嘛! 而且不光如此,珠泪给她的第一印象,还有“装”。 以前每次跟珠泪说话的时候,莹莹总觉得珠泪是在“装”,是在忽悠人。 什么吃免费的早饭可以赶第一班车来场馆啦;为了挣那点餵海豚、餵白鯨的补贴费,中午可以连觉都不睡啦……听起来就很匪夷所思对不对? 毕竟看她穿的衣服,虽然不认识牌子,可看版型和做工就知道不是便宜货,她还天天换衣服不带重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缺这点补贴呢? 有本书里说,『全世界会有两万个人,是你一见到她就会爱上她的』。 同理,世界上有些人,是你一见到她就会討厌她的。 莹莹觉得,遇见珠泪,就是遇见了自己生命中注定討厌的那个她。 怀抱著这样的恶意,莹莹第一次向珠泪打了招呼。 “珠泪啊,你……” ““嗯?”” 不知为什么,在珠泪的回应她的那个瞬间,莹莹忽然呆滯了。 那一刻,她心里的所有恶意,就像是被一个浪头捲走了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女人的声音就像是有著某种魔力一般,能够轻易的化解对方的敌意。” 在这个插曲过后,两人渐渐熟络了,莹莹也知道珠泪的一举一动,並不是在装给別人看,她只是对“攒钱”这件事有很大的执著,好像是想未来做个小生意什么的,此前对她的那些误解,不过是出於自己的一厢情愿。 其实,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不是么? 她知道自己来得晚,领早饭的时候就偷偷多领一个麵包留给自己吃;自己有天生理期不舒服,她就给泡红水喝……再比如现在,自己的脚被海水泡的起皮了,她就会温柔地帮著按摩…… 啊啊啊啊啊啊!这么好的女孩!我为什么当初要討厌她啊!我真不是人! 好多个失眠的夜晚,莹莹都是这样从床上坐起来,捶胸顿足地后悔著。 “我上次都说啦,表演结束之后你不能偷懒,要马上冲水。”珠泪边给她按摩边说,“馆里都是海水,海水对人类的皮肤会造成伤害的……” “人类的皮肤?”莹莹被逗笑了,“怎么说的你不是人类似的。” “啊……我说顺嘴了嘛。”珠泪陪笑道。 “也不知为什么,每次你给我按一小会儿,皮肤就会舒服很多……你以前不会是学按摩的吧?” “略懂一二,略懂一二。”珠泪嘻嘻笑道,“我以前也做过別的工作嘛。” “好吧,为了感谢你,今晚我送你回家!”莹莹握拳,豪气地说“车贷都背了,我不开车,岂不是浪费么!” “哇!这么好!”珠泪一把抱住她,“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莹莹!” “……你不会是为了能省那几块公交车的钱,才这么说的吧?” “这,这怎么可能?” “对了,你家那小区叫什么名字来著?我总忘。” “桃源小区桃源小区桃源小区。” “喔喔,想起来了。” …… 海洋公园,露天场地。 “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水族馆吗?”李菲舔著冰淇淋问。 “不知道。”周悬舔著冰淇淋说。 “因为这个!” 李菲指著一张印有美人鱼的海报,细看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则招聘启事——新馆开业,特招聘美人鱼演员两名,要求长相美丽大方,同时具备xxx资格和xxx…… “你想来当美人鱼啊?” “……你想哪儿去了。” 第56章 尝尝咸淡 安平海洋公园,是上个月才正式投入运营的。 安平市政府对这个项目可以说是非常重视,投资也好,宣传也好,一切都是按照最高规格的来。 这使得这家海洋公园一时间风光无两,从游客到本地市民,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观光客来此参观、游玩,周末高峰期可以说是人比缸里的鱼还挤——这还是中小学生还没放暑假的时候。 “茄子。”周悬半蹲在地上,帮李菲和一只海龟合影。 海龟老兄很配合,呆呆地看著鱼缸外李菲的侧脸,李菲则半弯著腰,比耶。 照片拍完了,海龟老兄似乎是知道自己任务完成,拍打著脚蹼慢慢悠悠地远去,也不管还有两对情侣在缸边眼巴巴地等了半天。 “如何。”李菲压低帽檐凑过来,看周悬的手机。 “不知道海龟隔著玻璃看我们,跟我们隔著玻璃看海龟是不是一回事。”周悬说,“不过感觉他蛮喜欢你的。” “那是,这世上就没有不喜欢我的小动物。”李菲得意地说,“一会把照片发给我,我过两天发微博!” “下一站去哪?”周悬问,“还是就在这儿等著人鱼秀开始?” 李菲这次来海洋公园的目的,除了逛逛水族馆陶冶一下情操外,主要就是为了看“人鱼表演”。 她过段时间的可乐gg,听说是要到水族馆去拍,所以她想提前预习一下水下的妆究竟是什么效果。 “还有时间,先去极地馆看企鹅好了,再买点毛绒玩偶送人。”李菲说,“katie她女儿好像很喜欢企鹅,她妈天天陪著我,我也得补偿一下她不是?” 他们路过巨大的水族箱,看著阳光透过海水,斑斕的光点落在巨大的透明幕墙上,闪烁起无数的小钻石在水中跳跃;五彩繽纷的珊瑚、海葵在水中摇曳生姿,各种鱼儿穿梭其间,两者交相呼应著,串联成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 不得不承认,每每走进水族馆,总会有种被治癒的感觉。 哪怕你不知道鱼儿在想什么,海龟在想什么。 怪不得人常说,约会三大圣地里,有水族馆的一份。 李菲一来到这里,也是肉眼可见的很快乐。 她打小就喜欢动物,父母不让她养宠物,她就成天拉著周悬去逗邻居家的猫,主动帮邻居遛狗,还煽动周悬“咱们要不要偷偷养只仓鼠玩”,虽然最终计划还是以“周家父母也不同意养宠物”而告终。 以前每年学校组织去春游,就是李菲最高兴的时候,为此她还特定製造了一套“战略方针”。 去春游前一天,她会准时告诉妈妈,说自己最近很想吃橘子,不用很买甜的,不用买很贵的,只要大个点的就行——她很清楚,妈妈去买橘子,肯定会顺带给邻居家的小周也买一兜,这样一来,小李同学在春游前,就拥有了整整两书包的橘子。 等到春游的大部队进了动物园,一定会去猴山参观,这就到了她大发神威的时刻——其他同学,都是拿橘子一瓣一瓣地餵猴子,李菲不同,她从来都是直接往里头扔一整个的橘子,跟丟炮弹似的,一炮惊起一群猴儿,以绝对的数量、质量优势取胜。 自己的扔完了,还有周悬的可以接著扔,这就导致了,每年路过猴山的那十分钟里,李菲走到哪儿,猴群就嘰嘰喳喳地跟到哪,跟巡礼似的,完全是当之无愧的女猴王。 毫无疑问,十几年前的李菲就走在了版本最前沿,比起现在每年都会冒出的什么猫咖狗咖,猴儿们给的情绪价值可大多了。 “这帽子有意思。”李菲把一只的帽子、围巾二合一的企鹅头戴在周悬头上。 她伸手捏动气囊,帽子上的一对耳朵便会“咻”的一下立了起来。 “不太行。”周悬摘下帽子说。 “为啥?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你见过企鹅长耳朵的吗?” “耳朵?”李菲诧异地回头,定神看向企鹅馆里一扭一扭的企鹅,这才惊讶道,“天吶,我才注意到企鹅居然没长耳朵,这帽子到底是哪个小天才想出来的设计啊!” “估计是拿之前很火的那款兔子帽改的。”周悬分析。 “算了,我还是老实点买两只qq回去吧。”李菲抱著抱起两只缠围巾的企鹅玩偶说,“好像现在的小孩儿估计都不玩qq了,真怀念我的qq宠物,也不知道好端端的,给人停运了干嘛,害我那天还掉了两滴眼泪。” “你养的那只企鹅叫什么来著?” “『李有德』啊,怎么了?” “……没什么。” …… 这家海洋公园的人鱼表演,每个下午会演出四次,每次十分钟。 即將开始的,就是今天的最后一场。 周悬和李菲来得早,所以成功占到了前排的位置。 应该说,现在游客们的素质是都高了,像他们这些前排的观眾,都很自觉地抱膝坐好,儘可能不影响后面人的视线。 这口缸应该是为人鱼表演而专门准备的,里头安置了群游习性的鱼群,还有性情温和的大鱼,以及两只贴著缸边、像是毯子似的时不时滑翔而过的鰩鱼。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两分钟,李菲觉得有点无聊,於是用肩膀撞撞周悬,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听不听? 周悬说好啊。 李菲清清嗓子,做了个泡茶的手势:“有一天,孟婆在煮孟婆汤,忽然想尝尝咸淡,她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 “然后,她又想尝尝咸淡,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她又想尝尝咸淡,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她又想尝尝咸淡,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她又想尝尝咸淡,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 笑话讲完,周悬满意地笑了,李菲也满意地笑了。 其实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但这两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戳中了笑点,一直低著头,肩膀一颤一颤的,傻笑个没完。 直到轻柔舒缓的音乐响起,他们才勉强抬起头,看向水面。 一条斑斕的鱼尾,从水面上轻巧地落进水里,而后轻轻拍打出了一阵气泡。 人群发出期待的欢呼声。 大家都意识到,这是表演开始前的预告。 “你说这海水有多咸?”李菲小声问。 “估计比孟婆汤咸点。”周悬小声说。 两人又开始笑了。 第57章 人鱼 四点十五分,两位穿著鳞裙的人鱼演员,同时跃入水中。 她们的长髮如海藻般披散在肩上,一位身穿亮片镶嵌的蓝色鳞衣,另一位则是粉色的款式,更接近於人们想像中的美人鱼——从入水的角度来看,刚才用鱼尾悄悄跟观眾打招呼的,应该是那位穿粉色鳞裙的演员。 两人看起来都是二十几岁的年纪,相比起其他海洋公园的人鱼演员,她们没有戴护目镜,也没有夹鼻夹,肌肤在光和海水的作用下,泛起淡淡的光泽,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像”是一只真正的人鱼。 她们时而並肩游弋、手掌相合,每一个动作都配合得恰到好处;时而各自加入鱼群,在鱼儿的环绕中甩摆动长尾,带起泡沫和涟漪一圈圈,搭配上背景音乐中那时有时无的空灵的吟唱声,这一刻,她们就是属於这片海的生灵,谱写著一曲曲水中的华章。 自表演开始,前排的观眾们几乎都拿著手机记录这一美好的时刻,仅仅是静静欣赏美人鱼表演的周悬和李菲,反倒成了这其中的异类。 “我没想到她们的妆这么淡。”李菲抬起头,小声说,“感觉就只是擦了粉底而已,还没有闹闹昨天的妆浓呢……莫非是因为水里不显妆?” “看著是蛮自然的。”周悬想了想,“我听说有些衝浪的人,因为觉得化妆品的化学成分会污染海洋环境,所以连防晒霜都不涂,水族馆可能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毕竟是跟鱼同游。” “你越是这么说,我越觉得自己当年给猴子扔橘子的行为很没素质。”李菲小心翼翼地摘下墨镜,压低帽檐——这个位置很安全,能看清她样子的,只有玻璃对面的海洋生物。 “还好吧,至少你没扔烟跟打火机。” “这钱绝对没看起来那么好挣。”李菲仔细研究人鱼人员摆尾的动作,意识到这事儿不简单,“看完她们游泳,感觉自己都不会游了。” “你小时候不是自称游泳健將吗?” “我只会蛙泳,真进了这缸里,估计还不如穿四角泳裤的大爷表演跳水来的有观赏性。”李菲同学好就好在很有自知之明,“你看见人家这表情和眼神里那种好奇的感觉没?就像是在水里呆了一辈子的人鱼第一次见人似的,这你让我演,我绝对演不出来。” 周悬看著美人鱼上浮换气,脑海里浮现出戴泳帽、穿四角泳裤的蛙泳老大爷,健壮的跟牛蛙似的,用一副好奇天真的表情向鱼缸外打量,心里顿时泛起一阵恶寒。 人鱼秀一共分两个阶段,一阶段是人鱼演员们为观眾展现泳姿,二阶段则是互动环节。 两位人鱼演员各自负责一边,在靠近玻璃的位置悬停於水中,和观眾互动。 就在周悬身侧,两个扎著马尾辫的小女孩,正拼命地向著人鱼挥手,嘴里还喊著“人鱼姐姐看这里!”。 似乎是真的听见了她们的呼唤,那位穿著粉色鳞裙的人鱼,轻轻摆动著尾巴游向她们。 人鱼贴向玻璃,俏皮地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那两个孩子不假思索地立刻亲了上去,结果在缸壁上留下了两个带著水汽的唇印,引起了一阵笑声。 这时,一只黑色的鰩鱼贴著缸壁,从周悬和李菲的眼前晃晃悠悠地游了过去。 这种鱼的腹部很像是“一张笑脸”,看起来非常蠢萌。 就在李菲摸出手机,终於想到要拍个照留念的时候,这只鰩鱼忽然一个急加速,用嘴巴吸住了一只逃脱不及的黄色小鱼。 “它要吃同事!”李菲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用手指向鰩鱼。 其他观眾注意力,都集中在人鱼和那两个孩子有爱的互动上,根本没人注意到,一场“谋杀案”即將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黄色小鱼拼命挣扎著,想要逃脱;鰩鱼的嘴巴扭动著,“笑容”更甚。 就在这大鱼吃小鱼的千钧一髮之际,那位穿著粉色裙子的人鱼演员察觉到了异常,只见她一个摆尾,衝刺到了鰩鱼的身后,隨即举起拳头,轻轻地锤了它的脑袋一下。 突如其来的一拳,让鰩鱼不得不吐出了到嘴边的猎物,“笑”著悻悻而去了。 水族馆的员工,及时制止了同事吃掉另一名同事。 在人群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之前,这位人鱼姑娘吐出了一串水泡,双手迅速滑动了一圈,將气泡变成了一串上浮的爱心。 人群又是一阵欢呼。 人鱼演员们对换气时间似乎有著相同的標准,另一名人鱼已经开始上浮,这位刚刚吐出了一串气泡的人鱼,也摆动著尾巴,想要向上游动。 途中,她故意经过了周悬和李菲这侧,似乎是想要表示感谢。 在近距离下看清她面容的时候,周悬不自觉地愣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只人鱼怎么有点面熟。 人鱼在对上周悬视线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不过演出毕竟还在继续,演员的专业素养让人鱼姑娘很快收回视线,准备若无其事地继续上浮。 可就在下一刻,她瞄到了周悬身旁那个环抱著双膝的女孩。 在和李菲对视的剎那,人鱼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呆滯,甚至还微张开嘴,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呆若木鸡。 除了这个词以外,你无法联想到任何能够概括这位人鱼演员此时状態的词汇。 李菲意识到了什么,在友好地冲人鱼招了招手后,她重新戴上了墨镜。 哪知道,就是这个动作,让人鱼姑娘的眼里,一下冒起了明显的血丝,感觉就像是…… 快要哭出来了。 她的异常,不仅仅吸引了观眾们的注意,还引得另一位人鱼演员游过来查看情况。 蓝色尾巴的人鱼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歪著脑袋眨眨眼睛。 这时,这名人鱼演员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態,在对著观眾挤出了一个笑容后,迅速地上浮换气。 “就好像是,换气这种小事,哪怕忘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少观眾,在这场骚动后,都开始用好奇的视线打量前排的这一对年轻男女。 “看来海龟看我们,跟我们看海龟是一回事。”周悬低声说,“你被认出来了。” “嗯。”李菲推了推墨镜,“此地不宜久留,准备闪人。” 第58章 小赵 “刚才真是嚇坏我了!”员工淋浴间里,莹莹把洗髮水挤在头顶,边搓泡泡边埋怨,“好端端的,你突然愣在那儿一动不动,我从水上往下看,还以为你溺水了呢!” “对不起对不起。”珠泪蹲在淋浴头下面,抱歉地说,“我那个时候走神了。” “走神?”莹莹不信,“我看见帅哥游不动道儿走神了还有的说,你会走神?我可不信!” “我见到了美女走神不行啊?”珠泪小声嘟囔,“我……我肯定没看错,那,那可是……” “什么?”莹莹拨开头上的泡沫。 “没什么!一会儿记得送我回家!” …… “katie已经在等我了,一会儿我走后门出去。”李菲边走边说,“正好,我朋友安排的司机也到了,一会儿司机把你送到家后,我的车就交给他开走,闹闹的那只箱子也暂时寄存在他公司里。” “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在港区了吧。”周悬抱著李菲此前寄存在储物柜里的那两只qq。 “也许下一次见面,我就长到一米七四了。”李菲嘿嘿一笑,“距离笑摸你的狗头,又更进一步。” 大概也是习惯了这样的开展,虽然水族馆之行结束得有些匆忙,但李菲的心情並未受到什么影响。 “別是在演唱会上唱著唱著,突然长高裤子崩线就行。”在一口无人在意的水母缸前,两人站定,周悬把手里的玩偶递给了李菲。 李菲没接,而是张开了双臂。 周悬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她。 这个距离下,他能嗅到李菲身上木质调香水的味道。 “学老外的道別方式吗?”周悬小声问。 “这是对你和闹闹一视同仁,以展现我的广阔胸襟。”李菲轻笑著抽身而去,顺手拿走了那两只玩偶,“我走啦。” “嗯。” 缸里的水母,一上一下地游动著。 …… 当周悬来到停车场的时候,一个精瘦的年轻人已经在路虎车旁等待了。 “是周哥吧?您好您好。”年轻人上前一步,殷勤地跟他握了握手,“是王总让我来接送您的,您把车钥匙给我就行。” “怎么称呼?”周悬把路虎的车钥匙给他。 “赵海,您叫我小赵就行。” 两人上了车,赵海在確认了周悬没有其他要去的地方后,就把导航的目的地,设定成了桃源小区。 车子上路后不久,赵海便主动找起了话茬。 “我最近我刷短视频,就常刷到这海洋公园相关的。”赵海说,“听说里面的人鱼演员是个顶个的漂亮,身材也好,评论区的有些老哥都在求支招,问怎么能让自家孩子,主动跟妈妈要求说要去看人鱼表演,哈哈。” “是吗。”周悬隨口应了一声。 似乎是出来周悬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赵海眨了眨眼睛,很快便改聊起了家常。 “您跟菲姐,应该认识蛮久了吧?” “是挺久的。” “菲姐人真的很好,前段时间我哥正为我的工作发愁,菲姐知道了,亲自打电话给我们王总让他帮忙,我这才算是稳定了下来。”赵海笑道,“每个月公司还给缴保险呢,这么好的单位要我自己找,我上哪儿找去啊。” “你哥?”周悬侧目,看到了小伙子脖子上那朵淡淡的玫瑰刺青。 “啊,忘了说,我哥也是开车的,现在在港区给菲姐开车,这两年稳定了,就把我嫂子和我小侄子也接过去了。”赵海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用手摸了摸脖子,“小时候不懂事,瞎弄的。上个月去医院洗,痛得那叫一个哭爹喊娘,后悔死我了。” 周悬收回了视线:“今年几岁了?” “再过两天就满二十啦。” “那你车开的蛮不错。” “之前开过半年的计程车,练出来的。咱们这儿的交通您也知道,天天跟打仗似的。”赵海笑呵呵地说,“走路的是爸爸,骑电瓶车的是爷爷,开车的是孙子。” “那怎么不继续开了?” “觉得收入不稳定唄,很早就想著换份工作了,结果工作还没换成,出去喝顿酒先把腿给摔折了,在家里躺了半年多才好利索。”赵海说。 对於计程车行业不景气这事儿,周悬还是蛮认可的——油费一天天地涨,以至於就连妖怪司机都要靠缩地术来省油费的工作,那能好的了吗? “王总说,等我把这文身洗乾净了,就想办法让我正式进车队,以后有机会加个班什么的,还能多挣点。”赵海乐观地说,“多攒点钱,早点把媳妇娶了,我老爹老娘估计才能放心。” “浪子回头金不换。”周悬点头附和道,“肯努力,总是能做成事情的。” “承您吉言啦。”赵海笑笑。 应该说,小伙子还蛮有眼力见的,虽然话是多了点,但从始至终都没细打听周悬和李菲的关係——想来是他哥常年为明星开车,晓得其中的规矩,提早知会过他。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车子很快进了小区,停在了四栋楼下。 赵海很殷勤,主动扛起了李菲买的“豪华猫爬架”外加几袋猫粮就往楼上走。 到了周悬家门口,赵海把东西靠墙放下,摸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周悬:“菲姐和我们王总交代过了,周哥您平时有出行方面的需要,直接联繫我就行。” 周悬思索了一下,把自己的名片也递给了他。 看到名片上的“天师”二字,赵海明显一愣。 “我平时在江南路的步行街上摆摊,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行当,赚个辛苦钱。”周悬平静地说,“有事的话,可以找我。” “啊……好的好的。”赵海连连点头,“东西重,我帮您搬进去吧。” “没事,就两步路,今天辛苦……”周悬话还没说完,家里门先他一步自行打开了。 门外的两人皆是一愣。 很快,门里探出了一颗英俊的脑袋,连带著家里的冷气嗖嗖往外冒。 那人像这家的主人似的,很热情地招呼:“辛苦辛苦,东西放门口就行,我们自己搬哈。” 周悬看著赵海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扭头看向单手拎起猫爬架包装盒,向门里走去的白璟。 “你怎么来了?”周悬问。 “什么叫,『我怎么来了?』”白璟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天气这么热,所以我提前来你家帮你把空调开开,这难道不是朋友应该做的吗?” 第59章 有些事,主动说总感觉不合適 “是吗是吗。”白璟接过周悬递来的一根缠著麻绳的短柱,只见他手指转动了一下,那根柱子便自行对准了螺孔,自己把自己给拧上了,“殭尸小姐明明对房子很挑剔,而且还很倒霉,看个房子都能遇上做局害人的房东,结果却好巧不巧,独独看上了你家对门的这一户……” “你能別总是这么想入非非吗?”周悬又把一截同样缠著麻绳、印著猫爪的迷你楼梯递给他,“她住我对门,我也方便照顾师傅,我觉得蛮好的。” “我也觉得蛮好啊,以她的道行,你师傅跟著她混,保准健健康康,能活到九千九百九十九。”白璟嬉皮笑脸地用法术继续组装猫爬架,“我刚来才来的时候就敲过她家的门,本想著陪清云道长玩会儿,结果她家没人,估计是出去物色託儿所了。” “你是为了看我师傅来的?”周悬不信。 “怎么啦,反正清云道长接受帝流浆的洗礼是迟早的事儿,我早点跟他打好关係,就等於是跟殭尸打好关係,以后在安平市混,腰板不也能挺直些么?”白璟笑眯眯地一边看著猫爬架的组装图,一边转动手指。 “你已经接受了她要在这儿长居的现实了?” “如果只是赶走她一个人,我是有把握的,可再加上你和你师傅,你们凑个『天师一家人』出来,我可就没招了。”白璟呵呵笑道,“与其搞得这么剑拔弩张,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咯,谁让我是个心胸宽广的好妖怪呢?” “改天请你吃饭,行了吧。”周悬把一个颗带绳子的毛绒球递给他,“算是报答你这两天的『辛苦付出』。” “是么?不瞒你说,我最近正好有一家心仪的……” “人均两百五以下的。” “请客吃饭能別这么扣扣搜搜的吗,你到底是周天师还是周扒皮啊。”白璟顿了顿,话风忽然一转,“那现在有你师伯帮你带孩子(周悬立马看向他)……我是说师傅,你就可以美美的跟你的大明星女朋友享受二人世界咯?” “不是女朋友,是青梅竹马。”周悬说,“你也认识她?” “开玩笑,李菲那么大个明星,谁不认识?”白璟说,“光我知道的,是她粉丝的女妖怪就有三位数,上次她们为了一张签名的限量版专辑,打的头破血流、昏天黑地的。好在我及时赶到,好言相劝,才没有酿成大错!” 周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她这两天住我家?” “当然是因为我有个女性朋友,想要她的签名咯。”白璟回忆道,“那天我在电视台楼下蹲点,看到她上了那辆路虎车。原本是准备等她下车之后装成『偶然路过的歌迷』,问她要个签名的。一路上我还顺手教训了几个跟我有同样打算的妖怪。” “等看到她把车停在了桃源小区的门口的时候,我还心想著『应该没那么巧吧?』,结果她就真的走进了你家的单元楼。”白璟耸耸肩,“早知道你认识她,我还用费这么大週摺吗!过两天你记得让她邮张签名专辑,就当感谢我一路充当护使者了。” “看来下次不能让她一个人开车了。”周悬抓抓头。 白璟要是不说的话,他还真没想到,妖怪里原来也有追星的,还玩尾隨这一套。 不过听白璟的说法,妖怪们追起星来……好像还挺讲武德?饶是白璟这种风评很烂(白璟:喂!)的流氓妖怪,也就只是打算“装成歌迷要个签名”而已。 “她知道你师傅的事吗?”白璟问。 “如果你是指他变成猫的事,不知道。” “没准备告诉她?”白璟把最后一个部件组装好。 “总感觉这事儿得问问师傅的意见。”周悬嘆了口气,“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拋去明星的身份,她终归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好像一般天师都会这么选,我是说,不把『我们』的事告诉身边人。”白璟平静地说,“不过你不说,也不代表她自己就什么都察觉不到。网络现在这么发达,天师到底是干嘛的,百度上都搜得到。” “阿菲脑筋很好,师傅当年教导我的时候也没有特意避讳过她。她能察觉到不对劲,是正常的。”周悬说,“只不过她从来没有跟我谈起过这件事,或许是不感兴趣,也可能是不想给我负担。” “嘴长在你身上,你想开诚布公地说,隨时都可以。”白璟拍拍他的肩膀,“男人,得学著主动点,万一被人家先发制人了,显得你很没诚意。” “不是没想过,只是有的时候会想,这样自说自话地告诉她所谓“世界的真相”,或许是种傲慢也说不定。”周悬轻声道,“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圈子。如果不是因为从小就认识,我们现在的人生道路,说是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也不为过。” “两个人都心里门清的装傻充愣么?”白璟挑眉,“不得不说,你们还挺般配的。” “所以……”周悬指著已经完工的、自带两个猫窝的豪华猫爬架,“我们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在我家的客厅搭好猫爬架,而不是直接去对门组装呢?” “……这难道不是留在你家的吗?” “当然不是。”周悬忧愁地说,“这么大的东西,连我家的大门挤不过去。” “莫慌,以前我曾经跟著一位前辈学习过『缩小东西』的法术,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白璟盘腿坐下,沉思道,“只是太多年没用,容我回忆一下口诀是什么先……” 周悬摇摇头,绕过白璟,拿起手机准备给金主李菲拍个返图。 “篤篤”。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来了!”白璟抢先应道。 反倒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有些迷茫——自从换了密码锁以来,上次有人敲门,感觉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 “走啦,快开门去,別影响我回忆法术。”白璟催促道,“估计是来推销厨房清洁剂的。” 周悬推开门。 在看到来者何人后,他先是一愣,隨即一个箭步走出了房门,抢在白璟投来视线以前,先一步把门带上了。 “果然……果然是你!”门口的年轻女子,很有些激动地说。 第60章 晕倒了怎么办 周悬看著面前这个面容清丽,身材有些娇小的女孩。 她说出那句“果然是你!”的时候,其实周悬的心里,也在默念著相同的台词。 果然是她。 在周悬印象中,他曾跟这位女子有过“两面之缘”,一次是在解决完常平事件后的清晨,他们在楼下遇见,一个回家睡觉,一个出门上班。 另一次就是在今天下午,他们隔著鱼缸,一个是观光客,一个是扮演美人鱼的演员。 或许世界真的就是那么小,“看人鱼秀却发现里面的人鱼是住自己家楼上的邻居”这种事都能被他碰上,也真是没谁了。 “你……你应该还记得我吧?”女子有些不確定地问,“我就是那个,那个……” “你住我楼上,上次咱们打过招呼的。”周悬很友好地说,“下午的演出很棒。” “谢谢谢谢……”周悬和善的態度让女子暗自鬆了口气,隨后便大方地向他伸出了手,“我叫珠泪,你好呀。” “周悬。”周悬伸手与她相握,“看来你们下班蛮早的。” “啊?喔喔,是啊,四点那场结束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珠泪保持著笑容,不过语气却略有些心不在焉。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周悬礼貌地问。 “確实……是有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珠泪被看穿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周先生,你或许,额,我是说,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李菲的人啊?”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李菲的话。”事已至此,周悬也没有否认的意思,“我想认识她的人应该还挺多的。” “那么今天下午,在你身边看表演的那位……”珠泪的声音一下颤抖起来。 周悬点点头。 “我搬过来的那天,从五楼出来的也是……” “我记得那天,她好像是全副武装出去的吧?” “没用的,没用……”珠泪喃喃道,“那个身材,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那只可能是她,只可能是李菲……我绝不可能认错……” “就是李菲啊,李菲!港区的歌星,未来的天后!世界上最会唱歌、最有魅力的女人!”珠泪的语速毫无徵兆的突然加快了十倍,给周悬嚇了一跳。 “她就是从你家的出来的对吧?你们是什么关係?亲戚?好朋友?男女朋友?还是说……你是她包的……”珠泪忽然警惕地看向周悬,谨慎地评估著面前男子的姿色,“嗯,应该不可能,李菲绝不是这种人!” 她的眼神让周悬觉得有点尷尬:“你应该……是她的粉丝吧?” “不是粉丝,是歌迷!李菲说过,她更喜欢『歌迷』这种叫法,因为会让她感受到认同……” “好的,歌迷,对不起。”周悬及时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我跟阿菲確实是朋友,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关係。” “我们以前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周悬指了指走廊对面清秋家的房门,“这一户以前就是她家的,不过现在……” “你说,她以前住在这一户?”珠泪怔怔地看著几乎是近在咫尺的房门,一下愣住了。 沉默中,周悬试探地开口:“你还好……” 然而话音未落,他面前的女子忽然双眼一翻,双腿一软,就这么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 好在周悬抢先一步扶住了她,才避免了后脑勺著地可能诱发的惨剧。 她晕倒了。 就这么晕倒了。 “喂!喂!”意外来得实在是有些突然,搞得周悬怀抱著珠泪,有点手忙脚乱,“你还好吧!” “什么情况,吵吵闹闹的,你跟死推销的打起来了么?要不要帮忙?”身后的门推开一条缝,白璟的半边身子探了出来,手里还揣著一个魔方大小的超迷你猫爬架。 “哇喔~”看见怀抱著美人的周悬后,白璟如是说道,“看来你已经搞定了,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利索,不愧是男人中的男人,天师中的天师!” “赶紧过来搭把手,没看见人家都翻白眼了吗!”周悬架住珠泪的胳膊,喊道。 …… “所以……”白璟看著瘫软在沙发上,昏厥过去的女子(因为觉得翻白眼有点嚇人,所以周悬帮她把眼皮合上了),“她就这么如此这般,如此这般……然后就翻白眼晕倒了?” “不然难道还是因为我的一记上勾拳么?”周悬无奈地说。 “现在的妖怪体质真是越来越不行了。”白璟给出了0分的点评。 沙发上,这名自称“珠泪”的女子,其实是一只妖怪这件事,对於这个家里的天师和另一只妖怪而言,似乎是个不需要过多討论的话题。 实际上,从周悬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多了个妖怪邻居了。 “清秋道长知道这事儿吗?”白璟问,“她师弟以前的房子,现在的租户是只妖怪?” “我反正没主动说。”周悬说,“最开始是怕她找人家麻烦,后来熟了,又感觉没必要特意讲。” “你也是个人才,面对人类的时候,帮妖怪打掩护;遇到妖怪的时候,还是帮妖怪打掩护。”白璟对他竖大拇指,“不愧是天师败类!” 周悬懒得搭理白璟,他的视线缓缓在女子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她脚上印著草莓图案的那双粉色袜子上——白璟很贴心,进门的时候为了避免周悬家的地板变脏,於是很贴心地帮人家把鞋给脱了。 “这是她原本的样子?”周悬皱眉。 “嗯,除了腿以外。”白璟看著女子一身漏脐背心、牛仔超短裙的“追潮流”打扮,摇了摇头,“就连殭尸那种道行的傢伙都知道要打扮的古板一些,少惹人注目,可这傢伙却完全没有警惕心……” “说起来,也好久没在陆地上见过她们了,这一族好像一直都是这个行事风格,没什么脑筋。”白璟伸了个懒腰,“我敢打赌,她要是知道你是个天师,绝对不敢来敲门的,毕竟『泉先』可是出了名的害怕天师啊。” “果然是『泉先』么……”周悬嘆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给她放桶水泡会儿能醒过来吗?” “嗐!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老把简单的事情想的复杂化,泉先怎么啦?泉先就不是妖怪吗?”白璟把大拇指对准珠泪的嘴唇上端,“学著点,遇到晕倒的妖怪,最好的办法就是帮她……” “掐人中!” …… “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泪泣,则能出珠。”——《搜神记》 第61章 住楼上的追星族 泉先,是一种棲息在海里的妖怪,也有人称她们为鮫人、美人鱼什么的,总之周悬也是第一次见。 按师傅的说法,她们虽然算不上是特別强大的种族,可却有一种“在言语间迷惑其他种族”的天生能力。 说得简单一些,就是泉先在说话的时候,能够让其他生物放鬆对自己的警惕心。 在这种能力的加持下,哪怕是对她们心怀恶意的傢伙,只要听见了泉先的声音,便会自行打消那种恶念。 所以不同於其他妖怪,哪怕是混跡在纷乱的城市中,泉先也不必担心其他妖怪或是人类,会对自己不利,这也是这一族大都不会选择,把自己的相貌变得平平无奇的原因——因为没有必要。 但是也有例外,比如,她们的能力就对天师完全无效——一旦来到了陆地,在失去地理优势的情况下,面对天师的追捕,泉先们只能束手就擒。 因此就像白璟说的,泉先这个种族,对於天师的惧怕程度,一向都是妖怪中名列前茅的。 在水族馆扮演美人鱼的美人鱼么? 周悬看著仍然昏迷不醒的珠泪。 离群索居的九尾狐、开计程车的刑天、想要做人的殭尸、变成猫的天师、喝水给钱的乌鸦…… 自己如今的生活圈子,就好像是一辆开足了马力拖拉机,正搭载著载歌载舞的妖怪们,轰轰烈烈地向著天涯海角进发著。 “什么情况,晕得这么彻底?”白璟看著珠泪隱隱泛红的人中,若有所思地说,“莫非是我下手不够狠?” “你那套可能是给陆上的妖怪用的。”周悬在一旁发表见解,“果然还是把她泡在水里……” “泡水里有屁用,你以为是泡海蜇么?” “別急!我还有一招!”白璟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坚决,“既然掐人中没用,那就改用人工呼吸试试好了!” “……不好吧?” “什么不好?救命重要还是我个人的清白重要?肯定是救命重要啊!” “你其实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干吧?”周悬越想越不对。 “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白璟闭上眼睛,夸张地嘟起嘴唇,就要往上凑。 周悬想要阻止他的恶行。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千钧一髮之际,沙发上昏厥多时女子忽然睁开眼睛,“咻”的一下挺立坐起,嘴里懊悔不已地大喊著:“天!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我就不租六楼了!” “砰”的一声,她光洁的额头正中白璟面门,两人同时痛苦的“哎呦”了一声,一个晕头转向倒回沙发,一个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你们……还好吧?”周悬一时不知该先扶谁比较好。 “这,这是哪啊?”珠泪哎呦哎呦地爬起来,迷茫地打量著四周。 “新城区临江南路桃源小区4栋505室。”白璟哎呦哎呦地爬起来,抽了张纸巾垫在自己飆血的嘴唇上,“周天师的寒舍。” “天,天师?!”好死不死,珠泪的目光正好瞄到了客厅角落那杆印有“天师嫡传”的黄旗上,声音顿时哆嗦了起来。 “那旗子是淘宝上做的,我对你没有恶意。”因为担心她又一次晕过去,周悬连忙解释道,“你別太紧张。” “现在知道怕啦?”白璟叼著纸巾,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如果他对你真有恶意,你早就被做成標本了。” “我……我我我我我……我根本就不知道这里还住著天师!”珠泪抱著双腿,心思还没从“天师”这个恐怖至极的名词中挣脱出来,看来是真的很害怕,“那个中介为什么不告诉我啊!这简直是谋杀!” “不必担心,这位美丽的小姐!”白璟起身坐到了她的身旁,换上了一副深情款款的调调,“大家都是同类,这里还有我在呢!天师又如何?插標卖首之徒尔尔,不足为惧!” “你……”珠泪看著白璟忽然转变成深青色的那对竖瞳,恍然大悟,“你是!” “没错,正是在下!” “狐狸精?” “什么狐狸精!我最討厌別人叫我狐狸精!”九条雪白的尾巴,怒气冲冲地从白璟的身后窜出来,“別把伟大的九尾狐跟那种道行浅薄妖怪混为一谈!” “喔,原来你是九尾狐啊!”珠泪又一次恍然大悟,隨即疑惑道,“咦,我怎么来之前没听说,这里还生活著九尾狐家族呢?” 对於妖怪来说,某些九尾狐家族的存在就跟人类社会里的“黑帮组织”差不多,如果跟它们没什么旧交的话,还是离远点为好,省得被这些既护短又能很能打的妖怪惦记上。 “你的情报网薄弱到连这儿住著天师都不知道,九尾狐的聚居地要是能被你发现,那我们也算是混到头了……”白璟不屑地嘟囔。 “他是自己住的,这里就他一只九尾狐,你不用怕。”周悬看著一惊一乍的两人,为了防止他们在激动中打碎自己家的茶几,於是及时出声道,“我们是朋友。” “和妖怪做朋友的天师?”珠泪眨眨眼,这会儿她已经有点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了这对天师和九尾狐的组合好像確实对自己没什么恶意,便大著胆问道,“可我怎么就跑你家来了呢?我记得我们明明是在討论……” “在討论阿菲住哪的事。”周悬无奈地说,“说著说著你忽然就晕倒了,是我和白璟把你扶进来的。” “阿菲,你刚刚叫她阿菲!”珠泪的眼里立刻冒出了星星,“你们真的是好朋友啊!” “不是好朋友的话,也不会一起去水族馆看人鱼表演吧?”周悬指了指向电视机柜旁边的那张三人合照。 珠泪立刻脚踩著茶几冲了过去,跪倒在电视机前,热泪盈眶地看著照片里那个笑容满面的小女孩:“真的!真的是李菲!她在微博上发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来著!一模一样!” “你没问题吧?”周悬提醒她,“如果头晕的话,要早点说。” “头晕?没有呀……就是不知为何,觉得人中这儿有点痛。”珠泪摆摆手,“算了,我回去泡个澡就满血復活了。” 周悬看向白璟,白璟一边吹口哨,一边看向窗外什么风景都没有的风景。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李菲的邻居!”珠泪放下了照片,激动地走过来,握住周悬的手,“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关於李菲的东西,你赶紧带我参观一下呀!” 第62章 还是城里好 “关於李菲的东西……”周悬挠挠头,“我一时间还真是想不起来,她挤过的牙膏算吗?” “挤——牙——膏!”珠泪拖长声音,瞪大眼睛:“等等等等,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会在你家用牙膏?难道说……” “她住的酒店被狗仔包围了,所以这两天暂住在我这儿。”周悬说。 “天吶!你为什么不早说!”珠泪尖叫著跳起来,“她住哪一间?” “那间。”周悬指给她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珠泪再一次尖叫著冲了过去。 “其他妖怪追起明星来,也像她这么疯狂么?”周悬压低声音问,“我还是头一次意识到,李菲的人气有这么高。” “也分情况,看年龄和阅歷什么的。”白璟摸摸下巴,深以为然地说,“不过毕竟是妖怪,能对人类明星这么痴狂的,也蛮少见。” “哎呦!”黑漆漆的房间里传来一声珠泪的痛呼,周悬和白璟赶到的时候,她正捂著自己的肩膀,看来是磕到了。 “房间有点小,当心。”周悬拉开了窗帘。 “这是身高尺码?”珠泪根本无暇关心自己的肩膀,一个箭步来到了墙壁上的长颈鹿贴纸旁,“天吶,这都173了,李菲又长高了!不愧是李菲!” “这就是她睡过的床!哇塞!”周悬来不及出声阻止,珠泪先一步扑到了床上去,愉快地打著滚,“好软的床,好漂亮的被单,不愧是李菲!眼光真好!” “逐渐变態起来了。”白璟小声说。 “没事,阿菲走之前帮我把床单给换了,这一块是新的。”周悬也小声说。 “要告诉她实情么?” “估计说了她也听不进去吧。” “也是。”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啊!这是李菲用过的笔筒吗?” “不,这是我用过……” “嗯嗯,造型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不愧是李菲,笔筒也这么有个性!” “……” …… “哇,真是满足的一天。”珠泪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著端茶过来的周悬,“我下次还可以来做客吗?” “隨时欢迎。”周悬把热茶放在茶几上。 “这杯茶……” “茶叶是李菲邮给我的。” “好茶好茶!” “你应该刚搬到这座城市来不久吧?”白璟喝了口茶,打量著这只埋头仔细数著茶叶的泉先,“我有很多很多年没在陆地上见过泉先了,听说你们现在都生活在远离大陆的海沟,还搞了个什么『海洋生物互助协会』。” “因为海里没有天师嘛,他们閒得慌。”珠泪说,“不过我不一样喔,我从小就是在人类中长大的,在陆地上生活的时间,比在海里多多了。” “喔?你今年多少岁?”白璟看著她。 “五十五岁。” “怪不得。”白璟看了周悬一眼。 “什么概念?”周悬问。 “按泉先的標准,相当於人类的未成年吧。”白璟耸耸肩。 “那你今年多少岁?”周悬又问。 “距离八百岁生日,还有几个月。”白璟自恋地撩撩头髮,“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说起来,你应该是我在这个小区里,遇到的第二个妖怪。”珠泪说。 “第一个妖怪不会是你自己吧?”白璟挑眉。 “什么呀,我说的是住你们对门的殭尸。”珠泪啜饮著茶水,“我早上下楼的时候遇见的,她还跟我打招呼了呢。” “你怎么知道她是殭尸?” “嗯?皮肤那么白的,除了殭尸还能是什么妖怪?”珠泪眨眨眼睛,“不过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白天主动外出活动的殭尸呢。” “小珠啊,以貌取妖,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白璟深沉地说,“万一有人表面上是殭尸,暗地里却做著天师的勾当……” “白璟。”周悬示意他別说了。 “总之,无论是妖怪还是天师,大家的心肠都很好,这就足够啦!”珠泪举起杯子,“来!咱们乾杯,庆祝我们成为邻居、朋友!” “好!以茶代酒!”一提起乾杯,白璟不知为什么就有劲了,“乾杯!” 见两妖如此热情,周悬也举起茶杯跟他们碰了碰,说了句“乾杯”。 “你说自己从小在人类中长大。”周悬问,“你出生在陆地上?” “嗯,因为我父母跟族里闹了点不愉快,所以他们俩就搬到了陆地上生活。”珠泪说,“不过我爸爸很早就去世啦,是我妈妈把我拉扯大的。” “那你妈妈现在……” “她现在回老家啦。因为我外公身体不好嘛,所以她要回去照顾,也算是藉此机会跟家里人冰释前嫌,和好了。” “那你怎么不回去?”白璟问,“你不会是因为在陆地上交了男朋友,所以才……” “什么呀,妈妈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当然是想也不想就跟著她一起回的老家,只不过……”珠泪訕笑著抓抓头,“住在老家的生活实在是太痛苦了,你们是不知道,那里没电没网,也没有电视剧和明星,我在那儿住了三个月,都快憋疯了!” “能理解,能理解。”白璟附和道,“在城市里住习惯了,你现在要让我去山里住一个月,我大概也会无聊的发疯。” “於是你就。”周悬听明白了。 “所以我就又回来了呀,一开始是在其他城市生活。”珠泪笑眯眯地说,“后来我听说李菲的老家就是安平市,我想著,反正都是住在城市里,如果去安平市的话,也许某天还能跟她偶遇,嘿嘿,所以就又搬来这里啦!” “可她更多时候都在港区住吧?” “港区的……房租太贵了。”珠泪吐吐舌头,隨即又很乐观的说,“不过我现在租了桃源小区的便宜房子,虽然装修不怎么样,可我跟李菲的好朋友成了邻居,也算是一种幸运对不对?”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白璟摇头晃脑地念叨,“每次我跟女朋友分手,总是这么告诉自己,下一个会更好。” “对了!”珠泪忽然想起了什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二人,“我,我今天早上遇到了点小麻烦,你们能……额,帮个忙吗?” 周悬正想问是什么事,白璟已经先他一步站起来了。 “小珠!真见外!咱们是什么关係,还说这个!”白璟很有气势地把手搭在珠泪的肩上,“说,被谁欺负了!我是这里的地头蛇,我帮你摆平!” “也不算是欺负啦……”珠泪的笑容里透著一丝尷尬,“在这里说不清楚,总之你们先来我家一趟行么?” “走了,小周!还愣著干什么?”白璟义字当头地揽著珠泪,招呼道,“为朋友衝锋,是男人的职责!” 第63章 採花大盗 张小龙,今年二十二岁,性別男,爱好女。 平日里,他孝敬长辈,待人和善,五岁就知道给来家里做客的小朋友让梨子吃,八岁,已经主动在寒冷的冬天里去菜市场给父亲买大鲤鱼熬汤喝。 从表面上看,张小龙是个好人。 为什么只是表面上? 因为有句俗语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私底下,张小龙是个变態,一个迷恋陌生女性內衣裤的变態。 当然了,“变態”是个泛指,张小龙並不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他对自己的定义是,“採大盗”。 世人皆有一颗爱美之心,因此,“採”这件事,对张小龙而言代表著风雅,代表著情操。 在偷內衣这件事上,他已经得手过很多次了。 从低层住户的阳台,到別墅区的庭院,每一次偷盗的难度都在上升,但是张小龙从未失手过。 他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是为了做这件事而生的人。 渐渐地,他不再满足於得到那些晾晒在晾衣架上的內衣裤,而是新迷恋上了一种类似於“开盲盒”的感觉。 抽屉,衣柜,洗衣篮……不一样的顏色、大小、尺寸…… 张小龙无时无刻不在幻想著,这种来源於未知的快乐。 入室盗窃……唯有走进她们的家里,才能满足他日益上涨的恶念。 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他游走於社会的灰色地带,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学习了一门开锁的好本领——努力和坚持,也是张小龙的优秀品质之一。 在学成归来后,他成功过了几次,很快沉溺其中,並总结出了不少经验。 首先,不同於盗贼的其他分支,像他们这种专偷內衣裤的採贼,大都是白天作业——因为人们总是习惯早上晾衣服,晚上收衣服。 为此,张小龙甚至改掉了自己熬夜的恶习,天天睡得比狗早,起得比鸡早。 其次,最好找年轻、上班时间早的女性下手。 因为她们一天天过得大都糊里糊涂,很少会注意到自己家里丟了几件內衣裤。 小区的物业肯定也是越不靠谱越好。 最后,目標最好选定那种穿衣打扮时尚的女生,因为她们的內衣会比较有品位。 於是乎,在经过反覆考察后,张小龙把作案地点,选在了这座城市管理混乱的代表小区之一,桃源小区。 四栋605室的租户,是一位年轻女性。 根据张小龙的观察,这位女子生得年轻漂亮,衣著也很有个性,最关键的是她每天早上六点左右就会准时出门赶公交车,完美契合了《行业守则》中的每一条。 今天早晨,在一周的观察后,张小龙决定行动。 6:05分,在楼下蹲点许久的张小龙,看见了那个女孩,跟另一位皮肤白皙,衣著略有些朴素的女人,有说有笑地一起下了楼。 张小龙猫著腰,走进了楼道,心中暗自埋怨著自己,为什么没发现这栋楼里还有类似作息的另一位女子。 下次……就光临她家吧。 很快,他上到了六楼,面对著605室的房门,深吸一口气,摸出了那柄久经沙场的开锁工具——採大盗也有自己的约翰·h·华生,这是他的老伙伴了。 不多时,锁舌轻轻弹开,发出细微的响声,在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小区里,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门轻轻推开,张小龙溜入屋內,为了不留下鞋印,他甚至脱掉了鞋子,换上了一双粉色的小码拖鞋。 张小龙无暇关心客厅的其他陈设,他迅速进入了臥室,迅速打开衣柜,抽屉,一一查看。 最终,在衣柜的下层,他找到自己寻觅已久的珍宝——粉色、天蓝色、淡紫色……五顏六色內衣裤,正在向他招手。 张小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贪婪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將內衣一件件取出,展平欣赏,同时儘可能保持谨慎的动作,以確保不留下任何痕跡——正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是可是採大盗的基本素养。 终於,他选择了自己心仪的几款內衣裤收进了口袋里,准备离开。 然而,当张小龙来到玄关,正在穿鞋的时候,他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开锁的声音。 他暗道一声不好,这是主人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忘在了家里? 张小龙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居然真的在鞋柜上发现了一只手机,正放在一口崭新刚拆封的平底锅里。 汗液不要命似的从背上冒出来,慌乱之间,张小龙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那把指甲刀,做好了突围的准备。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张小龙握紧指甲刀,严阵以待。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女人的哼歌声。 “手机~手机~我的手机~我怎么忘了拿我的手机~” 也是在这一瞬间,张小龙忽然呆滯了。 他心中的警惕,在莫名其妙的歌声里迅速褪去,这一刻,张小龙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又是为什么要握著这把手中的指甲刀。 我在做什么? “哇!你是谁?在我家干嘛!”在张小龙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前,女孩的尖叫声先一步响起,“啊!肯定是小偷!有贼啊!” 隨后,张小龙似乎是看到一个黑色东西,正在朝自己的脑袋飞来。 “砰!”的一声过后,他失去了意识。 …… “所以……”白璟挑挑眉毛,看著这个倒在鞋柜旁,被一双西瓜图案的袜子在塞住嘴巴,被绑螃蟹的绳子捆住手脚,头上肿著一个大包,眼神惊恐的男人,“你家里进贼了?” “对啊!如果不是我早上把手机忘在了鞋柜上,家里肯定已经被他洗劫一空了!”珠泪躲在周悬和白璟身后,探出脑袋,有些后怕地说,“早上我还要赶公交,暂时没时间处理他,现在想想,真是越想越害怕!” 周悬看著发出“呜呜”声的男人,嘆了口气,心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楼上摊这浑水。 “他似乎有话想说。”白璟摸摸下巴,“咱们要听么?还是乾脆直接把他……” “还是听一听吧。”作为守法公民,周悬谨慎地发表意见,“先听他狡辩一下。” “行,那姑且就听他狡辩一下。”白璟俯身,拽出了张小龙嘴里的袜子,“喂!你可以开始狡辩了!” 第64章 做好事有什么用? “误会!都是误会!”嘴巴重获开火权的张小龙,一开口便是標准的求饶话术,“大哥大姐饶命啊!” “都多少年了,你们做贼的就不能换套说法吗?”白璟打量著他,“我再给你个机会,重新编个理由,五,四,三……” “真是误会,真是误会!”张小龙大声喊冤,“我是个业务员,专门负责给咱们小区免费清洗油烟机的!” “免费清洗油烟机的,应该都是骗子吧?”珠泪小声问,“我看电视上都这么说。” “这取决於他有没有向你推销厨房清洁剂。”周悬说,“不过当骗子跟做贼是两回事,。” “是吗,现在死推销的业务能力都这么强了?上门推销都不用主人帮开锁,自己就开门进去了?”白璟似乎是很熟悉这类人的秉性,直接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嘿嘿一笑,“你要不然再想想?” “真的……千真万確……”张小龙痛苦地说,“是这位小姐忘记关门了,我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人才进来的……都是误会……” “他说你忘记关门了,小珠。”白璟看向珠泪。 “我……这种事情,谁会记得啊!”珠泪一开始还有点心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忘了关门,冤枉好人,可一想又觉得不对。 “不对!我之前看他手里拿著刀子想偷袭我!推销员怎么可能会带刀子出门!他就是贼!” “好啊!你还想行凶!”白璟又是一脚。 “那……那是指甲刀啊!我带著剪指甲的!”张小龙被踩得差点吐血,“不信你们看,我胸前……胸前的口袋里,还有一瓶试用装的厨房清洁剂……” “胸前的口袋?”白璟收回了脚,一把抓起张小龙的领口,笑嘻嘻地看著他,“你不会在胸前藏了只刺蝟,等著看我笑话吧?嗯?” “刺蝟装得进口袋吗?”珠泪小声问。 “刺蝟装不装得进口袋,我不知道。”周悬皱著眉头,从张小龙的裤子口袋里,拎出了一条天蓝色的女士內裤,“我只知道,他的口袋里好像不止有指甲刀和厨房清洁剂。” “啊!”珠泪看清了那条內裤的款式,惊叫了一声,脸色迅速涨红。 张小龙的脸上,则浮现出一抹尘埃落定的绝望。 “你看吧,我都给过你编理由的机会了,你那个时候要是说自己是上门推销內衣的,我们可能还会为你的应变能力鼓个掌。”白璟一副瞭然的神情,“那么,让我们梳理一下案件吧。” “首先,你的身份是个无耻、卑鄙、下流的內衣贼,今天早上趁著我朋友出门上班,你撬开了她家的锁,进来偷內衣。”白璟拿起了鞋柜上那口,標籤都还没摘、底部有著明显凸起的平底锅,“结果在跑路的时候不幸被发现,紧接著就被这口锅子敲晕了……有疑议吗?” 张小龙脸色苍白,紧闭嘴唇。 “哟,没想到你居然还懂沉默是金的道理?不过没关係,你等不到你的律师了。”白璟微笑道,“不是哥们说你,没志气也有个限度。的確,你长得很丑,还天生自带一种变態的气质,你这种类型的,哪怕是在酒吧枯坐一晚上,也不会有人会来问你的联繫方式……可是你为什么不想著改变呢?为什么要放任自己维持现状呢?” 白璟的话,让张小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当然不是意识到自己真的很丑。 这个性格乖张男人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报警,而是跟自己聊起了天。 虽然他的话里满是讥讽的意味,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跟一个採大盗浪费这么多口舌?难道他是想规劝我?想要给我一个好好改造重新做人的机会? 是的,一定是的,看他那副流里流气的样子,以前肯定也是混社会的……大家都是过来人……这样的人最容易共情此时失意的我…… 象徵著期冀的火焰,从张小龙的心中燃烧了起来。 “是的哥,你说得对……我也不想……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没办法,我长得太丑了,女孩们都说我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猥琐……我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会干出这种昏招……”张小龙立刻哀求道,“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以后一定一心向善,多做好事……” “多做好事?”白璟疑惑地看著他,“你为什么要多做好事?多做好事难道会让你变得好看吗?” “啊?” “我的意思是,你长得丑,跟你做坏事,没关係。你看我天天做坏事,不也长得玉树临风、英俊瀟洒、风流倜儻(以下省略……)么?”白璟嘆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真是个蠢货,长得丑就该去整容啊,做好事顶什么用。” “啊?” “我,让,你,去,整,容。”白璟一字一顿地说,“你又不是妖怪,就算长得丑也可以变出一副好看的样子,人类想要变好看,除了去整容你还有选择?在这里偷內衣就会有女生搭理你么?” “……妖怪?” “你真该庆幸,自己遇到的是我们这些好脾气的妖怪,如果你去了五楼,嘖嘖……”白璟一下现出了原形,变成了通体雪白的九尾狐,继续用鄙夷地眼神看著呆滯的张小龙,“估计这会儿你已经被吸乾了血,晒成人干烤著吃了。你吃过烤魷鱼吗?跟那个差不多,大家坐在火炉边喝著烧酒……” “你,你是妖怪!”张小龙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恐惧,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这里有妖怪……” “妖怪怎么了,你还偷妖怪的內衣呢!变態,大色狼!”珠泪没有给张小龙继续喊下去的机会,举起平底锅对著他脑门,就又是一下暴击,“吵到了邻居怎么办!闭嘴!” 看著再一次瘫软下去的张小龙,周悬嘆了口气,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只是昏过去了。 也不知道该算他好运还是倒霉。 “还你內裤。”白璟用爪子勾起了那条天蓝色內裤,递给珠泪。 “真是太丟人了!”珠泪满脸羞愧地把內裤收了起来。 “还有呢。”白璟指指张小龙口袋里的五顏六色。 “啊啊啊啊!这个大变態!” “看来泉先平时没什么机会遇到这类人啊。”白璟重新变成了英俊男人的样子,用鞋尖捅了捅张小龙的脸,“记住,下次遇到这些傻子,打一顿、抹掉记忆,再隨便找个地方丟掉就好了,不用对他们客气。” “我要是会那种高明的法术,就不用找你们帮忙了。”珠泪抱著自己的內衣裤冲向房间,“我这不是不会嘛!” 第65章 莫名其妙解开了一个未解之谜 “如果修改记忆,都能算是『高明的法术』的话。”白璟用手指在张小龙的额头上划了两下,还顺带附赠了一个昏睡的法术,“那咱们应该早就被这的天师赶到另一界去了。” “我听说,泉先是必须要在水里生活,才能正常的修行、增强法力的种族。”周悬还是很善良的,“她从小在陆地上长大,所以没什么修行的机会吧。”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珠泪理所当然地说,“不会法术怎么了?人类不会法术不也在城市里生活得很好嘛!” “跟人类比,未免也太没追求。”白璟想了想,“化形……” “化形我还是会的!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把脸也变成其他人的而已!”珠泪连忙说。 “喔,也是,至少你把尾巴藏起来了。”白璟的手掌在那口锅上拂过,平底锅立刻恢復平整,“飞行你会么?” “会!怎么不会!我飞得可好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挤公交上班?”白璟问,“莫非是怕撞到飞机?” “这个这个,虽然我会飞,但我不会用隱身术……” “不会隱身术?”这次轮到周悬傻眼了。 得益於天师的体质,他活了二十几年,大大小小的妖怪也见过不少。 可连隱身术都不会的妖怪,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看来你们桃源小区,还真是臥虎藏龙啊。”白璟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同情,“前有学习道术的殭尸,后有不会法术的妖怪,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 “家里简陋,没什么能招待二位的。”珠泪把两杯加了冰块和柠檬片的可乐端到茶几上,“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家里的茶叶刚好喝完了……” “你家跟简陋可没什么关係吧?”白璟打量著客厅里的宽屏液晶电视,高功率音响,cd播放机,以及成套的、整理得整整齐齐的音乐专辑,“这些东西加起来,都不知道够你付多少个月的房租了。” “有吗?我觉得这些都是必需品啊?”珠泪眨眨眼睛。 “怎么样,时隔几年回到这里,有没有一种『触景生情』想要飆泪的感觉?”白璟用胳膊肘顶顶周悬。 “还好吧,经过了这么多任屋主,跟师傅还在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周悬看著墙上李菲手握麦克风的宣传海报。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周悬记得以前这个位置上,曾掛著一张李菲在前往港区后,邮寄回给师傅的单人照——那张照片里的李菲在金紫荆广场对著镜头比“耶”,笑容很灿烂。 那个时候师傅的身体还好,自己提著榔头钉钉子、掛照片,根本不用帮忙。 “徒儿,看看人家阿菲,越长越漂亮!你也加把劲,明年带个女朋友回来给师傅瞧瞧!” “你昨天晚上跟阿菲通电话的时候,就只是让她『保护好自己』,怎么到我这儿就不一样了?” “你懂什么?她一心急,万一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谈恋爱怎么办?要我说,这事就不能急!” 原来那已经是五六年的事了啊。 “师傅?这里……以前住著天师?”珠泪有些紧张,“他不会留下什么陷阱吧?那种妖怪一碰到就会被炸成碎片的东西?” “不会,他去世之后,我在整理屋子的时候彻底排查过,没有留下任何禁制。” “啊……他已经去世了啊,请节哀。” “没关係的,再过两个月,他和他师傅就要团聚了。”白璟可乐喝多了,在一旁打嗝,“到时候肯定请你喝一杯。” “什么话!怎么能这样诅咒別人呢!你真没礼貌!”珠泪立刻皱起了眉头,“呸呸呸”了几句,“他还这么年轻,距离那天还早呢!”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白璟想让周悬帮著解释一下,却忽然发觉,此时的他正有些出神地看著电视柜旁的那副相框。 似乎是这个家里,唯一跟李菲扯不上关係的一张照片。 “怎么了?”白璟问。 “这位是你的……母亲?”周悬用一种很疑惑的目光,看向珠泪。 “对呀,是我妈妈,好多年以前照的了。” “方便我走近看一下吗?” “可以啊。” 周悬起身,半蹲在电视机柜前,仔细打量著那张照片。 照片背景似乎是某个盛大的舞台,一个蓄著大波浪长发、穿一袭白色长裙的美丽女人,面带大方得体的笑容,手握麦克风,站在舞台的中央。 “怎么了?”白璟也凑过来。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女……我是说珠泪的妈妈,看起来很面熟。”周悬说。 “你这么一说……”白璟摸摸下巴,“是有点啊。” “你再看看这个舞台。” “这是……春晚?” “她妈妈是不是长得很像xxx?” “那个当年火遍全国的xxx?” 白璟想起来了,好像是曾有过这么一位女歌手,她的嗓音被这个国家的人称之为天籟,在那两年里,街头巷尾的卖唱片的音像店里,没有一个不是放著她的歌的。 然而,就在她的事业即將走向另一个巔峰的时候,这位歌手却忽然宣布退出歌坛,隨后便彻底消失在了大眾的视野之中。 伴隨著她的退场,关於这件事所引发的各种阴谋论、小报新闻,几乎铺满了整个娱乐板块足足一个月。 直到今天,她究竟因何而离开、又去了哪里,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你们在討论什么呢?”珠泪看著两人一脸严肃的表情,忍不住问道。 “珠泪,你妈妈是不是叫xxx?”周悬问。 “xxx?喔,那是个艺名啦。”珠泪好奇地问,“你们也认识我妈妈?” “只要是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应该多少都听说过她的名字。”周悬说,“虽然她隱退的时候,我才刚出生不久。” “我下次回老家告诉她的话,她肯定很开心。”珠泪笑道,“都那么多年前的事儿了。” “所以你妈妈隱退的原因,不会是……” “我不是说了嘛,因为要回海里照顾我外公呀。正好她也不想干了,妖怪在人类社会中这么出名,是很危险的事情,当时已经有天师盯上她了。” “那些报社记者和粉丝们,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恐怕都会疯掉吧?”白璟摇摇头,“我还记得当年他们各执一词吵架的时候,有说你妈妈去和有钱人结婚了,也有说是生小孩去了,最夸张的说法是她得罪了帮派,被暗杀了。” “去你的,她好好的呢,上个月还用法术跟我通过电话!” “有些真相,或许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周悬感慨地说。 “是啊。” “嗯……我也觉得!” 这间屋里的妖怪和人类,脸上都泛起了苦笑。 以至於大家都暂时忘记了,玄关的地板上还躺著一个,一点都不无辜的採贼。 第66章 周道长的忌口 在珠泪的盛情邀请下,周悬和白璟决定留了下来,大家一起吃顿晚饭。 但不同於只会点外卖的小周,珠泪是真的打算自己做饭招待他们。 於是,两个客人被留在客厅里自行参观,她一个人跑去厨房忙活了。 “你猜晚上有什么菜?”白璟坐在沙发,看电视上的篮球比赛,“我闻到辣椒的味道了,估计是水煮鱼。” “应该还有螃蟹。”周悬瞄了一眼玄关,珠泪用来捆住採贼手脚的红绳,怎么看都是捆螃蟹用的。 “偶尔吃一顿海鲜大餐,也挺好。”白璟一只手搭在脑后,一只手指著电视柜上掛著的那只造型略有些奇特的大海螺,“知道那是什么吗?” “海螺。” “我也知道那是海螺,我是问你,知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 “看起来是乐器。”周悬看到了海螺尾端繫著的那条白色丝带,“螺號?” “答对了。”白璟摸摸下巴,“我曾听说过,泉先一族在外出游歷的时候,无论是去陆地,还是去其他界,都会带著一只造型奇特的螺號。” “那种海螺是特製的,能吹响它的就只有泉先一族。”白璟说,“曾经一种说法,说那是泉先一族用来联络彼此的工具,还说什么“不同的频率代表著不同的意思”。但事实证明那只是陆上妖怪对海里种族的刻板印象,就好像海里的妖怪也觉得,生活在深山里的刑天每天只会拿著长矛在火堆旁鬼叫一样。” “珠泪刚才说,她妈妈能用法术跟她通电话,显然是不需要用海螺来联络彼此。”周悬认可了他的说法:“所以那海螺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种事情,看看珠泪不就明白了么?”白璟笑笑,“一只连法术都用不明白的妖怪,却能从不知道多远的海里返回人类城市,总不可能是靠游的吧?人类还知道开船呢。所以肯定是有他人助力,比如……” “那只海螺是用来召唤坐骑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坐骑?哈哈哈,可能对珠泪来说是这样吧。”白璟说,“几千年前,有一只神兽曾受过泉先一族的帮助,自那以后,它便成为了这一族的守护神。它交给了当时的泉先族长一只海螺,一只能够召唤它子孙后代,甚至是它本尊的海螺——当然啦,这么好用的东西,后来肯定被是泉先们量產了。” “你说的神兽,不会是指……” “北冥有鱼,其名为鯤,说的就是那只大鱼。”白璟压低声音,“不然你以为,像是珠泪这种家里都能被小贼光顾的妖怪,还能独自在城市里生活那么多年是因为什么?如今泉先势衰,她们能力也不是无敌的,想害她们办法有的是……人家不过是忌惮鯤的威名罢了。” “跟你们九尾狐在外头的名声差不多?”周悬明白了。 “去你的吧,我混得好,那是我自己有本事,跟九尾狐有什么关係?你这思维就像是那帮求神拜佛的信徒,分明是自己靠努力挣来的东西,非觉得是老天爷赏赐的,这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连续的过人突破,上篮,球进啦!”电视里传来解说员的吶喊声。 “总而言之,鯤这一族,有在各界来去自如的能力,就算是不藉助它的威名,能跟它们结交对泉先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是人家求也求不来的机缘。”白璟笑眯眯地说。 “所以咱们发散一下思维,跟珠泪搞好关係,就相当於跟鯤搞好关係;跟鯤搞好关係,那么你想离开人间界、想去地府偷生死簿也不过一念之间的事……是不是很心动?要我说心动不如行动,你乾脆……” “你怎么自己不行动,反倒劝起我来了。”周悬皱眉,“这是你的风格么?” “我?得了吧,跟泉先谈恋爱,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那点小秘密全给她招了。到时候我想say goodbye,人家一开口,分手的话到了嘴边就又变成『亲爱的咱们今天晚上去哪吃饭?』,这种关係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开!”白璟挥挥手,“就像我从来不跟有夫之妇发展恋爱关係一样,给自己找麻烦的事儿,能少做就少……” “呀?白璟你跟谁谈恋爱呢?是什么种类的妖怪?”珠泪繫著围裙,一路“噔噔噔”地从厨房里跑出来,“还是说……人类?!” “恋爱?你听错了吧?我今天明明单身呀?”白璟笑呵呵地吸吸鼻子,略过了恋爱话题,“我已经闻到香味了,什么时候开饭吶?” “哼哼,我已经烧好了!”珠泪一拍手,“开饭!” …… “葱烧鲍鱼、螃蟹蒸肉饼、敲鱼汤、蒜蓉粉丝虾、水煮鱼……”白璟品尝著桌上的每一道菜,像个美食家似的发表评论,“咸淡、嫩度都刚刚好,最重要的是很新鲜,感觉这虾吃到嘴里还能蹦两下……你很有水平啊,小珠!” “还好啦,我就是比其他人更会挑海鲜而已。”被夸奖珠泪嘿嘿一笑。 確实是谦虚的说法,身为水里的种族,泉先有能让海鲜保持活力的特殊能力,哪怕是不会法术的珠泪也能做到这一点。 再加上她確实很会做饭,虽然是临时起意的一顿晚饭,还是家常烧法,但完全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是我这辈子都达不到的水平,真的很好吃。”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知之明的周悬,一边夸讚,一边把筷子伸向那盘火辣辣的水煮鱼。 “誒誒誒!那个你不能吃!”珠泪连声提醒,“我用的是黑鱼!” 道士有四不吃,分別是牛、狗、黑鱼和大雁——因为在道家的理念中,这四种动物分別代表著善,忠,孝,贞。 这是连妖怪都知道的常识。 “没事啦,都说了他是冒牌的,你还不信。”白璟嘴里嚼著q弹的鲍鱼,“周道长的唯一忌口是香菜。” “真……真的假的?” “狗肉我也是不吃的。”周悬补充了一句,把水煮鱼片送进嘴里。 很香,很辣,很好吃。 再吃一片。 还是好吃。 再吃一片…… 忽然又想到了孟婆汤的故事。 第67章 都不容易 “在水族馆工作,感觉怎么样?”白璟把蟹钳送进嘴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嗦”了一下,就把蟹肉给完整地吸了出来,“演出累不累?待遇好不好?” “挺好的挺好的,在水里泡著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同事也对我很照顾。”珠泪呵呵一笑,“就是偶尔会忘记上浮换气,哈哈。” “我看人鱼表演一天有七场,如果只有你们两个人演出的话,还是挺忙的吧?”周悬回想起自己和李菲下午看人鱼表演时的场景,知道这绝不是轻鬆的活计。 “嗯,莹莹……我是说我同事,她觉得有点吃不消,老抱怨有命赚没命,现在轮班的两个小女孩还是新人,演出的时候需要我们分一个人带著。”珠泪喝了口汤,“等他们再找多找几个演员就好啦,虽然那会分走我演出经费……可恶啊!” “你很需要钱?”白璟看著她。 “谁会嫌钱少呢!我还年轻,我得多干!不能仗著自己是妖怪就墮落,年轻才是本钱!” 珠泪挥舞著筷子,一出口就是满满的正能量,说得餐桌旁吃白饭的另外一人一妖很惭愧——这一顿饭,怎么著也得吃掉珠泪两场的演出费吧? “那这个送你。”白璟拿起一把汤勺,等递到珠泪手上的时候,汤勺已经变得“金光闪闪”了。 “哇塞!点石成金!”珠泪欢天喜地地看著手里的纯金汤勺,“你果然很厉害啊!白璟!” “过奖过奖。你隨机找一个当铺坑去吧,记得戴口罩戴墨镜,李菲同款的那种。” “嗯?坑?什么意思?” “这种用法术变出来的黄金,过个一两个月就会恢復原状的。”周悬解释道,“等到时候店家发现了,肯定能想到是你,毕竟一般人不会拿这么奇葩造型的金件去典当。” “那……那还是算了吧。”珠泪訕訕地说,“万一把其他天师引过来就不好了。” “人鱼表演一场的收入,几百块应该还是有的吧?”周悬好奇道,“这里的房租也不贵,哪怕是……我是说负担追星什么的,也绰绰有余吧?” “生活是够啦,但我不可以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的。”珠泪苦笑道。 “虽然跟以前的时代不同,现在我们妖怪想要混进人群里,只需要出示几张有法律效用的证件就可以,根本没人关心那张人皮下面包裹著的是谁……可是人缘太好的,还是会容易引起討论的,尤其是我这种女妖怪。” “流言蜚语是很可怕的,不仅对人,对妖怪也是。”白璟接过话茬,老成地说,“泉先的能力能让小珠很快融入新环境,这是她的优势;但相对的,当你身处一个环境中,身边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领导都喜欢你的时候,就很容易引起非议了。” “他们觉得你……”周悬想到了什么,没有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觉得我是领导的情人,跟同事有不正当关係什么的……没事啦,人类和妖怪都是这样的,喜欢八卦是生物的天性嘛。”珠泪说。 “我们虽然能通过语言,来消除他人的恶意,但我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声音,录成手机铃声交给他们吧?所以恶意还是会滋生的,当它们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流言就会脱离这个圈子本身,开始满天乱飞。” “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你也很辛苦。”周悬有些感慨。 该说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么? 就拿他自己举例,有些人觉得能“看见別人看不见的东西”,是件很酷的事儿,可周悬从小为这件事担过了多少惊,受过了多少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菲也是一样,她每年能赚很多钱,坐拥著一大票粉丝,还从事著自己喜爱的事业,听起来就很让人艷羡。 但相对应的,她是很难拥有“私生活”的人,外出的时候永远都要戴著墨镜不说,一旦不小心被人认出来,就必须要马上离开,以防给当地的安保造成负担——如果真的发生了踩踏事件,哪怕这事儿跟她其实一点关係都没有,也不会改变李菲会遭受铺天盖地指责的事实。 这个庞大的社会无时无刻不在运转著,某些场景下你是施暴者,某些场景下你又会变成被害人,哪怕你主观上並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可恶意,却不会因为你的克制而减缓太多滋生的速度。 这条规则,並不分人或是妖而区分。 “挣了钱打算干嘛?”白璟用牙籤剔牙,“自己当老板?” “没错!”珠泪起来,给他们俩展示自己的这一身打扮,“这都是我自己照著网上的图片做的衣服,是不是很好看?” “你想去开服装店啊?” “对呀,如果我自己开店的话,就不会有人老蛐蛐我是人家包的二奶了!”珠泪合掌,一脸期待地说,“我最近每天都在看步行街的商铺,还有研究装修的设计图纸,都快看眼啦!” 周悬和白璟对视了一眼,一起举杯:“祝你成功。” “祝我成功!”珠泪也端起杯子,“乾杯!” “乾杯!” …… “我们先走了。”周悬说,“晚饭很好吃,谢谢招待。” “我就不送啦,两位走好。”珠泪站在门口,笑眯眯地说,“也谢谢你们帮我扔『垃圾』,下次再来玩喔~” “修改记忆毕竟是妖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直接去找楼下的美女殭尸帮忙吧。”白璟提了提手上那个脑袋上肿著大包,昏迷不醒的採贼,“拜拜咯,小珠。” “拜拜!” ……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要是按著別人衣服的版型来做衣服,有被骂抄袭的风险?”楼梯上,周悬压低声音问。 “告诉她干嘛,打击人家的自信心吗?”白璟把那个一点都不无辜的採贼扛在肩上,“何况你不也没提醒她,泉先流出的泪水会变成珍珠,她其实压根就不用去上班,每天在家看苦情剧痛哭就能发財么?” “也许她不喜欢哭。”周悬说。 “也许她其实也懂设计。”白璟也说。 “你准备去哪?”周悬问。 “去公园,把这傻子丟滑滑梯上,让他冻一夜。”白璟打了个哈欠,“便宜他了。” “那我先回去了。”周悬拐弯进了五楼走廊。 “嗯。”白璟消失在了原地。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欢迎回家!” 周悬开灯,看著茶几上魔方大小的猫爬架,一愣。 “忘记让他把猫爬架变回去了……” 第68章 吃冰棍,也要有追求 “早啊,菲。”保姆车的后排,经纪人katie放下手机,跟弯著腰上车的年轻女子打了招呼。 “早……”戴著遮阳草帽的李菲打著哈欠,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哇,你昨天系唔系又打电动到半夜?”katie问。 “昨天发现了一个消消乐游戏,消除方块就能打怪兽,结果没忍住多打了几把,抬头一看天都亮了……”李菲迷迷糊糊地摸索了半天安全带才插好,忽然一愣,“嗯?我刚刚是不是在说国语?” “那是因为我也在gong国语啦。”katie呵呵一笑,“贼莫样,我gong的比以前有zen步吧?” 李菲听著她糟糕的普通话,觉得一下人都清醒了不少:“哇,怎么突然想起来讲国语?” katie愁眉苦脸地说:“冇法啦,明天的发布会我也要上台的,內地来了很多媒体,万一我gong得太烂,给人家gong『哇,丟,李菲的经纪人话都说不明白』,岂不是要丟人吗。” “那你趁今晚,多跟琪琪学习吧。”李菲给她支招。 琪琪是katie女儿,现在读幼儿园大班,李菲偶尔有空给她读绘本故事的时候,小姑娘问问题都是普通话、粤语、英语轮著来,听得李菲都一愣一愣,比她老妈的语言天赋不知强了多少。 “琪琪只会说,mom,你的国语so bad,还是『唔好讲咁多嘢(少说点)』比较好。”katie嘆了口气,然后从自己包里把几张专辑,连带一张金色的签字笔递给李菲,“你昨天要的cd我去仓库拿来了,这是要送谁啊,搞这么大阵仗。” “这几张是送闹闹同学的。”李菲打开微信,开始看闹闹给她发的同学名单。 “烙烙?喔,你去看演出的那个妹妹是吧。” “是闹闹,不是烙烙。”李菲手里的笔唰唰签著,换碟的速度跟翻报纸似的,“她为了贿赂同学,別把我是她姐的事儿讲出去,逼得我给她们每人都签张to签。” “总比她跟同学炫耀,『我姐姐是李菲!』好啦。”katie笑著说。 “隨她吧隨她吧,坑我几张专辑,总比出去坑別人好。”李菲把签好的几张专辑递给katie,“一会儿我给你她家地址,这几张就系成捆寄给她。” “那这张呢?”katie看著李菲手里剩下的那张专辑。 “这张是周悬昨晚问我要的。”李菲又开始低头签名,“他说自己家楼上搬来了一个我的超级粉丝,把家里客厅布置得跟『李菲纪念馆』似的,让我也给她签一张,说是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晚饭。” “喔~我才想起来都没问你,这两天跟小周的同居生活怎么样?”katie八卦道。 “蛮好蛮好,两个人住家里,愣是找不出一个会用电饭煲的,狂吃了两天外卖。”李菲附和道,“想在这世上想找到跟我一样在厨房间里全无天赋的傢伙估计也很难,我都想著到了三十岁要是嫁不出去,就找小周凑合凑合得了。” “切,別太自信,小周这么优秀,人家可不一定等你到三十岁。”周悬跟katie见过几次,还顺便帮她算过,她女儿能不能通过那家贵族幼儿园的入园考试。 再加上李菲青梅竹马的加持,这让katie对他一直都蛮有好感,觉得这是个又聪明(算卦算得准),又努力(天天出去摆摊),又专一(异性缘不怎么样)的小伙,比如今那些生活態度糜烂的年轻人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去。 “是我高攀了,等下次我跟小周说说,让他给个机会,多等我两年。”李菲把那张用写著“to珠泪”的专辑递给katie。 “珠泪?这名字真好听。” “我也觉得,像小说故事里的名字。”李菲忙完了手里的事,就把草帽往脸上一盖,瘫倒在座椅上,“我先补会儿觉,快猝死了。” …… 下午三点,安平市,江南路步行街。 今天是工作日,距离放暑假还有些日子,所以这个时间点的街上没什么行人。 周悬坐在摊位旁,眼镜隨手放在八卦图上,头顶是一把问管理处借的遮阳伞——保安队长很会做人,亲自派手下的小弟帮忙把伞扛过来,周悬心里过意不去,想给十块钱辛苦费,被正义的小保安断然拒绝。 一年来的出摊生活,让周悬已经习惯了工作日的清閒,这会儿正叼著一根绿豆冰棍吃。 冰棍是从街上的一家小超市买的,店主是个大婶,周悬曾经帮她算过老伴儿的手术结果(都是一条街上的,所以没收钱),很灵验,大婶很感激。 自那以后,周悬去她店里买东西,她要么是打死不收钱,要么是给双份。 这搞得周悬很不好意思,只好非必要情况下,儘可能少去——人际关係的维护实在是件很让人烦恼的事,太冷漠了不好,太热情了也让人倍感压力。 只是今天太热,对冰棍的渴望,已经超越了怕麻烦的心。 所以他今天了一块钱,收穫了两根冰棍——绿豆冰棍,就是要买便宜的、里头没货的。 真有完整绿豆的他反倒不爱吃,觉得不对味,跟吃绿豆粥似的,丧失本心。 记得几年前有一次,也是夏天,他去超市里买冰棍吃,结果便宜的卖完了,就只剩下三块钱一根的。 他买了,也吃了,结果那绿豆冰棍里居然裹著红豆夹心,简直是邪道,令人头皮发麻,直感空耗情感。 周悬呆滯地看著空荡荡步行街,继续舔冰棍。 出摊的生活一般都是这样,等四点钟左右客流量才会见涨,在那之前大部分都是玩手机和发呆的时间。 他正在纠结,是不是应该赶在另一根冰棍开始融化前,快点把嘴里的冰棍吃完——只是总觉得三两口就把冰棍嚼了的行为,跟把水果硬直接咬碎没什么区別。 正当周悬做著心理斗爭的时候,一个穿一身宽大白袍、头戴一顶“一见生財”字样官帽的高大身影,溜溜噠噠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不只是衣著,男人的脸色同样惨白,像是盖著一张李菲的补水面膜。 似是察觉到了周悬的视线,那个男人止步,扭头看向他。 “我记得你好像……”男人看著周悬的脸,陷入了沉思。 “我们在医院见过。”不同於男人,周悬对他还是挺“印象深刻”的,於是出言提醒道,“人胎和猫胎。” “喔!是你啊。”白无常恍然大悟,“那个跟九尾狐混在一起的人类。” 第69章 白无常 受命於地府的鬼差,通常是两人一小组行动,一个全身穿黑,一个全身穿白,是被世人称作“黑白无常”的组合。 现在站在周悬身边的,正是其中那位大名鼎鼎的白无常——当时他和白璟、清秋带著师傅离开医院时,碰到的就是这位。 “那天还真没看出来。”白无常看著那面“天师嫡传”的旗子,“原来你是个天师。” “借天师的名义,混口饭吃而已。”周悬和善地问,“您今天不当差?” “下午我跟我兄弟轮休了,这不閒著没事,出来逛逛。”白无常嘆了口气,“这两天行情不好,在家呆著也烦闷,不如出来走动走动。” 看起来还真是,不同於工作时间的状態,白无常这会儿手上不见那条鏗鏗作响的铁链,原本长长的掛在外头的舌头也不见了,也不知是收进了哪里。 “地府也有行情不好的时候?”周悬起身,把另一张给客人坐的帆布椅拉到身旁,礼貌地示意白无常请坐。 “偶尔吧。”白无常想了想,最终也没拒绝周悬的好意,在帆布椅上坐下,“晚上还是挺忙的,下午一个人就够了。” 鬼差大人刚一坐下,便是一阵阴风袭来,比空调还好使。 “行情不好的话,去医院应该就能有收穫吧?”周悬回想起那天在医院时,看到走廊上游荡著的那些絮状的灵魂——虽然师傅没怎么给他科普过亡者世界的知识,不过他也清楚,像小说故事中那些完整的、有意识的灵魂其实是极少数,大多数灵魂看起来不过是一团白茫茫的雾气,活人就算触碰到了也不会怎么样。 “那些灵魂没什么价值,我们只会每天固定时间去收取,连业绩都算不上。”白无常摇摇头,“如果世上都是这样的灵魂,那地府每个月付给我等的餉银,不知道能节省多少。” “……鬼差的工资,是按件计酬的?” “做多少事,挣多少钱,不是很正常么?”白无常翘起了二郎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在上班时间,他看起来也隨和了不少,“如果混吃等死的人也能领到酬劳,反倒是出了问题。” “也有道理。”周悬把没开封的冰棍递给白无常,“吃根冰棍吧?” “喔,多谢。”白无常居然没有拒绝。 於是,两人面对著空荡荡的步行街,吃著冰棍,就这么閒聊了起来。 “奇怪,吃著分明是绿豆味……”白无常看著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冰棍,疑惑道,“可怎么吃不到绿豆呢?莫非是打成了粉?”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冰棍都是这样的。”周悬岔开了话题,“那究竟是怎样的灵魂,才算得上是能评上业绩的?” “最低標准是形貌完整,我们一般把这类称作末等灵魂。”白无常叼著冰棍说,“再往上一些的次等灵魂,一般会有些意识,基本都是些被人杀死、或是因为事故横死的灵魂,他们会记住死前最后一刻的感受,被恨意支配……” “然后就化成厉鬼去害人?” “那倒没有,这类灵魂只会徘徊在事故现场,不断回忆著自己死亡的瞬间而已,一般情况下是无害的,哪怕触碰到了生人,也不过是给那人带来些冷意罢了。”白无常平静地说,“这类灵魂找起来最方便,因为哪里出了事就去哪儿等著就好。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那最优等的就是……” “具有清晰意识的灵魂,他们能记住自己死亡前的一切,爱情、执念、恨意……可以说和生前的区別只在於肉体部分,並且可以自由行动。”白无常点头,“不过这样的灵魂非常少见,一百、一千个人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其中要么是天生灵魂坚韧之人,要么是曾经的修行者。” “一旦找到了这样的灵魂,我们不光本月的餉银有保障,还能领到不菲的奖金。”白无常嘆气道,“只可惜数量实在太少,你们上次的给我看的那只猫儿,算是一个。” “那是我师傅。”周悬说。 “天师么?那倒是正常。”大概是知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的道理,白无常还特意找补了一句,“如果对他返生的事还有疑惑,可以让九尾狐或者殭尸去地府投诉,不过不一定有用。因为在我看来,那就是个猫胎。” “没事的,我们已经接受事实了。”周悬平和地说,“也算是侥倖吧,今年正好是帝流浆降临的年头。” “帝流浆啊……说起来確实是今年了,日子过得真快,六十年前我和我兄弟,还在其他城市当差。”白无常有些感慨地看著蓝天,“也不知今年的七月十五,这世上又会诞生出多少妖物。” “灵魂如果吸收了帝流浆,应该也会有生灵们一样的效果吧?”周悬问,“我听说绝大部分的鬼魂之所以能够成为鬼修,都是得到了帝流浆的机缘。” “看是哪一种,如果是那种优质的灵魂,就像你说的,在吸收了帝流浆后,基本能达到能够触碰物体、进食的境界。”白无常说,“至於对其他的鬼魂就没那么有效了,毕竟是连肉体都没有的魂灵,能够藉机开启灵智已是极限。” “地府方面也有规定,在帝流浆落下的日子,我们不会工作,算是送给那些鬼魂一份机缘。”白无常抿了抿手指,“只是能不能爭取到,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地府好像比我想像中有人情味。”周悬说。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这样的道理,身为天师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白无常望著天色,淡淡地说,“时候差不多,我也该走了,还约了一个老友下棋,下次再……” 没等到白无常起身道別,忽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从他们面前的街道上穿行而过。 走在前头的,是个穿著一身无袖运动服的女孩,头髮扎成了高马尾的造型,看起来清爽利落; 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的,是个一头金髮,头顶光环,背后生一对雪白双翼的男子。 总之是对俊男靚女的组合,他们边走边交谈的著什么,还搭配一些手上的动作,似乎是在吵架。 “我都说了,我是个无神论者,不会跟你去天国的!”那个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孩,转过身子,抡著拳头对男人说,“快別跟著我了!” “这位女士,我都说了好多遍了,天国才是像你这样善良美丽灵魂的最终归宿呀。”男人退后半步,仍然苦口婆心地劝导著她,“尘世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还是儘快认清形势,跟我走吧!” 第70章 打起来了 “哎呀,你这个人好烦!”女孩被这位天使烦得够呛,索性也不逃了,就这么站在原地指著他问,“你口口声声地说自己要带我去天国,可我凭什么相信你就是天国派来的?你有证据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吗?” “这还需要证明吗?只有我们天使才是这样的装束啊。”这位天使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光环,又扇动了一下双翼,带起了一阵泛著点点金光的微风。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cosplay,是想骗我去地狱的恶鬼假扮的?”女孩的眼珠转悠了一下,“除非……除非你能拿出工作证!不然我坚决不信!” “工作证?你说这个?”那名天使居然真的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写著英文的工牌来给他看,“诺,这是我的名字,理察·华尔兹,这个是我隶属的部门……” “真有啊?!”女孩瞪大了眼睛。 “那当然,我们可是正经的神职人员!有编制的!”名为理察·华尔兹的天使循循善诱,“以女士你的资质,只要愿意跟我们走,无论是以后是打算修行也好,加入我们神职人员的队伍也好,相信我,伟大的父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真的吗?什么愿望都能满足?” “看来这位女士的心中还有未了的心愿,既然如此,不妨趁此机会告诉我。”天使笑著说,“我一定尽我所能帮助你,好让你相信我是带著诚意来……” “我想復活,行不行?”女孩换上了一幅楚楚可怜的表情。 “什么?”天使一愣。 “我前几天才刚满十八岁,就这样死了,我实在是心有不甘。”女孩双手合於胸前,一脸虔诚地说,“这样,你復活我,然后顺便保佑我能活到一百……不不,八十岁,八十岁就够了,等我心怀感恩地活完了这辈子,我一定跟你去天国报导!” “这位女士你有所不知……”天使老兄勉强跟上她超脱常人的脑迴路,“人的寿命,一般情况下都是从出生就决定好的,除非你是那种很厉害的修道者,能够破开天地的对於寿命的桎梏。但据我所知你生前只是个普通高中生……” “不是高中生,是高中毕业生!”女孩纠正他,“我高考已经考完了!” “总之,復活这种事我是办不到。不如这样,你先跟我去天国,只要你日后诚心祷告,我父听见了,或许就能满足你的愿望……” “不行不行,你不满足我的愿望,我就不跟你走。”女孩態度坚定。 “女士,相信我,纷扰尘世对现在的你而言十分危险,一意孤行留在这里,还有可能被其他居心险恶之人拐……我是说带走。”天使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腕,“其他神使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我都说了我不去!別扯我,你这个金毛流氓!鸟人变態!” “女士,我是为了你好!” “这就是你说的优等灵魂吧?”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周悬小声问,“她看起来不太想跟天使走的样子。” “不跟天使走,说明她具备基本的是非观念。”白无常眯了眯眼睛,不屑地说,“那些境外偷渡进来的,成天嘴上说著衣炮弹,实际却做著拐卖人口的好事。晓得他们品行的鬼魂,自然不会上他的当……” “你们俩!別光顾著看吶!”那女孩瞧见了街边正坐著的两人,此时也没工夫思考他们是不是真的能看见自己这个鬼,总之还是先分散一下金毛天使的注意力再说,“快来帮忙呀!这里有坏人欺压民女!” “呔!天使小儿,不得放肆!”白无常“咻”的一下起身,那条甩来甩去的长舌头一下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不知哪来的粗大铁链在手中舞动的虎虎生风,一秒钟进入工作状態,“这小姑娘小小年纪便明了了天道轮迴,生死循环的千古常理(真的明白吗?),人家不听信你的谗言,你却仍然苦苦相逼,实在是叫人听之不悦!” “鬼啊!”女孩看见白无常的大舌头和惨白的面容,被嚇得惨叫一声,立刻躲到了天使身后。 “白无常?!”那天使瞧见来人,也是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笑话!”白无常发出一阵桀桀怪笑,“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你今日在我们兄弟的地盘上诱拐民女,我自然是少不得要出来主持正义!” “嘁,主持正义?你们这些鬼差只会说些道貌岸然的话,说一千道一万,不还是来跟我抢人么?”天使发现了黑无常不在,於是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西洋刺剑,正义凛然地对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孩说,“女士別怕!平日他狐假虎威惯了,如今他兄弟不在,无法以多欺少,且看我两剑送他回老家!” “那洋贼口蜜腹剑,做不得真!”白无常断喝道,“姑娘还不快来!隨我速速回地府报导销案!” “姓白的,你少血口喷人!” “该死的天使,我早就想教训你了!” 这两人骂著骂著,各自拿著傢伙上前一步,竟然就这么当街叮叮咣咣地打了起来,看起来是真的积怨已久。 那女孩见势不妙,赶忙跑开,躲在了周悬身后。 “那两个人,真的是天使和白无常?”女孩探头探脑地小声问。 “嗯。”周悬担心自己也被波及到,於是把帆布椅往后挪了挪。 女孩犹豫道:“那我能看见他们,岂不是说明我真的……” “一般活人確实是看不见他们的。”周悬点头。 “那你难道也是……” “我是这个。”周悬指了指头顶的“天师嫡传”的旗帜。 “天……天师?”女孩恍然大悟,“你是道士!” “冒牌道士。”周悬纠正她,“所以呢,你打算跟谁走?” “跟谁走?我谁都不跟!”女孩看著打作一团,羽毛和衣袖碎片飞了一地的两位神使,“跟这些暴力狂混,我不如死了算了!” “你……嗯。”周悬想提醒她你已经死了,可是又觉得不太好。 “白面鬼,你去死吧!” “天杀的鸟人,这里岂容你造次!” “喔!趁著他们打起来,我得赶紧跑路了!你是不知道那个婆婆妈妈的金毛追了我多久!”女孩说,“那我先走了小哥,有缘再见!” 说完这句话,她一溜烟的就跑了,速度之快,完全对得起那身运动服的装扮。 “黑无常不在,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黄毛小儿,收拾你,我一只手就够!” 互殴还在继续,周悬决定暂时远离战场,去买桶爆米来吃。 第71章 收我做徒弟! 三天后,夜晚。 周悬拎著自己的一眾家什,扛著黄旗,在“为什么还没装电梯”的暗骂声中,来到了自家门口。 这几日李菲在忙演唱会,城里也没有外来务工的妖怪作乱,这使得他重新回归了原本的生活作息——正常出摊,生意尚可,日子过得很平静。 唯一的插曲是,有天早上有个白璟的女朋友不知从哪儿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结果发现这是天师的家后,又落荒而逃了。 师傅的“长势”也十分喜人,刚生出来跟明明小耗子一般大小,这在清秋身边才待了一礼拜的功夫,已是跟满月的小猫差不多大了。 可以的话,希望这种平静能再多持续两个月。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欢迎回家!” 说起来,这把智能锁虽然装在周悬家的门上,但跟他本人却缘分浅薄——锁是李菲买给他的,安装和设密码的是白璟,他像是个客人似的,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进来过。 这导致了,这把智能锁虽然自带了指纹解锁功能,可周悬每天一看到数字盘,脑子里就先蹦出那段魔性十足的数字,紧接著手就开始不自觉地输入密码,一直没想到要给自己录个指纹进去。 “咔。” 在门开剎那,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符的黄纸,出现在了周悬的掌心。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从客厅方向传来的清亮女声:“嗨,现在才回来?” 周悬打开灯,把眼镜放到鞋柜上,看清了沙发上正翘著腿跟他挥手的女生。 她还是穿著那身运动服,髮型也没变——正是三天前趁著天使和白无常相斗,趁乱逃脱的那个鬼魂。 “是你?” “別怪我喔,我原本是想敲门的,可一不小心就穿过你家大门进来了。”女孩吐舌,“我还有点点不习惯现在的样子,见谅见谅。” “天使和鬼差没有把你带走?”周悬回头看向门边一个拿著“扫帚”,一个拿著“鸡毛掸子”的纸人哥俩,心想自己是不是该给抽空它们加个“针对鬼魂”的禁制。 “他们哪里跑得过我呀?”女孩拍拍自己小腿上线条匀称的肌肉,得意地说,“好歹我以前,也是市里的高中生运动会的短跑冠军好吗?” “天使那边我不知道,但只要地府的生死簿上有你的名字,鬼差就一定有办法找到你。”周悬看著她,“他们的法术全都是针对鬼……你这种情况的,我不觉得光靠跑就能解决问题。” “好吧,我承认,之前我確实差点被抓到了,那个什么黑……黑白无常?就是那天吐舌头的那个!还有个黑色的,看起来比他还凶!” 周悬点头,心里却默默为“现在的孩子居然连黑白无常都不认识”而嘆气。 难道她们连西游记都没看过吗? “那天我正在閒逛,结果他们俩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还大喊著什么阳寿已尽,要押我去地府报导,我慌乱之间就跑进了这个……这个什么桃源小区?”女孩回忆道。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一进这小区,他们俩就变得一副很谨慎的样子,感觉像是害怕自己扰民似的,不大呼小叫了,身上也不冒冷气了,素质明显变高了!” “可能是因为怕打不过住这里的妖怪吧。” “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说。” “然后就没什么了呀!我找个树丛躲起来,他们也不敢乱用法术,没一会儿就走了。”女孩说,“但是我也不敢出去,於是就晚上在小区里閒逛,白天人多的时候躲起来。这不,刚才逛到你们这一栋了,没人的屋子我就挨家挨户地进来参观……” “所以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 “你放在餐桌上的名片,跟你摊位上的名片一模一样!” “好吧。”周悬也在沙发上坐下。 这段日子,关於应对“我明明是独居,但每次回家都有客人在”这件事,他如今也算是练出来了——偶尔来混吃混喝的白璟;偶尔来“做客”,实际上是陶醉地在他家里寻找李菲蛛丝马跡的珠泪;以及,偶尔带著师傅来家里玩的清秋——妖怪们都知道他家门锁的密码,所以几乎每天都有来串门的。 不过跟鬼魂相处,他还真是没什么经验。 看她那天对鬼差和天使反感的样子…… 总之还是先劝劝她好了。 “你……” “我叫季澜,你好,周悬!周先生!周师傅!”女孩似乎就在等著这一刻,十分殷勤地上来跟他握手,“哇,你果然不是一般人!我碰到他们,手都是直接就穿过去的!” 周悬收回了手:“你应该知道,自己和其他鬼魂……你介意我这么说吗?” “没事没事,我知道我死了!很清晰的知道!” “你和其他的鬼魂不太一样,按照地府的分类,你应该算是最优质的那一类鬼魂,这跟你的灵魂强度有关。”周悬努力斟酌著措词,“所以我觉得你其实可以不必躲著他们,就像那位天使说的,无论你跟谁走,无论是想要修炼,还是转世,他们都会给你优待……虽然復活是不太可能。” “但是地府很恐怖,鬼差很嚇人;天堂里的人又神神叨叨,动不动就什么父不父的,我可是个无神论者,要我跟谁走我都不情愿。”季澜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帮忙了吗?” “我?”周悬茫然地指了指自己,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收我做徒弟,我跟著你修炼就好了呀!”季澜用理所当然地语气说,“无论是去地府还是去天堂报导,都是有时限的吧?就像学校开学新生报到一样,逾期不候!所以我就跟著你学点傍身的本领,当个小『鬼仙』,顺便等拖过这一段时间,我就自由啦!” “死者报导,跟开学报导是不是一回事我不知道……”周悬挠挠头,实在是没想到这女孩找他是为了这件事,“我只知道,我自己在修行上也只是个半吊子,恐怕教不了你什么。” 收人当徒弟? 得了吧。 上个收我当徒弟的,现在都变成猫了。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啊,每个老师都有第一次带学生的时候!”季澜兴奋地摩拳擦掌,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腾云驾雾,叱吒天地的模样了,“鬼差和天使都觉得我很有天赋不是吗?跟你学道术我也一定行!” 周悬拗不过她,只好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一张符纸和硃砂,隨手在上面写画了几个简单的符號。 “你试著触碰一下这张符纸。”周悬提醒道,“不要碰到硃砂,用手指轻点纸的边角处就可以。” “哇!好痛!这什么啊!”季澜痛苦地捂住冒烟的手指,一蹦三尺高,脑袋先是衝过了天板,然后整个人掉进了沙发里,狼狈地探出头来,“你在上面加了什么针对鬼魂的邪恶法术吗?” “恰恰相反,这是护身符的一种,贴在身上会有些清神明智的效果,有些道观会给去祈福的考生发放。”周悬很委婉地说,“可你跟它的相性似乎不太好。” “你觉得呢?” 第72章 我死不瞑目 “你的意思是,我连碰你们道士符纸的资格都没有?!”季澜瞪大眼睛,显然是没想到结果居然会是这样。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话周悬只敢在心里说。 高中时期,在他看来正是心理特別脆弱的年纪,跟这类孩子接触,儘可能还是把话说得委婉些好。 “每一种修行体系,都有適应它的人和不適应它的人。”周悬耐心地解释,“鬼魂的性质特殊,你如果真的想要修炼的话,或许还是得向你的其他『前辈』们討教。” “那你认识其他的鬼么?”季澜指了指自己,“像我这样的。” “不认识。”周悬摇头,“就像之前说的,对於各路神使而言,你们是关乎业绩的『抢手货』,一旦遇见,他们必然不会放过。” “那怎么办?”季澜一脸颓然地坐在地上,“我一离开这个小区,那两个嚇死人的鬼差肯定闻著味儿就来了,到时候还是要押我去地府的……” “你真的有这么排斥这件事么?”周悬看著她。 “你说投胎转生吗?” “嗯。” “当然了,你想啊,我读了这么多年书,好不容易高考结束,自由的明天就在眼前,结果我却在这个时候掛掉了。”季澜掰著手指头,“我死了,也就算了,或许就像那个金毛帅哥说的一样,这是我的命……可如果我就这么乖乖去投胎的话,那这十八年的苦我岂不是白受了?” “以你的资质,只要跟地府好好討价还价,他们肯定能把你送进那种条件很好的家庭。”周悬想了想,“在那种家庭里,你的人生应该会顺遂很多……可能都不用参加高考。” “可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是我吗?” “什么?” “人投胎之后,就会忘记上辈子的事情吧?可是忘记了就代表不存在吗?肯定不是啊!”季澜说,“就算下辈子过上了好日子又怎么样?对我来说,过上好日子的那个人只要不是季澜,我这辈子就算是白忙活了!” “那就让鬼差再找个姓季的人家,然后想办法诱导他们给孩子取名叫季澜。”周悬给出了很务实的建议,“如何?” “不如何!”季澜对他脑迴路感到无语,索性伸开手脚,以“大”字形的姿势躺在地上,无力地说,“反正我就是不想投胎,也不想上天堂学外语……想继续做鬼也不行吗?” 周悬看著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像白无常说的,天道轮迴,生死循环,是世上的千古常理,人死后就是会去往地府投胎,或者是前往生前信仰的所在地,这样的惯性思维早就深入了每个人的脑海——死了就是死了,要么投胎重活一世,要么去天堂享福、去地狱受难,亦或者是去西天听佛经,这容不得你情不情愿。 以至於,周悬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死后会去哪儿”这个问题,也没想过,世上居然还有已逝者,会这么抗拒前往死后的世界。 “你……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周悬思来想去,觉得也就只剩下这种可能性了。 这个女孩去世时只有十八岁,想必是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经歷过,有太多的风景没有看过,所以对人生还有留恋是很正常的一件…… “没有,我没有心愿,想復活是隨口忽悠天使老兄的,其实我对自己人生没有什么不满意,顶多是有点不甘心死得这么早而已。”季澜保持躺平的姿势,双眼无神地望著周悬家的天板,过了半晌才说,“不过承老兄你吉言,我现在有了……” “什么?” “我想当鬼仙。” “……” 真是执著的孩子。 “你能帮我再想想办法吗,周道长。”季澜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可怜兮兮地看著他,“我一介女流,死的又这么早,孤身一人孤苦伶仃不说,外面还有鬼差通缉……我如今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呀!” 周悬抓抓头,再一次陷入了“不知如何作答”的窘困境地。 他不是不知道这种鬼魂的特殊性,也清楚就算是修行者死后,也不见得都能像这个女孩一样,能够撑过生死的考验,在步入生命的下个阶段、另一种形式后,依旧保持著清晰的“自我”。 估计哪怕是自己死后,也不一定会有这样的机缘吧? 就算有,那时那刻的自己,会选择乖乖跟著鬼差们离开么?还是说,自己也会像这个女孩一样,漂流在尘世,埋著头一意孤行著,久久不愿离去的呢? 届时他又该向谁求助呢?清秋,白璟,珠泪?还是在帝流浆过后,已是重活一世的师傅…… 他们应该能帮助自己吧……不,不是应不应该,以他们的道行和经验(珠泪的任务应该是负责当拉拉队),只要有心相助,鬼差恐怕都没有带走自己的机会。 就像是白璟说的,“妖怪母亲为了人类养子杀进地府,把刀架在阎王爷脖子上要改生死簿”之类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嗯,这个例子有点奇怪,还是略过好了。 “你……” “死者为大,意思就是要活著的人要尊重死者的心愿!”季澜扑上来,恳切地握住他的手,抢先道,“我不要纸钱,也不想復活,我就想好好当个鬼!你不答应我的话……我,我死不瞑目啊!” “我会想办法的,你该合眼就合眼吧。”周悬嘆了口气,心道人果然还是不能高兴得太早。 开门前还想著这几天真清閒,马上就有女鬼找上门“求帮忙”,居然还用“死不瞑目”为代价来威胁他…… 不过对“死亡”这件事这么想得开的人,想不瞑目也挺难吧? “感谢周道长成全!”季澜立刻开心地蹦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叫人忍不住怀疑此前她的“诉苦”和“心声”是否有些表演的成分在。 周悬坐在沙发上,扶额沉思。 鬼魂修炼的法门他实在是不懂,想搞清楚里面的门道还是得找个懂行的人问问。 按理说,这种奇奇怪怪的事还是找白璟商量比较好,九尾狐一族对法术的了解在妖怪中也是赫赫有名,可是…… 他看看这个躺在沙发,已经在畅想著美好未来的女孩。 季澜虽然是鬼魂,可也是个漂亮的鬼魂,以白璟的性格,看到漂亮的女鬼……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一首老歌的旋律,从他的脑海中一下蹦了出来。 周悬不再犹豫,起身道:“跟我来一下吧。” 第73章 不愧是高人 “咱们这是要去哪?”季澜殷勤地跟在周悬身后,“是找一位高人拜访,还是道长您先去跟黑白无常沟通一下,麻烦他们把通缉令收回去?” “很遗憾,在鬼差那里,我没有面子可卖,我也没想过要主动招惹他们。”周悬边穿鞋边说,“我也有会死的那一天。” “周道长说笑了,像您这么高深的道行,最后肯定会去天上当神仙的啦。” “……” “既然不是去找鬼差?那咱们就是去拜访高人咯?真好真好,我在这小区躲了这么多天,早就想出去逛逛……” “高人就住我家对面。”周悬穿好鞋子,对身后的女孩叮嘱道,“一会儿跟我在身后,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做……看到了小动物也不要伸手去摸,明白了么?” “我明白!高人的脾气一般都不太好!我会规规矩矩的!”季澜给他敬了个少先队员礼,“高人家的养的神兽我也绝不会招惹的!” 周悬没接话。 虽然知道清秋道长见多识广,对鬼魂的了解肯定在他之上。 但周悬並不很確定,她对鬼魂这类既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类的存在的態度。 也可能就像她不喜欢白璟的跳脱一样,或许她也不会喜欢这个嘰嘰喳喳,浑身充满青春气息的小姑娘…… 总之还是先问问吧。 他推门而出,带著季澜,没两步就来到了清秋家门口。 “砰砰。”他轻敲房门。 “请进。”门里头响起平静的女声,门也隨即弹开了一条缝。 “比你家高级多了。”季澜小声夸讚,“不愧是高人。” 周悬看了她一眼,季澜立刻双手捂嘴,缩在了他身后,只探出一个头来。 门被完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客厅。 镶嵌整齐的深棕色实木地板,成套的藤製躺椅、摆放著茶具的红木茶几、只掛著一串贝壳风铃和几本不成套线装书、略显空旷的博古架,以及……一般人家应该放置液晶电视的墙壁边上,正摆著一座超豪华猫爬架。 好吧,这个巨大的猫爬架多少有点破坏意境,虽然顏色也说不上是不搭配,但还是影响了原本“古色古香”的装修调调。 一个女人正坐在藤椅上,正借著头顶暖黄色射灯的光亮看书,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衬托的缘故,这让她的皮肤,看起来有些“异於常人”的苍白。 “也许美容院的『美黑』项目会適合她。”季澜在心中默默想著。 但无论肤色是否有异,都无法改变这个女人“很漂亮”的事实——哪怕她只是穿著一身朴素的黑色长裙,头髮也只是简简单单地用鯊鱼夹夹了起来,但也无法掩盖,她那张美得叫人“惊心动魄”的脸。 原来高人们也不都是蓄著山羊鬍子的老头,也有气质清冷的美女啊。 也不知道自己成了“鬼仙”后,会不会也像她一样这么有气质…… “坐一会儿。”女人放下了手里的书,起身走向厨房,“我去泡茶。” “不用这么麻烦。”周悬一坐下,目光就不自觉地看向猫爬架。 “泡杯茶而已,不费多少功夫。”女人笑笑,微微提高了声音,“清云,周悬来了。” “喵~”猫爬架上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在看清来人后,它又喵了一声,大概是算作打招呼。 而后又倒了回去,继续睡觉。 这就是高人家养的神兽吗?看起来跟普通的小猫没什么两样……肯定是用法术故意把自己变得低调吧? 季澜暗暗讚嘆,心里又想著等自己变成了鬼仙,肯定就能隨心所欲地换衣服,而不是天天穿著这身运动服了…… 想著想著,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清秋很快把两杯冒著热气的绿茶,端到客人面前茶几上。 她看了一眼躲在周悬身后探头探脑的女孩,平和道:“你也坐吧。” 季澜还记得之前的约定,於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悬。 “坐吧,没事。”周悬介绍道,“这位是清秋,算是我的同门师长。” 季澜忙不叠得点头,两只手掌平放在大腿上规矩坐好。 师长……应该就是老师前辈的意思吧?这么年轻的师长……莫非真是神仙? 周道长,我做鬼也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看来你的清閒日子没能持续下去。”清秋半开玩笑地对周悬说。 “谁说不是呢。”周悬清清嗓子,“这位是季澜,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前两天看到鬼差守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我就隱约猜到了。”清秋淡笑道,“这两天你早上一直蹲在灌木丛里,想来是在躲著某些『人』吧?” “不……不愧是高人。”季澜訕訕地说,心里祈祷高人千万別发现,自己晚上没事干在別人家空屋里“走马观”就好。 “叫我清秋就可以。”清秋打量著她,“也怪不得鬼差们对你这么感兴趣。据我所知,哪怕是曾经的修行者,也不一定在死后能保持这种程度的『本我』……” “多谢高……清秋姐姐夸讚!” “姐姐么……”清秋抬头看了一眼猫爬架上打著呼嚕的猫儿,先是摇了摇头,隨后看向周悬,“所以呢?你带著她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让我『长长见识』这么简单吧?” “嗯,碰上了点我搞不定的事,所以想来找你商量一下。”周悬喝了口茶,心中鬆了口气。 从清秋的態度来看,她很早就知道了小区里躲著一个鬼魂,而她没有出手把她交给鬼差,说明她无论是对这种行为,还是对鬼魂本身,都谈不上反感。 “我来说还是你来说?”周悬看著一旁端坐的季澜。 “我……你你你,还是你来说吧!”季澜害怕说错话,谦让道。 “她死了,鬼差和天使想要带她走,但她既不想去地府投胎,也不想去天堂待著。”周悬言简意賅地说,“她想要留下来当鬼修,但我不太懂这里的门道,所以来请教你。” 这也太简单了吧,高人能听懂嘛! 季澜在心中咆哮。 “原来如此。”清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真不愧是高人。 第74章 提拉米苏 “你以前有见过类似的情况吗?”周悬问。 “有,但不多。”清秋说,“其中大多数都是因为在被鬼差带走之前,先一步接触到了『帝流浆』。面对已经初具修为的灵魂,地府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按以前订下的规矩给他们销案。” “虽然我不知道『帝流浆』是什么,不过变成鬼仙之后,黑白无常对我就没兴趣了对吧?!”季澜激动地说,“只要我熬过了这阵子,我就自由了!” “前提是,你能在鬼差们抓到你之前,先成为鬼修。”清秋淡淡地说,“至於『帝流浆』,就是能拔高你的修为,让你从普通的鬼魂,成为初具道行鬼修的东西。” “就是灵丹妙药一类的东西对吧?我懂我懂!”季澜一脸喜气洋洋,巴不得立刻起来给清秋道长跳段霹雳舞看看。 “以她的状態,能撑到那个时候么?”周悬问。 “没问题的,这类鬼魂哪怕完全不修炼,也能在尘世间存在十几个年头。”清秋说,“而且比起普通的鬼魂,她修炼起来的效率也一定是事半功倍的。否则地府也不会这么看重她。” “俗称『先天修仙体质』对吧?我懂我懂!”季澜已经开心得忘乎所以了。 什么叫运气?这就叫运气! 自己为了躲避鬼差,误打误撞进入的小区里,居然住著这么厉害的高人不说,而且这位高人正好还跟自己的救命恩人(周悬:你就这样报答恩人吗?)一副关係很要好的样子。 最关键的是,就连美女高人都认可了,自己是个修炼天才!很有当鬼仙的天赋!哇哈哈哈哈! “你了解鬼修能用的修炼法门么?”下一刻,周悬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一两种吧,虽然只是炼体的皮毛而已,但作为基础是够用了。”清秋说。 “时间呢?” “看天份,也看刻苦的程度。”清秋想了想,“七到十年吧,差不多就可以达到能够触物的程度了。” “七到十年?!”季澜跌倒在地上,“这么久吗?我不是很有天赋吗?其他鬼魂要这么久的话,我应该能少点……” “我说的普通鬼魂,是指那种通过帝流浆才能够开启灵智的灵魂,它们能够活下来,本来就是幸运至极的事。修炼对它们而言,说是奢侈也不为过。”清秋对著季澜轻轻抬掌,好似有一阵清风拂过,把她重新托到座位上,“失去了肉体的鬼魂,达到能够触物的程度,本就是最难,也最关键的第一步,急不来的。” “天吶……”季澜抱著脑袋。 道理我都懂,可是十年对於一共才活了十八年的我来说,未免也太太太太太遥远了一点吧? “白无常说,『帝流浆』可以直接让鬼魂突破到可以进食的程度。”周悬思绪道,“差不多等於三十年修为?”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嗯,差不多。”清秋点头。 “那比我想像的效果要好。”周悬端起茶,抿了一口。 “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帝流浆』……很珍贵吗?要很多钱吗?”季澜苦著脸问,“如果便宜一点话,我可以给你们打工还债,你们先借我一点……” “帝流浆,是每六十年,蕴藏在中元节那天月光中的物质。”清秋看著这个愁眉苦脸的女孩,笑容中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温柔,“你很幸运,因为今年就是降下帝流浆的年份,对於你这样的灵魂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补剂。” “真的?免费的?!”季澜表情呆滯地说,“我记得中元节,应该是农历的……” “七月十五,还有两个月左右。”周悬放下茶杯,平静地说,“如果你实在是很抗拒投胎返生的话,帝流浆是你最后的机会。” “谢谢,谢谢你们……”季澜擦拭著眼角,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泪滴还是顺著她的手臂一滴滴落在了地板上,溅起了晶莹的光斑,“等我成为了鬼仙,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呜呜呜……” 周悬看著这个喜极而泣的女孩,心里暗暗嘆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帮助她,是不是一个正確的决定,毕竟去地府投胎,和成为鬼修是完全不同的道路,而且在他看来,前者的风险是要远小於后者的。 只是这种事似乎很难用简单的“对与错”来概括,就像他当年也不理解,李菲为什么要在十八岁的时候放弃学业前往港区,等待出国的机会一样。 可事实已经证明了,如果李菲当时选择留下来念大学,港区或许还是会出一个“明日天后”,但那个人却绝不可能是她了。 而这个哭泣著的女孩,在机缘巧合下躲过了天使和鬼差们的围堵,这样的事放在以前简直是闻所未闻。 或许,等待那场帝流浆的降临,真的是她的命数也说不定…… 就在周悬犹豫,给她递纸巾到底有没有用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吆喝声。 “清秋,你在家吗?我来找你玩啦!” “进来吧。”清秋招了招手,门又像是刚才那样,打开了一条缝。 扎著双马尾,穿著清凉背心的女子提著一盒东西,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呀,周悬你也在?”珠泪看见了周悬,走到餐桌,把手里的提拉米苏糕点放在桌上,热情地邀请道,“来吧来吧,一起吃!我买的大份,一个人吃不完!” 也不知道因为泉先的特殊能力,自从那天早上的偶遇过后,这几天珠泪跟清秋已经混得很熟了,所以也经常来她家串门。 其中就包括了这样提著东西不先回自己家,专门来朋友家吃的场景——攒钱归攒钱,但偶尔吃个甜品犒劳一下自己也是很有必要的。 周悬看到了上面明显是加了双倍的可可粉,犹豫了一下:“我少吃一点。” “喂,不是吧?看到可可粉就退缩了?难道是怕胖?这可不行!”珠泪嘿嘿一笑,“小猫才不能吃可可粉呢,你又不是你师傅,再说我们不是发誓要吃遍天下甜食的好伙伴么?” “喵~”猫爬架上的狸猫喵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表示抗议。 然后又打起了呼嚕。 作为“打入天师组织內部”的妖怪,加上他们也没有刻意隱瞒,珠泪自然是不免得知了师傅的事。 “我没有发过那种奇怪的誓吧?”周悬说。 “你在心里发了,我知道。”神经大条的珠泪正拆著包装纸,突然发现了坐在周悬身旁的女孩,“嗯?还有別的客人?誒不对,你……” 珠泪眯著眼睛看她,疑惑道:“你不是妖怪吧?好像也不是人类,难道是……” 季澜擦乾眼泪,皱著鼻子,对她做了一个一点儿都不恐怖的鬼脸:“我是鬼!” “喔,你是鬼魂啊,难怪。”珠泪在餐桌旁坐下,“那你吃不吃提拉米苏?” “提拉米苏?好啊……”季澜刚想答应,忽然觉得不对,“鬼怎么吃东西啊!” “是吗,鬼原来不能吃东西吗?”珠泪转头看向清秋,“清秋你呢?” “我不吃了,谢谢。” “唉,你这么好的身材,不吃甜品可惜了。”珠泪拿起勺子,“那我开动啦!” …… 作者的话: 大家好,原本我是想在“作者说”里写这段话的,但考虑到字数限制,所以就占用一下章后的位置了。 相信原因大家也知道了,是因为最近这两章的更新內容似乎是起了一点小节奏。 不过在回应这件事之前,我想先跟大家说一个我亲身经歷的小故事。 2022年的九月底,在早上五六点的时候,我被肾结石疼醒,被父母送到了急诊。 肾结石有多痛,相信有过相关经歷的朋友,恐怕都不愿意回忆这件事。 也应该说是好运吧,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爸心急,车子开得快了些,这一路抖著抖著估计是把我的结石糊里糊涂地给抖下去了,等到了医院的时候,我也不再觉得有多疼了。 当然,来都来了,自然是少不了一通检查,最后的结果也確实是结石已经下去了。 检查结束大概是八点多的样子,我爸去开车,我和我妈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看起来大概40岁上下,穿著黑衣服的阿姨向我们走了过来。 她说,自己的手机没电了,想向我们借用一下手机,跟自己的家人联繫一下。 那个时候我还完全处於蒙圈状態(起太早加上被疼痛折磨),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妈已经把自己打开拨號界面的手机递给了她。 很快,电话打通了,接起电话的应该是这位阿姨的丈夫。 过程很短暂,阿姨最多也就交代了三五句话的样子(似乎是说的其他地区方言,我听不太懂),便把手机还给我妈,说谢谢你啊。 我妈问她:“没事吧?” 她说“没事”,可是我听到,这个时候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明显的哭腔。 阿姨继续说:“我刚才问了好几个人,可没有一个人愿意把手机借我打个电话,谢谢你。” 说完她就掩面离开了,我妈则有些感慨,如今“世態炎凉,居然有困难的人,连个手机都借不到”什么的。 按理说,这件事到这儿就已经结束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回去的路上,我的脑海中,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反覆回忆这件事。 “如果我们把手机借给她,她拿著手机跑了该怎么办?” “如果她是个精神病人,当著我们的面把手机砸了该怎么办?” “我们是应该抓住她?应该报警?还是应该大叫救命?” 但除了这些问题以外,其实我想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其实是。 “如果,我们刚才没有把手机借给她,会怎么样?” 在已知结果的前提下,这其实是一个很蠢的问题对吧? 可我就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想,哪怕最终也没想出什么一二三来。 只能说,万幸,我们把手机借给了她。 …… 以上这个故事,跟我们现在在写的故事,其实够不上什么关係。 我把它分享给大家的原因是,我在创作“季澜”这个“享年十八岁”的角色时,曾数次想起过这件事。 还记得一年前,我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准备这本书的部分“人物设定”时,我就已经確定了,我不会创造任何一个“十全十美”的角色,也包括我的主角,冒牌人类天师,周悬。 白璟在远离桃源小区的时候,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恶棍、恶霸”,用“没道理可讲”的方式统治著这座城市的暗面; 清秋是心怀人性,却极端护短、溺爱师门兄弟的“大师姐”; 珠泪是天真可爱,偶尔欠缺神经,偶尔会贪点小便宜的“疯狂追星族”; 李菲虽然是大明星,可有的时候却总不把自己当明星,时常会有些“凡尔赛”地想著,要不要乾脆放下一切去跟小周廝混,想著,“啊,日子再清閒一点,工作再少一点就好了”——虽然她一年挣很多钱。 至於我们的主角周悬,周天师……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和人“周旋”。 再到季澜这个角色也是,她生前是个十八岁的高中毕业生,思维跳脱,带著点学生时期特有的任性、不諳世事,外加“自来熟”,这就是她的性格特点。 你说她很討喜吧,我不觉得,可你说她坏吧……我好像也不觉得。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死了,可也是“活生生”的。 当然,这一段的“小衝突”我设计的没有很好,这是因为我如今的功力还未到火候,难免有用力过猛的部分;另一方面是,我认为小说人物的性格本来就是需要“稍微被放大一些”,才能为读者留下记忆点,这应该大概也许可能,是每个群像文作者的共识。 我们笔下费笔墨塑造的配角,绝不可能是单纯为了“推动情节”而存在的工具人,你可以说这是我的坚持,也可以说,我很固执。 但群像文,我觉得就是得这么写。 之所以会写这一篇故事,一是为了剧情可以过渡到下一个章节的“港区演唱会篇”,另一个原因是,我想通过配角的视角,去观察我们的其他配角和主角,我认为这是一个必须的尝试。 我自己也天天在网上衝浪,也清楚现在网上的许多爭论、奇葩事件层出不穷,会让大家很容易“极端”的看待某件事、某类人。 这或许是这个时代的特色,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受害者。 “每个故事、每个角色,一定会有喜欢它的人,和不喜欢它的人”,关於这一点,哪怕我是个不太成熟的作者,但我心里也是有数的。 藉此机会,我也想要很明確的告诉大家,周悬,不可能充当我们后续所有故事的主角,一定有某些故事,是不从他的视角展开的,其中就包括了我后续计划中的“妖怪偶像篇”。 说实在的,我一直觉得“作者要为读者们开单章解释剧情”,是件特別不专业的事儿,但没办法,我確实不是很专业,这本书的成绩能够这么好,我也一直坚信是因为“运气来了”。 总之,感谢你看到这里,我会说这么多,並不是为了挽留谁,或者平息节奏。 真的只是因为情绪到了,我此时此刻想要说这件事,所以我就说了——“意气用事”,可以说既是我的性格缺点,也是优点。再加上还没有上架,比起收费章节的时候再去说这些零碎的事,我觉得还是现在说比较妥当,因为大家都相对能承受得起“代价”。 最后,我相信,一定程度的“善意”和“意气用事”,也可以成为某些事件的推动力,但不是全部。 感谢你喜欢这本书,写得不好请大家多担待,我会继续努力。 2024.9.5。 第75章 安平市一点也不平安 “喝茶。”清秋新泡了杯茶,端到珠泪手边。 “嗯嗯(谢谢)!”珠泪边吃边嗯嗯道。 “你刚刚为什么说我是妖怪啊?”季澜好奇地飘过去,“我看著难道很像妖怪……不,这世上真的有妖怪么?那不是志怪小说里杜撰出来的生物?” “嗯嗯,嗯嗯嗯嗯(有的,有妖怪的)。” “你说啥?” 珠泪嘴里塞满了蛋糕,她怕一开口把可可粉喷出来,於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脚,示意女鬼小姐往这里看。 季澜低下头,这才发觉珠泪穿著草莓图案袜子的双腿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淡粉色的鱼尾。 “你……”季澜睁大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是美人鱼啊?” “我是泉先啦,不过你怎么叫都行,反正不是『丑人鱼』就可以。”珠泪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喝了口清秋给她泡的茶,给她科普知识,“泉先就是妖怪,所以我是妖怪,懂不?” “啊?”季澜看向茶几边上悠閒喝茶的两位道长,“道士天师……不应该是捉妖的吗?你们怎么会……” “道士们还老被人请去捉鬼呢,你不也好好的么?”珠泪不以为意,“怎么,允许世界上有人、有鬼、有神使,不允许有妖怪呀?” “我……不不不,重点是,妖怪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季澜惊讶地说,“我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 “你一定听过,只不过是把那些事都当成了无聊的『都市传说』而已。”考虑到大家以后还得相处一段时间,以及他本人特殊的“朋友圈”,周悬决定还是把话说在前头,“这座城市里现在生活著三千多只妖怪,珠泪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多?!”季澜持续性大吃一惊,“可我记得安平市一共才……” “九百多万人,不算是小城市。”周悬点头,“也就是说,你每遇到三千个人里,无论男女老少,其中的某一个就是化形成人类、混跡在人群中的妖怪。” “那其他地方也……” “一样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这里的妖怪更多一些。” “天,我再也无法直视『安平市』这个名字了。”季澜扶额。 “为啥?”珠泪好奇地问。 “当然是因为这里跟『平安』一点关係都没有!” “恰恰相反,虽然是一座生活著很多妖怪的城市,但安平市在治安方面,基本没有出过什么值得一说的“大事件”,前几年还被省里表扬过。”作为安平市土著的周悬很有发言权,“上个月发生的那三起『计程车抢劫杀人案』,你有听说过么?” “有有有,班主任还特地叮嘱过我们,晚上出行不要坐计程车,非要打车的话,儘可能选网约车,因为那个杀人魔貌似对网约车没兴趣……”季澜恍然大悟,“喔!你是在告诉我,这就是妖怪偶尔犯下的『大事件』对吧!” “不,那个杀手叫王呈一,其实是个人类。”周悬说,“他上了一辆妖怪驾驶的计程车,想要行凶,结果被妖怪司机反杀……准確来说是被嚇死了。看得出你平时没怎么关注社会新闻,因为电视上有播报过这件事的结果。” “这,现在谁还看电视啊。”季澜挠挠头,“按这么说,那只妖怪岂不是做了好事?” “是,也不是。”周悬说,“如果你想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的话,最好不要把自己所见所闻事情都按照『善』与『恶』的界限来划分,这是我的个人建议。” “我似懂非懂……”高中毕业生、社会经歷约等於零的季澜很诚实地说。 “周悬的意思是,別看到妖怪就觉得是坏人,也別觉得妖怪做了『好事』,就是好人。”社会经歷丰富的珠泪放下勺子,“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见过很多满脸横肉的大叔,其实每年都给希望小学捐款呢!” “那你的意思是……”季澜打量著这个长相清纯的年轻女子,“你暗地里其实是一条杀人如麻的邪恶美人鱼?” “我?可能吗?”珠泪端著茶杯,得意洋洋地说,“我可是『人美心善』这个词的代言人!”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人美心善的……”季澜看著她牙齿上沾著的可可粉。 “这座城市里,也有很多像是珠泪这样,认真工作,好好生活的妖怪。”周悬终结了这个话题,“鬼修的身份不同於人类,日后你只要是继续生活在这里,就多多少少会跟他们產生交集,所以提早做好心理准备吧。” “知道了。”季澜低声应了一句,心里觉得自己恐怕还需要多点时间做准备。 不过想想也是,鬼魂、黑白无常甚至天使都存在的世界,有妖怪存在……其实也不是无法理解。 至於为什么自己会为这件事感到惊讶,主要还是因为,自称是“泉先”的珠泪,跟自己过去心目中对妖怪的印象完全不同吧? 她看起来跟城市里其他“追求潮流”女孩们根本没有什么两样,穿著时尚的衣服,爱吃甜食,喜欢去朋友家串门……唯一和其他“人”不同的,大概就是她对自己这个“鬼魂”也很热情吧? 也不知道其他妖怪,会不会像她一样对自己这么友善…… “鬼修?你想要做鬼修啊?”珠泪“哇喔”了一声,“我说这两天小区门口怎么总是有鬼差徘徊,原来是为了你而来的。那你可得加油,好好修炼!等出山了就一拳打飞他们!” “你也不喜欢鬼差?”季澜以为自己找到了知音。 “没有啊,我只是在觉得,如果他们被打飞的话,那条长舌头可能会跟直升机的螺旋桨一样乱飞吧?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有趣!”珠泪把季澜拉到自己的座位上,双手给她捏肩膀,“加油加油,我很多年没见过道行高深的鬼修了。俗话说得好,『一鬼得道,妖怪升天』,等你哪天成了大人物,可別忘了我啊!” “唉,那么遥远的事情,我哪里敢想……”珠泪的话勾起了季澜心里的苦闷,她正想诉苦两句,清秋家的门却突然毫无徵兆的“砰”地一声,自己弹开了。 “哇,有没有搞错,我说怎么周悬家没人呢。你们一起开party,怎么没人通知我?”不像周悬礼貌敲门,也不像珠泪主动喊门,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高大英俊的男人,就这么拎著一大兜烧烤啤酒,自己开门走进了清秋家里。 “哟?还有美女来做客,欢迎欢迎。”也不像珠泪的没神经,男子一进来就发现了坐在桌边的季澜,很自来熟地跟她打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呢。 季澜看著他帅到没边的脸,一下呆住了。 周悬,清秋,珠泪三人意味深长地各自对视了一眼,隨后把目光一齐投向白璟,等待他的进一步动作。 …… 作者的话: 大家晚上好,依稀记得,距离上一次跟大家的沟通,还是在上一次。 今天凌晨的那章发布以后,大家的评论、建议、鼓励我都有切实地收到,感谢大家。 藉此我也想就大家的留言,给出一些自己的反馈和思考。 事先声明:本篇仍旧不是为了“挽回”谁而发布的的单章,同时,这种回复方式不会保持下去,这也是我就相关情节最后一次发布单章。 在看过大家的留言后,我本人的状態,说是“醍醐灌顶”也不为过。 我意识到了,季澜这个角色的首要问题出在哪——她来的太突然了。 请大家受累翻看目录,关於上一位登场的角色“珠泪”,连续章节的描写其实只有七章,但不影响我成功將她塑造了出来——至少,这是一个並不引起大家反感的搞笑角色。 为什么?为什么哪怕篇幅不多,剧情也缺乏衝突点的情况下,我却依然能让大家记住“泉先”这个很多人第一次听到的种族名字,记住周悬家楼上,住著一个“疯狂的追星族”? 因为我做好了准备。 我在十四章就为她的出场埋下了伏笔,在相关情节开始前,我又特地以人鱼同事的视角,为她做了预热,这一切准备让珠泪的登场非常自然,让大家很顺利地接受了她。 而季澜,我自认没有很好的做到这一点,这是写作方法方式上的错误,是判断的失误。 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儘管我很早就確定了会写这个片段,但是没想过要在这个时间点写出来——我认为直接从《水族馆的人鱼篇》直接到《港区篇》有些急促,我也需要为珠泪和鸦再多补完一下角色设定,所以才临时决定要写,但我没有为《女鬼篇》做好预热。 你说在这一“仓促”的大前提下,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有。 我可以肯定,如果我选择用季澜的视角来展开这段故事,无论是刚死时的迷茫,还是天使鬼差的闹剧,再加上一些心理描写,她的人设一定会更加立体——我错在,没让大家先看到她性格中好的部分,而是让大家初印象就觉得,她给周悬带来了困扰。 树立好的第一印象,实在是个很重要的事儿。 但为什么当时我没这么做呢? 答案是,我不敢。 因为这本书成绩太好了,好到超乎想像。 这给我带来的压力非常非常大,更新量、追读、数据pk,等等等等,我必须评估风险係数,选择相对稳妥的方式写作。 因为我真的不敢肯定,我的读者们在那个时间点能不能接受,一个故事,要从一个大家完全不认识的角色的主视角展开,哪怕那样写,在我看来会更有趣一些。 这就导致了,只有我一个人了解,季澜这个角色的全貌究竟如何,我把她的悲哀,把她的喜感,放到了故事的中段、后段。 我的读者们不知道,或者说,他们没法及时了解到。 这个切入点真的不够好。 这就是“连载”这件事给我带来的最大压力,哪怕这本书写到现在,我仍然没法特別好的適应“单元剧”和“连载故事”的结合,这让我的写作进度非常缓慢。 假设我能一天就把这个几万字的故事一下子放上来,那么读者想要知道故事的全貌,只取决於他的阅读速度,以及好奇心。 而现在,这居然取决於我的更新速度。 这实在是对积极追读的读者不太公平。 以上,是我对季澜故事开篇中出现的问题的小小总结,不能说涵盖了全部,但我想让大家知道的是,我意识到了这些问题,並且无时无刻不在反思。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能写好这本书,所以我会尽己所能吸取过往的经验,爭取越写越好”。 这是我能给出的態度,大家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言尽於此。 …… 下面,我来说大家提及到的另一个问题,一个关於本书世界观、不,应该说生死观的问题。 如大家所见,这是一个“死了之后,可以去往地府投胎,或者是前往天堂、西天的世界”。 虽然这一道理並不为普罗大眾所周知,但我们书中的主角和配角们,是知道的。 所以,当你套用我们现实世界的生死观,用“人死之后就是该去投胎,不跟著鬼差、天使走就是逆天而为”这个逻辑,来看待我们后续的故事,你会非常难受,因为你不適应。 但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因为,我还没有把死后的世界、地府的“某些”规则、鬼差对鬼魂的態度、黑白无常究竟在惧怕些什么完全展示出来。 写这一篇故事,本来也就带有“拓宽世界观”的目的,所以请不要心急。在这本书定稿前我就跟编辑说过,我的目標之一,是为读者们展示“都市妖怪的独特生態”。 简而言之,鬼差、地府、生死循环,在某些角色的眼中是规则的一部分,但在某些角色的眼中,一文不值。 还请大家不要轻信鬼差的“鬼话”,如果你信了…… 请不要託梦给我。 …… 最后,我们来聊人设。 这个问题承接上文,主要是清秋和周悬两位天师,对待鬼魂的態度上。 有朋友认为,清秋道长是个虽然护短,但是“守规矩”的妖怪,这一点体现在她“尊重师弟变成猫的事实,没有为难地府生死轮迴的管辖权”一事。 所以她不该帮助季澜。 我想说,你说得很对,但不完全对。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清秋刚来到安平市的时候,带著她的桃木剑,是为了做什么。 相关的情节我写的有些隱晦,但在我的设想中,如果初来乍到的清秋道长发现,稳定城市秩序的九尾狐,是对“天师”这一职业极度憎恶的存在时……后果,应该会很接近当时周悬的脑补。 她不介意摧毁这座城市原有的暗面秩序,在涉及师弟的问题上。 而清秋的优点是,遇到问题的时,她第一时间想的是“我要解决这件事”;这一点和白璟完全不同,当白璟得知了投胎出现问题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该死的鬼差,我要去地府闹事!”。 包括后来,她接受了师弟变成猫的事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帝流浆”要来了,哪怕是木已成舟,但我仍然有的选——那就这样吧,放你一马。 应该说,这也是我的责任,为了保险起见,我用很多的巧合掩盖了她性格中的某些“缺陷”,在如今有限的篇幅中,我还没有专门把这个角色扩写开来,以后会有机会的。 我真正想告诉大家的是,每一个角色,都有各自的性格和所谓“標籤”,这不假,但那不是她的全部,我希望你允许她拥有自己的小心思,允许她偶尔任性。 儘管她大部分时间愿意遵守规则,尊重规则,但不代表她永远都这么想——这本身,就是这个角色设定的重要部分组成。 何况,以清秋道长的道行,其实应该是地府不愿意招惹她——说来说去还是上面的问题,本书的世界观、生死观,並没有完全展示出来,所以你会有误解。 这篇故事虽然是写妖怪的,但人性,也同样是我们的议题。 妖怪,也可以有人性,我希望这是一个有温度的故事。 不是应不应该帮,是可不可以帮,想不想帮。 再说周悬。 有人说,周道长万事求稳,最怕惹麻烦,哪怕师傅变成猫了都无动於衷。 事实不是这样的。 首先,周悬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师傅会变成猫,甚至在师傅降生的前一天他才开始失眠,而后又因为白璟“危言耸听”的一番话,才真正开始紧张起来——而后木已成舟,他只能选择接受,因为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就是周悬“迟钝”的一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个有那么点“没神经”的角色。 至於他怕麻烦这件事,倒是真的,可季澜篇的开篇剧情是,他已经被这个冒冒失失的女鬼缠上了。 在这一前提下,解决方式只有两种,要么,他愿意帮这个女鬼一把,尊重她不想投胎的愿望;要么,就是把季澜直接交给鬼差,卖个人情。 按照“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行动方针,周道长应该会选择后者,评论区也有人认为,他就该这么做。 可问题是,周悬的原则其实是,“两害相权取其『缓』”。 这才是他真正的性格底色,也是我一直在著力刻画的一部分。 在此前的每一段剧情中,他其实都有“冷漠、事不关己”这个选项,但是他没有,他总是或主动、或被迫地投身进去,然后用相对柔和的方式解决问题——比起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我觉得这事儿差不多就得了,不管你是人、是妖怪、是鬼魂,只要別闹大,我能帮你一把,我也就帮了。 他是个劝架的人,而不是给某一方拷上手銬的人。 希望等我们的故事再深入一些,大家会对我今天说的话,感受到多一些的认同。 路还很长,这只是刚刚开始。 …… 写完以上內容,我忽然意识到,平时和大伙们的交流实在是有些欠缺,就这么写著写著,发现要写的问题居然有这么多,甚至超过了更新量,实在是惭愧。 这也许是我的失职,因为我没有建群,平时评论区也只是挑一些比较可爱、有趣、有梗的回应,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和大家的交流。 最后还是申明,我的態度就摆在这里,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会投入自己的全部精力,此前出现过的问题,也会儘可能的避免重蹈覆辙。 同时,大家的近期的留言评论我也会著重关注——实际上,在我上传吃绿豆冰棍那一章的时候,季澜篇的故事就已经全部写完了,现在大家看到的是我的存稿。 这意味著之后的內容,也会按照我原本的设计来,不存在因为压力而大幅度改稿,搞得最后剧情不三不四的可能,请放心。 …… 最后的最后,抱歉,原本说周日上架的事儿,现在要改为下周二上架了。 因为在今天早上,我收到了编辑的临时通知,她说,这本书上三江了,上架时间必须按照规矩来。 现在,我要眯一会儿,然后准备《港区篇》的故事细纲了。 在那个故事里,除去主线內容以外,我会为大家揭露一些,关於“九尾狐”的秘密,敬请期待。 让我们三江再见吧。 感谢你们。 第76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季澜虽然是鬼魂,但她是个“美女”这一点,这间屋子里的人和妖怪们,都有共识。 白璟喜欢“美女”,这一点,大家也有共识——这几天珠泪跟周悬和清秋混熟了,多少知道了些他的“光辉事跡”,再加上白璟平日讲电话时对异性朋友们那种“过分热情”的態度,让她多少对这只九尾狐的“秉性”有了进一步了解。 现在,漂亮的女鬼和好色的九尾狐共处一室,大家都在等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璟哼著小曲,把冰啤酒和烧烤放在桌上,隨即看到了珠泪特意给周悬留的“三分之一份”提拉米苏。 “唉,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吃甜食,每次小珠你都这么客气!下次別买了啊!”他张开嘴,把蛋糕整块直接丟进嘴里,边喷可可粉边说,“好好好,特地加这么多可可粉,还是你了解我的喜好。” 然后他开了一罐冰啤酒,美美地喝了起来——是的,自从进门的那句招呼后,白璟就没再搭理过这个被他英俊的外表“迷”住的美女鬼魂,看起来对她完全不感兴趣。 “喂喂!”珠泪不管仍处在“石化”状態的季澜,走到白璟身边小声道,“你今天怎么了?不舒服?还是发烧了?” “发烧?没有啊,你见过谁发烧吃烧烤喝啤酒治病的吗?”白璟用筷子拆分著一只烤鱼,头也不抬地说,“等著,我知道你爱吃鱼眼珠子,我会留给你的。” “你看仔细点,清秋家里有客人呢。” “我看见了呀,不是很热情地打过招呼了么?”白璟重新看了季澜一眼,然后又低头开始给鱼拆骨,“是周悬捡回来的吧?前两天听他说起过白无常的事,当时我就断言他要倒霉了,他还一脸乐观的样子。你看,猜得多准。” “可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珠泪轻声提醒她,“人类里能长成这样的,很少吧?” “很少?李菲不就是吗?”白璟反问。 “李菲?哈哈哈哈,李菲当然是啦!那还用你说!没听周悬讲吗,她从小就漂亮!”谈起李菲,珠泪一下没绷住,开心地拍拍他的肩膀,表示你真有眼光。 隨即珠泪注意到周悬使来的眼色,意识到任务的她,立马清清嗓子继续问:“咳咳,我的意思是,看到美女,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你这是从良啦?” “小珠啊,我都搞不清楚到底你傻,还是你觉得我傻?”白璟不以为意地说,“美女归美女,可她一个一点道行都没有、用力拍两巴掌估计就会消失的鬼魂,怎么能拿来当女朋友呢?” “什……什么意思?” “就是说,当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休息的时候,我不小心打个滚,就可能压得她灰飞烟灭。”白璟满意地看著被自己剔骨后,造型保持的十分完美的鱼肉,“鬼魂可没有再死一次的机会,我这是在行善积德啊。” “什么嘛,害我们白想那么多!”珠泪抢过筷子,夹起剔骨后的半条鱼,外加白璟特地分出来的鱼眼睛,一口送进自己嘴里,“下次注意!別再让人担心了!” “我的烤鱼啊!”白璟肉痛地嚎了一声,原本他是准备美美地一口吃掉的。 “你刚才吃掉了我留给周悬的蛋糕,我这是替他惩罚你。”珠泪砸吧砸吧嘴。 清秋適时走到季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下解除了她的“石化”状態。 季澜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正在给珠泪倒啤酒、嘴里喊著“不醉不归”的英俊男人。 好帅……看起来跟电视上的明星……不,简直比那些明星还要帅气……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帅的男人自己直到死后才能遇见……为什么他跟自己上学时候,班上那些满口脏话、脸上长满了青春痘的男生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別忘了周悬和珠泪刚才说的。”清秋摸摸她的脑袋,俯身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 “嚯,练体育的就是有骨气,居然放弃投胎当富二代的机会,想当鬼修啊。”白璟听完季澜自述著自己被鬼差们追杀的全过程(添油加醋版),端起酒讚许地说,“敬你一杯!” “等我能喝酒的时候,肯定跟你碰回来。”季澜双手抱著膝盖,环视著这张小桌上的一眾“食客”。 刚才在周悬的介绍下她已经知道了,对面这个名叫白璟的男人也是一只妖怪,而且还是“九尾狐”这种大名鼎鼎的妖怪(至少季澜听过这个名字),他接近八百年的道行哪怕放眼整个安平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据说,他之所以用一种“化形”的法术,把自己变成这么帅的样子,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自恋”,一方面是方便泡妞——不同於在水族馆扮演美人鱼挣演出费的珠泪,白璟对“努力工作”这件事毫无兴趣,每天都在享乐中度过,没有约会安排的时候就会跑去周悬家里混吃混喝(偶尔也自己带吃的,比如今天)。 总之他是个很厉害的妖怪,但也是个到处沾惹草的“渣男”。 自己居然差点因为他的那张帅脸而迷上他!实在是丟人! 这间屋里的两个道士中,清秋以茶代酒,主打一个陪伴,周悬虽然喝了点酒,但主要目標还是放在消灭烧烤上——因为季澜的突然来访,他还没捞著空吃晚饭呢。 那只小狸猫也醒了,这会儿正安静地蹲在周悬的肩上,偶尔“喵~”一声,旁边的珠泪,就会把泡过牛奶的猫粮丟进它嘴里——说来奇怪,这只猫好像有不止一个名字,有人叫它“清云”,有人叫它“师傅”,还有人叫它“猫道长”,也不知哪个是大名哪个是小名。 总之就是一片祥和的氛围,跟人类们的聚会看起没什么两样,聊天,喝酒,逗逗宠物,讲讲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 放在以前,道士和妖怪欢聚一堂的场景,季澜是打死也想像不出来的,可真正坐在了这张餐桌旁,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破灭”的感觉——周悬所说的“適应”,似乎並没有那么难。 等到自己成为鬼仙之后,应该也会过上这种日子吧?逍遥自在,不用读书,不用工作,不被俗事所扰…… 她想的有些出神,直到不知多久后,身旁的清秋叫了她一句。 “怎么了?”她回过神来。 “他们准备回去了。”清秋说,“你是跟周悬回去,还是留在我这儿?” “澜澜,你也可以住我家!”珠泪很热情地呼唤著她,“不用怕孤单,咱们晚上可以睡一起!” “小心你晚上梦游,把她压扁了。”白璟的酒量很好,那些啤酒他来说跟清水估计没什么区別,这会儿脸都不带红的。 “怎么会!我睡觉很安静的!” “我……”季澜看向周悬,毕竟怎么说都是他把自己带过来的,贸然做决定好像不太好。 “留在这里也好。”周悬把狸猫抱回猫爬架上,跟它挥挥手,“跟清秋待在一起,或许有助於你的修行。” “喵~” “那,那我就留下吧。”季澜不好意思地说。 虽然自己死了,可跟能看见自己的异性同住一个屋檐下,总感觉还是怪怪的。 “好,那么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拜拜了美女~” “下次来我家玩啊,澜澜!” “……嗯,嗯。” 第77章 到底谁是谁师傅 深夜,桃源小区四栋506室。 清秋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正在一副画板上作画。 她摘掉了束髮的鯊鱼夹,任由一头漆黑的长髮披散著,银色的月光洒在她半身上,越发凸显出她肤色的苍白。 屋里没有开灯,她似乎只是在借著月光完成这幅画作——儘管这里是背光面。 藤椅边上,摆著一只蒲团,穿著运动服的少女正坐在那里,闭著眼睛,一脸认真的样子。 她正在按清秋教她的方式打坐修炼,但老实说也没什么诀窍,清秋只是让她先把心静下来——大半夜不睡觉修炼,当然不是季澜同学勤奋上进,纯粹因为是鬼魂根本就不需要睡觉,哪怕清秋已经给她留出了一间房。 应该说,修炼確实是件很辛苦的事,季澜这都坐了快十分钟了,完全没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不说,反倒是脑海中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从白堊纪的恐龙灭绝事件到人类首次登上月球的伟大壮举,比上数学课时发散出的奇思妙想还要再翻上一番。 “如果我没死的话,这会儿腿应该早就麻了吧?估计高人们的膝盖都患有关节炎……” 身旁又传来小动物的打滚、奔跑、跳跃、喵喵叫的动静。 以前就有同学告诉过她,自家养的猫白天永远都在睡懒觉,一到了晚上就开始飞天遁地跑酷…… 看来高人家的猫也不能免俗。 唉,真没想到打坐的时间过得这么慢,哪怕是找个木鱼来敲两下恐怕都不会这么无聊吧……不对,以我现在比“肌无力”还肌无力的状態,好像根本就拿不起木槌…… 在死前,季澜从没想过,原来鬼魂,是这么弱小的存在。 按白璟的说法,什么钻进电视机里嚇人啦,变成厉鬼害人啦,多少都得有个三五年道行才行。 而且,真有些道行的鬼仙,压根就不会去做这么无聊的事儿,人家修炼还来不及呢,谁有功夫天天出去嚇人玩儿? 所以那些所谓的“灵异事件”,基本都是人类自己嚇自己,跟鬼仙们一丁点关係都没有。 “修行不必急於一时,修心亦是如此。”正当季澜持续性胡思乱想的时候,身旁传来了清秋说话声。 “你,你看出来啦?”季澜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因为看到你的眼皮一直在跳。”清秋平静地问,“在想事情?” “没有没有,胡思乱想而已,哈哈。”季澜起身,习惯性地做了几个高抬腿活动身子,视线往清秋的画板上瞄。 这幅画已经到了最后的上色阶段,背景一片苍茫的大海,银白色的弯月高悬在夜空中,映照著画面中央的一叶孤帆。 帆舟上,坐著季澜觉得有些眼熟的女人,她穿著一身洁白纱裙,正伏著身子,对著海中另一个一个头戴贝壳头环、面带著天真笑容的女孩伸手……好吧,这位比船上的女人看起来还要面熟,感觉两个小时前才刚刚见过。 “这个人。”季澜指著海中的少女问,“不会是珠泪吧?” “她说总觉得臥室少了点什么,就让我帮她画一幅画,准备掛上。”清秋没有否认,“很少有人会希望自己也能出现在画作上,不过既然她要求了,那就按她说的来吧。” “那这个人……”季澜又指了指船上的美丽女人,“莫非是最近很红的那个……” “李菲。”清秋点头,“珠泪希望自己能和偶像出现在同一副画上。” “还能这样追星么?”季澜汗顏。 “你喜欢她吗?” “谁啊?李菲?” “嗯。” “喜欢啊,她歌唱得可好听了,我最喜欢那首《执迷不悔》,第一次听的时候我刚跟男朋友分手,都给我听哭了呢。”季澜笑著说,“不过要说我最最最最最喜欢的明星,还得是顾乐!你听说过他吗?” “没有,我平时不太关注这些。”清秋想了想,“听起来是个男明星?” “是的是的,他是个演员,长得可帅了!”就像是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季澜说起自己喜欢的明星,也是很滔滔不绝的,“不仅如此,他的演技也很好,是现在少有的『实力派偶像剧』演员呢!” “实力派演员会去演偶像剧吗?” “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接到合適的剧本,所以只能在偶像剧上发挥演技了!”季澜对著空气打了两拳,“他的身材很好,我觉得去演拳击手这类硬汉角色绝对没问题,嘿嘿嚯嚯!” “喵!” 那只正在跑酷的狸猫,突然被季澜对著空气打拳的动作吸引,在一个蹲姿蓄力后,朝她一下飞扑了过来。 “哇!当心!”季澜大叫一声,下意识地伸手要接。 就在小猫即將落在季澜身上的剎那,清秋及时伸出手掌托住了它,把猫儿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哇!好险好险!”季澜拍拍胸口,“我都忘了,我现在碰不到它,要是摔著了就不好了。” “如果任由他穿过你的身体,受伤的应该会是你。”清秋拍拍猫儿的脑袋,起身把它抱回猫爬架。 “誒?不至於吧,我前两天也试著摸过外面的野猫,可手就直接从它们身上穿过去了,也没什么感觉啊?反倒是它们会打个哆嗦什么的,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你无法触碰到野猫,是因为它们只是动物,而非妖物;野猫会觉得冷,是因为在灵魂的强度上,它们比不上你。”清秋重新坐下,拿起画笔,“清云的情况不同,他虽然没有妖物的身体,但灵魂的强度却不弱於你。这就像是两柄锋利的矛对撞,拥有肉体的它不会有大碍,你却相当於直接被矛头穿心而过。” “不……不愧是高人家养的猫。”季澜其实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不忘送上马屁。 “喵~”小猫的注意力很散,被抓回猫爬架上之后,便又开始晃动著尾巴,打著滚玩起了毛绒球。 “所以它的小名是『师傅』和『猫道长』,大名是清云对不对?”季澜好奇地问,“是你给起的吗?跟你的名字好像呀,真有爱。” “给他起名『清云』的,是我们的师傅。”清秋说,“而他曾经是周悬的师傅,所以周悬才这么叫他。” “等等等等,一下冒出来好多个师傅,到底谁是谁师傅?” “清云,是周悬的师傅,是我的师弟。”清秋指了指小猫,耐心地说,“所以论辈分,我是周悬的师伯,虽然他没有正式拜入我们这一门就是了。” “你说这只猫,是周悬的师傅……还是你的师弟?”季澜怀疑自己听错了,“周悬是跟它学的本事?可它最多才一个月……不,不对,周道长的师傅是一只猫?!” “他这一世是猫,不代表他上一世也是猫。”清秋看著逐渐迷失在这场混乱伦理关係中的季澜,笑了笑,“曾经他也是跟你、周悬一样的人类。这样说,你懂了吗?” “哈?!” “喵!” 第78章 做妖怪也不错 “天吶!”一通“谁是谁师傅”的关係下来,季澜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烧掉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这个槽要从哪里开始吐起,最后神经短路了半天,居然冒出来一句,“还好我没跟那两个鬼差走!不然我也变成小动物了!” “这应该属於极少数事件。”清秋很理性地说。 “那你……”季澜终於意识到了什么。 面前女人的师弟明明已经轮迴转世走了一遭,可她看起来却不过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再加上她诡异的肤色,以及来她家做客的那些个妖怪们…… “虽然我师承天师一门,但我並不是人类。”清秋端起了手边那杯呈现出暗红色的液体,抿了一口,“我一开始就没有要对你隱瞒这件事的打算,只是没找到机会主动说。” “你刚才喝的是……” “饮血,是我延续生命的方式。”清秋实话实说,“这是来自医院的血浆。” “真好啊……”季澜喃喃道。 “什么?” “变成妖怪,比当鬼好多了不是吗!”季澜一脸羡慕地说,“你们拥有自己的身体,可以隨意变成各种样子,喝点血就饱了,还比人类长寿……不像我,唉!干啥啥不行!你说我怎么就没变成妖怪呢!” “鬼修……也有鬼修的优点。”清秋暗暗佩服这个女孩转变思维的速度,真不愧是能把鬼差和天使耍得团团转的人物。 “所以是你厉害还是白璟厉害?”季澜立刻开始了喜闻乐见的战力对比。 “九尾狐一族的幻术虽然克制我,但天师的法术同样克制他。”清秋说,“儘管道行上是我更胜一筹,但我们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贏对方。” “那就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咯!”季澜一拍手,“怪不得那两个长舌头不敢在这个小区里造次!” “鬼差的心思,我不是很清楚。”清秋想了想,“不过我倒是有听珠泪说起过,关於这个小区最近被妖怪们列为『危险区』的传言……我正好想跟你说这件事。” “考虑到鬼差还没有放弃追捕你,保险起见,你得在这里多呆上一阵子。”清秋重新拿起画笔,“要出行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在有我,或者白璟陪同的情况下——至於白璟会不会答应,这个我做不了主。” “周悬和珠泪不可以吗?” “你如果是指『从追来的鬼差手中保下你』,周悬没问题,地府的势力也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强大。”清秋说,“但他毕竟是人类,人类和鬼差在关係处理的问题上,会比我们敏感很多,所以我们要多为他考虑一些。” “对喔,他跟我说过的。”季澜后知后觉地嘆了口气,“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把我赶出去了,周道长真是个好人……你说,被我缠上,算不上是好人没好报啊?” “只能说你很幸运,遇到的是周悬。”清秋用笔在画纸上轻点几下,海面立刻变得波光粼粼起来,“他確实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那珠泪咧?” “珠泪是从小在人类社会里长大的妖怪,几乎不会法术,她能像现在这样自在的生活,依靠的是泉先一族的天生能力。”清秋顿了顿,“之前珠泪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会有那种『不自觉对她產生好感』的感觉吗?” “这……虽然她很漂亮也很可爱,但也没到那种程度吧?”季澜连忙说,“我性別女,爱好男!” “泉先一族能在言语中魅惑其他生物,使得他们不自觉放下对自己的警惕心。”清秋说,“她的能力对你无效,估计对鬼差这类存在也没用,所以她没法保护你。” “看来我得在你家叨扰两个月了……”季澜躺在地上,仰天长嘆,“也不知道鬼魂的身上会不会长出蘑菇……” “我们会儘可能在那之前,让鬼差放弃你的。你这样的灵魂虽然稀少,但偶尔放过一个,对鬼差其实不算什么。”清秋宽慰她,“实在无聊,在小区里散散步应该没问题。不过白天不可以出去,阳光会对你造成伤害,哪怕已经成为了鬼修也一样。” “不会吧,我前几天都晒太阳了,也没觉得不舒服啊?” “那是因为你刚刚死去,阳气还有残留,如今几天过去,你身上的阳气已经非常淡薄了。很多没有被各路神使们及时收走的鬼魂,就是因为阳光的曝晒而魂飞魄散的。”清秋放下画笔,“不过幸运的是,我曾经学习过一种遮阳伞的製作方法,它能够最大限度地帮你抵挡阳光的侵蚀……” “谢谢谢谢谢谢!”清秋话还没说完,季澜已经激动地扑了上来,“等我有用一点,一定努力回馈你们!为桃源小区的建设添砖加瓦!” “別高兴的太早,那种伞在製作的过程中需要反覆施加一种法术,时隔多年,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清秋拍拍她的脑袋,“我委託了周悬帮我去找相关的典籍,在他找到之前,暂时还开不了工。” “做不成也没事,我已经感受到你的心意了!”季澜感动地说,“我以后一定好好修炼,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 “是么?”清秋继续开始画画,“那就再打坐半个小时吧。” “这这这这……清秋你不睡觉吗?” “我对睡眠的需求很少。”清秋说,“从这点上来说,我们倒是很像。” “好吧好吧。”季澜重新盘腿坐在了蒲团上,闭上眼睛问,“那等我变成鬼仙了,是不是也可以学习妖怪的法术啊?” “可以。” “那你是不是可以教我两手!” “我真正擅长的是天师一门的法术,如果你想要正式学习妖术的话,跟著白璟会是更好的选择,九尾狐一族的幻术也更加契合鬼修。” “可是你……其实並不怎么喜欢白璟吧?晚上我看你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我们的做事方式不同而已。”清秋平静地说,“对於这座城市而言,这里可以没有清秋,但却不能没有白璟。以后你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知道我知道,虽然很不对付,但是为了世界的和平,还是不得不和他好好相处对吧?就像我以前和那个不仅喜欢上课挖鼻屎,还要一口吃掉的同桌一样!”季澜闭著眼睛,做了个扇鼻子的手势。 清秋摇摇头:“白璟知道你这么说他,估计会很生气。” “哼,谁让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呢!” “不是因为周悬告诉你白璟喜欢美女,结果他晚上却一直对你不冷不热么?” “……我哪里是那么小心眼的鬼啊!” 第79章 周道长晕头转向地走了 两天后的中午,当周悬提著纸袋,走进清秋家里的时候,正看见季澜盘腿坐在蒲团上,举著一根逗猫棒在师傅面前晃悠。 “周道长好!” “你已经可以触物了?”周悬惊讶地问。 “我要有这么厉害,还能躲在这儿当个没出息的鬼吗?”季澜晃动著手腕,像钓鱼似的想把小狸猫往猫爬架上引,“是清秋在把手上加了点法术啦,所以我才能举起来……嘿!猫道长看这里!” 小猫不睬她,只是仰面躺在地上,面朝著周悬,晃晃尾巴,很敷衍地用爪子勾勾逗猫棒上的羽毛,一时也不知道是谁逗谁。 “中午好,师傅。”周悬也跟它打了个招呼。 “喵~”小猫得到了回应,趁季澜不注意,一个猫儿打挺,跳起咬住了羽毛,把整根逗猫棒拖到了猫爬架顶端,得意洋洋地看著女孩。 “喂!你不讲武德,还我兵器!” “喵!” “你要的木鱼我买来了。” 周悬从纸袋里拿出一只被“hello kitty”贴纸包裹住的小巧木鱼,放在茶几上。 “这……这什么?”季澜看傻了,“现在流行的木鱼是长这样的吗?还是我没见识?” “佛具店的木鱼卖完了,我去幼儿园门口买的。” “幼儿园门口卖木鱼?” “很幸运,那家幼儿园有开设课后兴趣班,音乐社团里就有把木鱼当乐器敲的。”周悬看著她,“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吗?” “还行还行,閒了有猫逗,无聊了有人陪……就是修炼进度很缓慢。”季澜跳起来,抢过了自己的逗猫棒,“我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愚钝了。” “万事开头难,加油。”周悬顿了顿,“关於鬼差的事,我跟白璟聊过了,他说他有个主意,但要看你的意愿。” “我的意愿?”季澜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的意愿很重要吗?死人也有人权吗?” “我猜白璟的意思是,他可以帮你搞定这件事,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周悬解释道,“如果你后悔了,不想做鬼修、想要去地府投胎的话,现在你仍有机会,我们也会帮著你跟鬼差谈条件,爭取利益最大化。” “但如果跟鬼差把这件事说破,你就只有成为鬼修这么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没事,不用尊重我的意愿!我不后悔!让他快跟鬼差说吧!”季澜连忙说。 “你的反应跟白璟猜的一模一样。”周悬摇摇头,“他晚上会来接你。” “我……我也要去啊?”季澜一想起黑白无常那两张仿佛涂了二十层粉底液的脸,就觉得害怕。 “『她可以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但代价是得当我一个月的女朋友,你让她自己选吧。』”周悬耸耸肩,“这是他的原话,我觉得你不会同意。” “你说对了,我还是豁出命去会会鬼差吧。”季澜嘆气。 周悬环视客厅:“清秋不在家吗?” “我在。”季澜还没接话,清秋头上包著浴巾,从房间里出来,“刚才在洗头。” “书我买到了,但是里面有缺页,我不確定你需要的內容在不在上面。”周悬提著手里的袋子说,“等你先把头吹乾么?” “没关係,你一会儿还要出摊,先看书吧。”清秋来到茶几边坐下,跟周悬一起研究起了那几本古籍。 想到他们俩毕竟是在为自己的事儿操心,季澜便也飘过去站在他们身后,围观大佬开会。 不过站了一会儿她就发觉,自己不光看不懂书上那些连標点符號都没有的词句,他们討论的內容在她听来也如同梵音阵阵,不明其意。 只是勉强听出清秋是想使用一种,基於“避水咒”所改良的驱阳法术来製作阳伞——她的师傅天算道长曾教过她这一法门,但是伴隨著清秋的修为精进,身体已经不再会被阳光灼伤的她,已经有数百年没有使用过了。 终於,意识到了自己是个人形路障的季澜决定不再打扰他们。 然而,就在她准备继续逗猫打发时间的时候,却发现小猫已经打起了呼嚕——照清秋的说法,这只看起来一个月大,实际才刚出生一周的小猫,上辈子是个很厉害的道士,只可惜投错了猫胎,如今正在跟她一样,等待帝流浆的到来。 清秋还说,如果情况允许的话,等这只猫因为帝流浆而脱胎换骨、变成妖怪的时候,她会帮它解开前世记忆的封锁,以另一种形式帮助师弟“重生”。 只可惜,当季澜问她,“人类的身体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的”时候,清秋很明確地说希望渺茫。 两世的记忆进入同一个人的身体,道德伦理上的问题先不论,总之是存在一定让那个人变成傻子的风险。 这也算是彻底断掉了,季澜跟著鬼差去投胎的最后念想。 至於“为什么自己死后,也能像猫道长一样拥有如此强度的灵魂”这个问题,季澜也向清秋请教过,但清秋说自己也不太了解,只能猜测要么她的某一世曾经也是修行者,要么,就是她单纯的运气好。 季澜盘著腿坐在豪华猫爬架的另一只猫窝里,用手撑著下巴,开始发呆。 昨天珠泪下班后来找她玩儿,还带著她在这个翻新过的家里寻宝,看看能不能发现李菲孩童时期的踪跡,像是百变小樱贴纸什么的——这里居然是大明星李菲的旧居,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季澜还是蛮惊讶的。 当然,更令人惊讶的是,根据珠泪的描述,李菲跟住对门的周悬竟然是一对青梅竹马,而且两人之间还有著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自己脑补的),像极了这两年网上流行的文娱类爽文,脑子灵光的男主角和外表高冷,內心火热的超级大明星一步步坠入爱河的故事(也是她自己脑补的)。 唉,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在死前遇到他们呢?明明长得漂亮、身材很好、气质迷人的女主角跟道士、妖怪、大明星结缘的故事,听起来也卖点十足不是吗? 结果好了,现在自己死了,充其量只能混个配角噹噹了,老天真不公平! 就在这位配角少女想入非非的时候,高人们的会议结束了。 “我晚上会再去城东的另一家书铺看看。”周悬起身道,“我还没想过,『避水咒』能有这样逆向的应用方式,算是长见识了。” “术的开发,確实是需要一些巧思。”清秋说,“这应该算是清云的爱好之一,记得他以前总是在研习火法的时候,把道观里炸得鸡飞狗跳,结果被师傅一通臭骂。” “师傅向来只跟我说自己威风的往事。”周悬看著那只呼呼大睡的小猫,摇头向门外走去。 “怎么样怎么样?”季澜连忙跟上去,“不太顺利吗?” “书是找对了,但我们需要的內容恰好在残缺的那几页里。”周悬说,“我晚点再去碰碰运气吧。” “辛苦周道长!”季澜鞠躬。 “没事……对了。”周悬从袋子底下,拿出了一张封面用金笔著“to珠泪”字样的专辑,放在餐桌上,“我让阿菲给签给珠泪的专辑到了,今天她估计也会来你们家做客,你记得提醒她带走。” “我代表珠泪感谢你!”季澜频频点头。 我懂我懂,让自己的明星准恋人给粉丝朋友送签名专辑,看起来一副低调的做派,实则是无形中秀一把恩爱……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看我?”周悬疑惑地看著她。 “没什么!周道长走好!”季澜又是一鞠躬,马尾辫都落到了地板上,“have a good day!” 周悬晕头转向地推门离开了,季澜回过身,立马又跟在了清秋的屁股后面。 “清秋,放著我来!我帮你吹头髮!” “可是你拿不动吹风机吧?” “你给吹风机也加点法术不就好了吗!” “……好吧。” 第80章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晚上,大约是晚饭过后的时间节点。 季澜坐在窗边的蒲团上,闭著眼睛,脑海中回忆著幼儿园时在电影院看的那部《哆啦a梦:大雄的恐龙》,右手握著被法术加持过的木槌,毫无节奏地敲著hello kitty木鱼。 “哟,现在的年轻人胆子真大,在两个道士家敲圆形木鱼,不怕挨揍吗?”语气轻浮的男人凭空出现在她身后,俯下身子双手插兜,夹杂著菸草味的温吞的鼻息打在季澜的头顶,嚇得她一下蹦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季澜把木槌丟向他。 “两秒钟前。”白璟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飞袭来的木槌,嬉皮笑脸地说,“还用这么少女粉的木鱼,这下好了,又得罪道长,又得罪方丈!” “戴著十字架项链的妖怪没资格说我!” “怎么没资格?这可是我死后上天堂的重要凭证啊。” “你……你死了准备上天堂?你不是妖怪么?” “妖怪怎么了?你不允许妖怪上天堂?种族歧视啊?”白璟拋著木槌说,“不过你的目光太浅薄,区区天堂,可配不上成为我旅行的终点站。” “听好了,等我死掉之后,第一步我会去地府通知阎王,让他给我在地府的別墅住宅区准备一栋欧式装修的豪华住处,作为临时落脚点;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下一步我会去天堂,跟美丽的天使小姐谈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恋爱; 最后一站我会去西天,让佛祖把他的位置让给我来坐,並友情赠送他一顶最大头围的棒球帽……哇哈哈哈哈哈哈!” “你真是个疯子……”季澜退到了藤椅上正给小猫梳毛的清秋身后。 “喵~” “放心吧道长,等我变成佛祖了,一定封你当我座下神兽,顺便许你的好徒弟、我的好兄弟小周长生不老的果位!”白璟狂妄地大笑。 “喵!” “听说你要带她去找鬼差。”清秋看著白璟,出声终止了他越说越离谱的“死后宣言”,“你有计划了?” “你和周悬的共同特点,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很复杂,害大家一起白白紧张,空耗心神。”白璟吹了吹刘海,“黑白无常而已,又不是去找阎王本人麻烦,需要什么计划?” 清秋眯了眯眼睛,念在他也是来帮忙的份上,没有和他过多计较。 “我在你身上施加了能助你脱身的法术,如果遇上了危险,会给你一线生机。”清秋把手轻按在季澜背后,“平安归来。” “谢谢,我一定会鼓起勇气面对的!”季澜给了清秋一个拥抱,原本还想抱抱猫道长,可旋即想起了昨晚清秋说的后果,还是算了。 “喵~”小猫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难处,於是对她摇摇尾巴,算是宽慰。 季澜也对他摇摇屁股。 没想到这一刻的到来,比她预想中还要早。 这两个月里,自己能否得到自由,就看今晚了! “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別似的,鬼差真有那么嚇人吗?”白璟挠挠头,“心理建设做好了没,好了就跟我走吧。” “走吧!” …… “我感应到了她了!”江边的小径上,一黑一白的身影正在疾走奔行,身上的铁链发出哐哐的响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还以为她准备在那个小区里躲一辈子,原本都打算放弃了。”黑无常桀桀怪笑,长舌头一晃一晃地说,“看来那只殭尸的心肠也没你我想得那么好。” “那个殭尸……真的是她?”白无常低声问,“上次她来请教我法术的时候,我真没往这方面想。” “千百年来,为了自己横死的师兄,以那种方式闯入地府,还能毫髮无损离开的,不超过十个。”黑无常冷哼一声,“虽然那时我还是个实习鬼差,但我绝对不会认错!我记得那个女人的味道!” “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小心行事。”白无常保持著单手掐诀的手势,“万一是她的计谋……” “无妨,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仔细回想过当年的事。”黑无常阴笑道,“她敢那样猖狂,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有她那个师傅撑腰?那一次如果不是她师傅及时赶到……结局还两说呢!” “天算道人……我听说他是近千年来最强的人类修行者,连阎君都要敬他三分。” “贤弟莫怕,天算再强,现在也已离开人间界,他那个破道观或许都已经不在了。”黑无常持续性阴笑,“再者说,就算真是殭尸的计谋也无妨,我们脱身便是。你我们兄弟在安平市多年的深耕,这里的风吹草动,根本就瞒不过我的……” “黑无常,你自己眼睛长头顶上就算了,能不能別带著你兄弟一起中二病发作啊?”正当黑无常桀桀怪笑的时候,戏謔的男声忽然响起。 无常二鬼身形猛地一顿,同时看向江边步行道上的那只蹲坐著的,通体雪白,生有九尾的生物。 幽蓝色的狐火在它的身后燃烧著、扭曲著,仿佛九张狰狞的人脸,也照亮了位於它眉心处的那条血红色的纹路。 “九尾狐?”白无常眯著眼,“你在这儿做什么?” “在等您二位大驾光临呢。”九尾狐用那对深青色的眸子打量著他们,嘴角微微上咧,“我听说,你们最近在找一个『人』,是不是?” “是或不是,跟你有什么关係?”黑无常上前一步,冷哼道。 “黑无常,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就算被天使和尚揍了心情不好,也別拿我发泄呀。”九尾狐嬉笑道,“你看人家白无常,就比你好说话多了,怪不得人家能评上去年的先进,你就只能拿个安慰奖。” “九尾狐,你別欺人太甚!”黑无常甩著锁链就要抽他。 “哟哟哟,你还想打人?” “兄长,別跟这妖孽一般计较。”被评选为去年先进干部的白无常保持著优秀员工的素质,“九尾狐,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好,我就喜欢你这种能伸能缩的態度,上次在医院楼下你因为加班给我甩脸的事,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了。”九尾狐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们这两天正在追捕一个很不错的苗子,同时也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鬼对吧?” “很不凑巧,我对她也很感兴趣,所以……”九尾狐轻挑眉毛,“机会难得,把她让给我如何?” “放肆!”暴躁的黑无常瞪著它,隨时准备用手里的追魂牌砸它的脑袋。 “干嘛,想打牌去棋牌室,这里禁止赌博。”九尾狐伸爪对著空气挠了挠。 “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个灵魂对地府来说意味著什么。”白无常冷冷地说。 “我知道啊,不就是等於三个月的业绩,外加一个月的奖金么?”九尾狐舔舔爪子,不以为意,“安平市这么大,那种灵魂虽然少,但也没少到那种程度,你们多努努力,多加加班,总能遇见的。” “这不是我们放弃她的理由。” “不不不,我觉得你们还是放弃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我的地盘,没听过那句老话吗?『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財。』”九尾狐面对著他们,懒洋洋地说,“作为安平市的老大,我都放任你们在我这儿拘走这么多灵魂了,你们一次都没孝敬过我不说,反倒还一副理所应当、替天行道的做派,知不知道这很让人討厌呀?” “你……” “我今天就是来收利息的。”九尾狐半眯著眼睛,“你们就说吧,那个灵魂是让,还是不让给我。” 第81章 祝你长寿,九尾狐 “呔!九尾狐,你不要欺人太甚!”九尾狐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暴脾气的黑无常,“我们兄弟二人是为地府效命的差役,有什么理由要向你这个妖怪孝敬!你在此作威作福多年,难道真当我地府无人?能任你放肆?” “黑无常,你是真忘了自己当年,被我揍的哭爹喊娘,差点魂飞魄散的事了?”九尾狐揶揄道,“你们娘家有人的话,怎么现在还没来帮场子啊?你这不也没外嫁吗?” “你!”黑无常攥紧了锁链。 五十年前,他们之间確实曾有过一战——这座城市中扎根已久的恶霸九尾狐,以一敌二,不仅贏了,还差点把无常二鬼中的黑无常打的魂飞魄散。 心胸都不怎么开阔的双方因此积下了怨恨,这些年里在一座城市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没有再打过架,但一见面总是少不了几句针对彼此的冷嘲热讽。 那一次他们之所以会打起来,是因为当晚无常二鬼正在跟西天侍者抢一桩生意,黑无常抄起追魂牌想要砸对方的脑袋,结果误命中了搂著女朋友路过的九尾狐,於是被痛扁一顿。 听起来是个很无厘头的故事,完全没有流传出去的价值。 但这些年地府“业绩优先,服务第二”的办事態度,让很多妖怪都心生不满,听到咋咋呼呼的鬼差们被九尾狐痛扁的“好消息”,个別好事的妖怪立刻藉此由头,展开了二次艺术创作。 所以,这个故事就被改编成了“初来乍到无常二鬼,在过去任职的城市囂张跋扈惯了,於是一来到安平市,就想拿这里老大九尾狐立威,结果踢到了钢板,反被教训了一顿”的版本,並流传至今。 这搞得当事人无常二鬼很尷尬,可因为是自己有错在先,再加上也確实是没打过九尾狐,只好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搞业绩,任由这个故事越传越广;九尾狐则乐得於此,还暗戳戳地派人把这个故事印刷成小纸条,在火车站发放给初来乍到的妖怪们。 “行了行了,我开个玩笑而已,瞧你急的。”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即將开战的前一刻,九尾狐摆了摆手,收回了自己先前的挑衅,“你们俩就是因为太没有幽默细胞,所以才会被城市里的妖怪们討厌。以后有机会,还是得多跟我学习学习说话的艺术。” 无常二鬼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放下武器,可心中却是暗暗鬆了口气。 毕竟五十年的光阴,无论是对於他们,还是对於九尾狐而言都算不了什么,这就意味著如果这次再打起来,他们也没什么胜算——那只殭尸过了这么多年,心性好歹还沉稳了少,而鬼差的工作性质也决定了,他们不怕有原则的人,最怕不要命的疯子…… 而正如九尾狐所言,那个灵魂虽然珍惜,但也远没有到值得他们“不顾一切”的份上。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挑衅在先,如果不是为了捍卫地府公职人员的尊严…… “这个玩笑並不好笑,九尾狐。”白无常冷冷地说。 “是是是,我下次会注意,少跟两位差爷开玩笑。”九尾狐撇撇嘴,“所以你们能把麻绳和麻將牌收起来说话么?” “什么麻绳麻將牌,这是老子的勾魂索和追魂牌!”黑无常怒吼道。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兄长,冷静。”白无常面向九尾狐,沉声道,“你为什么想要那个灵魂?说个理由出来,如果得当的话,这事不是不能商量。” “理由?”九尾狐的眼珠子转悠了一下,“我前几天在路上閒逛的时候,那个女鬼忽然扑进我的怀里,说鬼差正在追杀她,如果我能让鬼差放弃押她去地府投胎的话,她就愿意当我的情人……这个理由够不够?” “你觉得呢?”白无常冷声反问。 “我感觉蛮好的啊,走在路上就有美女投怀送抱,也很符合我的妖设不是吗?”九尾狐晃晃脑袋。 “呔!天地有轮迴,我堂堂地府,岂能为儿女私情网开一面!”黑无常把锁链舞得呼呼作响,正义凛然地说,“你的无理要求,我们兄弟绝不……” “行了行了,打住。”九尾狐打断了他的发言,用狐尾把一卷皱巴巴的羊皮纸丟给了黑白无常,“拒绝我之前,先看看这个。” 无常二鬼依言看向羊皮纸上的內容,神色忽然一滯。 “这是……” “地府千百年前立下的规定。鬼差劝人往生,必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允许为了业绩,强行押解灵魂离开尘世。”九尾狐微笑道,“这张羊皮纸上,记录了你们来到安平市至今,不幸被目击到的每一桩『强买强卖』案件……” 黑白无常脸色一变。 “儘管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地府办事,可我要是把这张羊皮纸提交到阎王案前,你们后续十年的年终奖,恐怕都……” 九尾狐嘆了口气:“我也知道两位差爷工作辛苦不说,还得应付天使和西天侍者,如果不是没办法,我也不想拿这个威胁你们。可谁让我这人最讲信义,答应人家的事就一定要办到……” “这份……证词,你有没有备份?”白无常打断了他。 “瞧您这话说得,能给你们看的东西,我当然有备份,不然你们一著急,把纸揉成团吃了怎么办?”九尾狐笑道。 “不过放心,只要你们今天卖我这个面子,我保证这份证词不会出现在阎王老爷的案桌上。不仅如此,等下次我遇到了类似的『好苗子』,一定介绍它去你们那儿报导,就说你们那工资待遇好,退休金还给双倍……不知两位差爷意下如何?” “贤弟……” “一言为定!” 像是生怕九尾狐反悔,白无常的手中立刻燃起了苍白的火焰,把那张羊皮纸烧成灰烬。 “那我就不送二位了。”九尾狐笑眯眯地说,“等我成亲的时候,肯定请两位差爷来喝一杯。” “请客就不必了,祝你长寿,九尾狐。”白无常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便带著一脸愤慨的黑无常走人了。 目送二鬼的身影,消失在了步行道尽头后,九尾狐尾巴一震,八团幽蓝色的狐火隨之消散,他也重新变成了英俊男人的样子。 “我就说了,这事儿没你想像的那么难搞定吧?”白璟面对著最后剩下的那团上下跃动著的火焰,打了个响指,“还非不信。” 清脆的响指声过后,火焰中,一个穿著运动服的女孩蹦了出来。 “紧,紧张死我了。”季澜拍著胸口说。 第82章 我胡诌的 “刚才真是紧张死我了。”江边的长椅上,季澜拍著自己的胸口,用劫后余生般的语气说道,“他们应该没发现那是我吧?我一动都不敢动!” “没发现?得了吧。”白璟翘著二郎腿,仰头喝著从路边自动贩卖机里买的罐装可乐,“人家可是爱岗敬业的鬼差,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发现不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戳穿我?” “戳穿你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还敢当著我的面抓你走吗?”白璟不屑地说,“你也不扫听扫听我是谁,敢当著我的面抢女人,他们不要命啦?” “嗯……”季澜低下头,低声说,“谢谢你。” “不客气,不过如果实在觉得受之有愧的话,就做我一个月女朋友好了。”白璟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轻佻地说,“上次在殭尸家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有问题,我发现你在路灯下比较好看……或许是因为鬼魂的特殊性?这样显得你比较白一点……” “殭尸?谁?”季澜压根没听到他后面的话,“你说清秋?” “搞什么,你在她都住了两天了,连她是妖怪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她是妖怪!”季澜一掌拍开他的手,“我,我只是以为她是吸血鬼!” “吸血鬼?你觉得清秋是吸血鬼?”白璟哈哈大笑起来,“那你怎么不跟她用英文交流,是读书的时候没好好学英语吗?”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谁说的!我以前还当过英语课代表呢!”季澜小声说,“虽然是小学的时候。” “abcdefg~我用步步高点读机~”白璟模仿早年间电视gg上的语气,唱了起来。 “哎呀行了行了,別嘲讽我了,我就是英语不好行了吧。”季澜伸手捂住他的大嘴,强行切换了话题,“话说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第一次见谈判的时候態度这么恶劣的,你刚刚分明是在威胁黑白无常吧?” “说的你以前见过人家谈判的似的,別拿电视剧的情节套用现实,孩子。”白璟把可乐一口喝完,隨手一拋,被捏成团的易拉罐以完美的弧线快速下坠,最终落进了十米外的垃圾桶。 “谈判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自己爭取最大利益吗?”白璟淡淡地说,“你把姿態放的很低,人家就会觉得你是在忌惮他们,势必会多给你开点条件。我可不想欠黑白无常那么大的人情。被他们缠上,就像是推销厨房清洁剂的推销员掌握了你家的智能锁密码一样,很麻烦。” “可是你確实用掉了自己的筹码啊。”季澜挠挠头,“我看那张羊皮纸上面的每一桩目击证词上,都有不同人……不对,是不同妖怪的署名对吧?等於是你为了我,一下用掉了那么多的人情……我要是知道你付出了这么大代价,我寧愿在清秋家里躲两个月!” “是啊是啊,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呢?”白璟对她眨眨眼睛。 “做你女朋友肯定不行,但我变成鬼仙之后,可以去你家帮忙打扫一个月的卫生!” “姐们,需要打扫卫生的话,我问周道长借两个纸人就行了,何必麻烦你呢。” “不行!欠別人的恩情我不能不还,这不是我的性格!”季澜一甩辫子,很有巾幗英雄的风范,“你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但以身相许不行!” “恩情啊……”白璟想了想,“你刚刚说,我用张羊皮纸上的『罪状』,换黑白无常放你一马,对么?” “嗯!” “那如果我说,那张羊皮纸上的东西,是我在出发前临时乱写的……你信吗?” “……什么?” “虽然我一直都知道地府的规矩,也知道这两个傢伙没按规矩办事,但我还没有閒到,专门让人去找黑白无常胡乱执法的证据。”白璟耸耸肩,“那上面的內容基本都是我胡诌的,只是有几个肇事地点碰巧对上了而已。不过安平市事故频发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能对上也很正常。” “那那些妖怪的签名……” “那都是跟我有仇的妖怪,这时候不借他们的名字一用,更待何时呢?”白璟诡笑道,“有几个名字是我用左手写的,如何,是不是蛮有明星签名的风范?” 季澜傻眼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早就想连他们一块整了,这下正好一锅端。”白璟嘮嘮叨叨地继续说:“只可惜,黑白无常太心虚,匆匆忙忙就把『证词』给烧了,估计没记住我几个仇家的名字,唉。” “你果然是个疯子!”季澜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行为,“万一他们发现了你在撒谎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两个鬼差而已,你就算把阎王叫来,安平市也是我的地盘。”白璟嘿嘿笑道,“我敢带你出来,就说明我有万全的准备……再说了,就算我这儿出了状况,你觉得殭尸会不来帮你么?我相信我,她对地府绝对没什么好感,只是没打算跟鬼差撕破脸而已。” “你……是不是很討厌黑白无常啊?” “哟,你眼神真好,现在才看出来。” “因为你们以前打过一架?” “那次只是我单方面痛扁了他们一顿而已。这里被我揍过的傢伙多了去,我可没空揍一个討厌一个。”白璟说,“我只是平等的討厌所有的鬼差而已。” “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带走了不该带走的人……虽然做这事儿的,不是你认识的黑白无常就是了。”白璟眯眯眼睛,“反正从那以后,我总是会想方设法地找点由头,收拾这些满口『假大空』的傢伙一顿,不管他们认不认识我。” “早知道就不问这么多了。”季澜抱著双膝,望著黑漆漆的江面,长嘆了一口气,“今晚我肯定是睡不著觉了。” “鬼魂本来也不用睡觉吧?”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们为什么……都不问我是怎么死的啊?”季澜小声问,“无论是周悬,还是清秋珠泪,他们从来没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还以为这是件很重要的事呢。” “哟,你这是缺爱了,渴望得到关心了?”白璟趁势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早说嘛。” “才不是。”季澜没有推开他,“我只是好奇而已。”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非要说的话……”季澜苦笑了一声,“我大概会觉得,对道士和妖怪而言,我这样的存在……其实也没有多了不起吧。鬼魂什么的,也就是对鬼差有点价值,其实根本就是弱爆了。” “你不说这话,我还真是忘了你掛掉的时候,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也难怪周悬提醒我別刺激你。”白璟嘴上开著玩笑,语气中却稍稍收敛了几分轻浮,“不过,我確实不是很在意你是怎么死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那样很累啊。”白璟起抬头,望著看不见几颗星星的夜空,淡淡地说,“这座城市里每天都有人死去,有的人像你一样,甚至比你还年轻,自杀、横死、病死,什么都有。你说我同情他们吗?大概有一点,可也就仅此而已。因为我是个妖怪,我没时间去同情、去关心每一个人类,我也有自己的麻烦事要处理。” “当然,这只代表我个人,我对十八岁就死掉的高中生不感兴趣,不代表其他人对你也不感兴趣。就比如说周悬,你別看那傢伙总是一副面瘫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八卦的要命。”白璟阴笑道,“只是最近他的大明星女朋友要开演唱会了,他暂时有点神经短路,没想到向你打听而已。” “当然啦,如果你特別想给我透露一点小秘密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一点时间去听。”白璟看著她的侧脸,笑道,“考虑到你以后估计是要跟著殭尸混的,提前掌握一点你的『少女秘事』,对我没坏处。” “是吗?但很可惜,你已经失去我对你敞开心扉的机会了。”季澜沉默片刻后,笑了笑,“美少女的隱私,你少打听。” “这座城市里不允许有人比我更自恋,警告一次。”白璟也笑著起身。 “你要去哪?”季澜问。 “当然是去约会。”白璟伸了个懒腰,“你又不肯做我女朋友,我难道还要陪你在这儿吹一晚上的风吗?” “那我呢?” “你想去哪就去哪,我又不是你班主任,夜不归宿也不用过问我的意见。”白璟说,“恭喜你重获自由,如何,是不是比想像中还要激动?” “你……你让我自己回去?” “这有什么,反正鬼差已经不会来烦你了,还有殭尸的法术保护,说你是安平市现在最安全的鬼魂也不为过,赶在天亮之前都够你回十趟桃园小区了。”白璟摆摆手,“最关键的是,鬼魂一点也不好吃,除非是有异食癖的妖怪,否则不会有人对你感兴趣的。” “喂!” “下次见,小澜澜。”白璟无视她的挽留,“嘭”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第83章 没事多笑笑 江边。 季澜走在空荡荡的步行道上,途径一盏环绕著飞蛾的路灯,却照不出她的影子。 “亏我有那么小小的一瞬间,还真觉得蛮感动的,差点就以身相许了。”她用力甩著胳膊,仰头望著看不见星星的夜空,暗骂著白璟不当人,“竟然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丟在这里,真是没良心!” 白璟在道別后就真的走人了,亏她还傻傻的在路灯下等了他五分钟,才发现这傢伙居然是来真的。 虽然有点气愤,可仔细想想好像这事儿好像也不能全怨他——人家本来就没说要负责接送,不光如此,还帮自己搞定了“黑白无常”这两个“鬼见愁”的最大麻烦…… 可还是觉得他很不当人!可恶的九尾狐!我诅咒你以后吃番茄炒蛋吃到鸡蛋壳!睡午觉有人按错门铃!约会被人偷钱包! 不想了,越想越气! 季澜“哼”了一声,不走了,她站在跑道,遵循著生前的热身习惯,先压腿,再扩胸运动,最后跟一组高抬腿——因为这两年“民生工程”项目的落实,政府在这条沿江边的人行道上,专门划分出了一条塑胶跑道,供跑步爱好者们使用。 做完了热身运动,季澜便开始沿著江边慢跑起来。对於体育生来说,跑步就像是晚饭要摄入碳水,是再家常便饭不过的家常便饭。 只是,才刚跑出去没几步,季澜就看见了跑道一侧的人行道上,有两个一高一矮的男人正向她迎面走来,还低声交流著什么。 这前几日躲避鬼差的神经紧绷生活,让她看见陌生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找找个灌木丛躲躲,可转念一想,反正人家也看不见她这个鬼,有什么好怕的。 “你听说了吗?”高个子的男人低声道,“昨天,穷奇又出现在城东了。” “又来?这次是老大还是老二?”矮个子的男人小声问。 “都不是,是他们家老三。”高个子男人说,“那个傻子,刚来城里,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叫囂著让九尾狐赶紧滚出来,说是要给自己家大哥二哥找回场子……还说如果九尾狐怕死不敢应战的话,就送一百个女人给他,然后夹著尾巴滚出这座城市,这事儿就算了了。” “好没新意的找事方式……”矮个子挠挠头,“九尾狐搭理他了?”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算那傻子倒霉,他说这话的时候,九尾狐就在附近的酒吧跟女人喝酒,作战宣言还没念完,九尾狐先到了。”高个子“嘖嘖”道,“那顿给那穷奇老三揍的呀,一个脑袋两个大,牙都快给打没了。最后跟条死狗似的,被九尾狐的手下丟到市郊的山上去了。” “我看他们家三兄弟,就凑不出一个脑袋正常的。”矮个子说,“还记得他们家大哥吗?一来就说要称霸这座城市,让这里主事的妖怪赶紧滚出来,自己找根绳子吊死,省得他动手。” “老二更离谱,自家大哥都被揍成那样了,他一来安平市,连九尾狐的面都没见到,就宣称,等自己成为了这里的老大,要把这儿所有女人都抢过来,平分给愿意追隨他的妖怪;还说要抓几个天师过来祭旗,向人类开战,把这里打造成一座『妖都』。”矮个子边说边摇头。 “你说九尾狐为什么不直接弄死他们,这是他的作风么?还是说这傢伙最近改吃素了?” “也许是觉得做妖怪的,能傻到这种程度,也算是稀罕货,想等著他们『再创辉煌』吧。”高个子瞄了一眼旁边塑胶跑道上,那个慢跑著过来的女孩,下意识给她让了让位置,“唉,咱们现在的日子也是越来越难过了,以前九尾狐自己称霸王也就算了,他现在还联合了步行街上的那个年轻天师,和以前的老情人……” “老情人?谁啊?” “当然是最近刚来的那只殭尸,没听她一来就打听九尾狐的事儿吗?听说那傢伙有接近一千年的道行,实力深不可测,很可能已经是『犼』了!” 两妖都没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那个路过的女孩差点跌倒。 清秋居然是白璟的前女友?不能够吧?! “算了算了,在这儿好歹还能过正经日子,你別招惹九尾狐,九尾狐也懒得找你麻烦。”矮个子妖怪劝慰道,“得过且过吧,我听说已经有不少妖怪准备去江南路,找那个天师算卦,混个脸熟了。” “唉!这世道,妖怪居然还有拉拢天师的道理,真是世风日下!”高个子妖怪长吁短嘆。 “电视上都说,『没事多笑笑』,保持乐观心態,搞不好还能多活几年。”矮个子妖怪回头看向那个越跑越远的女孩,“咱们也该跟人家学习,这都死了还坚持运动呢。” “也是也是,死了还能保持这种心態,值得佩服。” …… “没劲!”季澜站在马路边上,想要踢飞一颗石子,却踢了寂寞。 她终於意识到了,虽然网上说运动会使人的大脑分泌多巴胺,让心情变得愉悦,但这个道理对鬼魂很显然不生效。 以她现在的身体运动,不仅肌肉没有一丝一毫的酸痛不说,也感受不到江边的风迎面拂来的感觉,简直是毫无乐趣可言。 下一站该去哪儿呢?难得自由了,要不去商场逛逛?或者去电影院看场免费电影?还是先回清秋家一趟,向她匯报这个“喜讯”比较好? 可是怎么去的?用跑的?用飘的?还是乾脆倒退著走(反正也不怕撞到人)? 或许坐车也不错。 季澜看著江滨路上驶过的一辆辆汽车,开始盘算著自己如果钻进行驶中的汽车里,究竟是算是静止状態,还是运动状態。 正当她想得出神的时候,一辆沿路驶来的红色的计程车,缓缓停靠在了她的面前。 季澜呆呆地看著这辆车,回忆著自己刚刚是不是有对著它招手……不对,重点是这个吗? 隨著车窗缓缓降下,她俯下身子,看到了这位司机平平无奇的脸。 “客人去哪里?” 司机问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第84章 上架小敘 原本想说的有蛮多,可真到了这一刻,反倒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说到哪儿算哪儿吧。 首先,在上一本书的单章里,我其实就说过,从文学作品角度出发,影响我最深的一共有三部,分別是《盗墓笔记》、《龙族》,以及《都市妖奇谈》。 这三本书,说是改变了我的部分人生也不为过。 我很意外,我的评论区、章说里,居然有这么多看过《都市妖奇谈》的朋友,毕竟距离这本书初次发布,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在我看来,都市妖奇谈,就是所有都市妖怪文的祖师爷,我真的不相信有哪个写妖怪题材的作者,会没有看过这本书。 我也可以明確的告诉大家,没有都市妖奇谈,就没有我这本书。 以及,如果你觉得都市妖奇谈是本好书,那我们就是朋友。 诚然,或许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本书並不完美,但相信我,你真的找不出比这更好的都市妖怪小说。 第二,请允许我为本书的设定做一个简单说明,你理解为“贴buff”也ok。 本书中,出现的所有妖怪种族、人类职业、以及世界观设定,或参照其他书籍、或为本人胡编乱造,但无论如何,解释权仅归我本人所有。 即: 我说刑天是一个吃素的种族,那刑天就是一个吃素的种族; 我说天师是怎么回事,那天师就是怎么回事; 我说这个世界的运作逻辑是什么、安平市的规矩是什么,那它们就是什么。 如果你觉得其中有不合適的地方,那也没办法,一是因为这个题材,我但凡超纲一点点,就有404的风险,在开书之前,编辑也著重提醒过我这一点。 二是,我就想这么写。 以及,这本书就是轻鬆向的单元剧,核心剧情內容不涉及,也不可能涉及某个究极邪恶的“阴谋”、“秘密”,这也是我决定写这本书初衷——上本书完本后,我暂时不太想继续创作“高压冒险故事”了。 如果你觉得不够爽……那真没办法,因为我在讲故事,不是在写爽文。 三,关於更新。 很遗憾,上本书两百多万字、耗时一年半以上的写作时长,让我很確信,自己的精力,只能满足每日4000字的更新水平。 至於为什么,请大家听我狡辩。 首先,拥有“天马行空”的想像力,这是我的优势,我能很轻鬆地想像出別人绞尽脑汁也没法想到的“奇思妙想”,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但隨之带来的问题是“注意力难以长时间集中”,按土话说,就是“心很散”。 我在写书的时候经常想这儿想那,查撒哈拉沙漠的资料查著查著,就查到了马里亚纳海沟,再到古蜀文明的究极奥秘……別人一小时能写完的內容,我至少要写两小时,甚至还要更多。 这本书写了二十万字,但我依然写得不太顺利,就像之前说的——这本书,比我想像中还要难写,再加上连载的压力,更是难上加难。 正因此,我需要有相对多的存稿、以及改稿的时间,每一章大家看到的內容,基本都是我审过三轮的东西,所以质量勉强算得上及格。 当然,上架还是要有些诚意,所以明天后天都会有加更,这个是肯定的。 第四点,我要回应一个在我看来,很让人“无语”的问题。 从上本书开始,就有人怀疑我是女作者。 因为过於离谱,所以我没有回应,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只能说这年头在网上混很难,有人骂你就算了,还有人喜欢先假定你的性別,再以此来为论点攻击你。 对此,我的回应有两点: 1、我是男作者,身份证上写的清清楚楚。 2、就算我是女作者,那又怎么样呢? 前阵子关於什么“女频”入侵“男频”的事儿我也有所耳闻,可这跟作者性別其实是两码事,因为正常来说,女频跟男频的签约標准完全不同,你用女频的写作方式在男频发书,编辑这关你就过不了。 至於那个事件……老实说我也不懂,也轮不到我操心,就当是网站的决策失误吧。 总之我认为,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剥夺女作者在男频写书的权利,我自己也认识在男频写书的女作者,大都有过不错的成绩。 以及,我的编辑就是女生,《道诡异仙》、《不许没收我的人籍》、《谁把我的尸体藏起来了!》,这些书都是签在我们组的,我认为这样专业度和眼光是不需要被质疑的。 所以我真心想告诉大家,网际网路那套也好,个別社会事件也罢,大家说说笑笑过去就得了,搞这些没意义的虚空索敌,真的不可取。 我希望大家看书就看书,少点戾气,男也好,女也罢,大家都是社会的重要组成的部分。 这年头,真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过得不开心。 第五点,关於这本书能写多长。 理论上来说,我不会切书,因为上本书我用爱发了很多电,我也比大多数作者懂怎么用爱发电——我是个能沉下心来写故事的人,写作收入固然重要,但在我这里,並不占绝对主导地位。 至於具体会写到多少万字,很遗憾我没法给出具体数字。 因为我必须承认,上本书结束后,我並没有得到一个“足以让我满血復活”的休息时间,毕竟生存的压力摆在那里。 我此时此刻的状態,大概约等於上本书写到一百来万字时的状態,所以我真的不確定,现在的自己是不是有精力,去再写一本动輒两百万字以上的长篇小说。 所以这本故事的结尾,要么是在我觉得“它应该结束的时候”结束,要么,是在我的精力无法支撑写作状態的情况下结束。 前者的可能性很大,但后者的可能性也不为0。 现阶段我能確定的,就是它会是个相对“开放式”的结局——我希望我点下完本的那一刻,大家能觉得,这本书里的角色们,其实还在安平市,过著属於自己的生活,摆摊也好,坑蒙拐骗也罢,巡演亦然。 我喜欢这种结局,上本书我也做到了。 好了,感言部分就说到这里,卖惨不是我的性格,大家也不爱看。 下面是推书环节: 第一本: 《点个陪玩,怎么变成女朋友了?》 三江大佬的恋爱文,你不看,我只能说是你的损失。 第二本: 《我知道的太多了!》 同期大佬,新书榜上稳稳镇压我三周! 第三、四、五本: 《红楼修仙从结缘黛玉开始》 《坏了!我成妖魔了?》 《高武,我的悟性逆天》 这几本都是新人作者(应该是)的书,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 至於为什么要帮他们推书,一方面是我们在同个群里,另一方面是,他们让我想到了自己还是新人的时候。 记得那会儿,別说跟人要什么章推,连网站的规则都搞不太清楚。 我有的时候会想,如果在我写上本书的时候,有人能给我些这方面的指点,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一些、顺遂一些。 总之无论如何,我这本书成绩还凑合,也有一些些的曝光量,所以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流量,给其他作者带来一些机会。 毕竟这年头,干啥都不容易(如果屏幕前的你也是作者,或者有想写书的念头,可以留言给我,我会尽己所能给你章推)。 然后,再私心推荐三本书。 一、可蕊:《都市妖奇谈》(理由不赘述了,至於哪里能找到这本书,dsyqt.c哦艾母,多的我不说了) 二、白姬綰:《縹緲》,唐朝背景下的妖怪单元剧,非常好看、有趣。 按现在的分类,这本书应该算是“大女主”类型,女主是坑蒙拐骗的老板娘,龙妖、男主角是个迂腐的小书生,善良又胆小,有点像是古代版本的“野比大雄”。 三、裟欏双树:《浮生物语》。 当然也是妖怪文,但让我分类的话,会觉得这本应该算“言情小说”多些,所以主要推荐给女读者。 如大家所见,以上三本书,都不是本站的作品,也都是女作者写的书。 说实在的,以我这种小透明,都没资格给这三位“推书”。 如上文所说,我不理解那些莫名其妙厌恶“女作者”的风气是哪里来的,总之就我个人角度,这三本书都很好,都很值得一看。 而且就写作水平而言,也完全是我这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最后,许三个愿望。 一,希望这本书能写长一点,长到足以让我写完心中的所有故事,也能给我带来一些“还过得去”的收入。 二,希望都市妖奇谈能復更,就像我之前说,这本书对我而言,说是“改变人生”也不为过,我比谁都希望,有更多人能知道发生在“立新市”的那些故事。 三,希望我最喜欢的歌手王菲,能再开一轮演唱会,且老天保佑我能抢到票。 话至此处,不得不承认,以上三个愿望,好像还是第一个实现的可能性大一些。 最后的最后,我想提醒大家一件事。 “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如果你不幸成为了某辆红色计程车的乘客…… 请记得,一定要付他钱。” 多谢大家,祝你们开心,明天见。 (以后更新时间会固定在每晚八点,如有请假,会提前一天发单章告知!) 第85章 是鬼修,不是鬼仙 第85章 是鬼修,不是鬼仙 “呢,去安平四中。”季澜脱口而出。 “请上车。”司机平静地说。 季澜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居然真的拉开了这辆计程车的车门。 她钻进车里,司机按下计价器的同时,还不忘提醒她:“请系好安全带。” “那个—你我是说—”季澜!结著措词。 “我看见你在路边发呆,觉得你可能是想要拦车。”司机用缺乏起伏的语调说。 “喔喔—————”季澜看著姓名栏上写有“常平”二字的那张运营资格证,一时间有些语塞。 她刚刚其实是想问,你为什么能看见我,结果司机的话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 “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指著计价器尷尬地说,“师傅·—我没钱,要不你改送我桃源小区行吗?我拜託朋友下来付钱给你,真不好意思。” “没关係,我只是习惯了打表。”司机抬手关掉了计价器,“你是白璟的朋友吧?” 季澜一愣:“他——他提起过我?” “没有,但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他法术的残余。”司机操控著汽车稳稳停在了红灯前,恢復了沉默。 看来他跟白璟认识,意思应该是·.不收我车费吧? 季澜暗暗想著。 由於话这么少的司机实在是少见,於是她思考著自己要不要主动找个话题。 “能找个电台节目听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司机依言打开车载收音机,甜美女主播的声音立刻响起:“..李菲的首场个人演唱会,將於今晚八点正式於港区开幕,fm88.8衷心祝福这位安平市出身的女歌手,能够取得『场场大卖”的好成绩!” 隨后,李菲今年初大火的一曲《执迷不悔》,適时响起。 “要我用谁的心去体会, 真真切切的感受周围, 就算痛苦,就算是泪, 也是属於我的伤悲。” 季澜摇头晃脑地跟著哼哼,司机仍然保持著沉默,等待著信號灯由红转绿。 说起来,周悬给珠泪的那张签名专辑,好像就是这一张吧? “您认识李菲吗?她现在很红喔。”问是这么问,可季澜看著司机面无表情的脸,又觉得他应该不认识。 “认识。”没想到司机居然这么回答,“她是周悬的情人吧。我前两天想买她的专辑支持一下,但是去了好几家店,都说卖光了。” ““·这是白璟说的吧?”” “嗯。” “等等,你也认识周悬?” “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是周悬和白璟帮助了我,他们告诉了我很多在这里生活,需要注意的『常识性问题”。”司机轻踩下油门,“我们是朋友。” “你,你不会就是那个”季澜终於想起了周悬前两天说的话,不自觉朝著门边缩了缩,“杀了那个连环杀人犯的妖怪司机———” “我没杀他。”常平手握方向盘,面无表情地说,“是那个人想杀我,然后他心臟病发作,死掉了。” “真的是你啊”季澜单手扶额,“那件事后来怎么处理的?也算是你做了件好事对吧,警察叔叔有给你发锦旗吗?运营公司有给你奖励吗?” “没有,他们已经结案了,以那个人『急性心梗发作,导致猝死”为由。”常平淡淡地说,“人类只愿意相信自己认知內的东西,这是他们优点。” “是吗?”季澜怎么也不觉得这是个优点。 “如果他们不这么认为的话,他们的生物学书籍上,就不会不存在『妖怪”这个分类了。”常平说,“正是因为对於他们来说,我们是不存在的,所以为我们省去了很多麻烦。鬼魂也是同理,人类只是偶尔相信世上有『鬼』存在, 但是不完全相信。” “你是说我吗?” “我还在山里的时候,曾经见过像你这样的鬼魂。那个人应该是误入山中, 失足摔死了。”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变成鬼仙啊?”季澜听到了同类的话题,立刻来了兴趣。 “鬼仙?你是说鬼修吧?” “对啊,我一直都很奇怪,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把『鬼仙』称作鬼仙;而其他人,包括周悬在內都是『鬼修鬼修』”的叫。”季澜好奇道,“这是有什么特別的说法吗?” “那倒没有,只是人类的习惯性叫法而已。”常平说,“他们称呼我们是“妖怪”,却说自己是“鬼仙”,倒也很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对不起。”常平的耿直让季澜很尷尬,“我以后会注意的。” “所以那个灵魂后来怎样了?有没有变成鬼修界的大人物?” “没有,他运气不好,闯进了虎精家里,被炼化成了悵鬼。” “哈?!” “不是每个鬼魂都像你一样,能同时得到妖怪和天师庇护。”常平打了一把方向,计程车缓缓靠向路边,“尤其是天师,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更倾向於把优质的鬼魂交给鬼差,以拉近关係,算是为自己的身后事做准备;还有一些喜欢钻研邪术的,会把你们炼化成『鬼使”,供自己驱使。” “你越说,我越觉得周天师看起来眉清目秀了—— “但是他有女伴了。”常平的脑子居然转过了弯,“人类是一夫一妻制。” “那不是他女朋友,只是白璟自己脑补的!周悬和李菲最多是“暖味到只差临门一脚』的关係!我很確定!” “是吗。” 计程车停在了距离学校相隔一条斑马线的路边。 “对了,为什么我能打开这辆车的车门,还能系安全带?”季澜好奇地问。 “可能是因为跟我相处久了吧。”常平拍了拍方向盘,用一种形容“老伙计”的语气说,“法术用多了,它也渐渐有了『妖性”。” 哈?被妖怪开久的车,原来会变得像妖怪吗?! “总之,谢——·谢谢你送我一程!”季澜不愿意在这辆妖车上多呆,开门跳下了车,“等我变成了鬼修,我一定付你车费!” 望著红色的桑坦纳汽车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季澜沉默了一会儿,才踏上了无人的斑马线。 “唉,习惯性就报了学校的地址。” 她自言自语著走过了斑马线,抬头望向远处,学校门媚上烫金色的“安平市第四中学”字样。 “又回来啦,我的『死亡现场”。”季澜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第86章 吃鸡柳 第86章 吃鸡柳 安平市第四中学的校门口,电动伸缩门紧闭著。 两个穿著制服的保安,正在著合力把一副印著“安平四中,草营人命,老天有眼,血泪控诉!”黑白横幅小心收好,向墙角被一束束白堆满的保安亭走去。 “王哥,你说明天那一家人还会来吗?”年纪稍小一些的保安小声问。 “应该不会了,下午没听说吗,赔偿已经谈好了。”中年保安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学校同意给『这个数”,那家人同意了。” “这么多?”小保安咋舌。 “有什么办法,人是在学校没的,咱们肯定得担责任。”中年保安压低声音,“能谈妥就不错了,好在现在是周末,也快放暑假了,才没造成太大影响。” “那那个小姑娘— “在太平间躺了孤苦伶仃地待了那么多天,总算是能入土为安了,估计火化也就是明早的事。”中年保安嘆了口气,“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好不容易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了,说没就没。要是换我—.那点钱我还嫌不够呢!给那么多钱,能换我家孩子活过来吗?” 小保安也有些感慨:“唉,那小姑娘我以前经常看她周末也不回家,原本还以为是家里条件不好。结果看她老爹一来,好傢伙,那皮带都是几千块一条的名牌,叫什么尼玛—.” “什么尼玛,是『阿玛尼』!”中年保安低声道,“也难怪人家老板发大財,平时把女儿丟学校里不管不问,现在出事了,不管三七二十,立马跳出来跟学校要钱·要我说,这事儿学校倒霉,那小姑娘也倒霉,唯独这做父母的不倒霉!” “好了好了,王哥你消消气———”小保安指著保安亭外的白问道,“那这些怎么处理?丟垃圾桶吗?” “丟垃圾桶?你不要命啦,被人家记者拍到,咱们俩就得成临时工,被辞退了!”中年保安骂道,“学校说了,一会儿把先收进保安室,等半夜没人了, 会有负责的人来收走的” “原来如此—..““ 两个保安一前一后拿著横幅进了保安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校门口右边的那棵大榕树下,有个穿著运动服的女孩,就在站在那儿,默默地听著他们聊起这桩『意外事故”。 “不出我所料,果然还是繫著你那『尼玛』皮带,来学校闹事了。”季澜抱著胳膊,一脸不屑地说,“真可笑,穿金戴银有什么用,人家不还是背地里你吗?” “不过居然会有那么多人会给我送—”季澜摸摸下巴,隨即又有些质疑自己的人缘是不是真有这么好,“嗯不会也是他叫人买来充场面的吧?怎么感觉很有可能呢”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乌鸦的嘴巴从不说脏话~”正当季澜念念叻叻的时候, 一只黑色的大鸟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扑棱著翅膀,哼著不著调的曲子,一下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恭喜你答对了,那些都是一个人买的,从一公里外的那家『幸福鲜批发』拿的货!” “哇!乌鸦说话了!”季澜被嚇得跳了起来,隨即又痛呼一声,“好痛!你的爪子弄疼我了!” “鬼都能说话,乌鸦为什么不能说话?”乌鸦张开翅膀,在自己的爪子上拂过,一双正好贴合它双爪大小的圣诞老人袜子,出现在了对应的位置。 “你—-你是妖怪啊?”突如其来的法术表演,让季澜回过神来,有些后怕地想著:还好它是变出了一双袜子,而不是把自己的脚变成其他物种的脚——不然肯定会很噁心。 “我不是妖怪,我是乌鸦。”鸦指正道,“你叫我鸦就可以。” “鸦?那是你的名字吗?你姓乌?” “没有姓,就是鸦。”乌鸦用翅膀指向校门口,“你再早来一天,就能看见你爸爸举著你的照片坐在那里了。” “你,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爸?”季澜瞪著眼睛,“不对!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以前你经常请我吃鸡柳!”乌鸦呱呱地说,“你跟那个举照片男人的味道很像,我不会搞错。如果他不是你爸爸,那你就是他妈妈。” “鸡柳————”季澜想起来了。 她所就读的安平四中,师资力量一般般,校园环境一般般,每年能上985211 的人数也一般般,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每天晚自修结束后,那个大婶推著车子在校门口卖的鸡柳味道特別不一般。 季澜每次排队买完鸡柳,总是跑到这棵大榕树下吃一一没別的,就是觉得在树底下吃东西,有安全感。 忽然有一天,她吃著吃著,抬起头,发现有只乌鸦正站在树枝上看著自己。 季澜觉得,那只乌鸦投来的眼神,是“来点”的意思。 於是她把鸡柳丟给乌鸦,乌鸦果然吃了。 自那以后,她每周都能见到几次乌鸦。 每次见到了,她都会分两根鸡柳给乌鸦吃。 季澜心里还曾有些恶趣味地想过,不知道乌鸦吃鸡柳,算不算是吃“同类”。 “你怎么不早说自己不是一般乌鸦呢!”季澜有些气愤,没想到自己还在活著的时候就曾有过跟妖怪结缘的机会!差一点点就当上小说女主角了! “我是乌鸦,乌鸦是不会说话的。”乌鸦振振有词。 “可你刚刚还说乌鸦会说话!不对,你现在就在说话!” “这不重要。”乌鸦用翅膀拍了拍她的脑袋,过了一会才说,“我听那些人说,你是在学校里死掉的。” “—那又怎样?” “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你会死掉的话,我也许能救你。”乌鸦平静地说,“可是那个时候我不在。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死掉了。” “我如果有空把这消息告诉你的话,我应该也不会死吧?” “也许吧,不过人类真是脆弱,一下就死掉了。”乌鸦轻轻啄了啄她的脑袋“你別太伤心。”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很伤心?”季澜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也没有“暗自垂泪』呀。” “因为你很年轻就死掉了,我听说现在的人类要三十岁才会结婚。”乌鸦说,“你都还没有嫁人就死掉了,肯定是很伤心的。” 第87章 烂人 第87章 烂人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季澜纠正它,“我才不会为这种事情伤心呢。” “那你为什么伤心?”乌鸦俯视著她的脸。 “我都说了我没有伤心!完全没有!” “好吧,不会为自己的死亡而伤心的人类,確实很少见。”乌鸦若有所思,“不过请乌鸦吃鸡柳的人类也很少见,所以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还是挺正常的。” “.—你是在暗讽我没心没肺吧?” “鬼魂本来就没有这些东西,你们只是看起来跟活著的时候很像,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就像乌鸦和麻雀一样。”乌鸦低著头,用喙帮她整理有些分叉的头髮,“你爸爸来的时候,他哭了。” “那只鱷鱼的眼泪而已,不哭学校怎么赔他钱呢?” “你好像不太喜欢你爸爸。” “不是不太喜欢,是討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能理解。”乌鸦说,“我以前也不喜欢我的爸爸。 “后来呢?”季澜问。 “他死掉了。”乌鸦说,“他站在电线桿上,同时碰到了两根电线,所以死掉了。” “对不起啊。”季澜为自己的多嘴抱歉。 “没关係,我已经释怀了。”鸦低头看著季澜被它整理地服服帖帖的头髮, 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去找黑白无常吗?他们应该很欢迎像你这样的鬼魂。” “不去不去,我已经跟他们撇清关係了。” “那你是准备继续当个鬼了?” “嗯,这样挺好的,多自由。” “好吧。”乌鸦望著包围了保安亭的那一束束白,“以后遇到了困难,可以找我帮忙。” “为啥?” “因为你请我吃了鸡柳。” “.·那我要怎么找到你?” “对著天空大喊我的名字,如果我在附近的话,我就会来帮你。” “你没有手机,或者小灵通吗?” “我是乌鸦,乌鸦怎么会有手机?” “好吧,我叫季澜。”季澜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乌鸦背上顺滑的黑羽, 手感不错,“我最近住在桃源小区,如果有空的话,就来找我玩吧。” “桃源小区?”乌鸦歪了歪脑袋。 “对啊,我现在住在朋友家————嗯,应该算是朋友吧。” “你朋友是不是他?”鸦拍拍季澜的肩膀,示意她回头。 一个年轻人正站在那里。 “周悬?!”季澜回头,看见了提著纸袋子,表情略有些尷尬的周悬,“你什么时候在那儿的?!” “有一会儿。”周悬尬笑了一下,“原本是想上来打招呼,不过被鸦兄抢了先。” “晚上好,周老弟。”乌鸦冲他挥挥翅膀。 “好久不见,鸦兄。”周悬说,“阿菲的演唱会开始了,不过我们决定后几场再过去,等你下次来,我们再商量一下时间可好。” “喔喔,要的要的。”乌鸦飞了起来,“那咱们再联繫,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嗯,走好。” 穿著圣诞袜的鸦兄,拍打著漆黑的双翼,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来鬼差的事已经谈妥了。”周悬来到季澜身旁,主动说,“我还以为, 白璟会带你去酒吧玩一圈。” “他?得了吧,嚇唬完鬼差就把我一个人扔江边了,毫无绅士风度的傢伙!”季澜清清嗓子,“咳咳,下次不准再这么鬼鬼祟祟的偷听了,虽然我不介意—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懂吧。” “抱歉。” “没事啦,听到就听到了,我也不是真想怪你。”季澜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著膝盖,过了一会儿才问,“报纸或者新闻上有刊登吗?关於我的事。” “有,但是隱去了你的姓名。”周悬说,“不过你爸爸跟你长得很像。” “应该是『你跟你爸长得很像”吧?”季澜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头一次听说爸爸像孩子的——.不过不知为何,听你这么说还有点暗爽。”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爸是个烂人吧。”季澜说,“你听说过『呼吸都是在浪费空气』这种说法吗。” “听起来像是白璟喜欢的形容方式。”周悬想了想。 “我爸就是个典型“呼吸都是在浪费空气”的烂人。他二十岁以后,除了坐牢,就是在去坐牢的路上,到四十岁了才没再进去。他气死了我爷爷,打跑了我妈妈。至於其他他干过的事儿,你写进小说里面,可能都要被和谐。 季澜平静地说:“所以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原本我是被判给我妈的,但是她过了两年改嫁了,於是我就又回去跟著我奶奶生活。” “我奶奶是个好人,好到街坊邻居都不敢相信,为什么她能生出我爸那种儿子的好人。”季澜伸了个懒腰,“她以前是体育老师,也因为她,我很小就开始练跑步。从小学跑到初中,又从初中跑到高中,拿了好多奖,每次升学考试都能加了好多分其实我高考考的也不错喔,如果我没死掉的话,凭我的成绩,可以去上很好的大学。” “这样啊。” “你怎么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別看不起体育生啊!” “没有没有,我在认真听你说。” 季澜看著这个被白璟形容为,“总是一副面瘫的样子,其实心里八卦的要命”的男人,心里怀疑白璟只说对了前半句。 “应该说老天没眼吧。三年前,我那个烂人老爹莫名其妙中了一千万彩票, 又赶上一套房子拆迁,一下子变成了暴发户,狗运来的就是这么突然。”季澜不屑地说,“估计是知道自己德不配位,怕遭雷劈,於是想著发发善心,做好事弥补一下。在那之后他不光主动给教会捐钱,还准备把我接回家里住,美其名曰『尽抚养子女的义务”。” “怪不得那天先找上你的是天使,而不是黑百无常。”周悬点头。 “啥?” “没什么,你回去了吗?” “当然不,他养著的那个模特女朋友才大我四岁,我回去干嘛?叫她妈咪? 还是跟她大眼瞪小眼?” “也是。” “他估计是猜到了我的想法,所以拿钱给我奶奶换了套带电梯的房子,每个月还给很多生活费。”季澜嘆了口气,“可惜我奶奶也没享福的命,半年前她被查出了胰腺癌晚期,两个月不到就过世了。” 第88章 反正就庆祝一下 第88章 反正就庆祝一下 “我奶奶去世后,他叫来了一大堆教堂的人来,神父什么的。他们围著我奶奶,嘰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总之就是保佑她能上天堂。”季澜朝后挪了挪,好让自己背靠著大榕树的树干,“老实说,在我刚死,还有点糊里糊涂的时候,其实差一点点就跟著那个天使走了,因为下意识觉得去了那里能见到我奶奶还好我没去。” “为什么?” “因为我奶奶根本就不信上帝,她是信佛的,是我那个自私自利的老爹搞不清楚状况。”季澜说。 “我问过清秋了,如果一个人生前就有信仰的话,那么死后,就会有对应势力的神使来接她——-我说我奶奶去世那天,医院走廊上怎么有个一脸苦大仇深的和尚在徘徊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奶奶的灵魂,確实是被西天侍者接走的。”这两天因为她的事,恶补了相关知识的周悬附和道。 “嗯,总之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回去过奶奶家了,平时周末都住在学校里, 放过年放寒假就找个包吃住的饭馆打工去。”季澜平静地说,“老实说我不缺钱,奶奶去世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找律师立遗嘱,把她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我去打工,只是不想回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呆著而已。”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高考结束后,我就提著我的行李箱搬进了酒店, 准备等过两天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就去当地租房子住。” “可是等待的日子也很无聊,所以约不到朋友、没事做的时候,我就会换好运动服去学校逛逛,像以前一样,在操场上跑一会儿步。”季澜抓抓头,“结果那天跑著跑著,忽然觉得心绞痛,一个没站稳就倒在了跑道上。我最后的记忆是,听到有人在大叫救命;最后的念头是,也不知道塑胶颗粒有没有划破我的脸——” “说起来,你其实算是早就知道我的事了对不对?”季澜忽然问,“你是因为知道,才不问我的?” “说不上很早,我昨天下午才看到的报导。”周悬想了想,“之前我不是也问过你吗?” “你哪问了?” “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那也叫关心我吗!” “抱歉,我不知道你会在意这个。”周悬抱歉地说。 “这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吗—”季澜嘟囊了一句,才继续道。 “总之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咯。等我“恢復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掛掉了,然后就被那个天使一路追,直到遇见了你和白无常。”季澜苦笑了一声。 “要是早知道会死的话,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死了得了。不像现在,还给学校添麻烦,也不知道当时放我进去的保安会不会被追责。” “或许就像那位天使说的,这都是命数。”周悬低头看著这个半透明身形的女孩,轻声说,“只是在还活著的时候,总会觉得那个结局距离自己还很遥远。” “你还真是不懂怎么安慰人啊周道长,女人可是感性动物,这种气氛下说什么结局不结局的,未免太『无情”了点。”季澜说著说著,自己先笑了起来,“李菲私底下,总不会跟你是同种类型的吧?两个人在沙发上看悲剧电影, 看完还一本正经地分析人性丑恶什么的?” “不是,阿菲看那种电影会哭,但是哭过了也就好了。” “那你呢?” “我的任务一般是给她递纸巾擦鼻涕。” ....” 季澜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这两天接触下来,她总觉得眼前男人的思维,总是在“理性”和“无厘头”之间来回跳跃著,就像是佛具店售卖的木鱼上,贴著hellokitty贴纸,根本说不清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 那个红透半边天的“明日天后”李菲,原来感兴趣的是这种看似一本正经, 但偶尔也会平静地发疯的类型吗?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先前在那家书铺里找到了清秋想要的那本书,得拿给她。”周悬提了提手上的袋子,“距离天亮还有很久,你想要再逛一会儿吗?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当然是一起回去!”季澜连忙起身,“一晚上连续被丟掉两次,就算是鬼,也太丟人了!” “所以咱们怎么回去?用飞的还是缩地术?”季澜期待地问。 先前跟著白璟去江边的时候,他们就是一路飞过去的,对她这种法力低微, 只能飘著走的鬼魂来说,也算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这里离我家没有多远,走回去就好了。”周悬说。 “—这也太没新意了!” “那你跟白璟分別后,是怎么过来的?” “坐妖怪开的计程车来的,嘿嘿,还不错吧?” “一辆红色的桑塔纳?” “呀,你怎么知道,司机打电话给你了?” “不,因为他是这里唯一以开计程车为生的妖怪。”周悬笑了笑,“某种程度上说,你运气还不错,这都能遇上。” “—所以他的原型是什么?”季澜好奇道。 “刑天。” “刑天?那是什么?” “一种没有头的妖怪。” “天吶.” “天吶!澜澜,太感谢你了!”珠泪给了季澜一个大大的拥抱,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居然是李菲的『to签”,啊啊啊!算让我现在死掉我也心满意足了!” “说这种话的时候,也麻烦你考虑一下我这种已经死掉的人的感受吧.”季澜被珠泪拥在怀里,听著身后传来“里啪啦”动静,以及猫儿兴奋的跑酷声,无语道,“这是周悬让我转交给你的,你要谢就谢他去。” 清秋家的客厅里,一颗颗晶莹剔透、大小不一珍珠,正在四处滚动著一一泉先这种妖怪眼中流出的泪水,可以化作珍珠,身为新晋鬼魂的季澜,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据传,这种泪水化作的珍珠,比如今那些人工养殖珍珠的品质高出了非常多,到任何地方都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都要感谢,都要感谢!”珠泪哭著说,“你有什么心愿只管告诉我!我一定满足你!” “回来的路上,周悬也又一次问了我这个问题,你们是商量好的吗?还是一起看了『如何提高情商”的教学书籍?”季澜皱著眉头,“不对不对,你们不会真觉得我心里有天大的委屈,但是在强顏欢笑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现在都变成鬼了,也算是重活一次,跟过生日差不多。”珠泪擦擦眼晴,“你就当是过生日向我许愿吧!正好认识了这么久(两天),我还没送过你一份像样的礼物呢!” “可是我以前也不过生日—— “那不是正好,连著你以前份的一起庆祝了!” “不不不,这个说法实在太奇怪了—”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清秋拿著扫帚和参斗走出来,边打扫满地的珍珠边说,“像珠泪说的,就当是重获新生了。” “没错没错!也庆祝你不再是鬼差的『通缉犯”!” “啊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让我先想想吧。”季澜嘟囊道,“第一次听说死了之后还得好好庆祝的··· 第89章 最后的葬礼 第89章 最后的葬礼 三日后,安平市城东,墓园。 天空灰濛濛的,据天气预报推测,距离小雨落下,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左右。 穿著统一深黑色著装的男女老少们,站在草坪上,神情肃穆地听著年迈的神父,为逝者致以最后的敬意一一一般来说,神父很少会参与这个环节,大都是由教堂的牧师负责。 据说是因为逝者父亲对教堂的虔诚打动了神父,这才让他破例出面,亲自负责此次的安葬仪式,唱圣歌、读经文、祷告环节一个都没落下。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年轻的逝者能够安息,能够前往她的最后归宿一一天堂。 站在前排的中年男人,大概是被神父的话勾起了对女儿的无尽哀思,他看著那口深黑色的棺材,低著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泪水沉入泥土,一如骸骨重回大地,不见归处,踪影难觅。 “真担心叔叔这一下走不出来,会做傻事啊。”人群的外围,有个女生低声嘆气。 “可是澜澜以前说,她爸爸对她一点都不好。”另一个女生不屑地说,“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哭,是不是太迟了点。” 这些年轻人是死者生前的同学、朋友,因为並非教会的信仰者,所以在葬礼中被安排到了后排一些的位置。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一个男生沉声道,“想来是到了这个时候,她父亲也醒悟了,只可惜——.唉。”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是这么用的吗?你语文拿了几分啊?”刚才那个女生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要是生前不被好好对待,死后给我请多少神父牧师过来都没用——..我真的心疼澜澜。” “再说下去我也要哭了。”第一个女生擦拭著眼角,“要不是知道她的性格,肯定不喜欢別人为她哭哭啼啼———” “比起这个,你们注意到了没。”另一个男生压低声音,嘴巴朝后面努了努,“那三个人———·是什么情况?” 几个年轻人同时转头,看向距离人群不远不近的后方,那肃立看的三个人影,然后又把头转了回来。 “我们从大巴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们仁就在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来错场地了,可今天这个墓园就只有这么一出葬礼。”男生道,“之前在教堂的时候也没见到他们,感觉是故意这儿等的。” “嘶,我鸡皮疙瘩有点起来的。”胆小的女生忍不住再次用余光打量著那三个人。 看起来是两男一女的组合,其中左侧的那位女子个头不高,头戴黑色纱巾, 胸前掛著一个手掌大小的银色十字架,是標准的修女打扮。 按理说这样一位得体的修女,出现在这场葬礼上,並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身边没有站著那两个男人。 先说最右边,那是个面容清秀的男人,他是穿著一身浅灰色的道袍,肩上还扛著一副“天师嫡传”的黄旗,严肃地凝望著聚集在神父周围的人群一一他是个道士,这一点毫无疑问。 截至目前,这是一个修女和道土的组合,虽然看著有点奇怪,但仅凭这两个人,还够不上“惹眼”这个词。 真正让每个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是站在修女和道士中间的,那个高大男人。 他头戴一顶金顶毗卢帽,身披一领金光灿灿的锦斕袈裟;右手的手掌合拢, 结成掌印,放於胸前,同时双目微合,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诵读佛经。 你说他是和尚吧,可又能依稀看到从毗卢帽下方,隱约冒出来的青灰色头髮;你说他不是和尚吧,他的那身袈裟一看就不是凡物,比电视剧里唐僧捨不得穿的袈裟看著还要气派。 再加上那副英俊得几乎到了极点的面容的衬托,让人不由得发自內心认为长这么师,估计应该大概也许不是假货。 英年早逝的死者,和她葬礼上出现的神秘人——这一对修女、道士、和尚的不和谐组合本身,就像是一道谜题,让在场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怀疑著,这三人的登场是否意味著,一个只属於死者的离奇秘密,將永远地深埋大地,永不復现。 那个英俊的僧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女孩投来目光,他忽然侧过脸,对著女孩微微一笑。 “好帅啊!”女孩在心里无声地尖叫著,可隨即意识到葬礼还在进行,於是赶紧低下头,轻声念了两句阿弥陀佛。 “別露馅了,白璟!”穿著修女服的珠泪低声提醒道。 “阿弥陀佛,贫僧不知道施主你在说什么。”白璟闭上眼晴,继续开始念“ 佛经”。 “两只狐狸,两只狐狸,跑得快,跑得快;一只长得好看,一只聪明伶俐, 真厉害,真厉害” “葬礼应该快结束了。”周悬谨慎地说,“得在她家里人反应过来之前跑路。” “等葬礼结束了,这身行头能送我么?做的太棒了。”白璟低声说,“在今年万圣节的化装舞会上,我穿著这一身去,保证拉风!” “行啊,送你唄。”珠泪得意得说,“你穿著这身衣服去寺庙,人家正经和尚也认不出这是假货!” “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变成光头的样子?”周悬问。 “没办法,我怕自己演得太入戏,佛祖知道了,都要禪位给我。”白璟嘻嘻一笑,“原本我是想演道士的,不过感谢季澜同学的提议,让我知道了自己原来还是颇具『佛性』的。” 珠泪趁没人注意,四处乱瞄:“说起来,澜澜和清秋哪去了?我刚才还看到她们呢。” “在神父边上。”周悬说,“可能是想和自己做最后的道別吧。” “你和清秋后来调查过她和她爹事了?”白璟问。 “没什么好调查的,那种突如其来的好运,不支付代价是不可能的。”周悬淡淡地说,“只不过他的报应,落在他家人的头上。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他的幸运。” “把全家都给剋死了么?还真是恶人没恶报啊。”白璟摇摇头,“这件事你告诉她了?” “告诉她,也只是徒增烦恼吧?”周悬低声道,“何况她也比我们想像中的要释然。” “也是,她但凡能尊重一点点死掉的自己,今天咱们仁就不会在这儿演修女、道士、和尚了。”白璟用胳膊顶了顶周悬,“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有点动心?” “你指什么?” “当然是指死后也能拉风一把,有这么专业的恶搞演员做陪衬!” “老实说,有点。” “哈哈哈哈—.” “还满意吗。”神父身后,隱去了身形的清秋,看向身旁穿著运动服的少女,“这场你为自己选定的葬礼。” “不能再满意了。”季澜连连点头,“他们仁比我想像得还专业,太给力了!” “我听过一句话,说人这辈子一共会经歷三次死亡,第一次是你的心臟停止跳动,是生物学上的死亡;第二次是在葬礼上,这是社会地位上的死亡;第三次,是遗忘,当世上再也没有人记住你的时候,那你就真的死了。”清秋摸了摸她的脑袋,“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相信他们会一直记住。” “他们记不住我也没事啊,你们不是还在吗?”季澜没心没肺地哈哈一笑,“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我已经永垂不朽啦!” “也是。”清秋也笑了笑,“葬礼快结束了,还要留在这里吗?” “不了不了,在自己的葬礼上待这么久,这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季澜原地做了几个高抬腿,“我准备去学校跑两圈,死也要做个健康鬼!以及———“” “我觉得死在这个节点也蛮好的,没有人特別恨我,也没有人特別爱我,一切都刚刚好。”季澜边跑边说,“替我跟他们说谢谢啊,我喜欢这场葬礼,真的。” “嗯,知道了。” 清秋看著那个穿著运动服的背影,渐渐小跑著远去,马尾辫一晃一晃的。 一滴雨落了下来。 清秋戴上了兜帽,朝著另外三个手忙脚乱避雨的傢伙走去。 看来今天的天气预报,还是像往日一样,准度欠缺。 《十八岁的鬼魂》,完。 第90章 信 第90章 信 桃源小区,夜晚。 九点半的时间点,应该说並不算晚,甚至某些地方才刚刚开始夜生活的节奏。 但是桃源小区是个例外,当遛弯的大爷大妈、嬉戏打闹的孩子们各回各家后,整个小区便与“热闹”这个词失去了联繫。 夜色中,年轻男人站在一栋六层建筑的楼顶,默默地看著对面楼的大婶急匆匆地跑上天台,收一床早上掛出来晾晒,结果忘了收的被子。 只可惜她来得迟了些,半个小时前,这座城市的大部分地区,刚刚迎来了一场小雨。 果不其然,大骂骂咧咧地扛著湿漉漉的被子下了楼,三十秒后,小区重新回到了夜晚寧静的状態。 男子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细长的香菸叼在嘴上,没有点燃。 他低著头,借著月光,打量著手中的信封。 这是一封规规矩矩按照格式填写的信,从邮编、收件人信息到寄件人信息, 再到左上角粘贴得方方正正的紫荆邮票一一这封信的寄出者,显然是个做事有板有眼的人。 “都什么年代了,还靠书信联络,你对得起发明手机的人吗?”很遗憾,男人似乎对这种联络方式並不太领情。 他用指甲在信封上轻轻划过,信封的一角便如有裁纸刀掠过一般,顺滑地分离开来。 信封里装著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许许多多穿著黑色学士服的男女站在一起,脸上掛著得体的微笑。 男人的视线,迅速在这些年轻人的脸上扫过,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前排,最右侧的那名女子身上。 这是个长相清丽的女子,化著淡妆,留著一头黑色的长髮,发尾烫成了颇受都市女性青睞的微卷大波浪。 男人端详著这张笑容淡到几乎难以捕捉的脸,眯了眯眼睛,一对深青色的竖瞳,取代了他原本黑色的瞳孔。 与此同时,在他的注视下,一道暗红色的纹路,出现在照片中女子的眉心处。 男人对此似乎並不感到意外,他翻转手中的照片,在背面看到了“港区中文大学,20xx届,心理学系毕业合照”的字样。 “特意给我寄信来,原来就是为了提醒这件事。”男人摇头,笑了笑,“未免也太不相信我的记性了吧?” 他把照片收进牛仔裤口袋里,空掉的信封上,隨即燃起了一缕火苗。 男人將著火的信封凑向嘴里叼著的香菸,点燃,望著夜色,缓缓吐出了一口烟气。 “我说你突然跑哪儿去了,原来是在天台在抽菸。”身后,忽然传来了女孩瓮声瓮气的声音。 “我说大姐,你都变成鬼了,就別跟我强调吸菸有害健康了吧?你闻得到吗?”白璟回头,看著身后穿著一身运动服,捏著鼻子的女孩,“你们不让我在客厅抽菸,周悬家厨房的抽油烟机又几百年没用过了,万一打开爆炸了怎么办? 我不上天台上哪去你倒是说说。” “你不是妖怪吗,还会怕抽油烟机爆炸?”季澜鬆开了捏鼻子的手。 “你都相信,那一屋子的天师和妖怪会因为吸二手菸少活两年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害怕抽油烟机爆炸?”白璟反问。 “我们是为了保障鸦的鸟权!它是来做客的!” “鸦有个鸟的鸟权,他是妖怪好不好。”白璟故意把烟气吐向她,“你见过乌鸦坐飞机、看演唱会的吗?” “哎呀,总之你抽完快下来吧,周悬等著你给身份证號订机票呢。”到底是曾经的体育生,季澜一个敏捷的后跳,迅速跟他拉开距离。 “我把身份证號报给你不行嘛?” “那么长,谁记得住!我能记住自己的就谢天谢地了!”季澜不理他,做出了一个跳水的姿势,一头扎了下去,身影隨即消失在了天台上。 “港区啊——..”白璟把还未燃尽的香菸丟在地上,抬脚踩灭。 一阵晚风拂过,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楼顶。 安平市,早晨。 桃源小区门口,墨绿色的路虎,静静地停靠在那里。 驾驶位上的赵海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约定的九点半,还有五分钟。 昨晚他接到了周悬的电话,说今日要和两个朋友去机场一趟,所以想借李菲的这辆路虎一用,劳烦他跟他们老板通报一声。 同时周悬还特意叮嘱了,他要带两个朋友一起,担心车子坐著挤,所以赵海只需要把车开过来就好,他们自驾去机场,不需要司机负责接送。 只是个小司机的赵海自然是满口答应,並把这则消息第一时间匯报给了自己的老板一一虽然周悬没有具体透露自己要去干嘛,但考虑到今天是李菲演唱会的最后一天,他航班的目的地如果不是港区,反倒是说不过去。 只不过,因为“人多”而不需要司机,很明显是个藉口。 且不论这辆路虎的后排有多宽,就算有司机开车,算上周悬一共也就四个人,两个人坐后排,完全是绰绰有余。 不过赵海是个善於动脑的人,在光速排除了“周悬不喜欢自己”和“我的车技太烂”这两点嫌疑后,他认为,周悬之所以希望不要有司机跟著,究其根本, 还是因为不想让旁人听他和朋友之间的谈话內容。 在赵海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很多明星之所以会高价格僱佣专门的司机,就是担心自己平时和朋友、经纪人的聊天內容会被泄露出去一一越是难以拥有隱私的人,越是在意自己的隱私问题。 至於周悬·——他虽然不是明星,可他是道土不是么? 老实说,上次周悬给自己递名片的时候,赵海还真是有些意外,主要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易近人,愿意跟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交换名片的年轻男人,原来做这类行当的一一根据赵海不怎么靠谱的小道消息,在港区艺人信佛信道的大潮流中,李菲其实是相较而言,对这类事情不怎么感兴趣的一位。 现在看来,她也未必是真的完全不跟潮流走,只是有一位专门服务於自己的好友兼师傅而已一一换言之,周悬也並不像是他本人自谦的那样,平日里仅仅是“摆摊赚个辛苦钱”,应该是真有实力。 该说真不愧是明星的朋友圈么?隨便一个人,都可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赵海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淡淡的玫瑰刺青,有些期待看想看,自己以后或许也有机会成为这种厉害人物的专职司机,到了那个时候——也就算是熬出头了吧? 赵海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后视镜一一虽然还没到约定时间,但赵海已经做好了对方会迟到的准备。 反正明星人物都是这样不是吗?迟到一个小时是家常便饭,迟到半个小时算准时到达,很有时间观念。 但赵海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眼,居然真的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哥!”赵海连忙下车,向那个背著双肩包的男人打招呼,“早上好啊。 ” 第91章 出发! 第91章 出发! 向周悬打招呼的时候,赵海也不忘为自己此前的腹誹暗暗懺悔著。 难以置信,周道长不光没迟到,还早到了两分钟! “早上好。”周悬和善地说。 正如周悬昨天说的,他的身后,还跟著两个各自拖著自己行李箱的同行者。 分別是曾和赵海有过一面之缘,穿著白色短袖衬衫、沙滩裤和人字拖的英俊男人;还有一个年轻漂亮,头戴平顶草帽,穿著一身白色休閒长裙的女子。 应该说,这三人里,只有周悬看起来有点像是去“赶飞机”的,另外那对男女—怎么看怎么瞧都是去度假的。 “钥匙已经留在车上了。”赵海很主动地打开了后备箱,帮几个人把各自的行李放了进去,“等周哥你到了机场,把车留在停车场就好,我们会安排人去把车开回来的。” “好的,谢谢。”周悬点头,“麻烦你了,还特意来一趟。” “千方別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分內的事儿。”赵海点头哈腰,“如果回来的时候还有用车的需求,可以提前联繫我。那我就先走啦,祝三位旅途愉快哈。” “辛苦辛苦。”那个长得比明星还明星的男人,友好地拍拍他的肩,隨后便钻进了副驾驶座。 “麻烦你了,小哥~”另一个穿长裙的女人,也友善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一脸期待地钻进了后排,赵海隱约听到了她念叨著“哇,这就是李菲的—.”什么的。 “辛苦你了,呱呱。”就在赵海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略带些尖锐的问候声,听起来有点像是鸚鵡,又有点像是八哥在说话。 他下意识地回头,却只瞧见路虎车的后排门,被“碎”的一声关上。 “他们———不是只有三个人吗?”赵海挠了挠头,“是我听错了?” “谁说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唯一结局就是无止境的等, 是不是不管爱上什么人: 也要天长地久求一个安稳, 噢噢~难道真没有別的剧本~” 路虎车的顶配meridian音响中,播放著李菲的《闷》。 “怪不得,能动不动就说到永恆!” 车里的三位乘客,也在热情地跟唱李菲的《闷》。 周悬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后排载歌载舞的珠泪,季澜还有鸦兄。 如此气氛,实在是颇有种小学坐大巴车去郊游时的感觉。 是的,这才是他选择自己开车的真实原因 一个人类,一个鬼魂,一只鸟,外加两个妖怪,如果算上司机赵海的话,就算是超载了。 “鸦,季澜,你们俩记得,一会儿安检的时候从別处绕过去。”白璟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副水银膜太阳镜,架在鼻樑上,“別傻乎乎地走门里过,明白了没?” “真的假的,鬼和鸟也会被安检门检查出来?”季澜好奇地问,“我们又不是金属做的。” “你不是『钢铁鬼』,但你脖子上的那串珍珠项链,是用软钢丝串的,至於鸦”大家都在安平市混了很多年,白璟跟这只分明是妖怪,却老说自己是乌鸦的乌鸦是老相识了,“鬼知道它的『鸦翅”里藏著什么奇怪的东西!” “鬼也不知道。”季澜立刻撇清关係。 “白璟,你显摆什么呢?你真以为我是那种没常识的乡下乌鸦?”乌鸦呱呱叫道,“周老弟,受累,放首《白痴》听一下!” “真可惜,清秋和师傅没一起跟来。”珠泪望著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遗憾道,“如果帝流浆早点来就好了,师傅肯定也很想看到李菲开演唱会吧?” “等结束后,我会向阿菲要演唱会的录像带的。”周悬瞄了一眼导航,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下个路口右转”,“以师傅现在的状態,去看演唱会还是太难为他了。” “说一千道一万,不还是因为清秋道长对咱们『追明星』这件事,毫无兴趣吗?”白璟拆开一包薯片,递向后排,“你要是邀请她参观三清老爷的故居,她就算背看十只猫也会来的。” “胡说!清秋不是那么扫兴的人!”珠泪把抓了一把薯片,义正严词,“她来我家做客的时候,明明很欣赏李菲的音乐!·—.·鸦你吃不吃?” “多谢。”鸦探头叼了一片薯片在嘴里,“喔,烧烤味,不错不错。” “在你家,人家清秋道长敢说一句李菲不好么?”白璟把只剩下了半袋的薯片收回来,难得替清秋说了句话,“墙上那么多『李菲”都看著呢。” 仅从这辆车上的人员配置来看,他应该算是最不狂热的“歌迷朋友”,所以还保持著基本的冷静,没有被“载歌载舞”的气氛冲昏头脑。 “所以咱们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来著?”季澜享受不了零食,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好在鬼魂也感受不到飢饿就是了。 “坐三个小时飞机去港区,然后去酒店把行李放下,喝个下午茶,再去看演唱会。”周悬把一片口香送进嘴里,复述著自己昨天思量的行动计划,“至於在港区待几天—再看吧,也要看一下珠泪的时间安排,毕竟她是我们这里唯一有正经工作的。” “没关係!我有空!”珠泪丝毫不扫兴地说,“前阵子海洋公园新聘请的演员已经到位,我请好假了!” “但是不上班的话,可没有工资拿喔。”白璟提醒道,“你们在水里扮美人鱼的,可没有『年休』这种东西吧?” “理论上是有的,但理论上也没有。”珠泪嚼著薯片说,“不过管他呢,工作不是我生命的全部!都到港区了,哪里能马上回家?我还要去当地的海洋公园看人鱼表演取经呢(还说不是社畜思维)!” “诸位,你们说,港区会有乌鸦吗?”鸦忽然拋出了一个引人深思的问题,“如果有的话,它们不讲普通话怎么办?” “没事,我会讲粤语!到时候我给你当翻译!”季澜拍著胸口说,“我从小就看tvb的电视剧,你相信我,那里我门儿清!” “跟电视剧学的粤语?说句听听呢。”白璟说。 “&—.——.¥#&(@!%)*”“ 结果大家都听不懂。 第92章 原来如此 第92章 原来如此 “这房间,这浴缸,也太大了!”周悬站在走廊上,听著门內传来珠泪的欢呼声,“沐浴液全是名牌!发財啦!澜澜,走的时候记得提醒我全部打包带走! 拖鞋也要!” “怎么一副乡下妞进城的样子?”白璟站在他身旁,低声说,“她妈妈当年不也是大明星吗,难道她没跟著沾点光?” “她妈妈是当年走的是未婚人设,出去巡演的时候,估计是没带上她。”周悬低声道。 “她母亲是谁?”他肩膀上的鸦呱呱问,“比李菲还有名吗?” “xxx。” “xxx?那是谁?” “唱《xxxxxx》的那个xxx。”白璟说。 “我去!”鸦震惊了。 周悬一行人,入住的是港区的半岛酒店。 东家很大方,不光包了往返的商务舱机票,还给他们开了两个19层正对维多利亚港的豪华海景套间,说是想住多久都行。 包括李菲本人,在演唱会期间也选择暂住在了这里,这是因为半岛酒店距离紫体育场很近,能最大程度减少交通隱患的问题一一为了演唱会的顺利进行, 这点支出对主办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应该说,此行还是非常顺利的,从安检到登机都没发生问题不说,商务舱还有空余的座位,正好让隱去身形的季澜和鸦免费蹭了一趟。 只可惜没赶上和闹闹一起,她三天前还给周悬发微信说,自己刚刚和同学结伴看完演唱会,现在要去下一站旅游了。 周悬问她这一路东玩西玩,钱完了没。 她顾左右而言他,只说姐姐很慷慨。 距离今晚的演唱会开场还有三个小时左右,他们决定按照计划,先去酒店里喝一顿下午茶,再出发。 “篤篤”。 周悬敲响了珠泪的房门。 “来啦!”珠泪蹦蹦跳跳地走出来,手上还拿著一盒没开封的香皂,“周悬!太给力了!你不知道这酒店有多豪华,你一定要帮我感谢李菲!” “你一会儿亲自感谢她吧。”周悬向屋里看去,“季澜呢?” “她说鬼魂喝不著下午茶,去了也没意思,乾脆在房间里安心修炼一会儿, 晚点再下来。”珠泪想把香皂揣兜里,可又意识到有点不对,便隨手放在了玄关的桌子上,轻声笑道,“难得她这么勤奋,咱们就別打扰啦。” “如果那种,敲两个小时木鱼的打击乐演奏行为也能算修炼的话,那摇滚乐队的鼓手早就得道成仙了。”白璟无语地摇头,“也难怪你们俩关係这么好,原来是在修行问题上常常交流心得。” “去你的,我可没有跟她交流修行话题,我是那种会害人的妖怪吗?”坚持每天只在浴缸里打坐一小会儿的珠泪,理直气壮地说,“我是我,她是她!” “行了,修炼问题一会儿再討论,先走吧。”周悬转身说,“再不去喝下午茶,就要撞上晚高峰了。” “记得给我点一份豪华坚果套餐,周老弟。”鸦提醒道,“我刚才在房间的送餐服务上看到了。” “没问题。” “说起来—..”“ ”白璟眯了眯眼睛,“鸦,我听季澜说,你喜欢吃鸡柳?” “我只喜欢吃她们学校门口的鸡柳。”鸦说,“问这个做什么。” “没,我就是好奇,既然你吃鸡柳的话—————”白璟问,“那你吃『凤爪”这个东西吗?” “不吃。” “为什么呢,不都是鸡身上的东西吗?”白璟阴险地分析道,“难道是因为你觉得,凤爪的造型,跟你的爪子很像—” “凤爪没有肉,有什么好吃的?”鸦扫了他一眼,认为这是一个很低级且很没营养的问题。 “真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 “你少说两句吧!”珠泪伸手捂住他噗噗不休的大嘴,“我一会儿还想吃东西呢!別影响我的胃口!” “&.¥#&(@!%)*”“ “港式豉汁凤爪。”服务生笑盈盈地把一笼凤爪端上桌,“菜已经上齐了, 有需要可以再叫我,请慢用。” “好!这凤爪一看就很正宗!”桌上的食客们,只有白璟乐呵呵地伸出了筷子。 珠泪本来也想夹一筷子,可看著桌上埋头专心吃著坚果套餐的鸦,再看看它漆黑的双爪,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恶寒。 虾饺真好吃,我还是吃虾饺吧! 珠泪向虾饺伸出了筷子,並在心中暗暗庆幸,自己不认识什么虾变成的妖怪。 至於周悬,他早就料到了白璟会来这么一出,所以看都没看那一屉蒸笼,一边喝著红茶,一边研究著手中酒店分发的那份“观光导览推荐图”。 “你不会是第一次来港区吧?”白璟像是豌豆射手一般吐出了凤爪的骨头, 把脑袋凑过来,“这种攻略不都是跟酒店有合作的地方吗?一般人都去过吧。” “说来惭愧,我还真是第一次来。”周悬喝了一口茶,“我不喜欢旅游。” “真的假的,李菲她——”珠泪环顾周围,很自觉地压低声音,“李菲不是在这儿吗,你可以找她玩呀。” “港区的狗仔,比內地要囂张一百倍。”周悬平静地说,“他们知道阿菲的每一处地產,就算是出门买个包,都有十几个狗仔在商场楼里等她,这种情况下她要是跟我出来,两个人都得完蛋。” “可她是实力派吧。”白璟挑眉,“以她现在的热度,还要靠单身人设来维持吗?这次演唱会结束,她百分之百会成为真正的『天后』吧?” 一说起李菲的话题,珠泪的智商和情商就会掉线,她居然用很自豪的语气说:“总是有男友粉的嘛,毕竟李菲她这么漂亮,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男友粉是什么?”鸦抬头问。 “就是听到女明星谈恋爱、结婚的消息,就会拿根绳子上吊的痴情男人们。”白璟说。 “那你要小心了,周老弟。”鸦深沉地说,“搭上这么多条人命,可是大罪过。” “你们在说什么呢?”周悬放下了导览,“阿菲说,公司和经纪人都没有要求她保持单身,更別说是立人设。只说如果真谈了男朋友,必须第一时间匯报而已。所以她只是单纯不想让我被狗仔拍到。” “原来如此。”白璟点点头。 “原来如此。”鸦继续吃坚果。 “原来如此。”珠泪的情商又上线了。 “原来如此~”季澜从桌底下冒出来,扮了个鬼脸。 第93章 我选李菲 第93章 我选李菲 一辆红色的“的士”,停在紫体育场附近的路旁。 “这几天开演唱会,就zi能停则里啦。”司机师傅用糟糕的普通话说,“麻烦你们自己走两步。” “好的,没关係。”周悬把手机对准车上八达通app的二维码。 “哇终於到了,挤死了挤死了,快开门!”后排的珠泪已经叫了起来。 “催什么,谁让你主动要坐中间的。”白璟推开车门,第一个跳了下来。 “我那是勇於奉献,敢於牺牲!” “后排不是就两个人吗,辣个靚女为什么要坐中间?”司机好奇地问周悬。 “嗯—”周悬扫了一眼后排,正在往外爬的季澜和她头顶的鸦,“可能她觉得坐中间不容易晕车吧。 31 “喔,系芥末回事。”司机友好地说,“祝你们玩得愉快啦。” “谢谢您。” 天色微暗,距离七点正式开场的演唱会还有接近一个小时,红体育场的门口已经聚拢了不少在李菲的海报旁合影的歌迷,还有些是跟他们一样从外地来的歌迷组织,他们正举著一张印有自己城市名的海报,拍视频留作纪念。 其中,还有不少是带著小板凳过来的,周悬一开始没懂是什么意思,直到珠泪和季澜给他讲解才明白,原来这些人是因为抢不到票,只能来碰碰运气看有没有黄牛票买。 如果连黄牛票也搞不到,他们就会在体育场附近找个地方坐下,听著场內的大功率音响,和其他歌迷朋友一起合唱,感受演唱会的氛围。 据说,这次的主办方考虑到了这类情况,还专门在场外摆了几台高功率音响,也算是相当有温度的举措了。 “几位,你们也是来看演唱会的吧?”一个热情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走过来, 把几张印著“菲”的迷你横幅递给他们,“感谢你们支持阿菲的演出,这是我们菲迷自费印刷的应援物!祝你们今晚过得开心!” 周悬看著手里的横幅,呆滯了一下。 “谢谢你!”珠泪的反应最快,很开心地和那个离去的女孩挥手表示感谢。 季澜和鸦也挥手(挥翅膀)了,可惜女孩看不见。 “你应该把你的『內部人员证”给她看看,让她知道你不是一般歌迷。”白璟撞了撞周悬的肩膀,“爽文男主角的人设,不是一下就立起来了吗?” “嗯—..” “怎么了?”白璟看著他,“一脸沉重的样子” “没,就是有点感慨吧。”周悬看著已经衝去和另一群歌迷合影的珠泪(季澜和鸦也跟去凑热闹),听著到处都有歌迷在合唱李菲的歌曲,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让我想起了阿菲第一次打电话跟我说,她决定要做『艺人试试看』的那一天。” “那一次我完全呆住了,过了快三十秒才理解她在说什么。”周悬轻轻握住了手里的那张证件,“『啊,你要去当明星,是这样吗?』我大概是这么回她的,说完她笑了,用当时还不是很熟练的粤语骂我是『痴线”。我也笑了。” “所以,你当时是担心她会失败,还是担心她成功之后会离开你?”白璟眨眨眼睛,“还是说,你偷偷用你的超能力,提前確认了这件事?” “我们约定过,在不经她允许的情况下,我不能窥探她的未来————-当然,她一直都认为我是真的会算命。”周悬说,“不过你说的两个问题我都没担心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明你相信她的能力,同时又不相信,她是那种会『始乱终弃』的女人。”白璟分析道,“这种长年累月积累出来的信任——-毫无疑问,你们是天生一对呀!” “我总觉得你可以把任何这类问题的答案,都总结为『天生一对”。”周悬摇摇头,把横幅摺叠好,收进口袋里,“『始乱终弃』这个词,未免太夸张了。” “是吗,那我就问个质朴点的问题好了。”白璟嘻嘻一笑,“周悬,你喜欢李菲吗?” “高中毕业之后,就没人问过我这种问题了。”周悬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消失不见的珠泪的踪跡。 “呵呵,就算是小学生的问题又如何?你难道不敢回答?”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没关係啊,我可以再换一种更有代入感的方式问。”白璟清清嗓子,“请听题,假设这颗星球即將毁灭,唯有你和世上的某个女人结成婚姻关係才能挽回这场灾难.” “这什么鬼问题?”周悬皱眉。 “別急呀,我还没说完前提条件呢。”白璟继续说,“前提是,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女人都中意你,所以不存在『强买强卖”和『牺牲”这种道德问题,无论你选择谁,那个人都会跟你欢天喜地的结婚。” “.—这种前提条件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意义就在於,让你无法以『尊重人权”这个理由来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周悬意识到,自己如果不回答的话,白璟估计会一直磅叻下去。 “这是一个选择题吗?”於是他问,“有选项吗?” “这是个填空题。”白璟微笑道,“我可不会傻到一下得罪三个女生,周道长。” “好了,告诉我你的答案吧!那个关乎到星球存续的女性的名字是!” “阿菲。” “阿欧,我们的机器无法识別到如此简短的回答,也不支持识別简称——“” “我选李菲。” “恭喜你!无名的英雄周道长,你又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守护了这座星球一次!”白璟笑容灿烂地鼓掌。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季澜忽然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年轻人的適应力总是很强,她最近对身体的掌控是越来越熟练了),好奇地问,“不会是那种很噁心的话题吧?” “当然不是,我们这是在庆祝周道长的丰功伟绩。”白璟嫌弃地摆摆手,“不解风情的女高中生,別来凑热闹。” “珠泪和鸦呢?”周悬回头问,“我们差不多该进场了。” “诺,那儿呢,珠泪都快跟那帮人桃园结义了,到时候鸦当三弟,她当大哥。”季澜把双手放在嘴边,对著人群充当扩音器,“。~i,珠泪!鸦!我们要进去了,快来集合!” 第94章 这位是周董事,这位是珠女士 第94章 这位是周董事,这位是珠女士 “你好。”周悬把李菲给的证件,递给检票口的两个保安,“我们是来看演唱会的,麻烦带我们进去一下。” “贵宾通行证?”其中一个戴帽子的保安接过证件,先是一愣,而后抬起头,打量著面前的这三人。 面容清秀的男青年,戴著水银膜太阳镜的高大男人,还有一个满脸笑容的年轻女子。 在短暂的迟疑后,保安上前半步,没有放行,只是客气地问:“几位怎么称呼?” 周悬正准备回答,他身后的白璟忽然一步跨上来,中气十足地向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周董,今日应你们主办方邀请,来看李菲演唱会的!” “周—-周董?”虽然不知道周董是谁,但拦路的保安还是被他诈得一激灵。 “这位,是我们周董的表妹!著名女企业家!兼海洋生態环境保护大使!”白璟把珠泪推到前排,继续向一脸懵的保安介绍,“珠泪女士!珠女士!” 著名女企业家、海洋生態环境保护大使珠女土反应不及(没想到他连自己一起坑),只得笑著说:“你好你好。” “行了,白璟。”周悬出声道,“別难为人家。” “yessir!”白璟朝他敬了个礼,在退回周悬身后时,还不忘对保安补充一句,“反正你就跟你们工作人员说,周董来了就行!” 戴帽子的保安这下不敢怠慢,马上给身边的小保安递了个眼神,让他赶紧匯报去。 “实在是不好意思,周董事。”保安陪笑道,“不是我为难你们,主要是这两天,陆陆续续有粉丝掌看自製的內部证件让我们放行,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看起来都跟真的一模一样“贵宾通行证也有人造假?”周悬疑惑道,“不是一进去就会被认出来吗? r “您太低估粉丝们的想像力了,我们千这行的什么事没见过?前两年还有个粉丝带著一票保安,装明星本人的呢!要不是那个明星大度,估计少说得进去关五天。”保安苦笑道,“上面有要求,我们也是没办法,麻烦你们几位稍等片刻,等我小兄弟去確认一下,马上就送你们进去。” “没事没事,能理解能理解。”著名女企业家、海洋生態环境保护大使珠女士很友好地说,“粉丝们也是著急见到偶像,有的时候心急一些,不小心走上了歪路,也很正常,这都是出於对偶像的喜爱嘛。” “嗯—啊?”保安原本以为珠女士是在宽慰他们工作不容易,可听著听著又觉得不对劲。 这个人,怎么像是在帮那些疯狂的粉丝说话? 但是泉先的特殊能力,让他对珠泪的怀疑很快又平復了下去。 “珠女士的意思是,让你们別跟那些“脑残粉”一般计较。”白璟很自然地接话道,“冒充明星保鏢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了,你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简直是奇葩呀!” “还第一次见有人这么理直气壮骂自己的。”他身后的季澜吐槽,“你刚才明明就是在冒充保鏢吧?” “我不是明星的保鏢,我是周董事的专属保鏢。”白璟微笑著回应,“区別还是很明显的。” “不都是看大门的吗,有什么区別。”珠泪肩上的鸦呱呱叫。 “鸦,一只鸟就別在这儿嫌弃人类的工作了。”白璟持续性微笑,“乌鸦这种倒霉的东西,保鏢每年赶走的肯定不少。” 好在,保安的修为不够,只看到他嘴唇微动,却听不见他与鬼魂、乌鸦的交谈声。 “哎呀,果然是小周来啦。”没等两分钟,一个穿白衬衫,留著长发的精瘦女人,跟著小保安走了出来,一看到周悬就笑了,“他刚才说什么周董周董的, 我还想“公司今天也没跟我说,有哪位董事长要来呀,不会又是假冒的吧”,后来他又说了个『珠泪”我才想起来,这不是你让阿菲帮忙签名的那个女生嘛。” “katie姐。”周悬立刻迎上去,陪笑道,“不好意思,我朋友跟他们开玩笑的,还麻烦你出来接人。” “没事啦,反正我也不忙。”katie笑眯眯地拍拍他,又跟他身后的白璟和珠泪打招呼,“哎呀,都是靚仔靚女,小周交朋友的眼光不错呀。” 白璟对“靚仔”这个称呼显然很满意,衝著katie微笑著点头;珠泪就很激动了,作为李菲的粉丝,她自然是认识这位对李菲有知遇之恩的金牌经纪人,赶紧上去跟katie握手。 “kkkkkkkkkatie姐!你好!”珠泪结结巴巴地说,一下就把刚才自己著名女企业家、海洋生態环境保护大使的人设忘光光了,“我我我我我我是珠泪!” “喔,你好你好。”katie虽然没搞懂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但还是大方地挽住了她的手,用大喇喇的普通话说,“阿菲和我都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结果今天一看,哎哟,原来人比名字还漂亮。” “您您您您您您过奖了!”珠泪腿都快软了,好在季澜及时衝上来悄悄扶了她一下。 “好了,咱们先进去吧。”katie挽著珠泪,边走边说,“我带你们去后台。” “去后台?!”珠泪在心中无声地尖叫,“真的假的?!” “没关係吗?”周悬问。 “当然没关係!这有什么关係!周悬你不要多嘴啊!”珠泪在心中持续性无声尖叫。 “换別人可能有关係,不过你和你的朋友例外。”katie笑道,“阿菲之前就说了,等你到了,就直接带你来后台。” “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这两天,快被那几个顛婆粉丝搞疯了。”katie压低声音,指了指自己胸前的掛牌,“她们人手一张工作证、保安证、贵宾证-比我的这张看起来还真,不知道哪个天才想出来的,真是离嗮大谱!” “她们见到阿菲了?”周悬跟著她,一路快步走进直通后台的vip通道。 “第一个见到了,那个顛婆脖子上掛个贵宾证进来,说是阿菲高中同学。阿菲见到人,都傻了。”katie用卡“滴”的一声刷开门,“她还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记忆力倒退,连同学都不认识,两人寒暄了半天,还说什么『孙老师孙老师”,搞半天是个假货—” katie带著他们一行人在工作人员中来回穿梭,最终止步在了化妆间门前。 “稍等一下,万一她在换衣服就不好了,虽然我知道你们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katie把门推开一条缝,探头进去用粤语说了几句什么。 周悬正想退后,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就在这时,他忽感到有人捅了自己后背两下。 他下意识回头,却瞧见了一片鲜红。 “?”他异地看著递来一捧红玫瑰的白璟,“你什么时候买?” 白璟把挤眉弄眼地把塞进他怀里,用嘴型说:“我可是妖怪。” 第95章 还得是周道长 第95章 还得是周道长 “进来吧-—-,你魔术师啊,哪里变出来的?”katie招手把化妆师从里面叫出来,转头就看见了周悬手里的玫瑰,惊喜地说。 “我也不知道。”周悬捧著,尬笑著走进了化妆间, 才一进去,那个穿著纯黑短袖坐在化妆檯前,化好了底妆,头上夹著各种顏色夹子的女人投来的视线,就跟周悬心虚的眼神撞在一起。 “哇塞,周师傅,今天又不过节,搞这么铺张浪费啊?”李菲看见他那张心虚夹杂著一本正经的脸,就开始乐,“哪家店偷的?” “临时起意。”周悬上前两步,把递给了李菲,“还好吗?” “好的很,没看我现在像包租婆吗,包租婆的特点就是精力旺盛!”李菲一手抱著,另一只涂著黑色美甲的手自然地探向他。 周悬伸手轻轻一握,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我同行的好朋友。”周悬介绍道,“白璟,珠泪。” “你们好啊,辛苦你们陪周悬来看演唱会。”李菲笑盈盈地跟他们打招呼。 “不辛苦,不辛苦。”白璟保持微笑,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扶在了珠泪的背后以及,在李菲看不见的一面,还有女鬼的手和乌鸦翅膀,一起搭在了珠泪身上。 在来时的飞机上,白璟就已经反覆叮嘱过,珠泪见到李菲本人,有91.086%的可能性会当场晕倒,有99.999999%的可能性会当场飆泪,所以一定要及时控制住她、不要让她的眼泪变成珍珠掉下来。 核心思想就一个,决不能让今晚演唱会的主角受到惊嚇! 李菲看到白璟那张脸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转而对珠泪眨眨眼睛:“我认识你哦。” 珠泪呆住了。 “完了!”包括周悬在內,所有人心中都暗道一声不好一一变故来得始料未及,谁都没想到,大明星居然会主动出击! “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以周悬的性格,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跟楼上邻居交朋友,还拜託我给人送专辑。”李菲笑道,“你在海洋公园工作对不对?那天下午,你把我认出来了。” 珠泪继续呆滯。 李菲知道这个女孩是自己的超级粉丝,於是她把放到化妆檯上,主动上前,小声在她耳旁说:“那天是我见过最棒的人鱼表演,谢谢。” 珠泪持续性·— “你还好吗?”李菲看著珠泪呆呆的脸,有些好笑地问,“怎么跟木头人似的,中了定身术吗?” “我—我叫珠泪,性別女,爱好李菲,今年五——二十四岁!”珠泪双眼无神,开始机械性地自我介绍,“我在安平市海洋公园工作,是你的忠实歌迷, 你的每一首歌我都会唱,每一首歌我都喜欢.” 介绍到一半,珠泪就像如梦初醒一般忽然“啊!”了一声,然后又开始像机器人一样继续说:“原来如此,这里是港区,这里是李菲演唱会的后台,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支持李菲的演唱会,现在在我面前的是—.” “在你面前的是李菲本人,她五十分钟之后就要上台演出了。”李菲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珠泪的唇上,对她做了个鬼脸,“这是李菲本轮演唱会的最后一场演出,据说,她很开心,因为有周悬和周悬的好朋友们,为了她特意飞过来捧场。” ““.————”珠泪看著她,眼眶一下红了。 “我可以拥抱一下你吗?”珠泪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如果不可以的话, 也没有关係。” “来吧。”李菲张开双臂。 珠泪小心翼翼地上前,轻轻抱住了她。 她的个子比李菲矮了些,所以脸刚好贴在了李菲的肩上。 “周悬!”季澜大吼了一声。 温热的泪水,顺著她的脸颊,贴著李菲的肩膀滑落下来。 李菲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一刻,无论是感动的珠泪,还是展现胸怀的李菲,都没有注意到。 一张符纸,在两人拥抱、季澜出声提醒的瞬间,出现在了珠泪的手背上。 这是十几天以来,周悬和清秋共同努力的结果。 他们结合了云华观前人们的知识,研发出了一种让“泉先的泪水无法凝结成珍珠”的术式一一说得这么高端,其实就是能让“珍珠”融化为“盐水”的法术。 周悬对珠泪身后的两人一鸟比了个“0k”的手势。 白璟点了点头。 季澜鬆了口气,带著鸦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真是千钧一髮,果然这里最靠谱的人,还得是周道长。 “对不起。”珠泪小心地抽身,总算是止住了眼泪,“没弄脏你的衣服吧?” “这又不是演出服,无所谓的。”李菲用手颳了刮珠泪微红的鼻子,“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別再哭就行,虽然你叫珠泪——这是爱流眼泪的意思吧?” “还有下次—” “准確来说,是今晚。”李菲笑了笑,“等庆功宴结束后再聊天吧?反正大家都住同一间酒店不是吗。” “好的好的!”珠泪忙不迭的点头。 “那,方便让我跟周悬聊一会儿吗?”李菲微笑著指著化妆室的时钟,“我还有三分钟的自由时间。” “你们慢聊。”白璟反应很快地把手扣在珠泪的肩膀上,“门口等你,周悬。” “嗯。” “晚上演唱会加油啊!” 化妆室自带隔音的门,被白璟“碎”的一声关上,连带著珠泪最后的加油助威一起隔断。 “行啊你,偷偷摸摸的,帮我发展这么给力的下线。”再次安静下来的化妆室內,李菲肩膀撞了撞周悬,“我有天要是不干了,估计她砸锅卖铁都要养我。” “別小看歌迷朋友的力量。”周悬看著她,“不过你去她家做客的话,估计会被嚇一跳。” “为什么?” “照白璟的说法,『珠泪家的墙壁上,到处掛著李菲』”。”周悬补充道,“ 的海报。” “盲目追星行为不可取。”李菲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他確实叫白璟是吧?” “你认识他?” “不认识,可就是感觉那张脸很面熟。”李菲摸摸下巴,“搞不好是在谁的朋友圈里见到过,我一会儿有空翻翻看。” “紧张吗?”周悬问。 “这种问题,你应该第一场的时候问,这都最后一场了。”李菲一拳打在他胸口,过了一会儿才问,“我还剩多长时间?” “一分半。” “要不要倒数一下。” “现在就开始倒数的话,会不会有点早?” “那要不然给我算一卦吧?” “算什么?” “当然是算我今晚的演唱会,能不能成功。”李菲看著他,“好久没请周师傅帮忙了。” “给我五十块。”周悬伸出手。 “转帐行不行?” “我最近只收现金。”周悬收回了手,“如果不给的话,就没法算了。” “哇哦,你知不知道港区是我的主场,说话这么拽,小心挨揍。”李菲亮拳头给他看。 周悬出了一个“布”,盖在了李菲的“石头”上。 “痴线。”李菲哈哈一笑,把手抽了回来,“好了,结束,我们的时间用完了,现在我属於我的造型师。” “好。”周悬向门外走去,“晚上加油。” “餵。” “嗯?” “谢谢你的。”李菲举起手里的那捧玫瑰,对著他晃了晃,“不管是不是你买的。” “下次我会自己买。”周悬说。 “少来。”李菲笑道说,“这种事儿一次就够了,多了腻歪人。” “收到。” 第96章 反常 第96章 反常 周悬离开化妆间,一出门,就看到了举著手机自拍的珠泪,正在和白璟以及一个留著波波头的中年女人合照。 三人的脸上,都掛著十分自然的笑容,仿佛大家是相识已久的朋友一一这种情况,俗称自来熟。 “呀,周悬你出来啦。”珠泪一见他出来,就立刻把他拉到了身边,“来来来,再拍一张!” 於是周悬也加入了这场合照,配合地露出了微笑。 “介绍一下,这位是李菲的妈妈,夏阿姨!”合照完毕,珠泪热情地为周悬介绍道。 “..”周悬表情纠结地看了看她,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小周,这个小朋友好像是怕你认不出我。”阿菲妈妈笑眯眯地拉住了周悬的手,显然是也觉得这话有点好笑。 “她开玩笑的,阿姨。”周悬陪笑道,“刚才在后台没找到您,我们就先去见阿菲了。” “我在別的房间休息呢,也是听katie说你来了,才过来看看。”阿菲妈妈笑道,“前几天阿菲说你最后一场来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意外。哈哈哈,毕竟你从小就是慢慢悠悠的。” “原本是要早点来的。”周悬汕笑了一下,“手头临时有事,给耽误了。” “没事啦,来了就好。”阿菲妈妈拍了拍他,“还带这么多小朋友来支持阿菲,感谢你们。” “没有的事,今晚我们都是阿菲的粉丝。” “行啦,演唱会也快开始了,你们年轻人玩去吧,我就不陪著了。” “阿姨不一起去包厢吗?”周悬问。 “没办法啦,自己女儿的演出,我不待在后台候著,总觉得不放心。”阿菲妈妈咳嗽了几声,“虽然也帮不上什么忙-咳咳咳,就是等她换衣服的时候, 追著给餵口水喝。” “您身体不舒服?”周悬问。 “没事没事,前阵子咽喉炎,总是忍不住咳嗽。”阿菲妈妈半掩著嘴,对他们挥挥手,“你们好好玩啦,我回休息室了。” “好,我们也不在这儿给阿菲添堵了。”周悬礼貌地说,“阿姨,我们先走了。” “嗯,晚上庆功宴记得来啊。” 三人走在通向包厢的vip通道里,珠泪掛著周悬给她的牌子,紧隨著工作人员的步伐,哼著歌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开道。 “季澜和鸦呢?”周悬问。 “说是在后台呆著闷,占座位去了。你不能要求女高中生和一只鸟,像我们一样识大体。”白璟顿了顿,“晚上你找个理由,告诉李菲的经纪人,让她带李菲她妈妈做个身体检查。” “我记得她早年间的时候,有严重的哮喘。”周悬压低声音,“是肺部的问题?” “嗯,有点严重,她的状態其实很差,现在只是为了女儿在硬撑。”白璟比了一个数字,“一个月內如果能及时治疗的话,应该有机会。 “如果用法术呢?”周悬看著他。 “我出手的话,能保证五年內不会復发。”白璟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问,微笑道,“人均一千以上的一顿饭,怎么说?” “成交。”周悬点头。 “早知道再开高点了。”白璟遗憾地说。 “如果你狮子大开口,那我就去找清秋帮忙。” “喷·—.—” 港区紫体育馆,是一座上世纪便已开幕的万人体育馆,总体造型像一个倒转的金字塔,是少有的能开“四面台”的体育场一一即,歌手站在场馆的最中央表演,观眾成四面八方环绕之势,簇拥著歌手本人。 也因为这一特殊的场馆设计,让哪怕是最后一排的观眾,都能拥有相当不错的体验。 应该说,伴隨著城市建设和经济繁荣,如今港区能开演唱会的场馆也有不少,某些场馆甚至可以一次容纳几方的观眾,但这並不能撼动紫体育馆的地位-一儿十年来,儿乎所有具备开演唱会资格的港区明星,都在这里开过演唱会。 这就像是一个“刷成就”的地点,无论是港星还是內地明星,你如果没在这儿开过演唱会,就代表你还不够“红”。 像李菲这样,歌唱职业生涯第一次个人演唱会就在紫体育馆举行,並且连开十八场的“战绩”,更是直接打破了该体育场的“新人开唱最多场次”记录。 此次演唱会的承包方以及李菲的唱片公司,也是毫不低调地,直接將本次演唱会命名为《最精彩演唱会》一一哪怕是再不敏感的人都知道,这位时年二十四岁的现象级女歌手,距离登上“天后”宝座,真的就只有这一步之遥了。 而作为最后一场的收官战,据说这场演唱会的黄牛票,最高已经翻出了接近十五倍的恐怖价格,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票难求。 “这儿呢这儿呢!”看台的a1包厢里,季澜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冲他们频频招手。 一般来说这类包厢座位,只有部分向外出售,基本都是主办方留给“自己人”的位置,比如歌手的亲朋好友、其他来捧场的艺人明星等等。 这个a1的隔断包厢,就是李菲专门为亲戚和素人朋友们空出来的一一不同於其他体育场的包厢,红馆的包厢隱蔽性並没有那么好,跟其他在售的座位其实没有特別大差距,只是胜在距离歌手更近,且能保证周围都是“自己人”。 a1包厢一排共有五个座位,稍微靠前列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几个周悬没见过的面孔。 而季澜所在的最后一排,只有靠过道的座位上,坐著一个留著长发,披著黑西装马甲的女生。 这正符合他们此前的计划一一不算上鸦,周悬一行共有四人,其中季澜需要座位,但別人又看不见她。 因此最好的战术,就是去占领后排,把最靠內那个的位置留给季澜,其他三人则负责占领剩下的位置,保证一定没人会绕过层层阻碍,选中季澜所在的那个“理论上最差的座位”。 “借过~”珠泪和过道旁的那个女生打了行招呼,率先走了进去,周悬本想紧隨其后,可却被白璟一个箭步抢了先。 周悬看著笑眯眯坐下的白璟,又看了看那个最后剩下的座位,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阵疑惑。 “白璟——?居然放弃了和路人女孩靠边坐的机会?” 就在周悬不明所以的时候,那个过道旁的女生保持著侧身的姿势,抬头问了他一句。 “你要进去吗?” 第97章 梦游 第97章 梦游 “不好意思。”周悬尷尬一笑,赶紧坐进了最后的位置。 这实在是不太礼貌,就像是读书时秉承著“男女授受不亲”原则的稚嫩小学生,不愿意跟关係平常的女孩儿坐一块似的。 为表歉意,周悬在落座后,对身边的女子轻声问候了一句“你好”。 “你好。”女子看著他,点了点头:“苏墨。” 突如其来的交换姓名反倒让周悬一愣,没想到这原来是个需要自我介绍的场合。 不过他还是友好地说:“周悬。” “你们是菲姐的朋友吗?”自称苏墨的女人好奇地问,她的普通话很標准, 听起来完全不像是港区人。 “菲姐”这个称呼让周悬迟疑了一下,隨后才说。 “嗯,小时候就认识。”周悬微笑道,“赶在最后一场来支持她。” “难怪,你们看著年龄差不多。”苏墨还以笑容,“第一场的时候我也来了,沾了我的舅妈的光。” “舅妈?”周悬暗道一声不好,思路立刻按照这样的路线运行: 她是跟她舅妈一起来的一一我占了她舅妈的位置一一等她舅妈来了,肯定会让我们“往里挪挪”一一这样一来季澜就没有了位置一一没有了位置的季澜肯定会以此为由满场乱飘一一这个会场聚集著一万多名观眾一一我很有可能不是来看演出的唯一“天师”一一连鬼修都不是的季澜,一旦遇到了其他“天师”—— “我舅妈是菲姐的经纪人,陈嘉颖。”苏墨看著周悬渐渐严肃起来的脸,提醒道,“你没有占谁的座位喔,这里本来就是空的。” “陈嘉颖?”周悬反应过来,“你是katie姐的——“” “外甥女。”苏墨顺便解答了他的疑惑,“因为我爸妈以前在內地做生意, 我也在內地长大,所以国语才不那么『大喇喇』。” 周悬看著她的脸,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这还是他第一次,稍稍认真观察这个名叫苏墨的女人。 她长得应该算“漂亮”,脸上的妆容很淡,偏日常,加上西装马申配微卷大波浪的髮型,整体算是成熟的扮相。 按照李菲曾经的教诲,女人这种生物(李菲:不包括我本人),二十五岁以前普遍喜欢扮成熟,二十五岁以后喜欢装嫩,所以她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以下。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 “我今年22岁,大学刚刚毕业。”苏墨又一次猜出了他想问的话,微笑道,“我是学心理学的,观察一个人是我的本能,不是故意想要猜你的心思,抱兼。” “没关係。”对方毕竟是katie的外甥女,周悬主动伸出手:“你很厉害。” 听说研究心理学的人,能从一些微表情中读出他人的想法,估计是刚才自己下意识的分神,被她看出了端倪。 面对著这个“高材生”,让周悬不禁想起了李菲家那个,高唱著“我要炸学校,老师不知道”,还说自己要放弃本专业,加入杂誌社专门寻找外星人的表妹·——· 大家今年都是大学毕业,怎么差距就能这么大呢? 当然了,哪怕是再专业的心理学专家,也不可能洞悉周悬此刻脱线的想法。 苏墨伸出手,与他礼貌相握。 “就在两人双手相触的瞬间,周悬忽然发现苏墨的眉心处,有一条淡淡的红色纹路正在缓缓浮现出来,看起来似乎是类似胎记一类的东西。” 周悬总觉得那个痕跡,看著有些眼熟。 直到双方鬆开手,那道纹路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了吗?”苏墨问。 “没。”周悬吸了吸鼻子,平静地说,“刚才有只虫子飞过去。” 从他们落座,到演唱会开始,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的等待时间。 歌迷们已经陆陆续续的进场,他们这一行人中,珠泪一直和季澜嘰嘰喳喳地討论著什么,时不时还伴隨著“咯咯笑”和激动地尖叫;白璟则笑眯眯地看著手机,看他连续切换窗口、打字,再加上偶尔来一张自拍的动作,估计是在和女性朋友们聊天扯淡。 至於一直没有出场的鸦兄,在白璟的提示下周悬才发现,这傢伙居然衔著一桶爆米,飞到体育场头顶的横樑上,挑了个俯视角的角度,优哉游哉地边吃边等演唱会开幕,显然是很有经验,估计以前常听免费的演唱会。 周悬没什么事做,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和苏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但没什么重点,只是根据现状聊些散漫的话题。 这个过程中,周悬也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孩,確实比大部分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更懂得“怎么聊天”。 她既不过分热情,也不会很冷淡,真的就是跟你閒聊几句,没话题的时候也会主动拋出话题。 而且那些话题都恰到好处,要么是关於这场演唱会的,要么是关於李菲本人的,基本不涉及双方的隱私。 周悬认为这应该就是天赋,因为饶是以李菲那种明星身份下积累的“別人一辈子都比不过社会经验”,也没能把她锻链成一个“很会聊天”的人。 她跟周悬私底下相处的时候,虽然比在上节目、被採访的时候话多些,可闷的时候也特別闷。 很多时候他们可以在同一张沙发上,各自玩著手机就这么坐一下午,但一句话都不说。 终於,在漫长的等待过后,紫体育场的灯光忽然黯淡了下来。 翘首以盼许久的观眾群中,传来了尖叫、欢呼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菲!我爱你!阿菲!我爱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排的观眾席上,白璟放下了手机,伸了个懒腰; 珠泪和季澜跟其他观眾一起,激动地吶喊李菲的名字; 周悬望著舞台,在五顏六色聚光的重新亮起的那一刻,梳一头脏辫,戴著红框墨镜,一身白色长裙搭配毛绒衫水袖披肩,脚踩一双黑白帆布鞋的女子,拿著麦克风从升降台里“跳”了出来。 鼓声、电子琴、和声的伴唱声同时响起,在全场的欢呼声中,今晚的主角甩动著袖子,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到了麦克风架前。 “望著他双眼想著別人, 人留下了留不低那片心, 望著晚灯想念白云, 这夜这样太问, 而那次那夜那样迷人——···· 一李菲,《梦游》。 第98章 我愿意 第98章 我愿意 “其实喜爱梦游,清醒太多咒, 飘飘忽忽的空间我至觉得真正有——” 开场,便是一曲风活泼的粤语歌,一下点燃了全场的气氛。 珠泪和季澜用自己“半死不活”的粤语激情跟唱,白璟隨著旋律微微点头, 拿起手机又隨手录了一段,也不知道是要发给谁。 另一侧座位上的苏墨,从开场后便不再跟周悬閒聊了,看她面带笑容地轻声跟唱的模样,也確实是李菲的歌迷无误。 从《梦游》,到《梦中人》,再到《爱与痛的边缘》,活泼的歌也好,伤情的歌也好,出道至今各式各样风格的作品,都一曲接一曲地被李菲完美地演绎出来一一很显然,虽然是本系列演唱会的最后一场演出,但李菲仍旧保持了相当不错的嗓音状態。 业內常说,港区的观眾相较內地观眾,会稍微沉稳一些,不过今晚的演唱会显然是个例外。 只要李菲不是在“演唱中”,观眾们的欢呼声、掌声、尖叫声就会如同上涨的潮水般迅速淹没整个会场;等李菲继续唱歌,他们又会迅速安静下来,等一曲唱完,再继续尖叫“阿菲我爱你!” 中途李菲下场换衣服的时候,下面的观眾则会自发合唱《我愿意》,直到她重新登台为止。 “跟她的人气相比,近些年那些个在网上被封为『天后』的,感觉都差了点意思。”演唱会进行到大概接近尾声的时候,白璟把脑袋凑过来,低声道,“上一个有这种热度的女歌手,感觉还是珠泪她老妈。” “我没怎么关註明星的话题。”周悬看了一眼正在往嘴里塞润喉的珠泪:“不过我知道,阿菲以前也是她妈妈的粉丝。” “珠泪不是都提醒我们了吗,在这儿不能叫粉丝,得叫歌迷,今晚咱们都是『菲迷”。”白璟半开玩笑地说,“今晚过后,你让珠泪改名叫李泪,估计她也心甘情愿。” “泉先部落,是母系社会吗?” “母系社会?怎么突然问这个?”白璟一愣,“我对海里种族的规矩不是很了解,不过歷来各个部落的泉先族长们,都是雌性这点倒是真的。” “我隨口问问。”周悬平静道,“阿菲刚才跟我说,她好像在谁的朋友圈里见过你—你有头绪吗?” “朋友圈?”白璟想了想,“哥们,我有一千多个微信好友,其中有七百个是女的。她跟其中的某一个有结交,也很正常吧?” “你假设的前提是,这七百个人都在朋友圈里发了你的照片吧?”周悬问,“你不怕她们打起来?” “放心啦,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別把女人想得这么都这么没脑好吗。这年头,还有几个谈恋爱的时候会把男朋友的照片发朋友圈的?万一分手了怎么办?”白璟嬉皮笑脸地说,“你们家阿菲八成是把我跟某个她见过的男明星搞混了,毕竟我是这么的玉树临风、英俊瀟洒、风流调—” 周悬不再听他胡扯,转头看向主舞台。 观眾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这是因为换好了一身青绿色毛衫、加白色牛仔裤的李菲,在木吉他的伴奏声中,再次登场。 然而不同於此前,这一次她手中除了话筒以外,还抱著一束鲜红的玫瑰。 “秒针分针滴答滴答在心中, 我的眼光闪烁闪烁好空洞, 我的心跳扑通扑通的阵阵,悸动—— 这是一首翻唱曲目,《明天我要嫁给你》。 浑然天成、清澈空灵的小嗓唱法,把那种小女人的纠结情绪演绎地淋漓尽致。 “明天我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要不是你问我,要不是你劝我要不是適当的时候,你让我心动———” 一曲唱罢,李菲站在麦克风架前,笑盈盈地对著观眾们说:“多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菲!啊啊啊啊啊啊!” 持续性尖叫。 “好啦,现在是talking环节,talkingtalking~”李菲笑眯眯地用粤语说,“因为前几场的talking都很短咯,所以今天katie特意叫我多讲点——““—-误, 你们有没有话要对我讲啊?” “阿菲你好!”观眾尖叫。 “啊,这个我知,thank you,仲有没呀?” “阿菲唱歌好好听!”观眾尖叫。 “0k,这个我也知,多谢~”李菲笑道,“好啦,讲返正题。我听说啊,我这次的演唱会破了记录嗯,不是新人的记录,是换衫最少的记录哈哈哈,因为我一共就换过四套衣服—. “是不是男仔送的!”说著说著,下面忽然响起一声沉雄的男声。 这个插曲,连带著李菲和其他观眾一起,都被逗笑了。 “是啦,就是男仔送的,而且是跟我『青梅竹马』的男仔,你们別嫉妒。”李菲笑著说,“没法咯,今晚我都没有收到几支,talking的时候只好拿朋友送的来凑数·好啦,收不到是开玩笑,不过我很开心是真的,因为有好朋友来支持自己,感觉唱歌都有劲了。” “现在是感谢环节,首先感谢本场演唱会的音乐总监——— “下面就是最后一首歌曲——-算是。”李菲挠了挠头,“这么明確的暗示你们有encore,是不是不太好?不管啦,《我愿意》,送给你们。” “啊,要结束了啊———”季澜遗憾地说,“我还没听够呢。” “別著急,不是说了吗,一会儿还有encore呢——咳咳咳———.—”珠泪声音沙哑地说,“不行了,我得保持体力—一会儿还得喊呢。”“ “你好歹也是个妖怪,在演唱会上能把嗓子喊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白璟无语地看著她。 “说明我已经燃尽我的全部修为了。”珠泪握拳,“不过你说得对,演唱会还没结束,我不能让场子冷下来,我得继续坚持!” “我?我说什么了我——” 珠泪完全无视了白璟的话,扯著嗓子和季澜再次加入了大合唱。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咳咳咳—” “我差不多该去后台了,去帮我舅妈的忙。”周悬身旁的苏墨起身道,“一会儿的庆功宴你来吗?” “老实说我不想去,不过——.”周悬无奈地笑笑,“阿菲妈妈应该不会放过我。” “我猜也是,夏阿姨很热情。”苏墨笑著离开了,“那就庆功宴见吧。” “好。” 当周悬看向舞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白璟刚刚转过去的脸。 周悬於是回头又看了一眼。 苏墨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上。 台上的李菲,也在观眾的挽留声中,手捧著玫瑰,从升降台上缓缓消失。 第99章 蒜蓉双倍! 第99章 蒜蓉双倍! 港区半岛酒店,19层。 白璟躺在沙发上,啃著苹果,懒洋洋地看著电视机上矮个男人主持的无聊咸湿风综艺节目。 季澜这盘腿坐在地上,一脸认真地盯著电视屏幕,努力练习“粤语听力”。 “喂喂餵——清秋,是我呀!哇,怎么这么卡啊,我看师傅的脸都变成两张了!”浴室里,隱隱约约传来珠泪打视频电话的声音:“什么?我的声音?喔喔,我这不是刚看完演唱会回来,嗓子有点哑了———” 二十分钟前,他们刚从演唱会的会场离开,回到了入住的酒店。 李菲今晚的演唱会不出所料的大获成功,可以预见到,明日的新闻报纸上, 一定会铺天盖地地报导这场破纪录的演唱会,以及它的缔造者,这位时年24 岁“港区天后”。 而作为“自己人”的他们,在观眾们还恋恋不捨不肯离场的时候,已经去后台分別跟李菲合影留念了一张,可以说是牌面拉满。 在散场后,周悬没能走脱,被李菲妈妈拽去参加今晚庆功宴了。 夏阿姨很热情,原本还想拉著白璟和珠泪一起去庆祝,好在李菲很仗义地及时帮他们开脱,说“老妈你別勉强周悬朋友,人家又不当明星”,这才让他俩逃过了一劫一一庆功宴这种事情,李菲本人都巴不得別参与,更別说他们了。 至於鸦,这傢伙在演唱会结束后留下一句,“我去別处逛逛,吃宵夜不用等我”,就扑棱著翅膀没了踪影。 於是乎,他们剩下三人,先一步回了酒店,等李菲和周悬回来,大家再聚一次。 “这个主持人刚才说冷笑话,『李云狄最怕?』。”季澜指著电视问,“答案是『美源发彩”————·啥意思?” “那是个早年间染髮剂的gg的梗。”白璟叼著苹果说,“有个大叔拿著染髮剂,说效果很好,『右得弹”,就是没什么可批评的意思。” “所以说『有得弹”跟李云狄有什么关係?” “你想想,李云狄是干嘛的?” “弹钢琴的。”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弹钢琴的最怕什么?” “右得弹———” 季澜满头黑线,“这什么鬼笑话!” “讲给鬼听的笑话咯。”白璟贱兮兮地笑起来。 “等等———你会说粤语?”季澜反应过来。 “大姐,我从有tvb的那一年,就开始看他们的电视剧了,跟你这种只看了两季『法证先锋”,就觉得自己是半个港区人的自负女高中生可不是一回事。” “可下午点下午茶的时候,你明明还在用英文跟那个服务员说话!” “那是因为我想用英语,不行吗?我就算用阿拉伯语、非洲土著语跟她说话,也是我的自由。”白璟把苹果核丟进垃圾桶,隨即打开手机屏幕,轻车熟路地开始用foodpanda点外卖。 “所以你不是第一次来?”季澜飘过去,看著他的手机。 白璟不答,直接划手机给她看以前的消费记录。 “我去,你这港幣的,跟韩幣似的!” “你看你,典型的小农意识,活著不钱,难道等死了跟银行帐户乾瞪眼吗?”白璟挪道,“钱没完就死了,才是最大的悲哀。小澜澜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等你落魄了,要睡桥洞了,记得来找我求助。”季澜顶回去,“反正我的钱看得见不著,不如给白大哥用,就当餵狗啦。” “你们俩吵什么呢?”珠泪敷著面膜,含著润喉从洗手间出来,“外卖点了没,我快饿晕了。” “你这是见偶像之前,不忘先做一下皮肤管理?”白璟瞄了她一眼。 “我必须拿出百分之百的状態跟李菲见面!”珠泪握拳,“我给她的第一印象应该不错,现在正是夯实基础的时候,等她对我有好感了—.” “你就可以恳求她『能不能加个微信』。”季澜接话道。 “没错!”珠泪振奋道,“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需要这么麻烦吗,你直接让周悬把她微信推给你不就好了。”白璟继续滑动屏幕。 “那能一样吗!”珠泪叉腰,“澜澜,告诉他,哪里不一样!” “我,我感觉也一样啊———”季澜挠挠头。 “你们啊,真是完全不懂那种面对偶像的心情!有些事情不是自己爭取来的就没意思了!”珠泪坐在沙发上,懒得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开始点菜,“我要吃香辣蟹,蒸虾饺,菠萝包,咖喱鱼蛋———“ “咖喱鱼蛋不行。”白璟摇摇头。 “为什么,卖完啦?” “不,因为咖喱很臭。”白璟吸吸鼻子,“我討厌咖喱的味道。” “好吧,那就要蒜蓉蒸龙虾。”珠泪退让了一步,反正也不是她钱。 “这个可以,我看看他们有没有卖澳龙。”白璟立刻同意了。 “可大蒜味不是也很臭吗?”季澜疑惑地看著他们。 “有吗?”珠泪看了一眼白璟。 “完全没有,大蒜是香的。”白璟说,“对了,你之前在后台见李菲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我们还以为你一定会晕倒呢。” “当然是靠信念。”珠泪得意地说,“我在进化妆间之前就告诉自己,可以哭,但是不要晕倒,可以哭,但是不要晕倒-反覆念一百次,把自己给催眠了,可不就不会晕倒了么?” “早知道你这么有信念,我就不跟女高中生打赌了。”白璟嘆了一口气,“你害我输掉了猫道长一个月的罐头经费。” “打一一赌?”珠泪拖长声音,看向季澜,“赌什么?” “我是赌你能坚持住,最多只是掉眼泪!我绝对相信你!珠泪!”季澜连忙撇清关係,“我发誓我没想赌,是他说自己输了愿意付双倍的我才勉强答应的!” “那你为什么不肯押双倍?” “这——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押双倍吧?”季澜小声说。 “好啊,居然连你也不相信我!”珠泪一个箭步衝上去,在她身上挠挠挠。 “救命,救命!”哪怕变成了鬼也还是很怕痒的季澜大喊道。 “唉,可惜没有澳龙。”白璟输好了酒店的地址,下单付款,“青龙就青龙吧,嗯,蒜蓉双倍!” 第100章 我真去过非洲 第100章 我真去过非洲 “叮咚,叮咚!”房间的门铃响起。 “来啦!”盘腿坐在沙上,正在看《法证先锋》第三季的季澜应了一声,隨后使唤道,“白璟,快去开门!” “你应的门,为什么要我去开?”白璟躺在另一张沙发上玩手机,懒得动弹,“谁先说话谁去。” “我要是能开门,早就去了。”季澜摊开手,表示自己“有心无力”,“我自己进屋都是直接『穿”进来的。” “叮咚,叮咚!”门铃又响了起来。 “来啦来啦!”换好衣服的珠泪从洗手间一路飞奔出来。 “呀,欢迎欢迎!”珠泪看到门口,这两个头戴同款渔夫帽和墨镜的“全副武装”的傢伙,先是热情地邀他们进来,可隨后想想又不对。 “没有狗仔跟过来吧?”她把头探出去,压低声音谨慎地问。 “放心啦,今晚每层楼都有保安守著,不会出问题的。”李菲摘下墨镜,暴露出那张大明星的脸,“再说就算真有漏网之鱼,也是蹲在我房间门口不是吗?” “也是也是。”珠泪立刻开心地握住她的手,迎她进房间,“我们等你好久啦!李菲!” “我们已经最快速度抽身啦,第二场都没去呢。”李菲笑道,“还有,你们以后也跟周悬一样,叫我阿菲吧,朋友们基本都这么叫我。” “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果不其然,珠泪开始结巴。 “怎么一股大蒜味?”周悬关上门,摘掉了墨镜和帽子,“你们吃什么了? “蒜蓉蒸青龙。”白璟从沙发上爬起来,“可惜,少了点粉丝,不够劲。” “你好,白璟对吧?”李菲笑眯眯地走向他,大方地伸出手。 白璟下意识要握,结果李菲忽然两手一换,把藏在身后的一瓶啤酒和啤酒起子塞进他手里。 这啤酒甚至还是冰的。 白璟眨了眨眼睛,隨后很自然开瓶,仰头,没几秒钟就把一瓶酒喝完了。 他倒转酒瓶,示意自己“一滴没剩”。 “厉害。”李菲在沙发上坐下,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我猜你给我带酒来,应该不是因为周悬告诉你,我对『小麦果汁”情有独钟。”白璟摸摸下巴,分析道,“你是想让我自罚一瓶?” “情商这么高,难怪这么受女生欢迎。”李菲哈哈一笑,“我在化妆室的时候就觉得你很面熟,但是又怎么都记不起,到底是在哪儿见过你,直到回来的路上和周悬復盘了半天,才想起来。” “你认识她吗?”李菲把手机摸出来,打开了某人的朋友圈,背景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女人,在高级西餐厅的窗边喝红酒。 “崔————婉莹?”白璟了三秒钟,回忆起了一个名字。 “哟,行啊你。”李菲挑眉,“介绍一下,这个人是我和周悬的初中同学。 ” 白璟扭头看向周悬。 “我没她好友。”周悬摊手,表示这事儿跟我没关係,“但她以前跟阿菲玩得不错。” “她两年前跟你谈过恋爱。”李菲接话道,“然后被你给甩了,是不是有这事儿?” “甩了?没有吧,我们不是和平分手吗?”白璟转悠了一圈眼珠子,又说,“不,不对,我明明记得是她跟我提的分手。” “分手不是重点,现在谈恋爱,谁没分过几次手呢?”李菲说,“她这两年谈过的男朋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谈一个就发一次朋友圈,再谈一个就把之前的刪了,所以那些男的我一个都没记住。至於为什么偏偏能记住你——” “我记得特別清楚,那次她刚跟你分手后,特意来港区找我诉苦,还给我看你的照片,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爱你—这其实也还好。”李菲吸了吸鼻子,“关键是.” “等等,打住。”白璟打断了她,“咱们把前提条件说清楚,我根本就没甩她,是崔婉莹主动提的分手,这一点很重要。” “你没提分手,可你用的理由跟甩掉她有什么区別?”李菲皱眉,“我之所以能记住你,就是因为你找的理由实在是太太太太太扯淡了。” “他找了什么理由?阿阿阿阿阿阿·阿菲。”珠泪凑过来,看似是来听八卦,其实是想坐在李菲身边。 “你找的什么理由,快说啊!”季澜也一脸期待,电视都不看了。 “所以我找的什么理由?”白璟也茫然地说,好像是真不记得了。 “你跟我那个同学说,自己要去非洲原始部落支教一年半,期间不能用手机、不能用电脑,也不能回国探亲。而且根据当地的风俗,如果不幸被酋长看上了,就必须留下和他女儿结婚,否则死无全尸。”周悬说。 “崔婉莹一开始还只是伤心,但是你说完第二天就玩失踪,根本联繫不上, 久而久之她就觉得,你是想用这个理由甩了她。所以就去找阿菲诉苦了。” “所以呢?”白璟无辜地看著他们,“我是没有甩她啊,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哇,是不是啊大佬,你用这么烂的理由还玩失踪,这跟甩掉人家有什么区別?”李菲无语地说,“你別告诉我,自己是真去了非洲没网的部落支教,所以才不理她的吧?” “要看证据吗?”白璟说。 “什么?” “喏,你们自己看。”白璟打开手机相册,划拉了半天,指著某张照片说,“这是我跟当地贫苦儿童的合影。这背景,这肤色,这泥巴房子,是非洲部落没错吧?” 大家都把头探过来。 “再看这张。”白璟指著画面中,英俊男人和手握不知道是钻石还是蓝宝石权杖,穿戴著夸张饰品黑人男子的合影,“我和当地酋长的合影,没问题吧?还有这张,酋长大人的十五个老婆、子女、孙子——” 房间里的眾人面面相。 白璟划屏幕,继续介绍。 这些照片里的出现的人物和背景各不相同,但每一张照片中,都一定会出现一个面带微笑的英俊男人一一白璟。 最关键的是,这些照片看起来毫无ps痕跡。 “唉,你们是不知道,我从非洲回来,期待地打开微信,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分手”了,想发消息向她解释,却提示被拒收—我的心有多痛啊!”白璟长吁短嘆,“就这你们还说我是编瞎话、找藉口,你们,你们有良心吗?” “你——你来真的?”李菲看到这一大堆“证据”,意识到了自己冤枉好人,脸都绿了。 “怎么不是?你看看,这照片下面还有日期呢,是不是两年前?”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爽快地把那瓶酒喝了?” “我这不是看你气势汹汹地来,想著给个台阶下吗?” “对不住对不住,要不我也喝一瓶,给你赔罪?” “免啦,喝完了酒就是朋友。美女们坐著歇一会儿,我跟小周整理一下吃完的夜宵。”白璟笑著来到周悬身边,开始收拾外卖盒子。 李菲还是一脸震惊表情,跟珠泪低声討论看什么。 “怎么做到的?”周悬轻声问,“你猜到了阿菲会问这件事?” “可能么?那都是我八百年前的女朋友了,能记住名字都算我痴情。”白璟低笑道,“之前为了泡一个去非洲留学过的女博士,我就去当地玩了一圈,考察一下风土人情。所以那段时间分手都用这藉口,反正我有照片为证。” “佩服。” “过奖~” 第101章 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第101章 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叮咚,叮咚!” “来了。”周悬推开门,门口站著两个推著餐车的服务生。 “您好。”服务生保持著礼貌的微笑,“这是你们外卖叫的冻柠茶,还有·—.” 服务生躬身,从餐车下面拎出了一提麻將牌:“实在抱歉,您要的洗牌机我们这里没有供应,但仓库里麻將牌还是有的。” “好的,谢谢。”周悬拎著冻柠茶和麻將,回到了套房里。 沙发上,李菲敷著面膜,一边和珠泪,白璟討论著电视上《法证先锋3》的剧情。 季澜在一边堵著耳朵,努力不被剧透。 “这个什么天眼少女,当初悬念拉满了,结果搞了半天,原来是个自闭症患者。”李菲微张开嘴,“矜持”地说,“她后来的结局是什么来著?” “好像是被人收养了吧,勉强算个好结局?”珠泪回忆道,“这几集拍的是真嚇人,我当年看了都不敢睡觉。” “只可惜越拍越烂了。”白璟鄙夷地说,“最新的一季,在洗衣店里聊聊天就把案子给破了,而且感情戏很拧巴,嘰嘰歪歪的,让人看著长皱纹。” “麻將到了。”周悬提醒他们。 “来了,等我先把脸洗了。”李菲翻身走向厕所。 应该说,珠泪作为泉先的天生能力,再加上白璟的自来熟和谈吐,至少在“交朋友”这件事上,这俩妖还是颇具优势的。 大家相处没多久,李菲就跟他们有说有笑地聊上了天,这就算是正式认识了不过来都来了,肯定不能干聊天,於是李菲建议大家拿出手机,来两圈紧张刺激的“欢乐麻將”一一李菲是个“麻將”忠实爱好者,有一阵子痴迷的时候, 天天半夜都给周悬发连结,挣点欢乐豆补贴家用。 但白璟表示,大家都面对面坐著了,各自拿著手机“搓玻璃”未免太没趣了些,直接让酒店送台麻將机来不是更好? 李菲一听,有道理啊! 於是当即下单了“喝了有百分之五十机率”失眠的冻柠茶外卖,再打电话给前台,让送一台麻將机来,做好了今晚大战一场的准备。 於是乎就有了刚才那一幕,麻將和冻柠茶都没到,他们几人閒来无事,只好先敷著面膜,討论起了法证先锋的剧情走向。 “珠泪,你会打麻將吗?”趁著李菲去厕所了,季澜担忧地问,“我真担心你把钱输光了,他们几个看起来都是高手啊。” “会是会,但打的不是很好。”珠泪义正词严,“不过別担心,今晚我捨命陪君子,万一钱输光了,我就把自己押给阿菲!” ““.—你不会打算故意输吧?”季澜斜眼看她。 “呵呵——澜澜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怎么可能呢?” “给我透个底先。”白璟轻声问周悬,“你们家阿菲牌技究竟如何?” “这要看跟谁比。”周悬把麻將“哗啦”一声倒在桌上。 “就跟你比。” “不如我。” “那你又是什么水平?” “很一般的水平。” “..那你直接说她打的很烂不就行了?”” “阿菲很討厌別人说她不会打牌。”周悬叮嘱道,“你们一会儿最好也別说。我少数几次见她生气,就是因为有人嫌弃她牌技很差。” “朋友们,我回来了!牌洗好了吗?”李菲甩著手,快步从洗手间出来,“嗯?你们都看著我干嘛?” “周悬刚才说你牌技很好,让我们小心一点。”白璟笑眯眯地勾住周悬的肩膀,“我开始为我的钱包担心了。” “喔,也没那么好,別听他胡说。”李菲直接在桌边坐好,敲著麻將尺说提醒他们赶紧入座,“大家千方別放水,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啊!” 半个小时后。 “一万。”李菲沉吟片刻,丟出了一张麻將牌。 “吃。”白璟立刻笑纳,隨即甩出一张小鸟,“么鸡。” 白璟显然是个麻將桌上老手,不仅出牌摸牌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封下家更是信手拈来,显然是能记全场的牌一一他面前的作为筹码的扑克牌已经堆了一,是截至目前的最大贏家。 周悬摸牌,而后直接打了出去:“九筒。” 半小时下来,周道长面前的筹码基本没什么增减,这是因为他虽然不怎么算牌,但也从来不做大牌,基本是能胡就直接胡,主打一个“进兜里才是自己的”。 一般来说,跟这种人打牌最没意思,因为这种行为无异於“玩斗地主只当农民”,被他贏没感觉,贏了他也没感觉。 “二条!”珠泪也是边摸边打。 在今天的四人组中,珠泪的牌技只能说是凑合。 但耐不住她今晚的运气挺不错,牌不好的时候有人点炮,牌好的时候能自摸,总体上是贏多输少。 这个时候你就要问了,白璟贏全场,周悬没输贏,珠泪又小贏,那么输的人究竟是· “三筒。”李菲毫不犹豫地交出了自己的答卷。 “完了!”季澜在她身后扶额,“她太急了!” “胡啦!”珠泪立刻把牌一推,笑嘻嘻地说,“哈哈,阿菲你又点炮!” “天!你怎么胡三筒啊!”李菲鬱闷地把所剩无几的扑克牌扔到桌上,“我还以为你胡九万呢!” “胡九万的是我。”白璟把自己的牌推给她看,解说道,“如果你打九万, 我就清一色了。” “他確实没打过万字牌。”周悬点头。 “继续继续!”李菲对復盘环节没兴趣,立刻开始洗牌。 半个小时过去了,大家也明白了,周悬口中李菲比“很一般的水平”还差一点的牌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一技术不如白璟,稳健不如周悬,运气不如珠泪,阿菲同学的麻將水平,估计连她唱歌水平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又菜又爱玩儿,而且还有那么点要强,就是李菲在牌桌上的性格。 哗啦哗啦,洗牌码牌,战斗继续。 “五筒。”李菲面带笑容甩出了牌,看来这局经过一番运作,手上的牌还不错。 白璟悄悄和全场除李菲外的所有人对了个眼神。 大家默默点头,季澜则比了个“ok”的手势。 “九万。”白璟出牌。 “碰!”李菲立刻笑纳,“二条!” 白璟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她身后的季澜。 “她—还差两手。”季澜分析道,“珠泪打张一万给她。” “八筒。”白璟出牌。 “一饼。”周悬出牌。 “一万!”珠泪出牌。 “吃!”李菲果然面露喜色地吃进,“七筒!” “坏了,这牌怎么能打七筒呢!”金牌密探季澜都快急死了,“她想胡五八筒!可场上就只剩一张八筒了!” “九筒。”白璟面无表情地出牌。 “三筒。”周悬犹豫著出牌。 “..”珠泪看著自己手里的牌,奈何实在是找不到八筒,只好胡乱打了一张,“七条!” 李菲的心思全在牌上,完全没注意大家努力想给她“放炮”的良苦用心。 只见她缓缓从牌堆中摸出牌,紧接著用大拇指轻抚著牌面。 突然,她眼神一亮,然后把牌一推。 “哟,承让承让。”李菲快乐地说,“自摸啦!” “唉,可惜了。”白璟鬆了口气,满脸遗憾地把牌一盖。 “这牌我没打好,打好点估计胡了。”周悬鬆了口气,交出了筹码。 “唉,阿菲果然很会打牌啊。”珠泪鬆了口气,恭维道。 “还行吧还行吧,主要是牌好,这牌我都不知道怎么输。”李菲谦虚道,“继续继续,这才哪到哪儿?轮到我坐庄了吧!” 麻將还在继续。 第102章 空巢老人 第102章 空巢老人 次日,午后。 周悬坐在沙发上,正在看娱乐新闻。 果如之前所猜测的那样,今日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基本都被李菲演唱会相关的諮询占满。 从她本人的短访,到演唱会的舞台,再到“天后”这个称呼,总之就是那么点画面,被各大新闻台来回来去播报。 现在电视上播的,就是记者蹲守在演唱会vip通道入口处,採访昨晚来到李菲演唱会现场捧场的艺人朋友们。 饶是周悬这样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也在里面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只不过这些明星面对採访记者,都没有逗留太久,大都是说些“我是来支持阿菲的”、“祝阿菲演唱会成功”之类的场面话,隨后便匆匆入场了。 然而,就在记者正在为自己今晚的业绩发愁时,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忽然出现在了镜头中。 “哎呀,顾乐也来了!”记者的语气一下就兴奋了起来,赶紧上前两步跟上他,用很糟糕的普通话喊道,“顾乐,顾乐,我们是娱乐新闻台的记者,请说几句吧!” 被唤作顾乐的男人回过头来,不同於其他的明星,他没有戴墨镜、帽子、口罩这类东西:“啊,你好。” 古铜色的皮肤、俊朗的眉目以及標誌性的开朗笑容,出现在娱乐新闻台镜头前的顾乐,跟以偶像剧、新闻採访时的他看起来没什么两样,总之就是一副很温和,很好说话的样子。 “顾乐你今晚来看演唱会,是收到了阿菲本人的邀请吗?”记者像是怕他跑了似的,语速很快地问道。 “这个—-应该算是吧。”顾乐笑道,“虽然联繫我的是她的工作团队,但我想李菲应该不介意我来现场支持她的演唱会。” “据说你和阿菲都被百事可乐选为了代言人,这是否正契合了你之前所说的『虽然电视剧的合作告吹,但可以有其他形式的合作机会”?” “我-我是那么说的吗?”顾乐想了想,“不过你说得对啦,拍gg也算是合作的一种形式,也很感谢百事可乐给我们这次机会。” “那你们会一起拍摄gg吗?我是指在同个录影棚。 一, “这个还真不知道,合作方那边还没有给出具体安排,也要看双方的档期。”顾乐看了一眼手錶,有些抱歉地说,“我差不多该进场了。” “好的,那么在採访的最后,请问你有什么想对阿菲说的?” “祝她演出一切顺利!” “好,感谢顾乐!” “谢谢。”顾乐转身离开了。 “娱乐新闻台记者,为您播报!”记者对著镜头说。 周悬看著镜头跳转回演播室,打了个哈欠。 昨晚的麻將局,整整进行到了半夜四点半才落幕,就这还是因为李菲今天中午约了人吃饭,不得不回去休息一会,否则通宵是肯定免不了的。 至於战况,白璟自然是大获全胜,贏钱贏到手软;珠泪小贏了一些,基本是靠人点炮;周悬有一圈不幸点了白璟坐庄第四轮的炮,所以总体小输,至於李菲·—..—. 她只了五十分钟,就输光了手里所有的筹码,哪怕其他三人故意放了几轮炮以平衡她的心情,也无法挽回她“大撒幣”的颓势。 不过李菲同学本人的心態还是很好的,虽然输了不少钱,但她认为“自己牌技不好”只占了其中一小部分原因,主要还是今晚上手的牌有点“欺负人”。 加上场上的人牌品都不错(因为周悬的提醒,没人敢笑话她牌打的臭),哪怕输了钱,也顶多也只是“痛並快乐”,加上牌友对她牌技的认可,让她对白璟和珠泪的好感度飞速提升一一交朋友这种事情,有时候真是一念之间。 於是乎,跟大家约好了今晚再战后,李菲就回去休息了。 至於今天要做什么,大家都有各自的安排。 李菲的演唱会虽然结束了,但该忙还是忙,中午晚上都有饭局;珠泪今天带著鸦和季澜跑去水族馆参观了;如今还在酒店里的,就只剩下周悬和白璟一一周悬也算是能熬的,可跟大明星和妖怪们的精力相比,还是自愧不如。 “你要出去?”周悬抬头,看著从洗手间出来,身上飘著浓浓香水味的白璟。 “你能问出这种问题,我表示很受伤,感觉人格受到了侮辱。”白璟撩拨了一下刘海,用夸张地语气说,“难得来港区一趟,不出去和老友喝个下午茶、喝两杯酒,我不是白来了吗?我像是那种出去旅游却足不出户,蹲在酒店里吃快餐配可乐、看《法证先锋》的『无追求人士”吗?” 无追求人士周悬早就习惯了他说话的风格,加上他確实就想在酒店蹲著,所以也不觉得受伤:“你在港区也有朋友?”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活得这么久,就会理解什么叫『朋友遍天下』了。”白璟端起桌上的白水一饮而尽,“放心吧,我晚上会准时回来的,你们家阿菲这么优秀的牌搭子可不好找,换別人输那么多早掀桌子跑路了。她倒好,越战越勇, 真不愧是当明星,就是有心气!” “这话你最好別让她听到,不然你的摇钱树就跑了。”周悬按了两下遥控器,点播《法证先锋3》,“昨天——” “嗯?” “不,没什么。”周悬摇摇头,“祝你约会顺利。” “喔~你这是默认我出去会面异性好友了?”白璟挑眉。 “难道不是么?” “你未免也把我想的太没深度了。不过也好,我美好的一面,还是留给懂得欣赏的人才有意义。”白璟挥了挥手,推门出去了,“走了!” 门“砰”的一声被带上,电视里响起了《法证先锋3》激情的电吉他前奏。 周悬看著空荡荡的房间、一滴水不剩的水杯、只剩下了一根香蕉的果盘,五秒钟后,他起身拨通了酒店的內线电话。 “你好——...嗯,对的,请送一份套餐上来————饮料就要可乐好了,好的,谢谢。” 第103章 断续的往事(合) 第103章 断续的往事(合) “通达食店通达食店.“ 白璟走在油麻地的街上,插著兜,左顾右盼地张望著。 “靚喔,帅仔~”三个染著五顏六色头髮的少女从他身旁经过,夸讚道。 “多谢多谢。”白璟笑眯眯地用粤语回道,“靚女们,我想打听一下,『通达食店』在哪?” “走那边,两百米就看到了。”染著绿紫双色头髮的少女指路道,“帅仔你一个人?” “不是,约了朋友饮茶。”白璟冲她们挥挥手,“先走咯。” “够靚啊——.”三个女孩看著他远去的背影,低声討论道,“比那个什么涛帅多了!” “是啊,感觉有点德华的味道——· “不会真是明星吧?” “哇—” 白璟走进“通达食店”的店里,左右看了一圈,在拿著纸笔的大婶迎向他之前,先一步向坐在角落位置,脚边放著公文包的男人走去。 “我说—.”白璟很自然地坐在他身旁的塑料凳上,看著男人面前餐桌上的碗仔翅、滑肠粉和咖喱鱼蛋,捏著鼻子说,“我们每次见面,是不是都在卖咖喱鱼蛋的店里?” “这里的咖喱鱼蛋味道很不错,本地人也常来吃。”那位食客看了他一眼, 平静道,“吃什么?” 跟英俊帅气的白璟不同,这个男人看起来完全是个“普通人”。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戴著一副镜片很厚的黑框眼镜,头髮略有些凌乱,相貌平平没什么特色,黑色的短袖衫上什么图案都没有。 那只被他放在脚边公文包的上,也有明显的起皮痕跡,想来是用了些年头了。 白璟抬头看了眼菜单:“有什么推荐的?” “咖喱鱼蛋。”男人说。 “当我没问。”白璟对著大吆喝道,“事头婆(老板娘),碗仔翅、油渣面来一份,再要一杯柠檬水!” “你是昨天到的?”男人用签子戳起了一颗掛满咖喱酱汁的鱼蛋,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问。 “是啊,看了场演唱会,又跟人家打麻將打到早上四点半。”白璟说这话的时候神采奕奕,脸上全无赌博赌到快天亮的疲惫感。 “演唱会?谁的?”男人问。 “当然是李菲,现在港区谁敢跟她同期开演唱会啊?”白璟看著他,“你应该不至於没听过这个名字吧?” “想没听过也很难,最近电视上和报纸上全是她的名字,去学校食堂里吃饭的时候,学生们也经常討论她。”男人淡淡地说,“港区很多年没出现过这么火的女明星了,听说才24岁。” “我如果告诉你,我昨晚就是跟她打的麻將,还贏了她不少钱呢?” “像你的作风。” “你指哪方面?” “和好看的女人交朋友、在牌桌上贏很多钱,这都像是你会做的事。”男人放下了竹籤,平静地说,“你还是老样子,白璟。” “彼此彼此—.啊,多谢。”这家店的出餐速度很快,没两分钟功夫,白璟点的吃食就被送到了餐桌上。 “最近过得怎么样?”白璟喝了一口仔翅汤,“评上你梦寐以求的副教授没?”” “运气好,去年评上了。”男人从兜里把工作证拿出来给他看。 港区中文大学姓名:罗凌部门:理学院职务:副教授“.———-你不会是在跟我炫耀吧?”白璟失笑道,“罗副教授?” “当然不是,只是凑巧带著工牌而已。”罗凌把证件收了回去。 “谁大周末的会带著工牌出去吃咖喱鱼丸啊?”白璟不信。 “我刚刚参加完研討会,才会带著工牌也很正常。”罗凌说。 “你们做老师的开会都討论什么?数学问题?还是怎么才能有效鞭策学生?”白璟问。 “我们学校的学生,基本不需要老师鞭策。”罗凌摇头,“別把初高中的学生跟大学生比。” “现在不是几十年前了,混吃等死的大学生有的是,你以为酒吧现在的主要消费人群都是谁?”白璟说,“只是你平时接触不到而已,就像你不能用全国首富的日常消费標准,来衡量这个国家普通民眾的消费水平。能进你们学校的,那能是一般学生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男人喝了一口奶茶,“这次来,你见到她了吗?” “我都说了,我看完演唱会还要跟人约麻將,哪里有空?”白璟耸耸肩,“我是来旅游的,见见老朋友只是顺便———啊,我不是在说你。” ““所以呢,这一次你打算用什么身份做自我介绍?”罗凌问,“图书管理员?登山爱好者?还是新闻社的主编?”』 “暂时没想到,你有推荐吗?” “任何编造出来的身份,都只是在迴避问题,这对你没有好处。”罗凌平静道,“对她也不见得有好处,尤其是这一世的她。” “所以呢?” “放手,未必不是一种解脱。”罗凌看著他,“你没法违抗九尾狐一族的诅咒,这是你和她的宿命。所以不如好好修行,爭取有一日得道成仙,那才是解开你身上桔的唯一手段。至於她—或许等你升仙后,事情会有转机。” “大家都是妖怪,你明知道成仙后就不能在人间界肆意行动,却告诉我她的事能有转机?那方一没转机怎么办?”白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哄谁呢,罗教授。” “是副教授。”男人纠正了他一句,“我知道我说不通你,但大家这么多年朋友,你让我不说,我做不到。” “行啦行啦,多谢你,老朋友。”白璟拍了拍他的肩,“这几年,辛苦你费心了。” “她能顺利毕业,跟我没什么关係,我只是负责带她们班的高数课而已。”提起这个话题,罗凌难得笑了笑,“她很聪明,也很有天分,是我的课代表。原本我是想劝她继续读研的,可她说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现在更想出去走走这一点倒是跟你很像。” “按现在流行的话说,你这叫强行『炒cp”。”白璟说。 “什么意思?” “就是把两个没什么关係的塞到一起,硬凑成男女朋友。”白璟说,“理由可以有很多,长得有夫妻相、性格互补、甚至是名字听著像一对都可以。” “原来如此。”罗凌想了想,“白璟,苏墨——这两个名字確实很衬。” 见白璟沉默了一下,罗凌不太確定地问道:“你知道这是她这一世的名字吧?” “大佬,她入学的那天我不是就在你身边吗?”白璟低头吸了口麵条,语气如常地说,“我还问了你这届新生里有几个美女,你说让我离你们数学系的远点。” 罗凌摇摇头:“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了解你,可有的时候又觉得那是我的错觉。” “关心老朋友的是我,喜欢和美女交朋友的也是我,这不衝突。”白璟嬉皮笑脸地说,“就像你的学生们也不知道,自己班上的数学老师是个爱吃咖喱鱼蛋的妖怪一样。” 罗凌看了看白璟,不知道这只九尾狐为何对咖喱鱼蛋如此憎恶,索性换了个话题:“距离帝流浆还有一个多月,你没忘记吧?” “当然,那是我的第十三次帝流浆,很有纪念意义。”白璟说,“我已经挑好了一个晒月光浴的好场所,绝对没人打扰。” “在安平?” “当然,那是我的地盘。” “但这一次的帝流浆,正好跟你的『五十年”重合了,不是吗?”罗凌问,“按理说,下个月初你就该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喂喂,什么叫『躲起来”?”白璟不满道,“別把我说的那么怂好吗,这叫战术性迴避。” “你在安平市这么多年,每隔五十年就会失踪一段时间,你的那些仇家们, 哪怕是不了解你们这一族秘密的,也差不多该发现其中的规律了。”罗凌说。 “所以才要反其道而行之。”白璟分析给他听,“他们都觉得我会离开,那我这一次偏偏要留下来——当然,是低调一点的留下,我给自己留了后手。” “—需要我去安平待一段时间吗?”罗凌推了推眼镜,“我可以和学校请假,以我现在副教授的身份———” “你来干嘛?”白璟茫然道。 “当然是护你周全。” “罗教授,你真有心的话,派两个你们学校的保安来就行了,自己就別御驾亲征了。”白璟挥挥手,“港区也不太平,大家都管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港区的乱局,在我到来的时候基本已经平息了。”罗凌平静地说,“儘管某一段时间,这里確实是聚集了最多人类天师的地方。可如今时代变迁,修道的人类越来越少,我们也不必再像之前那样过得提心弔胆。” “说起来,港区的鬼差办事效率怎么样?”白璟问,“在我们那,地府每天收到的投诉信,估计能堆满阎王的案桌,可他们还是我行我素,一副鬼见愁的样子。” “还行,效率先不论,至少比起其他地方的鬼差有礼貌些,会说粤语,见了男的叫阿sir,见了女的叫女士。”罗凌说,“我猜是因为,这里他们更难捞到业绩,因为天国和西天在港区的死者眼中,会是更好的去处,所以只能用態度打动死者了。” “这帮见人下菜的傢伙,过了几百年还是这样。”白璟摇头。 “看来你还是没有放下对鬼差的成见。” “何止,有一句话形容恶人的话里说,『见到路过的狗都要扇两巴掌”。”白璟用讥讽的提语气说,“在我眼里,鬼差就是那条路过的狗,我扇他两巴掌,他却对我无可奈何,只能摇摇尾巴。” “可是都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释怀些了吧?” “释怀?你忘了,当年我打点好了一切,如果按照我的计划顺利进行,现在她已经成为鬼修了。除了人类以外,我们一族是最適合成为鬼修的种族—”白璟的声音逐渐提高,“结果却被那两个突然冒出来的鬼差搅乱了一切,他们明明可以不那么做——” “轻点声,朋友。”罗凌拍了拍他,低声道,“在卖咖喱鱼丸的店里,不適合聊这个话题。” 白璟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柠檬水,不再说话。 “说起来,这些年你有回过青丘之国吗?”过了一会儿,罗凌问。 “没有,我有四百年没离开过人间界了。”白璟缓缓呼出一口气,“何况, 我也没有脸面回去。” “你不欠他们什么。” “我欠她爹娘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罗凌默默地打量著,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侧脸。 记忆中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总是掛著或轻浮、或傲慢的笑容,你可以说那种“流里流气”的表情並不討喜,甚至是有些可恨,但也远胜过此时,缓缓爬满那张脸的暴戾和懊悔。 这些年里,白璟对於那些往事的敘述总是断断续续,饶是罗凌这样的“老朋友”,也未曾知道那件事的全貌。 他只知道,白璟曾远离故乡,天真的想要凭一己之力挣开宿命的锁一一那种只在特定九尾狐个体上出现的“诅咒”。 结局是他失败了,他没有保住同族——不,应该说恋人的性命,连带著自己也流落他乡。 对九尾狐这样的种族而言,在人间界停留了四百年,没有回过故乡一次,甚至放弃了成仙的念头,就这么在一座当年还只是小镇的安平扎根了下来—这实在是一件难以想像的事。 “不说这些事了。”白璟收敛了情绪,那种招牌式的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等你退休了,可以考虑来我那儿住。”白璟打了个响指,“以咱们的交情,我少不了给你封个大將军,再给你派俩跟班,出门打个高尔夫球也有专车接送。” “打高尔夫的大將军吗?”罗凌也笑了笑,“谢谢,我会考虑的,不过现在说这个还早。距离我退休,还有二十多年呢。” “搞什么,区区二十年,也是值得拿来说的吗?你在人类中生活太久了吧?”白璟把老板娘叫过来,递给她两张大面值港幣,说不用找了。 “这话,可轮不到你来说。”罗凌看著他,“要不要去我们学校逛逛?” “免了,我对『书香气』过敏。”白璟起身道,“我准备找个地方逛逛,晚点还要回去接著贏女明星的钱呢。” “那就去这里吧。”罗凌把一张写著地址的纸条递给他。 白璟看了一眼纸条,微微挑眉:“哪弄到的?” “別小看人民教师的情报网。”罗凌推了推眼镜,“九点钟之前去,她大概率会在那里。” “欠你个人情。”白璟对他比了个大拇指,把纸条揣进兜里,转身离开了。 罗凌看著他双手插兜远去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 第104章 这简直是在胡闹! 第104章 这简直是在胡闹! “切菜切菜!先切西红柿!” “在切了。” “骚瑞,捲心菜捲心菜,我搞错了,这次是要捲心菜!” “在切了。” “我把盘子洗了,你切完菜赶紧把肉燉上!” “燉肉锅在你那边啊。” “啊啊啊啊,为什么出餐的人要负责燉肉啊!我好忙啊!” 半岛酒店的海景套房,正对著维多利亚港的那面落地窗旁,一张原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沙发上,一对年轻的男女背对著风景,正在低头操作著手里的游戏机。 游戏机的画面中,他们操纵著各自的小人,在一片“水深火热”的厨房中辛苦劳作著一一併非夸张的说法,他们的厨房位於一座可移动的木质平台上,和一旁的出餐区“隔海相望”,炉灶上的火苗和蒸饭冒出的蒸汽就没停下来过。 这是一款名为“胡闹厨房”的联机游戏,讲究两人配合,做饭、出餐、赚钱,达到过关要求的標准还不够,靠做出足够的餐品,赚够积分达成“一至三星”的条件,才算是完美通关。 “给你盘子!”李菲操纵的捲髮小人一个衝刺,把盘子“咻”的一下扔到岸边一一按照游戏原则,盘子一般是不能扔的,但奈何李菲跟著视频练习过很多遍,如今这招已是掌握的得心应手了。 周悬操控的蓝衣小人接到盘子,把切好捲心菜和煮好的肉、燜熟的饭装进一个盘里,然后再把盘子放到公共区域的桌子上,等待李菲给客人送餐,这一单就算是搞定了。 应该说,虽然是看著是卡通画风的游戏,但难度却一点也不低,除了考验操作、反应以外,也非常看组队玩家们的默契,毕竟每人各自负责的区域不同,能切菜的不能燉肉,能洗盘子的不能饭,而想要出餐,就得两人都做好各自的事。 这也是这款游戏在网上被戏称为“分手厨房”的原因,许多情侣就是因为玩著玩著,因对方的失误而错失好局,继而把“搞错胡萝下和捲心菜”的问题,引申到:你昨晚没洗袜子一一你前天晚上一点钟才回家一一xxx,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而后便怒分手了。 游戏之所以存在、之所以会火爆,就是因为它能让你实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做不到的事情一一虽然对做饭和做生意一窍不通,但李菲对“餐馆经营”类游戏向来情有独钟。 曾经有一段时间,在李菲还没发现,自己在做饭这件事情毫无天赋的时候(办家家酒的幼儿园时期),她曾有过“长大之后开家餐馆”的梦想,並拍著胸口表示,到时候一定请周悬来当雇员,一个月给他开一百万的工资,外赠一卡车西瓜的员工福利。 再加上喜欢“追求刺激”的天性,这款胡闹厨房简直是百分之百契合李菲的胃口,基本每次和周悬见面,所以她都会拉上他一起“闹”上俩把。 “把肉给我,这把分应该够了。”周悬看著倒计时,等待著李菲把最后一份燉肉送来。 “来了来了!”李菲端著肉准备故技重施,靠衝刺把食材直接丟给周悬,结果一个不小心—— “完啦!”李菲操纵的捲髮小人用力过猛,带著冒热气的肉,直接摔进了河里。 “叮叮叮!” 铃声响起,右下角的沙漏在这时流到了尽头,宣告著游戏结束的“time's up!”字样出现在两人游戏机屏幕的正中央。 “我到底在干嘛啊!”李菲把游戏机一扔,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果然,跟我猜的一样,距离三星就差这一单。”周悬冷静地说,“如果我多备一份捲心菜和米饭,我们应该有机会。下把开局再优化一下好了,我直接把饭闷上,你也先去燉肉,別飞盘子过来。” “行了行了,没下把了,我再过会儿要出门吃饭了。”李菲爬起来,遗憾道,“这鬼游戏真上头,我们两个小时居然才打了四关的满星—“” “我看网上,有人一个人操控两个角色,把咱们这关给三星过了的。”周悬沉吟道,“他应该就是开局燉肉和燜饭—” “別跟那些“大神”比,我觉得我们过不了,肯定是因为人手不足负责出餐的人还得燉肉和洗盘子,这不是胡闹么?”李菲认真分析,“晚上我让katie 再送两台游戏机来,咱们打麻將之前,先四人联机把这关三星拿了再说。” “玩家增多,拿满星的要求也会翻倍,难度应该是一样的吧?” “那也比上菜的要燉肉和洗盘子好!”李菲揉揉眼睛,“不行了不行了,你拿瓶桌上的眼药水给我。” “给。” “你直接滴。”李菲把眼皮扒开,眼睛里的血丝多得嚇人。 “对了,昨天晚上的庆功宴上,那个坐你旁边的女孩,你有印象吧?”李菲“瞪”著埋头给自己滴眼药水的周悬,问道。 “女孩?”周悬想了想,“你说苏墨?” “哟,你还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儿?不会还加微信好友了吧?” “没,看演唱会的时候她凑巧也坐我旁边,所以聊了几句。”周悬说,“我记得她说,自己是katie的外甥女来著。” “对,就是她,很聪明的小姑娘。”李菲把头枕在周悬的大腿上,闭著眼睛说,“前阵子katie跟我说,说这个外甥女要是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乾脆来给我当助理算了。” “你同意了?” “没有啊,katie那个语气一听就是在开玩笑。”李菲说,“人家港区中文大学的毕业生,给我当助理,那不是浪费大好前程吗?” “港区中文大学,应该算是很好的学校吧?”周悬说,“孙有德以前不是老吹,说自己有个什么亲戚,上的就这学校吗。” “確实很好,世界排名前五十的学校。”李菲笑道,“听katie说,苏墨是她们家这几百年里出的最会读书的一个娃娃,她考上这学校的时候,她老爹还特地去祖坟瞄了一眼,看看有没有著火冒青烟。” “不过我其实觉得,她毕业的有点著急,现在外面行情这么差,不如趁年轻读个研究生好些,尤其是心理学这种专业。”李菲说,“可耐不住人家小姑娘就是想出去看看世界,多有志气唉,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我们家闹闹,你说她好端端的一个音乐生,去找外星人干嘛呢?” “上次她跟我聊微信的时候,也说起这事儿了。”周悬说,“还发了个什么米国的“不明飞行物调查记录表』给我看,说是有重要规律。” “她也发给我了,但我骗她说自己在彩排,给她转了两百块红包,让她別打扰我。”李菲哈哈大笑,“估计是没想到分享外星人还有钱拿,我看她愣了半天回了个『谢谢老板”过来。” “你早点告诉我,我也给她发红包了。”周悬嘆了口气,“我还对著翻译软体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你要是跟著她的思路走,那你也完蛋了。”李菲伸了个懒腰,起身道,“好了,我该回房间化妆了。回来的时候要不要给你带点吃的?” 周悬思考片刻:“葡—— “葡式蛋挞!” “对,谢谢。” 第105章 玩个游戏 第105章 玩个游戏 港区,夜。 一间街边的酒吧里,苏墨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神色平静地打量著窗外的天色。 黑漆漆的云层正在空中匯聚,隱隱有了『黑云压城”的架势,想必再过不久就会有一场大雨落下。 如果在这种天气下深吸一口气,大概会有浓浓的“潮意”涌入鼻腔吧? 只不过酒吧老板把冷气打得很足,在这里深呼吸,只能闻到掛在立式空调出风口香薰的木质调气味。 酒吧的装修,透露出浓郁的復古气息,从雕木椅和皮质沙发,再到墙壁上掛著的那副皱巴巴的航海图纸,酒吧老板说这间酒吧是自己的祖產,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產物一一只不过那时,这里卖的不是威土忌,而是咖啡。 “维多利业时代的咖啡厅,会在墙上掛航海图吗?”苏墨默默地想看,从桌上的烟盒里抖出一根香菸一一日產的“柔和七星”,经典款式的女士香菸。 她把烟叼在嘴上,又把手探向烟盒的另一侧,却摸了个空。 就在苏墨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口袋的时候,悠悠的男声,在她的耳旁响起:“ 吸菸有害健康,但如果你需要火的话,我可以借你。” 苏墨缓缓抬头,正对上英俊男人的笑脸,和一只正送向她的打火机。 她隱约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 “多谢。”苏墨屏住气,直到香菸被点燃,她吸了一口,很快把烟气吐了出去。 “介意我坐这里吗?”男人晃了晃手里剩下小半颗冰球的威士忌,补充了一句,“我喜欢窗边的位置。” 苏墨看著笑眯眯的男人,过了一会儿才说:“好。” 酒吧中独饮的女性客人,总是会引来各路男性客人的搭汕,这件事苏墨已经习惯了。 但这並不代表她对別人的搭汕感兴趣,实际上,大多数时候苏墨都会以“我在等人”为理由推辞邀约,大部分人也不会自討没趣,继续纠缠。 至於为什么要同意这个男人的邀请“就当是感谢他的“借火”之恩吧?”苏墨心想著。 “抽菸吗?”苏墨把烟盒推向他。 “谢谢。”男人也不客气,自己抽出了一根烟,在苏墨的注视下,用手指轻轻捏动了一下菸嘴处,才熟练地点上。 “柔和七星啊。”他缓缓吐出一口烟气,评价道,“这种烟虽然好抽,但只適合心情好的时候抽。” “为什么?”苏墨收回了目光。 “当然是因为它太『柔”了。”男人笑道,“心情不好的时候抽这种烟,对改善心情没什么帮助,不如一杯威士忌来得实在———-啊,我叫白璟,你好。” “苏墨。” “哪两个字啊?” “苏州的苏,墨水的墨。”苏墨也问道,“你呢?” “苍白的白,璟翎的璟。”白璟笑呵呵地说。 “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你也是。”白璟对著她举起酒杯,苏墨则捏了捏手里的吸管,啜饮了一口杯中的“长岛冰茶”。 她过了一会才说:“你不是港区人吧?” “你怎么知道?” “本地人问候的时候,一定会说粤语,但是你没有。” “嗯——-粤语我虽然会讲,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白璟想了想,“大部分地方见到生人,都习惯说普通话,不过这里倒是个意外呢。” “你是游客吗?”苏墨弹了一下菸灰。 “嗯啊,我是来看演唱会的。”白璟说,“我是李菲的歌迷喔。” “李菲?”苏墨想起了什么,“你的座位在哪?” “运气不错,抢到了第一排的票。”白璟眨眨眼睛,“看来你也在?” “我的运气没你好,买的黄牛票,坐在后排。” “喔,支持黄牛可不太好。”白璟耸耸肩,“不过谁让抢票软体不当人呢? 我三个手机同时抢才抢到的票。” “我相信你是李菲的歌迷了。” 苏墨心中的疑惑似乎有了解答。 她之所以会觉得这个男人眼熟,估计是在入场的时候打过照面吧? “我本来就是好不好?”白璟笑著问,“所以你呢?大晚上一个人坐在这儿喝酒,总不会是因为黄牛票买贵的,心情不好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也是一个人。”苏墨平静地答道:“我没觉得你心情不好。” “说的也是,喝酒本来就是件开心的事,法律也没规定开心的人不能来喝酒。”白璟把燃尽的香菸按进了菸灰缸里,“我只是觉得,单纯的喝酒未免有点单调,怎么样,要不要玩点游戏做添头?” “游戏?”苏墨看著这个语调中,隱约带著些轻浮的英俊男人一一评论香菸,討论演唱会,再到一起玩游戏、喝一杯,这个自称白璟的男人终於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苏墨向来对“流里流气的公子”百分之百的没有兴趣,说这类人是她“最討厌的类型”,也不为过。 这也是她总是拒绝搭汕的原因一一那些主动凑上来的男人们,大部分都是这样的货色,甚至在皮囊上,还不如面前的白璟来的好看。 果然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他,打火机其实就在自己的口袋里,想要拒绝的话用这个理由就可以“玩什么?”鬼使神差般的,苏墨竟然追问了他一句。 “当然是玩你擅长的游戏。”白璟显然是对她的反应感到满意,他笑著摊开手说,“我不认为有人会在『没有心情不好』、『是只为了喝杯酒”的情况下, 会一个人来酒吧坐著—.” “你认为我“有所图”?”苏墨看著他的眼睛。 “没那么夸张,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坐在这儿,不仅仅是想喝杯酒而已。”白璟指著自己手腕上的那支玫瑰金表,“这样吧,如果我猜对了你来的目的,我们就一起玩几局游戏。如果我猜错了,那么我马上走人,这只表也送给你,当做赔礼道歉。” “表我不要。”苏墨想了想,指著自己的酒杯,“如果你输了,就请我喝这杯酒吧。” “一言为定。”白璟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不过在猜谜游戏正式开始之前, 让我先猜点別的,当做热身如何?” “比如?” “有了,就猜关於『抽菸”的话题好了。” 苏墨看著他,没有接话,心中却已经隱约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虽然我该感激你,因为一时找不到打火机,才给了我这个凑上来『送火”的机会”白璟把手指轻点在那盒开封的“柔和七星”烟盒上,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但,你其实根本就不会抽菸,对不对?” 第106章 愿赌服输 第106章 愿赌服输 “因为我抽菸的时候没有过肺?”苏墨问。 “抽白烟只是一部分原因,虽然在我看来有些浪费,不过这是你的自由。”白璟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承认得这么干脆,“哈哈”地笑了起来,“主要是,你这款是爆珠的版本,可你抽的时候完全没过要把爆珠捏掉。” “也许我就是不喜欢爆珠捏掉之后的味道呢?” “当然有这种可能,但我当著你的面捏掉爆珠的时候,你短暂地愣神了一下不是吗?说明你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知道这款烟有爆珠。”白璟的表情有些得意。 “就算是买烟的时候没留心,可稍微有那么一点经验的菸民,关於『有没有爆珠”这件事,只要看一眼香菸本身就知道了。”白璟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这种“老菸民”。” “看来我还需要多加练习。”苏墨笑了笑,表示你贏了。 “友情再提醒你一次,吸菸有害健康。”白璟指了指那包“柔和七星”, 1 算是热身赛的奖励,怎么样?” “虽然是临时加的条件。”苏墨喝了一口鸡尾酒,把烟推给他,“不过我不介意,我確实不抽菸。” “那我就不客气了。”白璟笑呵呵地把烟收进了口袋里,“我们回归正题。” “好。” “你选择的这个位置,有些特殊。”白璟分析道,“想被人搭汕的,不会坐这里,而是会去中间空著的那几张桌子,因为那里更惹眼;想独自喝酒不被打扰的,也不会坐这里,因为这是双人座,位置虽然有些偏,但却刚好会被大部分路过的客人看见。” “你知道,『看见”这种事是相互的,別人能看见你,意味著你也能看见他们,区別只在主动和被动。”白璟双手交错地搭著下巴,“我並不质疑你“想要一个人喝酒』的想法,但这间酒吧明显还有更加『低调』的位置——-综上所述, 你会选择这个位置的原因,只有一个。” “你在观察这里的『人』,並以此为乐。”白璟看著微微皱眉的苏墨,补充道,“別急著否定我,我还没说完呢。” “我递打火机给你的时候,你的表情有些惊讶。按理说,常常独自喝酒的女性,是不会对『搭山”这件事感到讶异的。”白璟说,“唯一的解释是,你『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苏墨顺著他的话问。 “在你观察窗外天气的时候。”白璟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就有那么巧合,或许真的是缘分也说不定哦。” “仅凭这些,就断定我坐在这儿,是为了观察『谁”,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苏墨平静地说,“並是不所有希望被搭汕的女人,都会像你说的一样,选择坐在相对中心的座位,散发出那种信號。或许我只是“很低调”的希望被搭训也说不定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当然有那种可能,但是很不凑巧,我和你有著相同的『恶趣味”。如果我一个人来喝酒的话,我也会选择这个位置。因为这里,什么都“看』得见。”白璟笑盈盈地说,“所以,哪怕我上面的分析一条都没说对也无妨,反正这本来就是一场『唯结果论』的游戏。” “確定不是因为,我们只赌了一杯酒?” “如果真的拿我的表来做赌注的话,那我大概会多考虑个十秒钟。” “只有十秒钟吗?” “因为我对自己的判断还蛮有信心的。”白璟比了个代表胜利的“耶”, 事实也確实如此,对吧?” “除了“恶趣味”这点我无法苟同。”苏墨这一次选择举起酒杯,和白璟碰了碰,“我自认为,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挺『光明正大』的。” “那就是有理有据的『恶趣味”咯。”白璟一口下去了半杯威土忌,他擦了擦嘴角,“那么,愿赌服输,咱们的游戏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你要玩什么?”苏墨问。 “当然是继续啦。” “什么?” “我们,就比『看人』。”白璟看向酒吧里的客人们,“你指定这里的某位顾客,如果我猜对了关於他的事,那就算我贏,反之,算你贏。” “这听起来很不公平。”苏墨说,“我不是不认可你的观察力,只是我判断也不一定就是正確的。” “没关係啊,只是游戏而已。再说,我也不能走到那些客人旁边,当著面问『你好这位先生,我刚刚偷窥了你很久,现在我想向你求证一下—————』吧?”白璟嬉笑道,“不过惩罚还是要有的。如果我猜错了,我喝;我猜对了,那就你喝,有没有问题?” “但是我的酒量不好。”苏墨诚实地说,“一杯长岛冰茶,是我的极限了。 ” “没事,喝酒是为了开心嘛,你意思一下就好。”白璟挑眉,“开始吧?” “好,第一个问题。”苏墨指著自己,“我想让你猜猜,我是做什么。只要猜到相近的,就算以你贏。” “喔?一开始就来这么高难度的问题?有意思。”白璟摸摸下巴,“我想想,职业职业那就从兴趣入手吧,你跟我有一样的趣味,那就是喜欢『置身事外地观察別人』,有这种爱好的职业我一时间能想到的,大概有警察、律师、 销售、教师、作家、心理学家—哇,这么一想范围还挺大。” “前三个排除。”苏墨主动说。 “喷,说是排除了三个,其实真正排除掉的就只有律师吧?”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就不像警官或者干推销的啊。”白璟打趣道,“我可没见过这么白的警官和话这么少的推销员。” “那还真是抱歉。”苏墨笑笑,“你的答案是什么?” “嗯——我认识的老师都不怎么喜欢去酒吧,所以这个也排除好了。”白璟沉思道,“那么现在就只剩作家和心理学家了·—考虑到你不戴眼镜,好吧!就决定是心理医生了!” “很遗憾,我不是心理医生,连医生都不是。”苏墨说。 “不是吧!”白璟后仰,做了个夸张的“我倒”的姿势,“第一题就错了!” “虽然你没猜对,但是你不用喝。”苏墨伸手按在了他的杯子上,“我还没找到工作,现在只是个应届大学毕业生而已。但我確实是心理系毕业的,你的答案很接近,所以该是我喝。” “所以,第一轮实际上是表明“公平公正”態度的游戏吗?”白璟看著她。 “愿赌服输而已。”苏墨喝了一口酒。 第107章 看人 第107章 看人 “眉目里似哭不似哭, 还祈求什么说不出, 陪著你轻呼著烟圈, 到唇边讲不出满足—” 酒吧里响起了轻柔的音乐声,来自新晋天后李菲的《暖昧》。 “你刚才说,有『观察他人』爱好的职业,有警察、律师、销售—————”苏墨看著面前叼著烟的男人,“那你呢?” “我的职业?”白璟笑眯眯地朝过道吐出一口烟气,“你要猜猜看吗?” “我猜不出来,但我知道,你的职业肯定不是上述中的任何一个。”苏墨说。 “这不是猜的挺准嘛。”白璟转悠了一下眼珠子,“跟你一样,我最近也处於『无业游民”的状態,不过这不影响,我有过很多行业的从业经歷,就比如我的上一份工作..“ “几个月前,我还是个在步行街上,给人摆摊算命的天师。”白璟故意把“天师”这两个字加了重音,“你听说过天师这个词吗?” “道士的一种?” “没错,不过自称天师的话,会有更多人愿意为我的卜算结果买单,因为这个词比道土更威风。”白璟摸摸鼻子,“如果再搭配上一面淘宝定製的『天师嫡传”的旗帜,那效果就更好了。” “你还挺有心得。”苏墨挑眉,“方便给我算一卦吗?” “很遗憾,虽然我很乐意为美女效劳,但这件事不行。” “为什么?” “我刚才说过了呀,『天师”是我的上一份职业,顶著天师的身份给人算命,那是我『业务范围之內』的事,可我现在是个无业游民。”白璟哈哈一笑,“无业游民给人算命,那叫『胡”,我可不做这种败坏道德的事。” “你这是在变相承认,自己其实不会算命吗?” “算命这种事,重要的不是会不会,而是信不信。”白璟著手指,分析给她听,“我相信自己会算命,我的客人也相信我会算命,那就足够了,至於我到底会不会——·反正我也不干那一行了,隨你怎么说咯。” “好吧,请允许我为你曾经的客人们感到抱歉。”苏墨摊手,“我们继续? ” “当然,我口渴的不行了。”白璟晃了晃酒杯,冰球碰到杯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希望这次可以难倒我。” “看那里。”苏墨看向吧檯那侧,一个和她一样正在用吸管喝鸡尾酒,戴著无线耳机,淡笑著讲电话的美艷女人。 “猜猜她的感情状况吧。”苏墨说。 “喔~偷偷分析女顾客的感情状况,还说自己不是『恶趣味”?”白璟笑了笑,“不过我喜欢,让我想想——” “看她煲电话粥的表情,心情应该不错,至少不像是在跟人诉苦的样子。”白璟轻声说,“但是看她的酒杯边上,放著一枚戒指“一看就是情侣款。” 苏墨看著白璟耳垂上的黑金色耳钉:“普通黑金配色而已,造型也没什么特別的,何来明显的情侣款一说?” “按理说是这样,不过我前几天逛街的时候,曾看到过跟这枚一模一样造型的对戒·就是这个。”白璟打开手机相册给她看,“看到了吗?表面看很正常,但戒指的里侧,分別雕刻著造型简约的『龙与凤”,这是只有佩戴者才知道的,『低调的秘密”。” “你准备买来送给女朋友?” “我只是有记录生活的习惯而已。”白璟微笑,“而且我今天单身。” 苏墨没在“今天单身”这个暖味的说法中多做纠结,而是问道:“这个距离下,你真的能看出这两枚戒指是同款吗?” “无所谓啊,咱们又不是在比谁能说服谁,我只是需要以此作为论点而已, 不然我推理没法继续下去。”白璟笑道,“重点是,咱们得出的结论一致就行, 对吧?” “好吧,继续。” “很多人都有在讲电话的时候,下意识做些『小动作”的习惯。比如用手搅动吸管啦,没规律地点击滑鼠啦,把手上的戒指拿出来又套回去啦等等,但是她直接把那枚戒指放在了桌上,已经能说明问题了。”白璟说。 “一般人可不会这么干,尤其是这种不怎么起眼的小物件,隨手乱放的话很容易遗失———除非,那枚戒指在她看来,是『严重缺乏价值”的东西。”白璟摸著下巴,“能把“情侣对戒”视为可有可无的东西,代表她和那枚戒指另一枚拥有者的感情出了问题——-顺带一提,我认为她跟电话那头的人,此时在聊的,一定就是关於那个『他”的事情。” 白璟给出了结论:“所以,两种可能。要么,她正处於分手边缘;要么,她在不多时前已经分手,只是出门前忘记了要把戒指摘下来。” “一定要选一个呢?”苏墨问。 “后者。因为她的表情中比起犹豫,更多的是洒脱,估计是已经把包袱给用了。” “看来你的口千还得再持续一会儿。”苏墨举起杯子,“我是在那个人之前来的。如你所说,她確实是在讲电话的途中摘下的戒指,而且那枚戒指原本是戴在中指的位置上,符合“情侣戒指”的判断。虽然我不能肯定,她现在是『分手中』还是『已分手”,但我必须承认,你很厉害。” “运气好啦,要不是我认得那枚戒指,这个问题我恐怕答不上来。”白璟谦虚道,“所以,下一题?” “好。” 苏墨扭头扫望了一眼酒吧的坐席,隨后指了指一对面对著他们,並而排坐的中年男女。 “我想让你分析,这两个人的关係。”苏墨顿了顿,“这是一道选择题,选项分別是『亲人』、『暖昧关係』、『恋人』,以及『情人』。” “等等,『情人』,是我理解的那个情人吗?”白璟打量著那对喝著酒,偶尔地低声交谈几句的男女。 男人似乎是在询问著女人什么,表情看起来还有些“心不在焉”。 女人也只是偶然回他几句,脸上则一直掛著浅浅的微笑。 “嗯。”苏墨点头,“否则我也不必特地多给一个『恋人』的选项了。” “情人。”白璟毫不犹豫地说。 “理由?” “这次没有理由。” “那得轮到你喝酒了。”苏墨平静地说,“因为我觉得,那两个人,应该是恋人的关係。” 白璟似乎对这个结果並不感到意外,他仰头,直接喝掉了剩下的那半杯威土忌。 “你没必要喝这么多。”苏墨提醒道。 “『能者多喝』,是我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之一。”白璟嬉笑道。 “可是在喝酒前,不该先问问我理由吗?” “当然要问,但我实在是有些口渴,所以还是先喝了再说。”白璟还是一脸笑眯眯的表情,仿佛杯中的烈酒只是用於解渴清水,“为什么,你会觉得那两个人是恋人呢?” 第108章 告诉我,白璟 第108章 告诉我,白璟 “情人、或者说偷情男女之间的相处方式,会比真正的恋人之间,多一些胆怯,也多一些激情,甚至是疯狂。”苏墨说,“但是在这两人的身上,我看不到这一点。他们的相处太自然,也太平和了,甚至到了让人疑惑,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理由会结伴出现在酒吧里。” “万一他们是一对“偷情多年』的情人呢?”白璟问,“来酒吧,也算是『 找刺激』的一种方式吧?” “有可能,但可能性很小。”苏墨说,“除非有决定性的证据,否则,我认为应该选择可能性更高的那一种。当然,如果你觉得这套逻辑不成立,我可以陪你一起喝。” “不用啦,规则一开始就说好了不是吗?”白璟起身,晃了晃只剩冰块的酒杯,“不过我得去再要点酒,美女稍等我一下。” 白璟走向了吧檯,苏墨则继续打量著那对,被他们打上了“恋人”標籤的男女。 在苏墨心中,那对中年男女是恋人的可能性,大概在75%左右;是情人的可能性,则是25%。 虽然“方事皆有可能”这个观点,在这里也同样適用,但苏墨並不觉得, 用“可能性”来作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什么不妥,毕竟这只是个游戏而已。 让她真正感到不解的,是白璟的判断, 从白璟之前的表现来看,这个男人足够有见识,也足够“懂人心”,再加上超乎寻常的洞察力,这些特质,足以让他得心应手地进行这场“看人游戏”。 苏墨觉得,自己能分析出来的东西,白璟应该不至於毫无察觉,那么他文为什么会选择“低可能性”的那一方呢? 为了哄我?还是真的只是因为口渴了,想喝酒? 又或者,他其实发现了我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只是故意没有提出来? 正当苏墨沉思的时候,酒吧对面的角落里,忽然走出了一个扎看低马尾,化淡妆,身著长袖衬衫、a字裙这一“办公室白领”標配打扮的中年女人。 苏墨是这家酒吧的常客,她也很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虽然能够看清酒吧的大部分区域,但还是难免有几个死角一一那个女人出现的地方,就是她视野的死角之一。 她看起来很憔悴、气色很差,也许是因为工作、生活上的压力,也许是单纯心情不好. 往日的习惯,让苏墨下意识观察著这位中年女子,並在心中开始描绘属於她的“画像”。 她的耳后,纹著一个隱蔽小巧的边体文身,看起来似乎是alice,很可能是她女儿的名字。 她的眼睛里有悲伤,有愤怒,有疲惫,但更多的是释然与决绝,这一定与她现在注视著的那个人有关。 说明这间酒吧里有她熟悉的人。 而会让她抱有这种情绪的人,大概率是“ 苏墨突然呆滯了一下,这是因为她顺著那个女人视线所看到的,正是那对被她打上了“恋人”標籤的中年男女。 只见,那个女人来到那对男女的身后,用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错回头,在看到女人的时候,他明显愣住了。 女人没说什么,她只是看了看男人,又看了他身旁保持微笑的女伴。 在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后,女人快步离开了酒吧。 相较而言,还是那对座位上的男女的反应,要更加有趣一些: 男人看到女人离开的瞬间,下意识抬手想要挽留;而后他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用无奈且气愤的眼神看了身旁的女伴一眼。 那位女伴的脸上,则带著玩味的笑意,那是“得逞”的表情一一显然,她对另一个女人的出现並不感到意外,那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整件事的全貌,在这一刻终於浮出水面。 苏墨的判断错了,那对坐在一起的男女,並不是夫妻或恋人的关係,那位后来登场的女人才是“正妻”。 这对看起来“缺乏激情”的男女,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间酒吧,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女伴”的意思。 她要么是知道“正妻”常来这里喝酒,又或者,千脆就是她把“自己和男人今晚会来酒吧”的消息,透露给了“正妻”。 怪不得那个男人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频频询问著女伴什么,而女伴则是一脸镇定的表情——-因为只有她知道,这不是一场约会,而是一场为了挑明一切而存在的“逼宫”。 不,或许也不尽然,男人之所以会心不在焉,估计也是意识到了什么——“ 就算他们是情人,也是一对“有默契”的情人,他们极度了解彼此,这是需要时间才能够堆积出的结果。 所以,白璟最初的判断是对的,他不仅看出了这两人是情人关係,还明確的点出了,这很可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偷情行为他又贏了。 当白璟拎著装著饱满冰球的空杯,和一瓶未开封的威土忌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正赶上那个男人急匆匆地离开了酒吧,而那位女伴,则淡然地对服务员招了招手,说了句“埋单”。 “哇哦。”白璟对著苏墨眨眨眼睛,“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好戏?” 苏墨没有回答,她伸手把白璟的酒杯拿了过来,打开了威士忌。 被酒液浸润的冰球缓缓漂浮了起来,刚好半杯。 在白璟惊讶的目光下,苏墨仰起头,一口喝乾了杯中酒。 喉咙的刺痛和自胃部传导而来的火热,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看来你比我还口渴。”白璟给她留足了充分的“缓衝时间”后,才说。 “刚才的游戏是我输了,这杯酒算我还你。”苏墨用纸幣擦拭著嘴角,但却无法掩盖,自己的脸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美女,恕我直言,人活著这么多年,也不见得什么盘都非得復。”白璟颇为诚恳地说,“如果是我不小心赖了酒,我一定会当这件事没发生嗯,虽然我从来不赖酒。” “那你就当做,是我支付下面这个问题的报酬。”苏墨凝视著他的眼睛,低声道,“告诉我,白璟。” “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109章 你在撒谎 第109章 你在撒谎 “你指什么?”白璟慢慢悠悠地给自己倒酒。 “那两个人的关係,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苏墨忍受著那种因为大量酒精进入血液,而导致心臟加速跳动的不適感,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说那对“情人”?” “对。” “我瞎猜的啊。”白璟晃动了两下杯子,等待冰块稍稍融化一点后,抬头一饮而尽。 “猜的?” “对啊,猜的。”白璟分明才刚一口乾掉了杯中的烈酒,此时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又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比起『亲人、暖昧关係、恋人』,『情人』这个答案明显要有意思得多不是吗?那我当然要猜他们是情人咯。” “之前那个吧檯边的女人呢?”苏墨看著他,“如果你没认出那枚戒指是情侣对戒,你会怎么分析?” “我会从那通电话的內容入手。”白璟笑了笑,“比起『跟闺蜜討论哪个男明星比较帅』这种无聊的问题,我更希望她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啊,那个男的啊,我早把他甩了,哈哈哈——』,理由还是一样,因为这样猜测的话会更有趣。” “哪怕逻辑完全错误,但你仍然可以给出正確的答案?”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运气特別好,就代表实力特別强。”白璟打了个响指,表示你说对了,“反正这是个唯结果论的游戏,这叫殊途同归。” “这不是运气的问题。”苏墨秀眉微,“你只是很喜欢从“恶劣”的出发点去揣测人性。” “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很『恶劣”的人啊。”白璟又一次干掉了杯中酒,笑眯眯地说,“分析、审视別人的时候,当然要优先以自己为出发点,就像我能猜到你选择这个座位的原因一样—-我们果然很有缘分吶,苏小姐。”“ “不,按照你的思路,我来到这间酒吧的目的,应该是等待男人的搭汕才对,这才是你喜欢的故事展开。”苏墨问,“为什么到了我这里,你的心態就变了?” “因为用那种方式揣测你,对我而言並不『有趣”,我从来不做『没趣』的事。”白璟比出两根指头,“这是我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之二。” “为什么?” “有原则难道不是好事吗?”白璟疑惑道。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一通问答过后,虽然脸上还是很火热热的,可苏墨脑袋里的那阵晕乎劲总算是有点过去了,“我可以理解为,你不希望我是“那种”女人吗?” “啊,我如果承认了,其实不是变相说明,我就是网上常说的那种,看见一个女生,就觉得对方会爱上自己的『普信男”?”白璟抓抓头,“可我要是不承认,觉得你是『哪种女人』都好的话,会不会又显得我很隨便?这也太难选了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苏墨直视著他的眼睛,“但我很確信,我们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哇,別这么武断好不好,咱们昨天才刚刚看了同一场演唱会,你怎么就能確定咱们没见过?李菲那首歌怎么唱来著的?『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白璟恢復成了那种油腔滑调的说话方式,“退一步说,就算咱们这辈子没见过,可你也不能保证,咱们上辈子没见过啊?孟婆汤的效果挺好大家都知道,可是见过就是见过,不能不算数吧?” “你在混淆概念。”苏墨可不是那种因为你话多,我就会被绕进去的人,“你知道,从你在我面前坐下、点上那支烟开始到现在,你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玉树临风,英俊瀟洒,温柔体贴— 苏墨无情地打断他:“你在说谎。” “你指哪件事?”白璟问。 “每一件。”苏墨平静地说,“我承认你说的没错,恶趣味也好、兴趣也罢,但观察一个人確实是我的爱好、我的习惯,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所以我大学才选择了心理学相关的专业,也得益於此,我总是能通过结合微表情、小动作以及语气,很轻易地看透一个人的心中所想。”苏墨说,“但是你不一样,白璟,你跟我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总不会是因为我比他们都帅了好几个境界吧?”白璟居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面小巧的化妆镜,就这么对看镜子欣赏起了自己的脸。 “在我看来,你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但是这就是我的判断。”苏墨说,“人不可能永远说谎,再怎么谎话连篇的人,也一定会在谎言之中掺杂部分『真实』,也就是所谓的『真情流露』。” “但是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出这一点。”苏墨用指尖轻点著桌面,“你的永远在变化的表情、东瞄西看的眼神、还有那种夸张语气,让你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是谎言·—你在用谎言在掩盖其中可能存在的真相,白璟。” “有没有可能,我从小就患有“多动症”?”白璟说。 “我想,我应该比你更了解什么是『多动症』。”苏墨看著他,“多动症的特徵之一,是情绪不稳定,但是你不是,哪怕你做出再怎么夸张的动作、表情, 也不能掩盖你此时此刻的镇定。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状態,不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更別提多动症患者了。” “还记得吗?你很早就看出了,我不会抽菸,可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跟我討论关於烟的话题——.那是你的第二个谎言,白璟,你用谎言来配合我的谎言, 並且完成的很好,以至於我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自己原来露出了破绽。” “等等,怎么就第二个了?那个时候我们才刚认识好不好。”白璟一脸无辜地问,“你的意思难道是在那之前,我就骗过你一回?” “是的,那不是你撒的第一个谎。”苏墨说,“你的第一个谎言,在我来到这间酒吧前就已经开始了。” “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你也不是在我观察外面天气的时候进来的。”苏墨轻轻呼出一口气,“在我来到这间酒吧前,你就已经在这里了,不是吗?” 第110章 我是妖怪(合) 第110章 我是妖怪(合) “你说我其实一早就在这儿等你了?”白璟一脸惊讶的表情,“有证据吗? r “有。”苏墨竖起两指,“一,我观察窗外的时间很短,那么一点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你从正门进来,去吧檯点下这杯威土忌。所以我才会对你的搭汕感到惊讶,因为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二,是你的那杯酒。”苏墨指著空杯里,那颗几乎没有融化的冰球说,“你来到我桌旁的时候,那杯酒里的冰块已经溶解了大半了,这说明那杯酒最迟也是十五分钟之前下的单,不符合你的说法,除非是你自带酒水。” “也许是全球变暖导致的。”白璟也看著那个酒杯,不过这一次他没继续往里面倒酒,而是直接对著瓶口喝了起来。 “以及,关於你说,自己曾经是『道士』的话题也是。从头到尾,只有这两件事我能確定,你一定在撒谎。” “我看著不像道士吗?”白璟问。 “你不光不像是个道土,相反,你对道士这个职业非常討厌,甚至是憎恶。 你说的那些话不是自嘲,而是在讽刺这个职业本身。”苏墨说,“如果说,你有选择让某个职业『就此消失』的能力,我確信,你百分之一百会选择道士。” “后来的游戏环节也是,我不否认你有很强的洞察能力和分析能力,这应该跟你过去的经歷有关。但你的破绽,也出在这里。”苏墨看著他,“你太自信了,对自己的每一个判断,你都自信的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会在一场对自己毫无优势可言的游戏中,保持这种程度的自信心?我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的自信,来源於你反覆强调的那个,『唯结果论”。”苏墨一字一顿地说,“你是裁判,你是出题者,同时,你还是答题者。这才是你自信心的由来, 你只是对著结果编故事。” “就好比对那个吧檯打电话女人的猜测,我敢打赌,那枚戒指的內侧,绝对没有龙或者凤的雕刻,那只是你为了找藉口,隨便从相册里找的图片。那种黑金色的戒指,要多少有多少。” “赌什么?”白璟问。 “赌什么都行。” “好吧,继续。” “你真正聪明的地方在於,看似这是一场为我量身定製的游戏,看似这场游戏的规则总是利好於我—可这个『规则』的实际制定者,是你。”苏墨轻声道,“那些客人们的隱私、想法是什么,重要,但也不重要,你真正想利用的, 是这场游戏的底层规则——..·那个规则,是我。”“ “你足够了解我,我就是你的答案,你一直在用我的方式和习惯思考问题, 那才是你的“制胜秘诀”。”苏墨说,“儘管我很確定,今天才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可是很奇怪,我也同样確定,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我———“” “可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墨用手臂撑住桌面,身体缓缓地探向白璟,“回答我,白璟。” 面对著苏墨的主动发难,白璟仍然保持著那种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们越来越近,在这个距离下,苏墨甚至能数这个男人眼晴里的每一根血丝。 可也是在这时,苏墨却发现,他虽然在笑,但他的眼底,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笑意。 这是什么眼神?悲伤?忧鬱?愤怒? 不,都不是. 这个男人的眼晴里,什么都没有。 他就是很平静的看著苏墨,不掺杂情绪,也没有意外,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预料之內。 什么意思?他早就知道我会发现这件事?他知道自己在演一场一定会暴露的戏? 这才是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吗?那种嬉皮笑脸、流里流气的態度只是他的偽装,他把自己的一切都隱藏在冰面之下,哪怕你距离他再近,甚至能看清水下的冰山,可当你伸出的手掌,所触碰到的,却永远只能是寒冷的冰而已。 面对这样的一个很可能具有“反社会人格”的男人,苏墨觉得自己应该害怕,应该感到恐惧,可是她没有。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对这个男人產生厌恶的情绪,哪怕他看起来是自己最討厌的那类人,哪怕他欺骗了自己,哪怕他的到来,带有著明显的目的性。 她只是看著白璟的双眼,努力想要回忆起,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他“如果你再靠近一点,我们就要亲在一起了。”白璟伸出两根手指,笑眯眯地抵在苏墨的眉心上,適时地提醒道“虽然我不介意,也不排斥主动的女生,但考虑到你喝了酒,万一事后反悔的话——.” “啊!”他的提醒,让苏墨下意识地向后一缩,捂著额头,一屁股坐在了自已的座位上。 “喔,看来你还是蛮清醒的。”白璟抓起威士忌的空瓶,对她晃了晃,“要不要再来点?我请客。” “你——”苏墨看著那只空掉的酒瓶,后知后觉地问,“你在十分钟內喝掉了一瓶威士忌?” “要减去你喝掉的半杯。”白璟仍然是笑眯眯,脸上根本看不到一点醉意,“果然还是洋酒比较好喝,小麦果汁真的就只是果汁而已。” “至於你说我认识你,说我了解你”白璟摸了摸下巴,英俊的脸上泛起了回忆的神采,“可能是因为我活了很久吧?搞不好在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所以我了解你也是正常的。” “活了很久?”苏墨看著那张年轻的脸,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你今年多少岁?” “距离八百岁,只有几个月的倒计时。”白璟打了个响指,“要提前送我生日礼物吗?” “八百岁?”苏墨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直接笑了出来。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被逗笑的还是被气笑的。 “因为我活的很久,所以我比你见过更多的人类,也比你了解人类,我看他们,就像是额,你听说过『夸父”这个种族吗?虽然我没有那么高,不过我看人类,就像是夸父看他们差不多。”白璟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解说了起来,“所以对我来说,这间酒吧里的人有秘密,但是不多。老实讲,跟那些会『他心通”的烦人虫相比,我实在不算什么。” “至於我为什么这么了解关於你的事,当然是因为我真的认识你,只是你忘记了。”白璟耸耸肩,“你会记得每个在你小屁孩时期抱过你的大人吗?不会吧?我甚至敢打赌,你爷爷辈长辈的全名,你都不一定能记全——” “你是真的很想让我相信,你『活了很久”这件事吗?”苏墨忍不住打断他,“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夸父、他心通——-那不是神话故事吗?” “神话故事?怎么会,以前夸父一族的傢伙,路过这一界的时候留下的脚印,到现在还被你们的学者、专家认为是“野人』的痕跡呢。”白璟用理所应当地语气说,“你看你看,问题是你问的,我解答了,你又不相信—-唉,现在的小女生真难搞。” 原本有些凝重的氛围,被白璟在三言两语中迅速化解,时间和气氛就好像倒流了一样,回到了这场“看人』游戏刚刚开始的那一刻。 那时的他们还谁都不了解谁,只是两个偶然相遇的饮酒客。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可是能活八百岁的,只有乌龟吧?”这一刻,苏墨决定放弃用自己的『专业目光』来分析,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的想法,她就像是聊閒天的朋友一样,和白璟就这个无厘头的问题展开了討论,“你刚刚总是『人类人类”地叫是不是?难道你想说自己—.” “我不是乌龟,我是狐狸。”白璟挤眉弄眼地说,“你听说过九尾狐吗?那是一种美丽、强大、智慧的生物——” “那是妖怪吧?” “对啊,我就是妖怪,不是妖怪怎么可能能活八百年?”白璟眨眨眼,“要不要看看我的尾巴?一般我只展示给有品位的人看喔。” “不要,感觉很噁心。 “噁心?!”白璟震惊了,“为什么噁心?” “说不出来———反正我就是很怕毛茸茸的东西。”苏墨摆摆手,“你还是对著镜子『孤芳自赏”吧。” 白璟捂著心口,表示自己很受伤。 “不过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你为什么討厌道士了。”苏墨笑了笑,“你是妖怪,道士就是抓妖怪的,你以前肯定被抓过对吧?” “確实是有过不少道土想来抓我,不过截至目前,还没成功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白璟还以笑容:“因为他们都被我吃掉了。” “是吗,那味道如何?” “一般般,属於那种很久不吃你会想,但是顿顿吃你又受不了的类型。”白璟微笑,“我还是更喜欢去西餐厅用餐,反正我也不差道士们的那点道行。” “原来如此。”苏墨点点头。 “真难得,居然有人类会跟我討论食物的话题。”白璟看著他,“莫非你真相信我是妖怪不成?” “当然不信,只是看你说得起兴,我不忍心打扰。” “原来如此。”这回轮到白璟点头了,“说的也是,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妖怪呢?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可不能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鬼话—” 正说著,窗外忽然传来了“轰隆”一声的响雷,惊得所有客人都向外看去。 直到倾盆大雨落下,酒吧才重新恢復了喧闹的气氛。 “不是吧———-撒个小谎就要遭雷劈,这还活不活了?”白璟嘟囊道。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白璟摆摆手,恢復了那种標誌性的笑容,“虽然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但有件事,我真没骗你。” “比如?” “我很早就认识你了,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白璟笑眯眯地说,“停,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相信,但是別著急—.” “你在內地长大,幼儿园在机关四幼上的,当时你最喜欢的老师是『徐老师”,而且你第一天上幼儿园就尿了裤子。”白璟著手指说,“小学你读的是寧安小学,初中是xx附中;高中的时候,你父母在內地的生意暂告一段落,於是你们一家回到了港区,你在xx高中读书,那是一所女校。跟本地人比,你的粤语並不算好,因为小时候你基本不说。” “再后来,你考进了港区中文大学,成为你们家『有史以来最会读书的人』。”白璟笑道,“大一的时候你加入了音乐社,可又觉得一群人聚在一起咿咿呀呀没什么意思;在大二的时候你去过羽毛球社、网球社、篮球社,妥妥的运动少女你们的辅导员叫张x,专业课老师叫xxx,数学老师叫罗凌,你还是他的课代表。” 白璟看著表情从惊讶到逐渐变冷的苏墨,淡笑著问:“我应该没说错吧?苏同学。” “为什么?”苏墨沉默了很久才说,“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这些?不,不只是这些喔。”白璟保持著笑容,“我还知道很多,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你高一放学后的某个下午,有两个咸湿佬在地铁上盯上了你,並准备在你家公寓楼附近动手。一周后,那两个人出现在了玛丽医院的精神病房里,据说是有好心人代付了他们的住院费费———” “虽然我对很多女人都说过这句话,但我確定,我这世上是除了你以外,最了解你的人。”白璟看著她缓缓睁大的眼晴,平静道,“因为我们真的在一起嘶混了很多年,久远到,在还没学会化形的法术之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 “你到底在—.” “只是很遗憾,那些事情你已经不记得了。”白璟轻轻地说,“哪怕你现在的样子,跟你当年第一次学会化形时,化成的样子一模一样,苏墨。” 第111章 诅咒 第111章 诅咒 苏墨看著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 窗外的瓢泼大雨,让她的思维有些凌乱。 她想要阻止白璟继续说下去,之前那一长串关於她“人生经歷”的话题,已经让她感到了不適一一没有人会喜欢以那种形式,“被介绍”自己的人生,哪怕是心理系的学生也不例外。 可是苏墨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就像她想要阻止白璟继续说下去一样,她的好奇心,也在阻止自己开口制止,这场荒诞的闹剧。 她仍想继续听下去,想要知道这个男人还会说出什么关於“她”的事为什么? “过度的好奇心,就是你最大的问题所在。”白璟的下一句话,就像是一颗呼啸而过的子弹,直接贯穿了她的灵魂,“正是因为你对一切都抱有好奇,所以你不会喝酒却还要品尝烈酒的味道、不会抽菸也买包烟来体验一下『抽菸是什么滋味”—” 就像是每一个被戳中了心思的少女一样,苏墨微张著嘴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也是你最让人感到麻烦的一点,如果我有一本专门的笔记本,我想里头应该会写满无数个『正』字。”白璟忽然苦笑了一下,“那是我被你识破的次数,苏墨。几乎每一次,我们的交流都会以你『发现这个人有问题”而告终。” “上一世,我打晕了负责你临终关怀的医生,变成他的样子,换上他的衣服,想要陪你度过最后一段时光。”白璟无奈地说,“可你趁著家人出去吃饭的功夫,居然在我耳边偷偷问我,那个医生去哪了,你是他的儿子吗?冒充大人可不好。” “十几年前也是,我在你们小学门口卖仓鼠,你蹲在我的摊位面前只看不买,等其他小屁孩都走了,我问你为什么。你说“你长得就不像是卖仓鼠的,我怕被你骗钱』”。” “当听到罗凌说,你选择了读心理系的时候,我就知道坏事了。”白璟嘆了口气,“这感觉就像是一觉醒来,发现人类全都变成天师一样糟糕—当年你跟著金蝉子修习“他心通”、天天拿我做试验品的日子我可是还歷歷在目呢。” “你认识罗教授—” “当你叫他罗教授的时候,他会一本正经的纠正你,是『罗副教授』。”白璟说,“我认识他差不多三百年了,就跟他的原型一样,也不知道这些书本变成的妖怪,为什么都这么『好为人师』——-嗯,如果是漫画书变的,也许会好一些吧?” “虽然你的『他心通”练没到金蝉子那么变態的境界,可那些本领还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轮迴中,多多少少继承了一些下来,弱化成了超乎寻常的洞察力。按理说这是好事,但在你身上就不一样了。”白璟叻叻地说,“金蝉子对佛经之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而你对除了佛经的一切都感兴趣·—-唉,说来说去都怪我,我当年就不该介绍金蝉子给你认识。” “白璟,我觉得,你需要去看心理医生。”苏墨低声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金蝉子,我也没有在学校门口见过一个卖仓鼠的人至於其他的故事,老实说,我很想听你以继续说下去,但是理智告诉我,我该回去了。” “理智?那只是別人对你这张“御姐脸”的刻板印象吧?”白璟用手指搭著她的下巴,“你从来都跟理智这个词没关係,至於金蝉子和那些往事,有些是在轮迴中被遗忘的,有些,则是被我抹掉的。因为那对你没好处。” 苏墨想要挣脱,可眼前男人的话就像是有著魔力一般,让她无法脱身。 白璟把那面小巧的化妆镜拿了出来,对准苏墨的脸。 苏墨看著镜中的自己,也眉心处,那道暗红色的、正缓缓地浮现出来的纹路这是她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身上,还有著一道这样的痕跡。 那是什么? “这是诅咒,在我们这一族中,只会在极少数个体身上出现的诅咒。”就像跟白璟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个男人完全看穿了她的心事,適时地解释道,“这个纹路,代表著强大天赋与灵力。换言之,被诅咒者,天生就是同类中的者。” “但『诅咒』这个词,也代表著『代价”。”白璟说,“代价的其中一点, 就是被诅咒者经歷轮迴转世之后—一定会变成人类,而且还不是『天师』那种,人类中的者。以及,被诅咒者在成为人类后,每一世的寿命,都无法超过五十年,连地府都无法改变这个规则。” “没有人知道那是为什么,这就是诅咒之所以会成为诅咒的原因。” 白璟放下了镜子,指著自己的眉心。 那个位置,也有一道跟苏墨眉心处一模一样的血色纹路,只是顏色要更深邃一些。 “几千年来,族內上下费尽了心思想要破解这种诅咒,但哪怕是最渊博的学者也没能做到。所以在诅咒被破解之前,想要避免死后所支付的代价,『活著”,就成为这个问题的最优解。”白璟说,“我们日復一日的辛苦修炼,为的就是能撑到“得道成仙”的那一天,只有那样,才能做到,至少不因寿命而陷入轮迴的牢笼。” “但是你在那之前死去了,我们谁都没能成仙。”白璟轻声道,“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为了不让你进入轮迴,我只能用秘法留住你的魂魄,想让你成为鬼修。但是你的灵魂强度不够,加上后来又发生的一些事情-你最终还是进入了轮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温热的泪水,毫无徵兆地顺著苏墨脸颊,滑落下来。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哭了,可心里的悲伤,却一刻不停地涌上来,像是窗外的那场大雨,铺天盖地,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他说的事情我明明一件都不记得“也许,我是说也许。罗凌的建议是对的,这就是你的宿命,我应该尊重这一切。”白璟笑了笑,用手指帮她拭去泪水,“但是我不想,我总是觉得还有办法。” “再等等吧,我最近认识了两个天师—不,马上就是三个了,也许他们会有办法解开诅咒也说不定。”白璟刮刮她的鼻子,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可受不了每五十年就要说一次再见,所以,再等等吧。” “时候不早,我该走了。”白璟俯身,用眉心抵著她的额头,笑眯眯地说, “下次再见吧。” “不,別走——.”苏墨的泪水啪塔啪塔的落在桌面上,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下意识地想要挽留。 “等你变回真正的你,这些记忆,我会还给你的,我保证。”白璟低声道,“但是现在不可以,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些。” “今晚你喝多了,有点断片。所以现在,回家吧。”白璟在她的耳旁,轻声又说了一句什么。 而后,他把苏墨的手轻放在桌上,拍拍她的脑袋,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苏墨只是呆呆地看著那个高大背影远去,心里空荡荡的,什么念头都没有。 “埋单。” 苏墨用手背擦拭著眼角,对著吧檯唤道。 第112章 乌鸦能听懂就行了 第112章 乌鸦能听懂就行了 港区,雨夜。 天空中有两道闪电掠过,隨即到来的便是暴雷的轰鸣声,雨还是很大,仿佛云层背后的水库拉开了闸门,成千上方吨水从那个缺口涌出,不要命似的砸向地面。 街上的商户们,早已纷纷关上了自家的店门,等待大雨过去一一反正在这种天气下,除非是方不得已,否则绝不会有人选择冒雨出行,更別提是来街上光顾生意;就算真有路过的,也肯定只是来借个地方避雨而已。 但商人们不知道的是,躲雨,並不一定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反应。 就比如一家髮廊毫无遮蔽的屋顶上,就成为了两位“不速之客”的落脚点。 其中一位,是只浑身漆黑的鸟类,看起来很像乌鸦,可又比寻常乌鸦看著要“大块头”些;它的背上,背著一把收拢的阳伞,再配合上它乌黑深邃的双目,看起来竟是颇有些武侠小说中“剑侠”的派头。 乌鸦的身旁,坐著一个身穿运动服、扎著高马尾的年轻女孩,不同於背著伞的乌鸦,至少造型上,她看起来与常人没什么两样。 可仔细一瞧便会发现,虽然是坐在雨中,但铺天盖地的大雨根本没对她造成一点影响一一雨水直接穿过了她半透明状身体,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屋檐上,仿佛她只是一缕不存在於世间的影像。 真是奇怪的一幕不是么?身负阳伞的乌鸦、不具实体的少女,哪怕是都市怪谈中也极少出现这样毫不相衬的组合。 不过想想也是..要真是普通的乌鸦和少女,也不会在大雨天出现在人家的屋顶上吧? “叮铃”。 街对面的酒吧门被推开,微弱的铃鐺声,让乌鸦和少女同时转过头来,將目光投向了那个正从门里走出来的高大男人一一很显然,这又是个奇怪的傢伙。 毕竟时间还早,一般客人见到这么大的雨,都会选择在店里多坐上一会儿, 而不是冒雨离开。 但奇怪的傢伙之所以是奇怪的傢伙,必定会有他的奇怪之处。 男人在一人一鸟的注视下,居然就这么直挺挺的走进雨里,双手插兜远去了。 “你看吧,我就说那个人是白璟嘛!”季澜看著男人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得意地说,“都说了別小瞧我5.2的视力!” “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鸦眯著眼睛说,“而且没有用避水咒,也没有用缩地术离开,真不像他的风格。” “酒吧这个点都还没热闹起来,他就走人了,確实很奇怪。”活著的时候没去过几次酒吧的季澜发表著自己的高见,“要么是搭汕失败,要么乾脆就是被女人甩了·——哈哈,难得看他吃的样子。” “他就该听我的建议,把自己变成当地明星的样子去和女人约会,反正这是一座明星遍地走的城市,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鸦说。 “这是什么鬼主意,素质也太低了吧?”季澜汗顏,“妖怪们经常用这招来泡妞吗?” “其他地方有,但安平市內不允许这么做。”鸦说,“白璟说过,如果某个明星被人发现,同一时刻出现在两座不同的城市內,必然会引发社会舆论。以及,白璟討厌其他妖怪变成比他更英俊的样子在城市里活动,如果被他发现的话,会被视作是在挑他制定的“安平市妖怪管理办法”,又或者被以“敢跟我抢女人为由”暴揍一顿。” “还好你补充了后半句,赶在我要夸他是个“蛮有素质”的傢伙之前。”季澜提醒鸦,“但他说得对,顶著別人的名义做坏事,这样不好,你可千方別学这种討人厌的事儿啊。” “你上次还说,白璟用跟自己有仇妖怪的名號,来嚇唬鬼差。”鸦斜眼看她,“你不是说他干得漂亮吗?” “那—-那是因为对方是鬼差,情况不一样。”季澜在一切涉及到“鬼差”的话题上,总是有著灵活的道德底线,“他们俩还想强买强卖把我拐到地府去呢,我不去地府告发就不错了!他们受点小惩罚也是应该的吧!” “人类真是多变的生物。”鸦摇头,“哪怕变成鬼魂也还是一样。” “喷,乌鸦就不要学电视上的评论家们发表评论了好吗?”季澜顿了顿,“说起来,你昨天有顺利找到自己的同类吗?” “当然,我们交谈甚欢。”聊起这个话题,鸦颇有几分得意,“我还给它们推荐了李菲的那首《白痴》,它们说有机会一定会找个音像店蹭听的。” 鸦的描述,让季澜的脑海里一下冒出个很多长看乌鸦脑袋、肌肉男上半身的“乌鸦人”,蹲在人家音像店门口听歌的画面。 如此惊悚的画面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过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它们都跟你一样是乌鸦,还是·———·能变成人类的样子?” “不啊,就只是普通的乌鸦而已。”鸦看了她一眼,“你不会以为,像我这样的乌鸦有很多吧?” “它们不会说话?” “乌鸦当然不会说话。” “那你们———”季澜努力想像著那个画面,然后仰起头“呱呱”了两声,“就靠这个交流?” “是的。”鸦居然点头了。 “这样的交流方式要怎么传达『李菲的某首歌很好听』啊!” “乌鸦有乌鸦的办法。”鸦想了想,举了个例子给她听,“就像身为鬼魂的你,和周悬他们交流的时候,其他没有道行的人类,也没法听见你在说什么一样。” “可听不见跟听不懂是两回事吧?!”季澜觉得鸦举的这个例子,就像是用文言文去解答数学应用题,对她的理解完全没有帮助。 “乌鸦能听懂就好了。”鸦拍了拍季澜,示意她別再纠结这个问题。 季澜嘆了口气,用手托著下巴,望著街道另一头,那家杂货铺的门口。 一个神情呆滯、双手环抱著自己手臂的女人,正站在那个位置。 季澜看著雨点穿过她的身体,砸向地面,再匯入一旁的地沟。 “她还在那里呢。”季澜眨眨眼睛,“也不知道神使们什么时候来接她,看著真可怜。” 第113章 少管閒事 第113章 少管閒事 毫无疑问,停留在那家杂货店门口的女人,是个像季澜一样的鬼魂。 只不过,从女人呆滯的神情便能看出,她明显不如季澜这样“行动自如”。 “那就是周老弟说的那种,“次等灵魂”吧?”鸦说。 “应该—是吧?”季澜有些犹豫。 在鬼差对灵魂评级中,能为他们创造业绩的灵魂有三种,分別被定义为“末等”、“次等”以及“优等”。 像季澜这样“死了跟没死”一样的鬼魂,就属於优等灵魂,对鬼差来说,约等於三个月的业绩,外加一个月的奖金一一一般情况下,鬼差在遇到这类灵魂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押送去地府,省得夜长梦多。 一方面当然是怕被其他几路神使抢了业绩,另一方面原因则在於,这类具有自我意识的鬼魂会到处乱飘,一眨眼的功夫可能就跑不见了,非常麻烦。 至於其他两类灵魂,末等的不必多说,只是“基本能维持生前的形貌”而已,根本不具备自由行动的能力:次等的灵魂,一般都是被人杀死、因为事故横死的鬼魂,他们能够记住临死时的痛苦,维持死亡时的样貌,並且在死后一直在自己的死亡地点徘徊,也算是“没什么行动力的傢伙”。 季澜看著这女人嘴唇微动的样子,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著什么,看起来確实符合“次等灵魂”的標准,不过————— “按理说,这类灵魂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变成鬼之后也是什么样子。就比如,如果是出车祸死的,那么身上就会对应的缺胳膊少腿。”季澜沉吟道,“可我没看到她身上有什么外伤——” “脖子。”鸦忽然说。 “什么?” “她脖子上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跡。”鸦说,“那应该就是她的死因吧?』 “喔,有可能有可能。”季澜定神一看,生前5.2的视力立刻发挥作用(也不知道近视眼这种东西,死后是不是真的会继承),“要这么说,她很可能就是上吊死的。” “也可能是被人谋杀的。”鸦分析,“凶手就是在那间杂货铺里杀死的她。” “这———.”季澜看著那间捲帘门紧闭的杂货铺,感觉確实也有这种可能性。 所以杀人犯已经被阿sir们抓获了?还是说,凶手其实此时此刻就躲在那间杂货铺里?甚至,那个女人冰冷的遗体,可能就被深藏在杂货铺的冰柜之中季澜打了个寒颤,感觉耳边好像自动播放起了,《法证先锋》的激情电吉他前奏。 该怎么办?要去里面看看吗?反正我进去也不需要钥匙可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我会不会被当场嚇死? 不对不对,我已经死了,鬼是不会心臟病发的——— “你不会是想进去看看吧?”鸦一语戳破了她的心事。 “没有!绝对没有!”季澜赶忙矢口否认,这是因为她终於回忆起了上飞机前,白璟的那通“提醒”。 “你们俩记住,港区不是我们的地盘,所以別去管閒事-当然我也不是说在安平就可以到处惹麻烦。”白璟指著他们俩,恶狼狠地说,“尤其是你,季澜。高中时期正是中二病频发的年纪,你想到处宣扬人道主义精神,我能理解但得等你先学会自己开门再说!” 应该说,白璟的话很有道理,毕竟哪怕季澜再怎么讲人道主义精神,也无法改变她已经“做不成人”这个事实,更何况法力低微她也没能力管閒事。 而妖怪们对人类的悲剧,基本出於“漠不关心”的態度,更懒得管那些閒事。 唯有周悬,是这里稍微那么“热心肠”一点的存在,可人类的身份,註定了他要儘可能的避免参与到这些事中去,这点道理季澜还是懂的。 “人类的警察还是挺厉害的。”鸦在一旁念叨,也不知是不是在安慰她,“听说就算凶手把尸体封到水泥墙里,都会被找出来呢。” “行了行了,你別说了。”季澜摆摆手,忍住不再去看那个女人,“咱们还是祝她投个好胎,下辈子別再受苦了吧。” “如果是去天堂或者西天,那么她投胎的概率应该不大。”鸦平静地说,“虽然我也觉得,这种情况还是去投胎好一些。” “至少能忘记死前的痛苦,对吧?” “嗯,带著那种记忆,哪怕进了天堂,也不见得能有多开心。”鸦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奇怪,死了都不伤心的。” “这很奇怪吗!寿终正寢的人也不会觉得伤心吧!”季澜怒道。 “寿终正寢只是他人强加给死者的概念而已,死者不一定这么想。”鸦摇摇头,“大部分人都是想活著的,哪怕多在世上逗留一天也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承认我是个不太一样鬼,我三观有缺陷行了吧。”季澜叮嘱道,“一会儿神使们来了,记得提醒我躲进伞里啊。” “神使们还没给你销户?”鸦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伞柄。 这柄阳伞,是清秋赶在他们前往港区之前完工的,上面施加了特別的法术, 除了能抵挡阳光以外,还能在危急时刻作为季澜的“藏身处”使用一一因为有清秋的法术在,其实季澜自己也能拿得动这柄伞,但她觉得下雨天撑阳伞有点像傻帽,於是就让鸦背著了。 “销户没销户我不知道,反正清秋说,在我变成真正的鬼修之前,还是得小心神使们。”季澜谨慎地说,“虽然安平的神使们对我已经没兴趣了,但港区不一样,这帮说粤语的可能搞不懂外面的行情。” “好吧。”鸦抬头望了一眼天,“雨好像变小了。” “嗯——也不知道珠泪还要多久。”季澜用手抓著房檐,俯下身子想要看看楼下髮廊的情况。 “鸦,季澜!回酒店了!”正赶巧,髮廊的门在这一刻被推开,一个撑著伞,笑盈盈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哎呀哎呀,今天真是好运,吃个晚饭也能抽奖抽到免费染头券。” “你这头髮怎么染了个跟没染似的?”季澜跳了下来,满分的动作,没有溅起一滴水。 “那是因为顏色还没显出来,多洗几次头就显色了。”珠泪呵呵一笑,平白无故赚来的小便宜让她心情很好,“走了走了,现在回去还能赶得上地铁,晚上我还得陪阿菲打麻將呢!” “咱们就不能用法术回去吗?”季澜受够了变成鬼还得老老实实坐地铁这件事了,“早上海洋公园也是坐地铁,我是真的很担心,我会不小心从谁身体里『穿”过去啊!” “鸦,你的缩地术能带我们三个人走吗?”珠泪问。 “不能。”鸦说。 “你看吧,鸦说它不能,所以就没办法咯。”珠泪挽著季澜的手臂,同时伞柄微斜,把她和她肩上的鸦一起罩住,“走啦走啦,晚上我会给你点播《法证先锋》看的。” “你在哄小孩吗?”季澜看著她。 “我不允许你这样贬低自己,澜澜。” “我——!” 第114章 拜拜 第114章 拜拜 “阿菲,不用再洗盘子了,发挥你的绝技,把盘子飞给我。” “周悬,不用继续备菜了,把你手里那西红柿切了就算完成任务,这把分够了。” “珠泪,站那別动———0k,拿著我丟给你的盘子,去你隔壁周悬的工位上, 把菜装盘,然后丟传送带上运给我。”白璟操纵著画面中的小人,不慌不忙地把最后一份西红柿燉肉,送进了出餐口。 “叮叮叮!”的提示音在五秒后响起。 代表著游戏结束的“time'sup!”字样,在四人的游戏机屏幕中弹出。 “芜湖,三星!”一把下来,觉得自己很忙,又不知道忙了什么的珠泪欢呼道。 “分数正好压线啊。”切了一整把蔬和了无数锅饭的周悬点头,“你算的很准。” “確实轻鬆。”洗了一整把盘子,又丟了一整把盘子的李菲感慨道,“洗著盘子就把三星拿了。” “有我坐镇,就没有难的游戏。”白璟放下游戏机,得意地说。 这话也確实不是吹牛,在白璟的带领下,他们四人从午饭后玩到下午三点, 几乎每一把都是直接三星,李菲存档的进度,跟坐火箭似的飞速提升。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白璟在,他自封向三军发號施令的“后厨大將军”,秉持著“干最少的活,下最多命令”的原则,引领著这支临时拼凑起的团队一路披荆斩棘一一显然,这只九尾狐在“吃喝玩乐”的一眾事宜上有著过人的天赋,从打麻將到玩游戏,就没有他不行的。 “行,咱们下次再玩儿。”李菲看了一眼手机,起身道,“katie在楼下等我,我必须得闪人了,一会儿还约了人聊事情————你们今天几点的飞机啊?” “晚上七点。”周悬也站了起来。 “行,到时候我让司机送你们去机场。”李菲挥手道,“行了行了,不用送我,楼下肯定全是记者珠泪,白璟,等过段时间我有空了,再回安平找你们玩哈。” “下次见,阿菲!”珠泪扑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 “我会督促周悬赶紧置办一台麻將机的。”白璟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好,下次我一定贏光你们钱包里的钱。”李菲拍了拍珠泪的脑袋,戴好墨镜,笑著推门出去了。 “阿菲这就走了啊。”珠泪把头埋在沙发里,一脸空虚,“美好的时光真短暂。” “好歹你加上了她的微信。”季澜蹲在一旁安慰她,“赶紧看一下朋友圈, 缓解一下相思之愁。” “唉,也是也是。”珠泪摸出了手机,点开了置顶好友的朋友圈,又美美地看了起来。 “你刚才怎么不上去给她个拥抱?”白璟用肩膀撞了撞身边周悬,“分別的伤感,不就是该用热情来疗愈吗?” “我们已经习惯了。”周悬四下张望了一下,“鸦呢?从早上就不见它。” “人家这是『不羈放纵爱自由”,出去遛弯了。”白璟伸了个懒腰,“反正它也不用理行李,到点了回来就行。” “也是。”周悬对沙发上那两个,傻笑著一起欣赏大明星朋友圈的傢伙说,“那我和白璟也先回房间了,晚点走廊集合吧。 半岛酒店楼下,蹲守多时的记者们,站在酒店安保团队搭建成的人墙后方, 对著那个戴著墨镜,正向一辆黑色保姆车走去的女人,高举起了手中的话筒和相机。 “李菲!祝贺你演唱会成功,我们是娱乐天地的记者,请对我们的观眾说点什么吧!” “李菲这一趟是要去哪?是不是要准备筹办今年的第二张专辑了?” “对於晋升『天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阿菲!我爱你!”喊这句话的似乎是路过的狂热粉丝。 李菲面对著闪光灯和记者们一轮又一轮的问题,没有说什么,只是迈开长腿,低头向前疾走一一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如果在这个时候止步,这帮把“艺人的隱私看得比什么都轻”媒体朋友们,真鼓足了劲要突破保安的人墙,不过分分钟的事。 好在这並不是一条多漫长的路,在相机快门连绵不绝的“咔”声中,李菲很快来到了保姆车边。 然而就在这时,她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抬头看向不远处一栋建筑的房顶。 那个位置,有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正站在那里。 李菲看著它,它似乎也在看著李菲。 几秒钟后,乌鸦对著这边微微抬起了翅膀,这个动作像极了人类之间“道別”的手势。 李菲愣了一下,旋即也抬起手,对著乌鸦挥了挥。 同一时刻,一个记者从保安大哥的跨下一个滑铲冲了出来,举起相机,以谁都想不到的角度,对准了李菲的背影“咔”就是一张。 “怎么了阿菲?”已经率先坐进车里的经纪人katie,疑惑地看著突然在车边停下了脚步的李菲,问道。 “按住他!”身后的保安们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名记者给控制住了。 “啊,没事。”李菲对著乌鸦,无声地说了句“拜拜”,弯腰钻进了车里。 伴隨著保姆车绝尘而去,酒店门口,只剩下一堆被挤得东倒西歪的记者和终於鬆了口气的安保团队。 “李菲刚才在做什么呢?”有个记者问,“跟粉丝打招呼吗?” “她好像是对著楼顶挥手。”另一个记者看著空荡荡的屋顶,“我似乎看到那儿有个黑漆漆的东西,好像·是只黑色的鸟?” “这—这什么意思,想要立爱护动物的人设?” “傻吗你,如果李菲都需要靠立人设保持热度的话,那別的明星就不用活了。”那个记者东张西望,“有没有哪位仁兄拍下了刚才那一幕?我感觉能火啊!” “刚才衝进去的那个小子肯定拍到了—他人呢?!” “好像是———被保安带走了?” “还愣著干嘛,追!把他的相机抢过来!” “喂喂,不是吧大佬,抢劫犯法啊!” “你都当狗仔了,还怕犯法吗!冲啊!” 第115章 只针对天才的诅咒(合) 第115章 只针对天才的诅咒(合) “鸦,你要火了。”飞机上,白璟指著自己的手机,对站在靠背上的鸦说。 手机屏幕中,是一个高挑女人的背影。 画面中的她,正对著对面楼顶上一只黑漆漆的鸟类挥手。 等待的保姆车、簇拥著她的安保团队,以及周围记者们手中对准她长焦镜头,让这一幕显得荒谬却又和谐。 这则一小时前发布的娱乐新闻,標题是《天后今日心情好,不受媒体镜头扰,独与乌鸦道离別》。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鸦问。 “哟,证据確凿,你还不承认?”白璟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周悬,“周老弟, 你评评理,这是不是你鸦兄。” 周悬看了看,又想了想:“看著是蛮像。” “乌鸦都长一个样,是你们想多了。”鸦蹦蹦跳跳地回到同排的另一侧珠泪和季澜的身旁一一回去的班机又是好运气,同样的商务座,同样的空位,让季澜和鸦又美美地蹭到了。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机即將起飞,请关闭手机,系好安全带~” 广播里,响起了空姐甜美的播报声。 “你要睡觉吗?”周悬看了一眼打开了手机飞行模式的白璟。 “不啊,我准备体验一下,你们家阿菲昨天向我倾情推荐的『打怪版消消乐』,这游戏支持单机模式。”白璟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也要玩吗?五块一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我是有件事想问你。”周悬摇摇头,“如果你要玩游戏的话,那就算了。” “让我想想,聊天和玩游戏哪个更適合打发时间——”白璟关掉了手机屏幕,“你要问什么?” “关於苏墨的事。”周悬平静地说,“你是不是认识她?” 在周悬提起“苏墨”这个名字的时候,白璟眼睛微微闭合了一下,但很快他就用平常的语气回道:“你这是摆明著来问八卦的吧?怎么,你跟她是朋友?” “不算朋友吧,也没加联繫方式。”周悬说,“只是那天看演唱会的时候, 我就隱约感觉到你认识她,但不確定。” “那后来又是怎么確定的?”白璟看著他,“鸦和季澜给你报的信?” “他们昨晚回来,只是欢天喜地地告诉我,你好像被女人甩了。”周悬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纸鹤,放在手心里给白璟展示,“真正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是我在阿菲庆功宴上,留在她身上的纸鹤。” “又是御物之术?”白璟看著那只扁平的纸鹤,皱著眉头,“我为什么完全没察觉到?” “纸鹤躲在她的口袋里,而且我只在上面附加了比重很少的幻术,你察觉不到也很正常。”周悬说,“能迷惑其他人的东西,对你反而会起副作用,不是吗?” “行啊你,搞针对是不是?”白璟做了个虚空挖、弹鼻屎动作,以噁心周悬。 “我的本意不是这个。”周悬解释道,“最开始我只是想確认一下,她——“— 我是说苏墨,到底能不能看见我的纸鹤。” “结果呢?” “按理来说,只是这种程度的幻术,灵力稍强一些的人,应该都是能看到的。”周悬说,“但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这代表?” “她是个普通人,毫无疑问。”周悬沉默了一下,“只是这个结果,这跟我此前的判断並不一致,所以我才决定让纸鹤跟上她” “两位先生,这是你们之前选择的饮品“”空姐推著餐车来到周悬身旁,把他要的柳橙汁和白璟的黑咖啡递给他们。 “谢谢。”白璟冲空姐礼貌地笑了一下,在目送她转身对珠泪说“小姐您好,这是您要的可乐和坚果零食~”后,才压低声音问,“你觉得她不该是个普通人,是吧?”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是妖怪。”周悬诚实地说,“但我的眼睛告诉我,她是人类。” “比起你的眼睛,你更相信你的直觉。”白璟打了个响指,“很偶像剧的开展方式。” “她是阿菲经纪人的外甥女,父母也確实都是人类,按理说我確实不该有这种怀疑。”周悬把手按在白璟的手背上,“但这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会在她的眉心处,看到跟你现出原形时一样的暗红色印记。” “喂喂!这是干嘛,男男有別啊!”白璟一掌打飞他的手。 “在阿菲的演唱会上,我出於礼貌,曾跟她握过一次手。那道痕跡,就是在那时出现的。”周悬看著白璟空荡荡的眉心处,“但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很確定,跟我接触,不会让你出现那种反应。” “同理,还有珠泪。”周悬继续说,“哪怕她的道行很浅,也不至於和我有身体接触的时候,就会现原形、或者导致眼泪不再变成珍珠。” “大哥,就算你是天师,只是握个手就想能让妖怪现原形,也太夸张了吧? f.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周悬点头,“所以,我不否认『苏墨是个人类”这一点,但我也同样肯定,那个印记一定跟妖怪有关。” “你不会是觉得—那个印记是我弄上去的吧?” “在你之前的女朋友们身上,我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无论是那个来我摊上的小姑娘,还是来我家兴师问罪的女妖怪。”周悬犹豫了一下,“我也不觉得你有这种癖好你应该没有吧?” “你疯了吗?我当然没有!” “那就好。”周悬鬆了一口气,又指了指手上的纸鹤,“纸鹤上出现了『抹除记忆』法术的痕跡,也就是说,昨晚你確实见到了苏墨,並且在离开时抹掉了她的记忆,我有说错吗?” “等等,暂停一下。”白璟看著他,“你既然有这么多问题,为什么不在昨晚麻將散场的时候问我?难道是怕我拒绝回答直接跑路?” “昨晚打完麻將都三点多了,阿菲还约定了今天中午一起玩游戏,如果那个时候问你,我担心我们聊太久,没时间睡觉。”周悬说,“所以我觉得那个不是个提问的好时机。” “不愧是周道长,问八卦都这么有理有据。”白璟无语地摇了摇头,“是, 我承认,我昨晚是见了她一面,顺便在走人的时候抹掉了她的记忆。但我保证我没做什么,只是跟她喝了两杯酒而已不对,这是你该担心的问题吗?” “如果你是那种对女人做了什么,还会特意消除掉她记忆的人的话,此前也就不会得罪我和阿菲的同学了。这一点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周悬看著他的眼晴,“我想知道的是,那个印记到底代表著什么——“” “你直接问,『为什么九尾狐一族的印记,会出现在苏墨身上』不就好了?” “我没见过除你之外的九尾狐。”周悬严谨地说,“所以我不能確定,那个印记百分之百就跟九尾狐有关,或许就像是人类身上的胎记一样,本身不含有特殊的意义。” 白璟失笑:“那你还问什么,你这都快逻辑自洽了吧?” “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个观点无法解释,为什么身为人类的苏墨身上,会出现和妖怪有关的印记。”周悬顿了顿,“老实说,我心里其实是有一个猜测的, 但不是很有把握。” “话都到这儿了,你说说看咯。”白璟说,“要是猜对了,我就请你吃顿饭.....” “苏墨的前世,是九尾狐。”他的话还没说完,周悬就把自己的猜测拋了出来。 “·为什么一定是九尾狐?” “因为你对她很感兴趣,而且还是在苏墨根本不认识你的前提下。再加上你们相同的印记,除了是曾经的同族以外,我想不到別的理由。”周悬看著白璟的反应,点了点头,“看来我猜对了。” “佩服。”白璟对他拱拱手,“这次真是五体投地了,周道长。” “所以那真是九尾狐的特徵之一?”周悬问。 “不,不是。”白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是一种诅咒,只会发生在个別九尾狐身上的诅咒。” “也就是说,曾经的苏墨,就是因为那种诅咒,才会在进入轮迴后以人类的身份返生,並且再也无法重新投入妖胎,且每一世的寿命无法超过五十年。”听完白璟的简要敘述,周道长做出了更加简要的总结,“如果你不幸身亡,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呸呸呸,这种倒霉的事你就不需要拿我举例子了。”白璟喝了一口咖啡,“虽然这是事实。” “关於这一点,我其实有个疑问。”周悬说,“九尾狐家族的歷任族长中, 有出现过被诅咒的个体吗?” “没有。” “为什么?”周悬问,“妖怪们普遍认可『强者为尊』的逻辑吧?既然被诅咒的个体拥有更强大的力量,那么理应坐上高位不是吗?这是利益相关的问题, 跟死后会如何根本没有关係。” “如果『被诅咒』这件事真有这么简单,那也就配不上『诅咒”二字了。”白璟摇头,“被诅咒的代价远不仅於此,只是我没说而已。” “那你说吧。”周悬认真地看著他。 一般人听到我这么说,下意识的反应,不该是『这事儿里头肯定有点什么难言之隱』吗?”白璟茫然地看著他。 “是吗?”周悬恍然大悟,“那你还是別说了。” “算了算了,你这么一说,我不讲,反倒显得我故弄玄虚了。”白璟觉得跟周悬这种脑迴路和高速公路一样笔直的傢伙绕圈子,实在是没什么意思,“那种诅咒会带来的另一个副作用是,被诅咒者,每隔五十年,就会变成人类。” “变成—人类?”周悬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白璟耐心地说,“那种诅咒,会在九尾狐年满一百岁的当天出现,那一天,被诅咒者会失去妖怪的肉体、原型,变成彻头彻尾的人类,持续二十四个小时。” “一百岁———·以九尾狐的寿命而言,还是孩子吧?”周悬问,“万一诅咒出现在没学会化形的九尾狐身上,会怎样?”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被诅咒的个体,各个都是族中年轻一辈的依依者。比如我,四十岁的时候我就掌握了化形的法术,而其他同伴基本要到六十岁,才能勉强变成那种长尾巴的人类。”白璟说。 “所以,『诅咒会让九尾狐变强”其实是个不太准確的说法,在我看来,那是一种只针对天才们的诅咒一一併不是因为被诅咒会变强,而是强者才会被诅咒。”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多吗?” “人间界应该不多,这里本来就不是我们活动的地方。”白璟说,“但青丘之国就不一样了,在那里,九尾狐的大小家族几乎在各处都有分布,这种事禁不起查,有心之人多少能看出些端倪。” “会对关心这种事的,要么是亲密的朋友,要么就是——· “仇人。”白璟点头,“五十年一度,一次只有二十四小时,听起来也不算什么对吧?可如果有人愿意几百年的时间,去专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呢?” “妖怪的寿命比人漫长,相应的,他们对“復仇』这件事的执著,也远胜过人类。”周悬想起了清秋在医院里曾说过的话。 “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说是“碰一下就死』也不为过。”白璟平静地说,“身为大族的一员,哪怕你再怎么一心向善,也会在无意中得罪一些妖怪, 有些甚至是父辈、祖辈时留下的仇怨。到了诅咒应验的那一天,再怎么小心翼翼、有再多同族愿意保护你,可遇到那些就想著跟你『一命换一命』的傢伙,你又有几分胜算能挺过去呢?” “你指的那种『人类”,跟苏墨——· “没有任何修行的天赋,灵力水平甚至在普通人以下,想要成为像你这样的『天师』完全是空谈。”白璟说,“这就是苏墨的现状,也是被诅咒者每隔五十年就会发作一次的“病症”。对於习惯了使用妖术、拥有强大肉体的妖怪来说,那种感觉就跟断掉了手脚差不多,完全是任人宰割。” “五十年的岁月,哪怕对於黄六郎那样的妖怪而言也不算什么。”百璟有些自嘲地笑笑,“试问,有谁敢拍板,让这种隨时可能死掉的傢伙成为一族的领袖呢?” 第116章 我们都支持你! 第116章 我们都支持你! “可是你的仇家很多吧?”周悬说,“这些年里,没有同族的保护,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周道长,变成人类,又不代表我的脑子也退化成了人类水平。”白璟有些好笑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人间界的妖怪普遍不知道我们的秘密,再加上这里没什么特別强大的妖怪,灵兽和神兽、已经得道成仙的前辈们又不爱在这儿待著。所以对於我来说,这里反而比青丘之国安全。” “再说了”白璟清清嗓子,“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每隔五十年, 就会找个地方去旅游一段时间,仇家就算察觉到了不对,也搞不清我的诅咒具体会在哪天生效。这种时候来惹我,早一天是死,晚一天也是死,谁敢冒这个风险?在这里混跡的妖怪们,可比那些疯子们要惜命的多啊。” “等等。”周悬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上次还说,自己就快过八百岁生日了“准確来说,是在下个月的帝流浆之后不久。”白璟微微一笑,“只不过, 这次我准备破例留在安平过生日。” “你疯了?” “你不懂,这叫反其道而行之。”白璟得意地说,“过往的经验告诉我,最近肯定有一帮傢伙在等著我走人,好在安平市开展他们的『造反大计』。所以这次我偏偏不走,以他们的脑子,肯定会脑补一大堆关於我的『阴谋论』,最后被嚇得不敢动手想起那些傻子们的表情我就想笑,哇哈哈哈哈—” “那万一真有运气好的找上门呢?”周悬对他的计划完全无法苟同。 “怕什么,这不是有你们在吗?”白璟亲昵地搂住周悬的肩膀,“你、僵户,再加上帝流浆洗礼过后的猫道长,大家关係这么好,三个天师伺候我一人, 谁敢来找麻烦?不要命也该有个限度吧?” “难怪清秋说你最近老给师傅买罐头,他都胖两斤了。”周悬嘆了口气,“ 总之你还是再想想吧。” “不用想了,我意已决。”白璟面露坚定之色,“如果有人带著炸弹来自爆,把你们四栋的楼给炸了,那咱们哥俩就黄泉路上作伴吧!”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让你再想想—.”周悬喝了口橙汁,心里知道劝他也没用,於是换了个话题,“你之前说的“解除诅咒”的事,我確实没什么头绪,估计清秋也够呛。不过—.—” “猫道长。”白璟接话道,“他从曾经的天师变成了猫,跟被诅咒者的情况类似,如果能搞清楚这其中的缘由,或许有机会。 “你之所以会问我苏墨前世的问题,也是因为这个吧?”白璟看著他。 “是啊,因为想到了师傅的遭遇。”周悬望向漆黑的窗外,“虽然现在看来“知道真相”对我来说也不见得有多重要,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抱歉, 或许跟苏墨的遭遇相比,师傅还算是幸运的。” “不用把『悲惨”这种事拿出来比较。”白璟拍了拍他,“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不用觉得“因为有人过得比我还惨,所以我不可以不开心”,每个人能承受的閾值也不同。” “谢谢。”周悬低声道,“只是释怀这件事,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是啊,真难。”白璟淡淡地说,“不过不释怀也挺好,虽然我不喜欢回忆起以前的那些事,但好歹现在还有个目標,不至於继续颓废下去。” “解开苏墨身上的诅咒?” “嗯?不该是“解开自己的诅咒”吗?” “如果你想那么做,只需要得道成仙就可以。”周悬说,“虽然那很难,可我总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多谢夸奖多谢夸奖。”白璟笑眯眯地说,“我会找到解法,这是肯定的。 虽然我现在主要走偶像派路线,但英俊从来都不是不能与实力共存的属性,哇哈哈哈哈哈.” “你一定要加油啊,白璟!”忽然,一只手重重的拍在白璟的肩上,把他嚇了一跳。 白璟回头,看见了趴在他座椅背后的季澜和鸦,怪叫了一声“有鬼!” 此时季澜的眼中正泛著点点星光,好似滋然欲泣。 白璟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座位上的珠泪,发现她正戴著眼罩,边睡边流口水。 “你们俩什么时候来的?还有,为什么要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著我?”白璟问。 “这不重要!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段这么悲惨过去!”季澜边抹泪边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事呢?如果我早点知道的话,我,我或许可以为她做点什么!” “你?”白璟用怀疑地目光打量著她,“比如钻进她的梦里让她做噩梦吗?” “我会让她梦到你的!她一定会想起来的!” “梦到我?这算是託梦的另一种形式吗??”白璟莫名其妙,“偶像剧看多了吧大姐?” “那个叫苏墨的姑娘,是你曾经的恋人吧?”鸦接话道,“为了死去的恋人付出这么多,你確实是个男人,白璟。” 白璟满头黑线:“什么恋人不恋人的,我哪里有说?” “你说你们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季澜说。 “我只是说我们从小就认识— “那不就是一回事儿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喜欢她,你会为她付出这么多?会像这样生生世世地守护她?”季澜一本正经地质问道,“你又不是佛祖,你有那么大的胸怀吗你?” 白璟双手举过头顶,表示我不是佛祖,我投降。 “总之,我们都支持你!”季澜凑上来,很热情地要给白璟一个鼓励的拥抱,“苏墨身上的诅咒一定会被解开,你们之间会有好结局的!加油啊!” “哎呀行了行了,恋爱脑的女高中生看什么都是粉红色的,你们俩安生点, 別把我的事到处乱传就行了!”白璟嫌弃地推开她和鸦,“去去去,去吃你们坚果小零食去。” “你和苏墨,曾经真的是恋人关係?”季澜和鸦被赶走后,周悬才后知后觉地问。 “周道长,我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 “你只有在跟李菲待在一起的时候,情商才能变成正常人水平。”白璟摸了摸下巴,“你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啊。” “我有没有说过,你有把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总结为『天生一对』的能力?”周悬问。 “你记性不错啊,两天前的事儿到现在还记得呢。” “那我现在再说一遍。”周悬拍了拍他的肩,“不过,加油,和季澜一样, 我也相信你能成功。 1 “我代表我全家老小感谢列位。”白璟拱拱手,求他別说了。 第117章 讹兽 第117章 讹兽 夜晚,一轮皎月高悬在天边,洁白的月光穿过叶缝的间隙,斑驳地洒在地上,为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色纱罩。 按说,山林间的夜晚总是寂静,不过在这棵树下倒是个例外。 几十个形態各异的妖怪,此时正聚集在树下,嬉皮笑脸的望著那个蹲坐在树边,通体雪白,身形如兔,正面对著它们侃侃而谈的傢伙。 “列位应该都听说了吧?咱们这儿的老王头,最近准备纳一房小妾的事儿。 ”那只兔子口吐人言。 “没听说!”眾妖异口同声。 “?那可真是奇了怪,老王头前两日告诉我这事儿的时候,还喜气洋洋地说,要请各位去喝喜酒呢。”那白兔揉了揉自己的脸蛋,似乎是有些意外,“也罢,那今天我就替老王头知会列位一声,也算是报个喜。” “老王头这回纳的小妾,列位其实都认识,诺,就是住东边山洞里的余夫人。”兔子指了指东边,压低声音,“余夫人的情况列位也知道,她那丈夫拋下她和一对儿女,五十多年前就没了音信,估计是著了天师的道,早就去地府报导了!” “再说老王头,虽然一千两百岁了,可对树妖来说也还算是壮年。加上他平日里虽然看著古板,总是变成一副老头的模样,可心底其实也好些风月之事。”兔子转悠了一下眼晴,笑眯眯地说,“那余夫人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好不容易把一双儿女拉扯大,如今也正是时候再觅一段良缘—” “按这么说,这两人倒还真是『“门当户对”,是天赐的缘分。”一只胖胖的虎妖哈哈大笑,“也不知道老王头什么时候请咱们这些邻居,去喝他的喜酒?” “虎兄別心急,好事不怕晚,找个良辰吉日才是要紧事。”兔子也笑道,“老王头说啦,再有一个半月,正好是七月十五那天,让咱们別忘了去他府上一聚!” “七月十五?哈哈哈,咱们一定去,一定去,哈哈哈——”眾妖闻言,笑作一团。 它们心里其实都知道,《老王头纳余夫人做妾》,不过是胡编乱造出来引人一笑的故事罢了。 先说那老王头,人家是个道行不浅的千年树妖,这点確实不假。 可问题是,老王头还有个十里八乡都知道的致命弱点,那就是“怕老婆”。 老王头的妻子也是个树妖,平日里个性易怒、泼辣不说,道行也是稳压了丈夫一头,今年都快两千岁了一一老王头私底下到底好不好“风月之事”,大伙儿不知道,但他因为怕老婆才整天化形成一副邀里邀过的老头模样,在山林间溜达的事儿,他们这些生活在山林间的妖怪们可都是有所耳闻的。 再说那余夫人。 余夫人是只蛇妖,她丈夫消失了五十多年这事儿是真的—可这事儿吧,其实是拜余夫人所赐。 奈夫人是个烈女子,五十多年前,刚生下一对儿女的她,偶然发现了自家丈夫居然在跟隔壁山头的一只狐狸精幽会。於是乎,盛怒之下的奈夫人直接一口咬断了丈夫的尾巴,要不是路过的妖怪们劝看,估计她丈夫已经被剥皮抽筋了。 发生了这种事,余夫人的丈夫也实在没脸在山里待著,当晚就捲铺盖走人, 对外宣传是“闭关修炼”去了。 这些年奈夫人也早就当自己没了丈夫,守活寡也並非她的本意,只是山里的妖怪都知道她的脾气,想再觅个夫婿谈何容易? 所以,怕老婆的树妖要纳性情暴烈的寡妇做小老婆,再加上喝喜酒的还选了个“见鬼”的中元节,怎么想都知道是瞎编的故事。 不过眾妖也只是嘻嘻哈哈,丝毫没有替老王头“伸冤”的意思。 毕竟这可是从“讹兽”嘴里讲出来的故事,要是真的,反倒奇了怪。 讹兽就是这样一种“嘴上没溜”的妖怪,东边的路它说在西边,吃人的妖怪它说吃素,总之就是嘴里没一句真话一一看起来一副小白兔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实际上,以欺骗他人为乐才是它们的本性。 今晚聚集在这里的,都是些“好事”的妖怪,山里的日子清閒,於是大家便约定好了,每月一次聚在一起,听这只“讹兽”讲些无厘头的故事(反正也不是在编排它们自己),多少也能排解些无聊,何乐而不为呢? 树下,看著笑作一团的妖怪们,讹兽也是一副乐滋滋的表情。 正所谓,你知道我在胡说,我也知道我在胡说,可这並不影响我继续胡说, 也不影响你们继续听我胡说。 什么叫双向奔赴?这就叫双向奔赴! 那只讹兽看大家笑得差不多了,便清清嗓子,准备再讲一个关於“在某一界,太阳其实是从西边升起”的故事。 “你们听说了没,山下村里的人类,最近迷上了一种叫电影的东西。”一只眯眯眼的狐狸忽然说。 “电影,那是什么?”其他妖怪问。 “就是用一个机器,把影像投到一块白色的布上,然后里面的演员就会动了。”狐狸比划道,“一群人类端著板凳坐一起,一看就是一晚上呢。” “演员?” “就跟以前戏班里唱戏的人差不多,以前是演戏,现在是演电影。”狐狸说,“上一部电影里,这个人是门派的掌门,下一部电影里,这个人又变成了炊事班的班长。”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妖怪不信,“门派里的掌门不都是那种仙风道骨的高人吗,进了炊事班能做什么?拿著拂尘炒菜吗?” “这就是你不懂啦,人家演员那都是专业的,在门派里是掌门的样子,到了炊事班,那就是顛大勺的样子。”狐狸哈哈一笑,“那些村民也是,虽然看人家掌门死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可看他顛大勺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呢。” “真有这么神?我不信,我下个月也要去看看。” “可以啊,一起去吧。” “算我一个!” 树下的讹兽看著眾妖们突然兴冲冲地討论起了下山看电影的话题,它海蓝色的眼睛转悠了一下。 “人类居然会因为电影里死掉的『演员”而落泪?有意思——“” “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 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一一《神异经》 明日歇一天,大家不要走空~ 明日歇一天,大家不要走空~ 新故事写到40%左右进度,决定抽一天时间专门改稿,理理思路~ 第118章 顾乐(合) 第118章 顾乐(合) “你怎么就走了呢!你好狠的心啊!爹!”一间灵堂里,披麻戴孝的男人跪倒在地上,对著一口黑色的棺材哭豪道,“竟是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 孩儿..—孩儿不孝啊!爹!” 灵堂外头,一眾父老乡亲,看著这个在父亲棺材前痛哭流涕的儿子,部分人被他的一片孝心打动,也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有些人则退后了两步,聚在一起,低声说著什么。 “这还是王老五家的那个混蛋儿子吗?”有个中年人小声道。 “怎么不是?你看他脸上的那颗黑痣,还认不出来?”另一个男人说。 “小张的意思是,这小混球几年没见,怎么忽然有良心了。”一个叼著菸袋的老农凑上来说,“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王老五家的儿子不是个东西?先是害死了她老娘,好不容易成了亲,又天天跑去喝酒、赌钱,还没日没夜地打他媳妇,差点把孩子都给打没了。” 灵堂里哭豪的,正是王老五家的儿子,王大。 正如乡亲们所说,这王大,確实不是个东西。 他从小便只知玩乐、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王大十几岁时,偷了家里给老娘治病的钱去镇上赌,结果分文没剩的回来, 害的自家母亲没钱医病,含恨去世;后来好不容易成家了,王大也照例不是个东西,邻里邻居们几乎每晚,都能听到他喝完酒,大著舌头一边骂,一边痛打怀自已有身孕老婆的动静。 等他老婆生了,王大依然不閒著,说是想跟著镇上的表兄去做生意,让自家老爹给他点上路的盘缠和资金一一后来的事,就跟乡亲们预料的一模一样,这王大拿了钱,立刻就拋弃了老父亲、妻子还有未足月的孩子,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但是王家的悲剧,並没有隨著王大的离开而结束。 两年前,他的妻子因为积劳成疾,死在了病床上;前几天,他的老父亲也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可怜的孩子,等著一位王家远方的表姑来认领。 然而,就当村民们张罗著王老五的丧事,几乎忘记了,村里还有这么一號恶人的时候。 今天早晨,王大居然回来了。 他刚到家里,就立刻换上了丧服,一路跌跌撞撞地衝进老爹的灵堂里,对看棺材痛哭了起来,看著竟然还真有几分动情。 如此一幕,实在是让人很难把这个憔悴的男人,和当年那个拋弃妻女,害死老母的混帐联繫在一起。 莫非是为了遗產?不—.不可能,王家都穷的连口棺材都快买不起了,再说,不管有没有遗產,人家王大是家里的独子,王老五就算真留下了点什么,也理应归他。 “爹啊,我的爹!” 看著棺材前哭得“肝肠寸断”的王大,自认晓得他秉性的村民们,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难不成这回,这王大是真的转了性,诚心诚意地给他老爹奔丧来了? 可这恶人真能因为这种事就变好吗“不好,哭晕过去了!”前排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低声交流著的男人们赶紧走了过去。 只见,那王大双眼翻著眼白,当真是哭晕在了老爹灵前。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男人们嘆了口气,七手八脚地上前把晕倒的王大抬了出来。 “爹———”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看著旁边这个大人们都说这是他爹,却让他感到陌生的男人。 他们正在吃早饭,咸菜配粗粮饼。 “怎么了?昭儿。”王大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我,我昨晚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在对我说话。”小男孩低声说。 “谁,老爷子?”王大吃了一小口饼,也没就咸菜,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有些难以下咽。 “不是——我,我梦到的是你。” “我?”王大端起水喝了一口,才勉强把饼咽了下去,“梦到我什么了?” “我梦到你浑身湿漉漉的,脸上很白很白,你坐在一个水塘边,跟我说——— 说你死的好惨,让我去接你回家。”小男孩缩缩脑袋,似乎是害怕男人生气打自己。 “是吗?”听儿子说起了自己的“死讯”,王大並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专心看著手里的粗粮饼。 终究还是没咬下第二口。 “多吃点,多吃点才能长大。”他把饼塞进儿子的手里。 “那个人是你吗,爹?”男孩追问。 “梦都是相反的,昭儿。”王大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走出了家门,“一会儿还要去灵堂守著,明天老爷子就出丧了,快把早饭吃了吧。” 小男孩看著他的背影,过了许久才低下头,默默地啃起了手里的饼。 一周后,王家。 穿著孝服的小男孩,跪坐在一口深棕色的大头棺材前,望著供桌上的香火, 神情有些麻木。 “这次躺里面的,变成王大了。”灵堂外,几个男人叼著烟,低声道,“听说是回来奔丧的路上,摔进了没人管的鱼塘淹死的,两天了才有人发现。捞上来的时候,都泡得跟泡发的麵饼似的了。” “重点是这个吗?”另一个男人骂道,“重点是,他妈的王大既然早死了, 那在王老五灵堂里哭的那个又是谁?时间对不上啊!, “会不会是妖怪变的?”一个老农小声说。 “就算是妖怪,那也得有所图吧?”中年男皱著眉头,“他图什么?图案前那三香的香火?” “都说了是妖怪了,你能搞懂妖怪在想什么?” “这倒也是” 在几人都没注意到的人群外围,一个年轻的男人正低著头,在一本笔记本上用钢笔写写画画著什么。 “这次的哭得还不错,但是有点用力过猛——”男人边写边自言自语,好像是在总结著什么经验,“晕过去的时候也是,一不小心眼白多翻了点,下次得注意一下——.——嗯,表情控制,表情控制。” “我还是得克服“吃不了素”这个问题,而且那种酸溜溜的咸菜实在是太噁心了,人类到底为什么要吃那种一点肉沫都不夹的饼呢———“ 许久后,男人合上了笔记本,把钢笔插回衬衣的口袋。 在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瘦弱男孩的背影后,男人的身形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了原地。 “顾乐—顾乐?” “怎么了?”顾乐把目光,从电视上正在播报的某明星葬礼的画面上,收了回来。 “你认识这位?”他身侧,拿著一叠资料的经纪人秦安问道。 “不认识,只是有点感慨。”顾乐笑了笑,“人都会有那一天的,不是吗?” “是啊,不过你的那一天还早呢。”秦安也笑了笑。 “希望吧。”顾乐平静地说,“咱们聊到哪儿了?” “关於你户籍的事。”秦安把那叠印著样板房设计图纸的文稿放在桌上,“安平市政府这两年想抓一下文娱產业这块,他们给很多愿意加入安平户籍的艺人,提供了相当不错的购房优惠,说是半卖半送也不过分。” “除此之外,就是资源。”秦安说,“他们需要有名气的艺人帮他们撑场面,也愿意给这些艺人最大程度的资源倾斜。听说下半年,他们就会投资开拍一部青春偶像剧.” “停停停。”顾乐抬手道,“他们真有你说的这么需要我?安平不是已经有李菲了吗,有天后撑场子还不够?” “李菲是安平人没错,可她的事业基本盘在港区。目前看来,李菲进军內地市场虽然是迟早的事,但刚刚开完演唱会的她,想必还没有精力。”秦安说,“再说,优质的代言人总是不嫌少,有你这个当红艺人的加入,对他们来说也是一颗强有效的定心丸。” “可是加入安平户籍这种事——” “你如果对『户籍变更”这件事很在意的话,我们也不是不能跟他们再商量一下。”秦安看著这个表情有些发苦的年轻人,“不过我觉得对方的诚意还是蛮足的。” “不,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主要是安平这个地方-喉,你不懂。”顾乐嘆了口气,举起了手机说,“总之你让我再考虑一下吧。我先接个电话,是安迪导演打来的。” 顾乐起身回了酒店套间的臥室,客厅里,只剩下了若有所思的秦安。 作为顾乐多年的经纪人,秦安对他的反应倒也不算很意外。 虽然,前几年也有不少“城市藉助艺人名气做宣传”的事情,大都效果不错,在秦安看来,如果顾乐能顺利成为这座城市的形象大使、旅游大使什么的, 对他的发展而言无疑是件好事一一更改户籍,在这年头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读个大学就换户籍的学生也比比皆是。 而且作为今年年初,在网络人气投票中,以巨大优势斩获“偶像剧天王”宝座的当红小生,如果能顺利拿下,安平市即將开拍的偶像剧的男一號席位,对他的演艺事业肯定也会是非常大的的助力。 但这毕竟涉及到,顾乐在未来是否要与安平市政府达成深度合作关係,所以他谨慎一些,也是正常的。 总而言之,秦安还是愿意相信顾乐的判断,毕竟在这个年纪就能获得如此成就的男艺人,放眼当下整个演艺圈,顾乐若是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一一这样的人,眼光肯定不会烂到哪里去。 这几年,网上也经常有人就“顾乐为何能成功”这一点,展开討论復盘。 其中受认可最广的一个论点是,在外形上,顾乐比起同时代的演员们,有著自己的独到之处一一他不是个小白脸。 介於小麦和古铜色之间的健康肤色,俊朗的眉目以及开朗的笑容,在目前“男艺人比女艺人还漂亮”的潮流趋势下,像是顾乐这样“不娘炮的阳光帅哥”,確实是少见。 这也是,他虽然是个在某些群体眼中“低人一等”的偶像剧演员,却还能拥有相当不错的路人缘的主要原因。 应该说,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毕竟在这个大流量时代,拥有一副“能被人记住”的相貌,確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在经纪人秦安眼中,优质外表確实是顾乐的优势,但却不是他全部的优点。 秦安觉得,顾乐最优秀的品质是一一他是个好人。 要知道,娱乐圈一直以来,都是个很混乱的圈子。 对於某些人来说,这里是追逐梦想的地方。 而对於另一些人来说,这里是金钱与名利的赌桌、香艷的猎场、孕育恶意的温床。 尤其是很多年少成名的演员,面对突然爆火带来的財富,控制不住欲望,误入歧途的案例不在並不少数。 但是顾乐不同,他为人素来正直,私底下从来不跟娱乐圈中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也从来不利用自己的名气做坏事,可以说是非常爱惜羽毛的艺人。 以及,顾乐为人大方非常,团队隨行人员的薪资標准、分红都是行业顶配的不说,在中秋节、端午节等节日,顾乐每次都会用自己的休息时间,亲自驱车外出,採购礼物分发给大家。 除此之外,顾乐还是演员中难得的好脾气,就像他总是以阳光师气的形象出现在观眾面前一样,私底下的他,也用自己的温暖和善良影响著身边的人一一你见过在纯私人行程,不被任何摄像机对著的前提下,每周平均扶三次老奶奶过马路的人吗?顾乐就是。 至於其他的优点就更不必说了。 在片场,顾乐的演技、台词功底和职业素养,就没有一个合作过的导演是不称讚的;在面对记者採访时,顾乐的耐心、友好的態度,就没有一个记者是不给他竖大拇指的。 学歷上,顾乐是个名副其实的海归,有国外大学的学位,还会讲多国语言; 运动上顾乐也很有天赋,曾经在某次综艺节目上,创造出高尔夫连续两局“一桿进洞”的奇蹟。 在音乐上,他曾为一部电视剧演唱过主题曲,这还只是他在音乐上的首次尝试,但那首歌却以相当不错的传唱度,成功入围某音乐奖项的年度提名。 可以说,进军娱乐圈,对顾乐这样的人来说,只是获得成功的“某一条”路而已,用“完美”这个词来称呼他,並不算是捧杀。 可正所谓“人无完人”,在秦安和顾乐的团队眼中,顾乐其实也是个有缺点————不,不应该说缺点,该说『私慾”。 按理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只要是人,有自己的欲望、愿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是在专业经纪人秦安看来,顾乐的愿望,是个现阶段绝对不能公开出去的秘密。 这是因为,被誉为“偶像剧天王”的顾乐—“ 其实非常討厌演偶像剧。 第119章 梦想 第119章 梦想 关於“不想演偶像剧”这件事儿,顾乐本人给出的原因是: “老是让我演那些只会『微微一笑”、钱包里都是美元、一点生活气息也没有的男主角,没意思也就算了,关键是我的演技也没法进步,这不是浪费时间吗?你说说,继续这样蹉跎下去,那些电影导演们要怎么才能注意到我?我要怎么才能实现『登上大荧幕”的梦想啊?!” 是的,顾乐不想演偶像剧的原因,非常质朴。 一方面是,他觉得扮演那些在他眼中『只会傻笑”的男主角,能够提供给他的乐趣实在是少之又少; 另一方面是,顾乐其实心底里,一直都想做个“电影明星”。 在他看来,电影才是更高大上的东西,电影里头的人物形象才足够丰满,他寧愿在电影里出演一个叫不出名字的超市收银员,也不想演那些形象千篇一律的偶像剧男主角再不济,你让我去其他电视剧里,演个反派也行啊! 按理说,演员对自己事业有追求,是件好事。 如今的演艺圈里,通过参演电影,將自己在观眾心中“偶像派”的刻板印象洗脱,一举成为“实力派”演员的艺人也不是没有。 但这是有前提的。 这类艺人,要么是因为年纪上去了、人气下滑了,总之就是目前的状態並不適合继续参演偶像剧,所以才不得不转型,多少有点“被迫”的意味。 要么,就是因为那些艺人本身也没什么热度,合约公司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才会给他们一些转型参演电影的机会,从演一些小配角开始,基本算是从头再来了。 但是顾乐的情况,跟这两类人完全不同。 要知道,他出道至今,可是共出演了接近十部偶像剧的男一號,而且收视率都很不错。 可以说,现在的很多年轻人,听到“偶像剧男一號”这个词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代入顾乐的脸一一观眾对你的“印象”,就等是一个演员的標籤,这是非常重要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公开声明,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演偶像剧”的话,就相当於李菲为了进军內地市场,说“我私底下从来不跟人讲粤语”一样, 这些话会掀起怎样的舆论风暴,可想而知。 所以,这话不能说,顾乐自己心里也清楚,而以他目前在圈中的热度,想参演电影,也还不至於要踩著“偶像剧演员”的標籤上位。 但问题是,无论是他的经纪人秦安,还是他签约的公司,可以说从上到下, 就没有一个人是坚定支持顾乐“想去参演电影”这个梦想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 站在公司的立场,顾乐作为他们的摇钱树,满足他的小愿望,让他去演电影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他去演什么电影合適呢? 你想,只演男一號的偶像剧天王,忽然进军电影界,如此里程碑式的一幕, 背定得有个配得上他如今地位的角色吧?怎么著也得著名导演执导的电影吧? 可拍电影的看不起拍电视剧的,这条鄙视链可是行业公认的。 人家大导演,凭什么要选你这个“演出经歷全是偶像剧的演员”,来出演我这部电影的重要角色呢? 以及,在公司心中配得上顾乐地位的电影,怎么著也得是“大场面”、“大製作”。这类电影的特点就是拍摄周期非常漫长,动輒就是大半年,甚至一两年,哪有拍那些场景来回来去就那几个的“都市偶像剧”来得快? 能轻轻鬆鬆地赚快钱为什么不赚?拍一部电影的时间,都够顾乐拍三部偶像剧了! 最后一点,就是“沉没成本”,万一你顾乐不小心演砸了,电影一上映,人家觉得你就是个“只会演偶像剧”的草包,这下好了,多年来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路人缘也灰飞烟灭了。 你顾乐可是公司头牌艺人,你倒了,我们怎么办?为了捧你我们了多少资源?你以为第二个顾乐是这么简单能捧出来的? 综上所述,顾乐在自己“进军电影界”的路上受到了层层阻碍,公司寧愿他“偶像剧演员”、“歌手”双棲发展,也不愿意他冒著风险去演什么电影,这也是他一直没能圆上自己“电影梦”的原因。 所以秦安儘管在工作之余,是真心把顾乐当朋友,但也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劝他“慎重些”、“再多考虑考虑”、“等合约到期了再说”。 对此,顾乐也只能是嘆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试那部偶像剧的镜,而不是去电影片场跑个龙套什么的。 “对了。”顾乐从房间里探出头,看著正在啃苹果的秦安,“昨晚你是不是说,在参加今天的发布会之前,还有点別的安排?” 这一次,顾乐之所以会来到安平市,是为了拍摄百事可乐的gg一一前段时间,他被可乐公司选为了旗下品牌的代言人之一。 可乐公司財大气粗,给顾乐开出的代言费相当不错,价格几乎到了“离谱”的程度。 但据情报,另一位代言人的费用,比他还要更高一些。 那个人的名字,叫李菲。 “嗯,下午四点左右,我找了一位大师来,给你算一卦。”秦安点头,“我也是听朋友的朋友说的,说这位大师算卦算的得非常准,平时还特別低调,是个大隱隱於市的高人。” “算命?”顾乐眉头一皱,“好端端的,给我算什么命?” “哎呀,算算又没什么坏处,高人说话都好听,人家给你点拨几句,万一你就豁然开朗了,不再纠结什么电影不电影了呢?”秦安笑道。 “少来这套。”顾乐问,“了多少钱?一会儿给你报销。” 秦安比了个数字。 “两万?”顾乐点头,“那倒是不贵。” “什么啊,是两千。” “两千?你不说人家『高人”吗?” “我也没想到这么便宜。”秦安哈哈一笑,“我让小马去请人家,人家高人估计是不愿意来,就隨口报了个两千块上门费,没想到咱们预算给的很高,当即就同意了。” “等等——”顾乐好奇道,“高人报两千都觉得自己价给高了,那他平时算一卦是收多少钱?” 秦安又比出了一个数字。 顾乐眨眨眼睛:“五百?” “据说是五十。” “..你肯定是被骗了。” 第120章 肉食性妖怪 第120章 肉食性妖怪 顾乐坐在房间的餐桌前,望著面前那一份份精致的菜品。 这是他的经纪人秦安让酒店送来的。 再有一个多小时,顾乐就要应可乐公司的邀请,前往今晚新闻发布会的会场到了地方还得化妆和过流程,想必是没时间吃晚饭,所以秦安才让他提前吃一些,垫垫肚子。 应该说,秦安確实是位相当负责的经纪人,在团队里已有一位生活助理的情况下,秦安在大多数时候也仍然保持著“亲力亲为”的工作態度。 为了顾乐的健康,他甚至还在空閒之余,自学了营养学这门学问。 反正就顾乐所知,自从秦安开始抱著那本带插图的、厚得跟百科书似的《营养师必读》苦读之后,出现在他桌前的菜餚,必定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组合。 有这么一位对“吃”这么讲究的经纪人,本应是件好事。 只是— 顾乐用筷子夹起那根沾著蒜蓉的油麦菜,端详了半天,最终在一声长嘆后, 又把它重新丟回了碟里。 而后他起身,端起这碟绿油油的蔬菜,走向了厕所。 在抽水马桶“哗啦”一声过后,顾乐端著空掉的碟子,面无表情回到了桌边后,才就著那根“红烧鸡腿”,小口地吃起了米饭。 顾乐倒不是不理解经纪人的良苦用心,按说在这个艺人普遍患有胃病的年代,他还应该感谢秦安把自己照顾的这么好才对。 只不过,把人类的“营养学”强加在他这种肉食性妖怪的头上-还是太“ 强妖所难”了些。 要知道,顾乐在进入人类社会后,了接近十年,才勉强接受了“吃米饭”这件事,如果在吃米饭的时候,还要再把这些让他反胃的“草”也一起咽下肚子,那简直跟“受刑”没差別。 每一次,吃这些难以下咽的东西时,顾乐都会回想起自己在山林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美好日子·————虽然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几十年前,顾乐离开了自己居住了几百年的山林,告別了自己的朋友们,一头栽进了人类的聚集地。 就像是所有混跡在人类中的妖怪一样,从那天起,顾乐变成人类的样子,学习人类的文化,遵守人类的规矩,他搬进村落、乡镇、城市,跟他们做邻居、交朋友,爭取让自己变得更像他们一些。 这一切,都是为了实现“成为演员”这个梦想。 时至今日,顾乐依然能够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看电影时,对银幕上演员们演技的钦佩,以及,对他们明明相隔千山方水,却依然能收穫观影者们发自內心的欢笑和泪水,所感到的羡慕。 至少在那段时间,顾乐觉得为了“成为演员”这件事,他可以付出自己一切。 所以,在进入人类社会后,顾乐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扮演他人”的机会。 有的时候他是田间的老农,只靠一个眼神,就能看出这片庄稼的收成如何; 有的时候,他是城里来的高级知识分子,戴著金丝眼镜,给村里的孩子们普及天文地理常识的好心人;还有的时候,他是跌跌撞撞赶回故乡,为死去老爹哭丧的“大孝子”。 每一次扮演,都能让顾乐收穫一段不菲的经验,他满足於代入那个角色时, 心中伴隨角色命运翻涌而起的情绪;也满足於,身旁的那些人类,被他精湛演技骗得团团转时的那种成就感。 那时的他,对於“演员”这个职业,抱有著几近於“虔诚”的態度,这也是为什么,在人类社会中沉浮多年的他,直到几年前,才终於下定了决心,正式出道成为一名“演员”。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化形成名为“顾乐”的人类,以师气的外表(为了不让自己像个“小白脸”,他在“如何塑造这张脸”上,付出了相当多的心血)、优秀的学歷(他真的去国外读了大学)、和过硬的专业素质(好岁也是活了三百多年的妖怪,就算再不会演戏也比那些二十几岁的小年轻强),顺利进入了某娱乐公司,成为了一名艺人。 公司对顾乐的形象和面试时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认为这绝对是个好苗子, 於是特地指派了有多年从业经验的秦安作为他的经纪人。 在认识秦安的第一天,顾乐就明確表示了,自己对唱歌跳舞没兴趣,就想一心一意当个演员,秦安对此也表示充分理解。 正好,当时公司手下有两个试镜的机会,分別是一部古装电影的龙套角色, 和一部偶像剧的男三號。 秦安认为,作为新人的顾乐肯定不能挑三拣四,都得去试一下戏。 顾乐也觉得这个提议没毛病,毕竟在人类社会里混了这么多年,他很清楚做事得“一步一步来”的道理一一反正不管是偶像剧还是电影,对他来说都是新的尝试。 当时的顾乐还没有意识到,就是因为这个“谦虚”的想法,让他在之后的许多年里“悔不当初”。 那次试镜,他们先去的偶像剧剧组,结果没想到,导演看顾乐的第一眼就两眼放光,直言“这就是我需要的人!”,当即就要跟他把合同签了。 这么一搞,电影的试镜肯定是不用去了,顾乐就这么开始了自己演员生涯的第一份工作。 直到半年后,那部剧正式上映,就像许多故事中喜闻乐见的剧情一般,剧里的男一男二没火,女一女二也没火,偏偏身为男三,在剧中全程暗恋著女主角、 最后在男女主角婚礼上掩面离去的顾乐火了。 “我头一次见,偶像剧里还有演技这么好的演员!” “他落泪的那一幕,我的心也跟著碎了555—” “天吶,导演是不是疯了,让全剧最帅的人去演个配角?有眼无珠啊!” 这就是当时网际网路上对顾乐的评价,后来他也不负眾望,就这么一部一部剧地演了下去,变成了如今“偶像剧天王”、公司的摇钱树。 同时,这也让顾乐距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遥远当年他离开山林,进入人类社会,为的是能有朝一日登上大荧幕,饰演各形各色的角色,好好地“骗”一把观眾们,获得那种满足感与成就感。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整天演这些在他看来不需要任何演技、“同质化现象”严重的偶像剧主角,沦为替公司挣钱的工具。 顾乐也不是没想过办法,比如跟公司提前解约出来单干,又或者是乾脆直接消失,变成其他人的样子再重新来过可最终,这些“衝动”的念头,还是在种种利弊关係的权衡下,放弃了。 “一年半,合约还有一年半”顾乐把骨头从嘴里完整地吐了出来,嘆气道,“演那些偶像剧的角色,还没演一个顾乐有难度,这种日子我居然还得再过一年半.” 这时,“门外响起了“滴”的一声。 顾乐脸上的哀愁瞬间消失得一千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他那標誌性的,如春日般和煦的笑容。 “顾乐,你还在吃饭吗?”秦安探头进来,“周道长已经来了。” “吃完了吃完了。”顾乐瞄了一眼还剩下半碗的米饭,放下了筷子,“请他进来吧。” 第121章 江湖骗子 第121章 江湖骗子 “这位就是周悬,周道长。”秦安把两杯热茶端上桌,热情地介绍。 “你好,周道长。”顾乐微笑著,用儘可能“不经意”的目光,打量著面前这个面容清秀,戴著一副金边眼镜,穿休閒服的年轻人。 比想像中还要年轻,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这个年纪就出来给人算命的,倒还是真挺少见。 “您好,叫我周悬就可以。”周悬也礼貌地说,“顾先生对吧?久仰大名了” “您客气了。”顾乐保持著笑容,心里则没把他当回事。 在人类社会中混跡多年的顾乐很清楚,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大量打著“道士”旗號,到处承接“算命改命”、“上门捉妖”等业务,实则只是为了骗人钱財的傢伙。 不过顾乐对这种行为倒也说不上太反感,毕竟在他看来,这些人偽装成道土骗人的行为,跟偽装成人类的妖怪在电视机上演戏骗人,並没有多大区別一一大家都是演戏的,只是戏路不同罢了。 至於秦安找他来给自己算命的原因,顾乐也懒得细想,只当是这傢伙的演技確实不错,一通天灵灵地灵灵的咒语,把自己身边这个阅歷丰富的经纪人都给骗了。 “说出来嚇你一跳,顾乐。”秦安笑呵呵地说,“別看周道长年纪轻轻,他可是位有传承的天师呢!” “天师?哇,那还真是英雄出少年。”顾乐表面恭维,心说你代入得也太深了,装道士就算了,连天师都敢假冒,也不怕遭雷劈! 作为妖怪,顾乐对“天师”这个词有著出於本能的厌恶和恐惧,心里对周悬的鄙夷,也不自觉多了两分。 “道士也好,天师也罢,只是借来混口饭吃的名头而已。”周悬平静地说。 “不知周道长师承哪门哪派?”顾乐问。 “我只是从小跟看师傅学了些三脚猫功夫,没有正式拜入师门丁。”周悬答。 顾乐觉得好笑,你这时候又谦虚起来了? 於是他继续问道:“那您师傅呢?” “师傅拜入的,是云华观。”周悬说。 “喔,就是那个云华观吧?有所耳闻,有所耳闻。” 什么云华观,听都没听过!你倒是编个有名气点的啊! “好了,周道长百忙之中抽空来一趟,我也就不在这打扰了。”秦安知趣地提醒道,“顾乐,你有十五分钟时间向周道长提问,问什么都行。” 秦安带上门离开了,套房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了顾乐和周悬对立而坐。 “那,我们开始吧?”短暂的沉默过后,周悬主动说。 “啊,好的。”顾乐点头,“需要我提供什么—“” “我需要您的生辰八字,写在这张纸上就好。”周悬把纸笔递给他,“如果不知道的话,可以把出生的年、月、日、时告诉我,我可以帮著推算。” “这个我还是知道的。”顾乐在纸上刷刷地写了起来。 “不过是我胡编的而已。”他心道,“妖怪可没有生辰八字啊,道长。” “还需要什么吗?”顾乐把纸条递给他。 “有这个就行了。”周悬看了一眼纸上的字,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我不確定秦先生有没有跟您说起过我的规矩,保险起见,我还是再声明一次。” “请讲。” “首先,您想知道的任何事,只要不涉及到与我本人相关的內容,我都可以算。但我不建议您问我与“生死”相关的问题。”周悬说,“其次,我只负责告诉您问题的结果,但不提供解法。换言之,如果您对我看算到的內容不满意,请恕我无能为力。” 顾乐点头,並不认为这什么苛刻的条件。 “还有吗?”他问。 “没了,就这么多。”周悬说,“您可以提问了。” “我——我想一下行吗?”顾乐心里虽然已经认定了这个绝对是个冒牌货(连我是个妖怪都看不出来,你要是真道士那才有鬼了!),但对骗子恶语相向也不是他的“人设”。 所以他决定,想个看起来不敷衍,其实很敷衍的问题,让人家隨便算一卦走人得了。 “可以的。”周悬喝了口茶水,做了个“您隨意”的手势。 所以问什么好呢? 问我什么时候能顺利进入电影界?不行不行,秦安叮嘱过,绝对不能让別人知道我有放弃“演偶像剧”的念头,万一这人到处乱传就麻烦了。 问我什么时候能结婚?这倒是个大部分人都会问的问题不,还是別了,方一他文出去乱说,我可不想在这种关头惹上緋闻。 既然这样.有了! “是这样的,周道长。”顾乐换上了一副颇为忧鬱的神情,“我们做艺人的,您也知道,平时没什么隱私可言,经常会遇到那些没边界感的『私生饭”—您知道什么是私生饭吗?” “侵犯艺人隱私,在艺人家楼下蹲点的狂热粉丝们。”周悬回答。 —你还挺懂啊。 “是的。”顾乐嘆了口气,“这种越界的行为,给我带来了不小的困扰。记得有一次,我晚上回酒店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房间门口竟然蹲著几个粉丝·真是把我嚇了一跳,差点就打电话报警了。” “所以,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也好提前规避一下。”顾乐诚恳地说,“这种麻烦事,我实在是不想再遇上第二次了。” “您是想知道,您下次被私生饭入侵住宅的具体时间,对吧?”周悬確认道。 “入侵(有这么夸张吗?)——“—-对,是的。”顾乐试探性地问,“您可以吗?据我所知,想要算出非常具体的时间点,应该很难吧?不然我再换一个......” “我会儘可能告诉您具体的时间点,但不保证能精確到分秒。”周悬看著他,“可以吗?” “可以可以。” “那么,稍等一下。” 就在顾乐有些期待,这位周道长会选择掏出什么道具展开表演的时候,周悬却只是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现在的骗子,也太没职业素养了吧?”顾乐在心中嘀咕。 作为妖怪,顾乐当然不是真心需要周悬帮他算出个结果来。 那些狂热粉丝虽然討厌,但人家蹲门口的行为,对他其实也造不成什么影响你蹲你的,我大不了走窗户进去。 不过顾乐承认,自己还是蛮好奇,这位周道长究竟会给出怎样的答案一一通过卜算,將某件事的发生时间,精確到某个具体的“时间点”有多难,哪怕是不擅下算的顾乐,也是知道的。 再加上,这傢伙用的,还是一串自己编出来的生辰八字-能算出来就有鬼了吧? 五秒钟,周悬睁开眼睛。 在对上顾乐“期盼”的视线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阐明结果,而是摘掉了自己的眼镜。 盯。 两人再次对视了片刻,周悬才缓缓道。 “今天是周六,您住处下一次被入侵的时间,是后天,也就是周一的凌晨十二点左右。” “啊?”顾乐一下没反应过来。 “就像我之前说,我只负责將结果转述给您,至於如何解决问题,得看您自己。”周悬重新戴上了那副金边眼镜,起身道,“我该走了,祝您一切顺利。” 在顾乐有些茫然的目光中,周悬对他点了点头,边转身推门而出了。 第122章 半妖 第122章 半妖 商务车的后排座椅上,顾乐戴著墨镜,正在看微博热搜。 “正式確认,李菲和顾乐將出任可乐品牌形象代言人,今晚发布会———“ “男子趁女友熟睡,竟拿手机给自己偷转三万。” “惊!某新生代女演员,昨日凌晨被確认坠楼身亡!” “所以你刚刚,到底问了高人什么问题?”他身旁的秦安问道,“我看高人走的时候一脸严肃的表情,你总不会是——” 他们正在前往发布会的举办地点。 “放心吧,我没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偶像剧天王』这个头衔。”顾乐笑了笑,“我就是问高人,我能活到多少岁。” “他怎么回的?” “高人说,正常情况下,我能活到八十五岁。”顾乐说,“但前提是,我能顺利渡过命里的那一劫。” “渡劫?”秦安赶忙追问,“他有说那一劫是的內容什么吗?” “有啊,他说卦象显示,我很可能会在吃某顿饭的时候,不小心被一根青菜呛死。”顾乐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如果以后我少吃些蔬菜的话,应该就没事了。” “这卦象还能显示这么具体的內容?”秦安有些怀疑,“不对,我看他两手空空来的,他用什么给你卜的卦?” “都说了人家是高人,你见过数学老师用计算器做题吗?卦象那都在人家心里呢。”顾乐拍了拍他,“没办法啦,为了能活到八十五,以后这蔬菜,我不得不少吃点了。” “没关係!”秦安立刻说,“高人只说你可能会被青菜呛死,那那以后就避开那类形状的蔬菜吧,等著,我研究一下———· 看著从座椅底下,摸出那本厚得能砸死人的《营养师必读》百科全书的秦安,顾乐笑著摇了摇头,继续看起了手机。 什么“不能吃青菜”的警告,当然是顾乐隨口胡的。 究其原因,还是他对那种通过错误生辰八字推算而出的结果,根本没有半点信任。 至於“周道长”,为什么敢给出那么篤定的答案,甚至能精確到具体时间.—· 自导自演。 除此之外,顾乐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装神弄鬼,向来是江湖骗子们的基本功,他们故弄玄虚,操弄人心。为的, 不过是你口袋里的那点钱財。 就像过去坊间那些“捉鬼驱妖”的假道士一样,他们先製造困难,再解决困难;他们捉的並不是真的鬼,而是你心里的鬼。 作为少数知道顾乐房间號的几人,周道长只用找几个信得过的演员,在他房间门口蹲守一会儿,就能轻易兑现自己的“预言”一一在人类社会中混跡多年的顾乐,对此类套路早已是瞭然於心。 所以他才敢这么篤定地给出具体时间,所以他才只收取那么低廉的费用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这只是他敛財的第一步而已,他的真正自的是骗取信任,让你相信他真有本事,这样才能从你身上赚的更多的钱財。 “可惜你遇到了根本没有『人心』的我。”顾乐望著窗外的街景,在心中暗笑,“我可是肉食性妖怪啊,道长。” 周悬家,客厅。 “顾乐顾乐我爱你!”电视画面上,几十个头戴爱心形状髮饰,手举灯牌的女孩们,正对著一个快步穿越机场大厅的英俊男人大喊,“就像老鼠爱大米!” 画面中容貌俊朗的男人,友善地对她们挥了挥手,人群隨即爆发出一阵尖叫。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明天的见面会我会准时到的!” “老公我爱你!” 周悬拿起遥控器,切换了频道。 “某张姓女演员,在昨日凌晨时分,被確认坠楼身亡。”穿著西装的男主持人语气沉重地说,“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离我们而去,这一切的背后是良心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 “你说,下午找你算命的人是顾乐?!”季澜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脸震惊地看著周悬,“那个演偶像剧的顾乐?!” “我也是到酒店之后,才知道是他的。”周悬低著头,对著一张黄澄澄的符纸写写画画。 “天吶!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啊!”两眼冒星星的季澜,完全没认真听周悬说话,“你有没有顺便帮我要张签名照?” “你喜欢他?” “何止是喜欢,他是我的偶像!是我今生今世最爱的男人!”季澜吼道,“你有没有加他微信!快给我看看他朋友圈啊!” “艺人应该不方便隨便加人的微信吧?”周悬顿了顿,“而且— “什么?” “不—没事。”周悬放下笔,对著符纸折摺叠叠,“如果你想要他签名的话,可以让珠泪联繫阿菲帮忙,他们今晚会共同出席一场发布会。 2 “嗯?为什么不是你直接联繫你们家阿菲?你们吵架了吗?” “我的朋友阿菲基本都认识,如果她问起来具体要送谁,我不好解释。”周悬平静道,“如果是让珠泪说的话,你或许还能得到一张“to签”。” “哇,你连to签这么专业的词都懂啊?” “算是被迫知道的。”周悬对著桌上那只用符纸摺叠而成的纸鹤,快速地掐动了几个手诀,“晚上阿菲会过来玩,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你今晚就能得到偶像的签名了。” “太感谢你了,周悬!”季澜感激道,“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你开心就好。”周悬起身来到窗边,把纸鹤向外一丟。 “你这是要派侦察兵同志去干嘛呢?”季澜看著拍打著翅膀远去的纸鹤,好奇道,“城里又有人干坏事儿了?” “没,只是有点放心不下的事。”周悬收回了视线,“对了,你之前要问我什么问题来著?” 刚才季澜一进门,就叫说什么“周悬你在家吗,我有事儿想来打听打听”,结果看到了电视上的顾乐,一下就把事儿给忘了。 “问题?”季澜“喔~”了一声,“我之前是想问——-你有看过《犬夜叉》 吗?” “我同意“杀生丸很帅”这个观点。”周悬说。 “哈?” “你不是要问这个吗?”周悬看著她。 “当然不,我喜欢的又不是杀生丸。”季澜说,“我是想问你,那部动漫里的主角犬夜叉,不是个『半妖”吗——可我好像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半妖』这个说法,为什么呢?难道现实中不存在半妖吗?” “这应该算是常识性问题吧?”周悬问,“珠泪不知道吗?” “我问她了呀,但珠泪说什么『小孩子別打听这么多!』,就把我打发来你家了。”季澜摊手,“搞得我好像没上过生理卫生课似的,切切切!” “按照人类的年龄换算,珠泪其实比你还小。”周悬顿了顿,“但你说得没错,半妖確实是不存在的。” “因为生殖隔离?” “那倒不是。人和妖虽然是不同的物种,但是是可以诞下子女的。”周悬说,“只不过,他们的后代,只可能是纯正的人类就是了。” 第123章 给我签个名(合) 第123章 给我签个名(合) “我还以为你要说,『半妖”之所以不存在,是因为妖怪对人类存在鄙视链,不愿意和他们谈恋爱呢。”季澜想了想,“你看白璟的女朋友里,也是妖比人多三分之二吧?” “像白璟这样的妖怪,本来也是少数吧?”周悬说。 “这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他对人类女朋友们那种『逢场作戏”態度,就很能说明问题,他明显不是奔著结婚去的对吧?” 虽然活著的时候没谈过几次恋爱,但这並不影响季澜在恋爱话题上的滔滔不绝。 “上次那个苏墨你记得吧?白璟明明那么喜欢她,不也不敢相认嘛?说明在妖怪的心目中,和人类的恋爱,很可能就是『禁忌之恋』啊!” 周悬虽然很想说,白璟对他所有女朋友都是一视同仁的“逢场作戏”,但他又实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只好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给季澜科普了起来。 “放在以前,妖怪和人类相恋的事確实不常发生,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周老师说,“混跡在人群之中的妖怪越来越多,双方因为长时间的相处而產生感情——?用白璟的话说,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然后他们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季澜抢答。 “没那么简单的。”周悬摇摇头,“哪怕是產生了感情,妖怪们也基本不会愿意走到婚姻那一步。原因有两点,一是因为人和妖之间的价值观和寿命相差太大,想要长相斯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二就是刚才说过的,人与妖相结合所诞下的孩子,一定是纯正血统的人类,无一例外。” “所以对妖怪来说,跟人类结婚並且诞下子嗣,代表著两次离別。”周悬说,“换做你,你也不愿意吧?” “寿命论啊————”季澜抓抓脑袋,“我开始有点理解,白璟之前说的,有妖怪妈妈为了人类的养子,杀进地府改生死簿的事儿了。” “確实是个沉重的话题。”周悬喝了一口茶水。 “不过按常理来说,如果人和妖的后代的血统只能二选一的话,应该会更偏向妖那边吧?”季澜疑惑道,“毕竟怎么想,都是妖的血脉更厉害不是吗?妖怪和人类的血脉在妈妈肚子里打架,人类那方肯定会被打的屁滚尿流吧?” “从直觉上出发,確实是这样没错。”周悬点头,“但事实就是事实,就我所知,『人与妖结合,诞下非人类孩子”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儘管这个结论確实非常“反直觉”。 1 “这个知识点,是猫猫道长告诉你的吗?” “不,当年我问起师傅的时候,师傅拒绝回答的理由也是『小孩子別打听这么多』。”周悬说,“我是后来自己翻书查到的。” “翻书?”季澜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屁大点的小孩,戴著一副老镜,对著一本破破烂烂、外形类似电视剧里“武功秘籍”的书籍翻看的画面。 “对『半妖』这个话题感兴趣的人不止你一个,很多典籍中都有记录这件事。”周悬淡淡地说,“古代天师为了研究这个问题,所使用的方法,可比我们这个时代要黑暗的多。你要听吗?” “总不会是那种把人或者妖怪打断手脚关进地牢,然后——— “差不多。” “停!打住!你还是別说了!”季澜立刻出言阻止,“不要残害祖国朵的弱小心灵啊!” 周悬摊手,表示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行了,晚点再聊,我得先上去让珠泪帮我要签名了!”季澜挥挥手,就这么穿门而去了。 应该说,生前的习惯多多少少还在影响著她。 虽然来做客的时候从不敲门(也敲不了),但在上下楼的问题上,季澜还是倾向於走楼梯,而非以穿过天板的形式,飘进楼上珠泪家客厅。 “对了。”下一秒,她的脑袋又从门里探了出来,“差点忘了说,晚上记得来珠泪家吃饭啊,她已经在准备了,说是今天走运,菜场上捡漏买到了一条大黄鱼!” “好,我晚点上去。”周悬看著她的脸,“那个——” “咋了?” “《犬夜叉》里,你最喜欢的是哪个角色?”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邪见!” “好吧。” “gg是后天才开拍吧?”化妆间里,紧闭双眼,任由团队化妆师给他的脸上拍粉的顾乐问道,“咱们明天的安排是什么来著?” “早上要去看房子,下午要去参加之前香水代言品牌方组织的粉丝见面会。”秦安滑动手机备忘录,“晚上还有一场慈善晚会要参加。” “怎么就看起房子了?那户籍的事儿不是还没定吗?”顾乐皱起眉头,而后又在化妆师“小心卡粉”的夺命威胁下,恢復了“老僧入定”的表情。 “看房子,不代表你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但你如果不去看,可就算是自断后路了。”秦安宽慰道,“放心吧,他们就是为了提前准备宣传图,如果最后没成,照片自然就作废了。” “顺便,后天晚上你是有空的,是最近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好好把握。”秦安笑了笑。 不同於其他担心“艺人会私下乱来”的经纪人,秦安向来都鼓励顾乐在休息的时,多出去走走。 一方面是他绝对信任顾乐的人品,知道他不会瞎搞;另一方面是,顾乐在过往的私人行程中,几乎没有被狗仔队拍到的记录,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秦安的这种心態,大概就相当於父母担心过於优秀的子女只知道“死读书”,在周末的时候会想尽办法孩子出去“多动动”。 “再说吧再说吧,安平市我还是第一次来。”顾乐问,“你们呢?准备干嘛去?” “当然是大家一起聚餐,再出去小酌一杯。”化妆师笑眯眯地抢答,“老板不在,我们不得好好放鬆一下嘛。” “哇,是不是啊你们,当著老板的面说这种话。”顾乐笑了,“行吧,希望咱们別在同一家酒吧遇到,不然你们就要倒霉了。” “停!千万別笑,小心卡粉!”化妆师立刻制止道。 顾乐用手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要闭嘴了。 “篤篤”。 门外,在这时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来了。”秦安快走两步,把门推开了一条缝。 在看清了来人是谁后,秦安的反应很快,立刻客气地半开玩笑道:“哟,有贵客上门。” “晚上好啊,秦哥。”门外的年轻女人对他挥挥手,“你在这儿,就说明顾乐也到了对吧?” “嗯,我们刚到不久,我刚想去跟你和katie打个招呼呢。”秦安回头喊了一声,“顾乐,阿菲来了!” “李菲?”顾乐有些意外地看著那个一只手藏在身后,正走进来的女人。 “哈嘍,好久不见。”李菲来到他身边,“不打扰你化妆吧?” 李菲的脸上只是化著底妆,头髮上还夹著两枚定型用的夹子,看来是化妆到一半就来了。 回想他们上一次的正式见面,貌似还是那次音乐奖项的颁奖典礼上。 那次他俩在过道上偶然撞见,於是相互说了些恭维祝福的话,再之后就友好地说拜拜了,整个过程交流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以至於,顾乐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一不是“港星”、二不算“李菲好友”的他,到底为什么会收到李菲团队寄来的演唱会门票。 毕竟两人之间的关係,在顾乐看来,最多也就是“认识”罢了,远远达不到“熟络”的程度。 而且有些尷尬的是,在可乐公司邀请他们作为代言人的时候,顾乐是“偶像剧天王”,李菲则是“明日天后”,可以说两人的“咖位”相差不大,再加上赛道不同的缘故,凑在一起还真不能分出个明显高下。 但此一时彼一时,在李菲的演唱会结束后,正式登上“天后”宝座的她,如今在整个业內的地位,已经稳稳地压制了顾乐一头。 很多好事的媒体,更是以此为由头,在报导他们一起代言可乐的新闻时,会特地把李菲的半身像放大一些,角度还特別刁钻,仿佛是顾乐在四十五度角仰视这位天后似的。 所以...李菲这是来主动跟我打招呼? “没有的事。”顾乐起身,回以笑容,“確实是好久不见。” “本来是可以不用那么久的。”李菲笑眯眯地“质问”道,“说,上次的庆功宴你怎么没来?katie都告诉我了,演唱会一结束你就跑路了,狗仔都抓不到你。” “这个这个————”顾乐挠挠头,“主要是觉得不太合適,哈哈。” “確定不是因为,你不想给我面子?” “当然没有!” “好啦,开个玩笑。”李菲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爱去庆功宴,说明你是个正常人—————因为我也不爱去,哈哈。” “嚇我一跳。”顾乐鬆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真是兴师问罪来了。” 在李菲的玩笑下,气氛逐渐轻鬆了下来。 “哎呀,瞧你说的,我要真敢问你的『罪』,你的粉丝们不得活剥了我呀!”李菲笑嘻嘻地从身后拿出了一堆东西,“我来,是想让顾天王帮个忙。” 就在李菲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顾乐的时候,他忽然吸了吸鼻子。 在短暂的呆滯过后,他用有些错的目光。在李菲手上迅速地扫视了一圈。 印有“顾乐”半身像的两张海报、金色的签名笔、一包鱼皮生不,不是这些.他刚才闻到分明是·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了李菲手腕上的那串“珍珠手串”上。 妖怪的味道。 这串手链上·有妖怪的味道。 “怎么了?”李菲察觉到了他的失神。 “没有。”顾乐微笑著接过了李菲递来的东西,“我就是一时间没想明白, 李天后让我签名还附赠鱼皮生,是什么用意。” 大家都是做艺人的,在看到海报和签名笔的时候,顾乐立刻就明白了李菲的来意。 “喔,没没没,我就是觉得这生挺好吃,顺手给你带了一包。”李菲笑道“客气客气。”顾乐拧开笔盖,“有要求吗?” “有有有,我要两个to签。”李菲打开手机,“第一个写给季澜,喏,就是这两个字。” “你朋友?”顾乐刷地就开始签。 “是朋友的朋友。”李菲打趣道,“听说是你的超级粉丝,愿意给你生猴子的那种。” “是不是啊。”顾乐笑问,“要什么祝福?” “我也不知道矣,你就捡两句好听的说吧。”李菲给他支招,“我平时都是胡乱签的,什么好听写什么。” “ok了。”顾乐把写著“haveagoodday!”的海报递给李菲,“这张签给谁?” “给我家妹妹,上次颁奖典礼结束后,她跟我念叻了一晚上『你为什么不帮我要个顾乐的签名!”。这次我长记性了。”李菲无奈地说,“她叫闹闹,闹腾的闹。” 顾乐依言,在海报的左上角签上“to闹闹”:“你妹妹几岁啦?” “二十二,大学刚毕业。” “那我祝她『工作顺利,事业有成”?” “別,千万別!这么写是在害她!”李菲连声阻止,“你签个祝她天天开心,永远不死就行了!” “..·我还是第一次写这么奇怪的祝福语。”顾乐把海报和签名笔递给李菲,礼貌地说,“记得替我感谢她们的支持。” “感谢感谢,都要感谢。”李菲把海报卷好,夹在胳肢窝下,跟他挥挥手,“那我先回去化妆啦,晚点见。走了秦哥!” “我送你两步。”秦安帮她打开门,李菲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一句“记得吃生!”。 顾乐看著李菲消失在走廊上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李菲本人好像-跟报导上的不太一样矣。”化妆室的门“砰”的一声合上,顾乐的化妆师这才小声道,“不是都说她蛮难相处的吗?” “报导上还说,我是因为跟可乐的高层有一腿,才混上他们的代言人的呢。”顾乐平静地说,“艺人也是人,小妹妹。” “是是是,顾大哥眼珠子不要乱转,我要画眼线了喔。” “这妆是不是太浓了点?” “这要是还浓,那別的艺人就別活了。” “嗯—-你吃生吗?”顾乐把鱼皮生递给她,“味道还不错。” “不要在化妆的时候嚼嘴巴啊!” 第124章 画乌龟 第124章 画乌龟 安平市,某酒店,新闻发布会现场, 作为品牌代言人男女主角坐在台上,平静地看著主办方的负责人,对著投影上的ppt画面指指点点。 应该说,对於艺人而言,这种“跟自已有关係,又没什么关係”发布会上, 如何让自己长时间保持“看起来很认真”的状態,是一门学问。 而在顾乐看来,李菲在这方面的修为,很显然还不到家。 前十分钟,她还能勉强保持“你说得对,我在认真听”的表情管理。 十分钟后,她明显是开始无聊了,自那以后,要么是双眼无神地望著大屏幕,要么是拿著笔,在面前的小本本上写写画画著什么一一根据顾乐的观察,她应该是在画乌龟。 至於顾乐本人,毕竟演员出身,无论是多么无聊的场合下都能保持“得体的微笑”,对他而言不过是基本功一一但顾乐也不得不承认,李菲的存在,確实分去了他不少的注意力。 “准確来说,真正吸引顾乐目光的,是停靠在李菲肩上的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黄色的纸鹤。” 坦白说,初见纸鹤时,顾乐曾动过“跑路”的念头。 因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驱使著那只纸鹤的,大概率是道门中的“御物之术”一一虽然妖怪也会这招,但妖怪可不会用符纸来叠纸鹤。 但隨之而来的情绪,是迷茫。 毕竟半小时前他还在怀疑,“李菲究竟是不是妖怪”这件事,以及,他很確定这只纸鹤,当时並没有出现在李菲的肩上。 虽然很快就確认了,李菲身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是源自於她手腕上的那条珍珠手串,她本人就是个纯粹的人类可这就更说不通了不是吗? 假设她的团队里真的有一位,负责保护李菲安全的“天师”(据顾乐所知, 很多港星都喜欢在自己的团队里塞一个这类的“高人”,以保护自己的周全,只不过大都是些“演技较好”的江湖骗子),那为什么她又会戴看一条,跟妖怪有关联的手串呢?那些受僱於人的天师,真的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以及,那名天师文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堂而皇之地让纸鹤出现在李菲身上呢?难道是为了警告我这个“妖怪”,別对李菲动歪心思? 但是看李菲的状態,她不仅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纸鹤的存在,对我的態度也很平常莫非那个天师其实跟李菲也不认识,纯粹是冲我来的? 可我文是在什么时候招惹上天师的? 不理解,完全不理解。 在一通高强度的头脑风暴后,顾乐看著身旁那个在小本本上,画从“乌龟”到“直立行走乌龟人”进化路线图的李菲,决定还是静观其变,先看看情况再说。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安平市,作为顾乐所知的少数几个,几乎没有天师活动的城市,就算那个天师的目標真是自己,他估计也不敢在这里动手。 毕竟根据传闻,但凡敢在这座城市乱来的天师,他们的下场“感谢陈总的解说,下面是记者媒体的问答环节,请两位代言人做好准备。”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对著ppt大谈战略计划的负责人终於回到了座位上,下面的等候记者们,则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终於结束了。”李菲一边“啪啪啪”地鼓掌,一边小声对顾乐说,“那个陈总刚才说的,我愣是一句都没听懂。” “我们的任务,应该就是负责鼓掌。”顾乐也“啪啪啪”地鼓掌,儘可能无视李菲肩上的小纸鹤,“你的画功不错。” “以前念书的时候,无师自通的。”李菲嘿嘿一笑。 “我是“从从网”的记者,你好李菲!”一位戴眼镜的记者站了起来,“首先祝贺你,之前的演唱会大获成功!” 李菲凑向话筒:“谢谢。” “请问今年还有出第二张专辑的计划吗?”这位明显是娱乐版块的记者如是问道。 “有,但还在邀歌阶段。”李菲说,“具体的进度—还是问公司吧。” “那你会觉得有压力吗?因为上一张专辑的成绩非常不错—” “我个人还好,唱片公司的压力可能会大一些。” “好的,感谢。” “李菲你好,我是来自『浪浪网”的记者。”另一位男记者站了起来,提问道,“我今天总感觉你的眼睛灰濛濛的,是因为身体抱恙吗?” “我?灰濛濛的?”李菲茫然地看著他,过了半天才反问了一句,“你是中医吗?” “噗。”顾乐因为她的回答,一下笑出了声。 在他的感染下,包括李菲在內,全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顾乐你好,我是『娱乐天地”的记者,首先祝贺你和李菲成为了可乐的代言人。”一名女记者在这时站了起来。 顾乐凑向话筒:“谢谢。” “青春偶像剧《倾城一笑》即將开拍,对於跟新生代女演员『夏林』的合作,你有著怎样的期待呢?” “希望一切顺利。”顾乐说。 “可我听说,这部剧原定的女主角是李菲,从李菲到夏林的变动,你认为—” “等等。”顾乐打断了记者的问话,看向身旁的李菲,“你是原定女主角吗?” “我就没答应过。”李菲耸耸肩。 “你看,李菲都这么说。”伴隨著顾乐的脸上泛起笑容,场下的其他记者再次跟著笑了起来。 很明显,这位女记者的问题有些“不怀好意”,不过顾乐的应对,完全是教科书级別。 “但跟天后一起演戏,应该会是一次很新奇的体验吧?”女记者追问道,『 你难道不想” “这个问题跟今天的主题没关係吧?”顾乐看向主持人。 “是的,请大家把提问重点,放在我们的代言活动本身。”主持人会意,“有请下一位。” “阿菲雷猴,我系港区新闻报的记者。”一个地中海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我听嗦,你准备三十岁之后再考虑婚姻的问题,介系真的吗?” “这跟今天的主题也没关係吧?”李菲有样学样地说。 主持人立刻说:“请大家注意—” “对唔住对唔住,我换一个问题!”那名记者知难而退,“听嗦这一次的gg,会在安平市水族馆拍摄,阿菲你对自己的泳技有自信吗?” “呢·还好吧。”“ “顾乐你好,我是———” “李菲你好,我是———· “顾乐.” “李菲—...” 发布会还在继续。 第125章 这房你送我都不要 第125章 这房你送我都不要 次日,早上十点,售楼处。 画著浓妆的销售小姐,指著售楼大厅里的沙盘模型,热情地做著介绍。 “我们小区的占地面积一共是一百七十亩,入户大堂在这个位置,这里是別墅区,距离商圈—. 经纪人秦安拿著笔记本,一脸认真地边听边做笔记,几个拿著相机的工作人员,就站在他们的身侧,时不时地“咔察”两张。 “顾先生平时演艺事业繁忙,想来是经常在全国各地飞来飞去。”销售小姐笑容满面地说,“针对这类情况,我们会为您安排专属的房屋管家。这样一来, 您每次回家小住的时候,只要提前一个小时通知我们,我们就能保证您一进屋子,就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嗯嗯,挺好的。”顾乐微笑著敷衍了一句,“很人性化嘛。”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妖怪,你请个人类的管家时不时来我家蹲著,我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次“看房”,是安平市政府安排的活动,所以顾乐哪怕有些不耐烦,但看在相机的面子上,也得努力配合。 销售小姐继续介绍:“在別墅区的这一侧,我们会设立一家只面向咱们小区住户的会所,除了配备健身房、游泳池、室內高尔夫以外,还有全年恆温恆湿的酒窖,方便您隨时约上三五个好友,在我们保证私密性的包厢內小酌两杯—..“ 顾乐把脸背过镜头,快速打了个哈欠。 昨晚的发布会结束后,他以身体不適为由,拒绝了活动负责人“一起喝一杯”的邀请,直接回了酒店。 听说李菲也拒绝了,理由是早就约了朋友,不好爽约一一截止发布会结束, 那只纸鹤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停在李菲的肩上,看顺眼了之后,甚至还觉得颇有几分呆萌。 至於李菲昨晚究竟去做了什么,顾乐不知道,但他本人,確实是一直老老实实地窝在酒店里。 理由无他,纯粹是担心在外面乱逛,会被那个“可能存在的天师”找麻烦。 不过现实是,顾乐提心弔胆了一整晚,可直到天蒙蒙亮也没能等到天师找上门,反倒是等来催他下楼吃早餐的秦安。 只能说,就目前来看,操纵李菲肩上纸鹤的“高人”,並没有对他展现出什么敌意,他在这儿脑补了一大堆心理活动,很可能只是在“做妖心虚”罢了。 不过也有可能,人家单纯是不敢在城里动手而已,毕竟这里是“咱们『华府天地”,是安平市政府重点扶持的地產项目之一,將这里打造成一个『明星小区』,也是我们未来的努力方向。”销售小姐小声说,“当然啦,適当的购房优惠政策也一定会有,一切都是为了能够促进咱们安平市文娱產业的发展—” 顾乐保持著微笑,再搭配上时不时点头的动作,一副“你继续说,我很感兴趣”的表情一一以前他也曾作为某房地產公司的形象代言人,参加过类似的宣传活动,所以很清楚要怎样配合对方。 但实际上· “购房优惠?得了吧,你们这儿的房子送我我都不要!”顾乐腹誹,“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妖怪都知道,安平市是谁的地盘,我脑子生锈了才会来这儿住!” 关於“安平市地头蛇”的传言,顾乐几年前就有所耳闻。 据说,那只名叫“百璟”的九尾狐,几百年来,一直以粗暴的方式统领著这座城市里三千多只妖怪,光是顾乐知道的,形容这他的词汇就包括但不限於:下流、狡猾、好色、欺凌弱小、坑蒙拐骗、好吃懒做、阴险狡诈、游手好閒、杀人如麻..· 违逆他意思的傢伙、敢跟他抢女人的傢伙、甚至只是让他感到不开心的傢伙,统统都会被他吃掉。 至於有胆量找上门来“诛妖”的天师到自前为止还没见过,有谁能活著离开这座城市的。 以及根据不靠谱的小道消息,郊外的某片荒地,就是九尾狐专门用来埋葬那些倒霉蛋的头骨的。 什么?你问为什么只有头骨? 当然是因为他吃人不吐骨头! 正因此,顾乐在面对安平市政府提出的“诚意满满”的合作邀请,才没有选择立刻应承下来。 一方面,他心里很清楚“资源”的重要性,安平市今年还只是准备开拍一部青春偶像剧,方一明年他们就准备拍电影了呢?到时候作为首批加入“安平大家庭”成员的他,怎么著也能捞到个角色吧? 可另一方面,九尾狐凶名远扬,谁会愿意跟这样的傢伙做邻居呢?万一哪天惹得他不高兴了被吃掉了怎么办? 是,我是喜欢演戏没错,可我还不至於为了演戏要把小命也一起搭上吧? 所以,虽然表现上还在配合活动,但顾乐在昨晚的担惊受怕过后,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等gg拍完的当天,他一定要立刻收拾包袱走人,谁拦都没用! 居无定所、四海为家,这才是像我这种演员的命运啊! 他颇有宿命感地想著。 “顾乐。”趁著销售小姐去前台拿户型图的功夫,秦安凑了过来,在顾乐耳旁说,“临时收到通知,一会儿还有个关於『艺人心理健康状態评估”的活动, 流程不长,安平方面希望我们能很配合一下。” “又来?”顾乐皱眉,“我这都还没答应合作的事儿呢,就安排这么多活动,他们也不怕把我嚇跑了?” “没办法,现在想不开的人这么多,社会各界对艺人的心理健康越来越重视,他们也不想放过这个宣传的机会。”秦安宽慰他,“放心吧,顶多就是跟他们派来的心理医生握握手,拍两张照片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知道了知道了,別耽误我中午吃饭就行,下午还有粉丝见面会不是吗?”顾乐叮嘱道,“那家西餐厅的牛排,我可是馋了很久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吃到。” “行,那我就答应他们了。”秦安说。 “嗯。” “顾先生请看,这是別墅a区的户型,如果您选择了这套房子,那么每天清晨,当您推开主臥阳台门的时候,就能看到———.”销售小姐持续性碟碟不休。 “心理健康评估么———”顾乐看著那份图纸,心里有些好笑地想著,“就算妖怪真有心病,人类也不见得能医好吧?” 第126章 洛兰 第126章 洛兰 安平市,市民文体中心。 “您好。”顾乐伸出手,和面前这个画著深紫色眼影,披著白大褂的女人相握,“洛女士。” “中午好,顾先生。”女人笑道,“恭候多时了。” 一名记者在旁举起相机,咔一声,把两人握手的画面,连带他们头顶“紫罗兰心理諮询工作室”的门牌和一朵紫色的小l0g0,一同收录进了相机。 顾乐保持著笑容,不动声色地打量著面前的女人。 女人矮了他一个脑袋,年龄大概在四十岁上下,至於体重—— 三下巴、臃肿的“欧式双眼皮”,以及白大褂內那条贴身的连衣裙腰部,几乎要“滋”出来的肚腩,这一系列外观特徵,让顾乐將她的体重数据,保守估计在了180到200斤之间。 与此同时,顾乐还不忘在心中默默过了一遍,秦安在下车前告诉他的那些“小道消息”。 女人名叫洛兰,是本市一位著名企业家的妻子,於五年前创办了这间“紫罗兰心理諮询工作室”,其本人似乎还担任多位明星艺人的专属心理諮询师,在业界享有著不错的名声。 安平市政府能委派洛兰,作为本次“艺人心理健康状態评估”活动的负责人,也足可见得对她的重视一一当然了,在资歷老道的秦安看来,这一切的推动,与她的身后的那位“企业家丈夫”一定也有著分不开的关係。 “请进。”洛兰笑容满面地迎著顾乐,穿过摆满绿植的走廊,进入了工作室的活动区域。 活动区域內,掛著许多印著类似“尽心尽责,至善至美”讚誉的锦旗,以及洛兰女士和许多位演艺圈中“熟面孔”组成的照片墙。 1其中一处的相框似乎是被取下了,白墙上露出了一块明显的空缺。” “两位在这里拍一张吧。”一名举著相机的工作人员,指著那面鲜红的锦旗说。 “咔”一声。 “选一张照片介绍一下吧,身子稍微侧一点哈。”工作人员继续说,“我看您和张总的那张合照就挺不错。” “这位是我的丈夫。”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洛兰特意略过了那些艺人,同时用身体挡住了那副相框空缺的位置,伸手指向一张看起来没那么起眼的合影说,“那个时候我还在国外留学,攻读心理系博土的学位。在一次偶然的聚会上,我们相识了。” 顾乐看著照片中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一百斤的精瘦女人,和隱隱有了脱髮跡象的男人,违心地恭维道:“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大家都这么说,不过那时我们还没谈恋爱呢。”洛兰笑了笑,“因为创业的道路並不算一帆风顺,当时我丈夫的压力非常大,几乎到了夜夜失眠的境地。 所以在几次交谈过后,他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的第一位病人。好在我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顺利解开了他的心结。” “一年后,我成功取得了心理学博士的学位,当时我面临的选择是,要么留在国外,成为一名为高收入群体服务的心理諮询师,要么回国,做一位普通的心理医生。”洛兰指著另一张穿著学士服的毕业照说,“老实说,当时家里是更建议我留在国外发展的,但我跟丈夫商量过后,最终还是决定回国。” “为什么呢?”顾乐適时地提出了疑问。 “因为当时的国內,定期求助『心理医生』,是一件非常昂贵且奢侈的事。 很多患者明知在自己患有心理疾病的情况下,却碍於囊中羞涩,无法及时就医, 最终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洛兰女士紧了自己沙包大的拳头,“作为土生土长的安平人,我想用自己的学识,为这座城市尽一份力。” “好在,我的丈夫也非常支持的我决定,所以在回国后,我在各大企业、学校都开设了临时的心理諮询工作室,设身处地地了解了企业员工和学生们的诉求和难处。” 洛兰说:“终於,五年前,在安平市政府的支持下,我在市民文体中心开设了这间“紫罗兰心理諮询工作室』,力求以最亲民的价格和最高標准的服务態度,为安平市的市民们提供一处无门槛的『疗愈之所”。” “说得太好了,洛女士。”在摄像师的镜头中,顾乐用双手握住了洛兰女士的大手,颇为动情地说,“您的这份坚持和情操,实在是让人钦佩。”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洛兰女士略显臃肿的笑容中,写满了人性的光辉。 “好了!下一个场景!”摄影师高声道。 “那就请顾先生,来我的办公室一敘。”洛兰边走边说,“其实说办公室也不太准確,因为我自己的病人,都是在这里接诊的。” “这样的话,您可就没什么私人空间了啊。” 顾乐打量著这间看起来二十平米左右的办公室。 米黄色的墙纸,百叶窗造型的窗帘,一张放著笔记本电脑和多肉植物的办公桌,以及上锁的、摆满了大小不一文件夹的书柜,再加上一套沙发茶几,这就是这间办公室的所有布置,看起来既朴素又温馨。 “办公室,本来不就是用来办公的吗?”洛兰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笑道。 “洛老师,打扰一下。”两人刚在沙发边坐好,一位端著茶水的年轻女人便绕过摄影师,走了进来,“两位请喝茶水。” “谢谢。”顾乐看了一眼这个留著黑色长髮的女孩。 “这位是最近刚加入我们工作室的实习成员,苏墨。”洛兰介绍道,“她是港大毕业的高材生喔。” “是吗,那还真是年轻有为。”顾乐半开玩笑地说,“至少普通话过关了。” “现在港区的年轻人,普通话一般都不会太差。”苏墨笑著回答了一句,“ 我也是您的粉丝,请多关照。” “我的荣幸。”顾乐礼貌地说。 “小苏,去我办公桌上,把那份答题表列印一下。”洛兰看了摄像师一眼, 隨后才说,“今天时间有限,我也知道顾先生您的工作繁忙,所以正式的心理諮询就放到下次吧。今天就简单地填一个表格,评估一下您的健康状態。” “好的,我会认真答题的。”顾乐在等待列印的间隙,隨便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那扇百叶窗的角落,有一台正对著沙发的监控摄像头。 他眯了眯眼睛,但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对面的洛兰女士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適时地解释道:“办公室里有很多病人的档案,有监控的话,就不怕某些“有心之人”上门捣乱了—当然,为了保证患者的隱私,摄像头是没有收音功能的。” “原来如此。”顾乐收回了自光,苏墨也及时地把答题表送了过来。 “您在对应的选项上打鉤就好,请放心,结果我们不会公布的。”苏墨半蹲在顾乐身旁,为他解说流程。 “顾乐,答题的时候,表情儘可能深沉一些!”摄像师在一边提醒道,“对,就是这样———-助手小姐笑一下,嗯对对对,洛医生往左边坐一点,不然就出镜头了—好的,保持这个姿势!” 第127章 喂!那个女鬼! 第127章 喂!那个女鬼! 江南路,步行街。 “顾乐顾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一阵又一阵的高分贝声浪,刺激著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很难想像,一群平时在学校念书、在单位组织上班时都顾及自己“淑女形象”、从来不大声说话的女孩们,竟然能像这样聚集在一起,喊出如此整齐划一的口號。 她们头上戴著各色髮饰,脸上贴著爱心贴纸,手中还高举应援手幅,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站在舞台中央—不,是因为没到时间,所以还在后台歇著没有登场的主角。 “哇,真是壮观!”季澜站在人群最外围一块大理石石球上,撑著阳伞,手搭凉棚,望向那个临时搭建起来的舞台,“周悬就该听我的,把摊位挪到这里, 肯定会有很多人找他算姻缘的!” “那估计他的桌子就保不住了。”白璟站在她身侧,同样手搭凉棚看向舞台的方向一一个子高还是很有好处的。 几个为了抢占制高点而爬上金属护栏的粉丝,正在跟保安你拉我拽,谁也不服谁。除此之外,也不乏站在各种临时租借来、买来的板凳上,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对著舞台吶喊的女孩们。 据说这场粉丝见面会,官方只发售了两百张左右的门票,但今天下午聚集在现场的女孩,至少有一千人以上。 见面会的举办地点,在步行街相对宽的一头(周悬的摊位在另一头),以前也有过明星、偶像团体在这里举行过见面会,但人气显然不如今日这般高涨。 “能理解,能理解。”季澜频频点头,“毕竟那可是顾乐!” 昨晚在珠泪家吃饭的时候,季澜非常热情地邀请大家,来跟她一起参加这场粉丝见面会,共同见证她男神的“盛世美顏”和“逆天人气”。 只是很遗憾,周悬要出摊,珠泪要上班,清秋则说下午要带著猫猫道长去接种疫苗,都没空陪她。 如此一来,桌上唯一的閒人,就只剩下了白璟。 就在季澜猜测,他会以“我要去和女人约会”为由拒绝邀请的时候,白璟居然爽快地表示,“既然小澜澜你这么都求我了,那我就大妖有大量,大发慈悲地陪你去一趟吧(季澜:我哪有求你啊!)”。 於是乎,他们俩就这么从桃源小区出发,一路閒逛著,赶在见面会五分钟前来到了会场。 “我刚才听人说,座位票要一千多一张,这可不算便宜啊。”白璟说,“都够李菲打一个小时麻將了。” “一千多那是包含了握手的价格好不好。”季澜“哼”了一声,“一千块就能跟顾乐握手,这价格,简直是做慈善了!换做李菲,肯定还得翻一番!” “做慈善?”白璟挑眉,“那你有买票为慈善事业做一份贡献吗?” “我需要买票吗?”季澜指著半透明的自己,反问。 “说了半天,你就是这么支持自己『最爱的人』的啊?” “我那是不想支持吗?我身份证都被註销了,我怎么买啊!” “抱歉,一不小心又戳到你的痛处了。”白璟隨手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隱去身形的法术,然后拉住季澜的手腕,“走了。” 季澜眼前的场景忽然变换,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和白璟已经来到了舞台下方的观眾区一一这里都是正经买票得来的位置,所以秩序相对没有那么混乱粉丝们虽然也在尖叫,但至少还是坐著的。 “你—.—” 季澜忽然意识到,这趟带著白璟来,好像意外地是个相当正確的选择。 “反正都是逃票,不如选个好位置咯。”白璟嬉皮笑脸地,把两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塑料椅隨手一摆,翘著二郎腿坐了上去,“好了,老实坐著,还有三分钟就开始了。” “你傻吗,都到这了我还坐著干嘛!”季澜兴奋地就要往台上跳,“反正別人又看不见我,我先去后台玩一圈——” “喂!那个女鬼!”季澜正说著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嚇得她浑身一颤。 季澜回头,正对上一个年轻女人刀子般的目光。 “对,就是你!穿运动服那个!”那个女人一声娇喝,“逃票进来就算了, 还在这儿一蹦一跳的挡视线!你找死啊!” “我我我我我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白璟笑眯眯地起身,拽著季澜的衣角把她拽回了座位上,“小孩子不懂规矩,美女息怒。” 那女妖怪看季澜老实了,也没多计较,五秒钟之后,她再一次加入了女孩们尖叫的队列。 “啊啊啊啊啊啊!顾乐顾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她——她为什么能看到我?!”季澜一脸震惊地说,“难道她也是天师? 道士?修行者?” “天师?怎么看她都是妖怪吧?”白璟怪声怪气地“喔~”了一声,“我忘了以你的道行,还分辨不出化形成人类的妖怪,怪我怪我。” “她是妖怪?!”季澜傻眼了,她还说为什么那个女人指责自己的时候,周围的其他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是妖术在作票。 “妖怪怎么了,妖怪就不能追星吗?”白璟一脸淡定,“小心珠泪拿菜刀削你。” “欢迎大家,来到由xxx品牌独家冠名的安平站,顾乐粉丝见面会的会场!我是今天的主持人,小优!”就在他们小声嘀咕的时候,穿著高跟鞋的女主持走了出来,现场的气氛再一次被点燃。 “可是妖怪为什么要买门票?”季澜指了指白璟,小声说,“你不就是逃票进来的吗?” “这位女士,请注意你的用词,不是『你』,而是『我们』。”白璟说,“至於她为什么不逃票——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买了票才能跟偶像握手啊。” “她还要跟顾乐握手?!”季澜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行!” “嘘,说话这么大声,小心被揍。”白璟摆了摆手,“握手怎么了,又不是要把你们家顾乐燉了煲汤喝,再说人家付费追星,管你屁事啊。” “我———我只是担心顾乐会不会有危险——”季澜说,“你想,妖怪的力气很大对吧?万一她看见顾乐一激动,一上头,就这么一巴掌给他打晕了——” “放心吧,这里肯定不止她一只妖怪,要是有人敢伤害你们家顾乐,其他女妖怪们,第一时间就会把她撕成碎片的。”白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再说了, 你们家顾乐他也不见得——” “下面让我们欢迎今天的主角,顾乐!”女主持人高声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28章 算不算作弊 第128章 算不算作弊 “大家下午好,我是顾乐,很高兴见到你们!”穿著一身皮衣牛仔裤的英俊男人走上舞台,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掌声与尖叫声。 “顾乐我爱你!” “老公我爱你!” “顾乐看这里!” “他出来了!他真的来了!”看见正主出场,原本还有些忧心的季澜, 一下就把烦恼全拋在了脑后,“是活的顾乐!是活的顾乐!” “以己度人可不是好习惯。”白璟提醒她。 此时的季澜哪里还能听见他说什么,早就加入粉丝们的尖叫大军了。 “顾乐今天做客安平市,心情如何?”美丽的主持人笑著问。 “心情当然很好,因为看到了这么多支持我的粉丝朋友们。”英俊的顾乐对著激动的人群挥手,“你们好吗?” “啊啊啊啊啊啊!顾乐我爱你!”粉丝尖叫。 “大家都知道,顾乐在今年年初,成为我们xx香水的首席体验官—” “是的,我本人是对气味非常敏感的类型,所以每一次出门前,一定会使用我们品牌的这一款—.” “啊啊啊啊啊啊!顾乐我爱你!” 后续的环节也大差不差,基本是主持人说一句,顾乐答一句,粉丝尖叫;主持人说一句,顾乐答一句,粉丝尖叫,无限循环。 放眼整个观眾席,能保持坐姿的,也就只有开启无线耳机降噪模式的白璟一人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只讹兽。”白璟翘著腿,用略带玩味的目光打量著那个舞台上,全程保持开朗、大方、阳光笑容的男人,“居然把自己变成这么一副欠扁的样子————喷喷喷,爱出风头也该有个限度吧?” “下面,让我们挑选一位幸运粉丝,来上台试用一下这款,由顾乐代言的木质调香水。”主持人看向观眾席,“让我看看,哪里的尖叫声最激烈!” “这里!这里!”包括季澜在內,几乎全场的女孩们都激动地对著台上疯狂挥手。 “既然这样,我们就让顾乐来挑选一位幸运粉丝如何?”主持人建议道。 “顾乐!看这里!”季澜把伞柄夹在脖子上,歪著脑袋用双手充当扩音器, 对著台上大叫。 这类活动的流程大抵都是如此,介绍產品,抽幸运粉丝互动,最后大家排队握个手什么的,换汤不换药。 “让我看看.”应该说顾乐確实很懂得如何调动气氛,在目光缓缓扫视全场的同时,他还伸出手指向对应的区域,每个被指到的粉丝都是一蹦三尺高,希望偶像能多看自己两眼。 在季澜期盼的目光中,顾乐的手指居然真的在她所在的位置停留了一下,然而,高兴还没持续超过两秒钟,顾乐突然反手指向了观眾席的另一侧:“就决定是你了!” 在观眾的一片嫉妒哀豪声中,五六个女孩同时站了起来一一每个人都觉得是自己被指到了,都激动地往台上冲,好在主持人和顾乐反应迅速,在粉丝和保安的衝突爆发前,及时说“那就让她们都上来吧”。 “你看到了没!”季澜对著白璟的肩膀猛推,“我跟顾乐对视了!他差一点就选中我了!就差一点点啊!” “是的是的。”白璟点头,“他距离『活见鬼”就差了那么一点儿。” “啊,我忘记了—” “別伤心,如果你每天都坚持敲木鱼的话,相信很快就能亲自买票支持你的偶像了。”白璟拍拍她的肩膀,以表鼓励,“我听珠泪说你最近的修炼颇有成效,敲木鱼的节奏是越来越稳了。” “唉,要是帝流浆能早点来就好了。”季澜无视他,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著顾乐给那几个幸运女粉丝喷香水。 “哪怕变成鬼修,也不代表你就能和大明星双宿双飞啊。” “什么双宿双飞”季澜低头看著自己半透明的双手,忽然一愣,转而对白璟低声道,“昨天李菲说,他们俩会待到可乐的gg拍完才走对吧?” “干嘛,你想当晚上私闯民宅的女变態吗?”白璟一下看穿她的心思。 “不不不,你要这么想。”季澜有理有据,“考试的时候偷看小抄,但没有被老师发现的话,算不算作弊?” 白璟想了想:“不算。” “所以说啊!”季澜一拍手,“反正他又看不见我,我去他的房间里—— 不,我不进去,就趴在他的窗户外面往里头看看,这也会给他带来困扰吗?根本不会!” “嗯,听上去是个好主意。”白璟对她比了个大拇指,“祝你旗开得胜。” “嘿嘿,多谢多谢。”季澜开心地笑了起来。 “好的,在介绍完所有新品后,我们即將迎来本次粉丝见面会的重头戏,相信也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环节!”女主持人指引道,“请各位在舞台的侧方排好队,凭手中的“握手票』上台,和顾乐握手!记住喔,有票的粉丝才可以上台!” “请大家注意秩序。”顾乐也拿起话筒说。 “啊啊啊啊啊!”前排粉丝们三步並作两步,选择性无视了顾乐的话,你挤我我挤你地冲向主持人所指的位置一一注意秩序是不可能的,我只在意我是不是第一个! “唉,真羡慕她们。”季澜用手扒著舞台,长吁短嘆,“如果可以的话,比起上门当变態,我还是想正大光明地跟他握一次手啊。” “那你就上去唄。”白璟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你別在那些女妖怪的前面晃悠,別当著她们的面跟顾乐亲嘴,相信她们也懒得理你。” “不行不行,我看不出谁是妖怪谁是人类,万一被揍了怎么办?”季澜伸著脖子看向人群,碟噗不休地抱怨。 忽然,有人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后背上。 “你干嘛!”季澜回头看向白璟。 “护身的法术,保证你不会被一巴掌打得魂飞魄散。”白璟的双眼,已经开始在队列中几个颇有姿色的女孩们的脸上瞄来瞄去了,“放心大胆地去吧,別在我耳边念经了。” “你—-早说嘛!就等你这句话了!”季澜一蹦三尺高,快乐地跳上了舞台。 第129章 我很混乱 第129章 我很混乱 “我从几年前就开始喜欢你,顾乐!”戴眼镜的女孩儿,激动地站在顾乐面前,把一张他首次出演偶像剧男一號时的海报,平铺在桌上,“我当时就坚信, 你一定能火的!幸运之神一定会眷顾每一个努力的人!” “谢谢。”顾乐迅速地跟她握了一下手,隨后很自觉地在那张海报上籤好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我们时间有限,有请下一位。”主持人在一旁提醒道。 “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演员,顾乐!”又一位梳著刘海的女粉丝走上来,激动地和顾乐握手,“我们永远支持你!” “谢谢你。”顾乐还以微笑。 “顾乐,我永远爱你!”一个女孩痛哭流涕地说,“我下个月就要跟男朋友结婚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祝你新婚快乐。” “顾乐,可以在我的衣服上签名吗?”一个女孩拽著自己的衣角,努力凑向顾乐,嚇得身旁两个安保大哥一脑门汗,生怕她一激动把衣服给脱了。 “可以的。”顾乐配合地站起来,在那条t恤上籤上了自己的大名。 “顾乐!” “多谢。” “顾乐!” “好的。” 季澜站在顾乐的身侧,羡慕地看著女孩们顶著满脸“就算让我现在死掉也值得”的表情,跟自己的偶像亲密互动著。 一开始的时候,她也跟这些女孩一样,兴奋地在顾乐身旁嘰嘰喳喳地说著“我好喜欢你”、“你是我的偶像”、“你比电视剧里长得还师”之类的心里话一一虽然没能得到顾乐的回应,但她也觉得很开心。 直到大约一百多个女孩经过后,季澜才终於开始词穷了,於是就换了个角度,开始欣赏顾乐完美的侧顏。 太帅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 季澜的眼睛里泛著星星。 在她的心目中,在自己认识的这些人里,唯一能跟顾乐“比顏值”,也就只有白璟了。 可白璟是妖怪,那张师脸是假的、是化形出来的,不像我们顾乐,他可是真正的、纯天然大帅哥! 不仅如此,从品行上来说,跟整天勾搭女人、满肚子坏水的九尾狐相比,顾乐简直是个“圣人”不是吗? 他不仅待人亲切(总是笑眯眯的),和蔼大方(对粉丝有求必应),还热心於公益事业(季澜看他经常参加慈善晚宴,觉得肯定是捐了不少钱),在如今糜烂的社会风气下,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吶? 想著想著,情绪说来就来,季澜忽然大声地对顾乐说:“你一定要一直这么优秀下去啊!顾乐!” 就在季澜话音落下的瞬间,顾乐的手毫无徵兆地突然一抖,那只签名笔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又一路滚滚滚,滚到了季澜脚边。 “啊!”粉丝们惊叫了起来。 季澜下意识地想一脚踩住,可签名笔却无视了她的阻止,又是滚滚滚,滚到了保安大哥身边。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顾乐笑著起身,走向那名保安,接过了他递来的笔,“谢谢。” “好帅!就跟那部《一不留心爱上你》里,捡粉笔的动作一模一样!”粉丝们又开始欢呼了。 在粉丝的一片激动声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顾乐在走回座位的路上,嘴唇微动了好几下。 “大姐,你嚇我一跳!”他低喝一声。 季澜呆呆地看著顾乐一一虽然她很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可却没觉得他是对自己说的。 “別看了,说的就是你!”顾乐低声说,“干嘛突然在我耳边大叫啊!” “你———-你在说我吗?顾乐?”季澜惊讶地用手指了指自己,“不对,你能听到我刚才说的话?” “岂止是刚才,从你上台到现在,哪一句话不是在我耳边说的?从你小学第一次跳远摔了个狗吃屎,到你高中门口买鸡柳的阿姨人很好,我全听到了。”顾乐无语道,“我是很想抽空回你一句,我也理解的你的心情可你看我现在有时间吗?跟树洞倾诉也得看树洞门口是不是还蹲著別人吧?!” “我我我我我我———”季澜的大脑因为他的这番话瞬间过载,“你你你你你你·..” “我在工作!去找你男朋友吧,別再打扰我了,女鬼小姐!”在丟下这句“威胁”后,顾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满脸笑容地跟下一位粉丝握手,“谢谢——感谢你的支持—” “他,他能看见我.”季澜撑著伞,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持续性空白。 “喂,喂喂餵。”夕阳西下,白璟站在舞台中央,手掌在季澜无神的双眼前挥了挥,“人都走光了,你还想回味到什么时候啊?再有一会儿台子都该拆了。” “他,他能看见我——”季澜嘟囊道。 “什么?”白璟把耳朵凑向她。 “顾乐能看见我!他能听到我说话!”季澜大叫了一声,“这怎么可能!” “疯女人,你想吵死我吗!”白璟捂著耳朵骂道。 “你听不懂鬼说话吗?顾乐能看见我,他像你一样能看见我!”季澜用手抓著他的衣领,来回晃动。 “哦,这不是挺好的吗。”白璟看著她,“说明你的直觉很敏锐,人家点名的时候,確实是跟你对视了呀,那句歌怎么唱的来著?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顾乐他怎么可能” “学会接受事实吧,孩子。”白璟用手拍了拍她的脸蛋,“事实就是你想像的那样,你最爱的顾乐他——“ “事情就是这样。”季澜抱著她的纸伞,蹲在路灯边上,嘆息道,“白璟说,顾乐他———他个妖怪。” “其实,昨天我就发现了。”周悬目送著自己算卦摊上一对妖怪客人远去, 平和地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感谢你的体贴,周道长。”季澜闷闷地说,“我现在很混乱,超级混乱·....” “做明星的妖怪也不止他一个,比如珠泪的妈妈就是。”周悬说,“这么想的话,你会不会好受点。” “完全是两码事珠泪妈妈上电视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季澜摇头,“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就像是你喜欢了很久的女明星,忽然有一天发现,她其实是个男的。”季澜长嘆一口气,“你能懂吗?” 第130章 用心良苦 第130章 用心良苦 “你能理解吗,这种又茫然,又无助的感觉。”季澜看著周悬的后脑勺。 “有点理解,但又觉得是不是有点夸张。”周悬老实说。 “一点都不夸张,你代入一下自己就知道了。”季澜无力地说,“想像一下,你认识了李菲这么多年,有一天忽然发现她其实是个男的—.“” “现在能理解了。”周悬点头。 “对吧,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季澜嘆气,“虽然我现在认识的妖怪比人还多,可—-可你突然告诉我顾乐他其实是个妖怪,唉,这让我怎么接受嘛·—.” “所以你不喜欢他了?”周悬问。 “哦,那倒是没有。”季澜说,“我对顾乐的爱,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动摇。” “原来如此。”周悬顿了顿,“所以白璟有说吗,顾乐的原型是什么妖怪。” “我问了,可他说『说了你也不知道』,然后就来打发我来等你下班回家了。”季澜用手撑著下巴,“所以昨天的纸鹤,就是你派去监视顾乐的?” “是用来確认阿菲情况的,我知道他们晚上会见面。”周悬说,“好在什么都没发生,显然顾乐很了解人类社会的规则,不是那种会乱来的妖怪。” “那你把这件事告诉白璟了吗?” “没,我谁都没说。” “那他为什么要陪我去参加粉丝见面会?”季澜疑惑道,“我还以为他是收到了消息,特地来確认顾乐情况的呢。” “白璟对这座城市里以前发生的事、现在发生的事都一清二楚。”周悬平静道,“至於为什么要去查看顾乐的情况,我猜他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总不会是为了之后去找顾乐麻烦吧?”季澜担忧地说,“我听鸦说,长得师的妖怪就会被白璟认为是在跟他抢女人。你看,顾乐就长得比他师、人品比他好、人气还比他高—” “也有可能。” 季澜激动地起身:“这可不行!你手机借我一下,我要打个电话劝他回头是岸!” “我手机快没电了。”周悬把电量只有1%的手机放在桌上给她看,“如果你讲快点的话,可能有机会。” “那—那还是算了。”季澜挠挠头,“我回去借清秋的手机吧。” 周悬看著她:“说起来,关於昨天下午我们聊的话题——” “杀生丸和邪见?” “我是说妖怪和人类后代的事。”周悬清了清嗓子,“昨晚阿菲走后,我特地去翻书查了一下。不过我重点关注的,是关於鬼魂的部分。” “关於我?”季澜指了指自己。 “你知道的,鬼魂在我们的常规定义中,不是人,也不是妖。无论生前是什么种族,在死后都一视同仁。”周悬说,“但是在成为鬼修、道行达到一定境界后,鬼修是能够重新修炼出肉体的。” “这我倒是知道,不过清秋说想要成为那样的鬼修,至少也需要五百年以上的道行才行。” “鬼魂的优势在於,你们不像其他种族一样,存在寿命的桔。”周悬点头,“所以,五百年虽然漫长,但说到底,也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你认真修行, 一定能等到那一天。” “嗯——-所以呢?”季澜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你这是在给我加油打气吗? 周悬劝学?可是不是太突然了点?” “我还没说完。”周悬说,“昨天你走后我一直在思考,妖怪和人类结合, 无法诞下半妖或者纯血统的子女,这是常识。可,如果是修炼出了肉体鬼魂呢?” “你的意思是———”季澜的眼晴转悠了一下,“人和妖生不出半妖,但是人和鬼,或者妖和鬼就有可能———” “很遗憾,答案是否定的。”周悬说,“鬼魂无法诞下任何形式的子嗣,哪怕是修炼出了肉体的鬼魂,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那你说那么多干嘛,逗我玩儿呢?”季澜被这通无厘头的发言搞得莫名其妙,“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生物学上的大突破”,准备去发表论文了呢!” “我只是担心你像刚才一样,因为后知后觉了某些事,而感到鬱闷。”周悬平静地说“所以我觉得提前知道,也未必不是坏事。” “我为什么要鬱闷?” “世界上总有些人,会把“繁衍后代”这件事,看作是可以付出一切的毕生目標。”周悬看著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我跟阿菲曾经的一个女同学就是这样。中学毕业的时候,大家都流行写纪念册,她在『未来的目標』那一栏里写的是『做妈妈”。” “做———-做妈妈?”季澜“啊?”了一声,“那她如愿了吗?” “嗯,大一的时候她休学了一年,就是生孩子去了。”周悬说,“前两年她跟她丈夫领了结婚证,听阿菲说挺幸福的,现在孩子都快上小学了。” “天吶————”季澜张大了嘴巴,“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你还年轻,也许有一天,你也会有这种想法。所以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 能够达成目的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亲力亲为』。”周悬说,“就比如, 刚才从离开的那对妖怪夫妻,他们就有一个人类的养女。之前还来找我算过,女儿是否可以考上重点高中。” “这次他们就是专程来感谢我的,说女儿中考发挥很好,如愿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周悬说,“我认为他们的那种喜悦,是发自真心的。” “等等等等——·往回退往回退。”季澜满脸狐疑地看著他,“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想法?你觉得我会想做妈妈?”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所以——-你是在建议我,如果生不了小孩也別伤心,可以考虑去领养一个?” “嗯。” “你疯了吧!我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伤心啊?”季澜震惊了,“我都变成鬼了,还得领个小屁孩回家遭罪,天天辅导他写作业,我有病吗!”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一天一个念头的时候。”周悬假设道,“也许一觉醒来.. “我不需要睡觉!” “我只是举个例子———”正说著,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喂,阿菲———?嗯。”周悬接起了电话,“我手机马上没电了,一会儿说, 好。” “我只是举个例子.”周悬放下自动关机的手机,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停!stop!”季澜义正严词地打断道,“你不用担心我的身心健康了!我很好!绝对不会因为生不了小孩就不想活了於是就再死一次的!感谢你的良苦用心!” “嗯,你能这么想,那当然最好。”周悬起身开始收拾摊子,“回去吧,阿菲在我家了。” “你的表情,明明还是觉得我会这么想吧!” “你误会了。” “分明就是!” 第131章 不速之客 第131章 不速之客 夜,酒店,十一点五十分。 “你真没问题吗,顾乐?”上升的电梯里,秦安扶著顾乐的手臂问,“要不我还是送你回房间吧?” “没事没事,两步路而已。”顾乐红著脸,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又—又不是爬楼梯。” “我该拦著点的。”秦安嘆了口气,“你也是,明明酒量就这么回事,还喝那么多。” 今晚慈善晚宴临结束的时候,一位电影界演员的前辈喝多了,非要拉著顾乐陪他喝酒。 前辈的面子不好不给,加上顾乐本就是个不怎么懂拒绝的人,於是就这么和老前辈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没一会儿功夫,两瓶红酒就下去了。 秦安见势不妙,赶紧来打圆场,好不容易才分开了意犹未尽的二人,把顾乐拖回了酒店。 “放心,一点红酒而已——”顾乐打了个,“根本难不倒我。” “那叫一点红酒吗?你们开了两瓶,你至少喝了一瓶半!”秦安捏著鼻子说,“人家老前辈是找你意思意思,你倒好,一仰头就是一杯下肚!” “哎呀,老前辈敬酒,我能不喝吗?不喝不是不给老前辈面子吗?不给老前辈面子,我以后还怎么拍电影?不拍电影我还怎么实现自己的梦想?”电梯门开了,顾乐把秦安往外推,“你放心回房间去吧,不用送我。” “那你到了房间,记得发个消息给我。”秦安提醒道。 “yes,sir!”顾乐双脚一併,嬉皮笑脸地给他敬了个礼。 电梯门缓缓闭合,顾乐眼神迷离地看著那个数字渐渐上升,直到停在了25楼门“叮”的一声再次开启,顾乐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2517.——2517.—.”他喃喃著自己房间的门牌號,最终停在了对应数字的房间门口,颤颤巍巍地掏出了口袋里的门卡,刷卡进入。 “砰!”的一声过后,房门关上。 顾乐背靠看门,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夜色中,他脸上的那抹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连带著他眼中,那因为“醉酒”而產生迷离与浑浊,一同消失殆尽。 只是几秒钟的功夫,他就从大著舌头的醉汉,重新变成了那个万人迷顾乐。 他伸了个懒腰,步伐平稳地向臥室走去,哪里还看得出半点醉酒的样子。 “一瓶半红酒很多吗?跟喝葡萄果汁有什么区別?”他低笑了一声,“別看不起妖怪啊,人类。” 说到底,“不太能喝酒”,那只是名为“顾乐”的人类的弱点而已,却不是他的。 反正人类身上,也总是有著各种各样的毛病不是么?酒精过敏、近视眼、高血压所以顾乐不介意让自己也有些弱点。 想要融入人类社会,这都是必须的。 而且,维持这个人设,有助於他推掉很多不必要的酒局一一他並不想在休息时间,还要陪著人类进行那种无聊的“应酬”。 他没有开灯,就这么借著若有若无的月光,一路溜达著回到了臥室,仰面倒在了床上一一在独处的夜晚里,顾乐很少有开灯的习惯,因为他总觉得这能让他回忆起,还在山里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又是塞满了工作的一天,虽然这种强度对於妖怪来说没什么,但看房子、做心理调查问卷、陪粉丝们蹦蹦跳跳、陪醉鬼喝酒这一件件麻烦的事儿积累起来,多多少少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心累”。 我到底在忙些什么?总是在重复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工作”,真的能帮助我实现梦想吗? 他不止一次地向自己提问,可是每一次,这个问题都会以转换到“明天的工作是什么来著?”而告终。 “哪怕去待在片场拍那些无聊的偶像剧,也比跟那些粉丝过家家有意思————”他闭上眼睛,有些颓废地想著。 在他还是个“小明星”、没什么名气的时候,就有一帮所谓的“忠实粉丝开始追逐他。 那时的他还没什么经验,对她们太过热情了一些。人家一路追到片场给他送水送零食,嘘寒问暖,应援打气,他就老老实实地配合人家合影、给她们签名, 还把那些对他来说难以下咽的盒饭转手送给她们吃。 回想起来,他这个所谓“好脾气”的人设,应该就是在那时立下的。 后来,这些疯狂的粉丝越来越多,那些应援活动也开始变味了一一她们打听他的航班信息、打听他的私人行程,甚至还弄到了他家的住址,天天在楼下堵他,又是送礼物又是抓著他哭诉自己有“多爱他”。 很多次,顾乐被烦得差点想吃掉她们,从物理上解决根本问题,一了百了。 可最终,考虑到“突然的人口失踪案件”,有可能会让警察怀疑到自己的头上,还是作罢了。 自那以后,顾乐便从家里搬了出去,开工的时候住酒店,没工作的时候就飞去国外度假,好让自己离这些“热情过头”的粉丝们远一点。 他原以为这种冷处理的方式可以消磨她们的热情,可现实却並不尽如人意最近这段时间,私生饭们的行动效率比以前更高的,他的航班信息。听说现在100块钱就能买到。 喉——. 罢了,不想这些烦心事了。 顾乐翻身而起,想开启房间的投影,找一部自己喜欢的电影看.先把窗帘拉上吧。 就在这时,顾乐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一一他曾有过被粉丝拿低倍天文望远镜偷窥的经歷,自那以后,他便有了拉上臥室窗帘的习惯。 可今天回来的时候为什么窗帘是开著的? 顾乐猛地扭头看向窗边,就像他糟糕的预感一样。 一个化形成人类的男子,此时正坐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顾乐在心中暗骂著自己的大意,作为肉食性的妖怪,他很清楚领地被人入侵,代表著怎样的后果一一这傢伙-难道一开始就在这里吗? “谁?”顾乐看著这位不速之客,暗暗紧了拳头。 “我们下午不是才见过吗,这就忘记了?”男人不冷不热地挪道,“还是说,大明星就是『贵人多忘事』?” “你不会是—”顾乐一愣,“那个女鬼身边的——” “我最討厌,被人家称作『跟谁有关係的那个谁”。”男人居高临下地看著顾乐有些茫然的脸,“在安平市混,你居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算了,考虑宽宏大量一直是我的优点,这次就先饶过你一马。” “我叫白璟。”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缓缓爬上了男人英俊的脸,他打了个响指,“现在你认识我了,新来的。” 第132章 他是好妖怪(合) 第132章 他是好妖怪(合) “白璟?!”顾乐跌坐在床上。 顾乐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想在安平市生存下去,你可以什么都不懂,但一定要记住,绝对不能招惹一个叫“白璟”的人不,应该说,妖怪。 所以他就是白璟?那个传言中把人和妖怪当豆吃的九尾狐? 看著跳下窗台,正向自己慢慢走来的白璟,顾乐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在以人类外表活动的时候,他们的身高身材都相仿,但是这只九尾狐能在不引起他戒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已经说明了两者之间道行的差距。 “我我没有招惹你!”顾乐大喊道。 “喔,我听多人都说过这句话,但他们只是错而不自知而已。”百璟半弯著腰,用那对深青色的竖瞳,上下打量著这面前这个惊慌失措的男人,“你“” “咚一一咚一一咚一—”白璟的话音还未落下,窗外忽然响起的一阵悠长钟鸣声,让顾乐一愣。 在入住这家酒店前他就知道,酒店附近星河广场,会在每周一凌晨的十二点整准时敲钟,宣布新一周的到来。 而在他入住的当天,有一位“高人”曾在这个房间里,对他的命运,有过这样的预言一一这里下一次被入侵的时间,是周一的凌晨十二点左右。 迴响在耳旁的钟鸣声,面前男人似笑非笑的脸庞,让顾乐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这段,早早被他拋在脑后的记忆。 对上了那个周道长是正確的,他的预言应验了· 今天凌晨,那个入侵他房间的『人”————其实是白璟! “在怕的要命的情况下,眼睛还能东瞄西瞄,要么是有反制的后招,要么是已经在想自己下辈子的事儿了。”白璟眨眨眼晴,“我感觉你是后者,你怎么看?” “我不是!我没有!”顾乐失態地大喊,“我没吃人,我也没抢你的女人! 我根本没有得罪你!你找错人了!” “喔—-你还挺有自觉。”白璟点头,“虽然你確实没这么做,但不代表你没有这个想法对吧? , “不,我想也没想过!”顾乐虽然还在努力辩解,但是心中已经绝望了。 能用“你有得罪我的想法”这种荒唐的理由找茬的傢伙,估计下一句台词就是“因为我看你不爽,所以我要吃掉你”吧? 而且这傢伙看我的眼神,简直跟看一份圣诞节餐桌上的火鸡没有区別不是吗?不—比起主菜,他更像是在看一盘下酒的生米! 怎么办,面对九尾狐我能有多少胜算?要拼死一搏吗?还是说,我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拖入他的幻术里了? “没想过?你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想过吗?”白璟冷笑了一声,“你总不会想来一句天地可鑑—.” “天地可鑑!”顾乐伸直了脖子大喊。 “—”白璟的眉毛挑了挑,“你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我真不知不对,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顾乐坚持自己是无辜的。 “《安平市妖怪管理办法》,听过吗?”白璟看著他。 “我这是什么东西?”顾乐茫然。 “是我为了管理你们这些没脑筋的妖怪,而专门制定的规则。”百璟微笑著说,“没听过没有关係,刚才说过了,我是个宽宏大量的妖怪,所以我完全不介意为你这种外地来的傢伙介绍科普一下。” 在说起“外地来的”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特地加重了语气。 “根据《安平市妖怪管理办法》的第十条规定,这座城市的所有妖怪,都不允许化形成比我更加帅气的样子在外面活动。”白璟眯著眼睛,“当然,我不是在说你现在的样子就真的有比我帅,你最多也就是跟我『差不多帅而已』·—” “可是你太招摇了,大明星。变成帅哥也就算了,居然还用这张脸在江南路那种地方开什么粉丝见面会,跟那些可爱的女孩子们握手合影签名————”白璟冷笑道,“你知道,这种行为又违反了《安平市妖怪管理办法》的哪一条规定吗?” ““.—.不能跟你抢女人?”顾乐下意识地接话。 “看来你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白璟阴笑看说,“果然讹兽的嘴里吐不出半句真话!” “我真是瞎猜的!”顾乐后悔地直想给自己两巴掌,“这张脸不是我想用的,现在想要当出道做艺人都得长成这样!我没办法的!” “一边享受著这两张脸带给你的一切,一边又叫著自己也有苦衷,喷喷嘖,这种『又当又立』的话术,太可恨了。”白璟打了个响指,嘴里忽然文蹦出来一句毫不相关的话,“你喝不喝酒?” “不喝。”顾乐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想给白璟把自己当生米下酒的机会。 “你是讹兽,讹兽说不喝酒,那就是要喝酒。”白璟一边让自己的逻辑充分自洽,一边走向房间的小冰箱,“居然还想骗我,我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妖怪了,呵呵呵。” 他附身拉开了冰箱门,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带著寒气的淡薄身影,从冰箱里爆冲了出来,掛在了白璟的背上,用一招自由搏击项目中常见的“锁喉”,死死勒住了白璟的脖子。 “顾乐!趁现在!你快跑啊!”那个人影对著顾乐大喊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乐傻眼了一一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房间里除了九尾狐之外,居然还藏著一个另一个『人”! 他呆呆地看著“掛”在白璟身上的那个年轻女孩,忽然觉得有些面熟:“你——你好像是下午那个” “不好意思,我都忘了这傢伙还在冰箱里了。”很遗憾,这一记漂亮的锁喉没给白璟带来任何伤害,他像是拎小鸡一样,反手把背上的女孩拎在手里,又从冰箱里捞出了两瓶威士忌。 “这傢伙一路跟著我念叨,非让我放你一马,我被烦得受不了,只好把她丟进冰箱了。”他把手里的女孩,隨手丟在了床上,嬉皮笑脸地说:“反正鬼这种东西,也不是很占空间对吧?” “你,你是那个在我签名的时候念叨个没完的女鬼!”顾乐看著女孩的脸, 终於想起来了。 “你,你好———.”季澜看著近在哭尺的顾乐,没想到偶像原来记住了自己, 一时间是又害羞又激动,於是脑子一短路,就这么向顾乐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可以握一下手吗?” 顾乐被她无厘头的行为搞得脑子也短路了,居然真的伸手跟她握了一下。 “恭喜你啊小澜澜,这就圆梦成功了。”白璟坐在窗台上,为这和谐的一幕鼓掌。 两人反应了过来,异口异声地喊道: “顾乐你快跑!我帮你拖住他!” “我不是想跟你女朋友握手,是她主动的!” “啊?什么女朋友?你说我啊?”季澜茫然地看著他。 “你?帮我拖住他?”顾乐也茫然地看著她。 “会被我塞进冰箱的,只有食物和酒,以及女鬼。”白璟打开了威士忌,仰著脖子喝了一口,“我对女朋友可不会做出这么粗暴的事儿啊。” “可你们下午—” “那是因为这傢伙想免费参加你的那个什么粉丝见面会,又怕挨打,只好请我来帮忙了。”白璟慢悠悠地说,“这种逃票行为很可耻是不是?我也这么觉得。” “你別在顾乐面前乱说,我哪里有说过那种话!”季澜扑向白璟,又被他一个“脑瓜崩”精准命中额头,弹了回去。 “你——.-你还好吧?”顾乐用有些担忧的目光看著半透明的季澜。 他现在才注意到,这个女孩的道行简直可以用“糟糕”来形容,完全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有几十年修为的鬼修,估计隨便来个妖怪,都能一掌把她打得“魂飞魄散”。 按理说,这种鬼魂应该是各路神使眼中的抢手货色,可她不光没有被带走, 居然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像那些人类的追星族一样,跑来参加粉丝见面会是因为有这只九尾狐的庇护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之间的关係果然“我———-我还好。”季澜捂著额头,晕晕乎乎地爬起来,还不忘夸偶像一句好,“你果然是个好人,顾乐。” “我都好言好语跟你说了,这傢伙是个妖怪,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东土大唐的季长老。”白璟在一旁嘆气。 “那他也是个好妖怪!”季澜大喊道,“不像你,私闯民宅打扰人家!你没素质!” “我私闯民宅?大姐,你刚死掉的那几天,都快把桃源小区的人家逛遍了好不好。”白璟讥讽道,“你总不会告诉我,那都是人家主动邀请你上门做客的吧?” 顾乐看著这两个突然吵起来的傢伙,又开始疑惑他们到底是什么关係了。 “我私闯民宅,人家又看不见我,而且我都是选没人在的空屋,不会嚇著人!”季澜反驳道,“不像你,一进来就是威胁人家,还往人家的冰箱里放酒, 搞得自己跟主人一样!我看你就是嫉妒顾乐长得比你帅、人品比你好、比你有魅力就想吃了他!” 季澜正义地握住顾乐的手:“你说是不是,顾乐?” “我求你別说了,大姐。”顾乐在心中哀豪,“你把他惹急了,倒霉的可是我!” “我?吃他?”白璟被逗乐了,“我是饿昏头了吗?我吃讹兽做什么?” “对!这位小姐你不要乱说,他不会吃我的!我是讹兽!”顾乐一下反应过来,“没有妖怪会吃讹兽的!” “你不懂,顾乐,他就是那种嘴上说不吃,嘴里却嚼得比谁都欢的傢伙。”季澜摇摇头,心中暗嘆自己的偶像果然是个天真烂漫的好妖怪,居然连白璟的鬼话都信,“他每次都说自己不爱吃甜食,但每次看到桌上有甜品就一口吞掉,也不管那是不是留给他的。” “不,不是的—.”顾乐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满嘴煽风点火的傢伙能赶紧闭嘴,少说两句,“讹兽———跟其他妖怪不一样,没有人会愿意——” “行了行了,她刚变成鬼没两个月,之前连黑白无常都不认识,跟这种没常识的傢伙沟通,得从头跟她解释。”白璟放下已经空掉了一半的酒瓶,“你知道化兽是什么妖怪吗?季澜。” “我——”季澜扭头看著顾乐那张英俊的脸,想了半天才说,“讹兽是一种善良的好妖怪。” “行了,闭嘴吧,天真烂漫的女高中生。”白璟用指节把飘窗敲得砰砰作响,像是在模仿老师上课敲黑板,“听好,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善良的好妖怪”,那也绝不可能是讹兽。因为就像它们的名字一样,东边的路它说在西边,吃人的妖怪它说吃素,『满口胡言”,这才是讹兽的真面目。” “他们无差別地欺骗所有人,並以此为乐,这就是这个种族的特点。”白璟张著大嘴,唾沫横飞,“人类经常把某些討厌的傢伙们,形容成『坏到骨子里”,在我看来,这句话就是为讹兽量身订造的。但凡是吃过讹兽的傢伙,都会变的跟他们一样,从此再也说不出半句真话来。” “你把我当傻子吗?”季澜完全不相信他的话,“我刚才还在新闻上看到, 顾乐去参加了慈善晚宴!那都是每年捐了几百方的人才能去的!他怎么可能会是你说的那种坏妖怪!” “我可没说他是坏妖怪,只有你在一直强调“我们家顾乐是个好人”、“我们家顾乐是个好妖怪”而已啊。”白璟怪声怪气地说,“再说,捐了钱又怎么样?那只是他为自己搞出来的人设而已,那点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那你怎么不去捐?”季澜质问道,“你看上次不还说,自己那块表是了多少多少钱买的吗?” “我確实有钱不假,可我为什么要给人类捐钱?我脑子有病吗?”白璟摇头,“还不明白吗?这就是讹兽啊,你看到的“顾乐』是假的,是跟他的本性完全相反的傢伙,顾乐的一切优点,反过来都能成为他的缺点。” “他只是很享受这种把你们这些·人类』骗得团团转的过程而已—不然他又为什么要去当『演员』呢?” 第133章 塌房了 第133章 塌房了 “顾乐!快反驳他!”季澜坚持不轻易听信九尾狐的鬼话,“告诉他,你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这个这个—”顾乐尷尬一笑,“你刚才说的做捐款慈善,其实是公司的安排。” “那也是你自己出的钱对吧!” “有一部分是,但主要目的,是为了在捞个好名声的同时,顺便『抵税”。”顾乐挠了挠头,小声地解释道,“很多艺人都会这么做,在人类制定的规则中,这是合法的。” “那,那也比那些只贪图享乐的傢伙们要———— “顾乐的一切都是假的。”顾乐没给她找补下去的机会,“或许你会觉得顾乐是个好人,我也確实做过许多被人类所认可的“好人好事”,但那並不是我的本性,更多是出於为了维持这个『人设”的自的,路人缘很重要。所以,顾乐是顾乐,我是我。” “非要说的话,跟大部分妖怪一样,我对人类其实也没什么好感。”顾乐看著季澜惊讶的样子,心想她反正也已经不是『人』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虽然我也感谢她们的支持,但这是两码事。我是个演员,在电视上骗人,是我现在的工作。” 季澜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还好吗?”顾乐推推保持那副震惊表情,一动不动的仿佛被“石化”了的季澜。 “用现在赶时髦的话来说,这就叫“塌房”了对吧?”白璟笑眯眯地把另一瓶威士忌打开,递给他,“发现自己喜欢多年的艺人,私底下其实是个邪恶的大混球什么的。” 顾乐在短暂地思考“有没有毒”之后,最终还是接过了那瓶酒。 虽然顾乐还没搞清楚,这只安平市著名的妖怪、以狡猾和残暴著称的九尾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就目前来看,他確实不太像是来“吃夜宵”的。 总之还是先配合他吧。 “要不要加冰块?”白璟问。 “不——不用了,我平时不怎么喝冰的。”顾乐小心翼翼地说。 这倒是事实,因为秦安说喝多了冰的对胃不好,总是叫他多喝热水。 “嗯,反正就算你要,我也没有。你这破冰箱只有冷藏格。”白璟跟他碰杯,“我记得有段时间,在人间界到处溜达的讹兽还是挺多的,不过最近几十年里,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怎么,你们这是躲进深山了,还是被因为太招人嫌,被赶去其他界了?” “一半一半吧。”顾乐喝了一小口酒,烈酒入喉,也给他带来些勇气,“我来到人间界之后,少数见过的几个同类,听说下场都不怎么样。” 讹兽喜欢“到处招摇撞骗”的习惯,经常为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因为他们什么人都敢骗,上至妖怪们的“天敌”天师,下至弱小的人类。 以前还发生过,有胆大包天的讹兽混进皇宫里,靠著言巧语成为了皇帝的近臣,把天下搅弄的一团糟的事情一一讹兽这种纯粹“为了骗人而骗人”的存在而可能引发的祸端,可远比那些想要金银財宝、漂亮的女人,甚至是题皇帝宝座“奸臣”们要恐怖的多。 就是因为这次事件,让他们这个种族在人间界的名声,变得非常恶劣。 以至於,虽然他们不能被拿来当食物(因为没人敢吃),但还是经常出於各种原因被毒打,甚至是被杀,所以自那以后,愿意留在这一界的讹兽也越来越少了。 “做艺人的感觉怎么样?”白璟慢悠悠地问,“你们可以接触到很多好看的女人是不是?只需要打个响指,就会有人投怀送抱,这种感觉很爽吧?” “我们公司——禁止旗下艺人谈恋爱。 “那又怎么样?”白璟挑眉,“你们老板不允许,那你偷偷谈恋爱不被发现不就行了?对妖怪来说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吗?” “我,我自己也没想过。” “哇塞,真的假的?”白璟喝了一口酒,“你不会是因为,害怕我怀疑你会跟我抢女人,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吧?” “不是,我本来就没有那种想法,我现在就是想好好演戏而已!”顾乐赶紧解释,“我保证,一周之內——-不,五天之內,我绝对会离开安平市,並且永远不再回来的!” “你看,我就说这傢伙嘴里没真话吧,还不信。”白璟把季澜拉到自己身旁,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季澜:啊?什么情况?我刚才怎么了?),“我早上还看见你在『华府天地”看房子呢!” “什么?顾乐你打算在安平市常住?”回过神来的季澜,以一个莫名精准的角度,提炼到了关键词,“欢迎欢迎啊!” “你,为什么会————”顾乐愣了愣,“不对!不是我想买房,我那是受安平市政府的邀请才去的。” “哦哟哦哟,你这是觉得有人类给你撑腰,我会害怕?”白璟阴阳怪气地问。 “天吶!这是连安平市政府为你的魅力折服了!”季澜激动地说,“恭喜恭喜啊!” “你们误会了,事情不是这样的!”面对一个总能找到各种角度给他“定罪”,以及另一个在旁边一直“越描越黑”的傢伙,顾乐觉得自己快疯了。 “喂喂,刚才不是塌房了吗?”白璟看著重新变回“小迷妹”的季澜,“人家自己都承认了,他不是个你想像中的“好人』,你这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跟你的好姐妹学坏了?” “不啊,我刚才仔细思考了一下(真的吗?),你说的那些都是讹兽的缺点,又不是顾乐的缺点。”季澜理直气壮地说,“我喜欢不,我支持的是演员顾乐,又不是讹兽这种妖怪,讹兽坏不坏管我什么事?再说,人类里也有其他坏人不是吗?可这影响世界上还有好人吗?完全不影响!” “果然在这种问题上,我跟你们这种『脑残追星族”没共同语言。”白璟耸耸肩。 “我跟你这种没品味的妖怪也没共同语言。”季澜立刻反唇相讥。 “那个—我能不能去厕所洗把脸?”顾乐小心地问,“我需要冷静一下。 r “去吧,快去快回,不然酒该热了。”白璟挥挥手。 “餵。”等洗手间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后,季澜小声问身边的白璟,“你怎么知道,吃了讹兽肉的人,会变得满口胡言?” “听说的啊,没见识的妖怪多了去了,不小心吃了讹兽的也不在少数。”白璟斜眼看她,“干嘛?你也想尝尝?” “去你的。”季澜看了他一眼,“我是在怀疑,你是不是因为吃过,才这么了解。” “我像是那么蠢的妖怪吗?” “我只是觉得,比起顾乐,你更像是那个『满嘴谎言』的傢伙而已。”季澜哼了一声。 “喔,那还是有区別的,吃了讹兽肉的人是没办法说真话,而我是选择性地说真话。” “你听不出我是在讽刺你吗?” “嗯?你难道不是在陈述事实吗?”白璟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成为比讹兽还会骗人的妖怪吗————-仔细想想,好像还挺有成就感的。”“ “你真是个疯子!” “过奖过奖。” 第134章 成为名人的好处 第134章 成为名人的好处 “你只要愿意把户籍迁过来,安平市政府就能给你那么多资源倾斜?”季澜瞪大了眼睛,“这么好的事儿,你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啊?” “还不是因为你身边的那个九尾狐—— 这话顾乐只敢在心里说,面对著这对女鬼和妖怪的组合,顾乐实在是不敢不好言好语地给他们解释:“这些来往都是相互的,安平市方面之所以提出合作, 是看中了我现在在人类中的人气。说到底,就是一桩生意而已,大家各取所需。” “你倒是看得挺透彻嘛。”白璟把空酒瓶放在窗台上,转身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威士忌,“所以呢,那套房子多少钱能拿下来?” “大概这个数吧。”顾乐比了个数字,“我没细问。” “才这么点?”季澜惊讶道,“这跟白送没区別了呀。” “確实比我想像中还要低一些。”百璟挑眉,“你应该还蛮动心吧?这个价格就能拿下一套商圈附近的別墅,你可以在里面没日没夜的开party,养各种漂亮的·——.” “就算我真的买下来,也不可能住进去的。”顾乐摇头,“地產商和市政府想把那里打造成一个“明星小区』,觉得能以此作为卖点来吸引眼球。但那种事情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一点都不想跟其他所谓的『名人”结交。” “我懂我懂,就像那部剧里演的,你明明是一个超级富二代,却不愿意跟其他有钱人交朋友,特地去读了普通的大学,还爱上了平民家的灰姑娘——.”季澜碎碎念,“那部剧太好看了!我前阵子还刚刚温习过呢!你在第二十六集里的哭戏简直绝了。” “跟电视剧怎么演没关係,我只是討厌惹上麻烦而已。”顾乐嘆了口气,“我是为了成为演员,才来到人类社会的,不是为了和他们交朋友-和普通人的交往或许还好一些,但和那些政要、名人相处的时候,完全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不想理那就別理他们唄。”季澜说,“你现在可是『偶像剧天王”,你都已经实现梦想了,干嘛还要看別人的脸色呢?” “实现梦想?还早著呢。”顾乐苦笑了一声,“我是想成为一名演员没错, 但我说的,可不是演那些傻乎乎的偶像剧主角,我真正的梦想是走上大荧幕,让所有人都为我的演技而折服。” “这——差別很大吗?”季澜不太理解,“现在也有很多人认识你了吧?” “很大,电影中塑造人物时的那种『厚重感”,在电视剧中是难以復现的, 就算真能做到,那也不是在偶像剧里。” 顾乐有些自嘲地说:“偶像剧的男主角,只要长得够师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因为哭不出来可以用眼药水,台词记不住也没事,反正播出的时候用的也是配音演员的声音,至於演技看偶像剧的人,哪里在乎这个啊?演技还不如一对好看的双眼皮来得重要呢。” “可是你的演技就很好啊,我就是因为你的演技才喜欢上你的!”季澜认真地说,“我一直都跟朋友说,你是一个“实力派的偶像剧演员”!” “谢谢你。”顾乐有些勉强地笑笑,心说如果你能把『偶像剧”那三个字给去了,我大概会更开心一些。 “总而言之。”白璟拍了拍手,“成为演员也好,做唱跳艺人也罢,你的核心思路终归是为了拿人类找乐子,跟你那些为了“找乐子』而混进人群中的同类,根本没什么差別嘛。” “是啊,我不否认这一点,我也不觉得自己比其他妖怪高尚,在城市里生活的妖怪们,其实都大差不差吧?所谓追逐梦想,不过是“享乐”的一种形式罢了。”顾乐喝了一口酒,也不知道是情绪上来了,还是酒精作祟,面对著两位不速之客,他罕见地道出了一些自己的平日里无人倾诉的心里话。 “其实我也该满足了,现在跟我刚刚进入人类社会的时候相比,已经好上太多了,哪怕只是演些没营养的偶像剧,也会有几十上百万的人愿意看我—”顾乐把见底的酒瓶放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闷响,“可我还是觉得不知足,总是想站上更大的舞台大概是在人类中生活了太久,把他们『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毛病也学来了吧。” “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季澜看向白璟,“珠泪之前说,她妈妈退休不乾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当时她的名气太大了,担心被天师盯上可顾乐现在的名气不是也很大吗,为什么天师们还没有找上他?” “这个问题嘛———”白璟努努嘴,“你还是问他自己吧,人家可是专业人土司季澜又用求知的眼神看向顾乐。 “你刚才说的———谁的妈妈,也是做艺人的吗?”顾乐问。 “对啊,她叫xxx。 “xxx?!”顾乐一愣,“她居然是妖怪吗?是什么种族的妖怪?” “泉先。”季澜颇为自豪地说,“她的女儿跟我是好朋友喔,她经常在修炼的事情上鼓励我!” “原来是泉先啊,那倒是勉强能说通。”顾乐顿了顿,“我记得那位xxx活跃的时期,已经是二十多前了,嗯——-非要解释的话,我想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天师跟现在的天师们,其实是有些不同的。” “不同?”季澜一下想起那个总是戴著一副金边眼镜,在街边扮猪吃老虎的周道长,“他们的脾气变好了?” “这个不同,主要是指时代和追求的差异。”顾乐解释道,“现在的天师中,那种会把“除妖”视作已任的激进分子已经很少了。再加上对现在的人类来说,『妖怪”是不存在的生物,以及在人类聚集地生活的妖怪,大都很老实,敢吃人的几乎没有,就算发生了所谓的『不可思议事件』,人类也不会第一时间怀疑到我们头上,这天师们很难从『捉妖』这件事中谋取利润。”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天师一门已经没落,事到如今会害怕他们的,也就只有我们这些妖怪而已。”顾乐说,“所以近些年来,妖怪和天师的关係已经渐渐演变成,天师也要过生活,只要不是受人所託、不是面对面撞见了,他们也不会满世界地主动找妖怪的麻烦。” “因此,在这个时代,对我这种在人类中很有名气的人,他们反而不敢动手。”顾乐说,“当然,前提是我並没有做出类似吃人之类出格的事,加上这几年里运气也不错,没遇到那些一根筋拿著桃木剑来砍我的『神经病”。 第135章 下回继续喝 第135章 下回继续喝 “越红越不被人惦记的?做明星原来还有这种好处?”季澜用手胳膊肘顶了顶白璟,“你乾脆也去做明星好了,我保证会天天请网络水军给你提供『黑流量』的,黑红也是红啊。” “我又不怕天师,做明星对我有什么好处?他们敢来找我,我还能顺便加个餐。”白璟白了她一眼,“换种角度来看也可能是倖存者偏差。因为名气大的傢伙,也更容易招惹那些神经病上门找茬,天底下那么多傻子,分几个给天师也很正常。” “是这样的,所以混跡在人类中的妖怪们,大部分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地过日子。”顾乐点头,“鬼魂其实也该注意安全,我之前看你招惹到了其他妖怪,老实讲,她们中的隨便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你。” “这个这个,我平时其实还是挺低调的———” 季澜挠了挠头,有些尷尬地说,“大部分时候都躲在家里当宅女,眼巴巴地等著帝流浆来临呢。” “帝流浆,嗯-说起来也是快到帝流浆的日子了。”顾乐颇为友善地说,“祝你成功啊。” 虽然顾乐向来反对“过度追星”行为,那些疯狂的女孩们大多数时候都让他感到头疼,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跟这个涉世未深的女鬼聊天,可比直面房间里另一个那个话里话外都藏著刀子的傢伙要轻鬆多了。 “谢谢谢谢,等我成了鬼修,一定会钱去参加你的粉丝见面会。”季澜顺著杆子往上爬,立刻对偶像表忠心,“我真不是那种会逃票的人,那是白璟对我的污衊!” “.”顾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话说回来。”白璟摸著下巴,“既然你挑三拣四地不想演偶像剧,那为什么不直接跟那个公司解约呢?反正那点违约金,最多也就是让你『倾家荡產”吧?为了追逐梦想,这算得上什么?” “没那么简单的。”顾乐摇摇头,“提前解约的话,势必会引起公司的不满,赔钱只是一回事,他们真正厉害的地方在於『操纵舆论』”。” “他们能捧起一个人,也能轻鬆地毁掉一个人。如果他们利用手中的资源来打压我,我不仅接不到戏,连艺人可能都做不成了。”顾乐说,“如果事情变成这样,我的团队也会受到牵连,反正都是报復,公司並不介意多报復一些人。他们在这圈子久了,离开这个圈子的话,基本是很难找到拥有相同待遇工作的。” “那又怎么样?” “什么?” “顾乐这个身份失去热度了,你就变成其他人的样子继续出道,再当一次明星就好了。再说,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还能直接往电影赛道发展,距离圆梦简直是近在哭尺不是吗?”白璟说,“至於你身边的那些人类——-那只是些人类而已啊,他们的下场如何,跟你有什么关係?” “莫非—”白璟用一种奇怪地眼神打量著他,“你其实並不像自己说的那样討厌人类,相反,你还有点——” “怎么可能?”顾乐下意识地否认这个猜测,“我只是需要有人欣赏我的作品,而且我对人类最大的感激,也不过是他们发明出了“电影”这种东西,仅此而已。” “是么?”白璟眨眨眼睛。 “千真万確!”顾乐坚定地说,“我不愿意放弃顾乐这个身份是因为,刻画他费了我很多心血,这是我『演”过最长时间的角色,作为演员,我对自己的角色抱有感情是很正常的事。” “再说,我跟公司的合约就只剩一年半了,这点时间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最多也就再为他们演个三四部偶像剧而已”顾乐说,“我这么久都熬过来了,还差这一年半吗?” “他刚才对自已演过的那些偶像剧男主角们,也抱有这种『感情』吗?”白璟小声问身旁的季澜,“我怎么只能感觉到嫌弃呢?” “你说的太对了!”季澜完全不搭理白璟,激动地再次衝上去跟顾乐握手,“男人就是得像你这样有担当才行!我果然没有粉错人!你放心,无论合约结束之后会怎样,我们都是你坚定的后援,我们会永远支持你的!顾乐!” “谢谢谢。” “唉,没救了,脑残粉真可怕。”白璟摇头,仰头把第二瓶酒也喝乾了。 “总之,我真的就只是想做个电影演员而已,对其他事情都不感兴趣,这次来安平市也是因为公司为我接了代言,我没得选。”顾乐赶紧说,“在拍完gg之后,我会马上离开的,以后也不会再踏足这里,所有跟安平市相关的行程我的都会推掉—” “停,打住,你来不来安平市,来几次安平市,都跟我没什么关係。”白璟把酒瓶子隨手丟在地毯上,发出“当”一声,“每天从城市里经过、离开的妖怪多的是,你不会觉得,我真能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吧?我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不如去约女人看电影。” “那你来找我是·” “跟你认识一下咯,看看大明星私底下是不是都喜欢打麻將。”白璟笑眯眯地说,“原本是没打算今天来的,但这个女高中生一直在我耳朵旁边念叨,威胁我別来找你麻烦我这人最討厌人家激我,所以就破例推掉了约会,来找你喝一杯。” 顾乐看著白璟“友好”的笑容,心里对他的这番说辞,实在是提不起半点信任。 夜闯別人房间,说只是为了交朋友这种鬼话,换你,你会相信吗? “哦哟,都这个点了?”白璟看了一眼手錶后,像老朋友似的,走上前拍了拍顾乐的肩膀,“看来欢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啊。” “你,你们要走了吗?”顾乐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期待”,“再多坐一会儿吧?” “我也很想再留一会儿,但没办法,我还约了美女吃夜宵,我向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白璟笑呵呵地留下了一个恐怖的“预言”,“今晚喝的不尽兴,下次再找你喝一杯补上。” “下,下次见,顾乐!”季澜忙不迭地凑上来,完全没注意到顾乐正在变绿的脸,“认识你很开心啊!谈?我是不是没有做过自我介绍?我叫季澜!” “季澜?你就是那个—.—找我要签名的季澜?” “对啊对啊!” “好吧—很高兴认识你。”顾乐也懒得管李菲的朋友为什么会跟这个鬼魂认识了,苦著脸说,“下次再见吧,季澜。” “好啊好啊,要不要先约定一个时间?我怕你平时忙会忘—.— “你该回家陪你的猫猫道长睡觉去了,女高中生。”白璟扣住季澜的手腕, 没给她继续和偶像攀谈的机会。 下一秒,在顾乐的注视下,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了房间里。 “呼———”送走了这两尊『瘟神”后,顾乐瘫倒在床上,为自己捡到了一条命而长舒一口气。 然而,还没超过五秒钟,房门口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不会是来拿忘了带走的酒瓶吧!”顾乐在心里尖叫,好在,之后响起的那个声音,让他的紧张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顾乐!你还好吗?不是说了会回消息,怎么电话都不接!”秦安在门口喊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顾乐大声回道,“我一回来就睡著了,忘了回消息,对不住啊!” “瞎,嚇死我了,没事就好。”秦安鬆了口气,“要不要去给你买包解酒药来?” “不用不用,对了,明早我想多睡会儿,早餐就不去吃了,咱们中午再见吧?”顾乐说。 “行,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嗯,早点睡,晚安。” 顾乐呆呆地看著天板,直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彻底远去。 “人类总是这样,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就以为我死了——” 他苦笑著闭上了眼睛。 “別对妖怪一视同仁啊。” 第136章 又是一夜没睡 第136章 又是一夜没睡 次日清晨,顾乐起了个大早·— 不,准確来说,是根本就没睡。 昨晚的两位不速之客走后,顾乐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有如走马灯般地闪回起了,这几日自己所经歷过的那些个叫人后怕的场景。 先是那段秦安对周道长犹言在耳的介绍“別看周道长年纪轻轻,他可是位有传承的天师呢”— 再到周道长说出“您住处下一次被入侵的时间,是后天,也就是周一的凌晨十二点左右”时平静的表情· 以及,当晚的发布会上,那只稳立在李菲肩头的纸鹤·“ 所有的“蛛丝马跡”连通成了一面庞大的蜘网,让顾乐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一一那个在他眼中,“过於年轻”、“连妖怪都认不出来”、用“胡的生辰八字给人乱算命”的周道长居然是个真货。 可以说,这件事给顾乐带来的衝击,无异於睁开眼晴时突然发现,安平市最可怕的妖怪,就坐在他房间的飘窗上打量著自己一一难以想像,他来到这座城市一共才两天,就已经两度与死神擦肩而过。 劫后余生的顾乐,根本没有时间感到庆幸。经过了一夜的反覆纠结,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便离开了酒店,化形成一个中年男人的样子,出现在了安平市农贸市场的门口。 顾乐的目標,是这附近一家全国有名、主打售卖“高端水產品”的店铺。 “黄渔国—黄渔国——有了!”顾乐止步在了一家装修气派的店铺门前, 又对比了一下在手机搜寻引擎上找到的图片,以確认无误一一听说最近人类社会中冒出了一大堆“掛羊头卖狗肉”的店铺,有类似於当年的“康帅傅”,专坑他们这种“外地人”。 顾乐才刚走上台阶,店门便被人从里向外推开。 一个穿著卫衣、戴著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提著一件礼盒装的商品。 在两人的视线短暂相触过后,顾乐很自觉地退开了半步一一在公共场合应“先出后进”,这是连人类小学生都知道的礼仪。 女人微微頜首,大概是表达对他的绅土风度的讚许。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顾乐的耳旁,忽然响起了一道轻轻的“喵~”声。 女人卫衣的兜帽里,不知何时探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那对淡黄色的眸子, 正在好奇地打量著他。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顾乐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地看著这只狸猫。 “別吵闹。”女人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猫的脑袋。 这小猫完全没有猫科动物的倔强,女人的手刚收回去,它便立刻听话地缩回了主人的帽子里。 “不好意思。”大概是担心自家的宠物嚇著人,女人解释了一句,“店里不让带猫进来,只能让它先藏起来了。” “啊—————没事的。”顾乐回过神来,“走好啊。” 顾乐看著女人远去的背影,低声嘟曦道:“明明是个人类,可为什么养的猫身上会有这么浓的妖气看著也不像猫妖啊?” “欢迎光临!”店员看著进门的顾乐,立刻招呼道, “你好,我想来买点礼品送给领导的。”中年男人外表的顾乐,简单扼要地表明了自己的诉求,“我要你们店里品质最好的东西,钱不是问题。” “好的好的,您跟我走这边。”店员热情地应声,“真是赶巧,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们店里刚到货了一批——” 顾乐口中的领导,当然就是在指周悬。 他一大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採购些礼品,好让自己去周道长家“登门谢罪”时,不至於两手空空。 是的,作为一只妖怪,他决定冒险去周悬家拜访一趟。 不图別的,就是为了今晚能睡个好觉。 毕竟,在“周道长原来不是假货”这一事实被確认后,此前顾乐心中,对於“他故意少收钱,为的只是骗取我的信任,继续杀猪”的结论,一下就变了性质。 他不多收钱,是因为他很清高,金银財宝对这种高人来说根本就没意义,人家摆摊那是出於兴趣. 他不点破我是妖怪,是因为他在考验我,看我会不会主动承认身份他明知我不是『人』,却还是告诉了我卜算的结果,这是因为他不在乎—— 我这种道行的妖怪的生和死,他根本就不在乎· 我真傻,在看到那只纸鹤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 至於,那只纸鹤为什么会出现在李菲的肩上-顾乐理所应当地,把这当做了巧合。 周道长那是什么境界的人?给明星当保鏢?笑话!他一定只是为了监督我有没有干坏事儿而已! 总而言之在一番疑似用力过猛的脑补之下,一个两袖清风、伸手便是呼风唤雨、视钱財如粪土的高人形象,瞬间跃然於顾乐脑海。 就连周悬那张让他觉得欠缺表情的脸上,也升起了几分“人性的光辉”。 所以,对这种真正的高人,你送他钱、送他珠宝是没用的,人家考验的,是你的真心! “谢谢惠顾,欢迎常来啊~”在店员小妹的欢送下,顾乐提著一种礼盒装海鲜特產(內含一条今晨到货,三斤半重的野生大黄鱼)爽快地付钱买单,走出店门,准备去周悬家“谢罪”。 顺便,他也想用“买特產”这个行为,向周悬传达一个“重要信息”:周道长你別看我在舞台上光鲜亮丽,但我其实比城市里的其他妖怪更老实、更接地气,所以你千方別把我当成假想敌,我是个好妖怪! 现在,万事俱备,就只差一个周道长家的住址了一一这在顾乐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 他拎著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在街上,不慌不忙地左顾右盼。 三十秒后,一个背著腰包,叼著油条,行色匆匆地走向一家超市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嗨,小姐!”顾乐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你叫我?”女人茫然地指著自己。 她没有化妆,鼻子上的点点雀斑看著还是蛮明显的。 “对,就是你,妖怪小姐。”顾乐走向她,“我想请问一下,你知道,城里那个叫周悬的天师住在哪儿吗?” 第137章 石狮(合) 第137章 石狮(合) “桃园小区—嘶,看著真是个『大隱隱於市』的地方。”顾乐提著他买来的“海鲜全家桶”,站在一间派出所门口,望向马路另一头,那个看起有些老旧的小区。 就像顾乐所预料的一样,久居在城市中的妖怪们消息总是灵通。 他刚才隨便找了个路过的妖怪打听周道长家住哪,那只黄鼠狼妖只了零点五秒就给出了“新城区临江南路桃源小区四栋505室”这个答案一一看来周道长的威名,在这座城市早已是妖尽皆知了。 也怪他的消息太滯后,在来安平市之前,只知道这里住著个蛮横霸道的九尾狐,完全没想到原来还有个正牌天师坐镇顾乐猜想,白璟昨天之所以没伤害他,很可能因为受制於这位天师的名號位於安平市食物链顶层的两人,正处於相互制衡的状態。 “阿乐?”正在顾乐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有些沉闷的声音。 顾乐有些意外地回过头一一他现在虽然又变回了顾乐的样子,但施加在身上的隱身术还没有解除,按理说不该被路过的粉丝认出来才是。 不过,会叫他阿乐的—— “狮?”顾乐看著派出所大院里,那只正瞪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著自己的石狮子,很有些惊喜地说,“是你吗?” “你真是阿乐?”石狮子眨眨眼睛。 “是我啊,狮!”顾乐快步走向他,“你怎么来安平了?” 这只石狮子,是顾乐刚来到人类社会不久时,认识的妖怪一一此时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將近十年了。 当时这只名叫“狮”的石狮子,正和他的妻子在一家电镀厂门口看门。在那里,他们和为了扮演一名请假返乡的工人,而来到电镀厂的顾乐相遇。 於是乎,恪尽职守的看门石狮和正在学习成为人类的讹兽,同为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妖怪,大家就这么成为了朋友。 “那家电镀厂因为经意不善倒闭了,倒闭的厂房可不需要我们坐镇,我跟我太太也是经歷了一路的波折才到了这里大概有五六年了吧?”石狮子好奇地打量著他,“倒是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黑不溜秋的,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呢。” “我?喔喔,我这都是工作需要嘛。对了,顾乐,顾乐是我现在的名字。” 顾乐把手里大大小小的包装盒放在了地上,扭头看向左侧那个,一看就知道是被施加了“障眼法”的石台:“你老婆呢?怎么就你一个在这儿?” “她和她小姐妹出去旅游了,明天回来。”石狮子说,“反正这活儿干著也清閒,女人家喜欢到处走走看看,就隨她去吧。” “你还是这么宠你老婆。”顾乐笑著拍拍他,“在这儿住著还习惯吗?” “都好都好,其实我们在哪儿都差不多。”遇到了多年不见的朋友,石狮子那张看著很威严的脸上,也是满脸笑容。 石狮子,是一种有些特殊的妖怪。 很多没什么见识人类,总是想当然地以为,“右狮子”跟一种名为“骏貌”的妖怪之间有著关联一一因为据传说,石狮子就是以“骏貌”为原型而雕刻出来的。 但事实上,骏是龙王的儿子,是一只龙妖,而石狮子是石头变成的妖怪, 是石精。它们顶多是长得有点像骏貌,可实际上跟它一丁点儿关係都没有。 石狮子们也並不觉得,骏就是自己的“祖宗”或者“原型”。 不过或许是这幅外形的缘故,有別於其他石精,自石狮子们诞生起,那种把“为人类看家护院”视作己任的思想,便深深地印刻了它们的脑海之中。 所以,像狮这样蹲在人家院子里人给看门,是出於这个种族的天性和本能, 而不是真的有钱赚一一“有人工作是为了活著,有人活著是为了工作”,身为后者的石狮子,在镇宅看门这件事上,颇有些追逐“精神食粮”的意味。 除此之外,石狮子还有一种特別的能力。 它们的眼睛,对“善恶”非常敏感,通常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是好人还是恶人。 当然,这个善恶標准的制定者,是赋予了它们外形的人类们。 所以从任何角度来看,石狮子都是最適合履行“看家护院”这一职责的存在,只不过,作为被守护者的人类,大都不会想到,自家院里的石像原来是只妖怪。 “你最近怎么样?有实现你的那个梦想吗?”石狮子问道,“那个———-当什么,演员?” “勉勉强强吧,我还在努力中呢。”顾乐笑道,“要是早知道你在这儿,我早就抽空来问候了。对了,你有手机没?咱们加个微信啊,现在人类都用这个联繫,比拜託信差送信方便多了。” “有是有.”石狮子翻了翻头上的毛,摸出了一只屏幕裂了好几道痕的手机递给顾乐,“但是有点小,我平时点著不方便,就不常用。” “行,你等著,过两天我让我经纪人———哈哈,说习惯了,等我送个大点的手机给你。最近新出的三摺叠屏,有你脸那么大呢。”顾乐颇为热情地打开了手机,点击进入微信界面,输入了自己的微信號,“搞定,添加成功,这下咱们到了哪儿都能常联繫。” “会到处走动只有你吧?你一直都是这样,在一个地方总待不住。”石狮子把手机塞回了毛里,那团毛髮一下又变成了坚硬的石头。 “別提了,以前到处游山玩水的日子,我都快回忆不起来了。”顾乐摆摆手,“现在我是身不由己,被公司逼著,一年到头坐著飞机火车到处跑,想好好歇一阵子都没时间啊。” “原来如此。”石狮子扫了一眼台座下的那一大堆东西,“你提看这大包小包的东西,是要去哪儿?” “去拜访一个叫周悬的天师。”顾乐说,“他就住对面小区,跟你们这儿就隔一条马路。” “对面小区—————喔,你说他啊,那个小伙子。”石狮子点头,“我记得他, 前段时间他被叫进来问过话。” “被警察问话?”顾乐挑眉,“因为什么?” “有个连环杀人犯死了。”石狮子说,“警察在调查的时候发现,死者在被通缉期间,去过那个天师的摊上算卦。” “他们怀疑周道长是凶手?”顾乐一愣,“后来呢?” “警察没找到他杀人的直接证据,最后以死者是『急性心梗发作,导致猝死”为由,结案了。”石狮子说,“不过依我看,那个天师確实也不像坏人就是了,恶人的心可不长那样。” “也就是说,凶手至今依然逍遥法外—”顾乐有些感慨地说,“这座城市的治安估计不怎么样,真是辛苦了你。” “治安?这里的治安挺好啊,一年到头也没什么大案子——”石狮子想了想,“不过你这么一说,前几天这附近。確实是有个人类死掉了。” “难道又跟周道长——— “不,这次天师没有关係。”石狮子摇摇头,“那人是自己从十楼跳下来死掉的,生前好像跟你一样,是个演员呢。” “演员?谁啊?” “好像叫什么『张可馨”,她跟你不是同事吗,你不认识?” “同事?哈哈哈,当然不是,做演员的哪有什么同事不同事的,哪怕是签一个经纪公司的人,彼此之间不认识也很正常。”顾乐摸了摸下巴,“不过张可馨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嗯,一时间想不起来。” “人类的名字我也记不太住,尤其是这种三四个字的。”单名一个“狮”的石狮子打了个哈欠,“听说她死掉之前还在家里留了遗书,说是什么因为不开心,所以不想活了。真是难以理解。” “人类就是这样啊,被车撞了会死、吃错药了会死、不开心了也会死,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们还脆弱的生物了。如果不是生活在相对和平的人间界,估计他们早就死绝了。”顾乐对此深表认同,“不像我们妖怪,区区十层楼而已,掉下去连骨头都摔不断。” “可做演员不该是件开心的事吗?”石狮子看著他。 “你错了,做演员不是开心的事,演一部好戏才是开心的事。”顾乐耸耸肩,他对人类的死亡早就习以为常,更何况还是对根本不认识的人,“至於那个死掉的人谁知道呢,也许是被欺负了吧?人类是我见过最喜欢欺负同类的物种,心理脆弱一点的傢伙,一受不了、一不开心就死掉了,也很正常。”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经很了解人类了。”石狮子笑了笑,“我可是还记得,当时你因为忍受不了人类的食物,扬言要把『种粮食的人类全部吃掉”的画面呢。” “还是那句话,身不由己,都是身不由己。”顾乐嘆了口气,“你是没见过,我因为吃多了蔬菜,抱著马桶狂吐的样子——-尤其是那种叫“香菜”的植物,名字里明明有个香,吃起来却噁心地让人受不了—” “还有还有,除了香菜之外,还有一种叫秋葵的东西,看著像黄瓜,可吃起来却像是吃鼻涕虫石狮子趴在石台上,默默地听著老友诉说起自己这些年,在人类社会里吃过的苦头,从难以下咽的食物,再到在他酒店楼下堵人的烦人粉丝。 大概是讹兽的天赋,他讲起故事来总是栩栩如生,连石狮子这样对艺人,明星、娱乐圈一类的事完全不了解的妖怪,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回想起他们当年认识的时候,狮和他的妻子,才刚刚因为帝流浆而成为妖怪不过十余年,就像大多数石狮子一样,他们兢兢业业地看守著电镀厂的大门,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就是在这个时期,他们遇到了在人类社会中游歷了几年的顾乐。 正是顾乐让他们知道,那些在白天穿著工服、在厂里工作的人类,在下班后究竟过著怎样的生活;也是顾乐告诉了他们,世界上还有一种叫“电影”的东西,人类的演员会在一块幕布上饰演著各自的角色,他们用它来传播自己的感情、思想和价值观。 顾乐还说,电影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他从山林里来到人类的镇子上,就是为了要成为一名演员。 在那之后不久,顾乐就离开了,他说自己要多走走,多看看,多观察各种各样的人类一一在顾乐看来,没学会“做人”的妖怪,是没法成为一名好演员的。 日子匆匆地过去,直到十年前,他再次回到了那座小镇上,专程来拜访石狮子夫妇俩。 那一次的顾乐,戴著一副金丝眼镜,穿著得体的衣裳,看著完全是一副“城里人”的样子。 於是石狮子问顾乐,说你看著一副气派的样子,是不是已经实现梦想,成为演员啦? 顾乐摇摇头,苦笑著说成为演员比他想像中还要难,他认为现在的自已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决定去国外游歷一圈,再多走走,再多看看。 这一別,又是十年。 这十年间,石狮子时常会想起自己这个老朋友,想著他现在会在人间界的哪里,想看他们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应该说,重逢总是突然,也总是短暂。 “啊,怎么聊著聊著,都这个点了。”顾乐看了一眼赞助商送给自己的腕錶,“我得走了,下次再聊吧,狮!” “阿乐。”石狮子叫住了他。 “嗯?” “我觉得你变了。”石狮子说。 “狮啊———.”顾乐指了指自己,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很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其实可以明说的。” “不,不是样貌,是你的心。”石狮子平静地说,“跟过去相比,现在的你,更像是一个『好人』,我的眼睛是这么告诉我的。” “好人?”顾乐失笑道,“可我是妖怪,你把那套针对人类的善恶观,放在我身上可说明不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石狮子也笑了笑,“变成『好人』,对妖怪来说没什么意义,对吧?” “是啊,毕竟对於人类来说,『妖怪”这个词本身,就等同於『恶人』了。”顾乐笑笑,“或许你该去配副眼镜试试,搞不好就能看透妖怪的心了。” “我会考虑的。”石狮子对他挥了挥手,“別了,老友。” “拜拜,晚点微信联络啊!” 石狮子望著顾乐拎著大包小包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了马路的另一端。 狮打了个哈欠,伏下了身子,在人来人往的大院里,打起了盹。 第138章 差点被爆头 第138章 差点被爆头 “四栋—四栋———”顾乐顺著小区里水泥小径,一路向前。 在进入小区前,出於对周道长的尊重,他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解除了隱身术,並用一副墨镜挡住了自己这张“大明星”的脸。 这一路上,顾乐穿过了密密麻麻的拥挤楼群,见到了老旧的蓝黄配色居民健身器材,以及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觉得相当一般的绿化审美。 这大概就是这类,存在超过二十年以上“老小区”一大特点吧。 只能说,在这个许多妖怪都住上了高级公寓的年代,周道长的住所,还真是“亲民”的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顾乐站在掛著烫金色门牌“四单元”的单元楼面前,深呼吸了好几轮后,才硬著头皮走进了楼道一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工作问题,还要在安平市再逗留上几日,顾乐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胆大包天”到,主动去天师的家里拜访。 虽然都到这儿了,但说不紧张还是不可能的。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时代的天师一门再怎么落寞,也不是他这种妖怪可以招惹的一一他之所以能在人类社会中,以“名人”的身份混跡了这么些个年月,跟他的小心谨慎绝对分不开干係。 再加上在他的印象中,周悬是个“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这种人的心思最难揣摩,必须要加倍小心。 顾乐脚步沉重地爬著楼梯,心里隱隱期盼著五层楼的距离可以更漫长一些。 人或妖怪大概都是这样,你认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下定了决心,可事到临头,又觉得自己需要再准备一下,哪怕再多一会儿也好。 正在顾乐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刻,头顶,响起了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顾乐抬头,脸色一白,心说我还没做好准备呢,你別是先到了吧? “千万別是周道长,千万別是周道长。”他在心中不断祈祷。 只是一个向上,一个向下,约等於是双向奔赴一一脚步声的主人,很快出现在了顾乐的视线中。 不是周悬,而是一个穿著休閒卫衣的女人。 “又是她?”顾乐一愣。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世界真小,从楼上下来的人,居然正好是顾乐不久前,在水產品专卖店碰到的那个女人。 不同於早晨的是,那只躲在她帽子里的小猫,现在正懒洋洋地趴在她肩上。 她也住这里? 怎么走哪儿都带著宠物,难道这就是人类常说的那种『猫奴”吗? 为什么那只猫身上还是有这么浓的妖气? 儘管顾乐的心中有一大堆的疑问,但他还是装出了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爬楼一一早晨两人相遇时,他用的还是那副中年男人的外表,所以对面前的女人而言,顾乐就只是个初见的陌生人而已。 就像顾乐所想的那样,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女人完全没有反应,显然是没有把此刻的他,与早上那个买礼物討好领导的中年人联想到一块。 那只狸猫倒是看了他两眼,但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想来是困了一一在顾乐心中,猫这种懒散生物的白天,总是在睡眠中度过的。 所以它们进化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也只能是人类的宠物。 顾乐闷头继续爬楼。 他並没有发现,那个被他甩在了身后的女人,此时已经停下了脚步,正沉默地打量著他的背影。 清秋看著年轻男人消失楼梯拐角处的身影,过了一会,才拍了拍小猫的脑袋:“看来那条鱼是被他买走了。” “喵?” “没什么。”她淡淡地说,“只是算上我今早买的那条,你恐怕得做好吃这礼拜顿顿吃大黄鱼的准备了。” “喵!” “叮咚,叮咚!”智能门锁自带的门铃声响起。 “来了。”周悬应了一声,从沙发上起身。 周悬家的门铃,已经有一阵子没响过了。 这是因为,他包括李菲在內的“好朋友们”,平日里都没有敲门或按门铃的好习惯一一清秋倒是有敲门的习惯,可偏偏师傅对敲门的“篤篤”声以及门铃的“叮咚”声都很感兴趣,一听到就会忍不住跑酷,所以每次她带师傅上门做客的时候,都是直接输密码进来。 “会是谁呢?”周悬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上门推销“厨房清洁剂”的推销员。 思绪间,他打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客人,而是在家门口地垫上,摆了一地的大小礼盒。 而后他抬起头,才看到那个背靠著走廊,高举双手,用肢体语言表示“我没有恶意”的年轻男子。 周悬看著他的脸,过了半天,才有些不確定地问:“你是——·顾乐?” “是我,周道长!”顾乐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疑惑,於是赶忙摘下了墨镜“早上好!” “你—” “突然上门拜访,实在是不好意思!”顾乐忙不迭地解释道,“本来昨天就想来的,但是工作缠身,实在是走不开,今天才得空前来拜会!请道长见谅啊!” “拜访我?”周悬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我——-我也是找朋友打听的。”顾乐汕笑著送上马屁,“您的名声,在城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你提这些东西—” “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周悬看著门口“苍蝇搓手”,一脸討好笑容的顾乐,反应了一会儿才说:“要不,进来坐会儿吧?” “哇,这怎么好意思?”顾乐嘴上是这么说,手里却不閒著,在周悬发话的下一刻,就已经拎起了那一大堆东西,很自觉地往门里进了。 然而,就在顾乐刚一踏进他家门的时候,两个提著涂鸦造型扫帚和鸡毛掸子的纸人,突然气势汹汹地冒了出来,挥舞著手里的“兵器”,照著顾乐脑袋便打。 “道长救命!”顾乐被嚇了个激灵,大喊道。 好在,周悬及时抬手阻拦了纸人们的粗暴行径,又对著他们挥了挥手。 在周悬的指令下,纸人哥俩然地飘远,回到了餐桌和书柜边,继续该扫地的扫地,该拍灰的拍灰。 “它,它们这是在?”第一次来天师家里做客的顾乐显然是没想到,只是进个门的功夫,居然就差点惹来了“爆头之祸”,这会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们俩以前是负责看门的。”周悬尷尬地笑了笑,“后来,我的扫地机器人送去返厂维修了,商家说要给我换货,却一直没有邮过来,所以就只好先让它们代劳,打扫一下卫生··进来坐吧。” 第139章 包在我身上! 第139章 包在我身上! “近日,因坠楼事件身亡的『张姓女艺人』,经本台確认,死者確为新生代女演员『张可馨』无误。”电视上,穿著蓝色西装的男主持用颇为沉重的语气播报著。 “事业刚有起色的女演员,在留下了一份遗书后,便从窗台一跃而出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良心的泯灭,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下面,让我们联繫抵达前线记者,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不知道你平时喝不喝绿茶。”周悬把一杯茶水放在茶几上。 “啊,多谢多谢。”顾乐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併拢,两手平放在大腿上, 儼然是一副“危襟正坐”的姿態,“真是太麻烦您了。” 就像在其他人类拜访朋友家一样,顾乐在进门后,也简单地跟著周道长,参观了一下他的“寒舍”(整个过程中顾乐非常小心谨慎,应该是害怕又被这个家里突然冒出来的什么东西偷袭)。 在参观结束后,估计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夸的,顾乐只是重复了儿句“这户型真不错”,就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只是泡杯茶而已。”周悬也在沙发上坐下,主动说,“上次用纸鹤观察你的事,是我冒昧了,不好意思。” “哎,您別这么说,不过是一点小误会而已。”顾乐连连摆手,只用一句话的功夫,就反把主动致歉的周悬比作了受害者,“这年头,谁和谁之间还能没点误会呢?您千方別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所以——”周悬看著他,“你是因为我告知了你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才专程来我家道谢的?” “是的是的,如果不是您提醒,我现在恐怕——·唉!说多了都是泪!”顾乐一脸感慨地说,“您真不知道我经歷了什么,安平市的『本地妖怪”真是太可怕了,要不是有您坐镇,我都不敢想这里每天都会发生些什么事!” 在说起『本地妖怪”的时候,顾乐特別加重了语气,似乎是为了向周悬强调,“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老实本分的外地妖怪』”这件事。 他跟周悬的交流略过了许多弯弯绕绕,从一开始就以“我是妖怪,你是天师”为前提展开,大概是觉得,反正在天师面前端架子、装人类,人家也只会觉得你是个上道的“傻帽”,毫无必要吧? “我收了你们的諮询费,本就应该照实回答你的问题。这是我分內的事,跟你是人或者妖怪並没有关係。”周悬客气地说,“你不用特地跑一趟的。” 周悬说的是实话,当时在顾乐的“未来”中,他確实看到了出现在顾乐房间里的白璟和季澜。 虽然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还是如实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了这位出手阔绰的“妖怪客人”,並在心中默默祝福了他一句自求多福一一儘管称不上是“收人钱財,替人消灾”,但周道长在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很讲职业道德的。 不过看著他急匆匆上门来“道谢”的样子,看来昨晚和白璟相处,应该是以“某人很愉快,但是建立別人的痛苦之上”作为结尾。 也不知道季澜在这件事里充当了怎样的角色— “唉,您是不知道,我们这些———“” “在演艺圈工作的妖怪多吗?”周悬及时打断了他“呼之欲出”的诉苦连招一一这些日子他下班后,去江南路的kfc消费过几次,跟黄六郎那种一看到天师就哆嗦妖怪相处久了,自然而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不多不多,几乎没有。”真该说不愧是当红艺人,顾乐脑筋转弯的速度远超常人,即答道,“我这几年下来,也就是见过一个干摄像的鹿妖而已。那傢伙一天打好几份工,活儿最多的时候四个片场来回跑,精力旺盛的,让同样是妖怪的我都自嘆不如—” “原来如此。”周悬指向电视新闻上,那个名叫“张可馨”的年轻女人的黑白照片,“那你认识这个人吗?” “惭愧,我也是看了新闻才认识的,平时跟圈子里的人交集不多。”顾乐很委婉地没有加上“她没什么名气,所以我不认识”这一条,“她也是妖怪?” “这我就不知道了。”周悬摇头,“只是昨天下午,有个她的粉丝来找我, 想要让我算她的死因。但我平时也不太关注艺人相关的事。” “死因?她不是自杀死的吗?难道遗书是偽造的?”顾乐疑惑道。 “准確来说,那位客人是想知道,她自杀的具原因是什么。”周悬说,“大概是为偶像的英年早逝,而感到意难平吧。” “我觉得,您还是儘可能別招惹上这种事。”顾乐颇为诚恳地给出建议,“我就见过有疯狂的粉丝,拿著自己去找算命先生求来的姻缘签,来找自己偶像结婚的,还非说我们俩是天生一对——-啊,我说的是我朋友的遭遇。”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就找个理由,把那人打发走了。”周悬点了点头。 “那个——-如果您对她的事情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找人打听一下。”顾乐主动说,“圈子里的事,我经纪人的消息还是蛮灵通的。” 周悬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但看顾乐一脸积极的样子,又担心如果推辞的话,会让他东想西想,最后烦恼的还是自己。 “那———就拜託你了。”於是他说。 “包在我身上!”顾乐一脸殷勤地摸出手机,“方便的话,咱们加个联繫方式如何?这样我有了消息,也方便第一时间告知您!” “呢,好。” “您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顾乐是个聪明人,眼看著礼物送到了、忠心表明了,还意外收穫了周道长的微信,秉持著“做人做妖都该点到为止”原则的他,立刻决定见好就收,“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道长您休息———“ 然而,还没等道別的话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了一连串“滴滴滴”的动静一开门的人似乎是这个家里的常客,输密码的速度之快,甚至让里头的人都听不清他到底按了多少下。 很快,“门被推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走了进来。 在看到来人的瞬间,顾乐的脸,得一下白了。 第140章 我也是妖怪…… 第140章 我也是妖怪…… 顾乐呆呆地看著那个男人,在哼著小曲儿用脚后跟把门带上后,又直奔这个家里的冰箱,把手里拎著的那袋,疑似是糕点一类的东西丟了进去。 整套动作之快、之流畅、之自然,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个家里不,最重要的是—.·周道长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系列的疑问,让顾乐感觉自己就像是某款游戏中,那个被殭尸吃掉脑子的屋主,此时的脑袋里空荡荡的,一阵风吹过或许还能听见迴响。 “关於『我前天买的鸡腿,昨天发现不见了”这件事———”男人“砰”的一声关上了冰箱门,转身说,“你有什么头绪吗,周—————-嗯?” “早上好!吃了吗?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哈哈!”脑袋空空的顾乐对上白璟的目光,条件反射地跟他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儿?”他看著顾乐面无血色的脸,又看了一眼堆在沙发边的那一大堆礼品,忽然“喔””了一声,“你这是来找周道长拜码头了?行啊你小子, 不找我这个妖怪表忠心,居然去投靠可恶的天师你可真是个妖中败类!” 白璟像个老朋友似的走过来,一脸“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管顾乐此时是不是害怕地像只鶉一样,瘫软在单人沙发上。 “他是来做客的。”周悬在一旁打了个圆场,“你怎么来了?” “別提了,昨晚吃完宵夜,那个该死的女人非说要去海边看日出。”白璟嘆了口气,把顾乐面前一口没喝的茶水仰头干了,往另一张宽大的沙发上一坐,摸出遥控器开始换台,“我说打车去,她还不肯,非要骑共享单车,说这样浪漫·看完了还非得骑共享单车回来,来回来去在路上就了四个多小时,真是好久没见过四肢这么发达的人类了。” “回来一看都这个点了,考虑到我下午还约了女人喝下午茶,所以就来你家睡个午觉,补充一下能量。”白璟打了个哈欠,翻身以一个半身侧躺的姿势,相当自然地躺在沙发上,“你们呢?在聊什么?莫非是顾大明星准备把自己刚入手的那套別墅孝敬给你?” “没聊什么,他刚准备— “是的,我刚准备离开!”顾乐一下蹦了起来,忙不迭地说,“我就不打扰二位敘旧看著这两人熟络的样子,顾乐这会儿就是大脑再怎么岩机,也该反应过来了。 原来安平市最有名气的妖怪,跟这个住在老小区里的年轻天师是很亲密的朋友。 这个天师,居然在跟妖怪同流合污.—·· “妖窟”,只有妖窟这个词能够形容这座墮落的城市了— 完了,一切都完蛋了,这里已经没救了,我必须赶紧“ 矣,等等.—· “矣,等等。”白璟拉住想要逃跑顾乐,对著电视上的画面努了努嘴。 电视上,一个身形足足占据了一半电视屏幕的女人,正和画面中另一侧的顾乐热情地握手。 看起来是他昨天参加活动时被拍下的那组照片。 “这,这不是我吗.”顾乐下意识回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我问的是这个。一看就知道心胸很『宽广』的女人。”白璟看著电视上的字幕介绍,“紫罗兰心理諮询工作室负责人?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还要找心理医生排解困苦啊?” “没有没有!这都是安平市政府的安排!”顾乐生怕他又把什么“罪名”扣在自己的头上,赶紧解释道,“他们只是想借我的名气做宣传而已!顺便呼吁那些人类多关注心理健康方面的问题!” “是么?”当电视画面切换到,一个佩戴著工作牌的年轻女人,指导顾乐填写那张答题卡的瞬间,白璟按下了换台键,“你觉得她怎么样?” “你说洛医生?” “嗯。” “她———·已经结婚了。” “?” “开个玩笑!对不起!”顾乐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赶紧认真作答,“非要说的话,我觉得她有点——怪怪的。” “希望你说的不是她的体重。”白璟看了他一眼,“儘管她看起来確实很有营养。” “不,我指的是,跟她交流时的那种感觉。”顾乐有些犹豫地说,“比起心理医生,我觉得她更像是个喜欢吹嘘自己功绩的商人,光是那套『海外博士毕业后毅然决定返乡创业”话术,我就在不止一个人类的所谓『成功人土』口中听到过—心理医生一般不会这样说话吧?” “她能获得安平市政府的支持,在市民文体中心这种地方开办工作室,倒也確实算得上是成功人土。”白璟摸摸下巴。 “可能是因为被镜头对著,有些不习惯吧。”周悬在一旁说。 “也有可能是看上了身边的小白———小黑脸。”白璟搭腔道,“男人看到喜欢的女人都爱吹牛,女人看到喜欢的男人,或许也是同理。” “顾乐不是说她已经结婚了吗?” “嗯?那又怎样?” “你要是这么说—” 顾乐看著身旁平静討论著的一人一妖,思绪再一次开始泛空。 我刚才想到哪儿了? 完了,一切都完蛋了,这座城市已经彻底沦为妖窟,这里已经没救了,我必须赶紧跑路,有多远跑多远· 等等,不对——..— “安平市墮落成了妖窟,甚至连本地的天师都开始和妖怪同流合污”这样的故事发展,对我而言·真的是件坏事吗? 我— 我也是妖怪—.— 对啊,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也是妖怪啊! “哈~呼~哈~呼~” 当顾乐回过神来的时候,沙发上的白璟已经张著大嘴,打起了呼嚕。 一旁的周悬,正拿著遥控器准备关电视。 “那,那我就先走了。”顾乐意识到这是自己脱身的好时机,於是小声说, “我改日再来拜访您,周道长。” “下次来的时候,千万不要再带礼物了。”周悬起身相送,“都是朋友,你这样太破费了。” “朋——是,都是朋友!”顾乐上前一步,激动地跟周悬握了一下手,“之前说的事儿,您就等我好消息吧!” “什么————·喔,好的,拜託你了。”” “那我走了!” “嗯,走好。” 第141章 我无敌了! 第141章 我无敌了! “打听那个去世的“张可馨”的事?最好搞清楚她为什么要跳楼?”秦安一脸狐疑地打量著身旁座位上,从上车起嘴角就掛著一抹微笑的顾乐,“什么情况,你不是向来对这些八卦消息不感兴趣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顾乐边看手机边说,“我最近意识到,艺人的心理健康状况確实是个大问题,我也得保持警惕,不能步了张小姐的后尘。” 秦安看著顾乐在搜寻引擎上,快速输入了“张可馨”三个字,再看看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莫名有种汁毛耸立的感觉。 这还是这几天以来,他头一次见顾乐的心情这么好。 事实也確实如此。 正所谓“妖逢喜事精神爽”,自打从周悬家离开以后,顾乐上看蓝天白云, 下看小区的绿化带,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一切都是因为,这一次的上门拜访,让他收穫了三个“重要情报”。 首先是周悬。 此次会面后,顾乐更加確信了,周道长“虽然有些“喜怒不形於色”,但总体上是个好人”这一点。 虽然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跟九尾狐混在一起,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周道长,並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危险,只要处理得当,这个人是可以结交的! 其次,是关於白璟。 儘管还是搞不懂这只九尾狐,那天晚上为什么要打著“交朋友”旗號来自己房间,虽然他的道行看起来依旧是那么深不可测,但,他也似乎並非传闻中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妖怪。 至少他不是看见一个天师就吃一个,只要別主动招惹他,自己就暂时安全。 最后,是关於“安平”这座城市。 诚然,这座生活著三千多只妖怪城市,无论对人类还是对外来的妖怪来说都是无比危险的存在这点没错,但凡事都有例外。 这就像是某款高难度游戏中,只有超级高手才能找到的“隱藏关卡”一样, 只要打通这关,后面的所有关卡都不会继续刷怪,主角只需要走走逛逛一路游山玩水,就能抵达最后属於胜利者的殿堂。 在《安平大冒险》这场游戏中,那个隱藏关卡的刷新地点-就是新城区临江南路桃源小区四栋505室! 在这里,你能遇到在任何游戏中都见不到的、很有可能是基於“开发者的恶意”而诞生的“天师和九尾狐”的奇怪组合。 只要你的背包里有足够多刷好感度的道具,只要你的主角把“情商”这个属性点满,你就能收穫这两个实力超群npc的友谊,从今往后,在这座城市里,再也没人会找你的麻烦! 恭喜!你无敌了! 什么叫幸运?这就叫幸运!莫名其妙就发现了通关秘籍,我无敌了! 顾乐很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完成“周道长”颁布的“调查张可馨死因”任务,再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换金道具”全部献给“九尾狐”,並且在通关之后立刻关闭游戏,焚毁卡带,千万不要开启二周目无敌了,这次真无敌了! “张可馨,张可馨————”顾乐看著手机屏幕中,黑白色的年轻女孩照片,嘴角的笑意更甚了,“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让周道长感兴趣的秘密吧——“ 安平市海洋公园。 在一面巨幕玻璃的面前,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员们正在抓紧时间,调试著摄像机的机位。 大概是下定了决心要狠抓文娱这一块的內容,安平市政府破例同意了可乐公司的请求,將这一小片展区,外加平时用於人鱼表演的鱼缸、连带著里面的鱼儿们,一起租借给了gg拍摄组一一作为交换,安平市政府也会派人会驻扎在拍摄现场,为的是拍摄一支gg的“絮”,以用作后续宣传。 应该说是双贏的决定,gg商方面得到了场地,安平市海洋公园则收穫了李菲和顾乐的人气一一虽然拍摄场地禁止无关人士入內,但外场,此时已经被这帮消息灵通的粉丝们包围了。 “这位是我们本次拍摄的特聘技术指导,同时也是海洋公园人鱼表演秀的头牌。”戴著帽子的导演,为大家介绍自己身旁的这位年轻女子,“珠泪,珠小姐。” “哈嘍哈嘍,大家下午好。”穿著泳衣的珠小姐笑眯眯地说,“请多指教哈。” “啪啪啪”,围观的眾人立刻配合地鼓掌,李菲很难得地成为了其中最卖力的人。 至於顾乐,他在鼓掌的同时,也在默默地观察著这位“珠女士”。 在他到场之前,身为海洋公园员工的珠泪就已经到场,正在和导演沟通著关於gg拍摄的细节。 虽然两人之间没有交流,但这並不影响顾乐一眼就看出了,这位珠女土並非人类,而是妖怪一一在顾乐看来,这没什么,毕竟他本人就是“妖怪在人群中討生活”的最好案例,其他妖怪选择在人类之中工作、生活也很正常。 但这一切的大前提是,当时的顾乐还没有意识到,这位珠女士是个“什么妖怪”。 直到她开口的瞬间,顾乐心中那种“警惕心”瞬间被消抹的感觉,让他意识到了珠泪的种族,很可能是“泉先”后,他的想法一下变了。 还记得那天晚上,九尾狐和那个女鬼出现在他房间的时候,曾经议论过“某位泉先的母亲是人类中大明星”这件事·换做其他妖怪可能是巧合,但放在泉先这种不常出现在陆地的妖怪身上,就另当別论了。 顾乐的思维,立刻按照这样的路线开始运作: 这个化形成年轻女人的泉先,很可能是九尾狐的朋友一一只要跟她搞好关係,再让她帮忙在九尾狐面前美言几句,我就能从侧面收穫九尾狐的好感度一一收穫了九尾狐的友谊,这就游戏我就通关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上面的思路,是基於惯性思维所诞生的產物,这套逻辑或许对正常人有效, 但—那是九尾狐。 正確的路线,应该是: 这个化形成年轻女人的泉先,很可能是九尾狐的朋友一一我如果跟她搞好关係,就会被九尾狐认为是在跟他“抢女人”一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如果不跟这个泉先保持距离,我可能会死。” 在理清头绪,並得出了以上结论后,顾乐默默退后了一步。 好险,差一点就倒在了隱藏关的门口。 第142章 找乐(合) 第142章 找乐(合) 本次的gg,需要在下水拍摄的镜头共有两类。 一是两位代言人同时出场的镜头,届时需要他们头戴潜水护目镜,扮演两位freediving一一即,不携带气瓶的自由潜水者,营造出和鱼儿们肩並肩同游的氛围。 二则是单人的內容,考虑到两人的档期不同,顾乐个人的部分在明天拍摄李菲则在后天。 所以,今日下午任务总体还算清閒,在正式开拍以前,导演专门给了他们三十分钟的时间,跟著珠小姐学游泳。 当然,此学游泳非彼学游泳,技术顾问珠小姐的任务,是教会他们在水里如何才能游得好看一一导演要的是演员“自然地和鱼群同游”的画面,而是不是两个穿著潜水服的人,在鱼缸里大手大脚地蛙泳。 顾乐坐在水池边,用手撑著下巴,面无表情地看著不远处,那两个正在水中舒展身形的女子。 事实证明,此前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在两人刚下水的时候,珠小姐说要看一下大家水平先,於是顾乐就很低调地为她展示了一下,自己专业潜水员级別(他真的有证)的潜泳技巧。 珠小姐看完之后,同样给出了自己很专业的判断:“哇,你游得真好,恭喜你毕业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后面的时间里,珠小姐直接化身为了李菲的私人教练,顾乐听到她最常叻的几句话分別是: “哇,阿菲你太有天赋了!” “哇,阿菲你游得太好了!” “哇,真不愧是阿菲啊!” 从始至终,这位泉先小姐都像是个小迷妹似的守护在李菲身旁,那副殷勤的嘴脸,就和在粉丝见面会上,那些女孩们对自己的態度一模一样。 而且从李菲跟她有说有笑的互动方式来看,这两人似乎是以前就认识。 这样一来,倒是能解释李菲那串,带有妖气的珍珠手串的由来了一一这傢伙,居然把自己泪水变化而成的珍珠送给人家当礼物,也不知李菲本人知不知情。 妖怪迷上了人类的明星,还追星成功,成为了朋友嗯,这种事发生在安平好像也没什么可稀奇的,毕竟这是一座天师都能跟妖怪称兄道弟的城市。 顾乐有些麻木地想著。 追星族和明星啊— 在他看来,因为某部影视剧而喜欢上剧中的某个角色,他能理解,他本人也有几个颇为喜欢的电影角色。 但他不能理解的是,这世上居然会有人,因为某部影视作品,而喜欢上演员本人的行为。 毕竟电影也好,偶像剧也罢,里头的角色都是虚构出来的不是吗?角色的人设,跟演员本身並没有任何关係一一电影里的痴情男,私底下可能是个四处留情的渣男;电影里的海归女,私底下可能高中都没有毕业。 那些粉丝们明明也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可还是会因为一张脸、一场戏、甚至是一个神態,而疯狂的爱上那个电视机屏幕上虚假的生物。 歌手也是同理,粉丝们会因为她的脸与她的歌喉而爱上她。 可那终究只是流於表面的事物。 以前每每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顾乐就会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人类,可直到某一日,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粉丝里,居然还掺杂著几个女妖怪以后,他反倒释然了。 原来我不是不懂人类,我只是不懂追星族的而已啊。 也不知道那些总是大喊大叫著“顾乐我爱你”的粉丝们,如果某天得知了“顾乐是个妖怪”这件事,是不是还会像过去那样,为自己撕心裂肺的吶喊·——. “三位老师,出来休息一下吧!补妆结束后我们就准备正式开工啦!”场务人员在场馆顶部的扬声器里,对水池里的三人喊道。 “行啊你,顾乐。”李菲从池子里钻了出来,打趣道,“游这么好,老实交代,平时度假的时候,是不是都跑国外沙滩偷偷当美人鱼挣外快去了?” “我倒是投过简歷,可人家说招我过去,粉底液消耗太大,不划算。”顾乐风趣地回道,“我看你天赋也蛮不错,这才练了多久,就两棲动物进化成鱼类了。” “惭愧惭愧,都是老师教的好,论游泳我也就是个勉强淹不死的水平。”李菲朝一旁的阶梯走去,“珠泪,你前天倾情推荐的『肉鬆小贝』我拜託katie买到了,一起来吃吧,顾乐也是啊。” “来了来了!”珠泪一下蹦上了岸,准备继续当李菲的跟屁虫。 “那个—珠小姐。”顾乐叫住了她。 “误?你叫我?” “嗯,方便聊两句吗?” “喔,好啊。”珠泪眨眨眼睛,“可是聊啥?你游得很好,根本不需要我指点吧?” “你应该知道,我—” “我当然认识你啦,我们家季澜还拜託我,让阿菲找你要签名呢!”珠泪比了个大拇指,“你字写得不错的很棒,虽然比起阿菲还差一点就是了。” “原来李菲说的朋友就是你安平市也太小了。”顾乐扶额,“那你跟李菲又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朋友介绍啦!”珠泪骄傲地说,“我的好朋友知道我是阿菲的超级粉丝,恰巧他跟阿菲也是好朋友,於是就介绍我们认识了。但要说我跟阿菲的相识,那绝对是两相情愿、意气相投、一见如故、志同道合———“ “等等,打住!”顾乐打断道,“我的意思是,李菲明明是个人类吧?作为妖怪的你,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感兴趣?”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珠泪满脸震惊,似乎是完全没料到,顾乐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知道”。 “你———-啊?”顾乐也傻了,“你难道没发现我也是妖怪吗?” “你-喔,对对对!”珠泪打量了他半天(之前她忙著“阿菲长阿菲短”,根本没注意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妖怪,真是大失策!),先是恍然大悟, 而后才尷尬地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当然知道你是妖怪啦,开个玩笑而已—啊哈哈。” “也是也是,妖怪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是妖怪呢?啊哈哈哈—”顾乐很高情商地赔笑,心里疑惑九尾狐妖妖鬼鬼的朋友们,怎么竟是这些脑子缺根筋很难沟通的傢伙·.莫非是他就喜欢这种没脑子的美女? “做艺人很辛苦吧?”终於意识到了大家都是妖怪的珠泪,虽然很想赶紧去和李菲一起吃零食,但在一番思虑后,还是选择礼貌地跟顾乐寒暄两句,“阿菲演唱会结束后,本来都说要休假一阵子了,可到头来还是隔三差五有工作,根本抽不出时间。” “嗯——-精力上倒是还好,大多数时候都是心累吧。”顾乐笑了笑,“如果我是人类,应该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唉,你说得对,如果阿菲也是妖怪就好了。” 这话让顾乐一愣:“什么?” “嗯?妖怪的身体就是比人类好很多啊,有什么问题吗?”珠泪奇怪地看著他,心说不做妖怪,难道要去做人类吗? “喔喔,没什么,我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顾乐笑了笑,“所以,你跟那位女鬼小姐,平时住一起?” “她偶尔会住我家啦,不过鬼魂也不需要睡觉,所以她住哪儿其实都差不多”” “原来如此———.”顾乐抓抓头,思考著还要不要继续跟她尬聊下去。 “咳咳咳,三年级二班两位小朋友请注意,三年级二班两位小朋友请注意。”这时,广播里,响起了李菲含糊不清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吃东西,“你们再不出来吃点心,就只能跟海豚抢鱼食吃了!” “牢头放饭了!赶紧走吧!”珠泪光著脚,一溜烟地就往台阶上跑,庆幸自已终於不用继续陪这傢伙聊天了。 顾乐看著她的背影,再一次感慨,自己果然跟追星族没什么共同语言。 夜晚十点,霓虹闪烁的江南路步行街上,人潮涌动。 一名年轻男子,身著笔挺的西装,手提一只黑色的公文包,缓步沿著人行道向前走去。霓虹灯投来的光线,在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跃动著,投下迷离的光影。 同一条街上,几个穿著清凉,把头髮挑染成五顏六色的女子,脚下的高跟鞋踩著“里啪啦”的节奏,快步追上了男子。 “嘿!帅哥!”为首的红绿髮色女孩上前一步,主动拍了拍西装男的肩膀。 西装男回头,看向笑嘻嘻的女孩们,眉头微皱了一下。 “有什么事吗?”他平静地问。 “帅哥,我们想找你打听一下,这条街上的酒吧在哪呀?”那个女孩问道,“我们是外地来的,听说那是安平市最有名的酒吧,所以想去玩一下。” “酒吧?”男人想了一会儿才说,“你们是说『时空酒吧”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听起来总有种復古的感觉。” “如果是这样的话———”男人抬手指向她们身后,“时空酒吧在另一头,你们走错方向了。” “另一头?”女孩们一愣,“可我们就是从那儿过来的啊。” “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家烫金色招牌的『江南茶馆』?”男人问。 “有。”女孩们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时空酒吧就在江南茶馆的后面,你们顺著巷子进去,就找到了。” “这.”女孩们有些疑惑地看著彼此。 她们刚才进来的时候,確实是看到了那间江南茶馆没错,可茶馆附近却安静的要死,根本就不像是有热闹的酒吧再说,这么有名的酒吧,真的会开在一间茶馆的后面吗? 可是看著男人篤定的脸·—— “帅哥你要一起去喝一杯吗?”红绿头髮女孩的,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这个“一看就是老实人”的男人,並热情地邀请道,“我们请客!” “不了,我酒精过敏。”男人平静地说,“祝你们玩得开心。” “那好吧,拜拜!”女孩们转身离去的时候,並没有注意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正在男人的脸上缓缓升起。 男人目送著蹦蹦跳跳的女孩们消失在了人群中后,才继续朝著刚才的方向走去。 大概走出了五十米左右,他止步在了一间黑色的建筑物面前。 建筑物的招牌上,赫然印著“时空酒吧”这四个大字。 “明明只是用手机导航就能亲眼確认的事情,却非要找人问路。”顾乐在心中暗笑,“那就別怪我拿你们找乐了。” 是的,这个看起来像是人类上班族的男人,正是顾乐化形而成的一一这就是为什么,在私人行程的时候,基本没有狗仔队能拍到关於他的新闻。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顾乐从来不会以“顾乐”的身份在外活动一一之前回家被粉丝围堵,就是因为下车的时候,他没时间化形成別人。 所以,在无需顾及“顾乐”这个人设的时候,他並不介意和这些可爱的人类们开个小玩笑,也算是藉机释放一下讹兽的天性一一今晚,是顾乐难得的休息时间,在获悉了“只要不招惹九尾狐,安平市就不算是个特別危险的城市”这一重要情报后,他决定出来逛逛,放鬆一下心情。 顾乐走进酒吧,绕过了热闹的舞池(其中还有几个显然不是人类的男女,正和舞池里的其他人类们打得火热),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向服务生要了一杯鸡尾酒,以及一盘牛肉乾作为下酒菜。 在完成了这一切后,他打开了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叠纸质文稿,平放在桌上一一这是秦安在分別时交给他的,並特意嘱咐过他,在看过內容之后就要立刻销毁,连照片也不要存。 文稿没有標题,翻开第一页后,便能看到一整页密密麻麻的,关於青年演员“张可馨”的生平简介。 “喷喷,真不愧是当狗仔出身,这信息收集能力,给我当经纪人委屈了。”顾乐看著纸上,甚至配套了对应照片註解的那一段段文字,心里有些好笑地想著。 圈里只有少数人知道,大明星顾乐身旁的金牌经纪人秦安,早年间曾当过一段时间狗仔,后来被人打断了胳膊,才浪子回头,从良当了经纪人。 这次顾乐主动找到秦安帮忙,秦安虽然有些疑惑,平时对八卦新闻从不感冒的顾乐,为什么忽然对这个他素未谋面过的张可馨这么感兴趣,但还是很快帮他弄到了想要的资料。 “无意冒犯,张小姐,我也是受人所託。”顾乐把牛肉乾丟进嘴里,嶗嶗叻叨地说,“人死不能復生,祝你投个好胎,下辈子別再不开心了。” 第143章 蛛丝马跡(合) 第143章 蛛丝马跡(合) 顾乐快速翻阅著手中的这份文稿。 就像现如今的大部分新生代演员一样,安平市出生的张可馨,毕业於某戏剧学院的表演系,是正儿八经的艺术生一一从证件照上来看,她应该算是个美女, 但不是李菲那种外表“凶巴巴的高冷御姐”类型,而是走清纯可爱那一掛,一张娃娃脸看著十分减龄。 这份资料上显示,她在大学时期就经常利用课余时间去各大剧组跑龙套,角色从混在人群中朝囚车丟鸡蛋的群眾演员,到紧闭双目躺在地上一句台词都没有的死尸,可以说是在戏里就尝尽了人生百態。 这也是如今演员们的现状一一僧多粥少,找活乾的人太多,却没有那么多角色给他们演,所以只能什么剧组都去试试,哪怕连句正经台词都没有的角色也要接,为的就是“混个资歷”。 当然了,这样的市场环境下,能熬出头的人必然是少数。 这些怀揣看“成为演员”这个梦想,而报考戏剧学院的年轻人们,最终的结局基本都是转业:口才好的去当主持人,身材好的去当模特、会唱歌跳舞的去当网络主播·-反正他们的长相在人类中很占据优势,而人类恰好又很喜欢“以貌取人”。 所以长得好看的人,再怎么样混得也不会比“普通人”要差。 不过在顾乐看来,这位身死时年仅二十四岁张可馨小姐的履歷,虽然比不过同行业中的某些“怪物”,但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她大学刚毕业不久,就混上了某电视剧的女四號,饰演一个天天扛著棒球棍嚇嘘人的小太妹一一虽然那部剧没起什么水,身为女四號的张可馨也没能像当年的顾乐一样,“剧没火,人火了”。 同年,她又出演一部乡村爱情喜剧,同样是女四號(这次演得是天天蹲在稻田边嚮往大城市的农村土妞),同样是剧没火人也没火,但长进还是有一一凭藉农村土妞的形象,年底的时候,张可馨受邀成为了某农副產品的代言人,並拍摄了一支gg。 顾乐看著配图里,扎著双马尾,一手捧著米,一手竖起大拇指的张小姐,还没来得及为她的事业运开心,就先看到了图片左侧的另一段备註。 “该品牌因涉嫌將陈米充当新米销售,以次充好,在次年年末宣布倒闭,品牌现已註销”。 顾乐翻动纸张,来到下一页。 纸上,写著张可馨小姐的二十三岁。 这一年的年初,张可馨似乎没能延续去年应届毕业生时期的好运,从一月到五月,都没有进组拍摄,唯一的业绩,就是为淘宝上的某手工饰品店当了一回模特(根据秦安的批註,这家店在今年年初同样不幸倒闭了)。 六月份,张小姐好不容易试镜成功了一部青春偶像剧的女四號,微博官宣图都出来了,结果戏还没开拍,网上就传出导演和编剧有“过量服用精神药物”的前科,男女主演为了表明立场,直接宣布退组。 再加上网民的强烈抵制,最终这部剧的结局,以“资方撤股”为句点,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转眼到了八月份,一年中接近都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没能拍上戏,因此远离观眾视野的张可馨小姐,突然出现在了某档音乐节目的直播镜头中(秦安还特別备註了一下,这张照片的来源,是张可馨粉丝们成立的网站,可见当时的她也不是一丁点人气都没有)。 只不过,这次久违镜头,不是参赛选手,也不是负责点评的导师,而是观眾在圈子里沉浮多年的顾乐一看就知道,这必然是经纪公司为了帮她爭取曝光度的最后一搏一一不仅出钱让她作为观眾有十秒钟的“卖力跟唱”镜头,当晚还买了一条“这个娃娃脸的观眾小姐姐美爆了”的微博热搜。 应该说,这最后一搏还是颇有成效的,当晚张可馨就涨粉接近两万,得到了曝光的她,在九月份顺利进组,成为了某民国谍战片的女四號一一这次的她饰演是某反派角色的姨太太,因为爱慕主角,而决心成为主角阵营的內应。 在第十三集(全剧共二十集)时,她因为替主角送出重要情报而被敌人发现,最后被穷凶极恶的反派沉户湖底,领了盒饭。 根据网上的评论看,张小姐此次的演出反响还算不错,不光为她吸纳了一波顏值粉和演技粉,也让她迎来了下一个机会一一电影。 去年十一月底,在那部谍战剧尚在宣传期时,张可馨再次进组,成为了一部青春校园题材电影的女二號。 这很明显不是一部大投资电影,因为演员名单中咖位最大的男主角,也不过就是个混跡在二流末端新生代演员一一跟顾乐这种业內顶流相比,大概是二郎神和普通天兵天將的区別。 但这並不影响张可馨小姐,在这部电影中实现了自己里程碑杯式的跨越一从电视剧到电影、从万年女四號到女二號,她只了两年不到的时间。 此时,距离她的死亡,还有八个月。 就这样,在忙碌的宣传互动中,张可馨来到了她的二十四岁。 电影上线后,票房成绩只能算尚可。不过第一次参演电影就能取得这般成绩,已经算的上是相当成功了。 今年三月份,借著电影上映的这股势头,张可馨又一次入组。 这一次的电影,同样是青春校园,同样是走“欢喜冤家”套路的恋爱题材。 但不同的是,张可馨这次出演的,是女主角。 坦白说,这股势头让顾乐看了都觉得有些羡慕,一个大学毕业两年不到的人类,居然如此轻鬆地就完成了从电视剧到电影的转型,而他这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妖怪,现在还在可怜巴巴地演那些该死的没有未来的偶像剧明显呈上升趋势的热度、越来越好的资源,加上日渐增多的粉丝。儘管还是个“小演员”,但截至目前,张可馨小姐的演艺道路,完全称得上是“前程似锦”.——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截至目前”。 在今年四月份,一则“某张姓女演员,靠当某导演的小三上位,成功路身电影圈”的黑料,忽然登上了微博热搜榜, 一开始网民们並不知道这是谁,因为姓张的演员本来也不算少,一时间议论纷纷,只有少数人猜测,这个小三是不是最近开始崭露锋芒的张可馨。 张可馨的粉丝们获悉消息后,自然是立刻为偶像开脱,表示“以张可馨的人品,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然而,三天后,又一则视频爆料,让粉丝们不得不闭上了嘴。 视频中,在一家地下停车场里,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挽著一位戴无框眼镜中年男人的手臂,亲昵地走上了一辆黑色保姆车一一在高清影像的记录下,张可馨那张很有辨识度的娃娃脸,被拍得清清楚楚,而她身边的男子,也確实是她拍摄第一部电影时的导演,邵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爆料的时间点是春天,而视频中的这两人,被拍到的时候还穿著冬季的羽绒服。 这显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爆料。 但这並不重要,因为正如第一则爆料所说的那样,这个导演邵某是个有妇之夫,所以无论爆料人是出於怎样的目的,“张可馨靠成为小三上位”这件事,都已是板上钉钉。 在事件发生后,尚在剧组中的张可馨方面选择“冷处理”,不回应任何舆论相关的消息,並把所有社交帐號都交给了公司打理。 至於那位导演邵某,在一周后,他突然晒出了自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合照,也不知道是想证明“没有出轨这回事儿”,还是想表明自己“浪子回头”的决心。 他社交帐户下方的评论区里,在照片发布后,自然也是毫无爭议地被网民狠狠爆破了一番。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幸运,这两人本来就算是“糊咖”,加上还身处本来记性就不怎么好的网际网路环境中,网民对他们的审判在一个月左右后,便暂告一段落一一其实网民们上了这么多年网,对这类事件也早就见怪不怪了,骂两句也不过是图个口快而已,骂完了还是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 在风波暂告一段落后,或许是张可馨的经纪公司决定试一下水,於是,几条不太起眼的“爆料”出现在了网上。 “演员张可馨疑似患上严重抑鬱症。” “粉丝在某心理諮询工作室,偶遇演员张可馨。” “张可馨还好吗?她好像已经消失很久了·· 在这个关头放出这种消息,是否有“卖惨”之嫌暂且不谈,至少在秦安收集到的一张截图中显示(真不知道秦安是怎么找到的这些消息),早在去年的二月份,张可馨就曾经在自己的粉丝群中有过“真的想死”、“再接不到活就死了算了”一类的言论(看到这里,顾乐再次感慨,明明能当“超级狗仔”的秦安,在这儿当个小经纪人,实在是屈才了),並为粉丝们出示过,自己在医院心理科就诊的掛號证明。 所以,就目前看来,张可馨当小三一事是真的,被心理疾病困扰已久的事儿也是真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著,今年六月底,张可馨出演女一號的电影上映, 票房成绩总体不及上一部,算是勉强及格的程度一一从之前的宣传活动现场的返图来看,那场舆论风波並没有给张可馨造成太大影响,现场她也是有说有笑地和粉丝互动,看起来也没有过度消瘦的样子。 七月初,她还为某位圈內好友的作品站台,包场请粉丝们看了两场电影,看起来,一切都风平浪静。 直到,几天前,张可馨深夜坠楼身亡的消息,再一次衝上了微博热搜一一这位上一次上热搜,还是因为“当小三”的新生代女演员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四岁。 回看这位张小姐的一生,说不上很精彩,也说不上很平庸,就像顾乐之前得出的结论那样。 在这个行业,比起那些从未被人记住过的演员,张可馨混得还算不错。 看惯了人类生生死死的顾乐,对这个女孩的结局也並没有太多想法一一在这个圈子里生活的人类,都必须学会冷漠和置身事外,更论,身为妖怪的他。 也许是有一点同情吧,为她死在了这个年纪。 但真的也就仅此而已了。 顾乐喝了一口酒,把嘴里的牛肉乾咽了下去。 他並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个女人的“死因”。 因为心理疾病而跳楼?不,不够,他至少也搞清楚,她突然选择结束生命的“诱因”是什么,否则无法向周道长交代。 而且,从文档的厚度来看,秦安的调查结果,显然不止於此。 顾乐继续翻页,a4纸之间发出“哗哗”的轻微摩擦声。 下一张纸上出现的內容,比起之前按时间线排序的“生平概述”,要显得杂乱许多。 从张可馨素人时期的微博截图、捕风捉影的小报消息、网络上的流言语到官方发布的宣传照片,简直是应有尽有。 顾乐是个专业演员,眼前的这份资料,对他来说就像是写满了附註的角色设定,阅读起来毫无障碍。 也正是这些情报,顺利地帮助顾乐,在心中补完关於“张可馨”这个人物的细枝末节。 当然,为了追求效率,他快速略过了那些“爱好是吃海鲜、运动”、“最討厌的生物是蟑螂”的无营养內容,最终將视线,定格在了一张纸页末尾的照片上。 照片中內容,一张字体娟秀的手写贺卡。 “亲爱的洛老师: 值此新春佳节到来之际,在此祝您和各位工作室的伙伴们,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馨儿” 照片的右下角,標註著微博发帖者特有的水印。 @心理諮询师洛兰。 第144章 怎么又是我 第144章 怎么又是我 顾乐眯著眼睛,看著那个代表著发帖者的微博水印。 心理諮询师洛兰这还真是个让人感到有些意外的名字。 要知道,就在昨天上午,顾乐才刚刚应安平市政府的邀请,前往洛兰的心理諮询工作室做客,也算利用自己的名气,为此次“呼吁大眾关注艺人身心健康”的活动站台。 死去的张可馨,居然跟那个洛兰医生有关係? 怀著这样的好奇,顾乐继续翻页。 在新的一页中,整张纸几乎被张可馨与洛兰本人的各种互动填满一一看来, 这份文稿的编纂者秦安,也跟他抱有著相同的疑惑。 这两人最早的互动,可以追溯到去年的三月份,当时还是个“小透明”的张可馨,在微博上发布了一张照片,並且@了洛兰医生的微博帐號。 照片中的她,挽著洛兰医生堪比米其林轮胎人般壮硕的手臂(在强大滤镜下,这张照片中的洛兰医生看起来也只有150斤的样子),笑盈盈地对著镜头比“耶”。 贴文並没有配上文字,评论区也只有洛兰回復的一个“/牙”表情。 类似的贴文不止一则,有时是发图晒照,有时候转载的笑话一则,大概是每个月@洛兰两到三次的频率。至於洛兰方面,她的回覆大都非常简短,基本是一个表情了事,段子冷笑话一类的贴文则是根本不回。 这种“单方面”的互动,一直持续到去年的八月份。 八月中旬,洛兰医生破天荒地主动@了一回张可馨,不仅发出了一张两人在自已工作室门口的合影,还配文“最好的馨儿”。 算算日子,正好是张可馨因为那档音乐节目而走红的时间点。 自那以后,张可馨@洛兰医生的频率依旧,並没有因为自己的人气上涨而减少互动。 至於洛兰一方,则是明显热情了很多,不仅经常晒出和张可馨在各种场合的合影,还转载了很多张可馨营业性质的微博,留言为她加油打气;在春节期间, 洛兰特意晒出了张可馨寄给自己的贺卡,像是在向全天下宣告她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此般亲密的互动,一直持续到了今年四月初,“小三门”事件爆发。 在铺天盖地的谩骂声袭来后,张可馨方面选择了冷处理,並將微博转交给了公司打理,洛兰方面也很有默契地不再@她的帐號。 上面的操作还能理解,毕竟洛兰也算是个素人,顶著风头和张可馨互动,可能会吸引路人的火力,直接被打为“蛇鼠一窝”,得不偿失一一真正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张可馨坠楼事件发生后,洛兰方面完全没有任何要表態的意思,微博帐號上每天更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心灵鸡汤”的內容,仿佛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不过回看这两人的“网际网路感情发展史”也能隱约看出,从一开始张可馨的单方面热情,再到互有来回的分享生活,最后两人的关係又截止於张可馨的“半退网”。 似乎每一次关係转变的时间节点,都与张可馨本人的“火与不火”相关。 这两人在微博上其实都没有太多粉丝(张可馨的粉丝量在十万左右,但都是些不甚活跃的“僵户粉”,洛兰则只有两千多粉丝,平时发的微博连点讚都没几个,以前跟张可馨互动的贴文,反倒得到了些对方粉丝的留言),如果不是像顾乐这样用“带有目的性”的目光审视,想来是总结不出这些规律的。 “真是残酷啊,洛女士。”顾乐摇摇头。 的確,仅从“路人视角”来看的话,洛兰女士的行为,简直是把“蹭热度”三个字写明在了脸上。 人家不红的时候爱答不理的,人家有点热度了就主动凑上来,一副“网际网路好闺蜜”的做派。 直到张可馨的黑料爆发,洛兰这一方,又果断切割了两人的关係·—.这无论怎么看,都是很没有人情味的举措。 但奇怪的是,如果洛兰想要追求流量的话,那么在张可馨死后,她完全可以在网上发表一篇“情真意切”的悼文,在怀念两人友情的同时,再呼吁大家多多关注艺人的心理健康问题什么的,狼狼地地吸一波流量,为自己的工作室打打gg。 可是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做。 这让顾客一下回忆起了,上次做客洛兰工作室时,那面“合影墙”上少掉的那幅相框。 或许,那其实就是工作室主人与张可馨的合照也说不定。 可真的有必要把事情做到这份上吗? 不为好友缅怀也就算了,甚至在人家死后还要赶紧把合照摘下来,就像是很怕大家知道她们曾经的关係似的。 洛兰究竟在迴避什么? 怀揣著这个疑问,顾乐將文档翻至最后一页。 这一页的內容相比之前要简洁了不少,只有几张图片。 分別是张可馨在五六月份,为三家借贷网站代言的gg,从截图的背景来看,gg似乎是被投放在了各大app上。 这种行为倒是有些少见,因为处在上升期的艺人大都“爱惜羽毛”,根本不可能会为这类“有风险”的网站代言,一般情况下经纪公司也不会允许,除非是艺人一意孤行。 难道是因为经济方面出了问题?这倒是能构成她轻生的理由不过以秦安收集情报的能力,如果张可馨真有这方面的问题,他应该不至於会毫无察觉。 顾乐用手指轻敲著桌面,眉头微皱。 截至目前,这份情报中,已经出现了两个明显“反直觉”的事件。 一是洛兰对张可馨死亡事件的过分冷漠,二是张可馨在这个时期选择为借贷网站代言,明显不符合逻辑。 只要搞清楚这两件事,或许就能解开谜团了。 所以—..要从哪里入手呢? 顾乐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了那面印著“尽心尽责,至善至美”的红色锦旗。 果然是那个胖女人么? 要知道,张洛两人相识的原因,很可能是身为安平人的张可馨,在患病后向本市从事心理諮询方面工作的“名人”洛兰求助,在一来二去之下,这两人才从原本的医患关係发展成了好友。 她们两人既是医生与病人,也是现实生活中的朋友,那个女人一定知道不少关於张可馨的內幕-其中很可能就包括,她突然为那些借贷网站代言的理由·—.— 很好,现在剩下的问题,要怎么从那个女人嘴里把情报问出来了· “一杯长岛冰茶,加多冰,谢谢。” 就在顾乐考虑著,要不要马上去那个胖女人的家里,施展一通“大记忆恢復数”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令他有些的熟悉女声。 顾乐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然而,在看清女孩相貌的瞬间,他又立刻把头转了回去,並费了一秒钟时间,回忆起了她的名字。 “苏墨?那个洛医生的助理?”顾乐有些说异地想著,“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顾乐有此一问也很正常,毕竟时空酒吧可不像是那些適合一个人喝酒“清吧”,大多数人来到这里都是为了放纵地饮酒、搭汕异性、享受热闹的舞池,像这样独饮还特地选择如此“偏僻”座位的人,放眼整个酒吧,也只有他和苏墨了。 “不过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来得正好.”顾乐摸摸下巴,脑海中一下蹦出了一个计划。 我可以试著搭汕她,看看能不能套出点那个胖女人的情报,至少要知道她家住哪儿·.那傢伙可不像周道长那样有名气,隨便找个妖怪就能问出地址来.— 这个年纪的女孩最虚荣,大学刚毕业就能在那么有名的工作室实习,估计隨便吹捧两句就什么都招了· 保险起见,结束后要记得抹掉她的记忆·哦不对,现在我用的不是顾乐的脸,完全没必要那么谨慎就在顾乐为这起“意外收穫”而欣喜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顾乐有些茫然地抬头,在视线对上那个英俊男人笑眯眯的双目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哈嘍大明星,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男人嬉皮笑脸地问,“总不会是被你別墅里养的那些女人甩了吧?” “白璟?!”顾乐震惊地说,“你,你怎么在这儿?!” “喷喷,用问句来回答別人的疑问,这可是很失礼的行为啊。”白璟在顾乐的面前坐下,打了个响指,“服务员,十瓶威士忌!” “你,不是,我—” 高度紧张下顾乐並没有发现,就在白璟对著吧檯点单的时候,那些在舞池里跳舞的妖怪们,已经很有默契地一起开溜了。 “早上怎么不打招呼就走啦?”白璟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根本没给顾乐反应的机会,“我本来还想请你一起吃个中饭,討论一下『如何有效促进安平市文娱產业的发展”呢。” “我—我看你那个时候睡著了,就不好意思打扰。”顾乐支支吾吾地说, “而且我下午还有工作—” “唉,你说你一个妖怪,怎么把人类『势利眼”的那一套也学来了呢?”白璟摇摇头,隨手施展了一个法术,让他们的討论声,在其他人类耳中变得模糊起来,“我对你这么够意思,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朋友重要还是挣钱重要?”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面对著白璟的咄咄逼人,顾乐一边在心中哀豪“这傢伙为什么又盯上我了”,一边忙不迭地应声。 服务员在这时候,已经把十瓶威士忌送来了。 他似乎是很了解白璟喝酒的习惯,连酒杯和冰块都没有准备。 “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说对不起!我最不爱听朋友说这个!”白璟大方地拍拍顾乐的肩膀,把一瓶酒推给他,同时也开了一瓶给自己,“是朋友,就把这瓶酒干了!” 看著装满酒液的瓶子,顾乐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和白璟碰了碰,咬著牙仰头把酒干了。 “爽快,我昨晚就看出来你酒量不错!”白璟擦擦嘴巴,大笑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款酒,感觉怎么样?” “挺,挺好的。”顾乐长舒一口气,抵抗著高度酒精进入血液所带来的短暂眩晕感。 就算是妖怪,这种喝法也太夸张了,能尝出味道反倒有鬼吧“很好很好,有酒量也有品味,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大明星。”白璟挑眉,“所以你在这儿干嘛呢?变成其他人类的样子,是觉得自己不用靠脸吃饭也能钓到女孩上鉤吗?” “不是不是,我-我就是晚上没工作,出来逛逛。”顾乐汕笑道,“用顾乐的脸来酒吧,被认出来的话就糟糕了不是么?” 顾乐之所以没敢把“我是为了完成周道长的委託”的实情告诉白璟,是因为他已经预判到了,这只九尾狐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必定会给自己扣上一大堆诸如“妖怪叛徒”“天师走狗”之类的称號—·儘管他自己明明跟周道长就是一副很要好的样子。 “出来逛逛?”白璟先是眯了眯眼睛,隨后笑道,“原来如此,隨便找个地方喝酒就选中了我最喜欢的酒吧,咱们还真是投缘!来来,再来一瓶,干了!”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又是一瓶烈酒下下肚后,顾乐也稍微增长了些胆量,於是便试探性地问道:“那个,你跟周道长——“” “周道长?”白璟像是被这个称呼逗乐了,没等顾乐问完问题,自己先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一直这么叫他?当著周悬的面?哈哈哈——“” “不,不行吗?” “喔,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们一般只在挪输他的时候这么叫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假冒的道士啊,叫假道土道长,可不就是椰输他吗?”白璟笑嘻嘻地说,“他连道士证都没有,道袍和旗帜都是为了摆摊才去淘宝上定製的。 说是说天师嫡传,但他只是跟著师傅学本领而已,连师门都没入呢!” 第145章 真心话大冒险 第145章 真心话大冒险 “你这么一说,周道长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確实有这么说过——”顾乐挠了挠头,“我还以为那是自谦的说法,人类的高人不都是这样吗?” “那只是因为,他无论说鬼话还是说人话的时候,都是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让你觉得这傢伙很有深度罢了。”转眼间白璟又开了一瓶酒,“搞不好周悬已经因为你老叫他『周道长”而不爽很久了,只是强忍著不发作而已这种老实人的恨意最恐怖,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我下次一定注意。”顾乐很主动地把酒瓶凑了上去,两人又是一口下去半瓶。 “那个我能问个问题吗?”顾乐以酒开路,小心翼翼地说。 “问啊。”这一套敬酒攻势,显然对白璟很起效用。 “你跟周悬是怎么认识的?”他问出了刚才没问完的问题。 “怎么认识?”白璟斜眼看他,“干嘛问这个?莫非你是想从我这儿学点经验,好去继续跟周悬套近乎?” “当然不是!”顾乐连忙解释,“我就是好奇而已妖怪和天师交朋友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什么啊,想八卦就直说唄,大家都是朋友,你的问题我当然会回答——”白璟晃悠了一下酒瓶,“不过这事儿说来话长。还记得,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了安平市的夜空—.—“ 之后的十分钟里,白璟用非常夸张的敘事方式,讲述了一个九尾狐帮助因被警察怀疑,而走投无路天师洗脱嫌疑,再以眼繚乱的法术,痛殴黑车司机刑天的故事。 “就是这么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在我的一番努力下,安平市又一次恢復了和平。”白璟张开双臂,唾沫横飞地说著,“那个偷计程车的刑天,也在我的一番劝说下决定痛改前非,做个不偷不抢不杀人的守法市民;周悬因为感激、且佩服我深不可测的实力,於是又是请吃饭又是买酒,天天守在我身边,求我能不能传授他一些本领·哇哈哈哈哈哈哈。” “你想,我一个脸皮这么薄的妖怪,能受得了周道长的衣炮弹吗?显然不能呀,於是我们这就算是认识了,那认识久了,可不就变成朋友了吗?”白璟一口喝乾了瓶子里的酒,指指点点地说,“你也有这种朋友吧?一开始看不上他, 但相处久了,又发现他其实也没那么糟糕,於是就这么大发慈悲的————” “嗯嗯”顾乐表面一副聆听他教诲的样子,实际已经选择性忽略了部分一听就知道是“瞎编”的剧情,只是默默记住了“要小心一个开红色计程车的刑天,那很可能是安平市第三危险(前两名分別是九尾狐和周道长)的存在”。 同时他也不忘感慨,妖怪和人类为了维护社会秩序,联手除妖-世界上居然还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真不愧是安平啊。 “对了。”白璟问,“那房子你买了没?” “你说那套別墅?” “对啊,赶紧入手吧,这么便宜的价格,不买你不成冤大头了?”白璟继续开酒,“买完记得把密码设置成337845818啊,等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去做客的。” 顾乐很自然地把“等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去做客”理解成了,白璟让自己把房子直接孝敬给他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地问:“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 “哇,这么有名的数字你没听过,真是个老土的傢伙,你平时不上网吗?”白璟摇摇头,“喝酒吧,还是喝酒吧,“酒中自有大別墅,酒中自有兔女郎”。有些道理,也许喝多了酒你就明白了。” “我——.我明天还有工作呢—.”顾乐看著桌上的一眾空酒瓶,心说妖怪也经不住这么喝啊,“要不,咱们喝完了这瓶,就先回去休息吧? ) “休息?开什么玩笑,这才哪到哪儿呢!难得没有那个女鬼在旁边嶗叨叻,今天必须喝得尽兴,你不用担心我!”白璟抬手解除了法术,“服务员!再来五瓶伏特加五瓶白兰地!” “这怎么喝得完?!” “不是吧大哥,这才多少,都不够咱们喝到天亮呢。”白璟笑眯眯地说,“不过光喝酒確实没意思—这样,咱们来玩几句『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如何?” “我—我没玩过这个游戏,只是有听別人说起过。” “不是吧,这么有趣的游戏你都没玩过?你平时是怎么混的?”白璟的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忽然狡点一笑,“听好了,游戏的规则是我问你一个问题,要么你老实回答,如果不敢回答就喝酒。” “如果说谎了呢?” “说谎的人,会被另一个人吃掉。”白璟微笑道,“如果说谎的是讹兽的话,虽然不能拿来吃,但是可以砌进水泥柱里·-啊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开个玩笑而已!总之规则就是不能说谎啦,耍赖就没意思了!『 “好,好吧——.” “嗯嗯,让我想想——.”白璟摸著下巴,“我还是第一次跟男的玩这游戏, 平时跟女孩们玩的时候,我都是问她们三围数据的有了!” “你今晚,为什么要来这里?”白璟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是在提醒顾乐“你最好別说谎”。 顾乐在短暂的犹豫后,抓起最后一瓶威士忌,一饮而尽。 “,果然讹兽的话不能相信,刚才还说自己是来『逛逛”呢,你就这么对朋友啊?”白璟嘆了口气。 “我有印象,这游戏是一人一个问题对吧?”顾乐说,“所以该轮到我了? f2 “nonono,你那是外地的玩法,我们安平市的真心话大冒险,要交换提问的话,必须得等答题者成功完成一次“真心话”才行。”白璟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所以,现在还是我问,准备好了吗?” 顾乐极度怀疑这傢伙是在现编理由逛自己,但又不敢反驳,只好点头表示认栽。 “娱乐圈里最有钱的艺人是谁?”白璟问。 “这—我从来没关心过这个“按理说,回答不知道也是得喝酒的,不过算了,再给你一个机会。”白璟继续问,“那娱乐圈里,你最討厌的艺人是谁?” 顾乐在白兰地和伏特加之间,选择了前者:“我还是喝吧。” “哇,是不是啊,玩个游戏而已,口风都这么严。”白璟继续问,“说说你对我第一印象,用三个词概括。” “我能喝半瓶吗?”顾乐痛苦地问。 “可以是可以,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白璟著手指,有些不解地问,“玉树临风、英俊瀟洒、风流惆——·隨便想想不就有了?” “但是你说不能说假话—.” “什么?” “没什么,继续吧!” “喔,你还挺起劲。”白璟笑道,“下一个问题,安平市你最不想见到的人类、或者妖怪是谁?” “—”顾乐拿起瓶子。 “唉,一直喝酒就没意思了,你们讹兽难道真就说不出一句真话吗?”白璟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没劲”的样子,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来来来,继续,下一个问题是——“ “如果一定要让你选一个娱乐圈里的女人结婚,你会选谁?” “这都是什么鬼问题——我要是回答了,我的演艺事业就完蛋了———”顾乐眼神迷离地拿起酒瓶就想往嘴里倒,却没能倒出一滴酒,於是把手伸向了白璟面前的最后半瓶威士忌,“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唉,太夸张了,我从没见过有谁玩真心话大冒险,是从头喝酒喝到底的。”白璟看著他们脚边摆了一地的酒瓶子,按住了顾乐颤颤巍巍伸来的手,“还真是符合我的讹兽的刻板印象啊————好吧好吧,这杯酒你別喝了,我大发慈悲地允许你问我一个问题。” “不用你大发慈悲—”顾乐趴在桌子上,大著舌头说,“你问你的,我喝我的—” “喂喂,別喝了,现在轮到你问了。”白璟拍拍这个明显喝多,连胆量都翻了个倍的傢伙。“快问快问!” “是,是吗?”顾乐傻笑了一下,“既然小白你求我了————呵呵,那我就破例问问,你对人类的看法吧!” “对人类的看法?”白璟眉毛一挑,“怎么想到问这个?” “你刚才说,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哇塞,你学的这么快?” “不过没关係,我可以回答你,没別的,就因为我也是个宽宏大量的妖怪——”顾乐打了一个酒,努力撑著身子说,“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那种会把人当成储备食物的妖怪可是刚才你又说你跟周悬一起维护了这座城市的秩序,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你其实是为了生活在这里的那些人类对吧?毕竟像你这样强大的妖怪,哪怕离开人间界也有的是去处—”顾乐用爬满血丝的眼睛看著白璟,眼中满是不解。 “可为什么呢?他们只是人类而已,为什么要为他们做到这份上?甚至不惜·招惹上周悬那样恐怖的天师他其实很厉害吧?虽然你说他是冒牌货—但我能看得出来,那种程度的御物之术—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 “什么招惹天师!我的故事里明明是周悬求我帮忙!你听岔了吧!” “不,这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顾乐指著他的鼻子说,『 回答我,白璟,不然你就喝酒!” 白璟推开他的手:“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顾乐醉地又一次提醒他。 “该死的醉鬼—.”白璟无奈地摇摇头,“好吧,我承认,我维护城市秩序的理由,確实跟那些人类有一点关係,但只有一点。” “因为你喜欢他们?” “喜欢人类?这我还真的答不上来。”白璟喝乾了瓶中最后的威士忌,“我只是觉得,一座城市里没有人类的话,会很无聊。就像是你玩电车模型需要布景一样,除了高楼大厦和霓虹灯之外,人类的存在也很有必要,因为他们很有趣, 比这世上的所有玩具玩偶都来的有意思,我可不愿意见到有人毁掉我的游乐场。”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直接推翻这里的秩序?我小的时候曾经跟著父母去过青丘之国游歷,我能看得出来,你比其他九尾狐更加强大——.”顾乐呵呵一笑,“你骗不了我,在人间界,没有多少人是你的对手对不对?如果你想的话·..” “你也说了啊,这里是人间界,人间界自有人间界的规矩在,哪里是我一个妖怪能顛覆的呢?”白璟竖起一根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以及,脑子里怀抱著这么『中二”的想法,这可是很危险的哦。不如听我一句劝,没事干的时候多喝酒,酒中自有万卷书,酒中还有万里路—” “喂,有没搞错?我话还没说完,你就睡著了?”白璟弹了弹顾乐的脑门,“还能行吗?酒吧里的酒还没喝呢!起来继续喝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长串呼嚕声。 “修为倒是不错,都醉成这样了,居然还能不变回平常化形的样子—-还是说,其实是偶像包袱在作崇?都晕了还怕人家认出自己是大明星?”白璟扭头, 看了一眼周围,確定了没人注意到他们这儿之后,用手在顾乐的面前挥动了一下。 下一秒,醉倒在桌上的上班族,终於变回了那个万人迷顾乐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虽然很欠扁,但看著倒是比之前那张没特色的脸要顺眼一些。”白璟不再关注他,轻鬆地吹了声口哨,把桌上的那一叠文稿拿了起来。 “唉,都给过你两次机会了,老老实实回答的话,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白璟隨手翻动了两下手里的纸张,在確认了里面的內容后,便折好放在了口袋里。 他把银行卡拍在桌上,对著吧檯叫了一句“买单”后,又掏出手机,从联繫人里调出了一个號码。 “餵?常平?是我啊。”白璟大咧咧地说,“有空吗?来步行街一趟吧—— 什么,不不不,不是要抓你喝酒,我是给你拉生意来了。” “哎呀,没办法,这傢伙是个妖怪,万一在人类司机车上说梦话,我可不好解释啊———·行行行,五分钟后见,好,掛了!” 第146章 周道长大秀厨艺 第146章 周道长大秀厨艺 次日,上午。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沙发上,也落在了顾乐的脸上。 “什么—情况?”顾乐扶著脑袋,试图努力坐直身子。 但颅脑中传来的阵阵眩晕和刺痛,让他不得不努力重新躺了回去。 “这是哪里?我——我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他努力地调动著脑细胞,试图搞清楚状况。 但不知何处传来的“砰砰”的闷响声,一次又一次地打乱著顾乐的思路。 “你在做什么?”噪声传来的方向,响起了一道让顾乐颇感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又沉又闷,简直像是—一块石头在说话? 石头..石头. “我在实验最近很流行的『都市传说”呀,你没听说过吗?”这次响起的, 是清亮的女声。 很奇妙的,这个女人说话的一瞬间,顾乐心里好不容易提起的怀疑、警惕心一下全没了,硕果仅存的念头又变成了“我是谁?我在哪儿?” “『开关冰箱的冷冻格大门九十九次后,就可以在冷藏格里找到自已想吃的食物』,传闻是这么说的。”女人很热心地解释道,“简直比机器猫的口袋还神奇啊!” “可是这一听就是骗人的吧?”那个闷闷的声音明显是不太相信。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还在自家的冰箱里试验了一次,结果啥都没找到。”那个女人边说著话,手里还在“砰砰砰”地开关冰箱,“不过我不信邪, 又仔细看了一下传说的注意事项才发现,原来不能在自己家的冰箱实验。於是我就又来这里试了一回—你猜怎么著?我成功了!” “你发现了什么?” “一只大鸡腿!前天我正好很想吃鸡腿,完全是心想事成啊!”女人得意洋洋地说。 “那你在实验前有检查过冷藏格吗?我的意思是,或许鸡腿早就在那里了。 ”闷闷的声音问。 “哼哼,当然没有,因为传闻的另一个规则是,如果先开了冷藏格就不灵啦!”女人说,“不过我事后有问过周悬,他说他也不知道那只鸡腿是哪来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传说是真的,那鸡腿真的是凭空出现的!冰箱之神回应了我的愿望!” 周悬周悬— 这个名字怎么听著这么耳熟呢. “好了,已经九十九下了,现在就是见证奇蹟的时刻。”女人期待地说,“先让我想想今天吃什么好————-有了,我想吃原味布丁!好好好,就决定是原味布丁了!” 冰箱门又是砰的一声被打开,一秒钟后,女人的欢呼声再次响起了:“看见了吗?布丁出现了,冷藏格里真的有布丁!都市传说確实是真的!” “这—这还真是神奇,会不会是妖术在作崇?”那个闷闷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惊嘆。 “妖术?你说我吗?我可不会那么厉害的法术啊——” “狮!珠小姐!”顾乐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著蹲在冰箱前, 正在拆包装的女人和石狮子,“你们怎么在这儿?!这不是周道长家吗?” “嗨,你醒啦?”珠泪很友善地跟他挥了挥手,隨后又继续低著头拆起了包装,嘴里还嘟囊著,“现在就差確定布丁的口味了,老实说,我现在又有点想吃巧克力味的,也不知道拿出来后还能不能变—.. “早上好,顾乐。”狮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也低下了头,独留顾乐一人凌乱看来比起关心老朋友,此刻的他更想要见证奇蹟。 “你还好吧?”就在顾乐搞不清状况的时候,一个穿著睡衣的年轻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一杯飘著柠檬片的冷水端给他,“我看网上说,柠檬水可以缓解宿醉,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周周周周周周道长!”顾乐见到了这个家里的主人,哪里还需要什么柠檬水?背上冒出来的冷汗都够他清醒两回了。 “你昨晚喝多了,白璟就把你送到我家来了。”周悬及时地解答了他的困惑,“他原本是想把你送回酒店的,但是又害怕你发酒疯,万一被別人看见不太好。” “天——天吶”顾乐无力地捂住脑袋。 其实不用周悬说明,他也已经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儿一一他先是来到酒吧,然后就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白璟喝起了酒·· 但很恐怖的是,顾乐最后的记忆只截止到,自己和白璟玩了那个该死大冒险游戏,完全不记得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一一这还是他妖生中第一次醉酒,难免觉得惶恐。 我喝多之后,难道真的发酒疯痛打了九尾狐一顿——不,应该不至於,如果我真那么做了,肯定是没法见到今天的太阳莫,莫非是我搂著那傢伙的脖子,跟他称兄道弟?我看那些人类喝多了也经常这样,搂著领导和长辈的就开始哥哥弟弟地叫“那只派出所门口的石狮子他叫『狮”对吧?他说自己是你的朋友。”周悬说,“昨晚他看到白璟扛著你进了我家小区,因为担心你被吃掉,於是就一起跟来了。” “周悬!这个布丁不是你买的对吧?”珠泪举起手上的布丁。 “不是,但.” “怎么啦?” “没事,你吃吧。”周悬继续介绍,“这位是珠泪,不过你们好像在这之前就认识了?” “嗯————拍gg认识的,她是我的技术指导来著。”顾乐挠了挠头,“但我不知道她和您也认识,安平市真小哈。” “她就住我家楼上。”周悬指了指天板,“季澜有的时候也住她家,不过我担心她衝过来把你吵醒,所以就没告诉她这个消息。” “感谢周道长关心实在是没想到,最近自己碰到这些妖妖鬼鬼,有一个算一个,居然全都跟这个人类天师沾亲带故·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不过顾乐已经无力吐槽了。 “对了顾乐,你今天下午还要拍摄对吧?”珠泪用小勺子吃著布丁,“一会儿你能捎我一起去不?这样我就能白坐你的我是说,我就能跟你一起开心的上班了!两人搭伙有个伴,也不寂寞对吧?” “可以可以,当然可——.”顾乐说著说著,瞳孔忽然紧缩了一下,大喊道, “等等,现在几点了?!” “还早还早,才十二点,咱们一点半才集合呢。”珠泪轻鬆地说,“现在也不是早高峰。” “完了完了!”顾乐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果不其然,屏幕上的一百多个未接来电,看得他心头拔凉拔凉。 “喂,秦安———是我,抱抱歉,昨晚在朋友家做客,手机掉马桶里了,这不,在米缸里泡了一夜才敢拿出来。我?我当然是守在米缸旁守了一夜!”顾乐对著电话那头暴跳如雷的男人陪笑道,“放心吧,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呵响呵—.对了,一会儿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去片场嗯嗯,我朋友就住海洋公园附近,好,就先这么说。” “呼———”顾乐坐在沙发,边擦汗边说,“都说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我现在算是知道了—没想到我居然也会喝醉。” “所以你昨晚真是和九尾狐喝酒去了?”石狮子来到他的身边,关切地问道。 “喝酒?那叫喝酒吗?你见过谁喝洋酒是对著瓶子,两口一瓶的?我如果不是妖怪,早就死於酒精中毒了!”顾乐在心中怒骂九尾狐不当人,但是当看周道长的面,他又不敢说白璟的坏话,只得很体面地说。 “是啊,我们一起喝酒,还一起玩了游戏安平市的妖怪真是热情好客我太喜欢这座城市了—哈哈哈哈—” “九尾狐热情好客?你没搞错吧?”石狮子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还是你脑子喝坏了?” “去,去去去!我好著呢!”顾乐吸了吸鼻子,嗅觉向来灵敏的他,忽然闻到了一股焦臭味,“嗯?什么东西煮糊了?” 沙发对面的周悬闻言,脸色一变,转身快步走向厨房。 一分钟后,周悬端著一碟乌漆嘛黑的东西走了出来,和餐盘中的亮银色的刀叉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这是什么?” “这是人类用来生火的东西,你没见过吗?”天天面对来来往往的人类,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石狮子毫不犹豫地说,“就是那个啊,那个。” “煤————煤炭?”顾乐有些不確定,“煤炭会放在餐盘里吗?” “什么煤炭呀。”珠泪也过来凑热闹,“这是周悬从我家冰箱拿的菲力牛排,我赶著大促销买的,都要百来块钱一份呢!” “牛排?!”顾乐和石狮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一起看向那块跟焦炭没有任何区別的黑炭。 如果这是牛排的话那什么是煤炭呢? “確实是牛排。”周悬尷尬地笑了笑,“讹兽是肉食性妖怪对吧?我担心你起床了会饿,所以想准备点食物给你,结果没算好时间——不,应该说它比我想像中熟得快了一些。” “这这这·周道长你太破费了!我来你家打扰,你还给准备吃的,这怎么好意思呢!”顾乐咬著牙,强顏欢笑,拿起刀叉就准备开干,“我——我最喜欢吃牛排了!” 这世上竟然有人,连牛排这种只要开火之后,放进去两面煎一煎就能搞定的傻瓜料理都不会做? 这个傢伙,长著一张很靠谱的脸,结果居然是个厨房白痴吗?! “你还是別吃了。”周悬估计是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按住了顾乐把那块黑炭划拉的“刺啦刺啦”响的刀叉,把一盒肉鬆小贝从茶几底下拿了出来。 “吃这个吧,垫垫肚子。”周悬说。 “这,这不是李菲昨天买的同款—”顾乐呆滯了一下,脑海中忽然闪回起了珠泪之前说的那番话一一我的好朋友知道我是阿菲的超级粉丝,恰巧他跟阿菲也是好朋友,於是就介绍我们认识了. “你跟李菲是朋友?!” “阿菲以前是我对门的邻居。”周悬点头,“我们很小就认识了。” 顾乐又一次震惊了。 这个人类是什么情况?行走的魅魔吗?妖怪和鬼魂都喜欢他也就算了,就连李菲那种人类社会里的顶流明星也跟他认识不,不对,绝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周悬说李菲住他对门,两人从小就是邻居,也就是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係—— 也就是说,前几天李菲说自己要约见的那个神秘朋友,很可能就是周悬,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李菲买的麵包会出现在周悬家里没错,她冒著被狗仔拍到的风险也要见面的人,就是这个周悬—他们一定不是普通朋友的关係! 怪不得总听人说,李菲没工作的时候,经常放著港区的豪华別墅不住也要回安平市呆著,哪怕只是短住个一两天· 通了,全通了,爱情,只可能是因为爱情她是为了和周悬见面才回来的! 所以周悬很可能是李菲没有公开的男朋友—.他们是一对秘密情人! 看来,既妖怪和天师、鬼魂和天师后,排列组合又多了一种。 女明星和天师! 天师果然是很神奇的生物啊。 “你怎么了?”周悬疑惑地看著他,“肉鬆不算肉吗?” “啊,当然算当然算。”回过神来的顾乐,赶紧把肉鬆麵包扔进嘴里,“狮,你也吃啊!李菲买的麵包,很好吃的!还有海苔!” “我是石狮子,石狮子不需要吃东西。”狮谢绝了他的好意,並问道,“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说过,『肉鬆这种乾巴又没肉味的食物如果也能算是肉的话,那天底下的猪都能长翅膀飞了』。” “去你的吧!我哪有说过那种话,我这辈子除了牛排,最爱吃的就是肉鬆!”差点没被嘻死的顾乐怒喝道,“我看你一定是也喝多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可我看你昨天下午,確实没怎么吃啊。”珠泪问,“你就吃了半个吧?还把剩下半个包著纸巾揣兜里,说是带回去吃——” “那是因为我昨天不饿!”顾乐狼吞虎咽地说,“我得赶快吃,吃完了还得去工作——.对对对,手机手机,我得叫辆网约车。” “这附近计程车挺多的。”石狮子提醒他,“一出小区就能拦到。” “不不不,我不坐计程车,我对计程车过敏。”顾乐连连摆手。 “差点忘了说。”周悬把一条信息转发给了顾乐,“白璟早上离开的时候, 让我提醒你,今晚九点在这个地址集合,说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我-帮他的忙?”顾乐两眼一黑,瘫倒在了沙发上。 第147章 追悼 第147章 追悼 安平市,江南路。 夜幕低垂,不见星辰。 顾乐站在一家小型影院门口,一边步,一边抬起头,望著建筑顶端,用金黄色灯条拼接而成的“星光影院”的字样。 这里,就是周悬上午代白璟向他转达的那个集合地点。 一阵晚风吹过,吹起了顾乐头顶稀疏的头髮一一考虑到要一会儿和白璟见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今晚他特意把自己变成了留著地中海髮型的中年大叔形象。 他就像是那些在意髮型的人类一样,用手匆匆忙忙按住乱飘的头髮,同时摸出手机,確认了一眼时间。 八点五十九分,距离集合,还有一分钟。 可以確定的是,顾乐此刻的心情,是伴隨著时间流逝而愈发志芯的一一按说他如今也是出息了,又能帮周道长调查八卦新闻,又能被九尾狐叫来“帮个忙”—.—· 可顾乐还是想对著苍天,对著大地大吼一声,“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 “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大明星。”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充满嫌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在大学里教书的朋友,都不至於变成你现在的样子—你不会是故意在噁心我吧?”” “这——-哪能啊?”顾乐连忙转身,面对著这个总能找到角度给自己扣罪名的傢伙,他不敢反驳,只是陪笑道,“我这不是想著今晚要看电影,特地变成低调一点的样子吗?” “你不是没拍过电影吗,电影院应该没人认得出你吧?”白璟眨眨眼睛,直接给了他一记暴击。 ....” “好啦,我开个玩笑。”那种招牌式(在顾乐看来恐怖至极)的笑容,重新回到了白璟的脸上。 “昨晚你落下的东西,下次別这么不小心了。”白璟把一叠a4纸,连著一张类似工作证的东西一起拍到了他的手上。 “啊,谢谢”顾乐知道那是张可馨的资料,难怪早上从周悬家醒来的时候搜遍全身都没有找到,原来是被他拿去了。 就在顾乐有些紧张地看著白璟,等待他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调查这个人类? 说,你有什么企图!”的时候,白璟就像没事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胸前掛著的牌子,“行了,把牌子戴上,准备入场吧。要是再吹会儿风,我真怕你那两根头髮都被吹跑了。” 顾乐这才注意到,原来这牌上印著的是一朵粉色的康乃馨,並非他想像中的工作证。 “咱们真是要去看电影?”顾乐小心翼翼地问。 他实在是不觉得,九尾狐是因为无聊,才让他陪著来看场电影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白璟淡笑地说。 在白璟的带领下,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这家小型影院。 白璟明显对这儿很熟悉,一进门,便很轻车熟路地带著顾乐穿过了走廊,直奔二楼。 在立著“3號”立牌的放映厅门口,一个穿著黑色裙子,戴著他们同款胸牌的女孩儿,正站在那里,身旁还摆著一张小方桌,看起来像是在充当迎宾人员。 顾乐注意到,此前那种嬉皮笑脸的神情,忽然从白璟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股夹杂著肃穆的淡淡伤感。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白璟已经先一步走向了那个女孩。 “节哀。”白璟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道。 “谢谢,你们也是。”女孩看到了白璟名牌上的康乃馨图標,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把一包纸巾桌上的递给了他,“快进去吧,要开始了。” 有了这个参照,顾乐在进去的时候,便有样学样地也说了句节哀。 结果是,他也收穫了一包纸幣。 顾乐跟著白璟往后排走,那是放映室里仅剩下的几个座位。 不同於大多数电影院,这里没有吵闹的孩子、手机外放的怪笑声,以及爆米的香甜味。 包括穿著黑衬衫的白璟在內,到场所有客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並且保持著最大限度的安静,最多也只是偶尔低声交流几句。 “这———”在入座后,顾乐立刻小声询问道,“难道是有人包场在这里开“.” “嘘。”白璟仍然保持著那副严肃的表情,对他比了一个声的手势。 十几秒钟过后,放映室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场內的人们,同时起身。 银幕上,伴隨著人们的举动,逐渐浮现出一行“谨以此片,纪念我们最爱的张可馨小姐”的字样,下面还附註一串日期。 那是她的生卒年月。 就像是事先彩排过的一样,在场的人们都很自觉地低下了头,开始默哀。 其中也包括了反应及时的顾乐,和他身旁一脸虔诚的白璟。 这会儿,就算再怎么没神经的傢伙也该反应过来,这些人聚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一一毫无疑问,这一场张可馨的粉丝们,为了纪念离世的偶像,自发组织的一场“追悼会”。 这样的事儿倒也不算很罕见,就顾乐所知,很多已逝明星的忠实粉丝们,每年都会相约著一起找个地方缅怀偶像,即是为表达对已逝者的哀思,也算是为自已心中的伤感,找一个宣泄场。 顾乐低头看著自己的短裤和洞洞鞋, 该死的九尾狐—-明知道这里在举办追悼会,居然也不提醒我穿得正常一点..—. 隨即他又有些后怕地想著,如果自己今晚穿的不是这条黑色短袖,而是衬衫的话.—..估计会被这帮人类痛殴一顿吧? 不过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总不会是他看到了那叠张可馨的资料后,以为我是她的狂热粉丝吧正在顾乐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音响中响起了一阵胶捲转动的声音,似乎是在提醒眾人,下一个环节即將开始。 果然,在人们重新坐下后不久,大银幕上的画面开始变化。 “喂,那个鬼鬼祟票的傢伙,说你呢!”一个浓妆艷抹,拎著一根棒球棍的女孩儿走了出来,对著一脸“男主角”样子的男人说,“昨天往琪琪抽屉里塞巧克力的是你吧,你不知道她对巧克力过敏吗!自作多情的傢伙,找死!” 女孩儿抢起球棍便打,伴隨著屏幕碎裂的特效,画面突然来到了一片金灿灿的稻田。 还是那个娃娃脸的女孩,只不过这次的她梳著一头双马尾,换上了一身朴素的衣裳,手里则不见了棒球棍。 她坐在田埂上,用手撑著下巴,呆呆地望向远方的如火般的夕阳。 “怎么啦,妞儿,天天在这坐著。”一个扛著锄头的大叔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不会是等著天上掉馅饼吧?” “什么呀,我这叫眺望远方!”女孩说,“你说,城里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他们都想去那里呢?” “他们?我看是你自已想去吧?”大叔笑道,“昨天你不还在和那谁在琢磨城里阔太太们穿的旗袍,想著自己做一件吗?” “我我那是提前適应一下!”女孩尷尬地说,“我爹说了,过完年就带我去城里转转,我要不是做点功课,人家到时候说我土包子进城咋办?” “哈哈,小心被城里的妖怪吃了,人家就好你这口『土包子”。 “城里怎么会有妖怪!妖怪都住山里好不好!”女孩“哼”了一声,“没常识。” “我没常识?”大叔被逗笑了,“也不知道谁搞不清楚方向,明明想去的地方在东边,却往西边看。” “我我我我我—” 隨著女孩儿的出,影院中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画面再一次转换,娃娃脸的女孩出现在了一座大宅院里。 这次她换上了一身得体的旗袍,髮髻高挽,细簪轻插。 “他们已经察觉到你们的组织了·——”女孩握著一个穿中山装年轻男人的手,有些焦急地说,“再这样继续下去,你会死的!” “死有什么?只要死得其所,我不怕死!”男人正义凛然地说,“一个优秀的特工,唯一的生存根基就是不畏死!” “唉,你这个人怎么就是不听劝呢!”女孩嘆气道,“也罢!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今晚在那棵柳树下等我。“” “你——谢谢,谢谢你,如月,组织不会忘记你的—— “別什么组织不组织了,你只要答应我,等离开的时候记得带我一起走就行!” “一定!只要我还活著,我一定带你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顾乐默默地看著屏幕的一幕又一幕,看著那个女孩在“不良少女、土妞、姨太太、学生”的身份间来回跳跃,从女四號再到女主角。 唯一不变的,是那张娃娃脸一一这些女孩,全都是张可馨曾经饰演过的角色。 负责剪辑工作的显然是专业人土,儘管是不同题材的影片,但观影者们还是能从中发现不少“彩蛋式”的联繫。 “怎么样,用你专业演员的视角,点评一下这位小姐的演技吧。”身旁的白璟,用手撞了撞他。 “你是她粉丝吗?”顾乐问。 “你觉得呢?”白璟又一次用,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 顾乐默默在心里给出了“应该不是”的判断后,才说道:“感情戏演得不是很自然,哭戏有点用力过猛,综合看下来,进步空间还很大。” 你觉得她太不適合当演员?” “也未必,演技是需要锻链的,她入行不过两年而已,跟同龄人比起来,已经算不错的了。” “可她是戏剧学院毕业的吧。” “在学校里能学到的东西是很有限的,大学四年的经歷,恐怕抵不过在片场的半年。”曾经以不同身份进入国內外各大此类院校进修的顾乐,对此还是很有发言权的,“还是得多演才能进步—-只可惜她没有机会了。” “是啊,没有机会了。”白璟平静地说,“人类明明很脆弱,可偏偏又那么喜欢『没事找事”。她死的时候才二十几岁吧?对於我们这些寿命漫长的妖怪来说,这还是小孩子的年纪,比起含苞待放的骨朵,更像是刚刚发芽的绿苗。” “所以,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顾乐看著前排那几个望著画面中鲜活灵动,仿佛从未离开过的张可馨,因此被触动了心弦,已经开始埋头拭泪的女孩们,低声问,“跟你一样,我也不是她的粉丝,几天前的我,甚至不知道娱乐圈里还有这么一號人” “可你动用了自己人脉,正在调查她的事。”白璟提醒道,“而且还是相当细致的那种,堪比私生饭了。” “那,那是因为— “为了周道长,是么?”白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原来你知道—————”顾乐嘆了口气,“老实讲,我其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周道长会对这个张可馨感兴趣。” “是啊,我估计周道长自己也不知道。” “什么?” “没,没什么。”白璟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呢,你调查得如何了?有没有辜负周道长的期待?” “猜测是有,但是还没来得及验证。”顾乐挠挠头,“根据现有的情报,我认为张可馨的死亡,很可能並不仅仅是“因为抑鬱症发作而寻短见』这么简单—— “你是说。”白璟摸摸下巴,“她虽然患有抑鬱症,但那天其实並没有寻短见的念头,只是岁月静好地在自家窗边喝咖啡而已结果不小心脚滑,就这么掉下去了?” “那,那倒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导致她死亡的,可能还有其他诱因。” “原来如此。”白璟点头,“那需要我帮忙吗?不是我吹牛,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事儿,我可是门儿清喔。至於报酬嘛———“ “不!不用了!这点小事我自已来就行!”顾乐可不想欠他人情。 “是吗?那就可惜了。”白璟遗憾地说,“我还以为,你对那个叫洛兰的女人很感兴趣呢。恰巧我又跟她———” “你,你跟洛兰认识?” “岂止是认识?”白璟微微一笑,“我对她的事儿,可是一清二楚哦。” 第148章 洛兰的秘密 第148章 洛兰的秘密 “洛兰,今年四十五岁,拥有心理学博士学位,已婚未育。她的丈夫是本市一家地產公司的董事长,她本人在五年前创建了“紫罗兰心理諮询工作室”,同时还兼任『安平市心理研究协会会长”一职。”白璟说,“包括之前你之前参与的那个什么『关注艺人心理健康”的活动,也是由她们工作室牵头的,足可见的安平市政府对她这个工作室的重视。” “以上是关於洛兰个人简歷的部分,你那个狗仔队出身的经纪人,应该早就告诉过你吧?”白璟慢悠悠地说,“为了让你相信我真的跟她很熟,所以下面让我再来说点別的” “洛兰和她的丈夫在城东和城西都有各自的房產,平时都是各玩各的,只有在慈善晚宴这类场合中才会合体出镜。”白璟平静地说,“这种关係在人类如今的『上层社会”中还算常见,貌合神离却没有离婚,並不是因为夫妻之间还有多少感情,更多是出於利益层面的考虑。” “需要对方的人脉、资金,亦或是纯粹为了保全双方的『面子”而不分开, 这样的婚姻关係比起『搭伙过日子』,更像是一场生意,business。”白璟说,“可以说,洛兰之所以能获得安平市政府支持,在市民文体中心这种地方开办心理諮询工作室,必然跟她那个身为『纳税大户』的丈夫之间有著分不开关係。”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顾乐疑惑地看著他。 “当然是因为我跟她很熟了。”白璟笑眯眯地说,“虽然这个『熟”是单方面的,仅限於我对她而已。” “可是你昨天看电视的时候,还在问我她是谁——” “此一时彼一时嘛,这座城市住著九百多万人,就算我每一个都认识,我也没有那个脑容量去记住他们所有人的事情。”白璟耸耸肩,“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对某人感兴趣的时候才去调查她,等事情结束后就马上忘掉也许在这起事件中,洛兰看上去是特殊的,但是相信我,在安平这座城市,像她这样“不怎么干净』的人,有的是。” “所以张可馨的死,的確跟这个洛兰—· “別著急,洛兰的情报可不止这些,难得有你这样的冤大头—-我是说,识时务的客人委託我帮忙调查,我不得仔细跟你说道说道么?”白璟也不管顾乐同不同意、有没有提出委託,就这么擅自把他视作了自己的“委託人”。 “虽然洛兰本人在新闻採访中,总喜欢把自己描述成一个『为了造福安平市市民,可以放弃国外的优渥待遇,回到故乡成为一名基层心理諮询师』的形象, 但她本人在国外银行开户的时候可是一点没含糊。光我知道的,就涉及四个国家、九个银行。当然,那些户头都是她的秘密產业,很多都是用亲戚朋友的名义申请的。” “至於洛兰女土是通过什么方式弄到,让她有必要在那么多家银行申请开户的『资金』,其中的样多到可以说一个小时,我估计你对这一块也没什么兴趣,所以就暂时略过,只说重点吧。” “她常用的方式之一,是依靠自己的名气成为某位明星的『心理治疗师』后,再打入这位明星的圈子,並在专业团队的指点下,寻找值得投资的项目-你知道的,这世上其实是有些“稳赚不赔』的生意,只是你想要入场,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带你玩儿。” “不过洛兰女士的优点是她不怎么挑,大明星小明星她都愿意结识,遇到有利可图的就热情一些,遇到没什么名气的,就当是在投资潜力股。所以在我看来,心理学博士的学位带给她的,比起给人家治『心病”的本事,更多的还是让她能很轻鬆地与各种人“交朋友』。” “不过在你这儿,她似乎『湿了鞋子』”白璟笑道:“估计是没想到,『顾乐』只是你营造出来的假象,你的真实身份,是个比她多活了两百多年的妖怪吧?” “大概是吧。” 要是换做其他人,或许会有想跟她结交的念头吧?毕竟那副照片墙上,有她跟那么多明星的合影,跟这种人交个朋友总归是没有坏处。 但顾乐不一样,他对跟人类交朋友这种事没有一丁点兴趣,平时接触最多的也不过是自己团队的那几个成员,洛兰这样的人,恰恰是他避之不及的存在。 “说回你最关心的张可馨。”白璟指了指屏幕上那个哭得梨带雨,对著镜头大喊“我爱你”的女孩儿,“从那份情报上你应该也发现了,张可馨跟洛兰其实很早之前就认识。” “她们是医生和患者的关係?”顾乐问。 “一开始是。”白璟点头,“张可馨再怎么著也是个小明星,再加上她是安平人,所以在意识到自己『生病”后,会找上洛兰这种『名声在外”傢伙求医也很正常。” “在两人认识之后,就像以往跟那些明星交集时一样,洛兰医生毫无悬念地又发挥了她超强的『人格魅力”,很快就跟张可馨成为了“好闺蜜”,两个人经常一起出门观赏月什么的,逢年过节互送礼物、生日派对相互邀请之类的就更不必说了—” “仅从这两人在微博上的互动,你或许看不太出来她们有“要好』到这个程度。那是大概因为,洛兰医生白天开诊所,晚上还要和各种明星、权贵应酬,偶尔还得陪陪自己的情人,她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当时的张可馨还是个小透明,在网上费心费力地回復她也捞不到流量,生意人洛兰可不能总是做这种吃力不討好的事儿。” “他们开始频繁互动的时间节点,是张可馨在那档音乐节目播出之后。”白璟的说法,正好跟顾乐此前的猜测一致,“那正好是张可馨开始『走红”的节点。” “没错,跟有名气的傢伙互动,可比跟阿猫阿狗们来往可有干劲了不是吗?”白璟说,“在那之后,她们的关係更上一层楼,张可馨也很爭气,在那部谍战片里发挥不错,在影片上映后,顺利为自己赚得了一波人气。” “说到这儿,我们把时间往前推移一下,回到那部谍战片开拍第二周的时候。”白璟顿了顿,“那三天剧组正好没有张可馨的戏份,於是她便回了安平市,和自己的闺蜜洛兰聚餐。” “那次聚会上,洛兰就像往常一样,约了好几个演艺圈中还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一起,一方面是炫耀一下自己的『人脉』,另一方面则是给这帮人製造了一个『交朋友”的机会。”白璟说,“那个导演,邵某,就是在那次聚会上和张可馨认识的。” 顾乐一愣:“那个张可馨有一腿的邵某,是洛兰介绍给她认识的?” “我刚才说了,这种介绍其实是相互的,你也不是没参与过人类的应酬吧? 很多大导演和自己的小明星情人,都是这么『无意间』认识的。”白璟淡淡地说,“这两人后来能搞在一起,有没有洛兰的助力我不知道,不过以她的能力, 应该很清楚那个部某是个什么样的人。把这样的人介绍给当时迫切需要演艺圈人脉的张可馨认识,你要说她真的一丁点心思都没安嘛——..呵呵。” “后来的事儿你也知道咯,因为和邵某的关係,张可馨顺利杀进了那个你梦寐以求的『电影圈子』,成为了邵某那部校园题材的电影的女二號。”白璟说,“至於为什么不是女主角嘛,大概是为了避嫌吧?” “不过很可惜,儘管这两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了,但这则消息最终还是被人爆了出来。虽然网上对爆料人身份的猜测不少,但我可以偷偷告诉你喔·-那个爆料人,就是邵某的妻子没错啦。” “我看邵某的微博,他最后確实是回归家庭的了———.”顾乐皱眉,“他妻子这么做的自的,不会是为了让丈夫回心转意吧?”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打击报復也说不定,人家就是享受这种又爱又恨的感觉。”白璟摊手,“人类的有的时候,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更別说我们这些妖怪了。除非你会“他心通”,不然还是別总想著猜他们的心思为妙,因为能得出正確答案的概率很小。” “后来呢?在消息爆出后,距离张可馨的死亡已经只剩几个月了吧?”话至此处,顾乐完全被勾起了好奇心,也顾不得白璟之前说的什么『报酬”了,“我想知道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张可馨为什么要在生命的最后两个月里, 冒险为那些不正经的借贷公司代言,她本人並没有陷入经济危机吧?” “关於这个问题嘛—”白璟笑了笑,“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是另外的价格。不过別担心,我今天约你,也就是为了这件事。” “帮我一个小忙,我给你想要的情报,至於上面的那些內容,就算是白送的,如何?”白璟看著他。 “你,你要我做什么?” “一会儿告诉你。”白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玫瑰金腕錶,“不过相信我, 这事儿对你没什么难度嗯,考虑到我找的帮手还没来,等著也是等著,我可以破例再回答你一个问题。” “张可馨的遗书-你应该看过吧?”顾乐想了一会才说,“我想知道,她在里面写了什么。” “你是觉得她的遗书里会留下与她的死相关的线索吧?”白璟摇头,“但很可惜,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而已,毫无价值。” “不过想想也知道吧?如果她真留下了什么很爆炸的言论,警察必然会怀疑到洛兰的头上。”白璟忽然做作地“哦呀”了一声,“我这么说,是不是剧透了她的死亡確实跟洛兰有很大关係?” “我不理解。”顾乐抿了抿嘴,“她连死都不怕,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却不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呢?至少从她的视角来看,自己肯定是遭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选择那种结局吧?” “原因有很多啊,比如为了守护自己的名声什么的。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人, 把名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白璟抬起手,示意他看看这间放映厅里穿著黑衣的男男女女,“现在这样的结局,会有这么多人来祭奠她,至少是体面的。 可撕破脸皮的话,就会有很多像你一样好奇的傢伙,去把她过往的经歷扒个精光,然后来个粉转路、粉转黑什么的,那多不好。” “人都死了,还在乎自己有没有粉丝干嘛?” “人家就是爱护粉丝不行吗?都说了,她是人,你是妖怪,你们的价值观根本不一样”白璟正絮絮叻叨地说著,忽然,一个掛著他们同款胸牌的年轻男人,来到了顾乐身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周-周道长?!”顾乐一愣,怎么都没想到周悬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晚上好。”周悬侧过身子,指了指身边那个半透明状的女孩,“季澜也在。” “你,你好!”顾乐立刻打招呼。 “你好你好。”季澜只是毫无波澜地回了他一句,隨即便手搭凉棚,开始东看西看。 “怎么这么晚?”白璟问。 “是你通知的太迟了,而且那个时候我正在洗碗。”周悬平静地说,“打车过来也要时间。” “周道长你,难道就是白璟说的帮手?”顾乐如梦初醒地说。 “本来是叫珠泪来的,但她今晚要去单位排练,只能我来帮忙了。”周悬看著屏幕上的女孩,“这就是张可馨吧?原来她长这样。” “行了,帮手都到齐了,有什么话路上再说。”白璟拍拍屁股起身道,“今晚的追悼会就参与到这儿吧。” 於是乎,这两妖一人一鬼就这么迈著螃蟹步排队离开了座位。 白璟带头走出放映厅,季澜则立刻凑了上去:“喂喂,你不是说顾乐也在吗?他人呢,我怎么没看到啊?” “他不就在这儿吗?” “哪儿?” “就是那个地中海啊。” “那——那是顾乐?!”季澜震惊了。 “不然呢,他难道要用顾乐的脸出来行动吗?”白璟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 “天,天吶!他刚才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还那么冷漠,心说这大叔干嘛色眯眯地看著我——他不会生气吧?” “没事,一会儿你就装作这事儿没发生,继续保持你的高冷態度,人家就会觉得这是你的新人设了—” 顾乐站在放映厅的门边,听著这两人的討论声逐渐远去,回头看向了大银幕“大家好,我是你们的馨儿,张可馨!”银幕上戴著生日帽女孩,笑眯眯地说,“感谢你们为我应援,你们的祝福和礼物我都收到了,这是我度过的最美好的一个生日!让我们来年再见吧!爱你们!” “还好么?”周悬拍了拍他。 “啊。”顾乐回过神来,陪笑道,“抱歉,我没事。” “那咱们也走吧。”周悬说。 “嗯,好。” 顾乐最后看了一眼银幕上的女孩,转身和周悬並肩走出了放映厅。 第149章 家庭影院 第149章 家庭影院 安平市,城东。 恢復了大明星外貌的顾乐,站在一幢联排別墅的小院里,望著那面爬满藤本月季的柵栏,表情凝重。 五分钟前,白璟带著他们一行人抵达了这个名为“孔雀邸”的高档小区,又是一路弯弯绕绕,终於是来到了这座建筑前一一这就是此前说过的,洛兰名下的那处房產。 “你们俩在这儿等著,我带著体育生进去打探一下情况。”在选下了这句话后,白璟便带著不情不愿的季澜(她想在偶像面前保持一下淑女形象,结果却被一句“体育生”打回了原型)消失在了院內。 五秒钟后,大概是为了呼应顾乐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別墅內的灯光亮了起来偷进人家的家里还不忘开灯,做贼能狂妄到这种程度,也是没谁了。 真是没想到,原来白璟让他“帮忙”,就是一起来夜闯民宅—“ “周道长您平时也经常像这样,听,我是说帮白璟的忙吗?”顾乐看他们“待命组”的气氛有些沉闷,於是便想著跟周悬套套近乎。 “很少。”半个身子隱藏在阴影中的周悬说,“这次的事情涉及到人类,如果不是因为珠泪没空,我不会参与的。” —可是你刚才翻墙进来的动作,明明就很熟练啊。 “是因为您不忍心对那些人—” “根据我的经验,一切涉及到人类的事情,最后都会变得很麻烦。”周悬平静地说,“一个本地人类失踪,跟一个外来的妖怪失踪,前者会引起警察的高度重视,后者则掀不起什么波澜。” “原——原来如此。” 如此一番有理有据的发言,让顾乐不得不佩服周道长的深谋远虑,不愧是能在安平这座“妖窟”生存下来的天师。 只不过,正常人类真的会把同类称作“人类”么?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閒聊的时候,別墅的大门终於“咔”一声,被人从里头推开了。 “搞定了,进来吧。”白璟对两人做了个“里边请”的手势。 屋內,高悬著的水晶吊灯早已被点亮,光线穿透掺杂著点点金粉的水晶片, 化作斑驳的光斑落在图案繁杂的地毯上,正与沙发一侧,那盏发散出暖黄色光晕的落地灯遥相呼应。 季澜正坐在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自然地仿佛这个家里的主人。 “要我说———”家里的二號主人白璟,也翘著腿往沙发上一坐,手里还端著一杯不知道何时倒上的红酒,“这个洛兰女土,平时很明显对“怪力乱神”的事儿不太关注,这么大个房子,居然连个针对我这种妖怪的法阵都没有,唉!防妖之心不可无,咱们这也算是来给她上一课了,希望今晚过后她能长点记性。” “她在楼上?”在场唯一的守法公民周悬没有坐下,也没有喝茶几上专门泡给他的那杯柳橙汁,充分表达了自己“我只是个路人,你们偷喝人家酒水饮料的行为与我无关”的立场。 “是的是的,她睡著了,看起来像是喝了很多酒。”季澜很积极地转述著自己的见闻,“呼嚕打得跟雷似的,估计就算不对她用催眠的法术,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没错,事实又一次证明了,酒果然是个好东西,利己又利人。”白璟打了个响指,“另一个好消息是,这傢伙养的小帅哥情人今天不在,省得咱们半卖半送,一起打晕了。” “你们这是打算绑票?”这两人的对话內容,让顾乐不得不谨慎地提问道。 “绑票?”白璟和季澜对视了一眼,“绑了卖给谁?杀猪的屠户吗?” “这,我以为你们是打算找她老公要一笔赎金— “得了吧,人类敢给你钱,就有把握让你绝对不出去。”白璟摆摆手,“想靠『绑票”赚钱的妖怪们,早就被这个社会淘汰啦。再说了,赎金能要到几个钱?我直接去抢银行不好吗?” “你难怪你这么有钱!”季澜瞪大眼晴,“原来都是抢银行弄来的啊!” “我就是举个例子而已。”白璟摇晃著酒杯里的红色液体,淡然地说,“抢银行是不难,但人类的帐目都是有详细记录的,那些钱就跟赎金一样,到手了也不出去。虽然帐目是能修改,但那需要很深厚金融学的知识基础,比成为『专家”还难呢,哪个妖怪会为了抢银行去啃那些堪比『天书”的东西?” 季澜看著滔滔不绝地为他们这些人、鬼、妖怪,讲解“抢银行很简单,我不抢是因为我很聪明。我的钱都是我通过別的路子,辛苦弄来的”的狐狸,心里对他的后半句话,全然没有半分的相信。 “抢银行的话题留到下次再聊吧。”並不觉得自己这辈子有机会抢银行的周悬说,“先把正事办了,你们找到想要的东西了么?” “当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白璟一口乾掉了杯中的红酒,微笑道,“来吧,让我来带你们见识见识,洛兰小姐的独家“珍藏”———-呵呵。”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自家房间门上装密码锁的。”顾乐看著那款周道长家同款的智能锁,“这是她的臥室?” “臥室在走廊另一边,你再往那边走个两米就能听到呼嚕声了。”白璟手握一根厨房找来的筷子,对著门锁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声“阿拉霍洞开!”。 门很给面子,“咔”的一声自动弹开了。 “请进请进!”之前已经跟著白璟进来一趟的季澜,很热情地引路道,“门口有台阶,小心点喔。” “家庭影院?”顾乐一进来就看到了一面与墙壁同款的幕布。 再看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碟片的书柜,柔软的深棕色沙发,二十四小时运作的小冰箱和伸手就能够到的零食架,无一不彰显著屋主对生活品质的追求。 “怎么样,没想到她也是个电影爱好者吧?”白璟抓起沙发上投影仪遥控器,“偷偷告诉你,她的那个情人长得不如你,所以你现在对她示好还来得及.” 说话间,白璟按下了遥控器,一段还没有来得及退出的影像,自动播放了起来。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迷恋到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在我眼中看到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幕布上,凤梨头的英俊男人,正对自己的心上人深情表白,“杉,我知道我很烦,可是我要你知道,只要你跑掉的话,我一定会去追,不管任何地方,就算是地狱也好,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一定要追到你。杉,我要你知道一件事,就是我要定你了!“ “哇!是《彗星园》!”季澜尖叫一声,马上跳上了沙发,一屁股把白璟挤走,“我最喜欢的电视剧!” “这——这不是我吗?”顾乐傻眼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在洛兰的家庭影院里,看到自己出演的电视剧。 “看你演过的电视剧,大概是她调查你的一种方式。”周悬俯身,捡起了掉在沙发边的那本笔记本,“这里有对你性格的总结,跟《彗星园》的男主角恰恰相反,她认为你是那种“討好型人格”的人。” “等等,你怎么知道《彗星园》的主角是什么性格?”白璟挑眉,“你看过?” “阿菲很早以前推荐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那部戏是原来是顾乐主演的。”周悬点头,“那个凤梨头的造型很经典。” “这傢伙为了调查我,专门在上了锁的房间里看我演过的电视剧?”顾乐看著那张明显被压出了一道凹陷的沙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浑身肥肉的女人,用审视的目光盯著自己这张脸的画面,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寒。 “这不是你调查张可馨的方式差不多么?”白璟把投影仪的播放记录调了出来,以“顾乐採访”为关键字的视频便一个个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只不过人家更专业一点,看看採访视频,再看两部电视剧就搞清楚你是个什么人了。” “用镜头前的表现来观察一个人,也亏她想得出来。”顾乐鄙夷道,“居然还用人格来划分妖怪——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妖怪?” “据我所知还真有一个。”白璟在旁阴戳戳地说,“他现在在肯德基打工。” “看电视剧和电影,恐怕不是这间屋子唯一能派上的用场。”周悬走到书架旁,抽出了几盒经典老电影的碟片后,隱藏在书柜內侧的东西便显露了出来。 那是许多个贴著標籤的深蓝色小盒子,看著和电影碟片的收纳盒差不多大小。 “这些人好像是她的病人或者朋友。”顾乐看著个別几张標籤上,让他感到眼熟的名字,眉头一皱,“有几个名字,跟她工作室照片墙上的人能对得上,都是娱乐圈里的人。” “也包括她,对么?”白璟上前,精准地抽出了其中贴著一个,贴著“张可馨”字样標籤的小盒子,递给顾乐,“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吧,拆开看看咯。” 顾乐犹豫了一下,依言拆开了盒子。 盒子里的,除了他预想中的光碟以外,还有一张被摺叠成四方形的a4纸。 “立案告知书?”顾乐一愣,原本以为纸上是类似文字说明一类的东西,结果居然是一份盖看警局公章的纸面文件。 “报案人洛兰.—黑客非法入侵监控摄像头.20xx年5月18日—”顾乐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情况,洛兰主动报案说有人黑了她工作室的摄像头?她把立案告知书塞这里干嘛?” “把光碟放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白璟很果断地把光碟抠了出来,塞进一旁连接了投影仪的光碟机里,在短暂的读盘过后,《彗星园》的播放被中断,画面跳转到了一间让顾乐很眼熟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沙发上,面对面坐著两个一胖一瘦的女人,手中各自夹著一支细长的女士香菸。 监控的角度只能看到胖女人的背影,但却能清清楚楚地捕捉到对面女人的相貌。 颇为精致的五官,娇小的个子,標誌性的娃娃脸·—.-確实是张可馨没错。 “我跟那个邵x的事,好像被她老婆发现了。”画面中的张可馨,缓缓地吐出一口烟气,把燃尽的菸灰弹进菸灰缸。 “我记得洛兰跟我说过,她办公室的摄像头没有收声功能”顾乐下意识地说。 “嘘,听完再说。”白璟在沙发边坐下,眯著眼晴地看向幕布。 过了一会,张可馨继续道:“反正他是让我放宽心啦,说自己老婆很胆小, 为了儿子,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做什么的。” 胖女人的身形前倾了一下,看她手上的动作,明显是说了一句什么,可扬声器中却並没有响起对应的声音。 “洛兰的声音好像被剪掉了。”顾乐在心中猜测。 “嗯啊,我知道,男人的誓言我可不会信。”张可馨笑了笑,“我又不傻, 他一个小导演而已,这辈子拍拍这些小成本的电影也就算是到头了,我可不一样,我以后的路还长著呢。” “跟他结婚?得了吧我的好姐姐,我图他什么?图他长得丑,图他有老婆有孩子吗?”张可馨把菸头掐灭在水晶菸灰缸里,嘴里说著与她的相貌没有半点相符的台词,“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跟他之间没有爱,这段关係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他是个色狼,所以他迷恋我,而我,作为女强人的我只迷恋我的事业!哈哈哈!” “对了,我之前跟你说了没?我上部戏,就是演那个姨太太的那部。”张可馨笑道,“那个牛逼哄哄的导演前几天还约我一起去打桌球,你说他是不是神经病?约女人干点啥不好,去电影院、水族馆、游乐园不都比打桌球强?” “我当然没去,我从小到大就没握过桌球拍!去了跟他乾瞪眼,卖萌吗? 再说我那天还约了” 影像,中断在了这一刻。 第150章 讲戏 第150章 讲戏 “麻烦哪位高人解释一下—”顾乐看著房间里表情玩味的白璟、若有所思的季澜,以及相对平静的周悬,主动提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说还是我说?”周悬看向白璟。 白璟不答,只是举起了右手。 周悬见状,也举起了手臂。 两人的手同时朝著对方一个比划。 白璟出的是剪刀,周悬出的是布。 “白璟这两天,因为一些原因,正在调查这个洛兰。”在石头剪刀布的较量中落败周悬,主动承担了起讲解的任务,“在调查的过程中,他发现洛兰在今年的五月份,曾有过一次报案记录。” “就和立案告知书里写的一样,洛兰报警的原因,是有人骇入了她办公室的监控摄像头。”周悬说,“洛兰向警方出示了几段录音资料作为证据,就是我们刚才听到的那些,出自张可馨口中的內容。只不过洛兰提供的录音版本,被做了模糊化的处理,完全听不出是张可馨的声音。” “根据洛兰本人的证词,是有不明身份的人土,往她的工作邮箱里发送了这些录音,不过对方並没有提出任何的威胁,也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信息。” “收到了录音的洛兰意识到情况不对,出於保护患者隱私的目的,她主动来到警局报案,希望警方能够儘快找到骇入摄像头的嫌疑人,並在调查取证过后, 將办公室的摄像头,更换为了没有收声功能的型號,以確保不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周悬说,“不过很显然,我们刚才看到的版本,就是出现在洛兰邮箱中那些录音片段的原始版本。” “准確来说,是经过二次处理的『万无一失』版本。”白璟补充道,“洛兰的声音被截掉了,就算这张光碟流传出去,也没人知道她在这场对话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 “白璟从一开始就怀疑,这起“监控摄像头入侵”案件,很可能是洛兰的自导自演,只是还缺少一些决定性证据。”周悬淡淡地说,“现在我们在她家里找到了原版,这就算是证据確凿了。”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顾乐问。 “当然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白璟说,“毕竟是从她办公室的监控里泄露出去的录音,有脑子的人都会先怀疑到她的头上吧?所以,就像你上门偷东西前得先踩点,骗人之前,得先让对方相信你是个『好人』一样,这都是做坏事前的必要准备工作啊。” “那么她要骗的人”顾乐一下想起了,张可馨在死前两个月接下的那三个借贷网站gg。 “联繫上了,是不是?”白璟打了个响指,“虽然我和警察,都没有在张可馨的邮箱或是电脑里找到类似的东西,但作为艺人的张可馨,在事业的上升期突然接下那些不三不四的gg,很明显是受到了胁迫吧?” “试想一下,胁迫她的那个人,手上一定握有著什么让她难以承受的『炸弹”—这段视频中的录音,不就正合適吗?”白璟分析道。 “至於想让她听到这些话就更简单了。比如,把装著u盘的信封塞进她家的邮箱什么的,再留下几句『不许报警”的威胁,就万事大吉了,想来张可馨也不是傻子,听完了里面的內容,肯定就把u盘直接扔河里了。” “人家说不报警就不报警?凭啥?”李澜插话道,“难道就这样一直任人宰割吗?我要是张可馨,我绝对——” “正因为你不是张可馨,你也不了解张可馨,所以你没法理解张可馨的担忧。”白璟说,“那个时间点的她,才因为当了人家的小三被痛骂了一个整整月,好不容易网友们快忘记她的那些破事了,这段视频要是再被人爆出来,她还要活么?” “所以,这件事的起因就是,洛兰通过摄像头记录下了张可馨的『黑料发言』,並將这些录音交给了借贷公司,以此来要挟张可馨为他们代言。当时黑料缠身的张可馨不敢不从,只得她答应了。” “洛兰真正高明的地方就在於她提前向警方报了案,这样一来就算张可馨真的智商在线,怀疑到她的头上,她也只需要出示那张立案告知书,把自己也变成受害者,自证清白。就这么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加害者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被害人的狗头军师,张可馨没了主意,肯定是洛兰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至於为什么洛兰要对昔日的好闺蜜下手,我猜是因为张可馨已经失去价值了吧?毕竟人家洛兰医生只跟大明星和『潜力股』交朋友,继续跟当时黑料缠身张可馨的廝混下去,万一把自己的名声也搞臭了就不好了。” “那么,那些盒子里的,也都是”顾乐看著那一盒又一盒贴著其他艺人標籤的收纳盒,神情复杂。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张可馨一样吃这套,但有备无患,多留著点別人的把柄总是好的,万一派上用场了呢?”白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们这些『恶人』,就是要把『干坏事”的伟大事业贯彻到底呀。” “好了,总结环节到此结束,还有没有同学有问题?都没问题的话,咱们就——”白璟保持著微笑。 “我有问题!”季澜举手道。 “问!” “她威胁张可馨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专门把这段监控录像刻录进光碟里呢?”季澜指著放映机说,“这不是给自己留下把柄吗?万一进了咱们这样的贼,把她的犯罪证据给偷了怎么办?” “这还用问吗?”白璟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她是个坏人啊,坏人有点恶趣味怎么啦?万一人家就是喜欢没事干的时候窝在这里,欣赏一下自己给受害者下套的“精彩集锦”呢?就好比顾乐,刚才的《彗星园》,不就是他在电视上,谁骗你们这些“脑残粉”的精彩集锦吗?一个道理呀。” “胡说!演员跟变態那能是一回事吗?”季澜心里已经完全认可了同为“恶人”的白璟的说辞,把洛兰医生当成变態了,於是扑上去就是一记重拳,“少把顾乐和那个肥猪医生混为一谈了!她不配!” 就在季澜的拳头即將命中白璟侧脸的前一刻,一只有力的手,及时化解了这次袭击。 “啊!”季澜惊叫起来,脸一下子红了。 “我想知道———”顾乐鬆开了挡住季澜拳头的手,嘆了口气,“如果我们没有找到这盘录像,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把那个女人叫起来,逼她回忆一下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好事。”白璟摊开手,“反正最终我也会洗掉她的记忆,不会给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能派上什么用场—— “別这么说嘛。”白璟亲昵地搂住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你们每个人都是我计划里的重要一环,尤其是你,大明星。如果你不在的话,一会儿工作就没法进行下去了———毕竟,你可是我们这里唯一的『演员”啊。” “...什么?” “你以为,我为什么特地要带你去那个张可馨的追悼会上逛一圈?你以为门票很好弄到吗?”白璟笑道,“所以別心急,马上就到你支付报酬的时候了。” 洛兰的臥室里,瀰漫著淡淡的酒气。 中央空调正朝著十六度的设定目標,努力工作著。 “哈~呼~哈~呼~”穿著睡袍的胖女人,连被子都没有盖,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中气十足地打著呼嚕。 顾乐表情复杂地坐在飘窗上,看著盘腿坐在床尾的白璟,正在和同样姿势坐在他对面的季澜,嘀嘀咕咕地给季澜“讲戏”。 “到时候你就这样.”白璟指指点点。 “嗯嗯嗯————”季澜点头。 “算了算了,说多错多,依我看你还这样———”白璟口水横飞。 “嗯嗯嗯——”季澜点头。 “记住,表情一定要幽怨一点,《午夜凶铃》看过没———”白璟把手掛在胸前,低垂著手腕,模仿鬼怪的姿势。 “嗯嗯嗯—”季澜持续性点头。 应该说,白璟算是个好导演,在面对季澜这种在学校里连“课本剧”都没演过的新人演员,讲戏的时候不光很有耐心(嶗叨叨),还搭配著通俗易懂的肢体动作(用力过猛),生怕她正式开拍的时候没法一遍过。 至於他的计划具体要怎么实施· “记住啊,等钻进她的梦里变成张可馨的样子之后,千万別出声,哼哼也不行!”白璟叮嘱道,“重点是嚇醒她,让她相信你就是那个张可馨的亡魂,至於其他的事情交给顾乐,明白了没?別让你的偶像蒙羞!” “明白!”季澜握紧拳头,一股宿命感油然而生,“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趁著最后一点时间,你再回味一下本导演刚才说过的要点,马上就开机了。”白璟鼓励地拍了拍季澜的肩膀,起身走向顾乐。 “你就不需要我讲戏了吧?大明星。”他在顾乐身旁坐下,伸了个懒腰。 “你刚才跟季澜交代了什么?”顾乐问。 “也没什么,考虑到这傢伙没什么演技,心理素质也不行,我索性把她的台词全去了,等钻进梦里之后,只需要站在洛兰面前低著头罚站就行。” “这真能行么?”顾乐有些担忧地说,“你不是刚才还说,她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儿吗?”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我是无神主义者,但是我怕鬼”吗?”白璟摸出一根香菸叼在嘴上,“人类虽然不相信这世上有妖怪,但是对『鬼魂”这种东西还是多少有点畏惧的,尤其是那些『心里有鬼”的人。再加上咱们这儿还有个正牌女鬼助力,效果保证好!” “好吧好吧,我会努力的。”顾乐嘆了口气,“万一演砸了別怪我,我以前可没演过雌性。” “演员的戏路,本就是该越宽越好啊?”白璟发表著自己的高见,,“人家还在喜剧悲剧来回演的时候,你已经跨越性別,一会儿男一会儿女了,那些人类哪里比得上你?” “.————·我准备好了。”顾乐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了。 “很好,摄影师准备好了没?”白璟回头,看著躲在窗帘后,只露出一只手机的周道长。 “准备好了。”周悬比了个0k的手势。 “很好,那么我再重申一遍咱们的任务分配。”白璟清清嗓子,“本导演兼任道具,周道长管摄像,高中生负责钻进她的梦里嚇醒她,大明星负责接手她醒来后的剧情!准备——action!” 隨著白璟的一声令下,季澜摆出了一个三米跳台入睡的姿势,在深吸一口气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洛兰的脑袋里一一钻进別人的梦中捣乱,是鬼魂们的天赋能力,也算是季澜唯一拿得出手的“得意技”了。 伴隨季澜的成功入侵,洛兰的呼嚕音量瞬间骤减,房间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两分钟后,在洛兰女士第十五次皱眉的下一刻,季澜终於从她的耳朵里蹦了出来,大喊道:“成了成了,她还有二十秒左右就会醒!” “收到!顾乐准备!摄像师准备!道具组也准备!”所谓的道具组就是指白璟本人,只见他把香菸点燃,猛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了一大口烟气,把房间里搞得烟雾繚绕的。 “馨儿—对不起,馨儿.”床上的洛兰开始有些痛苦地呻吟著。 “还有十秒!”季澜提醒道。 飘窗上顾乐的相貌,在这一刻终於有了变化。 那张英俊的、线条分明脸开始变得柔和,原本介於古铜色和小麦色之间的肌肤,也隨著逐渐缩小的身形,变得雪白起来。 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头髮,黑色髮丝快速生长著,很快盖过了圆润的下頜线, 与肩部齐平。 “不———·馨儿———事情不是这样!”洛兰抓紧了床单,恐惧地大喊道,“不是我害了你!” “五秒!” “馨儿!”洛兰猛地睁开眼晴,捂著心口,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也是在这一刻,洛兰看清了自己床边雾气繚绕的飘窗上,那个半低著脑袋, 一双小手正灵巧地穿梭在髮丝之间的女孩儿。 “你—你是谁?”过度的惊恐,让洛兰甚至忘了尖叫,只是颤抖著问。 “哇,真的假的啊,洛兰姐。”女孩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洛兰,嘴里叼著的橡皮筋,让她说起话时有些含糊不清的,“咱们这才几天不见,你就不记得我啦?” 第151章 杀青 第151章 杀青 “你——-你是馨儿?”洛兰难以置信地看著女孩的脸,却忽略了自己那张胶原蛋白过剩的脸上,此时颤抖的就像是风吹麦浪,“不,不可能-馨儿她已经—.” “你刚才梦到我了,对不对?”张可馨眨眨眼睛道,“我一直听到你在喊我的名字呢,洛兰姐。” “我·—..” “只是好奇怪,你一直在说什么『对不起』『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我害了你”———”张可馨歪著脑袋,“难道,在梦里你对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不,不是的—.”洛兰背靠著床头板,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很混乱地说,“你弄错了,馨儿———.不,是我弄错了,我没想到你——” “有句话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张可馨笑著说,“一定是因为你太想我了,对不对?” “对!对对对!我就是太想你了,馨儿!”洛兰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看著却比哭还难看,“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你的事—” “我就说嘛,洛兰姐怎么可能会忘了我呢?”张可馨点头,“这几天你还好吧?” “我———-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洛兰连忙说,“我吃不下饭,也睡不著觉—·就是因为你的事情,馨儿,一想到你,我就——“ “好吧,看来咱们俩是同病相怜。”张可馨嘆了口气,“我也是刚从地府回来..” “地,地府?!” “对啊,地府,死掉的人都会去那里报到的,你不知道吗?”张可馨眨眨眼晴,“嗯——-咱们以前是不是討论过这个问题来著?关於人死后会去哪?” “我——你知道的,我是个无神论者————”洛兰挪动著屁股,还想往后再退点,可是只有床板在震动,已经退无可退了,“只,只有你老是跟我说,灵魂也有灵魂的去处——所以你真的..” “对对,瞧我这记性。”张可馨哈哈一笑,“那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毕竟我就是从那儿回来的呀。” “地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洛兰虽然害怕到了极点,可眼下也不得不顺著张可馨的话问。 “什么样的地方?就是死人在投胎前呆的地方呀。”张可馨解释道,“被押送进地府的人都要经歷过一次审判,审判结束后就能去投胎了。” “那你·为什么没去投胎?” “这个——我也很奇怪。”张可馨挠挠头,“每个被审判的人都要回答自己是怎么死的,我老老实实地说,我是因为跳楼自杀死掉的,结果那个坐在案桌前的大高个,被鬼差叫做『阎君”傢伙却说我撒谎,那不是我死因。” “然,然后呢?”洛兰吞了吞口水,心里惊恐的念头一个接著一个的冒出来她確实是个无神论者没错,以前也从来没相信过人死后还会变成鬼这种事儿。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可这个面前的这个女孩—无论是长相、声音,还是爱说俏皮话的习惯,完全跟她记忆中的张可馨一模一样· 如果她真是那个女孩的亡魂,那么她来找自己的原因,恐怕就只能是“那个阎君非说,我是被人害死的。”张可馨嘆气,“我明明再三跟他解释了,我有抑鬱症,我就是自己想死,可那傢伙认死理,说不对,你就是被人害死的。” “我没办法,只好问他“那到底是谁害死了我”,这时候他又不答了,牛逼哄哄地甩了个地址给我,我一瞧,这不洛兰姐家地址吗?”张可馨无奈地说,“然后鬼差就把我送来了,说让我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才能回去,否则就別想投胎了。” “不过好在,那两个鬼差很好说话,我卖了个萌,哀求了他们几句,人家看我可怜,就把实情跟我说了。”张可馨嘿嘿一笑,“他们告诉我,我的死因確实是跳楼自杀没错,但是这后面还有隱情呢!” “什,什么隱情?” “生死簿上写著,我本来能活到70岁,结果我24岁就死了,算是阳寿未尽, 这种情况肯定是自有冤情在。阎君这是好心提醒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別等到了奈何桥上才想起来事情不对,死活不肯投胎转世去。”张可馨说,“他们还说啊,阎君从来不会骗人,他给了我这个地址,就说明害死我的人,就在这个家里没错了” “不,馨儿,你听我说—.”洛兰就是再傻也听明白张可馨话里的意思了,“这事里肯定有误会————你的死跟我无关,我没有害你!” “嗯啊,我也这么觉得。”张可馨笑了笑,“可是我听鬼差说,那个邵x都戴著帽子偷偷来祭拜我了·—你却没来呢,洛兰姐。 “我——我准备等出殯那天再去送你的!”洛兰急忙道,“相信我,馨儿,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做傻事虽然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但就像我们之前说的,总会熬过去的对不对?你的电影明明也上映了,翻身仗就在眼前你,你真的不该那样—” “翻身?”张可馨突然苦笑了一下,“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吗?洛兰姐。”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为那些录音的事担惊受怕,害怕他们会继续用这件事要挟你——-你唯独不想让粉丝们听到那些话。”洛兰的脑袋低了下来,轻声道,“但是我也提醒过你,你不该太在乎那些粉丝,也不该把他们的鼓励视作自已的压力的-你太把他们当回事儿了,总是在粉丝群里跟他们聊天聊到半夜—.有哪个明星是这样的?” 张可馨眯了一下眼睛,却没有接话,只是任由床上的女人继续说下去。 “那件事就算真的发酵了,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退圈而已,离开了这个圈子,你仍然是张可馨,你很聪明不是吗?哪怕不做演员了,也能找到別的事做演员这份工作不是你的全部,粉丝也不是你的全部。”洛兰支支吾吾地说,“而且而且那些话本来就是你自己说过,你也怨不得別人是不是?” “你说什么?”张可馨的眼神微冷下来。 “那件事確实是我的错,我实在是没想到监控系统会被人骇入但我也已经报警了不是吗?而且在面对那些借贷公司威胁的时候,我也问过你的意见,是你想要息事寧人,不希望把这件事闹大的”紧张过度的洛兰,完全没有注意到张可馨脸色的变化,只是一股脑地继续说,“我了解你,馨儿,你在那份遗书上什么都没写对不对?你就是不想让那些粉丝知道这件事,你想要乾乾净净地离开...” “我们是最好朋友,馨儿,我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任何人都有可能会害你,但我不会。”洛兰抬起头,鼓起勇气看著飘窗上的女孩,满脸真诚地说。 “相信我,我根本没有理由做对不起你的事。就像那个邵x一样,当时我也问过你的意见,是你同意了我才会约他一起吃饭的最后事情被爆出来,还不是因为他那个不识好岁的老婆你不记得了吗,我还劝过你千万不要相信男人的话呢!” “洛兰姐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啊。”张可馨的眼睛转悠了一圈,那种招牌式的俏皮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脸上,“虽然不是那个邵x的话,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但你介绍我跟他认识也是好心—嗯,难道说,害死我的人其实是那个邵x?是阎君搞错了?” “没错,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洛兰的反应很快,“如果不是邵x,那天你也不会跟我吐槽他老婆的事,更不会被狗仔拍到你们约会的样子当然这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如果我再多劝劝你就好了·—“” “我明白了,地府的人让你来找我,一定是因为我没有尽到朋友的责任!”洛兰诚恳地说,“馨儿,对不起啊!” “没事啦,咱们俩谁跟谁,还讲这些做什么?”张可馨笑道,“我知道了, 那我一会儿就去找那个邵x,让他付出代价,这样我肯定就能顺利投胎啦。” “代———代价?”洛兰的脸色一变,“代价是什么?” “他害死了我,当然是让他偿命咯,这就是地府的规矩嘛。”张可馨拍拍屁股起身,而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追问了一句,“对了洛兰姐,我死了之后,警察有重新调查那段监控流出的事儿吗?” “没他们认定你是自杀的,调查已经结束了。而且你忘了吗,当时为了保护你,我在报警的时候一口咬定,自己想不起来那段录音到底是出自哪位患者的口中—”洛兰咽咽口水,汕笑道,“你知道的,以我在安平市的地位,如果我执意不说,他们肯定不会强求的。” “也就是说·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把视频泄露出去的啊。”张可馨“唉”了一声,“可惜了,看来这个糊涂鬼我是当定了。” “那个,馨儿。”洛兰试探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对那个邵x下了手,等回到地府后他们说你杀错了人你会怎么样?” “我说了呀,杀人偿命,如果我搞错了对象,那我也得偿命,这都是规矩啊。”张可馨很自然地说。 “可是你已经—” “死人再死一次,就是魂飞魄散了。”张可馨从飘窗跳到了床上,笑盈盈地盘腿坐下,“所以投胎也好,偿命也好,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洛兰姐。” 或许是为了烘托离別的伤感,繚绕的雾气,又一次在房间中瀰漫开来。 “馨儿—” “拥抱一下,怎么样?”张可馨张开手臂,“最后的拥抱!敬我们的友谊!” 洛兰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迎了上去。 她抱住了张可馨,並没有感受到想像中的寒意,就像她们生前经歷过的那无数次拥抱一样。 记忆中,这个女孩总是喜欢以拥抱来表达情感。 “对不起啊,洛兰姐。”张可馨忽然轻声说,“我骗了你,其实在来你家之前,我还去过別的地方。” “哪里?” “一家电影院,去见我的粉丝们。”张可馨说,“他们为我举行了追悼会, 我到场的时候,座位已经坐满了,在场的每个人都带著一块康乃馨的胸牌。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意思吗?” “是你名字里的馨———你的粉丝和朋友们,都叫你馨儿。” “是啊,馨儿。”张可馨说,“老实说,在我和那个邵x的事情被曝光后,我以为我不会再有粉丝了。真没想到,原来还有那么多人愿意来送我一程“粉丝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对吧?他们总是比任何人都包容你,不在乎你的过去,也愿意原谅你的过错,真心实意地期盼你能喜乐平安。”张可馨笑了笑,“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喜欢我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值得被喜欢。” “粉丝们愿意支持你,一定有他们原因。”洛兰安慰她,“银幕上的表演或许是假的,可是你的努力和善良却是真的。” “善良啊—-我其实一直觉得这是个很愚蠢的品质来著。”张可馨低笑了一声,“想在人类社会中生存,太善良的傢伙,下场大都不太美满。反倒是满嘴谎言的人能活得更长久。” “是啊,也许吧。”洛兰拍拍她,只把这番话当成了已逝者的不甘愿,“但你已经解脱了不是吗?来生,不要太在乎別人的目光,再好好地做一回自己吧。” “嗯,我也该走了。”张可馨说,“不过在临走前,我还想最后问你一件事,洛兰姐。” “你问吧,馨儿,我什么事都不会瞒你的。” “那段录音,是你传出去的吗?” “..——不,跟我没关係,我也是受害者。”洛兰斩钉截铁的说,“虽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但我跟你一样,希望凶手能儘快落网。” “真的?” “嗯,真的。” “看来,我们是同类啊,洛女士。”张可馨忽然笑了。 “什么?”张可馨语气的忽然变化,让洛兰一愣。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感慨而已。”张可馨从她的怀中抽身,看著洛兰茫然的眼睛,微笑著说,“你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洛兰看著面前女孩变化的眼神,那种带著亲切感的俏皮在这一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致淡漠的冷意。 洛兰的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心理医生的专业素质和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人,正在变得令她陌生。 张可馨此时的眼神,不是在观察某一个人,而像是在-打量一块食物。 一块肥肉。 “不,不,你不是——“” “嘘,我不喜欢大喊大叫的傢伙。”张可馨捂住了她的嘴,平静地看她,“抱歉,我又骗了你,我上一个去过的地方,其实不是追悼会的现场,而是你的家庭影院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吧?就像龙的巢穴中总是会堆满金银財宝一样,你在你的家里,也存放了不少能让你获得金银財宝的东西呢。” “唔!”洛兰想要尖叫,但是死死地捂住了她嘴巴的那只手,不容许她反抗。 “我给过你不止一次机会了,洛女土。”在繚绕的雾气中,张可馨又一次似笑非笑地凑向她,在她的耳旁轻声道,“杀青的演员,就別找画面了。” “再见,肥猪。” 第152章 开宝箱 第152章 开宝箱 “cut!很好!”解除了隱身术的白璟,边鼓掌边说,“不愧是大明星,情绪拿捏地太到位了,歪瑞古德啊!” “太棒了,顾乐!”季澜也从床底钻了出来(刚才的对手戏看得她有点紧张,加上当鬼久了养成了不好的习惯,於是一紧张就钻床底下去了),卖力地夸讚道,“以后看谁还敢说你不是实力派!你就是最好的演员!” “抱歉,还是没能按计划让她说出那句『是我录下了那些视频』。”恢復了外形的顾乐,鬆开了扶住“吃了他一记手刀而昏迷不醒”的洛兰的手。 伴隨著洛兰的“轰然倒下”,床板发出“哎呀“”一声的酸楚动静。 “要抹掉她的记忆,再来一次吗?”周悬举著手机,从窗帘后走了出来。 “周道长总是一本正经地说这些丧良心的话呢。”白璟接过手机,“怎么样?” “你要的画面我都拍到了,不过『雾”有点太大了,我担心会有影响。”周悬说。 “没事没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白璟在床边坐下,看著仰面朝天的洛女士,“喷”了两声,“不过也確实是没想到,这傢伙明明怕得要死,口风却是半点也不松———这心理素质,也难怪她能干成事了。” “还不是你这个导演兼编剧的错,非要让顾乐说那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季澜哼哼道,“你没看顾乐说完她脸都白了吗?这么一搞,敢承认自己的罪行反倒有鬼了。” “如果她真的有悔意的话,在看到张可馨出现的瞬间,就不该是害怕,而是懊悔。”顾乐摇头,“这种人已经无药可救了,就算依周道长所言再来一次,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也是也是,这种人渣死不足惜!”季澜立刻改口。 “咱们准备撤退吗?”周悬看著白璟。 “不著急,大明星下手太狠,这傢伙一时半会儿肯定醒不过来。”白璟说,“发条消息给珠泪,让她下班回来的时候买点夜宵,咱们一起庆祝一下—“ 记得多带点肉,就说顾乐也来。” 顾乐连忙说:“我我就不用.——” “別客气嘛,大家都是朋友,咱们今晚一醉方休!”白璟晃悠看脑袋起身, 在房间里东看西看起来。 “你在找什么呢?”季澜抬头问。 “保险柜。”白璟在短暂思考过后,走向衣柜,蹲下身子就开始翻找起来,“我在其他地方都没找到,就只剩下这个房间了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有了!” 在一大堆绿绿的內衣裤被白璟胡乱丟掉之后,一只银色的金属箱暴露了出来。 “把她的密码改成周悬家大门的密码吧!”季澜对这间屋子主人是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立刻在一旁出起了主意。 “著指头数数,周悬家的密码九位数,保险柜的密码最多八位数,怎么改?”白璟又从口袋里摸出那支筷子,对著保险柜就是一句“阿拉霍洞开!”。 保险柜很给面子,“咔”的一声自动弹开了。 “来来来,有奖竞猜,猜猜里面有什么?”白璟把手按在虚掩的柜门上, 我猜是黄金。” “她和她情人的变態合影!”季澜立刻说。 些见不得的人的文件资料?”顾乐想了想才说。 作为妖怪,他可不会相信“保险柜真的保险”这种鬼话,所以平时也没有把贵重物品扔保险柜的习惯。 “轮到你了,周道长。”白璟看向周悬。 “我跟顾乐一样吧。”周悬说。 “很好。”白璟笑眯眯地说,“那么现在就揭晓答案————.“ “且慢!”季澜按住他的手,“不是有奖竞猜吗?猜中了送什么?” “这还不简单,谁猜对了就把里面的东西领走啊。”白璟理所当然地说,“这傢伙干了这么多坏事,总得有正义的使者惩罚她一下吧?” “可我要她和她情人的合照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选的啊。”白璟甩开她的手,“好了,买定离手。如果里面是文件资料的话,那就撕成两半,顾乐和周悬平分—-我开了!” 门开的瞬间,柜中反射出了灿烂的金光。 “哇哈哈哈哈哈哈!”白璟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发財了发財了!” “居居然真的是黄金?”季澜看著保险柜里一块又一块堆叠整齐的金砖,眼睛都直了。 “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周悬说。 “我要是早就知道的话,还通知你们干嘛?”白璟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麻袋, 就开始搬金子,“我这叫以己度人,我跟这个洛兰都是大祸害,祸害总是心有灵犀重要文件?情人的合照?错了,保险柜里就该放满黄金!哈哈哈哈!” “这不会就是你之前说的搞钱的路子吧?”季澜狐疑地看著他,“等她醒了之后,万一报警了怎么办?” “如果她报警的话,我就把这些金子如数奉还。”白璟很自信地说,“不过我猜她不敢,有没有人接?赌一块黄金!” “我去那间电影房检查一下,看看都有哪些人的谈话被洛兰记录了。”日入二百五的周悬,对这些看起来就很“烫手”的黄金没兴趣,於是很果断地离场,“我听阿菲说,安平市政府也有邀请她为那个·关注艺人身心健康”活动站台的打算,也不知道实施了没有。” “我——我也去看看!”不缺钱(就算赌贏了他也不敢要)也不想蹭浑水的顾乐赶紧跟著周道长走了。 “我说啊” 等周悬和顾乐离开后,季澜才拖长声音叫了一声。 “干嘛?”白璟正忙著给他的麻袋系上蝴蝶结,头也不抬的问。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刚才录视频的时候,没录到你想要的內容吧?”季澜指了指床上昏迷不醒的洛兰,“总不会就这么放她一马吧,那个张可馨说是她害死的也不为过,天知道这些黄金里还沾著多少人的血呢。 1 “在人类的道德观念里,张可馨这种为了利益勾搭『有妇之夫”的人,也不算好人吧?”白璟说。 “那也罪不该死吧?”季澜皱眉,“洛兰连她遗书的內容都猜到了,很明显是料到了,张可馨很可能会走上绝路,这跟害死她有什么区別?” “行啊,那你说说要怎么办。”白璟问,“交给警察叔叔吗?” “不行,不能报警!”季澜连连摇头,“洛兰刚才说跟『张可馨』说,她去报警的时候,如果有不愿意说的事儿,警察都得给她面子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就——-找个地方埋了?还是乾脆就著大蒜直接吃了?” “这,你就不能別这么极端嘛!” “你看看,报警信不过警察,吃了又说我不讲人道主义精神,洛兰要知道你这么关心她,估计得开心地给你安排一趟办公室一日游。”白璟把麻袋扛在肩上,沉甸甸地重量让他笑容满面,“行了行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洛兰肯定会付出代价的,正好让我实验一下最近刚学到的技能好了,叫上他们俩,回家吃夜宵去!” 三天后,下午,桃源小区4栋505室。 茶几上摆著一个大小近乎於狗笼的豪华仓鼠笼,一只金黄色的仓鼠,正在滚轮上奋力地跑著步,发出眶当眶当的声音。 周悬坐在沙发上,看著李菲蹲在茶几边,笨手笨脚地切苹果。 “少切一点,网上说仓鼠不能吃太多苹果。”周悬提醒道。 “我知道,这一片是它的,这些是我们的———.”李菲忽然放下了水果刀,看著那些大小不一的苹果块,“不对,我们一人一半就好了,干嘛还要切呢?” “你都快切完了。”周悬说。 “也是———那我好人做到底,你吃了我切的苹果记得说谢谢。”李菲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 半个小时前,周悬接到了李菲的电话,说是在外面逛街,看到了很可爱的仓鼠,问周道长能不能买一只养著玩儿。 李菲话里的意思其实是:我平时不著家,买了仓鼠肯定得你帮著照顾,你要不同意,那我就不买了。 周悬想了想,觉得照顾仓鼠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他没空,家里来来往往这么多朋友,还愁养不好一只小宠物吗? 於是,家里就多了这么一个新成员。 “想好给他起什么名了吗?”周悬问。 “还在想。”从小被老妈管著,活了二十四年只养过qq宠物的李菲,这还是第一次正式的养宠物,所以非常慎重,“叫小金怎么样?跟它的顏色一样。” “可以,不过这个名字跟白璟的璟有点像。”周悬出於对小心眼的九尾狐的了解,理智地说,“我担心他对你的仓鼠不利。” “他敢!”李菲一瞪眼睛,“我原本还想叫它『小猪”呢,照你这么说,那珠泪岂不是也要不开心了?” “珠泪应该无所谓。”周悬平静地说,“她最多就是会爱屋及乌地抱著你的仓鼠上楼睡觉。” “那容我再斟酌一下。”李菲摸摸下巴,“要不还是叫『有德”?不过这个名字我太多游戏帐號在用了,再给它用有点怪怪的——.” “有了,叫小尾吧!” “小伟?” “尾巴的尾啊,仓鼠的尾巴很短对吧?也算是它的一大特色。”李菲嘿嘿一笑,把苹果递向仓鼠的豪华大別墅,“小尾,来吃苹果!” 仓鼠看见了吃的,轮子也不跑了,噠噠噠地小跑著过来討饭。 “很好很好,看来它也很喜欢这个名字。”李菲笑眯眯地看著仓鼠咔嘧咔地吃苹果,“就这么定了,晚点我找人订做个门牌,写上『小尾之家』。” “掛在我家门口吗?”周悬问。 “—?当然是掛在它的笼子上,你想什么呢?”李菲把手指探进去,摸摸仓鼠的脑袋,“对了,我跟你说过了没,katie家外甥女的事儿?” “苏墨?” “对啊,katie前阵子跟我说,苏墨在安平市找了份心理諮询室的实习工作就是那个看在市民文体中心的工作室,还挺有名的。”李菲嘆气,“那个时候我还感慨来著,人家大学一毕业,就找了份这么靠谱的活干,再看看咱们家闹闹唉,我姑姑前两天才知道,自家女儿大学毕业准备去杂誌社实习找外星人伟大志向,这会儿都快疯了。” “结果你猜怎么著?就昨天,katie突然跟我说,苏墨决定放弃那份实习,再另找別的工作了。” “为什么?”虽然知道些內情,但还是周悬还是配合地问。 “听katie说,是开工作室的那个洛医生,忽然上微博热搜了,据说是跟前几天去世的那张———·张什么来著有关。” “张可馨?” “哦,对对对,张可馨,难得你记得。”李菲把苹果块塞进他嘴里。 “我听到的版本是,那个洛医生突然抽风,用自己的微博帐號发布了一则视频。视频里她神神叻叻地对著镜头念叻了半天,说是自己害死了张可馨,张可馨就是因为她才跳楼的。懺悔完之后,又公布了一大堆自己在国外银行开设的户头信息,说是请求大家原谅—·反正就是疯疯癲癲的,像是个精神病人。” “视频发布的当天下午,一大堆人张可馨生前的粉丝就把她的工作室围了个水泄不通,又是打又是砸的,还大喊著她是杀人犯,让她滚出来偿命-苏墨运气好,正好出去买了杯咖啡,才没像其他同事一样,被堵到警察赶到才逃出来。” “我怎么没在微博上看到有这事儿呢?”周悬嚼著苹果,含糊不清地问。 “估计是被压热搜了吧,这个洛医生还蛮有名气的,这次『关注艺人身心健康』的活动就是她牵的头,那个工作室也算是安平市政府的重点关注对象了也不知道忽然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李菲耸耸肩,“照这么说我也是运气不错,因为犯懒就给推了。” “没影响到你就好。”周悬点头。 “我是没影响,但顾乐可遭殃了,他之前不还帮著洛医生站台吗?今天早上碰到我的时候说,就因为这破事儿,害得他也上了一回热搜。”李菲笑道,“说是什么“顾乐险遭无德医生毒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到了咸湿佬呢。” “你是没看到他说这话时候的表情,跟便秘似的,笑死我了。”李菲把仓鼠放在手心里,嬉皮笑脸地问,“你说是不是呀,小尾?” “哎吱吱!” “哇靠,仓鼠智商这么高吗?还会回话。”李菲惊讶道。 “小心它咬你。”周悬在旁提醒。 “怎么会?它看著脾气就很好——不好,它尿尿了!给我纸巾!” 第153章 尾声 第153章 尾声 “是我害死了张可馨,都是我的错—” “我留下了每个患者向我倾诉心事时的录像资料,为的就是以后有机会能要挟他们,帮我做事如果没有他们,我也挣不到这么多昧良心的钱——”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注意看屏幕右侧,这是我在国外各大银行的帐户信息,在当地的朋友们可以去银行证实一下,我真的有不完的钱——...” “我是肥猪,我是心理变態我对不起苍天,对不起大地,我对不起所有人———” “馨儿,我的馨儿!要是你在天有灵,就带我一起走吧!” 顾乐眼角抽搐地看著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披头散髮,涕泪横流的胖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其实是他第三次看这段视频了,但实在是经不住每次观看都有新的感悟和发现。 两天前的上午,就是这么一段视频,毫无预兆地被发布在了洛兰微博帐號上。 视频一经发布,就立刻被某好心人助力送上热搜,成功为“@心理諮询师洛兰”涨粉好几方,在微博热搜上掛了整整一个小时才被撤下。 虽然洛兰方面后续紧急发文澄清,表示自己的微博帐號系被他人盗用,视频內容皆不属实,请广大人民群眾擦亮眼晴,谨防上当受骗。 只可惜效果不佳,洛兰只能刪除自己帐號发布的视频,却不能阻止网友们发送保存备份下的版本,於是只能眼睁睁看著,这份看著既有些疯癲,又有些搞笑滑稽的“罪己詔”,被热心网友们传遍全网。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顾乐看著身旁优哉游哉喝著啤酒的罪魁祸首,疑感道,“那天她根本就没说过这些话吧?” “你out了,老兄。”白璟抓起一串肉串,往自己嘴里送,“你不知道人类现在,很流行使用一种叫ai的技术吗?” “ai?那不是研究机器人的吗?” “是,也不是。”白璟含糊不清地说,“总之这种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只需要一段影像、一段语音,就能合成出一段“当事人没做过,却像是做过了”的全新影像,比那种把画面和语音简单拼接在一起的视频可真实多了。” “你那天带我们去洛兰家—— “没错,就是为了取材。”白璟打了个响指,“搬她以前的新闻採访视频过来用倒也不是不行,但要实现我想要的效果,需要跑很久的程序-像这样就方便多啦,只用生成几个动作、表情,编辑几句我需要的文本,再校对一下口型就搞定了。” “所以—就算我没按照计划,让洛兰亲口承认她做过的坏事,其实也完全不影响你的计划?!” “理论上还是有影响的,要不是她的口风那么紧,我也不必这么大费周折在这琢磨ai技术,直接拿原版视频来用就行了。”白璟大言不惭地说,“后来我想著,反正都是胡编乱造了,只放一句“我有罪”未免有点没意思,所以乾脆把就这傢伙做过的坏事,一股脑全端了上来。” “—可这视频一看就是假的吧?”顾乐看著画面中仍在为观眾朋友们“热情介绍”,自己国外户头上究竟有多少资產的洛兰女士,“等等这些帐號不会是真的吧?” “当然都是假的,我哪有那个精力把那些长得没边的帐户名全输进去?你看到的数字,全都是我闭著眼晴乱敲的。”白璟呵呵一笑。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事儿已经成功发酵了,你看看网上有多少为张可馨抱不平的人,安平市政府可不敢顶著这么大的压力死保洛兰。就算最后查不出什么东西也无妨,她的职业生涯已经结束了,那个什么紫罗兰工作室,相信不出一个月就得『旺铺出租”。” “这就是流言的力量吗?”顾乐望著看不见几颗星星的夜空,“张可馨就是因为被洛兰抓住了太在意『流言』的弱点,才会走上绝路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刚才失手,辣椒撒的有点多。”就在顾乐感慨的时候,周悬把一盘红彤彤、看著像是要著火的烤串端了过来,“你能吃吗?” “太辛苦你了周道长,这怎么好意思。”顾乐连忙说,“换我来烤一会儿吧?不瞒你说,我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烧烤师傅.—” “没关係。”周悬摇头,“你明天就要离开了吧?这是为你召开的欢送会, 你只用负责吃就好。” 正如周悬所言,今晚他们一帮人在周悬家的楼顶相约著露天烧烤,以欢送已经结束了手头拍摄任务,即將奔赴新剧组开工的顾乐。 到场的成员除了周悬白璟珠泪石狮子(他老婆回来了,所以今天不用上夜班)以外,还多了一位住周悬家对门的邻居,以及她的猫。 在周悬的介绍下顾乐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名叫清秋,是妖怪的同时也是一名天师,顾乐此前之所以感受不到她身上的妖气,想来是天师一门的法术在作票。 至於那只狸猫,它並非清秋养的宠物,而是她的的师弟、周悬的师傅,因为一些不明原因,现在投胎成了一只猫的前任天师,清云道长。 放在以前,一下知道了这么多“不得了”消息的顾乐,或许会张著嘴惊讶老半天,但现在嘛· 反正安平市就是这么一座奇怪的城市不是吗? 在这里,天师都能为妖怪举行欢送会,还一起其乐融融地吃烧烤,既然如此,僵户做天师、天师变成猫的事儿也不过就那么一回事儿吧?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白璟放下了竹籤,舔了舔嘴角的辣椒粉,“对付洛兰那种傢伙,就得用这一招想到她那张满脸肥肉的脸,被视频里自己的表现气得颤抖,我就想笑,哇哈哈哈哈———“ “我—能问个问题吗?”顾乐说。 “说这种话,就像是微信上有人找你借钱,却不直接说目的,而是发一个『在吗?』,等到你没法装不在线的时候,再跟你提借钱的事儿。”白璟很自然地把一罐啤酒递给他,“不过算了,问吧。” “你在这里——我是说安平市,生活了多少年?”顾乐拉开拉环,喝了一小口。 “快四百年了吧?”白璟想了想,“那个时候这里还只是个小镇子一一那种吃掉一个人,全镇都会注意到小镇—怎么,你这是又要问我那个『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人类而保护这座城市』的问题了?” “我以前问过你?”顾乐一愣。 “是啊,在时空酒吧的时候,看来你喝断片的样子不是装的。”白璟阴笑道,“那天你对我的称呼可是很不客气啊,小顾。” “我,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要做这件事。”顾乐虽然很想知道白璟那天究竟是怎么回答自己的,可求生的本能让他没敢继续问下去,“我是说,为什么要对洛兰下手-总不可能真的是为了那些金砖,或者你其实是张可馨的粉丝—.” “你不会是要替洛兰鸣不平吧?你看女人的眼光很差喔。”白璟斜眼看他。 “当然不是,作为一个標准意义上的『恶人』,洛兰配得上这样的结局。”顾乐摇头,“但我们是妖怪不是么?人类的恶,在曾经把他们视为食物的我们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再说以你的道行,这样的人,你应该见得多了才对。” “你似乎搞错了什么事情。”白璟挑眉,“我可不是为了『伸张正义”、或者为了『维持安平市的秩序”,才对洛兰下手的。儘管她的体型是很大没错,但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她那个禿顶的丈夫,他们的“体量”还远没有到能影响这座城市的程度。” “那是为了—” “虽然咱们是好哥们,但是这件事我得保密。”白璟笑眯眯地把酒凑了过去,“你只需要知道,我有让那个『紫罗兰心理諮询工作室』必须倒闭的理由就行了。” “原,原来如此。”自知失言的顾乐,赶紧举起酒杯,跟白璟一碰,仰头就干了。 “怎么样,你也在这儿待了这么些天了,对这里的印象如何?”白璟主动切换了话题,“可別看在我的面子就不好意思说喔。” “挺好的挺好的,来这儿之前打死我也想不到,天师里居然也有像周道长那样的好人。”顾乐吃了一口周悬给他烤的“变態辣”烤串,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要是厨艺再好一点就好了。” “那他就不是周悬啦。”白璟哈哈一笑,“就像你的粉丝们可能也觉得,『顾乐如果不演偶像剧的话,就不算是顾乐了』一样,我还是更习惯一进厨房就手足无措的他。” “那些粉丝根本不懂电影,我的梦想还没实现呢,可不能为了討好她们止步不前。”顾乐嘆了口气,“听我的经纪人说,最近有位跟我老板关係不错大导演,想为自己下年底开拍的电影,来我们公司选角。虽然经纪人已经帮我去说情了,但想来老板是不会放我去试镜的————唉。” “要不要我去你们老板的梦里,偽装成他死去的老娘给他託梦,就说『你必须让顾乐去演那部电影的男一號,否则有你好瞧的』?”因为吃不了烧烤,於是一直在偷听他们聊天季澜,听到了和顾乐事业相关的话题,一下从桌子底下冒了出来,“大家都是好———好朋友!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跟我说啊!” “不用啦,再说,我老板他老娘还活得好好的,你去託梦,人家也只当是做了个噩梦而已吧。”顾乐笑了笑。 这个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女孩,虽然脑迴路有些跳跃,但顾乐却並不討厌她。 “那我就装成他老爹—” “你天天去人家老板梦里骚扰,老板万一以为自己撞鬼了,请个天师过来坐镇,顾乐可就穿帮了。”白璟在一旁挪,“到时就真成『粉丝行为偶像买单』了,顾乐冤不冤吶。” “我,我这还不是为了成全顾乐演电影的梦想嘛!” “你们聊什么呢,什么电影粉丝的。”珠泪笑盈盈地端著盘子过来,“快来尝尝我烤的鯽鱼!” “料是你撒的,还是周悬撒的?”白璟很谨慎地问。 “我撒的呀,周悬给师傅烤的那份是不撒料的。” “好吃————真好吃—————”才刚被周道长“毒害”过的顾乐,发自內心地讚嘆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鲜的鯽鱼。” “是吧?我下午从一个钓鱼大叔手上买的-对了对了,顾乐我跟你说啊。”珠泪搬了张小板凳在他们身边坐下,“昨天早上拍完gg后,那个导演突然抓著我说什么?你在水下的表演太棒太自然了,我下部电影正好打算拍和美人鱼相关的题材,你要不要来试镜”,给我搞的云里雾里的。 “.—.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我对当演员可没兴趣,又不能跟阿菲搭对手戏!”珠泪呵呵笑道,“我就是在想,你不是想去演电影吗?正好导演缺演员,你完全可以主动请缨去试一试呀!” “......” 虽然知道这个热心肠的泉先姑娘不是在跟自己炫耀,但顾乐还是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珠泪啊,美人鱼之所以叫美人鱼,那就是因为演美人鱼的演员都是『美女”。”白璟在一旁苦口婆心地说,“人类可不想在电影院看到长著鱼尾巴的男人啊。” “胡说,我就愿意看!”季澜立刻接话,“只要那是顾乐演的!” “哟?你这是捨得买票支持偶像了?你身份证补办了吗你?” “你管得著吗!我让清秋给我买票不行啊!” “我说,咱们要不还是先吃烤鱼吧?”顾乐看著天台上吵吵闹闹的男女,举起筷子,建议道,“趁鱼冷掉之前。” 次日,清晨。 一间经纪公司大楼前,穿著黑衣、各自手持一支康乃馨的人们,有序地排成长队一一明天,就是张可馨出殯的日子,她生前所属的公司特地赶在今天为她举办了这场悼念活动,据说很多外地来的粉丝,昨天半夜就已经来排队了。 队伍缓缓地前进著,在漫长的等待后,终於轮到了一个戴著口罩的高大男人。 男人缓步上前,面对著女孩的遗像,他没有像其他粉丝一样哭泣,也没有抓紧时间对偶像说几句追忆的话。 他只是俯身放下了,而后转身快步离去。 “那个人是顾乐吧?”白璟对著男人离去的背影努了努嘴,“胆子真大,只戴了副口罩就敢来,也不怕被自家粉丝发现。” “今天他不是主角,想来其他来悼念的粉丝,也不会想到那是顾乐吧。”周悬平静地说。 “真不够意思,偷著来献也不打个招呼,早知让他捎带著一起了。”白璟打了个哈欠,他的手里拿著两枝,其中一枝是代季澜送的,“要不咱们用法术插队到前面,把放下就走人吧?” “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周悬摇摇头。 “你说,向英年早逝的女演员表达追思,是『顾乐』的人设,还是“讹兽的人设?” “人设是演给別人看的东西吧。”周悬说,“连狗仔队都不知道他今天会来献,维持人设有意义吗?” “也是,看来是这傢伙入戏太深,真把自己当顾乐了。”白璟回忆道,“还记得那天晚上他的表情吗?” “洛兰说起张可馨不该在乎那些粉丝的时候?” “嗯,我敢打赌,那傢伙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百分之百生气了。”白璟笑道,“平时口口声声说著不在乎人类、不在乎粉丝,到头来却替別人为粉丝生气..讹兽还真是奇怪的妖怪啊。” “或许是因为,在那一刻他是张可馨吧。”周悬淡淡地说,“他是个好演员。” “那就祝他能早日走上大银幕吧。”白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那之后,洛兰有报警吗?”周悬说,“她肯定发现自己的保险柜失窃了吧?” “她不敢的,这些天一直有记者在她家楼下蹲著,如果有警察上门取证,就说明那段视频是真的,我特意选择在她家的臥室录像就是为了这个——.”白璟嘿嘿一笑,“那点金砖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虽然她以后也没机会再挣就是了。” “那些金砖你拿去当了?” “嗯,找了个靠谱的朋友,卖了个好价钱。”白璟小声道,“不过我没全拿,四分之一以张可馨粉丝的名义捐了,四分之一换成现金给了张可馨的老爹老娘—.”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呵呵,你是不知道,我昨天陪女人去庙里上香,閒著没事干,就找了个大和尚算了一卦。”白璟说,“结果那禿驴有点本事,居然看出了我最近发了笔横財,还说如果把钱全收了容易倒霉,建议我『妥善处置”,小心遭雷劈。” “他是想让你捐香火钱吧?”身为行业內人士的周悬,一下就听出了方丈的话外之音。 “我当然知道,可我一个妖怪,给寺庙捐钱,说出去岂不是让人家笑话?”白璟哼了一声,“反正都是捐,便宜谁都不能便宜死禿驴!” “別说了,快轮到咱们了。”周悬低声道。 “阿弥陀佛。”白璟念了句佛號,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他缓步上前,把手中的,轻放在了那片由康乃馨组成的海之上。 《妖怪与偶像》,完。 第154章 散步 第154章 散步 下午,桃源小区。 “去走两步吧,师傅。”周悬坐在长椅上,对身旁翻著肚皮的小猫说。 “喵”小猫打了个滚,侧躺著蹬了他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恰到好处,把小猫送回了翻滚之前的位置,而后继续仰面躺著周悬见状也没强求,摸了摸猫儿的脑袋,便隨他继续犯懒了。 虽然看不太出来,不过周悬和师傅此趟下楼的目的,其实是散步来著。 普通养猫的人家,大概不会有“遛猫”的习惯,不过清秋道长为了確保师弟的身心能够健康成长,自打师弟出生以来,每天都坚持带他出门散步。 偶尔赶上像今天这样没空的日子,她便会拜託周悬代劳。 但猫儿也不知是吃准了周悬的脾气,还是智商太高,明明跟清秋出门时,他都老老实实地在绿化带里跑跑跳跳,追追蝴蝶,一副活泼可爱的样子。 一到跟周悬出门的时候,他就一下都不肯动弹,要么是蹲在周悬肩上,要么就是像现在一样,在长椅上美美地午睡,等到点了就回家吃饭,把“看人下菜”表现地淋漓尽致。 周悬把一株狗尾巴草放在小猫的肚皮上,小猫摆了摆尾巴,表示只要你別让我运动,我隨你折腾。 据网上图片的比对,如今师傅两个月大的体型,大概约等於半岁大小的同品种小猫,“长势”可以说是相当喜人。 至於其他方面,倒是与其他猫儿没什么差別,除了睡得多了一些,偶尔加餐之外,大体上还是很健康的。 至於为什么师傅能成长得如此之迅速,据白璟此前的分析,一方面是他天天和清秋等一帮妖怪形影不离,沾染到了妖气的动物,成长速度肯定不是其他同类所能比擬的。 另一方面是,他身为曾经的修行者,如今虽然投胎成了猫,但灵魂的强度依旧。 灵魂层面的强大,多少会在肉体上有所体现,这也让他成为了一只註定“不平凡”的猫。 该说不说,日子过的也確实是快,师傅从两个月前的医院降生,到现如今的健康成长,其中虽然少不了清秋疑似有些“过度”的呵护,但总的来说还是顺遂的。 而今天,就是农历七月十五的中元节,也是六十年一度,“帝流浆”降下的日子。 依照师傅诞生当日,周悬、清秋白璟等人所制定的计划,就在今晚,他们会让师傅服下月光中的帝流浆,实现从“狸猫”到“猫妖”的进化一一想要让草木与动物脱胎换骨、开启灵智,服用帝流浆,是唯一的选择。 也正像是约定的那样,清秋会在今晚用法术为师傅解开,地府施加在所有返生者灵魂上的记忆封锁,將前世属於“清云”的那份记忆,如数奉还给如今的师傅。 解术原理周悬曾向清秋打听过,並不算复杂,甚至可以说是比想像中要简单很多。 究其原因,大概是所谓的“记忆封锁”,其实是地府对返生者的一种保护, 因为绝大多数凡人的身体(主要是大脑部分)无法承受两世的记忆,如果强行解术,在两世记忆的衝击下,那人很有可能变得痴傻、癲狂,所以地府根本就不担心有人这么做一一你解术之后疯了那也是咎由自取,跟我们地府可没关係。 至於妖怪们,虽然具备承受前世记忆的身体素质,但愿意这么做的也几乎没有。 “前世记忆?我活得好好的,要那种东西干嘛?没事干给自己找罪受,回忆回忆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掛掉的么?嗯·-如果我是人类的话倒是能考虑一下—”一一这是白璟的原话。 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妖活一场也少不了诸多烦恼,至於那些伴隨著死亡而消散的伤心往事,忘了也就忘了,活在当下才最重要,没必要自找不快。 但师傅的情况例外,一是,这一世在他身旁陪伴著的,是前世的师姐和徒儿,是正经“沾亲带故”的关係,相信他也乐得能回忆起与他们之间的情分。 二则是出於现实角度,师傅曾经是道行高深的修行者,如果找回记忆,对他此生的修行必然会大有帮助一一猫妖可不是什么实力强大、天生寿命漫长的妖怪,出於这方面的考虑,他也必须儘快提升实力才行。 当然,不只是师傅,今天对於季澜而言也同样重要要一一帝流浆对於鬼魂的修行有著莫大的益处,在修行上欠缺天赋(她本人並不这么认为),却一心一意渴望成为鬼修的季澜,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综上所述,今天是他们这个“妖怪社群”中,两位成员迎来身份转变的大日子,大家都非常重视。 清秋一大早就开始了准备工作,窝在房间里写写画画,翻阅典籍,连带师傅散步的时间都没有。 向来热爱工作的珠泪特意请了一天假,並且一大早就出了门,前往菜市场採购食材,主动肩负起了“后勤大队长”的职责。 至於周悬,他没有出摊是为了养精蓄锐一一帝流浆的降落,会一直持续到次日清晨的太阳东升以前,所以今晚是必然是要通宵了。 “期待吗?师傅。”周悬低头拍了拍小猫的肚子。 “喵?” “今晚过后,就不再是小猫了吧?”周悬说,“这可是你猫生的一大步。” “喵“”猫儿的腿对著空气蹬了蹬。 “也不知道变成猫妖之后,还能不能继续当天师—.清秋为此曾吃了很多苦吧?据说以妖怪的身体学习道术,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喵?” “也对,能不能当天师又有什么所谓呢?”周悬笑了笑,“做妖怪也有妖怪的活法,是不是?” “喵!” “白璟昨天给我发微信说,为了庆祝你的重生,他为你精心挑选了一份礼物。”周悬说,“他挑礼物的眼光应该还不错,你平时睡觉总抱著的那个丑丑的玩偶,就是给他买的。” “喵~” “时间差不多了,你要不要下来走两步?这样多少也算是运动过了。”周悬提醒他。 小猫一个飞跃,却不是落在绿化带里,而是周悬的肩膀上。 “.—这是提醒我该回家的意思吗?” “喵!” “好吧。” 第155章 电子蟑螂 第155章 电子蟑螂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欢迎回家!” 周悬刚推开门,肩上的猫儿便优雅地落地,而后小跑著直奔沙发,跳了上去。 “哟,道长你这是遛弯回来了?”沙发上隨即响起了男人的问候声,“有没有遇见心仪的母猫?” “喵!” “你来了啊。”周悬平静地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打了声招呼。 “来了来了,好久不见。”白璟嘿嘿笑道。 確实是好久不见,距离周悬上一次见白璟,已经是一周前的事儿。 这傢伙最近的桃运似乎很旺,经常在微信上给周悬晒自己在某某地方吃夜宵、喝酒、泡妹子,完全抽不出时间来他家做客,如果不是赶上帝流浆的日子, 估计想见他还得要些时日。 在港区返程的飞机上,白璟曾说过,自己背负著的“诅咒”会在帝流浆过后的某一日发作,想要对他下手的仇家,想来是不会错过那一日。 不过看这傢伙悠閒的样子.就当他是真有应对的计划吧。 “你在玩什么?”周悬走向沙发,瞄了一眼白璟手上的四四方方的小物件。 那似乎是个电子產品,黑白屏幕上还能看到有什么东西爬过去。 一旁师傅伸爪就要挠,但被白璟无情地打断了施法。 “网上买的宠物机啊,你没玩过吗?”白璟对著机子上为数不多的几个按键猛按,“人类小时候都在这机子上养过电子宠物吧?” “玩是玩过,但看不出你养的是什么。”周悬说。 “嘿嘿,看不出就对了。”白璟笑嘻嘻地说,“这个是最新款,蟑螂宠物机!” “什么?”周悬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名思义啊,就是养电子蟑螂的。”白璟介绍道,“按这个按钮,就会餵厨余垃圾给它吃,饱食度会隨之上涨;按这个按钮,它就会张开翅膀起飞,在运动过后健康值就会涨;这两个按钮一起按它就会跑到npc家的厨房锻链探索能力,你看,数据条是不是蹭蹭蹭地长?” “你为什么要在宠物机上养蟑螂?”” “『蟑螂宠物机』这种產品会被生產出来”这件事本就已经让人很难理解了,更难以理解的是,居然还有人会买它来玩? “当然是因为电子宠物好养啊。”白璟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猫,又指了指茶几上正在跑圈的那只金黄色仓鼠,“不像天天要出门遛弯的猫,也不像天天要投食的仓鼠,我每天按几个键就行了,多轻鬆。” “重点是蟑螂吧?”周悬理解,但不完全理解他的逻辑,“宠物机上也有很多可爱的宠物,我以前就养过猫。” “这你就不懂了,我都养宠物了,养那些大家都养过的东西有什么意思?”“白璟说,“你没听说过『异宠”这个词么?” “没听过。” “就是像是蜘蛛、蛇、鱷鱼这类有些另类的宠物,就是异宠。”白璟打了个响指,“你们的电子宠物,都是猫猫狗狗和皮卡丘,千篇一律。我就不一样了, 我养蟑螂,既能培养个性又能培养情操,哇哈哈哈—.“ “佩服。”周悬不想再就“养蟑螂”这个噁心的话题跟白璟继续討论下去, 他打开电视,然后俯身给李菲的“小尾”加鼠粮。 师傅见状,立刻很热心地跑了过来,蹲在掛著“小尾之家”木牌的三层豪华鼠笼旁,聚精会神地当起了监工一一“老鼠怕猫,猫抓老鼠”究竟是不是这两种生物的本性周悬不知道,反正作为没见过猫的仓鼠和没见过仓鼠的猫,师傅和小尾的相处一贯是相当融洽。 师傅每次来周悬家做客,都少不了在鼠笼旁坐上个半小时,小尾也不惧他, 总是该吃吃该喝喝,该跑跑该睡睡。 “昨日,『星光娱乐』旗下的头牌艺人,被誉为『偶像剧天王』的顾乐方面发布通告,確认他將在今年年底,出演冯刚导演指导电影《天下有贼》的男主角。”电视屏幕上的娱乐新闻主播,播报著最新资讯,“『偶像剧天王』突然官宣即將步入电影界,这是否意味著电视剧的市场与艺术价值正在逐年萎缩?让我们听听专家是怎么说的。” “这事儿顾乐告诉你了么?”白璟问。 “昨晚跟我说的。”周悬点头,“他说自己也很意外,没想到公司会给他试镜的机会,更没想到能被选为男主角—看来梦想实现的机会比想像中要来得更早。” “估计是老板担心他合约到期了跑路,所以才决定冒险让他试试水吧。”白璟吹了声口哨,“等他下次来了安平,少不得要敲他一顿狼的-至少也得人均五千的大餐才行啊。” “能让他演电影,他就是天天请你吃饭估计也心甘情愿。”周悬把鼠笼重新关好,把饮水器取了下来,去厨房换给小尾换水,“不知道季澜知道了没。” “肯定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早就衝来你家报喜了。”白璟说,“要不要打赌?我保证这傢伙变成鬼修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一部手机,然后求我们把顾乐的微信推给她。” “我也这么觉得。”周悬附和道。 以现在季澜的道行,想要触碰物体,就需要他们在相应的物体上施加法术才行。 但不知为何,他们所有人的法术、妖术在手机上都起不了什么效用,最多只能保持五分钟,这就搞得季澜每天只能眼巴巴地看看他们玩手机,自己却“看得见摸不著”,十分痛苦。 “唉,当个鬼也不容易,忍了两个月不能玩手机,换我我早投胎去了。”白璟手里按著宠物机,很坏心眼地说,“还不如道长你呢,每天有美女相伴,还能养仓鼠当宠物,是不是?” “喵~”猫儿晃晃尾巴,津津有味地看著仓鼠在木屑堆里打滚。 “靠!”白璟突然骂了一声。 “怎么了?”周悬从厨房里探出头。 “没我养的蟑螂刚才被npc拍死了。”白璟挠了挠头,“感觉电子蟑螂比真蟑螂饲养起来更有难度啊。” “不要把真蟑螂带进我家里。”周悬警告他,“牵著绳子的也不行。” “唉知道了知道了,我会从一而终的。”白璟嘟著按下了重启键,一只新的电子蟑螂隨即爬上了他的屏幕,“估计是小强这名字不吉利,这次就叫你大强好了.....” 一张明天的请假条和一些话~ 一张明天的请假条和一些话~ 重点:如各位所见,明日无更(敲下“无更”这俩字的时候,作家助手的纠错功能提醒我把这两个字改成“五更”,呵呵——·),大家不要走空! 关於后续的请假计划,我目前的规划是每个月的月底都歌一天,如果到了后期精力跟不上了,那么也许会休息两天大概就是这样。 当然,假不能白请,所以我打算在每月度的请假条里,都附上一些我在写作这本书时的思路思考,既能当做是彩蛋絮,也算是我与大伙儿交流的平台。 今天,我们来聊“鸦”这个角色的诞生。 要说在最前头的话是:在我的大纲里,最初是没有鸦这个角色的。 它的初次登场,是本书第四十章,那几章的剧情是周道长在家里听阿菲的电台节目,也是我正式开始为女主角做人设的开篇一一第四十章才正式出场的女主角,在网文的写作中应该不算特別常见。 第四十章到第四十三章,我反反覆覆写了三天,推翻了好几次才算完工,原因是这比我想像中还要难写。 第一版,我单纯以周悬作为听眾的视角来写,写完发现呈现出的效果有点无聊,因为欠缺了“场景”这个重要因素,周道长的面前只有一部噗不休的手机而已,哪怕加上了心理活动也无法改变这段故事“不够有趣”的问题。 第二版,我试著以李菲的视角展开故事,但效果也不太好,主要是人设还没立起来,忽然切视角观眾可能看不懂,我自己写得也不太顺手。 於是,在连续两晚的“卡文”后,我看著窗外的夜色,抓耳挠腮地思索著解决方法。 怎么才能让这段故事既能以周悬的视角展开,又不那么枯燥呢? “捧眼,我需要一只妖怪来当捧眼增色!”这个念头在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后,突然从我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於是乎,鸦就出现了,像我们的故事中一样,它出现在安平市的夜色中,停在周道长的窗外,也飞进了我的心里。 它是我的救星。 第156章 旱魃 第156章 旱魃 安平市,傍晚。 不比下午的风和日丽,此时的天空阴沉沉的,如丝的细雨不知何时已然覆盖了整座城市。 远处的高楼大厦在雨幕中若隱若现,连带著大厦顶端闪烁著的高空障碍灯, 也变成了一团朦朧的红色光球。 桃源小区四栋的天台上,两人一猫的身影出现在雨中。 他们没有撑伞,一层无形的气罩覆盖在他们周围,从天而降的水珠沿著气罩的边缘滑落,没能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跡。 蹲在男人肩上的小猫好奇地把爪子探向雨幕,可那气罩就像是能感知到它的存在一般,会根据它猫爪的形状自行延展,任它如何闹腾,也没法真正地触碰到雨水。 “我的避水咒对你无效,你的避水咒却能將我和猫道长涵盖其中。”白璟背著手,喷道,“天师果然是傲慢的生物啊。” “你的避水咒是基於妖术,跟我的法术之间存在本质上的不同。”周悬摸了摸肩上猫儿的脑袋,示意它別继续做无用功了。 “你几岁学会的避水咒?” “记不清了,大概十岁左右吧。” “那我猜你打水仗应该没输过。” “谁会用法术打水仗?”周悬摇头。 “怎么不会?我们小时候伙伴之间嬉闹,虽然规定不许用法术,可实际上就没有不用的傢伙。”白璟回忆道,“比如在游泳比赛的时候用『缩地术”直接瞬移到终点,在打雪仗的时候,偷偷用『点石成金』的法术,把雪球变成金块砸人——哈哈哈哈。“ “就像网球王子里一样?”周悬问。 “哟,你很懂嘛。”白璟哈哈一笑,“每次看那部动画片,就会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事儿——这么说起来,除了天师以外,最了解我们妖怪的,也许是『漫画家”也说不定喔。” “所以”周悬抬头望著愈发阴沉的天色,“这场雨真的会在帝流浆落下之前停止么?” “当然,就像是太阳东升西落、四季轮迴转换的规律一样,帝流浆落下的夜晚,必然是晴朗的。”白璟点头,“不信你问你师傅,他活了九十多年,肯定是经歷过帝流浆的。” “喵~” “你看,猫道长也说『是”。” “我只是觉得,这雨怎么都不像是会停的样子。”周悬平静地说,“天气预报也说,今夜是小雨转中雨。”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雨,那不是更加说明雨会停吗?”白璟笑眯眯地说,“放心吧,我有预感,这雨马上就要停了——在月光落下之前。” 白璟的话音未落,两人的身下的楼房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其强大的妖力, 隨即而来,而燥热。 方才还隱隱有“越下越大”势头的这阵雨,忽地一下便停了,凝聚在城市上空的阴雨就像是被撕开了一道裂口,不过数秒的功夫,落日的余暉穿透乌云的裂缝,洒在了他们身上。 天气预报在这蛮横的力量下再次失准,天空恢復了晴朗,刚才的那场雨,就像是没有落下来过,连带著空气中的潮意,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就说吧,这场雨不停,肯定有人比你更心急。”白璟看著远处大厦伴隨著天色变化,自动关闭的高空障碍灯,慢悠悠地说。 “这就是旱的力量吗?”周悬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这种“奇蹟”。 道行高深的殭尸,拥有著轻而易举便可使一州之地陷入乾旱、滴水无存的能力,这也是它们被称作“旱魅”的原因。 “这可不是一般的『魅”能做到的事啊最少也是半步『孔”的程度。”白璟仰著头说,“她今年到底多少岁了?” “没打听过。”周悬回道,“女人的年龄是秘密,这是你自己说的。” “平时我教你的泡妞手段也没见你实施过,怎么这时候又想起来引用了?” “什么秘密,谁要泡妞?”正说著话,一个穿著运动服的女孩忽然从楼板底下冒了出来,探头探脑地说,“说,你们是不是又在聊那种很噁心的话题——哈嘍猫猫道长,今天的你也很有精神呢!” “喵”猫猫道长用后腿挠了挠头。 “你迟到了,女高中生。”白璟看也不看她,“这么不把自己的事儿放在心上,小心这辈子都成不了鬼修啊。” “我哪有迟到?不是约了五点四十集合吗?”季澜低头看著他手上的那块玫瑰金表,“我分明是提前五分钟到的!” “高考规定了要提前十五分钟进考场,你只提前了五分钟,难道不是迟到?”白璟说,“而且今天可是比高考更重要的日子,你至少也该提前个五十分钟到场,才算是对得起自己距离失败只差一步之遥的人生啊。” “..—这些比我高中班主任还高中班主任的话术,你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这还不简单?认识的女人多了,里面总会有几个老师的。”白璟挤眉弄眼地向她打听,“你们班主任今年几岁了,漂不漂亮?” “你少说这些玷污我心灵的话!我班主任明年就退休了,你没机会的!”季澜伸手捂住他的大嘴,“扯了半天差点忘了,我之所特地提前五分钟来,是要转告你们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周悬看向她。 “当然是——顾乐要拍电影啦!而且还是跟冯刚那种大导演合作!顾乐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季澜“哇哈哈”地叉腰大笑,“这么重大的消息,我刚从电视看到就跑来告诉你们了!怎么样,够不够意思?” “恭喜他。”周悬很不扫兴地配合道,“记得替我们向顾乐转达祝贺。” “那是当然!等我买了手机,你可要第一时间把他的微信推给我啊!” “你现在的样子,倒有点像是那些考试结束后,第一时间就吵著闹著要更新数码產品的小屁孩了。”白璟拍拍她的脑袋,一脸“慈爱”的说,“风里雨里, 工地等你。” “去你的吧!”季澜跳起来跟他扭打在一起。 “喵!”师傅忽然回头叫了一声。 “哈嘍师傅!晚上好呀!”通往天台的小门被人推开,背著大包小包东西的珠泪,和清秋一起走了出来。 第157章 帝流浆 第157章 帝流浆 “帝流浆会一直持续到明天早晨,师傅具体什么时候能变成妖怪还说不准。”珠泪把食盆摆在地上,往里面码放她早早便准备好的食材,“小猫可不能一晚上不吃东西—..快来吧师傅,你最喜欢的鸡胸肉拌三文鱼!” “喵””小猫摇晃看尾巴,蹲在了食盆前开始埋头乾饭。 “说得是头头是道,可是你今年才五十五岁,分明跟季澜一样是第一次见帝流浆吧?”白璟在一旁说。 “干嘛,我听我妈说的不行啊。”珠泪“哼”了一声,“她昨晚还用法术打电话给我,提醒我今天一定別忘了这回事呢。” “还有这些,都是我为周悬准备的饭糰。”珠泪把一个又一个饭糰拳头大小的饭糰摆在餐盘上,“鱈鱼籽饭糰、鲍鱼乾贝饭糰、咖喱龙虾饭糰—-““人类也不能一晚上不吃东西是不是?今晚要辛苦你啦。” “谢谢。”周悬笑了笑,“也谢谢你为师傅准备的晚饭。” “真是周到啊。”周悬道谢的时候,白璟已经伸出了魔爪,拿起了那个明显是加了“三倍量”鱼籽的饭糰一口塞进嘴里,一边吧唧吧唧地嚼看,一边又伸手去拿桌上的那几听可乐,“居然还准备了可乐,这是怕周道长被一口嘻死吗?” “那是给澜澜准备的。”珠泪嘿嘿一笑,“我问她成为鬼修之后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她说自己想第一时间喝到可乐!” “真聪明,知道鬼就算天天喝可乐也不会蛀牙。”吃饱喝足的白璟打了个响亮的隔,对季澜比大拇指。 “呵呵,鬼喝多了可乐不光不会蛀牙,喝多了酒也不会醉。”季澜不阴不阳地说,“你藏在周悬家的那几瓶酒要担心了。” “傻孩子,你不会真以为成了鬼修就能无休止的大吃大喝吧?” “你管我!我就是要做个『饱死鬼”!” “今晚要辛苦你了。”周悬无视了拌嘴的两人,来到清秋身旁说。 也不知是不是他先入为主的错觉,总感觉清秋此时的肤色比他们早上见面时的要苍白了一些,兴许是与刚才动用了殭尸的力量有关。 周悬之前曾跟清秋提议过,由自己来为师傅解开记忆的封锁,让清秋可以安心地吸收今夜月光中的帝流浆一一六十年一度的帝流浆不仅仅是能赋予草木动物成为“妖怪”机会,对於其他妖怪来说,这也是难能可贵的“补品”,如果能完全吸收的话,至少能为他们增加十几年的道行。 但清秋婉拒了他的提议,她表示今晚的计划不容有失,两位天师坐镇总好过周悬一人,比起修行,她更希望他们能顺利地度过今晚。 “无妨,清云与我师兄弟一场,这都是我该做的。”清秋笑了笑,“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我们等来了这一天。” “是啊,终於等到了。”周悬点头。 “虽然今晚大概率不会出什么意外,不过保险起见”清秋解开了自己腰间的那柄断掉的桃木剑,递给周悬,“这是我的法器,除我之外,只有人类能够驱使它。如果我决定在帝流浆的过程中为清云找回记忆的话,那护法就交给你了。” “了解。”周悬接过这把仅仅是触碰到皮肤,就让他感受到微微冷意和冲天煞气的法器。 也不知道清秋和天算道人,曾用它结果了多少妖魔的性命—— “时候差不多了,该上厕所的上厕所,该跳热身操的跳热身操。”白璟从那堆行李里摸出了一只蒲团,放在地上,很自然地盘腿坐了上去。 “那是我的蒲团!”季澜不满道,“我不坐在上面就没法安心修行!快还给我!” “得了吧,按你那种过家家式的修行方法,今晚想空手而归吗?”白璟摆摆手,“你现在要做的是舒展筋骨,就像你上跑道前一样———“” 日落西山,月升东海。 一轮明月缓缓爬上夜空,银色的月光洒向大地。 月华之中,无数形似橄欖、色如黄金的光团从天而降。 “来了!”珠泪赶紧原地坐好,摆出了平时修行的姿势,那些落下的光团就像是感受到了吸力一般,纷纷朝著她的身体聚拢而去。 季澜急了,也顾不得上跟白璟爭夺蒲团,平时常敲的木鱼也不要,赶紧有模有样地盘腿坐下,望著天空,期盼著帝流浆也能像是迎合珠泪一样,赶紧把自己淋成“落汤鬼”。 可惜事与愿违,被她顺利吸收的,只有极少数恰巧落在她身上的光团,完全没有珠泪那种“受欢迎”的感觉。 “什么情况!”季澜傻眼了。 “我都说了,这方法对你不管用。”难得摆出修炼架势的白璟摇头,“珠泪再怎么著也是妖怪,得到帝流浆的青是很正常的事儿,但你不同,连鬼修不是的你可得不到我们的待遇啊。” “那怎么办啊?”季澜看著浑身都被光团包裹的白璟,终於意识到了真正的妖怪和她们这些“孤魂野鬼”的区別。 “当然是跑起来啊!”白璟指指点点,“偶像剧没看过吗?就像是失恋的人在大雨中狂奔一样,赶紧的,把你的手臂张开,以最大的接触面积儘可能地吸收帝流浆!” 季澜知道白璟还不至於在这种时候戏弄自己,於是赶紧照做,张开手臂就开始狂奔。 生前体育生的运动天赋,在这一刻终於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在这场另类“大雨”中文跑又跳的季澜就像是吃金幣大赛中的超级玛丽,无数的光团顺利地与她半透明状的身体融合,比平时敲木鱼时的频率还要高出不少。 “看来练体育还是有点好处的。”白璟笑著摇摇头,这才闭上了眼睛,开始以远胜此前的速度吸收看周围的光团。 “清云,你跟季澜不同,动物想要吸收帝流浆中的养分,最好的办法是『服用』。”清秋这边比起闹哄哄的季澜和白璟就平静多了,她拍了拍猫儿的脑袋, 提醒道,“去吧,把帝流浆吃下去,等到你完成了脱胎换骨的最后一步,我再为你找回记忆。” 其实不用清秋提醒,猫科动物的本能,让狸猫在看到这些光团瞬间,就已经把“迫不及待”写在了脸上一一它不知道吃下帝流浆意味著什么,只是看到稀奇古怪的东西抓过来尝一口味道而已。 它衝进了这场光雨,以比李澜更快的速度,像是一只敏捷的猎豹。 第158章 清云 第158章 清云 “师姐?”穿著浅灰色道袍的年轻人,背著手,从一座民宅里溜达著走出来,忽瞧见了对面那个大榕树下与他相同打扮的女子,便立刻喜气洋洋地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回来的路上,听说师傅给你派了差事,就顺路来看看。”清秋看著这个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精瘦年轻人,平静地问,“事情忙完了?” “当然,有我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年轻人嘿嘿一笑,“倒是师姐这来回来去快一个多月,如今回了师门,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有。”清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颗苹果递给他,“吃吧。” “苹果算什么礼物啊!”年轻人嘴上发著牢骚,身子倒是诚实。接过苹果在袖子上擦了擦,便咔咔喀地啃了起来。 “我此去,是代师傅给那位忘机道长祝寿,人家真回了礼,那也是给师傅的。”清秋背靠榕树,抱著双臂,望向对面的那座民宅,“我听镇民们说,这间宅子的主人最近,时常在家中看到有鬼魂出没,可是有妖孽冒充鬼魂作票?” “不是,这宅子没有妖怪,闹鬼的事儿是真的。”听到师姐考究起了正经事,年轻人便不再耍宝,老实地边啃苹果边回答,“死去老管家的灵魂一直逗留在阁楼里,大概有一个多月了。” “只是灵魂?那为什么会被主人撞见?” “因为这家屋主人的灵觉,天生比起常人要更强大些,所以才能看到这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年轻人摇摇头,“那死去的老管家趁著半夜下楼閒逛两圈,正好被起夜的屋主撞见,这才有了后来『闹鬼』的事。” “原来如此。”清秋点头,“那你是如何解决的?” “我装模作样地在屋里贴了几张没用的符纸,告诉屋主那个鬼魂已经被我除去。”年轻人说,“实际上我只是偷偷抹掉了他的灵觉,保证他一年之內只能做个『普通人”——·反正他也不希望看到那些东西吧?” “所以你没有跟屋主说明实情?” “嗯,我看那屋主的样子,就算他知道了那个『鬼”其实是照顾自己长大的管家所化,想来心里也多半会觉得膈应。再者说人鬼殊途,这段缘分必定不会长久。”年轻人笑了笑,“虽然咱们这儿“山高路远”,但算算日子,下个月怎么著鬼差也该来干活了。” “收了人家的酬金,到头来却是抹掉了主人的灵觉。”清秋摇摇头,“你的这些鬼点子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有什么不好?这不是挺圆满的吗?”年轻人说,“我不告诉那主人实情, 是为了不给他徒增烦恼;我不除掉那鬼,一是行善积德、少造杀孽,二又保全了黑白无常的收成,完全是一举三得呀。” “是一举四得吧?”清秋看著他,提醒道,“你还收了屋主的酬谢,一会儿能去镇上吃你最爱的小餛飩。” “哎呀,什么叫“我”去镇上吃餛飩,分明“咱们”一起去吃餛飩呀。”年轻人热情地揽住清秋的肩膀,“走走走,正好手头的事都了了,师姐咱们吃点心去!吃完了再回师门!” 这两人自前所处的小镇,位於云华观的山脚下。 几百年来,云华观一直都有派观內弟子下山助人的规矩。 通常情况下,观里的普通弟子们,每隔一个月便会带著具备“清神明智”效力的符纸,下山赠与有需要的镇民,顺便採购些观里需要的生活物资。 而像是清秋、清云这一类有真本事的天师们,则是一旬下山一次,帮镇里的乡亲们处理些“捉鬼驱妖”的专业工作一一按师傅和九师弟的说法,如今天师一门势衰,观里还养著几十口人呢,他们得为了道观挣点香火,避免坐吃山空。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长时间在外游歷、代师傅外出公干清秋,这几年已经很少负责类似工作了,基本都是由九师弟清风代劳一一如今外面的世道不好,连带著妖鬼作恶的事儿也常有发生,跟清秋到过的那些被战乱摧毁、民不聊生的地界相比,这座被嫌弃成“山高路远”的临山小镇,反倒是成了一片难得的乐土。 至於小师弟清云,时年十七的他,这还是第三次接下师兄工作,代表师门下山做事,也难怪外出归来的清秋放心不下,少不得要盘问他几句。 当然,代表师门是一回事儿,下山游歷又是另一回事。 一年前,清云就曾跟著清秋一起,应师傅的要求,前往几百里外的龙华观拜访师傅的老友。 清云在修行上的天赋可以说是有目共睹,“入门五行之术只消一周,粗通御物之术更是只了十天”,这样的成绩,就连师傅都称讚他有自己“当年的风采”。 可若想成为独当一面的天师,除了修行以外,增长见识也同样重要。 在两个月的旅途中,他们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也好,顺手捉妖驱鬼也罢,很多时候清秋都让这个当时还只有十六岁的孩子自己来拿主意。 清云也算是不负师姐所望,从最开始的“土包子进城”,到后来的“见到道土喊道友,见到和尚喊长老,见到路人喊仁兄”,本事学到多少不知道,这为人处世的顺口溜是学了一套又一套。 也是在他归来以后不久,清秋又亲自带他下山了一趟,看著师弟解决了一桩“蜘蛛精害人事件”后,才放心地跟师傅说,“师弟在经验上虽然有欠缺,但只是山上山下的事,已经难不倒他了”。 “师姐啊一一”清云仰头喝乾了那碗,碗底下抹了一勺猪油的餛飩汤,仍有些念念不忘地拖长声音问,“你给我透个底,那位忘机道长,到底是给师傅回了什么礼?” “人家回给师傅的礼物,怎么要给你透底?”清秋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再说,当初师傅派我出门的时候,你不是还念叻著“修道者清心寡欲,不必送那么多贵重的东西,依我看,送一篮苹果正正好好”。这会儿又惦记上人家送师傅的东西了?” “哪里是惦记?只是我如今还缺一件趁手的法器,万一人家忘机道长就这么凑巧—-你说是吧?”清云嘿嘿笑道,“师傅最不缺的就是奇奇怪怪宝贝,再说他老人家早有那柄桃木剑傍身,隨便匀一件平日用不上的给我,这一来二去,也算是勤俭节约了不是?” “那你想要什么法器?”清秋把自己只吃了几口的餛飩推给他一一她不需要通过这些吃食来维持生命,心里也很清楚,师弟故意给自己点了大碗餛飩,一开始就是打算连她的这碗也一起笑纳。 “我不挑我不挑,只要看看威风的就行。”这个年纪的男孩怎么吃都吃不饱,清云接过碗就开始吸溜吸溜起来,“不过我最近看《西游记》的画册,看得有些入迷,也不知道有没有棍棒造型的法器,啊哈哈”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清秋用手撑著下巴,看他风捲残云地干掉了这碗小餛飩,“忘机道长给师傅的回礼,一柄金丝木製的拂尘。” “拂—拂尘?”清云脸色忽然一变。 “想起来了?”清秋笑了笑,“几个月前,你在道观里钻研火法,非说要配合著染料搞出自製炮来,结果失手炸掉了师傅心爱的拂尘,被罚去把观里不住人的厢房了一天一夜全打扫了一遍。这回忘机道长好巧不巧,又送了师傅一柄拂尘。” “等他看到了拂尘,肯定又会想到我之前干的好事—.”清云喃喃道,“师傅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最喜欢没来由地把人指使去干杂活,別说这次还有了现成的由头—忘机道长误我啊!”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齐天大圣也干过养马的活。”清秋看著他面前的空碗,“要不要再来一碗?回了师门可就又得吃你討厌的杂粮饼了。” “不了,不了———”清云丧气地摆摆手,“给人驱鬼也没赚到几个钱,要是都了,师傅又该说我了。” “店家,再来一碗餛飩,要大碗的。”清秋对著餛飩摊的摊主招招手,“多放点猪油。” “师姐你怎么不听人说话!” “我请你吃,师傅就不会怪罪了吧。” “这—-师姐真好!”清云立刻搬著小板凳来到清秋身旁,一脸亲昵地说,“一会儿回了师门,师姐若是能再帮我在师傅面前美言几句,详细地说说我在山下有多威风,那就更好了。兴许师傅一高兴,便忘了拂尘的糟心事儿也说不定啊。” “以前你研习水法,淹了师傅晒在院里的生;琢磨能使枯木逢春的木法, 害得爬山虎一夜之间爬满了师傅的炼丹房这些混事儿都是我帮你求的情,你也该长长记性了。” “我,我那也不是诚心的呀。”清云嘆气,“再说,师傅鼓励我多多钻研, 却又总是以此责罚我,我实在是搞不懂他老人家的心思。” “师傅是让你多多钻研没错,但没叫你每次都嘴嘴他的宝贝。”清秋捏捏他的后颈,“那次的生,他是跟老朋友夸下了海口,说自己晒生的本领一绝, 要用又香又脆的生招待他们,没成想老朋友来的前一天,生还没下锅炒就全被你给糟蹋了。换你,你不生气么?” “我——我那不是好心办坏事儿吗?”清云小声说,“我要是把祈雨的法术改良成功了,以后观里的草草就都不需要人浇水了,一年四季都有雨云跟著,师姐你不也跟著享福嘛·再说,谁让师傅隨地乱晒生的,那院里是他能晒生的地方吗?被鸟啄了怎么办?” “你確定不是为了以后能偷懒不去打水,才努力钻研的水法?” “呵呵,还是不说这些伤心事了。”清云埋头喝起了餛飩,“餛飩凉了就不好吃了,呵呵呵——.“” “吃完了点心,一会儿陪我出一趟镇子吧。” “出镇子?师姐你不是才刚回来么?”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在镇上办事,才先来找的你。”清秋说,“镇子东边的建善寺,知道么?” “好像听过—是不是师傅之前说,有个臭和尚骗了他一串楠木手串的建善寺?”清云问。 “师傅那不是被骗的,是打赌输的。”清秋说,“师傅的赌运你也知道,人家不让他算卦,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那你这是去帮师傅把手串要回来?”清云转转眼珠子,隨后便是一拍桌, 正义凛然道,“这么不要脸的事,他自己不千,让我师姐干,岂有此理!不过师姐你放心,那帮吃菜叶的和尚不是我对手,这种粗活你儘管交给——” “我只是去拜访朋友而已。”清秋打断他的豪言壮语,“有位老友给我传信,说这些自己日子正好在建善寺歌脚,我们多年未见,我自然是要去找他敘敘|旧的。” “喔,那你老朋友也是和尚么?” “算是吧。听说他前些年收了个徒弟,不知道有没有跟在身边。”清秋看向师弟,“说起来,师傅上次给你算的卦,你可记得?” “记得啊,说什么我能在一个叫安平的地方收到命里的关门弟子。”清云耸耸肩,“但我没什么实感,如今天塌了也有师傅顶著的日子就很好,让我去给人家顶天,我自问还是修为尚浅吶。” “那有想过么,未来的好徒弟会是个怎样的孩子?” “嗯——希望他能做个孝敬师傅的好徒儿,其他的我没奢求了。” “像你一样“孝敬”又如何呢?” “这——·师姐你別咒我啊!” “几点了。”清秋问。 “四点半。”周悬看了一眼手机,“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他比我想像中能吃。”清秋看著天台上又跑又跳的小猫一一她为猫儿施加了清神明智的法术,这才让它整晚得以整晚狂奔在月光之下觅食,“看来要等到天亮再为他找回记忆了。” “嗯。” “心情如何?” “说不上来的感觉。”周悬轻声道,“有点像在医院等待师傅出生的那一天,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一次,我想会有好结果的。” “是啊,但愿。” 第159章 大象被打死两回 第159章 大象被打死两回 “需要换班么?”白璟笑眯眯地来到正在吃饭糰的周悬身旁。 “帝流浆不是还没有结束吗?”周悬看著一颗光团落在白璟的头顶,而后消融於他的体內。 此时距离天亮,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 “是啊,不过今晚的收穫已经足够了。”白璟伸了个懒腰,“修炼那么久也很辛苦不是么?虽然六十年才辛苦一次就是了·昨晚很太平吧?” “嗯,跟之前预料的一样。”周悬点头。 平时的安平市里,周悬偶尔还能见到几个妖怪从天上飞过,又或者听到他们相互爭斗、打打杀杀的动静,但昨晚是个例外。 就像这座城市的名字一样,这是一个平安的夜晚,就连总是忙碌的鬼差都放了一天假。 究其原因,大概是妖怪们也不愿意错过这六十年一度的“机缘”吧。 毕竟妖怪们得以长生的根本,还是得依仗自身道行的深浅,这是哪怕是身居都市的妖怪们也不会否认的铁则。 为了生存,在这一夜,工作、玩乐、仇恨都可以暂时放下。 活著、活下去,才能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周悬看著远处跑跑跳跳的师傅、从衝刺改为散步季澜,以及看著是在一本正经打坐,其实已经偷偷打起了瞌睡的珠泪,“今晚是属於你们的节日吧?” “是啊,节日。”白璟望著天空中,相较於月亮高悬时数量明显开始减少的光团,平静地说,“帝流浆能让某些生命以另一种形式『重获新生』,这是一个“诞生”的夜晚,也是属於我们的节日,这么说一点也没有错-你师傅怎么样了?我本想去看看,可看殭尸一脸严肃的表情,想想还是算了。” “一切顺利,清秋正在做最后的確认,就差找回记忆了。” “你呢,天师也不是普通人吧?”白璟说,“有没有试著吸收帝流浆?万一成了,你可就长命百岁了呀。” “如你所见。”周悬摊开手掌,一颗从天而降的光团穿过了他的手掌心,垂落於大地,“我没法吸收它,对人类来说,帝流浆跟空气没有什么差別,普通人连看都看不见。” “分明是连帝流浆都无法享用的种族,却统治了这一界几千年啊。”白璟摇摇头,抓起盘中的饭糰往嘴里塞。 不过他才刚咬下去,便立刻“呕”了一声,嫌弃地把饭糰吐了出来:“呸呸呸,怎么是咖喱味的!这不是害人么!我要折寿了!” 太阳东升,天渐泛白。 “喂,喂喂。”白璟推了推正一脸傻笑流著口水的珠泪,“你平时就这么修炼的么?起床了!” “啊!”珠泪被惊得一下蹦了起来,“帝流浆开始了?” “你这是刚才做梦的时候,偷偷穿越回昨天你妈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了?”白璟一脸好笑地看著她,“帝流浆都结束啦!” “喔——-对对对,结束了。”珠泪挠了挠头,这才想起来自己確实是迎接帝流浆的过程中睡著的。 “感觉如何?妖生的第一次帝流浆。”白璟问。 “感觉很好啊,以我现在的道行,估计能一拳打死大象!”珠泪对著空气嘿嘿地挥拳,“帝流浆太神奇了!怎么就不能一年一次呢?” “是么?那用个隱身术来看看。” “看好了!”珠泪摆好姿势,嘴里像是顺口溜似的往外嘰里呱啦地蹦法诀。 “隱!隱!隱!隱————”珠泪越喊声音越小,“隱—————·怎么没用—————·隱— 隱啊隱,快隱身—.” “什么情况?我刚才念错法诀了么?”珠泪看著自己完全没有变化的身体, 疑惑道。 “没念错,就是单纯的失败了而已。”白璟点点头,“看来一次帝流浆不够啊。” “怎么这样!”珠泪颓然地坐在地上,“隱身术虽然很难,可一次帝流浆难道还不够我施展吗?” “第一,隱身术一点都不难,绝大部分妖怪生下来就能使用,也包括黄六郎那种小妖。”白璟纠正她在思维上的误区,“第二,法术的修炼讲求持之以恆, 光有道行却不经常实践、施展,就会发生你这种情况。” “第三嘛,我估计是你的运气很差,按理说再难的法术,多来几次也总会成功的。”白璟摸摸下巴,“又菜又倒霉,你的前途很堪忧啊,珠女士。”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里是陆地,而泉先是海里的种族。”周悬走过来,安慰道,“一会儿去浴缸里试试吧,兴许就成功了也说不准。” “没错一定是这样!”珠泪瞬间振作起来,“我学不会隱身术,只是因为这里不是海里而已!我完全明白了,周悬!谢谢你!” “嗯?说起来,澜澜跑去哪儿了?”珠泪东张西望地说,“怎么一醒来就不见她人,总————总不会趁我睡觉的时候,被黑白无常偷袭,抓走了吧?!” “我在这儿呢!”忽然,穿著一身无袖运动服的女孩从周悬的背后蹦了出来,手里还拿著一罐已经开封的可乐,“看看这是什么!” “哇塞!你可以拿东西了,澜澜!”珠泪扑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恭喜你!鬼魂毕业,成为鬼修了!” “嘿嘿,多谢多谢,不过不只是拿喔,我已经品尝过可乐美好的滋味了!老味道,就跟活著的时候一模一样!”季澜“哇哈哈”地狂妄大笑道,“我现在感觉力量就在身体里涌动,我一拳下去,估计大象都会死呢!” “大象招谁惹谁了,一晚上死两回。”白璟在旁不阴不阳地说,“既然鬼修大人这么厉害,换个衣服来看看?” “色狼!哪有光天化日之下换衣服的道理?简直是胡闹!” “鬼修换衣服又不需要穿脱,想什么呢。” “你,你说的也是。”季澜清清嗓子,“那教我法诀先!” “不需要法诀,对鬼魂来说换衣服比我们妖怪的『化形”还简单,你在脑海中想像一下想要变化的样子就可以了。”白璟补充了一句,“化形可是连珠泪都能做到的事儿啊,以季澜大人『傲视群雄”的天赋,想必是手到擒来吧?” “行,你看好了。”季澜依言闭上眼睛。 “你想换什么新衣服呀?”珠泪在一旁好奇地问。 “嘶·-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脑袋现在里一片空白。”季澜眉头紧锁,“有推荐么?” “就昨天咱们刷微博看到的那身,小西装加百褶裙!” “这—我的记性没那么好,而且百褶裙有点太复杂了,我都不知道具体有几个褶子。”季澜沉吟道,“换一套吧,换一套不需要那么有美术功底的。” “黑白条纹衫加灰色工装裤的打扮如何?”珠泪热情地建议道,“你的腿很长,这么穿肯定好看!” “嗯——”季澜继续沉吟,“大概是我的艺术细胞有点欠缺要不再简单一点?” “你就把这身运动服从红色变成黑色,如何?”周悬提议道。 “喔,可以可以,这个可以。”季澜握起拳头,仍旧是紧闭双目,过了一会儿,问道,“变了没?” “没有。”大家摇摇头。 “现在呢?”季澜满脸狞。 “没有。”大家还是摇头。 “现在呢!”季澜的额角跳出两条青筋,“我已经两眼发黑了!” “没—-没什么变化。”珠泪小心翼翼地说,“要不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你脸色很差啊。” “搞什么啊!不是说很简单吗!”季澜一屁股坐在地上,“我都快用上吃奶的劲儿了!” “这是因为鬼修想要变换形体,比起生前『触物、饮食』的本能,更像是法术。”白璟说,“你们俩是一个问题,帝流浆只是拔高了你们的道行,却没能带给你们相对应的经验,『神功大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按你这么说——”季澜无力道,“我现在不是跟活著的时候没什么差別吗?” “从一拳打不死大象上来说,是这么回事。”白璟拍拍她的肩,“知足吧, 才死两个月就成为鬼修,你这一晚上成果已经抵了其他鬼魂三十年的修行。” “没事没事,来日方长嘛。”大概是因为本来也没打算变成“很厉害”的妖怪,所以珠泪很快就恢復了乐观,“澜澜成为鬼修的梦想也算是实现了,咱们现在该去迎接今晚的重头戏了对不对!” “他睡著啦?”季澜蹲在清秋身旁,看著她怀里闭著眼睛的小猫。 “算是吧。”清秋摸摸她的脑袋,“看你的样子,昨晚的收穫不小吧。” “如果不是清秋你和周悬愿意接纳我,我不会有这一天的。”季澜抱了抱她,“谢谢你们,我一定会报恩的。” “比起帝流浆的机缘,我跟周悬的帮助不算什么。”清秋在她耳边小声说,“別忘了,真正帮你搞定鬼差的可是白璟。” “我—我当然知道!我不会忘记的!” “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猫道长怎么样?变成妖怪了没?”白璟把脑袋凑过来,大声问道。 “轻点声!吵醒了怎么办!”季澜对著他就是一掌。 “没事的,清秋对师傅用了镇静的法术,不会轻易醒来的。”就像周悬说的那样,无论周围的人有多吵闹,小猫都没有睁开眼睛,一副“你们聊你们的,我睡我的觉”,岁月静好的样子。 “完全的脱胎换骨,確实是猫妖没错了。”白璟“喷喷”了一声,“不过你们俩昨天是抓著他给餵饭吃么?一般的动物经歷帝流浆,可到不了这种程度· 一晚上的成果就几乎赶上那些小妖了。” “你会不会说话啊?”珠泪在一旁鼓掌,“应该说不愧是师傅!旗开得胜!” “好了,下面我会解开地府施加在清云灵魂上的记忆封锁(某澜:什么?地府居然还会做这种事儿!简直可恶!),大家稍等一会儿。”清秋顿了顿,“一会儿还需要拜託你们帮忙—.周悬,你负责解咒。” “换我来么?” “嗯,就像白璟说的,昨晚清云吸收了太多帝流浆,对寻常的法术已经有了耐受性。我担心在解咒的时候会把镇定的法术一起解开,所以保险起见,在你解咒的过程中,我会一直確认清云的状態,以確保他不会提前清醒。” “了解。”周悬蹲下身子,把手指轻点在了猫儿的胸口,心中默默地复习了一遍解除记忆封锁的全部流程。 就像之前说过的,解咒的法术本身並不复杂,周悬在清秋为他说明了其中的原理后,便立刻掌握了。 但“解咒”,只是唤回师傅记忆的第一步。 更重要的是,后续“巩固”的过程。 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儿,某个在机缘巧合之下解开了自己记忆封锁的返生者,因为前世曾有一段令他过於深刻的记忆,这导致了他在寻回记忆的过程中, 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前世后半生的经歷,只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有个傢伙杀了他全家。 所以在找回记忆后,他开始逐渐分辨不清今生和前世的事,以为自己还是前世的那个自己,一直执著於寻找那个前世的仇家,哪怕走遍天涯海角,也要为家人报仇。 直到多年过后,他看见了仇家的枯家才幡然醒悟,原来这段仇怨在上辈子就已经结束,这才总算是重拾了两世为人的全部记忆,记起了今生今世的自己“究竟是谁”。 正是因此,在取回记忆的过程中,施术者首先要用镇静的法术,保证被施术者不会突然暴起,对著周围人拳打脚踢。 其次就是要循序渐进地让被施术者回忆起自己的人生过往,確保其不会沉溺於某段往事之中,难以自拔。 最后在確认被施术者能够清晰地认识到“前尘往事”与“今世今生”的差异后,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你给你师傅解咒,就像是外科医生给自己的家人做手术一样,这压力可不小。”白璟在一旁提醒他,“解咒的法术我也会,要不我来?” “没事的,我有把握。”周悬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准备开始吧,清秋。” “好。” 第160章 解封的记忆 第160章 解封的记忆 “解开了。”周悬收回抵住猫儿心口的两指。 “好,我確认一下他的状態。”清秋说。 “这,这也太快了吧?”他们身后探头探脑的珠泪小声嘟囊道,“才过了多久?” “我数著数呢。”季澜也小声说,“十三秒,十三秒就搞定了。” 先前听周悬和清秋的对话,她们俩还以为解咒的过程,需要像是电视剧中拿著手术刀的医生,和负责递止血的护士之间那样的配合才能搞定,结果却快得像是打点滴时做皮试,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不愧是周悬啊!”两个学渣异口同声地感慨,周道长在她们心中的“高人”形象再度拔高了几分。 “辛苦了。”清秋点头,“地府的封印確实解开了,下面就是巩固记忆的过程。” “我会先提问一些关於我们师门的问题,帮助从他前半生的记忆开始,循序渐进地回忆。”清秋回头看向身后的眾人,“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我们—具体要做些什么?”季澜谨慎地问。 “像我一样问问题就好,关於你们之间的关係也好,关於近些年来的某些事件也好。”清秋解释道,“本质上,只是帮助他疏导记忆,让思维更加活泛一些。” “收到!” “那我就开始了。”清秋减少了镇静法术的输出,拍了拍狸猫的脸,柔声道,“醒醒。” “喵~”猫儿仍然闭著眼睛,有些慵懒地回了几声,“喵喵喵~” “吸收帝流浆过后,你应该已经可以说话了,是不是?”清秋提醒道,“就像是人类那样。” “喵————人人类—————”在清秋的暗示下,猫儿真的嘟囊著口吐人言,只是声音听著有些尖细,“像是———人类那样喵?” “很好。”清秋摸摸他,“继续保持。” “原来猫说话是这个调调啊。”季澜低声道。 “怎么,跟你想像的不太一样?”白璟撞撞她。 “不,跟我想像中一模一样—” “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么?”清秋问。 “猫—我是一只猫——”猫儿尖声尖气地说,“猫是没有名字的— “不,你在成为猫之前,是人。”清秋说,“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名字,再想想。” “人类——是,我是人类——”猫儿眉头紧锁,“我——·我想起来了,我姓张...张. “那是你以前的名字,道號,我问的是你的道號。” “道號清云我叫清云,我是云华观的清云!” “那还记得这个道號是谁给你起的么?” “记得,一个留山羊鬍子的老头——”猫儿喃喃道,“他——他是我师傅。” “师傅的道號是什么?” “这个这个—— “他最擅长算卦。”清秋適时提醒道。 “天算!师傅的道號是天算!” “很好,再说说你对师傅的印象。” “喜欢吃生,总爱支使我去做杂事————但是他很厉害,非常厉害—..”猫儿断断续续地说,“在下山以前,我以为其他声名在外的天师都跟师傅差不多水平但下山之后我发现自己错了.人类的修行者里根本不存在比师傅更厉害的人跟师傅相比,那些人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嘶,师傅的师傅原来有这么厉害。”珠泪抿抿嘴,“天师果然是恐怖的生物啊。” “人家那是修成正果的仙人,你以为呢?”白璟说,“人间界都多少年没出过修成正果的人类了,跟这种怪物比,其他人看起来像是水货也很正常。” “道观里可不止师傅一个人,还记得都有些谁么?”清秋问。 “师姐和九师兄·除此之外,就是很多比我年龄大,却叫我师叔的道士—”猫儿抓了抓头,“只是我很多年没见过他们,名字大都记不起来了———— 只是记得有个不长眼的小子,每次总爱在我被师傅罚去打水的时候嘲弄我,叫人好不愉快·.” “那个喜欢你嘲弄你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他—-死了。”狸猫轻声说,“在过年回家探亲的时候,被一只狐狸精吸乾了精血.... 除了清秋以外的三人,下意识地看了白璟一眼。 “我是九尾狐,別把我跟普通的狐妖混为一谈。”白璟骄傲地说,“它们见了我,少不得要叫我一句天狐!” “你为了替他报仇,一路追杀过去,最终亲手结果了那只狐狸精,对么?”清秋说,“当时的你不过十四五岁吧?” “是的.但我是天师,狐妖的幻术对我起不了作用分明只是那么弱小的妖怪他家有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妹,哭著给我磕头,说『谢谢道长为我兄长报仇』,可我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是我来晚了。”猫儿有些艰难地回忆著,“临走时,我悄悄把身上的盘缠全都留在了他家门口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雪,我被冻坏了,哆哆嗦嗦的,还好师姐赶到才把我背了回去—” “在云华观里,你最敬重的人是谁?”过度的情绪波动可能会解开镇静的法术,於是清秋揭过了这个明显让师弟很有些感慨的话题。 “最敬重的——-师傅?不对,是师姐。” 清秋挑眉:“为什么是师姐?” “师傅虽然老是训人,但大都是骂两句就了事,就算要责罚,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小惩他老人家活到那个年纪,本来也没什么值得上心的事儿。”猫儿喵喵地说,“师姐就不同了·—那种平时看起来脾气很好的人,生气起来偏偏最恐怖———” “师姐可有教训过你?”清秋挠挠他的鬍子。 “那倒是没有”猫儿被逗得打了个喷嚏,“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不过我的直觉向来很准,呵呵。” 清秋摇摇头:“说说吧,师傅飞升之后,你去了哪里。” “师傅飞升之后,我就离开了道观,下山云游去了。”猫儿的语气如同梦,“期间我去过数不清的地方,增长见识也好,斩妖除魔也好-期间拜访了一些师傅的老友,承九师兄的意思,向他们转达师傅已经得道飞升的消息期间也回几次道观,和师姐一起。只是师傅不在了,在道观里呆著也没意思,大多时候只是陪九师兄聊了些閒话,就凑匆匆离开了。” “在你四处云游的日子里,可有过后悔的事?” “有—有天我收到了观里的传信,信里说九师兄病重,恐怕时日无多,让我儘快回来一趟。”猫儿嘆息道,“我得知消息后便立刻急匆匆地赶了回去,可是九师兄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我没能见上他的最后一面,那些叫不上名的师侄、侄孙们都说,师兄一直在强撑著等我和师姐回来,但最终也只是等来了师姐,没能等到我。” “清风离开的时候很安详,我用幻术让他以为自己等到了你。”清秋用手指轻轻抿开小猫紧皱的眉头,“別太伤心。” “师姐你別骗人了。”狸猫下意识地接话,“九师兄最擅长幻术,谁能骗得了他?何况你的幻术—” “那时候他已经很虚弱了,哪怕是我的幻术也足够了。” “你这么说--也是。”猫儿迷迷糊糊地说,“我初到地府的时候,曾去寻过九师兄但就像我预料中的那样,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些事,留到之后再说吧。”清秋平静道,“能回想起这段旅程的终点么?你来到了一个叫安平的城市,写信给我,说自己找到了师傅说的那个,你命里的关门弟子。” “嗯——-说是关门弟子,可我这辈子本来也就只收了那么一个徒弟,师傅早点说清楚就好了。”提起这事儿,狸猫忽然笑了笑,“不过他老人家总是这样,说话说一半,问他为什么,就说这是“高人做派』,我们这些小辈哪里能参透?” “记得你徒弟的名字么?” “当然,谁会记不住自己徒弟的名字呢?”猫儿喵喵道,“他叫周悬,周悬的周,周悬的悬。” “真的有人会这么介绍別人么?”季澜小声说。 “大概是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珠泪分析,“要么就是脑子里只剩下徒弟了。” “周悬是个好徒弟吗?”清秋问。 “嗯。”猫儿挠挠肚皮,“他当然是个好徒弟。” “这个回答抵过一切了吧?比起孝顺、聪明、脾气好什么的。”白璟搭著周悬的肩膀说,“是不是很感动?” “他应该只是词穷而已。”周悬很平静地看著清秋怀中的小猫,“以我对他的了解。” “我的问题就问到这里。”清秋抬起头,“轮到你们了,可以问些关於他变成猫之后的问题,谁先来。” “我先来!”珠泪说,“师傅你最近最不想吃的食物是什么?” “大黄鱼。”或许因为是涉及到今生的问题,狸猫的回覆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为啥?大黄鱼不是挺好吃么?”珠泪震惊,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嫌弃大黄鱼不好吃的猫。 “好吃是好吃,但连吃一个礼拜就不好吃了。”狸猫舔了舔嘴角,“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喜欢吃三文鱼和鸡胸肉,总觉得里面有股果香味。” “那是因为我往里面加了蓝莓酱——” “原来如此喵。” “我听说,猫这一辈子,要是在吃食上如果跟人作比较的话,基本是:吃猫粮=吃沙县小吃,吃猫罐头、猫饭=吃兰州拉麵。”白璟小声说,“道长这品味, 看来也就只截止到兰州拉麵了。” “他以前確实经常带我出去吃兰州拉麵。”周悬点头,“在懒得烧饭的时候北“到我了到我了!我来考他时事题!”季澜冒出来,“猫猫道长你知道顾乐么?大明星顾乐!” “不知道,听都没听过。”猫猫道长很冷酷地说。 “怎么这样!” “我师傅去世的时候,顾乐还没什么名气。”到底是徒弟,周悬及时帮忙打了圆场,“他平时也不看偶像剧。” “那——-那李菲你总知道了吧?”季澜问,“就是以前住你家楼下、周悬家对面的那个... “阿菲嘛,我当然知道。”猫儿伸爪子对著空气挠了挠,“她好像是·是去了港区发展吧?这孩子从小唱歌就好听,人长得也精神,平时能跑能跳的不像我们家徒儿,以前还有阿菲带著,后来阿菲走了,我让他没事干別老在家窝著,却是赶也赶不出去。” “你师傅也觉得你是个宅男呢。”珠泪捅捅周悬的腰。 “到你了,白璟。”周悬迴避了这个问题,迴避得很明显。 “道长平时爱喝酒么?”白璟问。 “偶尔小酌几杯。” “常喝啤酒洋酒还是烧酒白酒?”白璟再问。 “饭前喝啤酒,饭后喝烧酒、白酒,没喝够的话,就再开一瓶洋酒。”狸猫呵呵笑道,“只可惜我徒儿不好这口,不过对月独酌也別有一番滋味啊。” “道长有品位!”白璟恭维道。 “呵呵,多谢。” “我问完了,下一位!” “你这是什么问题?”周悬看著他。 “喝酒也是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你这种不喝酒的傢伙是不会懂的。”白璟说,“现在吃饭、时事、饮酒的问题都问完了,就等你最后一个问题绝杀了。” “等你问完后,我就会解开它身上镇静的法术。”清秋也说,“很显然,虽然他还有些迷糊,但对於刚找回记忆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好。” “师傅,是我。”周悬蹲下,轻轻握住了狸猫的前爪,“听得出我是谁么?” “嗯——..听著像是徒儿的声音啊。”狸猫说。 “我问完了。”周悬看向清秋,“解开法术吧。” “喂喂,你这问题质量,难道有比我好多少吗?”白璟不满道。 “这样就够了。”周悬说。 “这次可以醒来了,清云。”清秋的手掌,在猫儿一直闭著的双目前拂过。 “师姐———?”狸猫缓缓睁开眼晴,看著女人苍白的脸,过了足有一分多钟才迷茫地问,“我———我这是又睡过头了么?” “这里不是师门,是安平市,清云。”清秋淡笑道,“天才只是刚亮而已看看这是谁?” “徒,徒儿?”狸猫看著身前的另一个年轻人,又是一阵呆滯,才眨眨眼晴,“是你么?” “是我,师傅。”周悬轻声道,“你睡了太久,神志或许还不太清醒,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和清秋,我们一直在。” “我———我离开多久了?”师傅晕晕乎乎地问。 “不算变成猫的日子,三年了。” “那这里—可是桃源小区?” “嗯。” “四栋?” “是的,四栋的天台。” “那么——”师傅沉吟许久,才继续问,“咱们四单元的电梯装了没?” “—·没有。” 第161章 庆祝新生 第161章 庆祝新生 周悬家,客厅。 茶几上的仓鼠笼里,胖乎乎的仓鼠正在滚轮上四足並用,慢慢悠悠地散著步。 沙发上很难得地坐满了客人,倒不是大家不在周悬家集合,只是平时就算聚在一起也是各管各的,有人坐在餐桌边,有人躺在沙发上,还有人半躺半坐在地板上,像是这样相对严肃的时刻还是第一次。 或许是因为有长辈在场。 周悬俯身,在身旁那只狸猫的手臂上绑好绑带。 “会不会太紧。”周悬问。 “紧倒是不紧——”狸猫好奇地问,“不过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看著跟量血压仪器的差不多?” “这就是血压仪,不过是兽用的。”周悬握著一块跟手机差不多大小的操作面板,对著网上的攻略核对各个英文按键的用途,“但我估计用不上几次,就买的二手货,从一家倒闭的宠物医院退休下来的。” “徒儿啊,为师都说了自己没事,只是你紧张过度而已—— “別说话,开始测了。”周悬按下了屏幕右下角,那个代表开始测量的“bpg 0”图標。 “怎么样?”沙发上的眾人都关切地凑过来。 “高压150,低压75。”周悬看著屏显数据,沉吟道,“高压偏高了一点点, 不会是继承了生前高血压的毛病吧?” “你听说过血压会跟记忆一起继承的事儿么?”狸猫摆摆小手,“为师就是有点紧张而已,不打紧。” “那就等你不紧张的时候再来一次吧。”周悬收起了机器。 “那么,健康检查环节结束,现在是送礼庆『生』环节。”白璟拍拍手,从身后摸出了一柄迷你版的拂尘,笑眯眯地递给了蹲坐在沙发上的那只狸猫,“我在这里祝道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狸猫看到那拂尘的瞬间明显眼角抽搐了一下,但一世为人一世为猫的他很快恢復了平静,喵喵地说:“多谢白贤侄。” 活了將近八百年却被唤作“百贤侄”的白璟,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眼角也抽搐了一下,但他同样很快恢復了平静,並为猫道长详细介绍起了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道长,这可並非普通的拂尘。看这里,只要把这一头的盖子拔掉, 就可以当痒痒挠用了,很方便吧?” “这现在的拂尘竟然还有这种功能?”师傅表示惊讶。 “那可不,我一直都觉得拂尘这种东西华而不实,不符合修道之人的心性, 不过这样就好了,既华丽又实用。”白璟送完拂尘,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包装盒,递给了一旁平时都坐在地板上,今天却坐得端端正正的季澜,“道长的礼物送完了,喏,这是给你的。” “这是啥?”季澜问。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你心心念念的智慧型手机了。”白璟耸耸肩,“电话卡给你搞定了,反正你自己去也办不了。” “真没想到,谢谢你,白璟!”季澜给了他一个拥抱,“这绝对是你最当人的一次!我以为你会送我一只蟑螂什么的!” “这是夸我的意思么?行了行了,你对著手机流口水就行,別衝著我。”白璟推开她,“下一位!” “早知道你要送手机,我就买別的去了·——”珠泪挠挠头,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手机包装盒,“要不——·澜澜你再说一个其他想要的,我去给你买?” “没事!手机不嫌多!我可以註册两个微博帐號给顾乐捧人气!”季澜也给了珠泪一个拥抱,“谢谢你,珠泪!你就是我最好的姐妹!” “嗯嗯,我也祝福『重获新生』的你,能永远开心快乐!”珠泪嘿嘿一笑,“下面就是给师傅的礼物了—·瞪瞪瞪瞪!” 珠泪起身走向狸猫,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套粉色的衣服,套在了他的身上:“heokitty最新款的联名雨衣,专门为宠我是说为师傅你专门设计的!你才刚刚变成妖怪,想必是用不了避水咒那样高深的法术吧?再加上现在的身体打伞也不方便。这不,我为你准备了雨衣,下雨天出门的时候穿这个就行!” “避水咒也算是高深的法术吗?”师傅抱著这样的疑问,抬头看了自家徒儿一眼,但被周悬用眼神堵了回去。 “那就多谢珠泪姑娘的一片心意了。” 狸猫头上顶著一个巨大的helokitty图標,该说不说,如果能忽略这只猫的身体里,如今正寄宿著一个九十多岁高龄的灵魂的话,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你是泉先吧?陆地上的生活想来对你们而言有很多不便,年纪轻轻就在城里討生活,真是不容易啊。”师傅拍了拍她的手,颇为感慨地说,“祝你能早日衣锦还乡。” “啊这个,额,嗯——”珠泪汕笑著回应师傅的好意,心说还是等我家里有了无线网和电视再说吧。 “我送师傅的礼物,是这套茶具。”周悬指著桌上那套崭新的茶具说,“虽然我知道你图省事,向来只在不锈钢杯里泡茶,不过爱好总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反正这一生的时间还有很多。希望你能喜欢。” “徒儿—”师傅很有些感动,但可能是变成猫之后的习惯还没改过来,他下意识地蹭了蹭周悬的手臂,以表亲昵,“只要是你送的礼物,为师怎么会不喜欢呢?” “是么?可是我当年送你那本《这书能让你戒菸》的书的时候,你明確表示让我別送这些浪费钱的东西。” 师傅尷尬地笑道:“我那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其实那本书我天天都翻。你看我现在不就把烟戒了么?都是徒儿你的功劳啊!” “早知道那本书下辈子才能让人戒菸,我就不买了。”周悬清清嗓子,转头看向季澜,“那个,季澜,实在不好意思————“” “你——-你不会也买了手机给我吧?”季澜看著周悬跟那只猫如出一辙的尷尬表情,暗道一声不好。 “你猜对了。”周悬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手机包装盒,“我觉得这是你最需要的东西,看来大家都跟我想的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这三个送手机的傢伙,居然都选中了同一款手机,连顏色都统一选的白色。 “这!三部手机还是有点多了,不如转送给猫猫道长吧!”季澜反应很快地说,“他现在也不是普通的猫了,有个手机,平时联繫我们也方便!” “嗯那我改天再送你別的。”周悬把手机递给师傅。 “这怎么好意思?”师傅顺水推舟,“那这套茶具,我便也转送给——” “不用了不用了!我下次来,道长您给我泡杯茶就是了!”季澜喝可乐喝了一辈子,哪里懂泡茶的艺术,於是赶紧推脱。 “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客气,太讲礼貌了!”师傅感慨地说,“能结交你们这些朋友,我们家周悬真是三生有幸!” “哪里哪里,我落魄的时候,都是周悬帮了我!”季澜一听“三生有幸”都来了,嚇得是直冒冷汗,“道长您千万別著这么说!” “小季姑娘,你这个孩子真是——” “道长,不光是我,珠泪也是受了周悬的帮助——— “啊我,这个,额,嗯——.”珠泪没想到自己也被拖下了水,赶紧溜须拍马地说,“没错没错,周悬是个好人,能教导出这样的弟子,都是道长你的功劳啊!” “唉,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从小就教他助人为乐的道理—” “我发现-你师傅本人,跟我以前想像中的完全不同啊。”白璟看著滔浮不绝的狸猫,在周悬耳边小声说,“我本以为他是殭尸那个类型的。” “不像这个年纪的其他老头一样稳重,但又喜欢在外人面前倚老卖老。”早就见怪不怪的周悬平静道,“是不是,白贤侄。” “没错,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比我小了几百岁的傢伙叫贤侄,叫得还那么自然。”白璟无语地摇头。 在白璟的印象中,倚老卖老这个毛病经常出现在许多化形成老年人类的妖怪身上,这与跟他们本身的道行深浅无关,纯粹只是扮演老头老太太久了,作风习惯一下改不过来。 而清云道长不同,前世以九十二岁高龄去世的他,在找回了记忆之后,小友、姑娘、孩子这类词几乎是立刻从嘴里接二连三地蹦出来,从小猫到老人的切换状態之流畅、之迅速,无一不说明他是真在把自己当长辈。 但值得一提的是,这傢伙虽然以长辈自居,可心思却又活泛得很明显,跟他古板的殭尸师姐,以及脑迴路大多时候都笔直得像是高速公路的徒弟完全不同·—— “比起猫道长,你更像是殭尸道长的徒弟,怎么做到的?” “你是想说隔代亲吧?可清秋跟师傅算是同辈。” “如果你老了之后也变成这样,咱们就不要再来往了。”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说曹操曹操到,正在两人小声嘀咕的时候,繫著围裙,端著一只小碗的清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吃吧,清云。”清秋把小碗放在桌上,碗里只有几颗小餛飩和几片紫菜, 但却飘著浓郁的猪油香气。 “多谢师姐!”师傅看到清秋来了,立刻结束了自己对爱徒的“教育心得总结”,激动地摆脱雨衣,跳上了茶几,对著小碗呼呼吹气一一猫总是怕烫,而对著餛飩汤吹气则是还是人类时留下的习惯。 “猫可以吃餛飩么?”终於脱离苦海的季澜小声问。 “猫不能吃,但现在的他可以。”清秋边解围裙边说,“以前还在师门的时候,每到清云的生日,我总是会带他去山下的镇上吃碗餛飩。今天虽然不是他的生辰,但我觉得也是意义不凡的一天,这就是我送他的礼物。” “没错,以前的日子清苦,能偶尔吃碗餛飩,就觉得这辈子没白来了。”师傅小口喝著汤,也不忘教育这些年轻人们忆苦思甜的道理,“现在的猪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各个都长得肥体壮,尝起来却反倒是赶不上以前的那股子油香味。只能说,人和猪都是一样,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本——“ “你现在的身体应该还不习惯吃人类的食物。”清秋提醒他,“所以吃东西的时候不要一直说话,记得细嚼慢咽,清云。” “好的师姐!这餛飩真好吃!”真该说是一物降一物,清秋一出声,师傅便立马老实了。 “这是之前说好的,要送你的礼物,季澜。”清秋从沙发后拿出了一副画框,画上,一位美丽的少女抱著一只可爱狸猫,正是季澜和师傅的模样,“按你的要求画的,希望你能喜欢。” “喜欢喜欢,我太喜欢了!”季澜跳了起来,也给了清秋一个拥抱,“就像你刚才说的,今天是我和猫猫道长意义不凡的一天!我会好好珍惜这份礼物的!” “確定不是因为,终於来了个不送手机的人么?”白璟阴戳戳地说。 “手机和艺术品我都喜欢,不行么!” “那么————” 清秋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吃完么,清云。” “吃完了吃完了。”茶几上的师傅打了饱嗝,看了看周悬,又看了看清秋, 最终还是放弃了徒儿,跳到了师姐的腿上,“这碗餛飩下去,我这就算是彻底回魂了。” “前世的事,完全回忆起来了?”清秋问。 “不敢说全部,但也八九不离十,反倒是变成这幅样子后的记忆有些模糊, 虽然能认得出各位小友,但有些回忆却怎么都觉得跟自己扯不上关係。”师傅嘆了口气,“可见,这人和猫之间,还是相去甚远啊。” “这就是你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我“楼里装电梯了没”的原因?”周悬问。 “那是因为我刚刚醒来,还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变成猫了。”师傅平静地说,“你忘了,我死前一个月,业主委员会的人还来咱们家让我签名,说是明年咱们楼,就准备向隔壁三栋和五栋看齐,加装电梯了。” “你离开前最惦记的事情居然是这个吗?”周悬扶额,“明明身体已经很差了吧?” “你们年轻人不理解,就是因为人老了走不动道,才要装电梯。”师傅用理所应当地语气说,“再说装电梯有什么不好?不装电梯房价能上去么对了, 咱们这现在卖多少一平了?我记得之前政府说,像是这种老房子,等咱们换房的时候,还有『卖旧买新”的补贴———“ “xxxxx。”周悬说,“补贴大概三千左右。” “怎么三年过去,房价还跌了?”师傅瞪大了圆溜溜的眼晴,“而且百来平的房子,为什么补贴才给三千?打发乞弓呢!” “说起来,昨天业主委员会的人也来我家了,说是准备年底装电梯,向隔壁的两栋楼看齐。”珠泪想了想,“看来只是嘴上说说,不过跟我这个租户也没啥关係,哈哈·——” “珠泪现在住的,就是师傅你的之前那套房子。”周悬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变成猫之后,师姐也带著我去做客过。”师傅点头,“那房子里贴的都是阿菲的照片吧?这孩子真有出息——.唉!想她当年晚上吃了多了冰西瓜拉肚子的时候,还是我带她去医院掛的號,一晃都快二十年了。” “你变成猫的事,我没有告诉阿菲。” “你做的好。”狸猫点头,“现在还远没到我跟阿菲相认的时候——“—-师傅我也是要脸的。” “我猜也是,所以才没说。”周悬也点头,“说回正题吧,我们想知道关於师傅你的事,很多很多。” “嗯,我知道列位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这幅落魄的样子,只是这事儿说来话长。”师傅清清嗓子,发出的声音却细长尖锐,完全不是他想像中“故弄玄虚”的效果,“在那之前,我想先问各位小友一个问题。” “在你们的印象中,天师是什么?” 第162章 是骡子是马还是驴 第162章 是骡子是马还是驴 “我没见过几个天师,总之就是法力高强的人类吧?”小友一號季澜想了想,“嗯-清秋虽然也是天师,但我觉得大部分天师应该还是跟周悬差不多?” “很恐怖的人类!”小友二號珠泪抱著胸口,一看就是小时候被家里大人嚇唬多了,“见到了必须绕著走!往海里跳最安全!论游泳天师没我们厉害!” “吃起来採补效果比一般人类好的人类。”小友三號白璟笑眯眯地说。 “生来就能够免疫大部分妖术、在修行上天赋远胜过常人的人类。”小友四號兼亲徒弟周悬,言简意地说,“这是当年你告诉我的。” 清秋没有回答,因为没觉得自己是“小友”。 “没错,比普通人更强大、轻易就能学会各种各样玄妙的法术、妖物的克星这些,都是世人对我们天师的印象。”师傅竖起一根指头,“但各位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区区肉体凡胎的『人类』,为什么能做到这种事?” 说这话的时候,师傅特地跳到了清秋的肩上,以占据高点俯视眾人,方便他卖关子。 只不过效果不佳,在座的客人们只是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了都没出来一个能接话的人。 “嘶—-猫猫道长的是不是想让咱们夸他厉害啊?”季澜小声问身旁的珠泪,“怎么感觉好幼稚,他果然还没完全睡醒吧?” “不至於吧?”珠泪也小声说,“天师应该还不需要在妖怪身上找存在感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可我不是妖怪啊—.” “也,也是。” “你师傅的意思是,天师是人类中的战斗机?超人?”另一边,白璟也在跟周悬小声嘀咕,“原来你们这些浓眉大眼的天师,平时都是看不起普通人类的么?” 周悬摇摇头,心说我也勉强算是个天师,这话你让我怎么接? “那个!天师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天师不是普通人!”最终在场还是年纪最小、没什么话语权的季澜被推了出来,举起手回答了一句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废话。 “没错!真相就是,天师根本就不是人类!”师傅在季澜最后一个字就没说完的时候,就大声喵喵著给出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一一很显然,在漫长的等待中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师傅,根本就没听季澜在说什么,只是把心里的答案直接念了出来而已。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清云。”清秋把狸猫抱回了自己腿上,拍拍他的脑袋。 在他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偶尔在师长面前说错了话,清秋也会想这样拍拍他的脑袋,提醒他注意言行。 “千真万確,这是在师傅飞升前告诉我的事,师姐。”狸猫喵喵地解释道,“师傅说,世人、妖怪,甚至是天师本身,对我们的认知与定义都是错误的,这是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天师——-並不是纯粹的人类,而是半妖!”” “师傅,您老人家功德圆满,如今这都飞升在即了,就別拿徒弟我找乐了行么?”清云看著面前留著山羊鬍子,身披一袭宽大的道袍的老人,有些好笑回道。 老人虽然鬚髮皆白,但面色红润,身材也並不同於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老人那般瘦弱,看看顶多也就是六七十岁的年纪。 可如果细看他的双眼就会发现,他其实已经很老了,那些独属於光阴的痕跡,早已深深地铭刻在了他的眼底,那是歷尽沧桑的人才会有的眼睛。 一千年的时光,留下些什么,也是应该的。 “连师傅的话都不信,我看你是又欠罚了。”天算从盘中抓起一把生米, 一颗一颗地往嘴里丟,“你也说我都要飞升了,我骗你作甚呢?” “师傅啊,我拜入师门时年纪虽然不大,可自己父母的模样还是能记住的。”清云也伸手抓了一把生米,“咔蹦咔蹦”的地嚼著,“徒儿我再不济也是个天师,自家父母是不是妖怪,我难道还分不清楚吗?” 这也怨不得清云,要知道,人类和妖怪作为不同的物种,在不同的成长环境、文明、寿命等等因素的加持下,两者在价值观与认知的问题上,是存在明显偏差的。 而如果说这两个族群之间存在著什么“共同认知”的话,那么“世界上不存在半妖”这件事,一定是其中之一。 人与妖相结合所诞下的子嗣,一定是纯正血统的人类,千百年来曾诞生过无数鲜活的例子,无一例外。 而现在,师傅居然告诉自己,半妖其实是存在的,而且天师就是半妖这怎么可能呢? “白痴!如果半妖是那么容易证实的存在,古代的天师早就把这事儿编成册子到处发了!”这位千岁老人中气十足地骂道,“你以为天师都是猪么!无知!” “师傅啊你骂骂我也就算了,为何要连自己也一起骂呢?”清云挠挠头,这么多年来他早就被师傅骂习惯了,也知道师傅其实脾气不坏,只是把教训人当爱好而已,所以也不畏惧。 “呵呵,为师飞升在即,如今说是半个仙人也不为过。”天算授著鬍子,呵呵笑道,“罢了,竖子不足与谋,为师不跟你这没见识的孽徒一般计较,乖乖竖起耳朵听好便是!” “听著,半妖这种东西,就如其名一般,是人与妖相结合所诞下的后代不假,但却並非你想像中父母与子嗣的关係。”天算说,“那更像是一种刻在灵魂中代代相传的『隱性血统』,从亲生子嗣起算,直到第十代的头胎子女诞生后, 那种特殊血统所带来的能力,才会在那个孩子的身上显现、生效。” “被激活了血统的孩子,生来就能够免疫大部分妖术,並在修行上拥有著远胜过常人的天赋。”天算指了指徒弟,又指了指自己,“就像我们这些,被世人称作天师的存在一样,我们力量,就是那种血统所赋予的·-別光顾著吃生米,你有没有在听为师讲话!” “我听懂了呀,师傅的意思是,咱们这些天师,曾经都有个妖怪祖宗对吧?”清云眨眨眼睛,“可是证据呢?我可没听说过哪个天师的族谱里,还写看某某妖怪的名字啊。” “证据就是你和你清风师兄。”天算极其了解自己这个徒弟油盐不进的脾气,早就猜到了他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你以为,你们真是我一觉醒来出去遛弯,半路捡来的徒弟?” “.什么意思?” “你们各自的祖上,都有曾有过一位人类和妖怪诞下的祖先,当年为师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为了解开自己多年的疑惑,一直在关注著你们的家族。你和清风,分別是那位妖怪祖先的第十代子孙,就和我猜测的一样,你们天生就拥有看异於常人的天分——·就像我一样,徒儿。” “师傅,你真是好狠的心!”这番话涉及前尘往事的话,听得清云想拿生米砸他(其实已经砸了),“居然为了解惑,连自己的弟子都要算计!” “孽徒!不要浪费粮食,现在观里的香火一年不如一年你不知道么!我收你们做徒弟只是因为你们是天师而已,又不是我逼你们祖宗爱上妖怪的!”天算挥袖挡开,“听我把话说完!” “总之,那种狡猾的、不易察觉的血统,其实一直都隱藏在我们祖祖辈辈的体內,直至我们诞生,才不容分说地把我们扭转为天生的异类,拥有著人类外表和妖类血统的异类。”天算看著他,“但也正是那种血统,使我们的肉体能够抵挡绝大部分妖术的侵害,也让我们相较其他人,能更加轻易地步入那条属於修行者的康庄大道。” “这就是天师的本质,孩子。”天算深沉地说,“因为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老话,世人都觉得我们生来的使命便是驱鬼捉妖可谁又知道,人类其实也不见得就是我们的同类呢?” “也就是说,咱们平日和妖怪相斗,从伦理纲常出发,其实算是自相残杀、 伤天害理?”清云皱眉。 “嗯——-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人犯了恶也同样会受到其他人的处置,所以只要不是滥杀无辜,无论对方是不是妖怪,都算不得伤天害理”天算也皱眉,“等等,为师跟你说了如此隱秘的事,你难道不是该先为自己多歼的命运感到异么?” “啊啊啊啊!我居然是半妖!天吶!”清云配合地怪叫道,“活不了啦活不了啦!” “找打!” “师傅住手!”清云抱著脑袋,连忙道,“我只是想说,半妖也好,人类也罢,最重要的还得是活的坦荡,问心无愧!” ““.你这油嘴滑舌的孽徒。”天算摇头,也不知是该为这个徒弟的豁达开心还是悲哀,“罢了,你会有这种反应也不奇怪,若是哭哭啼啼、呆若木鸡那反倒不像你了。” “所以如师傅所说,天底下知道我们天师一门秘密的人,其实並没有几个?” “是没多少人,这只是我几百年前云游时听到的坊间传闻,一开始也没当真。至於妖怪们,虽然爱惜子嗣,但也不至於爱屋及乌到生生世世都陪伴自己在自己子孙后代身侧,自然也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天算摸摸鬍子,悠悠然道,“这世上,也就是为师足够从容,愿意几百年的时间来论证这件事罢了。” “师姐也不知道?” “清秋?得了吧,以你师姐的脾气,若是知道了这事,还不知道又会干出什么荒唐事—想当年她杀进地府.”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师傅?” “没什么,你师姐虽然是为师的爱徒,但和我们出身不同,她不需要知道这件事。”天算摆摆手。 “那九师兄呢?” “我也没说,清风的性格你知道,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是负担——再加上,他也没有你的这份机缘,若告诉他真相,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机缘?” “有些因果,早在你们诞生的时候就已经明码標价了,清云。”天算拍拍他的脑袋,“半妖的血统,除了能为我们带来非人的力量以外,也伴隨著只有拥有大机缘者才能化解的代价,如你,如我。至於那个代价是什么—” “每一位天师,也就半妖,在入轮迴以后,是没有办法投入人胎的,这是连阎王都没法改变的铁则。”猫道长喵喵地说,“这就是我师傅当年告诉我的秘密,我也依他的吩咐,没有把这个秘密转告师姐和九师兄。” 听完师傅这番话,在场的眾人面面相。 清秋看了周悬一眼。 “周悬居然不是人———”季澜喃喃道,“虽然我也不是人——· “周悬啊·”珠泪关切地探头过来,“你,你还好吧?要是不开心记得去医院看医生—我是说,记得跟我们说啊!大家都是朋友,没事的!” “看起来是不太好。”白璟看著周悬面沉似水的侧脸,“也是,这就像本以为自己是驴,结果却发现自己其实是骡子一样,有落差是难免的。” “你这是把人类比作驴,把妖怪比作马?”珠泪疑惑, “干嘛,你看不起驴吗?” “当然不是!我觉得骡子也挺不错!你说是不是啊澜澜!” “嗯———如果人类是驴,妖怪是马,天师是骤子——”季澜关注的重点跟大家显然不太一样,“那我们鬼魂又是什么呢?” “傻孩子,鬼魂就是死掉的人类,所以当然是死掉的驴呀。”白璟嘿嘿一笑,“恭喜你,又解锁新身份了!” “去你的吧!你才是死掉的驴!” “我是长寿的马,志在千里的那种。” “是骡子是马还是驴都无所谓吧?”周悬摆摆手,打断了眾人的闹腾,“不瞒你们说,我其实很早就对『天师”这一存在抱有怀疑了,这下反倒是解开了我的疑惑儘管是意想不到的结局就是了。”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其实是半妖啊——”大家嘀嘀咕咕地感慨,“不愧是师傅变成猫都能欣然接受的男人——” “还得是周道长。” 第163章 空梦一场 第163章 空梦一场 “我並不是对『半妖”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是比起这个,我此刻更在意的是,师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件事。”周悬看著清秋腿上的猫儿,“你要是早点说,我也能早做些打算至少不至於像是那天下午一样手足无措。” “为师要是知道自己会变成猫,早就告诉你了。”狸猫摇头,“要怪就该怪你那说话说一半的师祖吧。他当年只说,半妖来生无法投入人胎,解咒的办法就是像他一样得道升仙,长生不老。” “我一开始还以为,师傅口中的机缘就是指,我这辈子也有机会得道成仙, 解开半妖血统所背负的“代价”,可我年纪大了才发觉,我並没有师傅那样的能力和机缘——这也就罢了。”狸猫挠挠肚皮,“真正的问题在於—我一直以为,师傅说『无法投入人胎”的意思,就是来生会变成妖怪。” “这么一说有道理啊。”白璟摸摸下巴,“半妖半妖,不变成人,可不就得变成妖怪么?” “百贤侄说得不错。”狸猫点头,“我千算方算都没能算到,自己投胎转世后,竟然会变成一只猫这完全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 “其实,早在我过完九十大寿的时候,就已经在为自己转世的事做准备了。”狸猫深沉地说,“我找到了一位擅长下算的老友,让他帮忙確认了自己来生投胎转世的地点—-就是我行將就木之际给你的那张纸条,徒儿。” “你不说那是自己算到的么?” “呵呵,那只是逗逗你这小娃儿的玩笑话,为师真正算到的是另一件事这个等会儿再说。”狸猫尖声细气地说,“老实说,在確认了自己的降生地点后,为师也曾动过与你说明实情的心思,只不过嘛——“ 狸猫话锋一转,看向沙发上听八卦的眾人,喵喵地问:“当时他还在读大学,诸位小友想想,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娃娃,哪里能受得了师傅变成妖怪这种打击?” “问你呢,你受得了这打击么?”白璟撞撞周悬。 “我不觉得自己有这么脆弱,只是师傅一直把我当小孩而已。”周悬认真地说,“但我承认,『师傅在三年后还会回来”这个消息,对当时的我来说,非常重要。” “徒儿—”这话一出口,狸猫一下没绷住,擦著眼角哀伤地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 清秋递了一张纸巾给他。 “多谢师姐。”狸猫捧著纸巾擦擦眼睛,又了鼻涕。 “凡事都该做好两手准备,你不愿告诉周悬,至少也该写信把这件事告诉我。”清秋说,“如果真的顺利变成妖怪也就罢了,可像你现在这样投了猫胎, 若不是我也在场,你能不能熬到帝流浆到来的日子都还两说。” “师姐莫怪,我向你隱瞒情况,主要还是因为当年师傅的叮嘱” “生死大事面前,师傅的嘱託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这个,师傅他老人家是飞升了,又不是死了—————”狸猫討好地说,“方一他老人家真来找我麻烦,我可消受不起而且我也不是没有准备! 还记得我刚才说么?下算降生地点是我托朋友帮的忙,我真正算到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在我入轮迴的前一日,我做了个梦————”狸猫神秘兮兮地说,“师姐你应该知道『预知梦”吧?” “修道之人,在临终之时感知天命的手段之一。”清秋点头,“哪怕是像你这样的不擅卜算者,也有机会在预知梦中洞察未来之事。” “没错,那晚我在那场梦中,看到了自己的葬礼,看到了痛哭的徒儿和阿菲,也看到了前来祭奠的你,师姐。”狸猫亲昵地蹭著清秋的身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清秋和周悬正在变化的表情,“我很少有过如此清晰的梦境,当即就確定了,那定然是一场预知梦。” “我知道,师姐在知晓我的死讯后,肯定会找到我家徒儿,问我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师姐的脾气我比谁都清楚,知道亲师弟入了轮迴的你,必然会在安平市待满三年,等待我转世投胎的结果-我想著,反正都要做妖怪了,跟著师姐混总比跟著那些不入流的小妖好些不是?搞不好师姐还能帮我找回记忆,这样我也就能跟自家徒儿团聚了,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止如此,师姐向来关爱晚辈,我走后,想必是会替我照料这在我走后, 孤苦伶仃的可怜徒儿,正好我也希望他能跟著师姐你多长些见识。”狸猫得意洋洋地说:“徒儿,你就说吧!师傅我这事儿办的有没有毛病!这三年来,你跟著你师伯有没有学到东西!” “师傅—”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你我既是师徒,也是父子!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在离开前为你多做些考虑也是应该的!” “我其实是在两个月前才跟清秋认识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你们会在葬礼上·”狸猫忽然一愣, “你说什么?” “两个月前,因为长时间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我便来到了安平市寻你。”清秋平静地说,“机缘巧合之下,我遇到了周悬,这才知道了你早在三年前就已身死的消息。” 狸猫呆住了。 “你的计划听起来是挺完美,但这是建立在你確实遇见了未来的前提下。”清秋摇头,“很显然,你那天晚上做的不是预知梦,就只是普通的梦而已。就像大多数行將就未的老人一样,身体的状態影响了你的判断。当时的你已经很老了,清云。” “师,师姐说的是真的?”狸猫面无血色地看著爱徒。 “嗯。”周悬点头。 “那这么些个非人小友.难道不是师姐引荐你认识——” “是我自己认识的。”周悬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那这三年,你就是这么一个人—· “算是吧。” 狸猫两眼一翻,晕倒在了清秋怀里。 第164章 滴答滴答 第164章 滴答滴答 “猫猫道长晕倒了!”季澜惊叫道,“怎么办怎么办!” “快把师傅泡到浴缸里!”珠泪跳了起来,“我去放水!” “他文不是你们泉先,泡水里有什么用?”白璟热情地支招,“依我看还是先掐人中吧。” “猫咪哪里有人中啊!” “果然还是泡在水里吧!我去拿水桶!” “我我愧对徒儿啊!”十秒钟后,可怜的狸猫在鸡飞狗跳的客厅里悠悠转醒,悲痛地哭喊道。 “別哭了师傅,我没事的。”周悬安慰他。 周悬其实真觉得自己还好,若说师傅有什么错,也就只能怪他肚里的肠子实在太多,原本生前五分钟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思来想去弯弯绕绕地搞出一大堆算计来,害得自己白白混乱了这么久。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必介怀,相信周悬也不会介意。”清秋也安慰地拍拍自己腿上痛苦地打著滚儿的狸猫,“话至此处,师傅当年说的所谓机缘,现在也搞清楚了。” “你真正的机缘,不是像他那样得道成仙,是遇到了你的弟子和我,以及这六十年一度的帝流浆。”清秋平静道:“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解脱了天师转世必定会投入畜生道的命运估计师傅当年没跟你明说具体原因,就和你担心周悬会接受不了一样。” “真是造孽,真是造孽————”狸猫长吁短嘆,“我在师门时候,仗著自己年轻气盛,经常无视师傅的劝告,自行其是—-偏偏好死不死就听信了这么一回,却是害得自己徒儿枯等三年,也害得自家师姐为我劳心费力真是造孽———.” “按照这么说——.”挽著袖子,听闻了师傅醒来消息的珠泪,光著脚从浴室里跑出来,“为什么天算道长只选择了告诉师傅你这件事呢?你们家九师兄不也是天师么?难道他就不会有这样的命运?” “对—.九师兄还有九师兄!”狸猫又哀嚎了起来,“我当年自以为是,一心以为天师死后一定会投入妖胎,心想著这都是命,做妖也有做妖的活法,加上师傅也提醒我不要外传,就想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没成想天师死后投进的居然是畜生道!可怜我那九师兄,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我对不起你啊师兄!” “猫道长以前也这么“多愁善感”么?”白璟小声问周悬。 “以前最多也只在看电视剧的时候掉几滴眼泪,平时挺乐呵的。”周悬有些担忧,“我怀疑是这具身体的缘故。” “继承了猫的『大惊小怪”么?”白璟摸摸下巴。 “九师弟的情况,还是让我来说吧。”清秋一边帮狸猫拭泪一边说,“我的九师弟清风,虽然和师傅、我、清云同为天师,但在某些观念上,却不像是我们这般-应该说豁达吧。云华观本来也不是那种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原则的门派,加上师傅很懒散,除非是妖怪在他眼皮子底下犯恶,否则他不会轻易下杀手一一身为妖怪的我,能够被他收为弟子,一视同仁,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你师弟,是那种传统类型的天师?”白璟听明白了。 “清风的父母都是被妖怪杀死的,所以他骨子里,就像是那个时代的大部分天师一样,认为我们和妖怪之间就该是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关係。直到晚年, 或许是心態平和了,这才稍稍扭转了一些观念。”清秋点头,“虽然师傅並不认同九师弟在处理某些事务上的態度,但多少也能理解他的心思。我猜这也是,他在飞升前把道观留给了九师弟,却把自己的傍身法器交给了我的原因。” “云华观也许会消失,但是只要师姐和这把剑还在,师门就一直在”狸猫擦乾了眼泪,接话道,“九师兄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虽然仇视妖怪,但对师姐的感情还是很深的,绝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在我离开前师兄还反覆跟我说,师傅做得对,如果师姐什么都没能继承的话,他反倒良心不安呢。” “清风可以说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师门,师傅清楚他不像清云这样洒脱,若是知道自己体內流淌著一部分妖类的血统,恐怕会难以承受,所以才让清云不要多嘴。”清秋说,“至於他入轮迴之后的事,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就算想要挽回也来不及,只能希望师傅还有其他安排吧。” “那你呢?”白璟用略带玩味的眼神打量著清秋,“这么重要的事儿,你师傅为什么不让猫道长告诉你?你应该是整个云华观,对『天师就是半妖”这个真相最无所谓的人吧?只要你还在,你的倒霉师弟们就算变成了猫猫狗狗也无所谓,变成妖怪可能还要看机缘,但护他们周全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我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清秋明显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抱起了师弟,提醒道,“別忘了周悬可是为了清云的事一夜没睡,这都日上三竿了,我们也该让周悬休息一会儿。” “瞧我这如梦初醒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狸猫对周悬笑眯眯地挥手,“徒儿你先歇息,我晚些时候再来反正时间还有的是对吧?这次咱们的师徒缘分,想必不会再轻易断线了。” “是啊。”周悬也起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时间还有的是。 门被离开的客人们“砰”的一声带上。 周悬在沙发上躺下,看著空荡荡的客厅,过了一会儿才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號码。 “餵?”电话被秒接,清脆的女声同时响起。 “是我。”周悬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轻声问,“在忙么?” “准確来说,是正在『在忙』的路上。”电话那头李菲的精神头比想像中要好些,“忙完了今天的事儿,明天我的好日子就开始啦!” “之前说的出国旅行?” “对啊,原本以为后天才能出发,结果工作比预想中轻鬆呢。”李菲顿了顿,“倒是你,怎么大清早给我打电话?不会是要告诉我什么坏消息——“嘶,听说最近安平有寒流,我家小尾怎么了!” “小尾刚吃完早饭,正在睡回笼觉。”周悬扭头看向仓鼠笼里,正缩成一团呼呼大睡的仓鼠。 “喔—那是啥事儿啊?”李菲想了想,“难道是你家终於装电梯了?恭喜啊!” “小尾很好,我家也没有装电梯。”周悬笑了笑,“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是忽然想到了,就给你打个电话。” “这就是俗称的『想你了』么?”李菲说著说著,自己先“”了一声,估计是光凭联想就被噁心到了,“別腻歪人啊!”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好不好?” “我只是觉得你肯定有阴谋———.嗯,有啦,係周悬噶——等阵先啦。” “你到地方了?”周悬问。 “不差这会儿。”李菲小声说,“你確定没问题?什么事儿都没有?” “嗯,真的就只是打个电话给你。”周悬沉默了一下,“你去忙吧,我昨晚没睡好,正好补会儿觉。” “行,那晚点再联络。” “好。” 周悬把熄屏的手机放到茶几上,呆呆地看著墙壁上掛钟的秒针,走完了整整一圈。 “师傅回来了,阿菲。”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自言自语著。 时针滴答滴答地继续转动。 沙发的年轻人没能得到谁的回应,就这么沉沉睡去了。 第165章 师徒同心 第165章 师徒同心 当日,下午。 “篤篤”。 很轻很轻的敲门声响起。 “来了。” 周悬推开门,一只小小的狸猫正蹲坐在他家门外。 “下午好,徒儿。”狸猫喵喵地口吐人言,声音尖细,“你这是睡醒了么?” “嗯——睡觉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总感觉听到有人敲门,可我睁眼之后声音又没了。”周悬迎他进来,“那不会是你敲的吧,师傅?” “呵呵,你猜的真准。”狸猫跳到小尾的笼子旁边,蹲住,“我每过一个小时就来敲一下门,如果没人应,我就回家再等一个小时。” “你不知道门锁的密码么?” “当然知道,那是在我还是猫的时候,记住的为数不多的东西,337845818对吧?”狸猫舔舔爪子,很自然地说,“可我这不是怕开门进来吵醒你么?” 周悬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猫道长看著客厅角落的那杆“天师嫡传”的黄旗,又问道:“你这是要出门摆摊了?” “有点困。”周悬打了个哈欠,“还没想好要不要去。” “去吧,去吧。”师傅劝道,“都快三点了,再不出门该天黑了。” “你这是要我一起去?”周悬茫然地看著他。 “呵呵,旗下上都写了天师嫡传,我是天师,你是嫡传,我跟著不是理所应当么?”师傅微笑著催促道,“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 周悬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我还是一个人去比较好。” “为什么?” “如果被人看到我带著一只猫出来摆摊,势必会吸引很多不必要的关注。” 周悬说,“这很麻烦。” “这不是挺好?搞不好还能多招揽些生意。”师傅不懂他的思路。 “会被猫吸引来的人,不代表会对算卦感兴趣。就像是玩具店搞试吃活动,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会吸引食客来买玩具一样。”周悬说,“除非师傅你能用隱身术隱去身形。不过你才刚刚变成妖怪,我估计——” “就像这样?”师傅用猫爪做了个掐诀的手势,而后对著茶几上的眼镜努努嘴。 周悬戴上眼镜,果然,茶几上的猫已经消失了。 “以前你总说自己是天才,我以为是你吹的。”周悬过了一会儿才说,“不愧是师傅。” “放在以前,我肯定是不信徒儿你会出去摆摊,靠给人家算命討生活的。”师傅蹲在井盖上,看著周悬麻利地把摺叠桌支起来,又在那张“八卦乾坤图”的黄色桌布上,摆好了支付宝和微信收款码的立牌,“师姐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惊讶。” “那现在呢?”周悬在帆布椅上坐下。 “现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信啊。”师傅很自然地跳到了周悬的肩上,这是他还没变成妖怪以前养成的习惯,“我本以为以你的心性,会去做些更寻常的工作才是你不是跟我说毕业的时候会有校园招聘会么?难道你一个都没聘上?” “刚毕业的那阵子確实去普通单位实习过,但后面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出来摆摊了。”周悬说,“这样时间上自由一些,收入也还过得去。” “一天能赚多少钱?” “两百五。” “有点少吧?徒儿你可是正牌天师,不是那些江湖骗子——”师傅皱眉,“不对,江湖骗子可不止赚这么点。” “够用就行了,我平时没什么开销,点外卖能几个钱呢。”周悬说,“你去世前打给我的那笔钱,我都还没怎么动过。” “喔,那笔钱你发现了啊,亏我瞒了你父母这么久。”师傅欣慰地笑道,“怎么样,检查帐户的时候是不是很惊喜?那是师傅攒著给你结婚换房、买车的钱呢。” “师傅,银行卡收到转帐的时候,会发简讯给我的。”周悬拍拍他的背,“你转帐的下一秒我就发现了,我还问你为什么,但你睡著了没听见。” “—”师傅略过了这个话题,“你父母还在国外?近来可好?” “挺好的,还在外面忙生意,过年的时候才回来。” “苦了你这娃儿了。” “挺好的,如果他们在国內的话,我一周恐怕得跟人家相三次亲。”周悬说,“还是继续“距离產生美”吧。” “结婚生子本来就是最要紧的事儿,你得理解你父母的良苦用心。”师傅语重心长地说,“这都是对你的爱护啊。” “师傅不也没结婚生子么?”周悬反问。 “师傅不一样,师傅已经有你给我养老送终了啊。”师傅摸摸他的脑袋,嶗嶗叻叻地说,“依我看,你就该趁著还年轻,在相亲市场上还抢手,趁早把这事儿给办了。当然你也要注意態度端正,眼界不要太高,你要找的是能过日子的人,如果要求女朋友像是阿菲一样好看,那你就是癩蛤想吃—..” “年轻人要以事业为重。”在催婚问题前,周悬习惯性摸出手机开始刷微博,“我还年轻,师傅。” “徒儿啊,人要有廉耻之心。”师傅斜眼看他,“你一日收两百五的人,说这话,自己不脸红么?” “就是因为日收两百五,才要继续努力刻苦不是吗?” “油嘴滑舌—罢了,你们年轻人现在有自己的想法,我老人家跟不上时代,不强求。”师傅话头一转,开始八卦另一位年轻人,“那阿菲呢?她现在怎么样?交到男朋友了没?” “阿菲如果交男朋友的话,你一定会在第二天的报纸上看到消息的。” “嗯,女孩子家也確实是不著急。”师傅点头,“才二十四岁,交什么男朋友?” “.—你说反了吧?” “说起来,她家那个吹笛子的小姑娘怎么样了?”师傅很八卦地继续问,“算著年纪,她也该大学毕业了吧?” “你说闹闹?你还记得她?” “怎么不记得?她小时候放暑假来做客,每天晚上吃完饭要吹两个小时的笛子,吵得我头晕脑胀的·—.真是个刻苦的娃娃啊。” “她长大之后就不吹笛子,改弹古箏了,我和阿菲前阵子还去看了她的毕业演出。” “喔,弹古箏也好,以后找个补习班给人当音乐老师,一个月也能挣不少。”师傅感慨道,“孩子们都长大了,现在就业也难,能找到份好工作真是比什么都强。” “我还没说完。”周悬说,“闹闹没打算给人家当老师,她说自己已经受够了与『音乐相伴』的日子,未来的职业规划是寻找大脑袋外星人。” “外星人?”师傅迷茫地说,“她为什么要找外星人?” “因为觉得自己跟外星人有缘吧。”周悬望著天上的云朵,“这世上真有外星人么?师傅。” “徒儿啊,师傅是天师,天师是不研究外星人的。”师傅也望著天上的云朵“这种问题你还是写信问科学家吧。” “好吧。”周悬起身,师傅抱到桌子上,“天热,我去买根冰棍吃,师傅帮我看下摊子—有客人来也不要现行。” “知道知道。”师傅提醒他,“记得帮为师也买一根。” “你能吃冰棍么?” “笑话,餛飩都能吃,冰棍怎么不能吃了?”师傅得意地说,“顺便考考你,还记不得记得师傅最爱的冰棍口味,呵呵。” “师傅你这种把『考考你』掛在嘴边的习惯,放到网上去是要挨骂的。”周悬说。 “那你就不要发到网上去。”师傅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徒儿你还是这么喜欢吃绿豆冰棍。”师傅双爪捧著一根造型可爱的菠萝冰棍,边舔边说,“可偏偏为师熬的解暑绿豆汤你是一口都不喝啊。” “师傅不也是么?泡水和盐水的菠萝不吃,就爱吃菠萝冰棍。”周悬叼著冰棍说,观察著师傅的动作。 以前的师傅在吃冰棍时候,一直都是“暴力派”,基本三两口就吃完了,从没见过他还有舔冰棍的时候。 看来多少还是被现在的身体影响了。 “也是。”师傅点点头,“这人吶,就是不能忘本,你说呢?” “嗯。”周悬虽然不明白吃冰棍和忘本之间有什么关联,总之还是先附和他再说。 跟著师傅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学本事以外,这哄老人的功力也是越来越深了。 “徒儿啊。”师傅慢悠悠地说。 “嗯?” “跟师傅说实话。”师傅抬头看著他,“你恨不恨师傅当年没跟你说实情?” “你说半妖的事儿?” “你其实多少还是有点惊讶的吧?”师傅舌头舔得飞快,“只是在场有那么多妖怪小友,若是表现出很反感的样子,对他们不太礼貌,也怕伤了为师的心。” “比起这些,师傅知道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 “是什么?” “我去年体检时,在医院验血后出来的化验单。”周悬平静道,“除了转氨酶高了一点之外,其他都是正常的。” 师傅不解地看著他: “这说明了两种可能性。”周悬竖起手指,“要么,是现代医学与科技无法检测出“半妖”与『人类”的差別;要么,是“半妖』本身,在肉体层面上跟人类几乎没有差別,师祖在『血统”这个词上,使用的是便於理解的通俗说法半妖血统的本质,其实更接近於灵魂层面。” “你更倾向於哪种可能?”师傅问。 “这不重要,师傅。”周悬摇头,“我认为无论真相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重要,因为半妖之於人类和妖怪的区別,並不像是骡子之於驴和马一一我们拥有常人没有的力量,但並不代表我们就是这个社会中的异类,不必为自己的存在感到可耻。” “你觉得呢?” “是啊,徒儿,说得真好。”师傅沉默了很久才说,“如果当年的我和你师祖也能说出这番话,也许我们就不会想著要对师兄隱瞒真相了。” “师傅和师祖所在的时代跟现在不同,认知跟现在不同也很正常。”周悬淡淡地说,“在我出生的时代,妖怪们来到城市生活已经是常態了,享乐也好,努力工作也罢。如果我不认可他们是这座城市的一份子,那我每天除了烦恼之外, 大概就做不成任何事了吧?半妖的存在也是同理另外。” “师傅当年听师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有很伤心,或是很反感么?” “没有。”师傅摇头,“我一开始是有点惊讶,但也就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为什么?” “原因可以告诉你,但你得保密。”师傅张开猫爪。 周悬捏了捏他的肉垫,权当是拉过鉤了。 “是因为你师伯。”师傅喵喵道,“你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完全没有看出来,她其实不是人类吧?” “嗯。” “我也一样。”师傅回忆道,“我六岁时被师傅带回了师门,就住在师姐隔壁的厢房。那几年里,洗澡是师姐帮我烧水,练功是师姐带著,受了师傅的罚也是师姐帮我开脱,真要算起来,我跟她相处的时间其实比跟师傅的还要久。师门內虽然是以师兄弟相称,但对我来说,师姐就是我比亲人还亲的亲人。” “也或许是我愚钝吧,虽然师姐的肤色是比別人苍白一些,手也比別人冰冷一些,但我真的没往那方面想毕竟这里可是道观,道观里又怎么会出现妖怪呢?而且观內上到师傅,下到我的那些师侄,对师姐的態度都很平常。”师傅说,“就这么痴痴傻傻,春去秋来,直到我十岁那年,我偶然间看到了师姐饮血的样子,这才算是知道了真相。” “她是殭尸,只有僵户才会有这么苍白的肤色、这么低的体温,只有殭尸才需要饮血,才能拥有不老的容顏·我的师姐居然是一只妖怪。”师傅轻声说,“那天晚上,我偷偷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晚饭也没有去吃·-知道我那晚在想什么吗,徒儿。” 周悬摇头。 “我恨自己为什么是人类,而不是妖怪。”师傅笑笑道,“听起来很傻是不是?可这就是为师当年的真实所想。我觉得这一切对师姐太不公平,我寧愿自己变成妖怪,也不希望只有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现在想来,这大概也是一种傲慢吧?当年的我下意识地认为『身为妖怪”,是一件很可怜的事儿。” “所以,在师傅告诉我『半妖”的事情之后,我並没有很大的反应。因为我打心底里不认为“跟妖怪扯上关係”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师傅摊手,“人类又如何,半妖又如何?我不在乎。或许师兄在乎,但那也不是师兄的错。” “师祖他老人家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周悬说。 “估计是。”师傅点头,“不然云华观里就不会有名为清秋的弟子了。” “看来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儿啊。” “谁说不是呢。” 第166章 天师的致命弱点 第166章 天师的致命弱点 “这位小姐,如果是要替別人算卦的话,只靠一张照片是不够的。”周悬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抱歉地对著摊位前那个打开手机相册,亮出一张络腮鬍男人照片的女子说,“您得把您男朋友的生辰八字给我才行。” 这位客人的要求是,希望周悬帮忙算一算,自己男朋友明晚和客户的应酬, 是否能够顺利进行。 按理说这钱其实很好赚,要求也不算过分,但出於某些原因,周悬还是坚持了自己出摊时,“不给生辰八字就不能算”的原则。 “可如果我明晚也在酒店大堂等待他应酬结束的话,我应该也算是参与者吧?”女人的神情有些担忧,“小师傅你为我算一卦,也许——-也许能看出些什么也说不准。” “抱歉,我的功力尚浅,以您的卦象反推出您爱人的卦象,这对我来说太难了。”周悬委婉地说,“除非您能给出他的生辰八字,要不还是另请高明吧,实在不好意思。” “唉——-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是我强人所难了。”女人拿起了自己放在桌上的名牌包包,“那我不打扰了。” “您走好。”周悬目送著她的背影远去。 “这女人倒是心思挺活泛。”一直隱身蹲在周悬肩上的狸猫开口点评道,“还能想到用自己的卦象来反推关联者的卦象,看来是做过功课。” “平时最怕遇上这种懂一点,又不全懂的客人。”周悬附和,“好在她还蛮好说话。” “不过其实你能做到吧?”师傅说,“如果担心暴露你『不需要生辰八字也能看到他人命运』的能力暴露的话,用这个女人的视角来看他男朋友的命运,不也是个办法么?” “这种帮別人算卦的客人最应该小心应对,从她调出那张照片的时候,我就已经偷偷看过她男朋友的事了。”周悬说,“我依她所言,窥探了她男朋友明晚在应酬时的『未来”,结果看到一群中年男女抓著一个女人的头髮,把她拎到了一间包房里,跟那个男人当面对质——-被抓头髮的人,就是她。” “这女人“是那个男人的情妇?”到底是『老江湖”,师傅一下就听出了这里头的小九九。 “嗯,她大概是收到风声,知道自己和男人的恋情已经被对方家属发现,所以才来我这里『討个安心”。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她来找我算卦,却拿不出男朋友的生辰八字一一他们的关係特殊,男方作为生意人又普遍迷信,不愿意把重要的生辰八字交给她也很正常。”周悬平静地说,“这种生意能不做最好別做,万一日后有人来寻我的责任就麻烦了。” “那么她不跟你说实情,也是觉得面子上抹不过去?” “估计是吧,光鲜亮丽的外表並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换来『底气』的。” “看来你这一年多的摊没白支。”师傅笑道,“还是说被坑多了,有些道理自然就明白了?听师姐说,你还因为曾帮一个该死的倒霉鬼算卦,被警察同志叫进去问话过。” “一半一半吧,这两个月確实发生了太多事,连带著我这摊上也多了不少特殊的客人——我是指在这里生活的妖怪们。”周悬嘆气,“有很多估计是抱著討好我的目的来的,专门来算些不痛不痒的事,连结果都不听就千恩方谢地把钱转了,搞得我压力很大。” “打著天师的名头挣钱,你以为有这么容易么?”师傅呵呵一笑,“想当年,我们为了道观能在过年的时候多挣那么点香火钱,每隔一旬就得下山辛辛苦苦地帮镇上的百姓『驱鬼捉妖』,人家顺手赏的『辛苦费』,连餛飩都喝不了几碗呢。” “说起来,这座城市里的妖怪,包括消息灵通的白璟在內,对师傅的存在似乎都一无所知呢。” “为师这些年有多低调,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傅说,“哪怕城里的妖怪信息再怎么流通,为师就是一心一意想当个普通人,他们可拿我没办法。” 一说起这话,周悬就想起清秋之前跟他閒聊时,无意间说起的一件关於师傅的往事。 她说师傅还年轻的时候,在日常生活中对法术的依赖,已经到了连妖怪看了都觉得“令人髮指”的程度。 生火点煤用火法就不多说了,平时他连洗个衣服都手不沾水,一边嗑著瓜子,一边用御物的法术晃晃手指,就能让衣服自己搓自己、然后拧乾晒好。 最后还是天算道长实在是看不下去,以“人懒会懒出病来”的由头臭骂了他一通,师傅这才有所收敛。 难以想像,这样一个人在老了之后,居然可以活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天师,连扫地做饭这种活儿都亲手来做。 “那师傅在来之前,知道这里的情况?”周悬问。 “当然知道,你师祖当年告诉我——.不,是为师早早便算到了,能在这里寻到你这个关门弟子,所以很早就开始打探这里的情报啦。” “也包括白璟的事儿?” “废话。他可是少有在人间界活动的九尾狐,我想不知道都难。”师傅喵喵地说,“原本是动过除掉他的心思,但后来察觉到了这座城市里妖怪们老实的原因,也就作罢了·——我猜师姐刚来的时候,应该跟他有过爭斗吧?” “是有一次交手,但没分出胜负。”周悬说,“清秋的道行应该在他之上, 我一开始还担心白璟的安危来著。” “你这个不孝子,不关心师门长辈,反倒去关心九尾狐!这是完全忘记了小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九尾狐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妖物,看见它们一定要绕著走的事儿了?”师傅敲敲他的脑壳,才继续说,“要我说,这两人分不出胜负也是正常,天师一门的法术虽然能克制妖物,但九尾狐一族的幻术也同样克制师姐· 殭尸这个种族对幻术没什么抗性,这算是它们的先天缺陷。” “至於道行的差距嘛,在斗法中更考究的其实是实战经验,师姐早年在外云游的时候儘管也与其他妖怪有过不少斗爭,但想来还是比不过,在安平积威已久的九尾狐的。” 师傅嘟囊道:“唉,说起这事儿就来气。为师上辈子还想著,凭自己的天资道行,到了这辈子投胎时,应该是很有机会变成九尾狐这种等级的妖物才是,原本还有些期待·—.哪成想却是变成了一只家猫!师傅误我啊!” “师傅认识一个叫常平的妖怪么?” “你是说那个,害得你被警察同志问话的刑天吧?” “他现在当计程车司机。”周悬说,“常平说过,师傅你当年曾经造访他们的部落,不光告诉了他们那附近的山林即將被开发成旅游区的消息,还留下了自己的联繫方式,建议他们来安平市做客—那不会也是你给自己留的后路吧。” “世人常说“知父莫若子』,不愧是徒儿。”师傅满意地点头,“当时为师还没抵达安平,但已经知道自己成仙无望,接受了下辈子要做妖怪的命运。再加上也不知道你这个未来徒儿的脑袋瓜子究竟好使不好使,於是便灵机一动,想著沿路收拢些心性相对纯良些的妖怪们,广结善缘,这样等转生投胎后,也多少能有些指望。” 周悬眼角抽搐:“安平市现在的这三千多只妖怪里,不会大半都是你推荐来的吧?” “当然不是,我不是都说了,那是灵机一动的『想法』么?”师傅嘆了口气,“有些事情就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个世道还能保持心性纯良的妖怪们,大都是住在一些穷山恶水、鸟不拉屎的地界,寻觅它们那就更別说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为师不光得找妖怪,还得保持自己的高人形象,那一路上是真叫一个苦不堪言!” “所以你就放弃了?” “不放弃那能行么?万一还没收到我的宝贝徒弟,就累死在路上怎么办?到时候谁给我收尸?”师傅嘴上说著“不堪言”,但吐苦水的小嘴可不閒著,“总之,在从刑天的部落里出来之后,为师就放弃了给自己找些妖怪保鏢的念头,到头来也就是我是说,就是给刑天们提了这个中肯的建议而已。” “好在,徒儿你很爭气,来安平市之前师傅我是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收到这么一个能拥有一双“慧眼”的好徒弟。”师傅颇有些得意地说,“当然, 你的能力能发掘到现在能够『自食其力』的程度,跟为师的教导也分不开干係, 啊哈哈哈哈!” “看来我的能力,果然跟半妖的身份有关。”周悬望著天说。 “是啊,就像每一位天师都有自己特別擅长的领域一样,你这天生能看透人家命运的能力,在为师看来,极有可能就是半妖血统所带来的“特异功能”。” 师傅的小手在他的额头摸了摸,好像那里长著颗天眼似的。 “我继承的是祖上那只妖怪祖先的能力?” “不只是你,每一位天师几乎都是如此,我们都有著各自的所长。”师傅慢悠悠地说,“比如为师,在修行上基本是个全才,別人学不会的法术,我隨便练习一下便能轻鬆掌握,这说明我在对自身法力的调度和操控能力上有看极佳的天赋。” “再比如我的师兄清风,他在幻术的修习上几乎是无师自通,哪怕是遇上了九尾狐这种层次的对手,想来也是不多让。”师傅竖起一根爪子,样子有点像招財猫,“在全盛时期,他只需要一个对视,就能让人自觉身陷火海刀山,不能解脱。” “那师祖道號天算,跟我的能力是类似的?”周悬好奇道。 “不,不是,你师祖他修习的正儿八经的下算之道,所以才能占下其他天师的命数,跟你这种看不清『半妖同类』的三脚猫把戏可不一样。”师傅否认地很乾脆。 “那师祖的能力是什么?” “不清楚,但我怀疑是『运气好”。”师傅小声说,“极端的好运也是种超能力,你师祖是个运气好到能修成正果飞升的人,这本来就是一种奇蹟。” “但是过剩的力量本身,必然会招致反噬,除了『来生无法做人』以外,每位天师也都有著各自的弱点。”师傅科普道,“先从你师祖开始说,他老人家的运气虽然好到足以获得“得道成仙”那样的机缘,但唯独赌运烂的出奇,在不藉助卜算能力的情况下,哪怕是跟三岁小孩打牌也能输得一乾二净。” “再说我和你清风师伯,为师虽是全才,却独独学不会这卜算之道;你清风师伯则是学不会御物之术,你小小年纪就能操纵的纸鹤,他到了五十多岁了,还使役地跌跌撞撞,像极了迷晕了眼的无头苍蝇。” “所有天师都是偏科生么?”说著说著,周悬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的缺陷岂不是——“” “你现在才意识到么?”师傅一脸好笑地看著他,清清嗓子喵声喵气地说,“五行之中,你明明相对擅长火法,却不擅长任何和与“灶火”有关的事, 哪怕对著书本上的菜谱起锅烧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操作,最后的结果也往往不尽如人意,要么是把东西烧糊了,要么是稀里糊涂把酒当成醋、把砂当成了盐巴。可以说,你只要进入厨房就会引发灾难,这就是『命运”在作崇啊!” “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没天赋而已,可仔细一想,我上个月才刚因为煎牛排,把自家的平底锅烧坏了。”周悬长嘆一口气,“我以后再也不进厨房了。” “別灰心,只是泡个面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师傅安慰他,“毕竟不用开火,现在烧热水都用电了。” “照这么说,如果我把家里的炉灶换成电磁炉—”周悬想了想,最终还是说,“算了,还是不要。” “没事,如今师傅回来了,哪里还会有你饿肚子的时候呢?”师傅先是拍拍胸膛,又用猫手比划出翻锅铲的姿势,“以后你再也不用点外卖了!咱们家一天烧四顿,保证把你餵得白白胖胖,肥———“ “汪!”师傅话还没说完,一猫一人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中气十足的狗叫声。 他们对视了一下,又同时异地回头,这才看见周悬的帆布椅后面,正蹲坐著一只雪白色的大狗。 “汪汪!”大狗见他们回头,吐著舌头又叫了一声,看起来似乎是在微笑。 “你是·——”周悬看著这只狗右耳上別著的针织小发卡,有些犹豫地问, “小肥?” “汪汪汪!”大狗扑了上来。 第167章 猫与狗 第167章 猫与狗 “你真是小肥啊?”周悬看著一头扎进自己怀里的大狗,有些迷茫。 “汪汪!”大狗哈著气,趁周悬没反应过来,很自来熟地仰头舔了舔他的脸。 蓬鬆的雪白毛髮、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外加招牌式的“天使”笑容,这只被周悬唤作“小肥”的大狗,显然是一只萨摩耶。 “你跟这狗认识?”肩上的狸猫问。 “它主人就住在咱们小区,我偶尔有见到她晚上出来遛狗。”周悬指著萨摩耶耳朵上的那枚,针织小造型的发卡,“这枚发卡我有印象,所以应该没认错。” “汪汪!”萨摩耶又叫了两声,大概是在表示肯定。 “那这狗还挺自律。”师傅讚许道,“一条狗出门自己遛自己,为主人分忧,难得啊。” “城市里是不允许散养狗的,更別说萨摩耶这种中型犬.”周悬摸摸萨摩耶的脑袋,“我估计是走丟了。是不是,小肥?” “汪汪!”小肥摇著尾巴,很热情地蹭著周悬的手掌。 “徒儿——“—”师傅忽然眯了眯眼睛,“你有没有感觉这条狗,有点不对劲? 1 “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的感觉——”师傅一下跳到了萨摩耶的背上,这狗似乎脾气很好,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果然——”师傅把脑袋伏在它雪白色的毛里,嗅了半天才说,“虽然很淡,但我在它身上闻到了妖气—这傢伙,是妖怪啊。” “妖怪?”周悬闻言一愣,旋即也蹲下身子,捧著萨摩耶的大脸仔细端详了起来。 “还真是妖怪。”在自己的脸几乎被萨摩耶舔了个遍的之前,周悬终於得出了结论。 虽然它身上的妖气淡薄到连天师都几乎无法察觉,但毫无疑问,这只名叫“ 小肥”的萨摩耶,確实是一只妖怪没错。 “难怪它刚才出现在身后的时候,我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想来是被我的妖气盖过了。”师傅跳回桌上,分析道,“大概是吃了昨晚的帝流浆吧?家里的宠物能有这种机缘,还真是走运。”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莫非你不是走丟了,而是离家出走?”周悬看著小肥,“因为变成了妖怪,索性就——..—” “汪汪汪!”小肥仰著头髮出一连串叫声。 “它说自己就是走丟了。” “汪汪汪!” 师傅喵喵地继续说:“昨晚它主人不在家,它在阳台上吃了从天而降的帝流浆,然后不知怎么的,家里的大门忽然开了,於是它就这么跑了出来——·变成了流浪狗。” “—你为什么能听懂?” “不知道,就是隱约感觉到自己能理解它话里的意思。”师傅深沉地说,“大概是因为我现如今的道行远胜过它吧?” “只是因为你们都是宠物变成的妖怪吧——.”周悬心道。 “既然已经是妖怪了,那么你应该会说话了吧,小肥。”周悬拍拍萨摩耶的背,“为什么不说呢?” “汪汪。” “它说它是狗,狗是不会说话的。” “可你不说话的话,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呢?” “没关係,这只猫会帮我说出来什么这只猫!你这不懂事的小辈!”师傅训斥道,“这是对长辈应该有的態度吗?” “汪汪汪!” “切,你爱说不说,与我何干?”师傅摆摆手,转头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周悬,“怎么了徒儿?这是接受不了狗不会说人话的事实?” “没,我是在想,对它而言,是想当『离家出走的妖怪』好一些,还是留在家里继续当狗好一些。”周悬问,“你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妖怪了么?小肥。” “汪汪!” “我是狗。”师傅指指它,“它说。” “这样啊。”周悬沉默了一会,才笑道,“好吧,那我就先送你回家,你主人应该也等急了。” “汪!”小肥激动地摇尾巴,就差窜到周悬怀里了。 “且慢!”师傅清清嗓子,“徒儿,你今天可是一单生意都还没做成。就这样回去的话,还亏了来回的车费,这可不行啊。” “一天不挣钱也饿不死,没事的。”摊主周悬在这个问题上向来豁达,“总不好让它在这里等我下班收摊吧?” “我的意思是,你留下继续工作,我送它回去。”师傅再次跳到小肥的背上,“小肥啊,我考考你,你们家的门牌號,你可还记得啊?” “汪汪!” “不错,记得门牌號就行,算你家大人没白疼你。”师傅讚许地拍拍它,抬头对周悬说,“我现在送它回家,完事儿再回来找你,就这么决定了。出发,小肥!” “汪汪汪!” “等等,师傅。” “怎么了?” “保险起见,趁著这会儿周围没人,还是对它也用一下隱身术吧。”周悬建议道,“万一遇上偷狗的人就不好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道理。”师傅的猫爪在萨摩耶的额前一抹,“搞定,咱们走吧!” “汪!” 周悬目送著狸猫骑著狗的背影远去。 萨摩耶脚步欢快地走在步行街上,它背上的猫正在说教。 “记住了,步行街在你家的东边。”狸猫说,“所以你只要往西边走,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汪!” “什么?你分辨不清东南西北?”狸猫失望地说,“虽然是宠物狗,可你们的祖宗好歹也是狼吧,怎么连本能都退化了?你的狼性去哪了狼性喵?” “听著,想要辨別方向,最好的方法就是看天。白天的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所以对应的方向就是西边;如果是晚上的话,就要看北斗七星—.”师傅嶗叨叨,“好吧,我忘记现在的城市里已经很难看清星星了,那你就继续看月亮吧,月亮也是从东边升起的喵!” 狸猫皱眉:“真奇怪为师跟这你小娃娃单独交流的时候,不知为何总是会发出奇怪的声音来。” “汪!” “小事而已,你无须在意。”师傅摆摆手,“说起来还没问你这孩子,今年几岁啦?” “汪~” “两岁啊——”师傅摸摸下巴,“嗯,狗的两岁约等於人类的几岁来著喵?” “汪!” “你也不知道?嗯—·想想也是,谁家狗会关心这种问题呢?”师傅点头,“要我说,人生在世,几岁不重要,重要的是活得精彩、活出价值,作为男儿,你更要——..“ “汪汪汪!” “喔,原来你是女孩啊?也是也是,难怪別著那么可爱的发卡。”师傅眨眨眼晴,“那你家大人为什么要叫你『小肥”,而不是『小』、『小白』呢?” “因为小时候很胖?嗯你现在也不是很苗条吧喵?” “汪汪汪!”萨摩耶用前足重重地踩了踩地砖,警告他说话注意点。 “好吧,你是淑女,是为师失言了,別生气。”师傅喵声喵气地哄它,“好了,咱们这就算是走出步行街了,接下来右拐,准备过马路。看著点车,別闯红灯。” “汪!” “我吗?呵呵,为师今年已经九十有二了,是个老人家啦喵。” “汪?” ““—-小肥啊,你看看为师的谈吐,看看为师的肚量,难道还意识不到,我跟你不一样,不是普通动物变成的妖怪么?”师傅敲敲它的脑袋,“我是天师转世,明白么?天师!” “汪?” “天师就是很厉害的人类,比妖怪更厉害.”师傅正说著,忽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了,於是便改口道,“不,是跟妖怪差不多的人类,呵呵,总之是你惹不起的存在。” “至於什么是妖怪,现在的你我就是妖怪,明白吧?”师傅给它普及常识,“比起你的同类,成为妖怪后的你拥有更漫长的寿命和机缘,如果好好修炼的话,也许有机会得道说起来还真是没听说过狗妖得道成仙的先例啊,那你就爭取做第一个吧!” “汪?” “更漫长的寿命是多久?”师傅想了想,“这个得看你平时有没有努力修行啊,妖怪的寿命是跟道行相关的不过撑到下一次帝流浆到来肯定没问题。知道什么是帝流浆吗?就是昨晚掺杂著月光中从天而降的东西,每六十年才会有一次。” “汪汪汪!”小肥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尾巴摇得像是螺旋桨。 “什么什么?这样就能陪你的主人到老了?”师傅一愣,“你这傻孩子,如果真的陪你主人老去的话,岂不就会被人看出来你是妖怪了么?你见过能活六七十年的狗吗?” “汪汪汪!” “是,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有人会在乎的,知道吗?”师傅展顏一笑,“不过算啦,你有这份心意就可以,至於以后的事儿——“-现在跟你说了,你大概也听不进去吧?” “汪汪汪!”萨摩耶开心地狂奔起来。 “喂喂,你跑反了!过了这个路口要往左拐!”师傅抓住它毛,骂道,“你这个路痴!” 萨摩耶背著狸猫,在人行道上溜溜达达地前进著。 到底是才刚变成妖怪不久,这只狗的心性很散漫,基本是看到站在电线桿上的乌鸦要叫两声,见到踩著滑板路过的小孩就要追两步。 如果不是背上这只老成的猫及时把它抓了回来,今天的小肥,估计又得露宿街头了。 “小肥啊,你可记住了,既然是决心要回家继续跟主人相伴生活,那以后可就不能再一条狗出去乱晃悠了喵。”狸猫苦口婆心地说,“虽然你已经是妖怪了,可你什么法术都还不会-喔,除了开门以外,那其实就是你妖力的一种体现,昨晚你一定是在门边动过“想要出门找主人”念头对吧?就是因为你的所思所想,才打开了你家的门,这就是一切法术的根本一一法术是因为欲望才会诞生的东西啊。” “总而言之,以后你不光得『夹著尾巴做狗”,注意绝对不能暴露自己妖怪的身份;还得小心安全,毕竟你只是一只小妖怪,被车撞到了、被人餵了塞毒药的火腿肠还是有可能会一命呜呼的,明白了没?” “汪汪汪~”小肥转头想舔它,但是舔不著。 “呵呵,好孩子,念在你对主人一片忠心的份上,以后有时间,就让你家主人带著你来我们家做客吧。为师会抽空传授你一些傍身的法术的。”狸猫把它的脑袋按了回去,“虽然师门规定,我不能隨便外传师门的法术,但我教你的是妖术,这可不算坏了规矩—嗯?” “看那边的马路上,是不是围了一群人?”师傅指著马路上或打电话、或背著手围观的人群,拍了拍小肥的屁股,“莫非是出事故了?走,过去看看!” “汪!”白色的狗载著八卦的猫奔向人群。 “你看吧,为师刚跟你说过,出门在外,过马路要看红绿灯,开车要遵守交通规则。”一只猫和一只狗並肩蹲坐在路边,望著马路上扭曲变形摩托车残骸、 散落了一地的零件,以及一个戴著粉色头盔,倒地不起的骑手。 “这不,反面教材这就来了,这就是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后果!”师傅指指点点地说,“咱们这儿早就禁摩了,还敢开著摩托在路上车,出了事都没地儿找人赔钱吶!” “汪。”小肥圆溜溜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著那个从他们到来后,就没动过一下的骑手。 “是啊,现在的你也能看到对吧?”师傅点头,“没救了。魂魄已经开始消散,这种情况,我师傅来了也没用—什么,我师傅是谁?我师傅是神仙,我的意思就是这人神仙难救了喵!” “看著魂魄的样子,似乎是个女人小肥啊,你家主人总没有这种喜欢跟人家车的危险爱好吧?”师傅提醒它,“这是对自己生命不负责任的行为,不可以学。” “汪汪汪“”小肥伸著脖子豪道。 “什么什么?你说你们家主人不光不会开车,连自行车也不会骑?那没事了.....” “喂,你们俩”就在这一猫一狗喵喵汪汪討论的时候,一个提著菜篮子,脸上长著雀斑相貌平平的年轻人蹲在它们的身后,小声道,“居然大白天的就用著隱身术乱逛你们未免也太不把城里的天师放在眼里了吧!” 第168章 重要的事 第168章 重要的事 猫和狗同时回头,看向这个一脸面善的男青年。 小肥还是老样子,看见了对自己发送“亲近”信號陌生人就热情地扑上去, 用舌头帮他“洗脸”。 师傅则默默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而后吸了吸鼻子。 “是个妖怪啊。”他很快在心中得出了结论,“这个味道是黄鼠狼没错了。” 虽然猫妖不像九尾狐这种特殊的妖怪一样,能够轻易看破其他妖怪的化形, 分辨出它们种族,但他上一世身为天师时的经验还在一一黄鼠狼这种妖怪,似乎怎么化形都没法掩盖自己身上那种有些特殊的气味儿。 路过的热心肠妖怪么? “呀,明明都是妖怪了,怎么还跟条狗似的?”黄六郎摸了摸小肥的脑袋, 又看看旁边的狸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不会是因为昨天的帝流浆才变成妖怪的吧?” 猫和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了才推出一个发言人。 “正是。”师傅点点头一一因为刚才黄六郎提起的天师话题,他决定暂时先別暴露身份。 “才刚变成妖怪一天都不到,就学会用隱身术了?” 黄六郎有些惊讶,原本只是路过看见两只乱用法术的小妖,好心准备提醒一下的他,还真没想到原来这对猫狗才只是“刚刚出生”的水平:“现在的猫狗妖怪都这么厉害么?” “它不会,我会。”师傅指指小肥,“如你所见,它现在还觉得自己是狗呢。” “喔喔。”黄六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纠结措辞,“你们是————-我是说,朋友?” “朋友?”师傅看著旁边吐舌头的大狗,“算是吧。” “那你们这是要回家啊?”黄六郎问。 “我是带它回家。”师傅说,“它不怎么认路。” “那你们家主人还真是倒霉,一晚上过去,家里就多出了两妖怪——”黄六郎嘟囊道。 “汪汪!” “啊,没什么没什么!”黄六郎清清嗓子,正色道,“既然是刚刚才变成妖怪,也就难怪你们不知道城里的规矩了。” “规矩?”师傅歪著脑袋,“城里有什么规矩啊?” “当然是为了生存而必须遵守的规矩!”黄六郎指著那个倒地不起的骑手, 用半恐嚇的语气说,“不遵守规矩的妖怪,下场会比那傢伙还惨!这里可是有正牌天师和九尾狐这种大妖坐镇的城市啊!” “天师和九尾狐?”师傅眨眨眼睛,继续装傻充楞,“那是什么?” “天师就是很恐怖的人类,是我们这些妖怪的克星!”黄六郎夸张地说,“如果惹他们生气了,人家隨手引一道雷下来,像你这种小妖怪,直接就灰飞烟灭了!”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至於九尾狐,如果你招惹到他的话,下场或许会比招惹到天师好一些。”黄六郎说,“天师一道雷下来你骨头都不剩,被九尾狐吃掉的话呵呵,至少还能留下完整的骨头。” “听上去確实很厉害的样子,这位小友咳咳,这位前辈刚才说的规矩, 就是他们制定的?”狸猫看著这个年轻人一脸认真的样子,心中不免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没办法,回想自家徒儿交的那些朋友们,从九尾狐到泉先再到鬼魂,在他这个“前任天师”面前,那叫一个比一个自来熟—— 终於,终於是给他碰见了一个对天师还抱有“敬畏之心”的妖怪!这说明天师一门虽然没落,但至少没有到连妖怪们都没法震镊的程度一一师傅虽然这辈子不当天师了,但心里还是多少有点“荣誉感”的。 “那可不,虽然大家都住在城里,但“弱肉强食』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想要在这里生活,就必须老实遵守!”黄六郎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示意它们过来看。 “汪?” 小肥很配合,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还是目不转晴地盯著屏幕,顺序错乱、 东一眼西一眼地看著上头密密麻麻的文字。 “不可以变成其他人类的相貌在城市里乱逛、泡妞,尤其是有名气的人类明星(ps:也不可以变成白璟的样子。pps:顾乐也算是“人类明星”)。” “禁止跟白璟抢女人(ps:自由竞爭也不可以,除非你想被吃掉)” “禁止跟白璟抢夺食物。” “禁止惹白璟不开心——” “这就是你说的『规矩”?”师傅茫然地看著这份“含白璟量”十分夸张的《安平市妖怪管理办法》,疑惑地问,“我怎么只看到九尾狐的名字呢?天师去哪儿了?” “嗯?你怎么知道白璟是九尾狐啊?”黄六郎皱眉。 “啊!我猜的!电视剧里很多狐狸都姓白不是吗?”师傅汕笑著岔开了话题,“我看上面也没有城里禁止使用隱身术的规矩啊?” “错了,你错了!规矩这种东西,不能只看纸上写了什么,要看你心里有什么!”黄六郎指著自己的胸口,义正辞严地说,“那位天师,也就是周道长本人並没有制定任何规矩,但这並不代表你可以不遵守他制定的规矩,你懂吗?” “—?什么意思?”师傅被绕晕了。 “天师这种生物啊,最討厌的就是妖怪在他们面前卖弄法术。”黄六郎滔滔不绝地说,“周道长虽然没有不充许,但他心里其实是不充许的;他心里不允许,那就等於是制定了对应的规矩。也就是说,周道长虽然没有制定规矩,但他其实制定了规矩,明白吗?” 师傅张著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反倒是旁边的小肥“汪”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没事,我理解,刚刚变成妖怪是这样的,你们要学的还有很多。”黄六郎友善地摸摸他们俩的脑袋,“总之你记住两个地址,一个是江南路步行街,另一个桃源小区,这两个地方分別是周道长摆摊的位置和住处,偶尔用用法术是没关係,不过一旦靠近这两个地方,就千万不要再想著显摆了。” “在这座城市里想要好好活下去,最重要的就是『自觉』。”黄六郎一边做出总结性发言,一边鼓励道,“我看好你们,功夫不负有心妖,只要肯努力,好好修行下去,一定会有好结果的嗯,虽然我还没听说过猫妖和狗妖得道成仙的先例就是了,哈哈。” “你的目標,也是得道成仙么?”师傅看著这个很有些热心的妖怪青年,好奇地问道。 “我?当然不是啦,现在已经很少有妖怪会想著得道成仙的事了吧?我可没有那么伟大的愿望。但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嘛,年轻人总该有点志向不是?”黄六郎笑道,“忘了说,我叫黄六郎,在江南路的肯德基上班—-嗯,主要是夜班,你们要是哪天又溜出来玩了,就来找我吧,我请你们吃炸鸡啊。” “汪汪!”小肥发出了一连串汪声。 “它说谢谢你,它最爱吃炸鸡了。”师傅翻译道一一其实小肥说的是,“我叫小肥,今年两岁了,家住桃源小区六栋403”,但为了不暴露“桃源小区”这个重要情报,师傅决定还是別那么坦诚为妙。 “汪汪汪!”因为被歪曲了意思,小肥立刻不满地吼道。 儘管它还是坚持“我是狗,狗不说人话”的基本原则。 “不客气不客气,大家都住在城里,互相帮衬的是应该的。”黄六郎提著菜篮子跟他们挥手道別,“好啦,我也该走了,今天难得休息,我得去陪我大姐买菜,晚上一起吃顿团圆饭!下次见吧,二位!” “汪汪!” “它说再见!” “既害怕妖怪,又害怕天师—-搞了半天,原来只是个胆小鬼而已啊。”师傅坐在小肥的背上,感受著耳旁呼呼的风声。 这条路痴的狗在进了小区之后,才总算是回想起了回家的路,立刻兴奋地迈开腿跑了起来。 “说起来,六栋好像是咱们小区里第一批加装了电梯的楼吧?”师傅说,“你们家很好运嘛,小肥。” “汪汪!” “什么,租的房子?那也挺好,说明你家主人不像现在那些年轻人一样总是过度消费,懂得勤俭节约的道理,这是个好品质呀。” “汪汪!”小肥停在了六单元的楼下,对著铁门叫了两声。 “唉——-装了电梯就是不一样,居然还带门禁。”师傅嘆了口气,踩著小肥的头顶,猫爪在铁门的感应器拂过。 下一秒,门自己开了。 “看见了吧?只要好好修行,这种门锁根本就拦不住我们———”师傅话还没说完,小肥已经摇著尾巴载他入內,蹲在电梯门前,用行动示意他废话少说,先帮忙按一下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在最终在四楼停了下来。 小肥立刻冲向403的房门,赶在它仰起脖子大叫之前,狸猫小手一挥,及时解除附著在了它身上隱身和消除声音的法术。 “嗷~鸣~”充满“狼性”的叫声响彻楼宇。 门里没反应。 小肥又用爪子开始挠门,门里还是没反应。 “汪?”小肥不解地看著狸猫。 “看来你主人不在家啊。”狸猫摸摸下巴,“估计是发现你离家出走,出门找你去了。咱们再等等吧。” “汪!” “傻吗,为师要是帮你把门开了,你主人回了家你要怎么解释?”狸猫摇头,“你总不能说自己昨晚在床底下躲了一夜吧? 2 “汪—” 小肥闻言,便乖巧地不再挠门,趴在了自家门口的地垫上,伏低脑袋。 “不习惯这种感觉吧?以前你都是在家里等主人回来,现在是你回来了,却发现主人不在家。”狸猫拍拍他,“我懂这种滋味,就像是孩子总会长大,总有离开家的那一天一样,这是从『被等待』到『等待』的过程,你要学著习惯。” “鸣~”小肥的耳朵套拉下来。 “我知道你伤心,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啊,既然你决定要待在这个家里,继续做『小肥”,那你就迟早会面临因为担心暴露身份,所以不得不离开这个家的那一天。因为你是妖怪,你的寿命註定会比你家主人要长久,漫长的生命总是伴隨著分离。”狸猫老成地说,“除非,你能下定决心做个浪跡天涯的妖怪,彻底离开这个家,那你就可以不必再牵掛你家主人了,这叫当断则断。” “鸣~”或许是终於体会到了离別的苦闷,小肥表示自已很伤心。 “这就叫“代价”,牢牢地记住这一课吧,孩子。” “鸣~” “小肥?!”就在这对猫狗一个“教做人”,一个伤心鬱闷的时候,电梯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女人惊喜的喊声,“是你吗小肥?!” “汪汪汪!”小肥一下跳了起来,此前的阴霾一扫而空,飞奔向那个穿著精致半袖连衣裙,头髮却被风吹的乱糟糟、脚下踩著一双拖鞋的女人。 “你一晚上去哪了!小肥!”女人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它,“我一回来就发现家里的门开著,你不见了!衣服都没换就下楼找你!一直找到天亮才回来睡了两个小时,又赶紧出门继续找——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著女人的脸颊滑落,但是还没落到地上,就被小肥舔了个乾净。 “鸣~”小肥一个劲地往她身上钻,这是它撒娇时的惯用手段。 “对,对对对,是我昏头了,你一天没吃饭肯定饿了吧?我们回家,先回家再说!”女人擦拭看眼角,揉看膝盖,起身手忙脚乱地开门了。 小肥一边蹭著女人的小腿,一边看向蹲坐在走廊外墙,正在用那对浅黄色的眸子,上下打量著自家主人的狸猫。 “不错不错,小姑娘懂节约,有爱心,长得也蛮漂亮,有气质———”狸猫似乎很满意,“你家主人今年几岁啦,小肥。” “汪!” “二十六?”狸猫摸摸下巴,“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也不知道女大二是不是抱银砖—·工作呢?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汪!” “给人家画画啊,挺好挺好,懂艺术,又多了一个优点。”狸猫点头,“ 那她有男朋友没?” “汪!” “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也不搞搞清楚?” “汪汪!” “没事,你待会儿回了家看看,家里有没有她和其他男人的合照跟她老爹的不算。顺便把她的电话號码记下给我。” “小肥,你在叫什么呢?”女人看向空无一人的楼道,疑惑地说,“那里有东西吗?” “汪汪汪!”小肥舔舔她的小腿“行了,为师先走一步,过几天再来找你打听情况。”师傅冲它挥挥手,“快回去吧!” “汪!” 第169章 番茄炒蛋 第169章 番茄炒蛋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喵~” 师傅哼著小曲,迈著轻快的步子,走出小区。 他这是完成了任务,准备回去找周悬。 “现在的样子打车肯定是不行了,小肥也已经回了家跟主人团聚·那为师该怎么回去呢?”同时失去了“人籍”和“坐骑”的师傅,望著马路来来往往的车辆,思考著自己是该去公交站台找辆车混上去,还是隨便找一辆往步行街开的私家车跳上去,搭个顺风车。 “不对不对,我的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想著想著,师傅忽然摇了摇头, 很快转变了思路,“我都不是人了,妖怪就该有妖怪的出行方式。有了,缩地术!” 缩地术,一种化远为近,能实现远距离的瞬间移动的玄妙法术。 师傅虽然会这招,但自学成以来几乎没有使用过。 这是因为人类的身体构成不同於妖怪,使用这种“瞬间转移”的法术会伴隨著很大的风险一一歷史上就曾有过一个学艺不精的傢伙,在使用缩地术的时候发生了“把身体传送到某处,脑袋却还留在原地”的乌龙事件。 所以这招在云华观被视为“禁术”,师傅也是年轻时偷偷翻看自家师傅私藏的典籍才学会的。 “我记得缩地术的术式是——.”说干就干,师傅蹲在地上,亮出一根爪子, 在水泥路面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果然,跟印象中中一样,天师一门缩地术的术式构成,比起『传送的范围』,更注重的是『保护施术者的身体”,就是这些保护性质的术式,才导致了我们使用缩地术时的消耗大得惊人。”师傅摸摸下巴,若有所思,“也难怪这年头,除了师傅那种需要维持“仙风道骨』风范的傢伙以外,几乎没什么人使用这种法术了·—?同样的消耗下,御剑飞行能省不少的力气。” “所以,结合我现在的身体情况,这条,还有这条都可以去掉了。”师傅继续写写画画,“再把这里改成这样——搞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师傅看著地上密密麻麻的字符,满意地点头,“妖怪们使用缩地术,在同等距离下竟然只需要耗费天师们四分之一的法力,也难怪他们总是对这种法术青睞有加。” 虽然只是纸上谈兵推导出的术式,但清云道长对自己改良过的术式还是相当有把握的一一修行是件一通百通的事,天师的法术跟妖术之间,从本质上来看並没有特別大的差別,所以只要稍加改良,就可以轻鬆套用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是“顺势而为”,即作为妖怪,就要用適合妖怪体质的法术一一在师傅看来,像师姐那样强迫自己修习天师一门法术的做法,不可取,也不合理。 反正他自问是没有这种毅力,以超越旁人十倍的精力和时间去掌握一门法术,更论他还是个师门上下公认的天才,学法术通常只需要別人一半的时间, 所以师姐的消耗等於是自己的二十倍。 “现在就差实践了。”师傅用尾巴拂去地上的“公式”,一双小手飞快地掐动了一连串手诀。 施法完毕的同时,狸猫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直到半秒钟后,才在不远处再度浮现出来。 “术式没出错,实操起来的效果甚至比想像中还要好。”师傅眯著眼睛,回头看向自己消失的方位,慢悠悠地说:“不过居然只有十米啊,看来是被这具身体的影响了·想想也是,距离吃下帝流浆还不到一天,我现在的道行比起那只黄鼠狼都还差些,能有这样的完成度已经是极限了。” “看来就算变成了妖怪,也还是坐车比较方便啊。”在清晰地认识到,凭著缩地术去步行街恐怕还没有走两步来的轻鬆的清云道长望著天,伸了个懒腰,又开始思考起了去步行街是蹭公交车好,还是蹭小车好的问题。 师傅的优点之一,就是他向来不怎么內耗一一在他看来,学会放弃,也是修行道路上必不可少的一环。 就在师傅终於打定主意,还是“蹭小车”比较方便的时候,一辆迎面驶来的红色计程车,缓缓停靠在了他的面前。 “你好。”计程车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一个相貌没特点到了极致的男人,对著师傅礼貌地问,“是清云道长么?” “你是———”看著那辆计程车,师傅意识到了什么。 “我是常平,从白璟那儿听说了您顺利找回记忆的消息,专程来拜访的。” 男人礼貌地问,“您这是准备出门?” “哦,是啊,刚好要去找我徒儿。”师傅的眼睛转悠了一圈,笑眯眯地说,“只是这路途遥远——”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上车吧。” “所以—”周悬看著自己“八卦乾坤图”桌布上,装在红绿色塑胶袋里的各种食材,以及一堆超市宠物专区售卖的零食,“你送小肥回家后,先是让偶然遇见的常平,开车载你去菜市场买菜、逛超市,赶著我下班的时间才回来?” “对啊,为师看那只刑天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所以乾脆做了个顺水人情,给他点表现的机会咯。”师傅舔舔爪子,平静道。 “那他说了什么?” “嗯,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为当年的事感谢了一下为师而已,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说话。”师傅感慨道,“真是善良淳朴的妖怪啊,都开计程车了,居然还只在拉妖怪客人的时候才用缩地术,这年头油钱可不便宜。” 周悬听这话里的意思不对劲,於是问道:“那换了师傅会怎么做?” “你说换我去开计程车么?” “嗯。” “当然是用缩地术赶路,再用法术修改客人的记忆,让他们误以为自己经歷了“那么多时间』。”师傅淡定地说,“自食其力固然是好事,但灵活变通也很重要啊。” “—看来师傅已经很適应现在的身份了。” “不然呢?你难道要为师终日为自己的悲惨遭遇哭哭啼啼不成?那是我的性格么?”师傅提醒他,“对了,你有刑天的微信吧?记得把钱给人家转了。他虽然承了咱们的情,但这些小便宜可不能占啊!” “好,我一会儿转。”周悬起身,准备收摊回家。 “还有件事忘了说。”师傅清清嗓子,“徒儿你觉得,小肥它家的主人怎么样?我是说,咳咳,面相。” “我不会看面相,师傅难道会么?”周悬疑惑。 “我——·我的意思是,眼缘,你对她有没有眼缘?”” “我其实不太记得她长什么样。” “徒儿,你这是觉得为师很好糊弄吗?”师傅不信,“老话常说,打狗还看主人呢,你能一眼认出她们家小肥,却不记得它主人长什么样?这话你自己相信么?” “认识狗,不认识遛狗的人不是很正常吗?”周悬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咱们小区就那一只萨摩耶,大家都认识的。” “喷—-那你就去主动认识一下!”师傅朝不爭气的徒儿指指点点,並在“主动”这个词上加了重音,“听著,情报我都帮你打听好了,人家比你大两岁,平时是干美术这一行的,长得挺漂亮、有气质、有爱心还懂勤俭节约,总之是个好姑娘,相信为师的眼光,为师绝不会看走眼的!” “你这是想让我去跟她相亲?”周悬总算听明白了师傅的“话外之音”。 “不是相亲,又没人介绍,怎么就相亲了?这明明是你们年轻人最喜欢的自由恋爱啊。”师傅拍著周悬的肩膀,鼓励道,“现在万事俱备,就差小肥帮忙確定一下她有没男朋友,顺便再把电话號码弄来了!” 周悬一时间还真是有点分不清楚,这件事的笑点到底是在『万事俱备,就差確定她有没男朋友”上,还是在师傅居然『派小肥去打听它家主人的电话號码”上。 他有些啼笑皆非地收拾完摊子,才建议道:“时候不早了,关於相亲的事儿,要不咱们还是以退为进,先回家吃饭吧?” “可以,正好路上为师再给你分析分析,这小姑娘的面相究竟好在哪里。”师傅叼著塑胶袋,很自觉地跳上了周悬的肩头。 “师傅你不然还是把东西给我提吧?” “嗯?你还要拿座椅板凳,难道不觉得重吗?” “主要是你叼著东西往我身上跳,跟我用手拿没什么区別。” ““..—喔喔。” “餵?”周悬在阳台接起了电话。 “周师傅收摊下班啦?”电话那头的李菲问。 “嗯,你呢,工作结束了?” “结束了结束了,才刚回家,明天的行李还没理呢。”李菲打了个哈欠,“ 晚饭吃了没?” “还没呢。” “我也是,今天不知为什么,特別想吃番茄炒蛋,现在在等外卖呢。”李菲说,“我记得那是师傅的拿手菜吧?我记得放暑假在师傅家的时候,十顿饭有五顿要吃这道菜。” “那是因为你有阵子看电视上面说,多吃番茄有美容养顏的效果,天天拿著番茄生啃,不明所以的师傅惊讶於你居然爱吃番茄到了这种程度,这才天天给你做的。”周悬说。 “还有这回事儿?我完全不记得了!”李菲哈哈大笑,“那你怎么不帮我跟师傅解释一下?” “我试著解释了,但是被骂了。”周悬无奈地说,“师傅说我是自己不爱吃,找理由拿著你做挡箭牌,丧良心。” “看来师傅爱我胜过爱亲徒弟呀。” “不一直都是么?” “不过说起来,我好像有很多年没吃过番茄炒蛋了。”李菲回想道,“自从师傅走后,就再没吃过了。” “怕“睹番茄思人』?” “也不是吧,就是单纯地想不到要吃,无论是在饭店还是在家里。”李菲说,“不知道师傅在那里过得好不好。我今年回来扫墓的时候,可是给他烧了最近流行的大別墅和手机呢,希望他能把握机会,跟其他老头老太太炫耀一下。” “也许师傅已经投胎了也说不定。” “嗯——也有可能。”李菲长长地“嗯~”了一声,“那就祝福师傅这辈子能顺利投胎成煤老板的儿子吧。” “还得是嫡长子。”周悬补充,“我听说煤老板都有几个私生子女。” “你最近宫斗剧看多了吧?”李菲爆笑,“师傅听到咱们这么编排他,也许晚上会託梦来骂我们一顿也说不准啊。” “梦都是相反的,如果你梦到了师傅,恰恰说明他已经投胎“徒儿,出来吃饭了!”周悬话音未落,房间外先响起了师傅的催促声,“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赶紧赶紧!” “来了。” “你家有客人?”李菲问,“我怎么好像听到了猫叫声?” “嗯,清秋来做客了,带著她家的猫一起。”周悬拿著手机往外走,一出门就看到一只猫正在用法术托起碟子,往餐桌上飘。 “喔喔,就是那只长得很像师傅的猫吧?”李菲提醒他,“你可得看好我家小尾,別不小心成点心。” “它们相处的很融洽。”周悬看了一眼茶几上正在滚轮上散步的小尾,“也不是所有猫都天生爱抓老鼠。” “我好像还听到了我自己唱歌的声音——.”李菲有些不確定地问,“你们在看我演唱会的录像带啊?” “嗯,清秋上次没去,这次来了就一起看。” “既然有看演唱会的力气,看来你確实没事咯?”李菲“切”了一声,“亏我还以为你还在『闷闷不乐』中呢。” “.你打电话来,是为了確认这件事?”周悬一愣。 “这不是担心周师傅一时想不开,就这么离我而去了么?”李菲嬉笑道,“行啦,你吃你的饭,我要边等外卖边整理行李了。等我旅游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嗯,旅途愉快。” “这种话等我出发了再说!” “明天我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要不是你问我,要不是你劝我, 要不是適当的时候,你让我心动——“ 电视上的李菲捧著那束鲜红的玫瑰,动情地演唱著。 “阿菲这孩子,居然能一连开这么多场演唱会,真有出息。”师傅一边吃著小鱼乾,一边感动地抹泪,一边还不忘教育徒弟,“你也跟人家学著点。” “我学什么?”周悬举起手机,对准桌上的那盘番茄炒蛋,“坐在舞台中间给人家算卦吗?” “那倒不必,让你一晚上给一万个人算卦,我估计这钱你是有命挣没命。”师傅看了他一眼,“你干嘛呢?吃个饭还拍照。” “拍给阿菲看。”周悬说,“她今晚也吃番茄炒蛋,真巧。” “.—你刚才是在跟阿菲通电话?” “不然还能是谁?” “下次通电话的时候,记得开免提。”师傅叮嘱道,“让为师也听一听阿菲的声音,记住了没?” “那你恐怕会被气吐血。” “为什么?” “没什么。”周悬低头扒饭。 “如何?” “好吃,但是有点淡,没什么番茄味儿。 “喔,那应该是番茄酱挤少了。”师傅分析道,“太多年没下厨,生疏了。” “番茄炒蛋原来要加番茄酱吗?”周悬惊讶,“我第一次知道。” “没事,你不需要知道,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 “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吃番茄炒蛋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师傅看著电视上的李菲,叼著小鱼乾,头也不回的说。 《帝流浆》,完。 第170章 怪人 第170章 怪人 安平市新城区,农贸市场。 天刚蒙蒙亮时,满载著產自附近乡镇的各类农副食品、运输自港口的新鲜海產品的卡车,便纷纷抵达了卸货地点。不多时,与农贸市场签订了合作协议的, 各大餐饮企业前来拉货的货车也到了,这使得进货和发货的工作不得不同时进行。 装卸工人和拖著小板车来取货的经营户们来来往往,整个市场里都充斥著催促、吆喝声,响个没完手机铃声,以及掺杂著各地方言的交流声。 作为新城区最大的一个农贸市场,在这座城市里的绝大多数居民还躺在床上,和自己的闹钟铃声反覆纠缠、拉扯时,这里的经营者们,早早便已开始了今天的忙碌。 小王今年十九岁,是安平市一所专科院校电子商务专业的学生。 每年赶上的学校放假的时候,他都会来到自家的水果店里,帮父母照料生意虽然王家夫妇都心疼儿子,希望他能多睡会儿,但夫妻俩也不得不承认,有儿子帮忙照料店铺,他们的工作明显要轻鬆了许多一一就比如说现在,夫妻俩在卸货完毕后有空一起去吃个早饭,然后一个回家处理家务、准备中饭,另一个回来跟儿子一起照顾店铺。 小王一边把几串颗粒饱满的青提摆上货架,一边拎著喷水壶,给旁边货架上鲜红的荔枝洒水保湿。 童年的大多数时光都在这家水果店里度过的他,对这些日常工作早已是得心应手。 在完成了上货工作之后,他又开始对著今日份的商品逐一拍照,把无滤镜的商品图发送到几个小区的微信群里,並在每张照片下面,附註上了对应水果的价格一一如今实体店铺想要生存並不容易,就读於相关专业的他,在经营思路上比起父母要活泛了不少,很早就通过和小区物业建立合作关係的方式,为自家水果店的商品打开了一条“线上经营”的路线。 “大侄子,你爸妈呢?”就在小王对著青提“咔咔”拍照的时候,对面肉铺的老吴走进店里,问道。 “他们吃早饭去了,吴叔。”小王立刻招呼道,“怎么啦?” 老吴家的肉铺,跟他们家水果店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两家人的关係很好,所以平时串个门、互帮互助是很正常的事儿。 “喔喔,没事,有你在就行。”老吴笑呵呵地把手机递给他,“我想让大侄子你帮我看看,我这新手机的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最近拍照总觉得雾蒙蒙,总不会是哪里进水了吧?” 小王接过手机,確认了一下摄像头没有裂痕后,用一张打湿过的纸市在镜头上擦了擦,然后打开了摄像功能,把手机递迴给老吴:“是不是清楚多了?” “哟,还真是。”老吴疑惑道,“什么情况,只是摄像头脏了?” “嗯,被猪油糊住了,所以看起来才雾蒙蒙的。”小王说。 “这,可我之前也擦过镜头啊?怎么不见好,还越来越迷糊了?” “吴叔你应该是用平时那条擦手的毛幣擦的吧?”小王笑道,“那条毛幣上就全都是油,用它来擦手机,可不是越擦越脏么?” “原来如此,还是大侄子你有办法。”整天跟各种鲜肉打交道的老王也知道,自家店铺不比小王他们家的水果店来的乾净整洁,於是尷尬地笑了笑,“幸好没拿去换货,不然该粘的营业厅小姑娘满手油了。” 老吴一直都挺喜欢老王家的这个儿子,毕竟现在的年轻人像这样肯早起、能吃苦的可不多了一一就比如自家那个每次放假,不睡到下午一点就寧死不肯起床的宝贝女儿,跟勤快的小王可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別。 “老吴!別聊了,割半斤里脊给我!”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老吴家的肉铺传来了熟客的吆喝声。 “喔!来了!”老吴应了一声就要走,一旁的小王眼疾手快,摸了几个荔枝塞进他手里。 “新到的荔枝,吴叔你尝尝。”小王热情地说。 “行,感谢大侄子,我走了。”老吴也不客气,把荔枝揣到了口袋里便转身回去招呼客人了一一虽然知道荔枝不便宜,但大家认识这么多年,这么两颗水果的情分,老吴自认还是受得住的。 送走了对门肉铺的吴叔,小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六点五十九分。 他没有继续拍摄今日商品的工作,而是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店铺右手边,针对著市场大门的方向,並在心中默默倒数了起来。 当屏显时间跳转到七点整的时候,一个穿著方格立领t恤衫的男人,准时出现在了小王的视线中。 “又来了。”小王在心中默道。 在小王“当家”的这两个月里,每天早上七点整,这个男人总是会准时出现他家店门前,风雨无阻。 小王的记性很不错,对他来说,来过两次以上的客人基本就算是熟客一一因为这足够让他记住他们每个人的脸。 但这个男人例外。 男人生著一张没有任何记忆点可言的脸,平凡到哪怕你刻意逼自己记住他的相貌,可是半天过去后,你还是会把这张脸忘得一乾二净。 所以,就算是像小王这样记性极好的人,在回忆起这个男人的时候,也无法做到在心中顺利勾勒出他的相貌一一也正是因为这一特点,让小王反倒对他印象深刻。 毕竟,拥有一张“无法被记住的脸”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能成为记忆点了。 当然,“准点出现”和“平凡相貌”,並不是小王关注他的全部原因。 就像预料之中的那样,男人走进了小王的水果店。 “来了,哥。”小王立刻热情的招呼道。 “嗯。”男人的反应很平静,跟小王的熟络完全是天差地別。 “新鲜的吗?”他指了指摆在店铺正中间货架上的青提和荔枝,用那种毫无起伏的语气问道。 “保证新鲜,半小时前刚到的货。”小王立刻说。 “有没有喷农药?”男人继续问。 “都经过检测的,放心吃,哥。”小王说。 “好,各要两斤。”男人点头。 “好嘞!”小王麻利地称斤装袋。 “水果是否新鲜”、“有没有喷洒过多的农药”,这听上去这只是一段客人和水果摊主之间的正常交流而已,这样的问题小王每天都会被问许多次。 只是不同於其他只是偶尔问一嘴的客人,这个每天早晨七点整准时光顾他家水果店的男人,每一次,都会问出同样的问题。 哪怕在小王的答覆也毫无变化的情况下。 这就是小王对他印象深刻的另一个原因。 根据小王的总结的规律,每天男人到店以后,永远都直奔代表著“畅销精品”的中间货架,其他货架上的商品他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 无论那今日货架上那两款水果是什么、价格是多少,在公式化地问完那两个问题並得到了小王的回答后,男人一定会跟上那句“好,各要两斤”。 不仅如此,他在小王称斤装袋的过程中总是保持著沉默,从来不像是那个买个草莓、枇杷都要一个个挑挑拣拣过来的老太太们一样,根本就不在意水果的品相如何。 最后一个规律则是“提子多了四两,哥,要不我给你剪下来?”小王看著电子秤上的数字,问道。 “没关係。”男人直接根据標籤上的价格乘以2.4倍,再加上两斤荔枝的钱, 扫码转帐。 “支付宝到帐,xx元!” “走好哥!” “嗯。” 男人拎著两个塑胶袋,走出了店铺。 是的,这就是男人的第三个特点,虽然提出“两斤”这个准確的需求,但面对这种称重时。偶尔超出他要求的部分,他向来都是爽快地买单,从来没有討价还价,或是要求去掉一些,撑足斤两。 小王看著男人远去的背影,表情复杂。 从商人的角度出发,他当然喜欢这样的客人:不挑挑掠拣、付钱爽快、总是买店里最贵的水果(中间货架的水果从来都是品质最好也最昂贵的)。 但从个人角度出发,这个男人的行为又让小王感到非常迷惑。 要知道,他不是偶尔来买水果,是每天都来,且一买就是四斤。 都不要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家人吃,一天四斤水果也有点太多了吧?现在的水果越种越甜,难道他不就担心,因分摄入过高所引起的健康问题么? 而且,买这么多也就算了,店里的水果品种也不少,他为什么不多选几种品类呢?一种水果各两斤,难道吃著不腻么一一要知道,上个月正好是枇杷畅销季,枇杷在货架上摆了三天,他也就买了三天,连一句“怎么今天又是枇杷”的抱怨都没有。 至於准时准点到场、平凡到极点的相貌、永远没有的起伏语气,还有那固定的问答流程就更不用说了。 总之,虽然这么想很抱歉,但小王每次一看到这个男人,都会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之前看过的那部科幻电影中,那个缺乏情感,只知道循规蹈矩的“仿生人”主角。 三分钟后,就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那个男人又一次迈著平稳的步子,准时经过了他家店门口。 这次他的手中多出了一袋四季豆和一袋胡萝下-看起来也是各两斤的份量。 “真是个怪人啊。”小王嘟囊著拿起了手机,开始继续为微信群里的客户们,发送今日的水果商品图。 “九二,加满。”相貌平凡的男司机摇下车窗,平静地对工作人员说。 “好嘞。”戴著帽子的工作人员插上油枪,瞄了一眼他副驾驶座位上那些蔬菜水果,“又买菜回来啊?” “嗯。” “喔——今天买的四季豆啊。”工作人员半开玩笑地说,“吃的时候记得烧熟啊,不然会食物中毒的。” “好,谢谢。”司机礼貌地说。 对这座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来说,这位司机算是个有些特殊的客人。 因为正常来说,计程车的拥有者考虑到营收问题,都会再雇一个司机来开另外半天的班,可这个男人显然不是。 作为这辆红色计程车的主人,他永远都在这个点来加油,而且永远都带著一大堆水果蔬菜,看著就像是下了班顺道买菜回来,完全不担心交接班的事情。 要知道,计程车加油,一般都是在交接班之前,而交接班一定不可能发生在此时,早上七点上下的早尖峰时段。 好奇的工作人员,曾经也向这位司机询问过这个问题。 对方的解释是,他確实是没有雇其他人开车,理由是他百天偶尔有用车的时候,如果把车借给別人,会很不方便。 又是一个很奇葩的理由不是么? 首先,他明明是一个人开车,却完全在遵守著夜车司机的作息,要知道,后半夜的生意可远不如白天,无论是从健康还是收入的角度出发,他都没有理由选择这么一个又累又不挣钱的时间段。 其次,通宵开车的人,居然白天还有力气“用车”,这人难道是铁打的,不需要睡觉的吗? 当然,最最最奇葩的,还不是这个。 这名工作人员记得很清楚,在一个月前的某一天,这位向来沉默寡言的司机在例行加油,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燃油宝是干嘛的?” “·清除积碳的。”” “其他司机也用吗?” ““.—有些人会用。” “好的,那也帮我加一瓶。” 难以置信是不是? 身为一名计程车司机,这个人居然主动在加油站里购入了被称为“智商税”的燃油宝,並且从那以后,每周的周一,他都会要求工作人员往自己爱车的油箱里加上一瓶,雷打不动。 他甚至不会贪便宜一次性买六瓶的组合装,每次都是单买;平时加油的积分从来不兑换任何东西,就好像是积分存著能下崽、升值似的。 “走好,兄弟。”工作人员向司机挥挥手。 司机点了点头,而后重新点火,关上了车窗,规规矩矩地打著转向灯起步, 扬尘而去。 “真是个怪人啊。”望著併入车流的红色计程车,这名工作人员发出了像是这样的感嘆。 第171章 刑天,但是素食主义 第171章 刑天,但是素食主义 一所公寓楼的大堂,提著一袋提子、一袋荔枝、一袋四季豆和一袋胡萝卜的常平,正在等电梯。 电梯门开了,面对著走出的男男女女,常平很自觉地退后了一步,等到电梯里的其他乘客们都离开以后,才走了进去。 轿厢缓缓上升,最终在七楼停了下来。 常平走出电梯,在“703室”的门前止步,对著智能锁输入了“337845818” 这串白璟力荐的密码。 这是一间被收拾的很乾净的二居室,客厅里除了沙发、电视以外,阳台边还摆著一台跟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看著有些格格不入的按摩椅一一这就是常平如今的住所。 两个月前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他,在白璟的介绍下,租住了这套公寓房一为了表示对朋友的大方,白璟直接帮他垫付了前半年的租金。 以常平的眼光看来,这確实是一套很不错的房子:租金便宜、家具齐全、白天能晒得到太阳、客厅很宽,且同层楼的其他租户大都是些工作忙碌、不喜社交的年轻人一一这意味著不会有人主动提著果篮、洋酒,来找常平拜访联谊交朋友一一常平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妖怪会喜欢以这种方式结识人类。 当然了,世界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租金便宜”往往代表著在其他方面有所欠缺。 比如,这里地段很一般,几乎已经是安平市的市郊了,附近的生活配套设施谈不上齐全,出行也不大方便等等。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只是针对人类住户而言的缺点而已,对拥有一辆车、且熟练掌握了缩地术的妖怪住户来说,住在市中心和住在城郊,並没有太大的差別。 所以,现如今作为人类標准中“有车有房(车是偷来的,房子是租来的)”的成功人土,常平对自己的现状,总体还是感到满意的。 换好了一身毫无特色的拖鞋睡衣的常平,迈著稳健的步伐,来到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食物。 常平家的厨房,就像许多经常开火做饭的人类家庭一样,里面摆著大大小小厨具、刀具、以及各式各样的调味料一一唯一的区別在於,这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全新且没有开封过的,观赏价值明显大於实用价值。 早晨採购的所有蔬菜水果,被常平一股脑地倒进了洗手池里。 在简单的冲洗过后,他取出案板,抽出菜刀,又开始了给提子荔枝“剥皮去籽”,將胡萝下切片,把四季豆切成段等一些列操作。 虽然不是厨师,但常平的刀工明显不逊於普通的家庭妇女,不多时,被处理完毕的水果蔬菜就堆满了案板。 下一步,常平將那位好心加油站工作人员特地提醒过的,“不煮熟食用会引发食物中毒”的四季豆扔进沸腾的锅里,在耐心等待四季豆煮成“筷子一夹就会断”的程度以后,才橱柜里拿出了两个巨大的乐扣盒,將所有的水果蔬菜码放进去。 最后一步,常平端起一瓶这个厨房里少数的被使用过的,只剩下半瓶的橄欖油,均匀的淋在水果蔬菜上,用叉子简单搅拌过后,他端著乐扣盒来到餐桌旁边,开始享用今日份的早餐一一剩下的食物他会放到冰箱里,等到晚上出车前, 再当做晚餐食用。 是的,你没看错,这就是常平的早餐,一份在人类中很受欢迎的“轻食简餐至於为什么会选择“轻食”作为早餐,这件事说来话长。 在和白璟结识后,常平曾向这位在人类社会中混得“如鱼得水”的前辈討教过,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更高效率地学习关於人类的事情。 “民以食为天,哥们。”白璟是这么说的,“想要融入人类的社会,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迎合他们饮食习惯,吃他们爱吃的东西,喝他们爱喝的酒,比如红酒、白兰地、伏特加—” 民以食为天在选择性忽略了白璟后半部分对各种酒类的倾情推荐后,豁然开朗的常平火速下单了各种厨具,並下载了人类的做饭教程app,开始琢磨起了人类的菜餚。 刑天是素食妖怪,所以常平在选定目標前,首先排除了一切跟肉有关的食谱但是后续的过程並不如想像中的顺利,因为常平很快发现,人类做饭的思路,很奇怪。 首先是青菜一类简单的素食,人类在炒制它们的时候,非常喜欢往里面加入“猪油”,把一道好好的素菜变得荤不荤素不素的。 其次,人类中虽然也有一部分像是常平一样纯粹的素食主义者,但这部分人很执著於把“菜”做出“肉”的味道来(在常平看来完全是意义不明的行为), 光是熬製那些几种、甚至十几种香料混杂在一起的酱汁的操作过程,就已经让常平看的头晕眼了一一他的刀工虽然不错,但厨艺相当一般,根本无法復现出人类那些高难度的料理。 所以,在仔细挑选后,常平最终把目光放在了“轻食”上。 “轻食”,是最近在人类中非常流行的餐饮形式,做法也很简单,只需要简易烹调,再淋上橄欖油等调味料,隨意搅拌一下就算是做好了。 “流行”、“简单”,光是这两个要素,就已经足够让常平这种厨艺不精, 却文很执看於模仿人类行为的妖怪心动。 心动不如行动,说干就干。 在確定了要以轻食作为自己的主餐后,常平便开始自己一如一日前往农贸市场买菜、买水果的生活一一正好在常平看来,买菜是人类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所以多买菜,就等同於能帮助他更快融入人类社会。 而且为了最大限度地“追潮流”,他每天都会选择那些在人类中“看起来很受欢迎”的蔬菜水果,作为今天的食材;在言行举止上,常平也不忘模仿那些购物经验丰富的老太太们,在买东西前一定要问一嘴店主“这东西新不新鲜?”,“有没有喷农药?”,在得到了確定答覆后才会进行採购。 以及,常平之所以会每天购入那么大分量果蔬,原因在於人类的轻食中一般会加入牛肉、虾仁这类补充蛋白质的食材,常平可不吃这些东西,所以他才决定以量取胜一一素食妖怪的食量一般都不小,一顿饭吃四斤果蔬,刚刚好好。 应该说,除了“分量有点多”“疑似健康过头”“缺乏蛋白质”等一系列缺点以外,常平的这顿饭还是相当不错的一一他甚至模仿那些出教程的人类,將提子剥皮去籽(就像妖怪吃四季豆不会中毒一样,常平也不理解为什么吃提子还要剥皮去籽)、在萝下头的部位上雕出了一只腾飞的巨龙,作为装饰(最后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吃掉,因为他不知道给胡萝卜上雕的行为,只是为了拍照好看)。 常平用叉子捲起了最后一根四季豆,像是吃义大利面一样送进了嘴里。 老实说,他並不很喜欢蔬菜煮熟之后绵软的口感,如果不是今天被人类提醒“四季豆必须煮熟食用”的话,他必然不会这么做。 吃完了早餐之后,常平坐在了阳台边的按摩椅上,开启最大力度的按摩模式,在阳光下开始了自己今天的修炼环节一一这个过程,一般会持续六个小时左右。 修炼,是妖怪们维持长生的最基本手段。 就常平所知,哪怕是像是白璟那种种族天生强大,且偶尔会吃其他妖怪採补的傢伙,一天最少也会修炼一到两个小时。 而以常平四百五十年的道行,已经基本可以做到,在修炼的同时补充每日必要的睡眠,所以这六个小时其实並不算长(如果跟每天只在浴缸里修炼半个小时的妖怪比较,那確实是有点长)。 什么?你问他为什么要买一张按摩椅,並在上面修行? 当然是因为人类的电视gg上说,使用按摩椅有有改善腰酸背痛、预防病症、提高睡眠质量、缓解全身疲劳等等功效(儘管这些问题常平都没有),而且现在很多人家里都有这玩意儿,所以追求潮流的常平会购买、使用也毫不奇怪吧? 六个小时匆匆过去,时间来到了下午两点半,距离常平晚上出车还有三个半小时。 这三个半小时,是常平的自由活动时间。 绝大多数时候,他会把这些时间用来看书和看电视,以进一步学习和人类相关的各种知识一一每周一下午是例外,因为这是常平去书店採购各种奇奇怪怪书籍的时间,採购书单包括但不限於《从今天起,一起学做菜吧!》、《摩托车的维修入门》、《载人航天技术发展史综述》等等。 有时候,常平也会前去拜访自己在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的朋友,比如周道长、清秋道长、以及最近刚刚取回记忆的清云道长等等。 只是这样的情况並不常有,因为常平更喜欢有规律的、有秩序的生活节奏, 並且完全不介意永远过著一成不变的日子,所以像是白璟那样过著每天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点和人交往、吃喝玩乐的日子,他恐怕再过一千年也適应不了。 今天常平看的书,是一本他上周购入的《脑筋急转弯合集》。 “问:人长寿的秘诀是什么?答:保持呼吸,不要断气。” “问:什么东西越生气,它就会变得越大?答:脾气。” “问:世界上最小的岛是什么?答:马路中间的安全岛。” 一个小时后,常平面无表情地放下了这本书。 就跟预料中的一样,这本书里的每一个问题他都没能猜出正確答案,这再一次让常平意识到,学习人类的思维方式,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 放下了《脑筋急转弯合集》,常平又拿起了一本《地平论:地球不是球体》 的书研读起来。 时光飞逝,在常平看完了两本书和一档恋爱相关的综艺节目,並吃完了冰箱里剩下的“轻食”后,时间终於走到了晚上六点。 常平换下了睡衣,带上车钥匙,准备开始今晚的工作。 安平市,晚,六点半。 红色的桑塔纳牌计程车驶离小区,匯入车流,缓缓朝市中心的方向驶去。 不同於大部分的计程车的拥有者,在“僱佣另一位司机换班”这件事上,常平很难得没有追求潮流。 原因倒不是真的因为,他白天也有用车需求(他会缩地术,想要出门根本就不需要开车),而是常平很清楚,这辆桑塔纳车跟自己接触久了,在长时间沾染妖气的情况下(其实是因为缩地术用多了),早就变成了一辆“妖车”。 这辆车上,截至目前发现的异常,包括但不限於:爬坡性能远胜越野车、加速效率胜过超级跑车、在穿越过於狭窄的小巷时,会自动收起反光镜、在与前车距离过近时会自动剎车等等. 可以確定的是,换任何一个驾驶经验丰富的司机来驾驶,发现这辆车上的异常,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所以,基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基本原则,常平在纠结过后,最终还是放弃了效仿其他司机的想法。 至於为什么会选择上夜班,这就更简单了一一在晚上使用缩地术,比起白天更不容易被人类发现,此举能帮他有效节省日渐昂贵的油钱一一不然你以为那些购买奇怪书籍和按摩椅的钱是哪里来的? 红色的桑塔纳,在拥挤的车流中缓慢前进著。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拦车的客人,他也不著急,就这么慢慢吞吞地,一路驱车来安平市客流量最大的地段之一,江南路步行街。 虽然在这里等客需要遵守秩序排队,但常年在市区拉客的司机都清楚,在这个时间点,最多排个五分钟左右的队就能拉到客人,所以大部分司机在途径江南路的时,都不会介意在这里等上一等。 然而,就在常平刚准备匯入队列的时候,一个戴著口罩、墨镜的男人忽然快步来到他的车边,抢先一步,径直拉开车门坐了上来。 “师傅走不走?” 第172章 一场阴谋 第172章 一场阴谋 常平看著这位“不请自来”,还用口罩墨镜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乘客。 “客人去哪里?”他用欠缺起伏的语调问道。 “城南新村。”男人给出了一个地址一一城南新村位於安平市的城乡结合部,距离这里大概30公里左右的路程,有些偏僻。 “请系好安全带。”常平按下计价器,操控著座驾重新併入车流。 反倒是男人多看了常平一眼,似乎是在为他毫不犹豫就发车的行为感到有些意外。 “师傅是哪里人?”男人依他的吩咐系好安全带,过了一会才问。 “xx人。”常平隨口报出了外省某城市的名字。 “真的?好巧,我也是xx人。”男人“哦”了一声,“你是市区的?还是下面县里的?” “我的祖籍在那里,但人是在安平长大的。”常平面不改色地更改了自己刚才的说法,“只是小的时候回去过几趟,很多年了。” 完全是滴水不漏的回答。 “原来是这样。”男人点著头,顺手摘下了自己的墨镜和口罩。 一张很普通的脸,没有疤痕也不过分英俊。 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根香菸递给常平,但常平摇了摇头。 男人见他拒绝,也不介意,就这么自顾自地点起了烟,还不忘把窗户降下一条缝隙,散散烟味。 “嘶,车开成这样也敢上路啊。”男人看著常平乾脆利落地打了一把方向盘,避开一辆原先就歪歪扭扭地行驶在路上,这会儿又突然猛踩了一脚剎车的小轿车,皱眉道,“不会是酒驾吧?” “有可能。”常平的回覆很简洁。 “师傅做这一行多久了?”男人问。 “一年多点。”常平回答道一一就像问他是哪里人一样,在遇上类似问题时,常平的回答永远都是一样的。 “怎么不去开网约车啊?那个现在赚的更多吧?” “网约车平台抽成太多。” “喔,是这样吗?我不太懂。” “嗯。” 这个男人从上车起就表现出很健谈的状態,哪怕是面对常平这种话少到了极点的人,也总能找出些话题来,一路上就这么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 “师傅知道为什么我会选你这辆车么?”在快到自的地时候,或许是真的想不到话题了,男人问出了一个听著有些无厘头的问题。 “为什么?”常平很配合地反问。 “因为顏色。”男人笑道,“我喜欢红色,这是我的幸运色。” “是吗。”常平点点头,心里並不关心男人的幸运色是什么。 “说起来,师傅您的技术真不错啊。”男人打量著窗外的夜色,“这里的都是土路吧?可经过的时候却不觉得很顛簸。” “过奖。”常平没有告诉这位乘客,他之所以不觉得顛簸,是因为这辆“妖车”会自动根据路况调整底盘的悬掛系统,跟司机本人的车技好坏並没有太大关係。 “像这么偏僻的地方,师傅如果常在市內开车的话,应该不经常来吧?”男人看了一眼计价器上面的公里数字,“虽然一趟下来能赚不少,但返程的时候却很难拉到客人呢。” “公司规定,不能拒载。”常平淡淡地说。 “—”男人似乎是没想到常平会这么回復,笑著摇了摇头。 “啊,这里靠边停就好。”在短暂的沉默后,男人主动示意常平,把车停在了一条路况不佳,距离最近的路灯还有二十米左右的小径上。 “车费八十元。”常平抬手关掉了计价器,“微信还是支付宝。” “支付宝吧,稍等一下。”男人接过常平递来的付款码,把手伸进口袋里, 似乎是在找手机。 “咱们之前,是不是聊到我的幸运色来著?”男人依旧保持著他健谈的风格,就连低头找手机的时候都不忘继续跟常平聊天。 “我说的红色,对吧?就像你的计程车一样。”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嘴角忽然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师傅你可知道,除了计程车之外,还有什么东西也是红色的么?” 面对著这个更应该向幼儿园小班学生提问的问题,常平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是血啊,师傅人类的血液也是红色的。”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物件,抵在了主驾驶的透明防护板上,用陡然低沉下来的语气说,“把手举起来, 慢一点,不要让我看到你有开门这类多余的动作。” 常平有些茫然地转头,不明白作为司机的自己,为什么要举手或者开门。 直到,他看到了那支,与自己只相隔一块挡板距离的黑色手枪。 如果不是有这块挡板,这支枪恐怕已经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了吧?常平心想著。 “我叫你把手举起来,听不懂么?”男人眯著眼睛,用枪口敲了敲挡板,“还是你觉得,这块破板子能挡住我的子弹?或者我手里的东西是小孩玩具?” 常平当然不认为,仅凭这种防护板的材质就能抵挡飞来的子弹,至於他手里的东西— 他有枪嗯,前阵子的电视新闻上確实播报过,说最近有个持有自製枪械的连环杀人犯,流窜到了附近的城市。 新闻上还说,此前被他杀死的几名受害者,要么是穿著红色的衣服,要么是佩戴红色的首饰、使用红色的手机壳什么的。 人类的心理学家在节目上嘰里呱啦地分析了一大堆,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名凶手是个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以及被害妄想症的精神病人,建议观眾最近少穿红色的衣服上街。 看来,安平市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下一个落脚点啊。 常平缓缓地把自己的双手举过头顶。 “很好,现在,用你的右手,把手机递给我。” 常平照做,並且很自觉地重新把手举过头顶。 “密码是什么?”男人问。 “123456。” “支付密码呢?” “一样。”常平如实回答,並在心里默默得出了“我被抢劫了”的结论。 每一座城市里,都多多少少流窜著一些犯罪分子,其中也不乏手里犯下过几桩命案的“亡命之徒”。 实不相瞒,算上之前那个专杀计程车司机的杀人犯,在这两个月的工作生涯中,这其实已经是常平第五次,遇到这类乘客了。 其中最夸张一次,有个携带土製炸弹的傢伙上了他的车,要求常平把他送到电视台大楼,似乎是准备跟里面的某人同归於尽一一这很明显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傢伙,刚一上车,就一边向常平主动介绍自己的炸弹有多猛,一边提醒常平如果不照他的意思行动,那他就在车里提前引爆炸弹,大家一起去见佛祖。 不仅如此,那位炸弹男还满脸自豪的说,自己在上车前特地给电视台发送了预告邮件,以確保自己最后的这场“艺术表演”,能够被更多人所见证欣赏。 就在常平终於意识到了,原来这个举著炸弹滔滔不绝的人类,是在“威胁”自己,准备在事情闹大之前解决掉他的时候(他还不至於没神经到真的送这个人去炸电台大楼),几辆鸣著警笛,突然呼啸赶到的警车,一下打乱了他的的计划。 “跑!带我甩开警察!不然我就连你和你的车一块炸烂!”常平还记得警车出现后,那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常平没法当著其他人类的面解决掉这个人,又担心炸弹男提前引爆炸弹毁掉他的车,无奈之下,他只好顺著炸弹男的意思,开始了逃亡一一常平的车技很好,再加这辆“妖车”强大动力,只要他有心想走,根本没人能够阻拦。 这场你追我赶的警匪游戏,大概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以常平凭藉一个精准的角度,把炸弹男甩出窗外,而后又正好被隨后赶到的警车一头撞飞而告终。 这件事带给常平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事件结束后,他要配合警员做笔录、接受公司的慰问,以及拒绝电影公司“特技演员”的邀请,害得他整整三天都没有出车一一虽然警察局给了一些误工费,但却没有报销他这场在狂飆中损失的油钱,所还是亏的。 常平默默地看著男人,一手用枪指著自己,一手飞快地在支付宝的转帐界面输入了一串数字一一那似乎他自己的支付宝帐號。 “你给自己转帐的话,会被运营公司发现吧?”常平说,“我听朋友说,这些软体和帐號的数据都是被监控的,你转帐的瞬间,他们就盯上你了。” 常平说的是事实,用支付宝给自己转帐的抢劫犯他还是第一次见一一之前被劫持的几次,人家都是要现金和贵重物品的。 这句突如其来的“善意提醒”,明显是让这个持枪威胁著他的男人一愣。 男人停止操作手机的动作,看著常平那张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脸,过了许久才说:“说得对,师傅,你说的很对。” 察觉到了男人突然转变的语气,常平眨眨眼睛,保持著举手的姿势,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无论是你还是我,准確来说是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从生下来开始,就一直在被一双无形的眼睛观察著、监视著。此时此刻的我们在身在何处、用著什么型號的手机、和多少女人在酒店里住过一夜,他们全都知道--他们一清二楚。”男人幽幽地说,“师傅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么?” “不知道。”虽然常平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监控摄像头”,或者“手机信號”什么的,但对人类数码產品不甚了解的他其实並没有多少自信。 “你不记得了?那是我们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过的经歷啊?”男人微笑著提示他,“再想想,小时候去卫生院的时候,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 从来没去过卫生院的常平摇头。 “接种疫苗。”男人神秘一笑,“那枚晶片,就是在接种疫苗的时候,被偷偷植入我们体內的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他们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窥伺著我们的人生。” “你的意思是,每个人类的体內,都有一枚晶片?” “没错,就是这样。”男人连连点头,“我们去派出所办身份证的时候,他们表面是在记录我们的信息,实际只是在用特殊仪器检查,我们的体內的晶片是否还在正常运行。” “你的意思是,没有晶片的人,就没有办法办身份证?”確认自己体內没有晶片,也没有经歷过派出所登记流程,就在白璟的协助下获得了身份证的常平继续问。 “当然!”男人拧笑道,“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我们都是被害者,我们每个人都活在那双眼晴的注视下!就像是被粘附在蛛网上的昆虫!终日惶惶不安,却不得脱身之法!” “看来那些人类的专家是对的,这人確实有精神病。”常平无言地看著隨著话题深入,神態和语气都逐渐有些癲狂起来的男人,心道。 “比起你们这些愚蠢的傢伙,我是少数知道真相的人!”正应了常平的腹誹,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用手枪抵住挡板的力气也越来越大,“这个世界需要更多像我这样提前觉醒的反抗者,你明白吗?!而不是你这样隨波逐流,只知道趋炎附势的低等生物!” “也不知道问他『地球是圆的还是平的”,他会给出什么答案。”常平保持著举手的姿势,在心里继续嘀咕。 “你看,明明被枪口指著的你,却连基本的反抗都提不起勇气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了,太多太多了!这个社会才会变得越来越糟糕,懂吗?!”男人的自光中闪动著疯狂的光,“你上一秒可以老实地交出手机,下一秒就能交出自己的命!你为什么不反抗?说,你为什么不敢反抗我!” “在那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常平开口道。 “问!” “就像你说的,假设每个人类的身体里,都曾被植入过一枚晶片的话。”常平冷静地看著他,用那种缺乏起伏的语调问道,“那枚晶片会是什么顏色的?” “红色!当然是红色!”男人狂妄地大笑,“那是代表著罪恶的顏色!由內而外的腐蚀著每一个人!” “可你刚才还说那是你的幸运色。”常平提醒他。 “那当然是因为我骗了你,你这种愚蠢的傢伙只配过著被欺骗的一生!” “好吧,怪不得你之前总是找跟红色有关的人下手。”常平点点头。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常平的话,让男人的眉头猛地皱了一下。 “你在人类中还蛮有名气的。”常平附和他。 “也就是说,你很清楚我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是不是?”男人冷冷地看著他“你杀了四个人,全都是一枪毙命。”常平复述著新闻內容,“目前还没有人能从你手下逃脱,你从来不留下活口。” “那你为什么不跑?” “不是你让我別跑的吗?” “你在挑畔我么?你觉得我不敢杀你?”男人异地问。 常平摇头一一他確实没打算挑畔这个男人,也没觉得男人不敢杀自己。 “很好,看来愚蠢到了极致的时候,確实会赋予一个人过分的勇气。”在短暂的沉默后,男人笑容灿烂地把手枪向后挪了一寸,对准了常平的太阳穴,“我允许你放下双手,敬你的勇气。” 在常平放下双手的那一瞬间,男人扣动了扳机。 “砰!” 第173章 地球是什么形状的 第173章 地球是什么形状的 “砰!” 封闭的车厢內,枪声响起,就像男人预料中的一样,那枚擦著火的、飞旋著射出枪膛的子弹,毫无悬念地穿透了透明挡板,朝著司机的头部飞去。 虽然车內的光线有些昏暗,使得男人无法看清子弹命中司机身体的那个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很確信,这个距离下子弹绝不可能射空一一司机此时此刻,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让男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他並没有在驾驶座附近,看到血和脑浆飞溅出的痕跡。 为什么? 男人如是想著,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功能,对准了司机一动不动的身体。 確实没有看到血,司机也保持著死前的坐姿,没有在被杀死后立刻瘫软下去—..—但这好像不是重点。 重点是,司机从颈部开始的部位,似乎是空荡荡的,只有那条立领的t恤衫能证明,这个部位曾经有一颗脑袋存在。 “难道是脑袋被一枪崩没了?”看著面前怪异的景象,男人的心里不自觉地冒出了这么一个,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有些荒唐的念头。 就在男人摸不著头脑的时候,面前同样“摸不著头脑”的“户体”忽然转动了一下身子,用胸膛对准了男人。 男人的脸色猛然一变,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又一次举起手枪,对著那具似乎是“没死透”户体连续扣动扳机。 这一次,借著手电筒光线他看得一清二楚一一那些子弹分明是切实的命中了司机,却没有流出类似血液的东西,陷入身体的子弹从被命中的部位,就这么一颗一颗的,跟橡皮弹丸似的被“吐”了出来,落在了座椅的皮面上,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响声。 “原来这就是·枪』的威力,难怪你会被你的同类认为是非常危险的存在。”司机的小腹微微蠕动著,发出了有些沉闷的声音,“如果我是人类的话, 我已经被你杀死了。” “你—..你—” 眼前这诡异到极致的一幕,让男人不自觉地向后退缩,浑身颤抖了起来。 “啊,你听不清我在说什么对吧。”司机话音落下的时候,那颗平凡的脑袋又重新出现在了它本应在的位置,“这样好点了吗?” “有鬼!有鬼!你是鬼!”男人发出了尖叫声,连手中的枪都掉在了地上。 “我不是鬼。”常平摇摇刚刚冒出来的头,“我是妖怪。” “有鬼!有鬼!救命啊!”惊惧之下,男人似乎没有听清常平在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尖叫著。 只可惜,他为自已精心挑选的作案现场实在太过偏僻,以至於根本无人能听到他的求救声。 叫破喉咙也没用。 “你既然相信自己的身体里有晶片,也相信鬼魂的存在,那么你也该相信, 这世上存在妖怪才是。”常平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这个想像力相当丰富的男人, 是能够接受“妖怪”这一存在的少数人呢。 男人在连续大喊大叫后,终於稍稍平静了一些,他看著面无表情的常平,颤抖著问:“你·—你你你,你刚刚说自己是妖怪?” 常平点点头。 “那——你想做什么?”” “还在想。”常平老实说,“以前都是被刀和炸弹威胁,被枪指著还是第一次,我没什么经验。” “你——我是说,你经常遇到这种事?”男人有些语无伦次地问。 “我不知道怎样的频率才能算的上“经常』。”常平说,“不过你是第五个“.—他们怎么样了?” “有一个死掉了,至於其他的几个———· “被你吃掉了?是不是?!”常平还没回答,男人就根据脑补给出了自己心里的答案,“你吃掉了他们!” “我是吃素的。”男人的抢答行为並没有让常平生气,只是平静地回復道,“我一般只吃水果和蔬菜,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也是这样吧?” “吃—.吃素?”男人呆呆地看著他。 常平点头。 “是我有眼无珠!”也不知是不是“素食妖怪”这个消息给了男人勇气,他忽然大声求饶道,“大仙!刚才是我有眼无珠,放过我吧大仙!” “你又搞错了,『仙』和『妖』不是一回事。”常平耐心地解释道,“就像鬼和妖怪也不是同样的物种一样,你们人类总是对除了自己以外的生物漠不关心,喜欢以自己的方式为他们分类。这样不太好。” “对不起,对不起妖怪大仙,大圣!”男人持续性语无伦次,用几乎是哀豪地语气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那———那都是误——” “都说了,如果我是妖怪的话就不会是仙———算了。”常平摆摆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您问!您只管问!” “你觉得,地球是圆的还是平的?” “什,什么?”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在问你,在你的认知中,地球是什么形状的。”常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似乎有很多人类在为这个问题而爭论不休,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在常平的注视下,男人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说,“地球— 应该是圆的吧?” “为什么?” “小时候的科学课上—老师是这么说的。”” “那你们老师有说过,人类的体內被植入了某种晶片么?”常平继续问, 像你刚才说的,以接种疫苗的方式?” “没有。”男人有些艰难地说,“老师说,接种疫苗—-就只是为了控制疾病而已。但那是谎言,只是他们为了欺骗我们这些被蒙在鼓里的人,而编造出的—.” “你相信老师说地球是圆的,却不相信老师说你的身体里並没有晶片这件事。”常平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为什么?” “因为—.——地球確实是圆的。 “看来想要搞懂你们的思想,我还是差得远。”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常平失望地嘆了口气。 “我,我已经回答过你的问题了!”男人连忙说,“你可以放过我了吧?我看志怪小说里的妖怪们都是很讲信用的,面对那些对自己有恩情的人类,甚至不惜以性命来偿还!既,既然你真是妖怪的,那么————.” “你刚才还不相信世上確实有妖怪,现在却是一口一个『妖怪”啊。”常平说,“不过你应该是听错了,我不记得自己有说过『放过你”那样的话。” 常平手如同探入水面一般,毫无阻碍的穿透挡板,就这么扣住了男人的手腕。 “不,不不不!我发誓那是个误会!”男人想要挣脱,可是哪怕用上了双手的力气,却也没能扳动常平的哪怕一根手指。 “誓言是最不可信的。我是个妖怪,我只信奉“弱肉强食』这个原则,听说现在的人类也很流行用这个词不过在妖怪的世界中,弱者是真的会被强者吃掉。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常平淡淡地说,“你刚才想要杀死我不是吗?所以从你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好,失败之后会付出的代价,这是常识。” 下一刻,清脆的骨裂声,连同男人的惨叫声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捂住自己断掉的手臂,发出杀猪般的豪叫声一就像之前说的,每座城市中都存在著一些“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法外狂徒,其中运气好的,会遇上正常的“被害者”,而运气不好的嘛·——嗯,就是这样。 男人的痛呼並没有持续太久,伴隨著常平手掌在他眼前抹过的动作,他翻著白眼,瘫软在了座位上。 “轻易地杀死你们,会让本不复杂的事情变得很麻烦,这是我的朋友重点提醒过我的事。”牢记“某位朋友”提醒的常平,平静地说。 他確实没有杀死这个男人,只是用法术让他陷入了昏迷,並且顺手修改了他记忆中,有关於自己的那一部分。 常平俯身捡起自己的手机,在確认了钱还没被转走之后,他明显鬆了口气帐目上的事可不会骗人,如果自己的钱真的被他转走的话,不光想要拿回来会很麻烦,还会被警察怀疑是案件的关联者,到时又要因为要去做警察局笔录, 而被占用出车的时间总之就是会引起一连串令人烦恼的事件。 与之相对的,要怎么处理这个已经被他修改了记忆的男人,就显得很简单了:隨便找个离警察局近点的地方丟掉就行一一之前那几个坐上他车的“特殊乘客”,也都是差不多的下场(丟在警察局附近不是因为常平有正义感,纯粹是不想让这些傢伙有机会再坐一次自己的车而已)。 常平下车,把男人拎出副驾驶座,丟进后备箱里,过程中还不忘顺手治好了他断掉的骨头,以免被警察怀疑。 “哇,太好了,没想到这里也有计程车!” 就在常平看著蜷缩在后备箱里昏迷不醒的男人,心中默默確认著自己有没有遗漏之处的时候,一个背著双肩包,探头探脑、鼻樑上生著雀斑的年轻人,快步从小径里走出来,对著常平和他的爱车,有些兴奋地说。 “师傅载我一程吧,这里回市区太远了—” 走来的年轻人还没等常平回復,就先一步顺著常平的目光,看到了那个男人。 “啊!”他似乎是完全没料到后备箱里居然躺著个人,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紧接著颤颤巍巍地说,“他————他死了?” “没有,只是昏过去了。”常平平静地说。 “这,这不是电视上的那个持枪杀人犯吗!”年轻人看清了男人的相貌,又惊呼了一声。 “是的,就是她。”借著年轻人的话,常平终於回想起了自己究竟遗漏什么,於是他返回车厢,把男人的那柄手枪也一起丟进了后备箱里一一这可是凶器,弄丟了会很麻烦。 “天吶,我听说他杀了很多人,脑子还有点问题,是个看见穿红衣服的人就下手的精神病。”年轻人有些后怕地说,“害得我这阵子,是一点带红色的衣服都不敢穿啊。” “你————·是妖怪吧?”常平吸了吸鼻子,“黄鼠狼?”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青年惊讶地看著常平,过了一会才“喔!”了一声,“原来你也是妖怪—————-哈哈,我刚才都没注意,我说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司机敢来。” “人类的司机不会来这种地方么?”常平还以为其他司机也像他一样遵守公司“不能无端拒载乘客”的规定呢。 “这不是有个很好的例子摆在眼前么?” “你明明是妖怪,却害怕一个人类?”常平不解地看著他。 “瞧你说的,妖怪怎么了,他可是精神病,一个有枪的精神病!”妖怪青年指著昏迷不醒的男人,用夸张的语调说,“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这种人搞不好根本就不怕妖怪!掏出枪来就射啊!” “我觉得他还是挺怕的。”虽然常平觉得重点应该不是这个,但还是这么回道。 “什么?”妖怪青年没听清。 “没什么。” “所以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手?”妖怪青年眨眨眼睛,“是因为他没付你车费么?也是也是,这种亡命天涯的杀人犯应该都不怎么喜欢付钱—“” “他想杀我。”常平说。 “什么?”妖怪青年这次不是没听清,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就像你说的那样,掏出枪对准我,然后射击。” “就因为不愿意付车费?!” “不,因为我的车是红色。”常平说,“他確实是个精神病。” “喔,你不说我还没发觉”妖怪青年看了一眼计程车的车身,忽然一愣,“等等,红色的计程车—————-你,是那个刑天?!你怎么还在安平,你不要命了吗?!” “我做了什么必须要离开的事么?”常平茫然地问。 “大哥,你之前差点害得周道长坐牢啊!”妖怪青年惊恐地说,“城里消息灵通点的妖怪们都知道这事儿!我要是你,我早跑路了!” “那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千真万確!”妖怪青年持续性咋咋呼呼,“他们说你把人类的尸体当成垃圾一样丟掉,都上新闻了!” “.—所以你上车吗?” “..我上。” 第174章 回家路上 第174章 回家路上 红色的计程车,飞驰在返回市区的公路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周道长之前是被拘留了,原来只是被叫去问了个话而已”黄六郎把手绕过挡板(被子弹打穿的部分已经用法术修好了),殷勤地跟常平握手,“这样就能正式打招呼了,我叫黄六郎,平时在江南路步行街的肯德基上班,幸会幸会啊!” “所以,你去城南新村,是被公司派去和那里的养鸡场谈合作?”常平知道城南新村里有一座大型养鸡场,於是有些想当然地推测道一一把黄鼠狼和“鸡”这种生物掛上號,无论对於人类还是对於妖怪而言,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惯性思维。 “合作?喔喔,不是啦,我们这些连锁店的材料都有专门渠道供应的,而且我也不是负责这方面业务的。”黄六郎汕笑道,“我就是上今天休息,所以专门去那儿学习参观一下,增长点见识而已。” “你打算自己开养鸡场?”常平明白了。 “是有这个计划不过目前资金还没到位,得再赞赞。”黄六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虽然现在的工作也很不错,但自己当老板,开一家小型养鸡场一直是我的梦想。况且在城里生活,能有个自標的话,也能更有拼劲些不是么?你应该也希望有一辆属於自己的计程车,而不是帮別人上夜班吧?” “这辆车就是我的。”常平说。 “.——”黄六郎尬笑著转换了话题,“说起来,我印象中,刑天们好像不太喜欢出现在人类的城市啊,安平市里还有你的同族么?” “他们都在山里。” “喔,背井离乡啊,那还是真是不容易。”黄六郎一副“我懂我懂”,深有体会的表情。 “你也是独自在住城里?”常平问。 “喔那倒不是,我是投奔我大姐来的,平时就住在她家里。虽然我们都没什么道行,但家人之间有个照应总是好的。”黄六郎笑呵呵地说,“说起来,你刚来城里的时候,应该也加入过一个叫『安平市妖怪互助协会』的组织吧?我听说他们到处发传单呢。” “没有,那是什么?” “就是顾名思义,为刚来城里的妖怪们提供帮助的协会——“-嗯,大概是这个意思。”黄六郎回忆道,“我刚来城里的第二天,大姐就带著我去签到登记了。 只要成为他们的会员,就送一袋米和一筐鸡蛋。 d3 “会员?”常平恍然大悟,摸出了自己的钱包递给黄六郎看,“如果你是说这个,那我倒是有过类似的经歷。因为我加入了不少人类的协会。” “人类的协会?”黄六郎接过钱包,然后就看到了里头的那一大堆绿绿,分別来自麵包店、川菜馆、店、理髮店、保龄球馆、健身房、游泳馆等等等等组织的会员卡,加起来大概有十几二十张的样子。 “这这这—”黄六郎傻眼了,“你们计程车司机平时这么閒吗?白璟都没有你这么忙吧?” “忙?还好吧,我只是办了卡而已,平时不会去这些地方。” “—不去你为什么要办卡?” “因为那些人类说,大家都办了。”常平很自然地说。 “可是办卡是要钱的不是吗?!”向来勤俭节约,在没有工作餐吃的日子也会坚持出门买菜的黄六郎,简直难以理解这种不把钱当钱的行为。 “也不贵,有的地方充五十块就能当会员了。”常平在追逐人类潮流这件事上,向来是很捨得钱的一一几十块钱就能让自己变得更像人类,这买卖简直太值了。 “所以你说的这个协会,有多少成员?”常平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有人类加入吗?” “都说了是妖怪协会,当然不会有人加入了———”黄六郎想了想,“至於妖怪倒是有不少,近百来个的样子。不过都是些没什么道行的妖怪,真出了事儿也指望不上,只是討个安心罢了。” “原来如此。”常平对这种模式倒是不太陌生,以前在山林里的时候,很多弱小的妖怪们都喜欢做这种抱团取暖的事儿,甚至还会定期来到他们刑天的部落主动示好,送点礼物什么的,有点像是人类中流行的“拜码头”。 原本还以为,在人类中生活的妖怪们已经摒弃了这种习俗,看来事实並非如此啊。 “说起来,现在开计程车收入怎么样?我看你有钱办那么多会员卡,如果挣得多的话,我也去搞辆开开。” “如果你会缩地术的话,还可以。”常平如实回答,“不然还是算了,油钱每天都在涨。” “缩地术啊—-我会倒是会,只是不太熟练。”黄六郎汕笑道,“而且我也没有你那么高深的道行,万一遇到不讲理的客人就危险了。” “不讲理的客人?还好吧,不算多。”常平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拉过的那几位妖怪客人,印象中付钱的时候大都还挺爽快的。 “因为你是刑天,你当然觉得还好。”黄六郎摆摆手,“除了白璟和住在周道长家对门的那只殭尸,城里的其他妖怪有几个能在你中討到便宜?他们敢赖你的帐反倒有鬼了。” 黄六郎的这番话,让常平又回想了一下,之前偶尔遇到打算赖帐的妖怪客人时,只要自己现出原形,他们就立刻边求饶边把钱包整个递过来的事一一似乎还真是黄六郎说的这样。 “唉,有的时候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强大的妖怪,不像我们,天天胆战心惊地过日子,还要担心茶米油盐酱醋茶的。”黄六郎嘆了口气,“你应该听说了吧? 这段日子市里乱的很,除了人类的罪犯以外,还有很多外地来的妖怪在捣乱,有不少人和妖怪都被它们袭击、吃掉了。” “外来的妖怪在安平市作乱?”平时对人类的关心程度远胜妖怪的常平,虽然天天在市里来回跑,可还真是没怎么注意到这事儿,“它们不怕招惹到白璟么?” “听说,我只是听说——”黄六郎压低声音,“那些妖怪们,就是奔著白璟来的。” “白璟的仇家?” “嗯,据说他们就是因为找不到百璟,才拿其他人类和妖怪开刀虽然他们自己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城里的妖怪也不都任人宰割。”黄六郎说,“最近的一次袭击时间就发生在三天前,一只自称是从青丘之国来的妖怪, 到处在城里打听白璟的下落,如果有谁回答不上来,就会被它的火焰烤成焦炭——-那应该是这一批挑畔者中最危险的妖怪了,强得离谱啊。” “青丘之国?那不是九尾狐的故乡么?” “对的,那傢伙的样子跟九尾狐也有点像,生著九条尾巴和九颗脑袋,我们一开始都以为是九尾狐的亲戚来了。” “九头九尾,善使火焰——·那估计是『蟹侄”了。”” 侄,是一种长相和狐狸相似,却文不是狐狸的妖怪。 蟹侄和九尾狐可以说是天生就不对付两种妖怪,据说两族之间的仇恨甚至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关係。 虽然从个体上来说,九尾狐和蟹侄的实力相差並不大,但在此前的大小斗爭中,大部分时候都是九尾狐一族占据上风一一这是因为九尾狐们更加团结,独居的蟹侄再强,也不可能敌过以家族为单位行动的九尾狐。 也正因此,蟹侄总是对落单的九尾狐下手,比如白璟这种背並离乡,远离族群的个体,就是它们最好的目標。 可侄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动手呢? “后来怎么样了?”常平问。 “白璟没有带帮手,独自赴战,结果当然是毫不意外的以侄被杀告终。”黄六郎说,“也算是托他的福,那些外来的妖怪们见比自己实力更大强的侄都不是白璟的对手,一下就跑了一大批,不敢继续在城里呆著了。” “看来只是一帮乌合之眾啊。” “是啊,我反正是不理解,好端端的,它们为什么会突然聚集在安平市。”黄六郎耸耸肩,“敢主动上门挑白璟,这跟被传染了精神病,集体想不开有啥区別哇!” 黄六郎话还没说完,常平一脚突如其来的急剎车,晃得他一下没坐稳,差点一头栽到了储物箱上。 “怎,怎么了?!你撞到小猫小狗了?还是撞到人了?”黄六郎抱著自己的双肩包,慌张地左顾右盼。 “看那里。” 黄六郎顺著常平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路边的排水渠边上,一个年轻男人正仰面躺倒在那个位置,身旁还有一辆翻掉的电瓶车。 “那是个人吧?那绝对是个人吧?”黄六郎脸都嚇白了,“是你乾的?你把他撞飞了?你这车怎么撞了人一点反馈都没有?!” “不是我乾的,我们经过时候,他就已经在那里了。”常平看了一眼,路边的歪脖子树,“应该是骑车的时候没注意,撞到树上去了吧。” “呼,那就好那就好。”黄六郎擦著额头上的汗,“说来惭愧,我刚刚已经在回忆人类法律中肇事逃逸的后果了——” “要下去看看么?”常平观察著那个人微微起伏的胸口,“他似乎还活著。” “那就去看看吧。”黄六郎犹豫了一下,才解开了安全带,“如果他突然復活要讹咱们,你记得带我用缩地术跑路。” “嗯。”常平推门下车。 “喷,小腿完全断掉了,估计是被疼晕的。”黄六郎蹲在路边,看著年轻人苍白的脸和他明显变形的小腿,连连摇头,“上次我们店里的有个骑手大哥也是这样,大半夜送餐的时候撞到了电线桿,车子倒下来把腿给压断了,在家躺了三个月才好利索。” “我好像认识这个人。”常平看看脚边撒落了一地的荔枝苹果水蜜桃,又看看年轻人那张熟悉的脸,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天天买他们家的水果,今天早上才见过他。” “水果店?哦,那估计是晚上加班送外卖去了,现在的实体店,只靠线下的客人根本活不下去啊。”黄六郎的脑筋很活泛,一下就理清了情况,“既然是认识的人就不能放著不管了,要用他的手机叫救护车么?还是乾脆直接治好他?” “直接治好他吧。”一根筋的常平果断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这附近也没有监控。” “行,那你来治疗,我负责修改记忆。”黄六郎边想边说,“就让他忘掉自已受伤的事,以为自己只是被撞晕过去了嗯,这些水果就没办法了,毕竟如果不是遇到了我们,他还不知道要在这几趟多久呢。就当是钱买教训,吃一堑长一智了。” “已经治好了。”常平收回了按在年轻人腿上的手。 “.—不愧是你。” “就在这下车吧,不用开进去了。”在某小区的门口,黄六郎主动示意常平靠边停车,同时摸出了手机,准备扫码付帐。 “这次就免了。”常平伸手挡住了付款码。 “不行不行,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係,就当做是刚才事情的感谢。”常平说,“本来你早就到家了,不是么?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人类。” 刚才,在治好了那个水果店的年轻人后,常平和黄六郎偷偷在旁边观察了半天,等確认了伤者悠悠转醒,推著车回去之后,才放心离开。 回来的路上,他们又聊了许多,还相互加了微信。 这还是少数几次,车上明明载著妖怪客人,常平却没有使用缩地术提前抵达目的地。 “那,那就下次来我家做客吧!”黄六郎见他执意不肯收钱,只好在感动之余,把包里装的那盒鸡蛋留在了座位上,才向他挥手道別。 “需要依靠交通工具出行的人类不愿意付钱,无需依靠交通工具的妖怪反而抢著付钱啊。”常平看著黄六郎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把那盒鸡蛋收进了储物柜里,开始思索起了自己下一步该去哪儿。 他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这个点就把那个后备箱里的人类丟掉,似乎还有点早,所以决定继续出车拉客人。 “要远离火车站那种地方,免得有人要放行李箱。” 常平默默地想著,再次发动了车子,驶入了安平的夜色。 “丽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九首、虎爪,名曰蟹,其音如婴儿,是食人。”—一《山海经·东山经》 明日的请假条 明日的请假条 如题,具体的请假原因前几天已经说过了,不再赘述本月的彩蛋絮环节也放到月末的请假章节吧,感觉自己还欠了好多东西没弄,从角色卡到之前说过的人物档案什么的,总之最近就是忙忙忙,晕晕晕。 上一一章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四:蠪侄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四:蠪侄 夜,十一点三十分,江南路步行街, 一轮弯月掛在天际,路灯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著马路对岸那辆红色计程车的漆面上,反射出幽暗的红光。 一个小时前,刚巧结束了一单生意的常平,接到了白璟打来的电话,说是让他在十一点左右来步行街这边一趟,要照顾照顾他的生意。 对於类似的召唤,常平早就习以为常了一一这只九尾狐总是以“我今天跟一只喝多了的女妖怪在一起,万一坐人类的车,这傢伙现原形就不好了”为由,让常平驱车过来接送,美其名日“照顾生意”,实际上从来没付过车费。 至於为什么会让他来步行街,当然是因为市里最受白璟青睞的“时空酒吧”,就坐落在这条街上一一据常平的统计,白璟一个月的时间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夜晚都在这间酒吧里斯混。 只不过今天的情况,似乎有些特殊。 要知道,平时这通电话打来的时间点,大都是临近天亮的时候,最早也是半夜三点以后,像这样十二点钟没到就让常平来接人的事,似乎还是第一次发生。 而且。这次白璟也用没平时一贯的理由,就只是单纯的让常平来接他回去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件事么? 疑惑归疑惑,常平还是在十一点还差五分的时候,准时抵达了江南路步行街但三十五分钟过去了,白璟没有出现。 “要给他打个电话么?”向来很有耐心的常平,低头看著手机的通讯录,思考著这个问题。 以前白璟倒也不是没有迟到过,从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不等,常平也从不为此感到生气或是担心。 不生气是因为他本来就没什么脾气,不担心则是因为这里是安平市,在安平市里,根本没有人或者妖怪能对白璟造成威胁,是所有居住这座城市的妖怪和天师们的共识。 可偏偏是今天。 大概一个多月前,在和白璟的一次会面中,白璟曾以开玩笑的方式,跟他聊起过一桩九尾狐一族的族內“秘事”一一在九尾狐一族中,流传著一种,只会在极少数优秀个体身上发作的,被白璟戏称为“天才病”的诅咒。 被诅咒者,从年满一百岁的当天起算,在每五十年的生日当天,它们失去妖怪的肉体、原型,变成彻头彻尾的人类,直到二十四小时过后,才会恢復原来的力量。 “今年本天才打算在破例在安平过一回生日,相信一定会有些听到风声的傢伙,远道而来给我祝寿。”常平还记得那一天,白璟说这话时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都说有朋自远方来,看来我少不得要好好招待招待他们了。” 只是当时的常平,只当自己是在听神话故事,並没有太把这回事几放在心上。 一方面原因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些天方夜谭的荒唐故事,这是白璟一直以来的习惯,被忽悠多了的常平早就免疫他的套路;另一点在於,从妖怪变成人类这种事,实在是太过离奇也太过荒谬了不是么?至少常平在自己四百五十年的生命中,对类似的事情根本是闻所未闻,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可儿个小时前,黄六郎为他转述的那些,有关於“最近市內骚乱”的小道消息,一下又让常平回忆起了这件,原本已经被他拋在了脑后的事。 难道白璟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他真的身负那种诅咒?马上,甚至是已经变成人类了? 常平看著在长时间待机状態下已经熄屏的手机,有些出神地想著。 儘管他因为反应总是慢半拍,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个“事不关己”主义的忠实拥护者,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心中,此刻正在泛起一种名为“担忧”的情绪。 所以这才是他今天迟到的原因么?谊咒发作而变成人类的他,这会儿其实已经被拍马赶到的仇家们杀死了? 思绪间,时间又过去了五分钟。 “果然还是要打个电话给他。”在漫长的思考后,常平终於下定决心,要给白璟打个电话。 然而,就在他即將拨出那个號码的时候,手机上方的提醒栏忽然弹出了一则消息。 这是號码的主人来电先到了。 对事態发展始料未及的常平,在大脑短暂地岩机了五秒钟过后,才接起了电话。 “白璟?是你么?” “抱啦,刚才临时遇上了一点事情,你还在步行街等我么?”电话那头的白璟语气倒是如常,这让常平鬆了一口气。 “我还在。”常平问,“你现在怎么样?” “还好,不过电话里讲不清楚。”白璟顿了顿,“我看看,我现在在———好吧,这附近没什么方便描述的特点,总之就是一条小巷里,淮海路十三號附近的一条小巷,你方便来接我么?” “好。”淮海路距离这里不超过了两公里的路程,常平立刻答应了下来。 就在常平准备掛断电话的时候,那头的白璟忽然补充了一句:“反正是大半夜,这里也没什么人,乾脆直接用缩地术过来吧。” “好。”常平说,“一分钟后见。” 安平市,淮海路十三號。 一条幽深的小巷里,空气中瀰漫著浓浓血腥味,破碎的瓦砾散落一地,砖墙上深深的爪印交错延伸著,还有些地方就像是被大火炙烤过一般,漆黑碳化的部分和大片大片的血跡重叠在一起,留下了深红色的拧痕跡。 巷子的正中央,一只貌似狐狸,生有著九条尾巴,以及老虎般利爪的“怪物”,正安静的时地趴伏在那个位置。 相信任何一个步入这片“战场”的人,在看到了那个怪物的瞬间,都会下意识地认为,它就是造成了这片惨状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因为,在常平踏入这条巷子时,那个怪物就已经失去了生机的话。 此时此刻,它身后的、在某些族群中视为“力量象徵”的九条尾巴,正无力地查拉在地上;原本对应著九颗脑袋的颈部,只剩下了几团血肉模糊的“血跡”,以证明那些脑袋曾经存在过。 毫无疑问,它已经死了,在力战之后,被残忍地杀死。 这样的死法,倒也这很符合它“怪物”的身份。 “看来黄六郎的情报不太准確。”常平看著那个站在尸体身旁,背靠砖墙正在抽菸的年轻男子,问道,“三天前,你並没有杀死那只蟹侄?” “作为整天在城里来去的计程车司机,你居然还要从六郎那里打听消息,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啊。”百璟缓缓吐出一口烟气,“以及,你难道真觉得,我是那种会对仇人大发善心的蠢货么?” 说这话时的白璟,虽然髮型略有些凌乱,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不过跟那具死相悽惨的户体相比较起来,完全是胜利者的姿態了。 “那他呢?”常平看著那只妖怪的户体,並不觉得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那傢伙的哥哥。”白璟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半截烟丟到地上,用脚碾碎,“弟弟被我杀了,做哥哥的咽不下这口气,於是我就帮他咽了。” “哥哥?侄是那种会和家人一起行动的种族么?”常平眉头微皱,“我听说他们是成年之后就会立刻脱离家族,並以此为荣的妖怪。” “世界很大,偶尔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傢伙也很正常吧?就比如自由自在的我,再比如去当天师的殭尸。”白璟顿了顿。 “好吧,我承认这是马后炮,我也没想到蟹之中居然也会上演种·兄友第恭』的剧情,所以此前完全没想到潜入安平的原来有两只侄。不然今天也不至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白璟摊开手,“毕竟在我还小的时候,族里的长辈们就总是教育我们,『兄弟姐妹之间要和睦相处,不可以像那些长大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掌自己兄第开刀的们一样』,类似兄第相残的故事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他们只是追求独立的种族而已,跟同族相残还是有区別的吧。”常平理性地说。 “大人用来嚇嘘小屁孩的故事而已,当然做不得真。”白璟淡淡地说,“听说人类也有这样的习惯,大人以编故事的方式来警醒自家小孩什么的,也不知道是谁学的谁啊。” “既然他们是一起行动的,为什么三天前你只面对了弟弟一人?”常平问, “他们一起上,胜率明显更高吧?” “估计是弟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不希望残疾的哥哥也混进这件事里来吧。”白璟冷漠地看了一眼侄的尸身,“真让人动容,不是么。” “残疾?” “嗯,这傢伙只有七颗脑袋,按照我们家族里那些长辈们编故事的惯用套路,这种脑袋都少了两颗的『残次品”、『侄败类”,肯定是要被压成馅饼,被自己家族的老老少少当成晚餐內部消化的。”白璟催动法力,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在蟹侄的户身上燃烧起来。 不多时,蟹侄的户体就变成了一团看不出本相的灰,隨风消失在了这条破败的小巷里。 “保护兄长的弟弟么。”常平若有所思,“如果是这么在乎亲情的妖怪,为什么要犯险来找你的麻烦?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么?杀了他的父母?” “別脑补了,我跟他弟弟结仇,那都是几百年前,还在青丘之国时的事了。”白璟耸耸肩,“而且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打瞎了他的一只眼晴而已,对於有九个头的蟹侄来说,也不算什么吧?別忘了那会儿我也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不过是废了他一只眼睛而已,已经很克制了。” “那又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九尾狐和侄之间的相处方式,你们刑天一族没什么仇人,所以才不理解。”白璟淡淡地道,“从我们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就有人不断地告诉我们,九尾狐和倒们是不死不休的关係,我们之间不存在怜悯或者是敬意。身为九尾狐的一员,如果心软放过了敌对的侄,那就等同於是在放虎归山,迟早会被捲土重来的它们搞的家破人亡。” “畸形的价值观么?”常平说。 “哇喔,你现在连『价值观”这么时髦的词都学会了么?是查字典还是查百度?”白璟淡然一笑,“不过你说的对,这確实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些仇恨, 其实是连带著我们的血脉一起,从父辈、甚至祖辈那里继承下来的,很多年轻人甚至都没见过蟹侄,就已经在心里把他们视作有著血海深仇的仇敌了。” “在多年的仇怨下,更强大的九尾狐一族,把生活在青丘之国境內的那部分侄们全赶了出去,摧毁了他们的家园;作为回敬,分散在各界的侄们,会杀死自己看到的所有落单的九尾狐,剥下他们的皮炼成一种特殊的法宝。在那种法宝的加持下,蟹侄能够隱藏自己的气息,再加上本来就相似的外表,会让其他九尾狐误以为这是自己同胞,在大意之下被杀。” “所以,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永远的贏家,我很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相信蟹侄们中也不全都是蠢货。”白璟看著周围的墙壁上,地面上,被各种各样的法术轰炸、被爪子划过的痕跡,摇了摇头,“但这改变不了什么,两族內的激进派绝对不是大多数,但他们却永远都是声音最大的那一批,在激进分子们的影响下,没什么脑筋的傢伙们也只能跟著『从善如流』咯。” “他是爱护兄长的弟弟,同时也是背负著一族荣誉和两族仇恨的战士。”常平明白了,“这两点並不衝突,他也只是遵循著自己认知中的规则行动。” “別忽略我好么?我才是的最大受害者。”白璟上前一步,揽著常平的肩膀说,“先被弟弟骚扰,又被哥哥骚扰,害得今晚连酒都没喝成———“” 话还没完,白璟却忽然捂看肚子,剧烈咳嗽了起来。 “你受了伤?”常平及时扶住了他。 第176章 午夜时分来临的诅咒 第176章 午夜时分来临的诅咒 “打架不受伤,那还叫打架么?”白璟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没有用法术为自己治疗么?”常平皱眉。 “你是不是太久没跟人打过架了?”白璟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妖力造成的伤口哪里有这么容易治疗,治疗法术只能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完全恢復是需要时间的。” “可是你已经没有时间了,是不是?”常平指著他的玫瑰金腕錶说,“距离明天的到来,只有五分钟了。” “喔,你这是察觉到了?” “刚和你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身上妖气正在衰退,以一种很反常的速度。除了你曾向我提起过的那种诅咒以外,我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常平说。 凭藉妖怪的体魄,你当然可以像是没事人一样,把那些伤口交给时间癒合但人类不行。你正在一点一点地走向衰弱,因为那些伤势。我都不敢想像,如果你和侄的战斗再多持续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 “既然意识到了,就早点说嘛。”白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害得我刚才一直在想要怎么找切入点给你个surprise,死掉的脑细胞比跟侄战斗的时候死的还多。” “我早该想到的。”常平的表情渐渐凝重,“这里是安平市,是你的地盘, 可你却在有大把手下可以调动的情况下,独自解决掉了前来挑畔的侄。” “这么做是有別的自的吧?比如为了向那些妖怪展现你的强大的一面,你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们,你仍然是安平市的领袖,没有外来者能撼动你的地位,你仍然无所不能——你早就在为自己变成人类的这一天做准备了。” “咳咳我还以为你不会相信我说的那个故事呢。”分明是当事人,可白璟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忧虑,居然还有心情反问常平,“以你的性格,不该觉得那是个天方夜谭的荒唐故事吗?” “我承认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是醉酒后的玩笑话。”常平低声说,“看来是我错了,这世上真的存在那样恶毒的诅咒,抱。” “常平啊———”白璟一边咳嗽,一边笑道,“要我说,就是因为你总这么想,才让你哪怕一直模仿著人类的行为,学著像人类一样工作、买菜、生活,却怎么都没法做到真正了解他们,变得像他们一样啊。” “什么意思?”常平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跳转到了自己的头上,下意识地接话道。 “你刚才,把妖怪变成人类这件事,视作『恶毒』的诅咒对吧?这说明你打心底里瞧不起那些人类啊。”白璟指指点点地说,“因为你瞧不起他们,所以才总是用审视的自光去看待他们的行为,这使得你没法设身处地的代入他们、代入进人类的身份。捫心自问一下,在城里住了两个月,你有没有交到过人类的朋友?跟隔壁邻居说过几句话?有没有跟车上的人类客人主动聊过哪怕一次天?” “我跟周悬是朋友。”常平回忆了半天,才说出了自己唯一满足的条件。 “周悬又不是人,没听猫道长说么?他是个半妖,半妖是妖怪的后代,怎么能算人呢?”白璟笑著说,“那傢伙平时用的都是天师的那套思维方式,只有跟李菲在一起的时候才勉强像是个人类。所以,你跟周悬能有共同语言,不是因为你像人,而是因为周悬是个跟妖怪很像的人类啊。” “—-我会反省。”常平乾脆利落的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这跟你正在经歷的事没有关係,我不会因为你变成人类就瞧不起你,我们是朋友。” “我没让你表忠心,这不是看气氛有些沉闷,所以想换个轻鬆点的氛围吗?”白璟语气如常地说,“放心吧,我的状態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糕,这点伤要不了我的命,只要挺过这二十四小时就行。” “但你的计划確实被打乱了吧?”常平提醒他,“你本不该以这么疲惫的状態迎接这一天的到来,不然你也不会提前让我来接你。” “侄的出现確实是计划外的因素,但也不见得就是坏事。”白璟的脸上仍然保持著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可他的眼眸深处却確如常平所说,正泛著一股难言的、正在隨时间推移而加剧的疲惫感,“他在今天找上我,总好过明天对我发难,不是么?” “算了,再纠结那么多也无济於事,先告诉我你的下一步计划吧。” “很想告诉你来著,但我请来打扫残局的傢伙们马上就要到了,我可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白璟指指附近残破的景象,又指了指自己的手錶,“先走吧,去你车上再说。” 午夜十二点整,计程车上。 常平正在用非常复杂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副驾驶座上的这个年轻男人。 虽然他仍保持著“白璟”的相貌,还是那副英俊到了极点的模样,但不容辩驳的是,此时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常平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应该说是妖怪。 回想他们的初次相识,也是在这辆计程车上。 那一天的白璟,是个披著人类外皮的妖怪。 而今天的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 “难以置信·——”常平喃喃道。 儘管变成人类的过程,比想像中的要平和许多,可眼睁睁地看著一个妖怪身上的妖气逐渐流失,直到彻底变成了“普通人”这件事,还是让常平一时间感到难以接受。 “什么?”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常平看著面前的那个“人类”,缓了半天才问“还能怎么样,感觉自己弱小的就像是一只蚂蚁,一阵风过来就上天遨游了。”白璟低头髮著简讯,正在跟那些被他叫来收拾残局的妖怪联络沟通一一城里经常发生妖怪之间相斗的事情,为了不让人类发现这一秘密,及时清理现场是很有必要的事。 也不知道是因为不太適应现在的身体,还是索性摆烂了,白璟话里话外的语调,居然有些懒洋洋的。 “之前受的伤呢?” “咳咳—·隱隱作痛中。” “你的妖术呢?完全用不了了?” “你也说了是妖术了,我都不是妖怪了,要怎么用妖术啊?”白璟一边咳嗽,一边不满地说,“还有你问这么详细干嘛,这是也想体验一下『人类一日游”的滋味么?” “难以置信” “你能別老重复这个词了么?”白璟放下手机,很有些鄙夷地说,“这跟在断了腿的伤员面前蹦踏有什么区別?这叫揭人伤疤啊揭人伤疤。” “那需要我送你去一趟人类的医院么?”考虑到白璟已经不是妖怪了,常平正在努力代入他人类的视角一一人类受了伤,就是应该去医院的。 “去医院的话,我没法解释自己受伤的原因,万一那些多管閒事医生护士报警就不好了,我可不想在警察的监督下度过这一天。”白璟叼著烟,过了半天才想起来从口袋里,摸出那只银色打火机点燃香菸一一看来影响多少还是有,至少在还是妖怪的时候,他可没有用打火机点菸的习惯。 “所以除了我之外,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常平看著白璟半隱藏在阴影中的脸,问道。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白璟缓缓吐出一口烟气,似乎是在体验难得的肺部麻痹的感觉,“他们的特点是,都住在桃源小区。” “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十一点钟坐上你的计程车,兜一个小时的风,然后去找天师们玩一天。”白璟云淡风轻地说,“虽然我还没告诉他们诅咒发作的日期是今晚,但周道长是个夜猫子,现在想来是还没睡,去找他或许能一起吃个宵夜。” “听上去有点隨意。”常平皱眉,“我以为你会有更细致一些的规划。” “规划是要做在前面的,就像你说的,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很久了。之前的那十五次生日,我从来都没有在安平度过。所以这次忽然变卦,那帮真正有脑子、有实力傢伙们,想必是已经开始怀疑,这是我的阴谋诡计了。”那种象徵著“阴谋得逼”的招牌式笑容,缓缓出现在白璟的脸上,“在人间界生活的妖怪,有几个是不惜命的?就算明知这可能是我的『空城计』,他们也不敢拿自己小命打赌的。” “连你自己都承认了,以前从来没有在安平市度过这一天,去別处避难才是更好的选择。”常平看著他,“既然如此,这次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要『治病”。” “治病?你是指解咒?” “我来到人间界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找到解开我体內诅咒的方法。”白璟点头,“虽然是五十年才发作一次的病症,但对妖怪来说已经称得上是『频繁』了,我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而想让医生帮忙解决疑难杂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看看你生病时的样子,方便对症下药。” “你想让天师们帮忙?”常平明白了。 “没错,尤其是猫道长。”白璟说,“虽然现在变成了一只猫,但作为曾经的天师,他对各种流派法术的理解很深,几乎到了让我这个妖怪都感到惊讶的程度。如果他能通过我这个“鲜活的例子”来搞清这种咒术的成因,或许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天师们在很多问题的『解法』上,確实拥有著跟我们这些妖怪们截然不同的思路。”曾经跟周悬討论过“缩地术”的各种应用形式的常平,对这点倒是没什么可质疑的。 “很划算的买卖不是么?不过是付出一点点风险而已,就能得到名医的诊断。”白璟打了个响指,很乐观地说,“美好的明天正在等待著我啊。” “行,我马上送你过去。”常平知道以白璟目前的状態,继续待在市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在点火著车后,便立刻用自己的法力包裹住了自己的爱车这是使用缩地术,將车子和车內乘客一起位移的前置条件。 “等等!”白璟似乎是察觉到了常平的目的,忽然大喊了一声。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剎那,缩地术被发动,冲入附近一处无人小巷红色计程车,瞬间出现在了百米外另一处人烟稀少的地带。 “呕——”白璟捂著嘴,在空间跳跃所引发剧烈的眩晕中,被噁心得几乎要呕吐出来。 常平惊讶地看看身旁的乘客,显然是没料到他会有此反应。 “司机大哥,你用缩地术的时候,就不能考虑一下无辜乘客的感受吗?”白璟头晕目眩地哀嚎著,“我现在可是人类!几百米的空间跳跃,你是想让我噁心死么!我要向你们公司投诉!” “就是因为知道你的情况,我才没有直接出现在周悬家楼下。”常平皱著眉头,“就算是人类,也不至於因为缩地术晕成这样吧?除非——“ 常平恍然大悟:“难道你现在的肉体强度和灵力,比普通『人”还要逊色很多?” “不然你以为,诅咒为什么会被叫做诅咒?”白璟瘫坐座椅上,捂著嘴说,“你就非要我亲口承认,现在的我和老奶奶同时站在斑马线上,更需要被扶的人是我么?” “看来你此刻所经歷的落差,比我想像中还大。”常平换挡倒车,缓缓驶离巷子,“从妖族中的『天才』一夜之间变成人类的中『弱者”,確实是足够恶毒的诅咒—把你的手机给我,我给周悬打个电话。” “为什么要用我的手机,你没他號码吗———”白璟虚弱地说。 “用你的手机打,比较能体现问题的严重性。” “你以前不是说公司规定,开车不能打电话—.” “现在是非常时刻,就像救护车可以闯红灯一样。”常平沉声道,“我要加速了。” “別啊!” 第177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第177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还有一公里。”常平实时播报著他们和桃源小区之间相隔的距离。 此时此刻,奔驰在路面上红色桑塔纳汽车的引擎沉雄地低吼著,不明所以的路人听见这动静,还以为是某辆拥有著v12豪华涡轮增压发动机的迈巴赫在夜间疾驰。 “如果我是这辆车的主人,绝对会觉得用缩地术在城里钻来钻去,是在浪费它的动力。”白璟抓著车顶的扶手,很有些讚嘆地说,“下次把外形改成兰博基尼,借我出去和女人兜兜风——·芜湖,够劲啊!” 这会儿他已经从噁心的状態里恢復了过来,开始饶有兴趣地体验著这辆计程车的“超绝加速力”一一儘管变成了“弱小”的人类,但白璟的本性,终归还是那个咋咋呼呼、玩世不恭的公子。 “用缩地术只是为了省油而已。”常平打了一把方向,同时拉起手剎,操纵著这辆妖车以漂移的架势完成了调头,“现在油费很贵。” “他家对面是派出所,低调点。”白璟提醒他,“小心被警察叔叔通缉。” “我出发的时候就对车子用了隱身术,路过的人类是看不到这辆车的。”常平面无表情地说,“你无法察觉加持在车上的隱身术,却能捕捉到我使用缩地术的时机,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了解你的做派好么?”白璟哈哈一笑,“作为城市里缩地术的头號拥护者,你要是在那种时候还想不到用缩地术,那反倒不是你了。” “原来如此。”常平打了右转指示灯,车子在减速后,稳稳地停靠在了桃源小区的门口。 “做好准备。”常平摸出了手机,提醒道。 “你要干嘛?” “小区里车子开进不去,所以我要用缩地术连车带人送你进去。”常平关闭了和周悬的微信聊天框,冷静地说,“不要吐在我车里。” “那你让我走进去不就——”话还没说完,计程车便如常平所言,出现在了桃源小区四栋的楼下。 “呕———”白璟又是一声乾呕。 “周悬说他马上下来。”常平把车里的矿泉水递给白璟,“喝口水,缓一缓。” “没人告诉过你,犯噁心的时候喝水只会更噁心么?”白璟推开水瓶,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种时候要吃才管用啊,学著点。” “你连这种东西都准备好了?” “不啊,昨天———不,应该说是前天了,从酒吧出来的时候顺手拿的。”白璟又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了一把绿绿的,“吃不吃?” “不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那就只好便宜之后上车的客人了,大酬宾了大酬宾。”白璟把果哗啦啦地丟进了中间的杯架里。 “你之前让我十一点去步行街接你,是真的准备去喝酒?”常平看著他。 “当然了,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尽情享乐,这样空城计的戏码才够足啊。”白璟大言不惭,“所以我最近每天都坚持去酒吧消费,这都是为了安平的美好未来啊。” “找上门来的侄,就是因为这样,才成为了你『杀鸡做猴』计划的牺牲品吧。”常平说,“你正好需要找一个挑者立威,然后它就出现了。” “是,也不全是。”白璟说,“虽然我独自解决掉蟹侄,是有那么些在那帮没骨气的傢伙们面前立威的打算,你也知道最近市里不太平但那只是一部分原因。” “根本原因是,我习惯了单打独斗。手下们虽然很好用,但也不能事事都指望他们。”白璟呼出一口带著果香味的气息,慢悠悠地说,“我能坐到今天的这个位置,靠的不是朋友,而是拳头啊。” “哪怕你的朋友们並不介意帮助你?” “每个人对朋友的定义不同嘛。”白璟用指节敲了敲,立在两人之间的那块透明挡板,“对我而言,所谓的朋友,就是在你快死掉的时候,也能够毫不犹豫依赖他的存在,而不是用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原来如此。”常平很罕见地笑了笑,“我该为此感到自豪么?” “当然,每天想跟我做朋友的女人,可是能排满整条步行街的。”白璟很臭屁地大笑著,“怎么样,要不要难得地给自己放半天假,一会儿跟我上楼,去另一个朋友家做客去?” “不了。早些时候,一个人类的持枪杀人犯上了我的车,他现在正躺在我的后备箱里,我得找个地方把他丟掉。” “又一次?这是第几个了?”白璟扶额,“你想把他丟在哪?不会又是垃圾桶吧?” “淮海路派出所附近,有个公园,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刚才我就该顺手丟掉他的。”常平说,“我看有平时很多人类的醉汉、流浪汉都会在那里睡觉,如果有空位的话,就把他丟在那里吧,我会儘可能把他的手枪放在显眼的地方。” “也不知道该说倒霉的是你,还是那个不长眼的杀人犯。”白璟掏出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又挽起了衣袖,露出了手腕上的蜜蜡手串,双手合十,虔诚地说,“玉皇大帝保佑,第一个发现他的傢伙不是来玩滑梯的倒霉小鬼。” “白璟?”正说著漫无边际的无厘头对话,窗外忽然响起了某人的呼唤声。 “喔,看来是我的另一位朋友来了。”白璟解开安全带,嬉皮笑脸地说,“半夜叻扰,希望他没有起床气。” “帮我把这个捐给他。”常平伸手打开了储物格。 “这什么?”白璟一愣,“土特產?你现在这么地道了?” “留给我也是浪费,我上次看清云道长在超市买了不少鸡蛋回去,应该是喜欢吃。” “哟,晚上好。”白璟笑眯眯地走向那个站在四单元楼下,披著gucci真丝睡袍的年轻男子,把手里的那板用塑料外壳装著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什么?”周悬虽然觉得现在不是收礼物的时候,但还是这么问道。 “黄六郎送给常平,但常平不吃的鸡蛋,听说你师傅爱吃。”白璟忽然挺直身板,对周悬做出了一个自以为英俊的pose。 “你干嘛?”周悬看著他身上破破烂烂的夹克衫,以为他是在给自己展示新款潮服一一他对白璟“潮过头”的衣品向来持保留意见。 “常平之前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今天每一个撞见我的人,都一定会从头到尾把我打量个遍。”白璟张开双臂,很大方地说,“所以,来吧,大家都是朋友, 就允许你尽情欣赏个遍吧!” “你觉得现在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么?”周悬转身的同时,低声催促道,“先上楼再说。” “你们一个两个的,也不用这么紧张吧?”白璟跟上他,磅磅叻叻地说,“还有,你最近这是又遇上顾乐那种冤大头了?买这么贵的睡衣,这是你的周道长勤俭持家的作风么?” “是阿菲送我的,她知道我尺码,所以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原来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轻一点,邻居睡觉了。” 周悬家,客厅。 “我在你的身上,確实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妖气。”周悬在发送消息的间隙, 抬头看了一眼正以“美人靠”的姿势,侧躺在沙发上白璟,“变成人类的感觉如何?” “被妖怪问也就算了,人类居然也对这件事感兴趣么?”白璟解锁手机屏幕,看见了“相亲相爱一家人”討论组中,用户“周某某”发送的那一则:“白璟到了,我家集合@所有人”的简短讯息。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个消息,至少给我留一点准备的时间。”周悬起身去泡茶,“常平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已经上床了。 1 “你不是安平市数一数二的夜猫子么?怎么才十二点就上床睡觉。”白璟懒洋洋地问,“这是突发奇想,决定要活到两百岁了?” “没办法,前天去体检验血,结果又是转氨酶偏高。医生说这是睡眠不足导致的,让我少熬夜,早睡觉。”周悬嘆了口气。 “你的问题不是睡得太晚,而是起得太早吧?”白璟说,“天天一两点睡觉的人,七八点钟就起来了,你见过哪个下午两点钟上班的人这么早起床的?” “如果能睡得著,我也愿意多睡会儿。”周悬摇摇头,“但是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是因为你平时精力消耗的太少,整天跟冬眠的王八似的不动弹。”白璟帮他分析病因,“回想一下,之前你们家阿菲在你家小住的时候,天天半夜拉著你喝酒吃烧烤下飞行棋,你是不是就睡的久了?” “你这么一说————”周悬把茶杯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好像还真是。” “等等,为什么我们忽然开始分析起你的病情了?现在『病入膏盲”的人不是我么?”白璟回过神来,皱眉道,“转氨酶偏高又不会死,顶多是“亚健康吧?” “关於你的问题,还是等大家都来了再討论吧。”周悬说,“现在说的话, 等其他人到了,你又得再说一遍—” 周悬的话音还未落下,他家的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输密码的动静。 门被推开,穿著黑色睡裙的女人和戴著红白睡帽的狸猫走了进来。 “哟,两位道长,晚上好啊。” “你既然知道那种诅咒会在今晚生效,就该早点告诉我们才是。”清秋显然和周悬拥有著类似的脑迴路,一见到白璟就指出了他不负责任的地方。 “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以自己的虚弱为代价吗?”拢了拢裙角沙发边坐下,不由分说地开白璟的眼皮就开始检查,“眼睛里全是血丝,你几天没睡觉了?” “两天而已,跟你比不算什么——嘶,你这是要把我的眼珠子冻上做成標本吗?知不知道你的手很冷啊!”白璟哆哆嗦嗦地一掌打开她的手,难得的邻里邻居温存时刻,瞬间化为泡影,“半夜不睡觉,体温平均线以下的殭尸离我远一点!” “居然真的变成人类了。”狸猫跳到沙发上,用那双淡黄色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著白璟,喵喵地说,“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前阵子徒儿跟我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最近新流行的笑话—可怜的白贤侄。” “『变成人很可怜”这句话,从曾经也是人的猫道长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让晚辈五味杂陈吶。”白璟用手撑著从沙发上坐起来,不阴不阳地说。 “你受了伤?”清秋看著他明显有些不连贯的动作,吸了吸鼻子,“我好像闻到了....” 这个时候,周悬家的大门又开了。 “大家晚上好!我们来了!”穿著helokitty可爱睡衣的珠泪蹦蹦跳跳地走进来,“白璟呢?白璟人在哪里?我听澜澜说你倒大霉了!” 白璟刚要说话,就感到忽有一阵“阴风”拂过,把他的刘海吹得乱糟糟的。 他转悠了一下眼珠子,立刻换上了一副色眯眯的表情,对著面前的那一团空气伸出了自己的“魔爪”。 “有色狼!”突然现行,舌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季澜,一拳把他打到沙发上,“不是说变成人类了么!我刚想扮鬼嚇你,为什么你还能看见我?” 很罕见的,被季澜一拳打中后,白璟居然没有立即还手。 他弯著腰,捂著肚子,似乎是连爬起来都很吃力。 “你——-什么情况?”季澜有些茫然地看著额角不停渗出冷汗的白璟,又看看自己打飞他的拳头,“难道是因为我最近勤奋修炼,神功大成了?” 白璟不答,只是流著冷汗。 “跟这个应该没关係。”清秋上前,伸手拉下了那条破洞夹克衫的拉链。 那条小腹部位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白衬衫,一下暴露在了眾人面前。 “白璟!你在血!跟喷泉似的!”珠泪是第一个回过神来大喊的。 “难怪我怎么觉得有点热血沸腾,还以为是还重回青春期了。”白璟著牙,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周悬,你家有没有创可贴?防水的那种。” “创可贴有屁用!”珠泪一下蹦起来,“急救箱在哪里!需要绷带!” 第178章 消失的妖力 第178章 消失的妖力 “常平之前跟我说,他的伤势没有大碍,但这可不像是没有大碍的样子——”周悬拎著急救箱,快步从臥室里出来,“这种情况用法术应该起不了什么作用吧?要先包扎么?” “包扎包扎!他肯定是被妖怪伤到的,法术治不好,顶多是止血!”珠泪手忙脚乱地翻找著绷带,难得有了一回常识,“先给他包成木乃伊再说!” “碘酒是不是也得用上?”周悬拿起一个小瓶子,正在快速確认保质期。 饶是沉稳如周道长,在看到了白璟这一身的血跡时,也难得地有些了慌乱此时此刻的他,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从妖怪与人类之间相隔的距离,真的不只是一线之隔。 有些伤,对妖怪而言,还没上医院就癒合了。 有些伤,对人类而言,还没上医院就死在半道了。 “要要要,咱们得给他消毒!”珠泪大声说,“坚持一下,白璟,现在睡看了你就完蛋了!” “没听过一句话吗?生死之外,都是擦伤我就是擦伤的有点重而已。”脸色苍白的白璟,像是听见了珠泪的话,又像是没见到,有些答非所问地回答道,“二十四小时后,我还是一条好汉——大河向东流呀~” “这个出血量,不要说二十四小时,连二十四分钟都撑不过去。”清秋用指甲划开他的衬衣,检查看血肉模糊,还混杂看某些黑色物质的伤口,“除了皮肉伤以外,还有碳化的痕跡—-你跟什么妖怪发生了衝突?鷲侄么?” “啊,每只蚂蚁,都有眼晴鼻子,它美不美丽””白璟依旧答非所问地唱著歌,“偏差有没有一毫釐~” “他疯了!”季澜看著白璟手舞足蹈的样子,害怕继续折腾下去他就不剩几滴血了,赶紧上前按住他,“怎么跟喝多了酒似的!” “应该是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师傅小手一挥,释放了一个镇静的法术, 白璟的表情立刻呆滯了下来,“唉,可怜的白贤侄,这是命里有此一劫啊。” “绷带,绷带来了!”珠泪举著绷带衝过来,“清秋你先用法术给他止血治不好的地方就绷带伺候!” “不,稍等一下。”清秋的指尖在白璟伤口附近游走了一圈,微皱著眉头,“清云,周悬,你们来一下。” “怎么了?”周悬在她身侧蹲下,狸猫则轻巧地落在了她的肩上。 “看这里。”清秋指著那块碳化的血肉,“跟他交手的妖怪確实是蟹侄没错吧?这可不是寻常的火焰能造成的伤势。” “据常平说是这样。”周悬有些担忧地说,“比我想像中还要严重。” “对人类来说,確实很重,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清秋说,“白璟很有经验,在战斗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用自己的妖力对衝掉了侄残留在伤口上的大部分妖力,並做了简单止血处理。如果他还是妖怪的话,这些伤势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康復。” “而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碳化、划伤的部分,就是此前受伤最严重的地方。 哪怕以白璟的道行,也无法立刻清除侄附著在上的所有妖力-问题就出在这里。”清秋说,“我刚才在检查伤口的时候,並没有感受到任何侄残留下的法力,一点都没有。” “换言之,现在我们看到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就只是普通的皮肉伤而已,跟妖怪的力量一点都不沾边,是我隨手就可以治癒的程度。”清秋的手掌从他的伤口上拂过。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在治疗法术的作用下,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连带著碳化的部分,立刻恢復如初,只是留下了一些淡粉色的痕跡。 “確实没有感觉到妖力啊,奇了怪了。”师傅的小手在白璟身上摸摸索索確认了半天,也给出了同样的结论,“在他还是妖怪的时候,都没法彻底清除的力量,在变成人类之后反倒消失了?” “这种对妖力免疫的情况,倒是跟我有点类似。”周悬皱眉,“可我记得白璟说过,在变成人类后,他体內的灵力会被限制在一个非常低的程度,这是谊咒的副作用之一,跟半妖不是一回事。” “所以为了排除他这种可能性,我刚才用的治疗法术,是由妖力驱动的,而非我们天师一门传承的法术。”清秋同意了周悬的说法,“如果现在的白璟不是人类,而是半妖,那么刚才的法术就不会生效。” “或许他还些事没有告诉我们。”周悬看著已经昏睡过去的白璟,“一会儿再问问他吧。” “那个—”由於专业知识过於匱乏,在旁听了三位天师的短暂会议,还处於似懂非懂状態的珠泪终於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的伤这就好啦?绷带不用啦?我好不容易翻出来。” “没事,就给他缠上吧。”周悬想了想,“一会儿等他醒了,先別提这件事。” 三十分钟后。 “啊——-啊———”倒在沙发上,抱著一床被,嘴里叼著一根体温计,从胸口到小腹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绷带,脑门上还被贴了一张具有“清神明智”作用符纸的白璟,含糊不清地说,“好难受,好难受————” “活该,谁叫你逞强的,被人揍了就该老老实实承认,死要面子活受罪,害我们多担心吶。”珠泪蹲在沙发边上,指著那张符纸问,“这玩意儿一定要贴在脑门上么?这里我有用,换个地方行不行?” “不用贴在身上,对摺起来放在口袋也一样有效。”清秋放下茶杯,平静地说,“只是季澜说贴在那里比较好玩才这么做的。” “很好。”得到了专业人士解答的珠泪,立刻將一张印著hellokitty图案的降温冰贴,取代了符纸的位置,拍在白璟的额头上。 “你这分明是儿童用的吧?就没有大號点的降温贴吗?”白璟呻吟著,“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抠抠搜搜的,我们的友谊去哪儿了友谊?” 儘管清秋的治疗法术很高明,但失血过多所导致的症状,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了白璟的身上一一又是发烧又是鼻塞又是头晕脑胀的白璟,哪怕是在符纸的辅助下也十分虚弱,就连吐起槽来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乖乖地別嫌弃啦,这是我以前赶著药店大促销买的,想著万一哪天生病了可以拿出来用。”珠泪用手拍拍白璟的额头,保证冰贴可以和他的皮肤充分接触,“结果等保质期到了也没生病,真遗憾。” “你拿过期的东西给我用?!”白璟两眼一翻,装作要晕倒的样子。 “冰贴这种东西有什么过期不过期的,有的用就不错了。”珠泪看了看掛钟,“是不是到时间了?” “满五分钟了!”一边等候多时的季澜,很热心地把体温计从白璟的嘴里抽出来。 “怎么样?” “四十二度!爆表了!”季澜先是大声宣布结果,而后自己也是一愣,“这么高?真的假的?刚才不还是三十八度么?” “完了完了,看来我是撑不过这二十四小时了,各位家人”得知结果后的白璟,气若游丝地说,“我这就把我那十张银行卡密码全都告诉你们,別便宜了银行,拿笔记好—— “人类要是烧到四十二度早就晕厥了,体温计爆表估计是因为你们甩体温计的时候粗心大意,甩反了。”沙发背上的狸猫打了个哈欠,无语地说,“你们这些小娃娃都没生过病么?怎么连体温计怎么用都搞不明白?” “我是妖怪!很少生病!”珠泪马上撇清关係。 “我是练体育的,从小体格就好!”季澜也马上撇清关係。 “咳咳人类生病得要喝粥吧?喝粥才能好得快。”听说自己不会死的白璟,立刻结束了分遗產环节,“小周呢,小周在不在?我的粥什么时候送到啊? 饿死了!” “外卖在路上了。”换好了衣服的周悬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一白璟那套沾了血的衣服已经被扔掉了,现在套在身上的,是他刚才的那条睡袍(白璟点名要穿贵的)。 “我要加的东西你加了没有?”白璟提醒他,“鸡丝、乾贝、鲍鱼、鱼片、 虾仁、龙虾、螃蟹————一样都不能少啊,少了这粥就没效果了。” “按你的要求都加了,一碗粥了二百五。”周悬把订单晒给他看。 “很好,很好,病人就是要吃有营养的东西才能好的快。”白璟缩回被子里,然后用马上要从电视机里爬出来般的幽怨眼神,默默打量著季澜。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季澜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立刻满脸歉意地说,“我是真不知道你受伤了,不然也不会一拳打掉你半条血—-给你磕头了大哥,原谅我吧。” “那你先磕吧。”白璟虚弱地说,“磕了我就原谅你,快点。” “———你就当我磕了不行么?我在心里磕了,咚咚咚。”季澜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跟自己计较,“上次偷吃我零食的时候你还说大家是不分你我的好姐妹,你至於么你!” “亲姐妹明算帐,既然要道,就有诚意一点—”白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我的手机呢,这一幕我得拍下来。” “你別做梦了!女儿膝下有黄金,我不会磕的!”季澜气哼哼地质问,“你刚才到底是怎么看到我的?” “我看不见你,不代表我闻不到空气里有“蠢货”的味道。”白璟用眼神表示鄙视,“居然想著扮鬼嚇妖怪,你真是脑子秀逗了。” “你已经不是妖怪了,你这个战斗力只有五的人类!” “好了好了,吵架就先告一段落吧。”周悬在沙发边坐下,“白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当然是难受,伤口火辣辣的疼你没看到我刚才流了那么多血么?”白璟捂著肚子,大概一觉醒来后,发现继续做“病號”也不错,於很快又代入了身份,开始絮絮叨叨地吩附起来,“我听说西洋参是补气血的,小周你赶紧给我泡一杯西洋参喝喝—.別忘了放枸杞啊,不要多,抓一把就可以— 五十到一百颗的样子——” “一杯茶放一百颗枸杞,你也不怕气血还没补上,鼻血先喷出来了?”季澜忍不住说。 “鼻血喷出来也没事,我拿盆接著,再喝回去不就行了?” “你恶不噁心啊!” “注意你的言行,这是对病人说话的態度么?”白璟虚弱地说,“把你上次藏在珠泪家沙发底下的那包黄油薯片拿过来,我要吃。” “我直接把周悬藏在厨房的生油给你喝好了,病人就是要吃流食!” “其实你的伤已经好了,白璟。”这两人每次吵起来都是一副“地球不爆炸我不停嘴”的架势,以至於周悬耐心等待了好久才找到插话的机会,“在你刚才昏睡的时候,就被清秋治好了,你现在感觉疼,应该是心理作用。” “治好了?”白璟先是一愣,隨即又哈哈大笑起来,“得了吧,那是侄偷袭我时造成的伤势,那王八蛋下手有多重我还不知道么?他的妖力还残留在我的体內呢,哪有那么简单——” “他说的是真的。”清秋是个行动派,见白璟还没醒悟,直接起身用指尖划开了他身上的绷带,“不信就自己看吧。” 白璟低下头,看著自己连一道疤痕都看不见的小腹,微张著嘴,还用手摸了摸。 总之就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半天了都没说出话来。 “看来你也是才得知这件事。”周悬平静地说,“刚才在为你治疗伤势的时候,我们在你体內並没有发现任何与蟹相关的妖力,只有那些碳化的痕跡能够证明,那確实是因侄而受到的伤势。” “所以就目前看来,“侄残留在你伤口上的妖力消失』,和“你变成了人类”这两件事之间,似乎是存在看一定的关联。 “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白璟。” 第179章 搞错了目標? 第179章 搞错了目標? “我的確是第一次察觉到这件事。”白璟摸著原本受伤的位置,若有所思地说,“我也很確定,我在变成人类之前,侄的力量並没有从我体內被根除,否则我早就把伤口治好了。” “类似的事情,之前一次都没有发生过么?”周悬问。 “嗯,我唯一一次在变成人类之前受伤,是在一百五十年前的今天。虽然只是小伤,但我能肯定,那个妖怪留在我体內的妖力,並没有因为我变成了人类而一笔勾销。”白璟沉声道,“妖力会腐蚀肉体,那种痛感是特殊的-说起来, 这次我在变成人类后,虽然伤口是很疼没错,但確实没有出现那种症状——-我还以为是自己习惯了。” “一百五十年前让你受伤的妖怪,也是蟹侄么?”沙发背上的狸猫喵喵地问。 “不是,是一只和我有仇的鼠妖,那傢伙在临死前趁我不注,咬了我一口。”白璟抓抓头,“这么丟人的事儿,还是不细说了。” “那你还在青丘之国时的其他族人呢?你不是唯一的被诅咒者吧?” “在我印象里,类似的事情只发生过一次,那位同族诅咒到来前几日受的伤,因为伤势太重一直处於吊命的状態,在变成人类后的身体根本没法承受那样的伤病,很快就死去了。”白璟回忆道,“凶手具体是什么妖怪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很肯定不是蟹乾的,青丘之国在那个时代就已经没剩下多少倒了。” “也就是说,截至目前只有侄的妖力,会隨著你变成人类而消失,这倒是个意外发现。”师傅半开玩笑地说,“该说是因祸得福么?白贤侄。” “谁说不是呢。明年这个时候,我会记得给他们哥俩烧柱香的。”白璟皮笑肉不笑地环视四周,“所以刚才到底是谁出的主意,让往我身上缠绷带耍我的? 是不是你,季澜!”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不是我!”季澜大声喊冤,“在你心里为什么坏心眼的事儿永远都是我做的!” “不是你,你为什么要东瞄西看的?”白璟质问,“这个家里还有你的同类么?” “我—我是搭了把手,那个蝴蝶结是我系的。” “绷带只是开玩笑而已。”周悬把一张草稿纸摊平在茶几上,“现在更重要的是让师傅和清秋为解咒提供思路不是么?所以先聊正事吧,这是我从香港回来之后做的整理,关於诅咒的部分。” “首先是诅咒的诱发条件:这种诅咒只会在九尾狐年满一百岁的当天出现, 具体表现为,被诅咒者会在那一日失去妖怪的肉体,变为彻头彻尾的人类;且在恢復九尾狐的原形后,眉心会留下一道暗红色的印记。” “其次,被诅咒者,无一例外,全都是九尾狐一族族內的依依者,他们从出生起就拥有著远胜过其他同族的天赋和灵力,这也是白璟將这种诅咒称之为『天才病』的原因一一不是沾染了诅咒的九尾狐会变得强大,而是诅咒只会在强大的个体身上出现。”周悬顿了顿,“关於这一点我想確定一下,是所有天赋异稟的九尾狐都会感染上诅咒,还是只有个別?” “当然是个別,要是所有天才都中招的话,我们早就被侄灭族了。”白璟说。 “好,那我继续说。”周悬用笔在这一条后面,备註了一个“看运气”,“从百岁开始,这种诅咒每搁五十年就会发作一次,且被诅咒者在身死遁入轮迴后,无法再度投入妖胎,只能以人类的身份转生。” “根据苏墨的情况来看,每一次转生后,那具身体內的灵力都必然会被限制在一个非常低的界限,以至於完全不具备成为修行者的资质,且每一世的寿命, 都不会超过五十年。”周悬说,“最后,就是我们刚刚发现的一一在变成人类之后的白璟,似乎对“蟹侄”这种妖怪的力量存在一定抗性,原因尚且不明。” “还有要补充的么?”周悬放下笔。 “总结的很到位。”白璟竖起大拇指,“辛苦了,一会儿的养生粥分一半给你喝。” “曾经的天才,却在变成人类之后,连成为修行者的机会都丧失了。”师傅蹲在草稿纸前,摇了摇头,“也难怪他们会把这种『变人现象』称之为诅咒,简直是比我们天师还倒霉的命运。唉,我又想起了我那倒霉的九师兄·.” “天师就算投胎变成了动物,在有机缘的前提下,至少还可能有其他路子可走。”清秋把狸猫抱回自己腿上,“但九尾狐不同,被诅咒者只要遁入轮迴, 那种完全与修道无缘的身体状態,会彻底断绝掉他们翻身的可能性。” “如果是其他妖怪就罢了,偏偏是九尾狐。”狸猫若有所思地说,“你们应该是最没法容忍,同族经受这种苦难的妖怪吧?, “没错。”白璟附和道,“越是在乎『族群”、“同族”这类概念的妖怪, 就越是无法接受自已的族人背负上这种命运,这也是几千年来,族內上下会费尽了心思、不计代价地试图破解这种诅咒的原因。” “能让九尾狐们费几千年时间钻研,却依然感到束手无测的诅咒啊。”师傅眯了眯眼睛,“师姐你怎么看?” “我不擅长咒术,所以没什么头绪。”清秋说。 “我倒是有点想法,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確定一下,九尾狐们解咒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师傅看著白璟,“既然你们认为这是诅咒,那么就应该有怀疑的目標吧?正所谓解铃还须繫铃人,想要解开某种诅咒,最简单的方式,还是確认施咒者的身份。” “你们的首要怀疑对象,是侄一族,对么?那是你们死敌。”狸猫问。 “没错,因为侄是和我们积怨已久的种族,所以一切涉及到『针对我们一族”的事,它们都会成为我们的第一怀疑目標。”白璟说,“只不过,虽然“诅咒我们的是该死的蟹侄”这一观点被不少的族人所接受,但持相反意见的族人也有.” “发动强大的咒术,需要与之匹配的精神力作为支撑,而蟹侄根本就不是以精神力为所长的种族。”清秋接话道,“这个种族真正擅长的是火焰。” 在这一点上,清秋是很有发言权的一一作为殭尸的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幻术”和“咒术”这一类与精神力掛鉤的法术一一妖无完妖,不同种族的妖怪们都有著各自的优点与缺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的,侄虽然有诅咒我们的动机,却不具备让我们这一族背负上这种诅咒的能力一一说得直白一点,我们认为侄还不够格。”白璟说,“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祖先们为了解开诅咒,把各种与我们一族有仇怨的妖怪们抓来杀掉,用招魂问话的方式断绝它们撒谎的可能,以確认它们中是否存在知道內情的傢伙。 “结局是毫无进展,这些跟我们有著仇怨的妖怪们,没有一个是知道內情的,一个都没有。” “我可以打断一下么,白璟。”清秋出声道。 “怎么了?” “虽然年代久远,但我想请你回忆一下,当时被你们怀疑过的种族,具体有哪几个。”清秋拾起纸笔,“就从侄开始,你报我写。” “那还真是不少,让我想想,侄、灌灌、地狼—————”白璟著手指,“鹿蜀、获、狸力—“ “確实不少,你们几乎把青丘之国的妖怪们都抓来问了个遍。”清秋看著草稿纸上,写了满满一行的各类妖怪的名字。 “没办法,九尾狐的势力是青丘之国最大的,想要维持地位,四处树敌是难免的事。”白璟解释道,“但跟侄不一样,我们只是跟这些族群中的个別妖怪有仇怨,並不代表两个族群本身是彼此敌对的关係。” “不过这时我们依然保持著乐观,因为想要破解诅咒,除了找到施术者之外,以“通过被诅咒目標反向溯源”也是其中的一种方式。而仅从诅咒本身的触发条件来看,被诅咒者皆是族內的“少数优秀个体』,这一条件明显已经满足了。所以以此条件作为检索,按理说很快就能取得进展才是。”白璟嘆了口气,“但结局还是一样,我们又失败了,又一次。” “反向溯源失败了?”旁听的周悬皱著眉头,问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问题。 “很遗憾,结果就是这样。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结论,严重打击了我们的土气。”白璟说,“眼看著寻找施咒者无望,我们只能把重心放在解析术式本身上。可是在不明確施术者的意图,甚至连被诅咒者究竟是谁都搞不清的情况下, 想要解析这种本身就极其复杂的诅咒谈何容易?这跟读懂一本无字天书根本没有区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明明有著这么明確的指向性,怎么可能?”周悬疑惑道,“这不符合咒术的基本构成逻辑。” “是啊,明明已经確定了被诅咒的目標,却无法被反向溯源,相信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世上还会有这种咒术存在吧? 一白璟无奈地说:“创造这个诅咒的傢伙,不仅做到了把被诅咒的目標,精確地锁定在『九尾狐一族內天赋异稟的年轻一辈”头上,还加上变成人类、五十年发作一次、死后必定会变成人类等等一系列的附加条件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构成如此复杂的诅咒,很难想像那傢伙的道行究竟高深到了什么程度。” “白贤侄啊。”师傅忽然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阻碍你们解开诅咒的因素,就是你最后的那句话呢?” “什么?” “『从来没有见过构成如此复杂的诅咒』,这是你自己说的吧?”师傅说,“虽然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毕竟这世上存在『无法由被诅咒者反向溯源的诅咒”,这样的事儿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但你们得到了这个结论后的第一反应,不该觉得这很扯淡么?” “在年轻时,我就痴迷於钻研、收集各种有趣的法术,其中也不乏把甜葡萄变酸、让油炸生米发芽生根这一类,听起来会让人觉得无厘头的法术。”师傅淡定地说,“但无厘头,並不代表这些法术的存在本身是不合逻辑的,並不代表维持这些法术运行的术式构成,是不合理的、是非常规的。” “诅咒也是同理,就算表现出的效果再怎么玄妙、恐怖,诅咒这一概念本身,也脱离不开咒术的基本框架一一在我看来,只要它是咒术,就必须遵守咒术基本逻辑,这是一定的。”师傅看著眉头微微皱起的白璟。 “我知道你想说『存在即合理”,但存在即合理的前提是,它真的合理一因为不合理,就不会存在。”师傅喵喵地说,““存在与合理”,並不是因果关係,而是並存的关係。以你的道行和对法术的理解,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您继续说。”白璟不是不明白师傅的意思,相反,他其实很认可师傅刚才的这番话一一师傅是天师中的天才,白璟又何尝不是九尾狐中的天才呢? 天才对法术的理解,总是相通的。 “也许这么说会有些对不起九尾狐一族的前辈们,但在我看来,真正阻碍你们解咒的,不是诅咒本身,而是你们的心一一你们畏惧了。”师傅说,“其实这很正常,因为在『会对超乎寻常的事物產生恐惧』这件事上,无论人和妖怪都是一样的。” “正是因为这种畏惧心理,让你们不光对谊咒本身感到恐惧,对那个创造了这种诅咒的存在,你们也產生了连带的敬畏。”师傅说,“这种诅咒越是离奇, 就越是让你们深信,创造出它的那傢伙,也一定是个强大到难以想像的存在,强大到连『基本构成逻辑”,都能隨著他的意志而改变。” “但这是不可能的,白贤侄。”师傅看著面色逐渐沉重的白璟,“我可以拿天师的名誉来打赌,这世上,绝对不可能存在『无法被反向溯源』的诅咒。你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被诅咒的目標。” “道长你的意思是—”“ “试想一下,如果被诅咒的目標,从一开始就不是『九尾狐一族內优秀的年轻个体”,又如何呢?” 第180章 一个猜测 第180章 一个猜测 “被诅咒的目標,从一开始就不是『九尾狐一族內优秀的年轻个体”咳咳——.”白璟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假设,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没事吧?”周悬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给我倒杯水吧。”白璟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低声道,“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道长。” “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你很確信,自己確实是被诅咒者一一你不是唯一的例子,你们一族內被这种『变人现象』所困扰的年轻人,还有很多。”师傅说,“就像我之前说的,正是因为这种恐惧让你们变得迷茫,以至於忽略了诅咒的本质。” “要知道,“诅咒”的本质,其实还是脱离不开“因与果”的关係,从大方向上来说,这世上的所有法术,都遵循著这一基本概念。”师傅说,“比方说, 当我们想要使用某种法术的时候,必须要付出对应的法力才能够让这种法术生效绝大部分时候,越是强大的法术,就越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法力,因为这种法术的构成必然是复杂的。” “复杂的法术往往需要付出大量的法力才能让它產生应有的效用,这就是『因果”的一种体现,即,你付出了甲,就会得到乙。虽然甲乙並不一定等量,但付出与所得之间,也一定会遵循著某种比例、规律。”师傅说,“至於“诅咒他人』的咒术,为什么会被称为咒术,原因就在於它强化了“咒”的部分。”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我想要让徒儿感冒,那么我就要用电扇对著他吹一晚上。即,我必须付出一定量的电费,才能让他成功感冒一一电费是因,感冒是果。”师傅竖起一根猫爪,“但咒术不一样,在有咒术的加持下,我只需要让电风扇吹他五分钟,就能得到『周悬明天会感冒』这个『果”-知道区別在哪了么,珠泪姑娘。” “啊?问我啊?”一直在认真听课的学渣珠泪一愣,过了半天才说,“以更小的“因”而取得同样的『果”,这就是咒术的厉害之处?” “很好。”师傅满意地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小心点,师傅一会儿就要问你了。”珠泪小声提醒季澜。 “啊?为什么是我?” “因为很明显他们三个都知道啊,只有我们俩不懂。” “.—”季澜看著表情明显有些凝重的其他三人,尤其是白璟,在心里默默认同了珠泪的观点一一比起若有所思的周悬清秋白璟,此时此刻的她和珠泪,浑身上下简直像是在散发著一种“清澈的愚蠢”。 “现在,让我们就著感冒这一『恶果”,继续说下去。”师傅继续给同学们深入浅出地讲解要点,“大家都知道,感冒的症状也分很多种,除了流鼻涕、打喷嚏之外,还有可能会引发各种併发症,例如发烧、四肢无力,严重一点的,甚至可能导致死亡。” “而如果想要准確达成其中的一个条件,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因,就好比,你想要让徒儿又流鼻涕又咳嗽,就不能只是用电扇吹他,还得加上一些特殊的病毒才行。”师傅顿了顿,“但是很显然,那个创造出这一流传千余年『变人诅咒』、害死了无数九尾狐精英的傢伙,是做不到这一点的。知道为什么吗?季澜姑娘。” “这,这这这—————”季澜傻眼了,不明白为什么问题的难度,到了自己这儿就陡然增加了。 “因为他无法付出对应的『因』。”最终还是善良的周同学帮忙解了围,“无论他诅咒的目標究竟是谁,有如此多数目的九尾狐受到了迫害,都是事实。而九尾狐是精神力天生强大的种族,想要影响到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是难以想像的。” “没错,说的很好,徒儿。”师傅满意地说,“正是因为这一点,让向来自负的九尾狐们感到恐惧一一『我们已经够强了,强到在大妖遍地走的青丘之国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连我们一族都能诅咒的傢伙,那该有多强啊?』,这就是当时九尾狐们的想法,我说得没错吧,白贤侄。” 白璟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但在我看来,那个施加诅咒的人,所能付出的东西其实是有限的一一为了施加诅咒而引起的最严重的反噬,也不过是付出生命、葬送来生而已。换言之, 他只有一条命,手里的筹码只有这么多,在筹码有限的情况下,想搞出那么一大堆又精確又复杂的条件,是不现实的,连游戏人间的仙人也不可能做到。”师傅说。 “而以我对咒术的了解,光是想“诅咒某个种族”所需付出的代价,就已经足够让被诅咒发起者当场暴毙,魂飞魄散了,更何况还是针对九尾狐这种大妖。 这个说法你应该也同意吧,百贤侄。” “我同意,道长。”白璟沉声道,“您是对的,越是伴隨著那种诅咒的解析工作深入,我们对那个幕后之人的恐惧就更甚,以至於全族上下甚至因此忽略了某些既定的『规则”-我们从心底认为那是不可战胜的对手,是非常规的存在,以至於我们放下了自己的骄傲,为那些·不合理”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没人能做到以正常手段在九尾狐一族的身上,施加这种长达千年之久的恐怖诅咒,没有人—”日白璟眉头紧锁著,“除非,这並不是诅咒— “没错,在有限的筹码之下,你们身上出现的情况,如果根本不是诅咒,而是基於某个诅咒而產生的副作用,那是不是就能说通了?” 师傅说:“继续拿徒儿举例子,我用某种咒术让他在明天的期末考试里,得到了满分的好成绩。这样做的结果必然是,哪怕我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但徒儿也必然会跟著倒霉一段时间,喝凉水塞牙也好,出门总是忘带钱包也好一一这是因为运气这种东西,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守恆的,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 “不是诅咒.而是某个诅咒所带来的副作用.”白璟喃喃道。 “等等!猫猫道长!我有问题!”季澜举手提问,“让人家考满分也算诅咒?这难道不是祝福吗?” “诅咒跟祝福的本质其实都是咒术,只不过是人们根据或主观或客观的感受,將它们做出了区分而已。”清秋平静地为她解释,“反过来说,因为诅咒而感冒的周悬,或许第二天就会中彩票,这就是运气守恆的道理,懂了吗(可怜的周悬)?” “原来如此!”季澜说,“我没问题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对於目前发生在九尾狐一族的『诅咒事件』,我有一些不同於你们的看法。”师傅清清嗓子,尖声尖气地说,“但事先声明,下面我要说的话,只是一些我个人的想法、猜测而已。毕竟这是九尾狐一族费几千年时间,都没能能搞清楚的事儿,想让我三言两语间就把来龙去脉都整理得清清楚楚,我自问是没这个本事。” “还请道长解惑。”白璟正色道。 1“我猜,真正被诅咒的,不是九尾狐,而是你们的死敌,侄。”谁也没想到,师傅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而这个诅咒的发起者,是一只九尾狐。”” 客厅的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同时看向了白璟,而他本人却只是张了张嘴, 没有出声。 “我之所以会有此猜测,是基於两个我们已知的线索。”师傅平静地说,“一是我们刚刚发现的,白贤侄在变为人类后的身体,明明比『普通人』都要虚弱,却唯独能免疫侄残留下的妖力一一为什么,为什么就偏偏是九尾狐一族的死敌侄呢?我並不认为这是偶然事件。” “二,从白贤侄刚才报出的那一长串受调查的妖怪名单中看,我並不认为, 这里面有存在精神力特別强大的妖怪。”师傅说,“说直白一点,这些妖怪们根本不具备对『某一种族施加诅咒』的能力,九尾狐一族才是青丘之国最擅长精神力的种族一一当然,能完成这件事的傢伙,哪怕在九尾狐中,也绝对是个顶个的天才,这点一定的。” “至於那个『九尾狐对蟹侄发起的诅咒”的具体內容是什么,我其实有很多想法,这里就说一个我认为最有可能实现的版本。” ““那只九尾狐,对一部分侄发起了诅咒,让那些侄在轮迴转世之后, 变成了天赋异稟的九尾狐。”师傅一字一顿地说,“包括白贤侄在內,你们这些所谓的被诅咒者,其实都是被人为製造出来的天才,而催生出你们的,其实是那些死去的蟹侄。””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们试图通过被诅咒者反向溯源,却没能成功的原因。”师傅喵喵地说,“因为被诅咒的不是『九尾狐”、不是『九尾狐一族中优秀的年轻人,而是你们这一族的死敌,侄。” “你们这些所谓的被诅咒者,之所以会莫名其妙地变成人类,之所以会在死后无法投入妖胎,其实只是承担了那种诅咒的带来副作用而已一一诅咒在把“死去的侄变成了天才九尾狐”之后,就已经消失了,就像是徒儿感冒的原因是被诅咒,而后续中彩票只是因为“运气守恆』这一规律而已,跟诅咒之间只有因果关係,没有绝对关係。你们现在付出的,就是『变成天才九尾狐』所產生的代价。” “所以你们才会一直失败,因为你们在试图解开不是谊咒的诅咒,这就像医生给骨折的病人开感冒药,如果有结果的话,反倒奇怪吧?”师傅摸了摸鬍鬚,“至於动机,就更不用说了,『九尾狐会诅咒侄”,就和“蟹侄会诅咒九尾狐一样』,以这两族之间的积怨程度来看,完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如何,我的这番推断?”师傅环视看客厅內,要么是在沉思,要么是在大眼瞪小眼的眾人一一显然,在这番爆炸性的推论结束后,听眾们要么是沉默,要么是大眼瞪小眼,过了老半天也没人哎声。 “我觉得师傅的话,也有些道理,只是——— 就在亲徒儿周悬终於出来准备帮师傅打个圆场时,白璟却忽然接上了话。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只能是某只九尾狐的个人行为了。”白璟表情凝重地说,“因为我很確定,这些年族內上下为了解开诅咒所付出的资源,已经远远超出了多出了几个“短命的天才”所带来的收益族內高层明显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喂喂,你疯了吗?怎么还当真了?”一旁的季澜小声说,“猫猫道长之前也说了,这只是他的猜测,这种跟拍电视剧一样的剧情发展,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只是拿九尾狐和侄这两个名字编了个故事而已!”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把侄变成九尾狐天才的收益是什么——哪怕不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依然是青丘之国最强大的种族——.”白璟喃喃自语著, 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季澜的话,“难道是因为目光短浅么?” “天才,跟疯子,往往只在一线之隔。”师傅提醒道,“要把一个偏执的天才变成偏执的疯子,最直观的方式,是什么?” “仇恨.那只九尾狐和侄之间存在极端的仇怨—这样的事经常发生, 可能是亲人被蟹侄杀死了·—”白璟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施加那种诅咒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九尾狐一族变得强大—他只是为了报復侄而已——” “再代入一下九尾狐的视角。”师傅说,“作为极其团结的种族,你们最难以容忍的事是什么?亲人的死去?败给侄?远走他乡?不是吧,应该都不是吧?” “九尾狐最无法容忍的是手足相残。”白璟的声音中隱隱有了一丝颤抖,“如果是诅咒的创造者真的是一只九尾狐,那么他眼中最恶毒的诅咒,一定是手足相残·—” “他把死去的侄变成了九尾狐中的天才,天才总是要衝锋陷阵的,终有一天,那些蟹侄的转世,会再次站在曾经同族们的面前,亲手拧掉他们的脑袋,又或者是被其他更强大的蟹侄杀死”白璟眼神空洞地说,“那个疯子,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被诅咒者会经歷什么,因为在知道真相的他眼中,被诅咒者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同族,他想看到的,只是蟹侄们相互残杀的画面——” ““那不是什么针对九尾狐的诅咒,被诅咒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侄而已。 ”] 第181章 前世今生 第181章 前世今生 “打住,师傅也好,白璟也好,到此为止吧。”周悬把手按在白璟肩上,“师傅一开始就说了,这只是他隨口提出的假设、一个思路而已,跟真实情况可能隔了十万八千里也说不定,你要保持冷静。” “对啊对啊,师傅既不是侄也不是九尾狐,对你们的情况肯定也不是很了解,充其量就是根据结果编了个故事嘛。”珠泪一边接话,一边对师傅疯狂使眼色,“这,这就像是给了我一身道袍,就让我去步行街摆摊一样,我能摆明白嘛?” 大家都察觉到百璟的状態有点不对一一这个以精明和冷静著称的傢伙,居然会因为师傅的一番推论而深陷其中,还一脸信服的样子,这样的故事发展任谁都不会想到。 “额—难道就没人觉得为师的这番推理也蛮有道理的么?”师傅正说著, 忽然感觉到周悬和珠泪在眼神里给他递来的刀子,赶紧闭嘴了。 “不,你们不明白。”白璟沉声道,“正因为我是九尾狐,我才会觉得道长刚才的那番推论很有道理,因为我了解九尾狐的想法,我也了解九尾狐和侄之间的仇怨有多深·也许这不一定是真相,但也不代表,这个推测就一定是错误的。” “白贤侄———”师傅很感动。 “呀!你这个人怎么不听劝呢!”珠泪气得想掐他脖子,“那你说说你要怎么证明师傅是对的?难道你要去问问侄们,『不好意思我打听一下,你们中有哪位是被诅咒的么?』不能吧?不现实吧?” “不,不需要那么麻烦。”白璟紧了拳头,“想要支撑这个理论,只需要证明,我確实是蟹侄转世就够了。” “问题就是你要怎么证明啊!” “很简单,就像上次道长在帝流浆过后,我们解开了地府对他记忆的封锁, 唤醒他前世的记忆一样,你们也对著我来一遍就行。”白璟说,“只要我能想起了前世的事情,我就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蟹侄了———”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周悬立刻阻止道,“知道自己前世的身份,跟唤醒前世的记忆完全是两码事。如果你前世真的是侄,那么你今生九尾狐的身份就註定了,你很可能真的杀死过前世的亲人你怎么能確定自己能承受?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因此而精神崩溃?” “果然周悬你也觉得我確实是蟹侄转世,不是么?”白璟长嘆一口气。 “我只是不否认存在这种可能性。”周悬的態度很坚决,“总之,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出於朋友的立场,我绝对不赞同这种意气用事的做法你往日的冷静去哪了?” “谢谢你,周悬。”白璟握住了周悬的手,“能结识你这样的朋友,我此生无憾了。但我意已决,你就放手吧,为了我,也为了苏墨,我必须赌上一赌” 说著说著,白璟又转头握住了珠泪的手,一脸淒凉又感动的神情:“还有小珠,谢谢你,虽然你平时很抠门,还拿过期的冰贴给我用,但这都不影响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能认识你,我同样此生无憾——” “去你的吧,我对你哪里抠门了!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珠泪一掌掀翻他,“你的破事我不管了!你想当侄就去当吧,我不拦著!” “珠泪啊,珠泪。”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季澜,忽然小声对珠泪说,“你有没有发现,白璟的样子有点奇怪?” “確实,他已经疯了!”珠泪气呼呼地说。 “不,我不是说这个。”季澜看著又一次拉起周悬的手,一通“好兄弟一辈子”发言的白璟,“你没觉得他今天特別感性么?连我们都听出来了猫猫道长那只是在做假设而已,可他却深信不疑,而且还很肉麻跟你和周悬告白,什么好姐妹好兄弟的·这跟偶像剧里的傻瓜女主角有什么区別?这是他的平常的作风么?” “你这么一说—” 珠泪眯著眼睛打量著白璟,“不光是说话很肉麻,连脸上都跟打了腮红似的—— “行了行了,大晚上的,都別吵了!一会儿邻居要来敲门了!”这个时候, 弓起这这番闹剧的始作俑者,忽然一拍沙发,喵喵地叫唤道,“白贤侄的心情我能理解,徒儿的良苦用心我也能理解。不就是想看看前世的自己究竟是谁,又不想连著记忆一起继承么?有为师在,办法有的是!” “珠泪姑娘,受累,去打盆水来!”师傅振奋地说,“白贤侄的身世、诅咒的真相究竟是否如我所料一般,就看今晚了!” “这是我早年间在外游歷时,曾听说过的一种,专门用来窥探前世身份的法术。”茶几上,狸猫蹲在水盆旁边,完全不顾周悬正在逐渐黑掉的脸,喵喵地解说著,“方法很简单,我会提前往水盆里注入法力,白贤侄你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后,往水盆里滴入十滴你的血液。等待水面恢復平静时,你就能在水中,看到自己前世的倒影了。” “以鲜血为引l,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派的路子。”清秋质疑道,“你自己试过么,清云。” “没有,因为这种法术——咳咳,只对那种天生灵力水平很低下的人有用, 所以我一直没找到適合的实验对象。”狸猫搓搓小手,“如果不是白贤侄现在的状態,我恐怕还真想不起来自己曾学过这么一招。不过正好很合適不是么?其他探寻前世身份的手段,大都要背负不小的代价,这是性价比最高的一种。” “你確定自己想清楚了?”周悬看著白璟。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不必再劝了,我意已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即將得知真相而有些兴奋,白璟的脸这会儿看上去,貌似比刚才更红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隨时。”狸猫把手搭在水盆上,“因为只是民间的神婆们用的手段而已,对法力没什么需求。但是记住,在水面恢復平静后,倒影持续的时间至多只有一秒钟,你得看仔细了。” “殭尸姐姐帮个忙吧。”白璟把手伸向清秋,“自己咬破指尖有点痛。” 清秋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依言帮他划破了指尖。 这一下力道刚好,血珠立刻从指尖里冒了出来。 “一,二,三——”白璟把手指凑向水盆,看著一滴滴血珠滴入水中,盪起细微的涟漪,很快变成了淡红色,消融在了水中。 “六,七,八—“——”白璟用力挤压著伤口,可出血的速度相较之前明显变慢了不少,“九————该死,不会是之前流了太多血,不够用了吧?” “要不然换一根手指?”不同於一脸担忧的周悬,师傅很热心肠地说。 “不,不用了。”白璟咬著牙,硬是挤出了最后一滴血,“十!够了!” “很好!现在不要动,等待水面自己平静下来!”师傅振奋地说,“白贤侄你就保持这个姿势面对著水盆,別忘了我们要看的是你的倒影!” 事情都做到了这份上,无论眾人情不情愿、是不是为了白璟考虑,都只能接受事实,老老实实地围拢过来,等待看最终的结果。 “真..真的有个影子·—.”季澜一手捂著嘴,一手指著微微荡漾的水面, 大气不敢出地说一一其实她大可不用这么小心,因为鬼魂是不需要呼吸的。 正如季澜所说,此时此刻的水盆中央,有一团黑色的、小小的影子,正伴隨著逐渐平復的水面,缓缓凝聚出了一个略有些迷糊的轮廓。 “这个形状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妖怪啊不过尾巴,那个部位是尾巴吗?”珠泪看著愈发清晰的倒影,明明紧张地几乎不敢看了,可还是不自觉地数了起来,“一,二,三———七,八,九———·九根尾巴,完了完了,真的有九根尾巴·....” “关键问题是有几个脑袋脑袋少就是九尾狐,脑袋多就是蟹侄——.”季澜吞著口水,此时水面的荡漾幅度几乎已经微不可见,这意味著,那个影子的庐山真面目,即將揭晓—.—— “哈—哈啾~!” 就在这最关键的一刻,一直在注视著水面的白璟,毫无徵兆地突然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嚇了一跳,他们看看又一次被打破平静的水面,又看看被因为喷嚏的后坐力,一下跌回了沙发上的白璟,一时间全都沉默了。 白璟擦著鼻子,有些茫然地说,“你们刚才—有看到什么没?” “没来得及,被你的喷嚏搅黄了。”周悬儘可能没有表现出自己此刻“如释重负”的心情,也坐回了沙发上,“可惜了。” “道长,还———还能挽回么?”白璟看著被喷嚏波及的狸猫,小心翼翼地问。 “不行了,除非再接盆水,按照刚才的流程重新做一遍。”师傅抽出了一张纸幣,开始给自己洗脸。 “那我刚才的十滴血不是白费了吗?!”白璟瘫倒在沙发上,捂著脑袋痛苦地说,“这是老天都在跟我作对么?明知道我的血都快流干了!” “比起这个。”从头到尾一直在关注著白璟状態的清秋,把手掌按在了他额头上,“冰贴的效果已经到时间了,我现在隔著贴纸都能感觉到你的额头很烫, 白璟。” “说明过期產品確实不好用。”或许是因为才刚刚遭受了打击,白璟的语气很明显地软了下来。 “不,这说明你在发高烧。”清秋直接撕下了那张几乎要变成“暖宝宝”的冰贴,“事实上,从清云开始讲那个关於诅咒的猜想时,你的状態就开始不对了——把体温计给我,季澜。” “別,我得再来一次!”白璟挣扎著想要起来,再来一次“滴血认前世”的流程,结果却被清秋一记精准的手刀命中了后颈,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三十九度九!”季澜举著体温计,大声宣布,“这次没甩反!他確实是发高烧了!” “什么嘛!”珠泪一屁股坐在已经昏睡过去的白璟身旁,用力拧了一把他红扑扑的脸,“搞了半天,原来是烧糊涂了!我说他怎么一副奇怪的样子!可恶的傢伙,生病了也不让人安生!” “从他说『好兄弟、此生无憾”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了。”周悬提著才刚送到的,比脸盆还大的外卖盒,回到了茶几边上,用极度无语的语气说,“我居然还以为他是因为太过心系诅咒才会这样的,真是昏头了。” “都怪猫猫道长胡言乱语啦!”季澜说,“你要是不乱编故事,他也不会信呀。” “去去去,我明明一开始就说了,那只是个猜测而已,我怎么知道他会信?”狸猫整理了一下自己睡帽,嘟囊道,“唉,可惜了,就差一点就能试验出那个我道听途说来的法术,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效—” “他点的粥到了,怎么办,要叫他起来吃么?”珠泪指著包装盒说。 “还是別了,他才刚睡下,这个时候叫醒他又不知道要发什么疯,等他醒来再叫一份就是了。”周悬起身去厨房拿来了碗筷,“今晚大家都辛苦了,就当做是宵夜吧,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好耶!宵夜宵夜!”季澜一脸期待地说,“又是龙虾又是螃蟹的超级海鲜粥!大补啊大补!” “时候不早了,你们吃吧,我们先回去了。”清秋直接抱起了准备从粥里捞虾仁的狸猫,“回去我有话要跟你说,清云。” “你们说,师傅是不是要挨骂了?”珠泪看著推门而出的一人一猫,小声说,“我感觉他祭出那个古怪法术的时候,清秋就有点生气了。” “估计是,白璟疯疯癲癲的也就算了,猫猫道长居然还陪著他一起胡闹。”季澜边啃龙虾边说,“怎么办周悬,你要不要去劝架?” “让他们吵吧。”周悬把盛好的粥递给珠泪,“有个能教训他的人,挺好的。” “谈,你们说,咱们要不要跟白璟合个影?”季澜看著沙发上沉睡的美男子,“他的脸跟红苹果似的,不觉得很搞笑吗?” “好主意,乾脆用他的手机好了,不能白白被他折磨一晚上。”珠泪嘿嘿一笑,“一会儿直接把照片换成他的锁屏壁纸—我记得他的密码好像是——解开了!周悬快来!拍大合照了!” 第182章 惊梦 第182章 惊梦 “醒醒,白璟—.醒醒———”一道声音响起。 啊—....肚子好饿。 “醒醒,白璟—..—醒醒—.——”两道声音响起。 谁?谁在叫我? “醒醒,白璟—..—.醒醒———”三道声音响起。 这声音听著怎么还带回声呢. “醒醒,白璟—醒醒—”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 一片混沌中,白璟睁开了眼睛。 一只貌似狐狸,生著九首九尾,拥有著一对老虎般利爪生物蹲坐在他面前, 九颗脑袋上的九双眼晴,正在整整齐齐地盯著他。 “蟹—蟹侄?!”完全出乎意料的展开。 “你终於醒了,白璟。”面前的侄,九颗脑袋同时开口说道。 “这里是哪—侄为什么会在这里.”白璟晕晕乎乎地问一一他本就有点搞不清状况,侄九颗脑袋同时发声的行为,更是吵的他两耳喻嗡作响,思绪更加烦乱。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侄平静地说。 “回去?回哪里?” “当然是回到我们这一脉的故乡,青丘之国。”侄用理所当然地语气反问,“在人间界流浪了这么多年的你,难道不想回去么?” “那个—你能別九颗脑袋同时说话吗?”白璟痛苦地说,“你现在说话自带混响,我实在是听不清楚。” “这样呢?”侄旁边的八颗脑袋闭上了嘴,独留下了最中间的那颗头,开口问道。 “好多了好多了。”白璟掏了掏耳朵,“你刚才说啥来著。”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发言,“回到我们的故乡, 青丘之国。” “接我回家?青丘之国?”白璟莫名其妙地说,“你开什么玩笑?青丘之国很大的好不好,我家跟你家又不住一个地方再说,侄的家,不是早就被当作违章建筑拆掉了吗?” “违章建筑?那是什么?”侄问。 “就是人间界的一种说法。”白璟摆摆手,“总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要不你还是先睡一觉——”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们的家园被摧毁了,被该死的九尾狐们——-是他们害得我们这一脉背並离乡,流落各界。”蟹侄的九颗头同时低了下来,沉声道,“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我们拥有了你,有了你的加入,我们就拥有了反抗的力量—·你要带领我们回到故乡,白璟——这就是你所背负的命运——..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 “后面的这句话,我好像在哪本小说里看到过—————”白璟皱著眉头,“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怎么把我当自己人了?还重返青丘之国,你疯啦?我虽然是跟家里有点矛盾,但也不至於帮你们侄做事吧?我可是九尾狐啊九尾狐!” “不,你错了。”侄的九颗脑袋齐刷刷地摇晃,场面颇为壮观,“你不是九尾狐,白璟,你是侄。” “我是侄?”白璟持续性茫然,“那谁是九尾狐?” “这里没有九尾狐,只有你我。”侄平和地说,“不相信的话,扭头看看就知道了。” 白璟依言向右扭头看去,並在零点五秒后,发出了一阵“啊啊啊啊啊!”的惊叫声。 惊叫的原因是,在白璟的视线中,此时此刻,一颗雪白的,眉心部位生著一条暗红色印记的狐狸脑袋,正在用平静的目光,打量著他一一那是他自己的脑袋。 惊惧的一幕並没有就此结束,很快越来越多的狐狸脑袋冒了出来,每一颗, 都跟白璟九尾狐时的原形一模一样。 “这什么东西?!”白璟异地问。 “不是东西,是脑袋。”第一颗冒出来的脑袋接话道,“我是白璟二號。” “你是白璟二號,那我是谁?!” “你是白璟一號。”左边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顺带一提,我是白璟三號业白璟连忙循著声音转头,果然又看到了几颗一模一样的脑袋。 “我是白璟四號,我是白璟五號。”不等白璟说话,那一颗颗脑袋又开始了一左一右的报数,“我是白璟八號,我是白璟九號。” “我们都是白璟。”在报数完毕后,那些脑袋又整齐划一地大声重复著,“ 我们都是白璟!” “我—我难道真是蟹侄?!”白璟开口的时候,那剩下的八颗脑袋也跟著一起开口,又一次吵得他耳膜生疼。 “看来你终於清醒了。”面前的侄满意地说,“你当然是侄,九尾狐可不会长著九颗脑袋。” “这,这怎么可能呢?”白璟难以置信地说,那八颗脑袋也跟著一起异。 “这,这怎么可能呢?”x8。 “我怎么能让他们先闭嘴!”白璟怒吼道。 “我怎么能让他们先闭嘴!”x8。 “啊啊啊啊啊!都別吵了!” “啊啊啊啊啊!都別吵了!”x8。 “他们都是你的一部分,你怎么驱使你的九条尾巴,就怎么驱使你的九颗头。”侄说,“道理是一样的。” “谁会没事干驱使自己的九条尾巴分头做事啊。它们不是自己就会动吗?我可从来没管过它们往哪个方向摇.”白璟说著说著,突然发现,那些头又不跟著一起说话了。 “咦,怎么又听话了?” “你看,很简单吧。”侄笑呵呵地说,“这么快就学会了怎么控制其他的脑袋,你还说你不是侄?” “我—” “好了,跟我回家吧。”蟹侄走向他,“是时候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了,白璟。” “不———·我不是蟹侄—该死的蟹侄,离我远点!”白璟张嘴就想咬他,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脸颊传来一阵湿润。 “跟他回去吧,白璟一號。”右边的白璟二號伸出舌头,边舔白璟的脸边说,“侄需要我们,只有我们能带领侄一族走向復兴,这正是你报恩的时候。” “我是九尾狐!我为什么要给侄报恩!”白璟躲避著他的舌头,“还有你,你是九尾狐,不要像狗一样吐舌头舔人!我们的尊严去哪里了尊严!” “回去吧,白璟一號。”左边的白璟三號也伸出舌头,开始舔他,“別再任性了,侄需要我们。 一, “都说了別舔我,好噁心!”白璟快疯了,“尤其被长著跟自己一模一样脸的傢伙舔,更噁心了!” “哎,明明你的其他脑袋都接受了自己是蟹侄的事实,唯有你,还在自欺欺人。”面前的蟹侄说著说著,居然也吐出了舌头,把九颗脑袋同时凑向白璟的脸,幽幽地说,“看来—不这样做你是醒不过来了。”” “啊!!!!!” “啊!!!!!” 白璟睁开眼睛,从沙发上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周围的场景变成了周悬家的客厅,侄消失了,其他的脑袋也消失了。 白璟一边擦冷汗,一边低头看著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怀里的那只,右耳上別著一只针织小发卡,正在用圆溜溜的眼睛望著他的萨摩耶。 (·心·) “原来是梦啊—.”长舒了一口气的白璟,脱力般的重新倒回沙发上。 “汪!”那只萨摩耶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信號似的,立刻热情地扑了上来,用舌头在他脸上狂舔。 “做噩梦了?”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翻看一本古籍的女人,用平静的语气问“嗯梦到自己变成了蟹侄,太恐怖了。”还没完全缓过神来的白璟,望著天板,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问,“所以呢,这狗是哪儿来的,你们家又养宠物了?一只猫还不够么?” “是小区邻居家的狗。”清秋对萨摩耶招了招手,“小肥,过来。” “汪!”小肥摇著尾巴,亲昵地钻进了清秋怀里,又是撒娇又是对著她手里的书闻闻嗅嗅。 “平时它主人上班的时候,它自己在家閒不住,就会跑来我们家玩。”清秋摸摸小肥的脑袋,“大概是因为清云总是带著它出门閒逛吧?总之他们俩关係不错。” “可它是萨摩耶吧?萨摩耶是这么聪明的狗么?”白璟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著几乎把“天真浪漫”写在脸上的小肥一一他不止一次在新闻上看过这个品种的狗走丟的视频,早就把它们和“笨蛋”画上了等號。 “注!”小肥立刻不满地冲他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它不是狗,是妖怪,只是现在的你看不出来而已。” “妖怪?它?”白璟看著那张圆圆的脸,挑眉,“喔————因为前阵子的帝流浆?” “嗯,跟清云一样。” “那它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不觉得自己是妖怪吧。” “认为自己是狗的妖怪么?这个小区里怎么净是些奇奇怪怪的傢伙。”白璟摇摇头,从沙发上翻身而起,轻车熟路地从茶几下面的零食盒里摸出了一盒威化饼乾,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小肥看到有吃的,赶紧迈著步子,屁顛屁顛的凑了过去。 “你是狗,狗是不能吃威化饼乾的。”白璟拿著饼乾哄它,“不过如果你承认自己是妖怪的话,我就给你吃,怎么样?” “汪汪!”小肥仰著脖子大叫。 “它说什么?”白璟问。 “不知道。”清秋摇头,“只有清云明白它在说什么。” “汪!”趁著白璟不注意的间隙,小肥果断髮挥出了与名字不契合的敏捷, 一口抢走了饼乾,一路小跑著去餐桌底下趴著吃了起来。 (—) “没礼貌的小狗。”白璟“嘖”了一声,“其他人呢?都去哪儿了?” “珠泪去上班了,季澜去参加几个女妖怪组织的『顾乐应援活动”了,说是晚上回来。”清秋说,“至於周悬和清云,他们一起去小区外围布置法阵了。” “原来如此。”白璟转头看向周悬家大门的那侧墙壁一一此时此刻在法术的加持下,那面墙已经变成了一面透明的“单向镜”,这让屋里的人能够很轻鬆地確认外面的情况。 虽然清秋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周悬家,但以白璟的聪明,还是很快就猜到了他们彼此间的分工一一作为安平市內道行最高深的妖怪,在周悬和猫道长离开的时候,由清秋来接手保护他安全的任务,確实是最优的选择。 “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差五分。” “怪不得一觉醒来腰酸背痛的,原来这一觉睡了快十一个小时。”白璟伸了个懒腰,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啊——”声。 “你退烧了?” “是啊,多亏了侄,出了一身汗。”白璟摸了摸脑门,“做完了那个该死的梦,我居然都有点同情起那些傢伙了,长那么多脑袋確实蛮辛苦的不是么?方一里面有几个不听话的还没法退货。” “我不知道你具体梦到了什么,所以没法理解你的心情。”清秋放下了手里的书,“所以呢?昨晚你高烧之后发生的那些事,还记得么?” “隱隱约约吧,猫道长说的那个故事——不,应该说猜测?我还有点印象, 不然也不至於会做噩梦。”白璟说,“后来的事就不怎么记得了,我最后的记忆只载止到,珠泪去厕所端水盆过来那是个能看到前世倒影的法术吧?水盆里出现了什么来著?” “只看到了九条尾巴。” “喔,那有很多啊,陆吾、、道行高深的猫妖、九尾狐、蟹侄-九条尾巴妖怪多到数都数不完。”白璟笑呵呵地说,“也不知道我的前世是什么妖怪,希望还是九尾狐啊—嗯,陆吾好像也不错?” “需要我帮你再来一次么?”清秋看著他。 “这就不必了,留点想像空间也挺好。”白璟嘿嘿一笑,“还没到要这么牺牲自己的时候吧?” “看来你恢復冷静了。” “我一直都很冷静啊,但这不影响我觉得猫道长昨晚说的还蛮有道理。”白璟摊开手,“虽然那是一个只以『九尾狐”和“蟹侄』中的一方为施咒者,另一方为被诅咒者为假设创作的故事,登场的角色过於少了一些,可我不否认那是个不错的思路,至少解释了我们反向溯源失败的原因。” “不过,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九尾狐做的,那我继续留在人间界,反倒是耽误正事了。”白璟望著天板,“这里可没有多少我的同族啊。” “你打算回青丘之国一趟?” “还没考虑好,回家可是个体力活,哪能想一出是一出呢。”白璟又摸出一条饼乾吃了起来,“我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回家的话不知道得带多少行李,手机、游戏机、电脑、电视————-啊,我最討厌收拾行李了。”“ 第183章 牛肉麵 第183章 牛肉麵 “不过说真的,我还是蛮佩服猫道长的,脑子活泛的完全不像是个老年人。”白璟咔擦咔擦地嚼著饼乾,隨手又了一块给过来討饭的小肥,“如果他的好徒弟也有这么超脱的脑迴路,那在他的婚恋大事上,我可就省心多了。” “清云跟你思维方式的区別只在於,他是个人类,怀疑同族是他的本能一人类最擅长的事,就是自相残杀,以前在外游歷的时候,我们见过太多太多类似的例子。”清秋很理性地说,“而你是九尾狐,相信族人是你们的本能。” “一码归一码,虽然我们相信族人,但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真说没有怀疑过、没有调查过自己人,那肯定是假的,毕竟歷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九尾狐叛族的事件。”白璟说,“但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搞清真相前提是,那傢伙得对族內抱有著恨意才行。” “可如果事实真如猫道长所说,搞出这一切的真凶其实憎恨的根本不是我们一族,而是侄的话,那我们再怎么从內部展开调查,也不会查出结果的,因为我们连施咒者的动机都没搞清楚。”白璟耸了耸肩,“如果他有帮凶,那或许还有点机会,可如果没有的话,这事儿估计就成烂帐了一一搞出这种『伤天害理”级別的咒术,施术者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这是字面意义上的·死无对证”。” “看来你的烦恼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清秋说。 “谁说不是呢。”白璟对著小肥伸出手,“握手,不然不给吃。” “汪!” 结束了关於诅咒的话题,白璟嚼著饼乾逗狗,清秋继续低头看书,周悬家的客厅又一次恢復了往日的平静一一儘管认识彼此已有几个月的时间,关係也从原本的敌对勉强变成了朋友,但这並不能改变白璟和清秋之间,“缺乏共同话题”这一客观事实“方便再聊两句么?”不过今天似乎是个例外,当白璟在沙发缝里寻找手机的时候,清秋忽然主动说。 “聊什么?恋爱话题吗?”白璟头也不抬地说。 果不其然,一开口就是清秋最討厌说话方式。 “不是,是关於你的事。”清秋没有跟他计较,只是平静地说,“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当我没问。” “那我也得先知道你想问什么吧?”白璟用两根的手指,费力地把手机夹了出来,却发现手机正处於关机状態,“该死,我说怎么没有女人打电话来关心我,原来是没电了充电宝充电宝. “我想知道———”清秋说,“对你而言,成为人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做人的感受?这种问题,去问你师弟或者周悬季澜,不是来的更方便么?”白璟给手机充上电,“在『做人』这件事上,我可不如他们有心得啊。” “他们本来就是人类,没法回答我的问题。”清秋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像我问你,『成为妖怪是什么感觉”,你也回答不出来一样。” “喔,看来你这是嫌弃他们缺乏“换位思考』的立场啊。”白璟转悠了一圈眼珠子,很快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聊聊这个问题了·不过我现在有点饿,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边吃边聊如何?我请客。” “凭你现在的样子,还想出门?”清秋看著他,“不担心隱藏了几百年的秘密就此暴露么?” “当然担心,不过想確认我是人还是妖怪的前提是,能近我的身吧?”白璟怂道,“咱们在一起,稍微有眼力见一点、想活命的妖怪,都知道要退出两百米开外以表尊重不是么?” “你想去哪?” “不远不远,几公里外的丽晶大厦,打车就十分钟。”白璟继续怂渔“那里有一家很好吃的牛肉麵,就只是吃碗麵而已,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对不对?” “行。”清秋沉默了一会儿,才把茶几上的那副黑框眼镜架到了鼻樑上, 但吃完就得回来。” “yes,madam!”白璟一本正经地朝她敬了个礼的,“出门在外,一切都按你的指示行动!” “在那之前,要先送客人回家。”清秋把兜帽戴上,推门而出,“走吧,小肥。” “汪!” “那我呢?” “你打算穿睡袍出门吗?” 丽晶大厦所在的位置,是桃源小区两公里外的一处商业区內。 虽然都属於新城区,但这里没有青石板与爬山虎,有的只是耸立在城市脉络之中的,一栋栋现代化的写字楼。 这些高楼大厦每一层的窗户,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晶片,清晰地反射出蓝天白云;电梯以惊人的速度穿梭於楼层之间,叮咚的声音,是都市节奏的象徵。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办公楼內穿著衬衫、西装的上班族们,一个一个脚步虚浮地走出大厦的自动门,开始解决今天的“人生老大难”问题一一中饭吃什么。 “老板,两碗牛肉麵,再切二两滷牛肉。”一家名为“欣欣麵馆”的铺子里,坐在角落座位的白璟连菜单都没看一眼就开始吩咐,“葱要双倍,面煮硬一点!” “好嘞!”厨房里传来了老板热情的答覆。 “啊,无论是人还是妖怪,活著就是为了吃口热的啊。”白璟吸吸鼻子,很满意地说,“光是闻闻味道我就饿了。” “这里的客人比我想像中还要多。”清秋看著店里,那些看起来年龄从二十岁到四十岁不等,正在边吃麵边玩手机的食客们,“办公楼里没有食堂么?” “食堂?得了吧,都什么年代了,別说食堂,管饭的单位都是少数。”白璟端来了两杯柠檬水,“这栋楼里大大小小的公司、工作室可是有几十个,寸土寸金的,有那个弄厨房的钱和地方,我多放几张办公桌不好吗?” “他们的员工不会不满吗?” “不会啊,反正单位会给『餐补”,如果他们中午吃得节俭些,一个月下来还有得赚呢。”白璟侃侃而谈,似乎是很懂里面的门道,“『给钱”,永远是最实际也最直接的问题处理方式,不光员工乐意,对公司来说也省了很多事,两全其美。” “你以前开过公司?” “没有,当老板很累的,我可不做那么麻烦的事儿。”白璟神秘一笑,“我只入股,每年年底准时拿分红。” “是么。”清秋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一一坦白说,她对这个话题其实毫无兴趣,刚才的问答不过是顺著白璟的话头聊而已。 “昨晚市里的情况怎样?”白璟摸出了手机,“有趁我不在闹事的傢伙么? “我早上出门逛了一圈,跟平时差不多,很平静。” “不错不错,说明我空城计还是很成功的。”白璟看著手机锁屏界面,那张昏睡的自己,和笑容满面的珠泪、季澜,以及拿著碗筷的周悬的合影,“”了一声,“也就是这些知道內情的傢伙敢捉弄我,居然还吃掉了我的期盼已久的宵夜———都给我等著瞧吧!” 话虽这么说,白璟却也没有换掉这张照片,只是用指甲隔著屏幕,在那三张脸上挠了挠作为回敬。 不一会儿,他们的面端上来了。 “你吃辣么?”白璟先是把一大勺辣椒留进碗里,又开始往里头倒醋。 “不吃。”清秋用筷子拨开面上满满的葱,没有加辣椒,也没有加醋,夹起了几根面,就这么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嘖喷,吃牛肉麵连醋都不加,你可真是不懂吃啊。”白璟把辣椒和醋拌匀,立刻大口地吸溜了起来,可以说是相当狂放。 “牛肉,记得吃牛肉。”他边吃还边提醒清秋,“他们家的滷牛肉也是一绝,咱们要是再晚一个小时来,肯定就卖完了。” “你经常来这里?”清秋依言夹起一片牛肉,小口吃著。 “是啊,像今天一样,来吃早饭。”白璟说,“以一碗热腾腾的面,开启美好的一天。” “现在是中午。”清秋提醒他。 “我把每天起床后的第一餐,统一称作吃早饭,跟几点钟没关係,我命由我不由天。”白璟把碟中的牛肉沾沾醋,嚼吧两口就咽了下去,“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不错?” “还可以。”清秋放下了筷子一一她的食量很小,也不像白璟一样拥有这么好的胃口。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並不像其他妖怪或者人类一样,需要靠这类“食物”来维持生命。 “居然只是“还可以”吗?”白璟夸张地嘆了口气,“看来下次得请你吃佛跳墙和鱼翅羹了。” “比起这个。”清秋隨手释放了一个能让她和白璟的交谈声,在其他人类听来变得模糊不清的法术。 清秋转头看身后,一位正和身旁的女伴,有说有笑地走进麵馆,在窗边座位落座的年轻女孩。 女孩留著一头黑色的长髮,胸前掛著的工作牌上,印著“某某心理諮询工作室”的字样。 “別告诉我,你今天点名要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见她而已。”清秋说。 “嗯?你也认识她?”白璟眨眨眼睛,表情很有些做作。 “苏墨,不是吗?周悬说起过你和她的事,那是你曾经的同族。”清秋並不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哟,周悬什么时候这么会讲故事了?”白璟似笑非笑地说,“他就是描述一下,就能让你认出这是谁来?” “我曾经调查过她,在洛兰事件结束之后。”清秋承认得很爽快。 “提醒一下,可別说是为了八卦我的情史。”白璟又往嘴里塞了一片牛肉, 嘟嘟囊囊地说,“这个理由不適合你。” “只是因为我对妖怪变成人类的现象感到好奇而已,不过我並没有对她做什么,包括抹除记忆在內。”清秋淡淡地说,“所以呢,她在这里工作吗?” “在我们头顶,丽晶大厦二十层的一家心理工作室实习。旁边那个人是她的“饭搭子』,比她早入职两年,姓陈。”白璟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流畅地就像是在背诵自己的手机號码,“跟其他公司一样,她们老板也不管饭,所以每天这个点,她都会下楼找家店吃饭,有时候是旋转寿司,有时候是石锅拌饭,还有的时候,就像今天一样,来吃小碗的牛肉麵——-需要我告诉你她的午休时间截止到几点么?” “这就不必了。”清秋用手撑著下巴,望著那张称得上是“漂亮”的侧顏, 难得地笑了笑,“看来她这一次的老板人不错,至少你没有出手干涉。” “拜託,別把我形容成那种控制欲很强的傢伙好么?”白璟摆摆手,“上次的那个胖女人是意外,虽说世上的黑心老板占大多数,但坏到那个份上的也只是个例而已,不然我才懒得管。” “她的每一世,你都会像这样保护她?” “也不是天天打卡签到的。”白璟纠正她的说法,“只有在坏人出现的时候,我才会偶尔冒充一回『正义的使者”,不过你知道的,这世上好人总比坏人多...” “哪怕她不知道有这回事儿?”清秋问。 “她不需要知道,因为我只是在感动自己而已。”白璟看著不远处的座位上,似乎是被某条微博热搜戳中了笑点,正在边笑边给同伴递手机分享消息的苏墨,也跟著笑了笑,“这叫自己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网上说像我这样的人,比较容易长命百岁噢。” “对你来说,只是“长命百岁”的话,应该也算是一种“诅咒”吧?”清秋喝了一口柠檬水,不咸不淡地说。 “哟,真难得,你居然还有幽默的时候。”白璟哈哈一笑,很快恢復了那种嬉皮笑脸的神情,“好啦好啦,饭吃得差不多了,你刚才不是问我,成为人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不过作为交换,你也要回答我一个小小的问题,怎么样?” “我还以为陪你吃饭就是已经算是完成交易了。” “哇塞,这顿饭明明是我买单好不好,哪有自己把自己的面子说这么大的? f2 “行吧。” 第184章 河流与海洋 第184章 河流与海洋 “要聊『成为人类的感受』这个话题,就得先搞明白,我们与人类之间的『差”究竟在哪里。”白璟將两手的食指先併拢,后分开,“在我看来,人类和妖怪的差距,就像是我们和神、仙那些遥不可及存在的差距一样大。” “如果你是指力量的差距,我想我明白。”清秋说。 “力量的差距虽然是客观存在的,却不是无法弥补的。”白璟说,“就像我们可以用法术飞行,人类可以造出飞机;我们可以用法术在水中呼吸,人类可以造出潜水艇一样,如果说法术是我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么相应的,对人类来说,『科学、科技”,属於他们的『不可或缺”。” “我真正想说的,是时间。”白璟说,“如果把时间比作一条长河,那拥有漫长寿命的我们就是河流本身,至於人类,他们顶多是挽起裤脚,从这条时间的长河中涉水而过一一属於我们的终点是海洋,海洋总是河流的归属地,而人类的终点,就只是河流的彼岸而已一一他们以为那就是时间的终点。” “我看过很多人类的作家们,从文学、哲学、科学的角度去撰写,关於『时间』这一概念的书籍,其中的採用的词藻虽然足够华丽,可在我看来却华而不实,缺乏营养。”白璟淡淡地说,“因为对妖怪来说,听人类描述『什么是时间』,就像是没有去过海边的人硬要去描述『大海是什么样子』一样,他们只是穿过了一条河流,就以为自己征服了海洋一一他们中少数稍稍了解这一概念的人,是被其他人类称作『天师”的存在。” “不过很可惜,如果你师傅和师弟的说法成立,那么天师已经被『剥夺人籍』了。”白璟笑了笑,“他们是半妖,人类中少数了解『时间”这一概念的『人”,其实体內只有一半的人类血统而已。” “他们的书里是怎么描述“时间』的?”清秋问。 “绝大多数的书里,都会把时间描述成『飞速旋转』的齿轮。”白璟说,“他们把过去的时间称为『歷史”,用时间轴上一个芝麻大小的点来標註近千年来的各种“歷史事件』,以此来凸显“时间流逝之快”,把自己的每一日、 每一个二十四小时描述成微不足道的存在。”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清秋想了想,“哪怕对於我们来说,时间也是一纵即逝的东西不是么?” “是啊,时间在绝大多数时候,对我们来说都只是一个数字,但那是因为我们真的经歷过那些时间。”白璟说,“但是人类没有,他们嘴上说『一天真短暂』、『时间不够用』,可实际上,他们的一天在我看来,非常非常的漫长。漫长到他们要在这短短的二十四小时內,规划自己几点起床、几点睡觉,规划自己的一日三餐、工作计划、出行计划。” “我们跟人类的区別就在这里,除了常平那种一味模仿人类行为的奇葩,我们中的大多数存在,都不会按照这份刻板的“日程表”来活动。”白璟说,“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哪怕是生活相对规律的你,也不会在不想睡觉的时候睡觉对吧?因为你是殭尸,你可以三到五天,甚至一周不睡觉;我也差不多,有的时候玩开心了,或是手头遇到了棘手的事,我经常会两三天不睡觉,然后一睡就是一整天。” “至於吃饭就更別说了,我们虽然也有食慾,但真的几天不吃饭也不会怎么样,所以跟人类比较,哪怕是再怎么懒惰的傢伙所编排出的日程表,也远比我们的日常生活要复杂很多。”白璟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肯定,没有任何一个长寿种族,会像人类这样如此细致的规划自己的每日行程,所以人类其实是最不懂时间,却最懂怎么规划时间的种族。” “但隨之带来的问题是,他们缺乏耐心。”白璟平静地说,“刚才来的路上你也看到了,这附近有不少吃饭的地方,从旋转寿司到牛肉麵馆,那些上班族大都一天换一个口味,会去不同的店里解决午饭问题,也包括她。” “就像这个当下的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她一周,甚至两周都不会吃重样的东西一一『委屈什么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这句话最近在人类中很流行。”白璟指了指那个窗边的女孩:“可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能在这个麵馆跟她偶遇么?” “確定是『偶遇”,而不是你凭藉对她的了解,提前猜到了她会来这里?”清秋问。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白璟哈哈一笑,“不过很可惜,事实並不是这样” “在此之前,我並不知道她今天会来这里吃饭,因为她选择吃饭的地点向来没什么规律,上一次来还是三周以前,所以这確实是一起偶遇事件。”白璟说,“但反过来说,这又也不那么“偶然”,因为只要她还在这里上班,她就一定会在某一天中午走进这家麵馆。” “对我来说,我只要知道这点情报就够了一一如果我想见她,我可以每天中午都在这里等,今天不来明天来,这周不来下周来,甚至是下个月、明年,我总能等到她。”白璟淡然地说,“因为我是个妖怪,我有的是时间。几年,乃至於数十年的时光,对我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1 “反观人类就做不到拥有像我一样的耐心,他们做不到只是因为想要『见一个人』这样纯粹的念头,就像这样日復一日、不计较时间成本的等待著。”白璟说,“而归根结底,他们缺乏耐心的原因也很简单一一因为他们没有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的『时间”。” “你说这是他们的错吗?或许也不尽然,因为他们的寿命决定了,他们必须成为『珍惜时间』的种族;他们的身体素质则又决定了,他们的生活必须遵守著一定的规律。”白璟指著自己说,“就比如我,虽然大多数时候我的日子都过得很隨性,除了在安排今天几点和谁约会以外,几乎没什么具体的计划。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1, “可是今天不同,变成了人类的我,必须在一个『差不多”的时间睡觉, 在『差不多』醒来,以及,在『差不多』的时间吃饭。不是我想模仿那些人类的生活,而是如果不这么做,我的身体会吃不消。” “我们似乎跑题了。”清秋说。 “是啊,跑题了,你问的是我『成为人类”的感受,但我却只是一直在跟你说,『人和妖的差距』。”白璟笑了笑,“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回答不了你的这个问题。” “儘管变得虚弱,肚子饿得比平时快,精力明显不如从前,这確实是我正在经歷著的问题,是这具身体真实的状態,可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吧?” “我只能实话实说,虽然现在的我是人类,但我的本质、白璟的本质,还是一个披著人皮的妖怪。”白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只要我还拥有著一颗妖怪的心,那么我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就只有一个一一我想要赶紧变回妖怪,赶紧变回原来的我一一失去力量的感觉远比你想像中要无助。”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回不去了。”白璟说出了一句有些意味深长的话,“习惯是很可怕的。” “感谢你的坦诚。”清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其实有猜到你的回答可能是这样,但还是这么问了。” “所以呢?在我的回答不合你心意的前提下,咱们之前的约定还做数么?”白璟对她眨眨眼睛,“你可是答应了,也要回答我一个小问题的。” “你问吧。”清秋说,“只要那是我能回答得上来的问题。” “放心放心,我的问题特別简单,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白璟竖起一根手指,“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把我和苏墨所背负“诅咒』也好,“副作用”也好,转移到你身上的机会, 你愿意么?” “.———”清秋眯了眯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反问道,“这是什么问题?” “呀,你这是在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吗?”白璟笑嘻嘻地说,“这可不是正常妖怪的反应,很反常喔。” “正常妖怪的反应应该是什么?” “当然是想都不想就拒绝,连理由都懒得说的那种。”白璟理所当然地说道,“没有哪个妖怪会情愿变成人类,就连常平也不例外。就像做梦梦到自己变成蟹侄,对九尾狐来说是一场十足的噩梦一样,对其他妖怪来说,变成人类,也是一场噩梦。” “可对你来说,似乎不是这样呢?”白璟看著那对藏在镜片后的暗红色眸子,一字一顿地说,“那应该是一场美梦,是不是?” “我是指,变成人类这件事。” 此话一出,清秋的脸上明显多出了几分讶异。 她就这么看著白璟笑嘻嘻的脸,许久,才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问道:“你是因为今天的事,才这么觉得么?” “今天的事只是诱因,其实我很早就有这种感觉了。”白璟著手指说,“你会画画、写得一手好字,珠泪和季澜说跟你下棋从来没有贏过,我上次在你家里还看到了一架古箏,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不为过。 “不仅如此,你还会做饭,上次的餛飩汤煮的有模有样就算了,周悬说之前收到过你送给他的菜乾、肉乾,那都是你自己晒的吧?而且之前在珠泪家吃饭的时候,我还吃了你炒的青菜。”白璟磅嶗叻叻地说,“至於养这种“大眾爱好”就更別说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学会这些事情的?” “我活了很多年,想学会这些事,並不难吧?” “可你是殭尸,殭尸是不需要学会这些东西的,尤其是烹飪。”白璟看著她,“你是只需要饮血就可以生存的妖怪,而且我也从来没觉得,你在“吃东西』这件事情上,有表现出过多大的兴趣一一也就是说,你学习烹飪这门技艺的动机,既不符合『兴趣”,也不符合『需求』,这很反常。” “以及,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不短,也有两三个月了,或许这么说不太好听,但『热心肠”这个词,真的跟你没多大关係。”白璟说,“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调查苏墨的事了,当然我也没有不要脸到真的觉得,你调查她,是为了帮我解开身上的诅咒,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如果说只是纯粹对“谊咒”感兴趣,似乎又不太符合你的性格一一不同於你那个痴迷於各种奇奇怪怪法术的师弟,哪怕你对各种道术的研究很深,可在日常生活中,你几乎是我见过的最不依赖法术的妖怪。” “所以在我看来,你活得非常矛盾,既拥有在我之上的道行,又不喜欢用法术解决问题;明明是个妖怪,却莫名其妙掌握了很多本不该属於妖怪的『技能”,我可不人觉得在你们云华观当天师,还负责教人弹琴画画的。” “等等,难道是因为『喜欢人类”?”白璟一惊一乍地说,“周悬倒是跟我说起过,关於你『喜欢人类”的事,你甚至还在人类的医院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可这个理由好像也不是很充分对吧?毕竟『喜欢人类”,和『跟人类过一样的生活”完全是两码事,就像动物学家虽然研究动物,却不代表他们必须学著像被研究对象那样,改用四肢行走啊。” “所以,我思来想去,思去想来,只能总结为,要么你是像常平一样,是出於模仿人类的目的,才会学习,才去会做这些事;要么是你生来就会做这些事。”白璟似笑非笑地说,“我想你的答案应该是后者,对不对?” ““作为殭尸的你,还保留著身为人类时的记忆,你是特殊的。”” 第185章 尾声 第185章 尾声 “『你会很多本不该掌握的技能,不是因为你想学,而是你本来就会』。如果这样解释,是不是一下就通了?”白璟笑眯眯地说,“毕竟你缺少的只是“动机』而已,虽然僵户没必要学习做饭,也没必要学习琴棋书画,可如果你在刚变成殭尸的时候就掌握这些技能,那就不需要所『学习动机』了吧? “你似乎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自信。”清秋的表情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平静地说。 “不是我对自己判断有自信,而是我不会把自己没把握的事情拿出来说。 ”白璟挑眉,“儘管,你是一只殭尸。” “看来你也知道“殭尸”这个词意味著什么。” “当然,毕竟你们是很特殊的种族。”白璟微笑道,“殭尸是因为户体受到地气浸染而诞生的妖怪,你们虽然继承了那具尸体的肉身,但实际上却与那个死掉的人之间没有任何关係,无法继承记忆,也无法继承生前的技能,诞生的过程甚至不需要经歷轮迴转世,光是这个过程就已经称得上是『非常规”了。” “所以有一部分傲慢的『大妖怪主义者』认为,殭尸这种低级的妖怪,根本就不能算作妖怪一一比起妖怪、人类,你们更像是“怪物』,拥有人类相貌和妖怪內心的怪物。”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呢?”清秋说,“你也很清楚,这不是唯一的解法,甚至是所有解法中最荒唐的那一个。我学会那些事情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就像你对吃喝玩乐的事情总是很有研究、掌握了各国语言一样。別忘了我活的比你还久,在称得上『漫长』的生命中,一时兴起学习一些“用不上的技能』,也没什么。” “那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的理由更有意思。”白璟保持著笑容,“一只继承了生前记忆的殭尸.—-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你的存在,就打破了人类、天师、妖怪们对“僵户”这个种族的固有认知·这是个奇蹟,我喜欢见证奇蹟,无论这个奇蹟跟我有没有关係。” “看来,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敏锐,白璟。”清秋在良久的沉默后,最终还是点了一下头,“如果你认为『殭尸能够继承生前的记忆”,是一种奇蹟的话, 那么是的,我就是那个奇蹟。” 得到了肯定答覆的白璟,先是很犯贱地握拳说了个“yes!”,然后才一脸虚心求教地问:“所以呢,你真的保留了变成殭尸之前的记忆?全部?” “没有那么多,只是一些零散、笼统的片段而已,其中就包括了你所说的那些所谓“特长』一一琴棋书画也好、烹飪也罢,这些技能都是伴隨著那些记忆继承下来的。”清秋平静地说,“不过这已经足够对我造成影响了。” “你明知道自己是殭尸,却又觉得自己是人类?” “不,我那时只是隱约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人类。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迷茫的,因为那些记忆中,並不包含『我是谁”的部分,这让我无法肯定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些记忆,让我的处境变得非常危险。”清秋说,“你知道的,在拥有一定道行之前,殭尸是一种是非常弱小的妖怪,连最基本的法术都无法使用,成群结队的普通人就能轻易除掉我们。” “而僵户想要提升自己的道行,儘快度过最弱小的阶段,最好的方法就是食用新鲜的血肉,这也是我们这个种族的本能。”清秋说,“但是我做不到,哪怕我知道自己很饿,知道自己正在变得虚弱,但是没办法,我没办法吃掉那些人。” “如果说,现在的你是生著妖心的人类,那么那时的我,就是一个生著人心的妖怪。”清秋淡淡地说,“以为自己是妖怪的人类很容易死去,以为自己是人类的妖怪,也是同理。” “所以你才找了天师当靠山?” “刚刚诞生的殭尸,可没有这么灵光的脑子。”清秋说,“我是偶然间被师傅和师兄捡回师门的,如果不是他们恰巧途径那座镇上,那么这世上,就不会再有我和『清秋”了。” “至於后来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虽然我继承了人类时候的部分记忆, 但身体终究是殭尸。畏惧阳光、需要定时饮用鲜血、精神力相对薄弱,这些问题虽然会伴隨道行的加深而有所缓解,但想要彻底克服是不可能的。” “在法术的学习上,我也没有因为那些『身为人』时记忆而得到什么优待一一妖怪的身体並不適合学习天师的法术,最开始的跟著师傅修行的时候,其他人一个月就能掌握的法术,我得一年时间,才能勉强学会。”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很可惜,关於我为什么能够继承那些记忆,师傅並没有告诉我原因。”清秋说,“也许他知道,也许他不知道,反正我从来没有问过这件事。” “你为什么不问?这难道不是很重要的事儿吗?”白璟眉头一皱,用很夸张的语气问她,“这可是切身关乎到你的利益啊!也许就这么一不小心,就破解了一个千古·..” “因为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清秋面无表情地打断了白璟的发言,“你刚才问了我两个问题,一是『愿不愿意背负你和苏墨的诅咒”,二是“我是否继承了生前的记忆”,我回答了后者,这就算是回答过了吧?反正你也没指定要我回答哪个问题。” 清秋没有给他继续提问的机会,起身道:“別忘了买单,我在门口等你。” “单我早就买了!”白璟快步跟上去,却在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被人叫住了。 “那个..” 白璟的脸上闪过一瞬的迟疑,不过真的也就只是一瞬而已。 在白璟转过头,对上那个年轻女孩投来的目光时,那种招牌式的笑容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你的钱包。”苏墨用手指指他的牛仔裤口袋里半露出来的钱包一角,提醒道,“现在是『呼之欲出”的状態。” “喔喔,感谢感谢。”白璟笑吟吟地把钱包塞了回去,油腔滑调地说,“美女,你的善良挽救了我的十张银行卡,该怎么感谢你呢?要不要先加个微——“” “別客气,举手之劳。”苏墨又指了指门外背对著他们的清秋,“你朋友还在等你呢。” “噢!差点把她忘了。”白璟嬉皮笑脸地对苏墨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可以啊,苏墨!”白璟和清秋一走,苏墨对面的那个女孩立刻热情地展开八卦话题,“难得看你主动跟人搭汕,刚才聊了什么?要到微信没?” “什么呀,我是看他钱包快掉了,提醒他一下而已。”苏墨摆摆手,嫌弃地说,“我对油腔滑调的男人可没兴趣,你知道的。” “哎呀,那么帅的帅哥,油一点怎么了?光是看他的脸就很解腻了好不好!”那个姓陈的女孩双手托著下巴,一脸痴的说,“啊我什么时候也能遇到掉钱包、掉手机、掉身份证的帅哥,等著我去提醒啊——““ “帅哥?”苏墨一愣,下意识地朝白璟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却是连人影都没看著。 “那个人—————长什么样来著?”苏墨有些疑惑地喃喃著,“印象里,我明明有看到他的脸,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你咋啦?” “没,没什么。” 晚,十一点五十,周悬家。 “所以,你今天不光和清秋单独吃了中饭,还知道了她刚刚变成妖怪时的事。”周悬把两杯牛奶端到茶几上,“她竟然会愿意跟你说这些,还真是难得。” 之前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家里一直有客人,所以白璟一直没捞著跟周悬聊起中午事情的机会。 现在客人们都各回各家了,白璟便立刻发挥本色,把中午的事儿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我敢打包票,她之所以这两天这么关心我,不惜单独约我出来共进中餐, 绝对是眼馋我现在的状態,人类的状態!”白璟搓著手臂,一副受惊鶉上身的样子,“你是没看到她今天看我的那种眼神,就像是狼看到了肉包子你知道吗? 肉包子啊肉包子!香喷喷的肉包子!” “这个比喻听起来怪怪的。”周悬反应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想吃肉包子了?” “呵呵,还是你懂我。”白璟举起牛奶跟他乾杯,“待会儿一起去怎么样, 就当是庆祝咱们又多活了一天。” “不了,我马上就要上床睡觉了。”周悬说,“我喝牛奶就是为了助眠,听说有用。” “我说冰箱里怎么这么多牛奶—— “直接买一箱的话,比较便宜。”周悬放下杯子,“话说回来,你觉得这事儿有戏么?” “什么?”白璟一下没跟上他的脑迴路。 “我在说清秋的事。”周悬说,“如果她真的想变成人类——有可能么?” “我很想说没可能,但考虑到我现在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我对这件事还是持保留意见吧。”白璟顿了顿,“至於她今天为什么要问我那个问题, 我怀疑,是因为她开始迷茫了。” “迷茫?为了什么?” “她有一颗人类的心,却以妖怪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不得不靠饮血来维持生命,换成你,你也会迷茫的。”白璟淡淡地说,“所以她看似是在对我提问, 实际上是在確认自己的心有没有『走偏”。 ? “如果她的想法跟我不同,说明她心里还是个人类;如果她的想法跟我相同,那就—————“”白璟一拍手,“gameover,完蛋了。““ “你觉得她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白璟“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已对这件事的“不关心”態度,“这种涉及內心戏的事儿,你让猫道长去打听就行了,他们的关係比亲姐弟还亲,自家人的事自家人问起来最方便。” “师傅如果知道了,很可能会反过来怂清秋去尝试各种『变人法术”,那样事情就变得更糟了。”周悬丝毫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想让自己重新找回本心的最好方法,就是彻底变成人类么听起来是挺符合她的脑迴路的。”白璟若有所思地念叻著,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自己不也是个人类吗?怎么还抵制上了?” “我反对是因为,这种事情无论成功与否,伴隨著巨大风险是肯定的,你现在的情况就是最好的例子。”周悬提醒他,“別忘了,昨天你差点死掉。如果不是蟹侄的妖力及时消失,现在你估计还躺在沙发上喊疼呢。” “切,你想嘲笑就嘲笑我吧。”白璟的態度,豁达的令人有些意外,“反正也没下次了,珍惜现在的机会。” “下一次诅咒来时,你是不准备在安平市度过这一天了?”周悬想了想,“如果保持健康生活的话,五十年后我应该还活著,到时候你还是可以来我家。” “跟你活不活著没关係,是我不会让这个诅咒有下一次发作的机会。”白璟平静地说,“你知道的,苏墨是等不到下一个五十年的—-准確来说是还有三十年不到的时间,我得在那之前决出胜负。” “原来是这样。”周悬点了点头,“嗯,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记得上次说起的成正果话题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白璟吹了吹自己的刘海,很臭屁地说,“虽然我也觉得自己肯定能做到,不过还是感谢你对我实力的——” “九尾狐!”臭美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明显是被妖力增幅过的声音,精准地灌入周悬家客厅,“老子知道你受了重伤,正躲在那个天师的家里当缩头乌龟! 赶紧出来受死!” “搞什么,这也太准时准点了吧?”白璟看著墙上跳转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掛钟,有些无语地说,“你和你师傅的法阵还能坚持多久。 1 “因为怕影响到其他路过的妖怪,法阵到今晚十二点整就失效了。”周悬说,“虽然我不觉得,他真的有那个勇气进小区找你。” “九尾狐!你这个勾结天师的妖族败类!”那个在小区门口的妖怪继续骂街挑畔著,“你要是还有点脸,就赶紧出来!別等老子杀进小区,把你和那个天师的脑袋一起拧下来当球踢!” “一会儿老子一会儿爷爷的,看来是知道自已死到临头,开始胡说八道了。”白璟笑著起身,“按理说,他越是这样叫唤,我越是该跟你一起出去对不对?不然会让我有一种中了奸计的感觉。” “如果你需要的话。”周悬站了起来。 “不用啦,开个玩笑而已。”白璟用手势示意周悬“坐著就行”,“一会儿就不回来了,我要吃肉包子去·———確定不用给你带?” “我是真的要睡觉。”周悬说,“为了健康生活。” “好吧,那我走了。”白璟推开了周悬家的大门,走入夜色,“感谢你的收留,改天见。” “白璟。” 周悬忽然叫住了他。 “嗯?” 白璟回头,看到了周悬举起牛奶的动作。 “生日快乐。”周悬说。 《常平的一天》&;《白璟:变成人类的一天》,完。 第186章 科幻杂誌社 第186章 科幻杂誌社 安平市,九月初的某日。 长明街道,傍晚时分,夕阳將下未下。 长明街,从九十年代起便被誉为安平市“最具文艺氛围”的街区,城市书房、咖啡厅、画廊、清吧-——-可以说,只要能跟“文艺”二字沾得上边的建筑设施,你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 每到周末,这里总是不缺乏客流量,从外地游客到附近大学城的学生,再到开著敞篷车在路边喝咖啡的富二代,可以说附近的人们早就习惯了这些形形色色的生面孔。 但今天似乎是个例外。 几乎每一个路过长明街道56號附近路口的人,都会忍不住用好奇目光,打量著那辆停靠印著“长明街56號”立牌一侧的墨绿色路虎车。 原因大体有三点。 懂车爱车的人,是因为这辆车现如今超过百万的市售价一一安平市的豪车不少,路虎也不少,但有財力够买下这款顶配型號的车,还顺便把卡钳、轮轂等一切你能看到的配件全都都升级到满配车主,可真不算多。 喜爱小动物、尤其是对鸟类感兴趣的人,看的是站在车顶上的那只浑身漆黑,个头足有老鹰般大小的乌鸦一一安平市很少出现乌鸦,这么大的乌鸦更是少见。 而爱看热闹的人,注意的则是那个驾驶座上半降著车窗,嘴唇微动,仿佛是在跟那只乌鸦聊天的年轻人一一这些年开著豪车来这儿钓妹子的年轻人虽然不少,可靠著“假装和鸟说话”赚妹子眼球的,这还是第一个一一他难道不怕乌鸦啄他的眼珠子吗? “周老弟,我们似乎被人议论了。”车顶上的乌鸦环视四周,拍了拍翅膀, 呱呱地说道,“流言语总是伤人,需要我用隱身术么?” “如果鸦兄你当著这些人的面消失,恐怕他们就不只是“议论”这么简单了。”周悬指了指马路对面,那幢屋檐上掛著几株绿爬山虎的白色独栋建筑,平静地说,“这里的五楼就是科幻杂誌社,里面的人专门研究这种『超自然现象”,万一动静大了他们衝出来,咱们就得跑路了。” “什么是『超自然现象”?”鸦问。 “就是发生了『不太自然”的现象。”周悬解释道,“乌鸦在眾目之下凭空消失,这就叫超自然现象。” “他们是研究妖怪的?”鸦觉得自己懂了。 “科幻的全称是“科学幻想”,妖怪和妖怪们使用的妖术,应该不算在这个范畴里。”周悬自己也不太了解,所以解释起来有些磕磕巴巴的,“因为人类没法用科学对此作出解释,而科幻的意思就是用科学结论编造幻想一一如果你是一架可以隱形的飞机、飞船——-那应该就算是他们的专业对口了。” “喔,说了半天,我还以为什么呢。”鸦恍然大悟,“不就是不明飞行物吗?” “鸦兄对这方面也有研究?”周悬没想到从鸦的嘴里还能冒出这么专业的词汇。 “略懂,略懂而已。”鸦谦虚地说,“之前有一次,大概几个月前吧?我看见有一群人,指著天空中一个一闪而过,形状有点像是盘子的东西,说那是什么ufo,不明飞行物什么的。因为这个词以前没听过,所以就记下了。” “你还亲眼见过啊?” “这有什么,不就是造型有点奇怪的飞机而已嘛,在天上飞久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遇不上?”鸦不以为然,“所以你要等的人呢?她还怎么没有出来? 是不是被黑心老板留下来加班了?” “她刚才给我发消息,说是已经在打卡机旁边蹲点了,应该很快就出来。”周悬看了一眼手机的聊天记录,“她是阿菲的妹妹,叫闹闹。” “李菲的妹妹都上班了?”鸦有些惊讶,因为在它的观念里,妹妹是个形容小孩子的称呼一一小孩子该呆的地方是学校,而不是办公室。 “是啊,今年刚刚大学毕业,现在在这家杂誌社实习。”周悬说,“今天是她工作后的第一个周末,说是想要庆祝一下,度过一个『有意义的周末』,所以我就来接她了。” 是的,事情就是这样。 本周,痛快玩耍了一个暑假的闹闹,终於迎来了自己的人生新阶段一一上班。 工作的地点,就在他们面前这栋建筑的五楼,一家成立至今据说已有十五年的老牌科幻杂誌社一一听起来完全是个奇蹟。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要知道,绝大多数应届毕业生的第一份工作,多多少少都会跟本专业有些联繫。 但闹闹不同,她是个正儿八经的音乐艺术生,从小到大练琴、参加各项艺术排练、表演的时间,比著铅笔写作业的时间还长,之前二十二年的人生,可以说跟“科幻”和“写作”这两个词一丁点关係都沾不上。 所以,周悬实在是很难想像,她究竟是怎么通过杂誌社面试的一一总不可能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和外星人有缘”这个纯粹过头的理由吧? 至於和鸦的相遇,则纯粹是偶然事件一一五分钟前,周悬车上在等闹闹下班的时候,遇到了路过(飞过)的鸦,於是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她跟李菲长得像吗?”鸦是李菲的歌迷,所以爱屋及乌,对李菲的妹妹也很关心。 “不太像。”周悬儘可能客观地说,“准確来说是两种风格。” “什么意思?” “如果说闹闹是那种,路过会给你一个拥抱的类型,那么阿菲就是路过会给你一脚的另一种类型。”周悬回想著这两人平时的表情,给出了答案,“她们的脸是『笑眯眯”和『凶巴巴』的区別。” “懂了。”鸦呱呱地说,“就像是白璟和季澜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各自表情一样一一白璟总是笑眯眯的,而季澜就是一脸生气的样子。” “还是有区別的,白璟如果笑眯眯的话,说明他正在盘算要干什么坏事,而闹闹总体是个好孩子,跟白璟的恶劣程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正说著打发时间的话,街对面那栋建筑的门,终於被人推开。 一个身穿白色盪领背心,搭配深色工装裤,背著一只画著小狗图案布袋的女人,率先走了出来。 紧隨其后的,是一个坐在匀速前进的拉杆行李箱上,上著白色t恤,下穿浅蓝色牛仔背带短裤的小姑娘一一很明显,那是一只时下流行的“可乘坐电动行李箱”,坐上它的人只要需要控制按钮,就能骑著行李箱前进一一从拖拽到骑乘, 完全是倒反天罡的发明。 “哟吼,姐夫,我来了!小姑娘在看到了对面的路虎车后,立刻殷勤地挥起了手臂。 也正是这个动作,令她与屁股下坐骑之间的微妙平衡被打破,整个人的重心一晃,隱隱有连箱带人一起摔倒的势头。 “小心!” 好在,周悬的提醒声才刚出口,闹闹身旁的年轻女人便反应及时地侧过身, 一把环抱住了摇摇晃晃的闹闹,这才算是避免了她连人带箱子跌倒的命运。 “真是个冒失的小姑娘。”鸦拍拍翅膀,“行了,你等的人来了,我也该走了。” “鸦兄还有事儿?” “是的,今晚约了朋友。下次再聚,周老弟。” “走好,鸦兄。”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最亲爱的姐夫!周悬!”路虎车边,闹闹热情地介绍著,“这位是我们杂誌社的美术编辑,平时最照顾我的艾果,艾姐!” “你好。”被称作艾果的女人,很大方地向周悬伸出手,笑眯眯地说,“原来你已经结婚了?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她开玩笑的,还没到那一步。”周悬礼貌地和她握手,“谢谢你照顾闹闹“没有啦,我才要谢谢你,上次还给我们家小肥带零食。”艾果哈哈一笑,“世界真小,闹闹今天早上跟我说,自己有个住桃源小区的姐夫的时候,我就隱约感觉到那个人可能是你。” “也许是桃源小区太大了也说不定。”周悬笑了笑,“你回家吗?我可以捎你一程。” “不用啦,我和朋友有饭局,在另一个方向呢。”艾果跟他们挥挥手,“那我先走啦,周末愉快喔。” “周末愉快。”周悬用手肘顶了顶,一旁陷入了“石化”状態的闹闹,小声说,“她要走了,闹闹。” “喔喔!周末愉快艾姐!”闹闹赶紧喊道,“下周见!” “嗯,下周见。” “姐夫你跟艾姐居然以前就认识!这么重要的事儿,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闹闹坐在副驾驶座上,懊悔地拍著大腿,“我刚才都听傻了,在我心里你们俩是那种绝对不可能认识的人!这个世界太扯淡了!” “不算很熟吧,只是住同个小区的邻居而已,之前她遛狗的时候见过几次。”周悬说平静地说著早就想好的台词,“我也是等她走近了才认出来的。” “没认出她来”其实是句假话一一这位艾果小姐是小肥家的主人,换做以前,周悬认不出她倒是很正常。但自从师傅那次送小肥回家,偶然发现艾果是个“优质的相亲对象”后,一切就不由得周悬说了算了。 “徒儿,为师已经確定了,小肥家主人现在还是单身!你很有机会!” “你要出门?很好,记得把上次买给小肥的零食带上,万一遇到了小艾,就送给她。” “你看,我就说小肥这孩子机灵吧?说要手机號码就给为师弄来了,你赶紧存手机里,没事就跟人家发发简讯。” 总之,在这一猫一狗的各种助攻下,这两人终於勉强发展成了“见面时能认出对方是谁”的关係。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不,你不明白,姐夫。”闹闹无力地说,“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是真的发自內心觉得,你跟艾姐绝对不可能认识-就像我小时候,第一眼看到你和我姐站在一起,我就觉得你们是天生一对一样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生了一种直觉再也不准的绝症?” “是你想的太多了吧。”周悬打了一把方向,驱动著路虎车驶上回家的路,“如果你提前问清楚,知道她也住桃源小区的话,应该就不会有这种直觉了。” “唉,也许吧。”闹闹又是一声长嘆,“我连艾姐家的狗叫什么名字都打听到了,却独独忘了问她家住哪儿,这都是命运啊命运。” “上班一周,感觉如何?”周悬主动绕开了这个让闹闹忧伤的话题一一她说的其实也没错,如果不是师傅捣乱,他跟艾果確实是那种见过一百次面也认不出彼此的关係。 俗称没缘分。 “挺好的啊,附近就是咖啡厅,我天天抢优惠券买五折咖啡,同事们人也都挺不错的。”闹闹似乎是很满足现状。 “辛苦么?” “还好矣,暂时还没觉得,可能是跟我还在实习有关係?”闹闹著手指,“我最近的任务,就是每天跟著不同的『老师”学本事,昨天学採访,今天学写稿,明天学发行,后天学画画埃你知道吗姐夫,杂誌社里好像有个传统,遇见了人必须得叫老师。还记得我那天刚来报导的时候,把来收纸板的老大爷认成我们副主编了,给人家一顿老师老师的叫,老大爷都快疯哈哈哈。” “你入职的时候,不是应该直接確定入职哪个岗位么?”周悬说,“我上次偶然间看到其他杂誌社的招聘海报,都是明確要求某某岗位的人才。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啦,但我什么都不会,所以就得慢慢来。”闹闹说,“按我们主编的话说,我现在就是块还没发掘出潜力的“砖”,等搞清楚自已擅长什么之前,就只能哪里需要往哪儿搬了。” “我能再问个问题吗,闹闹。” “问啊。” “你—到底是怎么通过杂誌社面试的?”周悬看著她,“你是学音乐的不是么?按理说,在面试的时候这应该不能成为加分项吧?毕竟杂誌社应该不是特別需要.” “不是『不是特別需要”,而是“完全不需要”。”闹闹纠正他,“我的专业跟现在的工作,一丁点关係的都扯不上。” “嗯——·所以为什么?” “因为缘分。” 第187章 小黑子! 第187章 小黑子! “老实说,在入职面试的时候,前面的问题我其实都答得一团糟,什么“调研能力”、“编辑技能”、“新媒体適应能力』巴拉巴拉的,根本就听不懂。”闹闹回忆道,“主编老师那个时候肯定已经察觉到我是外行人了,所以就乾脆跳过了专业部分,直接问我为什么想要加入咱们杂誌社。” “你怎么回答的?”周悬问。 “我说,『因为我觉得自己和外星人有缘』。”闹闹很得意地说,“主编先是一愣,隨后问我为什么。我就趁著机会,把自己之前拍到的,还得了奖的ufo照片,以及暑假里做的功课,就是那份国外『不明飞行物调查记录表”的整理结果一起交给了他,然后跟他大聊特聊我在里头发现的规律。” “然后呢?” “然后我面试就过了呀!”闹闹仰著头,“哇哈哈”地大笑起来,“主编说,杂誌社现在就需要我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不会专业知识都是小问题,跟著其他老师们慢慢学习就好!” “看来是你和外星人的缘分打动了你们主编。”周悬思想来去,觉得也只有这个原因了一一他早该想到了,以闹闹完全不存在的专业水平,想进入这种老牌杂誌社根本没戏的,所以她只可能是做出了什么非常规的奇举动当然,也可能是如今这类行业不太景气,確实是没什么年轻人愿意加入,所以主编才网开一面给了闹闹这个机会吧。 “谁说不是呢?”闹闹紧拳头,“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努力学习、刻苦工作、多多行善积德,爭取早日兑现之前和外星人结下的不解之缘,好报答主编老师的知遇之恩!” “嗯,不过压力別太大,该放鬆的时候还是要放鬆的。”周悬慎重考虑著措辞,“毕竟—————-外星人应该也不总来地球活动,就算没找到也別太气。” “知道啦知道啦,姐夫你放心,我就是適当性的『悬樑刺股”一下,要是屁股太痛的话就不刺了。”闹闹嬉皮笑脸地说,“干坐著好闷,放首歌听听-姐夫你是不是连了carplay?手机借我一下。” “密码是——” “不用了,你转头看这里。”闹闹把手机屏幕对准周悬的脸,解锁成功。 三秒钟后,一曲《闷》响起,闹闹立刻热情地跟唱起来。 “谁说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唯一结局就是无止境的等, 是不是不管爱上什么人, 也要天长地久求一个安稳, 噢噢~” “闹闹你平时上班,也是拖著行李箱去的么?”这首歌的歌词让周悬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回家的人可不是要拖著行李箱出门吗),於是有些不確定地问,“那只箱子—·总不会是你上班的交通工具吧?” “没有啊,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噢噢~难道真没有別的剧本~”闹闹的脑袋隨著歌曲旋律摆动著,“这周末我要和你还有我姐一起过,可不得带上衣服裤子睡衣睡裤么?” “睡衣睡裤?”周悬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你这周末打算住我家啊?” “对啊!我都跟我姐约好了——.—” 闹闹说著说著,自己也是一愣,“坏了, 我光顾著跟我姐说了,忘了提前跟姐夫你说一声————-你不会不同意吧,姐夫?” “没有不同意,欢迎你来。”周悬的情商在千钧一髮之际终於上线,“想住几天都可以,正好阿菲跟我说,这次应该能在安平多呆上几天。” “感谢姐夫感谢姐夫。”闹闹嘿嘿一笑,“说起来,我姐呢?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安平了吧?怎么不回我消息?” “她出发前跟我说,航班晚了半个钟头,这会儿估计还在咱们头顶呢。” “喔喔,那正好,我有件事儿要告诉你,姐夫你听了可千万別告诉我姐。”闹闹神秘兮兮地说,“我最近—办成了一件大事儿!” “什么事?” “你知道一种叫“网络黑子』的生物吗?” “知道,就是在网上嚼舌根的人。” “没错,那是一帮天天靠毁人家找乐的傢伙,有的时候不仅骂人,还带诅咒的,估计是多少有点心里疾病。”闹闹说,“前阵子,大概一个月前?我在微博上刷我姐的超话,忽然发现有个名字叫什么『李菲一生黑』的人,在那上面发贴骂她。” “我当时很好奇,我姐究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这人的事儿,於是就点开了他的微博打算调查一下。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这人的微博置顶就是一条加入qq群的连结,说什么『欢迎有志者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听起来还蛮正常的对吧?可我一看下面评论留言的那几个帐號才发现,这里头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平时在网上骂我姐的那帮人。”闹闹说,“我这才知道,原来这帮在天天网上骂我姐的人,还成立了一个组织名字我就不念了,总之就是特別噁心。” “然后呢?”其实周悬平时上网的时候,偶尔也有刷到过类似造谣、辱骂李菲的言论,但他看到了也基本就只是点个举报,很少会真的放在心上一一这个国家有十几亿人口,从这么多人里冒出几个脑子不正常的傢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然后我就申请加群了!” “啊?” “打入敌人內部的机会就在眼前,我肯定要把握住机会不是吗?”闹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想要彻底瓦解敌人的组织,就要放下身段,忍辱负重!为了我姐,我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 “喔喔。”周悬想当然地把这个黑粉群想像成了付费制组织,“那加群的钱我一会儿给你报销。” “我说的不是金钱方面的委屈啦!是精神,精神方面的!”闹闹举例给他听,“就比如刚入群的时候,不是有入群问题吗?这帮傻子设置的入群问题就是,『请说出十个李菲的缺点”,不说不给进群!你说这是不是膈应人?是不是无理取闹?我姐那么好的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缺点?” “如果只是十个缺点的话,我倒是觉得还好—” “嗯?姐夫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周悬说,“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试著编了几个,什么钱大手大脚啦,不喜欢上综艺节自啦可是后来又觉得这不太像是那帮小黑子平时编排她的风格,我要是真这么填了,恐怕要露陷。”闹闹说,“想著想著,我忽然灵机一动一一我姐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缺点,那就把她的优点改成缺点不就行了么?” “比如,我姐不是腿很长吗?我就写『李菲的腿又短又粗”;我姐长得漂亮,我就写『李菲长得又老又丑,像个老太婆』;我姐唱歌好听,我就写『李菲唱歌超难听,五音不全,破锣嗓子”——“” “喔,你这不是只是把优点改缺点,自己还另加了点戏啊。”周悬听笑了。 “没办法啊,我不『用力过猛”一点,我怎么表明自己『小黑子』的身份呢?”闹闹呵呵一笑,“如我所料,上一秒我这边刚提交问题,下一秒那边就给我通过了。那些傻子还在群里夸我,说我骂得有思路,骂得有个性,哈哈哈哈—..” “在加群成功之后,我每天都高强度地在网上衝浪,复製別人骂我姐的帖子发在群里:为了更写实一点,我还用ps软体,p了一张我姐挖鼻孔的照片,设置成了自己的qq头像。”闹闹说,“直到半个月后,我靠著日復一日的水群,终於得到了群主的肯定,成功当上了这个群的管理员!” “.—你是骂的有多难听啊?” “不,姐夫你错了。只是成为了管理员,这说明我黑我姐黑得还不够难听, 还不够专业—我的目標可是成为群主!”闹闹不屑地说,“於是在那之后,我每天更加勤奋地在群里逗傻子,变著法儿的黑我姐。”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周前,那个头號大黑子群主突然说,自己最近网恋谈了一个女朋友,恰巧她女朋友是个我姐的忠实粉丝。在爱情面前他別无选择,只能暂时隱退江湖,把这个群交给其他群友打理。”闹闹阴笑著说,“这么好的机会你说我会放弃吗?当然不会!” “然后你就自告奋勇,说自己愿意接过群主的位置。”周悬明白了。 “没错!”闹闹叉腰大笑,“过程顺利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那个傻子上一秒刚把群主移交给我,下一秒还没来得及在群里跟其他黑子道別呢,群就被我解散了!哈哈哈哈!” “不仅如此,我还顺著那个群主的微博,扒到了他网恋对象的微博帐號,把我早就准备好的,那傢伙在网上骂我姐的截图全部发给了那个女生。”闹闹阴笑道,“几百个小黑子们的家不仅被我一锅端了,连好不容易找到的女朋友也跟著黄了,你就说我做的对不对吧,姐夫!” “厉害。”周悬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確实是发自內心的恭维一一粉丝头子潜伏进黑粉的qq群,臥薪尝胆一个月(跟著他们骂了一个月的李菲),最终混成了黑粉群的群主,直接把群给解散了.—.这样的操作和思路,周悬自认是下辈子也学不来。 “低调低调。”闹闹谦虚的同时还不忘提醒道,“这事儿姐夫你自己知道就行哈,千万別外传,尤其是別让我姐知道。” “你姐应该不是很在乎网上的那些评论吧?”周悬说,“她上次还分享了一张別人骂她的截图给我,说『这人打错字了,整天李飞李飞的叫,是不是傻”。” “不不不,两码事。”闹闹说,“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骂她肯定无所谓,但如果知道这事儿还有我的份,那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一一毕竟我確实骂得比较难听。” “行吧,我会保密。”周悬驱动著车子拐进市中心,“对了,你昨天不是说,今晚要给我们秀一手厨艺么?那要不要顺路去趟菜市场?” “不用不用,现在谁还去菜市场买菜呀,都是网上下单,送菜上门。”闹闹晃晃手机,“我下午摸鱼的时候就把菜买好了,填的你家地址,这会儿已经到小区快递站了。” “那今晚就要辛苦大厨你了。”周悬提前给她打好预防针,“我跟你姐连电饭煲都不会用,进了厨房也只能给你帮倒忙。” “没事没事,我从小就会做饭,更何况这半个月我在家“独自求生』,早就把厨艺锻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你爸妈最近又不在家啊?” “是啊,正在满世界出差中,一个北半球一个南半球,回想我上次见他们, 还是在上一次。”闹闹淡定地说,“总之姐夫你就放心吧,为了確保我能不受外界干扰地正常发挥水准,我把家里的菜刀、菜板、电饭煲全都塞进行李箱了,只要有趁手的工具,只要你家的燃气灶还打得著火,我今晚绝对给你们好好露两手!” “我说你的箱子怎么这么重—”周悬正说著话,手机忽然响了。 他的反应很快,在闹闹看清车载屏幕上自动弹出的“联繫人:师傅”的提示栏之前,直接把数据线线给拔了。 “餵—·快了,在路上————好,嗯,掛了。”周悬三言两语便解决了通话, 重新插好了连接线。 “接个电话而已,有必要拔线么?”闹闹对他的举动感到有些疑惑。 “上次看新闻,说有人连著carplay,开车的时候接电话被电死了。”周悬一本正经地胡,“还是小心些好。” “这—手都不碰到手机也能被电死吗?! “万事皆有可能。”周悬顿了顿,“闹闹,我之前忘了问你——-你应该不怕猫吧?” “不怕啊,怎么了?” “不怕就好。”周悬点点头,“是这样的,我家对门的邻居————-前几天她回老家探亲了,要今晚才回来,所以这会儿她家的猫还在我家暂住” “喔喔,放心吧姐夫,我肯定会跟小猫和谐共处的!” “嗯———这样最好。” 第188章 久別重逢总是与泪水相伴 第188章 久別重逢总是与泪水相伴 桃源小区,四栋505室门口。 “姐夫,你家密码多少?”闹闹压低声音,悄悄咪咪地回头,向手里拎著满东西的屋主人提问。 “337845818。” “嘘!小声点,哪有人这么大声把自家密码报出来的!”闹闹跟做贼似的, 一手遮住面板,一边小心翼翼地输密码,“3378—————-什么来著?” “45818。”周悬好奇道,“你以前没听过这串数字?” “没有啊,有什么特殊含义吗?”闹闹按了右下角的#號標识,“欢迎回家!”的电子提示音隨即响起。 “含义倒是没有看来我们还是有点代沟的。”周悬笑了笑,“进去吧, 欢迎光临。” “呀,我真是好久好久没来姐夫家做客了。”闹闹左脚踩著右脚的鞋跟,麻利地把鞋一甩,蹦蹦跳跳地走进来,“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十年前?” “是啊,那会儿你还在读小学呢。”周悬提著食材走进厨房,顺路把客厅家里的灯一一打开,“我先整理一下厨房,你坐一会儿。” “十年过去了,姐夫你家里还是老样子,真怀念啊。”闹闹指著冰箱门上螃蟹造型的冰箱贴,哈哈大笑,“我记得这个,是我去公园射气球贏来的奖励!怎么冰箱换了双开门的,大螃蟹还在呢!记得那天是姐夫你和我姐带我去的公园—” “喵~”正在闹闹看著冰箱贴追忆过往的时候,一声轻轻的猫叫声,一下把她从“在公园射气球摊位大杀四方”的美好记忆中扯了出来。 闹闹循著声音转头,这才瞧见,客厅的窗台上,正蹲坐著一只狸猫。 “喵~”狸猫摇著尾巴,用那对淡黄色的眼眸打量著闹闹,轻唤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著她什么。 “不对—记错了,那天带我去公园打气球的不是姐姐姐夫——.好像是,是师傅爷爷?!”闹闹有些出神地和狸猫对视著,忽然一愣,“我怎么—““·? 对啊,是师傅爷爷带我去的,我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狸猫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了闹闹的肩上,低头蹭了蹭她的脸。 “喔!你好小猫!”闹闹很热情地反手把狸猫揽进怀里,亲昵地和它额头碰额头,“呀,你真可爱,你就是姐夫说的那只小猫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喵~”猫当然不会说话,所以就只是喵了一声。 “姐夫!小猫叫什么名字啊!”闹闹听不懂猫语,只好仰头求助周悬。 “它———小咪,你叫它小咪就行。”厨房里稍后响起了周悬明显有些迟疑的回覆。 “哇,小咪,原来你叫小咪~”闹闹对著小猫眨眨眼睛,“你好呀小咪,你长得真可爱,就像是———.嗯?嗯?!“” “姐夫!”闹闹又仰头叫了起来。 “我在呢。” “你来一下!” “怎么了吗?”周悬边擦手边从厨房里出来。 “你看小咪!你不觉得它·它跟有个人长得很像嘛?!”闹闹把猫抱给他看。 “谁啊?”周悬隱约猜到了那个答案,但还是明知故问道。 “师傅爷爷啊!它跟师傅爷爷还不像吗?!”闹闹皱著眉头,“虽然脸比师傅爷爷要圆,耳朵也比师傅爷爷要大—可它——它— “师傅爷爷”,是闹闹对师傅的专属称呼。 至於这个称呼是怎么得来的—— 首先,在闹闹认识师傅的时候,师傅就是个老头。 其次,看到了老头要叫“爷爷”,是每个好孩子的下意识反应。 最后,周悬和李菲对这个老头的称呼是“师傅”。 於是乎“师傅爷爷”这个称呼,就这么定下了。 “其实你姐姐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周悬笑了笑,“既然你也这么觉得,那搞不好它就真是师傅的转世也说不定。” “这———那还是不要吧,转世投胎变成猫什么的,未免也太可怜了——”闹闹有些悲伤,“师傅爷爷去世也有三年了吧?唉,其实我上周还梦到他来著,梦到他请我吃西瓜,还带我去公园散步.也不知道他在天堂过得好不好— “喵!” “呀!小咪你突然叫什么!嚇我一跳!” “总之你们俩好好相处吧。”周悬建议道,“你可以让小咪带你参观一下家里,它很擅长这个。” “喔?你还会这么高难度的工作?”闹闹把狸猫放到地上。 “喵~”狸猫迈著步子,摇了摇尾巴,示意她跟上。 “喔这里是厕所,那是什么?你的猫砂盆吗?” “喵!” “好吧好吧,我不看,下一个地方。” “喔-这里是姐夫的臥室,怎么叔叔阿姨的结婚照还掛著呢,哈哈哈·—..” “这是餐桌—————哇!传说中的小尾,真可爱—————喔喔,它还在睡觉,我们小声点小咪下一站是哪里?书房?” “说起来,姐夫家的书房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进,我看看我看看《黄帝阴符经》、《周易参同契》、《太平经》———这都是啥呀,怎么跟古代人的书房似的。”闹闹看著书架上收拾整齐地各类线装书,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喔对,姐夫是给人算命的,这些肯定都是道士看的书-?这里怎么还有两本—————七龙珠?!谁乱塞进去的,一点都不整齐!” “喵~” “姐夫,我们参观完毕了~”最后一站,闹闹抱著狸猫来到厨房,“家里可真乾净,是不是周周都请钟点工来啊。” “没有,是纸————咳咳,就是平时打扫的勤快一些。”周悬把最后一袋“精装大米”摆在了厨房的檯面上,“你买的东西我都整理好。” 闹闹购入的食材,从左到右,分別是五肉、鸡蛋、黄瓜、番茄、大蒜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香料、生油外加大米的组合一一不愧是行李箱装电饭煲的女人,来別人家做客连大米都自备,也不知道该说她准备得太充分,还是太不相信周悬家厨房的备货了。 “辛苦姐夫!”闹闹把猫一丟,挽起袖子,“现在我要开始工作了!” “你晚上准备做什么菜啊?”周悬把围裙递给她。 “这还看不出来吗?”闹闹的手指在食材上东戳西戳,配对给周悬看,“这是来做滷肉饭的,这是来做拍黄瓜的,这是番茄炒蛋。这样有荤有素,而且主食、下饭菜、凉菜都有了,怎么样?” “喔喔,挺好挺好,很期待,加油。”周悬表面奉承著,心里则暗暗鬆了口气。 刚才去快递站拿食材的路上,闹闹一通吹嘘自己的做饭水平有多高、煮出来的菜有多好吃,搞得周悬一直提心弔胆的,担心闹闹要给他和李菲表演又是宽油又是大火的超高难度的硬菜,然后一个不小心引爆了自己家的厨房。 当然,他会有这种想法,跟前段时间被师傅揭穿了自己命里的短板(一进厨房就会引发灾难)有著脱不开的关係一一人的恐惧总是来源於未知,欠缺“厨房基本常识”的周道长,根本没法从那些闹闹举出的包括但不限於“醋要临出锅的时候才加”、“炒猪肝只用三十五秒”、“炒白菜的时候加一点点有提鲜的功效”的各项例子中,分析出她的真实水平究竟如何。 所以就目前来看,儘管滷肉饭、番茄炒蛋、拍黄瓜都不算是什么难度係数很高的菜,但同理,难度不高就等於步骤简单,步骤简单就等於没有危险,没有危险就等於他家的厨房是安全的— 感谢你闹闹,不炫技也是一种美德。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毕竟是屋主人,周悬主动请缨,“切菜什么的,如果你不要求造型的话,我还凑合。” “没事没事,还没到姐夫你出场的时候。”几句话的功夫,闹闹已经从厨房角落里,把那只周悬从来没用过的电饭煲找出来了,顺便还把米给洗了,一副十分老练的样子,“既然有电饭煲,我就不用自己带来的了哟,还是外国货, 这么高级?” “你会用吗?”周悬说,“我上次跟你姐姐研究了很久,也没搞明白要怎么用,说明书也找不到—.” “这有什么不会用的,用电饭煲还需要能看懂字吗?”闹闹把盛好米和水的內胆放了进去,盖上盖子,对著面板一顿点,“好了!省电模式,四十二分钟之后开饭!” “姐夫受累,再找找你们家高压锅在哪。”上了米饭,闹闹也不閒著,马上开始起锅准备把肉焯个水:“咱们今天时间有限,要是用锅来燉肉,就只能赶上夜宵了。” “喔喔,稍等一下。”周悬悄悄地把手指抵在喉咙上,释放了一个法术,好让自己接下来的话只有指定的目標才能听见,“师傅,高压锅在哪来著?” “你头顶,右上方的那个柜子里。”狸猫同样把小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上, 看著忙碌的闹闹,有些感慨地说,“唉,都说女大十八变,还记得她当年缠著为师陪她逛公园的时候,才那么屁点大,鼻子上还掛著鼻涕泡。再看看现在,比我还高了!” “比你高是正常的吧。”周悬说,“能看出她是什么水平么?我是说做菜。 ”” “肯定比你强。” “这种事你不说我也知道。” “看她拿刀的姿势,应该是经常有下厨的。”师傅歪著脑袋,一边观察一边喵喵地说,“不过有点奇怪,如果她真会做饭的话,难得有在你们俩这厨房菜鸟面前卖弄水平的机会,应该不至於做这么简单的菜吧? “她才刚工作一礼拜,能把电饭煲怎么用搞明白就很不错了,你还那么多要求。”平等的佩服每一个会做饭的人的周道长,坚决地站在闹闹这一边,“总之你在旁边盯著点,万一出了什么事——.” “知道了知道了。”师傅熟练地把番茄酱用尾巴扫到了灶台边,“阿菲什么时候来?为师现在只关心这个。” “应该快了,刚才发信息,说是在路上了。” “姐夫,高压锅找到没?” “找到了!” “叮咚,叮咚!” “来了。” 周悬推开门,就看见门外那个把墨镜架在额头上,一身黑t恤、牛仔短裤的高瘦女人,给他来了个“bo~”一声的飞吻。 “你不是知道密码吗?”以同样的动作回应不是周道长的行事风格,所以他只是伸手接过了李菲的背包,低头帮客人把那双家里唯一的粉色拖鞋找了出来。 “这不是难得有机会体验一下,『家里有人等我回家”的感觉吗?”李菲闪身进来,笑眯眯地说,“闹闹人呢,怎么没出来迎接我?难道是我们的姐妹情谊变淡了吗?” “估计马上就来了。”周悬话音未落,就听到了厨房抽油烟机陡然增大的噪声一一这意味著厨房门被人推开了。 只不过先衝出来的不是闹闹,而是一只迈著四条腿,以周悬从来没有见过的速度,从厨房方向狂奔出来的狸猫。 “喵!”狸猫高高跃起,以彗星撞地球的势头,一脑袋扎进了李菲怀里。 “哇,什么情况,你都长这么大啦?”李菲惊讶於这只正使劲用脑袋蹭著自已的小猫的成长速度之快,“距离上次见面不才过去两三个月吗?你这是拿钙片当饭吃呀?” “喵!” “姐姐!”踩著拖鞋一路小跑的闹闹隨后赶到,张开手臂,一下把李菲和狸猫全都抱在了怀里,“我想死你了!” “呕,闹闹別掐我脖子,我要死了————— 周悬看著瞬间其乐融融起来的画面,笑了笑,转身以“我去看著锅”为由走向了厨房。 一分钟后,就像意料之中的那样,闹闹一路喊著“姐夫姐夫”,很有些慌乱地回到了厨房:“姐夫,出事了,小咪它好像不太舒服!你快出去看看吧!” “它怎么了?”周悬平静地问。 “它—·它哭了!”闹闹一脸震惊地说,“它蹲在姐姐腿上,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大颗大颗的!我第一次见猫还会哭!” “没事的,它经常那样。” “猫哭是很什么很正常的事吗?!” “对它来说是的。”周悬找补了一句,“可能是眼晴有点干,多哭一会儿就好了。” 第189章 不该是拍黄瓜 第189章 不该是拍黄瓜 “小尾,一个月不见,你又变可爱咯。”餐桌边,李菲一手抱著猫,一手逗著四脚朝天,躺在“別墅”里的圆滚滚仓鼠,“你现在的任务是快快长胖,提前为过冬做准备,给周悬省点暖气费。” “喵“”她怀里的狸猫用尾巴在她面前扫来扫去一一自从李菲回家之后,狸猫就没从她的身上下来过,此时的脸上写满了幸福与祥和,全然忘记了自己原本在该厨房盯梢的任务。 “不是说你,你就別再长胖了。”李菲捏捏狸猫的肚皮,“瞧瞧这儿,再胖的话就有肚腩了,要变成中年猫了。” “喵”狸猫抱著李菲的手臂,亲亲又蹭蹭。 “別再打击它了,小心一会儿又哭。”周悬端看三罐可乐来到她身旁坐下,“闹闹说还有五分钟开饭,让我们在桌边坐好等吃。” “刚才真是嚇死我了,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猫居然也会哭。”李菲心有余悸地说,“真是毫无预兆,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心已经全是眼泪了。” “放心吧,我刚刚打电话问过清秋了,清秋说它小时候就这样,一激动就容易流眼泪。”周悬说,“应该太久没见你的关係。” “喵喵喵~”狸猫也喵声喵气的附和著。 “真的假的,我上次见它的时候,它才手掌那么大,能记住人么?”李菲抱著狸猫,盯著它圆圆的脸左看右看,“该说不说,它真是越长越像师傅了,尤其是这个眨眼晴的表情都说一个人长得像另一个人是缘分,那一只猫长得像人又该怎么算呢?” “是一种另类的缘分。”周悬知道这个话题不宜多聊,赶紧把话头转移到今天的主角身上,“我刚刚在厨房给闹闹打下手,发现她还真挺会做饭,有模有样的,比咱们俩强多了。” “应该是跟我姑父学的吧。”李菲把可乐凑向狸猫的小嘴,一边逗它“你喝不喝?不喝我喝了”,一边说,“我姑父有句口头禪,叫“要想抓住女人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有段时间闹闹把这句话视为至理名言,厨艺估计就是那个时候练起来的。” “你姑父要抓的是你姑姑的胃,闹闹要抓谁的胃?” “虽然我知道你心里有別的答案,但很遗憾,闹闹要抓胃的对象,跟我姑父是同一个。”李菲笑看说,“我姑姑跟我一样都不会烧饭,所以小时候闹闹只要给她做饭吃,她就给闹闹发零用钱。一来二去之下,闹闹的厨艺就隨著她存钱罐里的零用钱一起『水涨船高』了。” “居然是为了零用钱吗—” “你刚才围观了全程,知道她今天要上什么好菜了吗?”李菲搓搓手,一脸期待地说,“我今天中饭都没吃,就等著这一顿了。” “滷肉饭,番茄炒蛋和拍黄瓜。” “没了?”” “没了。” “这—不对吧?”李菲满脸疑惑,“昨晚跟我打电话的时候,她给的菜单里可全是肉,光是硬菜就有四五道,怎么一晚上过去,人还是那个人,菜却换成拍黄瓜和番茄炒蛋了?” “可能是怕翻车吧。”周悬谨慎地说,“万一厨房爆炸———“ “只有我们这些不会做饭的人,才会把厨房搞爆炸的好不好。”李菲压低声音,“而且你觉得她像是那种害怕出丑的人吗?天不怕地不怕才是她的风格不是吗?”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喵喵喵!”狸猫也搭腔道一一师傅早就觉得这里头有问题了。 “开饭啦开饭啦!”就在这两人一猫小声嘀咕却没討论出结果的时候,闹闹端著一个大托盘,把三碗盛好的滷肉饭和番茄炒蛋、拍黄瓜一起端上了桌,“噹噹噹噹!看看这卖相,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食慾?” 先不谈两道小菜,单说面前的这碗热气腾腾的滷肉饭,確实称得上是“卖相不错”一一一枚对半开的滷蛋铺在饭碗的右上角,油光发亮的褐色滷汁覆盖著每一粒饱满的米粒,饭上还撒了翠绿的葱和提香的芝麻,能看得出下了功夫。 “好吃。”周悬很捧场,饭勺才刚送进嘴里,都没带嚼的,夸奖的话已经出口了。 “嗯,味道是挺好的。”李菲夹了一口番茄炒蛋,很公正客观地点评道,“蛋有蛋味,番茄有番茄味,是一盘连我这种番茄炒蛋鑑赏大师也不得不认可的优秀的番茄炒蛋。但是———.—“ “你昨天说的,炸里脊、老母鸡燉汤、葱烧鲍鱼去哪儿?”李菲看著表情明显一些心虚的闹闹,脸上的疑惑更甚了,“不是你自己说的,要拿出“百分之百的心意”来招待我吗?怎么大鱼大肉成拍黄瓜了?” “这————这不是出了点小状况嘛————.”闹闹尷尬地说,“原本是那么打算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什么变化?菜场肉卖完啦?只剩番茄还有黄瓜了?”李菲追问道。 “阿菲。”周悬提醒道,“闹闹下了班还要给我们做饭,已经很辛苦了,你就別纠结” “姐姐和妹妹的家庭会议,姐夫不要插嘴。”李菲一句话就给他顶了回去,“你得给我的胃一个解释,闹闹。 可她越是这样,周悬就越是疑惑一一李菲不是那种会“扫人家兴子”的脾气,尤其是对自家妹妹,几乎到了宠溺的程度,按理说就算是对这顿说不上丰盛的晚餐有些不满,也不至於这么不给闹闹面子才对。 不过考虑到“家庭会议”的精髓,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周悬决定还是先顺从李菲。 “主,主要还是因为———”面对著姐姐的轮番质问,闹闹有些招架不住,“今天下午买菜的时候,突然发现经费有点不足—-就只能削减一下开支了,用经济实惠的菜来代替一下了,哈哈哈—“ “经费不足?”周悬一愣,“那你找我报销不就好了?” “这个这个姐夫啊,找人报销的前提是,我自己的兜里得先有那些钱, 把那些食材买下来不是吗?”这话让闹闹脸上的尷尬更甚了,“我就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 “你是说,你连买菜的都拿不出来了?” “是的姐夫,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下,全场,连同蹲在李菲肩头的猫和滚轮上的仓鼠一起,全都沉默了。 “我就知道。”李菲扶著额头,脸上写满了无语,“说说吧,你卡上这会儿还剩多少钱。” “十五..” “多少?”李菲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五块五毛———”闹闹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果不买生油和大米,那现在还有一百多—早知道就先问问姐夫了,呵呵——” “你下次发工资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十號。” “.你打算靠十五块钱五毛活一个月吗?” “我家有泡麵,上班出行可以用公交卡里的钱—只是一个月的话应该还是——嗯——”闹闹抓抓头,“勉勉强强吧,哈哈—” “你都把钱哪儿去了?” “就是—跟同学出去玩,吃个饭逛逛街什么的,著著就没了.”闹闹抓抓头,“主要原因还是我的財政规划出了点小问题,原本以为是这个月十號发工资的....那样就够— “你才刚上班,这个月发工资怎么可能有你的份?”李菲看著闹闹几乎和饭碗贴在一起的脸,“確定是跟同学出去完的?没有干什么不好的事儿?” “额,抓娃娃技术太臭没抓到,浪费了不少游戏幣算吗?” “不算。” “那就没有!” “行了,闭嘴吧。”李菲拿起手机,长舒一口气,“钱打给你了,下次没钱了早点说,別让大人担心。” “这·这么多啊?!”闹闹看著屏幕上的转帐信息,张大了嘴,“抵我三个月工资了!” “不要让小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发展成要很多钱才能搞定的问题一一你姐姐是这个意思。”周悬说,“虽然你已经工作了,但遇到了困难还是可以告诉我们的,明白吗?” “姐夫—”闹闹眼泪汪汪地点头,“我明白,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陈静同学,你的经济危机是我解除的,你感谢错对象了吧?”解除误会, 总算放下心来的李菲她大口吃著饭,含糊不清地问,“还有啊,你爸妈不是每个月都给你零用钱吗?怎么会一下就只剩两位数了?” “唉,说多了都是泪。”闹闹痛苦地说,“我在收到了面试通过的消息后, 就跟他们说现在我是有工作的人了,以后不需要再给我零钱了-早知道这个月没工资,我就晚点说了——“” “听说过半场开香檳的,没听说饭还没吃就先喝醉的。”李菲咔擦咔擦地嚼著拍黄瓜,“行了行了,虽然算不上大餐,但念在你厨艺不错的份上,下次补偿我一顿好的,这事儿就翻篇了。” “说说吧,明天你想去哪儿玩?”李菲舔了舔嘴角的芝麻,笑眯眯地问说,“游乐场怎么样?还是去海洋公园?你上次不是跟我说想看人鱼表演吗?这次我可以陪你去。” “你不怕被狗仔拍到?”周悬问,“他们知道你回了安平,这会儿估计已经在那些热闹的地方守株待兔了吧?” “嘿嘿,这次不一样,很难得我从港区出发到落地安平,一路上都没被人认出来。”李菲说,“刚才katie给我发消息了,说自己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还发现楼下蹲著狗仔呢。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帮傢伙完全不知道我的行程,这会儿还以为我在公司录歌!” “也就是说,这次你可以尽情地做你的『小市民李菲』了?” “没错!戴副墨镜就能出门,早上去游乐园,下午去看海豚表演,晚上在路边摊吃烧烤!反正就是一秒钟都不在家待著!”李菲笑容满面地说,“只需要稍稍低调那么一点点,你们俩別在大马路上喊我的名字就行。要不咱们提前编个暗號?比如外面的时候,你们就管我叫—-嗯,就叫我『冷酷无情的流氓兔— “那个——姐姐啊。”闹闹很不好意思地打断了李菲的幻想环节,“明天我有约了,就不陪你和姐夫出门了吧。” “有约了?!”李菲很受伤,“不是你说让我和周悬陪你度过一个『有意义的周末”吗?怎么到头来你还有约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闹闹最近似乎很喜欢拿这个理由给自己开脱,“昨天,不对,是今天早上,我有些额,网上的好朋友临时组了个局,就定在明天下午,不去不行啊。” “网上的好朋友?你要和网友见面啊?”李菲想了想,“是不是有一个『专业名词”,就是专门形容这种事儿的,叫什么来著?哎呀我这话到嘴边了—“” 她边说著,一边狂拍周悬大腿。 “面基。”周悬按住了她的手。 “对的对的,就是面基。”闹闹解释道,“他们在暑假的时候就举行过两次线下活动了,但我因为在外面旅游没参加,这次要是再不去,恐怕就得被协会除名了!” “协会?”李菲狐疑地打量著闹闹,“不就是个qq群微信群吗,怎么还扯上协会了?” “口误口误,我们的群名就有这俩字,说习惯了。”闹闹嘿嘿一笑。 “是吗?那你们『协会』叫什么名儿啊?”李菲半开玩笑地问,“我上网能搜到吗?” “呵呵,说出来嚇你一跳,还是眼见为实吧。”闹闹摸出手机,直接打开qq 群聊给她和周悬看。 “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括號五十三”李菲有些吃力地把这串群名称,连同尾缀括號里的数字也一起念了出来,“我不怎么用qq,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群成员的人数。”周悬提醒她,“不过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也是————”李菲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闹闹,你明天这是又要去抓外星人了?” 第190章 讲鬼故事 第190章 讲鬼故事 “什么抓外星人,就是群友见面而已!”闹闹不满地说,“还有,为什么要说『又”?我以前哪里有抓过外星人啊!” “嗯?上次不是你说的吗?去野营的时候抓到了外星人,还得奖了。”李菲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抱著猫向后一仰,拍拍自己的肚皮,又拍拍猫猫的肚皮,表示满足。 “我那是拍到了uf0,真抓到了外星人我今天就不坐这儿了。”在聊起这个话题时,闹闹脸上难得有了几分严肃,“还有,寻找外星人又不是夏天拿著网子抓蜻蜓,哪有这么容易?人家可是不亚於我们的智慧生物,还有著比我们更发达的文明。人类第一次目击ufo时间,要追溯到·— “对不起对不起,是姐姐最近太忙,记岔了。”李菲赶在她发表长篇大论之前,主动承认错误,並悄悄给周悬使了个眼色,“那你们这个,额,安平市外星人协会” “是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闹闹又纠正她,“要真是安平市外星人协会还得了?那不我也成外星人了吗?“研討”才是重点!” “闹闹,如果可以的话,能把你们群里的研討內容给我看一下吗?”周悬適时插话道,“我最近对这方面的事情挺感兴趣,地外智慧生物什么的,看视频经常刷到。” 周悬说这话的时候,那只狸猫也不动声色地从李菲身上,灵巧地转移到了他的肩头。 “可以啊,看吧看吧,不只是聊天记录,群文件里还有很多『绝密资料』呢。”闹闹很大方地把手机递给周悬。 “这孩子真是入迷过度了,这不就是一群神棍聚会么?”师傅目不转睛地盯著屏幕上滑动的聊天记录,小嘴微张著,用法术加持过后,只有周悬能听到的声音喵喵道,“看看这些人转发的新闻,“某某省某某市,昨日发生了一起外星人偷鸡事件,现场疑似留下了一柄由外星工艺所打造的作案工具”—这榔头跟咱们家工具箱里的明明一模一样啊。” “咱们没什么立场谈论这些,毕竟在科幻迷们眼中,天师也是神棍。”周悬把手抵在喉咙上,同样嘴唇微动,“不过阿菲的想法估计跟你差不多,不然也不会给我使眼色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那你怎么看?” “我这不是正在研究吗。”周悬点开了闹闹说的群文件,选中了一篇名为《全球16个真实外星人目击事件大匯总》的文章,边看边说,“等我把这篇报导看完再下结论也不迟—·居然第一句话里就有错別字啊。”” “所以,你们明天下午,是要进行一场线下研討会?”李菲问。 “没错没错!”闹闹很兴奋,“我笔记本都准备好了,很期待各路大佬的发言。” “地点呢?在我们平时新闻开发布会的那种小型宴会厅吗?” “那倒是没有这么正式啦,就是去咖啡厅而已。” “什么咖啡厅能坐下五十几个人啊?” “哎呀,肯定不会全都到场的啦,我看了一眼名单,应该就十个人上下。”闹闹摆摆手,“明天是周六,很多人要上班带孩子的!研究外星人也不能废寢忘食不是吗?” “喔,那倒是还好。”李菲一合掌,“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下午我们开车送你过去,等你活动结束了,咱们仁再一起去吃晚饭。我现在就去订餐厅——“” “不不不,我在研討会结束后还要参加晚上的饭局的,姐姐姐夫你们管自己吃就好了!” “饭局?”李菲歪了歪脑袋,“你十分钟前兜里就十五块五毛,你参加哪门子饭局去?別人吃菜,你喝西北风啊?” “额,原本確实是没打算去的,但现在不是有钱了嘛?”闹闹一脸討好地说,“感谢姐姐给了我尊严,让我明天不必因为贫穷而逃避聚餐了。” “行吧行吧,那你们的饭局在哪儿进行?吃完了我们去接你总行吧?大晚上的女孩子別一个人瞎跑。” “咖啡厅隔壁的麦当劳!” “—”这个答案,让李菲在良久的沉默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李菲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发作,起身道,“我吃饱了,先洗澡去了,麻烦你们俩收拾桌子。” “浴巾和你的睡衣已经放在浴室了。”周悬抬头说。 “好嘞。”李菲拍拍屁股走了。 “怎么样,姐夫。”李菲一走远,闹闹立刻凑到周悬身边,笑眯眯地把猫抱进了怀里,跟他们一起看手机,“群里的大佬们个个都是人才吧?每天我都能学到不少知识。” “嗯,確实。”周悬把手机还她,“受益匪浅。” “是吗?那要不要我也拉你进群?这样明天下午的研討会,咱们就能一起参加了!”闹闹一边跟猫猫贴贴,一边说。 “可惜。”周悬用遗憾的语气说,“我qq號很多年前就被人盗了。” “那没事啊,搞个小號不就好了?” “可是我看群介绍说,不允许一个太阳都没有的小號加群。” “这姐夫你是不是研究得太仔细了一点。” 晚上,十点半。 周悬,李菲,闹闹坐在沙发上,脸上敷著面膜,正在下飞行棋。 “不玩了不玩了!你们都到终点了,我停机坪里还有三架飞机没出来,今天点太背了!不適合玩飞行棋!”闹闹挥舞著手臂,语气倒是很矜持,“换点別的项目吧,要不要我给你们讲讲,我国第一次外星人目击事件的来龙去脉?” “不要。”李菲摇摇头,矜持地说,“刚才你去洗澡的时候,我和周悬已经按你的吩附,看过你带来的最新一期科幻杂誌了,所以暂时不想继续深聊外星人的话题。” “哦,是吗。”闹闹包著浴幣的脑袋东张西望,“说起来,小咪去哪了?我怎么洗完澡出来就没看见它。” “被邻居接回家了。”周悬矜持地说,“他明早会再来做客的,应该。” “啊——我还想晚上抱它一起睡觉呢—— “我就是怕你这么想,才让清秋抓他回去的。”周悬心道。 “有了,咱们轮流讲鬼故事怎么样?”闹闹灵机一动,“夏天的晚上,就是要搭配冰西瓜和鬼故事不是吗?正好西瓜冰箱里就有!” “鬼故事?”周悬和李菲对视了一眼。 “总比听她再分析半个小时『外星人攻占地球的可能性』要好。”李菲思考了一下,小声说,“你刚才去洗澡的时候,我已经被折磨过一回了。” “彼此彼此,你去洗澡的时候,她也跟我聊了类似的话题。”周悬低声道,“关於『外星文明和人类文明的共通之处”,我没太听懂,只知道提出这个论点的人,大概是想表达是『外星人是人类的祖宗”这件事。” “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闹闹最受不了有人说悄悄话不带她,赶紧爬过去,掛在李菲肩上,要一起听。 “没什么,就讲鬼故事吧。”李菲托著闹闹的大腿,利用身高腿长的优势, 一下把她背了起来,“走走走,去洗脸去,讲鬼故事不適合这么“矜持”的语气!” “哇!姐姐你个太高了,我脑袋要撞天板了!” 三十分钟后。 “故事的结局是,那个名叫小季的少女,在顺利逃离了鬼差的追捕后,终於成为了自由自在的鬼魂,在平安市开启了自己的下一段人生。”在石头剪刀布较量中失利的周悬,作为第一名出场的选手,结束了自己的鬼故事演讲。 “讲完啦?”李菲问。 “嗯。”周悬点头。 “这,这真的是个鬼故事吗?”闹闹有些不確定地问,“这个小季虽然是个鬼,可她的言行举止跟普通人完全没区別啊。” “鬼故事不就是要说和“鬼”有关的事么?”周悬问。 “可是它一点都不嚇人啊!还有,你为什么要用那种平静的,像是在阐述什么『事实”一样的语调来讲鬼故事?我们又不是在做学术报告!”闹闹指著点燃的蜡烛,“这气氛不是白烘託了吗!” 闹闹说的没错,此刻周悬家的气氛確实是很適合讲鬼故事:家里的灯全关了,唯一的光亮,只来自茶几上的那几支被点燃白蜡烛;融化的蜡油一滴一滴地落为了烘托气氛而出场的符纸上,堆成了一座乳白色的小山丘;一桿迷你版拂尘被插在空调的出风口里,上头的马尾毛隨风摆动著;一朵玉石雕刻而成,在夜色中发出冥冥幽光的莲灯盏被摆在冰镇西瓜的旁边,把西瓜映照成了蓝莓的顏色以上道具由周悬提供,闹闹则负责布置。 “行啦行啦,他虽然故事讲得不好,但不是给你提供了不少『道具』吗?也算是做出贡献了。”李菲清清嗓子,“到我了,我来讲一个,发生在我身边人身上的真实故事。” “喔喔,这个气氛就对了,鬼故事的开头就是要重点强调“真实』这两个字。”闹闹说,“姐夫你刚才就忘了说,下次注意啊。” “这个人,是我经纪人katie的外甥女,闹闹你认识她吗?”李菲问。 “不认识。” “好吧,那正好保护当事人的隱私,就叫她小苏好了。”李菲说,“先前情提要一下:小苏跟你同岁,毕业於港区中文大学的心理学系,现在在安平市的一家心理諮询工作室实习,待遇挺不错,同事们也非常照顾她別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又没说你现在的工作不好。” “katie一直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外甥女,所以在工作不忙的时候,她们俩经常会通电话。”李菲说,“也就是在最近的一次联络里,小苏用开玩笑的方式,跟katie讲述了一件,自己前阵子遭遇的“怪事”。” “在刚来安平的时候,小苏因为要找实习,而且又人生地不熟的,压力很大,所以晚上经常会做梦。”李菲说,“我们知道,一般人做梦,大多数时候都会梦到一些相对离奇的画面。比如梦见自己在天上飞、在田野里打滚、在货车车厢里跳舞什么的。” “但是小苏不同,那段日子她在梦里,经常会梦到一些,自己曾亲身经歷过的事。” “啥意思?”闹闹啃著西瓜,“她白天吃西瓜,梦里也梦到吃西瓜?” “差不多。”李菲点头,“无论是早上去家具城买家具、还是在公交车站等车,亦或者是在家楼下的餐厅吃饭,小苏经常会在发生这些事的当天夜里,於梦中再经歷一遍一模一样的画面和剧情,就连家具店员工说的话、6路车比12路车先到、餐厅里每一桌的上菜顺序等等细节,都与她记忆中的完全一致如果,那个人没有出现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与现实几乎无异的梦中,总是会多出一个人的话,我恐怕真的会把梦与现实混为一谈””李菲把头髮弄乱,蹲在茶几边,故意让烛火將她的脸色映照的有些苍白,“这是小苏的原话,她告诉katie,那些梦与现实的区別之处只在於,那些梦里,多出了一个人。” “哦哦哦,来感觉了来感觉了。”闹闹对著垃圾桶“噗噗噗”地吐西瓜子。 “在那些梦中,那个人会在家具城的沙发上低头玩手机;会在12路公交车到来之际,撑著一柄黑色的伞从站台的一侧经过;会在餐厅的角落,那张小苏记忆中明明没有客人的桌上,点上一大桌的菜,大快朵颐。”李菲幽幽地说,“在梦境中,他的登场总是那么自然,就好像那些画面中,本来就有属於这个人的戏份一样。” “奇怪之处还不止於此。刚才说了,小苏是一名心理学系的毕业生,所以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她的第一反应並不是求助他人,而是试著自己解决问题一一她认为那些梦的產生,是某种心理现象所导致的。”李菲说,“抱著这样的想法, 每次小甦醒来后,都会试著復盘自己昨晚在梦中的经歷。” “可就在復盘过程中,小苏却发现醒来后的自己竟然完全回忆不起,属於那个人的一切『细节』。无论是声音、相貌,还是衣著打扮,这些在梦中分明是无比清晰的线索,在她醒来之后,就会变得像是黑板上残留的断续笔跡一样模糊—她甚至无法確定那个人究竟是男是女。” “她也尝试过,在睡前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好让自己在梦境展开时能够意识到,那是一场梦,从而控制它的走向,好让自己能够直接从梦中获取更多情报。”李菲说,“但或许是那些梦实在是过於真实,小苏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一一在梦中的她,只能被动地经歷著与白天相同的剧情,直到醒来才意识到,“喔, 原来那是一场梦”。” “然后呢然后呢?”闹闹追问道,“她在百般无奈之下终於还是选择了求助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是不是说她一点毛病都没有?於是小苏就反推出了,那个人其实是个纠缠著她的鬼魂—.” “你说的这些事儿都没发生。”李菲摇头,“小苏从小就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孩子,这些离奇的梦在我们看来是或许是种困扰,但她並不觉得。反倒是会在每天醒来后都会详细记录下昨晚所经歷的梦,试图从中找出规律。” “只可惜,小苏最终没能如愿解开这个谜团。这是因为在一段时间后,她突然就再也没法梦到类似的场景了。”李菲说,“不管是那些过於清晰的梦,还是只在梦中出现的男人,她都没有再梦到过。在katie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完啦?”闹闹问,“就这样?这不是虎头蛇尾吗?” “不虎头蛇尾,那还能叫鬼故事吗?”李菲撞了撞一脸若有所思的周悬,热心地跟他分享经验,“要我说。你刚才讲的那个故事,就该以『小季和鬼差一起消失在平安市的夜空”收尾,多给点悬念,搞个开放式结局——” “姐姐你就別指点姐夫了,他的鬼故事虽然无聊,但好岁確实有鬼登场!”闹闹说,“你的故事里连鬼都没有!就只是嚇人而已,你也跑题了!” “呀!那你说一个又有鬼又嚇人的故事啊!” “呵呵,没问题,现在就让我来给大家讲一个,78岁老农在田间撞见了死去的外星人所化作的鬼魂的故事——”闹闹也学著李菲把头髮搞乱,蹲在蜡烛前, 阴笑著说,“在那是五十年前的一个深夜———“ 第191章 晚安 第191章 晚安 午夜,十二点刚过。 周悬正在和某个微信暱称“风流侗小白哥”的用户发著消息。 “前阵子,你修復过之前留在苏墨身上的遗忘法术?”周悬打字。 “你怎么知道?!”风流调小白哥在三秒钟后,回復道。 “没什么,就是確认一下。”周悬放下手机,无视了对方的信息轰炸,默默回忆著李菲之前那个“鬼故事”中的细节。 果然,“在梦中看见了原本被自己遗忘的人”,这是遗忘类型法术的力量正在衰减的特有徵兆。 看来白璟是在苏墨身上设置了一个长久有效,会让她在相遇过后自动忘掉自已的法术.还真是省事的做法。 不过也就是仗著施术对象,是苏墨这种好奇心极强的人,才没闹出大事一换了其他傢伙,遇到了“梦比现实还像现实”这么诡异的事儿,估计不是去看心理医生就是去找神婆求助了。 “篤篤”,房门在这时被人敲响。 “请进。”周悬打开了床头灯。 “我就知道你没这么早睡觉。”穿著睡裙的李菲抱著枕头,笑嘻嘻地推门进来,“怎么不回微信?” “刚才没看手机。”周悬也抱著枕头,往旁边挪了挪,给李菲腾个地儿坐,“闹闹睡了?” “没呢,在边傻笑边刷土味视频。”李菲背靠著自带的枕头,盘腿在周悬身侧坐下,“自已笑笑就算了,还非卡著脖子逼著我一起看,搞得我被尬得起了一手臂疙瘩。” “床会不会小?” “还凑合,好在闹闹个头也不大,要是换咱们,估计就得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去打地铺了。”李菲搓搓手,“嘶空调开这么冷,被子分我一点。” 周悬拎起被角,盖在了李菲肩上。 在知道闹闹也要留宿他家后,周悬原本是打算把主臥的床让给姐妹俩,自己去次臥睡,但这个提案却遭到了闹闹义正言辞的拒绝。 “姐夫你別想用大床来考验我和我姐的亲情,不仅床小没关係,我们还要盖一条被子睡!”一一李菲其实本来是想接受周悬建议的,不过看她都那么说了, 就只好作罢了。 “你有没有感觉,有闹闹在家,这一晚上嘰嘰喳喳的,莫名其妙就到半夜了。”李菲说,“而且特別累————不是人累,是心累。” “有点。”周悬附和道,“感觉自己很忙,但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没错没错。”李菲连连点头,“这就是当家长的感觉么?我愈发恐惧婚姻了。” “其实她不需要人照顾,只是我们自动代入家长的身份了。”周悬望著天板上暖黄色的光晕,“我在闹闹烧饭的时候,一直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可仔细想想,我的厨艺连她的十分之一都没有,这些问题其实根本就轮不到我去担心。” “咱俩彼此彼此,晚饭的时候我不也担心她把钱都在了什么『不良嗜好』上吗。”李菲哈哈一笑,“一个词总结,咱俩这就是『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是你上一张专辑的名字对不对?”周悬说,“我喜欢那首梦游。” “哟,难得你记得住,多谢多谢。”李菲搂著他的肩膀,像是恶霸称讚小弟“刚才的那一记左勾拳真漂亮”,“我会继续努力的。” 周悬在挣扎和服从之间选择了而后者:“你最近在忙什么?录歌吗?可是下张专辑还没开始做吧?” “嗯,不是专辑,是给一个国外的游戏唱主题曲,英文歌。”李菲说,“我前两天在做最后的练习,等到时候去对方公司录音,爭取一遍给它过了,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买包!” “什么时候?” “应该是下周末吧。怎么样,你要不要冒充助理一起去长长见识?”李菲说,“我录歌的时候你就蹲在旁边递水,说些拍马屁的话,提供点情绪价值,等事成之后分我你一半佣金。” “一半是多少?” “跟你每天摆摊挣的钱很接近,不过是美金。” “单位呢?” “百万。” “游戏公司真有钱。”周悬感慨地说,“找你录首歌的钱,够在桃源小区买栋楼了。” “游戏公司有钱归有钱,但就不能是因为姐的嗓子真的值这个价吗?”李菲在檯灯边合拢双手,做了个“小鸟”形状的手影,啄著身边人在墙面上的影子,“你说,要不等姐姐我干完这一票,就在桃源小区买栋楼,退休算了。” “『干一票”这个说法,有点像是银行劫匪们的发言。”周悬想了想,“不过银行劫匪干一票,应该赚不了这么多。” “为啥,抢银行的话,不是金库里的钱隨便他拿么?” “不,我是在考虑他能不能拿得动。”周悬拿起了手机,在瀏览器上搜索,“五百万美金有多重”这个问题,“我搜一下。” “答案是什么?”李菲把脑袋凑过去。 “说是一百多斤———比我想像的要轻一些。”周悬理智地说,“按这样说, 要是放在麻袋里拖著走,应该有戏。” “不错不错,又学到了一个屁用没有的知识点,下次买楼的时候我就拖著一麻袋现金来。”李菲联想到那个荒唐的画面,自己先笑骂了一句“痴线”一一跟周悬的閒聊总是会像这样,不知不觉就拐到了另一个相隔十方八千里的话题上。 不过李菲早就习以为常了。 “好了好了,聊正事。”李菲解除了“半滑进被窝”的姿势,重新盘腿坐好,一本正经地说,“吃饭的时候,我不是让你看了闹闹那个什么安平外星人协会群的记录吗,怎么样?看出点什么没?” “是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周悬提醒她,“闹闹说的没错,如果你把群名读成安平市外星人协会的话,那她就成外星人了。” “这种乱七八糟的名字,谁能记得住啊。”李菲撇撇嘴,“我是在问你,她的那些群友到底是不是正常人。” “老实说—”周悬想起这事儿,也不由得挠挠头,“虽然这么讲可能会对不起闹闹,但那个群里成员平时聊天的內容,我確实是看不太懂,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刻意在模仿外星人的说话方式· “我就知道是这样!”李菲一拍额头,“五十几个人没日没夜的研究外星人,还给自己冠了个『协会”的名儿,一听就知道这事儿正常不起来!” “那闹闹呢,闹闹平时跟和他们聊什么?也说那些外星语言么?嘰里呱啦呱啦嘰里?” “那倒是没有,闹闹还蛮正常,一口一个大佬的,平时也是发表情包居多, 感觉是把心思都在解读这些人『究竟在说什么”上了。”周悬拍拍她的肩膀, 安慰道,“说明中毒还不算太深,好事。” “这还中毒不太深呢?你没感觉到吗,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聊外星人的频率明显变高了,讲个鬼故事都要往外星人身上套,居然还逼著咱们看那本无厘头的科学杂誌-说起杂誌我就来气!”李菲懊恼地说,“说一千道一万,咱们之前就不该支持她去那个科幻杂誌社上班,为了这件事我还专门帮她打电话给我姑姑求情。” “现在好了,才上了一个礼拜的班,彻底走火入魔了,都发展成跟人家线下討论外星人话题了。我可爱的妹妹就这么被那些神经病同化了,你让我怎么跟我姑姑解释?”李菲越想越担忧,乾脆一骨碌爬起来,打算去找亲爱的妹妹聊聊:“不行,我得去劝劝她,明天別去参加那个什么该死的研討会了!” “冷静点。”周悬把她按回被子里,“闹闹的性格你还不了解么?就算你不同意,她也会想方设法溜看去参加的,你也不想看她用窗帘当安全绳,从五楼的窗外爬下去吧?” “她敢!”李菲瞪著眼睛一一本来眼睛就不小,一瞪就更大了。 “要我说,她最近之所以有些『变本加厉”地痴迷外星人,应该工作压力太大。”周悬很难得情商在线地分析道,“毕竟她比起其他同事她没什么优势,纯粹是靠著一腔热血进了单位,平时肯定要比別人多努力一点,找找素材。” “就跟那些纪录片里的记者,冒死去探访精神病院差不多?”李菲生气地问“你先別急著假定—” “停,周悬,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李菲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就说,你有多久没和超过四个朋友一起,去麦当劳这种地方吃饭了?” “超过十年了是不是?因为除了小学生过生日之外,根本没人会把『去麦当劳吃晚饭”当团建项目。” “而且你没听闹闹之前说的吗?那些人,她的那些网友,都上班、结婚、有孩子了———-你能想像吗?20xx年了,还有一群成年人在礼拜六的下午,先是在咖啡厅兴高采烈地討论完『外星人』的话题,再开开心心地手挽手、蹦蹦跳跳著去隔壁的麦当劳组织饭局吗?怎么想都不正常吧?” 面对著李菲一通炮弹发射似的质问,周悬无言以对。 他承认阿菲说的没错,“去麦当劳吃晚饭”这件事,確实是绝杀。 如果说之前,她作为“宠爱妹妹的姐姐”,还多少有点支持闹闹下午去跟群友“面基”的话,那么在闹闹的那句“在麦当劳组织饭局”出口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一一十来个成年人,围聚在麦当劳吃晚饭,那个画面想想就让人觉得惊悚不是吗? “我也是个蠢货,居然还能问出“你们开研討会的地点,是不是酒店宴会厅』这种话。”李菲结束了吐槽,无力地倒在了床上,虚弱地说,“怎么办啊, 周悬,我可爱的妹妹就这么被外星人偷走了脑袋——啊—该死的外星人—” “那要不,咱们就跟著她一起去吧。”周悬听出了李菲其实也不想扫闹闹的兴,於是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先不说,我能不能受得了听十几个人轮番讲述自己和外星人之间发生的感人故事——.”李菲翻了个白眼,“你难道想在后天的新闻上,看到我的脑袋跟外星人ps在一起的画面吗?” “我没让你参加他们的研討会,那种场合你让我去,我也会发疯的。”周悬翻身,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只迷你型望远镜,拍在李菲手心里,“咱们找个藉口送闹闹过去,在远处盯著她就行了——万一,我是说万一。” “如果那不是什么研究外星人的组织,而是专门拐卖无知少女的犯罪团伙, 咱们还能保证闹闹的安全。”周悬想得很深远,“说实在的,我是真的不太相信,这年头还有这么痴迷外星人话题的傢伙-比起那真是一帮神经病,我更情愿相信他们有著某些其他目的,你说呢?” “嗯,你一这么说,我原本还悬著的心就算是彻底死了。”李菲痛苦地翻身,两条腿啪嗒啪嗒地踢著床垫,面朝枕头髮出闷闷的声音,“到底是神经病可怕还是坏人可怕,我现在傻傻分不清楚。” “最好的结果肯定是“都不是”。”周悬说,“非要选的话,还是前者吧。” “行吧行吧,那就按你说得办,有个方案总比在这儿干著急来的好。”李菲重新翻面,拿起望远镜偷瞄周悬被放大了好几倍的脸,“不过,你的床头柜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你最近的爱好是在睡觉之前用望远镜看星星吗?” “不是我的买的。估计是白璟的玩具,这次用完了再还他。”周悬用手挡住镜面,不让她使坏对准自己的鼻孔,“家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了,总是会多出几件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已经习惯了。” “行吧—说起白璟,等闹闹回去上班了,记得叫他们来打麻將。”李菲打了个哈欠,“我还能待个三四天,多贏点钱就当是路费了。” “好。” “睡觉睡觉,回去睡觉了,我来自外星的妹妹还在等我。”李菲抱著枕头起身,“记著啊,明天让我跟闹闹说,你演技太差,肯定会露陷。” “知道了。”周悬挥挥手,“晚安。” “晚安。”李菲倚在门边,“晚上不要梦到我。” “我努力。” 在恢復寂静的房间里,周悬关掉了床头灯。 明日的请假条 明日的请假条 閒话不多说,今天的彩蛋环节,让我们来聊“角色名”, 小说,尤其是群像写法的小说中,角色名的选取,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而如何起好一个“非酱油角色”的角色名,依我个人愚见,基本要遵循以下几点规则。 一:不难听。 二:不存在恶搞性质。 三:不难记。 四:与角色本身形象存在一定关联(这条是加分项) 下面来说说,我在为本书一些重要登场角色编写名字时的思路。 周悬:周悬这个名字,是我对悬疑作家蔡骏笔下角色“周旋”的致敬(十年前我就確定了,如果我將来会写一本小说,那么主角的名字一定是周悬),同时也契合了周悬本人的人物性格一一周悬,最不擅长跟人周旋。 李菲:因为人物原型是王菲,所以她叫李菲一一我一开始也想过用类似“王霏”一类的同音字来起名,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白璟:因为原型是九尾狐,所以在姓氏的考虑上会以“胡”和“百”为优, 以及,因为他是个师哥,是个公子,所以我需要他有一个足够好听的名字白璟就是一个足够好听的名字。 常平:最开始我给常平擬定的名字是“张三”,剧情是:刚刚来到人类城市的他,想要取一个在人类中比较平凡的名字,而后在网上一查,觉得“张三”符合这个条件,於是就拿来用了。 可是后来我觉得“张三”这个名字有点太恶搞了,最终还是把“平常”调换了一下,变成了他的名字。 珠泪:珠泪登场时,大家的评论我有看,但老实说我没玩过也没看过游戏王(如果真玩过,我反而不会起这个名字),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是与“泉先”这个妖怪种族“流出的眼泪会变成珍珠”的特性息息相关的,而且名字本身足够有记忆点,所以就决定掌来用了。 清秋、季澜:实不相瞒,“清秋”和“季澜”其实是我以前写过的一部剧本杀中的角色名,我觉得还蛮好听且不难记,於是就套用了。 清云:因为师姐叫清秋,所以师弟叫清云一一九师兄清风也是同理。 天算道长:“天算”二字对应了人物的能力,后面的故事也会写到他。 顾乐:首先因为是“优质偶像”,所以我需要他有一个听起来稍微“阳光开朗些的名字”,再加上我不希望他是个千篇一律的小白脸,而说起健康的肤色就让我不得不想起“古天乐” 闹闹:人如其名,很闹腾,而本名选定为陈静则是为了製造反差。 黄六郎:姓黄是因为他是黄鼠狼,六郎则是因为在开书之初,我需要有一个“有家庭观念”的妖怪来为我们丰富“都市妖怪”的设定(妖怪也讲亲情) 一一虽然这是个很平凡的名字,但我確信,大家无论是读起来还是记忆起来,都不会很费劲,这样就足够了。 鸦,小肥,小尾:动物们就放在一起讲。 鸦没有姓氏,是因为它是乌鸦,我需要一个不是那么像“人”的妖怪,角色名在这一块能起到辅助作用。 小肥和小尾:因为狗和仓鼠都是宠物,所以叫小x(我家的狗叫小白)。 从作者的角度出发,自己笔下的角色能够被人记住,是一件非常能够激励我的事儿,我也喜欢看大家在发评论的时候,直接以名字来称呼周悬,或者是“周道长”,而非没有温度的“主角”二字。 每一本书都有会完结的一天,我並不认为自己笔下的故事,真的能给大家留下多么多么深刻的印象。 但如果有一天,也许是一两年后,也许是几年以后,当你在无意间看到“天师”、“妖怪”这些词的时候,能联想到一座名为“安平市”的城市,和某位得过且过,名叫“周悬”的天师,那么对我来说,这就是一种成功。 下个月应该也会请两天假,原因是我前两天忽然意识到,距离过年只剩两个月了一一过年对於作者来说是一件非常不轻鬆的事儿,因为要储备大量存稿,以应付忙碌的春节。 我目前也有专门为“春节”写一个主题故事的想法,但还是要看看后续的故事进度,能不能正好卡上那一段时间。 话至此处,忽感气氛到了,就顺便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第192章 这么多熟人 第192章 这么多熟人 次日,下午三点。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姐姐姐夫开车送我来。”闹闹坐在车后排的座位上,左右手各自抱著一个前排的头枕,“晚点你们要吃麦当劳的鸡腿当夜宵不?我回家的时候可以给你们带。” “都是自家人,別这么客气—麦当劳的特色冰淇淋是不是叫『黑旋风”? 给我带一个就行。”李菲瞄了眼的导航界面,有些犹豫地向右打了一把方向,“我怎么感觉我开错了呢?这条路以前是长这样吗?” “是麦旋风。”副驾驶座上的周悬看著右侧的街景,“年初的时候的確刚翻新过,在那之后我也是第一次来。不过跟著导航走总是没错的—-小心电线桿。” “姐夫要吃什么?”闹闹也跟著他们向右扭头。 “葡式蛋挞。”葡式蛋挞的忠实拥护者周悬,在这个问题上完全没有犹豫。 “额,可麦当劳好像不卖蛋挞—— “就给他带个黑旋风得了,有的吃还挑三拣四,惯的毛病。”李菲说。 “好吧,那就麦旋风。”周悬提醒道,“別开过头,我看到麦当劳了。” “开慢点,容我確认一下仪容仪表。”闹闹对著手机屏幕牙,以確认自己的牙齿上没有粘中午吃的菜叶子。 比起昨天下班时的装扮,今天闹闹的脑袋和鼻樑上,分別多了一顶李菲的棕色贝雷帽和周悬的金丝眼镜,看著有点像是那些动漫中侦探少女的扮相。 这番多少有些像是变装的操作其实並非闹闹本意,而是在李菲的逼迫下不得不做一一“这样看起来成熟一些,没那么好骗。”这是李菲把帽子扣在她脑袋上时的原话。 “是那家咖啡厅吧?旁边还真就是麦当劳啊。”李菲把车停在路边,那排立著咪錶计时器的停车位上,朝路对面张望。 “就是那儿,我看群里有不少人已经到了。”闹闹跟他们挥手道別,“你们俩快回去吧,不然就有戴草帽的人要来收费了!” “不急,我们正好准备在附近逛一会儿,可能逛饿了顺便吃个晚饭也说不准。”李菲装模作样地解开安全带,“你忙你的去吧,等聚餐结束了出来,要是还能看到我们的车,就打个电话给我,咱们一起回家。” “好吧好吧,那姐姐你记得戴好墨镜,做好形象管理,不要像在家里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仰头大笑,万一被热心市民发现你在和姐夫约会就糟糕了。”闹闹推开车门,急匆匆地下车,“我要迟到了,先走一步,晚点见!” “呵呵—还仰头大笑,我笑你个大头鬼,说的好像我在家里很弱智似的。”李菲把望远镜抵在车窗上,观察著咖啡厅內的景象,嘴角上扬,“小屁孩的特点就是大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跟姐姐我斗,你还早著呢!” “你確实经常在家里仰头大笑。”周悬伸著脖子问,“怎么样了?” “人似乎还没齐,不过运气不错,她的位置正好背对著我们。”李菲实时匯报著情况,“自前到场的,除了闹闹以外,还有没化妆的戴眼镜女人,五十岁上下的禿顶男人、嘴角有痣,看著像大学生的年轻男人——-喔,又来了一个,这是个看起来跟比闹闹大几岁,很漂亮的女人。” “她的鼻子貌似是做的。”李菲补充了一句,“总结一下,到场的成员分別有『眼镜女』、『禿顶男』、『学生男』还有『漂亮女』!” “他们约了三点钟见面,居然才到了五个人吗?”周悬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间,“看来外星人爱好者们没什么时间观念。” “你说他们这会儿在聊什么呢?”李菲看著那几人的嘴巴一张一合,恨不得自己会读唇语,“做自我介绍么?” “应该只是在聊閒天吧,毕竟人还没到齐。”周悬回忆道,“而且闹闹不是说了吗,这次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人也是第一次参加线下聚会,总不能来个人就自我介绍一次吧。” “你可真乐观,万一他们是在套她银行卡上的余额呢。”李菲在昨晚和周悬的一番討论过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帮人的真身,很可能是打著研究外星人旗號的犯罪团伙”这个假设。 所以今天李菲和周悬的计划也很简单一一只要看到那帮人有“带闹闹去麦当劳以外任何地方”的苗头,他们就立刻下车去救人。 “要不咱们也去咖啡厅里找个位置呆著吧。”李菲说,“在这儿听不到他们聊什么,这对我们很不利啊。” “闹闹曾经在我们读小学的时候,从放学同时衝出校门的两百多个戴小黄帽、系红领幣的小学生里,一眼认出了你和我。”周悬说,“我不觉得这种能力会伴隨著她的长大而失灵,认人是她的强项。” “唉,早知道就在她身上粘个窃听器了——”李菲语气忽然一顿,“报告报告,又有一位客人,疑似是协会成员———-没错,她在闹闹身边坐下了。” “那是个女孩儿,戴著一顶粉色的棒球帽,竖著马尾辫,头髮很长,发尾似乎有烫过—嗯—嗯?!”原本还在总结著那位新成员的外貌特徵,思考要给她一个什么代號的李菲突然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说,“这不是苏墨吗?!” “苏墨?”周悬也是一愣,“怎么可能?” “你自己看!”李菲把望远镜递给他。 “还真是.”周悬看著那个年轻女孩的侧脸,確实是苏墨无疑,不由得喃喃道,“原来研究外星人,已经成为现在年轻人中的一种潮流了了吗?” “去你的吧,怎么可能啊!”李菲咬著嘴唇,“我可不觉得苏墨像是那种, 会对这种荒唐透顶的事儿感兴趣的人。不过——” “不过这倒是能帮我们排除,今天到场的所有人,都是犯罪团伙的『托”的可能性。”周悬接上了她的话,“至少苏墨肯定不是跟他们一伙儿的。” “没错。”李菲沉吟片刻,“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苏墨其实是来看热闹的?” “因为在无意间中发现,安平市还有一个痴迷於研究“地外智慧生物”的组织,於是就抱著“近距离观察一下神经病们的机会可不多』的想法,加入了他们。”周悬和李菲的脑迴路持续性对接,“她可能是来观察傻子的。” “去去去,闹闹可不是傻子,她只是暂时被外星人迷了心窍,跟其他人不一样。”数落归数落,李菲终归还是不忘维护自家孩子,“我要不要发个微信给苏墨,提醒一下她关照一下闹闹?她们俩之前不认识的。” “可以是可以,但前提是,苏墨真的是来看热闹的。”周悬举著望远镜,看著已经和闹闹友善交流起来的苏墨,突然闪过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他和阿菲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听著实在不像是个正经组织不,准確说,是隨便换一个对外星人不感兴趣的人来,都会觉得这事儿里头有猫腻。 而很显然,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放任自己重要的人来参加这种莫名其妙的聚会·—· 苏墨在安平市或许没有重要的人,可这却不影响有人一厢情愿地认为,苏墨是自己重要的人· 於是乎,一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的念头,缓缓地从周悬的心头浮现出来。 他挪动著望远镜,看向了咖啡厅的自动门。 就像是命运的箭矢正好命中了这间该死的建筑一样,一个头戴一顶毛线帽, 鼻樑上架著一副装模作样黑框眼镜的高大男人,正迈著平稳之中又夹带著一抹轻浮步子,双手插兜走进了这间咖啡厅。 “现在可以確定,这確实不是个犯罪组织了。”周悬把望远镜递给李菲。 “白璟?!”李菲惊讶地说,“他又是来干嘛的?” “问问就知道了。”周悬直接拨通了白璟的手机,按下免提键。 在李菲的望远镜里,那个高大的男人脚步一顿,在收银台前摸出手机,贴在面颊上。 “餵?”手机的扬声器中,准时响起白璟的声音。 “我在路边那辆墨绿色的路虎车上,和阿菲在一起。” 周悬言简意咳地陈述了现在的情况,话里的警告意味非常明显:我正和李菲在一起,你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真的吗?我不信。”白璟只了一秒钟就搞清了状况,並马上回头对窗外挑了挑眉,“除非你让阿菲说话。” “是我,白璟。”李菲说,“別告诉我,你也对研究地外智慧生物感兴趣。” “哈哈哈哈,你们怎么知道,我最近正准备抓个外星人来当宠物玩儿啊。” 扬声器里传来白璟招牌式的笑声。 “別闹了。”周悬说,“你来干嘛?你老爹又给你派任务了?” 周悬这是在跟白璟对暗號:在李菲眼中(周悬胡编的),白璟的身份是“本市某国际贸易公司董事长的私生子”,人设则跟他本人的平时作风一致,是个游手好閒的有钱公子哥,兴趣爱好极为广泛,从打高尔夫球到去非洲原始部落支教,可以绕地球一圈。 “唉,还是你懂我。”老戏骨白璟接戏很快,立刻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是为了那个禿子来的,喏,就坐那个眼镜女旁边的那个,你们能看到吗?” “我们带上了你的望远镜,这会儿连他的鼻毛都能看清。”李菲说,“所以呢,那人是干嘛的?” “你想知道他在网络上的身份,还是他在现实里的身份?”白璟问。 “你就不能都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但情报不能白给。”白璟说,“微信给我发个红包,当諮询费。” “你说完就发。”李菲按住了周悬想要切屏发红包的手。 “耍赖是小狗。”白璟清清嗓子,“先说网络部分。他的网名叫『一休』, 是那个·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qq群的群主,也是今天这场线下研討活动的发起人。你们看到的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那个群里的群成员也包括我在內。” “那是个正经团体么?”李菲问。 “不好说。”白璟诚实地说,“我反正是看不懂他们一天天地都在聊啥,感觉像是在模仿外星人说话啊,我最害怕跟这种人交流了,感觉生气起来会往我脸上吐口水。” “现实身份呢?” “他姓马,市內一家大学的副教授,三年前欠了我老爹两百万,到现在一毛钱没还。”白璟的鬼话张口就来,“如果不是我爹说,这笔钱能要回来的话就连本带利分我一半,我才懒得关注这事儿呢。” “你是来帮你爹线下討债的?” “这年头不兴暴力催债,万一人家是兜里真没钱,给人家马教授逼得太紧, 到时候想不开从楼上飞下去了,那我们家的钱不也跟著打水漂了吗?”白璟说,“这不,打入敌人內部了。我来就是为了確定一下,这傢伙到底是真的还不上钱,还是一门心思想当老赖,有钱不给。” “那我估计你这一百万零钱是够呛能拿到手了。”李菲说,“知道他们待会儿聚餐的地点是哪儿么?” “刚知道,他妈的,麦当劳!”白璟骂了一声,完全代入了角色,“原本我还怀疑他是扮穷,现在我不好说。” “来都来了。”知道白璟来此真实目的的周悬,及时给了他一个台阶,“也许他真是扮穷呢。” “是啊,这来都来了,我肯定得跟马教授、禿顶群主先套套近乎再走,方便之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白璟顿了顿,“你们呢,你们又是来干嘛的,马教授也欠你们钱啊?” “实不相瞒,我妹妹,还有我经纪人的外甥女,现在就坐在那群你口中的『神经病』堆里。”李菲沉声道,“我和周悬是来当保鏢的。” 第193章 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 第193章 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 “原来是这样。”白璟听李菲讲完了前因后果,点评道,“现在外头工作很难找,你们家的小妹妹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周末都要牺牲休息时间出来找素材, 你们得多多支持她才是呀。” “我们都开车送她来了,还不叫支持她?”李菲无奈地说,“但凡那个外星人协会听著能靠谱那么一丁点,我们都不会跟来。” “在外面是光芒万丈的大明星,在家里就只是担心妹妹被人卖了的好姐姐么?”白璟“喷喷”道,“所以呢?你们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带你们家妹子还有katie的外甥女走人,提前结束这场闹剧?” “不,就按你的计划,在那待著就行。有你跟著,我们放心一点。”李菲说,“还有关於其他人的情报么?说来听听。” “只是一点点,不保证对,我也是看他们平时聊天的內容分析出来的。”白璟低声道,“那个戴眼镜的女人,是个小学老师,一年前跟老公离婚了;漂亮女人是一家公司的前台小姐,有可能是老板包的二奶;嘴角有痣的男生还在读大字,有个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发。” “你光是看聊天记录,就能看出这么多人的隱私来?”李菲疑惑道,“他们这是把自己的生平简介都一五一十地写在qq个性签名上了吗?” “你不懂,他们那个群成立好多年了,成员都彼此认识,尤其是禿头、眼镜女还有漂亮女,他们哪怕不討论外星人,也会在群里分享最近的生活近况,完全是把群聊当朋友圈发。换你们俩潜伏进去,用不了两天也能摸清这些人的底细。”白璟说,“顺带一提,我就是今天的最后一位到场来宾,其他几个人都临时放了鸽子,加班的加班,带小孩的带小孩。” “那苏墨呢,苏墨平时在群里聊什么?”李菲不忘关心一下另一位小朋友。 “她跟我是前后脚进的群,平时基本不说话,偶尔发发猫猫狗狗的表情包, 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潜水。”白璟说,“结合你刚才告诉我的,她是心理系毕业生的情报,我认为她今天应该和我一样,是来『看热闹”的。” “这都什么事儿嘛。”李菲扶额。 “大哥大姐们,我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能放我入席了吗?”白璟提醒道,“人家还等我一起討论外星人呢。” “行了,你去吧。”李菲说,“电话別掛,我们也要一起听外星人讲座。” “你们这是拿我当人型窃听器?”白璟“嗯哼”了一声,“工资日结吗?” “后天来周悬家打麻將,请你吃顿好的。” “又能贏钱又能吃好吃的,听起来不错———” “你说什么?”李菲眯了眯眼睛,“贏谁?” “没什么!两位阿sir在车里等消息吧!”在望远镜的注视下,白璟把手机往兜里一塞,转而戴上无线耳机保证收音效果,一边整理髮型,一边向围坐在咖啡店一角的“协会成员们”走去。 “还好有他在————” 李菲呼出一口气,小声道,“看来多交点不三不四的朋友也有好处。” “谁说不是呢。”周悬说,“望远镜都是他赞助的。” “喂,我还能听到你们说话呢!”扬声器里响起了白璟的低喝,“如果你说『狐朋狗友”我还勉强能接受,什么叫『不三不四』的朋友?再我一句我就掛电话!” “对不起,我们会保持安静的。”周悬立刻道歉,把手机稍微拿远了点。 “这还差不多—咳咳。”伴隨著清嗓子的预备动作结束,开朗阳光的笑容,准时出现在了白璟脸上。 “哟!都到啦?”白璟语调上扬著,把手搭在禿顶男人的肩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 “你是———.”禿顶男人抬头,看著那张英俊的脸,有些不確定地说,“常平老弟?” “对的,是我!”白璟热情地跟他握手,“你就是『一休兄”吧?久仰久仰!” “『常平』”是他的网名吗?”李菲把嘴凑到周悬耳边,小声说,“完全不像他的风格啊?” “.—谁知道呢。”认识常平本人的周悬,实在是不好发表看法。 “原来是个大师哥,我之前看你的名字和头像,还以为是退休老大爷呢!”那个漂亮女人,在看清白璟的相貌后,立刻笑眯眯地跟他打起了招呼。 “呀,我猜你应该是『月野谦之』对不对?”白璟回以笑容,“我也没想到小兔的老爹原来是个美女啊。” “?是我记错了吗?”漂亮女人摸摸下巴,“我怎么记得经常有个叫『常平』的人,来我的空间给我的自拍点讚呢?” “啊哈哈,被你发现了—————”白璟来到她身旁的空位上,“念在我点了这么多赞的份上,介意我坐这儿吗?” “当然,请坐请坐。”漂亮女人拍拍手,“好啦,今天的最后一位成员也到了,咱们今天的研討会是不是可以开始了,一休兄?” “嗯,不过考虑有几位成员还是第一次和大家见面,所以按照惯例,咱们还是先过一遍自我介绍环节。”禿顶男说,“从我开始吧,我是咱们『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的群主,一休。这是我们群自成立以来的第四十二次线下聚会,感谢大家的到来。” “我是常平。”白璟笑著说,“像一休兄说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活动, 没別的,主要是来涨涨见识,大家多多包涵。” “我是月野谦之,大家好“”这个把自己的网名起成美少女战士月野兔家老爹的漂亮女人,笑著和大家打招呼,“上次聚会我没来,心想著这次可不能再错过了,今天可是请了假赶到的呢。” “我是管理员,“菩提本无树”。”她身旁的眼镜女推了推眼镜,平和地说道,“大家好———·到你了,妹妹。” “喔——我,我是闹闹大魔王,今天也是第一次来参加活动—————” 闹闹挠了挠头,“呵呵———还请各位大佬多多指教哈。” “闹闹好像有点紧张。”车內,接手瞭望远镜的周悬说。 “估计是刚才閒聊的时候,终於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眼镜女是个老师吧。”李菲揉著刚才因为彆扭坐姿而有些发酸的脖子,“別小看小学老师的威压,闹闹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她小学班主任,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捲毛波浪头欧巴桑·你別说,从他们的自我介绍听来,这帮人好像还挺守规矩,都只报的网名,连工作也没透露。” “是啊,也许真是咱们多心了,至少他们还懂基本的社交礼仪。”周悬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倍率,把镜头对准了闹闹身旁戴棒球帽的女孩,“到苏墨了。” “大家好,我是『清水』。”苏墨平静地说,“跟常平和闹闹大魔王一样, 我也是新人,今天是抱著学习的想法来的,请各位多多指教。” “感觉这个『清水”跟白璟的『常平』没什么差別,都是那种『一眼假』的名字,看来咱们是猜对了。”李菲一边点评一边嘆气,“人家的聪明闺女来看我们家笨闺女的热闹,这个世界真残酷。” 苏墨自我介绍完毕后,轮到了桌边的最后一人,那个被白璟推断为在校大学生的男生发言:“我是『吃著火锅底料在你头上暴扣”,这是第三次来——” “噗———”闹闹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一下没绷住,捂嘴笑了起来,“原来那个暴扣哥就是你。” “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理解一下。”男生有些尷尬地解释道,“以前也改过名,可其他群友总说我的新名字没以前那味儿,就又改回来了。” “你的新名字是什么呀?”闹闹好奇地问。 “心平气和。” “喔喔,那確实没这个有特色哈。”闹闹握著拳头,小声跟他说了声“加油”。 “好,感谢大家。如刚才所言,虽然有朋友还是第一次见面,不过相信我们很快就能熟络起来一一毕竟將我们聚集在一起的,是相同的爱好,我们总是志趣相投。”到底是大学教授,禿头男颇有水准的用“志趣相投”四字,结束了这一环节。 “虽然我们在群內会把每一次的聚会称之为“研討”,但本质上其实是想为大家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毕竟网际网路上的你言我语,总是抵不过面对面的交谈来的更有温度一些。”禿头男说,“新朋友们也不必为“研討”而感到拘束,畅所欲言即可。 “没错没错,还是线下的感觉好,在网上大家都隔著头像说话,总感觉差了点意思。”白璟笑眯眯地接话道,“我听说,咱们之前的下线聚会,好像都会提前確认一个议题对吧?实不相瞒,我这两天一直在出差,一个小时前才刚到的安平市,最近都没怎么关注群里的—.” “今天的议题是《它们,其实就在我们身边》。”眼镜女人平静地说,“现在温习还来得及,群文件第二个就是。” “看吧,上课前不预习,被老师说了吧。”白璟身旁的漂亮女人,把自己的三摺叠手机展开递给他,小声道,“就这个文件,赶紧看。” “她真是老师呀?”白璟也装模作样地小声回道,“我看你们群里天天叫她陈老师,以为是开玩笑呢。” “嘘,那是因为我们很熟了才这么称呼的,群里本来是不提倡大家暴露现实身份的。”漂亮女人凑向白璟,温吞的鼻息打在他的面颊上,低声说,“就当我没说过咯,嘻嘻。” 漂亮女人的本意是对白璟耳语,可谁知他的那只耳机后头,还连著两个偷听偷窥两头抓的傢伙。 “我靠,浑身都起疙瘩了。”平生独与“做作”二字誓不两立的李菲,此时唯有狂锤周悬的胳膊才能缓解痛苦,“白璟刚才说她是干嘛的来著?怎么这么专业?” “一家公司的前台小姐,疑似是老板的情人。”周道长拿望远镜的手巍然不动。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得对我施个『遗忘咒』才行。”手机里响起白璟轻浮的笑声,“知道遗忘咒的口诀的么?” “不知道呀,你要告诉我么?” “我·—” “呼叫白璟呼叫白璟!这里是小李和小周——-你快別跟她互动了,人家早有主了你忘了吗?”李菲拿起手机大喊,“我们要听群主聊外星人!快闭嘴!” “嘶——-后勤別给侦察兵添乱!”白璟捂著因为陡然提升的音量而感到刺痛的耳朵,暗骂了一句。 “你怎么了?”漂亮女人问。 “没事——-中耳炎犯了。”白璟这回老老实实地看起了手机,“喔,《它们,其实就在我们身边》·———找到了找到了。” “没错,它们,地外智慧生物、宇宙人、外星人,人类对它们的称呼总是各式各样。”禿顶男接过了话题,“苏美尔人在自己的神话中,將它们称之为『阿努纳奇』。神话中说,他们为了採集地球上的黄金,利用了基因技术將自己的dna 与这颗星球上的原始人类混合,创造了一种新的物种,也就是我们现在的人类。” “而在我国,一本叫《拾遗记》小说中曾写道,『尧登位三十年,有巨查浮於西海,查上有光,夜明昼灭。海人望其光,乍大乍小,若星月之出入矣。查常浮绕四海,十二年一周天,周而復始,名日贯月查,亦谓掛星查,羽人棲息其上”。”禿顶男说,“在书中,古人將在天空中发出忽大忽小光亮的飞行器,唤作『贯月查』,把棲息在『查』上的那些生物,称之为『羽人』。” “实际上,阿努纳奇的传说也好,拾遗记也罢,这些由古人所记录下的故事,放到现在,都可以用“外星人目击事件”来总结概括。纵观整个人类歷史, 类似的事件,用“数不胜数”来形容也绝不为过。”禿顶男顿了顿,“可大家有没有发现,越是来到近代,明明我们的科技技术正在日新月异地进步著,各种用於远观测地外的天文仪器在一个接一个被发明、生產出来,按理来说,在这些它的帮助下,我们应该已经具备了去发现,去目击外星人的能力。” “可实际情况却是,在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尤其是近十年內,全世界范围內『外星人目击事件』的发生频率,正在逐渐减少。”禿顶男沉声道,“大家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第194章 它们,其实就在我们身边 第194章 它们,其实就在我们身边 “不就是因为,现在科技进步了,手机像素高了,造假比以前更容易发现, 所以人家不敢了吗?”车里的李菲小声说,“换以前,捏个橡皮泥吊天上,拍一张模模糊糊的照片就可以说自己发现外星人了。” “按照科幻杂誌上的说法,应该是“外星人的飞船表明有某种高科技涂装, 这种涂装会屏蔽人类的电子设备,导致我们的观察仪器无法捕捉、观测到ufo的存在”。”周悬举著望远镜,回忆著昨晚闹闹给他们看的那本杂誌上的內容。 “那为什么闹闹之前能用手机拍到飞碟?” “也许是那架飞碟刚好掉漆了吧。” “嗯——你说飞碟要补漆,是不是也得上4s店?” “这个问题你还是等闹闹找到了外星人之后,让她问问人家吧。” 车內缺乏营养的聊天继续著,咖啡厅內禿头男人的开幕演讲,也来到了收尾阶段“我知道,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民间爱好者,甚至是科学家们(真的吗?) 都悲观地认为,“外星人自击事件”的减少,意味著外星人对我们失去了兴趣, 这才是它们不再光顾地球的真正原因———.”禿头男鏗鏘有力地说,“但要我说,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喔——.”正在埋头记笔记、划重点的闹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嚇得一震。 “没事吧?”苏墨弯腰帮她把掉在地上的水笔捡了起来。 “抱歉,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时,我都有点激动。”禿头男不好意思地说,“因为这种说法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出现了,到了近两年,隨著目击事件发生的频率再次减少,这类唱衰的言论已经有了愈演愈烈的意思,我会这样,也实在是因为有些怒其不爭。” “能理解,我完全能理解一休兄想法。”戏精上身的白璟,很激动地附和道,“那些只知道见风使舵的傢伙,在世界二十年前外星人话题火爆全球的时候,他们就宣称自己和我们一样,是忠实的『外星人爱好者”;到了现在,外星人的热度过去了,这帮傢伙马上就开始唱衰,叫著『外星人已经放弃地球了, 我们再也见不到外星人了”,实际上不过是给自己找了脱坑理由罢了!当年粉尼斯湖水怪的也是这帮人!” “常老弟说的没错。”禿头男点头,“我个人非常鄙视这种明明毫无证据却大放词、夸夸其谈的行为,所以从很早开始,我就试图寻找能够推翻这一说法的证据一一毕竟如果只是像他们一样,把某些臆断当成事实,那我们跟他们也就没什么区別了。” “也正是在那时,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禿头男说,“要知道,如果將此前的所有『外星人目击事件”做一个详细分类,就会发现,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所谓目击事件,其实都只是见到了ufo而已一一这是因为比起单独的个体,出现在天空的ufo,更易被人察觉,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现形。” “很显然,以外星人现的科技水平,『在ufo上观察人类』,一定不是它们所掌握的唯一观测手段。”禿头男用指节轻敲著桌面,“如果,我是说如果,外星人在近十年內,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一一也许是它们的资源陷入匱乏、也许是它们已经意识到了,人类的科学家们对它们同样很感兴趣,决定低调行事总之,如果它们减少了出动ufo的频率,而是改用了一种新的方式观察我们,是不是就能解释『外星人目击事件』发生率了降低的原因了?” “它们仍然在观察著我们,只是不再以出动ufo的方式—”白璟很配合地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很有道理啊。” “在一年前,我曾將这个推测,告诉了我的群友们。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像常老弟你一样,对此表达了赞同。”禿头男微笑道,“於是,我就在群里发起了倡议,希望大家能够改变我们此前对外星人的『刻板印象』,不要把它们想像成『大脑袋』、『一定会与ufo一起出现”的生物,从日常生活出发,以此来寻觅那些,能够证明它们切实存在过的“蛛丝马跡”。” “而现在,在一年后的今天,我终於能够负责任的告诉在场的各位新成员, 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找到了外星人存在过—不,是他们生活在这个星球上、 存在於我们社会中的证据。”禿头男张开了双臂,“种种跡象表明,它们,其实就在我们的身边,离我们很近,很近——” “那个—”闹闹不好意思地举手,“可不可以中场休息一下?我想去个洗手间—..” “可以,快去快回。”禿头男的这句叮嘱非常自然,看来是平时上课的时候,没少有学生去厕所。 “我陪你。”苏墨起身道。 “那我也出去抽根烟,马上回来。”白璟也起身,朝咖啡厅外走去一一这烟其实不是非抽不可,纯粹是后方的两位观察员又给他下命令了。 “什么情况,白璟。”他刚一出门,耳机里就响起了李菲的质问,“你们外星人协会的成员淡定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们家闹闹和苏墨在听完那段发言后, 也一脸平静的样子?人家马教授不是铺垫的挺好的吗,感觉马上就要向你们揭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 “人家平静是正常,马教授刚才的台词,跟群文件里那份文档的內容大差不差,就是个开头语而已,人家参加活动前就看过了。”白璟吐出一口烟气。 “那你还那么激动?” “,我这不是为了给人家捧场,刷刷好感度嘛?”白璟耸耸肩,“別忘了,他还欠我们家两百万啊两百万,给马教授留个好印象很重要。” “所以他们的想法其实是.”车里的周悬皱眉。 “没错,为了给外星人们最近不常开ufo在咱们头顶遛弯儿找个由头,他们就换了个切入点,试图证明外星人不是不来,而是在改在地球定居了。”白璟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们怀疑,那些来到了地球外星人们,是把自己变成了人类的样子,混进了我们的社交圈,方便进一步的观察咱们呢。” “变成人类?”李菲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號,“这脑洞是不是太大了点?” “別管是不是脑洞,总之他们今天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分享这一年来的见闻与发现·嗯,估计就是说自己买菜的时候偶遇外星人什么的,我猜。”白璟说,“你们家妹子、katie外甥女还有我,一年前都还没加群,所以今天就是来旁听,负责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的。” “行吧行吧行吧。”李菲叮嘱道,“那你就盯著点,如果只是纯粹的『故事会』那就隨他们,可要是有人开始说带有『不良导向』的话,你就赶紧带闹闹和苏墨跑路。” “什么话算『不良导向”?”白璟问。 “比如,说著说著就开始给她们俩洗脑,大谈特谈『人类是低等生物”,再补充一句她们可能是外星人后代、混血儿什么的。”李菲假设道,“这种剧情在言情小说里也很常见吧?化形成了俊男美女的外星人,和人类相处久了,產生感情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不就是把小说的配角从狐狸精变成了大脑袋外星人嘛。” “狐狸精—”“ “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说。” “万一她们相信了,尤其是闹闹,她要是真相信了自家爹妈的其中一方是外星人,自己是个外星人后裔,天天吵著让他们带她回老家巴拉巴拉星球探亲,那大家就都別活了。”李菲严肃警告他,“我不在乎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外星人, 但我们家亲戚绝对不能是外星人,明白了没?” “明白了大姐头!”白璟踩灭菸头,正色道,“我会守护好你姑姑姑父的人类身份的!” “行,去吧,闹闹和苏墨已经回来了。”李菲说,“我们后勤小组会持续关注的。” “抱歉抱歉,回来晚了。”白璟笑眯眯地回到座位上,“已经开始了么?” “没有啦,我们刚刚是在確定流程。”漂亮女人说,“你回来的正好,我刚准备开始讲呢。” “喔?第一个讲故事的是你吗?期待期待。”白璟冲她挑眉,“所以你遇到外星人的地点是哪儿?菜市场?” “呦呦呦,你这是觉得,我很像是常去菜市场的人吗?” “没有啦,我只是想著。外星人如果要考察咱们的风土人情,先搞清楚我们爱吃什么,肯定是重中之重不是吗?”白璟一本正经地说,“那句老话怎么说来著?民以食为天!” “喷喷,你的直觉比女人还厉害,看来以前没少跟人家学习。”漂亮女人娇笑道,“你说得没错,我撞见外星人的地方,还真的就是菜市场。”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在一个多月前的某天早上,我因为答应了要给我男朋友熬莲子囊喝,於是起了个大早,专门去菜市场买食材-当然,一路上我也不忘了观察,附近有没『像外星人”的人一一自从在群里看到了一休兄的那番推测后,这件事就变成了我的一个习惯。”女人笑了笑,“这一年里,我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偽装成人类的外星人真的存在,那他们会是什么样的。” “帅哥美女,老人小孩?亦或者是长得毫无特色的人?老实说,截至那天到来之前,我一直没能得出定论一一儘管我从十八岁开始,就为外星人的一切而深深地痴迷著,但我终究不是外星人,身为人类的我,没法做到以他们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来思考问题。”女人顿了顿,“直到我遇见了她,那个女人。” “那天,我买完了做莲子囊的材料,准备再採购一些我男朋友爱吃的海鲜回去一一我男朋友工作很忙,我们难得有机会自己在家做饭吃,我想好好表现一下。”女人说,“就在我走进水產店,正在思考要买鱼还是买虾回去的时候,一个拎著菜篮子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她没有化妆,但是那张脸,绝对称得上漂亮二字,给人一种很清纯的感觉。” “在这里解释一下,因为职业的关係,我每天都会接待非常多不同身份、各怀心思的客人。偶尔见到结伴前来的男女,快速並准確地判断出他们之间的关係,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女人说,“所以说来惭愧,在看到类似这样年轻、 漂亮的女人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很可能是某某老板包养的情人”。” “当时店里的客人很多,她似乎是赶时间,所以也不等老板过来,就自己拿著网子捞起了一袋活蹦乱跳的河虾,跑去跟老板讲起了价。”女人幽幽地说,“而后,诡异的一幕发生。” “她每跟老板说一句话,在一旁的我就会有一瞬的失神,心中的那些对她身份的揣测,就这么伴隨著她声音的响起,不受控制地转变成了『我是谁,我在哪?』。”女人低声说,“我还是第一次经歷这样的事情,我完全呆住了,连她何时走出的店门都没能察觉到但说到这儿,大家已经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了,对么?” “精神控制。”一旁的眼镜女说,“外星人拥有著操纵人类精神的能力,这几乎是所有外星人爱好者的共识。” “没错,正如姐姐所说。”女人点头,“在那个女人说话的时候,我的精神状態和想法都受到了影响,这是典型的『精神控制”,跟二十几年前的那桩『老农被外星人蛊惑,邀请其进屋喝茶』的事情非常相似!” “你觉得那个买海鲜的女人,其实是个有超能力的外星人?”白璟似懂非懂地说。 “是的,因为那是只有外星人能做到的事。”女人斩钉截铁地说,“那是和我们拥有著近似审美的外星生物,一个女外星人!” 第195章 改装UFO 第195章 改装ufo “女性、长得漂亮、会精神控制、爱吃海鲜。”闹闹低著头,刷刷地记著笔记,“额——还知道跟老板砍价—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一旁的苏墨也在记笔记,只不过她笔记上的內容是:从十八岁至今,对外星人的存在深信不疑,在提起相关话题时容易情绪激动、亢奋· “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外星人,不光拥有著改变自己外形的能力,还能通过精神控制的手段,打消人类对自己的怀疑看来,这就是它们能够轻易融入我们社会的原因之一。”禿顶追问道,“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在那次之后,我在同样的时间点专门去过那个菜场好几次,但很遗憾,我没能再次见到那个女人。”漂亮女遗憾地说,“也许是读取了我的想法吧,对於外星人来说,这应该不算什么如今也就只能庆幸,她只是操控了我的精神, 並没有把我和她的那场相遇一起从记忆中抹除、刪去-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个菜市场叫什么名字?”白璟说,“如果有空的话,我也去蹲点看看。” “xx巷菜市场。” “喔,不是在新城区,而是在滨海区啊,难怪。”白璟嘟囊了一声,“看来只是因为听说了那里的海鲜便宜才去的。” “什么?” “没什么!”白璟笑眯眯地说,“我只是在感慨,现在网上都说让大家不要以貌取人,可搞了半天,原来外星人也是外貌协会呀。” “比起『外星人拥有著和人类近似的审美』、『外星人也有爱美之心』,我更倾向於,这是它们学习、观察能力的一种展现。”禿头说,“它们了解我们的喜好,知道“外表俊美”的人类,能够更加轻易在这个社会中生存下去,所以才把自己变形成了美丽女人的样子。以此作为延伸,那些外表师气的男人,也有可能是外星人变化而成的—” 禿顶说这话的时候,桌边的外星人爱好者们,基本除了正在记笔记的苏墨和闹闹,都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某个虽然戴著低调的黑框眼镜,却还是无法掩盖那张脸“帅到一定境界”的事实。 “我可不是外星人变的。”白璟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立刻颇为做作地揉揉下巴,捏捏鼻子,“看见没,纯天然!” “小月刚才为我们分享的那段与外星人偶遇的经歷,在我看来非常有意义, 与我曾经的一些推测和与见闻,可以说是不谋而合。”禿顶男清清嗓子,“要知道,很多自称『亲眼见过外星人』的人,在描述起外星人的外表时,要么说它们是『人型,长著大脑袋的生物”,要么说,是『人型,长著类似章鱼脑袋的生物”。” “而很明显,这些所谓的『目击证词”是不够精確的。因为想想也知道,善於操控人类思维的外星人,根本没理由放任见到了自己真正外表的人离开。所以那些目击者所描述的『记忆”,很有可能是经歷过修改,甚至是刪除过一部分的。”禿顶男说,“但注意我刚才说的,那些记忆只是『不精確”而已,比起“外星人真的长著大脑袋或者章鱼头』,类似的描述,应该是目击者们內心深处,对外星人形象的某种『影射”。” “大脑袋意味著智慧,而章鱼则代表著『变形”与“擬態”的能力,至於其中的共同点“人型』则几乎明示了,他们確实在以人类的形態展开活动。”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苏墨,在这时忽然接话道,“他们所描述的,其实是外星人给他们留下的“印象』,那是一种拥有著过人智慧,且擅长模仿人类行为的生物-您是这个意思么?” “没错。”禿顶男点头,“就像刚才小月说的那样,她是在菜市场见到的那个女外星人,这其实就是一种擬態行为,她这是在模仿我们的言行举止一一毕竟『买菜”这件事,对外星人来说显然不是必须的-关於这点,我还有一些想要补充的部分—” “他的意思是,外星人不用买菜,想吃海鲜都靠ufo非法电鱼唄?”车里的李菲举著望远镜,看著禿顶男滔滔不绝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旁的周道长没有接话,这是因为他已经听出了,那个『年轻漂亮、会精神控制、去买海鲜时还不忘和店主砍价的女外星人』究竟是谁一一漂亮不是变出来的,她本来就长那样;精神控制的本质並非外星人的能力,而是因为泉先一族天生能在言语中魅惑其他生物,使得他们在不自觉间放下对自己的警惕心;至於和店主砍价,也並非是她在“模仿人类的行为”她只是爱占小便宜而已。 总之,“外星人的真身居然是珠泪”这件事,让周悬心中正在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什么意思?你怎么不接话?是觉得『非法电鱼』这个笑话不好笑吗?”李菲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回应,回身对著周悬的肩膀就是一拳。 “我是在想,苏墨怎么突然就接话了。”周悬知道继续沉默会引发很恐怖的后果,很快找个了由头回道,“她不会真相信了吧。” “怎么可能,这一听不就是在確认这些人的病情吗?”李菲说,“就像心理医生做给你看病的时候,会想方设法给你递话、引导你说出自己的想法一样。” “原来如此。”周悬点头,“那你呢?你相信那个『漂亮女”说的话吗?” 李菲想了想:“如果这话是你说的,我信,但让她说,我不信。” “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一样,对『世界上有没有外星人』根本没所谓;但是『漂亮女』不一样,她是真的很想找到外星人,没听她说么?她去逛个菜场都会怀疑身边的路人是不是外星人,这说明她已经走火入魔了,只要经歷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怀疑是不是“刚刚有外星人经过我身边”。可实际情况也许根本没有那么夸张。”李菲轻鬆地说,“相信吗?如果哪天她去你的摊上算命,在见识了你的本事之后,也会怀疑你是外星人的,一个会『预知未来』的周姓外星人,哈哈哈.— “有道理。” “第二个就由我来讲述吧。”眼镜女推了推眼镜,平和地说,“如果说,小月刚才提供的案例,证明的是关於外星人拥有『精神控制』的能力,那么我接下来要讲述的,是一起和外星人的“科技水平』有关的事件。” “那是在一个暑假到来前的一个夜晚,我刚刚结束了工作,从市郊的一处小区里走出来—.”眼镜女顿了顿,“考虑到在场的各位都多少了解我的情况,所以我也就不多做隱瞒了。是的,我是一名教师,在周末的时候,我还承接了一份课后补习班辅导学生的工作。” “在那天的课程结束后,我因为要和开办补习班的另一位老师,交流关於下学期课程安排问题,所以下楼的时候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半了。”眼镜女说,“刚才也说了,因为是市郊,加上时间已经不早了,会经过那里的计程车恐怕很少,所以我在走出单元楼时,已经拿出手机准备叫网约车回家。” “可那天似乎是个例外,我才刚打开叫车软体,就看到一辆红色的计程车, 从小区门口驶过。”眼镜女说,“我的第一反应是对著那辆车大叫了一声“计程车』。” “当时我以为,那位司机已经听到了呼喊声,因为我確实看到那辆车亮起了『右转向灯』一一哪怕没有驾照,我也知道那是要靠边停车的意思。” “可谁成想,我走出小区后却发现,那辆车虽然是亮著转向灯没错,可却不是准备靠边停车等我,而是拐进了小区附近的一条巷子。” “在我的印象中,那虽然是一条宽的巷子,却不允许车辆通行一一就算想要开车进去也没用,巷子另一头,通往小区內部的铁门是关闭状態,到了晚上连行人都无法通过。” “所以当时我的反应是,那位司机应该是没听到我的喊声,並且开错路了。 於是我便快步跟了上去,想著等他倒车出来的时候,正好可以上车。” “结果,当我来到小巷口的时候却发现,箱子里只有摆放整齐的垃圾桶,和一辆停靠在铁门边清洁工的小车。”眼镜女沉声道,“巷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红色的计程车,明明在二十秒之前,我亲眼看它拐进了那条巷子。” “它就这么消失了,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 眼镜女说:“在那之后,我求助了在相关部门工作的朋友,希望能让他帮忙查看一下当晚的监控录像。” “但得到的结果是,那个小区门口正好有五十米的监控盲区,其中自然也包含了那条小巷在內— “就算是盲区也没事吧?”那个男大学生插话道,“虽然那辆车在监控盲区內消失了,但它肯定是顺著路开进那段所谓的『盲区”的不是么?你只要让你朋友帮忙看看,在同个时间段经过附近路段的红色计程车,肯定就能知道——” “答案是,零。”眼镜女平静地说。 “什么?” “和你的思路一样,我当时就拜託朋友帮忙查一下附近经过的计程车,但朋友在翻看录像后告诉我,在那个时间段,经过附近路口计程车的数量,是零。”眼镜女看著他,“明白了吗?” “那辆计程车,不是顺著路开进那段监控盲区--而是“凭空”出现在那五十米的道路上的?!”男学生瞪著眼睛,一下联想到了什么,“这——这不是空间跳跃吗!外星人的拿手好戏!” “是的,空间跳跃。”眼镜女说,“就像『外星人拥有操纵人类精神的能力』一样,能够操纵不明飞行物进行空间跳跃,从而实现从遥远的星系快速抵达地球的操作,同样是外星人爱好者们,对外星人的想像之一。” “那个,老师—-咳咳,菩提姐姐你的意思不会是,那辆红色的计程车,是一架经过偽装的ufo吧?”闹闹看著笔记本上,自己刚刚记录下的“郊区、红色计程车、会打信號灯、空间跳跃———”一类的关键词,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才提问道“嗯,我就是这个意思。”眼镜女淡淡地说,“『空间跳跃』,那是只有ufo 上所搭载的科技才能做到的事;而生活在城市里的外星人,一定是很早就知道了,那段路是监控盲区且人烟稀少,所以才会选择在那里进行空间跳跃。” “那那为什么偏偏是计程车呢?”闹闹一脸纠结的表情,“就没有什么更高大上一点的载具吗?比如说—额,我是说贵一点的,像是路虎什么的?” 一边看热闹的白璟在听到“路虎”这个词后,立刻噗一声偷笑起来。 “因为这能帮助他们更高效的观察我们。”眼镜女解释道,“成为计程车司机在城市里拉客,就可以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类,这对他们来说是宝贵的经验获取方式;以及,像人类一样工作,其实就等同於是在模仿人类的行为,这也是擬態的一种体现。” “这—这——”闹闹张了张嘴,有些勉强地说,“好吧,好吧。” 一旁的苏墨这次倒是没说什么,她捡起了闹闹滚落到桌子边缘的水笔,半开玩笑地帮她在笔记里加上了一行“外星人也要找工作”的字样。 “外星人可能也像我们一样,在人类社会中从事著各行各业的工作。毫无疑问,这又一桩能够为我们带来不少思考的分享。”禿顶男笑了笑,“看来我一会儿打车回去的时候,有必要多和司机师傅多聊上两句了。” “在这个学期的补习开始后,我也会继续关注那个小区,希望有机会能上一次那辆计程车,长长见识。”眼镜女附和道。 “那么下一位,爆扣老弟,是你先说,还是我先?”禿顶男看向男大学生,“我昨天看你在群里说,自己这次不只是带著故事来的,还录下了视频证据?” 第196章 谁说外星人就非得是人 第196章 谁说外星人就非得是人 “视频—·咳咳,確实是有视频———.”男大学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我好像香檳开早了,跟你们的那两起案例比起来,我这点小发现,根本就不算什么—.—.” “別这么说嘛。”禿顶男鼓励道,“我可是期待你的故事好久了,爆扣老弟。” “好吧好吧,但是我不太会讲故事,大家见谅。”男大学生清了清嗓子,“先说前情提要吧。” “在一休大叔第一次提出“外星人可能就在我们身边”这个想法时,不同於大家,当时的我完全没想到,他们居然会通过变成『人类的样子』的方式,混进我们的社交区里·说白了,我觉得这种方式还是太高调了点,无论是变成漂亮女人买菜,还是把ufo偽装成计程车在城里进行空间跳跃,这些操作本身都存在不少暴露的风险不是吗?” “所以,我认为外星人想要在『不暴露自身存在”的前提下观察我们,必然会选择一些更低调的方式有的东西,和我们一样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和我们朝夕相处,却不会因此而受到怀疑呢?” “答案是,动物一一將自己变形成动物,或者操控动物们的思想,將它们转化为可供使役的观察工具,通过连接大脑的方式,藉由它们的视角来观察我们。” “当然,更直接一点的方法,应该是直接投放『电子犬”这类高科技產物。 但考虑到市里不遵守交通秩序的傢伙很多,如果电子犬遭遇车祸谁也不能接受一只看起来是狗的生物,在受伤倒地后会变成一堆闪烁的电子元件吧?” “抱著这样的想法,在这一年里,我混进了我们学校的动物保护组织,跟著其他组织成员们一起,仔细地、一只一只地检查了校园里的流浪猫流浪狗,从给它们体检、带它们去绝育,再到確认它们的眼神中是否拥有『擬人』的跡象。”男大学生说,“只可惜,一年下来我一无所获不说,还自费打了一针狂犬疫苗一一那些猫猫狗狗真的就只是猫猫狗狗而已,能吃能睡,偶尔还咬人。” “期间,我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思路是不是出了问题,因为就像月姐刚才说的,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外星人,也没法做到以他们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来思考问题——-所谓“以动物更有利於观察人类”,也许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然而,大概是真的是命运吧?正当我准备另找出路的时候,在学期末的一节体育课上,我真的见到了一只行为举止非常奇怪的动物准確来说,是一只鸟。”男大学生把手机相册打开,“不说废话了,大家直接看视频吧。” 视频中,篮球场绿色围网的上沿,一只浑身漆黑的、体型与老鹰相仿的鸟类站在那里,嘴里发出呱呱的难听叫声,脑袋一上一下地轻点著,似乎是在跟隨著某种节奏律动。 在大约十秒钟后,这只黑色鸟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正在偷拍自己,於是低下头,在和摄像机短暂对视后,它一仰脖子,拍了拍翅膀,就这么飞走了。 伴隨著视频的结束,全场,除了表情隱约有些幸灾乐祸的白璟和保持镇定的群主禿头男以外,所有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为他们展示这段视频影像的男大学生。 “还请爆扣老弟,为我们详细说明一下你的发现吧。”禿头男和善地说,“你应该是从这段视频里,发现了一些『异常”,对么?” “是的,这只鸟的异常之处,一共有两点。”男大学生点头,“第一点,如大家所见,这是一只乌鸦,乌鸦是不会说话的。但这只乌鸦是例外,我之所以会记录下这段视频,就是因为———我听到了,它说话的声音。”“ “接下来,我会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请大家再听一遍。”男大学生按下了左侧的音量控制键,重新播放一遍视频。 因为得到了提示,所以这次大家都把脑袋凑向了手机,准备听听乌鸦到底在说什么“人话”。 “呱呱—呱啦——” “呱呱——.呱话—” “呱呱———呱呀——· “好像是听到了点不一样——”漂亮女人皱了皱眉头,“可总体来说还是在呱呱叫吧?只是叫的不太標准?” “可能是因为视频录製的时候音质被压缩了,我当时听的比这要清楚很多, 不然也不会想到要录下来。”男大学生有些尷尬,“要不—“” “我也觉得好像听到了叫声以外的声音。”闹闹侧过脸,直接把耳朵对准手机,“可以再放一次吗?” “呱呱哈哈—.呱啦—” “只有呱呱.——的话.—— “呱呱哇啦——.呱呀——” “呱呱——嘴.—.呱.,呱话.— “再来一次。”闹闹的表情,少见的有些凝重,“我好像听出点什么来了。 “需要我换成0.5倍速吗?”男大学生问。 “不,就按这个速度———·这个速度是对的。”闹闹闭上眼睛,“开始吧。” “嘻嘻哈哈—哩呱啦” “只有—听懂了呱的.——” “呼嚕呱喇———.咿咿呱呀——— “呱呱的嘴巴.说脏话—— 手机里的乌鸦叫声一遍一遍地播放著,在车內偷听了全过程的李菲,也在不知不觉中微皱起了眉头。 “嘶,为什么听起来,有种很耳熟的感觉————”李菲喃喃道。 “我——-我听出来了!”与此同时,手机的扬声器里响起了闹闹的喊声,“这確实不是鸟叫声——但也不是在说话,而是——..而是在唱歌,这只乌鸦在唱歌!” “唱歌?”那个男大学生一愣,“可我用听歌软体上的『听歌识曲”功能对比过,並没有得到结果。” “那种功能只能识別原曲,只是骗你续费vip而已,跟我的耳朵根本比不了。”闹闹摆摆手,“不信你再放一遍,我跟著唱给你听,你就明白了。” 视频再次开始播放,配合著屏幕中乌鸦张嘴的呱呱声,闹闹和车內的李菲, 同时开口哼唱了起来。 “嘻嘻哈哈劈哩啪啦只有天才听懂了我的话呼嚕哇喇咿咿呀呀乌鸦的嘴巴从不说脏话” “这不是我的歌吗!”李菲跟著唱完,难以置信地看著周悬,自己都震惊了。 “听出来了吧?这就是李菲在今年五月份,为一部电影献唱的主题曲,《白痴》!”闹闹满脸自豪地说,“虽然在渣渣音质下歌词有点儿听不清,但是节奏和调子是对的!这只乌鸦確实是在在唱歌没错!” “乌鸦—是能像鸚鵡那样,模仿人类唱歌的生物吗?”漂亮女人有些不確定地问。 “不能,我上网搜过,网上说乌鸦最多就是能勉强重复一些很简单的词,比如再见,你好什么的。”男大学生似乎是为了找回面子,连忙说,“所以,就算它不是在说话,但“会唱歌”这件事,已经足够能说明,这不是一只一般的乌鸦了!” “那么第二个疑点呢?”禿头男问。 “它的眼神!”男大学生用手指放大屏幕,把视频拖动到了最后的两秒钟,“注意看,这个时候,它已经发现我在偷拍了。看见了吗?它的眼神,不是在好奇,也不是愤怒,而是鄙夷。它在鄙视我偷拍的行为!鸟怎么可能拥有这么人性化的眼神!” 桌边的眾人,除禿头男以外,基本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一虽然『乌鸦唱歌』这件事確实有些,虽然那个眼神確实不像是一般的鸟类能做出来的-但这个故事的诡异程度,比起之前的“精神控制”和“空间跳跃”还是差了不少。 如果乌鸦不是在唱流行歌曲,而是在背诵某本科幻杂誌上收录的语录,那还能勉强解释一下—...大概吧。 “你还真別说。”全场唯一附和他的人,是正在低头记笔记的闹闹,“如果我在唱歌的时候,发现有个不认识的人举著手机偷拍我,我也会用这种眼神看他的。”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懂我,姐妹!”男大学生感动地说,“你也觉得,以『变身成动物来观察人类』的方式,是行得通的对吧?来来来,加个联繫方式...” “別让闹闹把手机號码给他!”一直在乐呵呵看热闹的白璟,耳机里忽然响起了李菲的警告声,“谁知道她们私下会聊什么,闹闹要是看上这种把乌鸦当成外星人的傢伙,这辈子也就算是完蛋了!” “哎呀,好啦好啦。”白璟奉命行事,及时打了个哈哈,把这一茬揭了过去,“加联繫方式联谊什么的,等吃饭的时候再说唄,別忘了,一休兄的故事还没讲呢!” “嗯,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想就著爆扣老弟刚才的发现,展开聊两句。”禿头男说,“虽然爆扣老弟在寻找外星人的思路上,和我们有一些不同之处,但我並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 “就像我一年前在群里说的,我希望大家『能够改变我们此前对外星人的刻板印象』。爆扣老弟在这一点上做得就很好一一在大家都一致认为,外星人很可能是变化成了和我们相同的外貌,混跡於人群之中时,只有他想到了,『想要近距离观察人类,不一定非要以人类的身份”,这一点就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况且,根据过去的认知,把外星人想像成“冷漠、理智的观察者”,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刻板印象呢?”禿头男很高情商地说,“遵循著这个思路,我甚至还能想到另一种可能一一也许外星人的原型,根本就不是我们想像中的『人型生物』,而是各种各样的动物也说不定。猫狗也好,鸟类也好,谁敢说外星人就一定不长这样?” “我们吶,要用发现和谦虚的眼光去看世界,而不是仗著自己的学识与“所谓的经验”,总是把“批判”二字掛在脑门上。”禿头男笑了笑,“这样做,和那些把“外星人是不存在的,相信外星人的都是神经病』掛在嘴边的人,又有什么区別呢?” “感谢你提供的思路,爆扣老弟。”禿头男拍著脸颊微红的男大学生的肩膀,风趣地说,“看来我是时候该兑现之前答应我女儿,带她去动物园玩一天的承诺了,哈哈。” 应该说真不愧是大学教授,禿头男的这一番话,让原本又有些尷尬的气氛一下又缓和了不少,白璟甚至一边附和“好!说的太好了!”,一边“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我现在有点惭愧,小周。”李菲低声说,“我感觉我就是马教授口中的那种,把“外星人是不存在的,相信外星人的都是神经病』掛在嘴边的人,你觉得呢?” “如果你是的话,闹闹就不会热情地跟我们聊这么多外星人的话题了,你可从没在这件事上打击过她。”周悬接过她递来的望远镜,“比起这个,对『乌鸦会唱你的歌”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吗?” “能有啥想法,就像鸚鵡也不是各个都会说话一样,说明那是只特別的乌鸦唄。”李菲回忆道,“说起来,那天在港区出酒店的时候,我也在对面楼看见了一只乌鸦——.—-你还记得吗?就是上新闻的那张照片。” “天后今日心情好,不受媒体镜头扰,独与乌鸦道离別。”周悬背出了那则新闻標题。 “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同一只—-嗯,应该不是吧?从港区飞来安平也蛮远的。”李菲笑了笑,“我决定在下次出门前,在兜里装一把瓜子,万一遇到了这位我特別的歌迷朋友,也能感谢一下人家。” “安平市就这么大,说不准哪天就遇上了。”周悬放大了一格手机音量,“马教授要开始讲故事了,咱们洗耳恭听吧。” “怎么说也是群主,估计要爆点猛料了。”李菲说,“我猜,他要说自己因为太了解外星人,而被外星人刺客险些刺杀的故事—” “下面我要讲的故事,是十天前,我在淮海路附近所捲入的一桩事件。”手机的扬声器中,就像是在附和李菲的猜测一般,禿头男的声音適时响起,“一桩,险些让我命丧当场的外星人斗殴事件!” 第197章 外星人斗殴事件 第197章 外星人斗殴事件 “那是在一个临近午夜的晚上,我和几位学生时代就认识的老朋友,在淮海路附近的饭店结束了酒局,准备各回各家。”禿头男开始讲述自己准备好的故事。 “我这人有个习惯,就是喝完酒后喜欢在外头逛一会儿,吹吹风,清醒一下。所以那晚向朋友们辞別后,我便沿著淮海路那条栽著许多梧桐树的步行道, 散起了步。” “走著走著,我忽然听见了远处传来了一阵动静,似乎是有人在对骂,还伴隨著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禿顶男说,“一开始我並没有多想,因为我知道淮河路上有一所职业高中,约架、殴斗一类的事件在那附近不算少见。” “不过打架总是不好的,年轻人们下手总是不知轻重,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情,那就是好几个家庭悲剧一一抱著这种想法,我打算去看一下情况,有必要的话就报警处理。” “然而,隨著我朝著声音传来的方向越走越近,原本你一言我一句的骂声却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重叠在一起的吼声,那阵势就像是狼群对月放声长啸。”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两波人吵著吵著,或许是急眼了,准备放狗咬人一一事后復盘这件事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声音其实並不怎么像狼或者狗的叫声,听起来要低沉许多,非要说的话-或许更接近老虎那一类的“猛兽』些。” “要知道,人下手多少还有些轻重,但狗咬起人来可不一样,尤其是那些经过培训的猛犬,那一口尖牙利齿,都是能要人命的。”禿头男说,“当时我就加快了脚步,希望阻止事態继续恶化下去,同时摸出了手机预备输入好了110,做好了报警的准备。” “我初步判断,爭吵发生的地点是在距离我十几米处的一条小巷里,越是走近,那种咆哮声便越发清晰地传入耳內。虽然我不是野兽,但我也能辨別出,那吼声中夹杂著的令人胆寒的凶意与愤怒。” “就在我即將抵达巷口,鼓起勇气想要念出那句『你们不要再打了,我已经报警,警察还有五分钟就到”的时候,一块突然从巷子里飞出来的砖头,以惊人的速度命中了巷对面的电线桿,碎掉的部分几乎是贴著我的头皮划过。” “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把砖头砸出无异於破片手榴弹引爆的阵势,哪怕是棒球比赛中最优秀的投手,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禿头男后怕地说,“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脑子里报警的念头也忘得一乾二净,但巷子里的斗爭还在持续著,那种凶暴的吼声愈发响亮不说,还时不时传来什么东西嵌入血肉、骨头折断的动静。” “现在你让我说,那一晚我究竟是怎么做到控制恐惧,没有落荒而逃的,我其实也说不上来,也许是酒精作崇吧?”禿头男苦笑了一下,“循著声音,我深吸了一口气,背靠著巷口,大著胆子朝里头望去。” “巷子里到处都是破碎的砖石瓦片,摇摇欲坠的砖墙上,遍布著看不出是东西所留下的爪印和血跡,还有些地方就像是被大火灼烧过一般,留下了漆黑的痕跡。”禿头男说,“但离奇的是,我並没有在巷中看到任何人、或者猛兽的踪影一一明明空气中正瀰漫看浓浓的血腥味,明明他们的斗爭还没有停止,甚至还有劲风和碎石从我面前不停划过,可我就是看不见巷子里相斗的人影。” “就在这时,我灵机一动,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一一像很多科幻或者恐怖电影中的桥段一样,许多人眼看不到的东西,却能被手机的摄像头记录下来,我当时就准备这么做。” “然而,我才刚刚用对手机准了那条小巷,一道不知哪里冒出的火苗,突然朝我进射而来了,刚巧命中了我的手机—”禿顶男从背包里,把一只透明密封袋拿出来,平放在桌上给大家看。 袋中装著的,是一块深黑色,碎掉了一个角,表面布满了交织裂纹的扁平状长方体。 “这不会就是那只手机吧?”漂亮女瞪大了眼睛。 “你说对了。”禿顶男指著那块『黑炭』碎掉的角落,说道,“一开始被那簇火苗命中的其实是这个部分,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在手机被点燃后,我立马扔掉了它。” “从“被点燃”到“完全燃烧、熄灭”,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三秒。正如大家所见,在火焰熄灭之后,这只手机从外部的金属材质到內部的电子元件,已经完全碳化了。”禿顶男说,“可以想像,如果我没有及时扔掉手机,那么一起碳化的,应该还有我的手指。” “如果说,之前如野兽般的吼声、飞出的砖石都没有嚇到我,那么在亲眼目睹了这只手机的惨状后,我是真的被嚇到了一一『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我可能会死』,那时我的心中,有个声音在这样提醒著我。”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也伴隨著面前这古怪、离奇的一幕,缓缓涌上我的心头。” “要知道,无论是小巷中,分明还在进行著却看不见半个人影的场景,还是那种能够碳化一切的火焰,这显然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禿顶男说,“看不见身影,很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身上,穿看由能够迷惑人类的眼睛,以达成·隱匿身形』这一目的的服装;那种能够碳化物体的火焰,则可能是將某种地球上不存在的液化物质、气体存储在特殊的燃料罐中,藉由火焰喷射器发射出来的。” “至於那些奇怪的吼声,可能就是它们的语言一一就像我们吵架时,一开始会用普通话,可气上头了,就会不自觉地冒出方言一样;满地的如同被利爪划过所造成伤痕就更不用说了,由科技所铸造、锤链而成的武器,可以很轻鬆地做到这一点。”禿顶男沉声道,“『在这条巷子里发生爭斗的,是两个外星人』,我很快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只不过,两个外星人在我面前打了起来,这件事虽然让我兴奋,但本能却还是在提醒我,这不是我能够参与的爭斗,如果继续待在这里,不光可能受到波及,在他们发现我的存在后,会直接抹除我的记忆,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现在离开的话,虽然无法见证这场斗爭的胜利者,但至少能保住这段记忆』。”禿顶男说,“抱著这种想法,我捡起了手机,飞也似的逃离了那条巷子。过程中,我完全没感觉到手机上还有余热,这让我更坚定了那是某种特殊火焰所造成的影响一一这种火焰存在的目的,似乎就是让某种物质快速进入碳化的状態,而非因为其本身的高温所造成的。” “只可惜,好运没能一直眷顾於我。在逃跑的时候,我一步三回头地不停回望著巷口,还没跑出多远,就感觉到一阵剧痛袭来,让我一下失去了意识”禿顶男的脸上闪过一抹尷尬,“醒来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正背靠著街边的一棵梧桐树,头顶还起了个大包,想来是没注意,一头撞树上了。” “那是几点钟?你醒来的时候外星人们的战斗结束了?”到底是“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注意力十分集中的眼镜女没有多问什么“伤势如何”的客套话,直奔主题,“那条巷子里又是什么情况?” “你关心的问题跟我完全一样。”禿顶男认真地说,“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確认时间,手錶上显示当时是凌晨一点,也就是说我在路边昏迷了一个多钟头。” “在醒来后,我从声音判断,巷子里似乎已经回归了平静。於是我赶忙起身,有些跟跪地朝那条巷子走去一一我心里也清楚外星人不可能留在这里等我, 当时所期待的,也不过是能不能从现场採集一些血样、或者是收集一些疑似高科技產物的碎片什么的一一这其实也足够了不是么?” “然而,当我抱著这样的念头回到巷口的时候,我完全惊呆了。” “那条巷子里,无论是被那种火焰所造成的漆黑痕跡,还是我记忆中散落一地的砖瓦碎片,全都消失了。”禿顶男说,“裂开的地面、几乎倒塌的砖墙都恢復成了原先的模样,靠在墙边的那两只垃圾桶里,甚至还能找到垃圾和菸头;巷外的那根电线桿上,拿到被砖头砸出的豁口也消失了,那留存在我记忆中的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如果不是在逃跑的时候捡回了手机,我恐怕根本就无法证明,自己真的经歷过那些事情。” “你把这只手机送去做化学分析了?”眼镜女问道。 “嗯,准確来说是一部分,我担心如果检测出了什么从未发现过的特殊物质,恐怕就连手机都带不回来了。”禿顶男说,“但是你们绝对想不到结果是什么实验室负责人告诉我,我送去的手机残片上的碳化物质,经检验后发现就只是普通的人造石墨而已。” “人造石墨?”眼镜女皱眉,“这怎么可能?” “实验结果上就这么写的,含碳量高达99%的人造石墨,跟市面上出售的同类產品几乎没有区別。”禿顶男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分析结果的a4 纸给大家看。 『人造石墨是什么?”化学从来没有及格过的闹闹,小声问一旁的苏墨。 “就是-碳。”苏墨想了想,“有机物经过碳化处理之后变成的东西,你这么理解就行。” “手机也算是有机物吗?” “当然不算,至少金属部分的铝合金或鈦合金就不是有机物。”苏墨补充了一句,“手机或许存在碳化的可能,但怎么烧都不可能变成石墨。就像被烧焦的牛排再怎么碳化也不可能当做木炭来用一样,因为它们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物质。” “也就是说,群主的手机被外星人的火焰摧残过后,直接变成了另一种物质?!”闹闹傻眼了。 “是的,我的看法是,那种火焰会摧毁物质的原本结构,从而转化为新的物质,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实验报告上会出现那样的结果。”禿头男附和道,“这或许就是外星人日常获取资源的手段,不同於我们的还需要经过製造这一步骤,他们只用火焰喷射器喷一喷就好了。” “合理的推断。”眼镜女推了推眼镜。 “要是我也经歷了像一休兄这样的遭遇,肯定会被嚇个半死吧。”漂亮女拍著胸口说,“下次晚上和闺蜜吃完饭回家,我一定要让我男朋友来接我。” “那些叫声也可能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兽性嘶吼』。”男大学生沉吟道,“这么说的话,或许外星人的原型,真是动物也说不定———“ “不愧是人类,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都能帮『外星人』找到合理的理由来解释。”看著因为刚才的故事低声交流起来的眾人,白璟也摸著下巴,在心里暗戳戳地说,“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掺杂了侄妖力的火焰,会把被点燃的东西碳化成石墨—嗯,毕竟我是个妖怪,妖怪对琢磨化学分子式可没兴趣, 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觉得,除了这份实验结果所带来的收穫以外,还有一点也是值得大家注意的。”禿头男总结道,“那就是,外星人与外星人之间亦有区別,就像这颗星球上来自不同国家、大陆的人们也拥有著不同的文明、价值观与是非观一样一我在那晚所撞见的外星人,很可能就是来自两个派系、甚至是不同星系的外星人,他们在地球相遇,然后发生了爭斗。” “我们不应该忽视外星人的『危险性”,並非所有智慧生物都喜欢依靠『沟通”来解决问题。”禿头男把那只碳化的手机连同包装袋一起,小心地收回了包里,“风险,也並不永远都与收穫並存。” 第198章 我接受不了 第198章 我接受不了 傍晚五点,麦当劳。 “安格斯max厚牛堡、一份炸薯条,嗯,再来个麦麦脆汁鸡!”闹闹滑动著手机屏幕,快速下单。 在五分钟前,今日的线下聚会兼『研討』环节,在群主“一休”代为分享, 那几位未到成员所准备的故事后便宣告结束。 於是大家收拾东西,移步到了隔壁的麦当劳,准备吃晚饭。 原本他们是准备拼个大桌一起的,但结果来了店里才发现,周六晚的生意相当不错,竟然是只剩下了一张四人座给他们。 无奈之下,大家只好分开就餐,群主、眼镜女、漂亮女、男大学生坐一张桌子,剩下的三人则在靠窗的吧檯座位用餐。 “他们好像还在聊外星人的话题呢。”苏墨用手撑著下巴,望著在等叫號的时候,还不忘拿出几份疑似“外星人自击证据”的相关文件,交换传阅的那四名“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骨干成员。 “能理解能理解。”一边的闹闹再追加了一杯多冰可乐后,才放下了手机,“大家平时都忙,有个机会能聚在一起聊聊,可不得多聊几句吗。” “可我看你下午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苏墨扭头看向她,“是因为跟预期不符吗?记得你之前经常在群里请教他们问题来著。” “嗯,有吗?”闹闹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汕笑道,“是你的错觉吧,能来参加线下活动,我可开心了。” “喔,那应该是我搞错了。”苏墨看出了闹闹不想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结,於是便转言道,“我叫苏墨,你呢?” “矣?”闹闹一愣,虽然没搞明白怎么就突然开始自我介绍了,但还是出於礼貌地接话道,“我,我叫陈静,你叫我闹闹就好。” “原来『闹闹大魔王”的真名就是闹闹呀。”苏墨笑了笑,“那要不要加个微信?老实说我不怎么用qq。” “可以啊,我扫你吧。” “方便问个问题吗?”苏墨打开了扫码界面。 “二维码二维码—你问呀。” “闹闹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李菲的人啊?” “李菲?!”闹闹的声音先是猛地拔高,然后又很心虚地低了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认识了!大明星李菲嘛,谁不认识!” “喔,就只是认识吗?”苏墨似笑非笑地问。 “哈哈没想到这就暴露了,没错,我其实是李菲的歌迷来著。”闹闹终於编好了瞎话,推了推鼻樑上的金边眼镜,故作镇静地回应道,“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唱了她的歌?嘻嘻,我就知道我唱得不错。” “唱歌倒是其次,主要是————”苏墨指了指她头顶的棕色贝雷帽,“这顶帽子看著有点眼熟,好像是我上次送给菲姐的。” “哈?!”闹闹瞪大了眼睛,这一表情倒是与平时的李菲颇有些相似。 “不光是帽子,你的眼镜看著也挺眼熟,应该是从谁那里借来的吧?那个人是不是姓周?”苏墨看著闹闹石化的脸,笑了半天才把自己的微信好友界面展示给她看,“好啦,不逗你了,看看这是谁?”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位用著卡通黑猫头像,暱称为“菲菲菲”,备註名则是“菲姐”的用户。 “你真的认识我姐姐!” “对呀,我舅妈是她经纪人,所以我也跟著沾光了。”苏墨笑眯眯地说,“我其实一开始还有点怀疑,但后来听你唱她的歌就知道啦一一居然能从乌鸦的叫声里分辨出那是一首歌,能做到这件事的,想了想去也就只有『菲姐家那个学音乐的妹妹”吧?” “原来你就是小苏!”闹闹“喔!”了一声,“我们昨晚上还刚聊起你呢!” “聊起我?说我什么啊?” “额—-也没什么,就是我姐夸你长得漂亮,夸你工作的单位好,让我好好向你学习!”结束了紧张的话题,闹闹一向的高情商也总算是跟著一起回归一开玩笑,昨天我们还在聊你“见鬼”的事儿,这种背后人的行为,我能跟你老实交代嘛! “所以你们昨晚是住在———”苏墨明白了什么。 “住在我姐—我姐姐的好朋友周—周——周悬家里!”情商持续性上线,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念出“周悬”这两个字的闹闹,舌头就像打了结,“这身装备就是他们借我的,说是线下见面点低调一点——哈哈—” “原来如此。”苏墨的脸上写著“我懂”,“看来他们很关心你。” “毕竟我读幼儿园的时候就跟他们混嘛。”闹闹不好意思地说,“我真没想到原来安平市这么小,咱们这都能遇见更没想到原来你也喜欢外星人!” “在外星人的话题上,我还只是刚刚入坑而已啦,你才是前辈。”苏墨看了一眼手机提醒,“在叫我的號了,等我一下——— “没事,你坐著,正好我的餐也快好了!我一起拿!”闹闹很热情地起身, 冲向取餐檯。 “哎呀哎呀,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取个餐都风风火火的。”闹闹刚刚离开, 白璟就端著餐盘,先是很自然地坐到了苏墨另一侧的座位上,才嬉皮笑脸地问,“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当然。”苏墨礼貌地说,“下午你请我喝了咖啡,谢谢。” “客气客气。说起来,怎么样?今天的活动,收穫颇丰吧?”白璟叼著鸡翅,含糊不清地问,“买海鲜的女外星人,改装成计程车的ufo、会唱歌还会鄙视人的乌鸦、小巷里斗殴的外星人兄弟剩下两个补充的例子是啥来著?” “因为偶像派演员顾乐的个人履歷过於完美,而怀疑他是外星人。”聊起外星人的话题。苏墨又恢復了用手支下巴的懒洋洋坐姿,“以及,怀疑以前常去的一家超市的女收银员是外星人,理由是曾亲眼见证她『只是吹了一口气,就治好了一只因车祸而垂死的流浪狗』,可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离职了。” “哦对对对,演员外星人和收银员外星人。”白璟吸了吸手指,笑道,“回去我得看看,我们家楼下老大爷倒垃圾的时候,有没有做出“倒立扔垃圾”的外星人举动,下次聚会得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一下。” “是吗?可我不觉得你还会参加第二次。” “为什么?”白璟眨眨眼睛。 “纯粹只是看热闹的话,一次就够了吧?”苏墨看著他,“我很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今天聚会上,对外星人毫无兴趣的两个人之一。” “另一个人是谁?” “我。”苏墨用手指著自己,忽然一笑,“咱们俩应该是同类,对吧?” “喷,这就暴露了吗?我还以为我装的很像。”白璟试图绷住表情,可惜无果,遂哈哈大笑,“你是怎么加的群?不会也是在那个论坛上,看到他们的群员在宣传吧?” “是啊,那阵子正好在看一本科幻小说,所以就加群了,原本还以为是討论电影的。”苏墨摊手,“结果进来一看到那些群文件里的內容,我就懵了。” “那今天为什么要来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一方面是今天下午正好有空,另一方面是,我確实有点好奇他们线下聚会时的精神状態—老实说,没我之前想像中的那么疯狂。”苏墨说,“不过幸亏是这样,要是真有人站在桌子上大叫『外星人是存在的,让我们一起寻找外星人的话”,我逃跑都来不及。”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参加这么『危险”的聚会,这种行为我可不赞成呀。”白璟吐出一根完整的鸡骨头,又开始喝可乐。 “咱们不是差不多么?” “非也非也,咱们不同的地方在於,出了事儿你只有自己跑路的份,我可是还有余力扛著你们俩一起跑的一一我今天就来是看看能不能捞到英雄救美的机会的。”白璟指了指自己头上的毛线帽,“咱们仁今天毛线帽棒球帽贝雷帽的,造型都一样,妥妥的时尚三兄妹。光是念著这个,我就不能放下两位美女不管啊。” “你还挺绅士。”苏墨笑了,“你刚才听到吧?我叫苏墨,你呢?” “常平。” “你確定?” “干嘛不確定,谁规定了不能实名制上网的?我常平第一个不答应!”白璟放下了擦手的纸巾,“我吃完了,你慢用。” “你就吃这么一点啊?”苏墨看著他餐盘里的一对鸡骨头和空掉的纸杯。 “姐妹,把一顿麦当劳当做听一下午荒谬故事的奖励的话,这会让我的胃伤心的。”白璟看著远处一手一个托盘正晃晃悠悠走来的闹闹,“再说你不也一样么?一对鸡翅一杯可乐,咱们食量相当呀。” “我是因为晚点还约了人吃饭。” “喔,真可惜,我原本还想请你出去一起喝一杯呢。”白璟转身道,“如果不是我刚巧也有饭局的话·好了,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走了,有缘再见咯。” “常平。”苏墨叫住了他。 “嗯?”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苏墨有些不確定地说,“我总觉得,你看起来很面熟。” “真的假的,我看起来有这么『大眾脸”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开个玩笑啦,我们肯定是第一次见,因为我的记忆力超好,尤其是面对美女的时候。”白璟哈哈一笑,后半句话是对刚回座位的闹闹说的,“大魔王同学,你们慢慢吃,我走咯!” “呀,你这就走了嘛?” “没办法,一会儿公司还要加班。” “礼拜六晚上还要加班啊?” “社畜是这样的呀。” 回家路上。 “我以后再也不去参加这个群的线下活动了!”闹闹坐在车后排,大声宣布“再也不去了?”李菲有些惊讶,“什么情况,你这是火眼金睛,看出他们在编故事了?” “跟这个无关,我就是单纯的很失望。”不同於刚才在面对苏墨的问题时, 还勉强能做做表面功夫,这会儿的闹闹很直接地边嘆气边说,“你们知道他们下午分享的故事都是什么吗?” “不知道。”李菲和周悬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他们觉得,外星人最近不常坐ufo登场的原因,是他们变成人类的样子,混进了我们的社会里偽装人类;还说外星人把ufo改装成了计程车在市里拉客!”闹闹用笔记本拍著大腿,“我绝不接受这种说法!” “为啥不接受啊?”李菲没跟上她的脑迴路。 “当然是因为很没劲,外星人变成人类的样子,那还能叫外星人吗?变成美女买菜、变成电视明星、变成超市的收银员也就罢了—-那个群主居然还说,有两个外星人像街溜子一样在小巷里打架!这让我怎么接受啊!” 闹闹愤愤然:“这就像是咱们买票去动物园看老虎,结果发现老虎的园区里坐著几个老大爷在嗑瓜子打扑克。一问什么情况?喔,原来这就是老虎,只不过这两年进化了,能变成人类了我买票是为了看老虎,又不是为了看老虎变成的人类!” “你的意思是,外星人就该以外星人的样子登场,而不是像人类一样?”周悬趁著红灯,给李菲餵了一口冰淇淋。 “没错!”闹闹说,“我喜欢的是长相稀奇古怪的外星人,不是长得跟人类一毛一样的傢伙,这种说法简直是在降低外星人的逼格,再这么搞下去我要退坑了!” “也就是说,你白白浪费了一个下午参加聚会,结果发现自己对外星人的好感反而下降了?”李菲张开嘴,示意周悬再来一口。 “那-那倒是也不能这么说。”闹闹找补了一句,“我只是不喜欢变成人的外星人而已,中途那个外星人变成乌鸦的故事还是蛮有意思的,而且那只乌鸦还会唱你的歌呢姐姐。” “我知道,刚才苏墨发微信给我了。”李菲提醒她,“你自己生气归生气, 可別拉著人家苏墨一起不参加活动啊。” “我能是那种人吗?刚才苏墨问我的时候,我可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我的失望呢。”闹闹打了个哈欠,很安详地平躺在后排,“受不了了,今天受的打击太大,我先睡一会恢復能量,一会儿到家了再叫我。” “那闹闹你以后还找外星人吗?”周悬问。 “当然了,主编老师的知遇之恩我还没报呢,”闹闹迷迷糊糊地说,“我不光要找到外星人,我还要证明他们不会变成人类的样子在地球乱逛对了姐姐,明天我要去海洋公园看海豚表演,你记得买票—-我的周末已经损失一天了,不能继续颓废下去.—.“ “行。” “她还睡著呢?”李菲打著方向盘,靠边停车。 “嗯,口水都流出来了。”周悬回头望了一眼。 “那就让她多睡会儿吧,今天受委屈了。”李菲低笑道,“打死我都想不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 “我也是。”周悬低声附和,“我本来想著,那些故事讲得那么玄乎,她回来之后能不变本加厉地痴迷就不错了,没想到反而还受了打击。” “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李菲笑眯眯地看著周悬。 “感谢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周悬伸出手。 “感谢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李菲跟他击掌,“多亏他们,我可爱的妹妹又回来了。” 啪! 《闹闹的周末》,完。 第199章 老朋友·上 第199章 老朋友·上 安平市,桃源小区。 清晨时分,张小龙坐在长椅上,低著头假装玩手机,实则在用余光自送著一位皮肤白皙,穿一身黑色卫衣的女人,走出四栋单元楼。 五分钟过去,在確认对方不会因为“忘带手机”一类的理由返回住所后,张小龙起身,走进了那栋单元楼。 张小龙,今年二十二岁,性別男,爱好女。 平日里,他孝敬长辈,待人和善,五岁就知道给来家里做客的小朋友让梨子吃,八岁就知道· 咳咳,总之,从表面上看,张小龙是个好人, 可就像很多电视剧、小说中时常出现的桥段一样,许多顶著“好人”这个头衔登场的角色,在背地里,都有著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张小龙,这个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重要角色的角色,也有著属於他的秘密。 他是个变態,一个迷恋陌生女性內衣裤的变態。 当然,在绝大多数变態们的眼中,“变態”这个词不过是世人对他们赋予的污名化刻板印象,张小龙也不例外。 对他而言,那些女人们深藏在衣柜深处的內衣裤,是盛放著的,是等待著他採摘的朵一一世说某某某爱莲,某某某爱菊,某某某爱牡丹,他们爱,张小龙也爱,爱代表著风雅,代表著情趣。 他只喜欢採而已,所以比起变態,他更喜欢將自己称作“採大盗”。 至於,“採”是否会与“不道德”划上等號,张小龙本人並不在意一一在他看来,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拥有著一双能发现“特殊美”的眼晴而已,这是优点,而非过错。 今天,就是张小龙来『採』的日子。 在此之前,他已经得手过很多次了。 从大学女生宿舍到独栋別墅区的富人家园,张小龙从未失手过,一手开锁、翻墙的本领早已是练得炉火纯青。 但接连得手並没有让张小龙放鬆警惕,他很清楚的知道,儘管学生和贵妇们的內衣裤质量都很不错,可经不住学校里有彪悍的宿管大妈,高级小区里有別著警棍巡的保安,这两者中的任意一类,都能轻易对他的事业造成毁灭性打击。 那么,有什么地方是又適合作案,又有很多目標可供选择的呢? 答案是存在的一一桃源小区,这个安平市物业圈中以“管理混乱”闻名的小区,里头住著许多来自天南海北的打工者,其中自然也不乏女性。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张小龙就已经盯上了这里,只是在踩点结束、准备付诸行动的前一天,他莫名地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了快一周才勉强能下床。 但倒霉的事儿还没有结束一一在那之后接近一个月里,张小龙几乎每天都会做噩梦。 在梦中,经常会出现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边对张小龙拳打脚踢,一边质问“你长得这么丑,为什么不去整容”。 这件事情给张小龙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再加上因为睡眠不好而导致的精神衰弱,让本就不怎么壮实的身体一下更虚弱了。 不过好在,雨过天晴的日子总会到来,几个月后,张小龙调整好了心情,带著全新的面貌,再次来到了桃源小区,选定了这次下手的目標。 他观察那个女人已经有一周左右了。 几乎每天早上,她都会在这个时间点出门,並在一两个小时过后返回,有时手中会多出几个来自菜市场或者是书店的包装袋,有时则什么都没有,纯粹是空手而回。 按理说,这种情况还是蛮少见的不是吗?毕竟她看起来也不过是二三十岁的年纪,说出去工作吧,什么工作会只持续这么一会儿,还是这个点出门? 可说是被人包养,或者本来就很有钱不需要工作吧这样的人会住在桃源小区吗? 好在张小龙对此並不很关心一一变態不代表要对別人的隱私感兴趣,再说城市里奇奇怪怪的傢伙多了去了,今天操心这个的私生活,明天操心那个是不是有秘密,哪怕是变態也忙不过来呀。 “完了完了,睡过头,要迟到了!”在张小龙上到五楼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一个出来风风火火从楼上连跑带跳往下冲的年轻女子。 张小龙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而女子似乎是真的要迟到了,连说句不好意思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急匆匆地与张小龙擦身而过一一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即將光顾她楼下邻居的採大盗。 儘管在那个瞬间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张小龙已经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柑橘调香水味。 张小龙默默地看著女子消失在楼梯尽头处的身影,並没有更多的表示。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名女子一一在之前蹲点的时候,张小龙就注意到,她经常和那个皮肤白皙的女人在早晨结伴出门,一副很亲密的样子。 原本,这位住在六楼,生得年轻漂亮,衣著也很有个性年轻女子,本应该成为张小龙猎物清单中的“备选方案”才对。 可张小龙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当他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去她家“採”的时候,心底里就会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提醒他千万不要这么做,否则很可能会倒霉。 直觉?第六感?人体的自我防卫机制? 张小龙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现象,不过做这一行,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 所以在反覆几次过后,张小龙將此归结於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一种体现, 很快便对那名女子失去了兴趣。 面对掛著506室门牌號的房门,张小龙將手中的开锁工具探入锁芯,埋头操作了起来。 三十秒后,锁舌伴隨著一声脆响弹开。 张小龙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摆著成套的藤製躺椅,放著茶具的红木茶几,窗台下的绿植,以及掛著一串贝壳风铃和几套整齐线装书的博古架的客厅。 与之搭配的,是一套镶嵌整齐,纹並不繁复的深棕色实木地板。 这让张小龙有些意外,一是因为在如今这个崇尚“欧式风格”装修的年代, 这类古色古香的中式装修已经很少见了;二是,他在去年曾当过一段时间家具城的店员,儘管算不上眼光毒辣,但多少还是能看得出,这间屋子从地板到家具的选品,只是看起来低调而已,实际一套装修落成下来后的价格可一点都不“美丽”,很难想像住在这种连电梯都没有的小区的住户,会捨得这么多钱来做装修。 总之,这並不像是一位独居年轻女性的住所。 不过在看到了玄关处放著的小码拖鞋后,张小龙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搞错。 他保持著一贯的职业素养,脱掉鞋子走进客厅,准备朝臥室进发。 然而,就在他路过那张藤椅的时候,忽听见窗边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明显拖长的猫叫声。 “这个家里还养著宠物?” 像是在回应他的想法,一只小小的猫爪,在这时从窗帘背后探了出来,將窗帘拨开了一条缝隙。 带著暖意的阳光洒进屋內,照亮了屋內的陈设,分明是一副温馨祥和的场景,却让张小龙一愣一一他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他走进这个家里的时候,周围就是一副黑漆漆的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外面是晚上。 “明明是大白天,为什么家里的窗帘是拉著的?”张小龙疑惑地想著,“晒太阳又不耗电费,人不在家也犯不著这么做吧?难道是对紫外线过敏?” “喵。”又是一声猫叫,把张小龙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看著蹲坐在窗台上的那只狸猫,狸猫也摇著尾巴,用那对淡黄色的眸子打量著他一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张小龙觉得自己从这只猫的眼里,看到了“懒洋洋”三个字。 张小龙对宠物不感兴趣,准確来说是怕狗和討厌猫。 怕狗是因为小时被狗咬过一一刚来桃源小区踩点的时候,张小龙就盯上过另一栋楼的一位独居女子,但这个计划最终因为她家养著一只白色的大狗而流產。 至於討厌猫,则纯粹是出於对猫这种生物的“鄙视”。 在张小龙眼里,猫不像是忠诚的狗,看到了不认识的人进家门,会大叫甚至是衝上来咬人,豁出命来保护主人的財產。 猫这种没良心、养不熟的生物,哪怕是看到了陌生人堂而皇之的入內,也大都不会有什么表示,要么是当没事猫照睡自己的懒觉,要么是找个角落躲起来, 瑟瑟发抖一一曾经他到访过一处住宅里,就养著一只布偶猫。那只傻猫看到了张小龙不仅不怕,还很热情地倒在他面前敞开肚皮,“求陪玩”,简直是奇葩中的奇葩。 该说不说,面前的这只狸猫,就很符合张小龙对猫这种生物的刻板印象在看到张小龙进来以后,它完全没有任何表示,就只是很平静地打量看他, 也不知道是因为智商太低搞不清状况,还是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家里“进了贼”这件事。 一人一猫的对视,在持续五秒后,以张小龙的抽身离开宣布结束一一现在的任务不是跟这只猫纠缠,而是儘快找到这个家里女主人的臥室在哪里。 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使得张小龙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离开的同时, 这只猫的嘴巴正一合一闭著,仿佛是与著他身后的那团“空气”,无声地“交流”著什么。 张小龙推开了离客厅最近的那扇房门。 很明显这是一间书房,靠墙的书橱里塞著满满的书,与这里的藏书相比,客厅博古架上的那几套线装书,至多算是“装饰品”,更像是因为放不下才摆到那儿去的;一张大书桌临著窗边摆放著,象徵著“文房四宝”的笔墨纸砚整齐地摆在桌上,一张宣纸被镇纸压著,平整地铺在桌上,依稀能看出纸上画著的是一座云雾繚绕的大山与一处疑似道观的建筑。 张小龙对读书没兴趣,对欣赏画作更没兴趣,於是他很快带上门,退了出来。 下一站,是书房对面的房间。 刚推开门的时候,张小龙还稍微有些兴奋,因为对著门的就是一张单人床一一有床就意味著这是臥室,臥室就意味著这里有人住,有人住就意味著有內衣。 然而,当张小龙真正走进房间后,方才意识到,这里头似乎有些不对劲。 首先,单人床確实存在,但在床上只摆著一个印著“史努比”图案的枕头以及同款的被单,並没有看到被子。 其次,这里没有任何看上去跟“生活气息”相关的陈设,虽然角落里摆著一张懒人沙发,但沙发的表面除了自带的凹陷以外,却几乎没有皱褶,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人曾在上面坐过一一这世上应该不会有人从懒人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 还不忘用手掌抚平痕跡吧? 最后,张小龙最感兴趣的衣柜里,除了几袋樟脑丸以外便再无他物,连衣架都看不到半个,实在是叫人大失所望。 可话又说回来,要说这是一间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客房吧,房间的墙上又掛看似乎是能表明房间主人身份的装饰物。 那是一副油画,画框中,是一位张小龙没有见过的美丽少女,她的脸上掛著微笑,至多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估计是屋主人的妹妹一一张小龙会有此推断,倒不是这位画中少女和他记忆中的屋主人真有多么相像,而是因为她怀里抱著的那只狸猫。 一般来说,同品种的动物看起来总是大差不差,通过能某些细枝末节的差异,认出“自己家的宝贝”和“別人家的猫”的,通常只有饲主而已。 但这幅画里的猫不一样,仰赖於作画者的画功十分高超,不光猫画得很像, 就连它那副懒洋洋的神情也还原的惟妙惟肖,这让张小龙只了零点一秒的功夫做出了判断,画中的猫和刚才客厅里晒太阳的那只猫,绝对是同一只。 而既然猫是同一只,那么抱著猫的少女就不可能是虚构人物一一“屋主人的妹妹”,显然是最契合现实的猜测。 那副画框的旁边,还贴著一张看起来有些突元的明星海报,虽然张小龙不仅不认识这是谁,也分辨不出海报角落那个烫金色的连笔签名,究竟代表著两个字还是三个字甚至四个字,但想来应该是这位妹妹所喜爱的艺人没错。 结合上述的发现,这里比起客房,更像是屋主人留给家里妹妹的房间。 至於这里为什么如此缺乏“人气”,衣柜里甚至都没有衣服——“· 张小龙忽然想起了自己前阵子,在一档名为1717白银眼的民生新闻节目,看到的一起案例。 第200章 老朋友·下 第200章 老朋友·下 拨打节目组热线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他说自己和妻子结婚二十多年,租住也好,买房也好,每一次搬家之后,妻子总是会要求在家里空出一个房间来,购置一些简单的家具,当做客房来使用。 这让男人很不理解,毕竟现在的房子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已经很少有人会在家里专门留出一间客房了。 何况现在的社交风气不同以前,上门拜访的客人本来就不多,会留下住一夜的,结婚这二十几年来更是见都没见过。 在听完了男人的诉苦后,节目组很找到了妻子询问情况。 一开始,面对著摄像机,那位妻子一直在情绪激动地復读,诸如“我就是想多一间房子招待客人有什么错?”、“他不理解我,结婚了这么多年,他永远都不理解我”、“任性,我就是任性不行吗?一个连老婆的任性都满足不了丈夫, 他有什么用?”一类的话语,话里话外反而是在埋怨著丈夫不当人,连她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意满足。 后来隨著採访的深入,这位妻子才终於说出了背后的隱情。 原来,她坚持要在家里空出一间房的本意,並不是真的想要招待客人,而是为了她的一位表妹。 这位妻子的表妹与她只差一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就像是亲姐妹一样亲近。 也是因为这层关係,她们在十几岁的时就相互约定,以后长大了,先结婚的那个人家里,要给还没结婚的另一个人留出一间房间,当做是给“单身狗”的一个温暖的家,聊以慰藉一一像这类少女时期天真烂漫的约定,相信很多人都有过。 只可惜,这位表妹在十八岁的那年因为车祸去世,这起意外,让这位妻子悲痛欲绝,这才会在结婚后的每一次搬家时,都坚持给这位不在人世的妹妹空出一间房间,一是为了遵守当年和妹妹的约定,二是为了给自己的心一个交代一一或许也是知道,这种做法有些不切实际,所以她才一直以“任性”的方式,搪塞了丈夫这么多年,没能鼓起勇气告诉他这个事实。 至於节目的最后,当然是以调解成功,两夫妻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妻子大喊著“我再也不任性了”,丈夫大喊著“是我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告终,画面十分感人,连电视机前的张小龙都跟著落下了两滴眼泪。 也正是因为这段忽然涌现的记忆,让张小龙不由自主地把眼前的场景,一板一眼地套入进了那个故事一一这间空荡荡的、缺乏人气的房间,其实是留给屋主人留给家中某位过世的妹妹的;画像中的女孩儿,就是因为屋主人的过度思念, 才將她和自己家的猫画在了同一幅画上,给自己一个“妹妹还活著”的错觉,聊以慰藉—.—· 在这么一番脑补过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张小龙总觉得有一阵阴风,从自己的后颈似有似无般的吹拂而过,於是对著画上的女孩拜了拜,念叨了一句“有怪莫怪”后,他才退出了房间,继续寻找起主人的臥室。 没办法,虽然脑海中的故事很感人,但张小龙是个变態,你不能要求变態也有道德感。 转眼,张小龙又来到一间古怪的房间。 在这间房里,完全看不到客厅中那些“古色古香”陈设一一映入眼帘的便是墙上掛著的那台七十五寸液晶电视,一旁的小书柜里塞著各种各样的杂誌、閒书,角落的位置摆著一座超豪华的猫爬架,窗边收拢杂物的篮子里装满了玩具, 从被压在底层的逗猫棒到,再到放在篮子最顶端,一只丑丑的小玩偶。 窗帘倒是没拉著,继客厅、书房、死去妹妹的房间之后,这还是第一间,一进来就让人感觉到亮堂的屋子一一看来那只猫確实很喜欢晒太阳。 是的,这里没有床,没有沙发桌椅,毫无疑问是专门为家里的猫而准备的屋子。 至於墙上的宽屏液晶电视,想来是为了放《猫和老鼠》而准备的吧?爱猫爱到了把客厅的电视拆下来给猫看,也真是没谁了。 “愚蠢的猫奴啊。”向来不喜欢评价女主人臥室以外场景的张小龙,终於是忍不住地吐槽了一声,遗憾地转身,走向了这个家里的最后一间屋子。 推开门,不出意外,阳台一侧的窗帘还是老样子,拉的紧紧的。 不过看到了门边的洗手间后,张小龙就知道自己来对了一一在一切非豪宅的建筑里,“主臥才有厕所”可是常识。 张小龙快步上前,拉开了窗帘。 果然,房间的陈设依然简单,角落里掛著几件秋冬款大衣的衣架,靠墙放置的大床,一张造型简约的古箏,放著一本古籍的小茶几。 不过儘管看著有些简朴,可至少是“人住的房间”。 张小龙止步在了那两面並排的衣柜前,打开其中的一面柜门。 儘管自认足够了解屋主人的他,已经提前做好会看到一大堆朴素的,缺乏美感的卫衣、衬衫、运动服的准备,但在打开衣柜门的那个瞬间,张小龙眼中,还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错。 那是因为衣柜的正中间,刚好是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一件熨烫平整的浅灰色的大褂,正被掛在那里。 “这是—道袍?”凭藉著小时候和家人去道观上香留下时的记忆,张小龙有些勉强地认出了这件衣服。 “那个女人是个道士?我这是偷內衣偷到道士家里来了?”他这么想著,双目下意识地左右乱,很快又在衣柜的一侧,发现了一柄造型古朴,似乎是断了一截的木剑一一这个衣柜里並没有掛几件衣服,这让那身道袍和木剑看起来十分显眼。 “那是—她的法器吗?电影里的那种桃木剑?可为什么是断掉的?”从道袍到驱邪的法器,女人衣柜中意料之外的发现,让张小龙满脸疑惑。 应该说,能去做贼的人,手脚自然是不可能干净到哪里去一一张小龙在疑惑之余的无意识动作,便是东摸摸西摸摸。 他先是用手指在道袍的袖口上抿了抿,確认著布料的柔顺程度,紧接著又低头嗅,想闻闻看有没有主人的体香残留一一最终闻到的只有薰衣草味洗衣液的味道。 隨后他吃又衝著那柄桃木剑伸出了手一一无他,纯粹是没见过,想摸摸。 然而,就在张小龙探出的手,即將触碰到剑柄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上。 “乱拿別人的东西,小心倒霉呀。”来自某个女孩儿的提醒声,於他身后响起。 这个瞬间,肩膀上的触感与女孩的声音,让一阵几乎能令血管冻结的寒意, 迅速蔓延至张小龙的全身一一无论是物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 还有什么,能比做贼的时候被人抓了现行更恐怖呢? “啊!”张小龙惨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啊!”在看到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女孩时,张小龙又惨叫了一声。 “喔,我嚇到你了?”女孩笑眯眯地看著他,脸上似乎也没什么责怪的意思,“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吧,谁让你非要动那把桃木剑呢?剑上的煞气都快衝出天板了,根本不是你这种普通人能驾驭的,考考你,知道沾染煞气会有什么后果吗?” 张小龙刚想回答“不知道”,可看著那张熟悉的脸,他忍不住低头,又看了看女孩脚下。 空荡荡的,没有影子。 再次回归那个问题:还有什么,能比做贼的时候被人抓了现行更恐怖呢? 答案是,有的。 张小龙的嘴一点一点的张大。 “好吧,看你这模样就知道是上课喜欢开小差的那种差生。听好了!”女孩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张小龙的回覆,只好自问自答道:“答案是,轻则倒霉一个月,喝凉水都塞牙;重则生一场大病,过两周就暴毙而亡了也说不准!” 张小龙的嘴巴还在长大。 “嗯?你怎么还在发呆,莫非是嚇傻了?”女孩把脸凑向眼球瞪得几乎快要弹出眼眶的张小龙、 “你不要过来啊!”女孩的举动让张小龙的嘴巴长大到了极点,几乎到了能弓起下頜关节脱白的程度。 张小龙双手乱挥著,脸色惨白地几乎像是那柄桃木剑的主人:“我见过你! 我在那副画上见过你!你就是那个死掉的女的对不对?你,你还在这个家里..” “什么叫『那个死掉的女的』,没礼貌。”女孩“哼”了一声,“你不打招呼就进我的房间,我都没说什么,你反倒还嫌弃起我来了?真是倒反天罡。” “有鬼!这里有鬼!救命啊!”张小龙失態地大叫著一一无声无息地登场, 身子底下找不到影子,再加上她只是对“那个死掉的女的”这一称呼不满,却没有否认的態度,让张小龙几乎可以確定,自己確实是遇见鬼了。 至於“道士的家里为什么会出现鬼魂”这种高深的问题,以张小龙现在的紧张程度,肯定是想不明白的。 “,你好吵啊!闭嘴!”因为他的大叫,女孩脸上原本笑眯眯的表情,很快被“不良少女独有的不耐烦”所取代。 她一脚踩在了张小龙的胸口,居高临下质问道:“说!你是干嘛来的!是不是小偷!” “有鬼!有鬼!”张小龙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叫得越来越撕心裂肺了。 “都说了让你別叫了!大白天的,把邻居嚇到了怎么办?”女孩见他不配合,急了,伸手直接捂住了张小龙的嘴。 “唔!唔!” “你怎么还叫!” “停手吧,有你这么审人的吗?他快被你嚇死了。”一只狸猫迈著步子走进房间,轻巧地跳上床,看著扭打在一起的女孩和张小龙,喵喵地说,“还是让为师来吧。” “额,他好像已经晕过去了。”季澜鬆开了抓住对方衣领的手。 “呀,还真是。”师傅看著双眼泛白的张小龙,“被你捂晕了?” “好像看到猫猫道长你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晕倒了。”季澜摸摸下巴,“估计是不太能接受『猫也会说话”这件事。” “喷,能接受这世上有鬼,却不接受猫会说话?真是无知的傢伙。”师傅摇摇尾巴,“所以呢,你刚才跟了他一路,他到底是不是贼?下手了没有?” “没有啊,之前就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乱逛,唯一一次出手就是对清秋的道袍和这柄桃木剑。”季澜沉思道,“奇了怪了,要是想偷东西,书房里那么多值钱货,从书桌上隨便顺只清秋的白玉笔搁走,也能卖不少钱吧?莫非是不识货?可这桃木剑看起来才是最不值钱的呀。” “值钱的东西不偷,却盯上了师姐的法器?莫非也是修道之人?”狸猫打量著他的脸半天,可除了“猥琐”两个字之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倒也不是说修道之人就非得是正气凛然、仙风道骨。 可长得这么猥琐的——— “算了,你还是个孩子,这些齦之人的心思,还是少深究的为妙,当心学坏。”狸猫伸了个懒腰,“为师约好了要带小肥出门遛弯了,回来还要给徒儿带早饭,先走一步了。” “那这人怎么办?” “师姐一会儿就回来,到时候隨便找个地方丟掉不就好了。”狸猫懒洋洋地说,“在那之前,你顺手拿他练习一下,为师昨天教你的消除记忆的法术吧。” 四十分钟后。 “你们明知道这是个贼,为什么不在他进门的时候就放倒他?”清秋站在房门口,低头看著床边昏迷不醒的男人。 “猫猫道长原本是打算这么干的,可我觉得现在法治社会,要弄晕別人也得將个由头吧?所以这不是想著等他下手了,再顺理成章地来个人赃俱获么?”季澜尷尬地说,“结果他这不偷那不偷的,在你衣柜前站了半天,东瞧瞧细看看了半天,才对那柄桃木剑出了手。我怕人死家里-咳咳,我是说事情闹大,这才制止了他。” “什么都不偷的贼,却在我的衣柜前站了好久?”清秋皱了皱眉头,“我记得珠泪以前,好像跟我提起过类似的事情。” “他还光顾过珠泪家啊?” “晚点问问吧。”清秋蹲下身子,隨手摺断了男人兜里的开锁工具,“记忆抹掉了没有?” “修行还没到位,尝试著抹掉,但是失败了。”季澜吐吐舌头。 “你阻止了他触碰我的剑,这是对的。不过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不要给这些人进我房间的机会。”清秋的手指在男人的额头上划过,在修改记忆的同时,顺手施加了一个睡眠的法术,“私闯民宅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 “记住了记住了,下次我直接让猫猫道长弄晕他!”季澜搓著手,跃跃欲试,“所以呢,咱们什么时候把他拎出去丟掉?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適合『丟垃圾』的地方,蚊子特別多,保证他满头包!” “等晚上吧。”清秋平静地说,“在那之前,我也要先跟珠泪確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那个“惯犯”。” “如果是的话呢?” “那就让他的记忆消失的更乾净一点。” 《採大盗》,完。 第201章 龙出没 第201章 龙出没 “各位观眾下午好,欢迎收看今日的安平午后新闻。”电视屏幕中,穿著西装的主持人说著开场词,“今年是龙年,而说起龙,从“龙的传人』到风靡了成百上千年的『龙文化』,我们似乎总是对『龙』,有著说不完话题。” “今日,我市就发生了几起“特殊的”目击事件一一多位市民宣称,他们今日早晨在我市上空,发现了“龙”的踪影。”主持人说,“我们在获悉这一消息后,立刻安排了记者著手跟进。事不宜迟,让我们马上连线一下,已经抵达前方的本台记者王强。王强,你好。” 画面隨之切换,一位戴著眼镜,手持话筒的男记者出现在镜头中。 “嘉远你好,我是王强。”记者推了推眼镜,保持著职业微笑,接话道,“如大家所见,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我市的『帆影广场”。我身后的人群中,除了本市市民以外,还有从外地专程驱车的朋友一一他们都是为了今早,出现在安平市上空“龙』而聚集在此地的“龙文化”爱好者们。” “有幸,我们请到了几位,亲眼见证了“龙出没”事件的市民,让他们来分享一下,今天早上的安平市上空,究竟发生了什么。” 记者將手中的话筒,递向身旁一位耳朵上夹看烟,身穿晨练背心的老大爷:“这位大爷,您好。” “你好,小同志。”大爷乐呵呵地说,“观眾朋友们大家好。” “我刚才听在场的朋友们说,从时间线上来看,大爷您似乎是在场的一眾目击中,最早发现天空中那条疑似是『龙”的身影的。”记者问,“是这样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是早晨八点一刻左右,看见那条龙的。”大爷回忆道,“那个时候我刚刚晨练回来,在楼下的麵摊要了碗拌麵吃。” “吃著吃著,我看天空阴沉沉的,这才想起来,昨天晾在外头的衣服还没收。於是三两口吃完了面,就赶紧回家收衣服。”大爷说,“就在我回了家,打开窗的时候,突然瞧见了远处的云层里,有什么东西正若隱若现地上下游动著。” “我的第一反应是,那是对面广场上的人在放风箏。你知道的,现在的风箏千奇百怪,有的一大串展开来比火车还长,翅膀上还自带一闪一闪的灯泡儿,看著耀武扬威的。” “可我又一想,不对啊,那帮老头老太太平时把宝贝风箏看得比自己命还重,因为担心下雨淋坏了风箏,像这种天气不好的时候,根本就不敢拿出放。” “正想著,那云里的东西忽然朝著上头就是一个猛衝,好傢伙,跟战斗机似的,那片云都被生生衝散了。”老头口水飞溅地说,“也正是借著这么一下,我才看清了它本来的样子·———好傢伙,这不妥妥的是条龙嘛!” “大爷您能给我们具体描述一下,您看到的龙长什么样吗?”记者很有礼貌地听完了大爷的心路歷程,这才提醒他说重点。 “瞎!龙还能长什么样,不就那样嘛!”大爷说,“龙一样的身体,龙一样脑袋尾巴,就跟龙一样!威风极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感谢大爷!”不愧是电视台的专业记者,在一秒的沉默过后,这位记者马上一屁股挤开大爷,笑盈盈地从人群里,拉著另一位留著短髮的女生,来到了镜头,“这位小姐,你好!” “你,你好。”女生面对著镜头,表情有些拘谨。 “你也是今早的目击者之一吧?来,请跟我们讲讲你的发现。”有了经验的记者,这回直接切入重点,“你看到的龙,是什么样子的?” “嗯—它是白色的。” “喔?白色?能详细说说吗,具体是哪种白色?纯白,米白,还是银白色?” “应该是银白色吧。”女生挠挠头,有些不自信地说,“我看到那条龙的时候,它没有像大爷说的那样————·怎么说呢,活泼?” “它的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云层里,也不怎么动弹,只能看到脑袋在缓缓转动,好像是在观察著这座城市一样。”女生补充道,“我能確定的是,它的眼睛是海蓝色的,像宝石一样,头上生著一对椅角,而且很大很大,跟天上的飞机差不多。” 说到最后,女孩还用双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想强调一下那条龙真的很大。 “原来如此!感谢这位小姐的分享!”记者转身又从人群中,拉来了一位面容清秀,戴著一副金边眼镜,正在接电话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看著记者同志突然递来的话筒,很明显地愣了愣。 “这位帅哥,你好!下面请你来为我们分享一下——— “额,不是,我不是目击者。”年轻男人反应过来,立刻抱歉地说,“我就是路过而已,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採访了。” 说完,也不等记者挽留,年轻男人便低著头快步离开,画外音还收录下了他接电话的声音。 “没事,刚才没注意,被电话台的人拉住了——-是,六郎的情报出错了,这里只是爱好者们的聚会而已,本尊不在这里行,正好步行街我熟一些,现在就过去看看” “还有哪位是目击者,请来我们这边一下!”记者吆喝道。 “到我了吧,我也是目击者。”一个禿头男人走了出来,很主动地说,“我是在开车去学校的路上,偶然间发现它的。” “学校的路上?那么您是——” “嗯,我是市內一所大学的教授,具体学校就不公布了。”禿顶男清了清嗓子,“就像此前那两位描述的一样,今早出现在城市上空的那个东西,有著如蛇般灵动的、庞大的银白色身躯,以及能够在云层中快速移动、飞行的能力,这都是我亲眼所见。” “但我並不觉得那是龙。”禿顶男话锋一转,“因为龙是神话故事中的生物,是从古人的信仰中诞生的。它们,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喔,不一样的见解?”记者两眼放光,“那您认为那是什么?” “uf0。”禿j顶男人说。 “什么?”记者以为自己听错了。 “ufo,unidentifiedflyingobject,不明飞行物的缩写。”禿顶男说,“依我看,那不是龙,而是由外星人驾驶的ufo。“” “ufo不是飞碟造型的吗?”记者懵了,“这与云层中的生物,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吧?您刚刚也说了,它有著蛇一样灵活的身体——” “谁说ufo就必须要以飞碟的形態出现?”禿顶男摇头,“外星人正是因为洞悉了人类对他们的这种刻板印象,才將自己的载具的形状进行了更改,以他们科技水平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可是.” “请大家相信我,世界上是没有龙的,龙那只是存在於我们幻想中的生物。”禿顶男来到镜头前,张开双臂,深沉地说,“而外星人不同,早在苏美尔文明还存在的时候,人类就已经確定了外星人———“ “你说什么呢死禿子,什么外星人不外星人的!这么多人都看见了,那明明是龙!”第一个被採访的老大爷终於听不下去了,直接衝进了画面里,揪看禿顶男的衣领骂道,“大白天的说些神头鬼脸的话!我看你就是个外星人!假洋鬼子!” “大爷,我理解的你心情,但不要让这种迁腐的思想阻碍了我们的进步思维。”禿顶男保持著风度,好言相劝道,“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太多,『龙文化”这种虚无縹緲的东西才会流传至今,要我说,咱们还是得面对现实。” “去你娘的!” “哎呀,你们別打了!” 画面终於在这一刻,颤颤巍巍地切换回了演播室。 “看来,市民们对於『龙』的热情,还是非常高涨的,也祝福他们龙年行大运。”主持人情商很高的说,“正好,我们的编导同事刚才在我们节目组的邮箱中,收到了一份来自摄影爱好者的投稿。內容是一份他用专业设备记录下的,一段非常清晰的,关於『今晨出现在我市上空神秘生物”的影像,让我们赶快来看一看!” 画面再次跳转,一段高倍镜头记录下的影像,出现在了电视机屏幕上。 画面中,以一片阴沉的天空为背景,一只不明真身的巨大生物,正在云层中快速游弋前进著。 很快,它的脑袋冒出云层,而后在那条长尾的拂动下,那层层叠叠的阴云被快速驱散,带起了一阵“风起云涌”。 这一刻,在骤然减缓速度,几乎到了逐帧播放状態的视频之中,那个生物真身,终於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镜头之中。 它拥有著一身七彩光华的银白色鳞甲;它游弋著,明明是那样庞大的身体, 却给人一种蛇类般的轻盈灵动之感;珊瑚一样盘旋在头上的角,枪戟般张扬的须鬣、好似镰刀般锋利的龙爪,再搭配上那对深邃的,有如宝石般的海蓝色双眸,无需对视,便能感受到它的威严一一那实在是一只太过美丽,也太过危险的生物。 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科学家,还是外星人爱好者,他们的心里都只能冒出那一个相同的字眼。 龙。 那是龙! 视频恢復原速,龙的身影,带著阴云的残片,迅速消失在了另一片阴云之中。 安平市,商业街,家店卖场前。 一个年轻男子,驻足於路旁的步行道上,望著玻璃橱窗另一头的最新款百寸液晶电视。 电视屏幕上,一条银白色的巨龙,以“慢动作”衝出云层的画面,正在循环播放一一“安平市上空出现了龙”,这种令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爆炸性消息,已经足够让市內的所有电器行,在之后的一周里统一播放这段视频了。 男子平静地看著电视屏幕上影像,一遍又一遍;从他身后经过的路人们,也对著他的身影议论纷纷,一轮又一轮。 “好俊的小伙子,不过怎么穿这么奇怪的衣服,这是从古装片场出来的吗?” “应该是cosplay啦cosplay,最近不是很流行『古风』吗?风度翩翩的江南贵公子!” “,一看就知道化妆了,大老爷们还来这套,娘娘腔!” “你看他的手指,怎么时不时就抽动两下,难道是羊癲疯发作的前兆?” “可能是精神病!离他远点!” 市民们的议论声还在继续,但这位男子就像是没听到他们的那些话一般,从电视屏幕上收回视线后,依然保持著我行我素地,一会儿盯著身旁的路灯柱子上下打量,一会儿视线文跟隨著附近髮廊外头的旋转灯箱打转,手上时不时还地做出几个掐动手指的手势,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因为低血而导致的不规律颤抖。 也正如路人对他外貌、一身扮相的形容:年轻人看著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 身姿挺拔,眉目俊朗,穿一身黑金相间的束袖锦袍,腰系白玉色鎏金带,脚踩一双乌皮皂靴,黑色的长髮盘在脑后,发间一支镶嵌著血红色宝石的玉簪,恰似那古卷诗书中信步而出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帅哥!看这里呀!”一个背著包的女孩,忽然在人群中朝他喊道。 这声呼唤,似乎是唤回了男子的注意力。 他依言转头,那对剑眉之下的淡蓝色眸子,正用略带好奇的自光,打量看女孩手中那只,套著hellokitty手机壳的手机。 同一时刻,一朵盛开著的冰蓝色莲,悄然无息地浮现在了男人的肩头,莲瓣间缓缓流转著晶莹的光泽,散发出一股千年顽冰般的肃冷气息。 只可惜,仅凭藉女孩手中的电子设备,並不足以帮助她洞察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甚至还在连连提醒著男人:“笑一下,笑一下!” 她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还有一个冒充著人类,原本正在看热闹的妖怪, 在看到那朵莲出现出现后,便立刻脸色惨白地离开了。 在她提醒过后,男子嘴角,很配合微微上扬了一下。 那朵莲自莲瓣间散发的寒意,也越来越盛。 “好啦,看镜头!三,二,一,茄———“” 就在女孩按下拍摄键的那一刻,一只大手,忽然挡在了她的镜头前,连带著画面和亮起的闪光灯一道,遮了个一千二净。 突然的变故让女孩一愣。 她扭头,目光正对上了一张,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灿烂笑脸。 临时请假一天 临时请假一天 如题,对不住大伙儿。 请假的原因是,在审稿的时候,我发现后续几章的內容,存在一些节奏上的问题。 所以思考过后,我决定点时间修改、调整一下,以保证大家能有相对好的阅读体验。 ps:最近气温很低,大家注意保暖。 虽然我还没中招,但我觉得快了。 第202章 龙眾 第202章 龙眾 出手挡住手机的,是一个身高与那古装男子相仿,容貌也几乎不落下风的年轻男子。 “美女,不好意思啊。这是我们公司还没出道的艺人,这会儿还不能曝光呢,见谅见谅。”男子笑眯眯地跟她解释,“非要拍的话就拍我好啦,来来来, 咱们合照一张,笑一下!三,二,一,茄子!” 咔唻! 女孩低著头,看著手机里一脸懵圈的自己,和身旁那个不知道何时把手勾在自己肩上,嘴角掛著笑容的男人的合照,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他是艺人啊?”女孩问。 “对啊对啊,现在圈子里卷的厉害,我们出道前就签了合同,不能隨便曝光妆造的。”男人似乎很懂“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跟女孩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你是他的经纪人?”女孩看著他,似乎是不太相信还有长这么师的经纪人“没错没错,经纪人,我带他好几个月了。”经纪人指指那个恢復了平静表情的古装男人,在她耳边悄声道,“体谅一下,我们要拍的写真主题是『古代人误闯现代社会”,他入戏太深,这是陷入人设无法自拔了。” “原来是这样。”女孩回忆起刚才男人东看看西看看的样子,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是在附近工作啊?” “是啊,喏,就在那栋影楼里,抽根烟的功夫他就没影了。小年轻就是这样,工作不积极,整天盘算著怎么翘班出去玩。”经纪人悄声道道,“偷偷告诉美女你,他再有两个月就要出道了。这意味著,如果你现在就粉上他,到时候就机会当他的粉丝头子了。” “可是我要怎么粉一个都没出道的人啊— “简单!你加我的微信,过两天我们提前把粉丝群拉好,我到时候联繫你, 给你搞个管理员当!” “现在加入·就算是原始股吗?”女孩眨眨眼睛,似乎是真有些意动。 “没错,原始股,而且就算退股也没损失!”经纪人笑著递上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二维码中心的图案,也就是男人的头像,是一只在雪地里打滚的白狐狸,“这么好的机会,不容错过喔。” “嗯———好吧。”女孩依言,扫码加上了这位经纪人的好友。 “好嘞,我过两天联繫你哈!”经纪人笑容满面地收起手机,“我先带他工作去了,回见!” “矣,经纪人老兄!我要怎么称呼你啊?” “確定是称呼我而不是称呼他?”经纪人问。 “他,他不还没出道吗?合同里应该不允许透露名字吧?”女孩很想当然地说。 “哈哈哈,很好,看来你已经有粉头的觉悟了。”经纪人哈哈大笑,“白璟,你叫我白璟就好。” “白璟,好,我记住了。” “那我就先带他回去工作了。”白璟告別了女孩,快步来到不知不觉间,已经吸引了越来越多路人视线的古装男子身边一一从白璟的登场,到与女孩的交涉完毕,男子一直保持姿势站在原地,就这么面带微笑地望著他。 “不好意思,让一下让一下!”白璟很自然地伸手楼住了男人的肩膀,同时道,“散了吧散了吧,路口的超市今天西瓜打五折,去晚了就没了!” 男子也不挣扎,就这么被白璟搂著,远离人群,消失在了远处的一条小巷里。 “咦,他们不是说要去影楼拍照吗?”女孩挠了挠头,“怎么往反方向走了?” 巷內。 白璟和那名男子正並肩同行著,时不时地低声交流几句,迈步的频率也基本一致。 光从背影看,这確实很像是一对艺人与经纪人的组合一一前提是,不仔细听他们的聊天內容。 “如果我刚才晚到一秒钟,那个女的应该已经去找阎王报导了。”白璟低喝道,“你真是疯了,竟然想在人类的城市里当街杀人—知道那会引发什么后果吗?这里可是人间界!” “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这才刚刚碰头,就开始质问起我了吗?”不同於白璟的暴躁,男子將双手背在身后,看起来有些不紧不慢的,“我是你的客人吧?” “想以客人身份自居,前提是有人邀请你来吧?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种事了?”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人间界,我也没想杀她,是她先用那种奇怪的东西对准我的。”男子见白璟没有给他台阶下的打算,只好老实回答道,“谁知道那是不是某种特殊的法器?就在刚才过来的路上,我还见到有不少人拿著那个东西,跟不知道哪里的人在千里传音。” “什么千里传音,那是在『打电话”!”白璟说,“那也不是什么法器,是手机!” “什么是手机?” “就是现在人类中最流行的玩具,不光能用来联繫另一座城市,甚至是另一个国家的亲人,朋友,还能用来玩游戏、拍照片、跟网上的人谈恋爱.不对,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些?”白璟沉声道,“老实告诉我,如果那个女孩在拿手机对准你的时候,手机上忽然闪起了一道刺眼的光,你会怎么做?” “杀了她。” “那你刚才否认什么?!” 男子摊手,也不知是不是在以此方式表达自己的无辜。 “算了,没结果的话题先跳过。”白璟又问,“你刚才在那里站了多久?除了跟没见过世面的原始人一样东看看西看看,还做了什么引人注目的事?” “什么都没做。”男子做了个“掐算”的手势给他看,“我算到你下午会出现在那里,刚到不久你就来了。” “如果你的掐算能更准確一点,你就会知道,一个小时前,我刚刚经过这条街。”白璟无语道,“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五个小时,从早上十点到现在, 天地良心,我昨晚才睡了三个小时!” “辛苦你了。” “別用那种上级对下级布置任务的语气跟我说话。”白璟“喷”了一声,“你上一次来人间界是什么时候?” “几年前而已。” “那你不可能不知道,“手机”是什么东西。”白璟用手指了指,他们脚下的地砖,“我指的是有人类生活的地方,比如这里。” “喔。”男子想了想:“那就是两百多年前。” “那不是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吗?” “是啊,没想到都两百多年过去了,你还留在这里。”男子笑了笑,“看来,如今的你跟那些远在青丘之国,脑子里只剩下『贪图安逸”的同类们是越来越像了,狐狸。” “彼此彼此,你们不也是老样子吗?把『惹人討厌”四个字掛在脸上,生怕別人意识不到似的。”白璟立刻回敬道,“小白龙。” 面对著“小白龙”这个称呼,男子只是眯了眯眼睛,却没有更多的表示。 是的,毫无疑问,这名身著古装的男子,就是今天早上出现在安平市上空, 一登场便引发了社会各界討论的那条,银白色的巨龙。 龙。 龙眾、龙妖、天龙,世人对它们的称呼有很多种。 有些人(特指专业人士)认为它们是妖怪,有些人则认为它们不是妖怪。 第一种观点的支持者认为:龙不是人、不是灵,更不是神、仙、魔,所以按排除法来说,留给它们的分类就只剩下一个“妖”一一它们肯定是妖怪。 而持相反观点的那一方,也有著自己的根据:龙是天生强大,实力足以和灵兽手腕的种族,说它们是妖怪,对天龙们而言是一种贬低一一正確的做法应该是,將龙直接划分成一个新的族类,不是人妖灵,也不是神仙魔,就是纯粹的龙族。 两种观点都各有各的支持者,坚决拥护第一种观点的主力军,是妖和灵。 妖怪:你们龙眾比別人强一点怎么啦?强一点就不是妖怪啦?那按这么说, 那些水缸、茶壶变成的妖怪也都別当妖怪,乾脆成立一个“杯具共和国”,自立门户算了!还“龙眾不是妖怪”呢,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 灵兽:妖怪就是这样的,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自信心一膨胀就不稀罕继续当妖怪了,日日夜夜千方百计地想往上爬。还想跟我们灵兽坐一张桌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我胚! 而支持第二种观点,也就是“天龙不是妖怪”的,主要是人类和龙眾。 人类,尤其是生活在人间界的人类,在各类传说故事的与信仰的薰陶下, 对“龙”这种生物,总是有著一种几近於痴迷的仰慕之情一一让龙成为凌驾於妖怪之上的存在,人类是百分之百赞成的。 而龙眾们就更不必说了一一龙族中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员认为,它们不是妖怪,是比妖怪更高一级的存在,“將龙直接划分成一个新的族类”这个观点, 一开始就是由龙眾们提出的。 至於神、仙、魔,在这场“身份之爭”中它们一直保持著“看热闹”的態度:龙到底是不是妖怪(其实就是妖怪),跟我们没关係,反正谅你们也不敢跟我们神仙魔沾边,顶多就是跟那些灵兽和妖怪们爭来爭去,爱闹就闹吧! 话又说回来,无论这场爭吵的结果如何,“龙类拥有著远胜普通妖怪们的实力”,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一一也正是这份恐怖的实力,造就了龙眾们现如今被各个种族公认的、极其糟糕的性格。 如果要排一个“妖怪们心中最討厌的妖怪”排行榜,那么龙眾必然是其中名列前茅的存在一一根据不完全统计,在龙眾这个种族中,99%的成员是“恶棍”, 90%的成员是“超级恶棍”一一恶棍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恶棍作恶的时候,你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就引来洪水淹掉了一座城市”、“因为不在乎人类发不发现妖怪的存在(龙眾:我们又不是妖怪),所以出现在人间界时,总是懒得用隱身术”、“因为被没眼力见的妖怪称作『龙妖”,反手就要杀掉对方的全家老小”一一这类因为龙眾们的任性之举所引起的事件、事故,若要细数,怕是讲上个一天一夜也讲不完,他们几儿乎是“喜怒无常”的代名词。 因此,跟开计程车的刑天、活跃在人类演艺圈的讹兽、在海洋馆里扮演美人鱼的泉先不同,龙眾是真正意义上,能够凭藉一己之力摧毁掉这座城市的妖怪。 这也白璟从早上十点出门,一直奔波到了下午三点,在城市各处寻找他的原因一一放任一个无视规则、身怀恐怖力量的傢伙这座城市里乱晃,光是想想就让人背脊发凉了。 “这些人类的审美比过去糟糕了许多,到处都是灰白色的建筑,毫无生气可言。”男子目视著小巷对面百货商场一角,点评道。 “不是谁都像你们龙眾一样,喜欢『皇宫』那种金碧辉煌风格的浮夸建筑的—“-所以呢?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总不是来找我联络感情吧,我可不觉得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旧』可以敘。” 白璟看著那张很明显是违反了《安平市妖怪管理办法》中,“不允许化形成过於英俊的样子在城里乱走”这一规定的侧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我可以明確的告诉你,因为你今天早上的『高调登场』,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妖怪,屁滚尿流地准备搬家了。” “你这是在试探我?別误会,我可没有逼他们离开,我也没有在这里建立『新秩序”的打算。”不同於白璟,男子的表情很轻鬆,“这次来,除了想见见你这位老朋友之外,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我说你这回怎么態度这么好,还『老朋友』,原来是有求於人啊。”白璟冷笑道,“如果我拒绝呢?”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的。”男子淡笑道,“除非,你希望我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日子。” 第203章 厚脸皮的龙 第203章 厚脸皮的龙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的。”男子淡笑道,“除非,你希望我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日子。” “前提是你能住的下去。” “住不下去,我就把这里改造成,让我能『住得下去”的样子。”男子的嘴角仍然掛著笑意,“无论住在哪里,保持“好心情”总是重要的。你说得对,我可不想在我的宫殿附近,看到这些不合我审美的建筑。让我想想,这里地势平整,很適合造一个园;那栋房子可以推平,再起一座观景台;至於那些人类——呵呵,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胜任端茶倒水的工作。” “你在威胁我吗?”白璟冷冷地看著男子。 白璟当然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在他眼中,放任一名龙眾长时间滯留在城里,跟把定时炸弹理在自家门口的园里根本就没有区別不,区別还是有的一一定时炸弹爆炸只会炸掉一栋楼,而龙眾能在一夜之间將一片整城区夷为平地。 “当然不是。”男子拍了拍白璟的肩膀,很明显是看穿了他顾虑,一脸“和善”地添油加醋道,“我倒也不是非要麻烦你不可,只是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如果自己解决问题的话,要多点时间也是难免的。要不这样,大家各退一步,你来为我提供住处,剩下的事情我就自己—.“” “行了,打住。”白璟甩开他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聊。 r “我就知道你够意思。”依靠著厚脸皮取得了初步胜利的男子,笑呵呵地说,“那么.” “且慢。”白璟吸了吸鼻子,一脸狐疑地看向男子,“在那之前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从刚才起,我就一直能从你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男子一下想起了什么,用手在自己的腰带上一抹,“喔,你不说我都忘了。” 一道银光亮起,一只浑身是血,貌似老虎,满嘴獠牙的怪物尸骸,出现在了两人身前。 “我这法宝多年没用,疏於维护,想来是密封性出了些问题。”男子笑道,“多亏了你这胜过狗妖的鼻子。” 白璟自动忽略了那句“胜过狗妖”的形容,他先是看了看男子的侧脸,又看了看那具尸体,在心中迅速做出判断:“是只祷机啊,我记得这是种死脑筋,偏偏又很能打的妖怪妖丹还在体內,死前差不多有千年的道行身上没看到多少伤口—说明是一击毙命么?该死。 一, “你这是第一次见到祷机吗?不应该吧?”男子看著面色凝重的白璟,眨了眨眼睛,“他们只是不常出现在人间界而已,外面还是蛮多的。”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白璟收拢了思绪,“你的仇家?” “仇家?不算吧,我不认识他。”男子对著机的尸骸招了招手,一枚暗红色的妖丹便从体內破体而出,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他偷偷跟了我一路。原本我是不想理会的,可就在我快要抵达人间界的时候,他大概是耐不住性子了,大喊著什么“杀妖偿命”,突然对我动起了手。我没办法,只好就这么送他上路了。” 男子把手里的妖丹递向白璟。 “干嘛?” “它的妖丹对我的帮助不大。”男子微笑著,“正好你来了,就当是见面礼吧。” “免了,你留著当喝酒的时候当生米吃吧。”白璟打了个响指,一图幽蓝色火焰,迅速爬满了祷机的尸骸。 “这么浪费吗?虽然只是尸体,但留给那些路过小妖吃掉的话,应该能帮助他们提升不少道行吧?”男子看著燃烧的尸体,那对淡蓝色的眼眸中,映出了跃动的火焰。 “別把城里的妖怪想像成乞弓和流浪汉。”白璟看也不看那具尸体,带头走出了巷子。 “手机尾號报一下。”穿著白衬衫制服的网约车司机,把手放在手机的数字键盘上,等待著乘客报数。 “xx08。”白璟报数字的同时,伸手在空气中虚抓了一下。 白色的车子,缓缓驶上路面。 “是我的错觉么?”古装男子將手臂搭在窗边,打量著车窗外驶过的车辆, 和远处林立的高楼大厦,颇为新奇地说,“这辆车,跟我刚才在路上见到的那些车子,似乎不太一样。” “哟,您老人家居然还知道什么是『车”,难得难得。”白璟低头髮著微信,头也不抬地说,“確实不太一样,这个是电车,那些是油车。” “区別在哪儿?” “字面意思,一个吃电,一个喝油。”白璟说,“吃电的开起来没什么声音,喝油的开起来比较吵。” “原来如此。”男子看了一眼那个司机,“你对这个人施加了幻术?” “是,他现在以为我们在聊最近股市的话题。” “用幻术干扰驾驶车马的人,这可不太安全。”男子提醒他。 “不安全,总也比被他发现,现在自己的车上,拉了一个连手机都不认识的『人』要强吧?”白璟放下了手机,“再加上你这身打扮,人家也许就这么顺势想入非非,怀疑你是从古代穿越来的,脑补了一大堆电视剧情节。到时候开车不专心,把人家追尾了,咱们就別想走了。” “是么?我倒是还挺喜欢这身的衣服。”男子抚平衣角,“当年我找了这里最好的裁缝,了不少银两。” “也就是现在,人类流行一种叫cosplay的东西;换做几十年前,人家早就报警把你抓起来,举报你是封建主义余孽了。” “路上的车子还挺多,是来赶集的?”男子听著白璟一口一个“电视剧”、“cosplay”、“封建主义余孽”,儘是些听不懂的词汇,索性主动换了个话题,“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不是节日,连周末都不算。城里之所以这么热闹,还是多亏了你的福。”白璟说,“不光城里的市民专门请了假,还有大批的人类正在朝这座城市赶来:科学家、艺术家、民俗爱好者、网络主播、骗子反正就是什么人都有,跟打算跑路的妖怪们完全相反。” “这跟我有关係?”男子不解。 “怎么会没关係呢?今天早上你在城市上空飞来飞去的行为,已经让那些人类兴奋得快要疯掉了。”白璟冷笑,“这件事引起的直接后果就是,在未来的一个月里,这座城市里会被各怀心思的人类挤得满满当当。” “而如果有哪个妖怪没忍住把他们吃了,就会有一大批警察来跨省调查,连带大批的娱乐场所被停封,我最心爱的酒吧可能会因此倒闭!” “说了这么多,罪魁祸首不就是那些“警察”吗?”男子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接话道,“那你把那些『警察”都吃掉不就好了。” “—你知道什么是警察吗?” “知道啊,不就是类似『衙役”的傢伙们吗?”男子笑呵呵地给他出主意,“我还知道,依照人类的路数,你吃掉了他们,就会引来『军队』;你再把『军队”也一起吃掉,皇帝就会“御驾亲征”了:这个时候,你只要再把皇帝吃掉,就能·——” “闭嘴吧你!”白璟怒吼道,“现在早就没有皇帝了!我就说你是个封建主义的余孽!”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男子的沉默只持续了五秒,便继续开口问道。 “去我一个朋友家。”白璟因为他的厚脸皮而感到无奈,没好气地说。 “你朋友是谁?其他妖怪?还是你的同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有一个.....” “別想入非非了。”白璟打断了他猜测,“他是个人类。” “人类?”男子摸了摸下巴,“你的朋友是个人类?” “准確来说是天师,不过在你看来应该没什么差別。”白璟看著他,“你知道天师是什么吗?” “知道啊,人间界的特產,你们这些妖怪的克星。”男人饶有兴趣地说,“你居然会跟自己的『天敌”交朋友,有意思—这是在酝酿什么计划?你准备借他之手除掉这世上的所有天师?” “这就是我在你眼中的形象么?” “不是在针对你,而是我对狐狸们一直以来都是这种印象。”男子摊手,“听说这些年,九尾狐一族在妖怪中的风评越来越差了。你们也是时候该反省反省自己,別总是仗著一大家子人多就欺负、算计人家,这样不好。” “哇塞,龙眾居然也有教別人『做个好妖怪』”的一天,真是开眼了。”白璟回呛道,“你怎么不提,你们以前动不动就把人家的全家老小当零食吃的事?”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男子轻鬆地说,“至少在最近的十几年里,我都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光是这份定力,就值得你学习了。” “別总是用这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跟我说话,小白龙。”白璟提醒他,“別搞错了,我们是同岁。” “同岁?”男子听笑了,“你今年才刚刚八百岁吧?我明年就一千岁了,八百岁的傢伙说自己跟一千岁的长辈同岁,你是怎么数的数?” “八百岁跟九百九十九岁,都是不满一千岁,有什么问题吗?”白璟冷笑道,“你难道见过那些几千年老妖怪,到处跟人说『我今年两千零八十六岁』的?这就是你不成熟的一种体现。” “行吧,那我就只好考虑一下,一千岁生日的当天,再来这里找你喝上一杯了。”男子还是笑呵呵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免了,我们这乡下地方,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白璟果断地拒绝了这个提议,“现在,別说话了,让我睡十分钟。” “请便。”男子摸索了半天,终於找到了能够升降窗户的按键。 “该说不说,这里的空气真是糟糕透了。”迎面的风吹起了男子鬢角的髮丝,“你不觉得么?狐狸。” 白璟不理他,用手塞住了耳朵。 周悬家,客厅。 “白璟怎么还没回来?”季澜盘腿坐在地上,不怀好意地推测著,“不会是已经被那条龙吃掉了吧?你们说龙吃妖怪,会不会也像妖怪吃炸鸡一样吐骨头?” “今天来市里的人很多,应该是堵车了。”周悬看了一眼手机上,掛在微博热搜已经超过三个小时那条“惊爆!安平市上空出现疑似龙类生物!”的消息一一他才刚回家不久,因为龙的突然出现,他今天一直在市里,和百璟分头寻找那名龙眾的踪影。 “看来人们对於龙的喜爱,还是要胜过电视明星啊。”师傅蹲在沙发上,叼著小鱼乾,看著几位专家在电视节目上,神神叨叨地分析关於“龙,究竟是否存在”的议题,“这阵热闹应该会持续好一阵子吧?也不知道房价会不会涨。” “市里发现龙,跟涨房价有啥关係?”季澜问。 “当然有关係,人类自古以来都把龙视做『祥瑞”的象徵,『龙出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不得了的大事。” “等著看吧,过两天一定会有一帮风水师把这个消息大做文章,说这儿適合盖房子、这儿適合葬人什么的,那些迷信的富商们听到了消息,肯定就屁顛屁顛地来了。”师傅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风水师,说住咱们小区可以长命百岁,那房价可不就水涨船高了么?到时候咱们把房一卖,就可以收拾行李改住带电梯的高档小区了!” “既然如此,咱们直接让周悬去扮演风水师不就行了?”季澜一拍手,两眼发光,“他天天在路上给人算卦,“仙风道骨”的气质应该已经培养得差不多了吧?” “徒儿?不行不行,他胡的水平还差得远,多半是唬不住那些精明的有钱人。”师傅转悠了一下眼珠子,“让白贤侄穿著他的道袍去或许有戏——” “再让他把那条龙叫上,在天上表演两圈,保证马到成功!”季澜又是一拍手,很热情地跟师傅探討著,“电梯房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呀,猫猫道长!” “这些不著边的事。还是晚点再商量吧。”清秋放下茶杯,“一会儿他们到了之后,季澜你记得站到我身后来。说法的方式也注意一下,少跟客人开玩笑。” “喔为啥?”” “因为我不確定你的玩笑会不会惹得人家不开心,龙眾的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清秋说,“总之你就按我说的做吧,另外————” “你好端端的,下车的时候动人家的雨刮器做什么?”正说著话,门外忽然传来的白璟的声,“人家司机还以为遇到精神病了!” “我只是在好奇那是什么。”另一道平静的男声响起,“以前的车上可没有这些东西。” “你见过给马车装雨刮器的?” “所以我才要看看。” “人来了!”季澜一溜烟地起身,小跑著躲到了清秋身后。 “西方荒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犬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搅乱荒中,名祷机。”一一《神异经》 第204章 找人 第204章 找人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欢迎回来!” 屋里,包括师傅在內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当將目光聚焦於跟在白璟身后的那名男子身上(门被推开的时候他还在惊讶,原来现在的人类出门,已经不需要带钥匙了)一一谨遵清秋叮嘱的季澜,在躲到她身后的时候,还不忘小声地说了一句“好帅!”, “久等,路上人太多,堵了一会儿——”在看见了一屋子的熟面孔后,白璟很反常態地忽略了周悬,先给清秋递了一个眼神。 “一个人类,一只殭尸,一个鬼魂—还有一只猫?”不等白璟把话说完, 那名男子便很自然走到那张空出来的单人沙发旁,笑呵呵地说,“原来如此,你们都是狐狸的朋友吧?不必拘谨,请坐请坐。” 说完他也不客气,第一个坐下的同时,还不忘用手势提醒大家快快落座。 剩下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除了躲在清秋身后的季澜以外,都配合地坐回了位置。 白璟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来到了周悬身边坐下,轻声问:“珠泪人呢?” “她下午应该有演出吧,还没回来。”周悬说。 “不是吧,难得需要她的时候又玩失踪。”白璟“”了一声一一身为泉先的珠泪,能有效制止男子隨时可能爆发的恶意一一虽然她的“魅惑”只能保全自已,但这种时候,能多一点干扰因素总是好的。 “咳咳。总之,如你所见,人类,殭尸,鬼魂,猫,麻烦你跟他们好好相处。”白璟清清嗓子,做了个简短地介绍,“至於这位,就是自称是我失散两百多年的『老朋友』,小白龙。” “你就是屋主吧?”男子看著这个奇怪组合中唯一的人类,笑了笑,主动跟周悬打了个招呼,“来得突然,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的事。”周悬起身道,“我去泡茶,稍等。” “说起来,还没有参观过你家。”男子跟著起身,也不走动,就是看看周悬,又看看白璟。 “你能別总这么自作主张吗?”白璟无奈地站了起来,一旁的狸猫则主动跳到了他的肩上,喵喵道,“要参观就先去书房吧,走这里。” 离开的时候,师傅还不忘给了清秋一个“师姐就继续坐镇客厅吧”的眼神。 “喔,原来你是猫妖。”男子笑道,“身上的妖气这么淡,我刚才还以为你是这个家里的宠物,失敬失敬。” “我怎么总觉得,这人给我一种又客气,又不客气的感觉呢?”眼看著客人进了书房,季澜立刻在清秋耳边悄声道,“分明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一开口就是『人类殭尸鬼魂还有一只猫的”,哪有人这么说话的?白璟也是,瞧他那一脸『提防过度』的样子,连介绍都忘了好好做。” “白璟应该不是忘了,而是觉得没必要介绍吧。”清秋说。 “没必要?啥意思?” “龙眾素来孤傲,在他们眼中,我们只是些『不配被记住名字”的弱小种族成员而已,所以就算做了介绍,也是无用功,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也记不住。”清秋淡淡地说,“妖怪们本来也习惯用种族名来称呼其他种族里不熟识的妖怪,只是这一点在龙眾们的身上被放大了。” “所以他刚才才叫白璟『狐狸”—可是九尾狐难道还不算厉害的种族吗?” “他们连灵兽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九尾狐呢。” “也就是说,白璟听不惯他叫自己狐狸,所以才故意给咱们报了『小白龙”,这个不算名字的名字———”季澜若有所思地说,“这倒是很符合白璟的性格———” “总之,记住我刚才说的话,龙眾的喜怒无常是出名的,不要因为他现在一副和善的样子就放鬆警惕。”清秋低声说,“我虽然也见过性格温顺的龙眾,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並不是那其中之一,否则白璟也不会把我叫来这里。” “了解!我保证多说好话,少说烂话!” 参观小组在这时结束了行程,清秋和季澜便顺势结束了討论。 “我喜欢那个朝南的房间。”男子回到座位,笑眯眯地接过了周悬端来的茶水,“你平时睡在那里吗?” “那是我以前的房间。”周悬说,“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绿茶。” “喝的惯,喝的惯。”男子正笑容满面地说著,忽然一拍脑袋,“呀,瞧我这记性,上楼的时候跟狐狸爭论了几句,把要紧事给忘了。” 说话间一只魔方大小的“迷你箱子”,从男子的腰带中飞出,平稳地落在了周悬家地板上。 伴隨他掐动手诀的动作,那个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变成和茶几差不多的大小后,才“砰”地一声,自动弹开了盖子。 箱子里,被各种色彩斑斕的宝石塞得满满当当,其中还混杂著诸如耳环、戒指、项链这一类造型精美的首饰一一在头顶日光灯的照射下,这些东西所折射出的璀璨光芒,几乎到了“伤眼晴”的程度。 blingbling~ “天吶!”没见过世面的季澜,在看到了满箱子的珠宝、饰品后,第一个发出了像这样的惊嘆。 这让她不免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漫画一一恶龙的洞窟里总是堆砌著金银珠宝, 这只箱子里的,或许只不过是那其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能把里面的货品一起缩小,这是件空间类的法宝?”狸猫跳到了箱子的边缘,摇晃著尾巴,好奇地打量著:“看著不过是普通的楠木而已,居然能缩小到这种程度,有点意思。箱子的底部应该有特殊的术式吧?” “喔?你这猫妖倒是颇有见识。”男子点头,“有段时间我特別喜欢收藏这类法宝,为此还专门整理出了一间仓库来。呵呵,如果你喜欢的话,这只箱子便一道赠予你了。” “你,你要把这些送给我们?”季澜眼睛都直了,她几乎能想像到珠泪看到这一箱子宝贝之后,发出尖叫的样子。 “这趟出来的仓促,没做什么准备。”男子笑呵呵地说,“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这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这一刻的季澜眼冒金星,完全忘记了对如今身为鬼魂的自己来说,金银財宝,不过是身外之物一一没办法,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一一就算你不爱吃巧克力,可天上忽然下了起了巧克力的雨,你总是会忍不住看两眼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身为鬼魂却依然像人类一样“见钱眼开”,也应该算是一种“维持本心”一种体现吧? “笨蛋,收了人家的好处就要给人家卖命的道理,你们老师是没教过吗?”白璟一个箭步上前,一改平时的“君子爱財,理所应当”的態度,直接把宝箱的盖子“碎”地一声给扣了回去,並义正词严的说,“你不会是觉得这点小钱就名正言顺地能收买我们帮你做事吧?我跟你说,没戏!赶紧收回去!我们可不是那种见財忘义的妖怪!” “我说了,这只是一点心意而已。”男子和气地说,“等事成之后,我还有答谢。” “不妨先具体说说,你来这里的打算吧。”此前一直保持著沉默的清秋,在这时主动问道一一她知道白璟不收礼,就是因担心这傢伙把礼物当做酬谢,等事成之后赖在城里不走就麻烦了,所以才岔开了话题,“如果我们能帮上忙,那自然是最好。” “嗯,不过在那之前——”男子看著她,“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 “我游歷各界多年,见过不少你的同类,旱也好、也好。”男子摸摸下巴,“但你似乎跟那些殭尸不太一样。你身上的妖气很淡,几乎跟人类差不多—是因为你修炼的方式跟他们不同?” “是的,我修习的是天师一门的法术,这能淡化、遮掩我身上的妖气。”面对著来自龙眾质疑,清秋承认地很乾脆一一自她拜入师门以来,能够一眼就看穿她身份的存在,可以说是少之又少,而这名男子只是一个照面,便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异样。 应该说,真不愧是龙眾么? “专门修习人类法术的妖怪?有意思。”那朵冰蓝色的莲,在这时浮现在了男子的掌心里,他一边用手指拂过莲瓣,一边惋惜地说,“可惜了,我们天龙修炼的道路与眾不同,不然我也想试试看。” 那朵莲刚一出现,便同时吸引了周悬、狸猫、清秋三人的注意力,不过他们在对视一眼后,谁都没有做更多表示。 “说回正题,这次我来到人间界,来到这座城市,是想找到一个妖怪。”男子说,“我也是临出门了才想起来,狐狸也在这座城市里。所以正好,有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的他帮忙,能省去我不少功夫。” “只是来找人的?”白璟挑了挑眉,明显是不太相信龙眾的委託能有这么简单,“確定不用我顺便把他的皮毛剥下来给你做围幣?” “不需要,我只需要你找到他,然后通知我。”男人淡淡地说,“等解决了和他之间的事,我便会自行离开。” “知道他的名字吗?”清秋问。 “不知道。”这个回答完全是意料之內。 “那是什么种族的妖怪呢?” “也不知道。”男子说,“我只能確定,那是一个妖怪,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妖气。” “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那是一个你无法判断出种族的妖怪么?” “可以。”男子笑了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也不是什么妖怪都认识。” “性別呢?雌性还是雄性?” “看起来是雄性,不过那应该是他化形之后的样子。”男子手中的莲上, 投影出了一个在手持鱼竿,留著山羊鬍子,鬚髮皆白的老人幻影,“你们也知道,出於某些目的,化形成另一种性別的妖怪也不是没有。” “我投雄性一票。”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威化饼乾,正“咔咔”吃著的白璟,在一旁发表著自己的见解,“女妖怪不可能变成这么没特色的『大眾脸老头”。” “確实是大眾脸,我奶奶以前住的小区里,长这样的退休老头至少有二三十个。”季澜摸了摸自己不存在鬍子,附和道。 “你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清秋继续提问。 “两百多年前。”男子摊手道,“不过具体地点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是在一条小溪边上。” “既然你来了,就代表你应该有把握,他现在还留在这座城市吧?” “当然。出门前专门算过一卦。”男子点头。 “你会算卦?”出於职业本能,周悬下意识地问道。 “粗通些皮毛而已,只能大概確定他的位置,是在这附近没错。”男子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清秋看著他,“你为什么要找到这个妖怪?” “这与你们无关。就算我告诉了你们原因,对你们的寻找也不会有任何帮助。”男子平静地说,“你们只需要知道,我找他有些事,且,我们之间没有仇怨。” 这句回答的话外之音显然是:別担心,我没打算在城里杀人,至於其它问题,你们也少打听。 “也就是说。”白璟眯著眼睛,“你要让我们帮你,找一个『不知道名字、 不知道种族,只知道是化形成了一个大眾脸钓鱼老头的妖怪”,是么?” “没错。”男子点头。 “没错你个大头鬼!这怎么找啊!”白璟怒道,“別的都不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最近已经厌倦了当老头子,转而把自己化形成了烫头老太太,那么你提供的、唯一有效的情报就失效了!这跟让我去大海里找一只叫阿三的螃蟹有什么区別?!” “等一下,阿三是谁?这名字有什么梗吗?”季澜在一边小声打听。 “没梗!我隨便报的!笨蛋!” “你冲我生什么气啊!” 清秋无视了转头吵起来的两人,接话道:“仅凭这点情报,想找到人確实有难度。” “无妨,你们只要尽心去找就可以。”男子竖起了一根手指,“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还没有结果,我也会离开。” “那么在那之前—” “我会听你们的安排,儘量少走动的。”男子忽然扭头看向正抱著猫的周悬,“刚才那间窗户朝南的房间,应该不住人吧?” 周悬即答:“那是次臥,平时没人住。” “那么—————”男子展顏一笑。 一旁的清秋也看向屋主人。 “小白龙,我都说了,少自作主张,这又不是你家—”白璟已经甩开季澜站了起来。 反倒是周悬用手势制止了他。 周悬看著男子那对眼含笑意的淡蓝色眸子,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我知道了。” 第205章 双生莲 第205章 双生莲 周悬家,臥室。 清秋坐在床沿上,和背靠著房门的白璟,保持著不远不近的距离。 “人家周悬按辈分算,怎么著也是你的师侄,你刚才居然骼膊肘向外拐,也不怕他心寒。”白璟一边在门上施了个隔绝声音的法术,一边说道。 他们刚才已经跟那名龙眾达成了“我帮你找人,你要配合我们的指示行动” 的协议,这会儿正在开內部会议。 “那种情况下,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么?”清秋拢了拢头髮,“你也很清楚,能让龙眾老实地待在家里,总好过任由他在城里乱逛。” “那你为什么不邀请他去你家住?” “我家没有房间了。” “女高中生的那个房间本来就是摆设吧?她又不需要睡觉!” “別討论这些没意义的话题,你也知道就算我邀请了,他也不见得就会接受。”清秋说,“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们真的是朋友?” “当然不是,这世上只有疯子才会跟龙眾交朋友。”白璟摆摆手,很有自知之明的说,“他也就是这次『用上我了”,才在那儿朋友长朋友短的,我们的关係顶多是“旧相识』而已。” “这样最好。”得到了准確答覆的清秋,直接切入正题,“那么依你看,我们如果联手,有几成把握能杀死他?” 白璟在听到这个问题后,抬头和清秋对视了一眼。 他望著那对看不出波澜暗红色的眸子,在三秒后才给出了答案:“九成九吧,我能保证他的肉身一定泯灭。” “前提呢?” “前提是我们必须放开手脚,不计后果地对付他。” “因为他一开始就会全力以赴,对么?” “是,他根本不在乎这座城市,以及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和妖怪会变得怎么样。龙眾的作战风格本来就是这样的。”白璟很篤定地说,“所以,哪怕取得胜利的是我们,这座城市也至少会有三分之一的场所,会因此变成废墟。” “那加上周悬,能速杀他吗。”清秋问。 “不好说。我曾亲眼见过被毕方的火焰烤成焦炭的天师,他们的体质只能免疫『大部分”的妖术,总会有些漏网之鱼的。”白璟说,“在我看来,龙眾修行的方式就不是正常路数。” “这就是你只有九成九,而非十成把握的原因吧?”清秋说。 “是。”白璟犹豫了一下,“你有听过“伴生莲”这个词么?” “龙眾们莲的名字。”清秋点头,“听说从他们踏上修行的道路开始,那种莲就会出现,並且伴隨他们的一生。” “我就曾经听说过一个,与那朵莲相关的传闻一一在那个传闻中,那朵莲的名字不是『伴生莲”,而是『双生莲”。” “双生莲?” “就是『並蒂双”的那个双生莲。”白璟压低声音,“据说,有人曾见到过,被杀死的龙眾,从莲中復活的事例。” 清秋闻言,眉头一皱。 “龙眾们的莲,其实並不是唯一的,我们平时见到的,只是被他们当做施展妖术的法宝来使用的那一朵,也就是俗称的“伴生莲”。”白璟低声道,“而另一朵莲,被他们藏在了別人不知道的地方一一不同於被当做法宝那朵,这朵莲的作用是,帮助他们在死后復活。” “至於这是怎么做到的,据说是龙眾们在踏上修行道路之后不久,就会用·分魂”的法术,將自己一部分的灵魂寄存在另一朵莲上,伴隨他们的修为渐进,莲上的分魂也会得到相应的温养。”白璟说,“一旦他们死亡,原本印刻在莲上的秘法就会自动生效,让他们能够藉助那一部分灵魂再塑肉体,达成復活的目的。” “但这毕竟是逆天而为的做法,就算他们一族修炼的方式再怎么特殊,也逃不过天道与轮迴反噬。所以龙眾的一生只有一次復活的机会。等到復活后,那朵备用的莲就会成为他们新的伴生莲一一因为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不明真相的人根本就不会察觉到那朵已经被替换了。” “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 清秋沉吟道:“那就代表看,就算我们真的杀死了他,他也能从其他地方復活?” “没错,除非他之前已经死过一次,但这事儿根本没法验证。万一这傢伙真復活了,还带上七大姑八大姨一起来找我们的麻烦,那就彻底没戏唱了。” “看只能顺从他的意思来了。”清秋说。 “是啊,现在只能认命了,赶紧帮他找到人,赶紧让他滚蛋。”白璟嘆了口气,“不过论『最倒霉的”,还得是周道长,那傢伙居然主动要求在他家住— 喉,我晚点还得跟周悬通通气,做做思想工作。” “我倒是觉得,以周悬的脾气,或许很適合对付他。”清秋起身道,“更何况龙眾还有求於我们,从他展现出的態度就已经能看出来了一一对龙眾这个种族而言,他现在的言行举止,简直算得上是『彬彬有礼』。” “面瘫天师和厚脸皮龙妖,比谁的脸更没知觉么?”白璟摇著头,推开了房门。 此时的客厅里正是一副和谐景象:周悬站在窗边接电话,好像是在跟淘宝商家諮询七天无理由退款的问题;师傅正在小尾的別墅旁,用爪子把苹果划拉成块,给小仓鼠餵著吃;男子坐在沙发上,一边翻看著一本名叫《七龙珠》的漫画,一边跟旁边正在吃零食的季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天。 “哟,这是会议结束了?”男子看白璟和清秋出来了,把一块牛肉乾丟进嘴里,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怎么样?你们锁定目標了吗?” “是啊,一番討论过后,总算是锁定明天的下午茶吃什么了。”白璟也来到了他们身旁坐下,“看不出来你们俩也能有共同话题,在聊什么呢?” 清秋则直接走到了周悬身边,打算跟他聊聊。 “聊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季澜把薯片递给白璟。 “怎么认识的,还能是怎么认识的?不打不相识唄。”白璟接过包装袋,低头一看,疑惑道,“把空袋子给我干嘛?” “当然是让你帮忙扔一下,垃圾桶太远了。”季澜看都不看他,对著男子说,“然后呢,当年你来到青丘之国后,发生了什么?你们真的打了一架?” “是啊,当时的我们都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遇上了我,主动提出要比划一番。”男子笑呵呵地说,“至於结果,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你暴揍了白璟一顿!”季澜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一一在某些方面,她似乎和男子“颇为聊得来”。 “放屁!”白璟的反驳也在一秒钟之內准时到来,“首先,不要把我描述得跟在马路上寻畔滋事的“街溜子”一样,我当年找到小白龙,纯粹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对龙眾们的法术很感兴趣而已;第二,我也没输给他,我们打了个平手!” “你確定是平手?”男子似笑非笑地说,“我怎么记得,如果不是你的那位同族,在旁一直干扰我的话,你宝贝的尾巴应该会少掉几根吧?” “你说什么?”白璟“刷”的一下站起来。 “实话实说而已。”男子把漫画书反过来,向他展示某爆炸头男子,被反派一拳打进石头里的一幕。 “哎呀,这有什么好爭的,冷静,冷静。”季澜把一根牛肉乾塞进白璟嘴里,用双手將他拽回沙发上,“谁还没有打架打输的时候?我小时候就被班上的一个男生拽过头髮,当天他就被我追到厕所里痛打了一顿,顏面尽失。可后来不也活得好好的,没寻短见么?你得向他学习呀,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你刚才说的,是你还活著时候的经歷么?”男子颇感兴趣地问。 “对啊,人肯定得先活一辈子,再变成鬼啊。”季澜理所应当地说。 “难得,很少见到鬼魂能对生前事如此豁达的。”男子頜首道,“这种心態能让你在修行上事半功倍,是別人求也求不来的。” “修,修行啊——.哈哈——”这是一个让季澜尷尬的话题一一自从帝流浆过后,她虽然也跟著师傅和清秋练习了些法术,可效果不佳,连珠泪的水平都还没达到。 “喔,才这么一会儿,点心就吃完了。”男子晃了晃空荡荡的零食盒,又摸了摸肚子,“这人间界的点心虽然美味,却不太填肚子啊——.” “不管哪一界的点心都不可能填饱肚子,想吃晚饭就直说。”白璟缩在沙发上,变戏似得又从沙发缝里摸出了一包牛肉乾。 “所以呢,晚餐是什么?”男子顺势问,“我上次在人类的城市里吃正餐, 还是两百多年前,这次来已经期待很久了。” “你有什么想吃的?”周悬这会儿也结束了和清秋的交流,回到了沙发上。 “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男子呵呵一笑,“只要你们家的餐桌上,不出现龙肉就可以。” “放心吧,有龙肉也轮不到给你吃。”白璟不阴不阳地说,“我们肯定会晒成干留著过年当腊肉的。” “你比较喜欢吃肉,还是蔬菜,或者海鲜?”周悬询问著客人的意见。 “都可以,都可以。”男子说,“非要说的话,肉我比较喜欢吃燕子,蔬菜比较爱吃萵笋,海鲜—“ 晚餐的话题还没聊完,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滴滴滴滴”的输密码声。 “行了,我们这儿的炊事班长回来了,你有什么吩咐跟她说吧。”白璟说。 “哟,今天这么巧,大家都在呢?”正如白璟所说,推门进来的,正是提著菜篮子珠泪。 看见了厨房里满满当当一客厅的人,珠泪马上笑著说:“正好不用一个个叫了,今天赶上超市特价,我买了好多菜,晚上都来我家吃饭吶!” 周悬还没来得及回给她一个“有客人在,別乱说话”的眼神,珠泪便先一步地走向他们,用一种神神秘秘地语气说:“对了,你们听说了没?城里现在乱套了!” “说是有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龙眾,到处抓妖怪当下酒菜吃,最近咱们得少出门走动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很自然地把菜篮子放在了那张单人沙发的靠背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客厅里比平时多了一个人:“唉,也不知道那些龙眾是怎么做到的,妖品烂到能被所有妖怪如此一致討厌,唔唔——— 季澜扑上来捂住她的嘴一一清秋刚才那番“龙眾喜怒无常”的告诫犹言在耳,季澜还不至於没神经到,认为自己跟龙眾聊了几句,对方就真把自己这帮人当成“亲密朋友”了。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几个容易破防的点”的话,那么,“背后遭人”这一理由,应该是名列前茅的一一至少季澜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已经晚了,刚才的那番话,毫无疑问已经被他们家的客人,距离珠泪最近的男子听了个一清二楚。 果然,那名男子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刚才对他一通的珠泪。 隨著他的起身,客厅的气氛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柄煞气冲天的桃木剑出现清秋手中,师傅叼著小尾一溜烟跑回了房间,一个用硃砂画著恶鬼脸谱的纸人飘到周悬身侧,白璟则乾脆一把將珠泪和一脸惊恐的季澜,拦在了自己的身后,警惕地看著男子。 “泉先的能力居然对他完全无效么?该死的龙妖!”白璟的心里,不由自主地闪动起这样的念头。 然而,有些出乎意料的,白璟並没有在男人脸上看到那副“马上要杀人”的表情,而是一抹惊讶。 这条被鄙视了妖品的龙,半低著头看向珠泪;被捂住了嘴巴的珠泪也仰头, 呆呆地看著男子。 “珠泪?”在一阵“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响”的沉默过后,男子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稚?!”珠泪瓣开因为男子的招呼声,而傻掉的季澜的手(季澜: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问出了一模一样的问题,“你怎么在这儿?!” 第206章 反对包办婚姻 第206章 反对包办婚姻 面前的这一幕,让大家都愣住了。 这个傲慢的龙眾不光认识珠泪,还主动叫出了珠泪的名字,完全是始料未及的剧情开展。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白璟,他果断把进入“石化状態”的珠泪丟在原地,拎著季澜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客厅另一边,已经解除了“武装”的周悬和清秋身边。 “你们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他管珠泪叫『珠泪』,而不是泉先!”季澜双手捂著嘴,从手指缝里吐出了这句疑问,“还有,珠泪刚刚叫他什么?稚? 这是他的名字?” “『稚』的確是他的名字,虽然我从来没这么叫过他。”白璟压低声音,“没想到他们俩居然认识。 ” “难道是青梅竹马的关係?” “青梅竹马?”白璟想了想,转头看向周悬,“你和李菲差几岁?” “几个月。”周悬小声说。 “那应该就不是青梅竹马了。”白璟摸摸下巴,“他们俩差了九百多岁啊。”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季澜躲在白璟身后,著脚看著正在对视著的两人。 该说不说,虽然故事的发展让人摸不著头脑,但光看这一幕还是挺和谐的无论是珠泪还是这名被她称作“稚”男子,他们都拥有著一张符合人类审美標准的“漂亮的脸”,光是站在一起,就有一种“偶像剧封面照”的感觉。 “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种预感—”白璟的嘴角忽然扬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支线故事要开始了—·安静点,仔细听他们说话!” “原来那些妖怪在传的,那个来到安平的龙眾,就是你?!”珠泪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应该是吧?虽然我没有做过『到处抓妖怪当下酒菜吃”的事。”稚似乎是先珠泪一步搞清楚了状况,笑著摇了摇头,“听说我几年前拜访完你们的聚落后不久,你便离开了家,又回到了人类的城市生活,没想到那座城市,就是这里啊。” “那倒不是,我是最近几个月才搬家到安平的,之前住在————”珠泪先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又忽然察觉到不对,赶紧退后了一步,质问道,“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这儿来干嘛?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见不得人的目的?你误会了,我只是来找人而已。” “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不是。”稚回答完,又想了想,“嗯—-或许,这种时候我应该顺著你的话说?” “你想什么呢?当然不需要!”珠泪拎著菜篮子,又退后了一步,“那你为什么会在周悬家里?这里有你要找的人吗?” “这里有能帮我找到人的人。”稚在面对珠泪的时候,似乎颇有耐心,不光回答她的问题,还很自觉地补充了前因后果,“我们刚刚约定好了,他们帮我找人,我待在这里等结果。” “什么约定啊!一定是你逼著他们答应的!你们龙眾就是这样,没脸没皮的!” “我真没骗你,不信你问狐狸。”稚有些无奈。 “为什么要问他?我现在是在跟你说话!”珠泪的气势越来越盛。 “我从来没见过珠泪对谁態度这么差过”在远处吃瓜的季澜小声道— 这是实话,要知道作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泉先”,珠泪在妖怪们中的风评相当不错,是个公认的“好脾气”。 有传言称,不幸误入桃源小区的妖怪,只有四分之一的机率能完整的走出来,那四分之一,指的就是遇到了那个“和气的泉先”的概率(剩下的四分之三命丧当场的概率,分別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天师”、“见到路过的狗都要扇一巴掌的恶霸九尾狐”和“腹內空空,正在找人吸血的殭尸”)。 而现在,珠泪面对著这名让他们忌惮的龙眾时,居然展现出了“础础逼人” 的气势,完全不像是平时的她。 “有没有感觉,剧情发展越来越偏了?”白璟用胳膊顶了顶周悬。 “有点像顾乐演的那部电视剧,《彗星园》的剧情。”周悬谨慎地做著比喻,“出身平凡的女主角,在遇到大家都害怕的、身世显赫的男主角时,反倒是能勇敢地得他哑口无言。” “没错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我闻到了『內什么』的味道。”白璟一边阴笑著,一边把季澜抓到面前,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你干嘛)!” “预判性地阻止你尖叫,以免吵到邻居。”白璟朝著珠泪和稚的方向努了努嘴,“吵架接近尾声,我有预感,马上有人要放猛料了。” 就像白璟判断的那样,两人扯了半天,也没吵出什么所以然来(珠泪:你別赖在周悬家!去住酒店!稚:我不。),最终是以珠泪气呼呼地拎著菜篮子, 直奔厨房告终。 “咳咳。”稚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几位吃瓜群眾(这时师傅已经头顶著仓鼠,回到了清秋肩上),笑呵呵地说,“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惹诸位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白璟也换上了一副笑呵呵的表情,相当做作地接话道,“不知道天龙大人和泉先小姐是什么关係?之前似乎没听珠泪提起过你们有旧啊。” “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的话—————”稚想了想,“婚约关係。” “什么?”白璟把耳朵凑向他。 “珠泪是我的未婚妻。”稚说。 “唔唔唔(你说什么)?!”被提前捂住了嘴巴的季澜,发出了像是这样的尖叫声。 “我们婚约的关係,是一百年前订下的。”稚坐在餐桌边,把一勺“虾仁鸡蛋囊”送进嘴里,“当时珠泪还没有出生,促成这桩婚事的,是我们双方的长辈,当时” “什么婚事啊!搞得我已经嫁给你了一样!”繫著围裙的珠泪,把今晚的倒数第二道菜,“油冬笋小鲍鱼”端了上来,故意选了个在距离稚最远的位置坐下,“先说明,我不承认有这一码事!你们別听他胡说!我是单身!” 之前和稚的爭吵结束后,珠泪就衝进了周悬家的厨房里,大有把怒火都发泄在今晚食材上的意思。 本来厨艺就很不错的她,在一通打鸡血式的“超常发挥”下,第一道菜不过十来分钟就上来了,这时客厅里关於他们俩的八卦话题,才刚刚起了个头。 八卦当然不能不打听,可饭也不能不吃。 於是,他们便转移了战场,改成了边吃饭边聊。 “所以你来城市里生活不,不会是为了逃婚吧?”季澜颇为关切地拉著珠泪的手,问一一她是个享年十八岁的现代人,对类似“指腹为婚”的操作,是发自心底的百分之百不认可,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正常的。 “额,有一点吧。”珠泪思考了一下,“大概百分之三?” “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七,是因为海里没有wifi、电视、电脑、手机和李菲。”白璟接话道。 “李菲是什么?”之前在和季澜的閒聊中,已经对“现代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几件套”略有了解的稚,对这长串名词中自己唯一不了解的“东西”,適时提出了疑问。 “一个在人类中很有名气的女人,超级大明星。”白璟指著周悬说,“以及,他的女朋友,未来的妻子。” “你身负婚约?”稚看著周悬。 “他开玩笑的,李菲是珠泪很喜欢的艺人,你这么理解就行。”周悬把话题拉了回来,“听你刚才说,上一次见珠泪还是在几年前她在家里的时候——-所以你们平时联繫的其实並不多?” “是啊,没怎么联繫过,算上那一次的话—”稚说,“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你们才见过两次面?!”季澜听傻了,“那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吧?” “当然算不上!谁会跟只见过两面的人有感情啊!还未婚妻,简直是胡闹, 立下约定的时候我都还没生出来!我坚决不承认这桩婚事!”珠泪抱著狸猫附和著,大有“娘家人快给我做主”的意思,“你说是不是师傅?” “珠泪姑娘此言差矣。”叼著小鱼乾的师傅侃侃而谈,“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之言,可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既然你们之间有婚约,那么——“” “你少说两句吧。”清秋赶在珠泪脑袋冒烟之前,及时把狸猫抱回了自己腿上。 “以珠泪现在的年纪,如果要履行婚约,是不是还早了点?”到底是“娘家人”,一向在这种问题上不予置评清秋,也在这个时候说道。 “按照约定,婚约会在她一百岁之后履行。”稚边吃边说,“具体的日子倒是还没定下。” “小白龙啊。”白璟看向吸溜吸溜吃著蒜蓉粉丝的稚,“我没搞错的话,你应该是纯血吧?” “是,怎么了?”稚抬起头,很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蒜末一一今天的菜里,他似乎尤其喜欢这道“蒜蓉蒸龙虾”中作为配菜的粉丝,这一盘基本都是被他吃掉的。 “我以前听家里的长辈说,龙眾是奉行『纯血主义』的种族。”白璟说,“身为纯血龙族的你,为什么会跟身为泉先的珠泪有婚约呢?” “『纯血主义”只是一部分族人的认知而已,而且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不能代表所有天龙。”稚放下筷子,“现在更加普遍的观点是,“拥有龙族血脉的混血儿,天生就能够比其他纯血龙族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我那九位族叔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我们其实並不介意和其他族类间的联姻一一虽然族內的新生儿还是纯血占大多数就是了。” “废话,你们愿意又不代表別人愿意,平时看不起別人,到了要结婚的时候又舔著脸凑上去。”白璟在心里偷偷说,“一般脑袋正常的妖怪,都不会愿意和龙眾联姻的好不好。” “至於我和珠泪的婚约,是因为他们曾经帮助了我的父亲一一他在与一只发狂的灵兽作战后身负重伤,被一只路过的泉先带回了族內疗养。”稚说,“我父亲伤愈后,便和她们一族的族长,为各自的晚辈立下了婚约一一相比较其他妖怪,天龙和泉先们的关係本就还算不错。” “族长?”白璟疑惑道,“谁啊?珠泪她老妈?不可能吧?” “是她的外婆,泉先聚落是母系社会。”稚说,“当时珠泪的父母跟现在的她一样,正在人类的城市里生活——“” “你外婆是泉先族长?!”稚还没说完,白璟就怪声怪气地大叫了起来,“那你不就是泉先公主了吗!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不早说?!” 他边叫,还不忘同时给季澜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什么公主呀,我们老家人又不多,泉先也不是只有我们一支。”珠泪摆摆手,对此不以为意,“顶多是乡下公主而已。” “乡下公主也是公主!”季澜收到了白璟的眼神,立刻大叫道,“说明这是政治联姻!政治联姻不可取!反对政治婚姻!” “喔——”珠泪反应过来,马上举起手附和道,“反对政治婚姻!反对父母包办!自由恋爱万岁!” 稚看著珠泪这幅对他抗拒的样子,倒是也不生气,又夹了一筷子粉丝到碗里,不紧不慢地品尝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刻意维持著自己“好脾气”的妖设。 “所以你真是来找一个什么妖怪的?”珠泪用筷子敲碗,警惕地说,“找到了就走人?一天都不多呆?你確定?” “是啊,我们已经约定好了。”稚点头,“在那之前,我会住在这个人类家里。听说你住楼上是么?欢迎你来做客。” “少自以为是了!我来做客也不是因为你!”珠泪举起剥蟹腿的小叉子,威胁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他、和他家的仓鼠做什么事,我就跟你拼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干。”稚举手投降。 “这样最好!”珠泪起身气呼呼地走向厨房,“等著!还有最后一道菜没上!” 稚保持著平和,伸出筷子,继续品尝著这一桌子的菜。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白璟观望了半天,见暂时没有好戏看了,便起身对周悬说,“陪我出去抽根烟,人类。” 第207章 孩子和摔炮 第207章 孩子和摔炮 桃源小区四栋,天台。 “清秋之前找你说了什么?”白璟把烟叼在嘴上,只是一阵风吹过,烟便自行点燃了。 “没说话,传了张纸条给我。大意是你们经过討论后判断,杀死龙眾要冒的风险太高,所以决定顺从他的意思,让我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周悬调换位置,从下风口来到上风口,避开了飘来的烟气,“印象里,你好像没怎么在我面前管清秋叫过『清秋”。” “我平时怎么叫她的?” “殭尸。” “啊哈哈哈—好像也是。”白璟哈哈一笑,“没办法咯,现在我跟殭尸结成暂时同盟了,得对她客气点。” “找人的事儿,你有头绪了?” “我还想问你呢。”白璟说,“你已经知道那个妖怪长什么样了吧?是不是可以用你的超能力作弊一下,帮我看看那傢伙到底在哪?” “我已经试过了,结果是只收穫了一阵头痛。” “这是失败的意思?” “嗯,估计是因为我也参与进了这件事里。”周悬说,“你知道的,我看不到跟自己相关事情的结果。” “喷,果然一开始就不把你牵扯进来才是正確选择。” “这件事跟你有关,我很难不牵扯进来吧?”周悬倒是看得很明白,“让他待在我家,总好过任由他在城里乱逛,我们只是各司其职而已一一我不擅长找人。” “別把给龙眾当管家这活儿想像的这么轻鬆,周悬。”白璟摇摇头,“我不是今天才认识小白龙。我很確定,他现在这幅好脾气的样子绝对是装出来的,这不是他的本性。” “他的本性是什么?”周悬对龙眾的了解,只来自於书本和师傅的教诲,与切身与这个种族打过交道的白璟相比,还是有明显差距。 “还能是什么,跟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龙眾一样。冷血,暴戾,喜怒无常。”白璟缓缓吐出一口烟气,“他们对其他种族的態度,就跟你今天对你们家楼下绿化带里的狗尾巴草一样。” “什么意思?” “在面对狗尾巴草时,『是否要折断它』只与你当下的心情有关,狗尾巴草的主观意愿並不能干涉的你决定,这是因为它们很弱小,弱小到你听不见它们『想活下去』的心声。” 白璟说:“而对龙眾来说,“杀人』就跟折断一根狗尾巴草一样简单且没有负担,因为他们的耳膜上附著傲慢,这有助於他们隔绝死者的哀嚎声一一按现在时髦的话来说,这帮傢伙的价值观是完全扭曲的,他们是被过剩的力量惯坏了的孩子。” “但他现在確实有求於我们,准確来说是有求於你。”周悬说,“他知道, 只有作为这座城市“地头蛇』的你,能帮他在短时间內找到那个不知道名字、种族,甚至连性別都不確定的妖怪。只要他还有求於你,我们就是安全的。” “这么乐观,小心自己脑袋掉下来了都不知道。”白璟笑著摇了摇头,隨即又嘆了口气,“唉,我原本的计划是想让珠泪跟看他的,泉先的能力或多或少能扼制他们的凶悍本性——-鬼知道这两个傢伙是这种关係,现在彻底没戏唱了。” 白璟说的是实话:泉先虽然拥有著能从言语之间魅惑其他种族,让他们无法对自己產生“恶意”的天生能力,但这种力量,也不是隨时隨刻都能生效的。 除了天生就能免疫大部分妖术侵害的天师以外,当泉先对某人率先產生恶意的时候,这种能力也会失效,简单来说就是一一泉先无法让自己討厌的人不討厌自己。 而刚才珠泪的態度已经很明显了,在面对稚的时候,她几乎把已经把“討厌你』这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所以比起“珠泪能不能魅惑他”,更应该考虑的问题或许是“珠泪会不会在做饭的时候偷偷放耗子药毒死他”。 “反倒是季澜跟他一副很合得来的样子。”周悬接话道,“我看他们之前一直在笑嘻嘻地討论著什么,原本清秋还担心季澜乱说话会激怒他。” “可能是因为这两个傢伙都属於『没心没肺』的类型吧,毕竟一个连死都不在乎,另一个是不在乎其他人死不死。”白璟想了想,“不过之后就不一定了, 如果女高中生和珠泪达成了统一战线,恐怕她也不会给小白龙什么好脸看·还是让他们少接触吧。” “你说,珠泪到底是討厌稚这个人,还是因为婚约才討厌他?” “后者吧,毕竟如果没有婚约的话,凭珠泪的那点道行,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跟龙眾有交集;至於小白龙·老实说,他看起来对珠泪还不错,我以前也听说过龙眾对老婆很好的传言·—-嗯,虽然是对所有老婆都好就是了,他们可不是一夫一妻制的种族。” “不过珠泪毕竟是在人类城市里出生的,在婚姻大事的观念上和你、季澜差不多一一以前有些人类不就是这样吗?因为父母的安排和不喜欢的女人结婚,又忽然自谢是什么“受进步思想影响的进步青年”,转头去城里找“同样进步的女青年』谈恋爱去了,只留下老家的妻子独守空房。” “..你这个例子是不是举得不太贴切? ? 1 “怎么不贴切了?珠泪现在不就是妥妥的进步青年,否认『父母之命媒之言』的道理,翻脸不认人打算休了小白龙这个『思想封建的糟糠之夫』吗?”白璟笑眯眯地说。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珠泪还年轻,等她到了该履行婚约的年纪之后,或许就能意识到小白龙的好了一一婚姻除了爱情之外还有柴米油盐,要是嫁给了小白龙,不仅能睡金山银山堆成的床,以后上厕所都有专人帮忙擦屁股-当阔太太的生活也蛮爽的不是吗?” “你总不会是支持珠泪和他结婚的吧?”周悬看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我可是珠泪的娘家人,百分之百站在她这边。”说到涉及“站边”的问题时,白璟话风又一转,拍著胸脯保证,“放心吧,如果她到时候决定逃婚,我肯定跟你一起护送她跑路,大不了一起亡命天涯!” “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跑不动了吧。”周悬想像著几十年后自己拄著拐杖颤颤巍巍的样子,摇摇头,“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是啊,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咱们要怎么撑过眼前这一关。”白璟把菸头丟在了地上,用脚碾碎,“依我看,小白龙那句“听你们的话老实待在家里”不过是嘴上说说,这傢伙有两百多年没来人类的城市了,完全是古代人穿越现代社会,看什么都很新奇。所以我猜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带他在城里溜达几圈,四处逛逛。” “我要答应他吗?” “当然,面对这种不受管束的傢伙,一点甜头都不给的话只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这就跟带孩子是一个道理。”从来没带过孩子的白璟发表著自己的高见,“所以你就要注意了,虽然你会答应他的要求,但一定得表现出一副“我很为难』的样子,给他一种『受之有愧』的感觉,这能有效延缓他“变本加厉”的进度条。” “如果再用『和女人约会』举例的话,就是你不能从一开始就让她,觉得你『非常爱她”『非她莫属”,適当的疏离感也是很有必要的———“ “我有数了。”周悬摸出手机,打断了白璟越偏越远的滔滔不绝,“总之我先让赵海帮忙把车开过来,不然带著他在路上乱跑,容易嚇到城里的其他妖怪。” “容我最后提醒你一句:龙眾这种生物就像是摔炮,放在盒子里的时候看著好好的,可一旦落在了地上,就立刻会炸出里啪啦的动静。所以你目前的任务。就是在我找到那个『大眾脸老头妖怪”之前,別让他掉到地上。”白璟说。 “但,如果很不幸的,在那之前他先一步掉在了地上,那么你要做的,一定不能是『抱著试试看的心態』把他捡起来,又或者『去打盆水来把他浇灭』。” “你要做的只有跑,就像“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一样,头也不回的,跑得越远越好。”白璟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你是个天师,不是超级英雄,拯救世界不是你的责任,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那你呢?” “我?我当然是会在恰当的时机从天而降,一拳打扁到处吐火的龙妖。”白璟帅气地一擦鼻子,得意洋洋地说,“然后念出那句『这座城市由我来守护”的经典台词,站在属於我的舞台上,享受聚光灯与围观群眾的簇拥。”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留下了。”周悬说。 “为什么?” “龙妖也是妖怪。”周悬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师就是做这个的。” 晚上十点,周悬家。 除了清秋以外的其他客人,这时都已经离开了。 白璟是第一个走的,很明显是打算速战速决,不浪费一点时间,赶紧把人找到。 师傅和季澜则是被派去跟珠泪说明具体情况,商討后续战术一一今天下午大家都有点紧张过头,以至於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提前跟她通气,差点搞出乌龙事件。 此时客厅里的三人正呈角之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清秋和稚各占一张单人沙发,周悬则坐在平时白璟常睡的那个位置。 电视节目里,人类的生物学家正在和某个专门研究“龙文化”的民间组织代表,爭论著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龙”的话题。 而製造了这起混乱事件的本尊,稚,这会儿盘著一串从沙发缝里发现的核桃念珠,饶有兴趣地观看他们的辩论赛。 当辩论选手们的口中冒出些他听不懂的专业词汇时,他还会请教周悬“这是什么意思”。 在晚饭结束后,其实大家都很担心,如果稚忽然改变了心意,提出“我还是去珠泪家住一段时间吧,正好促进促进感情”一类要求的话该怎么办。 好在他没有这么做,甚至面对珠泪离开前,留下那句“如果周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把你做成烤龙排!”的威胁时,也只是一笑了之,维持著自己现如今“好脾气,讲道理”的妖设。 “我差不多也该告辞了。”眼看著电视节目接近尾声,清秋便在这时起身道,“明天我会在市里各处逛逛,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哎呀,真是劳你们费心了。”稚也笑眯眯地起身道,“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就住对面。”清秋婉言谢绝,“周悬,有事的话联繫我。” “好。” 房门被带上,屋里就只剩下了周悬和稚两人。 某保健品的gg也在这时切入进来“这里,就是珠泪平时工作的地方?”稚对在节目期间,已经看过三遍的gg內容失去了兴趣,他背著手来到电视柜旁,看著那副年轻男女在水族馆巨幕玻璃前的合影,问道。 “是的,安平市海洋公园。”周悬补充了一句,“她在那里扮演美人鱼。” “美人鱼?” “就是人类对泉先的別称。” “她在人类面前扮演自己?” “差不多,但尾巴是穿的道具。” “好吧。”稚估计是没太听懂,但还是很快又指著照片中,那个站在周悬边上的戴墨镜女人,问道,“那这个人呢?” “她就是李菲。” “喔,那个人类。”稚的眼晴东瞄西看,虽然嘴上问著,但显然没把这个答案放在心上。 “那个公园离咱们这儿— “你是不是想去海洋公园?”周悬见他一副没话找话的样子,便很直接的问道。 稚转身,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你是想去珠泪工作的地方看看吧?”周悬问。 有了白璟的之前的提醒,再看看此时支支吾吾的稚,他很难不往这方面联想时机倒是抓的很准,正好是清秋离开之后。 “算是吧。”稚眼看被戳中了心思,便索性承认了,“我想看看她在这里的一天是怎么过的,不过考虑到我们之前的约定“如果是这样,那要很早起来。”周悬想了想,“我记得她六点多就要起床赶公交车。” “明白了。”稚得到了满意地回答,很果断地朝房间走去,“明早见,人类。” “作息倒是挺健康的。”周悬看著那扇被“砰”的一声带上的房门,在心里说。 第208章 尾行 第208章 尾行 周悬在一片浓雾中前行著。 腰部以下传来的隱约冷意告诉他,自己正置身於一片水中。 虽然这阵瞧不见尽头的雾气,让周悬无法判断这里是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但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在做梦。 不过知道自己“正在做梦”是一回事儿,知不知道“梦里会出现、发生什么”,又是另一回事。 周悬涉水,在漫无边际的雾中继续前进著,不明所以,不知未来。 直到,视野中出现了那株浮於水面的植物,他才停下了脚步。 莲叶宽大如盖,被承托起的部分一茎生两,各有蒂,冰蓝色的瓣半闭合著,还处在“將开未开”的状態一一这是一支很罕见的“並蒂莲”,又名双生莲。 其中一朵的莲蕊中央,一条白色的,不过手指粗细、脑袋圆圆的“小蛇”正盘在那里,闭著双眼,鼻子上还冒著一起一伏的气泡儿,將“睡得香甜”这四个字表现得相当具象化。 叶是的温床,是托起小蛇的酣睡摇篮一阵忽然的风,在这时吹拂而过,吹乱周悬的头髮,也吹散了这阵雾气。 周悬这才趁势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片相当宽阔的水域,哪怕没有雾气的掩盖,也无法一眼瞧到尽头。 以及,目所及之处,只有莲。 周悬正被一朵又一朵的莲簇拥著。 这些莲的成熟进度、顏色各不相同,有的处於盛放状態,有的则还只是骨朵;有的散发著淡淡的金光,有的则像是被血液浸透了一般,莲瓣间透著一股妖冶的气息。 唯一的相同点是,这里的所有莲,都是“双生莲”,这一本该相当罕见的品种。 这里似乎是一处专门种植双生莲的荷塘。 周悬默默地环视看周围的景象,直到,一朵散发看黑气的莲中,突然冒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 那是一条生有一对淡金色的竖瞳,浑身漆黑的小蛇。 但不同於印象中的蛇类,这条小蛇並没有做出“吐信”这类蛇类独有的举动,它只是这样安静地打量著周悬。 而后,就像是收到了某种信號一般,这附近的每一朵莲中,接二连三地探出了一颗又一颗的小脑袋。 成百上千只眼晴,在这刻,同时打量著这位误入藕深处的“不速之客”。 在良久的沉默后,周悬侧目,看向自己的肩头。 原来,那条不知何时醒来的小白蛇,这时已经顺著周悬的手臂,一路爬到了他的肩上。 它占据著这片荷塘最高的位置,那对淡蓝色的竖瞳,居高临下地俯视著所有,向他们投来目光的小蛇。 小白蛇张开了小嘴,对著其他小蛇们,口吐出一句著部分捲舌音,腔调十分古怪的语言。 三秒钟后,那些从莲中探出脑袋的蛇们,纷纷將脑袋缩了回去。 周悬扭过头,肩头的小蛇也在看著他。 他没有开口,小蛇也没有再口吐那种让他感到陌生的语言。 但並不影响周悬看懂它眼里的情绪, 那是“得意”的眼神。 属於胜利者的得意。 周悬睁开眼晴,看到了臥室的天板。 五秒钟后,在一阵心臟紧缩中,枕边的手机,响起经典的“雷达”闹铃声。 周悬推开房门时,稚已经泡好了茶,正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 也不知道他是学会了电热水壶的使用方法,还是乾脆用法术加热的开水。 “早上好。”稚微笑著跟他打了声招呼,“刚才珠泪来过。” “来找的你吗?”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周悬还是这么问道。 “不,是来找你的。”稚很诚实地说,“估计是来確认一下你是不是还活著。” “她怎么確认的?” “我也不知道,就看她在你臥室门口偷听了一会儿。”稚摊手,“不一会就著什么『上班要迟到了』,然后就离开了。” “好,我换身衣服咱们就出发。” 因为昨天,稚希望能了解一下珠泪的一天是怎么过的,所以周悬才起了个大早,准备带领这只龙妖,观摩一下珠泪的一日行程。 昨天白璟让他在答应稚要求的同时,表现一副出“我很为难”样子的建议, 周悬倒是还记得。 但建议终归是建议,实际情况是周悬根本就没有这种演技,所以结果就变成了,昨晚稚的要求还没提完,周悬就先一步爽快答应了。 “昨晚睡得怎么样?”在周悬转身的时候,稚忽然问道。 “还行。”周悬说。 “看来现代人已经摒弃了早起的习惯了。”小区里,稚背著手,跟在周悬的身后,一路沿著小区的水泥路,溜达著朝外走去,“以前的人类,都是天还没亮就已经出门討生活了。” “现代人的上班时间,一般是早上八点半或者九点。”周悬说,“现在才六点出头,小区里人少是正常的。” “那珠泪为什么要这么早出门? “因为她工作的地方离这儿很远,差不多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如果晚一点出门可能会被早高峰堵在路上。” “早高峰?那是什么?” “就是能把十分钟的车程变成半个小时的东西。”周悬来到路边的那辆墨绿色路虎车旁,检查了一下雨刷上有没有夹著罚单。 事实证明是他多心了,这个点交警同志都还没上班。 “喔。”稚在上车前,先是摸摸挡风玻璃,又踢踢轮胎,在坐上车时才夸讚道,“你有一辆很气派的车啊,这是油车还是电车?” 他化形的样子是高个子,比起网约车或者计程车,確实是霸气的路虎要与他更相称些。 “油车。”周悬戴上李菲留在车里的那副墨镜,“你要吃早饭吗? 1 当他扭头看向副驾驶的稚时,发现他的鼻樑上也出现了一副一模一样的墨镜“我没关係。”稚摘下用法术变出来的墨镜,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戴著这个东西,不会觉得眼前一团黑吗?” “不戴墨镜的话,等一会儿太阳完全出来了,会很刺眼。”周悬在两年前, 曾和李菲一起自驾去海边看过日出一一那个时候李菲还没有像如今这样的名气, 开的也不是这辆路虎,而是问李菲姑姑借的车。 不过那天,两个懒虫起晚了整整一个小时,在去海边的路上差点被高升的太阳“照瞎狗眼”,所以自那以后,周悬就有了清晨开车一定要戴墨镜的习惯。 这都是经验之谈。 “我也没有吃早饭的习惯,那就直接出发吧。”周悬点火的同时,打开了导航界面。 “不用看这个罗盘。”昨天坐网约车的时候,已经搞清楚了“车载地图和罗盘是一回事”的稚说。 他隨手一招,那朵冰蓝色的莲便出现在了他的肩头。 莲旋转了一圈,一片莲瓣脱离莲身,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挡风玻璃,向著道路前方飞去。 “它能帮我们找到珠泪。”稚把墨镜架在额头上,轻鬆地说,“跟上就行。 ” 周悬其实很想说,紧盯著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开车,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但考虑到这个点路上估计也没什么车,所以忍住了。 路虎平稳地驶上路面,那片莲瓣似乎能隨著车速自行调节飞行速度,无论车开得慢还是快,都会和车子保持著“刚刚好”的距离。 “你和狐狸认识多久了?”不同於一心一意开车的沉默司机,稚很快便主动发起了话题。 经过昨天的相处就能感觉出来,他的话其实並不算少,只是略逊磅叻的白璟一筹。 “快半年了吧。”周悬说。 “才半年?我昨天可是听他说,你一直生活在这里。” “以前我们一直处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態。”周悬说,“我们认识,是因为一起事件。” “那和其他人呢?” “也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件。”” “可你看起来,並不很像那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稚说,“我不是没见过那种人类。” “那类人长什么样?”周悬问。 稚的莲上方,立刻很配合地浮现出一张满脸横肉,大光头的人脸一一確实很像电视剧中反派的经典造型。 “上次来人间界的时候,我就见到过几个这样的人。”稚补充道,“那是一条下山的路上,他们堵住了我,说什么这条路是他们开的,这棵树是他们栽的, 还说我想要路过的话,必须要留下『买路財”。” “然后呢?” “魂飞魄散。”稚直接略过了“泯灭肉体”的过程。 “我確实不喜欢惹事。”周悬很识趣地没有细问,“但经不住有时候,麻烦会自己找上门来。” “好吧,看来是你的运气不太好。”稚看著车前的那片莲瓣,忽然提醒道,“快到了。” 就像他说的一样,路虎车拐过路口,很快就看到了一辆,正从路边站台起步的蓝色公交车。 周悬立刻减慢了车速,操纵著车子变道,跟在了公交车的后面。 从他们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个最后一排座位的唯一乘客一一一个扎著丸子头的女孩。 她的头顶,此时也飘著一片同款冰蓝色莲瓣,一看便知是出自稚的手笔。 “不怕她发现吗?”周悬问。 “以她的道行,肯定是察觉不到的。”计划得逞的稚,面带笑容地召回了那两片莲瓣,“泉先也大都没什么“危机意识”,这是她们依赖天生能力所带来的必然结果。” 就像稚说的一样,珠泪的脑袋这会儿一晃一晃的,似乎是跟著耳机里音乐的节奏律动,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一辆车正在尾隨自己。 不过这也正常,现实毕竟不是演电视剧,就连开车的司机也不见得会意识到,自己正好在被人尾隨,更不用说身为乘客的珠泪—— 想到这一茬的时候,周悬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后面一辆车都没有一一想想也是,大早上的跟在公交车后开这么慢,没人按喇叭就不错了。 看著身边稚手搭凉棚的观望样子,周悬想了想,把车门上的那只迷你望远镜递给了他,示意他用用看。 “喔,好东西!”稚手持望远镜,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讚嘆道,“你准备得很周到。” 以他们现在的车速,距离海洋公园至少还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跟车的过程有些无聊(他对跟踪珠泪毫无兴趣),於是周悬打开了广播。 结果电台主持人的声音刚冒出来,便是在聊昨天“安平市上空发现龙”的话题。 考虑到当事人的心情,周悬决定换台。 可或许是因为这事儿的热度实在太高了,连著换了四五个频道,主持人不是在聊天上的龙,就是在聊“龙文化”。 “看来就像狐狸说的那样,我的到来,给你们带来一些麻烦。”稚在这时开口道,“今天早上的新闻节目,也在聊我的事,似乎是在探討我究竟是『爬行动物』,还是『蜥蜴』的话题。可以的话,其实我更希望他们只是將我称作『龙』,呵呵。” “別太介意他们的话。” “喔?你跟狐狸的態度似乎不太一样呢。”稚说,“他昨天可是对我发了一通不小的脾气。” “我的本意其实是,『如果你发现,他们过两天將你改称作妖怪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这话周悬只敢在心里说。 “白璟是担心这座城市会因此陷入混乱。”周悬解释道,“因为距离上一次『龙类目击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很久了。人们的热情很高,听说最近来安平的车票都卖完了一一大量的观光客,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关注,这座城市里的妖怪本来就很多。” “那些“闻我而来”的人,最终会把这座城市挤爆?” “那倒不至於,只要你不再现出原形,风波迟早会过去,只时间问题。”周悬依照自己的经验给出解答,“人类只愿意相信自己认知內的东西,因为龙不存在於生物课本上,所以人类会想方设法地证明,你们是不存在的,“龙出没”事件是有人在造假一一儘管那些目击证词和录像其实都是真的一一这就是哪怕你们在我们歷史中还算活跃,但绝大部分现代人都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龙存在的原因。” “好吧。”稚举著望远镜,有些遗憾,“我还以为他们会为我建造庙宇,过去的人类都是这么做的龙神庙,是不是叫这个名字?我还蛮喜欢的,呵呵。” “那我就要搬家了。”周悬心道。 第209章 保健品就是丹药 第209章 保健品就是丹药 “我以为坦诚是所有,一切的答案, 所以全部的理由,总觉得自然怀疑也渐,渐变淡。” 路虎车的顶配meridian音响里,放送著李菲上张专辑中的歌曲,《推翻》。 周悬等待著信號灯由红转绿,踩下油门。 正好那辆蓝色的公交车也在这刻驶离站台,於是两辆车继续保持著一前一后,十到二十米左右的的跟车距离一一这样的追逐,已经持续了接近四十分钟。 周悬现在总算是真切的意识到,部分行业从业者平时的工作不易。 跟踪,实在不是一项很轻鬆的工作。 单拿“尾隨一辆公交车”这件事来说,除了要忍住不能超车以外,还要知道公交车即將停靠的站点分別是哪几个,做好提前减速的准备,以避免出现公交车靠边停车,路虎也傻傻地跟著靠边停车的现象。 所以,要出色地完成这场跟踪,不光要熟悉城里的路况,还得拥有著相当不错的耐心。 好在周悬这两个优点都具备。 作为安平市的土著,珠泪坐的这辆七十七路公交车,周悬以前上学时就常坐,所以对路线和停靠站点都比较熟悉。 以及,周道长的本来就很有耐心,再加上他现在对自己的定义非常明確:我是个司机,司机就是老板说去哪儿就去哪,想得太多就不是好司机了。 至於他的“老板”,这会儿正举著那副迷你望远镜,四处东瞄西看一一自从收穫了周悬的装备支持之后,稚就完全把这幅望远镜当成了自己的眼珠子来使用,就像是高度近视患者突然得到了度数匹配的眼镜一样,显得相当痴迷。 应该说这並不是坏事,至少能帮助周悬能很直观地確认,稚的注意力此时正集中在哪里。 就比如现在,他用望远镜对准了悬掛在天桥上的那副巨大的gg牌。 gg牌上,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用双手捧著一瓶红色的玻璃瓶, 对著路过的车子得体地微笑著。 “这个小瓶子,看起来很眼熟啊,是不是在昨天的电视上出现过?”稚在三秒钟后提问道,“好像叫什么—保健品?” 类似的问题,稚在这一路上已经提出了不少,就像白璟昨天说的那样,两百多年没有来过人类城市的他,看什么都很新奇,完全是古代人穿越现代社会。 不过他的大多数提问听起来都像是“隨便一问”,在得到周悬的答覆之后, 就算听的不是很明白,也不会深究。 周悬把这看作是他“对此不感兴趣”的一种体现。 最直观的例子,他们刚才在路上看到一个掌看碗討饭的艺弓。 稚大概是联想到了什么,忽然问周悬“你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悬如实回答,说我平时在街上摆摊,给人算卦,赚点諮询费。 按理说,稚听到了这个答案,应该会追问几句才是,因为他自己就会算卦, 也懂这里头的门道,算是和周悬有共同话题。 但是他没有,在听到周悬的回答后,稚只是相当敷衍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便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也不知道是对“算卦”兴趣不足,还是对周悬本人缺乏兴趣。 总之给周悬的感觉是,自己被询问了一个稚“一点都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是的,我最近也经常在网上刷到这款保健品,他们买了不少投放。”周悬照例简要地回答著,“能是想赶著这阵子的潮流,多卖点產品吧。” 人类社会中所谓的“流行风潮”本就是一阵一阵,而伴隨著网际网路的高速发展,最近潮流更迭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就比如上礼拜全网热议的话题还是“全民打羽毛球”“羽毛球卖得真贵”, 到了这周就又变成了“不要等老了才知道吃保健品”,周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所以这里面装著的到底是什么?药吗?”稚追问了一句,似乎是很难得的,对这件事有些兴趣。 “保健品跟药是两种东西。”周悬解释道,“药是生病的时候吃的,而保健品的作用是预防生病。” “也就是说,现在的人已经完全不需要吃药了,只要吃电视里的保健品就行?” “也不能这么说。”周悬挠了挠头,“药一般在生病的时候,吃下去是有用的,而保健品吃下去不一定有用,无论是生病前还是生病后。” “那为什么还有人吃?” “因为他们相信这有用。” “喔,明白了。”稚恍然大悟,“保健品的本质就是丹药。” “丹药?”这次轮到周悬不懂了。 “就跟你们以前的皇帝一样,他们就是因为相信吃了『丹药』可以长生不老,才每天都差人大把大把地炼製炼丹。”稚举著望远镜说,“但皇宫里的那些人类根本就不懂怎么炼製长生不老药,那些负责试药的丹奴,把那种跟毒药没什么区別的泥丸吃下去,运气好一点就无事发生,运气不好的就当场身亡。” 周悬想了想,发现稚说的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儘管现代人已经不相信“长生不老”这一说了,但吃保健品的自的,终归不还是为了少生病,多活几年么? 最好的证明就是,整天在网上吐槽“日子真苦”“活不下去了”的人分明不在少数,保健品公司的生意却越做越大,以前还只是在老年人之中流行,现在听说有的高中生都开始吃保护心臟的保健品了。 而保健品过量服用,导致死人的案例也不是没发生过,甚至可以说是年年都有一一过量服用保健品的原因,无非是相信了“吃的越多,效果越好;效果越好,活得越久”一类的道理,人类在追求“长生”、“延寿”这类事上,总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稚说。 “什么?”周悬拨下右转向灯。 “如果我给你一个服用长生不老药的机会,只有一半的概率生效,而另一半的概率是当场暴毙,你会试试看吗?” “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 “这不是重点。” “好吧,我应该不会吃。” “因为怕死?” “不,我对长生没什么兴趣。”周悬诚实地说。 “回答错误。”稚笑道,“正確答案应该是,在死前的一秒钟把药吃下去一一你的脑筋並不是很活泛啊,人类。” ——”周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是原来个脑筋急转弯吗?” “没错。”稚哈哈一笑,“很有趣的思路不是吗?” “是不是季澜昨天告诉你的。” “季澜是谁?” “那个鬼魂。” “你怎么知道的?”稚有些惊讶。 “因为一听就觉得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周悬摇摇头,“当时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的答案和你一样。”稚摊手,“我们天龙只要好好修行,活个八九千年问题不大,况且修成正果对我们而言也不像其他种族那么难,所以我对吃那种东西没兴趣。” “也就是说·—” “嘘。”稚笑眯眯地比了一个声的手势,“我是我,別人是別人。关於长生不老药的话题,你还是少打听为妙,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 77路公交车,缓缓停靠在了海洋公园门口的站台。 车门打开,扎著丸子头的女孩下车,一路小跑地冲了进去。 “总算到了。”马路对面的路虎车上,稚放下瞭望远镜,“真是辛苦,这么早就要工作,我们也快进去吧。” “可以是可以。”周悬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间,“但海洋公园的正式开放时间是两个小时之后,我们现在就算进去了,也看不到珠泪工作的样子。” “两个小时?”稚一愣,“那她这么早进去干嘛?” “除了避开早高峰以外,还可以领到园区里发放的免费早饭,以及,顺便给海豚、白鯨餵食,赚点补贴。”周悬复述著珠泪以前说过的每日工作流程,“做完这些事情,主管差不多就要来训话了,时间正好。” “你的意思是,她是为了多赚点钱和吃免费的早餐,才提前这么多时间出门的?”稚皱眉。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自己说的。”周悬严谨地表示这事儿与我无关,我只是珠泪语录的搬运工。 “人类付给她的钱很少?”稚眯了眯眼睛。 “不少,她现在算是海洋公园的头牌演员,一个月的收入比普通人要多不少。”周悬补充了一句,“比我赚得多。”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 “她想多攒点钱,以后去开个服装店,做点小生意。”周悬说,“因为她没办法在一个地方长久地工作下去,泉先的能力很容易让身边的人类对她抱有好感,久而久之,就引起非议一一这对生活在城市里的妖怪来说,是大忌。” 周悬刻意隱去了“人类会怀疑她是领导的情人、和同事有不正当关係”这些珠泪亲口讲述过的例子,而是改用了更委婉一些的理由,向稚说明情况。 没办法,善意的谎言,总好过实话实说,惹得稚衝进去把所有说珠泪閒话的傢伙一口吞掉来的好些。 龙是很危险的妖怪,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从出门到现在,周悬是一刻也不敢忘。 “生活在这里的妖怪,都像她一样?” “並不是所有妖怪都有工作,它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各不相同。”周悬说,“不过,像珠泪一样勤恳工作的妖怪,確实有不少。” “她每天都这样?” “一周能休息一天,还有两天是下午场,不需要早起。” “不累吗?” “珠泪说她还年轻,她得多干。” “她是泉先一族的公主,以她的地位,本不需要去做这些事。”稚质问道, “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我也觉得她很辛苦。”周悬立刻高情商地附和,“不过人各有志,珠泪这么做,或许也有她的道理。” “什么道理?” “这个你可能得问珠泪。”周悬有些词穷。 “.....”· 稚望著海洋公园的大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开一间铺子, 需要多少黄金?” “我对现在的金价不是很了解。”周悬就猜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一一无论是有钱人还是有钱龙,在“遇到问题时总会想用钱来解决问题”这一点上,还是存在共性的。 “但我觉得,如果你想直接给珠泪钱的话,她恐怕不会接受。”周悬说。 “也是。”稚摸了摸下巴,“那我把黄金给你,由你再送给珠泪— “她知道我没那么多钱。”周悬提醒他,“而且珠泪就算再怎么天真,『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应该也还是懂的。” “需要一个能让她相信『天上掉馅饼”的理由么?”这让稚犯了难,“难道我要变成她僱主的样子—— “等回去之后,找白璟商量一下吧?”周悬建议道,“他主意比较多。” “找狐狸商量?”稚双眼一亮,立刻点头道,“有道理,他比我更懂人类的那些套路,或许有办法。” “那现在—” “当然是去別处逛逛,在这傻等有什么意思。”暂时把烦恼拋在了脑后的稚,立刻回归了“好奇宝宝”的状態。 “这附近好像没什么可逛的。”周悬想了想,“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想去的地方?”稚瞄了一眼“车载罗盘”,隨手指向某某商场,“那就去这里吧,银龙百货,我喜欢这个名字。” 周悬看了银龙百货的所在地一一距离桃源小区三公里。 也就是说,他们刚刚跟著公交车龟速行驶了一小时,现在又要开车,原路返回出发地,等逛完了商场,又要回到海洋公园观摩珠泪的表演但周悬没有说什么,就像之前说的,他是个司机,有太多想法的司机必然不是好司机。 伴隨著车子调头,高悬的阳光在这个时候,终於笔直地命中了他们的眼睛。 在刺眼的光照之下,稚的瞳孔瞬间紧缩,那对淡蓝色的眸子,一下变成了缝状的竖瞳。 这和蛇类的眼睛,遭遇强光照射时的瞳孔缩小反应一模一样。 “你果然很有先见之明。”稚戴上了墨镜,讚许道。 第210章 我们不用这个很多年了 第210章 我们不用这个很多年了 九点出头,在经歷了早高峰的洗礼后,周悬和稚,终於抵达了“银龙百货” “你这是在记录生活吗?”稚背著手,地看著周悬用手机给停车位上的数字拍照。 他现在已经搞清楚了手机的绝大部分用处,也知道对现代人来说,离开了手机就像是妖怪们离开了法术,容易產生生命危险。 以及,在过来的路上,他终於意识到了周悬口中的“早高峰”有多么恐怖一几百辆车把路上堵得水泄不通,不过一百米的路程,只要一头扎进去,没十几二十分钟是绝对出不来的,期间好还混杂了大量的喇叭声,叫人心烦意乱。 回想他以前造访人类城市的年代,“车水马龙”还是个用来形容热闹的词汇,到了现如今,竟然是已经成了一件让人感到恐怖的事儿了。 “停车场太大了,如果不把车位號拍下来,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肯定会找不到车。”周悬把手机揣回兜里,引著稚在停车场里兜兜转转了半天,这才找到了电梯一一开车来银龙百货,他也还是第一次。 “这就是那只猫昨天一直在念叻的『电梯”?”稚走进电梯里,学著周悬的样子,把所有按键都按了个遍(周悬只按了1f),点评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来到一楼,稚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抹惊讶。 无论是头顶流转著光华的巨大水晶吊灯,还是一刻不停运行著的自动扶梯、 led显示屏上滚动播放的gg,以及商场中最重要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商品的店铺,眼前的一切,混杂在一起,令置身其中的稚感到有些眼繚乱。 他抬著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站在一旁的周悬,看著稚的身影,也看著他眼中的惊讶,逐渐转变为茫然在这一刻,身穿那身古装的他,和周围的一切真的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在周悬看来,这是正常的。 毕竟在稚还“了解人类”的时代,男人们还留著辫子,皇帝还是这个国家最厉害的人,城市也不像现在这样如蛛网般无限延伸、拓展,而是被一条护城河和城墙包围著的,被称作“城池”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他跟常平那种刚从山里出来,此前完全不了解人类的妖怪不同。 常平只需要接受新事物,而稚要接受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先承认,自己此前认知中的一切,一部分进了博物馆,另一部分则已经深埋地底,永不见天日。 修改过错字的纸张上,总是会留下涂改液的痕跡,在某些使用场景下,它永远不如一张崭新出厂的a4纸。 “要不要拍一张照片?”周悬举起了手机,主动问道, “我吗?”稚指了指自己。 “嗯。”周悬退后两步,对准了站在一块楼层指示立牌边的稚,按下了拍摄键。 他没有说茄子,稚的笑容也来的有些迟一一照片都拍完了,才笑出来。 “要不要再来一张。”周悬把手机递给他。 稚看著手机屏幕里表情有些呆滯的自己,又笑了笑。 缺乏表情男人和身边意义不明的立牌,这糟糕的构图,让他与商场里的导购员只有一个“小蜜蜂”的距离。 “不用,就这样挺好。”稚这会儿又变回了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此前眼中的迷茫已经消失得一乾二净了,“我的第一张照片,很不错。” “你是想一层一层地往上逛,还是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周悬指著楼层指示牌,问道。 “嗯——·我有点饿了,先去吃东西吧。”稚指著f6那一行的“餐饮美食”说。 “直接去顶楼的话—-那就坐电梯好了,走这里。”周悬正准备领著稚返回电梯,就在这时,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背著双肩包的年轻人,忽然出现在了周悬身边。 “这位小哥,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咯。”年轻人凑过来,从手里一大叠传单里分出了两张,递给周悬,热情道,“这是我们的新產品,最近做活动,买三送一!” 周悬看著年轻人的脸,过了两秒钟后,才接过了那张传单,道了声“谢谢”。 迟疑的原因是:周悬没有戴眼镜,天师的眼晴告诉他,眼前这个发传单的小年轻,是个妖怪。 “还有这位小哥!来来,看一看看一看!”这个妖怪青年或许是在为又完成了一桩“业绩”而感到欣喜,完全没察觉到周悬的心理活动,转而又將另一张传单递给旁边的稚。 “喔,发传单,我知道。”稚说,“昨天回去的路上狐狸说了,这是现在流行的一种骗人方式。” “骗人?不不不,怎么会是骗人呢?我们的產品都是有保障的,这位小哥你可不要—”妖怪青年说著说著,忽然一愣。 他先是看著稚的一身只会出现在片场、影楼、漫展的“古怪”打扮,而后吸了吸鼻子,最后才抬头,看著那张完全配得上“英俊”二字的帅脸。 稚也在看著他。 “你应该是灌灌吧?呵呵,灌灌的声音总是很好听,你们很適合做这种骗人的工作啊。”稚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友善地鼓励道。 妖怪青年完全没有领会到稚的“好意”,在稚的手掌碰到他肩膀的一瞬间,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压扁的弹簧,一下触底反弹地蹦了起来,背后甚至还生出了一对白色的羽翼。 “龙眾!龙眾来了!救命啊!!!”他扑棱著翅膀却忘了自己会飞,留下了散落一地的传单,就这么惨叫著逃走了。 周悬嘆了口气,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一一好在这个点的商场没什么人。 “喔——”稚看著妖怪青年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俯身捡起了一根它掉在地上的羽毛,自言自语道,“说起来,灌灌也是青丘之国的妖怪,一来二去的也算是狐狸的老乡————把它的羽毛送给狐狸,也不知道狐狸会不会想家啊。” “我记得,把灌灌的羽毛戴在身上,好像会让佩戴者对幻术產生抗性吧?”趁著这会儿功夫,周悬已经把地上的传单纸收拢起来,放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是吗?”稚看起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一一这倒也正常,因为灌灌並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妖怪,对龙眾来说基本属於“狗尾巴草”的那一档,所以站在稚的角度,能认出“这是一只灌灌”已经很不错了。 “感觉白璟不会喜欢这个『礼物”。”周悬说。 “那我就自己留著吧。” 稚把灌灌的羽毛,连同那张印著某保健品买三赠一gg的传单纸,一起收进他的那条鎏金腰带里。 “餵?”银龙百货的六层,一间拉麵店里,周悬接起了电话。 “早上好,周道长。”电话那头的白璟,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我看微博上,还没有传出安平市某地出现爆炸、火灾、发洪水一类的消息,看来你和小白龙的约会进展还不错,至少无人伤亡。” “如果出了问题,我这会儿应该也没空接你的电话吧。”周悬说,“你今天起这么早,难得。” “起来?呵呵,何止是起来,就在刚刚、现在、此时此刻,我已经脚踩大地,出门了。”白璟幽怨地说,“原来清晨的安平是这幅光景,走在路上甚至还能听见树枝上有鸟在仰著脖子叫,难以置信!” “现在都九点多了,也不算清晨吧?”周悬提醒他。 “怎么不算清晨?我平时都是中午起来的,我说现在是凌晨都不过分!”白璟骂道,“因为该死的小白龙,我已经连续两天在十二点之前起床了!说,你要怎么补偿我失去的睡眠!” “.我不用补偿你吧。” “那就让上帝、玉皇大帝,还有如来佛祖来补偿我!”白璟骂著骂著,似乎是把自己骂清醒了,转言问起了正事,“你们俩人呢?还在海洋公园蹲点吗?珠泪发现你们没有?” “我们去的太早了,现在在银龙百货,准备吃饭。”周悬说。 “银龙百货?”白璟一愣,“那不是你家附近吗?怎么绕回去了。” “这个名字比较討稚的喜欢。”周悬说,“不过来的还是有些早,等店里备好料之前,只有柠檬水喝。” “你们吃什么?” “日式拉麵。” “他选的?” “嗯,他好像蛮喜欢吃麵,昨天的粉丝全是他吃的。” “小白龙人呢?你能这样说话,他应该不在你身边吧。” “在店门口,逗商场的电子狗玩呢。”周悬看半侧过身,看向走廊上,正饶有兴趣打量著一只白色机械小狗的稚,“他比我想像中的要好相处一些。” “哇塞,这才几个小时过去,你就叛变了?”白璟说,“你忘了我昨晚说的?那都是表面现象!” “我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周悬压低声音,“先不说这个了,我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 “你知道龙眾的『伴生莲”,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吗?” “.——·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白璟一愣。 “因为我昨晚———”周悬自己昨晚经歷的那场梦转述给了白璟听。 “你梦到了栽满双生莲的荷塘,还有睡在莲里面的龙?!”电话那头的白璟,很异地说。 “不只是龙——-我怀疑那就是稚。”周悬低声说,“听起来虽然有些不太可能,但我现在觉得,自己昨天经歷的应该是——— “停,打住。”白璟立刻打断道,“你应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小白龙吧?” “当然没有。” “行,千万別告诉他,也別跟他打听任何和莲有关的事。”白璟说,“我確实知道些关於他们莲的传闻,但那是还没有证实的事儿,我怕说了你睡不著觉,就没跟你透露·晚上我再告诉你吧。” “好,那晚上见。” “嗯。” “你在打电话?”刚巧,周悬才放下手机,稚就溜达著回来了,“和你的未婚妻吗?” “不,是和白璟。”周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之前店员递来的菜单给他,“他们差不多要开工了,你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稚笑眯眯地说。 “那就吃他们家的招牌拉麵吧。”周悬合上了菜单,拿起了纸笔开始填表,“这家店点单的时候要填偏好表,选项有点多,我报你回答吧。” “行。” “汤的浓度?” “正常就行。” “面要软一点还是硬一点?” “软一点。” “蒜要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多一点。” “要青葱还是白葱?” “不要葱。” “你吃猪肉吧?” “当然。” “好,那叉烧我就圈起来了。”周悬说,“最后一项,辣度。” “你平时怎么选?”稚问。 “我一般选十—-五倍辣。”这家店的辣度不是很给力,所以吃辣小王子周悬一般都选十倍辣一一他也不是没挑战过顶格的二十倍辣度,但最后被辣成了香肠嘴出来。 至於为什么故意给稚报了个五倍辣,主要是担心他万一不太会吃辣,被辣得喷火(生理意义上)就不太好了。 “好,那我也五倍辣。” “行,那我就——” “等一下。”稚按住了周悬准备招呼店员小姐的手,“今天劳烦你陪我出门了,所以这顿饭我请你吧。” 说话间,稚从腰带里摸出了一枚银灿灿、足有半个拳头大小的银锭,摆在了周悬面前。 然后,在周悬呆滯的目光下,他一掌拍到银锭上,成功把银锭破成了一桌的“碎银子”。 “我身边没有铜板,你也別让她找了。”稚很大方地说,“多的你就收下吧,算是今天的车马费———·怎么了?” “我们——其实已经不用铜板和碎银子很多年了,金锭也是。”周悬沉默了一会儿,先是把碎成石子大小的银子推还给稚,而后又从钱包里,抽出了两张红色的钞票递了过去,“如果你遇到要钱的情况,还是用我这个比较好。” “这是什么?” “人民幣。” “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鳩,其音如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一一《山海经·南山经》 第211章 恶人肝 第211章 恶人肝 “哎呀,小哥你长得又师,个子又高,真是穿什么都跟模特似的。”商场三楼的服装店里,女店员看著镜子里穿著一身浅灰色休閒西装的稚,连连夸讚道,“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岁,看见了你,这会儿估计就走不动道!” “怎么样?”稚用手摸著领口店员为他搭配的银色十字架吊坠,回头看向周悬。 “挺適合你的。”周悬及时给予了肯定。 “行。”稚说,“那就这身吧,跟刚才的那几套一起,帮我———“ “小哥別急,都说宝马配英雄,再看看皮鞋怎么样?”店员很热情地说。 “可以,看看。” “您跟我来这边!” 吃完早餐后(稚对这顿饭很满意,看来是一条对麵食情有独钟的龙),在周悬的提议下,稚决定给自己置办一身新衣裳一一那身古装的打扮虽然好看且很衬他“古代人”的气质,但行走在现代社会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惹眼一一儘管稚本人並不介意这一点,但路人看他的自光,会让周悬感到压力山大。 三楼全都是各大品牌的服饰店,从休閒服到登山装应有尽有。 稚在一番观摩后,没有走进那些掛著绿绿的宽大夹克衫的店铺(白璟的最爱),而是选择了这家,相对符合他审美的西装店。 试衣服的过程也相当顺利。 就像店员小姐说得一样,以稚的化形之后的身材和相貌,只有衣服配不上他,没有他配不上的衣服,完全是卖家秀等级的。 加上稚也很配合,店员怎么搭配他就怎么穿,没一会儿功夫,周悬的脚边就多出了好几个纸袋。 “希望能刷信用卡。” 周悬看著在店员的吹捧下,又一次来到镜子前的稚,在心中默默地想著。 “周悬?” 提著大包小包东西的周悬和稚,刚坐扶梯来到商场一楼,就被一个同样拎著大包小包的男人叫住了。 “常平?”周悬看著男人那张“唯一的特色就是没特色”的脸,有些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开车去年检,回来路过这里,就进来买了点东西。”常平嘴上应答著,视线却完全集中在周悬身边的稚身上。 稚也看著常平,对著他歪了歪脑袋。 担心常平张口就是一句耿直的“龙妖”的周悬,赶忙介绍道:“这位是稚, 他—. “我知道,最近来城里的那位天龙。”常平冷静地说,“你好。” “喔—”稚的嘴角肉眼可见地上扬了一下,显然是对“天龙”这个尊称相当受用,“你是——“” “刑天。”常平似乎很了解龙眾们的习惯,自我介绍的时候直接省去了名字,只是报出了自己的种族名。 “原来是刑天,好久没见过你们了。”稚文“喔”了一声,“我记得你们是在山林里与世无爭的妖怪,怎么也来人类的城市里了?这里的种出来的菜应该太不好吃吧?” “世道变了,人类的足跡遍地都是,还留在人间界的妖怪多少会受到影响, 山里也不如以前太平。”常平礼貌地说,“不知天龙阁下忽然降临安平,是有何贵干?” “我吗?呵呵,我是有点私事要处理。”稚笑睬眯地把手搭在周悬肩上,“赶上今天有空,和这个人类一起出来逛逛,让他带著我长长见识。” “原来是这样。”常平转头,对一旁有些发蒙的周悬解释了一句,“天龙一族的五公子,曾对我们一族有过恩惠,自那以后,我们两族一直都是交好的关係。” “五公子是———”周悬又扭头看向稚。 “我的族叔。”稚笑了笑,“听说是他之前路过了某个刑天部落,顺手帮他们收拾了几只来闹事的竇(yayu)。” “竇?”这个名字让周悬一愣。 在他的记忆中,是一种由死去天神的户体变化而成的妖怪,最后渐渐演变成了一个种族(这一点和刑天类似)。 在活著的时候,是老实善良的神明,但被同僚杀死所带来的怨恨,让他们在以妖怪的身份復活后,神智迷乱,性情大变,变成了一种非常凶残、无恶不作的妖怪。 也因为曾经是神的缘故,生前的法力或多或少被这个种族继承了下来, 这使得它们成为了妖怪中拥有数一数二力量的存在。 而说起妖怪中战力的真正顶点,就是龙眾了一一竇的实力,据说只是稍逊於龙眾们。 以一己之力解决了“团伙作案”竇们的龙眾么“ “五公子早在几千年前便已名震四海,解决几只竇,自然是不在话下。”常平开口道,“听说他最后一次造访人间界还是在几十年前,也不知现在·—” “问我你就算是问错人了。”稚笑著说,“自从跟著那位法师修行之后,叔叔他一直在各界游歷,已经好久没回家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下一站会是哪里。” “法师?” “嗯——好像是叫金蝉子吧?”稚想了想,“我只是在青丘之国见过他一次,狐狸倒是跟他蛮熟,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受得了跟那种会『他心通”的傢伙相处—————·咳咳,没什么,呵呵。” “好吧。” “常平—————”周悬这时才注意到,常平手里的包装袋似乎有些眼熟,“你手里拿的不会是—” “你说这个?”常平提起袋子,向周悬展示了一下里面的礼盒装產品,“我看最近的电视上说,人类都在吃这个东西,所以也买来试试。” “嗯?这不是刚才传单上的『丹药”吗?”稚凑过来,“你一个妖怪,吃这种东西干嘛?” “丹药?”常平疑惑道,“这不是保健品吗?人类早就不吃丹药了吧?” “重点是这个吗?”稚也疑惑。 “这是常平学习人类文化的一种方式。”周悬纠结著措辞,想要帮常平解释一下,可最后还是没忍住,“你买的也太多了吧?” “还好吧,那个店员说买三送一比较合算,买六瓶还能再额外送一瓶。”常平很大方地说,“不过我一个人確实要吃很久,不然这袋子就给你吧,正好刚才听店员说,保健品要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吃。” “不用了不用了—” “你说的那家店吧?”稚朝著一家装修得“红红火火”的店铺看去。 店铺的门口,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正在和一名女性店员大声说著什么。 “他们在聊什么?听起来火气很大的样子。”稚问。 “我刚才买东西的时候他们就在爭论了,好像是那个男人买了他们的產品, 现在想要退货,但是店员不同意。”常平说,“那个男的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刚才还威胁店员,说什么『不给退货就杀了你”——“ “不给退货就杀了你?”这句满含恶意的威胁,让稚一下来了兴趣,“走, 过去看看!” 也不等周悬拦看,稚便拎看手里的大包小包(都是他买的衣服),迈开步子朝著店门口走去。 这时的店外已经站了不少围观群眾,稚仗著身高优势,很快就甩开周悬和常平,挤进了人群里。 这名男性顾客此时已经涨红了脸,声音也越来越大,显然是逐渐无法控制情绪了。 “你凭什么不退货!我老娘就是买了你们公司的保健品,把我们家买房的存款都搭进去了!”男人指著女店员的鼻子,高声道,“现在我要结婚,婆娘问我要房產证,我拿不出来,她要跟我分手!你们不退货就是在坏我的好事!你不怕死吗!” “这位先生,我上周就跟您说过了—” 店员小姐也不知道月薪多少,在面对男人的“死亡威胁”,居然还能保持著相当耐心的態度,“您母亲买的不是我们的產品,是另一家公司的———” “放屁!我老娘就是在你们这儿买的!这里不是银龙百货一楼嘛!”男子面对著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店员,伸长了脖子叫道。 “您先听我说完—-您母亲购入保健品的品牌,现在已经註销了、不做了。 我们只是租下了他们的店面而已,你看品牌名和装修都跟之前不一样了,不是吗?” “胡说!我看你们就是换了个名字继续出来骗钱!”男子吼道,“你就告诉我,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保健品,有什么区別!” “当然有区別了,我们出售的是保护心脑血管的內服胶囊,您母亲买的是人参酒,完全是不一样的东西。而且她买那么多酒也不是为了自己健康,而是为了等產品升值,这才会大量囤货,那么多钱。”店员小姐无奈道,“这冤有头债有主的,您找我们也没用,不如去消费者协会联合其他受害者一起——“ “还在找藉口!什么消费者协会,他们能还我钱吗?还其他受害者,那帮只会拉横幅的傢伙,能成什么事!”男子的怒火在这一刻终於到达了极限。 只见他上前一步,一手勒住了店员小姐的脖子,一手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抵住店员的脖子,大喊著:“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不!你先还钱!还完钱我就杀了你!” 这突发的一幕,让周围的人群“哗”的一下退远了几步,那名被挟持的店员小姐显然也是没料到,他居然敢来真的,脸色瞬间惨白,双腿打著颤,那张能说会道的嘴竟然是连一句“救命”都喊不出来。 “先生,您冷静一点——-哇,他有刀!”店內,察觉到状况似乎有些不对的男店长才刚衝出来,一看到男人手里的菜刀,立马又缩了回去。 “你要我怎么冷静,快点还钱!”男子隔空挥舞看菜刀,脖子上的青筋炸起,“不还钱我就杀了她了!然后再杀了你!” 他的动作,让人群又退开了好几步,嘰嘰喳喳地討论起来。 “那把菜刀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好像是裤襠里。” “保安呢?为什么保安还没来?” “这种时候叫保安有什么用,那傻子有刀!”人群中。一个老大爷声音洪亮地指挥道,“快报警吧,让狙击手击毙他!” “报警?谁敢报警!”一听到这句话,男人的脸更红了,拿著菜刀对著人群虚空一指,“刚才谁说的?谁要杀我?谁敢杀我?” 包括老大爷在內,人群又默契退后了三步,这下子,从始至终唯一没动过一步的稚,一下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来,成了鹤立鸡群的那一个。 “是不是你说的?是不是你!”男子注意到了他,立刻菜刀和嘴並用地质问道。 稚只是笑眯眯地看著他,並不回答。 “我在问你话,小白脸,你耳聋吗!”男子吼道,“还是你觉得我不敢杀你?你以为我怕你是不是?” 稚仍是一副“听到又没听到”的模样,甚至还用手掏了掏了耳朵。 他这幅爱答不理的样子,再一次激怒了精神状態本就极不稳定的男人,他夹著那名几乎走不动道的女店员,手中挥舞著菜刀,朝稚快步走了过来。 “你在神气什么!你在神气什么!”明晃晃的菜刀,在围观群眾的惊呼声中,架在了稚西装的领口上,“不怕死是吧?行!我现在就杀了你!我现在就让你血溅当场!” 说来就来,完全是砍人的“前置动作”,男人紧握著刀柄,半抬起手臂,刀刃瞄准了稚的脖子,快速地落了下来。 然而,率先响起的不是刀子豁开皮肉的动静,而是“眶当”一声。 男人手中的菜刀,掉在了地上。 同时脱身的还有,那位尖叫著“啊啊啊啊啊!”,手脚並用仓皇爬开的女店员。 没人看清这一刻发生了什么,当吃瓜群眾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稚的手已经扣在了男人的后颈上,单手將他拎了起来一一在接近一个半脑袋的身高差之下,这一幕跟拎小鸡没有任何区別。 稚半低著头,用两根手指卡住这名“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男人的頜骨,强迫他其抬头,与自己那对淡蓝色的眼眸对视。 也是在这一刻,稚的眼角两侧,以肉眼可见速度,各自浮现出了一道向两侧太阳穴延展的银白色细密龙鳞。 隨著龙鳞的出现,他的气场忽然变了。 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消失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之中带著一抹显而易见的残忍。 “我听说,恶人的肝是很美味的东西。”他凑向男人的耳朵,轻声问道,“可我现在还不是很確定,你究竟算不算恶人。” “你觉得呢,人类?” “竇龙首,居弱水中,在知人名之西,其状如龙首,食人。”一- 《山海经·海內南经》 第212章 本质 第212章 本质 被死死钳住了“命运的后颈”的男人,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田鸡。 从他举起菜刀作势要砍,再到被这名穿著休閒西装的男子单手擒住的过程总计不超过一秒。 作为当事人的他,在回过神来时,手里的刀和人质已经落在了地上,一下就从加害者变成了被害人。 其实,这还是他第一次將手中的武器挥向某人一一在本该“血气方刚”的年纪里,他因为矮小的身材和敏感过头的性格,一直都是“大哥们”欺负的对象。 说起来,那些手持钢管教训人的大哥们,好像也很喜欢用和这个年轻人类似、这种单手钳住某人后颈的姿势,口吐著轻浮、威胁的话语。 但男人知道,这个年轻人,跟那些“大哥”们,並不是同类。 那些混混,在审视著受欺辱者时,眼里更多是嘲弄,是“我想欺负你一顿』 的具象化恶意。 而这个年轻人眼中的东西,远比那些人要纯粹一一他对“欺负你”只有一点兴趣,对“拿你取乐”也只有一点兴趣。 他的眼神里,占据更大比重的,是“我想杀了你”的念头一一这是杀意。 他的念头从“恶意”膨胀到纯粹“杀意”的过程,只需要一个瞬间。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眼中,会出现这样的神情?难道他是个天生的恶徒?他真的杀过人吗? 他刚才对我耳语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恶人的肝是什么,他为什么要用“人类”来称呼我? 不过很可惜,后知后觉的求知慾,此刻已经无法拯救他了。 过度分泌的肾上腺素,终归是无法阻挡因为脑供血不足而引起的缺氧,年轻人钳住他的手还在发力,男人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后颈部位,骨头因为即將断裂而传来的哀鸣声。 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死在討回老娘乱买保健品资金的路上,死在胜利的黎明到来之前。 啊.——钱——房產证婆娘——啊.· “他快死了。”在男人不受控制地翻起白眼的时候,忽然有人把手,搭在了稚的手腕上,提醒道,“英雄救美的事,做到这份上就可以了。” 这声提醒,让稚嘴角残忍的笑意明显一滯。 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对浅蓝色的瞳孔,此时已经完全变成竖直的淡蓝色龙瞳他用那种缺乏温度的眼神,打量著周悬,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他面前的周悬,此刻正清晰地感受著那对龙目中,所充斥著的阴冷与暴戾他意识到,那个拿著望远镜东看西瞧,总是一脸笑容,吃碗拉麵还要主动付帐的年轻人消失了。 另一个咆哮著的灵魂,喷吐著烈焰,从他的体內甦醒了过来。 这就是龙眾的本质么? 稚冷冷的看著周悬,那只原本死死钳住男人的手忽然鬆开,转而朝著周悬的脖子,慢慢地探了过去。 残忍的笑意,再一次出现在了他上扬的嘴角。 就在稚的指尖,即將触碰到周悬皮肤的剎那,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快让开,保安来了!”的大吼声。 这句呼声让稚的眼中,忽然掠过了一阵茫然。 他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看著自己停顿在半空中的手。 眼角的银白色龙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著。 当龙鳞消失在眼角的那一刻,那对竖瞳,也终於恢復成了人类瞳孔的样子。 “还好吧?”周悬不动声色地把手心里,那张画满硃砂的符纸收进袖中,俯身帮他捡起了地上的纸袋。 “我—” “根据我的经验,如果你们继续站在这儿的话,电视台的记者明天就会找上门了”常平在这时终於突破了围观群眾的层层封锁,来到了他们身边,低声提醒道,“所以先走吧,换个地方说话。” 十分钟后。 “呵呵,刚才有些失態了,大概是因为那个人类猖狂的样子让我很不爽吧? 敢对我这样说话的傢伙,很多年没见了。”在商城的另一侧入口,稚已经完全恢復了正常,笑眯眯地拍著周悬的肩膀,“让你受了惊嚇,真是不好意思。” “我还好。”周悬说。 他们三人好不容易才一路躲躲闪闪地远离了事发地点一一还好稚在最后关头放过那个的男人,他们仁才坐成了“做好事不留名”的热心群眾身份,否则就成畏罪潜逃三人组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稚东看看西看看,扯开话题的態度相当明显,“这该逛的也逛过了,该买的东西也买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接著去看珠泪的表演了?那边是不是电梯?也不知道是不是通向地下室的,呵呵呵——.“” 一通做作的发言完毕,他也不管周悬跟没跟上,就这么背著手,一路溜溜达达地朝电梯走去了。 不过稚的这幅样子,反倒是让周悬鬆了口气一一万一他真的拿出一副“我有罪,我给你磕头了”的诚恳態度来,周悬反而会觉得压力山大。 毕竟他们不是那种需要“真心相待”的关係,能继续维持表面的和平,就是现阶段最好的相处模式。 “我昨天听城里的妖怪们在传,白璟和龙眾组成了新的同盟,准备在安平市来一场大清洗,把不服他的妖怪统统烤了吃。”常平看著稚远去的背影,“看来只是谣言而已。” “嗯,他来安平市是想找一个妖怪。”周悬点头,“因为稚和白璟有旧交, 所以就这活儿就落到了白璟身上。在事情解决之前,他会在我家暂住一段日子。” “那么你最好还是让他老实待在家里。”常平说,“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 他的杀意是突然涌现的,龙眾就是这么喜怒无常的种族,在盛怒之下,他甚至区分不出你跟其他人类有什么差別。如果放任他们在人群中自由行动,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就只是时间问题一一他们是“超常规”的妖怪,別拿天师对待的普通妖怪的那一套去看待龙眾。” “你似乎蛮了解龙眾的。” “龙眾对我们一族有恩,我了解他们的习性是正常的。”常平面无表情地说,“而愈发了解他们,我就愈发確信,龙眾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 “我会更谨慎一些的。”周悬说,“我该走了,下次见。” “周悬。” “嗯?” “不要相信,连你的名字都记不住的傢伙们的承诺与誓言。”常平低声补充了一句,“龙眾是不可信的。” 下午,周悬家,臥室。 周悬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推门进来的白璟。 “哟,吵醒你了?”白璟带上了门。 “没,我刚醒。”周悬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四点五十九分。”白璟在床边坐下,“听季澜说,你回来的时候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所以我进来看看你还有没有气。” “没那么夸张,就是太早出门,有点不习惯。”周悬问,“家里还好么?” “有殭尸坐镇,放心吧。”白璟顿了顿,“不过我刚一进门,就看见穿新衣服的小白龙对我一副態度友好的样子,还给我带了去海洋公园看表演的伴手礼, 说是人人有份他肯定是犯什么事了吧?这是干嘛了?逼良为婚还是杀人未遂?” “准確来说,是“英雄救美”。”周悬把这一天的经歷,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白璟。 “原来如此,看热闹的时候先是被神经病激怒,等英雄救美的时候又被你打断了施法,所以气急败坏地想连你一起收拾了。”白璟摸摸下巴,“奇怪,你都没有不爽么?” “不爽什么?” “那傢伙生气的时候差点连你一起揍了,事后还一副『就当无事发生”的样子,换做咱们这儿脾气最好的小肥,都少不得朝他『汪汪』两声吧?” “或许是因为当时事態紧急了,没空顾及那么多。”周悬想了想,“也可能是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吧一一那个人把菜刀对准稚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不愧是周道长,你这种既有神经,又没神经』的鬆弛状態,我下辈子也学不会。”白璟感慨道,“殭尸是对的,我们这里最適合跟对付的小白龙的人非你莫属,面瘫天师和厚脸皮的龙妖,绝配啊。” “我是知道,跟他计较也不会有什么收穫。”周悬说,“他现在能对我们『心怀歉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大家都体面。” “看来你以后会是个『带孩子”的高手。”白璟眯了眯眼睛,“不过这也证明了,你完全没把我昨晚的提醒放在心上啊一一摔炮都快落地了,居然还敢伸手去接,也不怕在你手心里炸了。” “那种情况下,我不阻止他,事情只会闹得更大吧?”周悬想像著暴怒的龙,喷著火大闹银龙百货的场景。 “遗憾遗憾,我其实还蛮好奇的天师的符纸,对那傢伙究竟能起到几分效用的。”白璟“啊~”了一声,仰头做起了白日梦,“万一歪打正著,达成了『对龙类特攻』的条件,直接给他当封印了、石化了,那才叫一个皆大欢喜啊。” “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师傅早就给我了。”周悬看著床头柜上x被檯灯半压住的那张用硃砂画满了个各种“鬼画符”符號的黄纸,“就这还是他昨天吃饭的时候偷偷塞给我的,说是运气好的话,能让龙眾魂飞魄散,运气一般的话就只能定住他几秒钟,让我抓紧时间跑路。” “这运气好跟运气不好差的也太多了吧? + “没办法,你所说的『对龙类特攻』的术式还没被发明出来,师傅是照著『对蛇精特攻”的术式改良的,他也吃不准到底有没有用。” “要是按这么算——”白璟想了想,“假设你的运气很烂,猫道长给的符纸只能定身小白龙五秒的话,那你多贴几张不就行了?” 白璟一边说,一边模擬往周悬的脑门上贴符的动作:“往他脑门上贴一百张,算上你贴符的时间成本,你还能余下个七八分钟跑路、打电话叫援兵,时间绰绰有余啊。” 白璟的这番话,莫名地让周悬想到了早年间网上的一个笑话。 笑话里说,世上有一种叫“五步蛇”的毒蛇,被它咬到的人走出五步就会死所以被五步蛇袭击后,最好的应对措施就是把五步蛇揣兜里,每走四步就让它咬一口,这样一来就天下无敌了。 “哪有这么简单。”周悬摇摇头,“这种特別复杂的术式,是需要我本人注入法力才能激活生效的,一百张符纸贴完,我还有没有力气跑都是个问题。” “既然这样,就只能再给你配个保鏢了·—-小肥怎么样?”白璟说,“等你贴符贴到没力气了,就骑著小肥跑路一一就这么策狗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行了,都过去的事,再纠结也没什么意义。”周悬说,“我想先了解一下龙眾“伴生莲”的事—-叫上师傅一起吧,他在家吗?” “不在,五分钟前看我回来了,就出门遛狗去了。”白璟说,“如果你是想找个天师同行討论,我可以帮你叫殭尸来。” “那岂不是要让季澜独自跟稚相处?”这对组合让周悬完全放心不下。 “外面不只有女高中生。”白璟比了声的手势,示意周悬仔细听。 门外,很快传来了一声怒吼:“我不是不欢迎你来探我的班,问题是你们来之前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吗?你知不知道门票卖的很贵?而我能送你们员工票!免费的!” “珠泪回来了?”周悬光听台词,就知道这是出自谁之口了。 回想早上,他和稚看表演的时候还特地选了个靠后的日子,没想到还是被珠泪发现了。 也许是她太了解稚的作风,早有防备? “没错,真正的龙族克星、驯龙高手回来了。”白璟笑眯眯地起身,“他们自家人的家务事,就不需要清秋道长坐镇点评了,等著,我去把她叫来。” 第213章 全鱼宴 第213章 全鱼宴 “你认为,你昨晚在梦中看到的,种满双生莲的荷塘,很可能是来自龙眾的某段记忆?”清秋坐在床沿,说到。 刚才他们已经对手中的情报做了一个综合匯总,从双生莲的传闻到周悬昨晚梦中经歷的一切,现在是“家庭小会”时间。 “是的。”周悬盘腿坐在床上,“因为我之前根本没听说过『双生莲”的传闻,所以可以排除『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可能性,而且那个梦实在是过於清晰——..” “媒介是什么?”清秋问,“他的妖气?” 周悬点头。 “因『受妖气影响而导致在梦中经歷不寻常的事件』,这样的可能性確实存在————”清秋想了想,“但那是在普通人类身上才会发生的事。可你跟他们不同,你是天师,只是妖气而已,理论上是不会影响到你的—-如果是某种特殊的法术,那倒是有些可能,毕竟龙眾的修炼路数很奇怪,天师也不一定能完全免疫。” “这说不通吧?”白璟接话道一一他这会儿给自己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在床上,还盖上了周悬的被子,自然地恍如这间臥室的主人。 “別忘了,周悬昨天在梦里看到的是什么东西一一到处都是双生莲和一群小龙的荷塘,这几乎直接佐证了那个『龙眾们会从另一朵莲中復活』的传闻,这可是龙眾最大的秘密。如果那真是记忆的话,周悬看到的地方也就是某一支龙眾的『幼儿园』也说不准。”白璟说,“小白龙有什么理由让周悬知道这件事?他们的关係还没好到能一起回家『桃园结义”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周悬附和道,“无论那是稚的记忆,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是他主动让我看到的一一他没理由这么做。” “无意识的行为么—————”清秋眯了眯眼。 “说起来,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有做梦吗?”白璟问。 “有,但我梦到的是师傅骑著小肥走丟了,我们大家一路吆喝著去找。” “猫道长听到了肯定要用爪子挠你。”白璟发出一声爆笑。 “在我睡觉的时候,稚在做什么?”周悬问清秋。 “上了一次厕所,其他时候都在和季澜一起看电视,吃零食,一切正常。” 清秋沉吟道,“也就是说,唯一的区別只在於,他的清醒与否———-白璟,龙眾之中,是不是有一支能把人拖入自己梦境的特殊血裔?” “你说的是蜃吧?他们只是龙的远亲而已,原型是一只大蛤,小白龙又不长那样,他可是纯血。”白璟说,“而且蜃的能力,也不见得对天师有效吧?” “不,蜃是少数能影响到天师的妖怪,歷史上曾经就发生过,天师在无意间被拖入蜃梦境中的事,可能就是因为他们的修炼体系很特殊。”清秋说,“但和在梦中迷失方向、最终化为蜃养分的普通人不同,天师的眼睛能帮助他们看穿屋的本体身在何处,那只蜃就是这样被杀死的。从那以后,类似的事就很少发生了。” “不过你说得对,且不论稚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他都缺少对应的动机一一屋把天师拖入梦境是为了捕食,而周悬不仅毫髮无损地醒来了,还见证了龙眾的秘密——”清秋的手指在发尾打著旋儿,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也有侥倖逃脱的可能么?” “我是觉得,以龙眾的心气,还不至於搞出这么一套『特地把某人拖进梦里再对他行不义之事』的操作,所以这应该是个意外,比如“周道长意外和小白龙的梦產生了共鸣”什么的。”白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很少见地站了一回“稳健派”的边,“但现在情况特殊,过度探寻龙眾的秘密只会引火上身,咱们还是少深究的好。”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周悬看著他,“换做平时的你,应该会怂我『再接再厉』才对。” “此一时彼一时,在確定双生莲不是谣传消息之后,我觉得咱们就得老老实实地接受『龙眾死一回等於没死』这个现实了。”白璟摊手,“现在后备方案也没了,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才是正经事,我对他们家里几口人,有几个兄弟姐妹是一丁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只能提醒你,別想著找小白龙本人对答案,这事儿咱们內部消化一下就算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適当的应对措施还是要有的。”清秋说,“以防万一,今晚我就留在周悬家吧,这样就算他在睡梦中遭遇什么意外,我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停!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介女流之辈,大晚上的留在周悬家,成何体统? 要留也是我留在这!”白璟立刻正气凛然地说,“周悬,晚上你就在我旁边打地铺就行,我一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吧。”周悬摆摆手,“你们今天在外面找人,有什么发现吗?” “我没什么头绪,只是和清云在市里逛了逛。”清秋摇头。 “我就更別提了,今天在市里大大小小能钓鱼的地方转悠了个遍,有老头, 也有大眾脸,偏偏就是没遇见大眾脸老头,真是见鬼。”白璟骂道。 “也许是两百年过去,那个妖怪的兴趣爱好已经变了也说不准。”周悬说,“回来的路上稚还很感慨地说,安平市跟两百年前的已经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了。一座城市都尚且如此,何况一个活著的妖怪呢。” “比如从钓鱼变成了打保龄球么?”白璟从床上跳下来,“算了算了,先吃饭再说,我已经饿了一天了,有什么话等到了餐桌上再討论一一也许小白龙今天在市里一通閒逛过后,能回想起些什么也说不定。” 说完这句话,他就推开了房门,大喇喇地叫唤道:“小珠,晚饭好了没?我快饿成周悬家的纸人了!前胸贴后背!” “我先去小区里叫清云回来吃饭。”清秋也单手掐诀,“咻”的一下消失在了臥室里。 周悬在床边又坐了一会儿,把那张床头的符纸对摺好揣进兜里,才起身离开房间。 刚走出门,周悬就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鱼腥味。 他下意识地看向客厅。 此时稚正坐在沙发上,一脸认真地看著电视机里,明显是季澜点播的综艺节目。 那是一档名为《婚姻守卫战》的情感类节目,参与节目的夫妻,会讲述自己在婚姻关係中遭遇到的种种困境,让主持人评评理。 至於为什么说是季澜找到的:这期节自的標题栏上,正明明白白的写著《我在这场包办婚姻中收穫的只有痛苦》。 在电视里的妻子失声痛哭,控诉夫妻之间“没有爱”的时候,她还不忘在稚旁边嘰嘰喳喳地提醒“看吧,这就是包办婚姻带来的惨痛下场,咱们可不能有样学样啊”。 看来,这就是她昨晚和珠泪商在討过后,制定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战术。 不过看稚专注的神情,周悬觉得他八成是没听到季澜在说什么。 “呀,周悬你醒啦,准备吃饭准备吃饭。”就在周悬四处寻找著腥味的来源时,珠泪端著一条清蒸不知道什么鱼,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白璟正跟在她屁股后面,屁顛屁顛地端著碗筷,准备分配餐具一一一般懒情的狐狸是不负责任何餐前一准备工作的,今天看来是真饿了。 厨房的门一开,那股鱼腥味更明显了。 周悬走进去一看,这才发现自家的厨房里,正摆放著两个足有澡盆大小的水桶。 水桶里,正游动著足足十几条鱼,里头甚至还打著氧气一一一边是河鱼,一边是海鱼,从常见的品种,到新闻上出现的“外来入侵”物种,简直是应有尽有。 再看看灶台边的那十几个碟子,里头盛的同样是各种品种、各种烧法的鱼, 看来今晚是要吃全鱼宴了。 “今天菜市场有活动吗?”周悬惊讶地问。 “哎呀,一看你就不经常买菜,你见过菜市场卖这这种鱼的吗?”珠泪指著一条满嘴尖牙的大鱼,说道,“百璟今天不是去找那个什么妖怪么?结果人没找到,鱼钓了两大箩筐,这下好了,明后两天咱们家都得吃鱼了。” “这个是什么鱼啊?”季澜伸著筷子,停留在一条长相“奇形怪状”的鱼身上,面露迟疑。 “xx鱼。”珠泪把一条清蒸鱼的鱼肉剔下来,放进师傅面前的食盆里,“快吃吧师傅,这条鱼我特地少放了点盐。” “多谢珠泪姑娘。” “xx鱼是什么鱼?”季澜面露难色,“不会是保护动物吧?” “你放一百个心吧。能被我钓起来的,就说明不是保护动物一一保护动物能不懂怎么保护自己,还傻乎乎的上鉤吗?”白璟一边发表著自创的理论,一边把一条手掌长短、同样看不出品种的鱼送进嘴里,很快吐出了一条完整的骨头(跟他吃鸡腿的手法类似),对著珠泪比了个大拇指,“好吃!” 见白璟如此勇敢,季澜也鼓起勇气尝了一小口那条怪鱼:“嗯———这肉好嫩,確实好吃——完了完了,这么好吃,肯定是保护动物——” “保护动物是什么意思?”稚吸溜著某蒜蓉做法的鱼盘底的粉丝(其实是珠泪专门为他准备的),问道。 “就是快要灭绝的,吃一条少一条,吃了就要坐牢的鱼。” “鱼不就是用来吃的吗?”稚完全不理解这个逻辑。 “瞧你这话说的,哪有什么物种是生下来就奔著给人家吃的呢?”季澜一脸慈悲,很做作地说,“我昨天还看了一本书,说咱们要对食物抱有感恩之心——...” “我查了,不是保护动物,是外来入侵物种。”周悬放下了查百度的手机,“只管吃吧,吃了就算是行善积德。” 比起勇於尝试的季澜和白璟,周悬很谨慎地只盯著自己认识的鱼吃,完全没有此类烦恼。 “喔,那我就放心了!”季澜马上忘掉那套理论,继续吃起了那条“长得很嚇人,但是很好吃”的怪鱼。 “今天为了我的事,各位都辛苦了。”稚在这个时候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胡萝卜汁(因为不確定龙喝多了会不会发酒疯,所以周悬谎称家里没酒),“来,我敬大家一杯!祝你们早日找到那个我要找的妖怪!” 看看客人主动敬酒,大家也纷纷举起了面前的饮料一一虽然这个祝福语相当奇怪,但相处一天下来,大家已经多多少少已经习惯了稚“间歇性没神经且厚脸皮”的说法方式,属於是见怪不怪了。 “所以,你在城里逛了一天,这是一点关於那傢伙的情报都没想起来?”白璟放下了橙汁。 “如果我能想起来的话,也不至於麻烦你们了。”稚大言不惭地说。 “算了,本来对你也没抱期望。”白璟摆摆手,“明天我打算了去市里的养老院逛逛,有没有符合標准的老头,谁加入?” “养老院?”稚看向季澜,“是不是下午电视里出现过的那个?人类专门为虐待老人而设立的邪恶机构?” 稚这话一出口,眾人便齐刷刷地看向季澜。 “当然不是!那个新闻是记者揭露了类似的事件!又不是所有养老院都虐待老人!”季澜连忙解释,生怕大家误以为她给稚灌输了什么变態价值观。 “那就算我一个吧,我也出一份力。”稚主动请缨,“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烦你为我的事奔走,呵呵。” “—你纯粹是想看看人类是怎么虐待老人的吧?”白璟皱眉。 稚笑而不语。 桌边的眾人对视了一圈,最终相互点了点头一一反正这条龙也不会老实待在家里,让他去养老院晒太阳,总比去其他地方惹是生非来得好。 “行,既然小白龙有心,那就算你一个!”白璟大手一挥,开始点兵点將,“周悬也来吧,我们需要一个『看起来比较孝顺的人』,还有女高中生,你也一起!其他人该织毛衣的织毛衣,该遛狗的遛狗!” “我为什么要去?!”季澜完全想不到这事儿还有自己的份。 “你自己惹的麻烦,当然要你自己解决!”白璟指指点点。 “蜃,大蛤也。”一一《周礼·掌蜃》 第214章 梦到了你 第214章 梦到了你 周悬家,臥室。 两米宽的床上,周悬和白璟一人盖一条被子,各占半边。 白璟用著枕头垫著脖子,跟微信里的不知道谁聊著天,一脸轻鬆愜意一一最终他还是留了下来,以確保周悬今晚在做梦的时候,不会发生意外。 “明天你打算怎么安排?”周悬问。 “九点钟出发,先去吃碗牛肉麵当早饭,再去城东的养老院,逛两个小时, 打道回府。”白璟轻鬆地说,“如何?” “城里可不止一家养老院,这是不是效率太低了点。”周悬说。 “正常找人肯定不是这个流程,但你別忘了,咱们这里还有个特別嘉宾。”白璟说,“你要把咱们的工作想像成是在“陪太子读书』,学到多少不重要,工作效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消磨一下那傢伙无处宣泄的精力。 ” “更重要的难道不是儘快找到那个妖怪么?” “我可没想著偷懒啊,等『办家家酒”结束之后你们先回去,我会再去別的地方继续找人的。”白璟放下了手机,“说起这事儿,其实我今天在钓鱼的时候,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你说,小白龙到底为什么非要找到那个妖怪不可呢?” “清秋不是问过了,人家拒绝回答。” 周悬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性格,既然稚说了“就算知道这件事也对你们的寻找没有帮助”,那他就当作事情就是这样。 “他不回答,又不代表咱们不能偷著想想。”白璟双手枕著后脑勺,望著天板说,“还记得吗?昨天下午小白龙说,自己“不知道那个妖怪是什么种族』的时候,还乐呵呵地找补了一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也不是什么妖怪都认识』。” “这话乍一听是没什么毛病,甚至还有点谦虚的意思。可別忘了,他是小白龙,龙眾的脑迴路跟正常妖怪是不一样的。”白璟说,“所以咱们得代入他们的价值观,才能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究竟是什么——” “『世界这么大,奇奇怪怪的妖怪多了去了,我们高高在上的天龙,怎么可能记得住那些低级的种族呢?』”白璟“啪”地一拍手,“没错吧?像不像是龙眾的台词?” 周悬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白璟循序渐进:“也就是说。小白龙要找的那个妖怪,是个他都『不屑於了解人家是什么种族”的弱小妖怪,是不是这样?” “嗯—” “那么问题就来了。”白璟说,“他一边拜託咱们找人,一边又对那个妖怪一点都不感兴趣,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是有点。”周悬听明白了。 白璟的意思是,稚大老远的来到安平市,还专程拜託他们帮忙找『某个妖怪”,这似乎能说明他对那个妖怪是感兴趣的;然而另一方面,稚表现出来的態度偏偏又让人觉得,他对那个妖怪毫无兴趣,不光记不住人家的名字,连种族都搞不清楚。 也就是说,稚对那个妖怪是“既感兴趣,又不感兴趣”。 听起来確实有点矛盾。 “你再想想,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对另一个人『既感兴趣,又不感兴趣』呢?”白璟说。 “什么情况下?” “当然是被欠钱的时候!”白璟打了个响指,“『我不在乎你从哪里拆东墙补西墙,我只在乎你能不能还上欠我的钱”,债主不都是这么想的吗?” “你的意思是,那个妖怪可能欠稚一笔钱?”周悬皱眉。 “也不一定就非得是钱,但我就是这么个意思。”白璟握拳,做了个“我全都要”的手势,“他来安平,搞不好就是討帐来的,要从那个妖怪身上討回自己“失去的东西』,这才能解释他为什么对那傢伙没兴趣,却文非要找到他不可他是对事不对人吶!” 周悬想了想:“要按这么说的话,也可能是他亏欠了別人什么东西。” “不不不,这是两码事。你欠人家钱,难道还会大老远地主动来还吗?”白璟摇头,显然觉得绝无可能。 “欠债还钱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欠没欠过別人钱?” “没有。” “那不就对了,你又不是那种喜欢问別人借这借那的人,你又怎么会懂『欠钱的才是爹”的道理呢?”白璟摊手,“我凭本事借的钱,还要主动还给你?大哥,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还有,別忘了他可是龙眾,你不会以为龙眾是什么很讲信用的种族吧?”白璟相当鄙夷地说,“除了『喜怒无常』之外,『隨心所欲』也是他们的一大特点。前脚答应会“放你一马』,转头就一口给你吞了,这类事龙眾们做的可不少。” “既然是这样,那稚明知道討债很麻烦,又为什么要借给那个妖怪钱呢?” “也许是为了放高利贷。” “..—”周悬有点无语,“你的意思是,借钱的不是好人,被借钱的也不是好人唄?” “我就是这个意思。”白璟居然点头承认了。 “行吧,我要睡觉了。”周悬终於意识到,这是一个一点意义都没有的话题一就算事情真是这样,他们该找的人也还是得找,找不到的人也不会变得更好找。 反倒证明稚是正確的:原因和动机並不重要,重点是你们得帮我。 “做梦的时候遇到了险情,记得提醒我。”白璟总算是还记得自己今晚留宿周悬家的目的。 “怎么个提醒法?” “在梦里大叫『救命”就行,我会听到的。” “好吧。” “说起来,你最近怎么睡前又不喝牛奶了?”白璟问,“你这是终於意识到那是个牛奶经销商编造的谎言了么?” “牛奶到底能不能助眠我不知道,但喝太多牛奶会让我半夜醒来上厕所。” 周悬平静地说,“到头来还是会影响睡眠,得不偿失。” “好吧,祝你一觉到天亮。”白璟打著哈欠,坚持玩手机,“晚安。” “晚安。” 周悬睁开眼睛。 眼前,依然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浓雾。 一如昨晚的那场“清醒梦”,此刻的周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是又做梦了。 但变化还是有的,至少脚下结实的路感已经说明了,此时的他,並非像昨天那样“误入藕深处”。 周悬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与此同时,这片雾气开始了翻涌,一只拥有著庞大身躯的生物盘旋在空中, 发出了一声声雄浑悠长的吼声,浓雾在那条长尾的拂动之下,迅速冻凝成了一簇簇的冰渣,落向地面。 周悬终於得以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里確实不是荷塘,而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土丘,一只银白色的巨龙正在飘雪的天空中快速游弋著。 那珊瑚般的椅角、枪戟般张扬的须鬣、好似镰刀般锋利的龙爪,以及那朵悬停在龙首旁的冰蓝色莲,无一不表明著它的身份。 但周悬也注意到,与化形成人类的它,以及昨晚还是小蛇形態下的它不同的是,那对龙瞳此时並非淡蓝,而是如宝石般深邃的海蓝色一一这或许是龙类走向成熟的象徵,周悬並不確定。 天空中的龙,並非这里唯一的主角。 在雪地上,能明显的看到两只身后飘著九团幽兰火焰的九尾狐,正一前一后的跑动著。 它们的眉心处,各有一道血红色的纹路,其中一只背后雪白的毛皮上,已经被鲜血晕染出了一朵朵的血,看起来是受了不轻的伤。 天空中的白龙居高临下,用冷漠地目光俯视著它们,龙首旁的冰蓝色莲旋转著,朝著九尾狐的身影,居高临下地射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莲瓣。 莲瓣刚一射出,那只没有受伤的狐狸,便立刻机警地向同伴发出啸鸣,並在一个停顿后,向著相反的方向跑去;而受伤的九尾狐在接收到了同伴的提醒后, 马上很灵巧的打了个滚,在险之又险避开了莲瓣的第一波袭击的同时,还趁势將扬起的雪催化成一道道冰锥,笔直地飞向了龙的身躯。 龙完全没有闪避的意思,高傲的它,似乎是根本就不把这种胡闹似的手段放在眼里。 然而,当那些雪铸成的冰锥命中它银白龙鳞的那一剎那,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忽然爆炸开来,在龙痛苦的吼声中,掀翻了它的龙鳞,深蓝色的龙血从伤口飞溅了出来。 那只受伤的狐狸边跑边回头,看见了龙受伤的模样,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阵让周悬颇为眼熟的“奸计得逼”的得意笑容一一它趁著自己翻滚时製造出的动静,偷偷把狐火变幻了模样,混进了那些冰锥中,明显是吃准了龙的大意。 然而,这一次的负伤也彻底激怒了白龙一一如果说刚才催动莲攻击的时候,它多少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意思,那么此时此刻,它的铜铃般龙目中浮现起的暴戾情绪,已是显而易见了。 它仰起龙首,发出一阵阵通天彻地的龙吟声,紧接著又翻腾身子,带起了一阵风雪,猛地向下俯衝,准备用那对锋利的龙爪来解决问题一一跟龙巨大的身躯相比较,雪中的狐狸確实显得有些渺小。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刚才分散著逃脱的另一只九尾狐,也回到了负伤同伴的身边,催动著自己的狐火助阵。 这一龙二狐,开始了缠斗。 没有受伤的那只狐狸,相较它的同伴,在闪避起龙的攻击时明显要轻鬆上许多。 每当白龙发力之际,它仿佛能洞察对手的动作轨跡一般,甚至还能抽空向同伴发出尖锐的啸声作为提醒,同时用自己火焰给龙製造一些麻烦一一它越是这样,龙眼中的怒意便更甚。 而另一只狐狸,在面对龙时,眼神中的凶意则明显更甚。 虽然是在同伴及时提醒下,受伤的它才能堪堪避开龙某些角度刁钻的袭击, 但只要有一点机会,它就一定会用爪子在龙的鳞片留下一道血淋淋的抓痕,哪怕是以负伤为代价,它绝也不会有一点犹豫,主打就是一个“以牙还牙,谁都別想好过”。 就这样,周悬站在雪中,望著这一龙两狐相互缠斗著,怒吼著,尖啸著。 直到它们的身影,就这么打打闹闹著,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 周悬伸出手,接住一片落在他手心里的雪。 或许是因为梦的缘故,直到雪融化,他也並不觉得很冷。 “该起床了。”周悬默默地想著,闭上了眼睛。 周悬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好死不死地正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昨晚忘记拉窗帘了。”他把手挡在脸上,心想著。 等了五秒,手机的闹铃没有响起。 直到周悬解锁了屏幕,才发现距离闹钟设定响起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昨天是五秒,今天是五分钟,下一次如果是五十分钟的话就麻烦了。”周悬腹誹著,从床上爬了起来。 床另一侧,白璟正张著大嘴,“哈~呼~哈~呼~”地打著呼嚕。 他的睡姿完全可以用“张牙舞爪”来形容,手不在手的位置,脚也不在脚的位置,为他准备好的被子则毫无用武之地,早就掉在了地上一一看这傢伙熟睡的样子,周悬实在是很怀疑,自己要是真在梦里遭遇险情的话,他能不能及时救自己於“水火之间”。 不过话又说回来,认识了这么久,周悬只是知道白璟经常在市內的几家豪华酒店留宿,还真是从来没听他说起过,关於自己住所的问题。 也不知道他在这座城市里,到底有没有能够称之为“家”的地方。 “醒醒。”周悬推了推他。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白璟砸吧著嘴,迷迷糊糊地说。 “起床了。”周悬又推了推他。 “六郎———別再给了·————差不多了———喔,可以可以—鸡翅可以多一点——”沉浸在美梦中的白璟,完全没有要甦醒的意思。 周悬无奈,只好把手机放在他的耳朵旁边,手动播放起了那款经典的“雷达”闹铃。 闹铃响起的一瞬间,白璟连眼睛都没睁开,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早上好。”周悬说。 白璟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倒回了床上,是像是一只大青虫似的蠕动著,似乎是无法接受自己马上要起床的事实。 “就跟预想的一样,昨晚我又做梦了。”周悬平静地说。 “是么,这次梦到了谁。”白璟有些敷衍地问。 “你。” “什么?” “准確来说,是梦到了天上的龙,和雪原上两只九尾狐。”周悬说,“我看到了稚的记忆。” “又一次。” 明日的请假条 明日的请假条 如题,因存稿告罄,所以明日无更,赞赞稿子。 最近应该是自开书以来,我状態最差的一段日子。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一直觉得很困,起床困,吃完饭困,写著写著又开始困,最迟的一天我加班到三点才写完了当天的四千字。 写出来的东西又不算很满意,於是又开始反覆的,一轮又一轮的改稿,存稿消耗的速度快得惊人。 所以无奈,这个月的分享环节也得暂停了,因为真的有点精力匱乏。 一个很丧的平安夜。 祝大家平安。 第215章 三金,三百金和三百千克金 第215章 三金,三百金和三百千克金 “第一口蛋糕的滋味, 第一件玩具带来的安慰, 太阳下山,太阳下山, 冰淇淋流泪~” 早晨,九点半。 在李菲的歌声中,墨绿色的路虎车,四平八稳地行驶在通往滨江区的公路上。 后排两位乘客,此时正在激烈地討论著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这么做之前,也得考虑一下珠泪的心情啊。”白璟唾沫飞溅地说,“依我看,珠泪她现在跟你的感情基础还没到那份上,连男女朋友都还不算。你这么心急著把『三金”给送了,人家能收吗?收了不就意味著同意嫁给你了吗?你看珠泪像是这么不矜持的女妖怪吗?” “我就是考虑到她的心情,才想听听你的意见。”另外一位乘客出言反驳道,“你和珠泪也是朋友不是吗?作为朋友,你难道就忍心看她为了那么一点工钱,天天这么早出晚归,做著那些取悦人类的工作吗?” “跟我忍不忍心有什么关係?现在网上都说,新时代的女性得有一份自己的事业,珠泪这是学到“做人』的精髓了,某些人想学还学不会呢。” “她是个妖怪,她学不学会做人根本就无所谓吧?” 是的,没错。 他们这是在商討“如何变著法给珠泪送黄金”的话题一一作为“未婚夫”的稚,昨天在见证了珠泪一天的工作有多辛苦后,就想要发动“钞能力”,帮助珠泪直接略过“辛苦打拼、积累原始资金”的过程,一夜之间实现她“开一间服装店”的梦想。 但他愿意给钱,不代表珠泪就愿意收钱,所以才找到了“鬼主意很多的狐狸”商量对策。 “我也没说,就一定要以我的名义把钱交给她。”稚补充道,“你就没有什么『既能让她收到钱,又不会怀疑到我头上』的办法吗?” “非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比如忽悠她去买彩票,然后我们去彩票公司动手脚,让她中头奖什么的。”白璟想了想。 “彩票是什么?”稚问。 “就是几十块钱买一串印著数字的『兑奖券”,只要数字和当期的开奖数字对上了,彩票公司就会给你送你很多钱,让你体验一回“天上掉馅饼』的美好。”白璟说,“以前就有很多欠了人类恩情的妖怪,会用这种办法报恩,让他们中个百八十万的——季澜,珠泪平时买彩票吗?” “从来不买。”副驾驶座上的季澜,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她上次还告诉我,说现在彩票中奖的名额其实都是內定的,千万不要在网上看到“谁谁谁”中了几百万就动心了,那都是彩票公司忽悠咱给他们送钱的套路,傻子才信呢。” “看来上网上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白璟扶额。 “那直接买一张彩票送给她如何?”稚说。 “珠泪又不是傻子,有人莫名其妙送了她一张彩票,还中了大奖,她怎么都会怀疑到你头上吧?” “为什么她就不能怀疑是你、人类或者是殭尸、鬼魂、猫送她的?” “因为除了你之外,我们这里没有任何人会平白无故地突然给她送钱!” 后排的爭论还在继续著,前排的季澜对“霸道总裁文”的故事情节没太多兴趣(她与白璟的观点相同,认为珠泪绝不可能接受稚的这份好意,所以觉得这事几完全没有討论的价值与可行性),正在和周悬打听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璟刚才说的『三金”,就是结婚的时候男方送给女方的东西吧?”季澜问。 “说准確一点,是订婚的时候。”不同於享年十八岁的季澜,对已经到达了“適婚年龄”的周悬来说,这点常识他还是了解的,“我们这儿送三金五金的都有,具体要看家庭条件。” “所以三金就是『三根金条”的意思?” “不是,是金饰品,比如耳环、手鐲、戒指、项链什么的。” “哈?那不是很少吗?” “也不少吧,前阵子听我妈说,现在结婚,三金都得准备个两百克左右了。 f “现在金价是多少啊?” “昨晚查了一下,六百出头。” “六百乘两百”季澜掐指一算,惊讶道,“这么贵!都够买辆小车了! r “谁说不是呢。” “等等——普通人结婚都要收三金,那李菲这种大明星,岂不是要收三百金?!” “这只是个习俗而已,跟是不是大明星没关係的。”周悬解释道,“记得我和阿菲的一个小学同学,家里条件挺好的,但她男朋友家里就很一般。所以到了订婚的时候,她家就只是意思了一下,收了最低標准的三金而已,听说一部分钱还是我那个女同学偷偷打给男方的。” “—怎么听著有点像是“孔雀女和凤凰男”的故事呢?”从小到大,在上厕所的时候看了几百本《知音》和《故事会》的季澜皱眉道,“她不会是因为那个男的『勤劳刻苦』、『踏实肯干』等一系列优点,才喜欢上他的吧?” “好像还真是。”周悬回忆道,“据阿菲说,他们是在大学城里的日料店认识的,当时男方在店里勤工俭学来著。” “完了完了,要素全对上了!”季澜说,“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你那个同学现在还好吗?” “结婚一年之后就离了。”周悬挠挠头,“听说是结婚后,男方执意要把母亲接来家里一起住,后来他们娘俩又老是话里话外地暗示我同学,要求在房產证上加上男方的名字什么的。结果两家矛盾越来越大,最后一拍两散了。” “果然结婚还是得门当户对才行——”季澜偷瞄了一眼后排的稚,感慨地说,“包办婚姻不可取,珠泪还是得去寻找属於她自己的幸福啊。” “你说什么?珠泪怎么了?”稚一听到珠泪两个字,马上探头过来。 “没没没,我是在说珠泪现在就很幸福,有这么多人关心她—.”季澜汕笑著扯开话题,“你们討论完啦?” “嗯,狐狸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把珠泪打晕,修改她的记忆,让她以为自己在一个叫『银行』的钱庄里,真的有那么多存款比较现实。”稚说。 “妖怪的记忆-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修改的吧?”周悬忍不住插话道“是的,有因此变得痴傻的风险。”稚点头,“所以我还在考虑中。” “你疯了吗!为了要给珠泪送钱,居然不惜把她变成傻子!”季澜马上大叫道,“不行!绝对不行!我要跟她打小报告!” “既然这样,为了防止计划不泄露,就只能先修改你的记忆了。”稚朝她伸出了魔爪。 “救命!救命!”季澜马上钻进了椅子底下。 “我开个玩笑而已。”稚收手,呵呵笑道,“我还不至於对珠泪做出这种本末倒置的事,放心吧。” “那你这是要放弃了?”季澜露出两只眼睛。 “不,我决定直接一点,在离开之前留一箱黄金在她家里。”稚说,“至於要怎么处理,就凭她的喜好吧,我也懒得琢磨了。” “.-你不是这把烦恼甩给珠泪吗?”季澜翻了个白眼。 “行了行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谈婚论嫁就是要实诚一点,比起不可信的海誓山盟,还是用黄金填满她的內心比较靠谱。”白璟很罕见地在旁帮稚找补了一句,估计是实在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討论下去了,“人家订婚送三金,小白龙送三百千克金!没毛病!” 周悬在这时也拍了拍季澜,示意她別纠结了。 这下,车內就只剩下了白璟和稚的討论声。 白璟甚至诚恳地建议起稚,用黄金在珠泪家的地板上摆出一个爱心来,摆不下的就拿去融了,给珠泪立个纯金半身小雕像一一看来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彻底疯狂了。 “下个路口处,右转。” 导航里的甜妹在这时提醒道。 周悬打著方向,提前併入右侧车道。 “我其实昨天就想问了。”季澜说,“咱们不是要去找妖怪吗?去养老院干嘛?妖怪会住在那种地方吗?” “现在的养老院硬体设施其实都蛮好的,有些都跟住酒店差不多。”周悬说。 “得了吧,养老院就是养老院,哪能跟酒店比。”季澜摆摆手,表示不可能“这也太豪华了吧!”季澜看著面前跟一栋栋装潢风格和五星级酒店毫无区別、自带庭院和和喷泉的楼房所组成的巨大园区,张大了嘴巴。 “你好歹也是市区户口,怎么搞得跟乡下人进城似的。”白璟走下车,用一种理由应当的语气说,“养老院长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这很正常吗?你告诉我这很正常?!”季澜瞪大眼睛,“养老院的正確打开方式难道不是像桃源小区那样吗?!” “这是市里比较高端的养老院,每个月的入住费用可不便宜,所以各种配套设施好是正常的。”周悬解释道,“你可以把这里理解为,更適合老人居住的酒店。” “不过相应的,床位有限,入住得排队大概半年左右。”因为某些原因,曾详细调研过市內各大养老机构的周悬解释道,“如果想要提前入住,就得买他们公司的保险,换取入住资格。” “没错,表面看起来是养老机构,但主业其实是卖保险。”白璟接话道,“买够他们公司的保险,就能成为vip客户一一这儿的养老院住腻了,还可以去其他城市住,全国不少地方都有他们的机构,现在这一套经营模式在人类中很受欢迎。” “也就是说,你怀疑那个妖怪会假扮成老头,在这家豪华养老院里养老?”季澜已经快听晕了。 “不,应该是那个『假扮老头的妖怪』”有可能在这儿养老。”白璟纠正她。 “有什么区別?” “区別可大了。没有妖怪会因为『想住进养老院”而特地化形成老头的模样,但如果他很早开始就是个老头,情况就不一样了。”白璟分析给她听,“以我的经验,在人类中以老人的身份生活久了的妖怪们,思维和习惯会不可避免地向著老人们的方式靠拢,这是必然的一一对老头老太太来说,能住进这么一间富丽堂皇的养老院,可是一件“很有面的事儿』啊。” “就像师傅一样,虽然现在变成了一岁不到的猫,但说话还是老人家的风格。”周悬补充说明,“而稚说那个两百年前就是人类老者的外貌,所以这是有可能的。” 一边的稚饶有兴趣地旁听著他们的对话,倒是没晕一一因为在涉及到保险公司的问题时,就已经听不懂了。 “一会儿別忘了今天的人物设定。”白璟先指向周悬,“你负责扮演兜里有钱,但没什么主意的大孝子,今天是给自家老爹找养老机构来的。” “至於你,小白龙。你是他的堂哥,我的堂弟,属於参谋团的一员一一人类在实地探查这类养老机构的时候,普遍喜欢带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起,美其名日“多个人多点主意”。”白璟又指著稚,“遇到赞同的观点就点头,不赞同的就摇头,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要说,尤其不要问人家工作人员奇怪的问题。” “至於我,今天是你们所有人的堂哥、白氏家族年轻一辈中的话事人,一会儿负责跟他们经理交涉一一我已经让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帮忙打过招呼了。”白璟说,“不过別忘了来的目的,等到可以自由参观的时候,咱们就开始找人。还记得那妖怪长什么样吧?” 稚很配合的召唤出自己的莲,投影出了那个“大眾脸老头”的影像一一他依然保持著沉默,似乎是已经开始代入角色了。 “很好,那我们就—“”“ “稍等一下!”季澜指著自己,“我呢?我的人设是什么?” “你?”白璟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即答道,“你是我英年早逝的堂妹,白澜。考虑到活人是看不到死人的,所以你一会儿保持隱身状態就行。 “你!” “行了,闭嘴吧堂妹,接待咱们的人来了。”白璟朝著那个正向他们走来, 满面笑容的女人努了努嘴。 第216章 养老难题 第216章 养老难题 “欢迎各位,我是今天的当班经理,徐小霞。”穿黑色套裙的女人,主动和为首的白璟握手,“您应该就是我们王总今天提起的,那位白先生吧?” “是我,白璟。”白璟笑呵呵地说,“还麻烦徐经理出来接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主要今天不是我们的对外开放日,没有我带路的话,各位也不方便进来。”徐经理引著他们走进园区,“我听说王总说,今天是白先生您的一位亲人想来参观一下我们园区,不知道—— 徐经理说这话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著跟在白璟身后的两人。 她几乎只用了一秒钟就得出结论:那个亲人,一定就是那名穿著休閒西装的男子一一他跟白璟身高相仿,英俊程度也相仿,一看就是亲戚。 至於另一个年轻人,一看就知道跟两位帅哥不是一个路数,估计是隨行的司机。 稚察觉到了徐经理探寻的目光,便对著她礼貌一笑一一这个笑容立刻被徐经理理解成了: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 “没错,就是他。”白璟的手,在徐经理的注视下,绕过了稚,搭在了一旁周悬的肩上,“我的堂弟,白悬。今天是来代他的父亲看看,这儿的环境如何, 如果確实不错的话,下次就再带老人家来看看。” “原来如此。”徐经理到底是专业人土,上一秒还误以为人家是司机,下一秒便一个脚步放缓,来到了周悬身边,笑容满面地做起了客户调研,“不知道您是从哪里了解到我们机构的?” “听保险公司的人推荐的。”周悬说。 “喔,那么老人家这边,是已经投保过我们公司的养老年金保险了?” “还没有,但如果这里的各类设施確实不错,且他老人家中意的话,我们就考虑投保。”周悬仗著自己不是周悬而是白悬,索性开始胡说八道,“我母亲去年年初去世了,父亲一个在家总是觉得孤单,而我们工作也忙,没太多时间陪他。所以就目前来看,帮他找个靠得住的养老机构,是件很要紧的事。” “这个您放心,我们园区配备了专业的心理諮询团队,在『帮助丧偶的老年人摆脱孤独感』这件事上,我们非常有经验。”徐经理一听,周悬居然有帮他老爹缴纳养老金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一一开玩笑,想要插队住进园区,要缴纳的保险那可是两百方起步的,这么大的业绩要是能要是能把握住,明年的升职加薪就妥了!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眾人在徐经理的带领下,走进了大堂。 刚一走进来,就听到了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一一一个戴著老镜的老奶奶,正坐在一架三角钢琴旁弹著琴,一旁座位上还坐了一圈老头老太太,热情地拍手, 打著永远慢半拍的拍子。 至於大堂的装修风格,就跟想像中一样,除了採光更好一点之外,完全是按看五星级酒店的標准建造的,无愧於“酒店式养老社区”的名头。 “弹琴的这位是陈阿姨,年轻的时候在省歌舞团担任伴奏师,是我们园区第一百九十九位入住的老人;坐在人群里的那位带毛线帽的大爷,曾经是咱们西洋棋国家队成员。”徐经理看似是在隨口介绍,实则是有意无意地向来宾们展示著自己的“认识每一位入住老人”的专业素养。 “来来来,几位这边坐。”徐经理引著三人在沙发边坐下,很快端来了三杯茶水。 白璟这时也开始履行起了自己“话事人”的职责,跟徐经理磅嶗叻叻地聊起了天。 在他的一通瓣扯下,周悬不对,应该说白悬老爹“今年六十六岁,丧偶,退休前是某铁路总设计师”的人设,就这么轻轻鬆鬆地立了起来。 而这位徐经理也是不落下风,东一句“我们园区设有四季厅、自助餐厅、 图书馆、老年大学、健身运动中心、游泳池”,西一句“曾经驰骋商界的xxx,纵横政坛多年的xxx,近些年来都选择了我们的养老社区,作为自己安度晚年的居所”,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一个“我们这儿棒极了”。 而旁听的稚,一直保持著微笑、点头、微笑、点头的节奏,一副很满意的样子一一搞得就像是他在给老爹找养老院似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套近乎还在继续,一直保持著隱身状態,连茶水都没有混到一杯的季澜,对著周悬悄悄耳语道:“这个徐经理怎么这么喜欢吹这里住著“某某某』『谁谁谁”呢?这都一帮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了,总提过去的事干嘛?” “別小看老年人的社交需求。”周悬嘴唇微动,在法术加持下,用只有季澜能听到声音解释道,“能住进这里的,百分之九十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在年轻的时候追逐权利、名誉、金钱,好不容易才路身进入了更上层的圈子。相对应的, 这也导致了他们在退休后,必然会產生巨大的心理落差。” “因为身边的人一下从“社会精英”变成了普通的“老头老太太”,跟他们没有共同话题聊?” “是的。”周悬点头,“这也是他们会优先选择这类高端养老院的原因一精英人土之间总是更有共同话题一些,哪怕退休后也是一样。所以能够多多吸纳这一部分客户,对养老院来说,也能將这作为自己的宣传点之一。』 “喔,所以白璟才跟她吹牛,说你老爹是某铁路总设计师啊。”季澜明白了。 “不是我老爹,是白悬的老爹。”周悬纠正她。 “等等,你为什么对这些养老院的套路这么熟悉?你不会也打算老了之后住进来吧?” “我是几年前,专门为了师傅去了解过。”周悬说,“那个时候正赶上我要上大学,师傅也快九十岁了,我担心自己平时照顾不上他,就想著能不能送他去养老院住一段时间一一师傅没有子女,以他的积蓄,就算在这儿住个十几年也不成问题。” “你居然想把猫猫道长送去养老院!”季澜瞪著眼睛,想像著一只小猫蹲在酒店空荡荡的房间里,暗自垂泪的场景,“这怎么行呢!他一个人在这儿住多可怜啊!” “师傅跟你的想法差不多,觉得住进养老院是一件“很丟面子』的事儿,所以坚决不同意。”周悬说,“他不同意,我也不好强求,於是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你也看到了,对老年人来说,住在这种酒店式的养老院里其实挺好的, 硬体条件不用说,每天有专人照顾,也不影响子女来探望。”周悬看著远处围在钢琴旁,气氛一片祥和的老人家们,平静地说道,“我反正当时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方案,可惜师傅不这么认为。” “说起来—.我奶奶活著的时候也是,老是念叨养老院哪哪哪不好,住在养老院的老人有多么多么寂寞,说自己绝对不去。”季澜挠挠头,“按你这么说, 其实她去养老院住也挺好的,反正我爸又不来看她,住哪儿都一样一一当然,我肯定是有空就会去陪我奶奶的!” “也许是我们还没到年纪。”周悬说,“可能等我们老了,在面临同样问题的时候,也会有和他们类似的抗拒也说不定。” “我反正是没那一天了。”季澜拍拍他的肩膀,很“大姐头”地说,“不过你放心,周悬。万一等你老了,你的不孝子女不理会你的感受,强行把你丟进养老院的话,我一定会来陪你的!” 周悬眨眨眼睛,想像著头髮白的自己坐在阳台边,和依然年轻的季澜,聊著自己在二十几岁时才会聊的不著边际的话题,忍不住笑著摇了摇头。 “谢谢。”他说,“如果我的子女能靠谱一点就更好了。” 就在这两人聊閒天的时候,一旁的白璟和徐经理,也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情报交换。 “原来如此,您叔叔因为有偏头痛的毛病,所以对饮食和住宿方面有比较高的要求啊。”徐经理连连点头,“那咱们一会儿就先去食堂和住宿楼参观一下, 一切以老人的诉求为最优先。” “不如这样,徐经理。”白璟说,“我们一会儿还有別的行程,时间方面有点仓促,所以不妨咱们分头行动。您带著我弟弟去他比较关心的食堂和住宿楼逛逛,我们俩就在活动中心隨便走走,拍拍照片什么的回去给老爷子看看,也节省点时间。” “当然可以,不过活动中心不在这栋楼,您二位要是想去的话—— 徐经理说话的时候,一个背脊有些佝僂,穿著晨练背心,拎一对桌球拍的老头,溜溜达达地从他们身后走过。 “矣!李阿公,李阿公!”徐经理也不知是怎么看见这老头的,立刻高声招呼道。 “嗯?”那个老头停下脚步,用手指了指自己,大声问道,“你叫我啊,小徐?” 徐经理旁的四人同时循声望去,在看到那个驼背老头的时候,除季澜之外的三人,同时挑了动一下眉毛。 “这是咱们这儿最热心的老李、李阿公,每次组织活动都有他的份。其他老人们平时开玩笑,都称他是咱们园区的『一把手』。”徐经理向眾人介绍道,“別看李阿公今年快八十了,除了有点耳背之外,这一天天的又是游泳又是打桌球,比小伙子还有精神。” “李阿公,您这是要去运动啊?”徐经理起身,来到那个驼背老头的身边, 弯腰问道。 “是啊,约了几个高手,切一下。”李阿公晃晃手里的球拍,笑呵呵地说,“上次输了,被罚做了二十个伏地挺身,今天非得让他们做回来不可。” “您这都多大岁数了,这好胜心还是跟年轻人似的,您不长寿谁长寿呢?”徐经理一边拍看马屁,一边说,“是这样的李阿公,咱们这儿今天来了儿位客人,想去活动中心参观一下,您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顺路带他们过去一下?” “喔.”李阿公眯著眼,打量著已经站起来的白璟与稚,一副视力不太好的样子。 他看著白璟,白璟和稚也看著他。 十秒钟后。 “行,两个后生儿过来吧。”李阿公大声说,“阿公我就捎你们一程。” “那就麻烦老爷子了。”白璟笑眯眯地走到这位身高只到他腰部的老爷子身旁,回头给周悬和季澜使了个眼色一一分组这就算是定下了,周悬和季澜在住宿区和食堂找人,其他地方交给他和稚。 “辛苦老爷子。白先生您一会什么事儿的话,直接电话联繫我就好。”徐经理嘱咐了一声,便带著周悬先一步从大堂的正门离开了。 “来来,活动中心走小门比较快。”李阿公招呼道,“老头我步子快,別跟丟了,后生儿。” 白璟和稚也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跟在这位李阿公的身后,一路无话地穿过大堂,经过他口中的实则是安全通道的“小门”,离开了这栋建筑,进入了园区內部。 也是在这一刻,原本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的李阿公东瞧瞧西望望,眼看著四下无人,便立刻慢下了脚步,来到白璟身侧,换上了一副討好的表情,边搓手边说。 “哎呀,白爷!这不是白爷吗?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吶!” 说这话的时候,李阿公之前那副耳背老人特有“大嗓门”做派也不见了,说起话来完全是轻声细语的调调,生怕吵到了白璟似的。 “好久不见啊,小李。”白璟面对著李阿公的完全调换了他们“前后辈关係”的奉承,完全没有不自在的样子,甚至用力拍了拍他佝僂的背脊,“这才几年没见,你怎么都搬进养老院来了?这是身体不好需要疗养,还是迷上了哪家的老太太?” 第217章 老头妖怪 第217章 老头妖怪 “唉,瞧您说的,还不是我那个几个乾儿子乾女儿,非要送我进来享福,我也是实在推辞不掉,这才住进来的。”被白璟唤作“小李”的李阿公,这会儿是眼也不瞎了,耳也不聋了,態度諂媚的不要不要的。 “介绍一下,小李,安平市最会做生意的妖怪之一。”白璟用力地拍著李阿公驼著的背,向稚介绍道,“跟我是老交情了。” “哎呀,您就是最近来的市里的天龙阁下吧。”老头看著白璟身边的稚,再结合一下市里最近的传闻,马上反应过来,相当諂媚地跟稚打著招呼,“我们这种小妖怪,能亲眼目睹天龙阁下的尊容,这辈子也就算是没白活了。” 稚这会儿还深陷在白璟为他制定的那个“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要说”人设之中,所以儘管早就看出了这个驼背的老头是个妖怪,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老头点了点头,表示“你的问候我收到了”。 老头哪里明白稚的心理活动,只是见他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下意识把这当做是天龙一族“高深莫测”的一种体现,这下也不敢跟多搭话了,转头又跟白璟套起了近乎。 “白爷,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办吶?”老头搓著手问。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看这儿风景不错,有有草的,来逛逛。”白璟背著手,笑呵呵地说。 “来,来这儿逛啊?” “怎么,不欢迎我?”白璟看了他一眼,“我刚才可听那个女人说了,你在这儿吃得很开,这有一半的老头是你小弟,一半的老太太为你深深著迷,你这要是赶我走,她们组建的娘子军暴动起来,我可是一秒钟都不敢多留啊。” “哎呀,白爷您就別打趣我了。”老头连忙解释道,“刚才招待你们的那个女的,就喜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土地公在她那儿都能被吹成玉皇大帝。 偏偏那帮老头老太太最吃这一套,我这也是没处说理去啊!” “少来这套,你当年那个身材很劲爆的秘书不就是这种类型吗?声音还尖细得要死,跟蛇妖似的。”白璟挑眉,“她现在怎么样,不会是还眼巴巴地盼著, 你跟她领结婚证的那天吧?”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秘书都换了七八个,早没联繫啦。”老头汕笑看说。 “你倒是艷福不浅。”白璟又一脸坏笑地拍拍他的肩膀(每拍一下老头就矮一寸),“行了行了,带路吧,给我们介绍介绍,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怎么样。” ““..—·行,两位走这边。”老头儘管知道白璟来这儿必然是带著目的的,可也不敢多问,就这么一路引著他们,向养老院的活动中心走去。 这位李阿公、老李,被白璟称为“小李”的老人,其实是一只三百岁的鼠妖。 他在几十年前来到安平市討生活,做些皮革方面的小生意。 按理说,这种小妖怪来了城里做生意,免不了会被其他实力更强大的妖怪“敲诈勒索”一番。 但小李应的运气应该说不错,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他在一间酒馆里遇见了正在独自喝酒白璟一一在白璟的盛情邀请(威胁)下,两人很快便一起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了酒。 当晚的小李因为在酒桌上表现不错(喝了吐,吐了接著喝,喝完又吐,吐完继续喝)的缘故,很快收穫了白璟的赏识,成为了他的酒友(欺负对象)之一。 就这样,有了安平市最强大的妖怪的庇护,那些喜欢欺负弱小的妖怪们根本不敢来找小李的麻烦,他这才算是稳住了脚跟,本本分分地做著自己的小生意, 后来又办起了皮革厂。 再后来,小李赶上了时代的风口,皮革厂越办越大,他本人也摇身一变,成了安平市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一一这期间他和白璟一直维持著友好的关係,虽然因为事业繁忙,没空再像以前那样总是一起喝酒了,但每到逢年过节的日子,在白璟帐户上出现的那笔“孝敬”的数额,从来都是只多不少。 多年过去,小李变成了老李,在人类眼中“上了岁数”的他渐渐从一线退了下来,开始享受起了退休生活。 虽然自恃妖怪身份的他没有与人类结婚和诞下子嗣,但这么多年下来,老李也认下了不少“乾儿子乾女儿”。 这些人大都是那些,曾经有求於他、和他有合作关係的生意伙伴们的子女一一一认乾爹的事儿,在生意场上是很常见的。 现在他年纪大了,这群如今也算是事业有成的乾儿子千女儿们,在一起坐下开了个“家庭会议”后作出决定,要把没有后代的老李,送进这间安平市最高端养老院里,也算是报答他这么多年下来的提携、栽培之恩一一费用当然是全权由儿女们承担。 老李作为妖怪,一开始是不愿意住进满这是人类的地方(他平时应付自己家里的那三四个住家保姆,装出一副“上年纪”的样子已经够累了),可他对这些子女们也有些感情,最后终归是不过晚辈们的好意,在三年前搬进来这家养老院,成为了现在的“李阿公”。 如今的他,也適应了现在的生活一一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当周围所有人都在叫你“阿公”的时候,哪怕是妖怪也难免受到影响,更何况是已经扮演了二十几年“老李”的他。 应该说,老李的现状,是如今以“老年人”的身份,生活在人群中的妖怪们一种“写照”:因为在人类社会中留下了事业、感情等等难以割捨的因素,使得他们不得不像人类一样“渐渐老去”,等到了八九十岁的年纪,再来上一出“撒手人寰”的戏码,结束这段虚假的“人生”。 进入活动中心后,稚看著大厅一楼,正聊著閒天的老太太,和球桌边几个穿著短袖,乒桌球乓打球的老头,终於是问出了自进入这间养老院以来的第一个问题。 “这些人类,怎么都不是白头髮?”他指著大厅里一眾头髮乌黑髮亮的老头老太太们说。 这个问题其实他早就想问了。 在稚的记忆中,人类的老人应该都是那种灰头土脸,搬张小凳子坐在太阳下,神情呆滯一晒就是一整天的形象。 可自从走进这家养老院后他才发现,这些明明是满脸皱纹的老人,不光头髮不白,还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神采奕奕的样子,聊的话题更是“涉猎颇广”, 从“多听古典音乐能长寿”到“载人登月是骗局”,听得他这个见多识广的天龙都一愣一愣的。 “白头髮?”走在最前面的老李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一头虽然稀疏,但同样乌黑亮丽头髮,这下才反应过来。 “瞎,现在老人的都流行油,想找白头髮,您得去步行街找年轻人。”他搓著手说,“那里白头髮多。” “什么是焗油?”稚看向白璟。 “就是染髮。”白璟指著自己一头染成时下最流行的青灰色头髮,做了一个自以为帅气的表情,“像我这样。”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还能为什么,显年轻唄!”白璟边溜达边说,“人家老了,但有一颗不服老的心不行嘛—大爷,好球啊!” 在桌球桌边完成了一记暴扣的老大爷,对著他们比了个帅气大拇指,隨后喊道:“老李!这你孙子啊?长得真俊,一点都不像你!” 三百岁的妖怪当然不敢管八百岁的妖怪叫孙子,老李不敢回答,索性装耳聋没听到,带著他们俩进了电梯。 之后便是参观环节。 老李是一名相当合格的导游,这一路上,一层一层地领看他们参观了棋牌室、ktv、健身房、瑜伽馆、室內泳池、电脑房等等一眾设施,在面对已经解除高冷人设、重归“好奇宝宝”的稚提出诸如“他们真的举得动这玩意儿吗?”、“这水温怎么这么热”、“滑鼠?这是你的同类吗?”的一系列问题时,总是能详细的给出解答。 “我们的锻链標准是健身教练制定的。” “专家说二十九到三十度泳池水温更適合老年人。” “叫滑鼠是因为这玩意儿刚发明出来的时候长得像老鼠,现在的无线滑鼠没了『尾巴』,就没那么像了。” 应该说,不愧是曾经在商界沉浮过多年的“大佬”,虽然龙眾的一直以来的糟糕名声,让老李在和稚交谈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发忧,但也还不至於像其他妖怪们一样被嚇得抱头鼠窜。 期间他也隱约猜到了,白璟来到这家养老院的真实目的一一不同於看见什么都要问一嘴稚,白璟虽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但对那些设施基本不会多看,目光几乎只在那些个路过的老人身上有所停留,很明显是在找人。 果不其然,在稚收穫满满地走出六楼最后的撞球厅,並发表了一句“看来確实不是所有养老院都虐待老人”的参观感言后,白璟终於不慌不忙地,开始向他打听起了情报。 “其实我们这趟来呢,確实是有点事儿要办,这会儿我也不瞒你了。”白璟笑眯眯的说,“小李你可知道,这儿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妖怪没有?” 老李早就猜到了,能被“安平市最危险的妖怪”盯上的目標,肯定不会是普通人类,於是即答道:“之前是有一个,不过白爷您来的不巧,那老兄上礼拜刚死。” “你最好一句把话说完。”白璟提醒他, “额,装死,我是说装死。”老李习惯了当老头时的架子,这不知不觉间, 也学会了“说话说一半”的坏毛病,赶紧陪笑道,“按著人类发的身份证,今年他都九十九了。要是真等明年凑够了一百岁,把电视机的记者招来就不妥了,所以早死早解脱” “是不是他?”白璟的手掌在空中拂过,一个扛著钓鱼竿的大眾脸老头的幻影,立刻显现了出来。 “应该———不是吧。” “什么叫应该?” “这个这个白爷您也知道,咱们妖怪里,十几年、几年甚至几个月就改头换面一次的傢伙也不在少数。”老李挠挠头,“我这也是不敢帮您下判断吶。 万一他们真是同个妖怪,只是化形成了不同样子,那这我满口胡言的,不是坏了您的好事吗?要不您先告诉我那是个什么种族的妖怪?今年多少岁?我也好心里有个底。” “小李啊。”白璟蹲了下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老李的肩膀,“这些道理我都懂,但你要想,我要是知道你说的这些情报的话,还犯得著亲自来这儿一趟吗?” “您是说—” “这是他两百年前的样子。”白璟起身,冷笑著指指那个幻影,说道,“也是我手里唯一的情报。” “这要怎么找?!”老李震惊了,“这种大眾脸的人类老头,市里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吧!妖怪也是,换五十年前更多,那会儿化形成老年人的妖怪不像现在一样讲个性,最流行变成这样!” “听到了吗?听到群眾的呼声了吗?”白璟把手搭在稚的肩膀上,恶狠狠地说,“这就是你给我找的麻烦,小白龙!” “鼠妖刚才说,那个妖怪是一周前才离开的,对吧?”稚的情绪倒是蛮平静,“既然如此,他身处过的地方应该还有妖气残留,我们去现场看看或许会有收穫。” “你能分辨得出来那傢伙的妖气?”白璟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稚背著手,问道,“他最后呆的地方是哪里?” “这儿的康復疗养中心,就是內部医院。”老李说,“为了做足戏份,他在病床上躺了两三周才在“睡梦中离世”,確实有可能留下妖气。 “行,那就带我们去那儿看看吧,正好我还没去人类的医院参观过,赶巧了。”稚笑呵呵地说,“听说那里经常发生有患者拿著刀,衝进医院要杀死医师的事,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碰巧遇见,呵呵呵———— 第218章 奇蹟 第218章 奇蹟 “这就是医院?”跟在老李后头,步入这家“康復疗养中心”稚,很有些失望地说,“跟电视上的怎么不一样?连人都没几个。” 在稚的认知里,现代人的医院,就是跟以前的医馆差不多,又差很多的地方。 相同的是,无论什么朝代,医馆都是治病救人的地方。 不同的是,以前的医馆大都是开在医生家里的,跟现在动輒就是“一栋门诊楼、一栋住院部”的排场完全比不了。 而且他还听说,人类医院里永远都挤满了人,从来开药的、来看病的,再到浑身是血被担架抬进来的,总之就是一副热闹的景象,每天都像是在“过年”。 可眼前的这间“医院”却没什么人气,前台穿著护士制服的女人正在低头玩手机(这也不怪护土小姐,在进来前他们特地用了隱身术,护士就算想招待也看不见人),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一间房门敞开的病房里,传来隱隱约约新闻节目播音员的声音。 难道这是又被电视骗了?电视上还有真事吗? “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医院,只是对內部开放的疗养中心而已。”老李虽然无法理解稚为啥会失望,但还是很耐心的解释道,“虽然也能履行医院的职能, 但主要还是方便我们平时参加定期体检,开药什么的,住在这里的也只有少数一些生活无法自理的老人,人少是正常的。” “別理这傢伙,他就是想看看有人拿著菜刀衝进来,大喊『庸医赶紧滚出来给我老娘偿命』的画面而已。”白璟一路溜达著走在最前面,“那傢伙的病房在哪?早点看完早点收工。” “四楼的最拐角。”隱身状態下的老李背也不驼了,赶忙跟了上去,小声问道,“所以白爷您这趟来,其实是帮著这位龙眾大爷找人来的?” “不然呢?”白璟斜眼看他,“我看著也不像是会对大眾脸老头感兴趣的傢伙吧?” “不像不像—”老李压低声音继续问,“那龙眾大爷—又是为什么要找那傢伙?” “我问了,人家不说。”白璟摇头,“我只知道,如果他找不到人,后果会很严重。” “有————有多严重?”老李吞了吞口水。 “比如一拳把这座城市打爆。”白璟对著空气挥了一下拳头。 “打爆?!”老李的脸一下白了。 “对的。”白璟深沉地说,“我现在就是在为这座城市的存亡而奔波,你以为呢?” “看——看来这安平是待不下去了————”老李擦著头上的冷汗,“我也得赶紧找个理由『死”一回,白爷,咱们后会有期————— “喂,不是吧?大家都在安平住了这么多年了,这会儿大难临头了,不是应该有难同当吗?你说跑路就跑路啊?” “百爷说笑了,天塌了有个高的顶著,我这种法力低微的妖怪能顶什么事儿?留在这也是给你们添乱吶。” “你捨得就这么死了?你那『万贯家財”还没完不是吗?” “呵呵—我的大部分財產早就秘密转移到国外了,为了的就是『死”了还能接著·.” “该死的,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不可信,大难临头各自飞,一个个的比耗子还精。”百璟给了他一拳,“我怎么可能放任他做那种事,开个玩笑而已。你就安心养你的老吧,至多一个月,他一定会离开安平的。” “呵呵—我其实也是开玩笑的—” “滚蛋!” “是间空房啊。”白璟推门而入,看著房间里整洁的床单,和床头瓶里的那束鲜,说道。 “嗯,本来医院里也不缺床位,再加上刚刚有人去世,有些老人担心犯忌讳,所以这类病房一般都会空置一段时间。”跟进来的老李赶紧往旁边一靠,“龙眾阁下,您看———“” 稚也不多说什么,隨手召唤出了那朵冰蓝色的莲(在看到莲出现的时候,老李差点一头钻进衣柜里)。 在三人的注视下,莲先是在房间里来回飞了几圈,最后悬浮在病床上方, 很快从根蒂的部位投射出一道淡蓝色的光线,对准床铺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地照射了起来。 “这就是龙眾的法术吗?怎么看著跟安检扫描仪似的?”站在角落的老李, 看著这一幕,心里偷偷嘀咕了起来,“要是再『滴滴』两声就更像了。” 眾所周知,龙眾的修炼方式特殊,这使得他们绝大多数时候,都只用自己的伴生莲作为施展法术的媒介。 这就使得,一些本不那么古怪的法术,在那朵莲的加持,都会显得古怪起来。 就像是大家都在路上正常开车,龙眾也开车,只不过他们是切成倒挡倒,退著开。 你说他们没开车吧,他们开了,而且座驾配置还特好,倒挡开得比人家前进挡开的还快,开得高兴了还闯个红灯给你看。 你说他们开车吧,谁家正经人在路上倒著开车的?这不纯纯的譁眾取宠吗? 在莲一遍又一遍的“扫描”之下,一道淡蓝色的虚影,渐渐在床上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著有些“乾巴巴”的老头,他穿著一身病號服,平躺在床上,聋拉著眉毛,把“病”这三个字表现得相当具象化。 “就是他!”老李指著那道人影说,“这就是那个妖怪化形之后的样子!” “明明就是个收集妖气,再將妖气具象化的法术,怎么给你们一用起来就显得特高端呢?”白璟先是低声嘟一句“装逼犯”,这才走到那个影子身边,吸著鼻子,东闻西嗅的,过了一会儿才说,“闻著一股泥巴味儿——“-这傢伙的原型是什么?鲶鱼?泥鰍?” “我的鼻子要是也像你这么灵,当年或许也就不至於认不出那个妖怪的原型了。”稚伸手对著影子一拂,那道人影立刻变化成了一条肥肥胖胖的大泥鰍,跟此前形如枯稿的样子完全是“判若两妖”。 “看来这儿伙食不错,怪不得这傢伙九十九了才捨得死。”白璟“喷喷”了两声,“所以呢,是它吗?” “应该不是。”稚摇头,“它的妖气让我很陌生。” “得,又是白忙活。”白璟似乎对这个结果並不意外,下一秒就坐在了病床上,一屁股压扁了那个妖怪的残影,同时摸出手机给季澜发送了一条语音,“高中生高中生,这里是妖怪组。我们的参观结束了,你跟周悬说一声,晚点大堂集合一一这里唯一的妖怪这会儿就跟在我们身边呢,你们俩也省点功夫吧,这趟白来了。” 三秒钟后,季澜“收到收到”的表情包准时出现在聊天框里。 “可恶的女高中生,又把我磁性的声音『转文字”!”白璟骂了一声。 他这是知道季澜因为没耐心,所以遇到长语音一律转文字的习惯一一三秒钟显然不够听完这段话。 白璟起身,刚想招呼稚和老李走人,结果却发现那两个傢伙早就出了病房, 此时正在走廊上,面朝著对门的玻璃窗观察什么。 白璟来到了他们身后,顺著两人的视线,向那间半拉著窗帘的单人病房里望去。 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个正在睡觉的老人。 他的乾裂的嘴唇微微张合,胸口的起伏不算明显,床边的各种仪器,通过一根根细长的管线连接在他枯瘦的身躯上,偶尔发出一声“滴”的声响。 从仪器的显示屏上看,他的状態还算得上是平稳。 但,这只是表象而已在白璟三人的眼中,病房里的状態,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他们能清楚的看见,一个略有些淡薄的人影,此刻正与老人的身体以半重叠著的状態,坐在那张病床上,似乎是在呆滯地望著墙壁上显示著床位信息的电视屏幕。 妖怪的眼睛,是能够看到一个人魂魄状態的。 “魂魄已经快要开始消散了啊。”白璟望著那张模糊的人脸,摸著下巴点评道,“看来他没有像女高中生那样成为鬼修的天份。” 一个人在死亡的同时,必然伴隨著“灵魂出窍”这件事。 然而,不同於像是季澜那类特殊的、能够保有生前记忆的灵魂,绝大部分人在被宣布“死亡之前”,魂魄其实就已经开始消散了。 举个不好听但是很贴切的例子:就像是很多螃蟹还活著,但肉体已经开始腐败一样。 魂魄消散就代表著记忆会不可避免的缺失,这也是他们无法像季澜那样,死后依然保持清醒的原因。 这个老人的魂魄,此刻正处於“半出窍”的状態。 这种情况一般只发生在身体极度虚弱的人身上,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病人声称,自己能够看见那些“不乾净”东西的原因一一其实不是他们看见,而是他们半出窍的灵魂看见了。 “奇怪了。”稚看著那个老人,若有所思地说,“魂魄的状態明明已经这么糟糕了,身体却还能勉强维持,这是有人在用邪术给他吊命?” “不是邪术,是一种人类发明出来的特殊营养剂。”老李在一旁小声解释道,“我记得这老头,之前状態还挺好的,经常看见他拄著个拐杖在楼下遛弯。 可惜两个月前忽然摔了一跤,眼看著人一下不行了。” “在住进了这里以后,每天早上都会有护士来给他打一针那种营养剂,这才能活到现在。”老李说,“他家里人也是真捨得,听说一针就要五位数,嘖喷, 也不知道他一个月退休工资多少。” “可是以这样的方式活著,又有什么意义呢?”稚眯著眼睛,“他在魂魄消散的影响下逐渐陷入昏迷,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痴傻地再活一段时间而已,迟早会死的。” “可能————是在等一个奇蹟吧。”老李说。 “奇蹟?” “比如,人类的科学家能够在那之前研究出了长生不老药,或者——”老李看看稚,又看看白璟,没有这句话说完。 生活在人群中的妖怪们都知道,人类总是习惯性在某事陷入了山穷水尽的困局之后,转而开始向老天祈祷,等待著奇蹟的降临。 他们对奇蹟的解释多种多样,超绝的狗屎运也好,超群的意志力也罢。 但无可否认,奇蹟的本质,终归还是“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的事件”。 而想到完成这这个“奇蹟”,需要的自然是“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的力量”。 比如,那些同样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以人类的身份活动著的,妖怪们的力量。 在老李看来,城里至少有十分之一的妖怪,拥有著能够挽救这个老人性命的力量。 但那些妖怪们大都不会选择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像这样正在等待奇蹟降临的人类,安平市里並不只有一个,甚至可以说多到数不完。 妖怪们也有妖怪们的事要忙,消耗法力去救助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类, 图什么呢? 更何况,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 稚看著老李的表情,忽然笑了笑,似乎是明白了他在指代什么。 稚抬起了手,那朵冰蓝色的莲跟隨著他的指示,毫无阻碍的穿过了病房的窗户,漂浮在那个老人床位上方。 一片泛起了莹绿色光芒的莲瓣,在这时脱离莲身,缓缓地下坠著,一路穿透了那个淡薄的人影,直至没入老人的体內。 所谓的“奇蹟”,在这一刻发生。 那个人影的五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起来,而后又就像是被打了一闷棍似的,后仰著倒回了床上,重新和老人的身体融为一体。 原本深陷沉睡状態的老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朝著窗外看了一眼。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临灵魂,和虚弱的肉体被修补过后的疲惫感重叠在一起,让老人再一次闭上眼睛,就这么睏倦地,又一次睡了过去了。 “既然他们那边还没结束,找个地方聊两句如何?”稚召回莲,扭头,面带微笑地看向白璟。 “行。”白璟的表情很淡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俯身拍了拍老李的肩膀,“先走一步,下次有空喝一杯。” “杀人和救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念之间的『小事”么?”见证了这场“奇蹟”老李,望著那两个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不愧是以隨心所欲著称的龙眾啊。” 第219章 长生不老药 第219章 长生不老药 康復疗养中心,天台。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抽的?”稚看著自己手中点燃的香菸,面露不解。 “整天无忧无虑的傢伙,当然不懂这玩意儿的好。”白璟叼著烟,面对著阴沉的天空,缓缓吐出一口烟气,“没听说过吗?当烟飘过你的肺部,那种隱隱约约麻痹的感觉,可是能连带著你此刻的空虚寂寞冷一起麻痹的。” “麻痹?”稚闻言,抱著探求的態度,又对著手里的烟深吸了一口。 大量氧气的注入,使得菸草的燃烧进程在这一刻被加速,以至於三分之一的部分直接变成了灰,零零散散地抖落在了地上。 “我怎么没有麻痹的感觉呢?”稚嘴里边冒烟边说话,那张英俊的脸在雾里若隱若现的。 “大哥,你平时喷火都没事儿,怎么可能抽支烟就被麻痹啊!”白璟无语地扇著风。 “你难道会?” “我也不会!妖怪想体验那种感觉得去抽雪茄!那个才够劲!” “那你说什么?” “我——“-我就跟你描述了一下那种氛围,你听不懂就算了,不强求。”白璟摆摆手,不想继续就这个话题探討下去,“还有,吸菸有害健康,你明天起床头晕噁心胸口痛可別以为自己有喜了。” 其实白璟还真不是没体验过那种“肺部麻痹”感觉一一就比如之前变成人的时候。 只不过以他和稚的交情,还远没到把自己老底交给对方的份上。 “说起来,你的那个会他心通的情人去哪了?”稚踩灭了菸头,问道,“我两百年前来这儿的时候,好像就没看见她。” “哟,凭龙眾的记性,还能记住只见过一面的傢伙吗?” “没办法,狡猾的狐狸学会了能洞察人心的『他心通”,就像蚊虫进化出了能够凿穿金石的口器,很难不叫人印象深刻。”稚笑呵呵地说,“她的师傅也是那位法师吧?嗯要这么算,她跟我叔叔岂不是成了平辈?” “她跟著金蝉子学本事的时候,五公子还在『纵横四海”呢。”白璟嘴上说著打趣的话,表情却没多少变化,“非要按辈分论的话,她应该是五公子『素未谋面的师姐”才对。” “所以呢,她去哪了?”稚看著白璟的侧脸。 “你看吧,你这一天到晚的,一点正事不做,不是问这个就是问那个。”白璟的吐槽来的很及时,“你们龙眾就是这样,永远不懂什么叫『边界感”,我真是不得不教教你为人处世的“好吧。”稚打断了他的碟碟不休,“看来她不在了。” 白璟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原本还不错的气氛,一下沉寂了下来。 白璟面无表情地抽著烟,稚双手插兜,看著他吞云吐雾。 两人就这么沉默著,直到白璟从烟盒里抖出第二根烟的时候,稚才开口道:“你为她报仇了么?” “你觉得呢?”白璟刚把烟叼在嘴上,便自行点燃了。 “我原本还想问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助,呵呵。”稚笑了笑,“看来这是个多余的问题。” “感谢你的热心,不过我请不起你这么威风的打手。”白璟有些冷淡地说,“以及,你少在这座城里惹是生非,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我能再问你个问题么?” “问。” “如果我给你一个服用长生不老药的机会,只有一半的概率生效,而另一半的概率是当场暴毙,你会试试看吗?”稚笑眯眯地说。 白璟的眉毛挑动了一下:“这不是个脑筋急转弯吗?” “喔?你之前听过?” “正確答案是,在死前的一秒钟把药吃下去,不是吗?”白璟嘆了口气,“这种几百年前流行的笑话,也就你会当个宝似的拿出来显摆了。” “几百年?那个时候的人有这么幽默吗?”稚惊讶,“可我上次问那个人类,他就不知道。” “『几百年”一听就知道是个夸张的说法吧—.”白璟无语,“至於你说的那个人类,他的脑迴路笔直得跟高速公路差不多,你一本正经的提问,他就会一本正经地回答一一我猜他一定还反问你了一句『这世上是不是真有长生不老药”。” “看来你很了解他。”稚笑了,“那你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吗?” “还能怎么答,说自己没兴趣唄。”白璟之前在和周悬聊到“得成正果”的问题时,就问过他对“长生不老”这件事是否有兴趣,当时得到的答案就是否定的。 “那么你呢?”稚问,“认真回答的话,你会吃吗?” “我觉得脑筋急转弯的答案就是標准答案。”白璟耸肩。 “那就加一个前提,此时此刻有一颗长生不老药放在你的面前,如果你不吃的话就会永远地错过这个机会。”稚说,“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吃。”白璟想也不想地说。 “为什么?” “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白璟说,“我们九尾狐,就算平时修行的时候再怎么不上心,活个两三千年也是轻轻鬆鬆的。” “而我今年才八百岁,离死那一天还远著的我,又何苦冒著当场暴毙的风险,去吃那种来路不明的药呢?再说,如果真想要得长生的话,我好好修炼,想办法修成正果不就行了?就算没成功,也还有几千年的好日子过呢。”白璟摊手,“说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为妖怪而准备的问题。人类顶了天也就是活个百来岁,同样是赌博,他们要付的代价可比我们小多了一一你以为那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是怎么传出来的?人类中的亡命之徒,远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种族的妖怪都要多。” “我倒是觉得人类和你们这些妖怪,其实也有相似之处。”稚说。 “什么叫你们这些妖怪?你能別一提到这话题就把自己摘出去吗?”白璟立刻顶了回去。 “在大限將至的时候,很多自知成仙无望的妖怪,都会把希望寄托在找到『长生不老药』上。”稚无视了他的不满,自顾自地说,“这跟刚才的那个人类並没有什么区別一一长生不老,对於任何一个种族而言都是奇蹟,这也足可见的修成正果的难度究竟需要多么大的机缘,就连我们拥有漫长寿命的天龙一族, 真正能够『得正果』者,也只是少数。” “奇蹟这一点我倒是认同。”白璟说,“我已经很多年没听说过,长生不老药现世的消息了。不过这或许也是好事吧?那群只剩下几年好活的傢伙们,要是为那东西而大打出手,估计只要几个小时就能打得一座城市只剩下建筑废料。” “没办法,暂且不论手里握有长生不老药丹方的傢伙还有几个,光是炼丹的原材料就已经很难凑齐了。更別说那是逆天而为的东西,炼製者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至少有九成的机率会因为天道的反噬当场暴毙。”稚淡淡地说,“赔上性命才炼製出来的丹药,到头来却没机会让自己享用,这世上有几人会为了別人的性命性逆天道,做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说起吃力不討好,別忘了,你刚才才救了那个人类一命。”白璟提醒他,“我估计明天的报纸上就要宣传某某患者凭藉“特殊疗法”实现了“奇蹟般的康復』。这样下去,那种营养剂的价格少说要翻一倍,我今天去囤货,明天就有得赚。” “一条人命,可配不上逆天而为这四个字。”稚对自己刚才的率性之举丝毫不以为意,“从人类到天龙,不管是谁服用了长生不老药,都能够得到长生,那是真正意义上,不存在上限与下限的灵丹妙药。” “说起来,我以前听说过,曾经有个人类的皇帝,不知从何处弄到了货真价实的长生不老药丹方,但最终也没能炼製出那种药来。”白璟看著远处相较他们来时,愈发阴沉起来的天色,“这大概就是因为,人类的炼丹师支付不起那种代价吧?” “谁知道呢,或许是那些炼丹师的来世不够透支也说不定。”稚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如果让有修为的人类来炼丹,根据不同人的福缘,以“五到七世无法投入人胎”作为代价可能差不多-也就是说,那些傢伙可能会在这之前魂飞魄散么?” “喷,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有可能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消极怠工啊。”白璟想了想,“上班磨洋工不帮皇帝好好炼药,说破天了也不过是被皇帝拉去杀头,十八年后还是条汉子;可要是真倒霉把丹药给炼出来,自己会死不说,还得搭上后面几世的人生一一既然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被皇帝老儿好吃好喝地供几年,然后被杀头呢。” “有道理。”稚深以为然地附和道,“但还有一种可能是———” 就这么,这两个言行举止都符合“恶棍”这一概念的妖怪,在养老院的天台上,莫名其妙地就“人类究竟为什么炼不出长生不老药”而展开了討论。 不同於平日里的“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討论的过程出奇的和谐,大概是因为彼此都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好人,所以在带著恶意揣测人类某些行为的时候(其实就是人类很菜,炼不出丹药还很狡猾,喜欢敷衍皇帝),在某些论点上总是能达成一致。 直到,季澜催促他们赶紧来集合的电话打过来了,他们才以“人类活该炼不出长生不老药”这一结论,作为话题的结尾。 “小白龙。”在稚推开天台的那扇门时,白璟忽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稚回头。 “我突然想起来,在最开始不知道那是个脑筋急转弯问题时的你,应该也像周悬一样回答过那个问题吧?”白璟看著他,“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们天龙的寿命,比你们九尾狐更长,你说我的回答会是什么呢?”稚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似乎觉得这是个不值得回答的问题。 “那么,到了你寿元將至的时候,如果听到了某地有『长生不老药现世』的消息,你会去拼拼运气么?”白璟又一次,问出了一个好像也不是那么有必要回答的问题。 然而,这一次的稚却没有像刚才那样,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给出自己的答案他平静地看著白璟,过了一会才说:“如果是你,你会去么?狐狸。” “別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白璟提醒他遵守先来后到的顺序。 又是接近一分钟的沉默过后,稚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我会去,也许我不会去,至少今天,我给不了你准確的答案。” “这是碍於龙眾的面子,不愿意跟一群“妖怪”抢饭吃么?” “与这无关。”稚还是摇头,“只是在今天的我看来,长生对我来说,够不上有很大的吸引力。所以我不知道,到了那一天,我是否会平静地接受死亡。” “是么。”白璟点头,“那么,要问我同样的问题么?” “嗯,你的答案是什么?” “在很多年前,或许是受了身边的长辈,同族们的影响吧?我对『长生不老”这件事,其实还挺感兴趣。就像很多人类在还没中彩票的时候就在思考『中了彩票该怎么”一样,当时我甚至还认真的思考过,如果有一天,我得到了长生不老药,是该马上吃掉呢,还是在其他族人面前炫耀一圈,再吃。” “但现在,我对那东西的兴趣,也就是『还好”的程度,所以我的答案也是“不知道”。”白璟笑了笑,“也许到了那一刻我会变心,至於现在,谁知道呢?” “今天似乎是个不错的日子,我们的意见难得如此一致。”稚抬头,“不过可惜,雨快要落下来了。” “下雨是什么很可惜的事么?” “我也不懂,只是看电视上的人类都这么说。” “那是季澜常看的偶像剧的对白吧—该死,真下雨了!我昨天刚买的衣服!” 早晨十点半,安平市的部分区域,下起了一场大雨。 第220章 还是梦 第220章 还是梦 “他打算先用留给你的那一大笔黄金先摆出一个文土文俗的、金灿灿的『爱心』,然后把剩下的部分拿去铸成你的半身像一一在白璟的建议下!”季澜盘腿坐在地上,用手指向周悬,“如图所示!” 一旁沙发上的周悬,很配合地用法术,在空中显现出一个“纯金版本·珠泪”幻影。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编排我也有个限度吧!谁想变成那种的金灿灿样子啊!”珠泪“咻”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往次臥里冲,“等著!我现在一拳打醒他的黄梁美梦!” “冷静点。”清秋伸手拦住她,“你现在去找他,不就把季澜和周悬给出卖了吗?” “没错没错,千方冷静,你打爆了他的美梦,他有气没处撒,反手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就不好了,我可不想“享年十八岁”两次。”季澜飘起来,也把她按回沙发上,“要我说,现在这木已成舟的,咱们阻止他也没用了一一反正人家也不听。不如想想,怎么给那个『狗头军师”一点顏色瞧瞧!惩罚一下他不光不站咱们的边,还给小白龙出主意!” “嗯—..—” 珠泪想了想,“比如在他的饭碗底下里挤芥末?” “不不不,这太便宜他了,你忘了他上次叫寿司外卖的时候,蘸芥末跟吃炼乳似的,一点反应没有吗?说明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吃多了,味觉早就变异了!”季澜道,“咱们乾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他出的鬼主意对付他!” “你是说———.”珠泪转悠了一圈眼珠子,“咱们到时候把金子融了,然后重铸成白璟的样子?” “没错!等铸完就摆在周悬家的玄关里,保证他每次过来都会被噁心一回!” “那摆在茶几上不是更好?”珠泪蹲下茶几边,比比划划地说,“反正他天天躺在这儿睡觉,摆在这里的话,一觉醒来一定会被嚇死吧?” “以白璟的脾气,估计不仅不会被嚇死,还会兴致勃勃地把金人拍下来当成微信头像用吧?”原本打算不参与这场討论的周悬,在这时终於是忍不住插话道。 倒不是因为他在乎白璟生不生气,而是实在不想看到自家的玄关、客厅里, 出现一尊奇奇怪怪的“金铸半身像”。 “也是喔。”珠泪抓抓头,“忘记他的脸皮跟龙眾有一拼了,寻常手段根本伤不了他.咱们得另寻出路这会儿正是午饭过后的时间点,距离周悬一行人从养老院归来,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在抵达后,稚很罕见的没有一回家就打开电视机,而是在选下一句“我打算修炼一会儿,晚饭的时候叫我”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也不知是真的在修炼,还是在闷头睡大觉。 这也给了白璟向他们简要复述,早上和稚在单独行动时经歷的机会。 季澜在听白璟说起,稚救下了那个垂死老人的故事时,相当惊讶地表示:“他这是被老人们积极向上的生活態度打动,连带上罪恶的心灵被一起洗涤了吗?” 白璟立刻摇头,提醒季澜少被表面现象蒙蔽双眼:对龙眾而言,拯救一个人类跟杀死一个人类的区別,就像是番茄炒蛋出锅的时候是否要放葱一一无所谓。 说到底,还是因为龙眾是只凭自己的好恶来行动的种族,这一行动准则让他们的“善恶观”非常模糊,杀死“不该杀”的人、救了“不该救”的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基本操作。 所以千方別觉得某个龙眾今天做件了好事,就是打算洗心革面了,因为他认知中的“好事”,跟你认知中的“好事”,可能完全是“两码事。” 在交代完这些事后,白璟就说自己要出发继续找那个妖怪去了,晚上再来吃饭一一今天下午没排班的珠泪,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这也才有了后来,季澜跟珠泪打小报告的那一幕一一作为闺蜜,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给珠泪打个预防针,以免她在某天下班回家时,被地板上金灿灿的黄金亮瞎了眼。 应该说,在“做白日梦”这件事上,其实妖怪和人都差不多:谁都做过天上掉馅饼的白日梦,但有一天,当天上真的下起了“馅饼雨”的时候,你又会不可避免地去想,这是不是外星人的阴谋;在这场雨结束后,地球会不会就此爆炸。 珠泪如今遭遇的就是这类困境。 虽然常看电视剧的她也算是个“小恋爱专家”,不过医者难自医,有些事儿落到了自己头上,终归还是迷茫的情绪占大多数。 对此情况,周悬也没什么好办法一一如果劝珠泪“忍忍算了”会显得他很不仗义;如果劝稚“要不算了”,可能他会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老实说,周悬其实都不是很確定,稚对珠泪这么好,究竟是因为他真的喜欢珠泪,还是就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婚约关係而已。 看身边清秋的表情,估计她此时的想法也跟周悬差不多。 不过换个角度想,像稚这样“长得师、有钱、出身显赫”的傢伙,按理说应该是“人见人爱见开”才对。 可遇到了珠泪,他不照样还是得老老实实地热脸贴冷屁股么?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能让人感到心里平衡的一件事儿一一追不追得到女神,终归还是得你们之间是否来电,跟你本人是不是“男神”,没有必然关係。 “算了,不想了!”终於,珠泪在和季澜又討论了一堆“恶作剧性质”的报復手段后,她起身走向厨房,那才是属於她的战场,“我现在没时间烦恼怎么处理那些该死的黄金,还剩了那么多鱼没吃呢,晚上还不能烧重样的菜·——-你们中午还没吃饭吧,我们吃沸腾鱼怎么样?同意的举手!” 晚上,十一点半。 周悬把手机放在枕边,面朝著臥室的天板。 他刚才和李菲通了个视频电话,通话时间大概在二十分钟左右。 电话內容,主要是看李菲一边敷面膜,一边隨口聊著她这趟去日本录歌“一遍过,在破了那家唱片公司的『时薪记录』后,转头就去商场大买特买一通”的经歷。 他们一直都有像这样定期联络的习惯,不过因为李菲很忙,所以大部分时候都由她主动打过来。 聊至尾声,则是以周悬提醒画面中的李菲“最近先別回安平”,李菲问“干嘛不让人回家”,周悬说“听说会有雾霾”而告终。 这也让周悬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一下放鬆了不少。 这是因为他即將面临人生的“老大难”问题之一,睡觉。 倒不是因为他的失眠问题刻不容缓,而是这几日在进入梦乡后的“遭遇”: 难免让他思绪混乱。 从前天到昨天,从种满了双生莲和荷池,到漫天白雪的龙狐相斗的雪原, 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每天晚上梦到的內容,是来自家里那位客人的记忆。 今早醒来后,他在第一时间便和白璟有过交流。 作为昨晚那场梦的“当事狐”,白璟在向他確认了一些梦中的细节后,给出了肯定的答覆一一那確实是来自他的故乡,青丘之国的一段往事。 至於梦中出现的第二只九尾狐是谁,白璟没说,周悬也没主动问。 总之,连续两晚经歷显然不是巧合,他会在睡梦中收到来自稚的影响,已经成了铁骨錚錚的事实。 所以在今天晚饭过后,周悬便悄悄向师傅请教了这个问题。 只可惜,类似的事儿师傅也是第一次听说一一天师的特点之一就是能够免疫绝大部分的妖术、妖气的影响,龙眾一族再怎么蛮横,终归也是妖怪,按理说没道理会对周悬造成影响。 於是,在两人在一通没什么结果的討论后,作为实践派的师傅一拍脑袋, 说“为师也是天师,晚上我去你房间睡一觉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么?” 但这个计划,很快在周悬“师傅你现在是猫”的提醒下宣告破產。 没招,最后他们只能採取白璟昨天制定的“驼鸟战术”,乾脆装傻充愣到底,少问少打听。 反正至少截止自前,周悬在梦中的经歷虽然离奇,但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跟看电影差不多,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早上醒来时,会產生一种“昨晚到底睡没睡过觉”的自我怀疑之感好吧,其实还有个缺点,就是会让他在睡觉前思考,“自己今晚到底还会梦到什么”的心理压力。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自从稚来到这座城市以后,无论是桃源小区的住户还是客人们,或多或少都承受著一些压力,从担心“明早起来这座城市可能就只剩下一半了”,到“他不会明天就脑子一热向我求婚吧?”,估计晚上睡得都不怎么样。 现在,怀抱著这一难以言说的心情,周悬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 周悬睁开了眼睛。 还是老样子,眼前瞧不见尽头的浓雾提醒著他:你又做梦了。 周悬一如既往地前行著。 今天的道路比起之前要难走了不少,有的地方湿软泥泞,有的地方又崎嶇不平,给人一种“走山路”的感觉。 不过好在是做梦,虽然路感不佳,但也不至於让他摔倒一一准確说是想摔倒都难,因为根据前两晚的经验,如果他“不抵达某处”,故事的进程多半也不会顺利开展。 就这么走著走著,不知过了多久,周悬听到了一阵隱约的流水声。 那是山间溪流所特有的动静。 周悬循著溪水声的方向继续走著,声音越来越大。 直到,一棵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树木,挡住了他的前路。 也是这时,一阵混杂著泥土气味的风吹过,適时地吹拂开了这阵雾气,让周悬得以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就像周悬的判断一样,他此刻正身处於某座地势谈不上险峻的山中,周围的植物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不认识;而从脚下泥土、砂石的潮湿程度来看,昨夜应该是下过一场小雨。 难怪溪水的声音听著有些湍急。 周悬从树后探出头,看向那条距离自己不过十来米远的山溪。 溪边,一位身穿黑金相间束袖锦袍的年轻人,此时正背手站在那片卵石滩上,看著溪水冲刷石块,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浪。 毫无疑问,那是这场梦,或者说这场记忆的主人一一继间酣睡的小蛇、盘旋天空的巨龙以后,他终於是以周悬熟悉的姿態与装束,出现在了这里。 但他並非这里唯一的“人”。 同样是溪边,一块生著不少青苔的大石头上,一个穿一身素淡布衣、鬚髮皆白的老者,正盘腿坐在那里,手拎一根深棕色的吊杆,望著溪水,面露愁容。 “看来今天不是个適合钓鱼的日子。”稚看了一眼老人身旁那只空荡荡的鱼篓,平静地说,“水太急了。” “你怎么不说,是龙的气息太嚇人,嚇跑了我本该上鉤的鱼儿呢?”老人家的语气有些哀怨,“你到底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我已经三天没钓上鱼了。 “我在等你的回答。”稚风轻云淡地说,“你什么时候想出答案了,我什么时候走。”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一根隨时隨地都能钓上鱼的鱼竿。”老人对著水面用甩动著鱼鉤,“你倒是给我啊。” “我也说了,这世上没有那种东西,让你再想想。”稚说。 “那就给我一条,吃了就能变成这里最厉害妖怪的鱼乾。” “卸山那一带,有一种名为贏鱼的妖怪,据说晒成肉乾以后食用,有增进妖力的功效。”稚看了他一眼,“不过对你来说,远远不够。” “那我就求你放过我行吗?”老人嘆了口气,“你非说要报答我,可我真没有什么愿望要实现的,能一直过现在的日子,每天能钓钓鱼,晒晒鱼乾,我就很知足了。” “你为我封正,我理应报答你,这是天龙一族千百年不变的规矩。”稚淡然道,“等你想出了你要什么,我自然会离开。” “邦山—————·贏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价。” 《山海经·西山经》 第221章 梦的主人 第221章 梦的主人 封正? 稚的这番话,让树后偷听的周悬一愣。 在各类民间传说中,“封正”这个词其实常有出现。 它所指代的,一般是人类为有灵性、有道行的动物进行祝福、册封的行为。 这类故事中的主角一共有两类,一类是各种传说中常常出现的狐狸精和黄鼠狼精。 故事里说,这些妖怪在经过多年修行,拥有一定道行以后,就可能会主动出现在人类的面前,做出“討封”的举动。 如果见到他们的人类,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狐仙”或“黄大仙”的话,那么就算是討封成功,受到册封的妖怪就能够晋升仙位,从此脱离轮迴之苦,不再受天劫之扰,算是一种取巧的路子。 相反,如果那个人脱口而出的並非这些“討喜”的话,而是畜生一类的词汇,那么这些“討封”的妖怪,就会因此而导致百年的修行功亏一簧,运气不佳者,甚至会当场吐血,一命鸣呼。 而第二类,则是针对蛇精一类的妖怪的故事。 故事里说,这些身材修长,长得像“龙”的妖怪们,如果想要修为更进一步、让自己真的蜕变成龙,那么就必须得到人类的封正。 而討封大体流程,跟之前的版本基本上是差不差一一如果討封路上,它们遇上的第一人类说“哇,好大的一条龙啊!”,那么它们就可以顺利入海成龙。 反之,如果被遇上的第一个人说“哇,好大的一条蛇”,那么它们就会愤怒的吞掉那个傢伙一一因为这意味著,他们此生此世再也无法入海,彻底失去了升华为“龙”的机会。 上述的两个故事,是周悬在六七岁的时候,从师傅那里听来的。 当时连冒牌天师都还算不上的小周,很懵懂地问师傅:“这是真的吗?” 师傅的回答很简洁:“当然是假的!要是蛇被夸一句“长得好像龙”就能变成龙眾,那动物园里不是乱套了吗!笨蛋才会信这种鬼话!” 师傅说的对。 编造出这些故事的人,一定是坚信“人类是万物之首”的“大人类主义至上者”。 他们连真正的妖怪都没有见过,仅凭藉自己的无端臆断,就把人类塑造成了全宇宙最强的种族。 所以他们的话不能信,信了就会变蠢, 然而,周悬刚刚居然从稚的口中,亲耳听见了“封正”这个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又没有证据。 在周悬发懵的时候,小溪边的一老一少也陷入了沉默。 那个甩著鱼竿的老头一脸无奈的表情,稚则与他相反,一脸淡然,大有“你只管想,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著”。 而从他们刚才的对话听来,似乎是稚从老人这里得到了所谓的“封正”,现在正缠著老人,非要给他点什么力所能及的报答不可。 龙的报恩吗? “既然这样”老人在这时开口道,似乎是终於下定了决心,要摆脱这条给他带来烦恼的龙,“既然你没法给我想要的鱼竿,也没法让我变成这里最强的妖怪,那你就想个办法,让我长生不老算了!” “长生不老?”稚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有些意外“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著,我决定了,我就是要长生不老!”老人看著他,“可別告诉我你又满足不了啊,我知道你们龙眾的宝库里有的是好东西。”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可以。”稚点头,“但这並非易事,你要给我一些时间。” “放心放心,我有的是时间。”老人说,“別看我这样,我也是个妖怪啊。” “或许要几百年,甚至千年之久。”稚提醒他,“如果你在那之前死去的话,我们的约定就作废了一一以你的现在道行,稍微厉害一点的妖怪,都有可能治你於死地。” “放心放心,我別的本事没有,跑路还是会的。”老人摆摆手,“你只管想你的办法去,我会等你的。” “行。”稚说,“到时候我要去哪里找你?” “来这里就行。” “你確定?” “確定確定確定。”老人很篤定地说,“不管过多少年,只要这条命还在, 我都会在这里等你的。” “好吧,我会儘快。”稚看了一眼老人的背影,“那么到时见,告辞。” “不送!”老人对著湍急的溪流,高抬起手臂,再一次甩出了鱼竿。 然而,就在鱼鉤落入水面的前一刻,流动的时间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潺潺流动的溪水於此刻不再奔涌,老人被山风带起的鬚髮,不自然地悬浮在了空中,一如那枚永远无法坠入水面的鱼鉤。 周悬默默地看著,眼前这突然发生的一幕。 许久后,他从那棵树后走了出来,直视著卵石摊上,那个背著双手,正看向自己的年轻男人。 他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从刚才那场交涉中的平静如水,变成了现如今的眼含笑意。 就像周悬一样,在这场凝滯的时间里,唯有他们二人不受限制。 “晚上好,人类。”稚的嘴角微微上扬著,补充了一句,“我想外面应该还是晚上。” “你一直知道我在这里?”周悬问。 “我再怎么说也是这里的主人,还不至於连来了客人都察觉不到。”稚挑眉,“这是我们第三次在这里相见,我没说错吧?” “这是你的记忆么?”周悬看向那个定住身形的老人。 “是,也不是。”稚笑了笑,“准確来说,这里是我的梦。只不过我经常会梦到过去的事而已。” “我正身处於你的梦中?” “可以这么理解。”稚点头,“不过別放鬆警惕,如果你在这里死去的话, 那么现实中的你大概率也不会好过。” “这算是提醒还是威胁?”周悬问。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周悬试图用御物之术偷偷召唤出自己的符纸一一在很多清醒梦中,梦的主人在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后,是可以操控梦的走向的。 但是无果,符纸並没有出现在他的掌心。 或许原因就像稚说的那样,他並不属於这里。 这里的主人,另有其人。 “威胁?我没必要这么做吧?”稚轻鬆地说,“如果我想杀你的话,第一天你就已经死了一一你应该很清楚,自那天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当然,我知道这並非你的本意。”稚说,“要怪,就怪你体內那一半属於妖怪的血统吧。” “你知道半妖的事?”周悬一愣。 “我不光知道什么是半妖,我还知道,人类和妖怪把你们这种存在称之为『天师』,你们是天生就能免疫绝大部分妖术的生物。在这种体质的加持下, 你本不该和我的妖气產生共鸣,误入我的梦中—”稚看了一眼周围凝滯的场景,呵呵一笑,“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换个地方聊吧。” 还没等周悬回应,稚便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场景瞬间变化。 树木与溪流消失了,光线骤然昏暗下来。 他们似乎是来到了某栋巨大建筑的一层。 这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他们身后燃烧著的那面壁炉,客厅虽然看著有些空旷却並不冷清,茶几的果盘里摆著新鲜的水果,四周墙上掛著风格各异的画作,窗外还能看见几株身披白雪的白樺树。 “是不是有点眼熟?”稚在宽大单人沙发上坐下,壁炉的火光熊熊燃烧著, 摇曳的火光在他的侧脸上舞动,另外半张英俊的的脸藏在阴影中。 那对淡蓝色的眼眸中似乎带著笑意,可细看就让人觉得里面什么都没有。 “晚上的那集电视剧?”周悬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他们晚上吃饭的时候,一起看了一部拍摄自某冰雪之国的电视剧。 此刻他们身处的地方,和剧中那位拥有贵族血统的女主角居住的宫殿,至少有著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 “没错。”稚环顾四周,微笑道,“我喜欢这里的装修风格,所以准备回去之后,把我平时住的宫殿也变成这样,现在先试试手。” “嗯——”周悬看著茶几的黄金桌面、沙发的黄金扶手,以及壁炉上镶嵌的那一大圈“金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一那部电视剧里的家具虽然豪华,但也没有到到处都透露著“金灿灿”的份上。 当然,最过分的还是墙壁上的那副,从原本的贵族少女,变成了珠泪画像的油画作品。 不过这也证明,这確实是场“清醒梦”没错,只不过不是周悬的,而是稚的作为这里的主人,隨心所欲地操纵这场梦,是他的特权。 “刚才说到哪儿了?”稚把一块切好的苹果丟进嘴里,边嚼边说,“我想想———半妖的话题对么?” “嗯。”周悬看著这条在梦里也依旧爱吃东西的龙,点了点头,“在人间界,很少有人知道天师的本质其实是半妖。” “不光是人间界,其他地方也差不多。”稚说,“不过那是因为,其他界的人类差不多都死光了,呵呵。所以为了调查你们,可是了我不少时间。” “你吃的那个专门调查过半妖的事?”周悬觉得这不像他的作风。 “那是因为在几百年前,曾经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半妖,也像这样误闯进了我的梦里。”稚说,“那样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经歷,事后被勾起了兴趣的我,这才去调查一下那傢伙的出身一一从人与妖结合诞下那一代子嗣起算,直到第十代的头胎子女诞生,妖怪祖先的血统会在他的身上显现,把那个人变成像你一样的半妖,我没说错吧?” “不仅如此,在半妖遁入轮迴之后,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他们无法再投人胎,必定会被送入畜生道。”稚笑了笑,“你一直把那个猫妖称作师傅对吧?他的运气不错,赶上了前阵子的帝流浆。” “看来我们听过故事版本差不多。”周悬说,“不过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 “这並不难,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稚说,“你知道的,对天龙来说,这世上绝大多数事情的成与败,关键因素並不在於我们『能不能』,而是我们『想不想”一一只要我想知道,总有办法。” 真是符合龙眾性格的一番言论,让人就算想要反驳也找不到角度。 “那个进入你梦中的半妖,后来怎么样了?”周悬问。 “没有后来,他第一时间就被我杀了。”稚把一颗蓝莓送进嘴里,“一是因为他像你一样,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该死;二是他很倒霉,当时的我还没对半妖產生兴趣,否则应该会留他一命。” “那其他人呢?” “没有其他人,你是第二个做到这件事的。”稚摊手,“我曾经故意在几个人类天师的身边入眠,但是他们並没有像你和那个倒霉的傢伙一样,和我的梦產生共鸣。嗯这么说起来,或许我该恭喜你?因为这代表著,你在半妖中也算是个特殊的存在。” “至於原因,別问我,我也不知道。”稚手一挥,一杯柠檬甜茶出现在他手上,“非要猜的话,搞不好是因为你们祖上的那只妖怪,恰好是我的一位同族也说不定。” “你的意思是,我体內那一部分来自妖怪的力量,可能和龙眾有关?”周悬皱眉。 “只是可能而已,共鸣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產生的,你应该也听过那个『半妖的特殊能力可能是来自於那个妖怪祖辈”的说法吧?”稚仰头將甜茶一饮而尽, 砸吧了一下嘴,似乎是对味道还算满意,“虽然我不记得,族內什么时候有过和人类联姻的风气就是了———你要来一杯吗?” “不用了。”周悬觉得在梦里吃吃喝喝有点奇怪,婉言谢绝。 “总之,关於这件事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等到下次我再对半妖感兴趣的时候,也许会再做一些专门调查也说不定,不过现在,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稚还是老样子,对自己没兴趣的事总是不愿多费口舌,能向周悬解释这么多已经算是他仁至义尽了:“我想,你应该还有些问题想问我吧?” “比如,你刚才看见的事。” 第222章 封正 第222章 封正 “刚才那段记忆中,你提到了『封正』这个词。”周悬顺著他的话,问道,“可在我的认知里,討封只是人类编造出来的故事而已,做不得真。” “喔,那些故事我也听过。”稚说,“说是蛇妖想要变成天龙,得先向人类求情什么的,对吧?如果人类同意了,它就能入海成龙。” “差不多。”周悬问,“那是真的?” “当然不是,蛇妖要是仅凭人类的一句话能变成天龙,那世上不是乱套了吗?”稚呵呵一笑,“但『封正』这个说法本身倒也不算是谣传,只是跟你们认知中的有些不一样。其他种族我不知道,至少在我们天龙一族里,是有这样的习俗的。” “习俗?” “有点像你们现在说的『成人礼』。”稚解释道,“天龙一族过去的规矩是,在部族成员的年纪超过七百五十岁之后,就要离开故乡前往其他界,在不现出原形的前提下,向遇到的第一个人或者妖討封,让他们亲口承认自己『天龙』的身份一一就跟你们故事里的版本有点像。 “老祖宗的本意,其实是让族里的年轻人出去多见见世面,毕竟其他种族认可与否,对我们而言也没多大意义。” “如果那个人不承认呢?”周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就杀了他,把下一个人视作『第一个”。”稚的回答颇具果然是龙族风范,“反正死人不算人。你可以把这理解为作弊的一种方式,只不过大家都作弊,就等於没有作弊。” “.—那还有什么意义?” “就是因为这么干的傢伙太多,所以到了后来,这条规矩就被慢慢简化成了『只要有人承认你是天龙,就算完成任务』。”稚笑了笑,“到了我这一辈, 规矩就更简单了,隨便找个路过的人,逼他说出那句『天龙阁下』的称呼,就算是任务完成。” “所以你对那个妖怪———” “不不不,跟那些肆无忌惮的傢伙们相比,我还是蛮守规矩的。”稚回忆道,“那天早晨,我带著我的莲在山里走了一圈,遇到了那个妖怪,然后就一切顺利了。” 这话让周悬有点不知该怎么接。 的確,比起那些掐著別人的脖子,强迫他们“亲口承认”自己是天龙的龙眾们,稚確实算得上是很讲文明讲礼貌。 可问题是,眾所周知,龙眾们的莲就等同於他们的“招牌”,稚召唤出莲在山里转悠的这番操作,简直跟把写著“我是龙眾”的牌子掛在脖子上毫无区別。 周悬几乎能想像到那个老头妖怪,在看到了稚和他的莲时,那一脸惊悚的表情。 看来厚脸皮,果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不过相应的,对方既然承认了我们是天龙,那么按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我们就理应有所回报。”稚似乎也不在意周悬点不点评的他的行为,就这么自说自话地继续说著,“在“回报”这件事上,最开始的规矩是,得到了“封正”的天龙,必须满足给予我们『册封”者的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 “前提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內的,如果那傢伙的愿望是成为『四海之主』的话,我就实现不了。”稚说,“而这个规矩到了现如今,也同样经歷过了好几轮简化一一现在,绝大多数的天龙在结束了討封之后,一般都会选择直接给对方一箱金银財宝了事。” “因为如果无法满足对方的话,就会被视为任务失败?”周悬问。 他这会儿已经明白了,龙眾所谓的“成人礼”,其实就是在引导族內成员们“入世”的一个过程。 制定这个规则的龙族前辈,明显是相当清楚,自己的族人们究竟是一帮怎样的货色一一就像白璟说的一样,绝大多数的龙眾都是被惯坏的孩子,过剩的力量造就了他们顽劣的性格,让他们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不把其他种族放在眼里。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龙族前辈,这才想出了这么一招,让高傲的年轻一辈离开故乡,四处求“封正”的规矩,本意是让他们放低姿態,看看各界百態,增长见识一一看来龙眾之中,也不是没有“正常人”。 只可惜,儘管立下规矩的出发点是好的,却治標不治本一一从稚描述中的那些龙眾们敷衍的態度就可以看出,绝大部分龙,是不把老祖宗的好意当回事的。 能省则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惰的傢伙们总是心意相同,在他们的努力下,原本为他们而制定的“成人礼”。终於变成了“走过场”。 “没错,找人家討封本来就已经很麻烦了,如果遇上的正好是个恬不知耻的傢伙,许下了些很费时间的愿望的话,会很浪费我们的时间和精力。”稚说,“但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跟那些不在乎传统的傢伙们可不一样一一如你所见,在那个妖怪承认了我天龙的身份过后,我决定满足那个他的愿望。” “所以你这次来就是为了·” 在稚淡蓝色眼眸里,在壁炉隱约的火光中, 周悬看到了自己面色凝重的脸。 “兑现我两百年许下的承诺。”稚淡然道,“我要送他一场『长生”。” 这个答案,似乎是意料之中,却又像是意料之外。 对刚刚旁听了稚和那个妖怪对话、已经提前知道那个“愿望”的周悬来说, 这確实是意料之中一一无论是出於什么目的,那个妖怪確实向稚表示,自己想要一场“长生”。 稚来此就是为了满足他的愿望,逻辑上说得通。 至於意料之外的部分则是,周悬此前完全没想到,稚来到安平,居然是为了这么一件在他看来吃力不討好的事儿。 且不论让某人“长生”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白璟和常平都曾经强调过,龙眾是喜怒无常、隨心所欲、不把“承诺”放在眼里的妖怪,绝不要轻信来自他们的许诺。 可稚却明確表示,自己这趟来,就是满足那个妖怪的愿望,一副把“承诺”看得很重的样子,还是在天龙一族所谓的传统,早就“形同虚设”的前提下。 这与白璟之前那番“他只可能是来討帐,而不是来还钱”的推断,截然相反难道这傢伙的本性之中,除了冷血和暴戾之外,还有“信守承诺”这一条? 还是说,“別人不遵守的规矩我偏偏要遵守”,其实也是一种“隨心所欲”的表现?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可你来到安平却发现,他並没有在那里等你。”周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是的。我回到了我们约定的地方,但那座山溪已经乾涸了,我也完全感应不到他的妖气。”稚点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推算结果显示,他一定还在这座城市范围內的话,我大概会以为他已经死了吧?” “明明做好了兑现承诺的准备,却找不到许下愿望的人,这种无奈,我想你应该能理解。”稚说,“所以我这才找到狐狸,想让他帮忙找到那傢伙,好让我儘快了结这桩,拖延了两百多年的旧事一一事到如今,我只能认为他已经像绝大部分妖怪一样,搬到了城市里隱姓埋名地生活,否则我没理由找不到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直接告诉我们事情的原委呢?”周悬疑惑道,“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吧?如果你如实相告的话,我们之间的误会可能会少一点。” “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涉及“长生不老』的话题总会伴隨著风险,虽然我不在乎这座城市最后会变得怎么样,但珠泪也在这里。要是消息泄露,必然会引来不小的麻烦,以她的那点道行,城里要是乱起来,估计连自保都够呛。”稚淡淡地说,“另一方面-算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已经能想像到狐狸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了。” “你是在示意我把这件事转述给白璟吗?” “就算我不说,你也会这么做吧?”稚把话说的很明白,“我也知道你们把我视作威胁,这很正常。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个傢伙不由分说地闯进我家里, 让我帮他做这儿做那儿的,我估计会立刻杀了他。” “我只是觉得坦诚一点会比较好。”周悬环视周围,“所以我之前看到的, 是你最初的记忆,而非像现在这样,经过你粉饰后的版本?” “嗯,在我『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之前,我也只是一个过客,一个从自己的记忆中路过的过客。这一切都是被动发生的,我无法决定自己今晚会经歷一场美梦或者噩梦,更无法为你量身定製一场梦。” 稚背靠著沙发,笑了笑:“说来也奇怪,其实很多过去的事儿早已经被我拋在脑后了,可是在做梦的时候,却又总能时不时地回想起来一一儿时的某些回忆也好,某个只是见过一两面的妖怪也好,他们总是不受控制的出现在我的梦里, 哪怕我对它们並不很有兴趣。” “原来如此。”周悬侧目,看向那面燃烧著熊熊火焰的壁炉。 或许是因为在梦里,他並没有感受到多少暖意。 气氛陷入沉默,稚也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就这么自顾自地吃起了桌上的水果。 “从这里离开后,我会马上醒来么?”过了一会儿,周悬问。 “不好说,或许你还会再做一个梦,只不过你不一定能记住。”稚实话实说,“如果你忘掉了下一个梦,那確实跟马上醒来没什么区別。” “你能记住自己每晚做过的梦?” “那得看內容是什么。”稚平静说,“比如昨晚,在你离开后,我就梦到了珠泪。” “关於你和她的过去?” “不,就只是单纯的梦而已,有些无厘头。”稚回忆道,“我梦到珠泪变成了天龙,而我则变成了泉先。在梦里,她很强硬地表示要解除和我之间的婚约, 但她失败了。” “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因为我是泉先啊。”稚冲他挑眉,“別忘了,她们一族的力量是特殊的,只有鬼魂、半妖以及泉先本身,这类相对特別存在才能够倖免,梦里的珠泪虽然变成了天龙,却无法对身为泉先的我產生恶意,最后会失败也是理所应当吧?” “所以你之前所说的,泉先一族和龙眾们的关係不错,是因为她们的这种能力?” “是的,只要泉先对天龙保持善意,那么天龙也无法对她们產生恶念,因此相较於其他妖怪,她们並不很畏惧我们。”稚淡笑道,“不过我和珠泪之间,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周悬觉得这话不能接。 “说起来,在你家住了几天,好像每次都是白天出门。”稚扭过头,看著墙壁上那副因为他个人喜好,被自动替换成珠泪画像的油画作品,“如果你方便的话,明晚———不,应该说今晚,我想看看这座城市晚上的样子,可以么?” “好。” “不过只有我们两个的话,好像有点没意思。” “.—我会问问珠泪。”周悬说。 “那就辛苦你了。”稚笑了笑,“作为回报,之后的几天里,我会让你睡个好觉的。” “你是说—” “我虽然无法决定自己会梦到什么,但我可以让自己不做梦。”稚轻鬆地说,“以我如今的道行,完全可以用修行代替睡眠,我只是不习惯那么做而已。” “你不用勉强——.”周悬话还没说完,忽然,墙上的掛钟里,毫无预兆地飞出了一只灰白色的小鸟。 在周悬错的目光下,小鸟拍著翅膀,停在了稚的肩头。 “布穀!布穀!”小鸟对著周悬张开嘴,“布穀!布穀!” 一阵白茫茫的雾气,从布穀鸟的小嘴里冒了出来。 雾气很快吞噬了整座屋子,连带著壁炉的火光一起。 睏倦,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梦里居然还会想睡觉?”这是周悬最后的念头。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周悬似乎听见了来自某人的轻笑声:“看来现在是凌晨四点。” “晚安,人类。” “事情就是这样。”周悬对著手机那头的白璟,复述了一遍昨晚在梦中的遭遇。 白璟保持著沉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稚確实没骗我们一一至少他確实很篤定地认为,那个妖怪一定已经离开了那座山,因为他完全感应不到他的妖气,所以告不告诉我们当年和那个妖怪相遇的地点也无所谓。”周悬继续道,“这才有了那句“哪怕如实相告,也不会对我们的寻找有所帮助』的结论。以及,那確实是个大眾脸老头。” 白璟仍然保持著沉默。 “你在听么?”周悬问。 “噗————”五秒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了白璟“绷不住”的声音。 “怎么了?”周悬不解。 “也就是说,搞了半天,小白龙其实还是个没结束成年礼的青少年!”白璟很快爆发出了一阵“哈哈哈哈”的爆笑声,“我还奇怪呢,他为什么之前要跟我特地强调自己明年就要一千岁了.哈哈哈哈—.小屁孩就是喜欢强调自己的年龄哈哈哈哈—小白龙青春版哈哈哈哈” 在白璟的爆笑声中,周悬总是算明白,稚为什么不愿意告诉白璟事情真相的原因了。 一千岁还没能完成成年礼的青少年么? 第223章 好多人 第223章 好多人 有人曾说过,一座合格的现代都市,应该是没有“夜晚”这个概念的。 也有人说,提出上述这个“不夜城”论点的人,是在“何不食肉糜”。 至少,在安平这座,每年都传出“今年有望挤进『新一线城市”行列”传闻的城市中,真正能够被称作没有“夜晚”的地方,也就只有江南路了。 晚上八点,江南路步行街。 五彩斑斕的霓虹灯把这条街道映衬出了一种异样的美,就连头顶的月光都显得有些失色。 街道上人潮涌动著,喧囂声此起彼伏,街边的商铺灯火通明,橱窗里陈列的商品上,浮动著五顏六色的光晕。 珠泪、周悬和稚站在人群中,个头由矮到高呈阶梯形排列。 他们仁正在看一场街头魔术的表演。 在刚才的十五分钟里,这位街头魔术师已经连续表演了“空手变鸽子”、“纸变麵条”、“扑克牌读心”等等一眾魔术,收穫了围观群眾们的掌声和打赏。 而现在进行中的魔术,是很经典的“人体悬浮”。 只见魔术师对著自己打扮成兔女郎模样的女助理,轻挥手中的魔杖,念出了一串嘰里呱啦的咒语。 而后,这名女助理的身体,便隨著这名魔术师上扬的手势,一点一点地缓缓升起,最终双脚保持离地五十公分的距离,就这么悬浮在了空中。 这神奇的一幕,令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嘆声。 然而表演还没结束。 魔术师用魔杖对著自己的尖头皮鞋点了点,握住了女助理的手,又抬起一条腿,做出了一个略显夸张的“脚踩楼梯”动作。 出人意料的,魔术师的脚下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可他就像是真的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上一样,在眾目之下,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不存在的阶梯,直至与自己的女助手平行。 在让人群的惊嘆声中,两人满面笑容,保持著悬浮的状態,在空中手牵手, 对著围观群眾们鞠躬致意。 “太厉害了!”珠泪第一个用力地拍手叫好。 这精彩的一幕也彻底引爆了人群,他们纷纷举起手机,对准了魔术师身前的付款码。 一时间,“支付宝到帐xx元”的叮咚响声不绝於耳一一就连一贯抠门的珠泪都忍不住的打赏了五块钱。 “如果不是没有感应到法力,我恐怕会以为他们是修行者。”稚的自光,此时也在上下打量著半空中的两人,颇为讚许地说,“原来人类的戏法已经能完成到这种程度了,不错不错。” “你以前看过人类变戏法?”周悬问。 “看过几次。”稚点头,“不过要论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演出,还得数两百年多前,那个在戏台上表演『人首分离』的小伙子。” “就是把脑袋摘下来,然后又放回去?” “估计是。” “估计?” “嗯——反正他当时是躺在断头上,嘴上叫著什么『瞧一瞧看一看,不掉脑袋不要钱”的,等待著的同伴操纵闸刀,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稚一边走出人群,一边回忆道,“那台闸刀上还涂了些红色的顏料什么的,按你们现在的话说,应该为了『演出效果”吧?看起来血淋淋的。” “那个时候的人,就会这么厉害的魔术啦?”今年五十五岁的“现代妖怪”珠泪,在这时也凑了过来,“然后呢?” “然后『咔』一声,刀落下,就跟我想像的一样,那个人类的脑袋就这么干脆利落地飞了出去。”稚在面对珠泪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有耐心,笑眯眯地补充道,“有点像是“落头氏”操纵脑袋时的样子,你知道落头氏吗?” “知道。”珠泪点头,“就是神民中的一支,可以操纵自己的脑袋飞来飞去的对吧?” “没错。”稚说,“听说落头氏的部落里每年都会举办比赛,族人会相互较量,比比看是谁的脑袋飞得最快最远。” “所以呢?然后呢?”珠泪等待著后续剧情。 “没有然后了。” “哈?” “他抽搐了几下,就不动弹了,血不要钱似的流了一地,人群也哗啦一下, 尖叫著散开了。”稚笑道,“这种情况应该叫『演砸了』对吧?亏我还很期待后面会发生什么,真可惜。” “..——”珠泪眼角抽搐地盯著稚看了半天,在选下一句“你有病吧!”之后,便不再搭理他,气呼呼地走远了。 “她这是生气了?”稚看著珠泪远去的背影,面露不解,“为什么?我没惹她吧?” “可能是对结局感到意外吧。”从那句“估计是”之后,就隱约猜到了故事结局的周悬说,“跟上去吧,这里人太多,一会儿该走散了。” 他们是在半小时前来到步行街的。 早晨,周悬在向珠泪转达了稚“晚上一起逛一逛”的邀请后,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估计是想尽己所能地帮周悬分点忧一一毕竟她平时要上班,除了每天下楼帮他们烧一顿晚饭以外,也帮不上太多忙。 而珠泪努力想要“帮上忙”的心情,其实也很能让人理解:虽然她不喜欢稚,对他们之间的“婚约”更是深恶痛绝,可明面上稚又確实是她的未婚夫一自己的未婚夫如今给自己的朋友们惹上了一大堆麻烦,她心里有压力是正常的。 很快,三人恢復了“珠泪打头阵,周悬和稚尾隨”的阵型,继续逛街。 这一路上,珠泪很明显是了解逛街的真諦,主打一个只看不买,就是“逛”。 比如这会儿,她就在站某家服饰店的橱窗外,对著一件標价上千元的衣服咔嘧咔嘧地拍著照片,准备回家之后就按著这个版型给自己做一件一模一样的。 这就是珠泪的省钱之道:喜欢的衣服可以自己做,小首饰可以去买网上的便宜货反正別人也看不出来,好看的美甲则可以拜託有艺术细胞的清秋帮忙变出来她最捨得钱的时候,就只有在购买一切和李菲相关的东西上(包括能让李菲的歌声更加立体的高功率音响,让李菲的影像更清晰的宽屏液晶电视)。 不过说句公道话,虽然珠泪抠门了,但她的“抠”一般只针对自己,平时对待朋友们还是挺大方的,经常请大家来自己家吃饭一一她似乎总是有办法知道市里的哪个菜市场在打折,也不知道是有超能力,还是因为加入了市里的“家庭主妇资讯”分享群。 或许也正因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如何省钱和追星上了,来安平市这么久,她的修为是一丁点儿都没有进步。 但也无所谓,反正一般妖怪都不会对她產生恶意,就算真遇到了危机情况, 她也能用大召唤术(打电话)召唤来这座城市里名声显赫的天师、殭尸、九尾狐来保驾护航。 更別提现在,她身后就跟著一个光听名號,就足以令作恶多端的恶棍们,闻风丧胆的“超级恶棍”。 “这里每天都是这么多人吗?”稚环视四周,以他的身高只能看见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脑袋,让他不禁心想,如果“落头氏”们此时也深陷其中的话,恐怕脑袋早就被挤掉了吧? “最近好像都是这样,似乎是因为外地来的游客太多了。”周悬很善良地没有点明“游客都是来找你的”,同时侧过身,从一个正举著手机直播的女孩身边绕了过去,“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问珠泪吧,我无所————”稚朝前看去,却发现珠泪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不由得一愣,“她人呢?怎么才一眼没见就没影了?” “她个子不高,可能是被人挡住了,你別急——“” “我去找她——-借过借过。”急於寻找珠泪的稚,完全把周悬的话当成耳旁风,嘴上喊著借过,实则根本不管人家答不答应,仗著身高优势,迈著大长腿就朝前面一路挤了过去。 “谁呀!挤什么挤!赶著去投胎啊!” “呀,谁把我鞋踩掉了!” “个高了不起啊!傻大个!” “妈妈,我气球飞了!” 稚推土机般的横衝直撞,立刻带了一阵“蝴蝶效应”,人群中的骂声此起彼伏。 周悬嘆了一口气,准备跟上去。 结果还没走出两步,一个女孩突然“哎哟”一声,撞在了周悬的腰上。 “没事吧?”周悬下意识地转身扶住她。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女孩抬起头,才和周悬对视了一眼,就立刻换上了一副惊讶的神情,“这,这不是周师傅吗?!” 周悬一愣。 “是你吧周师傅!还记得我吗,上周一我在你摊上算过卦的!”女孩惊喜地说,“这几天你怎么都没出摊啊!我一直在找你!” “你是———”周悬看著女孩又浓又密的假睫毛,试探性地问,“上次为父亲算卦的那位客人?” “没错没错,就是我!”女孩激动地握住周悬的手,“托周师傅的福,我爸爸的手术很顺利!我一直想来感谢你啊!” 女孩肯定的答覆,令周悬为自已没有陷入“你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你”的交际危机而鬆了口气。 这也不能怪他记性不好,因为这个女孩上次来摊上的时候不仅没有化妆,气色还差的嚇人(跟清秋有的一拼),跟此时活力满满的状態完全是判若两人。 “我没做什么,是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周悬挤出了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术后一切都好吧?” 就像女孩说的那样,她是在一周前来到周悬摊上,想为因身患肿瘤而即將动手术的父亲算一卦,占卜一下吉凶。 而摆了快两年摊的周师傅,在面对这类客人时,已经有了充分的应对经验。 他先是通过女孩提供的照片,偷瞄了一眼她父亲的手术结果,等確定了是好结果之后,这才如实告知,主打一个报喜不报忧一一如果结果不好,他就直接说自己学艺不精,算不了,以免病人家属直接晕倒在他摊前。 “都好都好,医生说术后癒合特別好,今天都能下地走路了!”女孩开心地说。 “那就好。”周悬点头,“不过以后也不能大意,必须要定期检查才行。” “嗯嗯嗯,我们一定会注意的,每半年必须压著他去体检一次!”女孩说,“倒是周师傅你,怎么连著几天不出摊,我还担心你是因为『泄露天机”而遭遇意外了呢!” “我是因为家里有客人来,才休息了儿天。”周悬笑道,“这不,晚上陪朋友出来逛逛,结果这儿人挤人的,都走不动道了。” “唉,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我妈妈指名想吃这儿的炒栗子,我才不赶著这会儿—————”女孩说著说著,忽然瞄见了周悬空著手。 她立刻把那袋还冒著热气的炒栗子塞进周悬手里:“天冷了,请你吃栗子啊,周师傅!” “不不不.—” “没事没事,我再去买就好,没几步路的!周师傅再见!”女孩挥著手,就这么一矮身子,朝周悬的反方向,重新杀进了茫茫人海,没几秒钟就不见了,连说谢谢的机会都没留给周悬。 周悬对著女孩消失的背影回了挥手,这才护著手里印著“安平栗子王”的纸袋,深吸一口气,朝稚刚才离开的方向开始突围。 好在,没走出多远,他就瞧见了远处的一家服装店门口,稚正站在最高的台阶上,笑眯眯地看著他。 刚才消失的珠泪,此时正站稚的身边,似乎是还没意识到周悬已经来了,还在对著稚指指点点,说著什么。 “呀,你回来了周悬!”珠泪看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周悬,有些意外。 她刚才还在埋怨稚无组织无纪律,居然把周悬给“弄丟了”。 “嗯,回来了。”周悬从怀里拿出了被挤得皱巴巴的纸袋,递给他们,“吃吗?” “多谢多谢,这是什么?”稚先接过来,才问袋里装的是什么。 “炒栗子。”周悬说,“刚才遇到了以前的客人,人家送的。” “哇,还是热的。”珠泪凑过去,摸了一个递给周悬,“一起吃一起吃。” “好吃么?”周悬看著已经光速剥好壳,把栗子丟进嘴里的稚。 “还不错。”稚品尝著板栗,“就是有点嘻,咳咳———-你朋友为什么不送你茶水呢?真是考虑不周。” “你別总说这种招人討厌的话!”珠泪骂道。 “秦时,南方有“落头民”,其头能飞。”一一一《搜神记》。 第224章 烦恼 第224章 烦恼 “这副眼镜怎么样?”珠泪指著一副平光眼镜,询问跟屁虫稚的意见。 “不错。”稚点头,“很適合你。” “嗯嗯,那我等打折了再买。” “这个发箍怎么样?”珠泪指著一个兔耳朵造型的发箍,询问跟屁虫稚的意见。 “不错。”稚点头,“很適合你。” “嗯嗯,那我去网上看看有没有同款。” “这双袜子怎么样?”珠泪指著一个一双印著西瓜图案的袜子,询问跟屁虫稚的意见。 “不错。”稚点头,“很適合你。” “嗯嗯,可惜我家里已经有两双了。” “这个整蛊玩具怎么样?”珠泪指著一只张著大嘴的塑料鱷鱼,询问跟屁虫稚的意见。 “不错。”稚点头,“很適合你。” “嗯嗯,那你就拿著找周悬玩儿去吧。”珠泪把玩具拍在稚的手里。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你的意见一点意义都没有!还是老老实实等我买完东西出来吧!” “我来陪你了。”稚捧著小鱷鱼,来到窗边的座位上。 “珠泪逛完了?”周悬问。 他们正在一家大型的零售杂货店里,这家店什么都卖,从文具、衣服、小饰品到义大利面酱包,虽然没什么牌子货,但胜在一个应有尽有,很受如今年轻人们的喜爱。 此时店里的人虽然也不少,但总好过外面人挤人的街道一一至少还能找到个位置坐。 “没,她嫌我帮不上忙,打发我来去旁边等著。”稚把小鱷鱼摆在桌上,“放心,我偷偷在她身上留了法术,这次不会走丟了。” “嗯—”周悬其实还是挺放心的,毕竟这年头大家都有手机,想走丟都难。 “晚上的安平,感觉如何?”周悬问。 “跟我想像中不太一样。”稚用手指,按下了小鱷鱼最左边的那颗牙齿。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鱷鱼张大嘴巴,没有咬他的意思。 “不一样?” “我原以为,晚上会比白天安静一点,没想到人却更多了。”稚这次按下了小鱷鱼最右边的牙齿,依旧没被咬,“以前的时代可不是这样的,到了这个点, 路上除了巡街的官兵之外,就只剩下用了隱身术的妖怪了。” “你更喜欢那个时代的夜晚么?” “那倒也谈不上。”稚连续“咔咔咔”地按下了小鱷鱼的三颗牙齿,依然安全,“应该说,安静过头不好,热闹过头了也不好。” “如果你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坐坐,我们可以离开。”周悬看著稚的侧脸, 並没有看出什么特別的情绪,“也不是哪里都这么吵闹的。” “可是珠泪喜欢这里。”稚把那只鱷鱼推向周悬。 “你是你,珠泪是珠泪,人各有志。”周悬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进鱷鱼的嘴里。 结果才刚按下一颗牙齿,他的手就立刻被小鱷鱼“咯嘣”一声咬住了。 “我刚才还以为这玩意儿坏了。”稚为周悬的倒霉而笑了笑。 “我不太擅长玩这个。”周悬开鱷鱼嘴,救出了自己被咬住的手指,“以前也是,经常第一个按就被咬。”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手伸进去?”稚问。 “心存侥倖吧,我其实每次都不觉得自己会被咬。” “你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不是,我挺擅长放弃的。”周悬诚实地说,“这应该算是个缺点。” “我倒是觉得,懂得放弃也挺好。”稚看著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神色平静,“刚才出门前,珠泪找我聊了两句,在你洗头的时候。” “聊了什么?” “提醒我晚上出去的时候不要一个人东走西逛,尤其是不要把莲亮出来。”稚说,“她说那样会嚇跑无辜的妖怪,最近市里已经够『妖心惶惶”了, 让我少添乱。” “她应该也是好心,毕竟这里的人太多了,容易发生踩踏事件。”周悬打了个圆场。 难怪刚才和珠泪走散之后,这傢伙没有像平时一样,直接把找人的任务託付给自己的莲。 看来珠泪的叮嘱在他心中的比重,还是比他们这些“路人申”要高出一小截。 “你有听珠泪说起过,关於她故乡的事么?”稚忽然问。 “没有,在你来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她是泉先公主。”周悬摇头,“她很少说在家里的事。” “那你一定也不知道,在泉先部落里,她拥有一间很大的臥室,大概有三个你家那么大。”稚笑了笑,“我之前说过吧?几年前,我曾经拜访过泉先聚落,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珠泪,当时的她,刚和她的常年生活在陆地上的母亲,一起回到家里不久。” “在长辈们的有意撮合之下,珠泪负责起了招待的我工作。也是在那时我才第一次听说,原来我的未婚妻,是个在人类城市里长大的妖怪。”稚说,“而珠泪的母亲应该是了解女儿性格,一开始並没有告诉她婚约的事,所以我们最初的相处还是蛮融洽的。” “我们坐在她房间的露台上,说著各自的事,就像是交朋友时的自我介绍。”稚说,“不过我很快发现了问题,那就是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共同话题。就比如我告诉珠泪,我的宫殿在什么位置,欢迎她常来做客;珠泪则会问我,我的宫殿里有没有液晶电视,wifi密码又是多少我根本就没法回答这种问题,我上一次来到人类的城市还是在两百多年前。” “她还很热情跟我说起来了,自己之前在人类城市里认识的朋友,给我看她们的合影,向我展示朋友写给她的信件。”稚说,“我一开始以为那是一个化形成年轻女孩样子的妖怪,结果搞了半天,那居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一个和珠泪一样,喜欢追—追什么来著?” “追星。”周悬说。 “是,追星,现在的人类把曾经的戏子称作“明星”,我老是记不住,按你们现在的话说,这叫“代沟”。”稚无奈地笑道,“不过珠泪很善良,她察觉到了我听不懂她说的那些事,便试著附和我的话题。只是很可惜,代沟是相对,我说的那些几百年前的往事,她並不感兴趣,也听不太懂。” “你也知道,因为泉先一族的天生能力,导致她们一族的绝大多数年轻成员在面对外人时,都缺乏必要的『警惕心』。所以我们稍微熟悉了一点之后,珠泪便告诉我,说她准备过阵子就离开家里,重新回到人类的城市里生活。” “我还记得我们当时的对话。我问她,人类的城市究竟好在哪里,生活在那几儿她不光无法正常修炼,还得远离故乡,只依靠自己打拼,怎么想都不如继续在家里做她的“泉先公主”吧?” “可珠泪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她说,她不爱在这儿呆著,她就是喜欢人类的城市,所以要回去。” “那时的我还以为,她只是因为在家里太无聊了,是因为想要追逐新鲜感, 才想回到人类的城市。但现在我意识到,我错了。”稚平静地说,“她回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把陆地、把人类建造的城市,当成了自己的家。” “所以她才会比这世上的绝大部分妖怪都懂得,该如何在人类的城市里过好生活。不是因为她的適应力足够强,而是她发自內心认为,自己就应该属於这里,她认为这里才是她的『家”。”稚说,“其他妖怪也是一样,无论是狐狸还是殭尸,他们都把这座城市当成了自己的家。” “而我跟他们不同。我承认我对这里的某些东西、某些现象感兴趣,但也只是仅此而已。”稚又一次看向窗外的人群,看著一个小孩的气球脱手而出,飞过了头顶的霓虹灯带,向著月亮进发,“等到新鲜感耗尽,剩下的就只有疲倦了。” 周悬默默地听著,没有接话。 在这些天的相处过后,他已经多少了解了稚的习惯。 稚不想说的事,你怎么问他都不会搭理你。 而他想说的事,无论你问不问,他都会主动告诉你。 所以在稚需要得到他的反馈之前,他只需要听就好。 “还记得么?我之前说过,如果一个月內,你们没法帮我找到那个妖怪,那么届时我也会离开。”稚对著夜空中,那只越飞越高的气球招了招手,“看似是我退了一步,但这句话,其实不是说给你们听的,而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吹飞了人群中某个禿顶大爷的帽子,也把气球吹回了小孩子张开的怀抱里。 “我很清楚,自己永远不可能把一座人类的城市视作自己的『家”,更不可能长时间居住在这里一一这就是我跟珠泪的不同之处。”稚平静地看著因为这阵大风,再次乱作一团的人群,“她喜欢人类,几乎到了一视同仁的程度。而我对人类没什么兴趣,也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的接触,因为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吵,无论什么时代都一样。而这种吵闹,只会让我感到心烦意乱。” “所以等我的烦乱积蓄到一定程度之时,我就必须离开这里,否则——”稚眯了眯眼晴,“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许这么说不太好听,但你比我想像中的,要更有自觉一些。”周悬说,“你应该知道,白璟之所以一直对你有所提防,就是担心你会因为一念之差,而毁掉这座城市。” “我应该感谢你的称讚么?”稚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我只是觉得,自己是个不太称职的被倾诉对象。”周悬说,“如果你把刚才的这番话说给珠泪听,我想你们之间的关係应该能有所缓和。” “哪怕珠泪,可能是你们之中最希望我儘早离开这里的人?”稚说,“我不是傻子,我一直都知道,因为很多原因,珠泪对我有些牴触一一老实说,我自己其实也不太確定,我对珠泪所抱有的感情究竟属於哪一类,所以我能理解她。” “你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我不好评判什么。但我个人觉得,『不喜欢你”和“討厌你』,是两码事。”周悬就算再没神经,这会儿也多少听出了,稚这弯弯绕绕说了一大堆,核心思想其实就是一个一一他在为自己和珠泪现如今的糟糕关係,而感到烦恼。 造成这一点的因素有很多,比如他本人的性格,比如他和珠泪之间三观的差异。 但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有点烦恼。 龙最好还是不要有烦恼。 因为他们的烦恼可能会变成大家的烦恼。 “如果你想让珠泪『喜欢上你”,那可能有点难度,因为培养感情除了需要时间以外,也要看缘分;但如果只是做到『不討厌你』的程度,应该就还好。”周悬委婉地说,“而且我是觉得,珠泪应该也不至於真有那么的討厌你。 从行为上看,她今天愿意陪你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的意思是——.”稚低头看著那只张大嘴巴的鱷鱼,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珠泪对我,其实也没有那么—“ “我就是隨口一说,关於如何判断自己跟心上人进展到了哪一步,你还是去请教白璟会比较合適。”周悬担心他真把自己当成了“恋爱专家”,赶紧撇清关係,“我是建议在那之前,你不要太把珠泪的一举一动放在心上——“” “你们在探討什么呢?”珠泪在这个时候背著手,笑眯眯地回来了,“一脸认真的样子,不会是在聊什么不得了的话题吧?刚才天上有ufo路过?” “没,没聊什么。”周悬怕珠泪把自己开解稚的行为当成“背叛”,立刻说“你买好了?” “是啊,结个帐排队排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人,今天这街真是逛不了一点。” 珠泪嘴上配著“噹噹噹噹!”的语气词,把藏在身后的东西展示给他们看:“看我买了什么,前阵子网上的爆款,糯米馅的冰葫芦!请你们吃!感谢你们今天陪我逛街!” “谢谢。”周悬接过这串又圆又饱满的葫芦,“你不吃么?” “我?我没忍住,排队的时候就吃完了!哈哈!”珠泪把剩下的一根葫芦递给稚,“愣著干嘛呢?” “这是给我的吗?”一反常態的,稚在面对食物的时候,不仅没有主动接, 还反问了一句。 “不给你给谁?”珠泪疑惑。 “算是礼物?”稚专注地看著她,很显然是把周悬刚才“不要太把珠泪的一举一动放在心上”忘在了脑后。 “如果葫芦也算礼物的话,你刚才就是把人家送给周悬的礼物(那一袋板栗)全给吃光光了,你这个没礼貌的傢伙!”珠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和稚交流的时候总是缺乏耐心,这下火气上来了,直接把葫芦捅进稚的嘴里(危险动作,小朋友不要学)。 稚叼著葫芦,眨眨眼睛。 “周悬你坐一会儿,我们先去把鱷鱼玩具放回货架上,不然太没素质了。”珠泪抄起小鱷鱼,推著稚的腰边走边说,“我忘记那个货架在哪儿了,带路带路!” 第225章 进山 第225章 进山 三天后,一辆正行驶在盘山公路的中巴车上。 几个背包客打扮的年轻男女,占据了车前排的几个座位,正在交头接耳地討论什么。 “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县誌上说的那座『小西山』,跟咱们今天要去的『大西山”,很可能就是同一座山。”一个戴著登山帽的男生说,“那就是两百多年前,县誌上所记载著的,出现了『龙』的地方!” “也就是说,大家都说『不见了踪影”的龙,这一次很可能也会降落在那座山上!只是没有人发现!”他身边一个戴著眼镜的女生激动地说,“它可能还在那里!” “嘘,安静点!”另一名沉稳的男生用警惕的眼神看来车后排,那三个分別在嚼口香、戴著眼罩睡觉、低头看书的男子,似乎是把他们仁当成了竞爭对手,“市图书馆很多年前,就支持市民们自由查阅电子版县誌了,所以发现这件事的,肯定也不只有我们几个。 ” 沉稳的男生压低声音:“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那些得到了风声的人,很可能已经先我们一步抵达村里,把村招待所的房间和最好的观测地点全给抢完了。” “不要紧,如果山腰上的那个村子里住不下了,咱们就去野外露营!”一个脸上写著“坚毅”的国字脸男生说,“我们有帐篷,也有压缩饼乾,再加上矿泉水,就够我们活一周的了!” “额——也没必要那么艰苦地野外求生吧?我听说那个村里的农家乐味道还不错。”一个胖胖的男生说,“就算找不到龙,能吃到土鸡也——”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著吃!”女生呵斥道,“这次要是再不趁著最近的热度,趁热打铁地证明『龙是真实存在的生物”,为社团招点新社员的话,咱们“龙文化研究社”到了明年,肯定就得被学校取缔了!到时候过年真得跟隔壁灵异社坐一桌了!” “前儿天的那段视频难道还不够吗?”胖子不解。 “你难道没关注这两天的舆论风向吗?很多没事找事的网民已经跳出来说, 那段视频是ai合成的了,还说谁信谁是傻子!”女生怒道,“所以我们才急需找到更进一步的证据!证明安平市上空真的出现了龙!” “冷静点,小妮。”戴登山帽男生宽慰道,“就算没有找到龙,也不代表我们此行,就一定一无所获,因为我在翻阅县誌的时候,还发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儿。 “据县誌上记载,那座当年还叫“小西山”的『大西山”上,曾经发生过两次非常凶险的泥石流。”男生说,“据说,因为地势问题,两次泥石流都是直奔著山脚的那座大西村,也就是咱们今天的目的地去的。” “但很神奇的是,每当汹涌泥石流即將冲毁大西村的时候,就会突然的改道,两次都是几乎擦著边绕过了那个村子,完全是奇蹟般的倖免於难。”男生说,“可是你们想,奇蹟可能会发生两次吗?显然不可能啊!所以咱们可以仔细调查一下这件事,看看能不能把这段经歷,套用进龙的传说里,就说是因为有真龙的保佑,那座村子才能倖免於难的!搞不好还能骗—我是说,吸纳一些对民俗感兴趣的同学加入咱们社团!” “那两次泥石流发生的时间点,跟龙类目击事件难道是符合的?”沉稳的男生问。 “一次是三百年前,一次是一百年前,理论上来说不符合。”戴登山帽的男生说,“不过考虑到,校领导肯定不会翻县誌去核查—“” “那不是就是造假吗?”那个说要吃农家乐的胖子挠挠头。 “什么造假!这是走投无路,实在没找到龙的时候才用的法子!为的还不是保住咱们社团吗!”戴眼镜的女生大声说,“马云飞,你到底懂不懂社长的良苦用心啊!” “嘘安静,安静—· “我还以为没人会无聊到,去翻县誌上记载的那些几百年前的东西看呢,看来我是低估这些什么“龙文化爱好者”们的上进心了啊。” 白璟摇下车窗,很没素质地“呸”了一声,將嘴里的嚼得没味的口香,送进大自然的怀抱。 “没想到吧,两百多年前你就有私生饭了,是不是很感动?”他用手肘捅了捅一旁正捧著一本《恋爱心理学》研读的稚。 那次和珠泪逛完街回来之后,稚便听取了周悬的建议,跑去向白璟请教这方面的心得。 而恋爱导师白璟是这么说的: “你现在的段位太低,而我的理论又太高深,就算深入浅出地说,你多半也听不懂。这样,这本书你拿著,先自学一下,有不懂的地方再来请教我——“” 反正就是这样把稚给打发了。 “什么是私生饭?”稚放下书,问道。 “就是天天在大明星家楼下蹲点,大明星丟进垃圾桶里的盒饭,都要捡过来收藏的狂热粉丝。”白璟很有先见之明地把车窗摇了回去,以免遭遇鸟屎轰炸。 “我不会唱歌跳舞,也不会变戏法。”稚的回答很乾脆。 “当明星哪里需要会那么多,有一张好看的脸就够了。”白璟看著窗外的风景,“怎么样,跟你两百年前来时候。是不是变化不小?” “让你失望了,两百年前我根本就没注意过这座山长什么样。”稚耸耸肩。 “所以呢?到了这里,你能感觉到那个妖怪的气息么?”因为前排学生们的嘀嘀咕咕,一直没能入睡成功的周悬,摘下了眼罩,回头问道一一白璟在上车的时候就对其他乘客和司机用了幻术,所以不管他们仁在聊什么,前面的人也只会以为他们是在探討最近股市的话题。 “老样子,完全感觉不到。”稚扭头看向白璟,“你真的有把握么?” “別总是这么功利行吗,你给的条件这么模糊,我可不敢打包票。”白璟说,“你就当是咱们今天,是专程来吃农家乐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开车来?”稚过惯了好日子,在体验过这辆也不知道是因为底盘掉了几颗螺丝,还是避震器有故障,反正就是一抖一抖的破中巴后, 终於意识到了路虎车的好处,“这肯定不是电车吧?跟坐马车似的,真糟糕。” “这不是为了让你欣赏一下大自然的风光,顺便增长见识么。”白璟摸出了手机,对著外面的草木来了张自拍,也不知道是发给哪个女朋友,“没听这几个小屁孩帮咱们把“前情提要』给介绍完了吗?又是龙出没又是泥石流的那泥石流不会真跟你有关係吧?” “我没那么清閒。想要毁掉这种山里的村庄,比起引来泥石流,更省事的方法是把山直接炸掉,落石就足以掩埋村庄了。”稚把小年轻们先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泥石流还有提前反应的可能性,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可来不及反应。” “所以现在经验分享环节?”白璟斜眼看他。 稚把手里的书翻回刚才没看完的那页,继续研究起了“倾诉交流与互补关係的重要性”的恋爱难题:“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意识到这是个可能涉及到“违法乱纪”话题的周悬,选择再一次戴上眼罩, 装聋作哑地继续睡觉。 他们所乘坐的这辆中巴车的目的地,是一座名为“大西村”的村落一一昨晚八点,周悬接到白璟的电话。白璟说自己已经把市里翻遍了,依然没有找到那个妖怪,所以准备去当年的山里碰碰运气,並让周悬明早带著稚在车站集合。 而前排与他们同乘的这几位年轻人,则是来自安平传媒大学,龙文化研究社团的几位在校学生一一没错,就是闹闹毕业的那所传媒大学。 从刚才的话里已经可以確定,这些学生前往大西村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找龙”一一他们通过县誌上的描述,推断出了两百多年前那起“龙类目击事件”的发生地,正是这座位於安平市西面的“大西山”,这趟来就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关於龙类存在的“直接证据”,以化解社团正面临的“被取缔危机”。 可以说,他们两伙人目的类似,都是找妖怪。 只不过一个寻找是高高在上的天龙,一个寻找是连种族都无法確定的大眾脸老头。 也正如学生们刚刚所说,因为稚出现而引起的“龙类目击事件”的风波,已经距离事发当天,已经过去快要一周了。 在头儿天的爆炸性热度过去以后,网际网路便很快蹦出了不少,大谈特谈·龙出没”事件是有人在造假、宣传“阴谋”论调的网际网路精英们。 而与他们持相反意见,是坚信世界上確实有龙的“龙文化爱好者”们。 在网络世界中,这两方是你喷我我喷你,一方骂“连这种造假的视频都信, 你们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一群妄想症、精神病、龙孝子!”,另一方就回嘴“你们真是想要流量想疯了,一有点什么事情就要跳出来『打假”,这么真的视频都硬说是偽造的,你怎么不说你的户口本也是偽造的呢?” 总之就是攻击性满满,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至於作为“当事龙”的稚,则完全不知道在另一个平台上,人类已经因为他“是否存在”的问题,展开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口水仗。 这几天下来,他明显是越来越適应在周悬家白吃白喝的悠閒生活了,每天的固定项目,除了和季澜一起看处理、预防婚姻予盾的情感类节目以外,还多了跟师傅出门一起遛狗这一项。 周悬前两天还跟著一起,到了第三天也懒得跟了,任由他们仁出去閒逛。 值得一提的是,向来以“平等地喜欢每一个人”为“狗生信条”的小肥,对稚却不是很感冒,不仅不舔他,甚至还有些“躲著他”走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身为动物的本能在提醒它,这个看起来情绪稳定,总是笑眯眯,偶尔还有点话癆的傢伙,其实是个相当危险的傢伙。 至於稚和珠泪的关係还是老样子,没有更好也没有更糟。 珠泪对他的评价依然是“没礼貌”“没脸皮”“没神经”,稚的回覆则永远都是“我就笑笑,不说话”,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以及,就像稚说的那样,在那一晚的和周悬在山中的“相会”结束后,稚遵守了他的承诺。 自那以后,周悬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清醒梦”,也不知道是稚真的用修行代替了睡眠,还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可以確认的是,作为龙眾的稚,在“信守承诺”这一方面,还是比他的其他同族们要稍稍靠谱一些。 虽然也不能排除,他其实是在有选择性的“遵守自己想遵守的承诺”就是了。 “醒醒。”稚拍了拍周悬的肩膀。 “我刚才睡著了?”周悬摘下眼罩,有些茫然地说。 “有一会儿了。”稚笑眯眯地说,“这么抖的路都能睡著,看来你昨晚的睡眠质量不佳。” “可能是抖著抖著就睡著了。”周悬揉了揉眼睛,回头。 后排窗边的白璟,此时正仰著头,把稚的那本《恋爱心理学》盖在脸上,“哈~呼~哈~呼~”地打著呼嚕。 看来刚才的结论是对的,被抖睡著的人並不只有他一个。 不过这会儿车子已经不抖了。 “到地方了?” 那个几个大学生已经不见了踪影,看窗外的景象,他们似乎是在一处停车场里。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周悬隱隱约约听到了车前的方向,传来一阵有些嘈杂的交流声。 “嗯,司机已经下车吃饭了。”对待白璟,稚就没有那么温柔了,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那本《恋爱心理学》的封皮上,催促道,“太阳要下山了,狐狸!” “什么情况,小白龙把山打爆了吗!”白璟被嚇了个激灵,“咻”地一下便站起来。 第226章 还是用飞的吧 第226章 还是用飞的吧 车,到处都是车。 人,到处都是人。 这是周悬下车后,脑海中分別翻涌起的第一和第二个念头。 村子的露天停车场里,停满了绿绿的车,从两厢小轿车到硬派越野车, 如果不是管理员为他们的中巴车留出了专属停车位,想必这会儿他们连停车场的门进都不了。 而有车的地方势必有人。 在下车后,此前的还只是隱隱约约的嘈杂声,立刻被翻了个倍。 从穿夹克衫的老头、裙子的大,到带著孩子的一家三口;从装备著长焦相机、高倍望远镜的专业人土,到赤膊著上身,拎著酒瓶子高歌一曲的大叔们。 漫山遍野,除了青山绿水、水泥桩子,就只剩下了人。 “这是—什么情况?”周悬万万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大西村”附近,居然聚集了这么人。 “估计是有好事的傢伙,把这里两百多年前出现过龙的事情,通过什么途径给宣传到网上去了。”这一幕让白璟也有些惊讶,“那个几个大学生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所以这些人全都是来找龙的?” “那应该也不至於,估计大部分是来凑热闹的游客。”白璟看著那三个站在马路边,摆出夸张姿势笑容满面合影的大,沉声道,“这是个坏消息,一个很坏很坏的消息。” “为什么?”周悬不理解。 “因为人多,就代表农家乐的生意会变好,这些凑热闹的傢伙可没有“就算在夜晚搭帐篷,吃饼乾配矿泉水也要找到龙』的觉悟。”白璟的眼中燃起了火焰,“而吃农家乐的人太多,村里的鸡就会供不应求,这就意味著————“” “跟上我!加快脚步!”白璟大步流星地冲向村里,“去晚了就没土鸡吃了!” 周悬和稚对视了一眼,跟上了他的脚步。 “对不起对不起,鸡已经卖完了,我们正在从山下的几个村里加价採购。”掛著“大家乐·家养土鸡”招牌的农家乐门口,繫著围裙的小妹抱歉地说,“院子里也坐不下了,等翻桌估计还要一会儿,要不———.“” “开什么玩笑,我昨晚不是已经订过座位了吗!你知道我今天连早饭都没吃,就等著吃你们家的鸡吗!”白璟听说自己心心念念的土鸡,这会儿已经全进了其他人的肚子,火当场就冒上来了,“昨天接电话的那个老头呢?把他叫出来!让他亲口告诉我鸡已经卖完了!不然这事儿没完!” “这个这个,您说的那个老头是我老爹,这会儿正在厨房帮忙炒菜呢。”小妹汕笑道,“今天来的客人实在太多了,別说是给您留座,店里现在就连一张多的板凳都找不出来,实在不好意思。” “你!” “一个小时后鸡能送到么?”情绪稳定的周悬把白璟拉到了身后,和小妹交涉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晚点再来。” “可以,绝对可以!”小妹忙不叠地说,“我一定会给你们留座位的,而且酒水全都打五折!骗你们我不是人!” “好,我姓周,你记一下我號码,有座了就打电话给我。”周悬说,“在那之前,我们先去附近逛一下吧。” “一帮短视的傢伙,连契约精神都没有,活该村里平时没生意!”一条山间小路上,正跟著一朵冰蓝色莲前进白璟,一脚踢飞了一块拦路的小石头,余怒未消地说,“害得我没吃饭就得出来干活,扫兴!” 在白璟前进的路线上,一切灌木杂草都会自动向两侧倾倒,就像是为了避开这尊瘟神似的,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需要我去天上飞一圈,把那群傢伙引出来,好给你腾个位子吗?”对家养土鸡不像白璟这么感兴趣的稚,这会儿正背著手,閒庭信步地跟在他身后。 “就算有位置,土鸡也不会凭空变出来,耐心等吧。”周悬走在最后面,“还是没感觉到那个妖怪的妖气么?” “老样子,完全没有。”稚看了一眼负责带路的莲,“就快到那条山溪的位置了。” 眼看著还要等一个来小时才能吃上饭,他们三人便也不在村里多呆了,直接选择出发去了山里,在白璟的带领下,开始寻找起了那个妖怪。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当年稚和那个妖怪相遇的那条山溪一一虽然稚很確信,那个妖怪一定不在那里,但术业有专攻,在找人问题上他和周悬还是给予了白璟充分的尊重,一切服从白璟的安排。 刚进山的时候,他们还能看到不少举著相机的背包客和支在平坦地的各色帐篷,不过在经歷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急行军”,来到了相对深的位置过后,那些专业龙文化研究者也好、登山爱好者也好,就都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毕竟是妖怪和天师的组合,有法术开道、且没有任何负重的他们,行进的速度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擬的一一要不是山里的草木太多,从天上找人不方便, 他们才懒得用这种“脚踏实地”的方式呢。 “感觉这里的地势,比起之前要险峻了不少啊。”曾经在梦中,穿越了两百年时空,途经此地的周悬说,“是因为泥石流的缘故么?” “估计是,泥石流对地貌造成的破坏,可不是开玩笑的。”白璟一路跟著莲,翻过一座土丘,指著不远处,那散落著大小不一鹅卵石的乾枯河床,问道,“是不是到了?小白龙。” “嗯,就是这儿。”稚站在他身旁,收回了自己的莲,“我每次见到他, 他都带著自己的钓竿,在那条山溪里钓鱼。” 如果不是稚的提醒,周悬大概是很难辨认出来,眼前这片乾涸的、石缝隙间夹杂著腐烂树叶的卵石地,居然就是那条记忆中,曾经水流湍急的山溪。 在他眼中,这里唯一与那场梦中的相符的,似乎就只剩下了那块,在卵石堆中显得有些突兀的大石头。 只是攀附其上的青苔早已枯萎,那个盘腿而坐,举杆垂钓的老人也不见了踪影。 看来两百年的光阴,比想像中的还要漫长。 周悬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稚。 稚的脸上並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明明前两天还下过雨,这里却完全没有复流的跡象啊—”白璟蹲在河床上,在拨开几块卵石仔细查看后,若有所思地说,“也就是说,问题出在上游么?” “走,沿著河床上去看看。” 在白璟的带领下,三人走在曾经的河床上,又向著上游的位置进发。 一路无话,大约走了七八分钟,他们便发现了这条山溪乾涸的真正原因。 原本溪水经过的位置,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挥出的一剑拦腰斩断似的,形成了一条横穿河道的沟壑,大量形状不规则的石块,混合著深黄色的泥沙,散乱无序地堆砌在上面,连杂草的都不见半根。 以此为分界线,直导致了下游的枯竭。 “山溪不是自然乾涸的,而是被一百年前的泥石流斩断了水路吗。”周悬来到白璟身侧。 “嗯。我就说这百年来安平也没发生过旱灾,更没有旱魅在城里发疯,好端端的山溪怎么会突然乾涸。”白璟眯著眼睛,看著面前的狼藉的景象,“要是这样就说得通了。” 就像白璟之前说的,泥石流是极其恐怖的东西,所经之处除了会带来肉眼可见的泥土沙石以外,还会造成土壤侵蚀的和植被破坏的一系列麻烦后果,说是会影响附近一整片区域的生態平衡也不为过。 这么一条普通的山间溪流,在泥石流的面前,自然是毫无抵挡之力。 “所以呢,就算找到了山溪乾涸的原因又如何?”稚上前一步,疑惑地问,“这能帮我们找到那个妖怪么?” “小白龙啊。”白璟先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自己的脑袋,“找人不是只是靠这里,还要靠这里。等你什么时候明白这个道理了,就离找到那个妖怪不远了。” “你什么意思?”稚斜眼看他。 “字面意思而已。”白璟没有跟稚进一步爭吵的意思,他背著手,在被泥石流冲刷过的沟壑旁走了几步,摇了摇头,“不行,从这里看不出山势,还是得靠飞的——” “你们天师要是想飞,是不是得消耗很多法力?”他看向周悬。 “配合上御物术的话,就还好。”周悬已经扭头在附近,寻找起了大小、长短合適的树枝。 这是因为天师们不似妖怪,他们虽然也可以凭藉法术实现飞行,但却因为体质原因,需要付出大量的法力作为代价。 正因如此,天师前辈们才发明出了用御物之术相佐的方式,以实现飞行,也就是后来被称为“御剑飞行”的法术一一人如果踩在飞行的剑上的话,便只需用用一点法力稳定自身平衡,这一来二去的,可不就是节省法力了吗? 至於为什么一定是“御剑”飞行一小部分原因是,自己的法器操纵起来会更顺手些。 一大部分原因则是,踩著剑比踩著木头杆子能更显格调些,拥有正统传承的天师们大都自视甚高,好不容易人前显圣飞一回,肯定是要牌面拉满的。 但考虑到现在是临时需要,周悬也懒得讲究这么多了一一反正他是冒牌货, 天师一门的尊严也不需要他来守护。 “要不乾脆,我直接抓著你的衣领一起飞算了。”白璟好心提议道,“你只需要隱匿身形,別被那些人类注意到就行说起来人类使用起隱身术的消耗, 也比我们妖怪要大的多吧?真是麻烦的种族啊。” “我就算再不要面子,也不能被人拎在天上飞吧? 1 周悬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绝,可就在这一刻,一个巨大身影带看啸声,突然腾空而起。 不过是转眼间,忽然置身於那个庞然大物阴影之下的两人,下意识的抬头, 却只是各自见到了一只,正朝著自己的头顶袭来龙爪。 下一秒,他们被现出了原形的白龙“丟”到了背上,就这么朝著天空直衝而去。 陡然上升的海拔,令周悬的大脑短暂空白了一下,下意识搭在银白色龙鳞上的手掌,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令他不由得心道一句“好冰”。 “对於不会飞的种族来说,还是这样更方便吧?”耳旁传来了白龙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声,完全是恶作剧得逞的做派,“不过要小心,別掉下去。” 现出原形的他,说话的调调虽然还是老样子,可声音却比化形成人类时沉雄了不少,让周悬不由得揉了揉耳朵。 “周悬,小白龙的隱身术只对我和他有用,你记得自己给自己上一个!”白璟大声提醒道,“还有,別再往上飞了,小心一头撞上飞机!我就撞过一次,很痛!” “飞机?是那个头顶著螺旋桨的东西么?” “不是,我说的是民航客机!比直升机猛多了!生活在人间界的妖怪们不敢飞得太高,就是因为最近天上的飞机越来越多了!”白璟指挥道,“下降一点, 这里太晒了,容易曝光度过高!周悬,看这里!” 周悬看著白璟举起的手机:“..——你要干嘛?” “当然是合影留念一下,这年头,能骑著龙眾飞的傢伙可不多!猫道长和高中生看了保管会羡慕死!”白璟嘿嘿一笑,对著手机镜头又施展了一个能够“识破隱身术”的法术,“来来,笑一个!三,二,一,茄子!” 听到他们对话的白龙,在这时也扬起了自己鳞光闪闪的长尾,蹭了一把镜头在白璟手机的“咔”一声后,笑容满面的白璟、表情僵硬的周悬,和一条高翘的龙尾巴,被收入进镜头中,构成了一张诡异又荒唐的合照。 “很好很好,继续下降。”白璟举著手机,对著脚下的山景又是一阵猛拍,“再下往下个五十米就差不多了!” 第227章 总是吃不成的饭 第227章 总是吃不成的饭 “这一道,应该是三百年前,那次泥石流留下的痕跡。”天空中,站在白色巨龙背脊之上的白璟,俯瞰著脚下的高山,手指著山中那两道因为遭遇泥土沙石的冲刷,而显得有些光禿禿的痕跡,说道,“而这一道,则是一百年前的那次。 小白龙记忆中的山溪,就是在这之后被拦腰截断的。 “那里就是大西村。”白璟又指向山腰处,那座佇立在豌的盘山公路边上,以他们自前的高度看来,不过是一套大型乐高玩具大小的村庄,“根据人类县誌的记载,这个村子的位置,刚好位於泥石流原本的行进道路上。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人类口中的“奇蹟”,致使泥石流突然改道的话,这座村子早就不復存在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个村子的选址很差。两次泥石流发生位置的明明不同,却因为地势的原因,最终都会朝著村子的方向袭来。”盘旋在空中白龙,用那对海蓝色的眸子,直视看村子另一侧,那两道直衝而下的,儿乎匯成一处的泥石流痕跡,“村子得以在两次灾难中倖免,不过是有谁动用了超乎那些人类想像的力量,强行逆转了本该发生的悲剧罢了。” “你要找的那个妖怪,能办到这种事么?”白璟问。 “如果仅仅是改道的话,不是什么难事,无非是用避水咒佐以覆土咒將泥石流引向別处而已。要是能在泥石流刚刚形成的时候就改变它的走向,那就更轻鬆了。” 同为强大的妖怪,在高空之上,他们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这场,所谓“奇蹟”的本质。 泥石流不会莫名其妙地突然改道,而且还是两次。 只可能是有妖怪动用了自己的力量,守护住了这座村庄。 白龙伸爪,指向村子背面,那个被泥土沙石冲刷过后,呈现出大约一百五十度角的诡异痕跡:“但这里的情况不一样,看到了么?这两次泥石流都不是提前改道,而是在即將淹没村子前的那一刻,被人强行阻隔开的—不要说是以那傢伙的道行,就算是你,也得付出不小代价吧?” “可如果那是个山鬼,是不是就—.”白璟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摇头否认了,“不对不对,山鬼一族只能诞下美女,但那是个老头,美女妖怪怎么可能会化形成大眾脸老头呢?” 白璟口中的山鬼,其实就是在各类传说中,以“山神”形象登场的,一种强大的妖怪。 她们一族在各界都有分布,仅仅是人间界中,就有许多有名的山脉,都隶属於她们一族治下。 只要在自己的管辖的范围內,哪怕是没什么道行的山鬼,也能轻而易举地化解泥石流这类灾害,这也是她们被奉为山神的主要原因。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而她们族內修成正果的成员不在少数,也正因如此,她们在各界之中,都很受尊敬、欢迎一一有厉害的长辈罩著就是不一样。 以及,就像白璟所说的那样,山鬼一族只会诞下女性后代,而且各个都是美女。 那些人类中流传的关於大山的传说,虽然大都是以山鬼们的事跡为原本创作的不假,但其中常见的“拄著拐杖的老头”形象,跟漂亮的山鬼们可没有关係。 究其原因,大概是人类觉得老头比美女更靠谱、更像是能管理好一座山的样子吧? “如果那真是个山鬼,以她们一族的天生能力,在自己管辖的地界下,倒確实是能做到这件事,但我还不至於连山鬼都认不出来。”百龙也摇摇头,“那个妖怪是不可能做到这件事的,除非他愿意承受逆天而行的代价,强行拔高自己的妖力。” 白璟看著那道挣可怖的泥石流痕跡,过了一会儿才说:“以身死道消为代价么?” 白龙点头。 “可是你的卜算结果显示,他还活著。”周悬说。 “是啊,还活著。”白龙说,“以及,別忘了他当年向我许下的愿望是什么一把『长生』这件事当成自己心愿的妖怪,怎么可能会为了拯救人类的村落, 而承受这种代价呢?” “咱们这儿附近有山鬼的领地么?”周悬看向白璟。 “我是没听说过类似的事。而且她们这一族,现在大都已经不在人间界了, 顶多只是偶尔回来確认一下自己领地的情况而已。”白璟耸耸肩,“这种穷不拉几的山,她们估计也看不上吧。” “那么安平市里,能做到这件事的妖怪,应该不止一个吧?” “是有几个,殭尸也是其中之一。”白璟盘腿在白龙的背上坐下,思虑道,“但问题是,如果他是出於某些原因,想要救下那些村民的话,只要用法术带著他们转移就行了,完全没必要把村子一起保下来,总不能是力气多了没处使吧?” “而且就像小白龙说的,如果想要改道泥石流,以保下村子,那么就该早做打算,而不是等到大难临头了才做出反应。”白璟嘟囊道,“除非是那傢伙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么?比如他的行动被限制了,又或者是只有在村子附近,他才能....”“ 就在白璟展开头脑风暴的时候,他身后周悬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您好。”在天空之上,在白璟和白龙的注视下,周悬接起了电话,“喔,是我—————-好,你稍等一下。” 周悬用手盖住手机听筒,低声道:“农家乐来电话,说是有位置了,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到。” “你先问她土鸡到了没。”白璟一下把刚才的思绪一下丟在了脑后,叮嘱道“没鸡吃我可不去。” “你好,你们买到土鸡了吗?”周悬举起手机问。 “怎么说?”白璟问。 “说是已经杀好了,就等我们来。” “行,跟她说,一分钟之后就到。”白璟立刻说。 “那个妖怪不找了么?”周悬问。 “找妖怪哪有吃饭重要!饿死了还怎么找妖怪!”白璟大声说,“小白龙, 准备著陆!土鸡在向我们挥翅膀了!” “行。”周悬再次举起手机,在俯衝向下的龙背上,说道,“你好,我们一分钟之后到——是的,风声很大是因为我在电风扇边上—好的,回见。” “说一分钟就一分钟啊—.”农家乐门口,小妹看著相比起笑眯眯的白璟和稚,髮型明显有些凌乱的周悬,有些惊讶地说,“大哥你这是一路跑过来的吗?” “算是吧。”周悬说,“我们的位置———“” “跟我来跟我来。”小妹引著三人走进农家乐,热情地说,“好不容易才空了个位置出来,不过离厨房有点点近,你们別介意哈。等一会儿有好点的位置空出来了,我马上帮你们换过去。” “还有客人在排队么?” “多著呢,你们回来的时候没看见么?马路边都快被车停满了。”小妹小声吐槽道,“这些人就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样,明明昨天还没什么生意的。听说都是看了那个『小什么书”上的推送,说我们这儿以前出现过龙,还有人说那条前几天出现在城里的龙,这会儿正窝在山里睡大觉呢·-总之都是凑热闹来的。” “你小时候没说过关於这附近龙的传说么?”周悬问。 “没有啊,哪有什么龙不龙的,山神的故事倒是听说过。”小妹摆摆手。 “山神?” “额就是我们这儿附近的山上,以前不是爆发过泥石流,后来险之文险地避开了村子的事儿吗?老人家们都说那是山神保佑的功劳。”小妹解释道,“不过这种事情听听就好啦,我们这辈人早就不信这些了。” “你们家长辈说的山神,是雄——-咳咳,我是说,是男的还是女的?”稚少有的注意了一下措词。 “这个我好像还真没注意过,平时有祭拜也轮不到我们年轻人来。”小妹一愣,没想到这个一直保持沉默的师哥,一开口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应该就是那种老爷爷,土地公的形象吧?山神不都长那样吗?” “看来不是山鬼。”稚点点头。 “山鬼?那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他祖上是干道士的,平时就对这种神神鬼鬼的话题感兴趣。”白璟及时接话道,“话说回来,大妹子,不是哥怀疑你们啊。我就是想著,今天生意这么好,你们应该不至於,千出“拿不是土鸡的鸡”,来滥竿充数的事儿吧?” “怎么会呢哥!”小妹连忙道,“一会儿你吃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土鸡的话,我们保证假一赔十!” “这样最好,呵呵呵。”白璟呵呵一笑,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显然是还对之前被爽约的事而耿耿於怀著,“你刚才说了酒水打折是不是?都有些什么酒啊,不会只有啤的吧?” “那可多了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行,带路!”白璟扭头对周悬说,“你们先坐,我去挑几瓶贵点的酒,今天非把他们喝破產了不可!” “土鸡和普通鸡的区別在哪?”两人走后,稚问周悬。 “土鸡运动的多点,出栏的时间比肉鸡更长,所以肉会比较好吃。”周悬说,“相应的,价格也会高很多,所以最近很多农家乐,都会拿那些养鸡场关在笼子里的饲料鸡滥等充数。” “怪不得狐狸一副很上心的样子。”同为美食爱好者的稚,在小桌边坐下, 麻利地拆开碗筷,“我很期待——” 然而,还没等话说完,他忽然扭头,眯著眼睛看向厨房的方向。 “怎么了?”察觉到他异常的周悬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稚重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那朵冰蓝色的莲, 这时也打著旋儿,出现了他的肩头。 “我好像感应到那傢伙的妖气了。”稚说。 “你说那个妖怪?”突如其来故事发展,让周悬一愣。 “嗯。”稚完全不给周悬反应的机会,直接迈开步子,朝著厨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喂喂!你干嘛呢!”稚刚想进去,就被一个端著盘子的伙计给挡住了,“厨房重地,閒人免进!有事你找服务员!” “让开。”稚面无表情地说。 “让什么开!你这人有没有礼貌!”这伙计也是个暴脾气,面对著目中无人的稚,当即就顶了回去。 却没成想,稚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他,见交涉无果,便直接向他伸出了手,准备用物理方式解决问题。 “冷静点,稚。”好在周悬及时按住了他。 “矣谈矣,这是怎么了?”这时候,那个小妹和白璟也闻讯赶到了,“怎么就吵起来了,小王我不是说过,让你別总跟客人顶嘴吗!” “是他先惹我的!” “你还嘴硬!” “什么情况?”白璟趁著小妹教训自家员工的时候,凑过来低声问道。 “我感觉到它的妖气了。”稚目不转睛地盯著热火朝天的厨房。 “你是说它在厨房里?”白璟马上明白了那个“它”所指代的是谁。 “就是这个方向,但是妖气並不明显—”稚的莲已经先他们一步飘进了厨房。 “我要进去。”他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给我十秒钟。”白璟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跟那个小妹说,“大妹子,我这个朋友以前是干厨师的,这下兴致上来了,突然想去你们厨房参观一下,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 “你刚才不说他是干道士的吗?”小妹茫然地说。 “道士是他祖上的乾的,他是厨子,一码归一码。”白璟笑眯眯地说,“我们就跟你后面走一圈就行。” “..—行,容我请示一下!”小妹估计也是因为之前的爽约事件,自觉有些理亏,便马上对著厨房里喊道,“老爹!我带几个客人进来逛一圈,没关係吧!” “不行,说了多少次了,別让客人进厨房!”里头马上传来老板的吼声。 “他们是被你爽约的那几个人!”小妹说,“人家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位置呢!” “带他们进来吧!你盯著点就行!”老板的改口速度,跟他昨天向白璟保证“你放心,来就有位置!”的时候,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一 《九歌·山鬼》 第228章 山神 第228章 山神 “说是说逛一圈哈——”小妹领著三人走进了厨房,介绍道,“可我们店里的厨房其实也没多大,你们要是感兴趣,就站在这儿看看就行了,別打扰他们工作。” 正如小妹说的那样,农家乐的厨房不很宽,布局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侧灶台,一侧洗碗区,只要站在进门位置,就足够把里头的布局尽收眼底了。 不过在稚的眼中,厨房里这些个卖力顛锅抢勺的大厨和繫著围裙埋头洗碗的大婶们,估计跟那些放在洗菜篓里小白菜大白菜根本没有区別。 他环视四周,那朵常人无法看见的莲,也隨著他视线在厨房里“游走”了一圈。 “有发现么?”周悬来到他身边“不在这里。”稚眯著眼睛,看向厨房另一侧的那扇小门,“妖气是从门后传来的。” “大妹子!那扇门后头是什么!”白璟扯著嗓子问一一没办法,厨房里叮叮的动静太大,不大声说话人家根本听不见。 “没什么!就是后门而已!”小妹也扯著嗓子,“通村里公厕的!” “公厕?!”白璟一愣,但还是马上问道,“我们能去看看吗!” “你们不是要参观厨房吗!” “实不相瞒,我另一个朋友以前是搞室內设计的,专攻厕所这一块!” “好吧好吧,跟我来!”小妹这会儿也懒得跟这三个多事的傢伙深究了,秉承著“顾客就是玉皇大帝”的原则,她推开了厨房的小门。 应该说,小妹刚才的描述並不算很精確,这扇小门实际连接的是一条不宽不窄的小巷,往右拐是村里的大道,左拐的尽头,才是“公共厕所”。 “终於安静了。”白璟背靠著的门,把厨房里吵闹的动静隔绝在身后,长舒了一口气。 在他感慨的时候,稚已经带著他的莲,一马当先地朝著公共厕所的方向走去了。 不过他的目標並不是厕所本身,而是厕所门口的塑料雨棚的下方,一尊贴墙摆放著的,半人高的神龕。 神龕內供奉著一尊举著拐杖的老人塑像,看起来跟绝大多数土地庙中供奉的土地公塑像並没有什么差別,是显而易见的“批发款式”。 龕前並没有摆放贡品,连电子香烛也不见一根,只有顶端烫金色的“山神庙”三个字,能够证明它的身份。 “山神么—”稚半蹲在神龕面前,上下打量著那尊批发款的塑像,自言自语道。 “找到了?”周悬来到他身后,问道。 “只能確定他在这儿呆过,神龕上有妖气残留。”稚起身,后退了一步,那朵莲立刻接替了他的位置,像在医院收集那个泥鰍妖怪的妖气时一样,莲的根蒂的部位投射出一道淡蓝色的光线,对神凳开始了照射。 “从你们刚才的座位到这里,大概有多远?二十米?”白璟凑了过来。 “差不多。”周悬点头。 “到了这么近的距离,才察觉到他的气息么?”白璟蹲在神龕前,用力吸了吸鼻子,马上“呕”了一声,“呕———·忘记里头就是厕所了。” “你,你们在干嘛呢?不是要参观公厕吗?”看著这三个大男人,一会儿说要参观厨房,一会儿又要参观公厕,结果到了公厕门口,又对著一尊神龕嘀嘀咕咕了起来,小妹已经完全跟不上他们跳脱的脑迴路了。 “大妹子,这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山神』吗?”白璟对著神龕努了努嘴。 “山神?喔,对啊。”小妹看著神龕里的老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看我就说嘛,老爷爷、拿著根拐杖,山神都长这样!” “可你们就这么对待山神啊,把人家放公厕门口?” “哎呀,不是,村里不止一个这种神龕的,供奉这一尊的老奶奶家最近正在装修,家里没地方放,她儿子就只好先把神龕挪到这儿来了。”小妹回忆道,“我记得我小时候,家里也有个类似的神龕,是我太爷爷留下的,后来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你之前说,村里之所以能在泥石流的衝击下倖免於难,就是因为有山神的庇护?”周悬问。 “不是我说的,是老一辈说的!我就是复述一下!”小妹强调,“我们无神论者可不信这些!” “无神论啊——”一旁的白璟笑了笑,“我也认识一个跟大妹子你一样的小姑娘,天天见人就强调自己是无神论者,简直是快把『无神论』当成自己的信仰了—你猜她现在怎么著?” “怎么著?” “迷信得不得了,天天没事干就蹲在窗边敲木鱼。”白璟哈哈一笑。 “她为啥突然转性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见鬼了吧?” “额—. “那小妹你知道,村里对山神的信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么?”周悬把话题扯了回来。 “应该有几百年了吧?”小妹说,“上上次发生泥石流,不是三百年前的事儿吗?根据我太爷爷的说法,在那之前村里就已经有供奉山神的习俗了。毕竟我们是山里的村子嘛,古代人就是没事干喜欢拜拜这个拜拜那个,找点心理安慰啥的。” “结果后来真的发生了泥石流改道事件,使得村里对山神的信仰更加虔诚了?” “嗯——·据说是这样。”小妹其实也不太確定。 毕竟从她父母的那一辈人开始,就已经不太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了,如今每年还在坚持祭拜山神的,也只剩下村里的那些老人们一一这尊被临时归置在厕所门口的神龕,就是最好的证明。 很多信仰的由盛到衰,都是从“不重视”开始的。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周悬看向白璟。 他已经隱约猜到,稚在寻找的那个妖怪的真身是什么了。 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別急,等小白龙的扫描仪得出结果再说。”白璟打量著那尊山神的造像, 眼神平静。 “那个,你们要是参观完了,要不咱就先回去—”小妹看著这三人,聊完神神叨叨的话题之后,又开始盯著那尊神龕猛看,也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感觉有点毛毛的。 “嘘。”白璟伸手,在妹子的额头抹了一下,“小点声,马上就到见证奇蹟的时刻了。” 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明”之感袭来,妹子眼前的场景忽然发生变化。 她先是看向这三个男人。 首先白璟,妹子此时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的身后不知从何时起,竟是漂浮起了九团若有若无的幽蓝火焰,那些火焰燃烧著,扭曲著,跃动著,乍一看就像是一张张表情挣狞的人脸。 再是稚,他的背后正盘旋著一只银白色、看起来像是由一阵浓雾凝结而成的修长龙类虚影。 那条龙跟稚一样,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十分专注地盯著面前的神龕。 至於周悬,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人,身上乾乾净净的,並没有像前两位一样,附著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情况———”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小妹有些发蒙,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別紧张,我只是加强了你的灵觉而已,当然了,是以我的方式。”白璟笑眯眯地楼住她的肩膀,“我们的一族的眼睛可以看破虚,所以任何的化形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意义。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所谓『妖气”的本质,这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经歷啊。”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也不要紧,看那里。”白璟指向悬浮在神龕上的那朵冰蓝色莲,“看到那朵了吗?那是龙眾的宝贝,它现在正忙著帮自家主人收集那个妖怪———-嗯,我是说,你们的那位『山神”的妖气呢。” “山神—妖气?”小妹看著那朵微微旋转著,对著神龕投射出淡蓝色光线的美丽莲,双眼发愜,脑中一片空白。 “对啊,妖气。”白璟拿出了自己对全天下女性一视同仁的耐心,笑嘻嘻地解释道,“你们人类口中的山神,一般是指一种叫山鬼的妖怪,她们一族各个都是美女,可不是你说的老头。” “不过你们这里的情况特殊啦,这座山不是山鬼的领地,你们口中的山神另有其人,我已经找了他快一周。”白璟说,“虽然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你们这儿的“神”,和我要找的,原来是同一个妖怪就是了—看看看,有什么东西出现了,那就是被具象化的妖气。” 小妹依白璟所言,呆呆地看著那个半臥在神龕供台上,怀抱著一根迷你款式的鱼竿,闭著双眼似乎是在休息的,体型不过巴掌大小的大眾脸老头。 应该说,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头,与常人想像中那些出场自带特效的什么、或是可怕的妖怪们的形象,完全是相去甚远。 这就是·—山神吗? “怎么样?对无神论者来说,应该是一次很新鲜的体验吧?”白璟笑呵呵地说,“要我说,人还是得趁活著的时候,多长长见识,別等成了鬼才幡然醒悟啊。” “你,你们——.”终於有些回过神来的小妹,惊恐地看著嘴角微微上扬的白璟。 她想要挣脱,可白璟搂住她的手臂,却不容她有分毫的挣扎。 “你们不是人——唔唔!”小妹的尖叫才刚刚冒出来,就被白璟捂住了嘴巴。 “虽然我確实不是人,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换一种说法,因为这会让我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一通似的。”白璟嬉皮笑脸地说,“也不知道你们无神论者是怎么看待,世界上还有一种名为『妖怪”的生物这件事的啊。” “你还要继续调情么?”稚回过头,平静地看向白璟和他怀里小妹。 “恶作剧也別太过分了。”周悬也提醒他。 “唉,没劲,这个时候又装正人君子了,你们这么体贴,怎么刚才就知道忙自己的事儿,不陪人家大妹子聊会儿天呢?”白璟“切”了一声,隨即便用自己的那对,不知何时已经转化成了深青色的眸子,对上了妹子害怕的眼神。 “听著,大妹子。”白璟把手指横点在她的额头上,轻声道,“我们中有个倒霉蛋的手机,刚才掉在山里了,现在要去找找。所以你记得帮我们把座位和鸡都留住,等我们回来,好吗?” 妹子注视著那对狐狸特有的眼睛,耳旁传来的那一阵轻飘飘的话语,令她眼中原本的恐惧,渐渐被茫然所取代。 “好,重复一遍我刚才说的话。”白璟鬆开了手。 “你们去找手机,我帮你们—留座位。”妹子呆呆地说。 “鸡,还有鸡。”白璟提醒她。 “鸡也会留给你们的。”妹子呆呆地说。 “嗯以防万一我再问一句。”白璟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你们买的鸡,確实是土鸡没错吧?不是拿饲料鸡欺骗广大消费者吧?” “骗你我不是人,”妹子呆呆地说。 “好好好,很好,我就喜欢诚实的年轻人。”白璟十分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么我们先走啦,回见。” 在妹子的茫然的视线中,一条银白色的龙腾空而起,那两个年轻人则脚步轻盈地跳到了龙的背脊之上,其中一个甚至还在向她挥手道別。 很快,在一声清脆的响指声过后,她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不会做噩梦吧?”天空中响起了一个谨慎声音。 “不会不会,只是忘记了芝麻那么点大的事儿而已,怎么可能有副作用,你也太不相信我的法术了。”另一个轻浮的声音响起,“锁定那傢伙的位置了么, 小白龙?” “嗯,他在山里。”这一次,是一个浑厚沉雄的声音。 “那就出发吧!”轻浮的声音催促道,“我饿的快低血了,速战速决!” 很快,一阵狂风捲起,连带著那三道神经兮兮的討论声,一起消失在了小巷的上空。 妹子望著澄澈的天空,过了许久,才拢了拢自己被风带起的髮丝,转身朝厨房的后门走去。 “好大的风啊。”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发出了一句这样的嘟囊。 第229章 信仰与妖怪 第229章 信仰与妖怪 银白色的龙驮著周悬和白璟,又一次回到了天空之上。 冰蓝色的莲,此时正漂浮在龙首之前,顺著那个妖怪的妖气,不紧不慢地带领著他们朝著山的更深处进发。 “也不知道该说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走了狗屎运,居然吃个土鸡的功夫就把人给找到了。”白璟坐在龙背上,摊开手掌。 他左手上是稚此前展示给他们的那个幻影,右手上则是他们刚才在神龕里看到的,那个巴掌大的人影。 “不过这都两百年过去了,他的品味还真是没有一点进步啊。”白璟点评道。 正如白璟所说,相较两百年前,这位让他们费尽心思、苦寻多日的妖怪,除了身材和鱼竿的尺寸缩水了一大圈以外,老头依然是老头,大眾脸依然是大眾脸,看起来確实是没多大变化。 “原来我之前没找能感应到他,不是因为他离开了这里,而是妖气过於淡薄所导致的。”白龙开口道,“他现在的妖气,连那只猫妖都不如,几乎和狗妖是同一水准,真是难以想像,如果我再晚一百年来,还有没有机会实现他的愿望。”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的责任。如果你那天愿意『微服私访”一下,去那个人类的村子里逛逛,这事儿早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白璟说,“长生不老药现在就在你兜里吧?可別告诉我还要回家拿啊。” “你早就猜到了,我手里有长生不老药?”白龙回头看了他一眼。 “大哥,这还用猜吗?我上次看你一边说,自己对长生这件事不感兴趣,一边又是一副『对长生不老药』很了解的样子,我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白璟耸耸肩,“毕竟以你的年纪,还远远没有到需要考虑那件事的时候,所以只可能是跟別人有关係了。” “不过那玩意儿你到底是怎么搞到手的?不会真是从你们家的宝库里拿的吧?” “如果长生不老药这么轻易就能取得的,那我也没必要等到两百多年后,才来兑现承诺了。”白龙摇头,“为了得到这东西,我可是付出不少代价。” “你所谓的『付出”,是指从別人那儿抢现成的么?” “我倒是想自己炼,可炼丹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更別说是长生不老药了。” “於是你就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路线。”白璟鄙夷地看著他,“把別人东西的变成自己的。” “我只是在满足他的心愿而已,什么方式不重要。”白龙呼出一口寒气,“所以呢?你们搞清楚那是个什么种族的妖怪了么?” “这个问题,还是让小周给你解释吧。”白璟说,“毕竟那个妖怪,跟他们人类可是有著不小的渊源。” “和人类有渊源?” “我认为,你要找的妖怪,很可能是一种基於信仰而诞生的妖怪。”周悬接话道,“前提是,那个妖怪和被村民们奉为『山神』的妖怪,確实是同一存在。” “基於信仰而诞生?”白龙一愣,“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种族?” “因为你很少来人间界,而他们又几乎只在这一界出现。”周悬说,“还记得那个小妹之前说的话么?她说以前的人总是喜欢“拜拜这个,拜拜那个”。这是因为科技不够发达的时代,在天灾人祸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类,他们需要、 渴望能有一个『超规格的强大存在』作为自己的后盾,帮助自己挺过那一个个难以跨越的难关。” “於是乎,它们就从人类的想像与信仰中诞生了,山神、海神、灶神-人类对他们的称呼多种多样,为他们冠上了各种『神』的名號,你可以把这种行为理解为一种『慕强心理”一一人总是希望,自己信仰的神明,名气更大一些、格调更高一些,这能让作为信眾的他们更有面子,也更能凸显自身信仰的『合理性』。” “但不同的是,真正的神祗,是由天生的神族和其他种族的修成正果者担任,他们本来就是真实存在的。是先有的他们,才有的信眾。”周悬说,“而这种妖怪是因为信仰的力量而诞生的,可以说是先有的信眾,后有的他们。因此他们跟那些真正的神祗,完全是两回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说他们是『人间界特產”的原因也正是这个:因为人间界的特殊性,神明们並不在常这一界驻足,所以人类很少有机会信奉真正的神明。这就导致了,很多所谓的民间信仰,其实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在人云亦云中被虚构出来的。” “不过是几个人类的信仰而已,竟然还能催生出妖怪来?”白龙皱著眉头, 似乎感到难以置信。 “这世上奇怪的种族並不少,只不过对於天生强大的龙眾而言,他们只是不值得被记住的“弱小妖怪』而已。”周悬平静地说。 这番话听著虽然有些不留情面,但稚却也无法反驳一一两百年前,他和那个妖怪直到分別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想过打听一下对方的种族是什么,原因就是他根本不在乎。 我要“满足你的愿望”,跟“我对你感兴趣”,完全是两码事。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重逢有些曲折,稚对那个妖怪的態度,估计也不会有所转变。 “老实说,在亲眼看到那座神龕、听闻山神的传说之前,我其实也没有往这方面联想。”周悬说,“否则,我应该很早就能意识到这一点了一一还记得么? 在你的记忆中,那个妖怪曾经说过,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找他,他都会在这里等你,只要他还活著。” “要知道,世上应该很少有谁敢做出这样的保证。哪怕是在安平呆了这么多年的白璟,也无法肯定自己百年以后会在哪里吧?” “没错,就算不搬家,出去旅个游什么的,也很正常。”白璟附和道。 “你是说——”白龙有点反应过来了。 “这就是那种妖怪的另一个特性,又或者说,是束缚。”周悬点头,“他们的力量来自於信仰者,同理,如果信眾大幅减少的话,它们的力量也会遭受同比例的削弱一一虽然不是不能离开,但离开意味著风险。毕竟谁也不能確定,这座村子在无人守护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信眾消失,他也会因此而走向衰亡?” “没错,所以虽然不是真正的神明,但他们还是会力所能及地履行自己身为『神”的职责,毕竟人类也不会一直信奉一尊根本不灵验的神。”周悬说,“之前两次『泥石流改道”的奇蹟,应该就是那个妖怪所为。对他而言,村子和村民都是必须要保护的事物一一如果只有村民活下来的话,也许那一代人还会继续信奉他,可是到了下一代、下下代,离开山村的人类后代,必然很快就会遗忘掉他的存在。毕竟信仰的延续,跟地域本就有著很强烈联繫,没人会在不是山的地方祭拜山神。” “至於他为何不提前將泥石流改道,则是因为他虽然名为『山神”,但並不拥有山鬼一族那样的权柄。所以在泥石流事件中,他不是不想提前做出应对,而是他必须在村子的附近,才能將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限,因为他的信眾在那里。 “可我並不觉得,他拥有那样的力量。”百龙眯了眯眼睛,“那可不是普通妖怪能做到的事,更何况在我看来,连普通妖怪都算不上。” “其实是有可能的,因为在灾难来临的时候,人类会本能地祈祷奇蹟降临, 祈祷人越多,態度越是虔诚,那么那个妖怪的力量就会愈发强大。”周悬说,“在此基础上,如果他愿意承受某些代价的话,我想是能够爆发出远超自身实力的力量的。” “说得轻巧,你难道不知道那个代价意味著什么吗?” “我知道,身死道消,你们之前的对话我听到了。”周悬平静道,“不过你也看到了,他並没有死去——” “只要这世上依然有他的信眾,他就不会消失?”终归是见多识广的天龙, 大致搞清了事情来龙去脉的稚,这会儿已经跟上了周悬的思路。 “是的,那座大西村里如今依然有山神的信眾,只要这些人类还在,那么他就不会消失。”周悬顿了顿,“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小莲下去了!”白璟在这时忽然怪叫了一声,提醒白龙跟上他的宝贝莲一小莲这个名字,是他半路上刚起的。 白龙低头,看向正在朝一处被竹林所环绕的水塘飘去的莲。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很快也一头扎了下去。 水塘边,一块石头上。 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老人,此时正侧臥在水塘的边上,举著他的那根与筷子齐长的鱼竿,一边任由浮標在水面上来回漂动,一边微眯著眼晴打盹,看著十分悠閒。 忽然,一阵渐索索的动静,从他的身后响起了起来。 老人抬起头,便瞧见了一张写著“轻浮”二字的大脸,正在凑向他一一儘管那是一张英俊到了极点的脸,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实在很难让人抱著“欣赏”的眼光去看。 “哇!”果不其然,老人被这位不速之客嚇得叫出了声,连手里的钓竿都不自觉地甩了出去。 “喷喷喷,居然真的缩水到只有这么一点大了。”白璟伸手把鱼竿捞了回来,递还给了他,笑眯眯地说,“看来你们应该是当之无愧,受『无神论者”们影响最深的妖怪吧?真是造孽。” “你你你是什么人?想对老夫做什么?”不愧是老人扮相的妖怪,在惊慌之下,他一开口便是“倚老卖老”的標准台词。 “还老夫呢,你几岁我几岁?”白璟用指节敲敲他的脑袋,“搞清楚辈分啊,老头。” “你—也是妖怪?”老头抱著鱼竿,有些后知后觉地说。 “废话,不是妖怪我能来找你吗?” “来找我的?”老头一愣。 “是啊,找你的。”白璟问,“那些村民们嘴上掛著的『山神”,就是你没错吧?” “这倒是没错—” “行,没找错人就行。”白璟用手指了指他的身后,“不过要找你的人不是我,是这位。” 老头茫然地回过头,果然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用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著自己。 两人就这么对视著,直到稚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种尺寸的鱼竿,恐怕很难钓上什么鱼。”稚学著白璟的样子,也半蹲了下来,平静地说,“看来你还是老样子,虽然喜欢钓鱼,却在『鱼儿能否上鉤』这件事上,缺乏必要的判断力。” “你——”老头呆呆地看著稚。 “是我。”稚笑了笑,“好久不见。” 说话间,稚的莲落在了他的肩上,一个造型精美的小瓷瓶,从莲蕊的中央“咻”的一声弹出,落到了稚的手中。 “我说他一直把药藏在哪呢,原来是小莲的肚子里。”白璟嘟著,“说来也是,哪里还有比自己伴生莲更值得信赖的地方呢?” “依照当年的约定,我回来了,带著我的承诺一起。”稚拧开瓷瓶,把一颗豆大小、散发著浓郁药香的丹丸,倒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我没有让你得成正果的把握,而你的愿望,也本就只是『长生』而已。所以我认为,服下这颗药丸,是能实现你心愿的最便捷的手段。” “你,你你你你—.”老头的注意力,此时根本不在稚手中的那颗丹药上, 他盯著那朵冰蓝色的莲,脸色的一下就白了。 “怎么了?”稚问。 “救命!救命啊!”完全是出人意料的一幕,无视了长生不老药的老头,把钓竿一扔,惨叫著撒腿就跑,“龙眾来了!大家快跑!” 这居然还是个颇讲义气的傢伙,自己跑路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山里的其他妖怪“龙来了”的这一噩耗。 不过很遗憾,他还没跑出多远,就被人拎著衣服,抓了回来。 “看来有人不领你的情啊,龙眾大人。”白璟把仍叫喊著“快跑快跑!”的老头拎在空中,嬉皮笑脸地说,“现在怎么办,强行把丹药灌进他肚子?” 稚没有回答,因为他也被老人夸张的举动,搞得点摸不著头脑他看著挣扎的老人,过了很久,才有些不確定地问道。 “你不记得我了?” 第230章 换代 第230章 换代 “你不记得我了?” 稚看著面前这个又惊文怕,一副担心自己把他生吞活剥了的老头,发出了一句是这样的疑问。 应该说,稚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虽然他倒也没指望过,人家会多么感恩戴德地恭迎他的到来,可大家怎么著也是两百年没见的“老交情”了,更湟论他可是实打实地为这颗来之不易的“长生不老药”奔波了很多年一一当时为了抢这颗丹药而受的暗伤,他整整闭关了三年才好利索。 可结果呢?这趟来人间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个妖怪,结果人家却一副跟自己“很不熟”的样子,此情此景,换谁来了应该都会觉得那么点荒唐吧? “谁,谁会跟龙眾有交情啊!退退退!”老人见跑路无望,就举起手臂跟他保持距离,一副应激的样子,“我们这小庙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要吃人去城里吃,那里人多!” “你没吃过人就別瞎说,老头。”白璟把老头放在手掌上,纠正道,“俗话说『寧缺毋滥』,城里的人缺乏运动,天天吃外卖,十个里有九个是『亚健康”,你居然还推荐人家去城里吃人,你可真没品味。” “对龙眾来说有什么所谓?他们大嘴一张,嚼都不嚼人就进肚子里了,哪还尝得出好吃不好吃!” 老头妖怪此时已经意识到了,虽然大家都是妖怪,但实力却很有些差距,索性也不跑了,盘腿坐在白璟的手掌上,破罐子破摔地大喊道:“罢了罢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今日老夫遇上了你们这些妖怪,是命里有此一劫,我认了!赶紧给我个痛快吧!” “哟哟哟,还“你们这些妖怪”呢,你这是真把自己当成“神”啦?”白璟讥讽道,“怪不得你们俩当年能结缘呢,原来是都不把自己当妖怪,觉得自己『高妖一等』呀。” “可恶的妖怪,別把老夫跟龙眾混为一谈!” “你这个眼高手低的妖怪叛徒!” 稚看著这个和白璟对骂的老头,神情越发疑惑。 他就算再怎么迟钝,这会儿也察觉到不对了。 看老头的样子,明显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把自己给忘了个一千二净。 可是为什么呢?两百多年对妖怪来说,根本就算不上“很漫长”吧? 莫非是因为信眾减少而导致的力量衰退,连带著记忆一起退化了? 他看向周悬,希望从全场最淡定的人这里,得到一些提示。 “他大概不是忘记了你,而是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你们曾经相识过。”察觉到他眼神的周悬,给出了一个听著有些逻辑不通顺的答案。 稚一脸茫然。 “你认识的那个妖怪,在一百年前的那场泥石流过后,应该就已经不在了。 现在的他,並不是“他”。”周悬换了一种他能听懂的方式解答,“这就是我刚才没说完的,那个『只不过”。” “不在了?”稚莫名其妙,“怎么可能?跟两百年前相比他的妖气只是变弱了而已,但气息还是一样的,我不可能搞错。” “你没搞错,因为仅仅从妖气上判断,他和两百年前的那个『他』,確实是同一个妖怪,是完全相同的个体。” “那你又在—.” “听我把话说完。”周悬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么?他们是基於信仰而诞生的妖怪,只要还有人相信他的存在,那份信仰的力量,就可以让他一直存在下去。” “但“存在”,不等於不会『死亡』,就像是服用了长生不老药的人,如果被人拧掉了脑袋,还是会死一样。”周悬说,“他曾经死过一次,那是他为了获得力量而付出的代价一一我们都很清楚,以他原本的妖力,是不足以从那场泥石流中守护住村子和那些信眾的。” “他確实死了,但是別忘了,死去的只有他而已,他的信眾们依然还在。”周悬平静道,“这就是这个种族的特性,也是令他们的生命形式得以存续『底层逻辑”一一得益於信仰的力量,他们是能够无限次,从死亡中归来的种族。天师一脉,把这种特殊的现象称为『换代』。” “这也是你跟他最大的区別:你是真龙,所谓的“討封”无论成功与否,你都是龙。而他不是,如果这世上再无他的信眾,再无人承认他的存在,那他就真的不存在了。” 周悬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是因为他注意到,稚的表情相较之前,明显难看了不少。 在沉默中,稚缓缓呼出一口气,才开口道:“你继续说。”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换代並非没有后果,就比如,从死亡中归来的他们, 是无法继承前一代的记忆与情感的。”周悬说,“你可以说这一代的山神是『他』,因为他的本质没有变化,哪怕从死亡之中归来,他依然还是『他”, 连化形的样子也不曾变化;但你也可以说,这一代的山神,跟“他”一点关係都没有,因为记忆与情感的洗牌,会让他遗忘掉上一代的所有事情,说是完全崭新的个体也不为过。” “如何看待现在的他,只取决於你想法。但未已成舟,他忘掉了你和你们此前的约定,也是你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以及,我还想提醒你一件事。”周悬顿了顿,“由於他们是过於特殊的种族,可以说是只依赖信眾的信仰而活著,这导致了他们完全无法自行修炼,实力的高低完全依仗信眾的多少和『虔诚度』,就连服用帝流浆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稚皱起了眉头。 “帝流浆对他们没用,是因为他们这个种族不存在『道行』这一概念。”周悬说,“长生不老药对他们而言,也是同样的道理。” “长生不老药真正的效用,是让服用者彻底摆脱『寿命”这一概念。”稚看著手中的那颗药丸,低声道,“但寿命对他而言,是无意义的东西—只要这世上还有他的信眾,那么他就能够一直存在;反之,如果世上再无信奉山神之人, 那么谁也无法拯救他。” “是的。”周悬点头,“对於其他成仙、成神无望的个体来说,长生不老药能够让他们摆脱寿命的桔,能为他们带来一场『长生』的奇蹟。但这並不代表,这种灵药对所有种族的都管用。” “借用你曾说过的那句话。”周悬一字一顿地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既然如此,他当年又为什么要向我许下那样的愿望呢?”稚轻声问,“所谓的换代,跟死亡根本就没有区別不是么?他能在百年后豁出性命,去救下那个村子,说明他根本就不怕死一一他比谁都清楚,就算能够復活,那个从死亡中归来的山神也不再是他了。更好的办法是把那些人类带走,这样至少在他们的有生之年里,自己依然能够倖存—至於下一代的事,管他呢。” “当年的真相已经没人知道了。也许他只是提出了一个自认为“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希望你儘快离开这片土地,最好再也不要回来。 “我这么讲你可能不爱听,但对他来说,龙眾滯留在这片土地上越久,对上面村子的威胁就越大,继而会影响到他信眾的安危一一毕竟普通人类,在你眼里不过是蚁一般的存在。”周悬看向那个在白璟手掌上,已经结束了吵闹,正在说和白璟“悄悄话”的老头。 看他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估计是从白璟那儿听说了一部分,当年他和稚的“往事”。 是的,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也正应合了周悬看到那尊神龕时的“不太好的预感”。 两百年前和稚立下约定的那个妖怪,在那场“泥石流改道的奇蹟”过后就已经不在了一一对这种妖怪而言,保护自已的信眾並非完全是基於道德感、个人英雄主义一类的因素,而是更接近於本能的行为。 哪怕代价是豁出性命。 至於重生归来后的他,是否还算是他。 理论上来说,算。 但周悬心里觉得,不算。 虽然他的认知不重要就是了。 在良久的沉默后,稚忽然笑了,只是笑容中带著些苦涩。 “看来,我这是被狠狠地摆了一道啊。”他看著那个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的老头,“明明只是弱小到—连自己的生与死都无法决定的弱小种族。” “或许你可以通过向他复述当年那段经歷的方式,看看能不能让他代入一下上代时的自己,试著还原出当时的心境。”周悬说。 “不了,我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我也不想知道那些人类对他意味著什么。”稚走向白璟和他手掌上的老头,“按现在流行的话说,我討厌苦情剧的故事情节。” “当年你为我封正,按照天龙一族的规定,我理应答谢你。不管你记不记得。”稚对老头说,“但当时的我並不知道,世上还有像你们一样特殊的妖怪, 所以我才会贸然地应承下那个关於『长生”的愿望,这是我的责任一一如果我早点搞清楚状况,那么一百年前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因为我会代替你守护住那个村子,和你的那些信眾。” 稚的这句“我的责任”,听得老头张大了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一一他刚才已经从白璟那里大概了解到了,上一代的自己和这名龙眾之间的约定。 就像周悬推测的那样,经歷的换代他,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而“人家居然真是报恩来的”这一事实,本就已经让他的大脑有点短路了, 现在又来了一出“自我反省”的戏码,简直是雪上加霜。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更何况现在的我还不太確定,不,应该说是不太能接受,“换代之后的你,依然是你”这件事。”稚说,“所以,无关於当年的封正,这次就仅作为我个人的补偿吧。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许下一个全新的愿望。至於之前的那两百年,就当是我空耗时间。” “我——我其实没什么—” 老头有些支支吾吾。 他现在压力很大。 上一代许下那样的愿望也许有他的原因,可那根本就不重要,因为在龙眾的眼中,这无疑是一种戏耍一一你想要长生,你直接让我保护你的村子和信徒不就完了吗?不告诉我真相,还给我出这么难的题,这不是为难我吗? 而稍微有点常识的妖怪都知道,龙眾们的性格有多彆扭,对他而言,许太大的愿望可能会被龙眾嫌弃“贪心”,许太小的愿望又可能被质疑“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所以现在,他实在是不敢再轻易地许下什么愿望了。 “那我就理解为,你的愿望依旧不变了。”稚笑了笑,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反应,“之后的日子里,我会尽己所能,找到更加適合你的『长生之法”。不过就跟当年一样,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我还不太习惯把到嘴边的往事重新咽回去,最后这句话当我没说。” “当然,保险起见,这次你最好把和你们这个种族相关的所有事情,毫无保留地透露给我。”说到这里的时候,稚已经恢復了平时的神態,用那种笑眯眯的神情,对著老头半开玩笑、半威胁地说,“我不希望那样的乌龙事件再发生一次,除非在那之前,我能成功克服自己『缺乏耐心”的老毛病,呵呵呵“” “老,老夫————不对,小神—.不对不对,我,是我!”老头边擦汗边说,“我一定坦诚相告!” “看来性格的塑造,还是跟过去的经歷有著分不开的关係。我能感觉到,重活一世之后,你的脾气跟当年相比,已经不太—-罢了。”稚转头,看著白璟和周悬,“我的委託结束了。所以,就像那天约定的一样,我———“”“ “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去开肚皮,马上去吃一顿农家乐!”白璟大声说,“土鸡和小妹还在等我!” ......” 被打断了发言的稚,无言地看向周悬。 “嗯,先吃饭吧,我也饿了。”周悬也说,“有什么事,饭桌上再聊吧。” “你们—” “別废话了,你把我们带进这鸟不拉屎的山里,难道还不管送人回去么?”百璟指了指被他丟到肩膀上的老头,“我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和山神大人喝一杯!你是不知道这傢伙刚才有多狂,居然敢说自己喝遍天下无敌手!在我千杯不醉的白璟面前!” “这个这个———”山神大人又开始冒冷汗了。 “別把我一时兴起的事情,当成理所当然,狐狸。” 在冷冷地选下这句话后,白色的巨龙,载著一人一妖一擦汗山神,再次衝上了天空。 第231章 能骗一个是一个 第231章 能骗一个是一个 一周后,安平市,大西村。 在村口的一棵大榕树下,一个笑容甜美、穿著职业套裙的年轻女子,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长桌边上,耐心地向桌对面的一位老大爷,以及站在大爷身后的一票村民,讲解著手里的那份文件。 “是这样的大爷,据我们集团这几日以来的考察显示,咱们大西山附近的空气品质指数很高,且山清水秀、风景秀美,完全具备开发度假酒店和风景区的潜力。” “所以,我们现阶段的计划是將这一片的山区,包括大西村在內的土地全部承包下来,就像刚才说的那样,部分地方开发成酒店,部分地方开发成风景区。”年轻女子笑眯眯地说,“市政府的领导在和我们集团的几位董事接洽过后,非常赞成我们的计划,一方面是能带动这一片的经济收入,二是能间接促进我市的旅游业发展。” “意思是你们要把这片全买下来?”老大爷推了推鼻樑上的老镜,似懂非懂地问。 “不是买卖,是承包,差距还是很大的。” “那你们把土地买下来了,我们住哪儿?”大爷身后的一个大婶问。 “大啊,我刚才不说了吗?不是买卖,山地是集体所有的集体资源,我们没有买卖权的,只能承包·咳咳,您別急,我正要说这点呢。”女子很有耐心地说,“虽然我们承包了土地,但是否要离开大西村,全凭各位的意思。” “我们自前的方案是,对於打算留下来的村民,我们会免费帮忙修、装修各位原本的住房,儘可能统一风格。也欢迎大家继续维持本业,种地、售卖土特產也好,开办农家乐也好。等酒店和风景区建成以后,我们还可以位各位优先提供就业机会。” “如果打算离开也没关係,我们会按规章制度提供安置房,地址从山下的镇里到城区,可供大家自行挑选。”女子说,“当然了,无论大家最终选择留下, 还是离开,我们都会准备一份,儘可能让所有人满意的补偿金。” 听到“补偿金”这三个字,原本安静的人群中,马上响起了嘰嘰喳喳的討论声。 这个女子所代表的集团公司,是在五天前入驻进村里的。 就像她刚才说的一样,这几日里,天天有戴著安全帽的各行业专家,拿著各种仪器和相机,在村里、山里东跑西逛的,那个平时总是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村长,这几天也跟换了个人似的,天天鞍前马后地跟在人家专家团的屁股后面转圈,问他是什么事儿,村长又三其口的,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只说是“好事”。 虽然村长不说,但这並不碍著村民们想入非非,这几天村里谣言四起,关於“村里要拆迁了”、“山里发现了皇陵”、“国家要在这儿飞弹发射基地”之类的消息,是一天一个套路。 直到今天早上,市里来了几位领导,在和村长、集团的干事们开了个短会之后,这位集团发言人陈小姐,便拿著一份厚厚实实的文件,在村口支了张桌子, 这才算是解答了村民们这几日以来的疑惑。 搞了半天,原来是有外地集团的老板,看上了这片山啊。 “那泥石流怎么办?別忘了村里以前可是发生过泥石流的?”在大部分村民还沉浸在“要拆迁了,我们要发財了”的时候,一个冷静中年人提醒道,“你们这大兴土木的,要是真把泥石流引来了,人家大老板反悔不干,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您放心,隨著现在知识和科技水平的进步,我们在泥石流的防治工作已经很有心得了,这几天我们专家团里的地质学家和环境保护学家,已经擬定出了一份可靠的方案,保证村里不会绝不会再受到泥石流的侵袭威胁。”有备而来的女子起身,將文件夹里的一份设计图纸递给他,“这就是初期方案的计划图,大家可相互传阅一下。” “你们要开发山里,那山神怎么办?”一个坐在轮椅上,满头银髮的老奶奶问,“那里可是他老人家的地盘,有人胡来的话,他可能会怪罪的!” “奶奶你儘管放心,我们集团很清楚,对於风景文化单位而言,重要的不仅仅是眼睛所能看到的风景,还有与之对应的民俗文化。”女子握住老奶奶的手, 深沉地说,“我们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关於山神的传说,我们的一位股东当即就表示,无论这次的合作的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守护住当地的习俗,让更多人了解到这一段『大山往事』。” “您今早应该也注意到了吧?除了到访的市领导外,当地文化部门的负责人也驱车赶到了村里,专门和村长商討了“山神庙”的选址和修建工作。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两周以后施工队就会正式动工了。” “你们·这是要为山神建庙?”老奶奶很惊讶。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女子笑道,“我们要为山神他老人家,修建一座气派的庙宇,且无论之后的合作能不能成功,我们都会每年派专业人土,来负责山神庙护养的工作。” 女子这话说得其实相当巧妙。 她並没有正面回答,老奶奶说的“你们在山里动工,山神可能会动怒”的问题,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我们决定为山神造个新家”上。 听起来是对山神表示尊敬,可是实际上却是把山神也当成了拆迁户在应付。 不过暂时也没工夫深究了,因为兴奋的村民们,还准备了一大堆问题,等待女子的解答。 “你们的装修要搞多久?” “我孩子的户口怎么办?” “想在你们这儿上班需要什么学歷,高中毕业行不行?” “大家別著急,只要是能回答的问题,我们今天一定会给大家说清楚。”女子笑眯眯地说,“马上我的同事就来了,请大家先有序排队吧。” “看到了吧,我就说只要钱给到位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有意见。”在村里的一座水泥篮球场上,白璟背著手,远眺著大榕树下热闹的场景, 嬉皮笑脸地说,“你说的那些“静坐抗议”『游行示威”的事儿,只会发生在电视新闻里。” 一旁的稚还没接话,一个穿著西装,拎著公文包的眼镜男,一路小跑著来到了他们身旁,对白璟压低声音道:“百先生,我们刚才和农家乐的老板聊过了, 他对我们的项目不是很支持,还说开发工作进行的时候,可能会影响到他的生意什么的。” “说来说去,不就是嫌钱不够么?”白璟说,“他想要多少?” “十倍。”眼镜男说。 “不行,十倍太多了,最多给他五倍。” “他说了,如果钱不能到位也行,那他就要入酒店1%的股份,农家乐也要继续开。” “喷,他一个烧菜的厨子,倒是挺有生意头脑。”白璟笑了笑,“跟他说,1%太多了,他也不一定入得起。至多给他个0.5%,而且得签保密协议。” “行,我一会儿转告他。”眼镜男说,“还有,我们张秘书一个小时后到, 说是想和您见一面,顺便让您帮忙掌掌眼,瞧瞧他最近收来的那块玉成色如何。” “知道了,让他在村委会办公室等我。”白璟摆摆手,示意眼镜男可以退场了。 “假扮成风水师,忽悠外地的富豪说山里发现了小龙脉,骗他们钱来造酒店、搞风景旅游区——” 稚面无表情地说,“这种鬼主意,也就是你能想的出来吧?” “什么叫『骗』?我可是有风水协会颁发的资格证的。”白璟提醒他,“还有,人家这是正经商业投资,我只是个顾问而已,人家这是相信我的能力。” “那那些专家呢?他们不会真的相信,自己的那些『泥石流防治』方案能很快见效吧?我说过了,这个村子的位置很差,在他们把防灾用的树种上之前,一场持续一周的暴雨,就足以再次引发泥石流,毁掉这个村子了。” “他们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老板让他们这么说。以及,就算他们什么方案都拿不出来也无所谓,因为这座大西山,不可能再发生一次泥石流。”白璟淡定地说,“我已经叫了几个住在附近,擅长覆土咒的妖怪隨时盯著山里的情况了,持续的暴雨也是不可能的一一別忘了,这是有旱居住的城市,你觉得她有可能放任,可能引发洪水的雨下个没完么?” “你就不担心那个富豪反水不干了?” “怕什么?钱又不是他一个人出的,他不干有的是人愿意接手一一还记得上次住养老院的小李么?” “你说那个鼠妖?” “没错,这次的项目他会入30%的股份,那些市政府的人也是他找人来的。作为曾经的纳税大户、著名企业家,哪怕现在退休了人脉也还在,所以只要有小李跟进,这事儿就不可能烂尾———嗯,就是得麻烦他晚死几年了。” “至於那些反抗的村民、很难协商的市政府,这些问题最后都不会是问题, 因为我们会给村民满意的补偿金,而我们的项目会给政府带来增收,没人会跟钱过不去。”白璟拍了拍稚的肩膀,“钱虽然不能让鬼推磨,但愿意为了钱而推磨的人,可永远不缺。” “那些人类绝对不可能猜到,自己是在跟一个怎样的傢伙在做生意。”稚摇摇头。 “都说了,不是做生意,我是顾问,风水顾问,只收佣金的那种。”白璟笑呵呵地说,“再说了,这个结局不是也挺好么?有人得到了钱,有人完成了约定,还有的人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长生,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完全是happyending““——.哟,老头你来啦?怎么样,对哪副更设计图满意?那可是你以后的家,別凑合啊,要修改就跟我说,我会以我风水师的专业立场帮你跟他们扯的!” “都满意,满意得很。”从村委会出来的山神老头,满脸笑容地一路飘到了他们身后,“哎呀,小神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捞上立庙、再苟延残喘些时日的机会。如果不是两位这趟帮衬,等再过个十来年,我估计也该尘归尘,土归土啦。” “放心吧老头,这俗话说的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有我们帮忙,等这庙建起来后,你很快就能恢復全盛时期,甚至是在那之上的力量了。”白璟哈哈一笑,“等有一天真成了正牌山神,別忘了请我喝酒!” “哎呀,那种事情怎么敢奢望呢?”老头嘴上谦虚,脸上却是一副“春风得意”的表情,“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去大榕树底下凑凑热闹,看看他们到底准备怎么安置村里的人。狐仙,天龙阁下,小神我先走一步!顺便去取我这些年私藏的佳酿,午饭之后一起喝一杯!” “嗯,去吧。” 稚目送著老头的背影远去,才重新开口道:“你的话是不是说得太早了点? 建立庙宇,也不代表就一定能为他带来多少信眾吧?信仰可是玄妙到足以创造出妖怪的东西,哪有这么轻易就能获得?” “这还不简单,信眾难觅,那我广撒网不就行了?”白璟轻鬆地说,“等庙落成之后,我就找人在各大论坛、app上发帖子、做宣传,就说大西村的那个山神庙有多么多么的灵验,把那些人类骗来贡献香火。 “要知道,现在的无神论者虽然不少,但希望通过“烧香拜佛”的方式逆转运气的人也同样不在少数。”百璟说,“虽然那傢伙,没办法真的实现信眾的愿望,可总归是会有几个好运的傢伙,在烧完香后会遇到好事吧?升职加薪也好, 求子成功也罢,在心理作用之下,不管是不是他们应得的,他们都会觉得是山神的功劳,是山神显灵。” “这样一来,信眾不就来了么?来的一百个人里,能骗到一个也是赚啊。”白璟的大嘴巴拉巴拉的,说得口水飞溅,“等到度假酒店和风景区搞起来了,到时候来贡献香火的人只会更多,而信眾也会相应的越变越多说得我都有点羡慕他了,要不我也去给自己建个狐仙庙算了。” “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什么叫自欺欺人?我可是一直都很坚定的认为,自己很配拥有一座庙宇, 天天受人敬仰的啊。”白璟嘿嘿一笑,“不过说起这个,你呢?你的“自欺欺人心理建设”做得如何了?” “失败了,我果然还是没法把他视作那个两百年前的妖怪。”说起这件事, 稚很少见地嘆了口气,“所以事实就是我爽约了,我没能给他带来一场长生,如今的你虽然为他爭取来了补偿,但对上一代的他来说毫无意义。” “那怎么办?当年的封正就这么作废了?” “也许吧,我可能得再找个人重新走一遍流程。”稚望著天,过了好久才说,“这次我会记得,先搞清楚那是个什么种族的傢伙之后,再听他的心愿的。” “喷喷,看看你这到处找人,主动满足人家的欲望的架势,怎么搞得跟“阿拉丁神灯』似的。” “阿拉丁神灯?那是什么?” “没什么,人类讲给小孩听的故事而已,我懒得再讲一遍了。”白璟摸出一根烟,自顾自地叼上,“我听珠泪说,明天你就要走人了?” “是啊,毕竟事情都办完了,也没必要继续打扰你们。”稚说,“不过我之后大概还会回来几趟,看看这座村子和他的情况,你应该不介意吧。” “我其实刚想客气一下,说『也不算是特別打扰,毕竟周悬已经重新开始上班,不再当你的二十四小时间监护人了”。但你的这句“不过』,又让我觉得还好没说。”白璟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我介意,你就不会来一样。” “別这么说。”稚平静地笑了笑,“我们是朋友不是么?朋友本就是该互相帮衬的,这是基本的礼貌啊。” “你这厚脸皮的傢伙!” 第232章 尾声 第232章 尾声 周悬睁开眼睛,环视著周围的景象。 他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沙发上,从身后熊熊燃烧著的那面壁炉,到摆著新鲜水果的茶几,再到窗外那几株身披白雪的白樺树,这一切让他感到似曾相识,却文不足以肯定自己此时的状態。 直到,他从那一幅幅风格各异的画作中,找到了那副珠泪的单人画像,这才意识到,自己確实是在做梦。 一场久违的清醒梦。 “晚上好。”思绪之间,稚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他的身侧,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他的头顶和肩上,覆著几片晶莹的雪,似乎是刚刚赏雪归来。 “你现在已经能做到,隨时都能控制自己梦到什么了?”周悬问。 他还记得在上次的梦中,稚曾明確说过,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並控制梦的走向,並不是一件轻鬆的事。 “我只是今天睡得比较早,提前从梦里醒过来了而已。”稚笑笑,“如果你在半个小时前入睡的话,看到的应该就不是这个场景了。” 说起来,今天稚回房间的时间確实是比平时早,几乎是客人们离开后,就立刻说自己要去睡觉了一一周悬原本还以为,他会在这最后的一个夜晚里,看电视看到天亮呢。 没错,明天就是稚离开的日子。 为此,今晚他们享用了丰盛的一餐,算是为这位在周悬家待了快半个月,明早就要离开的“贵客”践行。 不过吃饭的时候並没有什么特別的煽情环节,稚也是老样子,一边仔细地品尝每一道菜,一边听著其他人在饭桌上聊,最近城里发生的大小趣事,偶尔才凑上去问个问题、搭两句嘴。 直到这顿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才举杯,各自对稚说了些祝福、道別的话,稚也很礼貌地跟每个人碰杯,感谢大家最近的照顾。 其中最动容的似乎是季澜:她是唯一个拍拍稚的肩,很认真地说出那句“后会有期”的人。 大概是因为她年纪最小,经歷过的离別並不像其他人那么多吧? 等到了致辞环节结束后,他们每人都送给了稚一份礼物。 周悬把当时在商场里为稚拍下的那张单人照,和龙背上他、白璟和白龙尾巴的合影都洗出来,用相框裱好后送给他。 白璟送给了他一只,长得丑丑的大眼睛小龙玩偶(在看到这只很丑的龙之后,稚果断把那根灌灌的羽毛送给了白璟,当作回礼),清秋送了一副山水画, 师傅送了一只玉雕的莲茶盏,季澜送了一套《七龙珠》漫画书。 哦对了,还有常平一一在从白璟那儿听说了稚即將离开的消息后,他昨天出车时,专程来了周悬家一趟,將一提保健品送给了稚,当做对天龙一族的一直以来照顾的答谢。 而珠泪准备的礼物,比他们似乎更要用心一点:她专门为稚缝製了一身,跟他之前那套版型类似的古装,但从黑金的配色变成了白金,袖口上还绣了一条烫金色的小龙。 稚接过衣服的时候非常意外,问珠泪到底了多少钱一一珠泪的手艺自不必说,主要是这身衣服的布料,无论是舒適感还是质量,居然都比自己当年了很多黄金,找这里最好的裁缝定製的那身衣服还要好上许多。 结果是收到了珠泪的鄙视一则:大哥,这都两百多年过去了,人类的纺织技术早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好吗?淘宝上隨便买条一百块的衣服都比你那身穿著舒服! 这下搞得稚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又祭出了那个曾经被白璟拒绝掉的,装满了金银財宝、宝石首饰,自带变大变小功能的宝箱,让他们务必收下,就当是这趟的谢礼。 而这一次,面对这能买下一栋楼的回礼,他们依旧坚定地表示了拒绝:理由是朋友之间谈钱太生分,我们要是真把这些一看就价值连城的东西拿去当铺,估计店家会直接报警一一下次来做客的话,你自备点吃的喝的就行了,別这么客气。 最后的晚餐,就在这拉拉扯扯之间结束, 周悬原以为明早才是最后的道別,不过看稚特地把他拉进自己梦中的態度, 估计“再见”是要在今晚说了。 “听白璟说,山神庙在明年中旬就会完工。”周悬说,“到时候你要来参加落成的仪式么?” “还没想好,不过应该不会来吧?”稚把一颗蓝莓去进嘴里,“毕竟我已经知道山神的“真相』了,看著那些人类敬香磕头的虔诚样子,再结合狐狸之前说的那些话,我大概会觉得很奇怪, “他说什么了?” “能骗一个是一个。” “——”周悬摇头,“真合他的作风。” “无论怎么说,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稚淡然地说,“狐狸卖了我个面子,为那傢伙修建了庙宇,还在附近搞出了能吸引很多人类来的酒店的和风景区,可以说只要能继续保持现状,他就能得到长生。” “可我听说,修建庙宇的资金,其实是你出的。” “黄金可不会自己平地筑高楼。”稚笑了笑,“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能看到“香火鼎盛”的场景吧--嗯,也希望下一个向我许下愿望的傢伙,別再给我出这么难的题目,我可不想等到下次有空的时候,又是两百年以后了。” “如果还是类似的愿望,对你来说反倒轻鬆吧?”周悬说,“毕竟长生不老药还在你的手里,只要不是像这次一样遇到非常规的种族,多半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说的也是,毕竟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对吧?”稚说,“就像是很多人明知道,这世上有轮迴转世这么一说,死亡也並非永恆的状態,可他们却还是畏惧死亡,想要长生。” “他们害怕的或许不完全是死亡本身,而是遗忘。”周悬想了想,“无论是遗忘自己的过去,还是被他人所遗忘,这种滋味並不好。” “那你呢,你不害怕么?”稚问,“半妖的血统可没有长生的功效,从这方面来说,你跟普通人类並没有多少差距。” “很少有人会完全不为死亡而感到恐惧。”周悬平静地说,“我只是不渴望长生而已,这是两码事。” “哪怕你正和一群,把几年、几十年,甚至百年都只当成是『弹指一挥间的妖怪们生活在一起?”稚问,“相比较他们,你註定会成为最早离开的那一个,这难免会带来落差吧。” “我其实也有人类朋友。”周悬说,“不过我不否认,妖怪们的某些观念確实影响到了我。就像白璟曾和我约定过,说他会在我的葬礼上打扮成浮夸和尚的样子,在眾目之下为我诵经祝福一一换做以前,我应该不会理会这么无厘头的事吧?可现在我觉得挺好,反正葬礼一辈子就一次,疯一次也没什么。” “但不觉得可惜么?”稚提醒道,“这一生的美好记忆,只能存在几十年。 等到你离开的那一天,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就像你刚才说的,『遗忘』的滋味並不美好。” “我倒是觉得几十年,已经很长了。”周悬笑了笑,“现在觉得自己活不到退休那天的,可是大有人在,比如我的目標,也只是活到七十五岁。” “看来我不太擅长劝说別人。”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稚也笑了笑,“其实我原本的计划是,在离开前,把那颗丹药留下来的。” “留给我?” “是啊。毕竟我也不是很需要那东西,留在手上还烫手,不如留更需要它的人一一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给人类吃有点浪费就是了。”稚耸耸肩,“可我后来想了想,如果你不马上吃掉的话,留著那东西反而会引来麻烦,所以才特地来探探你的想法。”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对长生没有兴趣的。” “之前是之前,当实物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很少有人能不为唾手可得的长生而心动。”稚摆手,“罢了,多说无益,可我不想变成你们平时说的那种“死推销的”,我不勉强你。” “但我还是要说谢谢。”周悬说,“感谢你能想到我。” “其中一半的感谢还是分给珠泪吧。”稚笑道,“因为今天下午她找我聊天的时候,也跟我提到了这件事。” “她说什么?” “她让我在你这儿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看看你对长生不老是否感兴趣,如果感兴趣的话,就把药留给你,別便宜了別人。”稚说,“当我回復她,说“我本来也准备这么做的”的时候,她还很难得地夸奖了我一句,说我『难得有良心』一一喔,她还让我千万別把『她也参与其中』的事告诉你,所以你听过了就忘掉吧。” “难怪珠泪昨天一直在我旁边念叻,说什么『人类活得越久越划算,因为能领到很多退休金”,原来是在给我心理暗示。”周悬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找你,应该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嗯,她严肃警告我,让我別走人的时候给她留一箱子黄金,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一次看来是之前的计划走漏了风声。”稚用狐疑的目光看著他,“不会是你透露的吧?” “不是我。”周悬立刻否认。 “那就是狐狸跟那个女鬼了,唉,我就知道他们靠不住。”稚无奈道,“既然珠泪这么说了,我也没办法,只能顺著她的意了。” 周悬有些惊讶地看著他,没想到这傢伙这次居然意外的好说话一一他本以为以稚的性格,会选择不管三七二十一,按原计划送了再说呢。 只不过,稚之后的一番话,马上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狐狸送我的这本书上也说,在交往还没开始的时候,就送上过於昂贵的礼物,容易引发適得其反的效果。”言出法隨,稚的手里马上出现了那本《恋爱心理学》,“所以我决定,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一一一箱黄金確实有点多,三分之一的话应该就不算昂贵了,正给她拿去买辆车,以后就不用坐那个什么公交车了。” 三分之一箱的黄金算不算昂贵周悬不知道,但沉默是金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一— 这个时候插嘴有可能会被当成打小报告的嫌疑人,还是让珠泪自己烦恼去吧。 “时候不早,这次就先聊到这儿吧。”稚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布穀鸟掛钟一看来他確实是有了经验,这次的梦还自带確认时间的功能,“我也差不多该起床了,行李还没收拾呢。” “你准备一大早就出发吗?” “嗯。我还要去大西村一趟,在那傢伙身上留下点术式,以防万一。”稚起身,用手虚指了一下那面落地窗,玻璃瞬间消失,窗外的风雪一下灌了进来,“该说不说,这一代的他,比上一代明显要有眼力见不少,我还是喜欢跟明事理的傢伙沟通。” “稚。”周悬看著他的背影,出声道。 “嗯?” “下次来的时候,別忘了用隱身术。” “这可不好说。”稚呵呵一笑,“我的记性时好时坏,也许到时候就忘了。” “好吧,再会。” “再会,人类。” 高大的男人走进了风雪之中,不多时,一条银白色的龙冲天而起,直至消失在天的尽头。 周悬推开了臥室的门。 客厅里空荡荡的,那张单人沙发上没有坐人,早间新闻男主持的声音,也没有像往日一样响起。 昨晚散场时,堆在茶几上的一眾礼物倒是不见了。 这大概就是他口中的“行李”吧? 周悬给自己泡了杯绿茶,然后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切换到了新闻台。 然后,他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里的“相亲相爱一家人”討论组。 最后的两条消息,是珠泪在一个小时前上传的。 分別是一长串“/发怒”的系统自带表情,和一张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表情一本正经、身形半透明的季澜,正盘腿坐在珠泪家的地板上,单手比“耶”。 她的身前码放著一堆堆叠整齐、金光闪闪的金条,垒起来大约到她胸口的高度。 看来季澜这是被当成了比较单位,好让大家清楚地意识到,所谓的“三分之一箱”黄金,大概有多少。 就在周悬考虑,要不要当没看到的时候,消息栏底部又出了一则新消息。 那是白璟发送的一长串竖大拇指的系统表情,连数量都跟珠泪的“/发怒”相等,看著贱兮兮的。 “今天的安平,应该也会是平安的一天吧?” 周悬心想著。 《龙的报恩》,完。 第233章 暖桌是秋冬换季的必备品·上 第233章 暖桌是秋冬换季的必备品·上 安平市,临近十二月的某天。 桃源小区四栋505室的客厅里,一个长手长脚的男人正躺在沙发上,一边嚼著牛肉乾,一边看电视。 电视机里,一场篮球比赛正在进行著。 此时持球的是某支球队的当家球星,只见他乾脆利落地抢断抄球,又连过两人,完成了一记暴力的“单臂大风车劈扣”。 在解说员的“好球!”的吹捧声中,男人也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以示对这名运动员的鼓励。 当然,在鼓励的同时,他也不忘以观眾的视角出发,张著大嘴,睡沫飞溅地点评一下运动员刚才的动作:“可惜还谈不上特別完美。如果让我来的话,我一定会在空中再加上一个『七百二十度”旋转,並且在把球扣进篮筐的同时,对前排左边第三个女观眾免费送上一记飞吻.啊哈哈哈哈哈.” “不过嘛,以人类的標准,能做到这样也算是『还行』了,毕竟他跟我可比不了。”男人很自恋地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刘海,“谁让我是个妖怪呢?” 说著说著,他又哼起了一首歌不著调的歌:“啊,我是妖怪“我是英俊又伟大的妖怪~我打篮球打的特別好~妖怪妖怪妖怪~妖怪万岁万万岁~” 过了一会儿,歌唱完了,电视篮球比赛也进入了中场休息时间。 男人把牛肉乾丟进嘴里,又看了一眼自己玫瑰金手錶上的指针,自言自语地说:“奇怪,去拿个快递而已,需要这么久吗?” 这话刚说完没多久。一个穿著米黄色针织衫、身形半透明的女孩儿,就从紧闭著的大门里“钻”了进来,转身从內部打开了房门。 门一推开,她又马上“飘”了出去,帮著门外那个等候著的年轻人,一起將一只块头不小的纸板箱“嘿咻嘿咻”地抬了进来一一怪不得她要从內部帮忙开门,原来是外面的人没手输密码。 “哟,我说你们怎么出去这么久,原来是遇上大件货了。”白璟保持著“美人靠”的姿势,端详著周悬和季澜搬货。 “你还有脸说啊!”季澜手里搬著货,嘴上也不閒著,立刻指责起了他的不当人行为,“都怪你偷懒不来帮忙,知不知道扛东西爬楼很难爬啊!” 她的忿忿不平是有原因的: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鬼都帮忙搬东西了,你居然在家看电视,吃牛肉乾,真是不要脸! “唉,年轻人多动动怎么了?整天这么懒惰,不是玩手机就是看电视,你还想不想活到九十九了?”白璟懒情地说。 “我不想,因为我已经永垂不朽了!”季澜刚一放下箱子就衝过来,抢走了遥控器,把篮球比赛换成了《动物世界》。 解说员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下一刻响起:“白熊登上了海岸,无所畏惧的漫步在冰原上,开始了一段艰苦的冒险经歷——“ 白璟也不跟她计较,转头看向周悬和他身前的纸箱:“你这是买什么了,新款麻將桌?之前那台不是还没打冒烟吗?” “不是,是阿菲买的暖桌。”周悬蹲在纸箱边,握著裁纸刀边划拉胶带纸边说。 “暖桌?”白璟转悠了一圈眼珠子,“喔”一声,“就是被炉对吧,两层桌板间盖个被子,日剧里面的那种。” “对的。”周悬点头。 “她买这玩意儿干嘛?” “不知道,可能是网上刷到了,就买了吧?最近正好赶上秋冬换季,我也经常刷到类似的gg。”周悬对李菲“时不时就网购一些东西,並填上自己家地址”的行为已经习惯了,一开始还问问原因,到后来,就直接在收货后拍照返个图给她了事。 “秋冬换季啊———怪不得前两天,我看小肥身上的毛又厚了一圈,也是该到这个时候了啊。”白璟打了个哈欠,“难怪我最近总是犯困。” “唉,以前一年四季里,我还蛮喜欢冬天的,能买点好看的大衣围巾什么的,可现在都没啥感觉了。”季澜盘腿坐在地上,感慨地说,“看来我也到了『对新事物缺乏兴趣』的年纪了,老人家了老人家了~” 正如他们所说,临近十二月份,安平市也到了秋冬换季的时节。 李澜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也总算是学会了“怎么给自己换/变一套新衣服”出来,这才避免了“一套运动服”过一年的尷尬场面。 说话的功夫,周悬已经把箱子里东西拆了出来。 跟想像中一样,分上下层的桌板,四条桌腿,一个取暖器以及一大堆螺丝, 看起来组装难度並不很大。 虽然不认识牌子,但从说明书上密密麻麻的日文来看,显然是进口货。 周悬只是稍微瞄了两眼,就把说明书放到了一旁,开始埋头拧起了螺丝, 倒是一旁季澜捡起了说明书,由头晃脑地看了半天,最后对著空气来了一段日语秀:“空你几哇,哇达西————这个这个,季澜呆丝!” 该说不说,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但至少比起她“大家都听不懂”的粤语水平,还是要好一点。 “说得太好了,说的太棒了。”沙发上的白璟,马上不阴不阳地吹捧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语种专业毕业的呢。” “少在这里用阴阳怪气的方式羡慕人家的语言天赋了。”季澜跳到沙发上, 踢开白璟的腿,给自己腾了个位置,“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早上你又给我们惹麻烦了?” “早上?我不是下午来的吗?” “不是你,是你的女朋友!前女友!”季澜说,“她也不知道从哪搞到了这儿的地址,今天来找你『当面对质”来了!” “喔,她来敲周悬家的门了?”白璟看起来也不太意外,毕竟类似“前女友上门討公道”的事儿,不说隔三差五吧,一个月也总有个两三次,从为爱痴狂不怕死的女妖怪到女性人类,包括他本人在內,大家早都见怪不怪了。 “不,她搞错门牌號了,敲了对面清秋家的门。”季澜幽怨地说,“当时我正在和猫猫道长玩纸牌,才刚到胜负的关键点,我们正在激烈的心理博弈当中————·结果,她一边敲门一边鬼哭狼豪的,把我的思绪全打乱了!害我输了!” “输了会怎么样?” “输了就得帮猫猫道长捏一礼拜的肩膀!一次十分钟!” “贏了呢?” “贏了他就教我一个能让『很甜的葡萄变酸”的法术!” “那你也没损失什么嘛。”白璟摊手,“反正你也学不会,给猫道长捏捏肩膀,也算是你孝敬老人家了。” “放屁!猫猫道长说了,那个法术特別简单,连人类的小孩子都能学会!” 季澜怒道。 她好不容易討著个又简单、又感兴趣的法术(她原本准备用这一招整蛊白璟,让他吃到很酸的葡萄)的学习机会,结果就因为那个疯狂的前女友,一切全毁了! “那也得看他说的小孩是谁吧?”白璟扭头看向正在忙碌的周师傅,“你会那个法术么,周道长?” “什么?”周悬忙著干活,没关注他们刚才的聊天。 “让葡萄变酸的法术,听说你师傅教过你?” “葡萄变酸?”周悬想了想,“好像是学过,不过一直没找到使用的机会, 很多年没实操过了。” “为什么没机会,葡萄难道很少见吗?” “不,是因为觉得有点浪费粮食,那个法术会把甜和酸反转,原本越甜的葡萄就会变得就越酸。”周悬解释道,“现在葡萄有多甜你们也知道,反转之后根本就没法吃,只能扔掉。” “行吧——喏,我给你找了个师傅来,这事儿就翻篇了哈。”白璟踢了踢季澜的肩膀,“下次脑筋活络点,想跟猫道长学法术,先去问他宝贝徒弟会不会, 连学费都省了。” “周悬,那个法术真的很简单吗?”知道那个“小孩”是周悬之后,季澜忽然又没自信了一一毕竟在她眼里,周道长虽然有的时候没神经,但实力还是很“高人”的。 “还好吧,也不耗费什么法力,就是手诀有点复杂。”周悬边拧螺丝边说,“你认真学,应该是能学会的——“-虽然我不知道这种法术学来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太有用了!”季澜的眼中再一次燃起了希望的火焰,“我光是想起某人被酸的掉舌头的样子,我就觉得生活又有了意义!” “你说的『某人』,不会是我白某人吧?”白璟斜眼看她。 “你看你看,又来了。我上次就说你有被害妄想症吧?一天到晚的,总觉得人家要害你,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季澜睁著眼说瞎话,不承认。 “周悬,我改变主意了,你还是先教我那个法术吧。”白璟坐起来。 “不行!別教他!”季澜阻止道。 周悬並不理会这两人的无意义闹腾,这会儿他已经搞定了暖桌的组装工作, 起身去臥室找毛毯了。 跟他预想的一样,组装暖桌,就和“看起来”一样简单,整个流程无非是把四条腿装好,再把取暖器放进桌板预留好的槽位里,固定完毕就算完事了。 而且周道长到底个是会画符摺纸人的冒牌天师,动手能力比普通人明显高出一截,这种简单的家具他六七岁就会装了。 周悬把毛毯铺在下层的桌板上,又往毛毯上盖了一层桌板,然后开始思考自已有没有遗漏的步骤。 “完工啦?”季澜凑过来。 “应该是。”周悬看著方方正正的暖桌,除了毛毯的顏色平庸了点(绿油油的),总体看著还是蛮好的,桌子也比他想像中的要宽一些。 “很好,那就快点实验一下好不好用。”刚才一点忙没帮上的白璟,这次倒是主动,说话间的功夫,已经把原本的茶几挪走,还很做作地拿来参斗扫帚打扫了一圈桌底,示意周悬赶紧把桌子搬过来。 “有点重,来搭把手。”周悬说。 一人一妖一鬼围在了桌边,在一句“一,二,三,起!”的口號之后,他们嘿咻嘿咻地把暖桌搬到了客厅中央,代替原本茶几的位置。 “很好,现在就差一盘“镇桌”的橘子了。”白璟找来了几个坐垫,满意地说,“你家有橘子吗?” “没有。” “那就用这个吧。”白璟朝著玄关招了招手,一尊摇著手臂、金光闪闪招財猫立刻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duang”的一声,稳稳噹噹地落在了桌上。 別误会,这只招財猫並不是妖怪,甚至不能算是周悬家的成员。 它的“所有者”是珠泪。 以及,它不同於市面上那些塑料、树脂、陶瓷材质的同类,是由纯金打造的是的,没错,就是用一个月前,稚离开时留下的那一堆黄金。 那些金子被珠泪很果断地拿去融掉之后,被铸成了这尊“超级无敌至尊豪华纯金制招財猫”造像。 珠泪把金子融掉的原因也很简单:她谁的小便宜都能占,谁的“嗟来之食”都能吃,唯独就是不能吃稚的一一万一她真拿这些黄金去买了车,被稚说成是收了他的“三金”,明天就来提亲就完蛋了。 至於为什么,偏偏是打造成招財猫,主要还是为了低调。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这只看起来富丽堂皇的招財猫,居然真的是用纯金打造的一一招財猫的头顶上甚至还加装了太阳能板,省去了定时更换电池的麻烦,看著十分写实。 而把招財猫暂放在周悬家则是因为,他家的看门纸人就算再怎么不靠谱,也比珠泪曾经进过內衣贼的家里安全一一毕竟是贵重的东西,以后还要“足斤足两”还给稚的,万一给贼偷了、卸了只手臂就不好了。 “现在只要插上电就行了是吧?”白璟第一个坐了进去,伸手在里头摸索了一会儿,扯出一根黑色的电线。 “还要设置一下温度。”周悬接上插板,“你来吧。” “温度温度——”白璟钻进桌底下,“那我就直接拉满了。” 第234章 暖桌是秋冬换季的必备品·下 第234章 暖桌是秋冬换季的必备品·下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欢迎回家!” 十五分钟后,周悬家的门被推开,珠泪晃悠著手里的塑胶袋走了进来。 “下午好朋友们,看我带什么来了~”珠泪边走边展示,“噹噹噹噹!清秋买来的橘子!分给我一半,大家一起—嗯?你们在干嘛呢?” 刚走进客厅,珠泪就看见周悬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季澜和白璟则坐在一张小桌旁,前者在专注地看电视上的《动物世界》,后者则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趴在桌板上,看也不看她。 “下午好,珠泪。”周悬放下手机,“我正准备点外卖送点橘子来。” “没错没错,暖桌就是得搭配橘子!”季澜一边看著电视上的猴子剥橘子, 一边说,“只有招財猫可不行啊。” “暖桌?喔~”珠泪这会儿已经认清了这张四四方方小桌子的真身,摸摸下巴,一脸“很机智”的表情,“原来这就是暖桌啊,我看网上说这玩意儿有魔力,冬天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是啊,这里就有个鲜明的例子。”季澜戳了戳趴在桌板上的白璟,“他自从钻进去之后,就没动过了。” “那周悬你怎么不进去坐坐?”珠泪问。 “我不坐是因为—” 周悬话还没说完,珠泪就是一个“哟吼!”的滑铲,直接铲进暖桌里。 结果还没到三秒,她就很狼狐地从滚滚热浪中爬了出来。 “这也太烫了吧!”珠泪大声道,“这还是暖桌吗!简直是桑拿桌呀!” “就是因为太热了,我才不进去的。”周悬说完了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白璟把取暖器的温度设置成最高的那一档,我就是被热出来的。” “那白璟为什么一副愜意的样子?他不怕热吗?”珠泪疑惑地走到白璟身边,“喂喂,白璟,一二三三二一,听到请回话。” 白璟不理她,继续趴著。 珠泪见他不搭理自己,又用手拍了拍白璟的脸。 “嘶!好像不太对劲!”珠泪脸色一变,“他的脸很烫,好像不是因为享受,而是被热晕过去了!” “啊?”周悬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快把他拖出来,再不出来要熟了!” 於是乎,周悬家的客厅在难得的平静中,又一次混乱了起来。 他们三人先是把昏迷不醒的白璟拖了出来,然后抓著毯子疯狂扇扇扇散热, 最后由季澜钻进暖桌,把取暖器调成了適宜的温度。 做完这一切之后,被很隨便地丟在地板上,等待自然散热的白璟,终於悠悠转醒。 “还好么?”周悬问。 “嗯———我刚才怎么了?”白璟迷迷糊糊地问。 “你被热晕过去了。”周悬说。 “是吗——该死的——”百璟用手挡住眼晴,无力地说,“我当时其实已经感觉到热了,但是看女高中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的好胜心一下就起来了·—-你懂这种感觉吗?就像蒸桑拿的时候第一个出去的人会被取笑一样—.” “什么叫死猪不怕开水烫!”季澜生气地凑过来,“我是鬼好不好,我对冷热又没什么感知!” 这倒是实话,鬼魂没有实体的特性,使得她们这个种族不怕冷也不怕热,季澜钻进暖桌里並不真是因为天冷了要取暖,而是为了一个“氛围感”一一大家都钻进暖桌了,就我一个不钻,不是显得我很不合群吗? “我当然知道鬼魂是怎么一回事,但不爭馒头爭口气,那句老话没听过吗? 大丈夫生於天地间,岂能鬱郁久居人下罢了,你一介女流之辈,是不会理解我们男人的爭强好胜的。”白璟嘆了口气,颇有些感慨地说,“不过这暖桌还真是厉害,我堂堂妖怪都抵挡不了它的热情还是因为这是心理作用?我刚钻进去就感觉自己没力气了。” 周悬看著此时已经重新钻进桌子,脸上洋溢著幸福微笑的珠泪和季澜,点了点头:“温度是真的,心理作用应该也是真的。” “啊~真舒服~”珠泪美美地坐在桌边,小脸红扑扑的,拿起一颗橘子羡慕道,“不愧是阿菲送的东西,你们说,怎么就没人想著也给我送一个这么贴心的礼物呢?” “那你去联繫小白龙不就好了。反正他会飞,只要你想,天上的星星都能摘给你。”白璟等著享受她的劳动成果,在一旁懒洋洋地说一一在温度正常之后, 他马上就杀回了自己的座位,脸上很快便重新绽放出了“幸福的微笑”。 “稚?得了吧,他的品味太差,肯定会送那种纯金的桌子给我,坐进去冷都冷死了。”珠泪分出手,给桌上笑眯眯的黄金招財猫一个“脑瓜崩”,也不知算不算是在“指猫骂龙”。 “你们看今天的娱乐新闻没?说是顾乐已经应安平市政府的邀请,正式加入安平籍了,还说明年很可能会担任咱们这儿的城市形象大使!”季澜低头勤奋地刷著手机,隨口聊起了最近八卦话题一一他们这群白吃白喝的傢伙,聚在周悬家的时候一般都是这个流程,聊八卦吃零食什么的,区別只在於今天的话题由谁拋出来而已。 “按这么说的话,他是不是以后不拍戏的时候,就在安平定居了?他会不会在这儿过年啊?”季澜有些期待,“到时候咱们是不是可以请他来吃年夜饭?” “应该不会吧。”家里电视天天掛在娱乐台的周悬说,“他不是年底要进组拍电影么?那个叫什么—” “大导演冯刚的《天下有贼》!”季澜即答,“第一次拍电影就能跟这么牛的导演合作,顾乐成为“电影咖”完全是迟早的事儿!” “定不定居不重要,过不过年也不重要,拍什么电影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把家里的门锁密码告诉我了。”白璟笑呵呵地说,“我准备明天就邀请一群美女去他家里开party,帮大明星的新居暖暖房。” “你?凭什么?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这是什么问题?我是这儿的最有名气、最厉害的妖怪,他一个外地妖怪过来,孝敬我一下不是很正常嘛?”白璟斜眼看她,“你以为这里谁都像你一样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吗?人家顾乐可是混娱乐圈的,这点路数他还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人情世故了?”季澜反驳道,“我加上顾乐好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祝福他之后的电影可以大卖!我可是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千字呢!” “你一个连长语音都懒得听的傢伙,还会写小作文给人家看?” “你的长语音我当然懒得听,可对面是顾乐,那能一样吧?” “你不会觉得顾乐真的会看吧?”感受到了区別对待的白璟鄙夷道,“我估计那些人类粉丝写的信,他都是直接丟垃圾桶的。” “你胡说!顾乐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季澜哼哼道,“他可是很认真地回復了我的!” “回了什么?收到还是谢谢?或者表情包?” “你的祝福我收到了,好暖心!也祝你学业进步,事事顺心!”季澜打开她和顾乐的聊天窗,绘声绘色地念道。 “他为什么要祝你学业进步?”周悬不解地问。 “估计是祝福我『跟清秋学法术的时候”一切顺利吧。”季澜得意洋洋地说,“这就是顾乐,多贴心!还会根据你的情况给祝福!一看就不是网上搜的!” “有没有可能,其实是他认错人了?”白璟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有很多爱写『告白信”的粉丝也是你这个年纪的吧?搞不好是把你跟她们中的谁弄混了。” “不可能不可能,要真是这样,他一开始就不会加我好友!”季澜不相信。 “是谁把她微信推给顾乐的?”白璟看著桌边的另外两个人,“总不会是我吧?” “是我。”周悬说,“不过我確实没介绍这是季澜的微信,就只是这么推过去了而已,顾乐也没问我,就回了个『收到”。” “那就对了。”白璟打了个响指,有理有据地说,“你周道长推的人,他顾乐肯定是不敢不加,也不好意思打听这是谁,估计想当然地以为是某个粉丝了。” “你,你是说———”季澜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顾乐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 “不是可能,是肯定。”白璟篤定地说,“你平时不发朋友圈,微信號也不是你名字的拼音,而是『gule520lalala”,鬼才想得到这个人是你呢。” “可是如果他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收到消息的时候不问呢?” “这不是很正常吗?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大明星,一个不认识的微信好友突然给你发了一封『告白信』,你不回谢谢,难道要回一个『你是谁?』吗?”白璟说,“依我看,你最好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刪你微信。” “不是吧?!”季澜快要流汗了。 “哎呀,你就別嚇嘘她了,顾乐人还是挺好的,怎么可能刪好友啊。”珠泪把剥好的橘子塞了一瓣进嘴里。 忽然,伴隨著嚼动嘴巴的动作,她的表情一滯。 “怎么了?”身旁的周悬注意到她的异常。 珠泪不语,只是把剩下的橘子递给周悬。 周悬没有多想,也剥了一瓣塞进嘴里。 零点五秒钟过后,周悬的眉头短促地皱了一下。 “什么情况?”白璟的视线瞟过来。 周悬不语,只是把剩下的橘子递给白璟。 白璟不疑有他,也剥了一瓣塞进嘴里。 零点五秒后,他的眼角肉眼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沉默中,白璟喉咙咕嚕一声,咽下了橘子,而后又剥了一瓣,递给季澜。 “张嘴。”白璟说。 “干嘛?”专心致志地盯著手机屏幕,一心思考著要怎么跟顾乐礼貌地介绍自己是“谁”的季澜,完全没有关注到其他三人的异常。 “请你吃橘子。”白璟强调,“张嘴。” “烦人!”季澜“啊”了一声。 白璟眼疾手快地把那一瓣橘子丟进她嘴里。 “好酸的橘子!”季澜的五官瞬间扭曲。 “啊~啊~”白璟趴在桌上,用脸颊感受著桌板上传来的温度,以一个奇怪地姿势伸著懒腰,“我饿了小珠,快去做饭。” “啊~啊~”在暖桌边三个小时不带动弹的珠泪,一反平时的勤奋,“我不想离开这里,今天就点外卖吃吧。 “吃什么?”虽然没发出呻吟,但也侧靠在桌上的周悬说。 “披萨,我想吃披萨。”白璟懒洋洋地说,“就点上次那家,放泡椒和牛肉的那一款。” “珠泪呢?”周悬打开外卖软体。 “我要吃放菠萝和火腿粒的。”珠泪懒洋洋地说。 “季澜你呢?” “我不吃,我没心情。”同样趴在桌上,还在眼巴巴地等顾乐回消息的季澜说。 “好吧,我再问问清秋和师傅要不要一起来吃。”周悬打开微信,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我好像忘记给阿菲返图了。”他艰难地从桌子里爬了出来,把手机镜头对准暖桌,“如果你们不介意入镜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桌边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丑態的三人,就很默契地一起钻到了桌子底下。 “拍好——” 又是周悬还没说完,桌底下就先一步传来季澜兴奋的大叫声。 “yes!顾乐回我消息了!他说现在知道我谁了!”季澜哇哈哈地大笑道,桌子也跟著抖了起来,“周悬,我要吃招牌卷边披萨,双倍芝士!” “脑残追星族真可怕。”白璟重新趴回桌上,“阿菲怎么说?是不是为你的拍照技术折服了?” “她说『好丑的毛毯,家里就没別的款式了吗?』”周悬復读李菲的回信。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珠泪看了一眼这条绿油油的毯子,也趴回了桌上,“不过管它呢,总比金灿灿的好看。” “我们待会儿就在这吃饭吗?”周悬钻回了暖桌里。 “好主意。”白璟伸出手,“来吧,小朱小周,石头剪刀布,一会儿谁输了谁就去拿外卖————小季你就別掺和了,想嚇死外卖员么?” “石头剪刀———布!” 《暖桌是秋冬换季的必备品》,完。 明日无更 明日无更 后天会开始一个中篇的故事,一个和“画”相关的故事。 而在这个故事结束后,会衔接上次说过的《过年篇》。 原本我是想卡著除夕或者大年初一的时候,开始连载过年故事的开篇,但后来做计划的时候发现时间上有点赶,如果要这么做,就必须得压缩这个中篇的流程。 所以后来想想,决定还是顺其自然。 我会儘可能在春节期间,开始过年故事的更新。 这么做会带来的唯一缺点是,当你已经结束假期、开始上班的时候,安平市的春节还没结束。 哈哈。 第235章 画 第235章 画 安平市,城东,某高档小区。 漆黑的奔驰车,缓缓停靠在一幢毗邻人工湖的独栋別墅外。 拎著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推门下车,早早在门口等候,穿著黑色套裙的女子马上迎了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皮包。 “罗总辛苦了,欢迎回家。”女子的声音很甜美,听著有点像是前些年几年,为某导航软体配音的某位女明星。 “嗯。”被称作罗总的男人隨口应了一声,便顺著院里石板路,走向那幢在夜色中灯火通明的豪宅。 “张秘书让我提醒您一声,明天下午两点您有个会议要参加,他和司机会提前半个小时来接您。”一路跟在男子身后,走进豪宅的女子轻声细语地说著,“会议预计会在两个小时內结束,明天是您和婷婷的『家庭日”,需要我帮您预约上次那家餐厅么? “你是说那家,婷婷说好吃的日料?”男人问。 “是的,他们最近上了新菜单,尤其是婷婷喜欢的海胆,现在应时节,换成了每天中午空运到店的加州海胆,听说反馈很不错。” “可以,你去约,一会儿我自己打个电话跟婷婷说。”男人边换拖鞋边说,“明天的早餐是什么?” “是您上次指定的,清炒茭白、松茸菌菇汤和白粥。”女子说,“我特別嘱咐厨房了,少放调料,尤其不要放味精。” “很好。”男人走向那台家用电梯,“明早我应该会多睡一会儿,大概十点左右吧。如果十点半我还没出来,你就来叫我一下。” “好的,现在时间还早,您要吃夜宵么?” “不了,我准备早点休息。”男人说,“我上次新买来的那身道袍—“” “已经洗好放在您床头了。”女子说。 “行,那就明天见。”男人按下通向二楼的电梯按钮,在透明电梯门即將关上的前一刻说道,“晚安,小娜。” “晚安,罗总。”女子站在电梯口,目送著男人和电梯轿厢一起缓缓上升。 罗总,真名罗大富,今年四十五岁,是安平市某外贸企业的副总裁。 人如其名,罗大富是个有钱人,这栋位於高档小区“孔雀邸”的临湖独栋別墅,只是他名下的眾多房產之一。 而这名被唤作小娜的女子,是平时负责照料他饮食起居的生活助理,今年也是她跟在罗大富身边的第二个年头。 在小娜的眼中,罗大富是个不折不扣的“钻石王老五”,不仅经济实力过硬,社会地位很高,长得也算是英俊,这个年纪了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曾有过一段离异的经歷,刚才他们口中的“婷婷”,就是罗大富今年十岁的女儿一一当然,离婚后依然疼爱女儿,每周六雷打不动地陪女儿吃顿饭度过“家庭日”,从某种程度来说,应该也算是一个优点。 以及,就像这世上绝大部分的有钱人一样,罗大富的兴趣爱好虽然广泛,但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光是在他们家工作的两年里,小娜就见证了罗大富的爱好换了至少七八个,从高尔夫球到无人机,平均三个月一换。 就比如最近的两个月里,罗大富突然迷恋上了“修道”。 “修道”这件事,应该说在富人圈中也不算是特別另类的兴趣,毕竟人越有钱就越是怕死、越是在意“行善积德”,所以他们修道的流程,大都是跟著某个有名道观里的道土,一起抄抄经书,吃些斋菜,学些修身养性的法门,主打一个“洗涤心灵,健康生活”。 只不过,罗大富“修道”的方式,跟其他有钱人们似乎有些区別。 准確来说,最开始还是很正常的:罗大富和有类似兴趣的朋友们,相约驱车前往了邻市的一所香火很旺的道观,跟著留山羊鬍子的观主过了几天道士们的生活,还通过捐“香火钱”的形式,获得了几件道长亲自开光的饰品,和几套做好註解的经书。 只不过,在那次回来之后,罗大富似乎是对道观里的生活丧失了兴趣,平时接到几位“同道中人”的邀请,也只是推说自己有事,下次一定。 可不去道观是一回事,並不代罗大富对“修行”也没了兴趣。 至少就小娜所知,罗大富每天只要有空,就会在饭后换上一身朴素的道袍, 在房间里自己琢磨经书,和一些不知道哪里买来的“道术研习手册”,小娜每次去整理他房间的时候,都能看到书桌上写写画画的“用功痕跡”。 他的生活也明显健康了起来,小娜印象中最早的一次,不过晚上九点来钟, 他就听到了罗总臥室里传来的呼嚕声一一要知道,他以前可是个超级夜猫子,第二天没工作的话,晚上一般没个三四点是绝不会睡觉的。 不仅如此,罗总从道观回来后不久,就果断地把先前人家道长给起的道號弃之不用,另给自己了编个“凌虚子”新道號,连微信號都一起改成了“ling uzi0823”。 以小娜的情商,加上对罗大富的了解,很快便看出了里头的缘由:罗总这是看不上人家正经道士修炼的那一套,打算自学成才呀。 作为一介生活助理、打工人,小娜自然是不好过问罗大富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但罗大富突然迷恋上修道的时间点,她倒是记得蛮清楚一一那是在差不多两个月前的一天,罗大富从一位画商朋友的仓库里,取来的一副山水画。 小娜不懂艺术,只知道那是一副没有署名的画作,画中的场景描绘的是一座云雾繚绕、鬱鬱葱葱的大山,大山深处,是一座画得若隱若现的青灰色建筑。 这幅画一开始被归置在了仓库里一一这很正常,毕竟对家中仓库里的藏品眾多,也算是半个“收藏家”的罗大富而言,这类虽然画工不错,但出自“不知名画家”之笔的画作,是上不了台面的。 可就在第二天早晨,起了个大早的罗大富,就突然指名让小娜从仓库里,把那副山水画找出来,送到他的臥室里去。 再等到几天后,小娜便发现,那副画已经被罗总掛在了自己的床头上。 而在那之后没多久,便有了“罗总因对修道颇感兴趣,於是前往邻市拜访观主”的事情。 “难道罗总迷恋上修道,是因为那幅画?” 望著已经抵达二楼的电梯,小娜笑著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 “那就明天晚上见了,婷婷。”从浴室出来的罗大富,一边打电话,一边用浴幣擦著脑袋,“爸爸会让小娜阿姨带司机去接你,你就在妈妈家楼下等什么,我会不会和小娜阿姨结婚?” “你这傻孩子,一天天的都想些什么呢?” 罗大富坐在床上,笑道:“行了行了,爸爸今天工作很辛苦,现在要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九点半也不早了好不好?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奶奶八点半就喊我上床睡觉了————.嗯,晚安。” 此刻他的头顶,正对著一副山水画作一一那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一幅画作。 “唉,每次看见我身边有个女的,就觉得这是自己后妈。”罗大富定好明早十点的闹钟后,就把手机一丟,拿起了枕头边的那套浅灰色道袍,往身上边套边嘀咕,“这么扭曲的价值观,也不知道是谁灌输给她的。” 很快,穿好道袍的罗大富,从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摸出了两颗助眠胶囊,配著水吞下。 在完成了睡前准备工作后,罗大富关掉了灯,钻进被窝里。 一片黑暗中,他望著头顶那幅画的位置,很快失去了意识。 罗大富睁开眼睛。 此时的他,正身处於一条山间的古道上,周围是缓缓流动著的雾气,以及茂盛的各种植物。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清晨时分的山。 以及,罗大富正在做梦一一毕竟上一秒,他还躺在自己的床上。 不过罗大富对此並不感到意外,几乎在睁开眼睛的瞬间,他便直接无视了身后那条通往山下的分岔路,沿著通往大山深处的古道前进了起来。 他的脚步很快,几乎到了奔跑的程度,完全不像是常年生活在都市中的人, 在山中古道上行走时那狼狐的样子。 这是自然的。 毕竟,这已经不是罗大富第一次,经歷这场伊始於某座山中的梦了。 准確来说,是从上上个月开始,只要他在家里睡著以后,就一定会从这座山中醒来一一从这座,存在於一副画作中的山。 事情是这样的。 两个月前,他从自己的一位画商朋友那里,一眼相中了一副山水画化作,隨后便带回了家,放进了仓库里。 至於为什么会选择这幅画,当时的罗大富只是觉得这幅画比较“合眼缘”, 加上画工很不错,称得上是上乘的作品一一以他的身家,早就过了以“金钱”来评判一幅画价值的时候,看到顺眼的艺术品,拿下也很正常,反正也不图什么。 然而,好巧不巧,就在当天晚上,罗大富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一一他梦到了自己,在一座晨雾繚绕的山中醒来。 那是一个太过於真实的梦,梦中的他的山间古道上迷了路,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在山里晃悠到了日上三竿,山间的晨雾消散之后,才从床上甦醒过来。 在起床以后,罗大富一开始並没有真的把梦中的山,和那副自己收来的画联想到一块去,只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抱著有些好奇的態度,让小娜把那山水幅画从仓库里文翻了出来,拿给自己看看。 就像他记忆中的一样,画里確实有鬱鬱葱葱的山林和繚绕的晨雾没错,可这並不能说什么一一爬过山的都知道,山里大早上起雾很正常,再说这画里不还有一座建筑么?他在梦中可没有见到类似的东西。 再加上梦里他在山中甦醒,画中的山则是以“画家的视角”绘製,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在梦里见到的就是这座山结果,打脸来的很快,就在当天晚上,罗大富又从那条山间古道上醒了过来身后的那条岔路告诉他,连醒来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此情此景,令梦中的罗大富感到非常惊讶一一按理说做梦时的情绪大都不会有太剧烈的波动,可正如之前所说,这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清醒梦,他在空气中甚至还能闻到山林特有的气味。 如果不是昨晚的经歷,罗大富甚至都不敢相信,此时的自己居然身处於一场梦中。 弄不清状况的他,想醒也醒不过来,只好选择其中一条下山的去路,就这么嗑嗑绊绊、走三步滑两步地前进看。 然而,不出所料,缺乏登山经验的罗大富再一次地迷失在下山的路上,直到晨雾散去,他从自己的床上醒来。 不过醒来后的他並没有声张这件事,也没有去动那副摆在墙角的画。 理由无他,纯粹是胆子大一一能从白手起家,一路打拼到他这个位置的富人,在面对稀奇古怪的事件时,只分为两类:要么非常兴奋,要么非常恐惧。 罗大富是前者。 而作为勇敢者的回报,后续的几天里,每一次入梦之后,他都会从那座山中甦醒,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哪怕是午睡的时候也一样,无一例外。 而聪明的罗大富,也在第五晚后,总结出了一些规律和心得。 首先,正常情况下,正常人是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的。 这说明什么? 要么是他遇到了“非正常事件”,就像是那些小说故事里写的一样,主角因为某些外部因素,例如“世界线的收束又扩散”什么的,导致了他在几十年间永远都做同一个梦,最终在梦中参透了世界的真理。 要么,他是个“非正常人”,跟小说里主角一样忽然觉醒了什么超能力。 总之就是小说情节,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其次,虽然罗大富在每次梦中都在山里迷路,直到天明醒来。 但那次午睡是例外,他很清晰地记得,那一次他只在山里,走了没几步路就醒来了,远远没到平时的进度,连晨雾都还没消散。 这就意味著,现实中他入睡的时间长短,是会影响他在梦中的滯留时间的。 最后,儘管罗大富每次都选择下山的路,顺著两条岔路各走了几遍,却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过这里。 这让他开始怀疑,“下山”,或许不是正確的选择。 於是乎,调整了思路的罗大富,决定在之后日子里,试一试反方向的那条路,那条通往深山的路一一他不是傻子,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正在经歷著的这一切,跟那副意外收来的画绝对有著分不开的关係。 所以对现在的罗大富来说,他只差一点就可以证明,自己確实是在梦中,进入了画中的世界。 他要找到那座在画中,看不清本相的建筑。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在助眠药物的支持下,当晚睡眠时间超过十二小时的罗大富,终於抵达了那条古道的尽头。 他看到了— 第236章 道观·上 第236章 道观·上 这条山间古道的尽头处,连接著一条青石小径。 顺著小径前进,很快就能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高大古松,以及一座敞开著大门的建筑。 经过了三天的摸索,一路上磕磕绊绊前进的罗大富,终於第一次抵达了这里,抵达了这座曾在画中出现过的建筑物一一此前猜想的最后一块拼图被凑齐, 他每晚进入的,確实是画中的世界没错。 只可惜,当时的罗大富因为缺少经验,在路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以至於还没来得及进入建筑內部探索,便先一步从床上醒了过来一一別人的冒险告一段落是因为敌不过困意,而他是敌不过睡眠饱和导致的甦醒。 但无论如何,这一晚的发现,已经让罗大富欣喜若狂了。 没想到,隨手收来的画作,居然还有这样的神奇之处,让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就这么照进了现实一一一生追求著新奇感的他,终於在步入中年的时候,得到了属於自己的一场惊奇际遇,他怎能不兴奋呢? 不过梦中奇妙经歷是一回事,罗大富在现实中的身份终归还是“社会成功人土”,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很快冷静下来。 那天的罗大富,顶著鸡窝头和新长出的鬍渣,拿起纸笔,在房间的书桌前用著最简朴的方式,就著这几天梦中的经歷,又做出了一次总结和分析。 一、梦中的一切都不会在醒来以后,被带进现实,无论是他在山间折来的、 被塞进口袋里树枝,还是登山过后双腿积累的疲惫感,又或者身上被灌木划伤的细小伤口。 在醒来以后,一切只会归零,留下的只有记忆。 同样的,他在现实世界中所拥有的东西,全都无法带进梦中一一每次在梦中甦醒的他,都是穿著一身浅灰色长袍和圆口鞋的朴素装扮一一因为这双谈不上舒適的鞋子,害得罗大富在初期探索的时候吃尽了苦头。 以及在那个世界里的他,永远只会在固定的地方醒来,那条山间小径就像是游戏中的固定出生点,容不得他选择。 二、梦中时间的流逝速度与现实不同,大概是0.x比1的速度。 简单来说,就在做梦的时候,时间会流逝的更快一些。 这导致了他哪怕通过助眠药物延长睡眠,在梦中所爭取到的时间也是十分有限。 三、此前他顺著那条下山的山道前行,却屡屡迷路受挫,很可能不是他本人的问题,而是某些“限定条件”在作票。 要知道,罗大富本人的方向感极好,这辈子除了做生意之外,最擅长的就是“找路”,在年轻的时候,是安平市“驴友界”的小明星,曾自谢“这世上就没有能让他迷路的深山老林”。 最好证明就是,当他调整策略,转而向山的更深处进发后,只了两个晚上便取得突破性进展。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下山的路可能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他的屡次迷路,是因为触碰到了这座山的“边界”,就像是游戏中还没开发完毕的地图,不充许玩家自由探索一样一一-毕竟那副画里,並没有画出这座山的全貌,更没有描绘“山下”有什么,身处画中世界的罗大富无法抵达不存在的区域,也算是能说得通。 而这场过於真实的梦,不会把你传送回“出生点”,只会用“迷路”的方式让你的探索受阻。 四,也是最后一点。 那座画中的世界,有山,有树,有水,有建筑。 却没有飞鸟,野兽,游鱼,和“其他人”。 罗大富无法肯定,这是否也是因为“画”的某些特性所导致的,但就目前所知,他很可能是这幅画里,唯一的“活物”。 看著被自己画满了各种符號和线条的草稿纸,罗大富陷入了沉思。 他心里清楚,截至目前自己所发现的,並不一定能囊括这幅画中存在的所有“怪异之处”,和自己进入画中的原因一一就目前看来,这幅画是特殊的,他本人也是特殊的,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的那位画商朋友、同样居住在这栋別墅里的小娜和住家保姆们,没有像他一样进入画中的世界。 以及,罗大富还没有思考过“风险性”的问题。 最直观的一点,虽然在梦里的伤口无法带入现实,但死亡呢? 如果在梦中死去的话,现实中的他会怎么样? 是马上醒来?还是就此失去生命? 罗大富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没有以身试险的勇气。 同时理性告诉他,遇到这样的离奇的事件,最好的解决方式是向那些所谓的高人们求助,看看他们怎么说一一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副总裁,类似“道上、江湖上”的朋友,多多少少也认识一些。 但罗大富最终並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不愿意自己和这幅画的秘密就此暴露。 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已经陷进去了。 他跟名为“好奇心”的魔鬼做了交易,在这场奇妙的旅程之中,也许他会付出一些代价,也许一直以来“还算不错”的运气,能让他逃过一劫,甚至是收穫颇丰。 可罗大富不在乎这些,他只想在梦里待得更久一点。 没有为什么。 在一场山林间的奔行过后,身穿灰色长袍的罗大富站在了那棵古松下,擦拭著额头的汗水。 他身前的大门敞开著,晨雾未散,距离“日上三竿,山雾散尽”预计还有二三十分钟的样子。 这是正常的,毕竟距离罗大富第一次踏入这座大山,已经过了快两个月。 方向感本就很好的他,在夜復一夜的梦中,很快总结出了一条“最快上山”的捷径,再搭配上日益进步的登山技巧,现在每每踏上这条山间古道,对他而言就跟“回了家”似的,完全是轻车熟路。 以及,这两个月以来的经歷,让罗大富已经確定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那就是这座画中的古朴建筑的本相无论是供奉著神像的大殿,还是青砖灰瓦的房屋、围墙,以及那块印著“云华观”三个大字的匾额,都足以说明,这里是一座道观,一座名为云华观的道观。 根据他的观察,这座道观占地颇广,可供人居住的厢房足足有几十上百间, 看得出来曾经也是一座“香火旺盛”的庙宇。 至於为什么是曾经,是因为就目前看来,虽然这里厢房很多,但绝大多数都处於空置状態,有明显生活痕跡的不过十几二十来间。 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双人间,所以粗略估计一下,这座道观中生活的人数大约在三十上下,与鼎盛时期相比,明显是有些没落。 当然还是老样子,儘管这些发现无不表明了,这里是“有人生活的场所”, 但截至目前,罗大富並没有在这座道观里撞见,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 就好像这些人上一秒还在这里生活,可等到自己一来,他们就隨著山风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坦白说,最开始的时候罗大富是有点恐慌的,毕竟山里“不见动物和飞鸟”,跟道观里“明明有人,却不见人”完全是两码事,前者所带来的心理压力,跟后者也完全没法比。 不过人的適应性终归还是强,在前几日的初步探索结束后,罗大富的心境很便快有了变化。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己每次入梦后身穿的那一套衣服,跟那些道士衣柜中的衣物,是一模一样的一一也就是说那身浅灰色长袍加圆头鞋的穿著,其实是道士们的打扮。 这代表著,每次进入这里时,他代入的其实是一位道士的身份。 再结合此前“只有我一个人能进入画中的世界”的推断,罗大富渐渐地开始认为,这起事件的起因,只是因为一个字。 “缘”。 这就像是误入山崖洞穴的愣头青主角捡到了武功秘籍,最后成为江湖大侠的故事情节一样。 为什么別人捡不到,只有主角能捡到? 当然是因为他是“主角”,那本武功秘籍,本就是上苍为“主角”而准备的。 总之,在这种“看多了古早小说的中年人独有的热血思维浪潮”的推动之下,罗大富开始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和“修道”这件事,有缘一不然要怎么解释,他会穿著一身道袍,进入这座梦中的道观呢? 罗大富对“修道”的兴趣,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最初他还只是在梦里,爭分夺秒地翻看那些厢房中的书本、古籍(大部分內容都看不懂)、摆弄那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道家器具(除了木鱼之外都没见过, 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琢磨那些看著虽然是“鬼画符”,可拿在手中却莫名有一种“清神明智”之感的符纸(应该不是心理作用)。 后来隨著兴趣越来越盛,他开始和自己社交圈里的那些,同样对“修道”这件事感兴趣的朋友一起,去著名的道观拜访,和跟著很有名气的道长学习、体验观中的生活。 可结果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在那一周的体验过后,罗大富发现,现实里的道观,跟他梦中的云华观,除了“建筑风格看起来差不多”以外,完全不是一回事。 那些道观里上班领工资的观主、道士们,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墨水,绝大多数都只知道夸夸其谈,每天就想著怎么让义工们多干点活,怎么让香客们多捐点香火钱。 跟著这些人,根本就学不到什么有用的知识一一要知道在梦中的道观里,他隨便拿出一本书,隨便拿出一件器具、符纸,看著都比这些道士们平时读的、用的,不知道高大上了多少倍。 最关键的是,在离开家,准確来说是离开了那副山水画之后,罗大富就没法在梦中进入那座山了。 在如此大的落差之下,罗大富想要“现实和梦中双重推进以快速实现修道大业”的梦便算是彻底破碎了。 狼狐地回到家中的罗大富,在给自己起了个新道號表明决心之后,几乎把所有閒暇时间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钻研道术,和对梦中世界的探索上。 隨著入戏渐深,期间他也愈发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天命之子、天选修道人,渐渐还养成了穿著道袍入睡的习惯。 现实不靠谱,我就在梦里加倍努力,爭取自学成才! 而就像之前说的,夜夜在山中醒来的他,把这条进山的古道走得是越来越明白。 这使得他可以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对这座道观的探索上一一从一开始只能粗略的查看一间屋子,到有充分的时间彻底搜索两三间屋子,进步可以说是非常明显。 而在歷时一个多月,將整个住宿的区域完整地探索了一遍之后,给罗大富留下较为深刻印象的,当属一个由两个对门的厢房组成的院落。 那个院子里,种著不少草草,从墙上翠绿的爬山虎就能看出,这些草木都是被人精心打理、修剪过的。 左边的屋子里住著的似乎是个孩子,房间里头乱糟糟的,被子很隨便地坨在床上,衣柜里收著几件明显小了几號的道袍、地上、桌上都放著不少木头、竹子编成的玩具,门边还摆著一只丑丑的木马一一可以说,道观里没有任何一间屋子能比这里更乱,和比这里更有“童趣”。 至於右边的那间,“门外还掛看贝壳风铃的屋子,跟这间孩子住的房间完全是两个世界。 房间里头收拾的整整齐齐不说,屋主人的爱好似乎也颇为风雅,从古琴到成套的笔墨纸砚,再到几幅没有完成的画作,看得出是位多才多艺的道门前辈。 但真正让罗大富留心的,並不只是这个。 在初次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曾“阅女无数”的罗大富,就感觉有一道来自心底的声音正在提醒自己一一这是一间屋子的主人,是一个女人。 儘管,除了相较其他房间要更加整洁一些以外,屋子里其实並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女人生活过的跡象,也不存在胭脂粉黛一类的东西。 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一个生活著孩子,和女道人的道观吗? 第237章 道观·下 第237章 道观·下 罗大富快步拾级而上。 在经过了道士们住宿区、吃饭的斋堂,穿过了供奉著几尊神像的大殿、道场以后,他成功抵达了这座道观的上层区域。 这是一片嵌著青石地砖的平坦地,一共只有四座建筑,分別是藏经阁、炼丹房、供奉逝者牌位的灵室,以及一座独立的大院子。 这是罗大富连续来到这里的第五天,关於这里的探索,也到了最后的一步。 先说已经去过的炼丹房和藏经阁。 不同於那些不见了主人,可供他自由进出的厢房,这两座建筑门窗似乎永远处在上锁的状態,饶是罗大富採取了些“大不敬”的暴力手法,也无法顺利入內,就像是有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在阻止他窥视其中的秘密。 不过罗大富表示理解一一这里毕竟是画里的世界,而且他早就確定了这座道观不简单,所以在某些重要区域存在一些超凡力量的守护是正常的。 所以罗大富並不心急,在他看来,只要自已努力探索、努力提升修为,找到破解之法,不过是迟早的事。 最直观的,就是他可以通过记忆的方式,在有限的时间里,强行记住那些收录在厢房中的,部分古籍上的內容。 在醒来后,罗大富就会立刻把这些东西誉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他记录的东西很宽泛,从晦涩难懂的经书到某些疑似“道术”的使用说明、 符纸的绘製方法等等等等,总之就是把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一股脑的记下来,让自己在有空的时候就翻翻。 所以,並非无缘,只是时候未到。 再说那座供奉著牌位的灵室。 灵室並不很大,贴墙放置的灵桌也仅分上下两层。 灵桌的最上层,只供奉著的一尊牌位,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字跡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能隱约辨认出,大概是“先师玄机道长之位”这么几个字。 下面一层的牌位则署名的格式相同,分別是弟子清盛、清晓、清晚———一共七尊牌位。 很明显,这座灵室中所供奉的对象,跟被供奉在下方大殿的神像两侧,那些密密麻麻的,同样是写著道號牌位的主人们,有著身份上的差异。 这里的人,从师傅到弟子,无一例外,全都是跟灵室的布置者有著亲密的关係。 而有能力专门设立一间额外灵室的,只可能是这座云华观的观主。 也就是说,那位玄机道长,就是观主的师傅。 而下方的七尊牌位上的七位,“清”字辈的道士,则是这名观主的亲传弟子..—. 应该说这是有些反常的:作为师傅的观主,居然送走了整整七位弟子。 到底是因为这些弟子们“命运多”,还是因为这名观主的过於长寿? 这是一个问题。 不过好在,罗大富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知道答案了。 这是因为,他今天计划要探索的地方,就是那名观主的住所一一那座独户的大院,也是这座云华观中,除了炼丹房和藏经阁之外,他唯一从未进入过的地方。 其实罗大富在第一次来到上层区域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那很可能是观主的住所,毕竟无论是所处的位置,还是周围比邻建筑的重要程度,都能说明那座院子的“不简单”。 但出於一种莫名的“仪式感”,罗大富选择最后再进入这里一一他一直都是那种,会把最爱吃的一道菜,留到最后一个来品尝的人。 罗大富站在院子的门口,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他缓步入內,抱著十二分的谨慎,仔细观察著院內的情景。 这是一座相当宽敲,且收拾的还算整洁的院子。 院子左侧的区域,摆著几盆的盆栽。 只是负责给这些盆栽“造景”的人,审美水平似乎相当一般。 一尊疑似是以“山水”为主题造景的盆栽上,只是歪歪扭扭的放著几个陶瓷的小型偶,和一座比人还小的亭台模型,看起来就像是把隨手捡来的东西胡乱堆砌在上面,显得相当敷衍。 另一尊的树木盆景就更离谱了,一边的树枝被剪的光禿禿的,另一边又过度的“枝繁叶茂”,看起来就像一个人的脑袋上,同时出现了“毛髮旺盛”和“禿头”的两种现象,总之就是毫无美感可言。 而院子的右侧,则铺著一张土黄色的粗麻布,麻布上面晒满了大大小小的生。 看来这位道行深不可测的观主,是一名忠实的生爱好者。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院子的后头也只是晾晒著一些隨身衣物,跟罗大富身上穿著的这一身没多大差別。 於是乎,在院子里来回逛了两圈的罗大富,再一次站在了那间屋子的门口就目前来看,这位云华观的观主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那么讲究,院里堆放的也不过是些寻常人家有的东西,就连穿的衣服都普普通通。 也许真正的高人,都是这样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吧? 总之,还是得进去看看。 罗大富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刚一进屋子,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房內陈设很简单,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方桌,桌面上摆著几本未合拢的泛黄古籍;墙壁上掛著一副人像画,画里是个穿一袭灰色道袍、笑眯眯的老人家,也不知道是观主本人的画像,还是他的师傅,那位隔壁灵室中供奉的“玄机道长”。 房间的东侧门帘后方,便是臥室。 臥室里贴墙摆放著一张宽大的硬木床铺,床头隨意地放著一柄马尾拂尘,似乎颇受屋主人青睞的法器。 臥室的另半边,一扇漆皮略显斑驳的窗下方,摆放著一张红木小几,几面上是一盘没吃完的生米,和一些诸如三清铃、子午簪、流珠等等的日常物件。 也是在那一侧的墙面上,一柄造型古朴,明显是断了一截的暗色木剑,正被悬掛在那个位置。 就在看到那柄木剑的剎那,罗大富的心突然“咯”了一下。 那是一种突然上涌的情绪。 他隱隱约约地感觉到,那柄剑,正在向他传来一道代表“危险”的信號。 “这剑——.不是凡物。”罗大富的心里,飞快地掠过了这句话。 然而,还没等罗大富做出反应,他突然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很轻微的异响声。 就好像是,那扇被刚刚他推开的木门,被人悄悄地合上了一样。 一滴冷汗,立刻顺著罗大富的额角流了下来。 在这两个月的探索中,他已经习惯了梦里总是静悄悄的世界,毕竟这里没有飞禽走兽也没有其他人,唯一有的动静,也不过是风吹过什么的声音。 可风,是不会如此温柔地对待一扇门的。 我不是这场梦中唯一的人·—· 这座道观里·还藏著一个! 察觉到了情况不对的罗大富,在心臟的剧烈搏动中,没有回头,也没有后退,而是迈开步子,直接冲向了那柄断剑一一在意识到危险来临之际,绝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赶紧找一个“看起来可以防身”的东西。 然而,那个带上了门的“人”,他的动作远比罗大富要来的敏捷。 罗大富甚至都没有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的手腕,便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了。 极度惊恐之下的罗大富,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那人。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 她穿著一身宽鬆的卫衣,一头长髮用鯊鱼夹隨意的夹著,鼻樑的夹著那副黑色的镜框后方,是一对对暗红色眸子。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朴素到几乎有些古板的打扮,却让人忍不住得要向她投去视线一一她很漂亮,漂亮到让人觉得,她是故意在用这样不起眼的装扮,来掩饰自己的相貌。 以及,她的手很冷,冷得就像是没有温度一样。 “如果你还想从梦中醒来的话,最好別碰这柄剑。”在罗大富错的自光之下,肤色惨白的女人,先一步开口了。 就跟罗大富想像中的一样,她语调很平静,声音里带著一股隱隱清冷。 “你——”罗大富有些结巴。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来这里。”女人鬆开了手,做了一个礼貌的手势,示意罗大富在一旁的那张椅子上坐下,“请坐吧。” 尚未从惊惧之中完全回过神来的罗大富,立刻老实地在椅子上坐好。 女人似乎是为他的配合程度感到有些意外,她的嘴角微微上挑了一下,也走向臥室另一侧的那张床铺,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请你回答一个问题。”女人用指尖轻轻划过那条淡绿色的床单,“从你第一次进入这里,到现在,有多久了?” “如果你指的是这幅画的话——.—快两个月了。” 五秒钟后,罗大富给出了诚实的回答。 直觉和求生的本能告诉他,在面对这个身份成谜的女人时装傻,对自己恐怕没有好处。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女人点头,“你的运气还不错。” “你是指——”罗大富咽了咽口水。 “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第一次进入这间屋子吧?否则,你等不到我赶来这里。”女人平静地说,“除非你能一直管住自己的手。” “也就是说,你跟我一样,都是从—” “就像你猜测的那样,这里是画中的世界。”女人很爽快地承认了,“我们都不属於这里,但你我的差別是,你是误入进来的,我,则是为了你而来的。” “为了我?” “这里不是你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准確来说,任何人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包括我在內。”女人说,“当然,这不是你的责任,我也不打算追究什么。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你离开。”女人补充了一句。 她的语气依然平静,让人听不出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原来是这样啊。”罗大富沉默了许久,忽然露出了一抹苦笑。 儘管他还没完全搞清楚情况,但从女人的只言片语中,已经点明了他的处境“误入”。 他来到这里不是因为命运,也不是因为什么缘分。 而是误入。 他本不该来到这里。 这个女人是来带他离开的。 这意味著,这场美梦—或许马上就要结束了。 “你似乎有点沮丧。”女人看著他,眉头轻洮。 “说来惭愧,我原本还以为我最近的经歷,是类似於『命运的召唤”一类的际遇。”罗大富挠了挠头,“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一般人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很少能这么迅速地接受事实。”女人淡淡地笑了笑,“有自知之明是件好事。” “老实说,我其实还是挺迷糊的。”面对这句不知道算不算夸讚的话,罗大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罗大富小心翼翼地说。 “可以,但我只会回答『可以回答』的问题。”女人似乎是看出了罗大富的侷促,补充道,“不必担心,有我在这里,你不会很快醒来。” “这个世界上,確实存在著某种常人无法掌握的力量,是不是?”罗大富纠结著措辞,“就像是——法术?道术?魔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明白你的意思。”女人点头,“答案是肯定的。你这阵子所经歷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一一这不是可以藉由你过去的认知,所能解答的现象,不是么?” “那么这里,真的是画中的世界?” “也可以这么理解。”女人说,“虽然比起真正的『画中世界』,还是要差一点。” “真正的画中世界—是什么样的?” “比这里更加真实,更热闹,也不需要通过『梦』来进入。”女人耐心地说,“你会进入这里,是因为你的灵觉比普通人要稍高一些。而睡眠会进一步增幅你的灵觉,这就是你只会在梦中,也只可以通过梦中,进入这里的原因一一进入这里的並非你本人,而是你的一部分『识』,你可以理解为那是魂魄的一部分。” “灵觉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那是能增加你看到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的机率,以及让你能够更轻鬆地学会法术的东西。”女人的解释很通俗,“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確实跟『命运”有些关联,毕竟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拥有像你一样的经歷一一灵觉的高低,本就是天赋的一种体现。” “那如果死在这里—会怎么样?” 罗大富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敢细想的问题。 儘管,刚才女人的那番话,已经让他隱约猜到答案是什么。 “你的『识』会因此消散,导致你再也无法从梦中醒来。”女人冷静地说,“医学上,把这种状態称为『植物人』。” “那么你刚才阻止我碰那把剑,就是因为——— “是的。以你的灵觉,应该能感觉到那柄剑上的危险气息了吧?那其实是煞气的一种体现。”女人点头,“儘管它的本体並不在这里,可对於这幅画而言, 它又是真实存在的一一你可以把这理解为,是这里的『设定”。” “煞气能够直接对『识』造成伤害。如果你刚才碰到了它,那么最好的结果是,你的『识”在煞气的衝击下受损,你可能会因此昏迷一个月左右,等到受伤的『识』恢復之后,才能从现实中甦醒。” “而最坏的结果,自然就是我刚才说的:你的识会被煞气彻底摧毁,现实中的你会变成植物人,与死亡无异。” 说话间,女人对这那柄断剑招了招手。 感应到了召唤的剑,就这么在罗大富的注视下,“咻”的一下,飞到了女的人手中。 “那你为什么—”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疑似“法术的玄妙”的罗大富,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因为它,现在是我的法器。”女人把断剑別在了自己的腰间,平静地说,“而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天师,一名来自云华观的天师。” 第238章 失败的作品 第238章 失败的作品 罗大富呆呆地看著女人,和她腰间的那柄断剑。 这段时间以来,他並不是没有產生过这样的疑问:这座他每夜奔赴的大山, 以及这座“云华观”,究竟是只存在於画中的东西,还是真实存在的。 罗大富尝试过在网络上搜索“云华观”这三个字,虽然是有找到结果,但从图片上来看,仅仅只是同名的道观而已。 至於那些大殿、灵室中供奉的道士们的名字,就更是货不对板了。 依照这个女人说法,所谓的“云华观”是真实存在的,甚至连她本人都是出身於这里既然如此,那这幅画里的云华观又是什么情况? 总不会是有人用什么玄妙的法术,把道观搬进了这画中的世界吧? 那这座山— “真正的云华观並不在这里,画中记录的,只是某一个时期的“云华观”而已。这座山也是同理,它们共同组成了这幅画。”女人看出了他眼中的迷茫,於是主动解释道,“这也是为什么,你每次入梦以后,只会在相同的地方醒来;等到下次进入的时候,这里一切都会復原、重新开始。因为这里是画,画中的规则,和现实世界是不同的。” “就像是,在看一盘没法保存的录像带?”罗大富有些不確定地说,“我没法选择自己的开始节点,在退出后,一切就只能重头再来。” “可以这么理解。”女人頜首。 “那这里的人呢?”罗大富一下想到了那一间间,满是生活痕跡的房屋。 “他们本该存在。但记得我刚才说的么?这里並不是真正的『画中世界』, 它其实是残缺的,是失败的作品。”女人说,“这就是这里没有活物的原因一人也好,飞鸟游鱼也罢,他们本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因为画作本身的缺陷,导致他们消失了。所以进入画中的你,才会只见『痕跡”,不见其人。” “炼丹房和藏经阁的禁制也是同理,虽然设置它们的人不在这里,但他留下的痕跡还在一一对这幅画来说,那些法术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人是————”罗大富咽了一下口水。 “这个时期云华观的观主,他的道號是天算。”女人说,“我们现在所在的,就是他的住所,这柄剑也是他曾经的法器,算是门派掌门人的象徵。” “可你刚才说,自己是这柄剑现在的主人,这就意味著—”罗大富一证,“他把剑传给了你,而你是云华观现在的观主?!” “天算確实是我的师傅,但他离开后,云华观的继承者另有其人。”女人平静道。 “那你—”罗大富似乎是还想问什么,但在一番纠结过后,最终忍住了。 “这才是你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吧?”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惹得女人微微一笑,“比起那些前尘旧事、比起这座建筑本身,你更想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这个——”罗大富不好意思地说,“主要是有点不敢问。” 这是实话,毕竟比起山林和建筑,一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著一股“高人气质”的人,还是更能引起罗大富的好奇。 她刚才说自己是天师可天师又是什么?厉害道士的別称?可她为什么不穿道袍呢? “担心知道太多秘密的话,我可能不会放过你?” “是的—” “看来你是个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聪明人,这很好。”女人笑著说,“不过无妨,我刚才说过吧?我只会回答『可以回答”的问题,而且你来到这『画中世界』的原因,跟我本人也有些关係,因此我不介意多向你透露一些事情。”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清秋,是这座道观的主人、天算道长的三弟子, 是一名道土,也是一名天师。”清秋平静地说,“至於天师是什么,你可以理解为,比起道士们,我们的日常工作更多是和妖、鬼打交道。”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有法力的人以外,也存在——— “当然。” 罗大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点了点头。 清秋继续道:“外面的那座灵室你应该去过吧?” “是的,我看到那里面供奉著的,大部分都是『清”字辈的道长。”罗大富小心翼翼地说,“所以那些人,都是你的———“” “他们分別是我的师兄和师第,供桌最上排的,则是我的师祖,玄机道长一一虽然我拜入师门的时候,他已经仙逝多年了。”清秋说,“我们现在所处的,大概是八九十年前的云华观,那个时候师傅还没有飞升,我和我的两位师弟, 还有一眾弟子都还在这里生活。 1 “飞升——应该不是过世的意思吧?”罗大富有些不確定地问。 “飞升是得道升仙的意思。师傅还活著,只是不在这一界了。” “得道升仙?!”罗大富一下瞪大了眼睛,“你的师傅,是个仙人?!” “是的,他被称作是近千年来最强的人类修行者,在几十年前得成正果,成功飞升。”清秋说,“师傅飞升以后,我的师弟清风继承了这座道观,而我则继承了师傅的法器这都是后话,就不多赘述了,让我们先说回这幅画本身。” “你应该很好奇吧,为什么我会突然找上门来,还对这里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清秋顿了一下,“那是因为,这幅画原本就是我的东西。” “不—更准確的说法是,它的创作者,就是我本人。” “这幅画是你画出来的?!”这个貌似合理,却又出乎意料的消息,令罗大富又一次震惊。 “没错。原本我是想著给自己留个念想,所以没有销毁它,只是附上了一个简单的封印术式。”清秋点头,“它此前一直被保存在道观里,但到了师弟晚年,外面的世道不好,观里也惹上了不少是非,很多藏品都因此流失、被不明所以的弟子变卖了。这幅画,想来也是在那个时期丟失的,上面封印术式则是因为太多年没有修復,鬆动了。” “当然,这跟师弟无关,根本原因还是我本人一直在外云游,没有辅佐他治理道观,才导致了后来的局面。”清秋说,“这些年我也找回了不少流失在外的东西,师傅的、师兄师弟们的,以及我自己的。” “那岂不是很危险?”罗大富说,“我经常看见拍卖行里,会拍卖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搞不好里面就有你们道观的藏品啊。” “危险是相对的。就拿这幅画来举例,如果它遇到的人不是你,而是其他灵觉普通的人,那么它就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画作而已。至於法宝类的东西,则需要法力来驱动,普通人是不可能发挥出那些东西的真正效用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它在我这里的?” “因为之前从你的身上,我感应到了来自它的法力波动。” “我的身上?”罗大富一愣,“我们以前见过面?” “你今天早上前往市南的一间店里,为你女儿挑选了一束百合,作为你们明天见面的礼物,对吧?恰巧当时我也在那间店里。”清秋说,“在我们擦身而过的时候,我感应到了这幅画残留在你体內的法力。当时我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好像没有什么印象”罗大富努力回忆著早上的事情。 他確实是去过一家店,但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还遇到过一个这样的女人等等·—照这个意思,莫非她平时也住在安平? “在这样的一座城市里生活,每天都会遇到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你不可能每一个都记住。”清秋对此没什么表示,“说回正题,我这次前来的目,是要回收这幅画。毕竟你的事情虽然是个例,但不代表这样的事不会再度发生,作为它的创作者,我也不可能放任它继续流落在外。” “当然,我会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把画交给我,你了多少钱,我会双倍补偿给你;要么,这幅画你继续留著,但我会用秘法消彻底抹掉画中的术式, 让它重新变成一副普通的画。” “事到如今,我也不奢望能继续体验它的玄妙了。”罗大富嘆了口气,“你说得对,我现在还活著,纯粹只是运气好,没有第一时间就探索天算道长的住处说到底,是我没能力持有这样宝物。” “至於抹掉它的內容就不必了吧?总觉得怪可惜的,所以你直接拿走就好了。”罗大富虽然感到不舍,但还是很体面地说,“补偿也不用,我是从画商朋友那里拿来的这幅画,没钱。” “好,那么再说第二件事。”清秋说,“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跟我?” 罗大富一证,心里不由得飘过一句“我也配?” “事情是这样的。”清秋缓缓地说,“在我的印象中,几乎是我绘製这幅画的同一时期,我的师傅也绘製了一幅类似题材的画作。只不过不同於我,师傅的画,是货真价实的『画中世界”。” “只可惜,那副画也在几十年的乱局中丟失了。所以我想要拜託你,帮我去询问一下那位画商朋友,看看他有没有经手过我师傅的画。如果没有的话,以后也可以帮我多多留意一下。”清秋看著他,“作为回报,我可以传授给你一些..” “你要教我法术?!” “只是一些有助於强身健体的修行方法,和清神明智一类用途符纸的绘製方法而已,並不涉及我这一门的核心传承。”清秋说,“以及,我只负责传授,能否切实地掌握,那要看你自己的天份了。” “这——这也太————”这“柳暗明又一村”的故事转折,让罗大富张大了嘴巴。 “不愿意么?”清秋歪了歪脑袋。 “愿意,当然愿意了!”罗大富激动地说,“就算你不许诺什么,我也会帮你的!能结识你不对,是您!能结识清秋道长您这样的高人,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吶!” “你不必如此。说到底,这次的事之所以会发生,本来也有我的责任。”清秋说,“那么,我就视为我们的交易成立了?” “当然,当然!”罗大富忙不迭的应道,“您给我留个地址,我晚点就让司机把画原封不动地送过去!”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清秋起身,“我会给再你留十分钟的时间,你可以四处逛逛,如果你想的话。” “那个—-清秋道长。”罗大富也站了起来,有些犹豫地叫住了她,“也许有些不合时宜,但我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么?” “什么?”行至门边的清秋,回头看向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罗大富小心地说,“如果我拒绝把这幅画还给您,也不答应那些条件您会怎么做。” “我会抹掉你、以及这起事件所有相关者们关於这幅画的记忆,然后把画带走。”清秋很平静地给出了答案。 “这还—真是省事的做法。”罗大富苦笑了一下。 “別担心,只要你不跟外人透露我们之间的事情,那么我就不会用这种方式对你。”清秋说,“还有问题吗?” “没了,道长您走好。”罗大富笑了笑,“我想在这里再慢慢悠悠的逛上两圈一一之前总是怕自己没完成目標就提前醒过来,每次都紧赶慢赶的。事到如今都要离开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在这儿“逛”过一次” “需要我让你再多睡一会儿么?” “不用啦,十分钟已经足够长了,我只是还有些留恋而已,毕竟也有两个月了。”罗大富的笑容有些苦涩,“也不怕您笑话,虽然活了四十几年,可有时候却还像个孩子似的竟然把这么危险的遭遇当成是自己的机缘,还有模有样地自己起了道號,真是惭愧啊。” “四十年,也不算长。”清秋推门而出,“那么,再会。” “再会,清秋道长。” 第239章 神隱 第239章 神隱 “事情就是这样。”端著茶水的清秋,从厨房里出来,“上午他让司机,把那幅画送到了我留给他的地址一一我们小区的快递站。” “画中世界啊,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季澜盘腿坐在藤椅上,跟身旁的周悬和白璟一起,打量著那副被清秋临时摆放在画架上的山水画作,“让我想起了前阵子看的本漫画,饿肚子的男主角跑到画里的世界大吃大喝,结果刚从画里出来肚子立马恢復原状,饿扁了我现在要是摸一下这幅画,不会也被抓进去吧?” “不会,它已经被我封印了。往后的至少三十年里,它只会是一副普通的画作。”清秋在她身旁坐下,“好在这次没有酿成大错。” “所以呢?那个被坑了还对你感恩戴德的罗总,这就成了你的线人了?”白璟吹开茶叶,啜饮了一口,“你加他微信了没,准备让他每个月孝敬你多少?” “什么孝敬,你是掉钱眼里了么?真俗!”作为清秋的嘴替,季澜可不会放任白璟在这嘰嘰歪歪,“人家是对清秋真心实意的敬佩,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你不懂,真心实意的敬佩不是嘴上说说,最直观的方式就是看他愿不愿意把钱包掏出来一一连钱都不给,那能叫敬佩吗?”白璟侃侃而谈,“要我说这种傢伙的钱最好挣,隨便给他两张乱涂乱画的符纸,就说泡茶喝能长命百岁,他能把缝在內裤里的私房钱都掏给你。” “我在他书桌上留下了手机號,我们现在通过简讯联繫。”清秋淡淡地说,“至於线人倒是也谈不上,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而且我对他也算是有所亏欠,如果我能保管好这幅画的话,那么后续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从你们对话的內容来看,他似乎是个很懂分寸的人。”周悬说。 “是的,这也是我觉得可以跟他合作的原因。”清秋点头,“在我自报身份以后,他本该惊讶地向我提问,为什么自称在八九十年前画下了这幅画的我,现在依然保持著年轻的相貌。” “但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问。这说明他足够聪明、足够冷静,也足够有眼力见。”清秋说,“而这个世界上,那些真正了解所谓的“不为常人所知的真相”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像他这样的聪明人。” “依我看,有个人帮忙也挺好的,咱们早该这么干了。”师傅臥在周悬的大腿上,打了个哈欠,喵喵地说,“那几年观里的东西,丟的丟,被那些不懂事的弟子卖的卖,都不剩下几件了,靠咱们找要找到什么时候这事儿也怪师傅, 他老人家飞升的时候,不把自己的那些宝贝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带著去,搞得九师兄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也许师傅是想给我们留个念想吧。”清秋说,“清风直到离开前的那一天,都还觉得师傅迟早会回来观里看看,却没成想,当年这一別就是永远。” “唉,有时候师傅心肠硬的,让人觉得他都不像是个有正常七情六慾的人类一都说修道的第一步是修心,师傅这是把这条路给彻彻底底地走明白了徒儿,给为师拿条鱼乾来。” “鱼乾吃太多,小心上火。”周悬把茶几上的半瓶小鱼乾递给他。 当年的师傅一天一包烟,现在重活一世,虽说是把烟给戒了,却把小鱼乾当成了代餐,一天少说得吃个半瓶一瓶的。 “胡说八道,会上火的那是人,猫哪里会上火?”狸猫熟练地拧开瓶盖, 把小手伸进去捞了一条鱼乾出来,边嚼边问清秋,“那个小罗那儿,现在有发现了没?” “他估计还在打听。”清秋说,“我已经把师傅以前用的化名告诉他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化名?高人在外面混,原来都这么讲究的吗?”季澜好奇道。 “不,师傅只有在给自己的画作落款的时候,才会用那个化名。” “他化名成什么呀?” “清晚。” “这怎么像是女孩的名字?”季澜的脑海中一下蹦出山羊鬍子的老爷爷男扮女装,穿著清秋那条黑色睡裙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清晚是我的四师姐,本来就是个女孩。”狸猫说,“听说她很喜欢画画,师傅也很疼爱她,可惜师姐很早就去世了。自那以后,师傅就经常用她的名字作为自己画作的落款。” “你们道观—·.有这么多女弟子啊?” “不,只有我跟清晚两个。”清秋笑了笑,“师傅以前总是嘴硬不承认,自已是因为想念清晚才用她的名字作画。但实际上,每次师傅为了卖画而专门画的作品,用得全都是他自己的名字,而那些落款是清晚的画作,他从来都没有卖过。” “这这这,师祖他老人家都『高人”成那样了,还得靠卖画补贴家用啊?!”这话听得季澜有点傻眼。 “那倒不是,观里虽然说不上特別富裕,但也不差师傅这点。”清秋说,“而且那些卖画赚来的钱,大都被他用来——— “买生吃了。”狸猫接话道,“他不光自己吃,还得炒好了送给他那些这个寺、那个庙的朋友,其实就是想炫耀自己的手艺。偏偏他『天算道长』的名號只在给人除妖伏魔的时候顶用,拿来卖画根本不值几个钱。所以到头来,他的『生费』”还是得观里出。” “要我说,天算道长要想挣大钱,就应该得发挥『术业有专攻』的精神,把那种能拿来『神隱』的作品拿去卖了。”白璟阴戳戳地说,“可惜你们云华观里没有像我一样有商业头脑的人,否则,歷朝歷代的国师应该全被你们观包圆了!” “这不是有商业头脑,而是缺德吧?”周悬说,“能钱买那种东西的人, 能安什么好心思。” “大哥,生意人哪儿有不缺德的。”白璟一脸无所谓,“再说了,你以为古时候那么多『神隱』的事儿,都是哪里来的?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有『坏人』在专门在卖那种玩意儿啊。” “你这么一说——.” “停停停,打住!”越听越迷糊的季澜插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神隱不神隱的,能不能照顾一些不明所以的圈外人士啊!” “你现在好歹也是在天师和妖怪圈子里混的人了,怎么天天都跟好奇宝宝似的,这不知道那不知道。”白璟鄙夷道,“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跟你做朋友很跌份啊。” “跌你个头!我是你爹!”被嘲讽的季澜衝上去就要打他。 “行了,不知道也正常,毕竟那些会引发神隱的画作,基本都在改朝换代的战火中被毁於一旦。”清秋拦住了她,解释道,“所谓神隱,其实就是指代以前那些“某人无缘无故的消失,在几小时、几天、甚至几年后,又重新出现”的事件。” “在神隱事件后顺利回归的人们,在聊起那段经歷的时候,总是说法各异, 有说自己迷失在了某座山中的,有说自己被仙人招待去人家洞府做客的,还有说自己遇到了狐媚妖女,收穫了一段“露水情缘”的。” “至於相同的地方则是:这些神隱事件的亲歷者们,都很坚定的表示,自己的肉身是前往了另一处场所,经歷了一段奇异的事件一一那里有山有水、有人有动物甚至妖怪,就跟真实的世界一模一样。”清秋说,“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耳熟?” “能够引发神隱的·其实就是那种,拥有自带『画中世界”功能的画?”季澜听明白了,“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吸到画里去了?” “没错。”清秋点头,“画中世界的本质,有点像是现在的电影,从起始到结尾是一个轮迴,当一个轮迴结束后,误入画里的人就会被送回现世一一只不过不同於我的那副失败品,真正的画中世界里,是有活物存在的。” “只不过那些活物,其实是类似游戏里npc一样的东西,是被绘画者创造出来的。”周悬在旁边解释道,“但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並不知道这一点,也不知道自已进入的其实是一幅画,所以才会以为某些画里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人物是神仙。” “是的,也因为能够吸入活物的这一特性,歷史上曾有过,拥有那种画作、 想要造反的王公贵族,做出了『把自己的秘密军队藏到画中”的事儿,打算掩人耳目,隱藏实力。”清秋说,“不过结果是,那些部队在进入画中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们·—死在画里了?”季澜有些毛骨惊然。 “也有可能是他们在画中做了什么,导致画中时间的流速变了。”清秋举例道,“比如说,本来那幅画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是『一比一』,但因为某些原因,时间流速比突然变成了“一比十』甚至『一比一百』。这样一来,等到一个画中的轮迴结束后,外面可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朝代都换了两三个了。 “这也太不稳定了吧!” “所以,只有能从画里顺利归来的人,才会被称作『神隱』。”狸猫喵喵地说,“而没成功回来的,或者说几十、几百年才回来的,就算是『失踪』了一別人可不会想到,一个人失踪多年,生死未下的人,其实是被关在了一副画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毕竟那只是一副被特殊的术式影响过的画而已,跟法器比还是有些差距, 出现意外的概率是很大的。”清秋附和道。 “那天算道长既然不打算靠这个挣钱,为什么当年要画一副这么危险的画呢?” “我印象中,师傅原本是想藉助那幅画的力量,来修习分身术的。”清秋说“分身术?你確定?”白璟皱眉,“这应该算是最容易反噬是施术者的法术了吧,在得成正果前,真的有人能驾驭么?” “师傅也只是想尝试一下,所以才把自己的一缕分魂寄存到了画里一一你知道的,分身术的本质就是分裂灵魂,再为分裂的那部分灵魂重塑肉身,而画里就是寄存灵魂最好的场所。”清秋说,“不过后来师傅又琢磨了一阵子,估计也是觉得风险太大,最后就放弃了·至於那缕分魂他有没有收回来,我还真是不太清楚。你记得么,清云?” “那会儿我才几岁啊师姐。”狸猫摸摸自己一点都不长的鬍鬚,“在你说之前,我都不知道师傅的库存里还有那么一副画呢。” “也是,那时候你才刚进师门不久。”清秋说,“总是,这就是我希望藉助罗大富的力量,儘快把那幅画回来的原因。毕竟那幅画已经太多年没有护养过了,现在里面的情况谁也不清楚,最坏的结果是,里面时间的流速已经变成了一团糟,进去的人想要走完一轮循环,外面可能要过很多年。” “而那个画商既然有路子经手我的画,那么就也有可能经手过师傅的画。”清秋顿了顿,“老实说,自我从罗大富家里出来以后,就一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要不要我找別人帮你调查一下?”白璟挑眉,“我可不想在逛街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被吸进一座全是天师和道士的道观里。” “还是先等罗大富的回信吧,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清秋喝了一口茶水,“只希望我的预感不要成真就好————· 1 “呀!怎么聊著聊著都这个点了!”话还没说完,季澜忽地一下站起来,“我得出门了!下午还有顾乐的握手会要参加呢!” “你晚上回来吃么?”周悬问。 “不回了不回了,我要和几个新认识的妖怪姐妹吃饭!討论一下等电影上映的时候,要怎么给顾乐打cal应援!”季澜抄起茶几旁的那束向日葵,就风风火火地往外走,“我走了清秋!谢谢你早上帮我订!” “说起来我还约了女人喝下午茶。”白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我也该走了。” “那么我也——.”周悬看著差不多到了该出去摆摊的点,也准备起身告辞。 清秋刚要起身相送,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那是一则简讯,被送入信箱的提示音。 第240章 抽水马桶 第240章 抽水马桶 午夜时分,安平市立美术馆。 在漆黑的场馆二楼,一只小小的狸猫,安静地蹲坐在一副抽象派风格的画作面前。 它仰著头,用那对淡黄色的眸子,十分专注地打量著画框中的那个眼睛不像眼睛,鼻子不像鼻子,耳朵不像耳朵的“类人生物”。 很快,属於夜的沉默,被一阵皮鞋的踢踏声打破。 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来到狸猫的身后,把手里的手电筒对准了那幅画。 白璟看著那个奇形古怪的“人”,笑道:“看不出来,猫道长原来也懂抽象派艺术。” “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些误入画中世界的人,在里面撞见的都是这样的古里古怪的傢伙,会不会当场疯掉。”狸猫深沉地说,“搞不好这就是他们没能顺利从“神隱』中回归的原因。” “有道理。”白璟想了想,很快便深以为然地附和道,“如果抽象派画师也获得了创造画中世界的能力,那原本还有那么点浪漫主义色彩的『神隱』,估计很快就得变成『鬼隱”了。” “白贤侄可有经歷过类似的事情?” “我倒是想体验看看,跟画里的美女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但一直没捞到机会。”白璟遗憾地说,“古时候收藏这些画的傢伙大都『居心不良”,最后的结局一般都是被抄家、人头落地什么的,导致那些画很少有能流传下来的。” “那还真巧,我也一直想去这画里的世界逛逛,只可惜在外游歷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见过真货。”狸猫也遗憾地说。 “难怪你们非要跟来凑热闹。”不知何时来到在两人身侧的清秋,面无表情地说,“但我奉劝你们一句,一会儿別动歪心思一一哪怕那是师傅的画作,也终归是画中世界,谁也不知道贸然进入会发生什么。” “哎呀,刚才的那只是玩笑话。”狸猫一看清秋来了,马上换上了一副老实的表情,“师姐放心,我保证只看看,不上手。” 至於白璟,他拿著手电筒对著四周瞎照了一圈,便吹著口哨走远了,一副“我没过说,我不知道”的样子。 “那个罗总说的d3展区,应该就是在这一层。”一路对照著手机小程序里, 那张《市立美术馆小指南》的周悬说道,“再往前走两个展览区,右转就能看到。” “该说不说的。”狸猫灵敏地跳上周悬的肩膀,搭了个便车:“那画商还真是好运,居然连续经手了师傅和师姐的画,看来下次要是见到他,得考虑一下给他一个成为我们云华观荣誉弟子的机会了。” “一个普通人连续经手了两幅怪画,確定是好运,而不是倒霉吗?”周悬在心里悄悄嘀咕。 在今天的早些时候,还在清秋家做客的他们,收到了“线人”罗大富发来的简讯,说是自己找那个画商朋友打听过了,对方在一年前,確实经手过一副落款为“清晚”的山水画作品。 根据罗大富的说法,那名画商原本是將幅画出售给了一位民间收藏家,但幸运的是,那位收藏家报名参加了最近,市立美术馆的举办公益展览活动,他提交的几幅作品之中,恰好就有那幅山水画。 听说了这个消息的白璟和师傅,当即就表示也要跟著清秋来凑热闹。 至於周悬,他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但经不住白璟一直在他耳边嶗叻“去吧去吧,一起去吧,就当是长长见识”、“祖师爷的大作你都不去参观,你这不孝徒孙,小心人家晚上在梦里引雷劈你”、“殭尸需要你帮忙打下手!”,最后才一起跟来了。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等晚上美术馆没人的时候,来確认一下那幅画的状况(比如里面是不是关了某个倒霉蛋),再决定要怎么处置。 白璟很积极,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探博物馆”题材的电影看多了,还专门弄了个手电筒来,一进场馆就开始东看西照,几乎是把“我是贼,我是来偷画的”写在了脸上。 不过这並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毕竟保安同志在他们刚进美术馆的时候,就被清秋用法术无情地弄晕了,这意味著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把电闸拉开,在灯火通明的场馆里大摇大摆地展开探索。 “d3...d3..... 白璟对照著情报,一路逛悠著来到了d区。 这是一个专门为“山水画”这一热门品类开设的展区,还没进去,就看到了各种风格的山水画作品,作画者从“佚名”到圈內颇有名气的大画家,画作內容从“小桥流水人家”到“疑是银河落九天”,可谓是五八门丁。 不过白璟似乎是很有经验,他看都不看展示在最显眼处的那几幅画,一进去就直奔展区的角落,盯著介绍栏一顿看。 “有了!清晚大师的名作!快来快来!”仅仅三十秒过后,d展区在西侧最角落的位置,白璟对著才刚刚制定好“分头寻找”计划的两人一猫招了招手。 “这么快?”周悬走向他。 “那是因为我懂美术馆的套路。”白璟得意地说,“最有名气的作品摆最外面,最没名气的摆最里面,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么干的。” “確实是这幅画没错。”快步走来的清秋,在查看了一下画作右下角的印章,和那个龙飞凤舞的落款,点了点头。 “该说真不愧是师徒吗?你们画的这两幅画,除了山脚下多了个模模糊糊的镇子以外,基本没什么差別啊。”白璟上下打量著这,幅被展览在最角落的画作,点评道。 实际情况的確和白璟说得差不多。 天算道长的这幅画,也是有山有水有道观,画中除了“山体更大”、“多收录了一座小镇”以外,和清秋的那幅画相比,基本就只是些作画风格上的差异。 例如清秋的画风要更加细腻,线条更加乾净,属於是“学院派”;而天算道闸道长的画风更为粗獷,线条也比较模糊一些,尤其是很多山体的细节,根本就是一笔带过,属於典型的“狂放派”一一按照语文课本上的形容方式,这叫“体现作画者自得其乐、不拘泥於小节的人物性格”。 这也怪不得天算道长的作品没名气了:顶著个“清晚”的名號,画出来画却这么“爷们儿”,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是“恶俗的男扮女装”,你能火就奇怪了。 “估计是因为,师傅知道自己的画功比不上师姐,才故意往画里多塞了点內容,省得被人拿去横向比较。”向来了解自己自家师傅的狸猫,在看到这副画的时候,也有些感慨地说,“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一次看见师傅留下的东西,心里还真是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啊。” “可这种事情真的划算吗?”白璟有些不解,“他要多加一座镇子,就意味著要把镇子里住的人全都画进去吧?这也太辛苦了,画个画还得下山做人口普查。” “实际上,画中世界里一般是不会出现现实世界中,本就存在的人的。”作为这里最有发言权的人,清秋看著那座比起大山的体积,略显渺小的小镇,平静道,“因为想要在画中世界將那些人,刻画成与自己记忆中人物相符的样子,要耗费很大的心神和精力,当初的我就是因为太专注做这件事,最终本末倒置,画出了一幅失败的作品。” “也就是说,天算道长画的虽然也是云华观,但是他的云华观里,不会出现你和猫道长这些真实存在的弟子,而是一群隨手画出来出来的无名道士、路人甲?”白璟挑眉,“镇上的人则是只要確保“有鼻子有眼”就行? “理论上是这样,但我没有去过师傅的画中,並不很確定他画中的云华观, 具体是哪个时期的。”清秋说,“也许是连我都还没有拜入师门的时候也说不准,毕竟那座镇子很早就在了。” “那有没有可能,小镇,和道观里其实全都是空的?”周悬问,“清秋说, 天算道长画这幅画的本意,只是给自己的分魂找一个寄放的容器吧?既然如此, 那只要有场景就够了,甚至连大山都是多余的。” “以师傅的性格,確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狸猫深以为然地说,“他当年还亲口告诉过我,自己年轻时跟著祖师爷学本事的那阵子,因为嫌弃有些法术的手诀太复杂,所以就自己上手改良。最佳纪录是把“需要十五个手诀”才能结成的术式,改编成了『只需要三个手诀”就能搞定。” “师傅你说的不会是『点石成金”吧?”周悬问。 “没错,你怎么知道。” “我说小时候你教我的手诀,怎么比那些法术书里的简单这么多。”周悬扶额。 “傻徒弟,咱们云华观弟子自古以来的一大特点,就是会使用『简化版的点石成金”,这才能说明你是祖师爷的徒子徒孙呀。”狸猫自豪地说,“你说是不是,师姐?” “你怎么不说,师傅的简化手诀的代价,是法术的法力消耗和失败率,比正常点石成金术的翻三倍了?”清秋面无表情地检查著那幅画,头也不回地说,“把那种极其不稳定的术式教给年幼的徒弟,亏你想得出来。” “最糟糕的一次,我一边流著鼻血,一边把石头变成了一只蛤。”周悬嘆了口气。 “咳咳,你懂什么,这都是传承,为师小时候也把石头变成过蚂蚱!”清云道长丝毫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时候,一贯“没溜儿”的白璟,很少见地没参与进他们越聊越远的话题。 “画的情况如何?天算道长的分魂还在里面么?”他凑到清秋身边,颇为关切地问,把“对这幅画的兴趣”,表现的相当明显,“还是说里面的时间流速已经彻底乱了,一个小时顶外面的一百年?” “我还没感应到师傅的分魂,但就画的情况来说,自前看来好像没出什么问题,就连师傅当年设下的封印,都几乎没有鬆动的跡象有点奇怪。”清秋掐动手诀,仔细地探查著画內的状况,“按理说这么长时间没人维护的封印术,应该早就失效了。” “总不会是路过的好心人干的吧?”白璟说,“那画商不也说了么,这画到他手里之前,都不知道经手过多少人了。” “不,我能感觉到封印术上残留的法力,就是师傅本人的没错。”清秋眯了胖眼睛。 “现在怎么办,要把画带走么?”狸猫跳到了清秋的肩上,“以师姐你的技术和对师傅的了解,用法术弄一副鹰品出来,不过分分钟的事儿吧?” “我还在想。”清秋把手掌轻轻按在了画纸上,“保险起见,我还是先给画上再一重封印,免得出什么紕漏,別忘了我们还需要確认这里面有没有关著人·...” 然而,就在清秋单手掐诀、驱动体內法力的那一刻,这幅画纸上的景色,那一笔笔勾勒出山林、道观、小镇的线条,突然毫无预兆地剧烈扭动了起来。 瞬间意识到状况不对的清秋和师傅,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伸出手和猫爪, 打算把身后还没反应过来的周悬和白璟推开。 但天不遂人愿,扭曲的画纸上传来的巨大吸力,根本打算没有给他们留“牺牲自己,保全他人”的余地。 这一刻的周悬,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幅扭曲的画中探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衣领,想要將他生生拽进画里。 在这半秒钟都不到的时间里,他眼睁睁地看著师傅和清秋的身影,消失在了那些狂乱的线条之间,而后,是离画更近一步的白璟。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连让他掏出符纸自救的机会都没有。 眼前的一切迅速消弹。 在黑暗中,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周悬的脑海中莫名回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那部,名叫《海底总动员》的电影。 电影里说,死去的鱼儿会被牙医丟进马桶冲走,而马桶的终点站,是自由的大海。 当时的年幼周悬的曾经幻想过,“被马桶冲走”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而现在,他很幸运地知道了。 天旋地转。 第241章 欢迎来到异世界 第241章 欢迎来到异世界 周悬睁开眼睛,目光呆滯地望著头顶的木质天吊顶。 在经歷十余秒的大脑混乱过后,他转过头,看向站在窗边的高大男人,和蹲在他头顶的那只晃看尾巴的狸猫。 这一人一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你一言我一语,嘰里呱啦地在討论著些什么。 周悬怀疑自己就是被他们俩吵醒的。 “原来这就是画里的世界,比我想像中的还要逼真啊。”高大的男人看著窗外的景象,喷喷道,“完全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古怪,我甚至觉得空气品质还挺不错。” “毕竟是师傅的画,写实是正常的。”会说人话的猫嘆了口气,“只可惜事发突然,如果你们俩没有跟著进来的话,兴许还能从外面把我们捞出来-现在这事儿棘手了。” “道长別心急,『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得来全不费工夫』,等咱们弄清了这儿的情况,逃出生天只是迟早的事儿。”高大的男人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镇上看著不咋样,住宿条件倒是意外的不错啊。” “我印象中,镇上的旅店是没有这么气派的。当年我下山替镇上的人家除妖的时候就住过一次,满屋子的烂木头味,床板还咯吱咯吱地作响。”会说人话的猫喵喵道,“看现在这情况,估计是师傅故意安排的吧?正所谓来者是客—.” “你们在聊什么呢?”周悬扶著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哟,你醒了。”白璟扭过头,连带著头上的猫一起转了过来,“欢迎来到异世界。” “感觉如何,徒儿。”师傅跳上床,用尾巴扫了扫他的手背。 “还行,就是头有点痛,有种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感觉。”周悬揉了揉眉心,“所以,这里真的是——“” “我不是说了么,这里是异世界啊。”白璟笑眯眯地走过来,“就你一个人还在睡懒觉,其他冒险家早就出发了。事不宜迟,现在请你赶紧从『单眼青光眼的独眼龙』、“身无分文的穷鬼”、“因误闯女厕所而被判十年刑期的在逃通缉犯”中选择你的初始职业。如果不选的话,就默认你选择了隱藏职业,“內衣裤狂热爱好者』了—” “別闹了。”周悬推开他,“我们是被吸进画里了对吧?我还有印象,那幅画的景象忽然扭曲,然后就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跟抽水马桶似的。” “抽水马桶?嗯,不错的比喻,没想到你还记得。”白璟哈哈一笑,“我看你一直在昏睡,还以为是被吸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画框失忆了呢。” “我睡了很久么?”周悬看向貌似更靠谱一些的师傅。 “没多久,十来分钟而已。你的体质不像我们,需要多缓一会儿也正常。”师傅拍了拍床,“还好这张床够大,咱们被吸进来之后,不至於被挤到地板上。” “可是为什么呢?”周悬疑惑道,“我记得清秋当时,只是要给那幅画再加一重封印术而已,结果就—” “具体原因现在还不清楚。”师傅摇头,“估计是意外触碰到了什么禁制吧,毕竟师姐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故意把我们送进来。” “那外面的情况—” “去亲眼见证一下吧。”白璟朝著窗外努了努嘴,“看完你就会相信,这里真是异世界了。” 周悬翻身下床,依言来到窗边。 他们所处这间屋子是在三楼,楼底下是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街道的两排摆著不少小摊小贩支起的摊子;一辆拉著货的驴车,从土路上慢悠悠地穿行而过, 几个穿著麻布衣、旧皮袍的男女,正站在街边,和卖咸鱼干和桃子的小贩们唾沫飞溅地砍著价。 面对此情此景,周悬的第一感觉是:这就是一座几十年前的山下小镇,算不上繁华,但却饱含生活气息一一就跟真的一样。 “相信了吧?穿越异世界也不过如此啊。”白璟的手中出现了一团幽蓝色的狐火,“连体內法力的流通都一切正常,只要咱们想,把这儿的给镇长办了自己当官儿,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啊。” 正如白璟所说的那样,无论是对法力流动非常敏感天师还是妖怪们,来到这里之后,完全没有任何“水土不服”的不適感,足可见这画中世界的还原程度, 究竟有多高。 也难怪那些误入画中的人,会把这里的世界,当做是真实存在的天地了。 目前看来,唯一明显一点的破绽,就只有他们所处的这间旅店的房间了。 房间里,从床铺到桌椅柜子,几乎所有的木质家具上,都雕刻著精细繁复的纹,床单、被套、枕幣全都是丝绸製品,床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但睡起来很像是现代的席梦思;房间窗户的缝隙不是纸糊的,而是嵌著彩色的琉璃;桌上摆看洗净的新鲜瓜果、柚木梳妆檯上配套了摺叠式镜架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样的布置自然是不值一提,但对於这座並不富裕的小镇来说,却完全称得上是“超规格”了。 而按师傅之前的分析,这可能是这幅画的创作者,也就是天算道长的刻意为之。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真是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天算道长很篤定,会来到自己画中的, 只可能是一开始就知道“画中秘密”的业內人土,因此才没有特意设防? 不过,这並非现阶段周悬最关心的问题。 他缓步来到梳妆檯前,看看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他,头戴一顶瓜皮帽,穿一身素色长衫,鼻樑上架著一副圆眼镜,完全是標准的算命先生打扮。 而反观已经吃起了水果的白璟,这傢伙上身穿一条半挽袖子的白色polo衬衫,搭配一条休閒的阔腿裤,看著就像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正在经歷服装改革的国外绅士。 “为什么大家都是一起进来的,服装差別却这么大?”周悬摘掉了那顶可笑的瓜皮帽,无语地说。 虽然从歷史进程来说,他和白璟打扮確实是出自同一时期,从风格来上来说只是一个维多利亚英伦范,一个传传统统又中式而已。 可但凡有眼晴的人都能看得出,白璟这一身,跟周悬完全不是一码事一一有些衣服穿著是“復古”,有的衣服穿著就是纯粹的“老土”。 这傢伙,居然到了画的世界里,也在一如既往的赶潮流么? “或许是这幅画,在把你吸进来的同时,顺便感应到你內心深处的迁腐了吧?”白璟“哇哈哈”地大笑道,“再说这不是好事么?在现实里摆摊给人算命,来了这里还是摆摊给人算命,这代入感別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哈哈哈哈·—.” “你们俩就別攀比了,为师连衣裳都没分到一件,我说什么了?”师傅很不介意地把那顶瓜皮帽戴在了自己头上,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圆圆的眼睛(真该死,这噁心的帽子居然戴在猫头上都比戴在周悬脑袋上好看),“过来这里。” “看见那个餛飩摊没?”狸猫跳到窗沿上,指著旅店斜对面那个,摆著两幅桌椅的小摊,“我记得很清楚,以前在这里支摊的,是个大婶,结果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年轻小伙子。” “你的意思是.”周悬把那副镜片早就磨了的眼镜收进兜里,打量著那个摊边,正埋头包餛飩的年轻人。 “师姐的猜测是正確的,师傅並没有心思把那些真实存在的镇民,一比一地照搬进这画中世界。”师傅说,“所以这镇子,看著虽然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但这些人可不是,他们只是一帮仅存在於画中世界的『路人甲”而已。” “时间点呢?”周悬问。 “跟师姐的那幅画差不多吧,估计就是我刚拜入师门的那几年间。”狸猫摸了摸鬍子,“我原本还有些期待,师傅会不会弄出一个一千年前的云华观出来,看来是我多想了。他在时间的设定上,纯粹就是『画是什么时候画的,画里的时间就是什么时候”。” “那依师傅看,咱们要怎么才能安全离开这儿?”周悬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真正进入画中以后,他对这个世界也难免產生了一些好奇,但“怎么回家”,永远是最关键的问题。 他倒是也知道一种能脱离画中世界的办法,但是—— “这个倒是不难,想要走人的话,强行突破就行了。所以理论上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直往上飞。”师傅指了指天板,“画里的世界毕竟不似现世,一定是存在『边界”这个概念的。等我们抵达那里之后,直接把天捅出一个『窟窿”,就能顺利离开了。” 周悬无声地嘆了口气一一师傅说的这个办法,就跟他从书里看来的一模一样。 “可这怎么都说不上安全吧?”周悬说,“强行离开,难道不用承担风险么?” “风险就是,画里的世界很可能会因此崩塌。”师傅摊手,“不过考虑到, 那个时候你都已经离开画了,画里会变成怎么样,跟你也没关係吧?” “话说到这儿,我不得不跟你透露坏消息,周悬。”白璟在这时接话道,“那就是这个简单直接的办法,咱们暂时用不了。” “为什么?” “因为,殭尸不见了。” “什么?”周悬一愣。 “我刚一醒来的时候没见到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出於『男女有別”,大家被分配到不同房间去了。”白璟耸肩,“可刚才我逛遍了这一整间旅店,发现她根本不在这。也就是说,如果咱们再找到她,或著確认她已经先我们一步脱困之前,是不能不计后果的行动的。”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周悬皱眉。 他醒来之后確实是没见到清秋,可看师傅和白璟一副淡定的样子,他还以为是更了解画中世界的清秋,独自出去查看情况了呢。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缓衝的时间,怕一开始就告诉你坏消息,你心理上接受不了嘛。”白璟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现在好啦,你一醒,找人就方便了一赶紧用你神奇的超能力看看殭尸跑哪儿去了,省的咱们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周悬没接话,直接闭上了眼睛,开始在脑海中想像清秋的形象。 三秒钟后,在脑颅深处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疼痛中,周悬深呼吸了一口,给出了结论:“不行,我看不见。” “你看不到师姐的去向?”师傅问。 “不,所有跟清秋有关的未来,我全都看不到—”周悬揉著太阳穴,“为什么会这样?” “总不会是死了吧?”知道周悬能力的限制中,有“无法看到死者未来”这么一条的白璟,摸了摸下巴,“不过殭尸本来就是死人———” 周悬和狸猫同时看向他。 白璟冲他们拱拱手,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我闭嘴”。 “也许是画中还存在一些其他禁制吧,也別太担心,以师姐的道行,应该不太可能出问题。”师傅稳重地说,“事已至此,咱们在找到师姐之前,只能是按先著天师前辈们过去的经验行事了。” “前辈的经验是什么?”周悬问。 “一共两个,一是『少惹是生非』,二是『不要轻易使用法术』。”师傅竖起两根爪子,“毕竟现在还没人能肯定地总结出,究竟在画中做出怎样的行为, 才会导致画中世界的时间流速失控。所以好的办法就是別胡搞,儘量可能老实点,非必要情况下別打乱这里的秩序。 “也就是缩起脑袋当乌龟?”白璟的“闭嘴”状態没能保持很久。 “没错,要不怎么说王八活得久呢?”师傅很懂得『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等找到了师姐,咱们再决定是走是留也不迟。” “那么现在—.” “出发吧,去镇里逛逛!” 第242章 失踪 第242章 失踪 “小哥,来三碗餛飩,三大碗!”白璟很豪气地把一铜板拍在了桌上。 “得嘞,您二位稍等!”餛飩摊边的年轻人吆喝道。 “猫道长,这小子没把你当人吶。”白璟听见这话,立刻对身侧那只蹲在板凳上的狸猫打起了小报告。 “他把不把我当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餛飩吃。”狸猫喵声喵气地说。 “没想到把镇子逛遍了,也没找到清秋。”不同於这敲著桌子等吃的一人一猫,周悬的注意力並不在这里,“你確定没有遗漏的地方吗?师傅。” “应该是没有的。”狸猫摇头,“毕竟镇子还是当年的模样,这大大小小的地方,但凡有一点可能的去处,咱们都已经找过了。” 就像师傅说的,在刚才的一个来小时里,他们已经把这座“没比村庄大上多少的小镇”,里里外外逛了个遍,但也没能找到失踪的清秋。 至於其他方面的收穫,有是有,但不算多。 一方面,师傅此前的猜测已经被证实,儘管小镇的样子跟他记忆中的没有差別,但镇上的人,包括镇长在內,他却是一个也不认识一一那些本来存在的人无一例外,全都被替换成了npc。 另一点是,在通往镇外的大道上,大概走个五十米左右,就会发现整座镇子的周围,被一阵似有似无的雾气环绕著。 作为外来者的他们三人,无法看清雾中的景象,但镇民们却不受此影响, 他们甚至看到了有人赶著驴车走进了那片雾中,不多时,又有几个行脚商人,结伴从雾中走了出来,大摇大摆进入镇子。 看来,那里就是这幅画的“临界点”,只容许拥有这些既定路线、定时生成的npc自由通行,他们进去的话,估计会立刻迷路。 他们也尝试过,从镇民的口中打听这个世界的情况,但是无果,镇民中大部分都是些一辈子没离开过几次镇上、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对外面世界的了解非常有限,也不知道是作画者有意而为的设定,还是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 以及,儘管白璟的周悬的打扮,相比起朴素的镇民们来说还是有些惹眼,可这镇上除了旅店的老板以外,根本就没有认识他们的人一一旅店老板对他们的印象,也仅仅是“带著猫,途经此地的外地人”而已,估计也是画中设定的一部分。 至於清秋就更別说了,白璟缠著那些镇民,提供给他们诸如“美女、皮肤很白、外地来的”的关键词,可是人家却表示“这镇上根本没有外地来的美女,你非要找到的话,就去镇长家看看吧,他们家女儿还蛮水灵”。 结果他们仁翻墙进入镇长家的大院后,才发现镇长家的女儿是个脸上长满雀斑、午睡呼嚕打得震天响的大胖妞,唯一符合的描述只有“身上的肥肉白”这一点。 意识到自己“受欺骗”的白璟大怒,於是在走人的时候,顺手从镇长家里抓了一把铜板出来一一这就是他们吃餛飩的经费(此前曾提醒他们厂“別乱来”的师傅倒是没说什么,估计是也觉得,偷几个铜板还远远构不上“扰乱画中秩序”的罪名)。 “餛飩来咯!小心烫!”年轻的摊主端著三碗飘著油的餛飩上桌,分別在周悬和白璟的面前各摆一碗后,他端著剩下的那一碗餛飩,对上了那只狸猫渴求的眼神。 儘管摊主觉得,那个眼神是“傻等著干嘛,快端过来啊!”的意思,可又觉得这俩人应该不至於给一只猫专门点一碗餛飩“就放这儿吧。”一边的周悬,善良地帮忙解了围,“我们一会儿分著吃“好嘞,您几位慢用。”摊主把桌上的铜板拢到了手心里,陪著笑走了。 “不错不错,我就喜欢猪油多的餛飩.来点醋、再多来点辣椒完美!”白璟看著面前那碗很快被他加工成了“火辣辣”的餛飩汤,满意地搓搓手,“感谢镇长大人的款待,我要开动了!” “啊,就是这个味,猪油和一点点榨菜跟当年一模一样!”师傅吸著鼻子,感动地看著这只面前比他脸还大的碗,“为师原本还担心换了摊主,味道会不一样呢。” “我们下一步要去哪儿?”或许是因为知道这里是画的世界,周悬没有像他们一样的好胃口,“山上的云华观?清秋会在那里么?” “如果师姐真的不在镇子里的话,那么只可能是去了观里吧?”师傅对著对著碗“呼~呼~”吹气,“但我想不通,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也许觉得咱们仁没经歷过神隱,都是半桶水,派不上用场,索性找你们的师傅取经去了。”白璟边吃边说,“如果天算道长在弃用这幅画之前,没有把分魂收回去的话,那么只可能是在云华观里吧?找到了他,就等於是找到了『体面离开』的方法。” “解铃还须繫铃人么?”周悬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我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师姐应该知道,贸然前往观里,是要冒风险的。”狸猫说,“如果师傅真在那里,那倒是好说————·可如果师傅不在呢?” “別忘了,依著这镇里的情况,道观里的师兄弟们,这会儿估计全都已经被换成了路人甲路人乙。如果师傅再把分魂收走的话,那就意味著,云华观的观主也换了人。”狸猫喵喵地说,“可换了人,不代表他们就不是天师和道士了一一以师傅他老人家的道行,在自己的画里弄出一批货真价实的修行者,根本不在话下。” “这种情况下,师姐若是贸然回到师门,会发生什么,你们难道想不到么?”狸猫压低声音,“別忘她可是-咳咳,对吧?当年在观里和江湖上的人,认她『清秋道长”的名號,而非將她视作妖怪,说白了还是因为她是师傅的『三徒弟”一一师傅可是千年来最强的人类修仙者,他说自己的徒弟是道士, 那就是道士,谁敢反驳?” “但这里,很可能是一个『不存在天算道长”的世界——”周悬沉吟道,“清秋回到道观里,可能会被观里那些『路人甲观主』和『路人乙天师』攻击。” “然后她一怒之下,直接亮出了殭尸的身份,过度的力量直接引发了了画中时间流速的失控,等到咱们出画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两百年以后了。”白璟“砰”的一声,把空碗放回了桌上,幽幽地说,“等咱们回到桃园小区,估计只能看到『万丈高楼平地起”的画面了。” “筒子楼变成摩天大厦也就罢了,关键產权还被回收了,拆迁都分不上钱。 ”师傅也幽幽地说,“听著就糟心啊。” “这不只是『糟心”了吧?”周悬被这两个说得有些眼角抽搐。 “唉,要是能隨心所欲地用法术就好了,给我十分钟,就算掘地三尺也能把殭尸找回来—你吃不吃,不吃我吃了啊。”白璟盯上了周悬碗里没动的餛飩。 “如果我们没找到清秋,等到这里一轮的流转结束后,她应该也会和我们一起从画中出来吧?”毫无胃口的周悬,把自己的餛飩推给白璟,扭头看向师傅。 “理论上是这样。”师傅吸溜了一口餛飩汤,“可问题是,没人能確定这画中世界的一轮循环到底有多少天。” “我们都知道,这里是真正的画中世界,所以跟师姐的那幅画不同,无论有没有外来者入內,这里头的时间都会正常流转。”师傅说,“那么,假设这幅画中,每一轮循环的时长是三十天,而今天是第二十天的话,就意味著咱们还得再在这里呆十天,才能被送回去。” “再假设,画里的十天,等於外头的十个小时,那咱们从画里出来的时间点,就正好是美术馆办展览的时候一一想像一下那个画面吧,四颗脑袋突然从一幅画里冒出来”师傅眯眯眼晴,“如果不立即、立刻、马上修改全馆上下所有围观者的记忆,那咱们四个倒霉蛋就等著上报纸吧。” “你还是別假设了。”周悬光想想那个工作量就头疼。 “说起来,画中的人应该是意识不到这一点吧?”白璟趁他们聊天的时候, 又干掉了半碗餛飩,“我看那些镇民都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一问三不知的, 完全没有『经歷时间倒流』的从容。” “这是当然。作为这幅画中的一部分,等到循环重启的时候,他们也会被抹掉记忆,隨著倒流的时间一起,重新开始下一轮的循环一一如果我们真的弄死了这里的谁,就意味著下次轮迴的时候就少了个路人甲,画中的世界很可能会因此產生蝴蝶效应.”狸猫一拍桌子,喵喵道,“所以,咱们现在不光要找到师姐,还得儘可能的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一至少要赶在,她和观里的路人甲路人乙们打起来之前。” “那就赶快出发吧。”周悬可不想回家之后,发现外面已经两百年过去了。 “嗯-那倒是也不差这两分钟。”狸猫埋头喝起了餛飩,“等为师把餛飩吃完先。” “前面的那条岔路,右拐,再走个两步路就到了。”狸猫灵活地在山间古道上,蹦蹦跳跳地为身后的两人开路。 “还走的动吗,周道长。”白璟回头,看向周悬,“要不要歇会儿?” “我还行。”周悬抹了一把额角上的汗珠。 此时,距离三人正式进入山里,已经接近一个小时了。 就跟著下面的镇子的情况一致,无论是山体还是这条山间的古道,都百分之百地对上了师傅过去的记忆。 所以,在师傅“这里有捷径”、“走这里能抄近道”的指引下,应该说进展还算不错,这趟其他人要恐怕要走两个小时的山路,硬生生是被他们压缩了一半的时间。 当然了,如果是靠飞的,估计五分钟这山就爬完了。 可没办法,白璟那个“两百年后见”的假设,实在是有点嚇人,饶是平时用惯了法术的天师和妖怪们,现在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走山路。 以及可惜的是,这一路上他们並没能如愿撞见清秋的身影。 “等一会儿到了地方,千万先別急著进去。”狸猫喵喵地提醒道,“如果能確定师傅或者师姐在这儿,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他们俩都不在,那就让徒儿进去跟观里的人交涉,毕竟他是我们这儿唯一的人类。” “徒儿你记住,进去之后,別乱打听,只用眼睛找人,免得他们把你当成了是妖怪的同伙。”师傅说,“万一真的遭遇了什么险情,你也別怕,该出手就出手,我跟白贤侄会立刻进去接应你一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管他外面过几百年,先把自己的命保住再说。” 周悬点头。 他其实多多少少能从师傅的这番嘱咐中,听出一丝的亢奋。 这也能理解,哪怕师傅和师弟都被换成了路人甲,可对师傅来说,云华观终究是他多年没回过的“家”,如今以猫的身份故土重游,有些兴奋、有些感慨, 都是正常的。 “万一咱们到了地方后发现,清秋道长被那群道士给绑了,怎么办?”白璟问。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杀进去救师姐,按照原计划把天捅个窟窿出来一起跑路!”师傅想也不想就说。 “行,道长你有这觉悟我就放心了。”白璟点头,“我还担心你对『自己人』下不去手呢。” “放心吧,这世上我的『自己人』,早就只剩下徒儿和师姐了。”师傅压低声音,“没记错的话,等咱们翻过这个坡,马上就能瞧见道观门口的青石路了.” 正如师傅所说,在他们翻过了这条古道上的最后一个缓坡,一条青石小径, 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三人谁也没说话,很默契地快走了几步,蹲在那棵大松树后头,探头探脑地打量著那座近在哭尺的,青砖灰瓦的建筑。 “是这么?”周悬低声问。 “没错,一点变化都没有的確是云华观没错。”师傅努力地克制著心中激动的情绪,“白贤侄,你试著感应一下师姐的妖气。” “她的妖气太淡了,我得用法术才行。”白璟小声说。 “都到这儿了,不差这么点。”师傅果断地说,“別用力过猛就行。” “行,那我就—.” 然而,白璟的法术都还没来得及生效,鬼鬼祟祟的三人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喝问。 “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第243章 师兄 第243章 师兄 “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这声突如其来的喝问,让本就有些“做贼心虚”的两人一猫,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他们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向来人。 那是个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身板挺得很直的男人,头顶梳著一只髮髻,右脸颊上生有一颗黑痣,穿一身朴素浅灰色衣袍,脚踩一双圆口布鞋。 看他身上背著的那只行囊,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是因为偷窥得太专注了么——”白璟看著这男人的扮相,又看看那张几乎把“严肃”二字写在额头上的脸,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不对,这好像是个道士———该死,被猫道长说中了, 这个画中世界里真的有天师!” 他身旁的周悬也是一脸凝重的表情,显然是没料到,麻烦居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而做贼三人组之中,要数表情最为失控的,还得是依然保持著蹲姿的,瞪大了双眼的狸猫。 自从这个道士打扮的男人出现之后,狸猫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准確来说,是那颗黑痣。 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像一只“猫”,一只因应激而导致大脑短路的猫。 两人一猫注视著这个男人,男人也同样在打量著他们。 他的目光,迅速地从周悬和狸猫的身上掠过,最终定格在了白璟那张过分英俊的脸上。 很快,明显的冷意,爬上了男人的面庞。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沉默的时刻,完全没有预兆,男人深棕色的眼眸中, 忽地泛起了一股赤金色的光芒,就像是一朵瑰丽的金色曼陀罗,於他的眼底绽放。 而在男人眼中金光亮起的瞬间,白璟那对原本黑色的瞳孔,也被一对深青色的竖瞳所取代。 这一刻,白璟眼中微微闪动的幽绿色,仿佛抵消了那来自金色曼陀罗的光芒一般,使得男人的眼底的金色,一下暗淡了下来一一在深夜马路上无良司机们的远光灯对决中,总是要有人先忍不住眨眼的。 “要是换做其他人来,这下多半就中招了吧?”白璟似笑非笑地看著面似沉水的男人,“下次偷袭別人之前,记得先做一下问卷调查一一幻术可不是对什么人都有效的。” “你这妖孽——”男人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了这几个字。 面对著白璟的挑,他伸出手,一支繫著红绳的玉笛,马上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作为回应,白璟的身后也冒出了九条雪白色的修长狐尾。 看起来完全是一触即发的爭斗一一以天师和妖怪之间的歷史矛盾,哪怕理由不那么充分也无所谓。 “九尾狐么—”男人眯了眯眼睛,“放荡的妖族居然敢来人间界作恶,看来贫道今天是不得不扒了你的狐皮,在你的那些族人面前立立威风了。” “够胆你就来试试看,牛鼻子。”白璟狞笑道,“正好我很多年没吃过天师了,看你的肉还不算很老,今天索性就拿你来打牙祭—“ “冷静点。”周悬把手搭在他肩上,低声提醒道,“別忘了这里是哪。跟他动手,对我们没好处。” “你不会觉得跟这种上来就用幻术偷袭的傢伙,能讲得通道理吧?”白璟拨开他的手,直视著男人的脸,阴笑著说,“放心,只有死人的嘴不会说谎,等我弄死他之后,我会用招魂问话的办法,打听到僵户的下落的当然前提是,这里人真的有魂魄就是了,呵呵呵——” “一个人类,居然和狐妖勾结在一起,看来是被迷惑了心神。”手持玉笛的男人,冷笑地看著周悬和白璟,“无妨,闪边上点就是,贫道这就助你脱困!” “以己度人的傢伙—·谁会迷惑男人的心智?你瞧不起谁呢?”白璟迈开步子,似乎是准备衝上去,直接拧断男人的脖子。 “住手,白贤侄!”就在这时,那只狸猫终於从呆滯的状態中解脱出来, 他跳上白璟的肩头,颤声道,“这个人——-你不能动!” “喷喷,道长你刚才的那番觉悟都跑去哪了?不是说好了要一路杀进去救人的么?”接二连三被打断动作的白璟,很有些不满地说,“不过是些墨水做的冒牌货而已,杀了就杀了—” “不,不不不————” 狸猫有些语无伦次,“这个人不一样··他··.不是冒牌货他是—他是我的—” “这么淡的妖气,我方才都没注意到,原来还有一只猫妖在这。”男人表情怪异地看著这三个打架打到一半,忽然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当著他的面开起了战前会议的傢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在他的眼中,这三个蹲在自家师门门口探头探脑、行跡鬼崇的傢伙本就已经很可疑了,而在探明这是个九尾狐、人类,和猫妖的组合之后,他心中的疑惑並无减轻,只有更甚。 这三个种族·.是能混到一起去的么? “猫道长,你不会是被刚才的幻术波及到了吧?”白璟拍拍他圆圆的脑袋, 疑惑道,“那傢伙的幻术会让人误以为自己是他亲戚么?这也太恶毒了吧。” “我没中幻术,听我说!”狸猫语速飞快地说,“我们之前的判断出错了,这里的路人申好像只有山下的那些人道观里的人是真货!这个人是我的·—.” “九师兄!你回来啦!”狸猫的话音未落,一个穿著小码道袍,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大的孩子,从道观里一路飞奔了出来,“你给我带什么好吃好玩儿的了!快给我瞧—” “別过来,清云!”男人脸色一变,大喝道,“离他们几个远点!” “哦!”那小娃娃的反应倒是快,男人的提醒才刚出口,他便是一个急剎车,有些跟跪地停在了路中央,看著白璟身后的那几条尾巴,大声问道,“什么情况九师兄!这是有妖孽来找你寻仇了吗!” “別说废话,赶紧回观里!”男人一扬手中的玉笛,看来准备先下手为强, 先把这妖孽除了再说。 “等等—”周悬上前一步,挡在了男人和白璟的身前,表情很古怪地问了一句,“你刚才———.叫那个小孩什么?” “与你何干?不想死就闪开点!”男人冷漠地说。 “不,牛鼻子,还是先別打了。”白璟主动把尾巴收了回来,看了看自己肩上的眼含热泪的猫,又看了看男人,脸上飘过了“恍然大悟”四个大字,“你刚才叫那个小孩,清云,是不是?” 白璟突然的示好,反倒是搞得男人有些莫名其妙,他紧握手中的法器退后一步,警惕地看著面前的三人:“我叫我师弟的名字,跟你们有什么关係?” “你看著他,再说一次。”白璟狸猫抱到他的眼前,“你叫那个小孩什么?” 男人疑惑地看著那张圆圆的猫脸,又看著两滴圆滚滚的泪水,从猫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这又一次莫名其妙的剧情展开,竟是让男人一时有些接不上话来。 “是我啊,师兄!”几乎和男人鼻子贴鼻子的狸猫,此时终於是绷不住了,喵喵地哭嚎道,“你不认得我了吗,师兄!” “你——-你这猫妖,胡说什么呢?”男人被惊得退后了一步,“去去去,谁是你师兄!认错人了!” “哇!”狸猫一把鼻涕一把泪,更伤心了。 “哎呀,我说是哪位高人,法力竟然如此高强,原来是这云华观里的道长啊。”白璟果断把仍在哭嚎中的猫丟进了周悬怀里,就像是忘记了刚才的那番爭斗一般,笑眯眯地凑到了男人身边,溜须拍马地吹捧道,“瞧瞧这事儿闹的。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呀!” “误会?”男人对白璟仍然保持著十二分的警惕,“什么误会?把话说清楚!还有,离我远点,妖孽!” “我们吶,此行是来拜访天算道长的,这不,赶巧在门口遇到了您。”白璟笑容諂媚地说,“唉,说起来这事儿也怪我,怪我没及时表明身份!惹得道长误会!这样,我一会儿自罚三杯!五杯也行!” “来拜访师傅?你?”男人皱眉,满脸怀疑地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他倒是清楚,自家师傅是结交过几个“非人”的朋友,可却从来没听说过, 师傅的朋友里,还有个化形成流里流气男子的九尾妖狐。 “可有来往的书信作证?”男人质问。 “书信——是没有的。不过道长別急,我有別的证据。”白璟俯身,隨手在地上捡了颗石子,拋给了周悬,一边对著他挤眉弄眼,一边说道,“小周,还愣著干嘛,还不给道长展示一下,天算道长当年教你的手段!” 周悬会意,只见他单手连续地掐出三个手诀,那颗手心里的石子,立马变成了一颗金灿灿的金粒子。 “这是点石成金?”男人有些惊讶地看了周悬一眼一一要知道,三个手诀就能成功的点石成金,这可是只有他们云华观弟子才会的手段。 “没错没错,这位周小友当年有幸,曾被云游在外的天算道长,指点过一招半式。”白璟的瞎话是张口就来,“这次他上门拜访,就是为了感谢天算道长当年的『授业之恩』!” “那你呢?”男人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我?我是他的——-朋友,好朋友。”白璟嘿嘿笑道,“这次就是跟著来他长长见识,一同来拜会大名鼎鼎的天算道长的。” “......” 见他们言行诚恳,还有特殊的点石成金术作保的男人,在犹豫片刻后,当著几人的面,从衣袖中摸出了一张符纸。 只见他在上面先是写写画画了几笔,便把符纸折成了一只纸鹤,往空中一拋:“去找师傅!” 然而,虽然是一气呵成的操作,拋纸鹤的动作也十分瀟洒,但那只纸鹤却没有展现出与之相配的神通来。 纸鹤扑棱了几下翅膀,便晃晃悠悠地掉在了地上,竟是连五米远都没飞出去,还不如隨手摺的纸飞机飞得远呢。 “九师兄还是老样子,对这御物之术一窍不通。”周悬怀里的狸猫,见此情景,边抹眼泪边嘀咕道,“不过为师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画里的世界居然—” “哎呀,九师兄还是老样子,对这御物之术一窍不通呢。”就在男人面露尷尬的时候,那个说著和狸猫同样台词的小娃娃,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纸鹤,对著它吹了口气,也仿照著男人刚才的动作,將纸鹤往天上一拋,“去!找师傅报信去!” 这一次进展相当顺利,纸鹤拍著翅膀,很快就飞远了。 “厉害厉害!”白璟鼓掌道,“不愧是天算道长的亲传弟子,这一下的功夫就见真章了。” “哎呀,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掛齿。”小娃娃看著白璟走过来,对他眨眨眼晴,“嗯?你刚才的尾巴去哪儿了?” “那只是道具而已,已经收起来了。”白璟笑眯眯地说,“我是搞cosplay 的。” “什么噗雷?”小娃娃听不懂。 “没什么没什么,小道长知道我是自己人就行。”白璟一脸“友善”的,把狸猫塞进了小娃娃的怀里,“来来来,这只猫送给你玩。” “哇!好沉的猫!” “沉什么!是你这小鬼没力气!”狸猫喵喵地骂道。 “喔,你会说话,你也是妖怪么?”小娃娃惊讶。 “我是天师!” “你—.你是天师,那我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快鬆手!我要去和九师兄敘旧!” “喔,你还认识九师兄?” “废话!我九十年前就认识九师兄了!我叫你鬆手啊!” “还是別了吧,九师兄最討厌妖怪,你去找他,恐怕要被揍。”小娃娃善良地说,“还是跟著我比较安全。” “我都说了,我是天师!” “哎呀,你这猫都会说话了,还什么天师不天师的,我又不聋—————· “所以——-你也是天师?”男人从吵吵闹闹的小孩和猫那里收回了视线,看向身旁周悬。 “只是跟著师傅学了些三脚猫功夫而已。”周悬礼貌地说。 “你师傅的道號是什么?是哪座道观出身?” “他———.不太喜欢透露自己的出身,抱歉。” “是么。”男人转而压低声音道,“那你跟那只狐妖—— “我们確实是朋友。”周悬就著白璟之前的思路,编著瞎话,“他听说我要来拜访天算道长,就吵著说要跟著来看看如果不方便的话,一会儿就留他在道观门口也没事。” “不必了,我们云华观不讲究这些,只要师傅允许就没事。”男人摇摇头,“不过也就是我们这儿,换了別的道场,那些道门同仁要是看见你一个人类居然跟著妖怪廝混,少不得要连你一起收拾。” 周悬不语,只是赔笑。 这时侯,一只扑棱著翅膀的纸鹤终於“拍翅赶到”,平稳地落在了男人的手中。 男人快速地瞄了一眼符纸上的字,表情复杂地沉默了半响。 “道长说什么了?”周悬问。 “一会见到了他,你自己问吧。”男人清清嗓子,对著那个孩子喊道,“清云!过来一下!” 第244章 时空穿越 第244章 时空穿越 “哟,师叔回来啦,怎么不见师傅一起?”道观里,一个拿著扫把的年轻道人,看著怀里抱著猫,一马当先拾级而上的孩子,笑眯眯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呀,还有只野猫。” “喵!”被称作“野猫”的狸猫,马上不满地冲他叫唤了一声。 视线刚从野猫身上挪开,道人又发现小娃娃的身后,原来还跟著两个穿奇装异服(一个穿著洋鬼子的衣服,一个是江湖骗子的算命套装,確实是奇装异服的组合),一路东看西瞧的男青年。 “这两位是?”道人好奇地问。 “他们是师傅的客人。”小娃娃话里颇有几分得意,“师傅刚才点名,说是让我给客人带路!至於九师兄,他已经回房歇息去了~” “是——是吗。”年轻道人虽然不明白,“给人带路”是什么很值得自豪的工作,但还是奉承道,“不愧是师叔。” 说完话,他也不忘和善地跟两位客人拱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和年轻道人分別后,几人又继续爬起了台阶。 “他完全看不出我是妖怪啊。”白璟背著手,绕过了一尊大號石鼎,边走边说,“看来你们云华观把『招生条件』放得很宽嘛。” “他只是个普通弟子而已,察觉不到你的妖气是正常的。”狸猫灵活地从小孩的怀里跳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如果观里只招天师,那估计早就关门大吉了。” “呀,你这猫咪,还蛮了解观里的情况嘛,是师傅告诉你的?”小孩乐呵呵地说,“说得没错,刚才那个是九师兄前阵子刚收的弟子,观里真正的天师就只有我、师兄、师姐和师傅四个人而已啦。” “切,这点小事,还用师傅说?”狸猫表示不屑。 “所以呢,他也是真货么?”白璟问。 “嗯,我记得他。”狸猫点头,“学法术没什么天赋,但符画得还不错。” “看来之前的推测,可以完全推倒重来了。”周悬看著那个孩子的背影,低声道,“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或许是之前被打了太多的预防针的缘故,周悬早在山上之前,心中就已经默认了,这座道观里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路人申、路人乙,而师傅则会很不屑地对那些人指指点点,说这个“不够格”,说这个“弱爆了”,完全配不上他们云华观云云。 这也使得周悬在道观门口初见那位天师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居然是会自家师傅的“师兄”、天算道长的“九徒弟”,是他名义上的师伯,清风道长。 他更没想到,眼前这个满嘴童言童语,一脸天真的孩子,居然就是自己的亲师傅。 只能说,从穿越异世界的戏码,一下变成“坐时光机回到九十年前云华观”的时空倒流事件,故事情节的变化之快,实在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总体来说,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 因为从刚才和清风道长的交谈中,他们已经明確得知,这座云华观是有天算道长亲自坐镇的。 无论这里的“天算道长”,是不是当年作画者留在画中世界的分魂,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继承了天算道长的“人物设定”,那么在对待妖怪的態度上, 他就一定是个“保守派”一一道观的观主不是见妖就杀的疯子,对他们这个两妖一人的组合来说,当然是好事。 至少现在看来,这个“保留人物设定”的可能性,应该是很大的一一刚才清风道长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前就曾听清秋说过,清风道长因为双亲都是被妖怪杀死的缘故,因此他骨子里,就像是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天师一样,认为天师和妖怪之间就该是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关係。 所以他在发现白璟是个妖怪以后,才会连问都不问,就直接动手一一如果不是自家还有个僵户师姐,多多少少改善了他的一些观念,刚才的衝突,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告一段落。 除此之外,清风道长在一些表现上,也確实符合师傅此前对他的形容:幻术的天赋出类拔萃(可以和最擅长幻术的九尾狐一族中的天才抗衡),却唯独不擅长御物之术(连纸鹤都使唤不明白)。 可以说,这里的清风道长,从人设到实力,和他本人的设定是相当一致的。 而这个屁顛屁顛帮他们带路的“人类版师傅”,和本人究竟有几分相像,周悬虽然拿不准,但从师傅跟他互动来看,估计也是没什么问题。 所以现在的重头戏,就只剩下了天算道长那边了一一作为作画者、以及享有“千年来最强人类修行者”讚誉的他,必定是这云华观上下,最了解这画中世界玄妙的人。 至於失踪的清秋—— “喂,小孩。”师傅走在小娃娃的身边,很不客气地问,“告诉为师,你师姐是不是一个叫清秋的人?” “喔,这也是师傅告诉你的?”小娃娃似乎是个好脾气(完全不像是老了之后他),哪怕这只猫对他態度不善,他也不放在心上,总是一脸笑呵呵的样子。 “..—你就当是这样吧。”狸猫不耐烦地追问道,“听刚才那几个路过的晚辈说,师姐最近最近出门了?可有这回事?” “对啊,她帮师傅给———额,总之就是一个离这儿很远的道长祝寿去了。” “她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回来?” “两天前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小娃娃老实回答。 “这段往事,和你的记忆对的上吗,猫道长。”白璟问。 “这么多年前的事,我要是有印象,反倒奇怪吧?”狸猫自言自语地嘀咕著,“照这么说,师姐之所以会失踪,可能是因为后进来的师姐,把原本师姐的身份给顶替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师和这小鬼应该也会是“有你没我”的关係,没道理会同时出现啊—” “还记得殭尸之前说的吗?她的那幅画之所以会成为『失败品”,就是因为她太贪心,想要把自己的师傅和师兄弟们,全都在画里一五一十的重现出来。”白璟压低声音,“现在看来,她当年没能做到的事,被她师傅实现了。” “你不觉得这事有点奇怪么?”周悬也低声说,“清秋明確说过,自己从来没去过天算道长的画中世界,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可天算道长完全可以主动告知她这件事吧?比如分享一些自己成功经验什么的。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就只是是默默地完成了『清秋没有办到的事』而已—“” “有没有可能,是他怕伤了自己爱徒的自尊心?”白璟提出假设,“他正是因为知道自已和僵户之间实力的差距,才不好意思告诉僵户『你办不到的事儿, 对师傅我来说不过是洒洒水”的事实?” “师徒之间,没必要这样吧?”周悬可不记得,自家师傅有在自己面前,掩饰过“为师打小就是个天才”的事情。 “你没神经,又不代表人家也跟你似的。”白璟倒是觉得,觉得自己的推测完全是“有理有据”,“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自己想想吧,殭尸那脾气如果都算不上『骄傲”的话,那这世上还有骄傲的人么?” “你这么一说”周悬跟清秋的私下接触比白璟更多,他確实无法否认, 清秋虽然平时看著一副文静善良的样子,但她心底里,其实是个很有那么点骄傲的人一一能凭藉妖怪的身体,习得那么多天师一门的法术,除了超凡的毅力以外,必然也和她本人的“骄傲”与“自尊心”有著脱不开关係。 “现在纠结这些也没意义,她们师徒之间的那点小九九,还是交给她们自己消化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揣测的对象是两个“天师”的缘故,白璟很难得没有继续就这个八卦话题深究的打算:“你想好了么?一会儿见到了你祖师爷,要怎么跟他交涉?总不好当著他本人的说,是他教的你『点石成金”术吧?” “可要是如实说的话,不就等於是告诉他,『这是画的世界,你们都是一帮墨水画出来的npc』么?”白璟有些担忧,“可万一你祖师爷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盛怒之下大手一挥引发了什么蝴蝶效应,咱们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这决定,还是交给师傅来做吧。”周悬看向迈著猫步,跟小娃娃一起走进大殿的狸猫的背影,“终归是做徒弟的,自家师傅的事,肯定是他最清楚...” “到啦到啦,快进来吧!”小娃娃站在一尊神像的边上,冲落后了几步的周悬和白璟招呼道,“师傅就在这后面的静室里等你们,我就不进去啦,晚点见!” “有劳道长。”周悬和白璟冲他拱了拱手,这才迈步走向蹲坐在地上的小猫。 “怎么办,师傅。”周悬轻声问,“要跟天算道长说实话么?” “当然不能,哪有上来就自报家门的。”师傅跳上周悬的肩膀,小声说,“別忘了,我们的目標只有师姐,这里的师傅再怎么『有模有样”,也只是“画中人』而已,天知道这画里的人脑里是不是少根筋呢-总之先待为师观察观察再说。” “道长你现在是这么说,一会儿別又眼泪汪汪了。”白璟背靠著神像,提醒他。 “白贤侄放心,我自有分寸。”狸猫分配著任务,“待一会儿你负责编瞎话,徒儿负责套师姐的情报,至於我就装哑巴,偷偷观察师傅就行一一有什么变故的话,你们看我眼神行事就是了。” “那咱们就进去了?”周悬看著不远处的那扇,通向神殿静室的小门。 “嗯,出发吧。”狸猫闭上了嘴巴。 “篤篤”,周悬用指节敲响了那扇门。 “进来吧。”屋內,响起了平静的回应声。 在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周悬注意到自己肩上的狸猫,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周悬缓缓地推开门。 这是一间挺宽的房间,门边就放著一尊檀香微绕的香炉,散发出寧静的香气;墙壁上悬掛著几幅道教神明的画像,一缕阳光透过窗根斑驳地洒在那些画纸上,映出淡淡的金色。 静室的中央,摆著一张乾净的楠木案几,几上摆著一盘生、一只青茶盏,和一本没看完的线装书。 案几的一侧,一个老人正盘腿坐於蒲团之上,平静地看著他们。 儘管自认为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可周悬此时却意外地发现,天算道长的形象,跟他想像中的,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看起来明明是个老人,却又不那么像一个老人。 他穿著一身宽大的道袍,个子很高,身材也不像其他老人乾瘦,一头银髮整整齐齐地向上梳著,扎成了一个简单髮髻,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乾乾净净的小伙子。 可当周悬认真地凝视他的双眼时,又会发现他確实已经很老了,那双眼睛的深处满是光阴的痕跡,那是只有歷尽沧桑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 看来一千年,真的比想像中还要漫长。 “都进来说话吧。”老人说。 在狸猫的愈发明显的颤抖中,周悬和白璟对视一眼。 在白璟脸上,周悬看到了明显的“警惕”一一要知道,哪怕是之前面对稚的时候,白璟也没有如此明显地流露出这种情绪。 也就是说,在白璟的认知里,面前的这个人———.比龙眾还要危险。 但他们没有说什么,也很默契地没有按照原计划你一言我一嘴的“唱双簧”,就只是安静地步入静室之內,並礼貌地带上了门。 “先前听徒儿说,观外来了个自称是『受过我指点”的小辈———”老人眯著眼睛,扫视著神情明显有些心虚的两人一猫,最终把视线定格在了周悬的脸上,“看来那个人就是你了?” “是我。”周悬点头。 “年纪轻轻,胆子倒是不小。”老人的语调慢慢严肃了起来,“冒充身份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带著两只妖孽,大摇大摆地走进我这一亩三分地里—“” “你是真当我天师一门势衰,连收你这目中无人,居心回测的小子都收拾不了?” 第245章 大腿 第245章 大腿 “晚辈不敢。” 完全没料想到面前的老人会突然动怒的周悬,赶紧抱拳赔罪。 以前周悬常听师傅和清秋在閒聊时,提起自家师傅的往事一一大都是些“没溜儿”的事情。 以至於他一直都以为,天算道长本人的形象,应该是个“挺好说话、心胸宽广”的老人家。 结果没想到,他的脾气居然这么暴躁,完全就像是那种社会新闻里,住进敬老院以后会拿拐杖殴打护工的蛮不讲理的老顽固。 莫非是真被师傅的乌鸦嘴给说中了,这画里的人只是“看著像”本人,实则脑袋里都缺了根筋— “连法术都准备好了,还敢说自己不是居心回测么?”老人冷哼一声,“如实告诉我,你的法术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可不记得自己有传授给自家弟子以外的人!” “晚辈————是从师傅那里学来的。” “师傅?”老人冷冷地说,“哪个师傅?別告诉我你师傅叫天算。” “道长冷静点”白璟陪著笑脸,“这事儿里头有点误会,您老先听我们解释—....” “闭嘴,你这狐妖!”老人瞪著眼睛,气势一下更盛了,“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 “狐妖得令!”老人这话一出口,白璟便相当顺从地闭上了嘴巴,一个箭步躲到了周悬身后,顺手把他肩上发呆的狸猫(明明刚才还自信满满地说要看他眼神行事来著)也一起抱进了怀里,一人一猫只留下两双眼晴观察,俗称一一怂了。 周悬没想到白璟会在这个时候认怂,在老人的重压之下,他这会儿也顾不上刚才的计划了,只得如实相告:“家师道號清云———“” “清云?”老人眯了眯眼睛,“那你可知道,刚才一路带你来见我的那个娃娃,叫什么名字?” “他——也叫清云。” “所以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是从一个今年六岁,“经常会把石头变成蚂蚱”的孩子那里,学来的点石成金术,对么?”老人冷声道,“那要不要我把他叫进来,看看他认不认你这个徒弟?” “这个—” “你要说你是清秋在外面捡来的便宜徒弟,那也就罢了。”老人咄逼人, 看来是被周悬的“满口胡言”气到了,连解释的机会也不想给他,“撒谎之前居然连草稿都不打·—.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说这话的时候,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对准了周悬的脑袋。 周悬的脑海中,很应景地立刻浮现出一颗鸡蛋,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无情拍碎的画面。 “住手!你这老眼昏的老头!”终於,在某人的脑袋即將被打扁的前一刻,那只不是发抖就是发呆的狸猫,从周悬的背后勇敢地跳了出来,喵喵大叫著亮出了一对爪子,扑向案几后端坐的老人。 看这阵势,这狸猫情急之下,竟然是想挠他的脸。 只可惜,老人的反应更快一步,猫爪碰到他之前,那只探出大手已经捏住了猫猫“命运的后颈肉”。 老人把挣扎的狸猫拎到自己面前,眯著眼说:“猫妖,你不要命了?” “你要伤我徒儿,我当然要挠的你脸!”狸猫张牙舞爪地骂道,“我就还说你当年离开以后,怎么心肠这么硬,竟然一次道观都没回过!原来是老年痴呆记不住人了!竟然连自己的徒孙都认不出来,亏我还满心期待,你能给我们指条明路!” “怎么,这又变成你徒儿了?我徒孙了?”老人看著这猫一脸愤怒的样子, 挑眉,“他刚才可没说,自己的师傅是只猫妖啊。” “不行吗?世上哪条规矩说了猫不能收人当徒弟?”狸猫道,“你怎么不说,有人还收了猫当徒弟呢?” “我没说不行啊·如果那猫儿愿意当我老人家的徒弟,那我就不介意多收个徒弟。”老人看著猫圆滚滚的眼晴,嘴角忽然上扬了一下,“怎么样,你愿意么?正好我最近刚收了个小徒弟,你们可以作伴。” “我—”狸猫呆滯了一下。 他眼睁睁的看著一缕笑意,自老人的嘴角处发散,迅速蔓延到了那张苍老的脸上。 这分明自己这一行人步入这间静室以来,老人第一次发笑。 可狸猫却觉得,这笑容太熟悉了。 眼角的鱼尾纹,半耸的鼻子,上扬的嘴角-那是这间道观里,某人標誌性的“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师—傅?”狸猫呆呆地看著老人的笑脸,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老实说,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年,没对著这面前的这个人,喊出这句称呼了。 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不.—.不只。 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喔,看来你是答应了。”老人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仔细一想,我最近收的小徒弟正巧也叫清云这下可麻烦了,我总不好给两个徒弟起一样的名字吧?要不然你委屈一下— “师傅!” 这一刻的狸猫,哪里还听得进老人的玩笑话,他颤抖著,冒著鼻涕泡,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的眼眶里打不住地掉出来。 老人鬆开了手,任由他跳进了自己的怀中。 “居然会觉得我这个做师傅的,会连自己的徒儿都认不出来。”老人揉揉他的脑袋,“可真是个蠢货啊,清云。” 这声久违的“清云”,让狸猫回想起了刚才“被自家师兄错认成路过的猫妖”的委屈,这下子哭得更大声了。 “是道长演技太好,加上猫道长他护短心切,这才没搞清楚状况。”白璟这会儿也从周悬的背后笑嘻嘻地走了出来,对著老人拱拱手。 “那你们俩呢?”天算似笑非笑地看著周悬和白璟,“我可没觉得,你们有被我嚇到啊。” “一开始的確是有点被嚇到了。可刚才道长抬手要教训我的时候,我发现您只是语气重了些,眼里却不见怒意,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周悬看向在老人家宽大袖袍里钻来钻去的狸猫,“至於师傅,他这是关心则乱。”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滑头了。”天算笑道,“只不过你们的运气似乎不怎么样,这才刚上山,就撞见了从外面办事回来的清风。想来他和这位天狐一族的小友之间,多少是发生了些衝突吧?” “能理解,能理解。”白璟显然是对“天狐”这个词相当受用,马上恭敬地回道:“清风道长为人正派,行事刚正不阿,依晚辈看,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儿而已。” “不介意就好。”天算含笑点点头,“说起来,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晚辈姓白,单名一个璟字。” “可是青丘之国出身?” “是的。”白璟好奇地问,“道长也去过青丘之国?” “早年间路过了一次。”天算淡笑道,“那里可不像这人间界一样安全,我一介人类也不似天狐们一样法力高强。要是呆久了,怕是稍不留神,就要成了人家的盘中餐啊。” “道长说笑了,您这一身本领,別说是青丘之国了,哪怕是去了崑崙界,那也是响噹噹的人物啊。”白璟立刻跟他“商业互吹”了起来一一早在从天算道长刚唤出那句“天狐”的时候,白璟就意识到了这个老人家,跟他那个典型的“卫道士”徒弟清风,在情商做人这块儿,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那你呢,孩子?”跟白璟互相拍完了马屁,天算又看向周悬,“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可有婚配?” “我—” “我徒儿叫周悬,今年二十有四了!”师傅圆圆的脑袋,从天算道长宽大的衣襟冒了出来,抢答道,“还是单身汉一个,让人干著急!” “喔,都二十四了。”天算笑道,“看著倒是一表人才,不错不错,没把你师傅的坏毛病都学了去————老实说,我第一眼看你,还以为是清秋的徒弟呢。” “师傅这是什么话?”狸猫不满道。 “你师姐不就是这样么?说话做事都安安静静的。不像你,只知道惹是生非,搞得观里天天鸡飞狗跳的,让人家见了都笑话。”天算敲敲狸猫的脑袋瓜,转而看向周悬,继续道,“你没有告诉我自己的道號,看样子,清云这虽然收了你做徒弟,却没有让你拜入师门的打算啊— 这无疑是个有些尖锐的话题。 周悬虽然是师傅收的徒弟,但却没有正式拜入过这云华观一门。 所以清秋、清风也好,天算道长也罢,他们都只能是周悬名义上“师伯”、“师祖”而已,周悬並不需要真的这样称呼他们-又或者说,这样称呼反倒不合適,毕竟师傅连道號都没给他起,就连“天师”的身份,都是冒牌的。 “无妨。”然而,还没等周悬开口解释,天算道长就很豁达地摆了摆手:“你与清云的缘分是你们自己的,与我这破观本就无关。哪怕他带你入了师门、起了道號,也不过是做表面功夫而已。” “毕竟,有谁会对自己去都没去、见都没见过的师门有感情呢?所以这样就很好,你也不必用对待师祖的那套礼来对我,你自在,我也自在。”天算笑眯眯地说。 “晚辈记住了。”周悬恭顺地答道。 “行了行了,招呼也打完了,就別傻站著了。”天算勾了勾手指,两个蒲团就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落在了案几的对面,“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事想问,坐下聊吧,顺便尝尝我这前天刚炒的生—·怎么样?味道如何?” “这生绝了!”白璟刚把生丟进嘴里,就夸讚道,“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生!又香又脆!”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天算道长摸著自己的山羊鬍子,乐滋滋地说,“最近买的这批生各个颗粒饱满,晒的时候我就知道,炒出来必定好吃。 当然了,主要还是我在炒制的时候特意少了点油,多了点火候,这才保证这生吃起来又香脆又不油腻。” “確实好吃。”周悬表面上附和,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这生香脆归香脆,也確实称得上好吃····· 可炒生·难道不都是这个味么? 还是我不懂生? “咳咳—.”白璟清了清嗓子,礼貌地把话题从“炒生”上拽了回来,“如道长所言,晚辈这趟来,確实是有不少问题想请您解答一二,不过在那之前·.” 白璟正色道:“道长您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小友不必特意试探。”天算道长笑了笑,“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都是从画外进来的。” “那么—” “就像你猜测的一样,无论是镇上的那些人,还是这座道观里的一眾道土、 天师,他们都是这画里的人物。”天算平静地说,“换言之,以现世的標准而言,他们只是存在於这画中世界的幻影而已,並不真实存在一一画灭,人即灭。” “那,您呢?”白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的情况,跟他们有些不一样。”天算似乎是料到了他会有此一问,微笑道,“我虽然也是这画中的一员,但我的本质,却是来自作画者的一缕分魂。” “果然是这样—” 这下不只是白璟,在场的狸猫和周悬,也跟著一起鬆了口气。 他们很清楚,画笔创造出来的人物也许会被赋上各种“设定”,以及之相配的力量,但那终归,是画里的人物。 而分魂就不同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三人完全可以把面前的这个天算道长,视为和自己一样,同样来自现实世界的天算道长本人,而不是画中世界里塑造出的npc。 而看他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们几乎可以肯定,面前的这个人,必然在这个世界里拥有著某些“超乎想像”的特权。 总算是抱上大腿了! 第246章 疯狂科学家 第246章 疯狂科学家 “关於这画中世界的详情,还请道长明示。”白璟拱了拱手,一副谦卑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平时狂妄的他。 不过这也正常,妖类终归是信奉“强者为尊”原则的族类,面对这个年纪辈分都比他大,真正意义上完成“得成正果”这一不可能完成任务的前辈,於情於理,他都该展现出恭顺的態度。 “在那之前,我想向你们確认一件事。”天算道长说,“你们此行来我云华观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寻找我徒儿清秋,对么?” “就是这样。”狸猫说,“不过,我们之前还只是猜测,这次会被吸进画里,可能是跟师姐的之前行为有点关係。” “那就先说说吧,你师姐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才害得你们也跟著进来幅画里的。”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狸猫简要地把美术馆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天算道长。 “为了保险起见,想给画上再加一重封印?”天算闻言,失笑道,“还真是衬她的风格啊。” “所以真是因为师姐的法术,触动画上的某个禁制,才把我们弄进来的?”狸猫问。 “可以这么说。”天算点头,“我当年之所以要在这画上留下封印术式,就是想要避免无辜的人被吸进画里,造成神隱事件的发生。” “而这次,你们误入这画中世界的原因,就是清秋的法力和画中的『某个人』產生了共鸣,导致我的封印因此鬆动,以至於你们成为了神隱的受害者。”天算说,“不过在详细解释以前,还是先由我来简单说明一下,这画中世界的成因吧。” “你们应该也发现了,我的这幅画,跟其他的那些能引发『神隱”事件的画作,有著本质上的不同一一正常来说,画中世界是不会像这里一样,出现现实存在的人物的。这是因为刻画那些人物的过程,会消耗作画者很大的心神和精力, 甚至还会影响到画作本身的稳定性,完全是吃力不討好的事。” “就连前辈您也做不到?”白璟问。 “嗯,因为这种“神隱画卷”的製作方法,本就是某个画家无意在之间发明的、不成熟的技术,根本没有一个明確的“作画標准”。在很多门派里,甚至还会直接这种技术视作『禁术”封存起来,避免心存恶念之人以此作为行凶的手段。”天算说,“而看你们之前的反应,应该是已经从清秋那里听说了,我绘製这幅画的目的吧?” “原本我是想將自己的分魂一一也就是现在的『我”寄存於此,为后续分身术的修炼做打算。”天算说,“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绘製一幅画、在画中安插『画中世界的居民』,这对我来说都不难,可把自己的分魂丟在一幅画里,要离开相伴多年的弟子们不说,还得跟一帮冒牌货相处的话这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於是乎,为了给自己的分魂提供一个儘可能舒心的修炼环境,当年的我便跟清秋一样,动起了“在画中復刻真实人物”的念头一一我想让整座云华观,连同里面的徒子徒孙们,全都在这画中的世界里重现。” “为了实现这件事,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苦思冥想了很久,才终於是想到了一个“可能可以”的办法。”天算道长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运气好,这个我临时想到的办法,一下就成功了——“ “我为什么觉得你有点心虚呢?”狸猫仰头看他。 “別打岔。”天算道长咳嗽两声,“实际上,当年我想到的办法就是,把你们这些观內弟子的分魂,直接塞进画里—” “你,你说什么?!” “这確实是高效的方法不是么?”天算摸摸狸猫的背脊,以作安抚,“既然约定俗称的作画方式,没法在画中完美地復刻你们,那我就把直接把你们各自的分魂,塞进我预先准备好的清秋、清风、清云,以及其他弟子的油墨皮囊里。 “这样一来,那些皮囊在魂魄的影响下,就能直接继承原主人的性格、神態以及绝大部分记忆,以达成我的自的。”天算呵呵一笑,“我当初也没想到,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成功了。也正因此,现在这座云华观里才能有这么多活灵活现的—.” “你真是疯了!”狸猫直接无视了那些找补的话,对著天算大叫道,“居然为了满足一己私慾,把自己徒子徒孙的魂魄塞进画的世界里!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主意吗!” “听起来,是不是很像那种疯狂科学家能干出来的事儿?”一旁的白璟小声对周悬说,“为了实验成功,把活人拿来当小白鼠什么的———“” “是有点——”周悬点了点头。 这確实是个足够疯狂的“真相”。 他们仁原本还以为,这所谓的“画中奇景”,是凭藉天算道长“超群的道行”才得以实现的。 结果搞了半天,那些画里的人看起来之所以活灵活现,居然是他们本人的灵魂在发力。 这就意味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跟天算道长一样,是生活在画中的活人— 不仅这幅画是活的.画里的人也是活的原以为师傅在钻研术式的態度上已经足够超前了,没想到跟师祖一比较,只是小巫见大巫。 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你们別太担心,他们不像我,被塞进画里的就只有极少一部分的灵魂而已。”天算也知道这事儿自己不占理,汕笑著解释道,“哪怕算出了问题,也不会对本人造成影响的。” “什么『他们”,是『我们』!我也被关进去了,刚才那个带路的小孩就是当年的我!”师傅骂道,“你这个老乾道,居然对六岁的孩子下手!你还是人嘛!” “说起来被摄走灵魂的话,哪怕只是一点点,本人应该也多少会有感觉吧?”白璟疑惑道,“当年的猫道长还是个孩子,没能察觉到还算情有可原,可僵——·咳咳,我是说清秋道长,难道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么?” “其他人没有意识到是因为,我並不是从他们身上直接摄取的魂魄,只是从那长命符里取走了一部分而已。”天算摊手,“所以我才说,那只是无关痛痒的东西而已啊。” “长命符?那是什么?”这个名词涉及到了白璟的知识盲区。 “你可以理解成,是一种用来监控某人生命状態的符纸。”周悬解释道,“制符者会將受监控对象的一小部分魂魄封存在符中,如果那个人遭遇不测,那么长命符就会自燃,算是一种警示的手段,很多道观里都有这种东西。” “遭遇不测才会自燃?”白璟皱眉,“那等观里的人赶过去了,不久———” “嗯,主要是收户用的。”周悬点头。 “那有什么意义?!” “白小友与我想法一致。”天算正色道,“我老早就觉得,这长命符是没什么意义的东西,只可惜师傅留下的『祖宗之法”不可变,我这才依葫芦画瓢地为每位徒子徒孙都绘製了长命符。所以这次顶多算是废物利用—” “什么废物利用!人家魂魄在长命符里睡得好好的,居然被你当成废物来做实验!”狸猫质问道,“那观里的长命符呢?从那以后就变成废纸一张了?” “废纸倒也谈不上,只是有失灵的风险而已。”天算深沉地说,“实际上在画成的第二天,你的长命符就发生过一次“莫名自燃”事件。你师姐师兄以为你遭遇了不测,被嚇得够呛,漫山遍野地找你,最后却发现你只是上了趟茅厕而已。” “当时为师便以此为藉口,顺势为你们所有人都重新绘製了符纸,这才避免了后续暴露的风险。”天算授了授鬍子,“不然以你师姐的机敏,发现问题估计是迟早的事儿————呵呵呵。” “那么—————”周悬意识到了什么,“这幅画中,和清秋的法力產生共鸣的那个人』,其实就是她自己的分魂?” “没错,聪明的孩子。”天算讚许道。 “那她现在——”周悬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在进入画的那一刻,就顶替掉了自己的分魂在这幅画中的角色。这就是你们在旅店中醒来时,没能见到她的原因一一此时的她,其实就在画中。”天算说,“理论上来说,这座云华观中所有人的分魂,都可能会跟自己的本体发生共鸣,从而导致『神隱』事件的发生。” “因此,从清风传信来说,外面来了个会点石成金术的年轻人时,我就猜到了,这个人多半是清秋或者清云的徒弟一一这倒霉的孩子,一定是被自己的师傅带著进来的。” “至於清云现在的情况则是例外:经歷了转世投胎的他,从人到猫,灵魂当然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这才导致这画中世界里,会出现两个清云一一一个是过去的他,一个是变成猫的他。”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告诉师姐这里的真相?”狸猫这会儿也懒得跟他纠结“对与错”的问题了,“你要是早点跟她说明情况,这次的事件根本就不会发生!” “为师这也是没办法,你师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天算道长无奈道,“她要是知道了能在画中全须全尾地復刻出师门的方法,估计说什么都会试上一试—-你也不想这世上再多出一个调皮捣蛋的清云吧?” “这有什么?只要师姐乐意,多出一百个我又如何?”狸猫为自家师姐打抱不平,“你自己做的事,又不允许別人做,这是什么道理?” “蠢货,你难道以为加入了这么多活人灵魂的画中世界,是这么容易维繫的么?”天算骂道,“如果不是为师一直在这画中坐镇,这里的时间流速也好,那个八九十年前留下封印术也罢,这会儿早就失控了!你要是也支持你师姐这么干,那你就自己跑进画里当门卫,帮她维持秩序吧!” “你要这么说————”狸猫一缩脖子,“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那清秋她现在在哪里?”周悬问。 “应该正在回道观的路上吧。”天算说。 “她会依照某个既定路线行动?” “没错,画中世界的人物基本都有自己固定的行动路线,这也是保持这里稳定的重要因素之一,你们找不到她,是因为此时的她还在那场大雾之中前行一你们可以理解为,她还没有正式登场。” “原来如此。”周悬恍然大悟。 难怪他之前无法用超能力看到清秋的未来。 那並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在画中失效,而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清秋这个人。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狸猫问。 “估计也就是明后天吧。”天算摸了摸鬍子。 “估计?这是师傅你的台词么?”狸猫皱眉,“换做以前,你不是应该『 掐指一算』,就把结果报出来了吗?” “为师倒是想那么做,可惜实力不充许。”天算呵呵一笑说,“现在的我不过只是一缕分魂而已,並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强大。” “什—什么意思?” “因为当年从本体中离出去、被送入画中的时候,我的力量曾经被削弱过一次。”天算竖起一个小拇指,以表示自己的弱小,“现在的我,顶了天也就是全盛时期一成的实力。” “是担心分身弒主么?”白璟隱约猜到了原因。 “没错,这样的事情歷史上就曾发生过不止一起。”天算坦然地说,“当分身术成功以后,那个被分离的个体,在思想上是完全独立的,如果赋予了他和本体过於接近的实力,那就可能会发生『分身杀死本体”的情况。” “所以每一个打算修炼分身之术的人,都不可能给自己的分身分去太多的力量,这可以说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而当时的我,除了被削弱了力量以外,还被剥夺了一项重要的能力。”天算有些神秘地说,“那个能力就是·— “你没法给人算命了?”狸猫试探性的问。 “喔,难得见你如此机敏。”天算对他竖了个大拇指,笑呵呵地说,“看来变成猫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啊。” 明日,以及春节假期內的请假条 明日,以及春节假期內的请假条 如题,明日(除夕夜)、初三(1.31)、初六(2.3)共计请三天假。 我原计划是请两天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个节点感冒发烧(好消息:確实不是甲流),导致工作进度大大受阻(一天要抽三包纸巾)。 至於安平的春节,身为作者的我,也不知道会从哪天开始过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新的一年里,我们的故事仍会继续! 小弟也在此预祝各位,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以上! 第247章 离开这里的方法 第247章 离开这里的方法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狸猫对此结果表示震惊,“连命都不会算的天算,还算是天算么?那你跟我有什么区別的?!” “这有什么?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天算道长似乎是真的不以为意,“本体只是限制了我下算的能力,又没有剥去我过去的记忆和知识一一哪怕我不会下算,刚才不也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你们的身份么?所以为师依然是为师——.“” “打住!”狸猫无情的说,“要是別人说这话,我也就信了。可你一个上茅厕之前都要占卜一下吉凶的傢伙,就少在这儿装豁达了吧!” “我什么时候上茅厕前也要给自己算吉凶了!你少在这儿胡编乱造!”天算怒了。 “你还不承认!我之前明明见过你去茅厕之前,摸著肚子嘰嘰咕咕地说著什么话!”狸猫据理力爭。 “我那是生吃多了便秘,在给自己按摩促进消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直肠子么?你这白痴!” “还在狡辩!谁按摩的时候会对著肚皮嘀咕!” “两位道长,息怒,息怒。”白璟及时打断了这场越扯越远,“家丑乱扬”的闹剧,“要不咱们还是先说回正题?主要是我们现在,还是比较关心如何从这画中脱身的问题—” “咳咳咳,想从这画中脱身的办法,一共有三种。”天算道长把狸猫揣进袖袍里,禁止他继续吵闹,“第一种,是通过暴力手段直接把天地捅出个窟窿来一一考虑到为师和徒子徒孙们还得继续在这儿住些时日,所以这肯定是不行的。” “第二种,是用秘术將你们送到画外去。”天算说,“但施术者只能是画中之人,原因同上一一不属於这个世界的你们,如果隨意在画中世界动用法术的力量,会破坏画中世界的原本稳定性。” “照这么看,目前能做到这件事的,就只有您和清风道长?”白璟考虑到现在云华观里坐镇的天师一共只有三个,其中的清云道长还是个小屁孩,就直接把他忽略了。 “除我们二人以外,还有清秋。”天算说,“因为对於这幅画来说,她顶替的是这里『清秋”的身份,所以她也是可以自由施展法术的。” “当然,我说的是理论上的情况。”天算道长话锋一转,“现实情况是,我本人的大部分力量都被用来支撑、维繫这画中世界的平衡了,在这种情况下若是由我强行送你们离开,那么这画中世界就可能会出现问题—” “也就是说,就算不劳您费心,等我们和清秋团聚之后,也可以由她直接送我们离开?”周悬觉得自己听明白了。 白璟忽略的帮手是六岁的师傅,周悬忽略的则是把“难搞”写在脸上的清风道长。 “没错,理论上是这样。” “师傅你为什么一直在强调『理论上』这三个字啊?”狸猫把脑袋探出来,不解地问,“我们不让师姐带我们回家,难道要靠九师兄么?” “为师只是在提醒你们,这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要时时牢记『防范於未然”而已。”天算清了清嗓子,一边说著他们仨都听得似懂非懂的话,一边把狸猫的脑袋按了回去,“下面再让我们说第三种方式,也是在为师看来,最简单的方式。” “你们应该知道,每一副神隱画卷中,虽然根据作画者们的喜好,会出现不同的场景和剧情,可能是荒诞的,也可能是十分写实的。”天算竖起了一根手指,“但唯独有一个规矩,是每一幅画中,都必定存在的『底层逻辑”。” “那就是,每当画中的一个循环结束以后,被吸进画里的人,一定会被“吐”出去一一除非是死在了画里。”天算说,“而我幅画中的一次循环,一共有十天,今天则是本轮循环的第七天。” “而这画中一日,约等於外面的半个时辰。”天算道长微微一笑,“这就意味著,哪怕什么都不做,你们也会三日后,也就是现实时间的一个半时辰以后, 回到原本的世界。” “听起来確实是个好消息。”白璟摸摸下巴,赞同道,“只是三个小时的话,我们离开后甚至还能顺便去吃个宵夜。”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周悬的关注点跟他有些不一样,“那您在这里, 岂不是一直已经度过了无限次重复的轮迴?” “感谢你的关心,孩子。”天算笑道,“不过无需担忧,能够常年生活在这里的我,必然也需要遵守这画中的一部分『规矩”一一就比如,每当一次轮迴结束以后,就和这画中的其他人一样,我的记忆也会因此重置。 “所以,看似我已经经歷了无数次相同的故事,但对此刻的我来说,明天依然是未知的,因为我不曾记住过那些过去。你们可以把这当做是一种仁慈。”天算很洒脱地笑了笑,“有些时候,遗忘,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对不对?” “原来是这样。”周悬缓缓点头。 他完全认可天算道长的想法。 毕竟,本体留下的知识和入画以前的记忆,就已经足够天算道长应付这画中出现的绝大部分情况了一一他们几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哪怕已经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下算”能力的天算道长,在完全没有预料“今天的某时某刻会有客人到访”的前提下,他也依然能够在最短时间內,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而如果能保留记忆的话,虽然能帮他更好的察觉到画里的异常,可这也相当於他永远地被困在了这十天里,不得进退。 这种丧失了“新鲜感”的日子,哪怕是仙人来了恐怕也遭受不住。 “总之,这里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天算笑眯眯地说,“但考虑到你们还要在这里度过几日,所以我老人家就再囉嗦几句,在这画中的云华观里,要注意的事项。” “首先是刚才说过的,你们最好不要在这里动用法术的力量,以免影响这里稳定性,也当是少给我老人家出难题。”天算说,“这对你们来说应该不难,毕竟这里本来也不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儿。” “其次,我建议你们处理好,跟我这些徒子徒孙们之间的关係。”天算说,“毕竟跟你们不同,作为画中的人,他们就算再怎么胡来,对画中世界的影响也只是微乎其微。这就意味著,如果你们中的谁跟他们发生了衝突,那吃亏的一定是你们。” “最后,你们可以把这当做是我的私心。”天算说,“我希望在非必要情况下,你们不要在清风面前暴露你们的身份,尤其是你,清云。” “我—知道了。”狸猫点头。 他明白师傅的意思。 当年师傅独独告诉了他半妖的事情,却没有告诉身为道观继承人的九师兄, 一是因为算到了他拥有化解此劫的机缘,二是知道他为人豁达,哪怕变成猫,也依然能吃好睡好一一说到底,是他对“妖怪”没什么成见。 但九师兄不一样,因父母被妖怪所害,以至於一直坚持“天师与妖势不两立”原则的他,如果得知了“天师其实就是半妖”的真相,恐怕“· 看来这就是师傅故意让当年还不懂事的自己,来接待他们的原因一一哪怕是知道循环结束后,画中人的记忆就会被重置,但一贯爱护徒儿的师傅,终归还是不想看到九师兄为此烦恼的画面吧? 好在九师兄刚才没认出猫就是我,我就是猫· 狸猫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冷汗。 “既然是这样,咱们要不要先对对说词?”周悬提醒道,“我先前看清风道长在收到您的传信后,表情有点不对—道长您之前,是怎么向他介绍我们的?” “怎么介绍?喔,也没什么。”天算风轻云淡地说,“他知道我不是那种会隨便传授別人法术的人,所以我就隨口编了个理由,说你其实是我表兄弟的儿子的侄子的养子的后代而已·—.. “什么?表兄弟?师傅你难道忘了,你是个自已家里一號人都没有,被师祖他老人家在路边捡回道观养大的天煞孤星嘛?!”狸猫听傻了,“你一个连亲戚都没有的人,哪里来的表兄弟啊!” “这,听徒儿你这么一说—”天算一愣,“好像还真是,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下坏了!” “你果然是老年痴呆了!”狸猫骂道。 ““—”周悬这下终於明白,为什么清风道长在看完纸条以后,会是那种表情了一一明知道师傅在瞎编乱造,却又不能揭穿,表情复杂点也正常。 “供你们暂住的厢房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二位可以先去歇息片刻,”五秒钟后,天算道长像是没事人一样岔开了话题,就差吹口哨了,“至於清云嘛,就留下来,陪为师说两句话吧。” “晚点见,徒儿,白贤侄。”狸猫从天算的道袍里伸出小手,对著他们挥了挥。 “这就是你们的厢房了。”清云小道长“嘿咻”一声,推开了小院的院门,“本来是给香客们临时的院子,所以平时经常有打扫,被子枕头就收在柜子里....” “怎么了?”周悬注意到,他的眼睛自他们从大殿出来后,就一直朝自己的袖子里偷瞄,於是问道。 “没,我是在想怎么那小猫不见了。”小道长有些担忧地说,“它不会是被师傅封为座下神兽了吧?” “嗯?能当天算道长的座下神兽,不是好事么?”背著手溜达进来白璟,好奇地问。 “问题是,上礼拜刚巧有只野猫,尿湿了师傅晒在外面的被褥.”小道长说,“赶上这时候当了师傅的神兽,恐怕將来要被当成牛马使唤。” “放心吧,那只猫不太一样,道长不会对他不好的。”周悬俯下身子,拍了拍小道长的脑袋。 “不一样在哪?” “他可是猫妖啊。” “猫妖不也是猫么—·嗯,算了,总之师傅委派我多照顾照顾你们,我就住在隔壁的院子,你们有事就叫我啊。”小道长冲对他们挥挥手,“还有半个时辰就开饭了,你们先布置房间,我到时候来叫你们。” “好,晚点见。”周悬对他挥了挥手。 “嗯,九师兄?”清云小道长刚关上了院门,就看到了院子对面,正对自己招手的清风,“你不是回房歇息了么?” “这不是临时想起来,有东西忘了给你么。”清风道长把一袋用油纸包好的东西递给他,“在镇上买的,拿去吧。” “这是什么呀?” “还能是什么,你上次说爱吃的餛飩唄。”清风背著手说,一脸高冷的表情,“晚点拿去斋堂,叫他们明早煮给你吃。” “哇,还是九师兄对我好!”小道长激动地要抱住他的大腿。 “行了行了,好岁也是当师叔的人了,看见一包餛飩就走不动道,不怕被人笑话吗?”清风对著院门努了努嘴,轻声问,“我刚才见你带客人进去,怎么不见了那只猫妖?” “听说小猫是被师傅留下,封为座下神兽了。”小道长说。 “被师傅留下了?”清风自动忽略了“座下神兽”,这个一听就没有任何可信度的名词,“那他们俩呢?师傅怎么交代你的?” “说是还要在这儿住些日子,师傅让我负责陪著他们。”小道长回忆道,“ 至於別的—好像就没了。” “师傅没说他们是干嘛来的?” “他们不是来拜访师傅的么?” “..——”清风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许久才说,“行吧,那你就好好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別怠慢了客人。” “行!那我先走了!师兄再见!”小道长拔腿就跑。 “你去哪?”清风看著冲向斋堂方向的师弟,疑惑地问,“离吃晚饭不是还早么?” “我等不了晚饭了,现在就要吃餛飩去!” 小娃娃没几秒钟就不见了踪影,清风道长在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著的院门后,也转身离开了。 第248章 道观的夜和香喷喷的鸡 第248章 道观的夜和香喷喷的鸡 云华观,夜晚,亥时。 这个时间也被称为“人定”,代表著夜色已深,人们停止活动,应该安歇睡眠的意思。 然而,就在这个鸡不鸣狗不叫,大部分道土都已经回到各自的厢房打坐修行、宽袍休息的时间点,观內的某座小院中,有两个年轻人却围坐在一团燃烧的“里啪啦”的火堆边上,低声交流著什么。 “道长明明下午才说了,让我们少生事端——这也就罢了。”周悬看著那只被架在火堆上的鸡,有些不放心地说,“你確定这画里的东西能拿来吃?”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可是当年你“半只脚成仙”的祖师爷搞出来的画, 哪有这么脆弱。”白璟把被一根粗树枝“穿肠而过”的鸡翻转了一圈,喜滋滋地说,“別说这区区一只野山鸡,咱们就算把这漫山遍野的鸡全吃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该庆幸,咱们来的是道士住的『观”,不是和尚住的『寺』。”周悬回头看了一眼墙角那一地五顏六色的鸡毛,摇了摇头。 “要我说,別管是道士住的地方,还是和尚住的地方,其实都很適合吃鸡。”白璟胡说八道,“就拿这只鸡举例,它才刚断气就被这个地方大慈大悲的『神秘力量』给自动超度了。作为一只鸡,简直不能有更好的结局了吧?” “难道它还要感激你吗?”周悬听笑了。 “那也不必,我们只是在互相成就而已。”面前跃动的火焰,把白璟的脸色映照得十分红润,也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灿烂了,“我成就了它的今生,它成全了我的五臟庙。” 如你所见,他们这是在烹飪今晚的宵夜, 至於为什么,要在这寧静的夜晚自己生火烤鸡吃,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睡不著,且没事干。 作为安平市著名夜猫子的二人,別说是亥时(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了,能在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到来前睡著,都已经算是他们今天惜命,准备过健康生活了。 再加上这道观里没电视、没手机、没游戏机(准確来说是连电都没有), 这“三无”的现状,让本就无聊的夜生活愈发难熬。 於是白璟才会在半个小时前突发奇想,说要去山里打只鸡来烤著吃,以消磨这难熬的长夜一一虽然不能在画里用法术,但再怎么说也是妖怪,降服一只野山鸡还是不在话下的。 周悬原本是抱著“制止他”的態度跟著出去,结果却莫名其妙发展成了“抱著一大堆柴火回来,並在白璟的催促下生火准备开烤”的故事情节。 至於第二个原因,则是“晚上没吃饱”。 儘管今晚观里开饭的时候,並没有少他们俩的筷子,但道士们的晚餐(味道很淡的清炒豆芽、味道很淡的山药胡萝卜汤,味道很淡的西葫芦炒肉和完全没味道的粗粮饼)却让他们有些提不起兴致。 尤其是白璟,他把西葫芦炒肉里的肉丝挑挑拣拣地吃完以后就拉著周悬跑路了。 至於猫道长,平日吃惯了“三文鱼拌鸡胸肉加蓝莓酱”的他,则很鸡贼地根本没出现,估计是被自家师傅带著开小灶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一个“能吃饱饭就不错”的时代,一座香火谈不上有多旺的道观里能提供这样的吃食,应该已经算是很好了。 这也是后来的时代,愿意进入道观当道士的人数显著减少的重要原因之一曾经的人可以为了“吃一口饱饭”去做道土,而到了人民群眾不愁吃不愁穿,道士和尚都有工资领的现如今,这已经完全不是优势了。 当然了,这顿晚饭虽然吃的兴致乏乏,但却不影响他们俩遵循“人类和妖怪的本质都是八卦爱好者”的一贯行事风格,在吃饭的时候旁听(偷听)观里的道土们聊閒天,藉机打听一下这里的情报。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座由號称“近千年来最强人类修行者”天算道长坐镇的道观,並没有他们此前想像中的那么“像”是一座清修之地。 就拿道长们的“每日生活表”举例。 一般的道观都是卯时(早上五点)起床,辰时(七点)吃早饭,可这里的道土们不一样,他们到辰时才要起床,等到已时(九点)过后才吃早饭,可以说是比现在的某些上班族起的还晚。 而他们起床以后,也不需要像周悬和白璟预想中的那样,在大殿里嘰里呱啦地念经、练功,唯一必须完成的工作,就只有拎著扫把参斗清扫院落而已。 等吃完早饭后,剩下的时间就更是清閒了。 除了每天要轮流排班,守在大殿中迎接“可能到来”的香客,以及每日午饭以后,所有人都要半个时辰,跟著清风道长学习一些简单的符纸绘製手艺以外,余下的时间全都是“freetime”,哪怕在自己的房间里补上一整天的觉也无人干涉,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潜心修道”的氛围,道士们下午不懒散地坐在一起打麻將就算是很给脸了。 至於其他零散的规矩,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只有“其他道观不能吃牛肉, 但我们可以吃牛肉”这一点。 要知道,道士有四不吃,分別是牛、狗、黑鱼和大雁。 因为在道家的理念中,这四种动物分別代表著善,忠,孝,贞。 但云华观不同,他们这儿可以吃牛肉。 究其原因,似乎是天算道长的师傅玄机道长、也就是这里的祖师爷,因为某些原因对牛肉並不忌口,所以继承了他衣钵的天算道长,就把这个“不忌讳”一起保留了下来一一据说每年过年,云华观都有吃滷牛肉、配一碟生米的传统, 听起来多少有点“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感觉。 而说到祖师爷,就不得不说说这座道观的由来了。 根据一位年长道士的说法,天算道长是这里的第五任掌门人。 早在一千多年前,云华观也有过香火鼎盛,观內拥有著將近三百余名道土的“辉煌时期”一一准確来说,截止祖师爷玄机道长接手这里以前,云华观都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观”,名气大到人们都忘记了这座山的原名是“云华山”,却记得山里有座道观叫云华观。 只可惜,玄机道长作为云华观的第四任掌门人,虽然法力高强(他也是个天师,而且还教出了天算这种怪物级別的徒弟)且健康长寿(活了一百五十岁), 但却生性木訥,非常不善於处理社交关係,且缺乏治理道观的才能。 这使得在玄机道长治理道观的近百年间,云华观的观產和道士不光越来越少,原先积累的声名也“从有到无”,最终变成了一座“默默无闻”的道观。 再到后来,玄机道长逝世,他唯一的弟子天算道长接手了这里。 天算道长並不像自己师傅一样社恐,曾在外游歷多年的他,甚至可以说是“朋友遍天下”,且脑筋聪明,非常懂得灵活变通。 按理说在他的带领下,云华观本来应该重回巔峰才是。 但可惜,天算道长虽然有能力治理好道观,但身为观主的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懒”。 这种“懒”字,可以理解为“懒惰”、“隨性”亦或是一种“得过且过的生活態度”。 总之不管怎么样,虽然天算道长是个名副其实的“超级高手”,但他本人对带领云华观“做大做强”並无兴趣,在治理这座道观的近千年间,遵循的原则就只有一个“得过且过”。 香火可以不用太旺,够吃喝就行: 道士可以不用太多,有干活的人就行: 每天要做的事情越少越好,只要保证观里不倒闭、不杂草丛生就行。 可以想像,如果不是后来收了个个性沉稳,相对善於治理道观的九徒弟清风(参考三弟子清秋和小徒弟清云的性格,清风道长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基因突变”了)代为管束这些道士们,这座拥有千年悠久歷史的云华观,现在还不知道会破败成什么样子。 “要我说,这帮道士就是不懂享受生活。”白璟叼著鸡腿,含糊不清地说,“放著这隨便撒点盐巴都好吃的野山鸡不吃,非要去吃什么西葫芦、豆芽菜、胡萝卜—这年代又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该吃吃唄!” “野山鸡又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他们天天吃的话,就轮不到你了。”周悬撕著白璟分给他的一块“健身拍档(鸡胸肉)”,细细品味。 该说不说,这山鸡肉確实比道观里没什么油水的菜好吃了不知道多少,连他这样平时嘴不馋的都吃的津津有味一一最关键的是肉里没有墨水的味道。 “也真是难为猫道长了,明明是菸酒都沾的好命,却在这儿破道观里蹉跎了这么多年。”白璟摇头,“说起来他人呢?怎么一天都没见猫影?” “难得有跟自己师傅敘旧的机会,今晚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吧。”周悬说。 “喔,这有点让我想起了哆啦a梦里,那个整天流鼻涕的大雄坐时光机,回去看望已经过世的奶奶的那一集。”白璟说,“这个时期的天算道长,就等於是大雄的奶奶,在他的认知里自己明明从来没有跟徒弟分开过,结果自己家里却突然冒出了个未来的徒弟一一还是变成猫的版本,啊,这么想想真是还有点煽情,眨眼间百年过去,上一秒还是天真可爱的徒儿。居然变成了一只猫什么的—” “大雄的奶奶可不会算命。”周悬完全不觉得这是一码事,“而且天算道长一开始很清楚半妖是怎么一回事,他顶多只是拿不准,投胎转世后的师傅具体会变成什么动物而已。” “切,没情调的傢伙,我就是举个例子而已,你这么较真干嘛。”白璟又下一根鸡翅,低声道,“不过我还真是没料想到,这画里的天算道长居然被剥夺了“算卦』的能力,比起那些被削弱掉的力量,这才是真正『命中要害”的削弱吧?完全是自断一臂啊。” “我倒是觉得,对於他们这个境界的人来说,最可怕的还是过去累积下来的经验和知识吧?”周悬想了想,“况且,我也不觉得他真的有像自己说得那么『弱”,可能只是跟我们谦虚一下。” “同感。”白璟深以为然地嗦著鸡翅,“这种高手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扮猪吃老虎”,你一个不注意,脑袋可能就掉下来了一一只能说好在,他跟他那个见人不爽就乾瞪眼的徒弟不一样,不然咱们这趟肯定没法这么顺利。” “你这么一说,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好像没看见清风道长。”周悬说,“难道他是在因为之前的事儿有点尷尬,所以在刻意迴避我们?” “尷尬?得了吧。”白璟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很小心眼地还在为之前“被偷袭』的事情而介怀,“人家就是清高,不愿意跟我这个妖怪坐一桌而已。等咱们吃完了,他肯定还要捂著咕咕叫的肚子回去斋堂用膳的。” “不过这样正好,为了噁心他,我哪怕不吃饭也要顿顿出现在斋堂。”白璟阴笑道,“等明天殭尸回来了,看见自家亲爱的师姐跟我们有说有笑地坐一桌, 他估计会气得高血压发作吧?呵呵呵呵—” “等清秋回来了,我们不是就可以跑路了么?”周悬问,“还是你准备在这住满三天?” “多住几天也没什么吧,我搞不好还能仗著『徒孙朋友』的这层身份,在天算道长眼前混个门徒当,捎带手学点『捉妖』的本事回去。”白璟摸摸下巴,“而且我有一种预感,这事儿恐怕不会这么顺利的了结一一你想,咱们这一路已经够顺利了,就连这画里看起来最像是『大boss”的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 这顺风顺水了这么久,怎么著也得出点么蛾子才对—” “別乌鸦嘴。”周悬起身,终止了他悲观的念头,“你还吃不吃,不吃我就把火灭了,省得一会儿咱们放火烧山。” “灭吧灭吧,这只鸡腿我要留著明天孝敬给你师傅我是说那个小屁孩版本的师傅。”白璟把最后的那只大鸡腿瓣了下来,嶗嶗叻叻地说,“他现在可是云华观的太子爷,跟他搞好关係,之后的路就好走了———-去拿个塑胶袋给我。” “这个时代我去哪里给你找塑胶袋?” “.—也是,那就拿两片树叶包一下好了。”白璟嘆了口气,“唉,在城里住习惯了,突然变成了原始人,还真是有点不自在。” 第249章 灵室 第249章 灵室 次日,清晨。 “这就是供奉师祖,和其他师兄师姐牌位的灵室了。”道观的灵室里,清云小道长面对著供桌上的九尊牌位,向客人们介绍道。 周悬和白璟上前一步,恭敬地对著这些牌位拜了三拜。 昨晚他们受限於条件(没有手机玩),被迫很早就睡下了。 於是乎今天起了个大早,便跟著清云小道长,在这观里四处逛逛(作为孝敬的烤鸡腿,小道长讚许有加,在路上就吃完了)。 从厢房到大殿,他们在小道长的带领下就这么一路向上参观,最终来到这间,在这座道观里有著特殊地位的灵室里。 师傅应该是很想念师祖他老人家,还有师兄师姐们,这才会把他们的牌位从下面的大殿里,迁到了这间单独的灵室里来的。”清云小道长很熟练的从灵室的角落里,拿出了一只绿绿的鸡毛掸子(看起来跟某两位昨晚吃的野山鸡的鸡毛完全一致),对著供桌和那些牌位仔细地上下拍打起来。 见此情形,周悬和白璟对视了一眼,但都没发表意见一一他们都还是第一次见,居然有人拿鸡毛掸子给先人的牌位掸灰的。 但看清云小道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们也只能理解为,大概是越了解“生死有轮迴”这一千古法则的地方,在私底下就越是不在乎这些“流於表面”的功夫吧? “看样子,平时都是由小道长负责这间灵室的?”周悬问。 “是啊。以前是师兄和师姐负责的,等我来了,这活儿就归我了。”他终归是孩子心性,提起自己肩上负著的“重任”,不免有些得意,“他们应该是觉得我比较能干吧?” “小道长来观里多久了?” “不久不久,快半年而已。”他边说著话,边把供桌上的有些乾巴的供果取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裹著麵粉的生餛飩,摆了上去,“八师兄跟我一样爱吃餛飩,所以我昨天特地留了一颗,赶著今天给他换换口味。不过我不会煮餛飩,得劳烦他自食其力了,哈哈———“” “你拜入师门的时候,这位清尘道长还在世啊?”周悬看著供桌尾端,那尊自家师傅和清秋从来没提到过的“清尘道长”的牌位,问道。 “不是啦,是九师兄上次带我下山吃餛飩的时候,顺嘴告诉我的。”小道土估计也是意识到,这牌位上的师兄师姐们虽然都是同辈,但岁数和时代差得太大,便耐心地跟他们讲解起了这道观上下的“谁和谁认识”人际关係。 “现在道观里,认识这里所有人的,就只有师傅一个(这不是废话吗);师姐她没见过的人,只有师祖和大师兄;九师兄比我多认识一个八师兄;至於我嘛—”小道士挠挠头,“说来惭愧,这里的人我一个都没见过,只是以前在师傅房间里,看过师祖的画像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非常自然,估计是因为年纪尚小,先入为主地把师傅和师姐的“长寿”,当成了理所应当。 由此可见,“生活环境”对一个人的三观塑造,究竟有看多大的影响。 “行了,灵室打扫完毕,你们两位是要先去吃早饭呢,还是要接著参观一下炼丹房和藏经阁呢?”清云小道长丟下绿绿的鸡毛掸子,对著牌位恭敬地拜了三拜后,问道。 “我们俩也能去炼丹房和藏经阁?”白璟一挑眉毛,“我昨天吃饭的时候还听其他道长说,那有天算道长的留下的禁制,不允许隨意进出来著。” “如果是別人,肯定是没法带你们进去,但我嘛——-就不一样啦。”小道长嘿嘿一笑,伸出四根手指,“那些禁行区域的禁制,不针对师傅、师姐、师兄和我,所以只要跟住我,肯定是畅通无阻的。怎么样,要不要一起进去转转?我前几天还看到师傅拎著一兜书进了藏书阁,搞不好里面就有他最近收罗来的“坊间奇闻故事”画本。” “藏经阁里还收藏著画本啊?”周悬有些意外。 他原本觉得“藏经阁”应该是个蛮高大上的地方,配被收藏其中的应该是“光看封面就知道不得了的典籍”、“多看一眼就会折寿的禁书大合集”,或者“书页一张一合就能口吐人言的怪书”等等。 “说是说藏经阁啦,其实那就是师傅的书房。只是他的书实在太多了,房间里放不下才专门找了间屋子堆书。”小道长说,“里面也不只是画本,什么奇奇怪怪的书都有,我上次没事干,还翻到了一种,说是能做到『缩地成寸步千里, 翻山越岭履平地”的奇术来著。我刚想学学看,就被师傅发现,教训了一顿。” “他是不是说这不是小孩能学的招数?”周悬问。 “喔!你怎么知道?”小道长惊讶。 “因为学艺不精的人贸然使用缩地术,有掉脑袋的风险,道长他不希望你犯险。”周悬说一一其实是因为他小时候,师傅也用同样的说法警告过他。 “收集各种奇书怪书的藏经阁啊·”白璟摸著下巴,似乎是颇为意动,“搞不好哪本书的里面就关著『顏如玉”也说不定———· “顏如玉是谁?”小道长问。 “就是一打开书就会蹦出来的,身材非常劲爆,穿得非常清凉的美女。”白璟依照自己的理解(对女人的喜好)向他解释道。 “住在书画里的人?”小道长恍然大悟,“喔,你说的是神隱画卷吧?我记得师傅的有一本书上,就详细记载著这种画卷的奇妙之处,说是那里面.” “咳咳!”周悬赶紧咳嗽了两声,阻止生活在神隱画卷里的居民,大谈特谈神隱画卷的话题(听起来多少有点“地狱笑话”),“既然是禁行区域,我们还是不去了,正好有点饿,先去吃饭如何?” “喔,行,那跟我来——”小道长话还没说完,灵室的门就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师兄?”小道长一愣。 “清云?”走进来的清风道长也是一愣,“你怎么还在这儿,平时不是早就在斋堂蹲著了么?” 不过在看到表情尷尬的周悬和笑眯眯的白璟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你带客人参观去什么地方不好,来这灵室作甚?”清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这,我想著介绍咱们云华观,肯定得顺便介绍一下师祖和师兄师姐们啊。”小道长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你啊——”清风摆摆手,“算了,別在这磨蹭,赶紧带客人吃早饭去吧。” “喔,师兄你不去么?” “我已经吃过了。”清风道长侧身给他们让开位置,又对著周悬和白璟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好吧好吧,那我们走啦。”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远去后,清风才迈步走向供桌。 他从自己的袖袍里,摸出了一袋用油纸封好的包裹,轻轻放在那颗还留著小孩指印的,裹看麵粉的餛飩旁边。 做完这一切后,他躬身对著那尊铭刻著“清尘”字样的牌位拜了拜,便转身离开了。 周悬三人来到斋堂的时候,大部分道士已经吃完了早饭,有些去了大殿祭拜神像,有些则三五成群地坐在斋堂的门口,晒太阳聊閒天。 一见他们来了,眾道土先是跟师叔长师叔短地跟小道长打招呼,然后又热情地问周悬和白璟,昨晚休息得怎样,习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就像之前推测的那样,没听过师傅说人话、也看不穿白璟真身的他们,就只是单纯把他们当成了天算道长的客人,完全没意识到来访的三人组里,还混著两个理论上和道士们“势不两立”的妖怪。 今天的早饭,是野菜粥配小咸菜。 是没有皮蛋,也没有瘦肉,更没有鲍鱼龙虾的那种野菜粥。 面对著这么一顿朴实无华的早饭,本来就不吃早饭的周悬和昨晚刚吃完烤鸡的白璟,自然是吃得食不知味。 “我要去再打一碗!”坐对面桌的小道长倒是很有胃口,他们俩连三分之一的粥都没喝完,他已经晞哩呼嚕地解决完毕,蹦蹦跳跳地去打第二碗粥了。 “早,徒儿,白贤侄。”一只狸猫在这时无声无息地跳上了饭桌,对著他们打了声招呼。 “喔,好久不见了,猫道长。”白璟眨眨眼睛,“这一天到晚不见人的,我们还以为,你这是去山下住豪华宾馆了呢。” “没有的事儿,只是昨天和师傅聊得太晚,便索性在他那儿住下了。”狸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吃吗?”周悬把喝不下去的粥推给他。 “不吃不吃,为师吃过早饭了。”狸猫用两只小手搓了搓脸,“吃的师傅前阵子晒的鱼乾,正好还有剩。” “不是吧猫道长,你自己大吃大喝,留我们俩在这吃菜叶子,这也太不够意思了。”白璟不满道。 “你们俩不是已经给自己开过小灶了么?”狸猫斜眼看他们,“我刚才去你们厢房找人的时候,看到了一地的鸡毛自己开荤也不知道给为师留个鸡腿,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救了。” “我们给你留了,你说味道不错。”周悬指著跑去的打粥的人类版师傅,半开玩笑地说,“作为回报,你带我们把道观上下逛了个遍,就差去藏经阁找顏如玉了。” “唉行了行了,谁这都有蠢笨的年纪,你们少拿这点打趣为师。”狸猫知道那个小孩的一言一行全代表著自己的黑歷史,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跟他们多做纠缠,“按师傅的推测,师姐今早就该回来了。如果她要上去找师傅,应该是会经过这间斋堂的。” “她在这座道观里的话语权,应该是仅次天算道长的吧?”白璟指著菜粥问,“这是不是意味著,等她回来了,就可以发动全道观的道士上山开展『猎鸡』行动,帮咱们改善改善伙食,把菜粥变成鸡丝粥什么的?” “理论上是。”狸猫挠了挠头,“可我总觉得,师傅还有什么事儿瞒著我们·...” “你们可记得昨天下午,说起这离开神隱画卷的方法时,师傅他明明很肯定地说了,师姐是可以在这里自由施展法术的,这就意味著,只要她回来了,咱们就能跟她一起用离开这里。”狸猫沉吟道,“既然是这样,他又何必多跟我们提那句“哪怕什么都不做,我们也会三日后,回到原本的世界』呢?” “道长只是怕我们担心,才把所有的可能性都一起告诉我们吧?”周悬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那是因为徒儿你不了解师傅。”狸猫压低声音,“他这个人就跟那些神棍一样,有个毛病,说好听点是不想『泄露天机”,说难听点就是习惯性地说话说半句,喜欢吊人家胃口。” “可昨天他居然很爽快的,把所有离开的方法一下全告诉了我们,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也没底,人一没底,这话自然不就多了么?”狸猫眯著眼晴,“我现在虽然不確定师傅到底在心虚什么,但我猜,这事儿恐怕跟师姐她—..” “见过师伯!”狸猫话音未落,斋堂外突然响起了道士们恭敬的问候声。 原本还在嘀咕看的三人同时闭上了嘴,將视线投向那个缓步走进斋堂,肩背行囊,头戴一顶斗笠的道人。 她把帽檐压得很低,还半低著头,这样的装束和举动让人很难看清她的脸。 但这並不影响端著饭碗的清云小道长,立马屁顛屁顛地跑去迎接她。 “师姐!你终於回来了!”他开心地抱著她腰。 “清云?”道人伸出袖袍下的那只,白皙得有些过度的手,摸了摸小道长的脑袋,“你怎么还在吃饭,平时不是都要抢第一个的么?” “那是因为我今天忙著带客人四处参观!” “客人?” “对啊,就是他们。” 道人摘下斗笠,抬起头。 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对上了饭桌两人一猫探寻的视线。 第250章 迷魂 第250章 迷魂 周悬望著那张美丽,却又有些过度苍白的面庞。 毫无疑问,那就是他们一直在找寻的清秋。 在这座画中世界的她,和他们这些“外来者”不一样,她有著自己的专属身份,是这座道观中天师们共同的师兄、一眾徒孙们的师伯。 按照天算道长的说法,清秋之所以会失踪,因为她进入这里的时候,和画中自己的分魂產生了共鸣,因此顶替了掉原本画中的角色。 而画中的清秋,前几日因为履行了画中的设定,要代天算道长去替一位朋友祝寿,所以今天才是她回归云华观的第一日,也是她的第一次正式登场。 按理说,故人之间的重逢,总是该伴隨著些问候的语句,但此时此刻的周悬,却有些说不出话来的一一他从清秋刚步入这间斋堂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她好像有点太自然了。 要知道,这一句“对师弟怎么这么晚才吃饭”的疑问,他们在十分钟前,也听清风道长说过。 乍听起来,这確实只是师兄师姐,对贪吃师弟的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调侃而已,可问题是清秋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地问出这句话? 刚刚才从这画中世界登场的她,明明应该和他们一样,还处於“搞不清楚状况”的状態才对,不是么? 可看她的样子,好像完全已经代入了当年自己的身份,不光很自然地接受了弟子们的问候,还跟没事人似的和小师弟问好。 难道是故意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避免让画中人发现这里的真相? 又或者—· 周悬的心里,渐渐泛起了一种“糟糕的感觉”, 面前的清秋,用那对淡红色的眸子,平静地打量著他们三个,儘管曾与他们各自有过短暂的对视,可她的脸上,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 惊讶、意外、惊喜,一概没有。 像是在看三个陌生人。 清秋很快收回了视线,对著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后,便转身走向粥桶。 她给自己打了一小碗蔬菜粥,带著身边的小跟班,找个就近的座位坐下,便喝著粥,便听师弟滔滔不绝地说起她不在的这几日里,道观里发生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整个过程中,她甚至全程背对著,身后这表情逐渐傻眼的两人一猫。 被冷落了的周悬、白璟和猫道长,彼此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眼中,默契地印著一模一样的三个字。 完蛋了! “没想到事情真的变成了这样。”天算道长把一颗生米丟进嘴里,嘆了口气。 “师傅你別嘆气了,快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天算道长的厢房里,狸猫气愤地用小手拍著那张红木小几,“师姐她就跟失忆了似的,我故意跳到她面前摇尾巴,她都不多看我一眼!完全把我们忘光光了!” “你师姐不是『跟失忆了似的”,而是真失忆了。”天算道长又把一颗生米丟进嘴里,继续嘆气,“看来这侥倖心理还真是有不得。” “她不会是因为顶替了画里自己的身份,连带著记忆也一块儿被洗成了画中的版本吧?”昨晚就猜到了,这事儿“恐怕很难轻易了结”的白璟,已经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正如白小友所言。”天算点头,“按理说,这种事儿一般是不会发生在普通修行者们身上的。因为这画中分魂的体量,对於本体而言可以说是根本不值一提一一正常情况下,清秋进入这里的一瞬间,那一缕画中的分魂,就会连带著这幅画里的“设定”和“记忆”一起,立刻被本体顶替。”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后进入画中的本体,应该同时拥有『自己的记忆』和『画中自己的记忆』。而在这两者的相辅相成之下,本体会马上反应过来『我是谁』、『我在哪儿』,以及『这画中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清秋的情况不一样,她確实是顶替分魂的位置,成为了这幅画中『清秋”没错,可的问题在於,她不是人,而是殭尸。你们应该知道,殭尸这个种族最大的弱点就是“精神力薄弱”。”天算沉声道,“正是因为这个弱点,导致了她远比其他人,更容易混淆画里画外自己的身份这也就罢了。 “偏偏,我当年还特意还在她的分魂上留下了一个幻术你们可以理解成她刚从画中醒来,在还没搞清状况的时候,就先中了一个名为『我是清秋”的幻术。”天算道长有些尷尬地说,“在幻术的作用下,本就脆弱的她,自然是很顺从地就接受了这幅画中自己的一切,以至於,她真把自己真的当成了这画里的清秋。”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狸猫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没办法,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为师那个时候也不是很有把握,这活人的分魂在进入画中之后,到底能不能顺利的和画里自己的皮囊融合在一起一一万一他们不服管教,集体在画里闹事,那不是就麻烦了吗?”天算说,“所以我才在你们的分魂被塞进画中的时候,顺手在你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施了一个小法术。確保你们能一进入画中,就立马顺从地接受属於自己的设定,別再画里给我添麻烦。” “你的意思是,如果这次进入画中的我不是猫,而是人类时期的我,那么我也会被洗掉记忆,真把自己当成是六岁小孩儿?”猫道长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 “我都说了,那只是个针对分魂的『小法术』而已,別说是你和清风,就算是其他徒子徒孙们来这儿也不见得会中招。”天算用一颗生米堵住他嘴,“结果偏偏是清秋。唉,这事儿確实是我的不对,我应该针对她的情况削弱一下法术的力量,对症下药” “什么对不对症的,你不就是懒得一个一个的施法,就大手一挥给每个人身上加了一模一样的法术么?怪不得一直跟我强调什么『理论上理论上』,原来你早就料到师姐这次可能会中招了!”狸猫“噗”地一声,把生米吐了出来,“说到底,就是因为你当年偷懒,而且不把自己徒子徒孙当回事儿!” “胡说八道,我要是不在乎你们,还拉你们进来作甚?”这话天算就不爱听了,“我都说了这是意外,我当年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早把这破画烧了。” “那你现在烧啊!你怎么不烧!”狸猫瞪著眼睛。 “我怎么烧?画没了你们上哪几去?你不会以为鬼差看得上你们这指甲盖大的分魂吧?”天算道长也瞪著眼睛。 “两位道长,冷静,冷静。这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已经基本听懂了来龙去脉的白璟,劝慰道,“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如果放任僵我是说清秋道长,就这么迷迷糊糊一直晕下去,等轮迴结束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考虑到这幅画本身,已经把她当成了这里的一份子,所以如果她自己迟迟无法醒悟的话,那么就可能就会这么一错再错下去。”天算说。 “您是说”周悬有些不確定地问,“她会被永远的留在这里?” “是有这种可能。”天算点头,“但可能性——” “你说什么?!”狸猫还没听他说完,就立马怪叫道,“你要留我师姐在这陪你一辈子?这怎么行!” “为师只是说可能而已,毕竟这古往今来,往画里塞活人灵魂的,也就只有我一个,这如遇上了事儿,也没个案例能参考。”天算说,“但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应该是微乎其微的。毕竟不管你师姐再怎么迷糊,可这具身体总归还是画外之人的身体。” “神隱画卷的性质,註定了不適合现实世界的人长久居住,就连我这种稍微强大一点的分魂,想要保持神志长时间滯留在这里,就得经歷『被定期抹去记忆』的代价。所以依我看,等到了时间,她多半还是会和你们一样被踢出来的。” “也就是说,我们就算放著不管,清秋也依旧会和我们一起离开?”周悬问。 “嗯,所以真正让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天算说,“我现在是怕,清秋离开这幅画的时候,会把那缕分魂也一起带走。” “你们知道,这画中世界的一个循环,就像是在演一场戏,而生活在里面的人,就是这场戏中的演员。”天算说,“如果清秋的分魂消失了,那就等於这齣戏缺少了一个重要的角色,这势必会非常严重地影响这里的稳定性,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所以为了这画中世界能继续下去,我们还是得在清秋离开前,把她和『画里的她”分离出来?” “是的,那毕竟是她自己的分魂,最好的办法还是等她醒来后,等自己来完成这件事。”天算道长说,“至於让她醒来的方法,其实也不复杂,要么是等她先一步意识到了“这里是画的世界”,自动清醒过来,要么就用法术解开那个当年我留下的幻术。” “道长你现在的状態,能做到这一点么?”白璟问。 “能是能,可还是那句话,动用我的力量,终归还是容易留下隱患。”天算道长授了授鬍子,“所以最保险的办法,还是儘可能地让清秋自己醒悟过来。” “那难道咱们每天要去师姐面前嶗叻,暗示她这里是的一切全都是假的?等她“良心发现”,自己解开幻术不成?”狸猫翻了个白眼。 “嗯,好主意。”天算忽然笑道,“就这么办好了。” “哈?” “试试看也没什么不好吧?虽然清秋如今混淆了自己的身份,但兴许还有些残存的记忆也说不准。只要你们別让清风察觉到不对劲,也別让清秋把你们当成奇怪的人赶出去就行。”天算笑呵呵地说,“就算没成功也无所谓,反正为师肯定会在这轮循环的最后一天,解除掉她身上的幻术的,所以別有负担。” 房间里的另外两人一猫,听完天算道长的这番“鼓励”,表情各异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会不止一种解除幻术的术式,也都知道,如果想要让某人“自行从幻术中醒来”,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这人意识到“我中招了”。 而“幻术”之所以会被称为幻术,而非“被打一巴掌就能醒来的梦游术”, 就是因为身中幻术的人,会对幻术所赋予自己的那些状態、信息而感到深信不疑,仅凭三言两语,是很难让受害者相信“我真的中招了”的这件事的。 所以,让不能自由使用法术的三人(其中还有两个妖怪),在清秋道长的面前说些“暗示”她的话,就无异於让一个瘦弱,且长相贼眉鼠眼的傢伙,在拳王迈克·泰森面前阴阳怪气地说“你的金腰带是塑料做的,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拳王”一样一一这种行为容易引起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要不还是就这么摆烂等三天过去,让师傅/天算道长自己解决自己造下的孽吧?” 在考虑完了这事儿的风险以后,这两人一猫的心里,同时飘过这么一句话。 毕竟,听起来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师兄你回来了?”清风道长刚从藏经阁里出来,就遇到了还没放下行囊, 手里牵著小师弟拾级而上的清秋,“吃了么?” “吃过了。”清秋说,“师傅在房间里么?” “应该在吧,我刚才还看见客人们从他屋里出来。”清风问,“此行顺利么?忘机道长一切可好?” “都好,我这趟就是要把忘机道长让我捎带的礼物交给师傅。”清秋忽然笑了笑,“师弟不妨猜猜,忘机道长给师傅送了什么东西。”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绿豆糕。”清风也笑了,“他跟师傅半斤八两,一个炒生,一个做绿豆糕,都觉得自己的厨艺打遍天下无敌手。” “没错。”清秋说,“那我就先——·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感觉到有人用小手轻轻戳了戳自己腰。 “对了,今天清云就先跟著我吧,正好还有本上次没给他讲完的书。”清秋补充了一句。 “清云,师兄平时也很忙的,你別总缠著她。”清风无奈地说一一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今天本是要给师弟粗通地讲解一下《周易》上的內容的。 “师兄放心,师姐她这几日刚回来,师傅肯定不会给再她派差事了。”清秋的身后,探出了一颗笑嘻嘻的小脑袋。 “那我就先去找师傅了,清风。” “嗯,好。” “师姐,忘机道长做的绿豆糕真的很好吃么?” “还可以吧。” “那我一会儿能尝尝么?” “那你要问师傅。” “喔。” 清风看著一路嘀嘀咕咕,走进了那师傅的那间小院师兄和师弟。 “师兄身上的妖气,好像比以前更淡了—.”清风在他们的背影消失以后, 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是错觉么?” 第251章 放下的往事和不该想起的人 第251章 放下的往事和不该想起的人 “这绿豆糕除了不怎么甜以外,味道还是挺不错的。”清云小道长砸吧著嘴,点评道。 他刚刚和师姐从师傅那儿回来。 师傅只下留了两块老友给的绿豆糕尝尝味道,剩下的几盒都让他拿去,分给观里的徒子徒孙和客人们。 於是乎,在师姐师兄都谢绝的情况之下,他不出所料地分到了完整的一盒。 至於客人们的那一份,他老老实实地留在了隔壁的厢房里,没有独吞(有师姐盯著,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一一也不知道那两人一猫上哪儿去了,逛遍了观里都没见到人。 “你明明刚喝完了两碗粥,居然还吃得糕点。”他身旁的清秋提醒道,“再这么吃,小心积食。” “师姐放心,我有两个胃,一个是装饭的,一个是装点心的。”他拍拍圆滚滚的肚子,嘿嘿笑道。 “行了,点心也吃过了,现在该用功了。”清秋把手里的一本线装书推给他,“这本书里收录的,是自古以来平头百姓们,对地府与轮迴转世这件事的普遍认知。你且看著,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平头百姓?” “就是指普通人。” “喔。”小道长开始翻书。 此刻的他们,正坐在自己的小院里,支著一张小桌和两张小凳子,坐在屋檐之下的那处光与暗的交界之地。 清云在阳光下乖巧地看著书,清秋坐在他对面的阴影中,平静地喝著刚刚湖好的热茶。 之前在斋堂吃饭的时候,清云便悄悄咪咪地跟师姐说“我今天不想跟师兄学那个什么“周公写的书』,正好师姐你回来了,一会儿帮我跟师兄请个假行不行?就说你要带我学別的东西。” 清秋哪里能不明百师弟的心思:他虽然刚拜入师门不久,就已经在各种术式的学习上展现出了相当不俗的天赋,就连师傅都夸讚他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清云虽然什么法术都能很快地找到诀窍並且入门,但唯独这“下算之道”,他是怎么也学不会,就算是道號“天算”的师傅亲自给他启蒙,也毫无效果一一按理说,这下算之道在刚入门不久后,就能马上进行一些小事的“策算”,可清云算出来的结果,总是跟实际情况偏离了十方八千里。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大概就是“明天会下雨,他就说这附近会干旱一百年”,“明天师傅去钓鱼,他就说师傅一定是去赏雪(明明还是秋天)”的程度。 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下,清云终於对这师傅最擅长的“下算之道”彻底失去了兴趣不说,就连师傅都表示“孺子不可教也”,改让清风带著他学习。 很巧的时候,在清秋的记忆中,这间道观里的天师们,好像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的不擅长,几位离世的师兄师妹就不说了,现在观里的几个天师里,清云在卜算之术上毫无天分,师傅的赌运烂到无以復加,清风在施展御物之术的时候, 还不如一个六岁的孩子,连纸鹤都搞不定。 而她这个殭尸,则因为种族的关係,在精神力的方面非常薄弱,以至於无论是学习幻术,还是“对幻术的抵抗力”上,结果都不是很妙。 可以说,这间道观里,就没有出过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因此清秋心里也清楚,小师弟这辈子,估计跟这下算之道是“没缘也没分”。 所以在清云保证“只要別让我跟周公学习,我什么都愿意做”之后,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从自己师弟这儿把他捞了过来一一该说不说,至少在术式的学习上,清云大部分时候都是让人省心的,所以师傅对他的功课抓的不算很紧,在各种术式的启蒙学习结束后,师傅一周就只亲自给清云上两次课,其他时候都把他丟给自己的两个弟子,叫他“自己跟著师兄师姐,看著学”。 而清秋认为,小师弟现在还小,在这个年龄段的各种童子功虽然很重要,但也不能一味地只追求在术式上的精进。 尤其是住在这与世无爭、“天高皇帝远”的道观里久了,唯一能接触“其他人”的地方就只有山下的镇上,长久以往下去,对他的成长没有好处一一要知道,“入世”是每一位天师的都要经歷的事儿,她可不想师弟日后下山游歷时,成了遭人笑话的井底之蛙。 就是抱著这样的想法,清秋有事没事就会领著他多看些书,閒书也好,坊间故事也罢,目的就是让他明白“在某些事情的认知上,天师和普通人类是有差別的,要以包容的思想去看待这一切”。 “师姐。” “嗯?” “九师兄来观里的时候,八师兄多大年纪啦?”清云翻动著书页,忽然问道“四十几岁。”清秋说,“怎么了?” “没,我就是在想。”清云指著书上一行字,“普通百姓们都认为,『天道轮迴,生死循环』是千古常理。可实际上,人死了之后也不一定非要去地府对吧?不然这世上就没有“鬼修”了不是么?我上次还听师傅说,他认识一个非常厉害的鬼修,都已经能修炼出肉体了。” “是这样的。”清秋点头,“不过这样的观点之所以会成为大部分人的认知,跟地府也有著一定的关係一一如果人人都不愿意去地府投胎,那他们就没有生意做了,所以很多宣传类似观点的书籍,其实都是由地府印製,再送到人间发行的。他们的势力可不止有表面上那样。” “那当年,八师兄怎么不想著也去当鬼修呢?”清云好奇道,“像是我们这样的天师,想成为鬼修,应该远比普通人要容易吧?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呀。” “成为鬼修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简单。光是死后能保持『本我』”的灵魂,別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修行者中,也不过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清秋说,“且不论八师弟自己的想法,他的灵魂质量首先就不达標,而且他去世那几年间,也不是帝流浆落下的年份。” “原来是这样。”清云“喔”了一声,“那咱们云华观,有出过『鬼修”么?” “没有,唯一有潜力成为鬼修的是清晚。师傅曾问过她的意见,甚至正巧第二年就是帝流浆的年份,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清秋平静地说,“但是她拒绝了。” “清晚—.”清云著指头数了数,“我记得她是我的三师姐对吧?” “那我是谁呢?”清秋敲了敲他的额头。 “哎呀,不好意思,那就是四师姐了。”清云吐吐舌头,他可不敢告诉师姐,自己刚才瓣手指,是在回想灵室里“弟子”那一栏牌位的顺序一一清晚的牌位在第三个,他没转脑筋,下意识就觉得她是排行第三了。 “不过等我死了,要是运气可以的话,我倒是想试试看做鬼修啊。”清云说,“你说师傅会同意么?” “你为什么想当鬼修?”清秋直接略过了师傅是否允许的阶段一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清云会有“自己死了,但是师傅肯定活著”的念头,说明他们平时对他的“常识教育”,还是不太到位。 “就是想体验体验唄,反正没当过。” “等你真正到了那一天,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也说不定。”清秋摸摸他的脑袋,“而且你的那一天还很早呢。” “那也说不准,我就是很坚定地一直想当鬼修”清云倒是觉得自己还是蛮有韧劲的。 “行了,继续看书。” “喔喔。” 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的清秋,看著重新埋下头看书的师弟,思绪有些发散。 在刚刚拜入师门的前几年,她也像清云一样,从来没思考过如果有一天师傅他老人家离开了、他的牌位也出现在那间灵室里的话,这座云华观会变成什么样子。 直到某日,她为了从鬼差手中,抢回因事故而横死的师兄的灵魂,像疯了一样地带著师傅的剑,单枪匹马杀进地府。 那时的她还没有如今的道行,纯粹是凭藉殭尸的强悍体魄,和师祖留下的那柄煞气冲天的桃木剑,才把那些討厌的鬼差打得落流水。 最后因为事情闹得太大,甚至还惊动了阎君本人。 如果不是师傅及时赶到,她的下场,大概会比师兄还要悽惨吧? 毕竟她是殭尸,是在妖怪们的眼中,也有些另类存在一一殭尸是因为户体受到地气浸染而诞生的妖怪,也因为这一特殊性,他们这个种族哪怕不刻苦修行, 也能做到『不老不死、与天地同寿”。 这同样意味著,他们不像人类和其他妖怪们一样,在死后还可以通过轮迴转世重获新生。 殭尸,是註定没有来生的种族。 所以在刚刚诞生的时候,哪怕是在思维混沌的阶段,僵户们就会吸乾自己见到的,所有生灵的血液,为的就是那个出於比其他种族更加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不过像她这样,能活到这个年纪的殭尸,还是很少见的一一她的同类们要么是刚刚出生,在很弱小的阶段就被人类、妖怪、天师们除掉了,要么是因为杀太重,没能逃过天劫的惩罚。 清秋知道,如果没有师傅、没有师兄那一日的收留,就没有她的今天。 所以当年的她,在那场意外发生后才那么坚定地要让师兄成为鬼修一一当时的情况是,只要她能留住师兄的灵魂两周,就能等到帝流浆的到来。 哪怕因为师兄的灵魂强度不够,在帝流浆的养分下也只是能够勉强成为鬼修,事成之后甚至连曾经的记忆都不一定能完全保留。 但是那时的清秋不在乎,她只是想让师兄活下来,哪怕是以另一种形式。 为此,知道自己是在一意孤行的清秋,甚至选择了向师傅隱瞒这件事一一虽然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了,师傅其实早就知道她计划,只是一直没有阻止。 也许是其实师傅也想让师兄活下来,也许师傅只是想让她“吃一堑,长一智”。 清秋没有问,师傅也没有说过。 那件事的结果是,鬼差偷偷带走了师兄的灵魂,在清秋意识到的时候,师兄已经被送去了地府。 事到如今,清秋儿乎不太能忆起,关於那一日的太多细节了。 可能是因为她在刻意逃避那段糟糕的记忆,也可能是因为那天的她確实是杀红了眼,丧失了理智。 唯一印象深刻的,大概也只有师傅牵著她的手,在离开地府前说的那句,“ 这世上的某些离別是註定的,你要学著习惯,徒儿”了。 几百年过去了,师傅迎来了自己的第十个徒弟,她也曾在两百年前收过一个弟子,做了一回別人眼中的“师傅”。 在这个过程中,清秋学会了放下。 对“生与死”的执看也好,对地府的憎恨也罢,人总是要向前看。 但她不否认,自己曾想像过无数次,如果在未来的某一日,她真的遇见了一个抗拒前往地府,不想要遵循“天道轮迴,生死循环”这一所谓千古常理、恳请她“帮帮忙”的“颇有个性”的灵魂,那么她到底应不应该帮那个人,实现这个愿望。 老实说,她还不確定那个最终的答案是什么。 但看著眼前的清云,她隱约觉得,如果那个人真的存在的话,应该会是一个孩子。 一个可能连地府是什么地方都还搞不清楚,虽然有些任性,却也心地善良、 懂得知恩图报的孩子这一刻,清秋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穿著一身运动服,笑容很灿烂的女孩的模样。 “..—季澜?”完全是下意识的,清秋低声念出了一个名字。 她自己也是一愣。 “嗯?师姐你叫我?”捧著书的清云抬起头。 “没事。”清秋在片刻的迟疑后,摇了摇头,“我只是自言自语而已,你继续看书吧。” “喔,可是这个字我不认识。” “我看看。”清秋接过书。 她的目光看向师弟手指的位置,可心里冒出来的那个念头却是“季澜—是谁?” 第252章 家师道號…… 第252章 家师道號…… “要我说,以咱们现如今这“有力使不出”的状態,还是少触清秋道长的霉头为妙。” 山里的一块平坦地上,白璟蹲在两个冒著烟的小土坑边,用手里沾灰的木枝对著地上写写画画:“咱们如今这解脱在即的,万一被人平白无故的揍一顿,那可就太倒霉了。” “同意。”蹲坐土坑另一侧的狸猫赞同道,“而且以我的经验,师傅只要开始神神秘秘地说话,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有其他计划了。所以就算咱们不出力, 这事儿应该也能顺利了结。” “你们的意思是,我们从现在起什么都不做,也不帮清秋找回记忆,就这么千等著画里的循环结束?”周悬蹲在小溪边,洗著指甲缝里残留的泥土。 刚刚从天算道长那儿出来之后,他们决定找个地方开会,好好商討一下要怎么处理清秋的事情。 考虑到道观里人多眼杂,而且他们被分配到的厢房就在清秋隔壁院子,於是他们便转移阵地,决定去没人的山里偷偷商討。 结果会议还没开始,白璟就大叫著“肚子饿没法动脑筋”,又一次打起了野山鸡的主意。 昨晚没分到鸡吃的师傅对此表示赞同。 於是乎,在白璟的提议下,他们开始做起了“叫鸡”。 这叫鸡的做法,说来也简单,首先用厨房里偷来的调料给鸡做一下“马杀鸡”,再把鸡用叶子包好,最后裹上黄泥,丟到炭火坑里闷熟,既也不需要灶台,也不需要天然气,可以说是非常適合他们。 三人的分工也很明確,白璟负责抓鸡、杀鸡。 师傅负责点火、刨坑。 周悬负责找大片的叶子,以及“和稀泥”。 而后一切大功告成,师傅和白璟身前那两个冒烟的坑里埋著的,便是那两只倒霉的野山鸡。 等鸡熟的过程他们也不閒著,开始一本正经的討论起了关於清秋的话题。 虽然,天算道长是建议,可以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由“他们仁”去清秋面前显摆,帮助清秋自行从幻术中甦醒。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但他们三人都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原因就像之前说的,清秋虽然失忆了,可她却不像他们一样,需要在这画中世界克制自己的力量。 万一她没找回记忆,反倒是因为他们几个的行为起了疑心,觉得他们是在暗讽她妖怪的身份什么的,这架一打起来,过剩的力量要是引起了这画中世界的时间流速的失衡,那就真得世界末日了。 所以白璟觉得,他们最好还是稳健行事,少招惹人家为妙。 反正天算道长说了,等到这一轮循环结束前,如果清秋的记忆还没有復原的话,那么他就会亲自动手解开徒儿身上的幻术,並且后果自负。 十分了解自家师姐性格和实力的狸猫,对此表示赞同。 同时他也很確信,师傅一定会在解决事情的同时,儘可能把对“画中世界”稳定度的影响降到最低,所以理论上他们只要不帮倒忙就行。 只剩下周悬还有些犹豫一一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热心肠。 他主要是觉得,以他们和清秋的关係,在明知道她失忆的情况下,要是一点忙都不帮,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她深陷幻术之中,委实是有点说不过去。 “也不是什么都不干。”白璟解释道,“我们这两天,就象徵性地在殭尸面前晃两圈,说几句屁话,装出一副“很尽力在帮她找回记忆”的样子,权当是给天算道长一个面子,別这么明目张胆地磨洋工。” “你说的“屁话”是指什么?”周悬总算是把手给洗乾净了。 “简单,你去她面前做个自我介绍,就说『我叫周悬,安平市人,今年二十四岁,住在桃源小区四单元505室”。”白璟轻鬆地说,“她要能通这串介绍想起你是谁,以此为契机找回失去的记忆,那就万事大吉;要想不起来,那只能怪道长的幻术后劲太大,咱们之后再『適当』地再接再厉就是。” “可为什么是我去?”周悬问,“你们不也认识她么?而且只是做自我介绍的话,我一个人去很奇怪吧?” “当然是因为,你是我们这唯一的『人类”,在殭尸面前,你人类的身份就是最好护身符。”白璟反问,“不然让我们两个妖怪在天师面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觉得合適么?” “为师也是这么认为的。”狸猫附和道,“这里毕竟是师门了,师姐早上肯定已经看出了我们妖怪的身份,她之所以没有点破,不过是因为咱们“师傅客人”的这层关係而已。 “但这不代表她对我们没有提防,所以由身为人类的徒儿你去说,是最保险的。”狸猫十分篤定,“师姐有她的原则,不太可能对人类下手。” “好吧好吧。”周悬无奈地说,“那我就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去找清秋—.” “不行!”白璟断然道,“中午斋堂里人多不说,而且还有可能遇上她那个疑神疑鬼的师弟。別忘了那傢伙也能正常使用法术,而且对咱们的印象非常差, 要是在他的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有引火上身的风险。” “而且你见过哪个治疗失忆病人心理諮询师,在食堂展开工作的?”白璟问,“猫道长,你师姐平时在道观的时候,都喜欢在哪儿呆著?咱们得为周悬和她创造独处的机会。” “以我对师姐的了解,咱们除了吃饭的时间以外,应该不怎么见得到她。”狸猫想了想,“她不像师兄一样,要带著观里的普通弟子修行。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厢房和院子里,看书、画画、打理草草什么的。所以想要找她,除非是主动去敲门。” “那也太刻意了吧?”周悬马上脑补起了,自己敲响清秋的院门,然后很尷尬地倚在门口,像念咒语似的报出那一串“我叫周悬,安平市人,今年二十四岁,住在桃源小区四单元505室”的自我介绍的画面。 光是想想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別担心,不就是找个上门的由头么?这还不简单。”白璟指著其中一个冒烟的土坑,“本来我就打算把其中的一只鸡,孝敬给清云道长我是说那个人类版的猫道长的。” “现在正好,一会儿你就提著鸡过去敲门,清秋道长知道你提著伴手礼来, 估计还会招待你喝杯茶什么的。”白璟一脸正色,“届时你就顺便把自我介绍给做了,再跟她隨便胡扯几句有的没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徒儿你最好等午饭后再过去。”狸猫在一旁喵喵地说,“为师小时候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那个时间点你去敲门,九成九没人捣乱,可以和师姐单独相处。” “你切记,这趟的重点是拉好感度!”白璟补充道,“先把关係打好,才方便下次继续骚扰她。” “没错,任务的关键是绝对不能让师姐起疑心。” “而且—” “对对对—...—· 周悬看著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支招,默默地嘆了口气。 看著这趟自我介绍,是非去不可了。 “篤篤。” 周悬敲响了清秋的院门。 “门没锁。”院里,很快传来清秋的应答声,“请进。” 周悬暗自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便缓缓地推门而入。 “你好。”他挤出了一个笑容,看向正起脚,修剪著嫩红色爬山虎的清秋道。 “你是—”清秋看著周悬,想了一会儿才说,“早上在斋堂见过的那位客人?” “嗯,是我。”周悬上前一步,把手里拎著的那个,用麻绳捆好的“土块”递给清秋,“清云道长给的绿豆糕我们收到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就当是回礼吧。” “回礼?”清秋放下剪刀,看著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眨眨眼睛,似乎是在判明这玩意儿的真身是什么。 “里面是叫鸡。”周悬尷尬地笑了笑,心里已经后悔听了白璟刚才没溜儿的建议(白璟:送叫鸡就是得连土一起送,人家才知道这是咱们亲手烤出来的,显得真诚),“才刚烤好不久,这样方便保温,凉了就不好吃了。” “原来是这样。”清秋也不知是不是为这荒唐的理由而感到好笑,她接过了鸡,笑道,“那我先就替清云说谢谢了—————-啊,进来坐会儿吧。” “清云道长他”周悬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他午睡去了,先前吃饭的时候还嶗叻呢,说怎么不见你们几个人。”清秋招呼他在院里的小桌旁坐下,“稍等一下,我去泡茶。” “太麻烦您了。”周悬有些拘谨地坐在小板凳上,有点像是拎著礼品去亲戚家拜年,坐在沙发上唯唯诺诺的社恐症患者。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师傅和清秋住处。 这座小院在他看来,就跟现实世界中清秋的家一样,从被收拢在竹篮里的小孩玩具、木马,到各形各色的草草,都被院主人收拾地非常整洁。 比起这座巨大的道观本身,这间小小的院子里,或许才是装载著更多师傅单童年”的地方吧?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思绪间,清秋端著一杯热茶,从自己的厢房里走了出来。 “我叫周悬,此行来拜访天算道长的。”周悬即答。 他並没有真的按原定计划,跟上白璟说的那一长串自我介绍一一相信任何一个神经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干。 “拜访师傅啊。”跟预料中的一样,清秋对“周悬”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难怪先前听清云说,你会我们这一门的点石成金术。”她把两杯茶水放在桌上,在周悬对面的阴影中坐下,“嗯这么一说,我是不是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是他的三弟子,也是清云的师姐,清秋。” “见过清秋道长。”周悬立刻说。 “別客气,叫我清秋就好。”清秋端著茶杯,礼貌地说,“这两天,你们应该没少被清云缠著吧?之前跟我閒聊的时候,他三句话里有两句都在提你们。” “別这么说,这两天多亏了有清云道长带著,我们才不至於两眼一抹黑地在观里乱窜。”周悬陪笑道,“不过说起来,我们昨天在观里参观的时候,好像没有见到道长您—.” “我前阵子代师傅去给他的一位老友祝寿了,今早才回来。”清秋说,“清云留在你们院子的糕点,就是那位道长捎带给师傅的。” “喔喔,我还没尝味道,不过相信一定很好吃。” “如果喜欢,当然是最好。”清秋笑了笑。 周悬还以笑容。 然后,他们喝著茶水,气氛陷入了沉默。 这让周悬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他和清秋,在那条步行街上的初见。 当时的背著一柄桃木剑的清秋道长,只身来到安平市寻找师弟,结果在半路上撞见了支著那面“天师嫡传”旗帜,摆摊的周悬(周悬以为她是来打假的), 於是乎两人就这么“各怀鬼胎”,你一句我一句地尬聊了起来。 现在看来,打从早年间还在师门的时候起,清秋道长就不太擅长没话找话。 但心知自己此行目的周悬,知道不能再任由这“无话可说”的气氛继续下去了。 “你们——这是在钻研跟地府有关的事情啊。”他望著桌上的那本摊开的线装书,乾巴巴地问。 好吧,实际上“没话找话”,也是周悬这辈子最不擅长的事情之一。 “谈不上钻研,只是陪著他多看些书,增长点见识。”清秋看著装模作样凝视著书页的周悬,主动说,“如果你对这本书感兴趣的话———“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这书上的说法,似乎有点奇怪。”周悬指著那一行字说,“这里说人死后的唯一去处是地府,可实际情况並不是这样的吧?正確的说法应该是,生前拥有不同信仰的人,在死后会被带去与之相对的不同地点,比如天使对应的天堂、西天侍者对应的西天什么的—— “那是因为,这本书面向的本就是不是我们这样『知晓死后世界內情”的修道者,而是平头百姓们一一天道轮迴,生死循环,这本就是大多数人认知中的『常识”,我给清云看这本书,就是希望他多学习,將来下了山,不要以己度人。”清秋平静道,“不过没想到你还挺了解的,毕竟比起鬼差和西天侍者,天使在我们这里,目前还算是比较稀少的存在,我也只是之前在外游歷的时候有见过几个。” “我也是从师傅那儿听说的。”周悬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他惭愧也是自然,毕竟这些常识其实根本就不是师傅教的,而是当初清秋本人当初亲口告诉他的。 不过看清秋现在的样子,显然是已经不记得这回事儿了。 “这么说起来,还没请教过,尊师—”清秋忽然说。 “他——.” 这让周悬一下犯了难。 他昨天还很敷衍地跟清风道长说,自家师傅不喜欢透露出身。 可面对清秋的时候,显然不能这么隨便一一他这趟来摆明了是要赚人家“好感度”的,要是连个师傅的名字都支支吾吾地不肯说,那多多少少是有点没礼貌。 但现在又不能实话实说罢了,事已至此,隨便报一个不得罪人的名字好了。 “家师道號季澜,已经仙逝多年了。” 周悬挤出了一个有点悲痛,又不是很悲痛的表情。 第253章 邀请 第253章 邀请 “..—.季澜?” 清秋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忽然闪过了一抹的疑惑。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周悬面前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周悬此前也没料到,清秋会突然对这个他头脑一热报出来的名字做出反应, 这一下没回过神来,也忘记了“师傅仙逝的悲痛”,跟著她一起愣住了一一他之所以报季澜的名字,纯粹为了跟上那句“已经仙逝多年了”,省得人家细打听(反正季澜確实死了,这样说不得罪人)。 可清秋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难道被天算道长说对了?清秋的记忆並没有被幻术完全消抹乾净? 她·其实还记得一些画外的人? “道长您·认识我家师傅?”在短暂的沉默后,周悬试探性地问。 “喔,不是。”清秋从此前疑惑的状態中恢復了过来,平静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个道號,听著颇有些文雅,才有此一问。” “那也许是因为她跟您一样,都是坤道吧。”周悬借坡下驴。 “有可能。”清秋点头,“她也是天师么?” “嗯。” “那你—” “我没有正式拜入师门,只是师傅捡来的便宜徒弟而已。”周悬真假参半地把自家师傅的情报,套到“季澜道长”的身上,“学的也都是些不足掛齿的三脚猫功夫,道长见笑了。” “这没什么,人各有志,道士的弟子也不一定就得是道士。”清秋点头,“如今道门势衰,多条出路总是好的。” “道长指点的是—— 正当周悬还在考虑,要不要趁势就著“季澜”这个名字,稍微再多试探那么一点点的时候,原本半掩著的院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师兄你在么?有件事—”进来的那人还没说完话,就对上了周悬投来的视线。 “嗯?”清风看著他,一愣,“你不是——— “清风道长好。”周悬尷尬一笑。 他估计此刻清风的心理活动跟自己差不多一一怎么今天老遇见你? “周悬来给清云送东西,我留他下来喝杯茶。”作为院主人的清秋,平静地帮他解了围,“怎么了,清风。” “喔,也没什么,就是关於明天下山的安排。”清风正色道,“我想著,师姐你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这才刚回来,不然这趟就由我去吧?” “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明天就是去镇上的日子了。”清秋喝了口茶水,跟身旁有些茫然的周悬解释了一句,所谓“下山”的由来。 几百年来,云华观一直都有派观內弟子下山助人的规矩。 通常情况下,观里的普通弟子们,每隔一个月便会带著具备“清神明智”效力的符纸,下山赠与有需要的镇民,顺便採购些观里需要的生活物资。 像是清秋、清云这一类有真本事的天师们,则是一旬下山一次,帮镇里的乡亲们处理些“捉鬼驱妖”的专业工作一一通常两人都是轮流下山,偶尔赶上对方不在师门的时候,便由另一方代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如今天师一门势衰,观里还养著几十口人,所以为了避免坐吃山空,他们多少得拿出点本事。 至少要让镇上的人知道,山上还有座正儿八经的道观,逢年过节的,该供奉香火的时候可別忘了。 而明天,正好就是这一旬,轮到清秋下山助人的日子。 “多谢师弟关心,不过没事,我这一趟行程並不紧凑,也谈不上有什么辛苦的。”清秋说著,忽然话锋一转,看著周悬说,“说起来,在这观里閒著也是閒著,如果你明天没有安排的话,要不要明天跟我一起下山一趟?” “我,我吗?” 忽然被点名的周悬,有些错地看著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实际上,这突然间的邀请,引起的並不只有周悬一人的错。 清秋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清风便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看自家师兄,又看了看周悬。 似乎完全没料到,一贯以“生人勿近”高冷形象示人的清秋,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嗯,就当是增长见识。”清秋说。 “我倒是没关係不过我不是观里的人,跟著道长您一起下山,会不会不合適?”周悬此时已经注意到了清风投来的视线一一他有理由怀疑,清风道长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跟九尾狐似的,到处用幻术迷惑人家的“邪恶道士”了。 “下山助人是做好事,做好事自然不需要过问出身。”清秋很自然地说,“而且你也不做什么,只用跟著我一路走走看看就好,这偏远的镇上,本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儿。” “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事已至此,虽然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但周悬也只得硬看头皮,如是答覆道。 “好,那明早—” “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之前还师傅托我去镇上的酒楼给他买些吃食来著。昨天回来的匆忙,把这事儿竟是忘了个一乾二净。”清风道长忽然插话道,“既然如此,我也跟师兄一起去吧。正好检查一下,之前我留在镇长家的符纸是不是失效了。 ? “我倒是没关係,不过大家都离开了,观里没事么?”清秋问。 “没事,我那几个徒弟虽然不爭气,但应付几个临时上门的香客还是绰绰有余的。”清风笑了笑,“再说了,师傅他老人家不也在么?” “好,那——.” “等等!你们明天要下山是不是!我也要去!”清秋的话还没说完,从厢房里一路匆匆忙忙跑出来的清云小道长,大喊著又一次打断了清秋的话。 “你连符纸的画法都还没学全,跟著我们下山作甚?”清风无语地看著这个裤腰带都还没系好的小屁孩。 “但行好事,莫问道行!”清云拖著歪歪扭扭的裤子,大言不惭地改编了一下清秋刚才的说法,“我也要去做好事!” “下山的路可不好走。”清秋把他招过来,帮著穿好裤子,又把穿反的鞋子对调了过来,提醒道,“而且走不动了也没人会背你。” “师姐放心,明天我走第一个,绝对不用人背!”清云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確定不是为了下去吃餛飩?”清风斜眼看他。 “我边吃餛飩,边做好事!” “二饼。”天算道长打出一张麻將牌,继续著他们刚才的话题,“真难得, 清秋居然还有主动邀请人同行的时候。” “谁说不是呢。”周悬打出一张么鸡。 “看来清风道长这是很不放心把自家师姐交给你啊,这都要跟著出去当电灯泡儿。”白璟迅速跟牌,“么鸡。” “以师姐的脾气,突然主动邀请刚认识的人跟她一起外出,师兄他有怀疑也很正常。”狸猫推出一张九万,颇有些欣慰地说,“不过这么看来,师姐也不是完全把咱们忘得一千二净至少在潜意识里,她可能还把咱们当自己人,多少有点好感。” “二饼。”天算道长不接话,只是一味地出牌。 “我倒是觉得,与其说清秋对我有好感,不如说是因为季澜。”周悬说,“我很確信,在听到『季澜』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明显愣了一下————三条。” “九条。”白璟“喷”道,“意思是她不记得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猫道长,偏偏记得女高中生?凭什么?” “在幻术的干扰下,先想起谁、后想起谁,都是没准的事儿。”狸猫叼著鱼乾,口齿不清地说,“兴许这一觉醒来,她就真把咱们全想起来了也说不准。 一饼。” “二饼。”天算道长不接话,只是一味地出牌。 “.—”周悬看了天算道长牌桌前那三张整齐的二饼,沉默地跟了张八条。 他们为了打发时间,已经打了一下午的麻將了。 就像师傅还有清秋之前说过的那样,天算道长在这牌桌上的赌运,简直烂到了让人难以想像的境界,整整一下午,他就只胡了一把,其他时候全在输牌。 但祖师爷他输归输,跟同样在麻將桌上“输多贏少”的李菲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阿菲那是纯粹的牌技不好,只管自己打牌,不懂得盯人家的牌,一不小心就放炮了。 天算道长则纯粹是运气不好,摸到的牌要么是一点用都没有,要么是摸了打打了摸,別人三手过完了,他还在原地踏步。 所以这种情况下,天算道长就是想算牌也没用一手的烂牌,早打晚打都得打,根本不由得他算不算计別人。 至於先前,周悬在白璟的暗示下,主动说起下午和清秋见面发生的事情时, 天算道长也不知是打牌太专心,还是如师傅所说的那样,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其他计划。 总之大部分时候他只是在当个好听眾,在“如何帮清秋找回记忆”这件事上,並没有发表什么建设性意见。 “周悬也不容易,一人伺候三位道长。”白璟跟牌,“晚上多吃点牛肉,別明天爬山爬著爬著晕半道上了。” “哈哈,自摸,胡啦!”狸猫在这时把牌一推,嘿嘿笑道。 天算道长见此情况,便伸出手,把自己下一手本该摸的那张牌,摸进来看了一眼。 “不会又是二饼吧?”白璟探脑袋过去,好奇地问。 “是五万。”天算道长嘆了一口气,“我这牌就单吊一张五万,如果不是徒儿自摸了,那胡的怎么都该是我,棋差一招啊!” “看来麻將不太適合道长,明天还是改玩斗地主吧。”白璟嘻嘻一笑,“怎么样,咱们先吃点喝点,晚上再继续?” “行,吃点。”天算道长把麻將桌扯开,一旁的周悬很有眼力见,立刻把摆著几碟滷水牛肉、鱼乾,还有两坛烧酒的案几推了过来。 这些吃食和酒,都是白璟趁著周悬去清秋那儿拜访的时候,亲自去山下的镇子上买来的。 他的自的很明確一一反正观里的晚饭不合他胃口,不如去下山买点好吃的, 既解决了自己的晚饭问题,还能顺便拍拍天算道长的马屁,一举两得。 而天算道长见此情形,也不知该不该说是默契,看见到三人提著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他只是说了三声“好”,连问都没问白璟买东西的钱是哪儿来的。 “这镇上別的东西没有,就是这滷牛肉和自酿的酒水还不错,喝著总有股醇香劲。”天算道长举杯,“来来,白小友、徒儿、孩子,都喝点!” 包括狸猫在內,大家纷纷举杯(猫用双手捧著),把酒盏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周悬砸吧了一下嘴,只觉得有点辣喉咙,香不香还真是没感觉出来,也不知是他不懂酒,还是这时代的酒就这水平。 “师傅,你確定明天他们下山不会有事儿吧?”狸猫把两根小咸鱼放在身旁特意支起来的小炉子上,准备等烤得脆脆焦焦的再好好享用,“我可就这一个宝贝徒儿,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我可就活不了了。” “放心吧,为师都说了这画里就不可能有危险的事儿。”天算道长摆摆手,“我还没閒到这种程度,画画的时候还要编排这些情节,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那要不要提前写个台本,万一清秋道长明天打听起『季澜道长”的事儿呢?”白璟嘴里嚼著牛肉,含糊不清地说。 “如果清秋真想问的话,她今天应该当场就问了。”周悬摇头,“清秋就是这种性格吧?你不说,她也不会主动问你。” “说得没错。”天算点头,“我这徒儿什么都好,就是太不主动,话太少, 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清云小时候一天说的话,换成了她,恐怕一周都说不完。” “所以呢,师傅你有什么建议没有?”狸猫问,“这种情况下,我们到底要不要抓住机会,借著人家小姑娘的名头让师姐一下把过去的事儿都想起来?別忘了我们可就剩下一天了。” “为师的建议只有四个字。”天算很神秘地竖起四根手指,“静观其变。” 此话一出,周悬和白璟立刻不动声色地偷偷对了一下眼神。 一旁的狸猫则默默举起了咸鱼干。 “呀!你这孽徒,拿鱼乾戳我做甚!” “我叫你说话说半句!” 第254章 夜访 第254章 夜访 云华观,亥时,四刻。 清秋坐在厢房的窗边,房间里的油灯暗著,窗外洒落进来的点点月光,落在她那一头披散著的黑色长髮上,令她本就缺乏血色的皮肤,显得愈发苍白。 她手握著画笔,在黑暗中,安静地画著一副山水画。 画中所描绘的是分別一座云雾繚绕、鬱鬱葱葱的大山,位於山脚下的小镇, 以及画卷左上方山林之间的那一座,若隱若现的青灰色建筑。 它们对应的,分別是这座现实中的云华山、山下的小镇,以及她所在云华观。 从晚饭结束到现在,她已经断断续续地画了接近两个时辰,这会儿终於是接近尾声了。 “师姐。”正当清秋认真勾勒著画中道观的轮廓时,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道童声。 “怎么了?”清秋扭头,看向了自己床铺的方向。 “明天记得早点叫我,咱们还得赶去镇上吃早饭呢。”那个声音嶗嶗叨叨地说,“难得有机会下山,我得吃顿好的才行。” “好,我知道了。”清秋说。 “你说九师兄不会临时反悔,突然不带我去了吧?”那个声音语气一变,不知怎么的,一下又担忧了起来。 “他不是晚饭的时候,还跟你约定了出发的时间,提醒你別迟到么?” “也是—————”那个声音顿了顿,“那师姐你去看一下,我兜里的鸡腿还在不在。” “什么?” “就是鸡腿啊,今天早上人家送我的。”那个声音认真地说,“我还没捨得吃,不知道会不会生出小鸡腿来。” “清云。” “嗯?” “你是不是在说梦话?”清秋问,“我记得那个鸡腿,你说自己早就吃掉了。 “喔——有可能。”那个声音想了想,“那我继续睡了,师姐。” “睡吧。” “嗯嗯。” 不多时,房间里就响起了“呼~哈~呼~哈”的声音。 “这小子—— 清秋放下了画笔,望著窗外的星辰,无声地笑了笑。 她早就料到了自己这趟远行归来,住对门的清云一定会死皮赖脸地过来,宣布自己今天要“在此借宿一晚”。 事实也就像她猜测的一样,一个时辰前,小师弟果然抱著枕头过来敲门,说是自己失眠了,死活睡不著,要来找师姐“谈心”,听她讲忘机道长和绿豆糕的故事。 然后,清秋的故事还没讲完,他就先一步再她床上睡著了。 回想当初,这孩子刚入师门的时候,还独立的不得了,晚上一个人睡觉也不怕。 如今她们师兄弟的关係更密切了,当初的“独立自主”小屁孩也变得愈发粘人起来,每次赶上自己外出几日归来,都会死皮赖脸地来这儿借宿一晚,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就在清秋犹豫,自己是要趁著今晚把画画完,还是为了明天的行程早些休息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窗外,传来了院门被轻轻推开的微响声。 “师兄,你在吗?” 片刻后,外面响起了某人明显故意压低的声音。 “清风么?”清秋问。 “嗯,是我。”外面的人应道。 “怎么还没休息?” “我刚才在藏经阁看书,没注意时间,出来了才发现都这个点了。”清风笑了笑,“不过我想著师兄应该没睡,就想来找你聊两句———方便么?” “好,等我一下。”清秋嘴上应著,心里却有些疑惑。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和清风认识也有二十几年了,他夜晚来拜访自己的次数,恐怕用一只手都数得上来。 这也正常,毕竟老祖宗儘管说“为道士者,男女平等,不以性別细分”,他们也確实是一直以“师兄弟”相称不假,可终归是男女有別。 大晚上的上门打扰,哪怕他们关係再密切,可孤男寡女的,多少是有些不合適一一细数全观上下,估计也就只有清云这种天真无邪的小屁孩,才会大喇喇地来她这儿“求留宿”吧? 更不用说,清风还是那种典型的“一本正经”的性格,清秋还记得他有一次被清云带歪了,不小心也跟著叫了她一次师姐,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又马上改口补上了一句“师兄”。 这样的清风师弟,居然会在这个点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 思绪之间,清秋下意识地伸手,在一旁桌面上摸索了一下。 可当清秋发现自己抓到的,是一条暗红色髮带的时候,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瞬的茫然。 “我记得我明明把鯊鱼夹放在手边.”她疑惑地看著手里的髮带,突然又是一愣,“不对———鯊鱼夹是什么?”“ “怎么了,师兄?” 院子,半天没听见动静的清风小声问道。 “没事,我马上出来。” 清秋把多余的念头拋在了脑后,简单地用髮带束拢一下披散的长髮,便推门走了出来。 “我就知道,清云今天肯定又不愿意在他自己房间睡。”院里清云,看著清秋轻手轻脚关门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师兄你还是太纵容他了。” “暂且隨他吧,兴许再有个几年,他就不乐意跟我住一个院子了也说不准。”清秋背靠著房门,也跟著笑了笑,隨后才问,“怎么了,这大晚上的来找我?” “没,就是想跟师兄聊两句,关於最近观里来的几位客人的事。” “客人?”清秋看向隔壁的院子,轻声道,“他们不是就住在——” “没,我刚才从藏经阁离开的时候,还听见他们在师傅的房间里吵吵闹闹的,好像还喝了酒,不知在聊些什么呢。”清风摆摆手,示意师兄“隔墙无耳”,可以放心说话,“师兄知道那几位的身份么?” “不是师傅的朋友么?”清秋回忆起了周悬的之前自我介绍,“说是早年间受过师傅的指点” “不,不是他。”清风说,“我是在说,关於另外那一人一猫——” “喔,你是想说,他们是妖怪对吧?”清秋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师姐看出来了?” “是啊,早上去斋堂的时候就发现了。”清秋想了想,“虽然那个男人的化形很高明,但我能看得出来,他不是人类。至於那只猫——-它应该是不想让观里其他的弟子察觉自己的身份,所以故意才不说话吧?” “正如师兄所言。”清风点头,“那个男人的原型,其实是一只九尾狐。而那只猫妖也確实会说话,只是在进了道观之后,它就只在师傅和清云面前口吐人前,其他时候都在兢兢业业地扮演『一只猫』。” “人间界的九尾狐么?”清秋挑眉,“我以前还真没听说过,师傅还有位九尾狐朋友。”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师傅的朋友。”清风清了清嗓子,“他们虽然被师傅称作“客人”,可在那三人中真正与师傅有旧的,其实只有那个叫周悬的人类。九尾狐也好、猫妖也罢,他们俩此行,只是跟著周悬一起来拜访师傅的而已。” “这些事,是师傅告诉你的?” “不,是他们主动说的。” “那他们倒是挺诚实。” “我原本也这么以为,毕竟周悬还当著我的面,施展了师傅独创的点石成金-可我后来发现,他们说的好像也未必是真话。”清风低声道,“在放他们进师门以前,我曾询派纸鹤问过师傅的意思。” “在回信中,师傅很爽快地承认了,那位叫周悬的年轻人確实是和他有旧, 而且关於他的身份,师傅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清风一字一顿地说,“他说周悬,是他一位表兄弟的后代。” “表兄弟?”清秋疑惑道,“师傅不是没有亲人么?” “没错,可师傅还是这么说了,完全是莫名其妙。”清风沉声道,“想想吧师兄,一个身份成疑到需要师傅来帮忙打掩护的人类,一个不该出现在人间、和人类跟猫妖一起结伴行动的九尾狐——光是这两人就已经足够可疑了。”” “现在的问题是,可疑的傢伙,还不只有他们两个。清风低声说,“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那只猫妖好像被师傅留下,在自己的厢房过夜了。” “过夜?”清秋一愣,她印象中的师傅,虽说对到访客人向来热情不假,可把人家自己房间里过夜,好像还是第一次。 更別提,师傅因为自己晒在外面的衣服被褥总是很倒霉地被野猫尿湿,因此一贯不喜欢猫,也不充许他们在观里养猫。 这样的师傅,居然会留一只猫妖在自己的房间里过夜? “事情是这样的。”清风说,“昨天晚上,我照例去藏经阁看书,在出来的时候发现师傅房间里的灯亮著,便想著去道声晚安。结果还没走进院子,我就听见了师傅的臥室里,传来他和那猫妖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 “一开始我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都这个点了,客人还留在师傅这里。”清风说,“可在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对话后,我突然察觉到,师傅跟它说话的方式也很古怪一一他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和朋友交流,更像是—在跟自己的徒弟说话。” “什么意思?”清秋有点想像不出,师傅要怎么用“对徒弟说话的方式”, 跟一只“猫”说话。 “就是一会儿骂他笨蛋、白痴,一会儿又笑呵呵地招呼他吃点心。”清风指了指清秋背靠著厢房,“师兄你再回忆一下师傅平时和清云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现在能想像到了。”清秋一下理解了,“听你这么说起来,確实是有些古怪。” “没错吧?完全是三个身份古怪的傢伙被凑到了一起-所以我现在就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带著自己的这些疑惑,去找师傅问个清楚。”清风的表情,看起来是真有些迷茫,“如果是师兄的话,会怎么做?” “你知道我的脾气,清风。”清秋摇著头,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覆,“在我看来,如果师傅想要告诉我某件事,那么他自然会说;反之,如果他不想说,那我也不会问一一毕竟无论他们的身份是否可疑,那也都是师傅自己的客人。” “当然,这不代表我不支持你这么做。因为你只是在关心师傅和师门的安危而已,这没有错。”清秋看著夜色中的师弟,认真地说,“如果你担心受师傅责备的话,我也可以代你去问。” “师兄说笑了,我又不是清云,哪里会害怕师傅责备呢?”清风沉默了片刻后,笑了笑,“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师傅要是想真透露的话,就算我不问,他也迟早会告诉我的。” “就算师傅不说,你也可以主动问,他不会介意的。”清秋提醒他。 “嗯,是。”清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我就等明天从镇上回来,再去向师傅请教好了,也省的这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睡不著觉。” “你有时候就是想的太多。”清秋上前一步,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上次清云还告诉我,说你最近『早生华髮”,问我是不是要在你的饭里偷偷加点黑芝麻。老让师弟关心你可不行啊。” “以清云那调皮捣蛋的劲,不给我的饭里加石子,我就感谢他了。”清风笑著摇头,“行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一一清云睡前,应该提醒了师兄至少一百次,说明早记得叫他早起,好一起去镇上吃早饭吧?” “没那么多,大概五十次吧?”清秋淡笑道,“算上刚才的梦话,是第五十一次。” “这小子—”清风笑著走向院门。 “师兄。”然在临出院门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对著清秋又问了一句,“你一切都好吧?”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清秋歪了歪脑袋。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你才刚回来,又被清云缠了一天,应该很累了,结果晚上还要听他说梦话。”清风笑了笑,“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好,明早见。” 夜色中,院门被清风轻轻地带上,只留下清秋一人,独自站在院里。 在確认师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清秋望著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无声地嘆了口气。 第255章 这样就好 第255章 这样就好 关於最后的那个问题,清秋並没有和师弟说实话。 其实她现在的状態,並没有那么好。 事情,还要从两周前说起。 两周前,她代表师傅离开师门,去给住在几百里外的忘机道长祝寿。 对於这样的委派,清秋已经习惯了。 最近这几十年里,她经常被委派类似的任务,不是去给师傅的这个朋友祝寿,就是去那个朋友家里取东西、送东西一一她很清楚,观里並不缺做这些杂事的人,师傅只是担心她在观里呆著无聊,才故意让她去外面多走动走动。 她也知道,自己观里的那些徒子徒孙们,虽然是对自己抱有恭敬不假,但他们私下閒聊的时候,肯定也是有聊过关於“师伯近些年里,在外游歷的时间远胜过待在道观里清修的日子,以她的道行,说不好是动了离开师门,在外面开宗立派的心思”的话题。 或许就像他们所议论的那样,以自己如今的道行,在外面另起炉灶,开宗立派当个掌门人完全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清秋从来没有把类似的流言语放在心上, 原因很简单:她对成为某个门派的掌门人毫无兴趣,也从来没有动过离开师门的心思。 师傅也正是了解她这样的性格,才反而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看看。 总之,这些年里在师傅一次又一次的“徒儿,帮我去x道长那儿取个东西”、“为师今天才想起来,上周原来是建善xx住持的八十岁生日,你快些动身,帮我把这只木鱼送给他———什么?理由?——嗯,那就说观里著火,日历被烧了吧!”的拜託下,清秋渐渐也有了心得。 她总是提前好几日出发,在路上悠閒地走走停停,有时还会特地绕个远路, 也不用御空的法术,权当自己是在云游四方,增长见识。 而这次的旅程,也跟此前大差不差。 她一路上途径了不少地方,做了不少事情。 在一座不富裕的村庄里,她给一个身患痢疾的孩子看了病、开了些药: 在一座矿脉边上的小镇,她尝了一个当地特色的萝卜丝饼,喝了一碗黑豆豆浆。 在抵达目的地后,她见到了不少人,例如师傅的朋友忘机道长,以及其他和她一样,前来为忘机道长祝寿的其他门派的道土们。 有些她认识,有些她不认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截止目前,这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清秋在今早返回师门以后,开始回顾这趟旅行的收穫时,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比如,现在的清秋只记得,那个生病的孩子家里房子的一角漏著雨,要拿水盆接著,却无法回忆起那个孩子的相貌她记得忘机道长把那几盒绿豆糕交给她的时候,明明是说了不少吹嘘的话, 可现在若是要复述回忆道长具体说了些什么,她却是一句也想不起来。 那些沿途的山山水水也是。 在清秋的印象中,她明明曾在某个晴朗的下午,进入了一座深谷,参观一条当地人口口相传,已有千年歷史的瀑布。可此时此刻,当她闭上眼睛,试著回想起那个片段的时候,却发现记忆中的阳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浓雾。 在那场雾里,她只能听见轰鸣的水声,却怎么都无法看清那条瀑布的本相。 那些雾气,就这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她的记忆中,模糊了这次旅程中,很多本该被记住的部分。 而在回到师门后,也不知是不是大脑为了填补上记忆中那些空白的部分,她的脑海里,经常会时不时地、毫无预兆地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和想法。 从先前的“季澜”、刚才的“鯊鱼夹”,再到下午她亲口提出的那个邀请-? 一其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当时到底为什么要邀请那个,自称“与师傅有日”的年轻男人,加入她明天的行程。 或许是因为他口中的师傅,恰巧和自己脑海中曾蹦出的那个,名叫“季澜” 的女孩撞了名字? 也可能是因为她头脑一热地认为,这个人好像是可以信任的? 哪怕这只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哪怕清风刚才还近乎明示般地提醒了了自己,这位远道而来、掌握著他们这一门独有的“点石成金术”的客人,可能有问题? 清秋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么,只是清楚这不是正常现象。她也怀疑过,自己的身体、或者神志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她不是没有尝试挣扎过。 可每当疑心加剧的时候,她的心里头好像就会及时地冒出一个声音,反覆提醒著她“师傅还在这里,师弟还在这里,师门永远是安全的。所以不需要深究, 就这么继续下去吧,会没事的”。 正是这种状態,导致了她根本无法断定,一直在阻碍她回想起那些事的、阻止她怀疑某人的,究竟是某种未知的力量、术式,还是她为此而感到抗拒的“心”。 现在的她只会在某个寧静的时刻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还在那场看不清前方的浓雾里,低头独行著。 “去睡一觉吧,一觉醒来就好了。” 清秋望著那轮皎洁的明月,心里不受控制地又一次,冒出了像是这样平和的念头。 寧静的夜色中,清秋转身,轻轻推开了自己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就这样吧,这样就好了。 我是云华观的清秋。” 永远都是。” 她默默地想著。 又一次。 “你连师傅独门的『点石成金”都能学会,却不会用更简单的轻身术啊。” 清风道长倚在一棵树边,单手掐诀,一边给周悬的身上补了一个能够使人脚步轻盈的“轻身术”,一边吐槽道:“看来你那不愿透露身份的师傅,对『打好基础』”这件事不是很看重。” 他们正在下山的途中,山里的古道难走,轻身术能大大减少他们的体力消耗这么说起来,从某种角度来看,在对“法术的依赖”上,其实天师和妖怪们都差不太多。 这世上任何一个能够熟练运用法术的种族,大概都不可能光靠两条腿老老实实地爬山。 “惭愧惭愧,以前不懂事儿,法术都是挑著学的,结果现在『术到用时方恨少”了。” 周悬表面陪笑,心里却无奈地想著,“我怎么可能不会轻身术,这不是你师傅不让我隨便用法术么?”。 应该说他的无奈是有道理的,毕竟之前他之所以会给清风道长露了一手点石成金,一是因为当时对著画中世界的了解还不充分,多少有点“不知者无畏”; 二则是在当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他再不表明身份的话,清风道长估计就得和他们仁在道观门口打起来了。 而现在的情况不同,在天算道长明確提醒过,他们这些画外的人乱用法术容易引起这里的秩序崩坏的前提下,周悬为了不给亲爱的祖师爷找麻烦、为了不出去之后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过了两百年,就只能选择装傻充愣,打死不用法术, 纯靠几位道长“接济”了。 “我们回来啦!”清云小道长背著一个竹筐,从一旁的山林钻了出来。 头戴斗笠、手腕上挎著竹篮的清秋就跟在他的身后,一手虚抓著他的竹筐, 提防他不小心摔个狗吃屎。 “久等了。”清秋对著周悬笑了笑。 观里的存药不多了,所以清秋便赶著这趟下山,打算顺路採集了一些。 这不,刚才路过的时候她发现了药材,便带著清云摘去了。 “收穫如何?”周悬问。 “比想像中多些,还找到了几株菌子。”清秋从篮子里摸出一颗饱满圆润的山菌给他看。 “喔,这么大。”周悬惊讶,心说这原生態的山里就是不得了,隨便一颗都有拳头大小。 “中午拿去酒楼切片炒了吃,又多道菜。”清云在一边笑呵呵地搭话道,“我都能想像到,这玩意儿用猪油炒一炒能有多好吃。” “野山菌好吃归好吃,那也得是吃师兄采的。”清风在一边提醒他,“你可別『夹带私货”,偷偷把自己采的毒喂,你兜里怎么圆鼓鼓的,塞的是什么?” “嘿嘿嘿,当然是我刚采的蘑菇。”清云神秘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朵五彩斑斕的蘑菇,展示给他们看,“怎么样?漂亮吧?师姐採药的时候我没事千,从一颗树底下发现的。” “小道长,这个·应该是有的毒吧?”从小就受过“千万別乱吃野生蘑菇”教育的都市人周悬,看著这比大的裙子还灿烂的蘑菇,谨慎地发表意见。 一旁的清秋见了,直接用摇头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赶紧丟掉!一看就知道有毒!”清风怒斥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蘑菇不能乱吃,你这是想毒翻我们仁吗!” “师兄你別冤枉好人,我又没说这是吃的,我是要拿回去送给师傅!”清云反驳道。 “你把毒蘑菇送给师傅干嘛?”清风莫名其妙。 “他上次不是叫著,自己院里盆景的造景不行,需要点顏色点缀么?”清云得意地说,“依我看,这朵蘑菇绿绿的,正適合他那个丑丑的盆栽。” “..—”这话让清风一下回想起了,师傅院里那个胡乱修剪的,一边禿顶一边茂盛的盆栽。 他忽然感觉师弟说的,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反正那个盆景都够丑了,不如丑得更有特色些。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帮你保管著,等到了道观你再亲手送给师傅,好么?”清秋终归还是不放心他什么都往兜里塞,主动把绿绿的蘑菇要了过来。 “可以可以。”清云顺从地把毒蘑菇交给师姐,“到时候以师姐的名义送给师傅也行~” “我就不贪这功了。”清秋说,“好了,休息也休息过了,咱们就继续下山吧。之后的这段路不好走,清云老实跟在我身边,清风来打头阵,周悬你—.“” “我就继续殿后吧。”周悬主动说。 “好。”清秋点点头,“出发吧。” 於是乎,在大师姐的指挥下,他们一行人继续朝著山下进发,周悬也维持著自己原本的定位,老老实实地跟在他们身后。 今天,是周悬在这画中世界逗留的倒数第二日,也是他们为清秋找回记忆的最后期限。 偏偏,他还莫名其妙受邀成为了云华观“下山行善”小组的编外人员。 所以,按现在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此刻的处境不可谓“不太妙” 一边是“倒计时”的紧迫,一边是“情况未知”的旅程,换谁来估计都会觉得压力山大。 不过嘛..至少此时此刻,周悬觉得,自己其实还好。 这还得仰赖昨天,天算道长的那番有些“不自然”的表现。 昨天晚饭的时候,事对周悬三人主动寻求建议的情况,天算道长麦是留下了那么一句不痛不痒、听著有点故弄玄虚的“静观其变”一一这让他更加確信了, 师傅之前的猜测是对的,祖师爷肯定是有什么秘密计划还没告诉他们。 毕竟通过两天的接触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天算道长骨子里其实是棕有点“护短”,以至於有些爱屋及乌倾向的人一一从他每次见到周悬这棕自己名义上的徒孙,总是亲切地叫他“孩子”,便可见一斑。 就这么一棕人,你说他不关心徒儿的状態、不关心徒儿何时能找回记忆,说出来恐怕连鬼都不信。 因此,周悬三人一致认为,现在最好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一切事宜坚决服从天算道长的安排,切忌自由发挥。 而天算道长昨天就明確说了,让周悬在跟著自己徒儿们下山的时候,麦需要“静观其变”就行。 何为“静观其变”? 当然就是安静地观察,等待事情出现变化的意思。 何为“安静地观察,等待事情出现变化”? 当然就是什么都不乾的意思。 何谓“什么都不干?” 当然就是摆烂的意思。 摆烂,恰巧是周悬最擅长的事之一。 所以今天周悬的计划,就是突出一棕“少问少看少琢磨”一一反正我就跟著你们三位高人,你们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怀抱著这样的念头,周悬的脚步愈发轻盈了起来。 第256章 包子决胜负 第256章 包子决胜负 “餛飩来咯!”餛飩摊的小伙子,端著满满一碗散发著猪油香气的餛飩来到桌边,恭敬地说,“几位道长吃好喝好啊!” “矣!”清风拉住转身就走的小伙子,把几枚铜板拍到他的手里,“別忘了收钱。” “喔喔,瞧我这记性。”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铜板收进兜里,笑道,“一会儿您几位吃完了,碗筷就留在这儿,我自己来收哈。” “辛苦你了。”清秋对他点了点头。 “哎呀,几位道长照顾我生意,我感谢来不及,这都是应该的。那我先回去照顾摊子了,几位慢用!”小伙子点头哈腰地走了。 “东西上齐了,吃吧。”清风把筷子递给周悬。 “多谢。”周悬看著满桌的吃食,一下竟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应清云小道长“来都来了”的强烈要求,他们四人点了满满一桌子的早饭芝麻糊、豆浆油条、菜肉馅的包子、猪油蛋散拌麵、菜煎饼,以及必不可少的大餛飩一碗。 这几乎是这个小镇上,能买到的所有品类的早饭了。 同时周悬也注意到,那些镇上小摊小贩虽然按规矩收了他们的钱,但盛给他们的分量,完全是“超规格”的。 其中包括但不限於:油条有手臂粗细,拌麵里至少加了四个鸡蛋,一碗餛飩的分量足足有他们仁上山前吃的那次的两倍还多一一这很显然是镇上的小摊小贩们早就有了经验,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吃白食,所以就用別的方式找补一下。 看来儘管如今道门势衰,可至少在这山下的镇上,云华观的道长们还是很有牌面的。 “啊,果然早起来镇上吃早饭,是正確的选择。”清云小道长嘴里塞满了各种吃食,含糊不清地说,“我现在很幸福,真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刚才路过街上时,背篓里被热情镇民们赠送、塞满的一眾诸如水煮蛋、果、新衣裳、玩具、泥人偶等等的小礼物一顛一顛的,看起来颇有种“赶集归来”的丰收美感。 “清云你还有不幸福的时候么?”清风喝了一口芝麻糊,问道。 芝麻糊是全场唯一“复数”的菜品,因为清云小道长坚持说“师兄这年纪就长白头髮,多喝点芝麻糊,兴许还能补救”。 於是,清秋就给清风单独买了一碗芝麻糊,剩下的一碗她和周悬分著喝。 “学周公著作的时候比较不幸福。”小道长撕了一块油条塞进嘴里,嚼吧了一会儿,又喝了一口餛飩汤,“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昨晚吃完饭后我没事干, 因为太期待今天下山的事,所以就在房间里偷偷给咱们四个算了一卦。” “算了什么?”清秋把菜煎饼拆分了一半给周悬,隨口问道。 “算咱们的这趟下山路,到底会不会一切顺利。”小道长煞有介事地说,“你们猜猜,结果是什么。” “我们四个会死无葬身之地。”注意力完全在菜煎饼上的周悬,下意识接了一句。 “喔!”清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的?昨天难道躲我在屋子里不成?!” 一旁的低头吃早饭清风,也因为这个过於精准的答案而挑了挑眉,有些狐疑地看向周悬。 “.—”周悬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一一总不能说,我是你亲徒弟,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水平吧? “应该是从师傅那儿听说了,你过去的『光荣战绩”吧?”最终还是一旁的清秋帮他解了围,“算卦的水准差到能被人家当成笑话讲,也难怪你《周易》学得不开心了。” “对不住,小道长。”周悬赔笑,“我没这个意思,只是一时口快。” “罢了罢了,反正你说的也是事实。”清云摆了摆小手,很洒脱地说,“不过要我说,这算卦算的太准,也没意思。你看师傅就是,他掐掐手指就能算到明天发生的大事小事,去趟茅厕前都得算算自己会不会掉坑里,这日子得过的多没劲啊。” “你有没有想过。”清风顺著他的话,半恐嚇地说,“你现在说的这些坏话,师傅其实昨天上个月就算到了?” “......” 清云脸色一变,立刻道,“我什么都没说,沉默是金,我要吃饭了。” “趁著现在时候还早,我来跟你简单说明一下,我们这趟『下山行善”,具体要做些什么吧。”见话最多小师弟终於认真埋头吃起了早饭,清秋便扭头跟周悬讲解起了今天的注意事项,“流程其实不复杂,因为镇上的人基本都知道我们每一旬下山的日子,所以我们只需要在镇上走走逛逛,如果有遇上事情的人家, 他们自然会主动招呼我们。” “您说的『事情”是指—————”周悬有些不確定,“驱鬼捉妖这一类的?” “差不多。”清秋点点头,“总之就是他们眼中,需要『天师出马才能解决的事。” “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常见吧?” “嗯,不常发生。就算偶尔遇见一个,也基本都是『自己嚇自己』的误会。”清秋解释道,“毕竟这只是个偏远地方的小镇,而且住在附近山林里的妖怪们,基本都知道云华观的存在,所以就算想要闹事,他们也不会选择这里我记得上一次发生这类妖怪作乱的事情,好像是五六年前了吧?” “是啊,一只不知道哪儿来的虎妖,想从镇上抓走孩子去炼製鬼使。”清风边吃著拌麵,边接话道。 “鬼使—是不是就是悵鬼啊?”清云腮帮子鼓鼓地问,“听说是被虎妖吃掉的人,就会被它们炼成悵鬼,到处去害人。” “嗯,但鬼使和悵鬼实际上其实是同个东西。只不过虎妖们一直有炼製鬼使的传统,而且尤其喜欢指使自己手下的鬼使去害人。”清风道长说,“就是被害的人太多了,才渐渐有了『为虎作』这个说法,民间也因此,一直把虎妖们的鬼使单独称之为『悵”。” “那后来呢,那虎妖怎么样了?”清云问。 “它运气不太好,那天正好赶上我从外面回来,还没得手就被我杀了。”清风耸了耸肩,“我用它的一身虎皮,换了咱们观里上下两个半月的吃穿用度。” “不愧是师兄。”清云鼓掌,“希望今天也能遇上不长眼的坏妖怪。” “安心吃你的饭,少乌鸦嘴。”清风拍拍他的脑袋。 “那如果是发现了是误会,要怎么处理?”周悬好奇地问,“直接告诉他们真相吗?” “要看情况。一般是会跟人家解释清楚,可如果遇到那些相对迷信、喜欢疑神疑鬼的人家,那我们可能就会留下一张『看起来有用』的符纸,让他们以为, 我们是用“天师的手段”帮忙解决了麻烦。”清秋说,“你知道的,人类大多数时候都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所以遇到个別很顽固的人,与其浪费口舌解释,不如顺著他的意思做,省得给自己找麻烦。也算是我们多年下来的一点心得。” “至於费用,我们一般只会象徵性地收取一点。”清秋耐心地说,“这是因为镇上的人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基本都会来观里供奉香火钱,所以我们帮他们解决问题,其实是应该的。” “原来是这样。”周悬点头。 说得明白一点,这镇子和云华观其实是“合作伙伴关係”一一观里指著他们捐的“香火钱”过活,镇民们则期待天师们守护镇上的平安,而考虑到云华观千年的歷史,这一观一镇之间的合作,无疑是相当牢靠的。 “清风,上个月弟子们下山的时候,应该没有收到类似『妖魔出没』的反馈吧?”清秋看向一旁的清风道长。 “一切正常,只有镇长说他们家女儿最近睡得不太好。”清风放下了筷子,“所以我一会儿打算去检查一下,之前留下的『凝神符』是不是失效了。” “只是睡得不太好,有必要专门请天师来解决问题么?”周悬有点不理解, “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你是有所不知,这里的镇长,就是师兄之前说过的那种『迷信且顽固”的人。”清风压低声音,“他家里但凡遇上了一点事情,都会咋咋呼呼地怀疑是有妖鬼作祟,算是我们的『重点关照对象』。” “.——.听起来镇长大人不太好相处。”这个形容,让周悬一下想到了自己摆摊时遇到的那些“很难搞”的客户一一这镇长居然能被天师形容成“迷信”,显然是疑神疑鬼到了一定境界了。 “岂止是不好相处,观里的弟子们每月去镇长家发放符纸,都要靠抓阉决定谁去。”清风耸耸肩,“去了他家的人,不是被责问之前留下的符纸为什么没达到预期的效果,就是被苛责为什么观里一个月才下山一趟,而不是每天都派人下山,总之不听他叨半个时辰,是別想从他家里出来。” “既然这么磅叻,那下次就別去他家了唄。”清云想当然地说。 “不去他家,观里的香火钱你出么?”清风翻了个白眼,“人家嶗叨归嶗叻,每年捐银两的时候可不含糊。你能吃上这么丰盛的早餐,还得感谢人家呢。” “唉,挣点香火钱真难。”清云故作老成,“连师兄你都得为『五斗米”折腰,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別光顾著看热闹,你迟早也有为五斗米折腰的一天。”清风淡然道,“师傅之前给那镇长算过一卦,说他这辈子,一直到了八十岁才有道坎,要是渡过去了,还能再活十二年一一等你长大了,迟早也要接过我和师姐的担子,届时有的是时间跟镇长大人扯。” “—”清云叼著一根麵条,瞪著眼睛表示“求放过”。 “正好今天下山的人多,那索性就分开行动吧。早点办完事,早点回师门。”清秋接话道,“既然镇长家在东边,那我就负责西边。至於周悬和清云, 你们各自选一个人跟著吧。” “你们都这么说了,谁还愿意跟著师兄去镇长那儿啊!”清云怪叫道。 “那就我去吧。”周悬主动说一一虽然出於某些原因,他也不太想去镇长家,可总不好跟小孩计较。 “不行不行,你这样就成了我欺负客人了!我可负担不起这个罪名!”清云转悠了一圈眼珠子,忽然灵机一动,夹起了一个包子说,“这样吧,这包子如果是菜馅的,那就我去镇长家,不然就你去,如何?” 一旁的清秋听见了师弟立下的赌约,嘴角明显上扬了一下。 清风则是低著头,无声地嘆了口气, “我倒是没关係———.”作为对手的周悬,观察著那个包子的形状,缓缓道, “不过你確定吗?” “当然確定,那就这么说定了!”清云张开嘴,像是怕他反悔似的,“啊鸣”一口咬在了包子上,“你就等著听镇长大人的嶗叨———“” 话还没说完,绿油油的包子馅先冒了出来。 “真倒霉!怎么是菜的!”清云含糊不清地哀豪道。 “你刚才吃了这么多包子,居然都没注意到菜馅的包子皮,和肉馅的形状不一样吗?”清风无语地说,“头尖一点的一看就知道是菜包吧?” “包子是用来吃的,又不是用来看的!”小道长红著脸辩解道,“谁会注意包子长什么样啊!”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懂得愿赌服输的道理,也算是个优点。”清秋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就是下次跟別人打赌前,还得多动点脑筋。” “唉!唉!唉!”清云只是盯著那个包子,连连嘆气。 “那么,今天的分组就定下了。”清秋说,“周悬跟我一起去西边,清云和清风去东边,中午去镇上的酒楼集合一起吃饭,没问题吧?” “没问题,等吃完了就出发吧。”清风看了脸上闪过一抹“庆幸”的周悬一眼,最终还是附和道。 第257章 和平的小镇 第257章 和平的小镇 一个时辰后。 “原本说是要带你下山走走看看,结果到头来,却只是给夜夜啼哭的孩子象徵性地驱了邪。”清秋和周悬並肩走在镇里的土路上,平静地问,“会不会有点失望?” “当然不会。”周悬笑了笑,“没事总比有事好。再说,我还跟著吃到了丰盛的早餐,这一趟下山已经很值了。” “听著像是清云才会说的话。”清秋也笑了笑,“不过现在去酒楼,好像还有点早。要不陪我去镇上的书摊逛逛吧?我正好买几本书给清云。” “好,走吧。”周悬点头,充分展展现了“以清秋道长马首是瞻”的坚定觉悟。 他们刚刚从一户人家里出来,结束了今天的一桩委託。 委託人一对夫妻,內容则是见怪不怪的“孩童撞邪事件”。 事情是这样的: 这户人家里还不会说话的孩子,最近一到晚上,就会莫名其妙地大哭大闹, 有时还会指著空气,咿咿呀呀地哭豪著,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民间素来有“孩子容易吸引不乾净的东西”的说法,所以这对夫妻见此情形,便想当然地认为,自家孩子可能是撞了邪。 正巧今天是云华观天师下山的日子,夫妻俩看见了清秋和周悬从家门口经过,便立刻拜託他们,帮忙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清閒地逛了半个镇子,好不容易遇上一桩委託,周悬和清秋便立刻依照天师们的办事流程,先检查了一下这对夫妻的家里,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千净”的东西。 结果是一切正常,没有不愿离去的怨灵、没有法术的痕跡、也没有妖怪路过的跡象。 但本著“要对得起人家给的香火钱”的工作態度,周悬和清秋就又去附近的几户人家里调查了一番,结果不出意料的,他们很快就搞清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户人家隔壁几户的一位老太爷,在一周前过世了。 依照地府的分级,这个老太爷的灵魂品质,大概算是“次等偏上”的程度。 即: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但大体上还是遵循著灵魂的“本能反应”行动一一虽然和季澜那种“死前和死后完全一个样”的灵魂差了不少,但也勉强算是“抢手货”了。 可因为他们这个地方“山高路远”,且居民也不算多(常住人口不多就代表去世的人也不多),所以鬼差不是周周都来,这就导致了死去老太爷的灵魂一直都没有鬼差带走,至今仍然逗留在尘世。 於是乎,这一直等不到鬼差来接人的老太爷,只好白天窝在家里躲避阳光, 晚上再出门溜达几步,打发打发时间。 可偏偏又受制於灵魂本身的力量和行动力有限,老太爷没法去太远的地方, 只能去家门口和隔壁邻居家里晃悠。 这晃悠著晃悠著,就被邻居家“灵觉略胜於常人”孩子撞见了一一小孩子见家里进了陌生人,还是那种半透明的怪老头形象,能不哭闹么? 既然找到了原因,事情也就好解决了。 清秋先是跟老人家沟通了一下,让他之后不要去这户人家里閒逛(这种等级的鬼魂虽然不聪明,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听懂一些话,尤其面对是清秋这种修习了正统道术的天师,她的“警告”,孤魂野鬼们是不可能不放在心上的); 然后保险起见,清秋又暂时封闭了那个孩子的灵觉,確保他两个月內可以做个“普通人”一一两个月,就算地府再怎么不重视这里,也该接人家老太爷去投胎了。 在这完成这一切后,为了维护人家邻里邻居间的情分(毕竟人老太爷也不是故意的),清秋便对小夫妻俩扯了个谎,顺著他们的思路说孩子確实是撞见了“不乾净”的东西,不过问题不大,她已经帮忙做法驱散了。 得知了结果的小夫妻自然是千恩方谢,要掌出钱粮布匹来感谢清秋。 但这次清秋考虑到人家孩子还小,以后钱的地方还多著,所以分文未取, 只是拿走了一小袋杂粮饼,当做报酬。 这今日唯一的一桩委託,这便是无惊无险地顺利了结。 也就像之前清秋昨天说的那样,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周悬插手的余地,他就只是跟著清秋逛了一路,唯一派上的用场,就是此时此刻帮清秋拎著那一袋杂粮饼,算是出了点“劳动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画中世界里的npc里,居然还涵盖了鬼魂的角色,多少是有点“写实过头”了,也难怪身陷幻术的清秋迟迟无法醒来。 总之不管怎么说,周悬这便算是挺过了这“静观其变”的第一关,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当然,他对此其实也算是早有预料,毕竟昨天人家天算道长就说了,这画里的世界本来就没有危险,这意味著只要他们这些外面进来的人不惹是生非,一切按照画中的剧情开展,那么今天就註定是个和平的日子。 “这本书倒是有些意思。”清秋坐在街边的茶摊上,翻动著手里的那本坊间读本。 “讲的什么?”周悬喝了一口有些苦涩的茶水,问道。 “一个关於神隱的故事。”清秋说。 “.——·神隱?”周悬心说怎么又来了。 “你应该知道什么是神隱吧?”清秋看了他一眼。 “嗯,师傅有跟我说过。”知道清秋没有清云小道长那么好糊弄的周悬,只好半真半假地又搬出了亲爱的“季澜道长”当挡箭牌,“不过,听说那种画卷基本都在各朝歷代的战火中损毁了。” “是的。”清秋说,“这本书里讲的,就是过去某个朝代的一位公主殿下, 利用从某位道人那儿得来的神隱画卷,將世间俊美的男子抓进自己的画卷里,並趁著夜晚入画,在画中隱去身份与他们幽会的故事。” “这个故事,恐怕不太適合给清云小道长看吧?”周悬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在思考,如果把故事里的公主换成皇子,把帅哥换成美女,估计就变成白璟最喜欢的故事情节了。 “与其说是不合適,倒不如说他能不能看懂故事里的隱喻还是个问题。”清秋把书递给他,“不过很难得,故事背后附录中的这个“离开画卷』的手诀,居然是正確的,也不知道编书的人是从哪里得知的。” “子午、玉清、追鬼、金刀、五方力士”周悬接过书,出於职业本能, 开始下意识地默念起了书末的那串手诀,心里还嘀咕这手诀这么复杂,也不知道师傅的那双猫爪能不能搓得出来。 可念著念著,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愣:“清秋你知道离开神隱画卷的方法?” “我以前曾尝试过绘製神隱画卷,当然知道怎么离开了。”清秋淡笑地说,“只可惜,我当时想要记录进画里的人和事太多,最终失败了,只是留下了一副『空空如也』的失败品而已。” “喔喔,原来是这样。” 嗯,想想也是清秋不光自己绘製过这种画,还亲自去过罗大富在梦中进入的画里“捞人”,她知道离开的正確方法也很正常。 看来他们这趟也確实是时运不济,偏偏是唯一知道正確离开方法的清秋丧失了记忆.——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念头在作票,周悬总觉得在这画中丟失了记忆之后的清秋,发笑的频率要比画外世界里的她高出了不少。 “还真难得,我看你之前总是一副寡言少语的样子,可说起这神隱画卷的话题,倒是意外地感兴趣。”清秋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笑,“可惜我给不了你什么帮助。想要知道的关於这种画的事,就去找师傅打听吧。” “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而已。”周悬自知失態,忙汕笑看解释道,“以前就听师傅说过,进入画中世界大都伴隨著风险,这次学会了离开的手诀,等下次万一倒霉遇到了类似的事情,就不用担心走投无路了。” “既然如此,那这本书就送你了吧。”清秋笑著说,“你可以每天都温习几遍上面的手诀,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多谢,不过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不要有用到这手诀的一天。”周悬装作认真地记忆手诀的样子,低下头,迴避了清秋的视线。 “我一猜,就知道师兄你在这儿看书呢。”正当周悬思考著,要怎么把话题从这个敏感的节点揭过去的时候,他们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呼唤声。 清秋回头,来人正是清风道长。 清秋见他身边缺少了个跟屁虫的身影,便问道:“清云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急不可耐地在酒楼待著帮咱们占座去了唄。”清风笑了笑,“怎么样师兄,既然还有心思看书喝茶,说明这一趟应该顺利吧?” “嗯,挺顺利,没遇上什么事儿。”清秋说,“你们呢?” “老样子,镇上一如既往的太平,只在镇长家多耽搁了一会儿。”清风说。 “这次又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镇长大人家里这两天丟了点钱財,儘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进了贼,连院子里、墙上的脚印都找到了,可他却偏偏一口咬定,这事一定是山乾的。” 清风无奈地说:“我跟他说咱们这儿的山林里根本就没有山,而且山也不会偷他家的铜板,可他非不信。在院子里著跟我扯了半天,唾沫横飞地越说越激动,都快把邻里邻居惹来了。” “最后还是清云受不了了,偷偷摸摸地贴了张定神的符纸在镇长背上,他才冷静下来,勉强听进了我的话,放我们离开了。” 『这傻小子,居然敢用符纸对付普通人,师傅要是知道了,免不了要罚他扫一周的地。”清秋为这荒唐的举动摇了摇头一一云华观的天师居然用符纸对付镇上的人类(还是供奉香火钱的大户),这事儿的严重程度就相当於官府的人不去抓贼,反倒是不由分说,把报案的人当庭毒打了一通。 这么败坏风气的事儿,可是不能让人知道啊。 “算了吧师兄,念他是初犯,就別告诉师傅了。”估计是因为这趟自己也是受益人,素来“秉公执法”的清风,难得帮师弟开脱了一句,“我已经严肃教训过他,清云也说自己记住了。” “行吧,那就放他一马,一会儿我也不提这事儿。”清秋和清风约定好了“红白脸”的角色分配,便对茶摊的主人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付帐,“他高高兴兴难得下山一趟,总是说教也没意思。” “不过仔细想想,这镇长家进贼的事也確实有些古怪。”清风摸了摸下巴, 沉吟道,“也不知道那贼人是怎么想的,在这各家各户都知根知底的小镇里,居然都敢行窃,还一连偷了两次难道是外来的人干的?” 可要说这镇上最近来的人· 想著想著,清风忽然转过头,看了桌边上看起来在细品著那杯苦涩的茶水, 表情却莫名有些严肃的周悬一眼。 他眨了眨眼睛,不过估计是觉得“观里的客人应该还不至於干出这种勾当来,便文收回了视线。 可惜清云道长不会他心通,听不见周悬此时此刻的一长串心声。 “昨天下午买酒买肉的钱,果然白璟那傢伙是去镇长家顺的—” “看来今天最该警惕的不是清秋,而是清风道长—” “还好这趟跟著清风道长的是师傅,不是我—” “没想到茶摊的卖的茶叶口感这么差,简直跟现在ktv套餐里的茶水差不多.—..” “我们该走了,周悬。”就在周悬低著头数茶叶,心思越飘越远的时候,清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清云应该已经『望眼欲穿”了。” “喔喔,来了。”如释重负的周悬赶忙起身,跟上了清秋的脚步。 身后的清风道长,看著两人肩並肩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才缓步跟了上去。 第258章 嫌疑人周某 第258章 嫌疑人周某 当晚,云华观,亥时。 清秋推开房门,把在外等候的清风道长迎了进来。 “大晚上的,又来叻扰师兄了。”清风在点亮著油灯的那张方桌边坐下。 “没事,离我休息还早呢。”清秋平和地问,“喝茶还是喝水?” 继昨夜之后,这是清风连续第二晚来到清秋的住所拜访。 不过这一次,她倒並不为此感到惊讶一一早前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清风就说了晚上可能会来找她聊两句,清秋自然也是没有拒绝。 “喝水吧,喝茶怕是晚上又要失眠。”清风笑了笑。 “昨晚你回去之后,还在想他们三个的事儿呢?” “毕竟还没得到师傅的答覆,很难不想吧?”清风看向窗边那副正在晾晒的画作,问道,“师兄这幅画,画的可是咱们这儿?” “你看出来了?” “当然,师兄的画功没的说,连我这种门外汉都就能一眼看出这是哪儿。 ”清风笑问道,“不过怎么突然想起画自己家了?” “也没什么原因,昨天临时起意,正好手边也没什么事儿,就画了。”清秋也笑了笑,“要不然下次把这画送去镇长家,就说是能请到歷代云华观的天师帮忙镇宅辟邪,省得他一天到晚担心山爬进自家院子,老是找你麻烦。” “山又不是妖怪,师兄怎么还学著镇长说那些天真的话?”清风笑著摇了摇头,转而看向那张空荡荡的床铺,“看来清云今天这是老实回去睡了。” “嗯。今天这上山下山的,又在镇里逛了一上午,可是把他累坏了,也没心思来我这儿赖著,回来洗完澡就睡觉去了。”清秋把绿茶和一杯清水一起端上桌,“你呢?这是刚从师傅那儿过来?” “没,我去的时候发现那只猫妖还在那儿,於是就回来了。”清风喝了口水,“我总不好当著客人的面,把自己的那些怀疑说出来,对吧?” “既然这样,就乾脆等客人们离开了再去问吧。”清秋说,“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周悬不是也说了么?他们打算明早启程。” “嗯,是啊,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清风点头,“要是急匆匆地去找师傅打听,反倒显得我小家子气。” “不过关於几位客人的事—”清风忽然压低了声音,“我有件事情,想和师兄確认一下。” “什么?” “师兄昨天,確实是第一次和周悬见面,没错吧?” “我和周悬?”清秋一愣,“什么意思?” “师兄別误会,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清风解释道,“但你知道的,我一直对几位客人的身份有所怀疑,所以今天便藉此机会,仔细观察了一下周悬的一举一动。” “而在一天的相处过后,我得出的结论是——”清风一字一顿地说,“我认为周悬他,有可能以前就认识师兄。” “认识我?”清秋皱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从他和你相处的方式。”清风说,“在我看来,他的性格跟师兄你很像, 都不是那种会对不熟悉的人表现出“热络』的脾气。” “但奇怪的是,当周悬和师兄你相处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自然,很自然地跟你搭话,很自然地等待著你把食物分给他。也正是这些举动,让我觉得他可能以前就认识你。” “最好的反例就是跟我相处的时候,周悬很少说话,而且每次都会迴避我的视线,很明显是对我抱有警惕”清风在这时提醒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师兄。” “周悬是否认识我,我不知道。”清秋正色道,“但在我印象中,昨天早晨在斋堂的时候,確实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所以你无须顾及我的感受,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大胆地说了。”清风说,“续接刚才的话题,周悬对我的態度,已经从侧面证明了,他並不是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直白点说,就是不太会说谎一一否则,他大可以装出一副跟我也很熟的样子,对不对?” 清秋不置可否,只是喝了一口茶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而假设我的推测是正確的,周悬確实以前就认识师兄的话那事情就有点奇怪了。”清风说,“毕竟『认识』这件事,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相互的,不是么?不然周悬也不至於对一个仅仅是自己单方面“认识”的人,表现出这样的亲近” “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师兄和周悬以前確实『相识”过,只是因为发生了某些事情,导致师兄你忘记了自己『和周悬曾经相识”的这件事。” 大概是为了照顾刚才明確表態过,自己“不认识周悬”的师兄的心情,清风在阐述自己的推论时,把自己的语气放得儘可能平缓。 “你的意思是,我忘记了一个曾经与我有旧,甚至是和我有著很亲近的关係的人,是么?”清秋看著师弟的脸,没有太多表情。 “是的。”清风暗自鬆了口气。 不熟悉清秋的人,看见这样的表情,或许会认为她是生气了。 可清风知道,当师兄在认真思考某件事的时候,就是容易忘记“表情管理” 所以这反而代表著,清秋是听进了自己的话。 “你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应该是有什么更確切的依据吧?”清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在昨晚来拜访师兄。 1 “你说昨晚?”清秋马上想到了,昨天晚上他们分別时清云提到的那句,现在想来多少有些莫名的问询。 “事情是这样的。”清风说,“前天下午,我代师傅去了隔壁几十里外的镇上办了件事,昨天下午才回来。” “很奇怪的是,我虽然记得自己在离开师门、离开山下的镇子后做了什么, 也知道师傅在出发前对我的交代,但当我回到师门,试著回忆起这一路上的某些细节时,我却发现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只有一阵又一阵迷濛的雾气。” “现在想来,离开镇子之后的我,就像是穿行在一场雾中,那些雾气,把我的记忆搅乱了。”清风说,“所以昨晚我才多嘴问了师兄一句。原本是想著,师兄或许会跟我有差不多的经歷,毕竟我们都是从外面回来的。” “你也经歷了同样的事情?”清秋有些错愣地看著他。 她隱约猜到了清风弯弯绕绕地说了这么多,应该不只是仅仅是想告诉自己, 他在周悬身上察觉到的那些疑点而已。 可她没想到,原来清风真正想说,其实是这件事。 也就是说,我其实不是唯一的经歷了这种这失忆症状的人? “果然,师兄昨天是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或许觉得这样的回答,总好过师兄对自己故意隱瞒实情,清风有些释怀地笑了笑,“怪我,我该说得更明白些的。” “不,这不是你的问题。”清秋摇头,“我昨天只是—————有些混乱。” “因为失忆的症状?”清风问。 “不完全是,但我的確是忘掉了一些事情没错。”清秋低声地把自己这一路上的经歷,和被遗忘掉的那些部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清风,“而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填补上那些空白的部分,我的脑海中,经常会时不时地蹦出一些,在我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那些念头,具体是指什么?”清风问。 “我形容不上来,有的时候是某个熟悉的声音,有的时候是某个人的脸,或者某个疑似与我有关的物件” 清秋看看他认真的表情,忽然反应了过来,“你没有经歷这样的事?” “嗯,我只是忘掉了一些事情,却没有『多出一些记忆”的实感。”清风诚实地说,“这有可能是因为体质的差异所造成的,毕竟,每个人对幻术的抗性都各有不同” “等等———”清秋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幻术?” “是的,幻术。”清风平静地说,“在昨晚分別以后,我因为没有在师兄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解答,所以在回去之后,我就抱著试试看的念头,用术式自测了一下。结果是,我发现自己中了幻术。” “而实际上不只是我一人。根据我今天的调查,整个云华观里,从清云、到其他的弟子,我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发现了幻术的痕跡。”清风低声道,“其中也包括你,师兄一一此前我们谁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其实已经中招了。” 清秋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这確实是一个值得惊讶的结果。 虽然按清风的说法,她最近经歷的失忆,还有那些莫名涌现出的念头,其实都是幻术的力量在作票这確实是能解释一些问题。 可是,先不管他们是到底是怎么中的招、什么时候中的招。 如果是自己的体质,中招也就罢了,但清风他怎么可能————· “虽然我现在还不太能確定,这个幻术的具体效果究竟是什么。”清风轻声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个非常隱蔽的术式,且,在我们身上埋下术式的人,採用的手段非常高明,以至於连我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 “而截至目前,我没有检查过的人只有三个,分別是师傅、九尾狐、还有猫妖。而被检查过的人里,就只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那个人是周悬?” “没错。我今早趁著帮他施加轻身术的时候,偷偷確认了一下他的状態。结果是,他身上没有任何“被施加过”幻术的痕跡,这意味著周悬从始至终都没有中过招。”清风说,“而结合我之前的那番推测,如果师兄你確实曾经和周悬有旧,只是你单方面遗忘了这一段记忆的话,那么周悬对此显然是知情的,毕竟他从来没有明確地说过,自己认识你一一他隱瞒了你们曾经的关係。” “所以,我现在想最確认的是,师兄你最近『多出的”那些念头之中,是否有关於“周悬』的部分。” “有。”清秋有些犹豫地说,“昨天下午在和清云看书的时候,我莫名想起了一个叫『季澜”的女孩。” “季澜?她是谁?” “我不知道,我只是隱约记得,她很漂亮,也很年轻—————”清秋说,“而当天下午,周悬来我这里给清云送东西的时候,我们閒聊了几句。当时他告诉我, 他的师傅,是一个道號季澜的天师——.” “还有这回事儿?”清云闻言,嘴角忽然上扬了一下,“看来师兄应该不知道,我其实也问过周悬这个问题,关於他的出身和师门。 “—他怎么回答的?” “他很直接地说自己的师傅不太喜欢透露的出身,所以我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清风喝了一口水,“现在看来,这是又一次证明了他对师兄的態度,和对我的態度,完全是两码事啊。” 这个答案让清秋眉头微皱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现在已经基本確定,周悬就是在我们身上种下幻术的幕后主使者,是么?”她看著清风。 “是。” “能说说你怀疑他的其他理由么?除了他没有中幻术、以及对我有些暖昧的態度之外。”清秋说。 “当然。首先是他成谜的身份,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我把他和九尾狐、猫妖一起,列为首要怀疑对象了。”清风说,“而我和清云的体质註定了,由妖力驱动的幻术,对我们很难造成影响。所以能无声无息间动手,在我们身上埋下幻术的人,大概率是个和我们一样的天师一一师兄刚才也说了吧,他曾亲口承认了, 自己某位天师的徒弟。” “至於其他的疑点就更多了,无论是他对师兄你的那种奇怪的態度、对我的警惕心,以及,他隱藏自己道行的行为·我反正是不相信,一个能完美復现出师傅那种高难度『点石成金”的人,居然说自己不会连六岁的孩子都能熟练掌握的轻身术。”清风耸了耸肩,“虽然我也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撒这种毫无意义的谎就是了。” “还有么?”清秋问。 “师兄觉得还不够?”清风反问。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不够。”清秋摇了摇,“只是这样的理由,甚至不足以说服你自己,清风。” “.—我听不懂师兄的话。”清风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 “那我就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清秋的语气,渐渐恢復成了平时那种冷静的状態。 “你其实自己都不相信,这件事是周悬做的,不是么?” 第259章 醒来 第259章 醒来 “你其实自己都不相信,这件事是周悬做的,不是么?”清秋用平静地自光看著桌对面的清风,缓缓道出了这句话,“你真正的怀疑对象,另有其人。跟那个人的嫌疑相比,周悬的这些疑点,根本就不算什么。” “如果师兄是这么认为的话,那可否也请你给出理由呢?”清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平和地笑了笑,“毕竟我真的想像不出,这里还存在比周悬更值得怀疑的对象。总不能是其他同样身中幻术的人吧?” “第一个理由,虽然我赞同你刚才那个“周悬出於某个未知的原因,隱藏了自己真实道行”的说法。”清秋说,“但是,无论周悬有没有隱藏自己的真实实力,他都不可能做到,在你毫无察觉的前提下对你施加幻术。”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师弟清风,你的实力,我比谁都清楚一一师傅的每一个弟子,除了我,和我没见过大师兄以外,我很確定你们每个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都是天才。而你,则是施展幻术的天才。”清秋说,“你在幻术上的天赋是出类拔萃的,而周悬今年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五岁,我不相信他的道行和对幻术的钻研会在你之上。更论,他能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让你中招,这是不可能的。” “第二个理由。”清秋说,“你昨天在我这里,把三位客人都怀疑了个遍, 却偏偏不去深纠师傅的疑点一一放任三个一眼就能看出很可疑的人,在师门待了这么多天,还把他们几个称为自己的朋友,每天都和他们在一起聊天作乐— “师傅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是比他们三个都可疑吗?”清秋看著脸色渐渐沉下去的清风,“再者说,你没有及时发现自己的状態有异,还可以解释为当局者迷。但別忘了,师傅还在这里,以他的经验和道行,是不可能察觉不到我们,以及这观內上下的所有弟子都处於幻术加身的状態的。” “还是你想说,师傅也像我们一样著了道,同样被幻术迷了心智的他,自然不可能发现我们的异常?”清秋平静地问,“你觉得周悬是谁?仙人么?他的幻术强悍到连师傅都抵抗不了?” “我—” “不著急,且听我说完第三个理由。”清秋抬手打断他,“第三,也是最后一个理由———不,准確来说,应该是问题。” “此时此刻,你和我一样,都还处於幻术之中对吧?”清秋冷静地说,“哪怕你从昨晚发现了自己身中幻术,可直到现在,你却一直没有解开自己身上的幻术,是不是?” “是。”清风仰头,饮尽了杯中的最后一口清水。 “这就是我的最后一个理由,清风。”清秋说,“如果你真的认为,这个幻术是周悬布置下的,那么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不应该是来找我商量对策,而是直接解开自己的身上的幻术,然后把你的法器架在周悬的脖子上,让他把事情交代清楚。” “但你没有这么做。”清秋道,“你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对幻术的钻研有多深。而越是这样,周悬在你这里的嫌疑就越小一一他是做出了一些可疑的行为没错,但这不能证明,他是在你之上的天才一一你我都知道,他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已,修行这件事可没有捷径能走。” “所以我很確定,你真正的怀疑对象另有其人,周悬身上的疑点,远不及那个人。” 清秋起身,想要帮他把杯中的清水重新斟满,却被清风伸手拦住了。 “泡杯茶给我吧,师兄。”清风看著她,忽然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好。”清秋离开了座位,不多时,便把一杯沏好的茉莉茶端给了他。 “我还以为师兄这里只有绿茶。”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喜欢茶的清香味,所以就一直备著。”清秋道,“不过你不常来我这里坐,被清云拿去喝了不少。” “看来我之后是要多来坐坐,不过可不能是晚上,我怕喝多了茶睡不著。”清风抿了一口茶水,轻声道,“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师兄。我想听你说完。” “在我看来,冷静处事是你最大的优点,也正是因为这份冷静,你才能察觉到自己中了幻术、今天才能装作没事人一样的,隱藏起自己的怀疑,跟周悬和平地相处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来找我商议对策,並且有条不素地把自己积累的怀疑,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清秋接上了刚才话题,“但冷静,却不能代表“不偏袒”,尤其是在自己的软肋面前。” “你这一生最大的软肋,就是我们这些师兄弟,以及师傅,对吧?” “是啊。师兄你知道的,我自幼父母双亡,这条命说是师傅捡来的也不为过。所以对我而言,师傅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而你、八师兄、清云,你们就是我情同手足的兄弟。”清风这次的笑容里,少了些苦涩,但却多了些悲意,“虽然我现在也做了师傅,可在我心底里,这世上能让我无条件信任的人,就只有师傅、你,和清云而已。” “因此你才不愿意相信,可能是师傅在我们身上种下了幻术。”清秋的声音沉了下来。 “不是不愿意,而是没办法。”清风低声说,“唯有这件事,我做不到。 “那么现在,不,应该说你今晚来我这里的真正目的,现在可以如实告诉我了么?” “我要解开师兄你身上的幻术。”清风说,“这样一来,如果师兄你在醒来后发觉情况不对,就可以带著清云儘快离开这里·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之前。” “那你呢?”清秋看著他。 “我会留下,继续做师傅的徒弟。” “以现在身中幻术的状態?” “是。” “为什么?” “因为当幻术解开的那一刻,我就会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了。”清风忽然释怀地笑了笑,“『怀疑”和『確定』可是两码事。师兄也可以理解成,这是我对师傅的愚忠。” “既然这样,那一开始又何必把疑点往周悬身上引呢?”清秋说,“反正等幻术解开之后,我迟早都会知道真凶是谁吧?” “因为我说不出口,也不想让师兄认为,我对师傅有所猜疑。”清风很坦率地承认了,“我知道这话多少有点孩子气,不过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一一我不想怀疑师傅,但我同样不想让自己的师兄弟身陷险境。” “既然话都说明白了,那我就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吧。”清秋认真地说,“你有想过吗?如果,在我们身上种下幻术的人真的是师傅,那他的动机什么?” “我有想过原因,但不太肯定。”清风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我只能说,我认为师傅这样的人,是配得上“正果”的。” 这个答案,让清秋有些惊讶地看了清云一眼。 在良久的沉默后,她眯了眯眼睛:“那我只能说,希望你的怀疑不要成真。 我也不觉得师傅会为了成仙而做出这种事。”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呢?”清风看著那张在油灯的微光下,仍然显得十分苍白,却又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的脸庞,“届时,师兄又会怎么做?” “我会带著所有人离开。” “你做不到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两人对视著,过了许久,他们都笑了。 “师兄还是老样子。”清风笑著摇摇头,“你决定的事情,谁都没法更改。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是我的优点。”清秋起身,“还没说完的话,就等我醒来以后再说吧。 “好。”清风也站了起来,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併拢,轻点在清秋的冰冷额头上。 “解开这个幻术,对你有来说难度么?”清秋问。 “没有难度,这不是什么很强大的术式。它唯一的特点,只是很隱蔽,隱蔽到让人难以察觉而已。”清风单手掐诀,“那么,我要解开幻术了。” “好。”清秋闭上了眼睛。 当清秋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方才为她解除了幻术的清风,已经背过身去了。 沉默继续著,厢房里安静到,只能听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我没想到,我们的再见,会是以这种形式。”漫长的沉寂过后,清秋看著师弟的背影,缓缓道,“好久不见,清风。” 这声突然的问候,让清风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可別这么说,师兄。”他仍然背对著清秋,没有转身,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勉强地笑道,“对我而言,我们可从来没有分开过啊。” “嗯,抱歉。那就忘掉这句话。”清秋低声说,“幻术的事,和周悬无关, 跟九尾狐和猫妖也没有关係。” “他们是谁?” “我只能透露周悬的身份。”清秋说,“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確实认识他, 他是——自己人。” “他是师兄你的弟子么?”在短暂的犹豫后,清风问道。 “不,不是。”清秋说,“我不会再收弟子了。” “看来是清云的。”清风有些无奈地说,“这么说来还真是闹了笑话,我这个做师伯的,居然会怀疑自己的师侄是幕后主使嗯,不过比起这个,更让我难以想像的是,清云居然也会有收徒弟的时候?” “谁都有长大的那一天,清云也是。”清秋说,“虽然有时候,我也总觉得他还是那个会抱著枕头来我房间,找我谈心的孩子就是了。” “清云————现在过得好么?” “嗯。” “是吗,那就可以了。”清风抬起手,不动声色地从眼角拭过,过了半响才说,“师兄现在,是要去找师傅么?” “嗯,不过不著急。”清秋望著窗外的月色,轻声道,“今夜还很长,不是么?” “再漫长的夜,也总是要迎来黎明的。”清风侧目,看向画架上的那副山水画,“这幅画若是交给师傅来画,想来无论是这画中的云华山,还是这云华观, 相信比起师兄的,应该都会隨意上不少吧?” “师傅的原作,確实比我这幅要来的『不拘小节』一些。”清秋附和道。 “我还说这画怎么看著有些眼熟呢,原来师傅那儿也有一副。”清风凝视著看著画中那座,用细腻的笔触勾勒出青灰色建筑的轮廓,笑了笑,“这幅画,师兄可以送我么?” “当然。” “好,多谢师兄。”清风顿了顿,“时间不早了,师兄要是去得再晚些,师傅恐怕是该休息了。” “嗯,说的也是。”清秋看著他的背影,“那我就———” “师兄留步。”清风抬起手,拦住了她,“今晚破例喝了茶水,我担心自己睡不著,所以还想请师兄帮个小忙,让我不至於眼巴巴地等著太阳升起来。” —..—.好,我知道了。 “对了,师兄別忘记,替我向师傅告罪。”清风提醒道,“就说,我不该怀疑他会做那种事。” “真正应该道歉的人,应该是师傅吧?”清秋说,“做出这么荒唐的事儿来,別人不怀疑他,反倒有鬼了。” “別这么说嘛,咱们做徒弟的,给师傅留个台阶下也是应该的。”清风爽朗一笑,“总之,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师兄。” “好,放心吧。”清秋缓缓抬起手,“很高兴我们可以再见,清风。哪怕是以这种形式。” “师兄又忘啦,在我这儿,咱们可从来没分开过。”清风补充了一句,“最长的一次,也不超过两个月。” “是啊,抱歉,我又说了多余的话。”清秋很轻很轻地说,“那么,再见, 师弟。” “再见,师———.—“” 清风的话音未落,一记精准的手刀,先一步落在了他的后颈上。 失去意识的他,就这么倒在了清秋的怀中。 他闭著双眼,仰面。 一颗晶莹的泪滴,顺著他的脸颊滚落而下。 那並不是他的泪水。 第260章 师兄的职责 第260章 师兄的职责 清秋站在隔壁的小院门口,用指节轻敲了三下院门。 “门没锁,进来坐“”院里,很快响起了某个男人懒洋洋的应答声。 这下反倒是惹得清秋有一瞬间的恍愧, 仔细想想,从自己昨天早晨回归师门到现在,除了在斋堂的那次偶遇以外, 她竟然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过,这个行事风格素来张扬的傢伙。 看来在这天师的老巢里,就连那么不可一世的恶棍,都不得不学著压制本性,暂时性“从良”啊。 清秋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推开门。 门刚开,她就看见了那两个坐在火堆边,正烤著什么东西的年轻男人。 对此她倒是不意外,毕竟她在进来就已经听到了院內传来的,柴薪被蒸乾水分时那种独有的“里啪啦”的爆裂声,以及飘散在空气中的浓郁肉香味。 “哟,好久不见了,清秋道长。”白璟笑眯眯地跟她打著招呼,“来的正是时候,一起来吃点你们这儿的原生態野山鸡吧,我还给你专门留了一碗鸡血哦。” “你还好吧?”不同於“没礼貌”的同伴,周悬主动起身迎向她。 “嗯,都没事了。”清秋衝著周悬笑了笑,“这几天让你们担心了。” “准確来说,只是几个小时而已。”周悬也笑了笑。 清秋的回答,让他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情绪,总算是平復了下来一一他们已经等了她一晚上了。 “距离这轮循环结束,还有多久?”清秋刚和他们一起在火堆边坐下,便直入主题地问道。 “今天是最后一天。”周悬说,“循环会在明早的已时之前结束,所以还有五个时辰左右。” “是么。”清秋点点头,“那既然你们已经了知道这里的秘密,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真相,试著直接唤醒我?” 白璟抢答:“因为我们武功尽失,怕被你毒打一通!” 清秋皱眉:“什么意思?” “一方面是因为,为了稳定画中的时间流速,我们不能轻易使用法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惹得你、或者清风道长起疑,我们挨打也不是,还手也不是。”周悬耐心地解释道,“另一个原因则是,关於唤醒你的问题,天算道长曾让我们静观其变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应该是道长他有还別的办法唤醒你,所以就决定按兵不动了。” “静观其变?”清秋望著身前那团跃动的火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也是,这確实像师傅会说的话。” “看来道长他很了解你们这几个『好徒弟』的脾气。”一旁的白璟慢悠悠地接话道,“我原本还以为,他是留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招,却没想到,他的计划就只是让的徒弟代劳解决问题而已,唉,真失望。” “你已经猜到师傅的计划了?”清秋看向他。 “当然了,你以为我是谁?”白璟得意洋洋地说,“我可是安平市最强大, 最英俊、最有智慧的——.“” “咳咳。”周悬咳嗽了两声,提醒他別在道观里大肆吹鼓自己妖怪的身份。 “其实稍微动动脑筋就知道了,这道观里能正常使用法术,解开你身上幻术的人只有两个,要么是你,要么是你那个疑神疑鬼的『大人类主义者”师弟,所以道长估计早上就瞄上他了。”白璟把冒油的烤鸡上下调了个头,嶗嶗叻叻地说,“你师弟本来就怀疑我们三个有问题,偏偏你又跟其中演技最差、看起来最可疑的周悬一副很亲近的样子,甚至还主动邀请他一起下山,你师弟见此情景,醋罈子打翻·我是说,怀疑你可能被人下了幻术,也很正常吧?” “怎么样,我说得是不是很符合故事的发展?”白璟冲她拋媚眼。 “对了八九成吧。”清秋平静道,“我的幻术確实是清风帮忙解开的。” “那他人呢?”白璟装模作样地左看右看,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想和清风道长见面,“我要给他留个鸡腿么?” “他会一直睡到这轮循环结束。”清秋面无表情地说, “喔~”白璟意味深长应了一声,对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清秋道长,下手够狠。” “其实我原本以为,清风道长应该早就察觉到状况不对劲了,毕竟这种擅长幻术的人,对自己的状態应该会更敏感些才对吧?”周悬好奇地问,“是因为天算道长他留下的术式很强劲么?” “不,纯粹是因为这个术式的效果,更侧重於『消抹你的疑心』,而非『將某个身份通过幻术烙印在你的身上』。”清秋解释道,“在幻术的影响下,我会忽略掉一些『本该引起我怀疑』的细节一一直到意识到自己身中幻术以前,这种状態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我明知道自己对你的亲近有些“缺乏理由”、甚至在回想起了『季澜”这个名字的情况下,都迟迟无法醒来。”清秋说,“一直到清风刚才点破了这个话题,让我意识到了自己这几日迷茫的状態其实是幻术所造成的之后,我才总算是稍稍清醒了一些。” “而不同於我,清风之所以能够察觉到自己身中幻术,就是因为他无论是在对幻术的理解,还是对幻术的抗性都在我之上,这也是为什么整座道观之下,只有他一人能察觉到我们、以及他自己身上的异常。” “返璞归真的操作啊。”同为幻术高手的白璟讚嘆了一句,“最高明的幻术,就让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此时正身处於幻术之中一一毕竟想要自行从幻术中醒来的唯一大前提,就是得先意识到『我中招了”这件事,这才是幻术之所以成立的底层逻辑。” “是啊,那毕竟是师傅。”清秋看了一眼火堆上缓缓旋转的烤鸡,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去见师傅一面,等你们这儿的事情搞定了,就在师傅那里集合吧。” “要我陪你一起吗?”周悬问。 “没关係。”清秋淡淡地笑了笑,走出了院子,“我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就算闭著眼晴也不会迷路的。” 在月色下,在身后传来的,白璟“你真是没神经啊,邀请女生一起逛街怎么能用问句呢?应该用祈使句啊!”的小声嶗叻下,清秋回头望了一眼,隔壁那座曾经属於自己的小院。 而后,她转身走进了夜色,朝著云华观的掌门人所在的道观上层区域,拾级而上。 “师姐?”原本蹲在天算道长小院围墙上,张著大嘴打哈欠的狸猫,在看清来人的身影后,瞬间来了精神,喵喵地问道,“是你吗师姐?!” “是我,清云。”清秋走向他,“久等了。” “没有的事儿!”狸猫灵活跳到了清秋的肩上,一边难掩喜悦地蹭著她的脸,一边喵喵大叫道,“师傅!师姐回来了!” “大晚上的別喊那么大声,为师早就听到了!”点亮著油灯的屋里,某人中气十足地出声道,“都进来吧,徒儿们! 1 “好久不见,师傅。”清秋推门而入,在看到那个盘坐在案几旁的高大身影的瞬间,她原本有些紧绷的神情,此刻也多多少少缓和了一些。 “哟—”天算眨眨眼睛,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清秋脸色有些不对劲,“徒儿你这是生气了?” “没生气。”清秋抱著猫,在他身前坐下。 “嗯—-根据为师的经验,生气的人一般都说自己没生气。”天算给狸猫使眼色,“你说是不是啊,清云!” “我只知道,有人做错了事,正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清秋怀中狸猫翻了个白眼,表明了自己“坚定支持师姐”的態度和立场。 “你这孽徒————”天算道长“喷”了一声,不过很快又心虚地笑了笑,“咳咳,清秋啊,这件事儿呢——.啊——.要让为师说呢,也確实——“ 他谨慎地考虑著措辞。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清秋的人之一,天算这会儿已经很確切地感受到,自已的宝贝徒儿確实是生气了。 要知道,这种性格很稳定、平时连脾气都不怎么发的人突然生气起来,往往是最可怕的。 “师傅可知道,我是怎么醒来的?”清秋打断了师傅的蓄力。 “这个这个,应该—————可能—我是说,估计是清风唤醒的你吧?”天算道长授了授鬍鬚,装模作样地猜测著。 “师傅不用装了,连周悬和白璟都看穿了你的计划,你觉得还能瞒过我么?”清秋摇摇头,“清风早在昨天晚上,在师傅和小辈们喝酒、吃饭、聊閒天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自己中了幻术,所以我想,昨晚他应该睡得不太好。” 天算有些尷尬地挠了挠头,不知如何作答。 清秋似乎也不在乎师傅回不回应,只是很平静地继续道:“师傅可以猜猜, 清风在发现我们所有人都身中幻术之后,他的第一怀疑对象是谁?” “应该是为师吧?” “看来师傅很了解清风。”清秋淡淡地说,“不过我想,师傅应该猜不到在清风眼中,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为师確实不知。”“ “清风猜测,师傅可能是为了得成正果的愿望,所以打算以『献祭全观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为代价,確保自己能够升仙成功。”清秋补充了一句,“虽然不是正经的路子,不过歷史上,確实有人这么干过吧?” 此言一出,天算和狸猫对视了一眼,都听傻了。 “一派胡言!”天算一拍桌子,老脸微红地说,“他怎么能这么想为师!我怎么可能为了飞升,干出这种混事儿来!” “师姐啊,师兄这么想確实是有点过了.”狸猫也意识到这说法,確实是有点离谱过头了,赶紧小声说道,“师傅的为人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师傅不可能这么做,可站在清风的立场,师傅都能干出“用幻术迷惑徒儿们』的事儿,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呢?既然如此,他会有这种想法, 也算是情有可原吧?”清秋面无表情地说,“说到底,还是师傅的不是。你明知道清风的心思细腻,也知道他跟我们不一样,具备自行从幻术中甦醒的能力,却还是把他的分魂也拉进这画中世界。” “师姐你知道这里的人都是活人的分魂?”狸猫有些惊讶。 “想想就知道了吧?除了分魂以外,还有什么办法能把画中的人刻画的那么栩榭如生呢?”清秋说,“在你还小的时候,你留在观里的长命符曾莫名其妙地自燃过一次,当时我就感觉有问题。现在想来,师傅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动的手脚没错吧?” “你为了確保画中的秩序不出现问题,就在每个被送进画中的分魂上设下幻术,我就是因为受到了自己分魂的影响,才中了幻术—.” “唉,別说了,徒儿。”最终,刚才准备伴装生气混过去的天算道长,在弟子的质问下,还是长嘆了一口气,“之所以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都是因为为师的一己私慾,是为师对不住你们这幅画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我也不该把它保留下来!” “这算是正式的道歉么?”清秋看著师傅的眼睛。 “嗯。”天算沉声道。 “那师傅知道错了?” “为师知错了。”天算惭愧地低下了头。 “好吧,既然如此,那也只能原谅师傅了。”清秋点点头。 “嗯———-嗯?”天算抬起头,看了看清秋,又看了看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虽然清风说,我们做徒弟的应该给师傅留个台阶下—”清秋对上了师傅的视线,淡淡一笑,“不过发生了这种事,我作为清风的师兄,不帮他出头也不太合適一一师傅以前不也总教导我们师兄弟间,应该互相帮衬么?” “你你竟然拿师傅取乐!真是岂有此理!”意识到自己被宝贝徒弟耍了一把的天算道长,气愤地支起身子,高抬起手掌,照著清秋的脑袋呼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巴掌並没有发出想像中的声响。 他宽大的手掌落在清秋头顶上,把她,连同她抱著的小猫一起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天算哈哈大笑了起来。 明明是跨越了几十年之久的重逢,可他们还是老样子。 师傅的背脊仍然像过去那样挺拔,徒儿也还是一如从前那样,內敛沉静。 至於那只本不该出现这幅画中的狸猫。 他四足並用地向上爬动了几步,圆圆的脑袋从师傅和师姐的脖颈间探了出来,亲昵地蹭著他们的下巴,发出轻轻的“咕嚕”声。 第261章 尾声 第261章 尾声 “也就是说,清风之所以会出现跟我类似的、失去记忆的现象,其实是因为画中的场景有限,只要离开镇子的范围就会受到影响?”清秋放下了茶杯。 “没错。”天算把生米丟进嘴里,“和山下镇上你来我往的镇民们不同, 他毕竟是活人身上分裂出的分魂,身处在这画中世界之中,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制於部分画中规则的影响的。” “照这么说————” 狸猫舔舔自己的茶杯,又吃了一颗生米,“那师兄他,岂不是在每一次循环中都会经歷类似的事情?毕竟就算我们这趟不进来,他在画中前往隔壁镇上的路线,不会改变吧?” “理论上说,是这样没错。”天算找补了一句,“但在为师看来,清风这次会意识到问题,继而发现自己身中幻术,主要还是因为你们的行为实在是太可疑了。” 你还有脸说我们?你忘了师姐刚才说的话了?你才是师兄的首要怀疑对象!师兄都开始怀疑你打算拿人命来完成自己“得道升仙”的伟业了!”狸猫立刻呛道。 “明明是你们几个演技太差!还隔三差五来我这里喝酒吃饭打麻將!”天算道长回呛道,“但凡你们稍微注意一点,这趟就轮不到清风,而是为师亲自出手解开你师姐身上的幻术了!” “那你不是应该感激我们么!” “感激你个头!你这不知廉耻的孽徒!” “那都是师傅教导有方!感谢师傅!” “总之。”清秋出声,终止了他们俩没完没了的爭吵,“无论清风在过去的循环中有没有发现幻术的问题,他从来都没有解开过一次自己身上的幻术,这是事实一一那並不是个会隨著轮迴重置,反覆施加的术式吧?” “嗯,这倒是没错。”天算点头。 “那我呢?”清秋问,“在我离开之后,师傅设置在我分魂上的幻术还会存在么?” “会的。”天算很肯定地说,“因为本质上,你並没有和自己的分魂重新融合在一起,只是继承了她的状態和记忆。所以简单点说,你其实是在分魂的『影响之下』才中了幻术,这就相当於不会喝酒的人闻到酒气就醉了,但那瓶酒还在那里。” “因此,清风刚才所解除的,只是『清秋』身上的幻术,而非『画中的清秋』身上的幻术。”天算说,“等你离开之后,画里的你在下次循环开始时,就会回归自己原本的位置一一依然是以『身中幻术”的状態。” “也就是说,等到明日的已时来临,画中的下一次循环,依然会照常开始?” “没错。”天算附和道,“你会在第八天的上午回到这里,只不过这一次缺少了本体的记忆,和『不速之客”们的干扰,画中的你应该不会察觉到太多违和的部分。” “但是师傅的记忆也会—” “哎呀,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嘛。”天算笑了笑,“这画里的世界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像这次一样,会有你们来拜访我,天天过一样的日子,为师估计得发疯·—..” “猫道长开开门!烤鸡外卖到了!”天算的话音未落,院外忽然响起了白璟的吆喝声。 听这夹杂著山间回音的独特动静,很明显是从大老远传来的。 “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这大晚上还叫这么大声,別人还要不要睡觉了!”狸猫一溜烟推门跑了出去,“我去接他们!” “师傅有想过,未来有朝一日,会离开这幅画么?”在只剩下两人的屋里, 清秋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做到吧?” “喔?可是为什么要离开呢?”天算眨眨眼睛,“这里的日子也不算很清苦吧?” “但是你已经很虚弱了,师傅。”清秋沉声道,“这不是分魂、或者画中规则的问题,单纯是你这些年为了维繫这幅画的稳定,耗费了太多力量一一跟其他神隱画卷不同,这里是寄宿大量活人分魂的画,不稳定的程度几乎是翻倍的,如果不是有你在,这画中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比早就失控了。” “而如果离开这里,你就可以和本体团聚一一对现在的师傅而言,这也算是堂堂正正“得成正果』的路子吧?” “嗯—在这画里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离开后重新併入本体,就等於我也得到升仙——-听起来好像是有点心动啊。”天算授了授鬍子,嘿嘿一笑,“不过还是算了吧,別忘了你、清风、清云,还有徒孙们都在这里,为师作为这云华观的掌门人,可不放心只留下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年轻人在这儿啊。” 清秋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抿了抿嘴,没有继续劝下去。 “放心吧。”天算开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为师的状態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就算再怎么落魄,再坚持个百来年还是没问题一一当然前提是,別总有不懂的孩子进来添乱,害得我要帮忙擦屁股。” “我会带著周悬他们进来,明明是师傅的问题吧?”清秋摇摇头,“那百年以后呢?没有师傅的维繫,这幅画迟早要出问题的。” “这不是还有你和清云在么?”天算轻鬆地说,“徒弟是用来干嘛的?不就是为了帮为师分忧么?有你们来保管、处理这幅画,为师可是一百个放心啊。” “清云难道没告诉师傅,你的画现在已经成了人家的“收藏品”了么?” “那又怎么样?我可说要把这幅画卖给別人啊,你隨便用法术製作一副品留给他就是了。”天算无所谓地说,“那傢伙要是了解內情,知道这画有多危险的话,到时候感谢咱们还来不及呢。” “.——我知道了。”事已至此,清秋也只得嘆了口气,算是应承下了这份“无妄之灾”。 没办法,谁让这是师傅的命令呢? “哟!白小友,孩子,你们来了! “哟!道长还没睡呢!”头上顶著狸猫、手拎一只香喷喷烤鸡的白璟这时推门走进来,身后还跟著抱著两坛酒的周悬,“正好,庆祝清秋道长回归,一起吃点,喝点!” “好好好,吃点喝点!”天算道长看到这两人(尤其是宝贝徒弟的徒弟周悬),马上搓搓手,笑容满面地说,“都坐下都坐下!清云,把我床头的那盘生拿过来!” “桌上不是有生么?” “那个不一样!床头的那盘是我中午刚炒的!” “嘖— “这好像是清风道长中午捎带给天算道长的那两坛烧酒,他回来之后寄存在斋堂里,被白璟找到了。”周悬开封了酒罈,小声问身旁的清秋,“你要不要尝尝?度数不是很高。” “好,正好我很多年没喝过镇上的酒了。”清秋很难得地端起了酒杯。 “来来来,喝完这杯酒,就当是庆祝你们即將回归!”天算道长高举杯子, “干了!” “干了!”白璟豪放地说,“来都来了!” “我离开前已经在桌上留了纸条,说自己早起,进山採药去了。”清秋站在院子里,回头对房间里的师傅叮嘱道,“不过明天清云起床后,就算看见了纸条,也肯定会来找师傅,师傅记得別说漏嘴。” “放心放心,清云这小子最好忽悠。”天算道长站在窗边,跟他们保持著安全距离一一清秋一行人离开在即,他这是自已担心被术式波及到,一不小心也跟著去了画外的世界。 “什么好忽悠,我那是难得糊涂!”周悬肩头上的狸猫喵喵地反驳道。 “那我们先回去了,道长。”周悬说。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道长再会!”白璟也跟他挥手。 “好好好,都走好!”天算笑眯眯地跟他们挥手道別。 “都离我近一些吧,我会用术式带你们一起离开。”清秋站定,双手开始掐诀。 “走人的时候,会有那种被丟进抽水马桶的感觉么?”周悬问。 “理论上不会。”清秋说,“毕竟跟进来的时候不一样,我们这次用的是正经手段。” 言毕,她扭头看了窗边仍在挥手的老人一眼。 清秋完成了术式所需要的最后一个手诀。 “再见,师傅。”她在心里说。 凌晨,安平市立美术馆。 “徒儿,你还好吧?”狸猫从周悬的肩膀上跳下来。 “虽然是比抽水马桶好一些—”周悬单手扶著墙壁,晕晕乎乎地说,“但好像也有限。” “估计是因为人类的体质太弱了,不適合异世界穿越吧?”白璟把掉在地上的那只手电捡了起来,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的艺术作品,又低头看了確认了一眼自己手錶上的时针分针,“嗯,三个小时还不到一点,不愧是道长,时间估算的正正好好啊。” “先离开这里吧,我施加在保安身上的催眠法术,也差不多该失效了。”清秋用手机对准那副署名“清晚”的山水画作,拍了几张照片,算是为之后的仿製品做准备。 “行,走吧!”白璟大手一挥,“天还没亮,现在正好去吃个夜宵,吃完了再顺便去吃个早饭!” “我们不是刚吃过么?”周悬说。 “別傻了,画吃进去的东西,要是能填饱肚子就说明咱们吃的都是顏料,那才是真完蛋了!”白璟说,“你没发现自己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么?”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周悬被他说的还真是感觉点饿,“看来在画里吃饭,只是画饼充飢而已啊。” “行了行了,一起走吧,今天我请客!两位道长也一起!”白璟揽著周悬的肩膀,大方地说,“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烤鸡!就在这附近!” “为什么又是烤鸡·—” “这是什么问题,烤鸡多好吃啊!” 两周后,清秋家。 “哟,徒儿你什么时候来的?”背著一只香囊大小挎包的狸猫,刚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就看见了周悬正在客厅的藤椅上,翻著一本线装书。 “来了有一会了。”周悬看著师傅的一身打扮,疑惑道,“师傅这是要出门?” “是啊,为师要去找看望师傅。”师傅脚步匆匆地说,“先不聊了,再晚两分钟进去的话,估计又得碰到上山的九师兄。徒儿,回见!” 师傅话音刚落,便一个高跳,一头扎进了客厅墙上的那副山水画里。 伴隨著狸猫的进入,画的表面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了水潭,迅速泛起了一阵墨色的涟漪。 不过没几秒,这幅画便重新恢復了平静,完全看不出刚才有人钻了进去。 “师傅已经琢磨出,自由进入神隱画卷的方法了?”周悬看向一旁,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清秋。 “准確来说,目前还只能自由进入,出来还是得等三个小时后,画里的循环自然结束。”清秋对著画隔空浮动了一下手掌,画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金色錶盘。 錶盘上指向十二时辰的指针快速转动著,右侧还有一个备註著“柒/拾”的倒计时沙漏。 “那只小包里,装著一枚存储我法力的玉佩,能够帮助他顺利进入画中。” 清秋把茶端给周悬。 “可是—画里的天算道长,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们之前进入画中的那段往事了吧?” “嗯,不过不要紧。”清秋笑了笑,“以师傅的经验,估计在看到清云的那一刻,就能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了。” “说的也是。”周悬想想也有道理,毕竟那可是天算道长的分魂,“那你呢?如果你也跟师傅一起进入画里的话,还是会像之前那样丟失记忆么?” “是的,不过清云很有自信,说自己早晚能研究出让我也能自由进出画卷的方法。”清秋笑道,“所以我也就不费这个心思,把一切都交给他了。” “如果是师傅的话,好像確实是能办到。”周悬也笑了笑,“到时候再一起去拜访天算道长吧。” “我倒是没问题,不过你不怕再被清风怀疑么?”清秋半开玩笑地说,“被一天到晚监视著的感觉可不好吧?” “嗯——也对,还是等我的演技再好一点吧。” 周悬看著那副画中若隱若现的青灰色建筑,尷尬地挠了挠头。 《画》,完。 明日无更,附人物设定集一篇 明日无更,附人物设定集一篇 如题,本书人物设定集的內容已更新,发表在作品相关里(需要大家刷新一下,然后点开目录查看,具体位置在第一章的上方)一一这是我新年期间在酒桌上抽空码出来的,总体比较简略,还请大家见谅。 而在《画》的故事结束后,后天会依照之前的预告,开始《新年》的故事。 总体来说,这个故事我写得没有很满意,体量也从预计的中篇写成了中长篇,稍微超了一些篇幅。 虽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生病和春节期间的忙碌所造成的,不过这终究不应该是理由。 但很遗憾的是,哪怕知道故事还有进步的空间,可碍於网站的更新要求,以及我本人有限的精力,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內修改得更加完美,这实在是一件有点无奈的事情,在此和大家说声抱歉。 再说关於之后的更新。 我目前计划是,把下一篇的內容拆分成两个节点,前部分会偏日常化一些, 后部分故事性强一些,再具体的內容就不详细透露了。 以及。 虽然不知道明年的春节,这本书会不会迎来完结,不过至少从现阶段来看. 我们的故事距离完结,还早。 至少我的脑海中,还有很多的故事,等待著和大家见面。 感谢大家。 第262章 年末的最后一位客人 第262章 年末的最后一位客人 安平市,清晨。 新城区临江南路桃源小区4栋505室內,两个各自拿著涂鸦造型的“扫帚”和“鸡毛掸子”的纸人,在屋子里飘来飘去,认真勤奋地完成著自己继“看家护院”使命后的文一本职工作一一打扫卫生。 而纸人们的主人,同时也是这个家的主人周悬周道长,此刻正穿著加绒睡衣、捧著热水袋坐在沙发上,看著地方台的早间新闻。 “又是一年年关將近,为了迎接大年初一前来『烧头香”的香客们,我市的各座寺庙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电视机屏幕上,耳朵被冻得通红的女记者, 正在一座名为“妙果寺”的寺院门口。 大概是为了印证记者的说辞,她的身后此时就站著一大群灰袍僧人,有的在“嘿咻嘿咻”扫地,有的在配合和政府人员一起,指挥著施工队沿路搭建弯弯曲曲,形似“贪吃蛇”的安全护栏。 虽然金属围栏(上面甚至还印看招商gg)出现在寺届里,多多少少有点破坏气氛,但这也是为了確保,大年初一来“烧头香”的香客们之间,不发生踩踏事件的无奈之举。 何为烧头香? 通俗来说,就是信眾们赶在寺庙支起新年“第一炉香”的期间上香敬神,以表虔诚。 为此,很多香客都会在除夕夜当晚就来到寺庙提前排队,为的就是能赶上午夜十二点过后、大年初一到来的时,奉上今年的第一香一一几乎每年的这一时刻,全国各地的寺庙里都会被香客们挤满:如果不督促这些人按秩序排队,那么发生踩踏事件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正在记者巴拉巴拉持续介绍看寺届的各种准备工作时,两个带看毛线帽,穿著一身超厚羽绒服的年轻女孩,突然从镜头前有说有笑地路过。 “矣!两位姑娘!”出於职业本能的反应,记者反应很快地拉住了她们,採访道,“后天才是大年初一吧?你们二位怎么今天就来上香了?” “没办法呀,每年大年初一来的人太多了,而且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太热情, 我们挤不过,只好“错峰”来向菩萨许愿了。”女孩a笑嘻嘻地说。 “喔,『错峰』上香,这还真是颇具年轻人风范的回答!”记者又把话筒递向另一个女生,“那你们向菩萨许了什么新年愿望,能分享一下吗?” “也没什么,最近事业和家里催婚的压力都很大,我们想著总得让菩萨帮忙分担一个。”女孩b笑眯眯地说,“至於具体是哪个,就让菩萨自己看著挑吧~” “喔,让菩萨自己挑选能实现的愿望,这还真是———.”记者说著说著,忽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话,於是赶忙话锋一转,“好的,感谢两位姑娘,下面我们將採访一下妙果寺的住持普慧禪师,听听他的—.” “叮咚,叮咚。”就在周悬拿起遥控器,准备换台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忽然响了。 “来了。”周悬放下热水袋,用手势示意纸人们“归位”,这才起身走向房门。 门推开,门外是一个穿著黑色大衣的漂亮女人。 她一手拎著一个大袋子,一手拎著狗绳。 一只耳朵上別著针织小髮夹,浑身雪白的萨摩耶乖巧地蹲在她的脚边,一看见周悬出来,尾巴便立刻像电风扇一般的转动起来。 “哈嘍哈嘍,早上好啊。”艾果笑著说,“我还担心你这么早起不来呢。” “我平时起得都挺早。”周悬还以礼貌的微笑,“进来坐会儿,喝杯茶吧? ” 这话一出口,艾果还没来得及反应,小肥就先一步激动地走过来,亲昵地蹭著周悬的裤腿。 “不啦不啦,我得去赶动车了。”艾果见此情形,便顺势把狗绳和手里的那一大袋东西交给了周悬,“这里面是小肥的狗粮、营养粉、钙片和零食,还有些我老家寄来的特產..” 艾果,是桃源小区明星宠物“小肥”的主人,她以前在晚上遛狗的时候,经常碰到周悬。 同时,她也是闹闹所在杂誌社的美术编辑。 也因为这层关係,周悬和艾果在后来的某次偶遇后,便顺势加上了微信,成为了“不聊天,只给朋友圈点讚”的朋友。 在三天前,周悬外出归来时,又一次在小区里碰上了很有些愁眉苦脸的艾果閒聊了几句后,周悬才得知,原来艾果是在为小肥的寄养问题而感到烦恼。 事情是这样的。 艾果不是安平本地人,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原本她是打算把小肥寄养在平时常送去洗澡的宠物店,等过完年回来再接它回家。 可偏偏,那家宠物店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加上艾果最近上网的时候,又总是刷到类似“宠物店打骂、虐待动物”的新闻,搞得她就很是担心,自家的爱犬要是去了陌生的、不靠谱宠物店,会不会被没良心的店员暴揍。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周悬便立刻主动表示,自己家过年期间基本都有人在,可以把小肥送来他们家住一段时间。 一般来说,按周悬的性格,是不会干这种“自找麻烦”的事儿的。 但小肥和艾果不一样。 首先,因为师傅和这只看起来是狗,其实是狗妖的萨摩耶的“特殊关係”, 小肥一周里至少会来他家做客三天,所以如今听到了小肥“要在宠物店被关好几天,还可能被虐待”的消息,他要是再不出手相救,那未免也太没“人情味儿”了一点。 其次,闹闹以前就说过,作为杂誌社的同事和前辈,艾果平时非常照顾她, 中午还经常请她吃饭。 而周悬作为闹闹的“姐夫”,如今艾果遇上了麻烦,他帮自家妹子还个人情也是应该的。 最后,小肥在变成妖怪之后,虽然坚决表示自己是狗、不是妖怪,但无论怎么说,妖化后的它的智商,都远远胜过普通的狗,尤其是“萨摩耶”这种以“虽然漂亮,但不怎么聪明”著称的品种,所以照看它,对周悬说並不是什么负担一也许再过个几年,小肥就能自己给自己煮泡麵吃了。 而看到这里你可能要问:过年期间,周悬在国外的父母不是应该回家么?不喜欢宠物的老两口,会同意儿子在家养天天掉毛的萨摩耶吗? 答案当然是:不同意,但也没办法。 为什么这么说? 答案当然是:今年周家父母不回来过年。 原因有三。 一,今年他们国外的生意莫名其妙地特別好,在员工大都回去过年的情况下,有点照顾不来。 二,国外回来的机票一如既往的特別贵。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今年过年比平时早,往年负责买机票的周父没注意,等著想买票了才发现, 年前的飞机票早就卖完了,就算加价抢票,还不知道能不能抢著。 於是乎,老两口这次便狠下心,在电话里告诉周悬,他们的返乡计划延后, 打算等到元宵节之后再回来和周悬团聚。 对此决定,周悬表示充分支持:虽然和爸妈这一年只在微信视频里见面,但大家不住在一起也有好处,至少老娘没法遥控他去相亲一一去年过年就是,家里吃酒本来就够累了,还得去相亲,搞得他根本不敢在家呆著,每天下午都出去摆摊,以此来逃避和女嘉宾们的见面。 总之,在周悬提出这个建议后,艾果因为觉得“很不好意思”和“不想麻烦邻居”而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千恩万谢地感激周悬的仗义相助,並约定好在除夕的前一天,也就是今天早晨她出发回家前,把小肥送到周悬家里借宿。 “你太客气了。”周悬接过了那沉甸甸的袋子。 “没有没有,大过年的还麻烦你帮我照看小肥,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艾果抱歉地说,“我初六下午就回来了,到时候一定第一时间来接它回家。” “不用著急,反正小肥也很听话,相信我们可以好好相处的,你慢悠悠地来就好。”周悬拍了拍小肥的脑袋,“是不是,小肥?” “汪汪!”小肥仰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小肥,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好好听周悬的话,知道了没有?”艾果抱住小肥的脑袋,叮嘱道,“不要拆家,也不要乱吃东西,更不要大半夜乱叫!” “汪汪!”小肥热情地蹭了她一身狗毛。 “哎呀,好了好了。”艾果把狗推进了屋里,“那我先走啦周悬,有什么事儿咱们微信联繫,预祝你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一路顺风。” “拜拜,小肥!” “汪汪!” 门“砰”地一声关上,艾果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屋里只剩下周悬和小肥。 “小肥你听到了吧?艾果要初六才回来,在那之前你得先住在我家里。”周悬边解开它的狗绳边说,“如果你很想艾果,我会帮忙打视频电话的。” 然而,小肥解开狗绳的第一件事,就是很自来熟地“噠噠噠”小跑著,在周悬家的客厅、书房、臥室、厨房、卫生间巡逻了一圈,最后双腿搭在餐桌边,好奇地打量著仓鼠笼里呼呼大睡的小尾,估计是没有听见他的话。 不过这也是好事,毕竟自来熟,总好过因为思念主人而夜夜哭泣。 见小肥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周悬也不继续叻,转而开始研究起了“怎么养狗”这件事。 从小到大,周悬基本就没有过养宠物的经验。 后来,虽然家里多了变成猫的师傅,和李菲寄养在他们家的仓鼠小尾,可老实说,养它们俩周悬也没费什么心思一一师傅在变成妖怪前住在清秋家里,是她在照顾;而小尾在师傅变成妖怪之后,又基本都是师傅在照顾。 不过好在,艾果是个非常细心的主人,作为美术工作者的她专门画了一幅漫画,用相当通俗易懂地的方式向周悬讲解了诸如:小肥一顿要吃“这么多”狗粮、钙片可以“像这样”挤在营养膏里餵给小肥吃、小肥不可以喝“这种水(自来水)”和“这种水(矿泉水)”,否则有拉肚子、长结石的风险,以及“因为小肥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吃掉饭碗里的每一颗狗粮,所以一定不能提前放饭”等等的注意事项。 很显然,艾果这是没有察觉到小肥妖怪的身份一一区区“这样”和“那样” ,可不会让现在的小肥生病啊。 周悬在对照著示意图,搬出了一大袋小肥的用品后,又在袋子底下找到了一份“礼盒装西洋参”,想来应该就是艾果说的“家乡土特產”一一一看就知道是为了答谢周悬的“救狗之恩”,特意钱去礼品店买的。 “小肥。”周悬给小肥的碗里倒上凉开水,招呼它来一下。 小肥屁顛屁顛地走过来。 “你的水碗我就放在这儿,你渴了自己来喝。”周悬开始了说明,“晚上你可以在沙发上睡,毯子我也准备好了。” “汪!”小肥伸爪拍了拍空空如也的饭碗。 “你早上已经吃过饭了不是么?”周悬確认了一眼漫画上的“作息表”,以及贴在狗粮袋子上“早饭我已经餵过啦(·日)◇”的便签纸,“下一顿要到晚上才行。” “汪!”小肥又伸爪拍了拍零食袋子,对周悬“哈~哈~”地吐气。 “零食—-好吧,那就吃一点。”周悬把一根裹著肉乾的磨牙棒递给它,叮嘱道,“你一天只能吃一根。” “汪~”小肥叼著磨牙棒跳上沙发,开始咔嘧咔嘧地咬了起来。 “要看动画片吗?”周悬举起遥控器,问道。 “汪!” 周悬换台,切到了《动物世界》。 运气不错,这一期节自的主角是长得跟小肥有点像的“北极狼”。 解说员富有磁性的声音,混杂著寒风的呼啸,於下一刻响起。 “当凛冽的北风捲走最后一缕暮色,霜色浸透的荒原中,悠长的叫刺破天幕一一那是狼族数学家在用声波丈量月亮的弧度。” 解说员的话音刚落,画面中的狼群便对著升起的那轮明月,仰头髮出了豪叫声。 狼群的表现,使得小肥血脉里的本能在这一刻被激发。 它吐掉了磨牙棒,扬起脑袋,在沙发上跟著狼群一起,“呜~”地叫了起来就这样,电视里的北极狼和客厅里的萨摩耶此起彼伏地叫著。 周悬看了半天,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搞笑,就拿起手机录了段视频,发送给了微信用户“菲菲菲”。 “这是我们家年末的最后一位客人。” 微信用户“周某”这样写道。 第263章 黄鼠狼给天师拜年 第263章 黄鼠狼给天师拜年 黄六郎望著面前“505室”的门牌。 他抬起手,又放下。 又抬起,再放下。 他已经在这儿站了十分钟了。 “老天保佑,来开门的是周道长或者泉先—老天保佑,来开门的不是白璟和殭尸.. 他紧了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礼品装商品,像是这样嘟囊著,又一次对著门铃抬起手。 年关將近,黄六郎此行,是来给安平市妖怪圈中的著名人物,周悬周道长拜年。 而之所以特地在年前的时间点来拜访周道长,是因为黄六郎今天下午,就要和大姐一起回老家过年了。 过年,对不同的妖怪们来说,意义各不相同。 妖怪们有的过年,有的不过年。 其中没有“过年”这个习惯的妖怪,基本都满足以下三个条件。 第一,因为“过年”属於人类的传统习俗,所以生活在人间界以外的妖怪们,一般是不过年的。 第二,一般寿命越是长久的妖怪,就越是对这种一年一度的节日不感兴趣。 毕竟对这些隨隨便便就能活几千年、连生日都是按十年、百年一次的过的妖怪们来说,“一年”实在是个太过渺小的概念,让他们很难提起兴趣。 第三,越是喜欢独来独往的妖怪,就越是不可能参与这种热闹的节庆活动。 而黄六郎一家,跟这三条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沾边。 首先他们一家生活在人间界,所以入乡隨俗,有过年的习惯也很正常。 其次,黄鼠狼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厉害的种族,寿命能超过八百岁的黄鼠狼, 基本都算得上是一族中可以留名青史的“大人物”了。 所以“一年”这个概念,对黄鼠狼们来说,绝对还是要比动輒能活儿千儿方年的妖怪、灵兽们的“弹指一挥间”要来的漫长些的。 最后,黄六郎一家双亲健在,兄弟姐妹们之间的关係也非常和谐融洽, 是“相亲相爱”妖怪家族的典范,因此对於他们来说,“回家过年、家人团聚”毫无疑问是件大事。 更不用说,为了梦想一直在城市里打拼的大姐,已经有两年没回家看看了, 这回黄六郎说什么也得把大姐带回去,好让父母和哥哥姐姐、第弟妹妹们宽心。 於是,黄六郎这几天该请假的请假、该补班的补班,终於到了临行前,就只剩下了“来周道长家拜年”这最后一桩行程。 而现在六郎所面临的困境是:他没把握,当自已按下周道长家的门铃之后, 究竟会发生什么一一別忘了,这里可是被妖怪们誉为“安平市最危险小区”的桃源小区。 因为胆子实在太小,所以比起同样生活这座城市里的其他妖怪,六郎在“收集各路情报”这件事上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可以说是比同类们要多得多。 也正因此,比起只知道桃源小区里住著“四巨头(分別是和气的泉先,喜怒不形於色的天师,见到路过的狗都要扇一巴掌的恶霸九尾狐,以及腹內空空、正在找人吸血的僵户)”的其他妖怪们,六郎还知道不少关於这座小区,和住在这里的大人物们的“秘事”。 比如:那只吸血僵户道行高深也就算了,身为周道长好友的她,居然也和周道长一样,掌握著各种各样专门克制他们这些妖怪、只有天师一门才会的正统道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殭尸家里养著一个连黑白无常都收不走的、天赋异稟的女性鬼魂,据说是她新收的弟子; 住楼上漂亮的泉先,疑似跟周道长有著说不清道不明的关係,经常出现在他家里不说,还知道他们家智能锁的密码城里那个论实力数一数二,却老老实实开计程车的刑天,经常会提著一大堆礼物来这里拜访某人· 在这一个又一个大前提下,深知“不给周道长拜年就別想在安平市混下去”这一“千古真理”的黄六郎,哪怕是心里再怎么恐惧,也只能用不断嘀咕“老天保佑,来开门的是周道长或者泉先老天保佑,来开门的不是白璟和殭尸.————”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如果是好脾气的周道长和泉先在家,那么他这一趟確实可以安全离开。 可如果是白璟或者殭尸的话,前者一定会找一堆理由欺负他、拉他去喝酒白璟的酒量他是知道的,这一醉醒来可能年都过完了;而后者则可能直接咬住他的脖子、吸乾他的血,或者乾脆引雷劈死他这个“妖孽”·— 终於,在十分钟的心理建设过后,考虑到这里毕竟是“桃源小区”,每多待一秒钟就多一分遇上危险多可能。 黄六郎终於鼓起了勇气,轻轻地把手指贴在了门铃上。 “叮咚,叮咚!” 响起的门铃声嚇得他一哆嗦。 “没想到周道长家的门铃反应居然这么快,这才刚碰到就响了,难道是平时都没人按么?” 就在他思绪翻涌之间,周道长家的门突然打开,一只雪白的“凶兽”从门里猛地一下窜了出来,將反应不及的黄六郎扑倒在了走廊上。 “啊!啊!”已经感受到,那只凶兽正在用舌头试探自己“好不好吃“的黄六郎。立刻挣扎著惨叫了起来,“別吃我!別吃我!周道长救命啊!” 然而,就在他在走廊上和凶兽缠斗的时候,周道长没出来,反倒是对面506的门开了。 “小肥?你在干嘛?”一个穿著黑色卫衣的女人走了出来,在看到被白色凶兽扑倒在地的黄六郎和洒落了一地的礼盒后,有些疑惑地说,“我记得你是..” “啊!啊!”黄六郎在看到这个脸色惨白的女人后,又是一声惨叫,而且比刚才叫得还大声,“殭尸小姐,这都是误会!別杀我,別杀我!” ““..”清秋看著被嚇得满地打滚求饶的黄六郎和兴奋的小肥,一下有种“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六郎?你怎么来了?”终於,繫著围裙的周悬急匆匆地跑出来。 看见了这一地的惨状,他赶紧把小肥叫了回来,然后扶起脸色比清秋还惨白的黄六郎,连声致歉道:“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在洗碗,小肥自己把门开了。” “汪汪!”小肥蹲在周悬的脚边,很自豪地仰头叫了两声,大概是觉得自己“开门有功”吧? “小————·肥——.”黄六郎呆呆看著那只白色的糰子,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凶兽,而是一条萨摩耶不对,它身上有很淡的妖气,这是一只狗妖一只耳朵上別著发卡的狗妖··.·嘶··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还好吧?”周悬看著目光逐渐呆滯的黄六郎,心里也有些后悔。 看来小肥在来到他家之后,估计是意识到主人不在,自己也不必继续装“狗”了,所以便很自然帮他把门开了迎接客人,以至於嚇到了本就胆小的黄六郎一一看来一会儿还是得好好管教一下它。 “啊,我没事,我没事。”黄六郎回过神来,赶紧把散落了一地、大盒小盒的礼品重新收好,汕笑著递给了周道长,“让道长见笑了,我是来拜年的。” “拜年?”周悬一愣,“现在么?” “是啊是啊,我马上就要和大姐回老家过年了,所以只能提前来打扰周道长了。”黄六郎语速飞快地指袋子里的东西说,“说来惭愧,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值钱东西,这份是给道长你的,这份是给白璟的,这份是给楼上的泉先小姐的““—啊,还有这一份。” 黄六郎拿出了其中一个礼盒,恭恭敬敬地交给了清秋:“这是给殭尸小姐准备的,还请笑纳。” “我也有份吗?”清秋有些意外地接过这份装著“冬虫夏草”和“人参酒” 的礼盒一一她跟黄六郎其实都没见过几次,以前只是常听周悬和白璟说,面前的这个化形成小青年的黄鼠狼,平时在步行街的肯德基打工而已。 “这是当然。”黄六郎諂媚地说,“平时受了大家这么多照顾,一直到今天才来拜访(真的是不敢来)已经很失礼了,一点小心意还请务必收下。” “六郎你太客气了。”知道推脱只会引起反效果的周悬,把礼物放在了鞋柜边上,邀请道,“进来坐会儿,喝杯茶吧?” “不了不了不了!”黄六郎连连摆手,“我大姐还在小区外等我,我得找她去了!” “那我送送你。”对门,莫名其妙收了一份新年礼物的殭尸小姐说。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黄六郎退后一大步,边擦脑门上的冷汗边说,“上下楼梯太累了,你看我都一身汗!两位別客气,请回吧!我真的该走了!” “那—” “新年快乐啊,周道长,殭尸小姐,小肥姑娘!”黄六郎边鞠躬边后退,“我年后再来拜访三位!” “新年快乐。”周悬和清秋对他挥挥手。 “注!”小肥也叫唤了一声。 “没想到连我都有礼物啊。”清秋等到黄六郎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间后,蹲在地上摸了摸小肥的脑袋,有些好笑地说,“不过他看起来一副嚇破胆的样子,真的没问题么?” “应该没事吧,他一直都是咋咋呼呼的。”周悬挠了挠头。 这么看下来,无论是以“家里的土特產”为理由给他送西洋参的艾果,还是贴心地为他、白璟、珠泪,甚至是连面都没有见过的清秋都准备礼物的黄六郎, 好像在“人情世故”这一块,都比自己要强上了不少“我比不过工作好几年的艾果也就算了,居然连六郎都不如吗?”周道长有点感慨。 “小肥这是正式入驻你家了?”清秋向小肥伸出手掌,做了个“握手”的口型。 小肥也很配合地伸手,跟她握了握。 清秋笑了。 “是啊,早上送来的。”周悬摘下围裙,开始教育小肥,“小肥啊,下次你不能再这样自己开门衝出去了,方一人家怕狗怎么办?” “哈~哈~”小肥哈气,装可爱。 “说起来,怎么没见师傅?”周悬伸头看了清秋家空荡荡客厅一眼,“我还以为他今天会来找小肥出去遛弯呢。” “去画里跟师傅拜年了,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出来。”清秋说。 “行,那等他回来了,我们就准备出发吧。”周悬点头。 昨天他们就约定了,今天下午要一起去买些年货,即將到来春节做准备。 “好。”清秋跟小肥挥挥手,“晚点见,小肥。” “汪!” 下午,两点半。 四栋单元楼里,浩浩荡荡地走出了一群“人”。 “嗯?白璟去哪儿?”珠泪出门了才注意到,他们“相亲相爱一家人”討论组中的成员怎么少了一个,“不是说好了一起去买东西吗?” “他都消失了快一个礼拜了吧,你现在才发现么?”根据当下的季节,给自已变出了一身白色羽绒服搭配黑色阔腿裤装扮的季澜,挽著珠泪的手说,“听说他这阵子很忙,是不是,周悬?” “嗯,说是新年期间日程排得太满,每天至少都要和十几个女朋友约会。”和清秋一起走在队列最前方的周悬说,“所以他打算在年前先多约会几次,减轻一下春节期间的负担一一他说明天除夕肯定会来的。” “跟女人约会又不是写作业,哪有一股脑全搞定的。”季澜无语摇摇头,“不过说起来,明天就是除夕了,可小区里还真是冷清啊,往年也是这样么?” 如季澜所说,儘管物业公司在每栋单元楼门口都掛上了两只红灯笼,用以增加点“年味”但他们走了半天,却是连一个行人都没有看到,连平时总是吵吵闹闹的孩子们今天也分外的安静。 “每年都差不多,这里的租客大部分都是外地人,这会儿基本都回家过年了。”坐在小肥背上,隨著它的步伐一顛一顛的狸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就跟那首流行歌里唱的一样,无论这一年混得如何,过年,总是该回家的嘛。” “讲回家过年的流行歌?”季澜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问號,“是什么啊?我怎么没听过?” “当然是《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啊。”师傅喵喵地唱道,“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我知道你想衣锦~把家还~” “汪汪汪~汪汪汪~”小肥仰著脑袋,也跟著乱叫。 “—那是这个年代的歌吗!” 第264章 吵吵闹闹的一车人 第264章 吵吵闹闹的一车人 “咱们要去哪儿买年货?”周悬坐在路虎的驾驶位上,打开导航,很没生活地问。 “当然是去超市了。”师傅理所当然地说,“顺便给为师买点小鱼乾回来我和小肥会用隱身术跟著进去的。” “nonono!怎么能去超市买年货呢,钱多了没处吗?”后排的珠泪马上指正道,“去附近的农贸市场就行,那里什么都有!” “农贸市场不是卖肉卖菜的地方吗?”比周悬还没生活的季澜好奇地问,“可我们还得买福字、窗、对联什么的吧?” “別小看农贸市场,那里可不只是东西便宜而已。”很有生活的珠泪老师说,“总之,年前买年货去那儿就对了,什么都能买到!” “附近的农贸市场,应该是西山南路那个吧?”清秋繫上安全带,“这里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车程。” “好,那就出发了。”周悬打了转向灯,准备驶上道路。 “稍等一下!”珠泪打了个响指,“周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珠泪双手合拢,动情地清唱道。 “喔喔。”周悬会意,打开音乐软体。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下一刻,路虎车的顶配meridian音响中,响起了车主本人的金曲一一確实是大失误,开李菲的车,怎么可以不听她本人的歌呢? 为了方便过年期间的出行,周悬特地提前借来了李菲的车。 也幸亏是这辆足够大的车,才能容纳下他们这一车的人一一清秋坐在前排, 后排分別是季澜(坐在左边),珠泪(坐在中间),小肥(霸占了右边的窗户看街景,还系了安全带)和它头顶上师傅。 今天是他们相约一起去买年货的日子。 虽然计划的发起者是周悬,但他们中真正的“话事人”,明显是生活经验更加丰富的珠泪。 这也正常,毕竟周悬家以前过年,都是他父母在张罗,他本人就像现在绝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根本就没有“买年货”的经验,连“要买什么”都是出门前临时上网查的。 至於其他人:十八岁的李澜肯定是靠不住;清秋这些年里一直在在外云游, 上一次在云华观过年的都是七八十年前了,她的经验放到现在也不太顶用;师傅在还是人的时候,过年都是和周悬一家一起过的,他也没什么买年货的经验;而小肥-你能指望一只两岁的狗提供什么关於过年的经验呢? “徒儿啊。” “嗯?” “今年过年,你爸妈是真不回来了?”师傅问。 “是啊,之前不是说了吗,要等到元宵节之后才回来。”周悬答“为师以为他们是准备给你个惊喜,才故意这么说的。”师傅授授鬍鬚,颇为感慨地说,“记得你爸出国前曾特地给了为师一瓶珍藏的好酒,拜託我好好照顾你,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是有点想念他们啊。” “放心吧师傅,过完年就见到了。”周悬隨口应了一句。 其实当年他老爹给师傅送酒,“拜託照顾儿子”只是个由头,真实意图是为了预祝他的九十大寿一一想想也知道,世上哪有九十岁的人照顾十几岁的人的道理,他们一家只是知道师傅好面子,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么说起来,明天除夕,你应该没时间待在家里吧?”师傅问,“我记得往年—.” “明天中午要去爷爷奶奶家吃饭,晚上要去外公外婆家吃饭。”周悬点头。 就像师傅说的那样,除夕这一天分別要去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家拜年、吃饭,是周家每年的固定行程。 至於其他亲戚们的新年酒,这几年大家基本都简化了流程,採用“团拜酒”的形式。 何为团拜? 简单来说,就是整个大家族的人全部聚在一起吃顿晚饭,省去了今天中午去姨妈家,明天晚上去大伯家的,从初一开始一连吃酒吃到初七的烦恼。 当然只是这样也不少了,爷爷的家族、奶奶的家族、外公的家族、外婆的家族,光是这样就有四场酒席要参加,直接占据了初二、初三、初五、初六四个晚上,一个年过完大人小孩都很累一一整个春节一共才几天呢? 所以周悬今年打算学聪明点,准备除夕当天吃酒的时候,就直接告诉两边的老人家,说自已新年约了朋友们要出去旅行,其他的酒席就不参加了一一他从小就深受老一辈人宠爱,这个假条想来是可以得到批准的。 “啊?可是明晚不是要去你家吃年夜饭吗?”季澜说,“你都不在,我们还吃啥?” “没事,我晚上九点之前肯定会回来的。”周悬说,“不过明天家里的布置和小肥就得交给你们了,我只有早上在家。” “喔,我都忘了明晚还得烧菜,那今天得顺便把菜买了。”作为明晚当之无愧的大厨,珠泪瓣著手指开始清点人数,“一二三四五六,咱们车上六个,再加上白璟还有谁会来?这决定了我明天准备多少道菜!” “还有鸦兄。”周悬说,“不过他应该吃的不多就是了。” “鸦?你怎么联繫上它的?”季澜好奇道,“它不是没手机么?” “前天收摊的时候凑巧遇见了,我就顺便邀请了它。”周悬打了一把方向,“它很爽快地答应了。” “好,算上鸦。”珠泪多竖起了一根指头,“还有没有?” “常平会来吗?”清秋问,“还是他也要回家过年?” “他应该不会离开安平。”周悬想了想,“不过我估计他会照常出夜车,晚点再问问吧。” 考虑到计程车运营公司为了不让广大市民,在春节期间拦不到车、造成出行的不便,必然会號召司机们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再考虑到那是常平一一他向来很把运营公司的话“当回事儿”,为了吃顿年夜饭而旷工的机率,应该是很小的。 “也许你的未婚夫会不请自来也说不准。”眼看白璟不在,季澜主动接过了“犯贱”的接力棒,贱兮兮地对珠泪说,“他像是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吧?” “来就来唄,又不差这一双筷子。”珠泪满不在乎地说,“正好,让他抱著他的黄金招財猫一起回家。” “万一他吃著吃著,突然掏出钻戒跟你求婚怎么办?” “那就派小肥去咬他。”珠泪摸摸小肥的背,“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小肥?” “汪?” “它问你的未婚夫是谁。”师傅一边翻译,一边解答小肥的疑惑,“就是那条龙啊,你忘记了?” “鸣—”小肥的尾巴立马垂了下来一一出於动物的本能,它一直很害怕稚。 “唉,真是名副其实的人厌狗嫌————”珠泪嘆了口气,“做龙做到这份上, 也是没谁了。” “那李菲呢?李菲什么时候回来?”季澜问,“表演结束后就回么?” “没,要到初一早上,跟她爸妈一起回来过年。”周悬说,“春晚毕竟不是在我们家门口办啊。” “对,春晚,还是春晚重要。”说起这个话题,珠泪的眼里立刻闪动起了星光,很是期待的样子,“你们说她会唱什么歌?执迷不悔?还是矜持?又或者我愿意?网上怎么还没出节目单?周悬你知道吗?” “我没问,不过应该是我愿意吧?”周悬说。 是的,没错。 根据可靠情报,李菲会参加今年春晚的演出。 至於情报的来源..当然是李菲啦! 这帮人中,最先得知这个情报的,是在一个月前和李菲通电话的周悬一一其实在港区的演唱会结束后,李菲就已经收到了春晚导演组的邀请,只不过她当时还不確定自己会不会被刷下来,所以直到一切基本尘埃落定,才告诉了周悬这个消息,避免话说太早丟人。 坦白说,周悬在初听到“李菲要上春晚”这个消息时是很惊讶的。 因为在他心目中,“上春晚”是一件很遥远的、很没有实感的事情,此前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成为“春晚嘉宾”亲友团的机会。 不过后来他又仔细想了想了,忽然意识到,这事儿好像也没毛病。 毕竟以李菲现在如日中天的名气,如果她都上不了春晚·那还有谁能上呢? 她就该上春晚呀! 在通知完这个消息后,李菲就提醒周悬,自己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让他要说,也只能跟信得过的人说。 周悬会意,就只是跟自己的父母、如今车上的这几人,以及白璟传达了这个喜讯。 大家的反应各不相同。 其中最理性的是白璟,他刚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得出结论,说“上春晚”这件事,对李菲和春晚节目组是双贏一一此前发展重心在港区的李菲,正好需要一个杀进內地市场的契机。 而总是被吐槽“越来越不好看”的春晚节目组,在收视率逐年下降的压力前,他们也许需要一个“爆火”级別的人,为他们拉回岌岌可危收视率一一毫无疑问,今年,是属於新普天后李菲的一年。 李菲需要春晚,春晚也需要李菲,確实是双贏。 在朋友们中,最激动的,当属珠泪,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她直接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在被大家手忙脚乱地弄醒之后,隨即到来的是她的眼泪。 一颗又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啪嗒啪嗒,蹦蹦跳跳地落在了她家的地板上。 大家都很能理解她的心情: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粉丝、歌迷,能够见证李菲这一年坐火箭般的事业发展,她觉得幸福,是应该的。 而除了珠泪之外,最有感触的人,应该就是师傅了。 虽然周悬刚和他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师傅表现得还算是淡定。 但根据清秋的说法,当天师傅没有睡觉,在窗台上蹲了一整晚,对著月亮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流泪。 “啊,真期待啊·”珠泪感慨地说,“明天我一定努力把你家打扮的漂亮一点,让阿菲在你家过一个幸福美满的好年。” “可阿菲过年不住我家。” “.—.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吗,她父母也一起回来了,所以他们要么住前两年买的那栋房子,要么是住酒店”周悬理所当然地分析道,“怎么想都不会来我家住吧?” “哈?!那我不是见不到阿菲?!”珠泪震惊。 “別说你,我也说不准能不能见到。”周悬理智地分析给她听,“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阿菲一定会回家过年,到时候市里必然会有很多狗仔蹲她,『金蝉脱壳”的难度可想而知一一她可不像我们一样可以用法术脱身。” “可恶的狗仔!”珠泪怒了,“他们家里是没人过年吗?为什么春节还要干这种缺德的事!” “珠泪啊——.”季澜拍了拍她的肩膀,冷静地说,“照你这么说的话,我的境遇好像也跟狗仔差不多。” “啥?” “我家里也没人过年啊。”季澜摊手,“我妈改嫁了,我奶奶去世了,我老爹虽然还没死,但跟死了也差不多不是么?” “你说什么呢澜澜!”自知失言,开了“地图炮”的珠泪马上抱住她,收敛了刚才凶狼的表情,宽慰道,“什么没人过年,你不是还有我们嘛?不光是今年,以后的每一个年我们都可以一起过呀! “喔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季澜挠挠头。 这个是实话,卖惨不是季澜的性格,刚才真的就只是隨口吐槽了一下而已。 “你是不是觉得寂寞了澜澜?要不你春节来我家,咱们可以睡一张床。” “呢呢—” “徒儿啊。”在后排吵吵闹闹期间,师傅灵活地跳到了清秋肩上,对一旁开车的徒弟说,“关於阿菲的事,为师虽然知道这很难,但你得想想办法。” “关於阿菲什么?”周悬茫然地问。 “当然是把她带回家里一趟。”师傅深沉地说,“你不想见,为师还想见呢“我也没说我不想见—— “那你就更该想想办法。” “知道了知道了——” “我会每天做爱心便当给你吃的,澜澜!” “呢听.” “汪汪汪!” 车內的吵闹还在继续。 第265章 葡萄变酸! 第265章 葡萄变酸! “应该没有遗漏了吧?”农贸市场门口的停车场里,周悬把最后一箱车厘子塞进了后备箱里,问道。 “都齐了都齐了,准备打道回府吧。”珠泪翻著手机备忘录,对照著被各种东西塞满的后备箱,点头道。 在把整个市场里里外外逛了个遍之后,他们总算买齐了普通人家过年会准备的绝大部分货品。 其中水果的部分,他们选择了车厘子、甘蔗、葡萄以及砂橘。 零嘴是蜜饯、山核桃、开心果还有各种口味的瓜子。 装饰用品分別是对联、福字、窗等等一眾,看起来就“喜气洋洋”的商家力荐新年必备品。 以上这些东西,占据了大概三分之一的后备箱。 剩下的地方,则是被珠泪购入的各种食材堆满。 从年糕、蔬菜、腊肉,到新鲜的鸡鸭鹅牛羊猪肉和各种生猛海鲜(好心的老板特地帮忙打了氧气),很难想像仅凭明晚的八个人,其中还包括了一只猫,一只狗,一只鸟,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么多吃的。 不过该说不说,在看到这满满一后备箱的年货时,周悬也多多少少是有些感慨一一时光茬苒,也终於是到了由他钱包大出血,为“家庭”置办各种年货的时候了。 “来来来,趁这个机会,我给大家表演一下我学会的新法术!”在大家都上车之后,季澜半个身子钻进后备箱,摸出了几颗葡萄来,“周悬你先別开车,看完我的法术再说!” “喔,葡萄变酸的法术。”师傅眨眨眼睛,“看来你已经练会了?” “已经炉火纯青了!”季澜很有自信地说一一儘管,她学习这个法术的过程,其实很有些曲折。 最开始,因为和猫猫道长打赌打输了,她便换了个师傅,让同样会这个法术的周悬来教她。 周悬虽然答应了,可一到教学环节时却发现,自己所掌握的葡萄变酸术是“天师特化版”,而季澜因为体质特殊的原因,哪怕照本宣科地模仿,也没法还原出法术原本的效果。 无奈之下,她只好又带著周悬提供的法术版本,去找猫猫道长,最后以“帮猫猫道长捏肩一周”並被嘲笑了一通(“有师傅不找找徒弟,你是不是傻!”) 为代价,从猫猫道长那里得到“鬼魂特化版”葡萄变酸术的秘籍。 根据季澜的事后復盘,自己去找周悬拜师的行为,有点像是去网上买盗版的网课,虽然便宜,但人家却不提供答疑和售后服务。 而猫猫道长这边完全採取了“因材施教”模式一一你是什么种族,我就提供给你什么种族能够使用的术式,哪怕是再怎么稀奇古怪的种族,我也能改良出適合你的方案。 早知如此,就不该费这么多周折,直接去找猫猫道长得了! “大家请看,这是一颗葡萄。”季澜举起手里的葡萄,向车內的眾人展示(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要表演什么),“一颗冰——-额,刚才店家说这个品种叫什么来著?” “冰美人。”清秋善良地帮忙补充,“一种冬季特有的品种,据说含量非常高。” “没错,冰美人!在葡萄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甜品』!”季澜把葡萄塞进珠泪的嘴里,“请珠小姐品尝一下。” “確实很甜!”珠泪竖起大拇指,含糊不清地配合道, “没错,很甜,甜就对了!”季澜又对周悬使了个眼色。 周悬会意,摸出手机开始帮她录像一一作为季澜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法术表演,確实是有录影留念的价值。 “下面,我就要向大家展示,如何把一颗『甜到爆炸』的葡萄,变成酸到“酸到爆炸”!”季澜打了个响指,看大家没什么反应,便提醒道,“咳咳, 我觉得现在应该有一点掌声。” “啪啪啪啪。”车里立刻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不会鼓掌的小肥也拍了拍座椅靠背,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很好,感谢大家!”季澜从兜里摸出第二颗葡萄,放在珠泪的手掌上,“下面请我的助手帮忙拿一下道具,我要开始施法了!” “我,我来啊—”珠泪一看怎么还要她帮忙拿道具,不免有些担忧地说,“不会波及到我,把我也和葡萄一起变得酸溜溜的吧?” “放心吧。”一边的师傅让她放宽心,“这是只针对葡萄的术式,你又不是葡萄精,不可能受影响的。” “喔喔,那来吧。”珠泪双手捧著葡萄,“我准备好了澜澜—————呀!小肥! 北说是迟那时快,在旁边流著口水瞄了很久的小肥,终於等到了机会,季澜都还没摆开架势,它先凑上来一口把葡萄给闷了。 “快吐出来,快吐出来!狗不能吃葡萄,会中毒的!”珠泪掐著小肥的脖子,不让它咽,“大过年的,你想进医院么!快吐!” “小肥现在是妖怪,吃葡萄应该没关係。”摄像师周悬稳重地说,“忘了吗,上次它还偷吃了白璟的巧克力饼乾,一点事都没有。” “这——好像也是。” 趁著珠泪分神的间隙,小肥挣脱了束缚,把葡萄嚼吧嚼吧,咽进了肚子。 “真是嚇死人!”珠泪锤了小肥的脑袋一拳,“下次不准再乱吃东西了!” 小肥亲昵地蹭蹭她,表示自己知错了一一做错了事就用撒娇来弥补,是小肥在还是“狗”的时候就掌握的技巧。 “无妨,反正葡萄还有。”季澜又把一颗葡萄放在了珠泪手里,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蹟的时刻!” 只见她眼神坚毅地目视著葡萄,双手摆好架势,然后快速掐动著一连串复杂的手诀,速度之快,几乎到了產生“残影”的程度,就跟电视上那些,破金氏世界纪录的“復原魔方”选手的手速差不多。 一旁的珠泪震惊了,原本还以为只是个小把戏而已,可这才三秒钟过去,季澜居然已经一连掐出了十二个手诀,完全是大师风范还是她认识的季澜吗?!这才几秒过去,她的法力还支撑得住么?!把葡萄变酸原来是这么复杂的一件事吗?! 然而修炼白痴珠泪有所不知的是,手诀多,並不代表这个法术就很“费法力”。 相反,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越多的手诀不光能起到“稳定”的作用,还能有效减少施术者的法力消耗。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云华观一门独有的“点石成金术”:当年天算道长將原本需要十五个手诀的点石成金术,简化成了只需要三个手诀的版本。虽然看起来是更简单了,可实际上法术的法力消耗和失败率,却比正常点石成金术的翻三倍不止。 所以,虽然“把葡萄变酸”的过程虽然看起来很复杂,但对法力消耗却几乎是微乎其微的,这也是季澜能够掌握它的原因。 总之,在珠泪的恍惚间,季澜终於完成了她最后一个手诀(共计三十个), 並对著那颗葡萄伸出手指,大喝一声(这个动作是她原创的,对法术的成功与否没有影响)“变!”(同上,这个口诀也是她原创的,对法术的成功与否也没有影响)。 “成,成功了吗?”珠泪凝视著手里好像没什么变化的葡萄,有些不確定地问。 “当然,不信你尝尝!”季澜得意洋洋地说。 “別一口全吃进去。”周悬把手机镜头对准珠泪谨慎的脸,好心提醒道,“如果术式成功的话,那么这颗葡萄的酸甜已经被反转了一一刚才有多甜, 现在就有多酸。” “可是它看起来一点变化都没有— “葡萄的酸甜本来也不是能用肉眼確认的吧?” “说的也是,那我就小心一点吧。”珠泪小心翼翼地拨开了葡萄的皮,伸出舌尖舔了舔果肉的部分。 “怎么样?是不是很酸?”季澜期待地看著她。 “嗯,怎么说呢。”珠泪砸吧砸吧嘴,“確实是不甜了,但是-好像也不酸。” “啥?” “就是——·感觉没什么味道,我还是尝一口好了。”珠泪吃了一小口葡萄, 砸吧了半天嘴,最后给出结论,“嗯,確实没味道,既不甜也不酸。” “怎么可能,我明明没出错啊?”季澜一口把剩下的葡萄塞进自己嘴里。 “见鬼,真的没味道!”季澜傻眼了一一人生在世活了十八年,再加上死了半年,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寡淡无味的葡萄,换了不知情的人来,估计会以为自己的味觉失常了。 “那是因为你的法术失败了。”一边围观了全程的师傅,无情地点评道,“第五个手诀、第十二个手诀和倒数第三个手诀都弄错了-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练习啊?” “当然了!这一个月我每天早晚都要练十五次!中途只休息过三天!”季澜百思不得其解,“奇怪了,我刚才明明没有失误啊—————” “那就是你一开始就记错了手诀。”师傅无语道,“你期间就没有尝过葡萄的味道么?按理说早就该发现了吧? “我我这不是不敢尝试么?”季澜挠挠头,“方一酸掉牙了怎么办?而且我本来就不爱吃酸的,以前吃瘦肉丸都不加醋—..” “吃瘦肉丸还是得加醋的吧?”周悬结束了录影,把导航地址重新设置成了桃源小区,点火著车,“我以前有个同学,吃瘦肉丸要加半瓶醋。” ““—-我从小就不加,很奇怪吗?”季澜有些委屈地说。 “罢了罢了,为师现在帮你纠正一下,回去的路上再好好练习几次,应该就能掌握了。”师傅看季澜低落的样子,意识到自己刚才话说重了(他习惯了教周悬这种聪明徒弟,如今炮换鸟枪,不习惯也是自然),便找补了两句,“看好了,你弄错的三个地方,正確的版本应该是—“” “这么无聊的法术,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的?”为了不打扰师傅的教学环节, 珠泪把脑袋凑到前排,小声问,“把酸葡萄变甜还有道理,把甜葡萄变酸有什么意义?” “也许这只是个意外而已。”清秋解释道,“就像季澜刚才因为法术失败, 把很甜的葡萄变成了没有味道的葡萄一样,这世上的很多法术,其实都不是基於某个“目的”,而是『无意间”被创造出来的。” “可它还是被流传出去了不是么?能流传出去就说明有市场吧?” “那是因为世上还有很多和清云一样,喜欢收集各种稀奇古怪法术的人。”清秋说,“对於他们来说,把『甜葡萄变酸』,可远比把『酸葡萄变甜”有趣多了。” “就跟白璟那个不知道哪儿淘来的,养蟑螂的宠物机是一个道理?”珠泪有点明白了。 “嗯,差不多。” “那这世上有能把酸葡萄变甜的法术么?” “我没听说过。”清秋看向周悬,“你知道么?” “据我所知,没有。”周悬摇头。 “为啥,这是什么很逆天而为的法术吗? 1 “照师傅的说法,是因为古时候的天师总是自视甚高,认为『把酸葡萄变甜”是果农们应该研究的课题,让他们做这种事儿太大材小用了。” “.那也比把葡萄变酸有意义吧!” “古代人的事儿,谁知道呢。” “咳咳,现在我要开始2.0场次的表演了——”季澜有些心虚地,又一次把葡萄放在珠泪的手上一一她刚才练习了一路,总算赶在周悬把车停好时,勉强掌握了。 “別紧张。”师傅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慢一点也没关係,重要的是不出错。” “嗯嗯——.”季澜凝视著葡萄,缓慢地开始掐诀。 一分钟后,三十个复杂的手诀终於结成,季澜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长舒一口气,连刚才自创的收尾动作都忘记做了。 “成了?”珠泪问。 “嗯——·应该成了。”季澜的语气有些不自信。 “那我尝尝。”珠泪像刚才一样拨开葡萄皮,舔了一小口。 “怎么样,还是没味—.”季澜话还没说完,就被珠泪抱住了。 “恭喜你,澜澜!”珠泪表情痛苦地祝贺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酸的葡萄 “也就是说—”季澜张开了嘴巴。 “啪啪啪啪!”师傅面带微笑地带头鼓起了掌。 车內,掌声雷动! 第266章 帮忙看家 第266章 帮忙看家 小肥冲向了推门进来的那个英俊男人。 “哟!小肥,好久不见,你又肥了一圈!”白璟热情地给了它一个拥抱,“新年好啊!” “汪汪!”小肥亲昵地舔著他的脸。 小肥其实跟白璟不常见面,但却很亲近他。 也许是因为总能从他这里混到各种零食吃,也许是因为,大家的原型都长得差不多(九尾狐也是雪白的顏色,而且长得有点像狗不是吗?),所以它把白璟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难得,你这么早就来了。”周悬从臥室出来,“我还以为你只有空来吃晚饭。” “什么话,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吗?”白璟冲他招手,“来得正好,帮我搬年货。” “年货?” 周悬来到门边一看,才发现门口堆著好几箱烟爆竹。 “当然是年货,过年不放烟,那还能叫过年嘛?”白璟把一个小型的锥形烟放在小肥头顶,“来来来,小肥也来搭把手,把烟都运到阳台去,省得被隔壁熊孩子偷著点了。” “汪!”小肥得令,顶著烟飞也似的冲向阳台。 “我看网上说,听说咱们这儿今年烟卖的很贵。”周悬帮忙把两桿造型夸张的“加特林”提了进来。 “確实不便宜,这么点最多能放半个小时,了我两千块。”白璟把最大的那盒“礼炮”扛了进来,“不过考虑到市区竞拍个摊位也不便宜,这点钱也该给人家赚了。” “一个摊位多少钱?” 白璟用手比了“八”。 “八万?” “八十万,从今天到初二,只能卖三天。” “这么贵?”周悬咋舌,心说这得卖多少炮仗才能回本。 “听说竞拍很激烈,八十万已经是封顶价了。”白璟嘿咻嘿咻地往阳台搬货,很有生意头脑地说,“咱们发散一下思维,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人家每来算一卦就附赠一根仙女棒,保证生意红火。” “听起来不错,不过我春节期间不准备出摊。” “真的假的,这可不像是你周道长平日里风雨无阻的作风啊?”白璟惊讶,“你这是终於想明白了,要给自己放个长假?还是你和李菲约好了,一整个春节都要腻歪在一起?” “主要是大过年的,人家来算卦基本是想討个彩头,万一我看到的结果不好,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很难办。”去年已经有过类似经歷的周悬,今年在总结经验后,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等年后再出摊吧。 “行了,我差不多该出门了。”周悬套上羽绒服,嘱咐道,“麻烦你照顾小肥,顺便看家,我晚上差不多八九点回来。” “喔,我都忘了今天中午你要出去拜年了。”白璟往沙发上一坐,隨手打开了电视机,又抓了一把果盘里的开心果,“可我好岁也是客人吧,家里有什么吃的没?” “冰箱里有昨天买的肉和菜,但我建议你点外卖吃。” “这是什么话?你以为谁的厨艺都跟你一样糟糕吗?”白璟把剥好的果仁往天上一拋,小肥很配合地用嘴接住了。 (—) “跟厨艺没关係。”周悬说,“昨天买了太多东西,好不容易才塞进冰箱, 你现在开门的话,那些食材可能会『涌”出来。” “好吧,周道长家的规则怪谈之一,『永远不能开启的冰箱”,我记住了。”白璟说,“那其他人呢?现在才十二点不到,別告诉我要在这儿独守空房到你回家啊。” “他们下午应该就会陆陆续续来了,家里还没布置,还要准备晚饭。” “行吧行吧,我会好好看家的。”白璟抓著遥控器换台,电视里很快就播放起了“我叫夏雪,我叫夏雨,我叫夏冰雹”的那部经典情景喜剧。 “我会儘早回来。”周悬把那副金边眼镜架在鼻樑上,“记得別给小肥餵太多零食,不然等它回家后被发现胖了一圈,我可没法解释。” “汪汪!”小肥蹲在沙发上,摇尾巴跟他道別。 “嗯,再见小肥。” 门“砰”的一声关上。 “好了小肥,囉嗦的傢伙出门了,现在是美好的点外卖时间。”白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一手楼著也像他一样翻著肚皮的小肥,一手刷著外卖软体,“今天可是『辞旧迎新”的除夕,为了討个彩头,我必须吃顿好的。让我看看·—嗯,先来只蜜汁烤鸡半只?不,半只怎么够吃,至少也得来两只。” “你觉得这家的披萨看著怎么样?” “汪!” “好,那就吃这个披萨—-再来点餐前小点好了。”白璟继续下单,“伊比利亚火腿沙拉配飘雪鹅肝··这个好这个好,再来一碗海鲜粥养胃··鸡丝、千贝、鲍鱼、鱼片、虾仁、龙虾、螃蟹,全部加上!” “汪“汪“汪“”小肥“汪”起了自己的独创歌曲,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別高兴得太早,刚才没听周悬说么?为了你能保持淑女的身材,我今天可没办法邀请你共享这顿午餐啊。”白璟戳戳它的鼻子。 “汪汪汪!”小肥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示意他再考虑一下。 “喷,好吧,那咱们就打个赌。”白璟把手指抽了回来,“你贏了,那咱们就对半分,我贏了,你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我吃。” “汪!?” “赌约很简单。”白璟笑眯眯地说,“如果一会儿来的第一个客人是女的、 雌性,那就算我贏,反之,就算你贏一一当然,公平起见,一会儿送餐来的外卖员不算客人,如何?” “汪————.”小肥用智慧的望著天板,开始思考。 白璟的计划很简单,虽然乍一看只是很简单的“概率问题”,但问题是,平时会来周悬家做客的男的就只有他和猫道长,而其他人一一清秋、珠泪、季澜、 李菲甚至包括小肥在內,全都是女性。 而在这些对象中除开他和小肥,以及不在安平市的李菲,男女比例来到了碾压性质的一比三。 更別提,猫道长基本都是蹲在清秋的肩上跟她一起来的,到时候只要说是“清秋的脚先踏进门里”————·怎么想都不会输吧? “汪!”果不其然,小肥根本没发现这是个卑鄙的陷阱,把爪子拍在他的胸口,表示同意。 “很好很好,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白璟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小肥立刻跳了下来,冲向门边,蹲坐著汪汪大叫一一看来昨天周悬的教导它还是听进去了。 “哟,这么早就到了?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勤奋。”白璟翻身下沙发,正去准备开门,却忽然一愣。 “不对啊,她们几个平时来的时候不是都是直接输密码开门的吗,怎么今天想到按门铃了?装淑女?”他嘟囊著走到门边,“难道是外卖?可我才刚下单五分钟啊,春节期间有这么多骑手吗?” “汪!”小肥用爪子挠门,似乎是表示你再不开我就要代劳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家主人平时还是太忽视对你的安全教育了,怎么能隨便给陌生人开门呢?万一人家是来抢劫的怎么办?不知道你这种品相的狗能卖好几千么?”白璟做作地凑向猫眼,“开门之前得先看看来者何人才行呀——我靠, 怎么是你!” 门外站著一个长相平凡的年轻男人。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屋里的人正在透过猫眼注视自己,便对著猫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没错,就是我”。 “好久不见,安平市最勤劳的计程车司机。”白璟无语地推开门,对著门外的常平没好气地说一一见鬼,怎么把他给忘了? 一旁的小肥在闻了闻常平的气味,並確认了这是个“雄性妖怪”后,立刻开心地原地转起了圈。 “我刚才听到狗叫声,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常平看著欢快的小肥,用那种毫无起伏的语气问道,“这是周悬新养的狗?” “不是,是他邻居的狗。”白璟说,“你现在就来吃年夜饭吗?这也太早了吧?” “我是来拜年的。”常平问,“周悬不在么?” “你来晚一步,他去给他爷爷奶奶拜年了。 1 “那就麻烦你代劳,转交给他。”常平把手里的一提菸酒递给白璟。 “哦哟,你很有心嘛,这么硬的礼物。”白璟只是扫了一眼烟和酒的牌子, 马上就估算出了价格,“那我的呢?你不会没准备吧?” “你的那份在我后备箱里,原本是打算年后碰到了再给你的。”常平说。 “你把这么贵的菸酒放在计程车的后备箱里?”白璟无语地说,“你也不怕客人拿行李的时候给你顺了?” “那需要我现在拿来给你么?” “免了免了,先存你那儿吧,反正周悬不抽菸也不爱喝酒,他的这份跟送我也没什么区別。”白璟嘿嘿一笑,显然是对这份足够“现实”的礼物非常满意。 “进来坐会儿吧?正好我刚叫了外卖,有你爱吃的沙拉。”白璟倚在门口和常平聊了半天,这想起来自己正在帮周悬看家,於是马上发挥主人翁精神,邀请他进来坐坐。 “不了,我要趁著下午去买点年货,晚点还要出车。” “不是吧,今晚你都要出车啊。”白璟无法理解,“连周悬那种人都说自己放春节要休息了,你难道最近很缺钱吗?” “运营公司为了不让广大市民在春节期间拦不到车、造成出行的不便,所以號召我们务必站好这『今年的最后一班岗”。”常平平静地说,“我觉得他们说的蛮有道理,反正我今晚也没什么事。” “得了吧,你今晚出不出车,跟人类的话术可没关係。”白璟摇头,“反倒是证明了,你现在只是在学著人类的样子,『隨波逐流地过年”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 “连除夕夜都坚持出去上班的傢伙,居然还说自己要出去『买年货”,这不是隨波逐流是什么?”白璟无语地说,“正常人类今天都是能请假的就请假,哪有人主动去上班的!你根本就不懂『过年”在他们心里的意义是什么!” “好吧,那我明年的除夕就不出车了。”一分钟后,常平给出这样的回答。 “..—”白璟沉默地看著那张毫无特色的脸,最终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距离这里最近的农贸市场在西山南路,最近人类都流行去那里买年货一一你不吃肉就別学著人家买腊肉套餐了。” “好的,谢谢。”常平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嗯,新年快乐啊。” “今天还不是新年。”常平提醒他。 “·除夕跟新年已经差不多了,现代人没你想像中的那么讲究。” “好吧,新年快乐。” “汪汪!” “嗯,你也新年快乐。” 白璟望著常平远去的背影,摸了摸小肥的脑袋。 “汪?” “没什么,我现在觉得你老老实实当狗也挺不错。”白璟感慨地说,“至少你有自知之明,不像有的妖怪,看起来是个人类,实际上也就只有『看起来”的部分像人而已。,看来对普通的妖怪而言,做人还真是件『任重而道远”的事啊———不过也是,毕竟不是谁都跟我一样,既聪明,学习能力又强。” “汪~”小肥用爪拍了拍他的大腿,提醒他別忘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一会儿会分你一半的。”白璟用脚后跟带上门,拎著那袋菸酒回了客厅,准备去冰箱里拿瓶可乐喝,“但你得跟周悬保密——” 冰箱门拉开的瞬间,一大堆白的肉和绿油油的菜,甚至还有一只拔完毛的鸡,就像周悬之前说的那样,几乎是以“山体滑坡”的气势,从冰箱里“涌”了出来。 “我靠!忘记不能开冰箱了!”白璟一边手忙脚乱地接著那些那些食材,一边疑惑地说,“这么多东西,昨天到底是怎么给他们塞进去的———” “喂!那是晚上炒菜要用的肉,別吃!” 第267章 你还太嫩 第267章 你还太嫩 “春晚的节目单终於出来了,阿菲的选曲真的是《我愿意》!”珠泪一边推门进来,一边和季澜嘰嘰喳喳地討论著关於李菲春晚表演的话题,“虽然我也有考虑过会不会是《执迷不悔》唉,你说春晚导演组,怎么就不能给她安排个串烧,直接唱十首歌呢?” “可能是时间有限吧,好像每年有机会独唱的歌手一共就那么几个。”季澜接话道,“今年除了李菲以外还有什么看点吗?我还没看节目单呢。” “看完节目单,你保证会嚇一跳。”沙发上,长手长脚的男人抱著正在打呼嚕的狗,冷不丁地说道。 “哇!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珠泪一惊,她和季澜刚才说话太专注,完全没注意到沙发上还躺著个白璟,“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早来还有错了?”白璟打了个哈欠,“我不来,谁帮忙看家?靠你们这些两点才来的傢伙么?还是这只吃完中饭就呼呼大睡的狗?” 小肥闻言,只是睁开眼睛看了看珠泪和李澜,隨后便继续打起了呼嚕了。 “你刚才说我会被嚇一跳,为什么啊?”季澜把白璟的腿拨开,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很开朗地说,“难道是我也上春晚了?可我没接到通知啊?” “你要是能上春晚,那就不只是你了,全国人民都得嚇一跳一一舞台上根本见不到人,大家都以为见鬼了呢。”白璟贱兮兮地说,“珠泪,快大声告诉她, 今年的春晚还有谁!” “稍等,我刚才只关注了阿菲唱什么歌,容我细看一下。”珠泪刷著手机, 盯著看了半天,突然“呀”了一声,“这不是顾乐吗?” “哈?!谁?!顾乐?!” “喏,你看这个合唱节目。”珠泪指著手机屏幕说,“表演这一栏,xx,xxx 和顾乐!都是现在当红的演员小生啊!” “简称。”白璟在旁边补充,“三个小白脸。” “真是顾乐啊”季澜几乎瘫倒在了沙发上,完全没有听见白璟的『补刀”,“怎么会呢——之前明明一点风声都没有————我从来没想过顾乐会上春晚啊—.” “不对啊,这春晚的节目单才刚出来五分钟,你是怎么知道的?”珠泪看著白璟,“你刚才不是在和小肥一起打瞌睡吗?” “当然是从顾乐那里知道的。”白璟坐起来,把盒子里的最后一块披萨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春晚的导演刚给顾乐打完电话,他转头就向我匯报了。” “可是顾乐为什么要跟你匯报?你又不是春晚导演。” “这还用问?他一个妖怪要上人类的春晚,向我这个妖怪前辈请示一下、討要点心得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白璟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再说了,我们这么铁的关係,他顾乐不提前跟我说,难道要我像你们一样,知道看电视的时候才发现『喔,原来顾乐上春晚了』?” “看来后半句才是真正的原因。”在不涉及李菲的事情上,珠泪的智商和情商马上就回来了,“顾乐只是担心被你小心眼地『暗算』,才第一时间告诉了你这个消息啊。” “顾乐也告诉我了!”季澜捧著自己的手机,尖叫道,“他说了自己今晚要表演的事,还说感谢我的应援,是因为我的支持他才有机会被春晚导演组选中! 啊啊啊啊啊啊!” “有可能是群发消息。”白璟提醒她, “才不是!他的感谢里有我的名字!”季澜把手机屏幕贴在白璟的鼻尖上,“看到了没!这么大个『季澜”!他是专门来感谢我的!” “唉行了行了,人家五分钟前才刚发给你的,得意啥呢。”白璟摆摆手,“这只能说明顾乐觉得你不靠谱,怕你泄露消息害他赔违约金。” “你放屁!这只能说明顾乐有契约精神!是守法公民!” “那你的意思是李菲没有契约精神?是法外狂徒?” “我可没说!李菲告诉周悬那是应该的,他们的关係跟家人一样亲!” “那就是顾乐没把你当家人?” “顾乐为什么要把我当家人?我们才认识多久?他是这么隨便的人么?” “那你怎么解释,顾乐很早就告诉我了这个消息?他这不是把我当家人吗? 九“你还有脸说!”季澜给了他的胸口一记重拳,“那分明是在你的淫威之下!那是迫不得已!” “汪汪汪!” “哎呀,好啦好啦,大过年的吵吵什么呢。”珠泪抱著在他们发生爭吵前提前跑路的小肥,打起了圆场,“阿菲上了春晚,顾乐也上了春晚,还有什么结局比这更圆满呢?澜澜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给顾乐回微信,白璟你也是,快点把你的外卖盒子收拾收拾拿去扔了!难道想让我们在垃圾堆里过年嘛!” 说完这句话,珠泪便以身作则,先一步繫上了围裙,走向冰箱准备收拾今晚的食材一一她今天至少要弄二十多个菜,不提前开始做准备肯定是不行的。 “唉,作为今晚的贵宾,我居然还要收拾外卖盒,真是天理难容。”白璟嘴上叨,却还是手脚麻利地把那些空盒子堆叠在了一起,“走了小肥,跟我下楼扔垃圾!” “汪!”一听到能出门,小肥马上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白璟这边才刚出门,另一边打开了冰箱门的珠泪,就立刻大叫了起来:“谁动了冰箱啊!昨天我明明收拾得好好的,怎么现在东西全塞成一团了!买来的青菜都被压爆汁了,冰箱里都是绿水—这块肉还被咬了一口!” “还用想吗,两个犯罪嫌疑人已经跑路了。”季澜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放下了手机去帮忙珠泪收拾冰箱,“我说这傢伙怎么这么听话的出门丟垃圾,原来是为了逃避责任。” “如何,白贤侄。”狸猫蹲在小肥的脑袋上,指著自己刚贴好的窗说。 “不错不错。”白璟竖起大拇指,“不偏不倚刚刚好,道长的手真稳。” “呵呵,不瞒你说,我当年都九十好几了,手依然稳得跟人家一二十岁的小年轻一样。”师傅笑摸小肥狗头,“好了小肥,咱们去臥室继续贴吧,昨天买的窗太多了,得多消耗一点才行。” 小肥载著师傅“噠噠噠”地走向臥室。 白璟背著手,目送著贴窗的猫狗组合离去后,又来到沙发边上,看著手握毛笔,认真低头写对联的清秋。 “人逢盛世千家乐,户纳春风万事兴——”白璟由头晃脑地念著,“不错不错,挺工整,不过横幅呢?” “还在想。”清秋放下了笔,“有推荐的吗?” “別急,我马上帮你想一个。”白璟摸出手机,先是给桌上的对联拍了张照,而后语音输入道,“帮我给这副对联想一个横批。” “你在跟谁说话?”清秋问。 “我前阵子刚认识的朋友,小a。”白璟盯著屏幕,“行,有结果了。上联: 人逢盛世千家乐,下联:户纳春风万事兴,横批:人安岁稔。怎么样?” “人安岁稔—”清秋把上下联结合起来,跟著轻声念了几次,“好像还行。” “行,那就这个了。”白璟又对著手机发语音,“感谢感谢,横批很喜欢, 敏感肌也能用,下次有麻烦继续找你哈!” “有必要对ai说谢谢么?”已经听出了“朋友小a”就是ai的清秋重新提笔, 在空缺的横批上写上“人安岁稳”四字,“那只是一堆数据而已吧?” “你不懂,现在客气点,万一下次帝流浆的时候,人家搭建伺服器的电脑变成妖怪了,咱们就是『老相识了』。”白璟的脑迴路总是与眾不同。 “清秋!你对联写好了没!”厨房这时里传来珠泪的吆喝声。 “写好了,需要我帮忙吗?”清秋起身。 “厨房这儿还好,不过周悬家的不锈钢菜板不太好用,你能把你们家的拿来借我用一下吗?”珠泪喊道。 “好。”清秋说,“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一起拿来吧。” “盘子我已经提前从家里拿来了,那就再拿点调味料吧,我怕晚上不够用!” “行,我现在去。”清秋推门出去了。 “唉,都忙,忙点好,忙点好啊。”白璟坐回了自己的专属位置,伸手在那副对联未乾的字跡上拂过一一主人不在家,来帮忙的客人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只有他一直背看手,在家里东逛西看。 “嘴上说忙点好,自己怎么一点活都不干?”季澜端著一盆洗好的水果,从天板上飘下来一一以往她自恃“有礼貌的鬼魂”,都是走门的,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昨天买来的水果寄存在珠泪家,上上下下地搬货太麻烦,只好偷懒了。 “谁说我不干活的,监工难道就不是工作了?”白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从果盘里捡了段甘蔗塞进嘴里,“我刚刚还给殭尸出主意呢,看看这横批,我想的!” “你?帮清秋写对联?”季澜不屑地说,“鬼才信呢。” “不信拉倒,反正你信不信都做不了人。”白璟故意大口嚼著甘蔗,让甘蔗飞溅出的汁水从季澜的身上穿透而过。 “,真噁心。”季澜飘到了另一边,“问你个问题。” “我有权帮顾乐隱瞒他圈外素人女友的身份!”白璟立刻正义地说。 “少框我了,顾乐还没实现梦想呢,怎么可能现在就交女朋友,色字头上一把刀你没听过么?”季澜对自己偶像的职业態度那叫一个百分之百信任。 “那你要问我什么?顾乐的三围吗?” “你能帮我找顾乐,要个春晚的吉祥物么?”季澜有些扭捏地说。 “吉祥物?那个毛绒玩偶?”白璟挑眉,“这种事情还用专门找顾乐吗?让周悬或者珠泪找阿菲,她能给你弄一卡车来。” “什么呀,光是玩偶有什么用,我是想让顾乐顺便签个名在上面。”季澜持续性扭捏。 “一个玩偶而已,你自己找他不就好了? 一“春晚还有三个多小时就要开始了,人家这会儿肯定还在化妆呢,我怎么好意思让他去偷吉祥物?” “.—那我就好意思了?”” “你不是说跟他关係铁嘛!”季澜一反常態,很殷勤地帮白璟捏著肩,“不像我,我回顾乐的消息,他现在还没反应呢,唉,果然粉丝和朋友就是不一样啊。”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白璟思虑道,“左边也捏一下。” “力道如何?”季澜双手发力。 “嗯,不错,一会儿我借你一副墨镜,你就可以去盲人按摩店应聘了。”白璟大手一挥,“行吧,看在你恳求我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好了。” “哎呀,太感谢了。”季澜从兜里摸出一颗水灵水灵的葡萄,放在了白璟的手掌上,相当諂媚地说,“今天当监工辛苦了,快吃颗葡萄补补分,別一会儿低血了。” “补充分?”白璟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地说,“可甘蔗不是更甜么?” “哎呀,那是你不知道这个葡萄多少钱一斤,比甘蔗可甜多了!” “多少钱一斤?” “这哎呀反正就是很贵。”季澜催促道,“快尝尝快尝尝,吃完了就代表你答应我了。” 白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葡萄,最后还是有些谨慎地只咬了半口葡萄。 “喔,確实挺甜啊。”葡萄刚一入嘴,白璟就竖起大拇指,“不错,再去给我洗两个来。” “你——-你確定?”他的反应,让季澜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確定是甜, 而不是酸,或者没味道?” “很甜啊,比甘蔗还甜。”白璟一副“很美味”的表情。 “这怎么可能,我的法术明明没有失效啊!”季澜一下把那剩下的半颗葡萄塞进了自己嘴里。 “我胚呸呸!明明是酸的!”季澜被酸到扭曲的五官,对上了白璟的笑脸。 “你耍我!”季澜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我耍你?不是你耍我吗?”白璟冷笑道,“瞧你这自作聪明的样子,装作一副有求於我的样子,还用葡萄当谢礼,真是把我当傻子一一你这种不要脸的傢伙,哪里需要特意请我去帮你要签名玩偶呢?” “那你为什么不觉得酸!”季澜捂著腮帮子说。 “因为我刚才趁著摸下巴的时候,就用法术把自己的味觉偷偷屏蔽了!”白璟“哇哈哈”地大笑起来,“想坑我,你还嫩著呢,女高中生!接著干你的活去吧!” 第268章 乾杯 第268章 乾杯 “这不是周老弟吗?”夜色中,一只漆黑的鸟类扑棱著翅膀,精准地落在了刚走进小区的周悬肩上。 “鸦兄,这么巧?” 周悬有些意外,他原本和鸦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可现在才八点二十,没想到鸦就到了。 “不瞒你说,我其实早就出发了。”鸦扇了扇翅膀,呱呱地说,“但是一路上放炮的人太多,搞得我不得不小心些,也不敢飞得太低一一虽然往年也是差不多境遇就是了,这还没到十二点呢,整个安平就炮声连天了。” “除夕的晚上是这样的。”周悬点头。 他刚才打车回来,外面的天色简直比重度雾霾时还严重,到处都是烟爆竹弓爆时所產生的白烟,能见度不超过五十米,空气中更是无处不瀰漫著一股火药特有的味道,让人心里情不自禁地泛起一种“多吸一口,减寿一年”的感觉。 好在他们这儿居民楼多,属於“禁止燃放烟爆竹”的区域,否则鸦兄这趟怕是得兜个圈才能顺利降落了一一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小区的空地上,还是能看到几个小孩在拿著“仙女棒”甩来甩去。 “来,周老弟。”鸦兄从翅膀里叼出一个红包,递给周悬,“春节期间我也忙,就不来找你拜年了,这个红包你且收下。” “这可使不得。”周悬马上拒绝,“鸦兄今天来我家吃饭,已经很给面子了,我怎么还能收红包呢。”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哎呀,收下吧。”鸦兄强行把红包塞进他手里,呱呱道,“之前带我去港区看演出,我还没感谢你呢,今天又叫我来吃年夜饭,於情於理,我都该给你包个红包。” “不不不,这是两码事。”周悬还是拒绝一一人家提著礼物来拜年,他收下也就罢了,大不了以后再还人情。 可鸦倒好,这一通直接给红包、发现金的“体面人”操作,让他怎么好意思呢? “哎呀,收下吧收下吧。” “不不不。” “收下吧收下吧———” “不不不—” “周老弟这是看不起我,不想给我面子?” “我没这个意思—.” “那就收下!”鸦拿出了小时候发红包的长辈们的气势,把红包直接塞进了周悬羽绒服的帽子里,“不收下就是不给面子!” “唉.”在这套熟悉的话术下,不善周旋的周悬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抓紧上楼吧,春晚都已经开始二十分钟了。”作为胜利者的鸦得意得拍著周悬的肩膀,“我已经听说了,今年的春晚有李菲的独唱,我很期待啊!” “鸦兄往年也看春晚?”周悬走进了四栋的单元楼。 “看呀,怎么不看。” “鸦兄不会是去—春晚现场看的吧?”想起了李菲演唱会上,鸦熟门熟路的那副样子,周悬觉得他很有可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很早很早以前去过一次,不过那几太远了,大过年的我也懒得飞来飞去。”鸦跟他传授经验,“早些年,我是站在人家的窗户外,或者去商场电器卖场门口看。后来到了前几年,商业街那块儿不是换了块大屏幕吗?我就改去那儿了。除了音响稍微差点、风有点大、放炮的人多了点以外,没毛病。” “那鸦兄以后可以来我家看。”周悬说,“正好最近液晶屏幕降价,我准备年后换一台更大点的电视机。” “感谢周老弟的好意,不过该说不说,这几年的春晚是越来越没意思,要不是今年有李菲在,我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鸦呱呱地吐槽道,“去年我看著看著就睡著了,醒来一看,下个节目就是难忘今宵了,好悬没被那些小年轻的鞭炮炸到。如果今年的春晚还是这么无聊、如果明年的春晚没有李菲,那我估计就不看了。”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好几年没认真看过春晚了,最多就是开著电视『听个响”。” 周悬载著鸦,就这么一路閒聊著来到了五楼一一在今晚的鞭炮声中,楼道里的感应灯好像就没怎么暗下来过,也不知道这本来就不怎么给力的灯泡儿,能不能挺过年后物业公司上班。 来到自家的505室的门前,周悬便看见门上贴著一个鲜艷的“福”字,和一副书写工整的对联。 “嘴,装扮的很用心嘛周老弟。”鸦照著对联上的字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妖逢盛世千家乐,户纳春风万事兴一一妖安岁稔!不错不错,喜气洋洋的,看著就吉祥!” “妖?”周悬有些奇怪地看著对联上的字跡一一在他看来,上面写著的明明是“人逢盛世千家乐,户纳春风万事兴,人安岁稔”才对。 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摘下眼镜再看对联。 果不其然,少了镜片的阻隔,上面文字一下就变成了鸦刚才念的那样。 看来是有谁用障眼法,把这副对联上的“人”替换成了“妖”,以至於在妖怪和普通人类的眼中,会出现两幅不同的景象。 不过平时以人类自居的周道长倒也不甚在意,毕竟这个家里平时来来往往、 进进出出,除了他这个“人”以外,几乎全是各形各色的妖怪们。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周悬输好密码,推门而入。 就跟他料想的一样,自家客厅里,被今天上门劳动的客人们仔仔细细地装扮了一番,其中包括但不限於:屋子里亮堂堂的,每一盏灯都开著(珠泪昨天特地提醒过,除夕夜的晚上家里必须点灯,厕所的也不能放过);几乎每一扇窗户玻璃上都贴好了各式各样的窗,就连冰箱门上也贴了两张(昨天就说了別买这么多,非不听);茶几上摆著一盆藐似大蒜苗,实则是盛开的水仙(昨天下午没买这个,看来是今天清秋专门去买来的),笼子里的小仓鼠正盯著一笼之隔的三层豪华果盘,卖力跑动著。 以及,原本的餐桌被端到了电视机前,上面铺好了更大的圆形桌板,以及配套的转盘一一当然,也少不了已经在桌边围坐好的客人。 “汪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小肥,原本打算依照惯例扑向周悬,帮他洗脸。 结果一下看到了周悬肩上的鸦,它又赶忙原地剎车,有些警惕地看著这只怪里怪气的“生物”。 “喔,有阵子没来,都不知道周老弟你家养狗了。”鸦张开翅膀,对看小肥友善地挥了挥,“你好,小傢伙。” “汪汪汪汪!”小肥发现这原来这黑漆漆生物的真身,原来是一只鸟后,马上大叫著冲了过去,准备把它“挠”下来一一狗这种生物,除了追逐蝴蝶以外, 对追逐鸟类也同样感兴趣。 “你们回来的比预计要早一些。”好在距离他们最近的清秋转过身来,及时把小肥拽了回去,主动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新年好,鸦。” “新年好啊。”鸦跳到了她的肩膀上,环视著桌边一脸严肃的表情,正盯著电视上的节目,连招呼都忘了和他们打的其他几位客人,好奇地问,“你们看什么呢?” “嘘,別吵!”白璟比了一个声的手势,“我们正在品味今年的相声节目,现在没空閒聊。” “看相声需要这么严肃吗?”周悬有些吃力地把不安分的小肥抱起来,在自已的位置上落座,也跟他们一起看向电视机里,那一瘦一胖的两个相声演员。 “都说了是在品味。”白璟不理会他们,一心一意地盯著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鸦雀无声(只有电视里的人在说话)的客厅里,两位相声演员鏗鏘有力地说出了那句“祝大家,过一一年一一好!”的台词以后, 相声节目终於结束了。 “你看懂了吗?”沉默中,季澜扭头看向身边繫著围裙的珠泪。 “好像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珠泪摸摸下巴,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她,这会儿也很难得的有些严肃,“主要是没搞懂笑点在哪里。” “的確。”蹲在一张专门为他定製的高脚椅上的狸猫附和道,“一点都不好笑,现在的相声都是这样的吗?” “汪汪!” “网上已经开始骂了。”白璟低头扫了一眼微博,一副“早已瞭然”的表情,“看来全国人民都觉得今年的相声不好笑,这还有人发起投票呢,说小品有没有可能比相声还无聊。” “咳咳,相声结束了,现在先欢迎客人!”回过神来的珠泪第一个站了起来,“欢迎光临,鸦!你这是和周悬在楼下遇见了么?” “没错没错。”鸦乐呵呵地说,“很荣幸,今年能和大家一起过除夕。” “鸦,给你看个好东西!”季澜笑嘻嘻地从背后摸出了一包“无骨鸡柳”, 递给鸦,“噹噹噹噹!” “这是——”鸦眼前一亮,“你们学校门口的鸡柳? “没错没错,最近放寒假,那个大婶就跑去补习班门口卖了。”季澜得意地说,“知道你今天要来,中午珠泪特地陪我去买来的。” “嗯,確实是老味道。”鸦尝了一口,呱呱地问,“不过为什么还是热的? ”” “当然是因为一直用法术保著温呢。”季澜哈哈一笑,“珠泪难得会的法术,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喔,说起这个,周悬和鸦都回来了,也该上菜了!”珠泪冲向厨房,“来个人帮忙端菜!” “我来我来!”白璟相当殷勤地跟了上去,很难得地主动了一回,“我都快饿晕了!” “我不是说不用等我们吗?”周悬看著桌上那几盘几乎没被夹过的冷菜,知道他们是在等待自己和鸦回来,有些不好意思。 “別听白璟胡扯,他十分钟前才刚在厨房里偷吃了半盘炸里脊。”季澜摆摆手,“珠泪就是怕你们回来前,菜已经被某两个贪吃鬼偷吃完了,才故意不上菜的。” “两个?” “另一个在你怀里。”季澜说,“它吃掉了半只烧鹅。” 周悬闻言,低头对上了小肥天真的眼神:“你又在装无辜了,小肥。” “注“”小肥舔舔他的下巴,把装无辜进行到底。 “来来来,都让让都让让,上菜了!”白璟从厨房里昂首挺胸地走出来,身边漂浮著十几个菜碟子,像是街头的杂技演员,“红烧狮子头、蒜蓉蒸小青龙、 油燜大虾、南乳燜猪手、醋排骨、清蒸大黄鱼、鲜虾豆腐羹、乾锅菜、玉米排骨汤、精品三文鱼— 他每报一道菜名,身后对应的碟子就会稳稳地落在桌上。 对面的清秋很配合地解除掉了每一道菜上附著的保温法术一一还好有这样便利的法术,才能让大厨有提前准备的时间,不至於一整晚都在厨房里切菜、烧菜、上菜。 “最后一道菜!”白璟吆喝著,“因为买不到阿菲代言的百事可乐,所以用可口可乐烧的可乐鸡翅!” “买不到可乐的事就不用大肆宣传了吧!”厨房里传来混合著炒菜、抽油烟机噪声的珠泪的提醒声。 “还有菜没烧完吗?”鸦有些呆滯地看著这被一盘又一盘菜餚急的密密麻麻地餐桌,呱呱地问,“这也太多了吧?” “还有最后一道菜,炒年糕。”清秋笑了笑,“珠泪怕你们觉得这一桌都是『预製菜』,所以特意留了一道主食现炒。” “这跟预製菜可差远了吧?”周悬起身走向厨房,“我去帮大厨端菜。” “猫道长晚上喝什么,白的还是红的?”白璟完成了上菜的任务,又端著三瓶酒过来,“或者x0?” “我喝红的吧。”狸猫很自然地说,“最近在师傅那儿净喝烧酒了,换换口味。” “鸦呢?別告诉我你要喝饮料啊。” “家里有冰块么?”鸦呱呱地问。 “当然。” “那就x0!” “喔,你比我想像中要有品味一些。”白璟哈哈一笑,“今晚一醉方休!” “来了,最后一道菜,也是第一道菜。”端著盘子的周悬,和解下围裙的珠泪一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在白璟提前预留好的那个空位,放下热气腾腾的那盘炒年糕一一这是安平过年一定会吃的东西,也是新年宴上最重要的一道菜,所以珠泪才特意等到周悬和鸦回来才动手烹飪。 “来,在晚饭开始前,为了预祝新一年的到来,也为了感谢大厨今晚的辛苦付出!”白璟把胖乎乎的仓鼠放在了小肥的头上,单手抱起了它们俩,另一只手举起酒杯,高声道,“咱们先干一杯!” “乾杯!” “汪汪!” 第269章 连线春晚现场 第269章 连线春晚现场 “在过去三十五年来,我表演过上千种不同的魔术。而其中最神奇的,就是今天晚上的这一个。”电视画面中,站在观眾席间的斜刘海魔术师,从身后拿出了一只银色的小酒壶,“如大家所见,这是一只———“” “哇,看见了没,顾乐顾乐!”季澜叼著可乐鸡翅,兴奋地指著电视屏幕喊道。 “哪儿呢?”正在剥虾的珠泪,抬起头看向魔术师手中的那只酒壶,“壶里吗?” “什么呀,后面后面!”季澜对著电视隔空猛戳,“魔术师身后的那张桌子,看见没!” “喔喔,看见了。”得到了提示的珠泪定睛一看,果然在魔术师身后的圆桌边上,看到了一个盛装打扮的英俊小伙儿,正是顾乐没错。 “他这是要给魔术师当“託儿”么?”珠泪把虾仁餵给一直眼巴巴蹲坐在她身旁的小肥,猜测道。 “能当托就意味著一会儿他也有台词,好事啊!”季澜开心地说,“你们说,李菲也会坐在观眾席吗?离她的节目还早吧?” “认清现实吧,李菲可不用在这儿加班给魔术师当托,这会儿肯定在休息室歇著,等唱完歌就回家吃年夜饭了。”白璟拍著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咖位还是有差距啊。”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就是隨口一问而已!”季澜一掌拍开他的手。 確实是多余的提醒一一以李菲能够在春晚“独唱”的咖位,当然不需要坐在下面的嘉宾席观影给自己找额外镜头。 但话又说回来,导演组能在每年都备受瞩目的魔术表演节目中,专门给顾乐安排一个“近距离观影”的露脸机会,说明他还是比较受器重的。 “我有很强烈的预感,顾乐一会儿肯定有台词。”季澜確认了一下手机上的节目单,很篤定地分析道,“你们想,魔术结束后就是顾乐的节目了,所以他肯定要提前退场对吧?这样一来,魔术师为了给他个先走的由头,肯定会故意跟他互动一下,顺便为后面的节目预热!” “比如从那个壶里倒一杯牛奶给他喝?”周悬听著魔术师的介绍,大概已经明白了,这是一个“能从同一只壶里倒出不同种类饮品”的魔术一一说实在的, 今晚到自前为止的节目,就像预料之中的一样都没什么意思,也就只有魔术能让这一桌的人提起兴趣討论了。 “很有可能!” “说来惭愧,我以前一直以为,魔术师其实都是妖怪或者天师假扮的。”鸦呱呱地说,“毕竟他们的有些表演,好像也只能用『法术』来解释,才能解释得通吧?” “我小时候曾听师傅说过,在过去就有位天师因为生计所迫跑去当了江湖艺人,专门靠给人家变戏法、表演为生。”狸猫把三文鱼“吸溜”进嘴里,边嚼边说,“只可惜后来他被人发现了『其实是在用法术表演”的秘密,最后被打断了双手,饿死街头了。” “你確定师傅是这么跟你说的?”清秋表情有些怪异地看向他。 “是啊。”狸猫问,“难道我记错了?” “我记忆中的版本是,那个天师后来成为了那个圈子里大名鼎鼎的人物。”清秋说,“为了不暴露自己其实是在用法术变戏法的秘密,他一生都没有收弟子。以至於他去世的时候,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都为此感到惋惜,遗憾那些他发明所的戏法没法传承下去。” 但很神奇的是,那些他曾经依靠法术才能完成的表演,在他去世几十年后,居然被一位根本不会法术的天才江湖艺人復刻了出来,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结局差这么多?”狸猫有些茫然,“可我记得师傅就这么跟我说的没错啊有没有可能是师姐记错了?” “我应该不会记错。”清秋看著电视,平静地说,“因为我认识那个人,他跟这个魔术师长得有点像,是南方人。” “.—·那就是我被师傅骗了?”狸猫不敢相信,“但是为什么?这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吗?” “考虑到当时的你还是个孩子,师傅应该是想用这个故事提醒你,以后安安生生做天师,別学著人家出去当江湖艺人一一只是真正的版本可能会起反效果, 所以师傅就改编了一下。”非常了解自己师傅的和师弟秉性的清秋得出结论,“这也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不是么?” ““.·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狸猫无语。 “哎呀,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谁还没有个疼爱自己的长辈呢?”鸦呱呱叫道,“来,道长,白璟,咱们喝一杯!” 不知为什么,这只天不怕地不怕,对九尾狐直呼其名、把天师称作“老弟”的乌鸦,自从前些日子和猫道长相识以后,便一直对他恭敬有加。 可能是被猫道长过於真实的“倚老卖老”的气场蒙蔽了吧? “喝一杯喝一杯!”有求必应酒鬼们马上举杯迎合。 “少喝点。”清秋拍了拍狸猫的脑袋,“別李菲还没出场,你就先醉倒了。” “这是第几种喝的了?”珠泪看著魔术师把倒出的芒果汁递给了一位观眾一不同於动不动就“来一杯”的酒鬼们,他们几个“年轻人”看魔术表演的时候,相对要认真许多。 “第五种。”季澜摸摸下巴,“感觉这个魔术唯一需要“託儿』的地方,就是得让观眾配合地报出下一种饮料的名字啊·—-这对顾乐来说不是好事吧?我还希望他多说几句话呢。” “你们说,咱们现在打个电话给顾乐,会怎么样?”白璟看著镜头里得体地微笑著,等待魔术师cue他的顾乐,有些恶趣味地说。 “想想也知道手机不在他身上吧?”周悬可不觉得这种直播节自会允许嘉宾带手机入场,万一有人忍不住当著镜头玩手机,那可就真成“直播事故”了。 “这有什么难的,我用法术把手机『变”到他的兜里不就行了?”白璟笑嘻嘻地放下酒杯,“季澜不是想给他找点画面吗?正好,当著全国观眾的面在春晚上接电话,保证他在五分钟之內登上微博热搜,这下什么热度都来了。” “那他就得被封杀了!”季澜衝过去就要把白璟掐死,“你要是真敢这么干,我就跟你拼了!” “汪汪注!”人来疯的小肥一看他们开始打闹,马上激动地叫起来,准备参与这场混战。 “哎呀,他跟你开玩笑的,別当真。”珠泪一手拦住怒气冲冲的季澜,一手抱住了蓄势待发小肥。 “从桃源小区这儿到春晚会场至少有一两千公里,哪有什么法术能凭空操纵那么远的手机啊。”珠泪虽然平时修炼很不刻苦,但到底是比季澜多活了几十年的妖怪,一听就知道白璟是在胡扯。 “哟,不信是吧。等著,我现在就让跟顾乐电话连线一下。”白璟用手比了个“六”,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一副真的在人跟打电话的做派,“喂,顾乐啊。” “你看吧,他就是在骗人,顾乐的表情完全没变化,也没有掏手机出来。”珠泪抱著小肥盘腿坐在电视机前,指著从头到尾一直保持著“得体笑容”的顾乐说。 “他不会—是在千里传音吧?”完全猜不到白璟意图的季澜,有些担忧地说。 “是我是我,新年快乐啊。”就像在配合她的猜测一样,白璟保持著“打电话”的姿势,嬉皮笑脸地说,“我?我正在周悬家吃年夜饭呢!” “千里传音哪儿能传这么远啊!稚都做不到!”珠泪坚持自己的判断,“快看,魔术师终於找顾乐搭话了!” “顾乐,你好。”魔术师笑眯眯地跟顾乐握了一下手,“我上台前看了一眼节目表,好像下一个节目就是你上场了对吧?” “没错没错。”顾乐展现出了演员的专业素养,毫不紧张地还以笑容道,“我这不是正等著您给我倒杯喝的出来,喝完了好去后台准备吗?” “喔,那还真是得抓紧,不然导演该催我『怎么还不放顾乐走了”。”魔术师风趣地说,“那么顾乐,这会儿有什么想喝的,儘管说吧!” “顾乐,这个时候就该发挥你演员的特长,装作沉思的样子,给自己爭取点镜头了。”白璟对著屏幕指挥道,“先摸摸下巴怎么样?然后再故弄玄虚地说自己想喝点特別的。” 白璟的话音刚落,电视上的顾乐居然真的摸了摸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说起来,我还真是有个一直都想尝试一下的东西—”顾乐装作为难地说,“就是不知道您的魔壶认不认识这种东西。” “这——什么情况?!”季澜傻眼了。 “凑巧而已,凑巧而已。”珠泪依然十分自信,“他就是太了解顾乐了。” “不说说看,怎么知道呢?”魔术师笑眯眯地看著顾乐。 “很好顾乐,魔术师已经把舞台交给你了,全国人民都在期待你会说出什么“特別的东西”!”白璟对著电视机里的顾乐,举著手机(手)噗噗不休地指挥道,“不过依我的经验,这个时候过分卖关子就有点败好感了,所以先拿出你最擅长的『微微一笑』,smile!” “我想喝—.”电视上的顾乐嘴角微微上扬,就跟白璟的指示一模一样。 “快闭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季澜扑上去,想要阻止白璟即將说出的, 在她听来犹如“恶魔低语”的词句。 “至於要喝的特色饮品—.” 在季澜的干扰到来以前,白璟邪笑著说出了这句话,“豆汁怎么样?” “我想喝豆汁,可以么?”电视里的顾乐面对著魔术师,微笑著举起了自己杯子。 “该死的!你对顾乐做了什么!”季澜难以置信地看著他。 “这怎么可能呢?”围观全程的珠泪也傻眼了一一在他们的眼中,顾乐和白璟刚才的配合,就真的像是接到了白璟打来的电话,依照他的指示行事一般。 “豆汁这还真是个足够特殊的要求。”魔术师故作为难地举起魔壶,“ 不过嘛” 泛著混杂著奶黄和淡绿色的液体,从壶嘴中缓缓倒入顾乐的杯中。 “如大家所见,豆汁,送给今晚的嘉宾,顾乐!”在全场观眾的惊嘆声中, 魔术师笑道。 顾乐抿了一口杯中的看起来就“不太妙”的液体,那一瞬间的表情管理失控,已经证明了一切。 “確实是豆汁没错。”顾乐竖起了大拇指。 “感谢顾乐!在导演骂我之前,快去后台准备演出吧!”在魔术师的笑声和观眾们的掌声中,顾乐端著豆汁,翰躬离场。 “看吧,我说了我跟顾乐是铁哥们,人家就算在春晚现场,也一样得接我电话!”白璟得意洋洋地说,“刚才质疑的傢伙都出来,自罚一杯!” “怎么做到的?”面对著这齣难以解释的戏码,连周悬都这么问道。 “不告诉你。”白璟嘿嘿一笑,“这是我跟顾乐之间的秘密。” “你肯定是偷偷在顾乐身上加了什么法术,威胁他如果不听你的话,就会用法术折磨他!”季澜扑到他身上,“快解开!快解开!不然我就要折磨你了!” “是啊是啊,你猜对的,我確实在他身上施加了不得了的法术,把他变成了我的玩偶。”白璟任由她抓著自己的衣领,“哇哈哈”地大笑道,“我还可以大方地告诉你,解咒的方法就是餵他吃那种特別酸的葡萄,你赶紧去春晚现场拯救你的白马王子吧!哇哈哈哈哈!” “你还在耍我!”季澜举起拳头,打算把那张討厌的脸揍成月球表面。 “別理他了澜澜,魔术表演结束了,顾乐马上要出场了!”电视机前怀抱小肥的珠泪提醒道。 “我一会儿再收拾你!”季澜选下了这句狠话后,立刻跑到电视前摸出了手机,对准屏幕,等待顾乐的表演开始。 第270章 表演 第270章 表演 “我其实好多年没看春晚了,今年因为听说有李菲,才特意关注了一下。”视频电话那头的艾果吐槽道,“结果在那之前,除了魔术表演,其他节目都没什么意思,我爸这会儿已经在沙发上睡著了。” “你也喜欢李菲么?”周悬抱著小肥,问道。 趁著吃饭的间隙,周悬特地带著小肥回臥室跟艾果打了一通视频电话,閒聊了几句。 当然,真正目的还是为了让她看看小肥, 除夕毕竟是团圆的日子,让小肥和牵掛著它的主人视频连线一下也是应该的。 “以前是“还好”的程度,不过自从认识闹闹以后,我好像被她传染了『喜欢李菲”的『病毒”。”艾果笑著说,“我们现在已经很有默契了,上班摸鱼的时候她会递耳机给我,然后我们就沉默地一起听李菲的歌。” “说起来,李菲上春晚的消息好像就是她转发给我的—”艾果挠了挠头,“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和李菲私下认识,不然为什么每次李菲有点什么消息,她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呢?” “应该是加了后援会一类的粉丝群吧?”周悬帮闹闹找补了一句一一因为闹闹总是叫他“姐夫”,所以艾果一直知道周悬貌似有个“快结婚”的“女朋友”,却不知道,那个“姐”对应的其实就是即將在春晚登场的大明星李菲。 没办法,谁让闹闹有“扮猪吃老虎”的恶趣味,总喜欢在他人面前把李菲標榜为自己“遥不可及”的偶像,实际上天天给李菲的微信號转发“某国外星人目击事件”的新闻,变著法儿地骚扰她呢? “嗯,也有可能。”艾果抬头看一眼家里的电视,“这个小品结束后,好像就是李菲的节目了·——那咱们就先聊到这儿唄?” “好,我也看电视去了。”周悬把手机屏幕凑向小肥,“小肥,跟艾果说拜拜吧。” “注注!”小肥舔了舔屏幕,以自己的方式跟手机里的主人道別。 “拜拜小肥,这几天乖一点,別给周悬添麻烦。”艾果也对著摄像头做了一个“飞吻”,隨后说道,“那我先掛咯!” “嗯,回见。” “叮”的一声过后,视频由艾果那边先掛断了。 “好了,咱们回去看电视吧,阿菲马上要出场了。”周悬把小肥抱下床,顺口提醒道,“我发现你好像是重了点,小肥。” “汪汪汪!”小肥迈著轻盈的步子走向门边,决不承认这个事实。 周悬推开臥室门,却忽然发觉,客厅里此时好像安静得有些异常。客人们原本相互敬酒、聊天討论的喧闹声,不知何时都消失了,只剩下电视里小品演员们听著有些乾巴巴的对话。 他疑惑地来到餐桌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一就在他和艾果通话的几分钟里,自己的家里多出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条银白色,不过手臂长短、手指粗细,脑袋圆圆的“小蛇”。 在场所有人,此刻都用很有些凝重的眼神,望著那个看起来就很可疑的“生物”。 它悬浮在半空中,环绕看客厅悠然自得地飞看,一圈又一圈。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其他人的眼珠子,也追隨它飞行的轨跡缓缓移动,转了一圈又一圈。 “稚?”这里唯一见过那条“恶龙”幼年形態的周悬,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说这玩意儿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小白龙的味道。”白璟望著那条小蛇,眯了眯眼睛,“果然是那傢伙搞的鬼么?” “这是什么情况?”周悬的视线在不知不觉间,也加入了其他人的队列中, 跟著那条不明生物来回兜圈。 “我们也不知道,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在屋里了,搞不好是从门缝底下钻进来的。”白璟压低声音,“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差点一巴掌给它拍扁。” “它就一直这样,也不说话?”周悬凝视著这条外形跟稚小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嗯,连电视也不看,还一副很拽拽的表情。”白璟抬起手臂,“想打扁它的举手。” 珠泪和季澜同时举手。 “师傅怎么看?”周悬问。 “看著不像是有灵智的样子,估计是某种特殊法术的產物吧。”师傅谨慎地说,“不过毕竟是和龙有关的东西。保险起见,还是先抓住它再说吧—— 说是迟那时快,师傅的话音都还没落下,在旁边蹲著等候了许久小肥,在这一刻展现了与它名字不符的敏捷。 只见它一个爆冲,而后高高跃起,一巴掌精准的拍在了这条银色小龙的头上,动作快到连离那条龙最近的白璟都没反应过来。 在眾目之下,那条被小肥击中的龙眼里冒著星星,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地上,隨后“”的一声,变成了一团雾气。 雾气迅速地凝结在一起,看形状,竟然和某个聊天软体的“会话气泡”差不多。 在大家摸不著头脑的时候,三个黑色的大字,缓缓从气泡中浮现出来。 “新一一年一一好”。 “不愧是龙眾啊。”在眾人良久的沉默之中,师傅率先开口道,“能以这种方式施展传音的法术,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个王八蛋————”白璟“喷”了一声,“如果只是用法术传话的话,根本不需要搞这么复杂,他只是纯粹想找个藉口嚇唬一下我们而已!” “所以他是在用这种『传纸条』的方式跟咱们聊qq吗?”季澜问,“我小学的时候好像也这么干过。” “我可不觉得他知道『聊天气泡”是什么。”珠泪完全不认为自己那个连智慧型手机都没有的未婚夫,还懂网上聊天的这一套一一別说qq了,他认不认识企鹅这种在龙眾眼中的“低等生物”都还是个问题。 “估计是从书上看的,我送他的那本恋爱秘籍里,有类似的插图。”白璟咬牙,“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可恶的小白龙。” “要回他消息吗?”周悬光是看著这行字,就已经能想像到稚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了。 “回个屁,再说谁知道他这会儿在哪个宫殿里睡大觉呢!”白璟大手一挥, 深知对这种主动来找不痛快的傢伙,“不理会”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別理他,我们看我们的电视!” “无聊的小品结束了!”珠泪一个箭步衝上去,拍散了那条遮挡他们视线的新年祝贺(看来她是最不想回消息的),“阿菲要来了!” 此时此刻,还能老实坐在桌边的,就只剩下了清秋和白璟。 鸦和师傅分別飞/跳到了季澜和周悬的肩膀上,珠泪则抱著小肥霸占了最前排的位置,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紧盯著电视屏幕。 白璟很贴心地丟了几个枕头给他们,让他们不至於席地而坐。 “让我们有请,李菲!”在主持人的报幕结束后,在观眾的期待中,升降台缓缓升起,剪了一头齐肩短髮,身穿黑色旗袍搭配一双红黑撞色手套的李菲,伴隨著弦乐的伴奏声,从舞台中央出现。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隨形。” 李菲轻轻开口。 没有伴舞,真正意义上的“独唱”,整个舞台上唯她一人。 作为如今歌坛“小嗓歌手”的代表之一,她一开口便是一如既往高水准的演唱,无愧於新普天后的“江湖地位”。 “哇!!!”周悬家的观眾席立刻爆发出女孩们的惊呼声,猫叫声,还有乌鸦的呱呱声。 不同於激动的他们,同样在看电视的周悬无声地鬆了口气一一他不是不相信李菲的唱功,但当亲眼看到她站在在这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舞台上时,他还是难以克制地帮她捏了把汗。 这种心境,真是跟刚才看顾乐表演时,纯粹的“欣赏”完全不同—这就看“自家人”上春晚的感觉么? “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台上的李菲一句一句唱著,家里的观眾们一句一句跟著。 “我无力抗拒,特別是夜里,想你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大声的告诉你”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一曲唱罢,李菲微笑著对镜头鞠了一躬,挥手谢场, 自始至终,她没有跟观眾互动过,也没有任何多余表现自己的动作,就只是安静地唱完了这首歌而已。 李菲离场了,下一个双人的歌唱节目切入进来,可是却没人再看电视了。 珠泪扁著嘴,沉默地把头埋进小肥毛茸茸的背上,低声抽泣了起来。 泉先的泪水很快化成了一颗又一颗的珍珠,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 季澜手忙脚乱地扑上去,大叫著“,小肥不能吃!”,阻止想尝尝“珍珠是什么味道”的小肥;鸦用翅膀帮忙把珍珠收拢起来,周悬去扶起哭得停不下来的珠泪; 师傅跳到了清秋的腿上,给自己斟上了满满一杯酒,也不说话,只是和一旁笑眯眯的白璟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十分钟后,在厨房泡茶的周悬,收到了微信好友“菲菲菲”的消息。 菲菲菲:奉天承运,皇帝詔曰:本人的演出告一段落了/憨笑/憨笑。 周某:嗯,我们看到了,终於鬆了一口气,恭喜。 菲菲菲:干嘛,怕我在台上紧张,腿一软摔倒吗? 周某:说不上来在担心什么,但我確实很紧张。 菲菲菲:好吧,老实告诉你。 菲菲菲:其实我也很紧张,昨晚一直梦到自己唱破音了,才睡了俩小时,幸好没演砸。 周某:但你唱得很好,珠泪这会儿已经哭得双眼红肿了。 菲菲菲:真定假? 周某:她刚刚不是已经给你发照片了吗,白璟帮她拍的。 菲菲菲:哦哦,我是收到了,但是休息室的网太卡,图片转了半天也没刷出来。 菲菲菲:晚点我打个电话安慰一下她。 周某:你要一直在后台待到《难忘今宵》唱完吗? 菲菲菲:不用不用,但是顾乐需要,哇哈哈! 周某:你们碰到了? 菲菲菲:当然,我还尝了一口了他弄来的豆汁呢。 周某:那真是豆汁啊? 菲菲菲:千真万確,我一开始还以为色素饮料来著,结果一尝,差点呕出来。 菲菲菲:我还给顾乐拍了他一饮而尽豆汁,脸变成绿色视频,一会儿发微博哈哈。 菲菲菲:偷偷告诉你一个绝密消息:再有五分钟我就要杀出会场,祝福我能顺利从记者和狗仔队的包围下杀出重围吧! 菲菲菲:怎么不说话? 菲菲菲:我又卡了吗? 菲菲菲:123456 周某:我刚才在泡茶。 周某:你明早几点的飞机? 周某:123456 菲菲菲:八点半的飞机,顺便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周某:什么? 菲菲菲:我老娘听说你爸妈今年不回家过年,担心你孤独寂寞冷,非让我邀请你来我们家共度春节/牙/牙。 周某: 周某:你怎么说的? 菲菲菲: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嘛,当然是帮你回掉咯。 菲菲菲:不过我妈不死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让我邀请你明天来我们家吃分岁酒。 周悬:你怎么说的? 菲菲菲:当然是又帮你回掉咯,我们家那么多亲戚,你才认识几个啊,脚趾把我家地板扣坏了怎么办? 周悬:最终的交涉结果是什么? 菲菲菲:我妈让我有事没事就多去你家坐坐,还让我必须拍照留作证明。 菲菲菲:所以我正在思考,等回了安平之后,要怎么金蝉脱壳,从那些狗仔队的镜头下溜出来找你总之等我的好消息吧! 周悬:感谢李大侠出手相救。 菲菲菲:呵呵,大恩不言谢,回头请我吃饭就好。 菲菲菲:好了,五分钟到了,我要带著katie突围了,晚点回了酒店再给你打电话。 菲菲菲:你不会不接吧? 周某:我会等你的。 菲菲菲:歪瑞古德! 第271章 只有我们能看见的烟火 第271章 只有我们能看见的烟火 “周道长,电话还没打完吗!”白璟从周悬家挤满了人的玄关里探头出来, 看向沙发边已经和远在异国他乡的老娘打了十分钟电话的周悬,“再有一会儿就该唱难忘今宵了,你想错过新年的烟吗?” 要论每年除夕夜必不可少的一项体验,那自然要属跨年时分的放烟环节。 也是为此,白璟早早就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烟爆竹,就等著这一时刻的来临。 偏偏在眾人穿好衣服换好鞋子,从阳台搬来烟准备出门的时候,担心儿子孤独寂寞周悬老娘,忽然打来了电话,搞得不好意思拋下屋主人的大家,只得在玄关里乾等著周悬陪妈妈聊完天一一主要还是没想到电话会打这么久。 “马上。”周悬对著手机说,“妈,我约了朋友出去放烟,现在该出门了。” “我知道,我会去广场上放的。” “好,那就等你们回来再聚。” “我明早去一趟银行,等我见到阿菲的时候再给她的。” “嗯,新年快乐。” “喜报喜报!周道长打完电话了!”一看到周悬终於放下手机起身,白璟便立刻大声吆喝了起来,“大家扛好弹药!准备出发!” 白璟推开门,扛著最大的那箱礼炮走了出去。 “放烟去嘍!”季澜抓著两挺“加特林”,冲了出去。 “唉,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炸到——”跟在她身后,是叼著一大束仙女棒,扑棱著翅膀的鸦。 “汪汪汪!”小肥欢呼雀跃地站起来,搭著珠泪胸口,表示自己也要干点活。 “那小肥你负责这个吧。”珠泪把锥形烟当成帽子扣在它头上,“g ogogo,出门了!” “汪!” 这些等候多时的傢伙一下就没了踪影,玄关里只有清秋耐心地等待周悬披好羽绒服出来。 “师傅醉倒了?”周悬看著清秋怀里冒著鼻涕泡呼呼大睡狸猫,小声问。 “嗯,看完李菲的表演太高兴,喝著喝著就多了。”清秋笑著说,“这都没被吵醒,看来是要错过今晚的烟火了。” “说起来,我印象中师傅好像一直对放烟没什么兴趣。”周悬和清秋结伴出门,“以前过年的时候,我和阿菲放烟,他就坐在旁边翘著腿抽菸,给他仙女棒也不要。”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可能是因为年轻的时候经常道观里钻研火法,想配合著染料搞出自製炮来,结果把这辈子对放烟火的兴趣都消耗完了吧。”清秋摸了摸狸猫的脑袋。 “那个时代的烟火也和现在类似么?”周悬问。 “平民老百姓能买到的烟火大都没这么好看,也没现在安全,吵闹的程度倒是差不多。”清秋回忆道,“记得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有不少人被炸伤眼睛。” “那还真是乐极生悲两人就这么一路閒聊著,登上了四单元的天台。 那些烟爆竹正被整齐地堆在一起,由白璟统一施法。 是的,没错。 虽然前些年市政府考虑到安全和环境污染问题,曾经有过一段禁止燃放烟爆竹时期。 虽然根据现在的法律条文,烟爆竹等“危险物品”,只允许在规定地点燃放。 虽然桃源小区对门就是派出所。 但他们依旧准备当一回“法外狂徒”,在周悬家楼顶燃放今夜的烟。 非要为此行径找理由的话,其实也能说出不少,比如带著狗和鸟外出容易引起不必要关注啦,广场上人太多太吵啦,天太冷我就是懒得出门啦等等等等。 但真正的重点还是:作为一个除了妖怪就是天师和鬼魂的“非自然社群”, 他们有的是办法不让人家发现自己“知法犯法”的行为。 “好了,以防万一,先实验一下看看。”白璟摸出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仙女棒。 “怎么样,周道长?”白璟看向自觉戴上眼镜的周悬。 “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火光。”周悬说。 此刻在他的眼中,白璟只是拿著一根发出“滋啦滋啦”异响声的钢丝绳,完全看不见半点冷焰火燃烧时特有的那种火光。 隨后周悬摘下眼镜,一切便也隨即恢復正常,白璟手中的仙女棒进射出刺眼的光亮,照亮了夜色中每个人的脸。 这就是白璟的计划:他施加在烟上的法术,会起到让普通人“只闻其声, 不见其形”的效果,所以在对面楼睡不著的大的眼中,他们就只是一群喝多了在天台上发疯,幻想自己在放烟的酒鬼,完全没有被举报的风险。 什么?你说爆炸的声音还是会引起怀疑? 放在平时確实有可能,但今晚却是例外一一从晚上六点开始,整个市区到处都是里啪啦的爆竹声,更別提小区里的空地上还有偷偷放窜天猴、扔摔炮的孩子和年轻人,有他们帮忙掩护,相信谁都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保险起见,再试一个。”白璟把锥形烟火摆在了地上,点燃。 在短暂的燃烧过后,引线燃尽,螺旋状的光流从应声而起,灿烂的光雨带著橙红轨跡坠向地面。 一旁的小肥蹲在地上,睁大眼睛围观了全过程。 对於两岁的小肥来说,这还是它“狗生”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到烟火燃放。 在珠泪的怀抱下,它没有夹著尾巴逃走,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衝上去用嘴尝尝味道,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场夜色中的光雨由盛至衰,缓缓落下惟幕。 “这就是你刚才背上来的烟哦。”珠泪在它耳边问,“好不好看?” 小肥蹭了蹭珠泪的脸颊,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一一它难得表现出淑女的一面, 也不知是不是被美丽的烟火勾起了本该存在的“少女心”。 “一切正常。”周悬对白璟比了个“0k”的手势。 “0k,隱形烟製作完毕!”白璟打了个响指,“季澜,把加特林拿来!开干!” “我还是第一次放这种烟!”季澜兴奋地搓手,“有什么注意事项没有?” “放个炮仗而已,有什么好注意的。”白璟说,“你別对著对面楼的窗户放就行,我可不想大晚上的还要出去救火。” “行,我准备好了哇,你什么时候点的火!”季澜话还没说完,手里烟筒便冒出了火光(白璟使坏,故意没用打火机,而是用法术偷偷点燃了引线),隨后“咻”的一声,喷涌而出的金红色的火舌串联起了十几道流星般的光团,在空中炸出了五顏六色的绚烂火光。 “该死的,这炮仗怎么还有后坐力呢!”季澜完全没料到传说中的“加特林”烟火如此来势汹汹,一连退后了几步,直到撞在白璟的胸前。 “有后坐力说明我买对货了!”白璟单手扶住她的后背,坏心眼地大笑道,“这可是我了大价钱买的“超级无敌加强版”加特林,摊主说对著人的屁股放,能把人炸上天!” “你疯了吗!这里是居民小区!”季澜的吼声在加特林无休止的发射中,显得有些薄弱,“警察叔叔要来抓人了!” “那又怎么样!我文不住这儿!”白璟大声指挥道,“腰挺直!手抬高!如果你不想炸坏对面楼大家晾衣杆的话!” “別用我田径教练的语气命令我!” “来小肥,咱们退后点。”珠泪带著小肥稍微远离了这两个疯子一些,把自己的墨镜架在它的鼻子上,“戴上墨镜,安全第一·——-哇,真可爱,亲一下亲一下!” 又一次陷入呆滯的小肥,目不转晴盯著一团又一团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炸开, 任由珠泪隨意摆弄。 “唉,果然放烟火是件危险的事。”鸦蹦蹦跳跳地远离了那两个疯子,来到周悬身边。 出於“野生鸟类”的本能,鸦对於烟爆竹这类会在天空中爆炸的东西天生反感,要不是之前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它根本就不会跟著来天台凑热闹。 “鸦兄作为初学者,还是別挑战加特林,先试试更安全的烟吧?”周悬蹲下来,把一根仙女棒递给它。 “喔,这就是一开始的那个。”鸦思考了一下,觉得这玩意儿比起季澜手中的“大杀器”確实不算什么,於是便配合地叼住了仙女棒,“不会炸到我的嘴吧,周老弟。” “不会,这是给小孩玩的,会安全很多。”周悬说,“等快燃尽的时候吐掉就好,准备好吗?” “嗯,来吧!”鸦勇敢地说一一別看这是它迈出的小小一步,但却是整个鸟类大家族的一大步。 周悬的手掌过引线,仙女棒的引线被点燃,短促、刺眼的光亮隨即燃起。 “我该怎么做?”鸦有些慌张地说。 “可以试著晃晃脑袋。”察言观色能力有待提升的周道长,误把鸦的慌张当成了“兴奋”,於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建议道,“这种烟本来就是甩著玩的。” “是吗?”不疑有他的鸦立马照做,但被顺时针甩动的仙女棒的由“点”成“线”再成“圆”,一下让它更惊慌了。 可偏偏它越怕会烧到自己,就越是不敢停止动作,结果就这么越甩越快,越甩越快,终於是等到了烟即將燃尽,才下意识地吐掉了仙女棒,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你还好吧鸦兄?”终於察觉到了情况不对的周悬,赶紧上前安抚道。 “果然我这辈子跟烟爆竹就是没缘分————”鸦晕头转向地提醒道,“顺便,你兜里的手机响了,周老弟。” “喔,谢谢。”周悬自己都没注意什么时候来了电话,於是他稍微远离了吵吵闹闹的人群,背靠著楼顶的水箱接通来电。 “终於放完了—”季澜丟掉了发烫的“加特林”,甩著手腕说,“看来不只是威力加强版,备弹量也是超级加倍。” “行了,往后稍稍,剩下的烟一会儿再放,现在先请重头戏登场。”白璟扛著那箱礼炮走过来。 “十二点要到了?”季澜问。 “只剩一分钟了。”白璟摸出打火机,“咱们提前放,可能还能骗几个友军,让他们误以为新年已经到了。” “你怎么大过年的还想著坑人!” “什么叫坑人,我只是討厌循规蹈矩而已。”白璟果断点燃引线,边后退边说,“一会儿你注意听著,等全市各处都传来鞭炮和烟动静的时候,那才是真正新年到来的时刻!” “你这么说我很紧张啊!”季澜跟著他一起退后,来到了珠泪、小肥、清秋,还有晕晕乎乎的鸦(它被暂时寄放在小肥的头顶上)身边,做了好欣赏烟火的准备。 几秒后,第一发礼炮升上夜空,“膨”的爆裂声响彻整个桃源小区,只有他们能看见的绚烂烟应声绽放。 与此同时,小区里也如白璟预料中的一样,传来了几个年轻人们“新年快乐!”的欢呼声一一可怜的孩子,就这么被友军欺骗了。 “膨!” “哗啦~” “!” “哗啦~” 一朵又一朵烟火在楼顶绽放,竟是连清秋怀里醉的师傅都被吵醒了。 “谁,谁偷了我藏在仓库里的炮仗·—”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会儿什么东西被炸了,师傅怕是又要怀疑到我头上。 “今天是除夕夜,师傅不会怪罪的。”清秋摸摸他的脑袋。 “除夕————喔,说的也是。”师傅重新闭上眼睛,往清秋怀里钻了钻,“新年快乐啊,师姐。” “新年还有一会儿呢。” “还有多久?” “还有—” 清秋的话音未落,市內各处忽然响起了一片剧烈的爆竹声,无数枚礼就像约定好的一样,在这一刻升上夜空,灿烂而美丽的烟火照亮了整片夜色。 “新年快乐!”季澜和珠泪望著夜色,蹦蹦跳跳地拥抱著,大喊著。 “汪汪汪汪汪!” “新年快乐呱—·“ “听见了吗?”清秋点了点狸猫的鼻子,小声说,“新年快乐,清云。” “呼~哈~呼~哈”狸猫的回应是一连串的呼嚕声。 “我说你人去哪儿了,原来是偷摸著打电话,真可恶啊。”白璟来到周悬身边,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大声说,“新年快乐,周道长。” “新年快乐。”周悬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对白璟,还是在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说是迟那时快,趁著周悬注意力分散的时候,白璟一把抢过了他的手机,对著听筒大喊道:“新年好啊,阿菲!” “哟!这不是那谁吗?新年好啊!” 手机里响起了耳熟的声音,跟刚才在春节联欢晚会上唱《我愿意》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第272章 拜年也有公式 第272章 拜年也有公式 大年初一,早上九点半。 周悬刚牵著小肥上到五楼,就看见了那个手里拎著好几提东西,在他家门口来回著步,留著地中海髮型的中年大叔。 “汪!”小肥注意到了那个可疑的傢伙,马上叫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狗叫声,让大叔被嚇了一跳。 不过在看到周悬以后,他便马上惊喜地说道:“呀,周道长你回来啦。” “你是————”周悬看著那位大叔有些熟悉,又不太熟悉的脸,有些不確定地问,“顾乐?” “是我是我!”大叔的身上“”的冒出了一阵白烟,他也隨即从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变成了那个“万人迷”顾乐。 周悬这才想起来,之前在调查张可馨死因的那个晚上,顾乐用的好像就是这幅偽装。 看来妖怪去当大明星后还是多少有些优势:人家还要靠毛线帽、墨镜、口罩来做偽装,而他只需要用化形的法术把自己变成毫不相干的另一个人就好。 “真是好久不见。”周悬主动说,“新年好。” “新年好啊,周道长。”他殷勤地凑过来跟周悬握手,还顺口夸了一下小肥,“这狗的品相真不错,道长了不少钱吧?” “它叫小肥,是我邻居家养的宠物,过年这几天来我家暂住一下。”周悬推开门,“久等了吧?怎么也不提前发个消息给我?” “没有没有,我刚从狮夫妇那里过来,这才刚到没两分钟呢。”顾乐的笑容非常自然,明显是知道去领导、大人物家拜年的要点,就是不能提前问主人在不在家,而是要到了家门口直接按门铃,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说,让人家想找理由说不在都没不行。 “昨晚招待了客人,家里还有点乱。”周悬说,“不嫌弃的话,进来坐会儿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顾乐嘴上这么说,人倒是不閒著,马上拎著手里的大包小包,笑呵呵地跟著周悬一起进了屋里一一进来的时候他也没忘记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避免自己和上次一样,又被那对凶神恶煞的纸人兄弟偷袭。 “稍等我一下。”周悬在门边蹲下,解下了小肥身上的狗绳(因为怕被人举报遛狗不牵绳,所以要做做样子),又拿出一包湿幣帮它擦脚。 小肥非常配合地抬脚,似乎是很习惯了“进家门前要先擦擦脚”这件事了。 “嘴,这么听话的狗,真是少见”见周悬不去客厅,顾乐也不好意思自已去沙发上坐著,他摸了摸小肥的脑袋,正打算拍马屁,却忽然“嗯?”了一声。 “这只狗的身上————”顾乐吸了吸鼻子,“怎么好像有股———— “它是狗妖。”周悬说。 “狗·狗妖?”顾乐一愣,“您家邻居养妖怪当宠物啊?”” “小肥是因为误食了去年的帝流浆,才变成妖怪的,不过它主人不知道这件事,它也不想做妖怪。”周悬简单扼要解释道,“所以她们还是和原先一样相处。” “喔喔喔,原来如此。”顾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一其实他根本就没听明白,纯粹是周道长怎么说,他就怎么应。 两人一狗一起进了的客厅。 应该说周道长没谦虚,从隨处可见的拖鞋,桌上没吃完的菜、没整理的空盘子来看,他的家里確实称得上是“乱糟糟”。 不过这也没办法,昨晚放完烟、送走了客人们之后,就已经十二点半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又被李菲拉著双排打了会儿麻將,折腾到三点多豆子输完(李菲中途充值了两次)才结束。 甚至连小肥也是在臥室床上睡的,理由无他,纯粹是周悬担心一晚上不盯著这傢伙,外面可能就得展开一场“光碟行动”了。 而他今天起床后,就立马去小区附近银行的atm机取了点现金,顺带遛狗,这一来二去的,实在是没时间收拾屋子。 在帮顾乐泡茶的间隙,他抽空看了一眼微信。 第一条就是闹闹发来的消息,大意是向周悬解释,说她春节期间很忙,每天不是家里要吃酒就是要跟同学出去玩,所以只能微信上给他拜个年,还发了个红包聊表心意。 周悬点开红包,金额是整整齐齐的两百元, 他收下了红包,反手转了一千给闹闹,备註“闹闹新年好”。 闹闹回了个“给老板磕头”的表情包,然后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周悬刚回到客厅,就看著沙发上,小肥正很自然地蹲坐在顾乐身边,把他从头到尾闻闻嗅嗅了个遍,一副不要脸的样子。 顾乐自然是不敢反抗周道长的爱犬,任由它骚扰自己一一上门拜年遇到领导家的狗热情过度怎么办?当然是忍著! 对此早有预料的周悬,从身后摸出了一盒酸奶,对不要脸的狗招招手:“小肥,下来喝酸奶了。” “汪!”小肥被酸奶勾引,马上拋弃了顾乐,蹲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舔起了酸奶。 “你不是昨晚还在录春晚吗。”周悬把泡好的茶端给顾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悬对这只讹兽会在春节期间上门拜访的事,倒是並不意外。 在之前调查黑心老板洛兰的那起事件中,他们就算是成为了朋友。 而论“擬人”程度,在人类社会中勾心斗角尤其严重的娱乐圈里混了这么些年的顾乐,跟白璟、珠泪、清秋他们几乎是同一级別(比常平高出了至少一百倍),所以在维繫人情世故这一方面上,顾乐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的典范一一如今也算是半个“安平人”的他,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会放过任何一个向周道长“表忠心”的机会。 “我是为了不撞见那些来接机的粉丝,才特地改签坐早上的第一班飞机回来。”顾乐尷尬一笑,“结果天不遂人愿——“” “还是被拦住了?” “何止是拦住,她们尾隨了我的保姆车一路,现在还在小区门口蹲著呢。”顾乐无奈地说,“要不是我会缩地术,恐怕今天是出不了门了。” “那你现在,算是在安平市安定下来了?”周悬问,“我之前还听季澜说, 市政府准备签你做我们这儿的城市形象大使。” “说是这么说啦,但签合约的事儿还早著,主要是我平时太忙了,都没什么机会在家里待著。”顾乐说,“这不,等春节过完就又回剧组了,下个月还要去录一趟综艺。还好春晚不是每个月都办,不然我这电影估计到明年都拍不完。” “当艺人还真是辛苦。”每次听顾乐说起他行程的时候,周悬都会有一种“这傢伙好像阿菲还忙”的感觉。 事实或许也確实如此:李菲平时不接商演,录综艺也只是在演唱会和专辑的宣传期才不得不参加几次,至於拍电视剧、电影的邀约则是看都不看就直接推掉,所以比起一年到头永远都在跑这儿跑那儿,忙碌各种事情的顾乐,阿菲每年至少还有儿个月是相对清閒一点的。 “老实讲,我之前还真没想到你会接受春晚的邀约。”周悬说,“感觉你对这种事儿应该没什么兴趣才对,是经纪公司要求的?” “唉,还是周道长了解我。”顾乐嘆了口气,附和道,“之前刚收到春晚邀请的时候,我本来就是打算拒绝的,毕竟我对唱歌跳舞没什么兴趣,加上春晚的彩排还没完没了的,很影响我在剧组拍戏的进度,隔三差五就要为了去彩排而请假。” “结果公司不同意,逼著我答应也就算了,居然还画蛇添足地给我安排了个在魔术表演中露脸的机会。”顾乐有些无语地说,“搞得我不光要参与自己节目的彩排,魔术彩排我也得跟著过几次。” “不过我看网上反响挺不错的。”周悬说,“昨晚魔术结束后,热搜里马上就冒出了“顾乐要喝豆汁”的词条,很多人都夸你反应快,能想到说要喝豆汁, 还夸你幽默。” “那都是公司买的热搜和粉丝控评啦。”顾乐笑著摆摆手,谦虚道,“春晚这么严肃的场合,所有流程都是对好的、排练过几十遍的,让我提出要喝豆汁那也是导演安排的,跟我没什么关係。” “白璟也知道这件事吗?”周悬回想起了昨晚白璟假模假样打电话的事。 “好像——是吧?我记得我是有提过一嘴。”顾乐自从跟白璟搭上关係以后,向他匯报的事儿实在太多,记不清也很正常。 “难怪。” 看来昨天白璟其实是早就知道了,顾乐会和魔术师討要豆汁的“独家情报”,只不过这傢伙的眼力和“装模作样”的能力实在太强,以至於完全预判到了整场魔术的流程,让人觉得他是在“操纵”电视里的顾乐,让他主动提出要喝豆汁。 “不过那个魔术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周悬问,“我看好像网上有蛮多揭秘,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实说,我还真是不知道。”顾乐诚实地说,“那个魔术师很厉害,虽然我们是提前对过了流程没错,可那只酒壶就那么点大,他表演的时候倒出来的饮料,早就超过酒壶本身的容量了一一以前彩排的时候他还让我检查过那只壶,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 “所以芒果汁也好,豆汁也罢,不过是为节自增色的手段而已,真正厉害的是他的手法。”顾乐由衷地称讚道,“要不是我確实没察觉到妖气和法力的波动,我肯定会觉得那傢伙和我一样,是个妖怪来著。能以普通人类的身份能做到这种程度,也难怪他是这个国家最有名气的魔术师了。” “他確实很有名。”周悬点头,“我读小学的时候就在春晚上看见他了。” 聊完魔术的话题之后,顾乐又和周悬扯了些“有的没的”的话题,从春晚后台的趣事到最近人类社会里发生的各种奇事件,就这么聊了大约半个小时,顾乐便以自己“一会儿还有点事”为由,起身告辞。 应该说,作为一只妖怪,这傢伙確实完全吃透了“拜年”的流程是什么:所谓“上领导家拜年”,真正要做的並不是把“新年快乐”掛在嘴上,而是注意尺度,少卖弄自己(他完全没提自己最得意的,关於正在拍摄的新电影《天下有贼》的事情)、少问东问西(他一次都没问过周道长最近的生意红不红火、安平市最近太不太平),多跟对方閒扯些家长里短的屁话或者轻鬆的八卦內容,这样才能做到既不给对方负担,还显得你俩是很“亲近”的关係。 “你太客气了。”到了分別的时候,周悬看著那堆礼物,很公式化地感谢道,“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没有没有,去年受了大家这么照顾,我上门拜访也是应该的。”顾乐麻利地给那些东西分好类(每一份都包含了虫草燕窝鱼翅海参白酒香菸,可以说是標准的拜年六件套),“这是给您的,这是给白璟的,这是给对门两位道长,还有季澜的,这是给楼上珠泪小姐的—还有这个。”” “白璟让我过来的时候,顺便梢带几个签好名的今年春晚的吉祥物回来。”顾乐指著其中一个装满了毛绒玩偶的袋子,“我也不知道他是要送谁,总之是多准备了几个,麻烦周道长到时候一起转交给他。” “好,我会跟他说明的。” “那我就先告辞了,周道长。”顾乐重新变成了地中海中年男人的样子,礼貌地说,“我年后再来拜访您。” “汪汪!” “喔喔,再见小肥。” “祝你的新电影一切顺利。”周悬和他握了握手,“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去电影院支持的。” “感谢感谢,到时候我一定来给大家送票。”顾乐哈哈一笑,转身离开了。 “好了小肥。”周悬关上门,看著一片狼藉的家里。 “现在咱们得打扫卫生了。”周悬把一条抹布递给它:“你负责拖地,可以吗?” “汪!”小肥双脚踩住抹布,表示乐意效劳。 第273章 晚上跟我一起睡怎么样? 第273章 晚上跟我一起睡怎么样? 大年初一,晚上十点。 正在客厅里吃泡麵的周悬,接到了闹闹的微信电话。 “喂,姐夫啊,你在家吗?”闹闹开门见山地问。 “在,怎么了闹闹。”周悬放下泡麵叉。 “在家就好———-,换个人跟你说!”闹闹那边传来一阵渐浙索索的动静, 然后李菲的声音响了起来。 “喂,小周啊。”李菲说,“我手机没电了,这会儿在我姑姑车上,正在往你家去呢。” “大概多久到?” “五分钟吧。” “行,那一会儿见。” “嗯,一会儿见。” 在一通旁人听来有些过於“乾脆利落”的交谈后,李菲掛断了电话。 周悬看向沙发上已经朝他投来“是要出门吗?”眼神的小肥,问道:“我要出去接人,一起吗?” “注!”小肥直接冲向门边,用行动回答了问题。 “先套绳子,免得被人举报。”周悬拿起了鞋柜上的狗绳。 昨晚和李菲打麻將的时候,她春节的行程还没確定,只说来之前会跟周悬讲一声。 今天他们一整天都在各忙各的,没聊几句微信。 而看现在这个时间,估计是她家的分岁酒刚结束。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狗仔队的盯防下溜出来的。 周悬还没走到小区口,就看见了一个穿著一身黑的女子,正朝他的方向快步走来。 “阿菲?”虽然那人用围巾把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晴来, 可这並不影响周悬辨认她的身份一一走路带风,个子这么高的女孩儿,他一共也就认识这一个。 “哟!”李菲一惊,看著一身睡衣的周悬,“出现了!冬天必备的时尚穿搭!加绒睡衣和拖鞋!” 紧接著她朝著周悬一路小跑过来,张开双臂,一副要“给你一个拥抱”的样子。 “哇塞,小肥,你真可爱!” 结果是她无视了路灯下的周道长,双手抱住了摇晃著尾巴的小肥,对著它亲亲又抱抱。 “我还以为闹闹也会跟著一起。”周悬说。 “她想来,但我姑姑不让,说她们一家明早要早起去拜年。”李菲持续性亲亲又抱抱一一她本来就喜欢小动物,如今见到了久仰大名,又可爱、又漂亮、性格还好的小肥,“爱不释手”也是正常的。 “你中午不是还说,狗仔队已经突围了小区保安,翻墙到你家门口的灌木丛里猫著了吗?”周悬问,“你是怎么『金蝉脱壳”溜出来的?” “没你想像的那么复杂,我就是混在十几个亲戚中间,和闹闹手挽著手一起出了小区而已。”李菲嘿嘿一笑,从周悬手里把狗绳抢了过来,“今天外面才五六度,狗仔们冻了一晚上早就神志不清了,压根就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 “走吧小肥,咱们打道回府了。”她牵著小肥,边走边说,“倒是你,怎么今天这么体贴,还特地下楼接我?” “你提前给我打电话,不是让我接你的意思吗? “什么呀,我只是怕你家里有狐狸精,提早跟你打个招呼而已。”李菲笑道,“万一我自己开门进来,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现场,那不是完蛋啦?” “这大年初一的,就算是狐狸精也得回老家过年吧?” “这什么话?那我不也没在家呆著吗?难道我还比不过狐狸精?” “—你跟狐狸精比什么?” “喔,说的也是—————·哈,哈啾!” “冷吗?” “还好还好,就是昨晚出会场的时候穿太少,有点冻著了。”李菲半挽住周悬的手臂,顺便伸手进他口袋里取暖,“啊·果然再厚的羽绒服也比不上睡衣,你这身衣服哪买的?我回头也买一身。” “这不就是你去年送我的吗?”周悬把胸前的牌子给她看。 李菲平日里的一大爱好就是逛街刷卡购物,俗称买买买。 所以她经常会在逛街的时候,给周悬顺手买各种东西,其中自然也少不了睡衣这一“生活必备品”。 “啊?是吗?可我的那件怎么没这么暖和?”李菲一看,发现还真是自己的同款睡衣。 “可能睡衣就是別人身上的更暖吧?” “哇,好有哲理的一句话,你赶紧改成你的微信个性签名吧。”李菲夸张地说。 “个性签名是qq时代的东西吧?对了,这个给你。”周悬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厚厚的红包递给她,“我妈让我准备的,说是今年的压岁钱,顺便庆贺你顺利进军春晚舞台。” 过年给孩子包红包,是周家和李家这二十几年来不变的“光荣传统”,而依照安平市的地方习俗,他们应该会一直送到某一方结婚成家为止。 “惭愧惭愧,过完年都二十五了,还有红包收。”李菲掂量了一下红包的厚度,小声问,“悄悄告诉我,里面有多少?” “一万。”钱是周悬早上专门去atm机里取来塞进红包里的,他当然知道有多少。 其实以往红包里都是塞两千的,但周母认为这是李菲很重要的一年,所以特別多准备了一些。 “喷,我妈果然是料事如神。”李菲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一模一样厚度的红包递给周悬,“这是我妈给你的,也是一万。” “为什么我也有这么多?”周悬寻思自己也没上春晚啊。 “还能为什么,她提前预判了阿姨会给我包个大红包唄。”李菲把红包塞进周悬兜里,“红包这种东西是人情往来,人家给多少她也得给多少-反正別多问,等你结婚了你就懂了。 ““—说的你好像很懂一样。”” “我当然懂啦,我们女孩子家普遍早熟!”李菲哼哼道,“你说是不是啊, 小肥。” “汪汪!” “话说起来。”李菲环顾四周,看著每栋单元楼下的那两只红灯笼,点评道,“你说这物业公司到底是怎么想的,都多少年了,每次春节都要掛两只红灯笼在家楼下,不觉得大晚上渗人吗?感觉隨时会有穿著红衣绣鞋的女鬼衝出来咬人啊。” “有灯笼掛就不错了。”周悬说,“我前两天看业主群里说,等这期合同结束,应该就会换一家物业公司了。” “干嘛,嫌人家办事不利索,要炒魷鱼啊?” “是人家物业公司自己不愿意干。”周悬说,“小区里租客太多,管理太严居民不配合,收费太高业主也不同意,这钱少事多的,是我也不愿意在这儿做物业。” “也是,咱们这破小区——唉,你说有生之年,我们还能见到装电梯的那一天吗?” “按理说应该快了,上个月业主委员会的人还来敲门,说是要徵求意见,商议一下什么的费用。”周悬严谨地说,“但考虑到两年前他们就问过类似的问题,所以现在还不好说。” “別是盼星星盼月亮,先把拆迁办的人给盼来了。”李菲无语道。 “这也很难说。”周悬附和道。 “怎么一进门就是一股泡麵味儿,落魄了呀小周。”李菲边给小肥擦脚边说,“闻著还是海鲜面,你不是红烧牛肉麵的忠实用户者吗” “我刚才叫外卖,等了三十分钟都没等到外卖员接单,只好取消了。”周悬帮李菲给手机充上电,顺便把只剩两口的泡麵拿去倒了。 “呵呵,我就猜到了是这样。”李菲微微一笑,“因为怕你饿死,我刚才路过超市的时候特地买了一盒速冻汤圆,待会儿当宵夜煮给你吃一一啊,你快帮我把汤圆扔冰箱里,一会儿该化了。” “你还会煮汤圆啊?” 同为“电饭煲都不会用”的人士,周悬並不觉得李菲的厨艺比自己高多少。 反正他是不会煮汤圆。 “哎呀,煮汤圆有什么难的,一会儿上网搜搜攻略就会了。”李菲鬆开了小肥的狗绳,把双肩包和羽绒服往沙发上一甩,又跑去餐桌边跟自己可爱的仓鼠亲热,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呀~小尾~好久不见,瞧你这性感的腮帮子,一看就知道没有被调包~” “调什么包?”周悬没听懂她在嘀咕什么。 “你没看网上那个段子吗,说有户人家家里养了几年仓鼠,结果女儿早上起来发现仓鼠死了,害怕父母伤心,赶紧跑去鸟市场又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李菲说,“结果她回家一看,却发现死掉的仓鼠又『起死回生』了一一可她分明记得,死掉的仓鼠分明已经被她埋了。”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仓鼠都掛好几回了,她老爹老娘怕她伤心,所以每次仓鼠一死就去买只一模一样的过来,今天赶了巧,两边前后脚的功夫都去买了仓鼠回来,这才撞破了秘密。”李菲把小尾放在手心里,亲昵地说,“不过我家小尾我还是认得出来的,它头上有一撮白毛!” “是么。”虽然小尾確实没被掉包过,但周悬觉得和它相同品种、且头上有白毛的仓鼠,鸟市场里別说一千只,找个一百只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我今天晚上就在你这住了哈。”李菲把小尾放回笼里,抱著狗盘腿坐在地板上,“正好明天下午还约了朋友打麻將,到时候你开车送我去。” “好。”考虑到李菲这个点才来,周悬心里早就默认了她会在自己这儿住一晚,“你过年能在家呆几天?” “目前是初五晚上要飞回港区一趟,约了人聊点事情,然后初九再回来,一直可以待到元宵过后。”李菲说,“前阵子太忙了,我这次怎么著也得好好歇一段时间。到时候等你爸妈回来了,叫他们来我家吃饭。” “好。”周悬提议道,“那明天中午我们去珠泪家蹭饭吧?” “可以可以,珠泪烧饭好吃。”李菲立刻答应了,“对了,你初五有空吗?” “有空,怎么了?” “你有空的话,那天下午陪我去一趟妙果寺求符吧。” “妙果寺?”周悬疑惑地问,“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求符了,你不是说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吗?” “不是帮我求啦,是给katie的,她们港区人特別信这些。”李菲说,“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春节这几天,有个网红和尚会来咱们这儿的妙果寺, 她就想让我帮忙去求个平安福来。” katie虽然是李菲的经纪人,但两人在工作之余的相处模式跟朋友没什么区別,所以李菲很乐意帮她这个忙。 “网红吗?”周悬眨了眨眼睛。 “哎呀,我这不是想通俗易懂点地解释给你听嘛。”李菲也意识到网红和尚这个说法不太好听,於是双手合十,小声说了句阿弥陀佛表示“我不是故意的”,“总之就是个很有名气的年轻和尚,最近正在全国各地云游中,走到哪儿都有人排队想见他,这一站正好路过咱们这里。” “等一下,这么一说——”李菲忽然想起了什么,“寺庙这种场合,你能进吗?不然我还是找珠泪陪我去吧?” “好像也没人规定道土不能进寺庙吧。”周悬心说珠泪还真未必敢去那种地方,“更何况我是个冒牌货,没事的。 “喔喔,说的也是。”李菲打了个响指,“那就这么说定咯?” “嗯,初五下午,我记住了。” “那我先去换身衣服。”李菲伸了个懒腰,“你还有多的睡衣没?我想著明天还要出门,就没带多的衣服来。” “有,在臥室左边第二个衣柜里。” “行,我去换一身。”李菲起身,跟屁虫小肥立刻摇著尾巴跟住了她。 “呀,换衣服你也要跟著。”李菲笑眯眯地说,“晚上跟我一起睡怎么样, 小肥。” “汪汪!” “它说什么?” “估计是同意了。”周悬觉得小肥的词典里就没有“拒绝”这个词。 “唉,真可爱,要不是你主人跟闹闹认识,我说什么都得偷你回去养两天。”李菲俯身环抱住小肥,一人一狗紧贴著,像刚学会用双脚走路狗熊姐妹似的,朝臥室慢慢悠悠走去。 第274章 李大厨大秀厨艺 第274章 李大厨大秀厨艺 “找好攻略了没?”披著周悬大一码睡衣的李菲(好在她个子高,穿著周悬的一副才不至於一副“小孩偷大人衣服穿”的模样),挽起袖口,从冰箱里拿出了自己买来的速冻汤圆,“李大厨已经迫不及待要给你露一手了。” “找到了。”周悬打开了自己手机上那款,深受厨房小白们欢迎的“下厨房”app一一他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手机里居然还有这个软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於什么目的下载的。 “其实呢,我原本是想煮更有难度一点的咸汤圆,但考虑到小周你更喜欢吃甜食,所以我就勉为其难、投你所好、用心良苦地买了麻心汤圆。”李菲边往厨房走边解释自己买汤圆的心路歷程,“你说我把一包全煮了,咱们俩吃得下吗?” “应该可以吧?”周悬其实有些年头没吃过汤圆了。 回想以前读书的时候,每逢冬至家里还会象徵性地吃一顿,但自从他父母出国以后,本来就欠缺生活仪式感的周道长没人提醒,自然是想不到还要点个“汤圆外卖”来吃。 “好了好了,厨房重地,小狗勿入,一会儿狗毛满天飞。”李菲把周悬拽进来,把凑热闹的小肥关在了厨房门口,“在门口等会儿哈,待会儿给你吃零食。” “汪!”小肥马上蹲下来,乖巧地表示“一言为定”。 “一会你念,我来操作。两个人两重保险。”李菲撕开汤圆的包装袋,说道,“第一步要干嘛?” “一,准备好汤圆。”周悬对著手机念道。 “要不要解冻?”厨房新手李菲事无巨细地问。 “上面没说,应该就是不用。” “行,然后呢?” “二,在锅里加好凉水。”周悬继续念,“三,再另备一碗凉水备用。” “不用额外准备水做汤底吗?” “不用吧,麻心汤圆本来就够甜了。” “原来如此。” 安平人常吃的汤圆一般有两种,要么是麻心汤圆,要么是一种没有馅也没有味儿的“小汤圆”。 后者是需要自己调汤底的(一般是水加桂干),因此李菲才有此一问。 这也侧面证实了,李大厨从小到大压根就没煮过汤圆一一但凡有点厨房常识、煮过哪怕一次汤圆,她都问不出这种问题来。 “下一步,开大火,把锅里的水烧开。”周悬继续照著攻略念,“等水烧开后,把火適当调小,做到沸而不腾——” “提问!”李菲依言把火开到最大,“什么叫『沸而不腾』”?” “应该就是水开了,但是不冒大泡泡的状態吧。”周悬把图片给她看,“说是这样不容易把汤圆煮破。” “喔喔,懂了。”李菲装作镇定的样子,抱著手臂等水烧开,“你说和尚能吃汤圆吗?”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周悬沉默了一会儿,“和尚不能吃汤圆吗?” “我这不是找个话题,打发打发时间吗?”李菲为他的没眼力见感到无语,“你没看人家大厨进厨房,都是边聊八卦边切菜边煮菜,一心三用的吗?” “大厨都是三头六臂的。”周悬帮她整理了一下睡衣的领子,“咱们还是找准自己的定位吧。” “切切切,我也没听说大厨身上繫著混天綾,脚踩风火轮吶。”李菲用沾了麵粉的手指在他鼻尖上抹了一道。 “水开了。”周悬提醒她。 “喔喔,沸而不腾沸而不腾——..”李菲谨慎地控制著水温,直到锅里的大泡泡消失,达成了传说中的“沸而不腾”的条件,“这样行了吧?” “可以了,下汤圆吧。”周悬说。 李菲依言“哗啦”一声,把所有汤圆都倒了进去。 “然后呢,下一步要干嘛?”意识到已经来到煮汤圆“关键节点”的李菲, 催促道,“快说快说!汤圆要糊了!” “攻略上说,下锅以后稍微等一下,就可以用汤勺搅动汤圆『动起来”了。”周悬逐字逐句地读给她听,“喔,这里还补充了一条,说是要注意, 不能用勺子直接碰汤圆,要通过搅动水来促成汤圆运动—” “妈呀,你怎么不早说!”李菲拿著汤勺大叫道,“我已经碰到汤圆了!碰到了好几个!” 典型的厨房新手思维之一:菜下锅的每一秒都在担心“粘锅”,越担心就越喜欢拿著锅铲勺子翻来翻去,最后把锅里搞得一团糟。 “只是碰到一下,没事的。”周悬吸取教训,直接把后续的流程全跟她说了,“你就这么慢慢搅动,等到水下一次变成『沸而不腾』,再加点凉水,反覆两到三次,等汤圆浮起来就可以出锅了。” “到底是两次还是三次?”李菲严肃地问。 典型的厨房新手思维之二:討厌模稜两可的形容,尤其是“自己看熟没熟”、“適量加调料”、“炒至断生”一类需要自己做判断的事情。 “少滚一次水可能不熟,多滚一次水可能熟过头。”周悬根据自已相当有限的厨房经验,帮忙分析利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还是多滚一次吧。” “熟过头至少还能吃,不熟就没法吃了?”李菲接上了他的脑迴路。 “没错。”周悬点头。 “行,那朕就依你。”李菲看著重回“沸而不腾”状態的锅,第一次加入了冷水。 典型的厨房新手思维之三:永远不相信自己能够掌握好火候,出於“两害相较取其轻”的基本原则,在“不熟”和“熟过头”之间,总是无条件选择后者。 “我忽然想起来。”李菲轻轻搅动著水,“煮水饺是不是也是这个流程?加三次凉水,再滚一次就可以出锅了?” “好像是。”周悬把水碗端给她,“照这么说煮饺子是不是还简单点,至少不用总是盯著锅子是不是保持在沸而不腾的状態。” “没错。”李菲完全同意“维持水沸而不腾”是最难的一步,“如果今天成了,就说明我连煮水饺也能搞定了?” “我觉得可以。” “那如果我会煮水饺,是不是就代表哪怕过年没有外卖吃,我也饿不死?”李菲假设道,“只要冰箱里塞满速冻饺子就行。” “是的。”周悬附和道,“吃腻了饺子就吃泡麵,吃腻了泡麵就吃汤圆·· 该加水了阿菲。” “无敌了,我无敌了。”李菲边加水,边得意地笑了起来,似乎已经开始代入“连饺子都会煮的大厨”身份了。 两人扯著扯著,锅里的进度也飞快进行著,转眼就到了第三次水加完,等待汤圆上浮的最终阶段了。 “咱们不用另外烧一锅白开水当汤底是吧?”李菲问,“一会儿就整锅倒出来?” “攻略上没写就是不用。”周悬乱套公式,“可能是为了原汤化原食吧。” “原汤化原食————很有道理。”李菲深以为然地点头,“要不咱们明天也別去珠泪那了,中午叫她来咱们家,煮顿饺子招待她如何?” “可是我已经刚才跟珠泪约好了,她说要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厨艺招待你。” “百分之两百啊——-好吧,那就下次再招待他们。喔喔,汤圆上来了!”李菲光速关火,“碗碗碗!” “这么多水,碗里好像装不下啊。”周悬说,“还是先把汤圆捞出来吧。” “行。”李菲拿起勺子就要捞,结果勺子在刚接触到汤圆的一瞬间,一股如墨汁般的黑色不明液体,突然从汤圆的內部“喷”了出来。 李菲拿勺子的手僵在半空。 她像是卡壳的机器人,呆滯地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眉头微微皱起的周悬一二十多年的交情让她比谁都清楚,知道那是周道长在进行“头脑风暴”时特有的表情。 “汤圆爆炸了?”过了一小会儿后,她轻声问。 “好像是。”周悬冷静地说,“先把这个捞出来吧,也许只有这一个破皮了。” “嗯—”李菲依言捞出了这枚可怜的爆汁汤圆,开始进一步作业。 “我的妈呀,怎么全爆了!” 两分钟后,李菲看著那口如被墨汁浸染般的锅子,再看看碗里那些个破了皮、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汤圆们,像是这样的大喊道:“那攻略到底靠不靠谱啊,整整二十个汤圆,全军覆没(四个字全加重音)!怎么做到的?!” “攻略应该没问题,我看下面评论都说『一步步跟著攻略走,我还是第一次煮汤圆一个不破,感谢感谢”。”周悬拍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慰,“可能是我家的锅有问题,也可能滚两次水才是正確的选择,咱们还是太求稳了。” “也可能是我就不適合做饭——”李菲嘆了口气,指著那锅“芝麻糊”说,“这些汤怎么办?倒了重新煮点开水么?” “还是和汤圆一起吃吧,毕竟馅全在汤里头,不一起吃就太淡了。”周悬端起锅,把黑漆漆的汤水倒进碗里,隨后一手端碗一手牵著沮丧的李菲,“走吧走吧,出去吃,小肥让一让。” “你还真別说——.”李菲喝了口汤,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从芝麻糊的角度来看,这汤味道竟然还不错。” “嗯,而且就著汤一起吃,会发现汤圆也还行。”周悬公平公正地点评道,“原本麻心汤圆会偏甜,但是『露馅”之后,就没那么甜了,吃著正好。” “喉,算了吧,这种鬼话骗骗自己就得了。”应该说不愧是能上春晚的女人,李菲这会儿已经完全调整好了心態,喝汤边拿自己开涮道,“就我这样的水平,居然还妄想不点外卖能靠自己活过春节—你说我怎么敢的呢? “万事开头难,也许下次就成了。” “承你吉言吧,不过我刚才想了想,果然还是得煮肉汤圆。”李菲分析道,“肉馅跑路了,总好过整碗汤都被麻心污染好,是不是?” “嗯——·可能吧。” 周悬想像著肉馅和汤圆分离、各自精彩的样子,老实说,感觉也没好到哪里去。 “哎呀,差点忘了。”李菲说著说著,忽然瞪瞪地跑去沙发上拿手机,“我得给我妈报个平安先,顺便证明我確实来给你拜年,不是溜著打麻將去了。” “你要拍照—” “嘘!”李菲按下了录音键,把手机对准反应不及的周悬,“老妈你看到了哈,这是周悬,货真价实的周悬。” “阿姨新年好。”周悬在李菲的“眼神示意下”,面对镜头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小肥,周悬家养的小狗。”李菲又把镜头转向正在专心啃著鸡肉磨牙棒的小肥,“小肥,看镜头!” “汪!”小肥配合地对著镜头叫了一声,隨后继续低头开啃。 “你看吧,叫你不许我养狗,看看周悬家的狗,多聪明多可爱多漂亮!心动了吧?心动不如行动,咱们家也赶紧去领养一只!”李菲又把镜头对准那碗黑漆漆的汤,“这是你女儿刚才去超市买的芝麻糊,煮的不错吧?黑黑的,很健康的顏色!” “这是你女儿,虽然穿了周悬的睡衣,但还是你女儿,如假包换。”李菲短暂切换一下自拍模式。 “好了哈,就拍这么多,我要和周悬聊天了,明天晚上再回去!”李菲將镜头再次对准周悬,开始挤眉弄眼。 “阿姨再见。”周悬对镜头礼貌地挥了挥手,“等过几天我爸妈回来了,我们一家再去拜访你们。” “好了,完美!收工交差!”李菲边把录好的视频发给老妈边说,“我把游戏机带来了,咱们抓紧点吃,吃完了先玩会儿分手厨房,把上次卡著的那关过了,之后再打会儿麻將,把昨天输的豆子都贏回来,爭取三点钟之前睡觉,如何?” “行。”周悬本来也没想过今晚能早睡。 “喔—我妈回我了。”李菲叼著勺子,有些含糊不清地说。 “她不许你住我家?”周悬问。 “没,她说让我別胡扯,什么芝麻糊,这一看就知道是汤圆煮爆了,当她不认识芝麻糊么?”李菲爆笑道,“不愧是我妈。” 第275章 僧人 第275章 僧人 大年初五,下午一点五十分。 一辆墨绿色的路虎车,缓缓停靠在了一家茶餐厅的门口。 “我到了。”周悬摸出手机,给李菲发了一条微信。 “好,等我五分钟,我买个单。” 几秒后,他收到了李菲的回信。 今天,是周悬和阿菲约定好去市里的妙果寺,找一位法號虚静的僧人,帮她的经纪人katie求一张平安福来。 之前听李菲说,这位虚静禪师是一位很有名气的网红和尚,周悬本以为那只是个夸张的说法。 结果他昨晚上网搜索了一下,发现李菲说得好像也没什么毛病一一根据周悬的观察,这位虚静禪师的微博有接近十万粉丝,甚至还有自己的微博超话,每天都有不少他的崇拜者打卡留言、討论佛学、转发禪师本人的动態。 於是乎,本著“搜都搜了”的態度,周悬就在微博上稍微翻看了一下,和这位虚静禪师有关的事跡。 首先,跟近几年百分之九十的网红和尚一样,虚静禪师身材高大,眉清目秀,长著一张標准意义上“帅哥”的脸一一他最初得以走红的原因,就是被香客拍下了自己诵读时的照片po到网上,被称为那一年的“最帅和尚”。 不过“看脸”也不见的就是坏事,长得好看,不代表就一定是瓶。 根据粉丝超话上的生平介绍,今年二十七岁的虚静禪师,毕业於国內某一流院校哲学系的宗教学专业,他的父母早逝,六岁被灵光寺的住持法显禪师看中, 收为弟子。 法显禪师是一位全国有名的高僧,根据他在回忆录中的描述,当年自己之所以会与弟子结缘,是因为前一夜,他在梦见到了手携只履的达摩祖师一一那是一场“託梦”。 祖师在梦中告诉法显,他会在那所孤儿院遇见自己命中注定的徒儿,这才促成了他次日的行程,以及和虚静的相遇。 当年的法显第一眼看见年幼的虚静,心里便有了明悟:达摩祖师所指的定然就是这个,浑身上下散发著“如琉璃般净澈”气质孩子。 儘管周悬不太明白,所谓“如琉璃般净澈”,具体是指代怎样的一种超凡脱俗气质反正微博超话上確实是这么写的没错。 在被法显住持收为弟子后,应该说,无论“达摩祖师”託梦一事是否为真, 至少虚静並没有愧对师傅的期待。 据法显禪师回忆录中所写,虚静在拜入佛门仅仅两年的时间里,便能诵读经典,对佛法展现出了极高的悟性和热情;十二岁时,已经能將共计七卷,二十八品的《妙法莲华经》一字不落地背诵下来,还能就其中的教法中提出自己的看法;十五岁时就成为整座灵光寺里,继法显禪师以后,天资最为聪颖、最有德行的和尚,与人讲佛、辩佛时总是字字珠璣,话里话外透露著大智慧,大彻悟。 直到他年满十八,更是直接被恩师法显指定为灵光寺的下一任住持一一哪怕在这座拥有著近千年歷史的寺院里,像他这样有天赋几乎把“有慧根”、“有佛缘”写在脸上的僧人,不说绝无仅有,也是屈指可数。 除此之外,每一个和虚静有过接触、交流的人,无不称讚他品德高尚,为人谦卑,哪怕现在成为了所谓的“网红”,也从不拘泥於俗世的名与利。 据说在虚静禪师在离开寺庙、即將出发云游之际,曾从师傅那里得到了一件嵌满美玉宝石的青絛玉色袈裟,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虚静穿过那身袈裟,每一次在人前现身时,哪怕是再怎么盛大的场合,他也永远只是穿看那一身朴素的僧衣, 总之就是一副非常低调的做派。 网上有人说,虚静之所以不穿那身华美的袈裟,是为了“凹人设”。 但更多人觉得,这只是因为虚静禪师的心境早已超尘脱俗,他的心中只有佛。 他是生来就註定,要成为“得道高僧”的人。 但或许真是天不隨人愿,据悉,这位“天命僧人”在二十五岁,也就是他成为“网红”的次年,曾因为身体不適被送往医院检查。 医生给出的结果是,虚静禪师患有难以治癒的先天性心臟病,伴隨著年龄增长,身体机能下降,隨时有被病魔夺走生命的危险。 而正是在那一年的冬天,得知了这个结果的虚静不顾师傅劝阻,毅然决定离开灵光寺,下山云游,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走遍大江南北,凭藉一己之力弘扬佛法,行菩萨道,普度眾生。 虚静这样的行为,让他的名气再一次“破圈”,很多听说了他事跡的人,將他形容为一颗“註定坠落的流星”一一哪怕明知结果是归於虚无,也要拼尽全力,让自己发光发热一次。 这也是虚静此行来到妙果寺的原因,这两年间,他每途径一座城市,就会在当地的寺院落脚,休整几日。 当然,“修整”也並不代表“休息”,至少在妙果寺落脚的这几日里,虚静除了和寺庙中的僧人,香客探討交流佛经、佛学之外,每天下午都会抽出几个小时,免费为来客们发放自己亲手製作的“平安符”,传播一份善心。 老实说,在看完这份虚静禪师的“生平简介”,周悬的第一反应只有一个词,完美。 无论是从“专业素养”的角度,还是“为人处世”的角度,这位年轻的僧人的表现,都只能用“完美”这个词来形容。 而他的第二反应则是: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吗? 要知道,他上次看到类似这样一份几乎“完美简歷”的时候,那份简歷的主人,是如今娱乐圈中当红小生,顾乐。 以娱乐圈的標准来看,高学歷、长得帅、会演戏、能唱歌、擅长运动、人品还很不错顾乐,毋庸置疑,是完美的“偶像”。 而以“僧人”的標准来看,虚静禪师也同样是完美的,是生来就註定会成为“得道高僧”的男人。 他和顾乐可以说是同类,一样是世人眼中的“天才”。 可问题是顾乐是个妖怪。 在进入到这个圈子以前,顾乐拥有堪称漫长的时间来,把自己打造成那个完美的偶像。 但虚静不是。 他是个人类,是一个今年只有二十七岁的人类一一在二十五岁的周道长,还在过著每天摆摊挣两百五、混过一日算一日的时候,与他同龄的、“別人家的孩子”虚静,已经开始了人生中或许是“最后一次”的旅途,云游全国,弘扬佛法,行菩萨道,普度眾生了。 看到这里你也许会问: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虚静也是和顾乐一样、化形成人类,实际已经活了几百岁的“妖怪”呢? 答案是:没有可能。 因为虚静是个和尚,是个出身著名寺院、和很多“得道高僧”有所结交的和尚一一这个世界上能够辨认出妖怪的,可不只有像周悬这样的“天师”,又或者说“半妖”而已。 光是“辨认出妖怪”的程度,只要比较有天赋、天生灵力不错的人类,在经过系统性的修行,拥有一定“道行”以后,就可以做到。 佛门中,自然是不乏此类修行者的。 那些偶尔在路上和隶属地府的鬼差、隶属天堂的天使们抢生意,想把灵魂引渡至西方极乐世界的“西天侍者”,其实就是来自佛门的修行者一一虽然与庞大的人口基数相比较,现代的修行们確实称得上是“稀有物种”就是了。 更何况,半妖们也不是就非得加入道士一门,成为天师不可。 歷史上佛门內出现过的某些“法力高强”的僧人,多半就是和周悬一样的半妖一一如果虚静真是个妖怪,那么他早就被同门的修行者揭穿身份了。 当然,也不是说就不允许妖怪跑去当和尚,但任何门派里总是会有些“思想偏激,与妖怪势不两立”的卫道士一一妖怪在人类的城镇里混日子,我们忍了也就忍了,可你还敢大摇大摆地跑来当和尚,那不是主动往贫僧的“降魔十八掌”上撞吗? 所以在周悬看来,如果虚静禪师真是个妖怪,那他势必不可能放任流量继续发展,让自己成为所谓的“网红”,引起那些可能存在的“半妖同门”的注意无论这是不是他的本意。 除非,他和清秋一样,有天算道长这种实力的师父帮忙撑腰,那狂一点倒是也没问题。 不过这种概率,恐怕比他是个妖怪更小吧?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初步排除了虚静是妖怪的可能性可这世上,真的存在这种拥有“完美和尚基因”的人类吗? “篤篤”。 就在周悬低头看著微博上帅气和尚的照片,有些出神的时候,副驾驶那侧的车窗,被一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敲响。 周悬解锁了车门,放那人上车。 “久等久等。”李菲钻进来,摘掉了口罩和墨镜,略略拉高的毛线帽的帽檐,从包里摸出一盒两枚装的蛋挞,“本来想偷著去买单,结果被发现了,跟她们挣了老半天,最后也没买成,真是失策——-张嘴。” 周悬配合地张嘴,咬了一口。 “如何?”李菲用手接著散落的蛋挞皮。 “味道还行。”周悬含糊不清地说,“就是偏甜了点。” “是吗?”李菲把剩下半个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吧,確实甜了点,果然茶餐厅的蛋挞就是不如肯德基的好吃。” “你今天和谁吃饭来著?”周悬打转向灯,轻踩油门,驾驶路虎车驶上路面“崔婉莹她们几个啊。”李菲繫上安全带,“我上次不是叫你了,你说没兴趣么?” 这个春节,李菲过得可以说是相当忙碌,不是在和人打麻將就是和朋友约饭,和周悬在初二分別后,直到今天才又碰上面一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全世界都知道李菲过年的时候一定回家,老朋友、同学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们几个女生吃饭,我去了也只能发呆吧?”周悬瞄了一眼车载地图,“一会儿的是事情结束后,我送你去机场吗?” “不用,我让朋友安排了车子。”李菲很有自知之明地说,“虽然这个春节我把狗仔们耍得团团转,但根据我的经验,机票信息估计已经暴露了,那帮傢伙这会儿肯定在机场蹲我一一这辆车要是暴露了,我下次回来可就没车开了。” “对了,我昨天让你提前做点功课,你有没有好好做啊?”李菲看向他,“別咱们俩跟无头苍蝇似的一头钻进去,结果被方丈『乱棍打出』了,我可丟不起这人啊。” “放心吧,寺院里的规矩没你想得那么多,顶多就是在大殿里不能“直进直出』,不能大声喧譁、拍照什么的。”周悬说,“比起这个,更大问题是如果来拜访那位虚静禪师的香客、信眾太多,咱们得排长队的话,你可能会被认出来。” “放心放心,虽然说是网红和尚,但也没红到这种程度。”李菲摆摆手,“他是初一来的安平,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该去找他求籤的粉丝早去了,像咱们一样今天才去,基本都是凑热闹的。” “那如果庙里不巧人多的话,你就在外面等我。”周悬推了推眼镜。 “没问题。”李菲比了个“0k”的手势,“我会在外面举著手机,记录你从万军从中帮katie抢出一张平安福的英姿的,保证她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签你做旗下艺人的。” “来都来了,要顺便帮你求一张吗?”周悬问。 “犯不著,我手头有。”李菲说,“你忘啦?还是你送我的呢。” “我?” “喏,不是在这儿吗?”李菲撬开手机壳,从里面摸出了一只折成三角形, 用硃砂画著简单符號的符纸展示给他看,“你第一次跟师傅上完课之后送给我的,托你的福,那次期末考我拿了双百。” “以前我都塞校牌里,后来有了钱包就放钱包,再后来就塞手机壳里了。”李菲回忆著自己和这张符纸一起度过的“风风雨雨”,哈哈一笑,“我李某人能平安无事地长大,能有今天,可以说是全依仗周道长你啊。” “可这不是保平安的符,是清神明智用的,而且早就超过时效了。”周悬看著那个有些破破烂烂的“三角”,这才想起那確实是自己送的没错一一那是他人生中画下的第一张符纸,没想到李菲竟然还留著。 “你说没用就没用?胡扯!”李菲把符纸塞回手机壳,瞪了他一眼,“这些年我可是一直在用自己的『灵气”培育它!它早就突破原本的境界,变成超级护身符了!” “好吧。” 明日无更 明日无更 截至昨日,安平的新年篇已经更新完毕,在后天,我会开始后续篇章的更新(因为时间线是串联在一起的,所以我就不单独开一个故事了,整体节奏类似於此前《常平的一天》&《白璟:变成人类的一天》)。 因为我在准备大纲的时候就发现,接下来的这个故事恐怕不会太好写,所以明天请假一天,多一天存稿,给自己多一天容错。 以及: 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 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我要玩怪猎! 第276章 老和尚 第276章 老和尚 “你看吧,我就说今天没什么人。”停车场里,李菲对著车里的化妆镜,戴好墨镜口罩。 就像李菲说的那样,妙果寺附近的停车场內,至少有一半的位置都空著,看来今天至少是可以免去人挤人的风险了。 两人下了车,一起朝寺庙的方向走去。 妙果寺位於市內一座小山的山脚位置,庙前是一条共计一百二十级的石阶。 石阶上有人上,有人下,其中老年人和中年人偏多些。 周悬和李菲沉默地沿著阶梯的最右侧前进一一为了避免被歌迷认出来,李菲早就养成了在外“能不说话就儘量不说话”的习惯。 不过还没走多远,一阵女孩们的尖叫声忽然从上方传来,嚇得李菲条件反射地往周悬这儿凑了凑。 “什么情况?”她挽住周悬的胳膊,进入二级警戒模式,对他耳语道,“老虎跑出来啦?快去请武松!” “这里要是有老虎,和尚们早跑光了。”周悬看向远处的石阶上,被一群嘰嘰喳喳女孩包围住的几人,“她们好像是正在围著什么人。” “———不会是咱们要找的人下班了吧?”李菲悄声说,“那也太倒霉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继续爬楼梯,在大约又走了十几级阶梯,才总算听清了那些女孩们在叫喊著什么。 “顾乐顾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周悬和李菲闻言都是一愣。 “还真是顾乐,还有他经纪人.”李菲手搭凉棚。 他们俩鬼鬼票票地又上去了几步,果真看见一脸无奈的顾乐、经纪人秦安还有几个背著摄像装备、疑似是工作人员的人,正被一群女孩簇拥在中间。 “这里是寺庙门口,大家注意点素质!”一个戴眼镜的工作人员呵斥道,“ 你们再这样我就要上去找保安了!” “你爱去不去!威胁谁呢大叔!”殊不知,这些疯狂的女孩们完全不吃这一套,直接把那个工作人员从人群里轰了出去,正好还方便了她们离顾乐更近一步,“顾乐顾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好嘛,原来不是没有年轻人,而是年轻人们都上这儿来了。 “各位,各位,拜託安静一些!这里是寺庙,我们不要打扰禪师和其他香客们!”秦安高声道,“想要顾乐签名的话,我们可以配合,但是安全起见,大家不要继续在阶梯上聚集了,咱们先下山!” “签名不够,我们还要合影!”一个女孩带头喊道,“顾乐,你说句话吧!” “可以,可以合影。”此前一直保持著沉默的顾乐,点头道,“但是大家一定要保持安静,好吗?” “哇!顾乐!看这里顾乐!” 结果他一开口,女孩们更激动了。 “看来顾乐来这儿是有拍摄或者宣传任务,结果被粉丝逮到了。”李菲小声说。 周悬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一一除了有工作以外,他反正是想不到顾乐一个妖怪,有什么理由来寺庙烧香拜佛的。 “可怜的孩子,大年初五的被抓来工作就算了,还要被粉丝围攻,有家回不了。”李菲幸灾乐祸地摸出手机,对看顾乐那张把“无语”写在额头上的脸拍了张照,“一会儿发给他,哈哈。” “行了行了,再多待会儿,小心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周悬拽著李菲继续爬阶梯。 然而,就在他们和顾乐行至並排的时候,人群顾乐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朝他们这儿望了一眼。 不同於低头看路的李菲,周悬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在顾乐有些错的目光中,周悬冲他笑了笑,又指了指向上的阶梯,表示“ 你加油,我先上去了”一一李菲並不知道他和顾乐有私交,所以他的手势打得很隱蔽。 顾乐则是立刻低下头,在女孩们的吵闹声中,摸出手机飞快敲击屏幕,给周悬发送了消息。 只可惜,专心和李菲爬楼梯锻链身体的周道长,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机正在连续震动。 “老了老了,这百来级阶梯比我想像中还长。”李菲打量著周围,缓缓呼出一口气,“现在就只剩下去找虚静禪师要签名——-不对,是平安符了。” “不过这庙还真大,咱们去哪儿找禪师?”李菲问,“大殿里么?” “应该吧,但不知道他在哪一座殿里。”周悬並不是不是很了解佛门中的那些规矩(其实道门里的规矩他也没多懂),昨晚光顾著研究虚静禪师一生的传奇经歷了。 “要不跟这群人走吧?”李菲看向几个正好从他们面前经过的中年男女,决定发挥一下“从眾心理”,“看他们急匆匆的样子,估计是急著去排队求符。” “行。”周悬觉得有道理。 於是乎,周悬和李菲就这么自作聪明地跟在这群人后面,沿著寺庙的东侧方向七拐八拐走了好几分钟。 直到这几个人急匆匆地跑进了公共厕所。 “我说他们怎么越走越快,原来是急著上厕所!”李菲气得一脚,“上厕所也组团,搞什么!” “要不还是找个人问问吧。”周悬见此情景也忍不住挠挠头一一他们刚才路上明明看见了几个路过的和尚,却因为太篤定“这帮人一定是去找虚静禪师的”,错过了问路的机会。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 “矣,那间房里好像有人。”李菲指著对面那间半掩著房门的静室,“去问问吧?” “嗯—.”周悬有些犹豫,总觉得打扰人家的清修是不是不太好。 “哎呀,別磨蹭了,问个路而已,走吧走吧。”李菲拖著他来到静室门口, 敲了敲门。 里头还没传来应答声,那扇半掩著的门却是被李菲敲开了。 他们俩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观察房內的景象。 静室里,是一个相貌平平,穿一身灰布僧袍,鬚眉发白的老和尚。 他闭著双目,盘坐於一只褪色的蒲团上,手指正平稳地捻著一串佛珠,似乎是在冥想。 房间不大,但被收拾很整洁,除了老和尚身侧放著几本经书的案几之外,就只剩下墙角的那只正在透出缕缕烟气的紫檀香炉。 “算了算了,老人家好像睡著了。”李菲看情况不对,立刻压低声音,准备拉著周悬退出去,“咱们还是换个人问—”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下,那位老和尚像是被吵醒般的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他俩。 “我吵醒您了!不好意思!”李菲赶忙致歉。 而她身边的周悬,在对上了那个老和尚目光的瞬间,眼神忽然变化了一下。 他上前半步,隱蔽地侧过身,將李菲半挡在身后,看起来是为了不让李菲暴露身份,准备代替她发言。 可李菲没注意到的是,此时的周悬正在用有些警惕的目光,来回打量看那个老和尚,和墙脚的那只香炉。 “施主误会了,贫僧方才只是在打坐冥想而已。”在短暂的沉默后,老和尚语气温和地说,“两位应该是来找虚静小师傅的吧?” “喔———.”李菲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地说,“您刚才听到我们在外面说的话了?” “不需要听见,因为你们已经把『来找人』三个字写在脸上了。”老和尚笑了笑,“再说,这几日里,你们也不是第一个来问路、找虚静小师傅求符的。” “那他在·——” “阿菲。”周悬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来跟禪师解释吧。” 李菲点点头,老实地退到了周悬身后。 “您说的没错,我们確实是来找虚静禪师的。”周悬看著那个老和尚,用儘可能平静的语气问道,“烦请禪师告知一下——“”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来得早了些。”周悬的话还没说完,老和尚便先一步笑著接话道,“从昨天开始,虚静小师傅接待香客时间,便改到了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在大雄宝殿东侧的伽蓝殿里。” “三点半才开始接待?”李菲眉头一皱,在周悬耳边小声说,“那怎么办? 等求完符,我可能就赶不上飞机了。” “没事,我留下帮你去求就好。”周悬不动声色地又扫了那只墙脚的香炉一眼,隨后对著老和尚双手合十,“感谢禪师解惑,既然时间还早,那我们就先去庙里逛逛,打扰了。” “施主留步。”老和尚平静道,“只是求张平安福的话,倒也不必如此费周折。” “正好贫僧在这寺里也能说的得上几句话。”老和尚从一旁的案几上取来纸笔,隨手写下了几个字,“两位施主一会儿带著贫僧的手跡去见虚静小师傅,在说明缘由后,想必他是会行个方便的。” 面对老和尚的这番疑似有些主动过头的“出手相助”,周悬沉默了一会儿, 才上前两步,接过了他递来的字条。 “多谢禪师。”他说。 “阿弥陀佛,不过是举手之劳,施主不必客气。”老和尚双手合十,“一切有为法,儘是因缘和合,两位施主巧合之下误入了这间贫僧打坐的静室,也是缘分一场。” “阿弥陀佛,感谢禪师。”李菲有样学样,也双手合十地对老和尚拜了拜,“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两位请便。”老和尚平静地说。 李菲先一步退了出去,一盘的周悬则是在短暂犹豫后,將手慢慢伸向了自己鼻樑上,架著的那副金边眼镜, “还没请教过,施主贵姓?”然而,老和尚这声似乎有些没头没脑的问询, 一下打断了周悬的动作。 “免贵,姓周。”他看著和尚,张了张嘴。 “原来如此。”老和尚笑了笑,“贫僧还会在这妙果寺里呆上几日,改天有机会,周施主可以来贫僧这喝杯粗茶,討论些佛法。” “一定。”周悬躬身退出静室,顺便带上了门。 “怎么一脸严肃的样子,咋了?”李菲小声问,“刚才的老师傅不是挺好说话的么?还很热心地帮我们牵线呢。” “没,我是担心自己不小心说错话。”周悬岔开了话题,“你还要赶飞机不是么?咱们该去找虚静禪师里。” “嗯,不过老师傅只说了虚静禪师三点半会在伽蓝殿,却没说他现在在哪儿啊。”李菲挠了挠头,“搞了半天,还是得找人问路——·走吧走吧!” 周悬看著李菲的背影,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才跟上她的脚步。 李菲没有察觉到的是,在她退出静室后,房间里至始至终就只有老和尚一个人在说话一一面对老和尚的问询,周悬刚才只是张了张嘴,並没有出声。 可老和尚却还是自言自语地唱完了这齣独角戏。 “就好像是,他能听见周悬的心声一样。” “请问这位师傅,虚静禪师在吗?”伽蓝殿外,周悬向一位胖胖的僧人请教道。 “是倒是———”胖和尚看著周悬和他身后全副武装的李菲,眨了眨眼晴,“不过您二位是” “我们是来找虚静禪师求符的,结果弄错了时间,来早了一个多小时。”周悬把刚才从老和尚那得来的那张纸条,递给了胖和尚,礼貌地说,“我们一会还要去赶飞机,所以想问问,虚静禪师这儿能不能行个方便的—“” “这是从那位住在东边静室的老禪师给你们的?”胖和尚问。 “是的。” “行,那跟我来吧。”胖和尚点点头,引著他们走进了大殿,“虚静现在就在伽蓝殿后的厢房歇息。” “两位施主,是老禪师的朋友么?”胖和尚主动问道。 “不是,我们在庙里迷了路,结果不小心打扰了他的清修。”周悬解释道,“好在老禪师不计较,还主动帮我们写了字条。” “喔,我说呢。”这胖和尚似乎是个话癆,周悬说一句他能接十句,“那位老禪师其实不是我们这儿的僧人,而是住持的老友,跟虚静是同一天来的,在这已经住了几日了。” “不过我不保证虚静方便见你们哈。”胖和尚压低声音,“估计是因为这几日太劳累,刚才电视台的人刚走,他的心臟病就发作了,好在及时吃了药,这会儿正在歇息呢。” “原来是这样。”周悬立刻说,“如果不方便就算了,还是身体重要。” “来都来了,先试试再说唄。”胖和尚心很宽地安慰他们,“不就是制符吗,一会儿我帮你们,我擅长这个。”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一间厢房门口。 守门的精瘦僧人看见胖和尚,便问道:“怎么了,悟凡。” “这两位香客搞错了时间,一会还得赶路,所以想问问能不能行个方便,让他们和虚静单独见一面。”胖和尚说。 “现在?”瘦和尚皱眉,“你不知道虚静正在休息?” “没办法,朋友来的。”胖和尚把纸条递给瘦和尚,小声说,“不见面也行,虚静的平安符不是早上就准备好了么?你问他要一张就是了。” “行吧,我去问问。”瘦和尚低头扫了纸条一眼,转身进入厢房。 “现在就要看,金蝉子老师傅的面子够不够大了。”胖和尚回到周悬身边, 笑了笑,“虚静跟他关係不错,也许会给面子。 “.—·谁?”周悬一下愣住了。 第277章 他心通 第277章 他心通 “怎么了?”胖和尚茫然地问。 “您刚才说—*金蝉子?”周悬皱著眉头,在脑海中飞快检索著这个听起来不算顺口的名字,“这是那位老禪师的法號?” “哈,原来你是说这个。”胖和尚笑著点头,半开玩笑地说,“没错,老禪师法號就是金蝉子。听著很耳熟对不对,就跟西游——“ “悟凡,过来一下,虚静有事要问你。”瘦和尚探出头来,招呼道。 “金蝉子——这名字怎么听著这么耳熟呢?”胖和尚一走,李菲便小声嘀咕道。 “可能是西游记里看到的吧?”周悬已经冷静了下来,隨口解释道,“说是唐僧的转世来著。” “喔喔,有可能。”李菲谨慎地问,“你说,一会儿虚静禪师要是愿意见咱们,我是不是得把墨镜口罩摘了?” “你怕不礼貌?” “嗯。” “也可以吧。”周悬想了想,“他应该见过、认识不少艺人,让他知道你是谁也没关係。” “两位,虚静禪师有请。”胖瘦两位和尚这时走了出来,向他们招呼道,“请进吧。 “多谢。”周悬和李菲赶忙双手合十表示感谢,在两位和尚的目送下走进了厢房。 这件厢房比老和尚待的静室要大了不少,但陈设同样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以外,就只剩下了几面贴墙摆放,收藏了不少佛家经文、典籍的书柜。 屋子中间蒲团上,坐著一位眉目俊朗,身材高大的年轻和尚,他穿著一身朴素的僧衣,虽然肤色比微博上的照片要稍显黑一些,不过这也符合他曾游歷大江南北的事跡一一正是令他们心心念念的虚静禪师没错。 不过从他有些苍白的唇色来看,刚才突发的疾病,还是多多少少影响了他的此时状態。 虚静抬头打量著有些侷促的两人,淡淡一笑。 “两位施主,请坐吧。”他的音色颇具磁性,很符合世人对“年轻僧人”的想像。 “多谢禪师。”周悬和李菲依言在虚静面前的蒲团上坐下,三人之间仅有一只案几相隔。 “我们事前不知道禪师今日身体不適,突然拜访,实在是不好意思。”周悬说。 “无妨,反倒是贫僧这副屏弱的身子骨,让两位施主见笑了。”虚静温和地说,“刚才听两位禪师说,两位施主是想从我这里,要去一副平安符?” “是的。”李菲在此时摘下了口罩和墨镜,露出了那张大明星的面容。 “准確来说,是我的一位朋友託付我来问禪师求符。”不太懂符纸是不是有“只能送给指定对象”一类规矩的李菲,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应该没关係吧?” “原来是李施主。”虚静在认出了李菲之后,虽然是愣了愣,但是脸上並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平和地笑了笑:“早就从新闻上看到您会回安平过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今年春晚上您的表演,是让贫僧印象最深刻的一个。” 说话间,虚静拿出了一只用染金墨水写上“平安”二字的香囊,递给了李菲:“无论这平安符是您为谁所求,只要您是出於真心诚意,那么就不会影响它的效果。” “多谢多谢。”李菲双手接过,真诚地感谢道,“劳禪师费心了。”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客气。”虚静微笑,“这几日贫僧与金蝉子禪师討论佛经,在谈及助人一事时,禪师教导贫僧要『未成佛道,先结人缘”。如今看来,金蝉子禪师引荐两位施主来贫僧这里,便是在『言传身教”了——“ 正说著话,虚静忽然脸色一边,按住胸口,表情痛苦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竟是差点摔倒过去。 “您没事吧!”周悬和李菲被嚇了一跳,赶紧起身扶住虚静。 “你怎么了,虚静!”外面守门的胖瘦和尚听见的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虚静从隨身携带的药瓶中倒出两颗药丸吞了下去,用力按压著胸口,一边深呼吸,一边极力掩饰著自己的不適,连声说了几句“没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些。 “您擦擦汗。”李菲看著虚静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赶紧从兜里摸出纸巾递给他。 “多谢施主。”虚静接过纸巾,苦笑著擦著不断冒出的汗珠,脸色苍白地说,“我这老毛病,又惹得施主见笑。” “依我看,下午和香客们会面还是先取消吧,虚静。”精瘦的和尚担忧地说,“这些日子来访的香客太多,你操劳过度,需要静养。准备好的平安符就由我们代劳发放吧。”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虚静嘆了口气,“有劳诸位了。” “阿弥陀佛~该说不说,虚静禪师真是高僧风范啊。”重新佩戴上帽子和口罩的李菲维持著二级警备状態,挽著周悬的手臂,一起朝寺外走去。 “都病成这样了,还想著要助人为乐,这样菩萨心肠的人准备的平安符,就算没用我也觉得有用啊。”李菲佩服地说。 “嗯。”周悬翻看著手里的佛经,附和道,“我原本以为微博上的那些讚誉有点夸张,没想到他本人真是这样。” 在虚静从病痛中缓过来一些后,周悬和李菲原本是打算马上告辞,不影响他休息。 但虚静主动挽留了他们,於是大家便又聊了一会。 仅从言行举止来看,虚静確实跟传言中的一样,气质儒雅,为人也非常谦虚,哪怕面对李菲这样的超级明星,也没有刻意放低姿態,依然態度如常地与他们说说笑笑,没有特意討好她的意思。 而在谈论到某些问题时,他张口便能引来儿句佛家经典,巧妙地看待、分析问题,听得周悬和李菲虽然一愣一愣,可又完全不觉得他是在卖弄学识。 甚至在三人分別时,虚静还以与他们“颇为投缘”为由,送给了他们两篇自已亲手抄录经文,周悬获赠的是《心经》,李菲的则是《八大人觉经》,还拖著病体一路送他们到殿前,言行举止间无不透露著“真诚”二字。 或许,这就是传言中,所谓如琉璃般净澈的高僧做派吧? 李菲兜里翻出了那只禪师送的香囊:“我原本还以为,佛家的平安福跟你们道士的差不多,都是符纸啥的。没想到却是一只香囊————別说,还挺好看,早知道就问禪师再要一只掛在车钥匙上了。” “香囊只是为了方便保存和好看而已,真正的符纸就塞在香囊里面。”周悬平静地说,“不信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可別,万一不灵了就糟糕了。”李菲摆摆手地说,“不过今天真是幸运啊,到哪儿都有贵人相助,比我想像的要顺利太多了·———你说我不会是把之后的运气也提前消耗完了吧?我一会还得坐飞机呢!” “大过年的,还是多说两句吉利话吧。”周悬拍拍她的脑袋,“按禪师的说法,这叫少造口孽。” “小周啊,依我之见,你要是能把禪师的那套引经据典的本事学个皮毛来, 以后出去摆摊一天,估计就不只是挣二百五了。”李菲分析给他听,“比如给人家算命的时候,多引用点道家经典干嘛的,档次一下就上来了。” “要说这个的话,我倒是也会几句。”周悬想了想。 “真的假的,背来听听?” “上善若水。”周悬背诵道,“水善利万物而不爭,处眾人之所恶,故几於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爭, 故无尤。” 经典的《老子·八章》,大概意思是让人多做好事,待人真诚,与世无爭什么的。 “.这不是小学时候老师让背的吗?” “是吗?我怎么记得好像是初中背的。” “你准备在什么场合下套用这句话?”李菲问,“比如看到了某人最近很倒霉、会丟钱包的命运时,就用这句话提醒他以后多做好事,行善积德?” “那恐怕我会被打吧?” “切,你也知道啊。”李菲哼一声,“亏我还好心给你出主意,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粪土之墙不可也!” “—你为什么要把『粪”加重音?”周悬看了她一眼。 李菲推了推墨镜,笑而不语。 “行了,下去的路咱们分开走,免得顾大明星把狗仔队引过来,我上车了会给你发消息的。”妙果寺门口的松树下,李菲鬆开了周悬的手,“委屈你再回庙里逛两圈,打发打发时间咯。” “嗯,没关係。”周悬说,“初九见。” “你怎么就能篤定,我初九一回来就见你呢?”李菲问。 “那就初十见。”周悬笑了笑。 “切!”李菲一拳打在周悬的胸口,“那我走啦!” “拜拜。” 周悬目送著李菲走下石阶。 直到她的背影远去后,周悬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嘴角的那抹笑容也跟著消失了。 “金蝉子么——”他回头,看向庙门口,那块印著烫金色“妙果寺”三字的匾额。 周悬此时已经完全回忆起了“金蝉子”这个名字:当时在银龙百货的时候, 稚就曾经提起过,自己的一位族叔,这些年一直在跟著一个会他心通、名为金蝉子的和尚修行。 而且稚还说,白璟和那个金蝉子似乎“关係不错”一一由此可见,金蝉子十有八九是个妖怪。 虽然后来周悬並没有专门找白璟打听过,“金蝉子”究竟是什么人,但“他心通”的威名,他还是听说过的。 他心通,是来自佛门的一种功法,是佛门的六神通之一,据说这种功法已经失传很多年了。 用现在的话来解释,所谓的他心通,其实就是一种能够知道他人心中在想什么的“读心术”。 只不过,现代人眼中的读心术,用心理学领域的角度来分析,其实是一种通过观察他人的行为、语言和面部表情等方式,来推断他们心理状態和意图的能力。 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观察你的反应,从而判断出你“大概在想什么”。 而他心通不是,掌握了这种功法的人,能够精准地“听”到的你“心声”, 就像是在你的身上插了一只无线接收器,你在心里默念abcd,他的就能听到abcd。 可以说,是一种非常无解,也非常令人討厌的能力一一毕竟谁也不喜欢这种被人洞察心思的感觉。 难怪跟那个老和尚对话的时候,他心里一直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难怪自己和阿菲什么都还没说,老和尚就猜到他们的来意,还主动行了方便,给了他们私下面见虚静禪师的机会。 原来是他心通在作崇啊。 可是为什么,金蝉子会突然出现在安平市的一座普普通通的寺庙里? 刚才听那个胖和尚说,金蝉子似乎是跟虚静禪师同一天来到的安平难道他此行的目的,为了虚静? 可虚静·.· 不,这好像不是目前的重点。 先前在那间静室里,他明確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妖力。 但那却不是来自金蝉子的身上,而是从那只墙角香炉的方向传来的。 要知道,人类的身体不似妖怪,对妖力感知也並不那么敏锐,所以周悬那时才想要摘下眼镜確认一下情况。 他原本是想著,如果情况不对,那么就立刻带著李菲离开。 可现在想来,那间静室里的妖气能让他都有所察觉,想必是已经到了非常夸张的程度。 再想想稚当时说过的话:这些年间,一直跟在金蝉子身边修习的,是一位他曾经“名震四海”的族叔。 也就是说— 周悬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 聊天框里未读消息的第一位,是联繫人“顾乐”。 “周道长!” “千万不要接近寺院东边的静室!有个不明身份的龙眾在那里!” 下一则消息,则是五分钟后送达。 “你还活著么!周道长!” “果然么——”周悬嘆了口气。 看报信的时间,就是他跟阿菲从顾乐身边路过的时候。 周悬背靠著古松,先给顾乐回了一条“我没事”报平安。 隨后,他又给好友“风流小白哥”发送了一条消息。 “你在哪里?” 第278章 金蝉子 第278章 金蝉子 妙果寺东侧,某间静室门口。 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英俊年轻人,抬手敲响了房门。 不过他的耐心和礼貌似乎有些不足,还没等里头传来应答声,便自已先推门进去了。 “好久不见啊,和尚。”年轻人刚看到那个蒲团上打坐的老和尚,便笑了,“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贫僧是觉得这几日你应该会很忙,恐怕抽不出空来。”老和尚平静地看了这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一眼,似乎是对他的到来並不很意外。 老和尚抬手,对著静室一侧的蒲团招了招。 那只蒲团应和著他的动作,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最终“噗”的一声,落在了案几的另一侧。 “原本是想著,等手头的事办完再去寻你。”老和尚和善地说,“坐吧。” “关於『我最近很忙”这点你倒是说对了,为了见你,我可是推掉了下午的两个约会,和一顿晚餐的邀约,从天上一路飞过来。”年轻人也不跟他客气,盘起腿往蒲团上一坐,嶗叻叻地说著自己的“辛苦”,“当然,比起鬨女人,飞过来不算什么。” “阿弥陀佛。去恶从就善,避酒知自节,不淫於女色,是为最吉祥。” “我不是和尚,心中也没有佛,更听不懂你们的禪语。”年轻人嬉皮笑脸地说,“口渴了,给我来杯喝的吧,和尚。” “你要喝什么?”老和尚问。 “有可乐吗?” “没有。” “那有什么?” “只有茶水。” “那还是算了。你泡的茶太浓,喝完晚上容易睡不著。”年轻人摆摆手,“我喝白水吧,看你们这儿没冰箱,想来是也没有蜂蜜水喝。” “你是怎么知道贫僧在这里的?”老和尚依言,倒了杯水给他。 “几分钟之前,刚刚接到群眾举报唄。”年轻人侧目,看向静室角落,“不过和尚你明明能听到我的心思,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一只貌似雄狮,颈后如流云般垂落著赤红色的鬃毛,披附一件锦斕袈裟的“凶兽”正趴在那里,面朝著那只冒出阵阵烟气的紫檀香炉,发出轻轻的呼嚕声。 它似乎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客人的到来,睡得很沉。 只不过在年轻人的眼中,这只生物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可比香炉里冒出的烟雾要浓多了。 “那傢伙打电话给我,说在城里的妙果寺见到了龙眾,我就猜到是你来了。”年轻人明知这只凶兽在睡觉,却也没有特地压低声音,似乎是篤定了它不会轻易醒来,“你该庆幸,妖怪们对来庙里烧香拜佛没什么兴趣,否则城里早就炸锅了。” “刚才你没有在想这件事。”老和尚看著年轻人,“原来那位施主的原型是一只讹兽,还真是少见的妖怪。” “一向討厌被欺骗的你,居然会相信讹兽的话,这还真是难得。” “那是因为你不懂跟怎么跟讹兽相处,和尚。”年轻人分享著自己的心得,“那傢伙把自己的演技,全都用在扮演“顾乐』这件事上了。所以只要他还披著那副大明星的人皮,那么他说的话就不是完全不可信的。”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 “说起来,咱们上次一见面是什么时候?有一百多年了吧?”年轻人说。 “是啊,也是在这妙果寺里。如今故地重游,贫僧才发觉这里大变了模样, 连住持也换了人。”老和尚说,“先前来的时候,差点还以为是进错了庙。” “妙果寺翻修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別用我们的时间来衡量人类。”年轻人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初一。” “准备什么时候走?” “办完了事就走。” “你的事,还是——”年轻人看了角落的那只凶兽一眼。 “是贫僧的事。”老和尚平静道,“净尘在人间界没有熟人,你放心吧。” “净尘?”白璟“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你说你叫金蝉子,那你徒弟就叫银蝉子不好么?非得给人家堂堂五公子起这么“稀鬆平常”的法號,害我每次都得想半天。” “莫要胡言。”老和尚说,“法號又不是名字,怎么能隨便起呢?” “说起这个—”年轻人想起了什么,“我上次给你的那本小说,你看了没?” “你说那本《西游记》?” “没错没错。”年轻人哈哈一笑,“托那个写小说的傢伙的福,你现在可是如来佛祖的座下弟子,这个国家的人没有几个不认识你的。” “贫僧可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重身份。”老和尚摇摇头,“我也不记得, 自己有见过你说的那位写小说的施主。” “你不记得人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记住你了。”年轻人捧腹大笑,“还好那个人类看不见五公子,不然孙悟空就不是孙悟空,而是孙净尘了,哈哈哈——.” “贫僧原以为,跟你通风报信的不是妖怪,而是另一个『人』。”老和尚岔开了话题。 “谁啊?” “一个戴眼镜,叫周悬的年轻施主。”老和尚说,“他很聪明,一下就察觉到了净尘的存在,以及被贫僧看穿了心思的事。” “周悬?他来这里干嘛?”年轻人一愣。 “和他的朋友一起,来找这里的一位僧人求符。”老和尚补充道,“一个叫『阿菲』的女人。” “——·还好周悬对平时不管李菲叫『亲爱的”。”年轻人喷喷道,“你说你一个和尚,天天偷听人家的心声,难道就不犯戒吗?” “他心通本就是我佛门神通,何来犯戒一说。”老和尚淡淡地说,“在此次来之前,贫僧听到了一些关於你的传闻。有人说你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和一个天师结成了同盟那个人就是他吧?” “得了吧,我可不会为了稳固地位就找人家合作,我也不需要这么做。”年轻人敲了敲桌子,“搞清楚点,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不与他爭辩。 “不过既然周悬察觉到了你和五公子的存在,他就算不想沾这摊浑水,至少也应该告诉我这件事才对啊。”白璟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地嘟囊道。“难道是直接带著女朋友跑路了?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贫僧倒是觉得,那位周施主还会回来的。” 年轻人闻言,翻了个白眼:“你又从他心里偷听到了什么?” “贫僧只是察觉到了,他有一颗仁心罢了。”老和尚微微一笑,“如果周施主顺利见到了虚静小师傅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回来的。” “虚静?”年轻人挑眉,“这个名字听著怎么这么耳熟—” 说话间,他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你猜的挺准,周道长的消息来了。”年轻人摸出手机,“怎么样,要请他一起来坐会儿么?顺便让他帮我带罐可乐来。” “无妨,都依你。” “那么,在他买来可乐之前———”年轻人眯了眯眼睛,“和尚你是不是也该如实告诉我,你要办的『事”,究竟是什么了?”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老和尚和他对视怕片刻后,忽然笑了笑,“贫僧此前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这座城市,这次又怎么可能会是为了她而来呢?” ““.—”被看穿了心思的年轻人有些无奈地说,“我有没有说过,我真的很討厌你这该死的他心通?”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你依然执於此念,受困其中。如今就算让贫僧劝你,贫僧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別总是这么置身事外嘛。”年轻人说,“她在你身边学了快十年的本事, 就算不是真正的师徒,可师徒情分总归是有些的吧?这次来人间界,难道你就不想见见过去的徒弟么?” “比起见她,更重要的是如何让她从诅咒中解脱吧?”老和尚说,“为了她的事,贫僧前阵子才刚去了一趟青丘之国,只可惜,此行依然没什么收货。” “是么?看来你的运气不如我啊,和尚。” “你查出线索了?” “比起之前,至少不是毫无头绪了。” 年轻人正准备向老和尚复述自己前些日子的遭遇。 “篤篤”。 就在这时,静室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年轻人看著老和尚,心中默道了一句“下次再说”。 老和尚点了点头。 “周施主请进吧。”老和尚抬手又招来了一只蒲团,朗声道。 “又见面了,禪师。”推门进来的周悬,立刻跟老和尚打了声招呼。 “周施主如愿见到小师傅了?”老和尚问。 “是的,多亏有禪师引荐。” 在和老和尚打招呼的同时,周悬一直在用余光,偷偷观察著静室的角落那只面对香炉,披著袈裟,正在呼呼大睡的“凶兽”一一这次他学聪明了,进门前就摘掉了那副眼镜。 “施主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咳咳,介绍一下。”白璟说,“这位是金蝉子,我的老朋友。如你所见, 现在在当和尚,是出家人。” “早就听闻过禪师的名號,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得以一见。”周悬收回目光礼貌地说。 “这位是周悬周道长,职业是给人家算卦的天师——.”白璟很隨便地说,“算了,反正你都听到了,我还是省点口舌吧。 “说起天师,贫僧在这人间界,倒是也结交过几位天师好友。”金蝉子问,“敢问周施主师从何处?” “家师清云道长。” “可是那位云华观出身,天算道长的十弟子,清云道长?” “禪师认识我师傅?”周悬有些意外地看著金蝉子。 “嗯,不过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金蝉子微笑道,“当年的清云道长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是跟著自己的师兄清秋道长,一起来拜访贫僧的。阿弥陀佛, 看来周施主与贫僧確实有缘,你的师祖和师伯都是贫僧的老友——.” “是么?原来清秋道长也在安平市,那还真是凑巧。”金蝉子说著说著,忽然转言道,“贫僧这几日一直待在这庙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竟然是老友的存在都没有察觉到。阿弥陀佛,真是罪过,罪过。”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金蝉子的反应,让周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心中默道,“又是他心通么——“” “好了,认识完和尚,再认识一下和尚的徒弟。”白璟似乎是早就习惯了金蝉子的这幅做派,他接著用手指了指角落里那只披著锦斕袈裟,面对香炉,用屁股朝他们的“凶兽”,介绍道,“这位来头可不小,我们一般尊称他一句五公子,当然你也可以叫他——..叫什么来著?” “净尘。”金蝉子说,“这是徒儿在隨贫僧修行后,贫僧为他起的法號,他如今也是我佛门弟子。” “所以他就是顾乐说的那位———”周悬看向白璟。 “嗯,五公子本名『骏”,是龙族族长的儿子,按辈分算是小白龙的叔叔,是正儿八经的龙眾。”白璟点头,“据说你们人类用来镇宅的“石狮子”, 就是以五公子的外表为原型打造的。 白璟微笑看提醒道:“不过你要搞清楚,是石狮子长得像五公子,而不是五公子长得像石狮子。待会儿乱说话,小心五公子一口吃了你。” 金蝉子估计是觉得人家都介绍完自家徒儿了,可骏却还是在闷头大睡,多少有点失礼,於是唤道:“净尘,怎么还在歇息,有客人来了。” 然而,骏貌根本就没有反应,甚至还打了两声呼嚕。 “五公子好静不好动,尤其喜欢烟雾。”白璟在周悬耳边小声道,“这炉香烧多久,他估计就能睡多久·-咱们家储藏室里有烟雾弹吗?下次多带几个防身。” “烟雾弹会让他昏迷?”周悬小声问。 “不,只是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已,给咱们爭取跑路机会。” “好吧。” 一旁的金蝉子看叫不醒徒弟,便伸手对著香炉虚指了一下。 很快,香炉被熄灭了,隨著烟气渐渐消散,角落里睡觉的骏终於悠悠转醒。 “您叫我么?师傅。”骏蹲在那只紫檀香炉的边上,抖了抖自己一身的毛髮,懒洋洋地说。 或许是因为刚睡醒,他的声音听著有些闷闷的。 第279章 狻猊 第279章 狻猊 “你从一大早睡到现在,真是睡糊涂了,净尘。”金蝉子提醒道,“没看到屋里有客人么?” “客人?”骏貌后知后觉地侧目,用那双熔金色、圆溜溜的双眼,打量著自家师傅面前的那两个,分別是“表情紧张”和“满面笑容”的年轻男人。 “你.—.” 他的目光很快略过周悬,停留在了白璟的脸上,“白璟?是你么?” “哎呀,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五公子还记得晚辈。”白璟笑眯眯地说,“ 是我是我。” “怪不得之前师傅说,这座城市里有他的故人,原来说的是你。”骏貌点点头,隨即又疑惑道,“不过你怎么还在人间界呢?这是不打算回家了吗?” “劳五公子掛念,不过我在这儿住的习惯了,一想到回家还得带一大堆行李,就懒得回去了。”白璟笑呵呵地从口袋里,变戏法儿似的摸出了一盒东西, 递给骏,“这是晚辈前些日子收来的一盒上好的醍醐香,希望五公子不要嫌弃。” “喔,劳你费心了,多谢多谢。”骏把香盒收进了自己背上的锦斕袈裟里,“不过这人间界终究不是你的家,人还是得常回家看看,多孝顺父母,你说呢?” “阿弥陀佛。別把什么东西都收进为师的裂裟里。”金蝉子也在旁边接话道,“但你说的很对,父母恩德,无量无边,不孝之您,卒难陈报。人活著,就是应该孝顺双亲。” “是是是,晚辈虽然不是『人』,但是谨遵两位教诲,下礼拜就订机票回老家一趟。”白璟面不改色的附和,心中却暗想“你们俩一个有家、有宫殿不回, 一个无父无母,这还劝起我来了?” 一旁的周悬则是有些呆滯地看著他们的互动,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这位是周悬,周施主。”金蝉子继续介绍道:“他是为师一位故人的徒弟。” “见过五公子。”周悬反应过来,有样学样恭敬地说一一虽然这只骏披著一件袈裟,但周悬还是觉得“净尘”这个名字跟和他扯不上什么关係。 “你—.不是妖怪吧?”骏眨巴眨巴眼睛。 『是的,我是人类。”周悬说。 “好吧,周悬,我记住了。” 骏貌又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对周悬没什么兴趣。 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接触到空气,立刻炸出了一阵里啪啦的爆裂声。 “前些日子,五公子的一位晚辈来安平,就是暂住周悬家里的。”白璟在旁边给他们俩“创造机会”,“他们相处得可是很愉快,小白龙就差记住他的名字了。” “小白龙?”骏转悠了一下眼珠子,旋即“喔”了一声,“你是说稚吧,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他来这儿干嘛?” “来完成自己的成年礼。”周悬说,“他给一位『山神』送去了长生。” “成年礼?专程来到人间界来完成?”骏有些意外,“现在居然还有年轻人在乎这种事么?” “阿弥陀佛,徒儿休要胡言。”金蝉子责备道,“那是可你们天龙一族千百年来的传统,你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也不在乎。更何况遵守约定本就是为人之本分,你自己不尊礼数也就罢了,不要妄议他人。” “师傅莫念,徒儿知错了。”骏看向周悬,有些八卦地问,“我早年听稚的父亲说,他在人间界有位泉先一族的未婚妻。周施主长居人间界,可有见过那位姑娘?” “回五公子,稚的未婚妻就住我家楼上。”周悬老实地说一一他这会儿终於是想明白,自己分明也不是第一次和龙眾接触,可为什么却总觉得面前的这位五公子“怪怪的”。 原因就是他太正常了,说话的语气很正常,听著完全没有稚那种“欠扁”的感觉,而且跟稚那种假悍的好脾气不同,他的脾气好像是真的不错,被师傅当著客人的面教训也不生气。 甚至,他还能记住其他人的名字一一刚才五公子直呼白璟的大名时,周悬还以为是因为他们有旧,结果这傢伙居然马上又记住了自己是“周施主”· 以前周悬就听说过,龙眾这个种族之中,99%的成员是“恶棍”,90%的成员是“超级恶棍”,他们拥有拔群的战力,却极度喜怒无常,会因为一时的不痛快而杀人、在一夜间毁灭掉一座城市。 更別提面前的这位,还是传说中在各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在几千年前便已名震四海的龙五公子骏貌·— 而现在来看,龙五公子看起来完全是个“正常妖怪”,是那个臭名远扬种族中硕果仅存的“1%”一一以龙眾“越正常就越不正常”的標准来看,他简直能算得上是个奇葩了。 不过应该说是件好事,而且看他刚才对龙族“成人礼”那副不甚在意的態度,至少能排除他和稚的“来意相同”这件事了。 不过这对师徒究竟是为什么周悬想著想著,忽然对上了金蝉子投来的“和善的眼神”,和那股让他捉摸不透的微笑。 “又被听到了么.”他有些后悔地想著。 “住你家楼上?人间界是这么小的地方吗?”骏惊讶地问道,“那他们岂不是顺便完婚了?这是不是太快了一点?稚那傢伙今年才几岁?” “还没,他们的婚姻要等到一百岁之后才会履行。”周悬回过神来,解释道,“他们现在还只是朋友关係。” “喔喔,嚇我一跳。”骏挠挠脑袋上的火红的鬃毛,笑了笑,“不过周施主你还真是奇怪,分明是个人类,居然认识这么多妖怪看来你也是个怪人啊。” “净尘,不得无礼。”金蝉子敲敲徒儿的脑袋,向“怪人”周悬致歉道, 徒儿只是无心之言,还请周施主莫怪。” “没关係,禪师和五公子是长辈,直接叫我周悬就好。”周悬客气地说,“师傅和清秋要是知道了二位前辈大驾光临,肯定也会儘早前来拜访的。” “阿弥陀佛,看来贫僧此行是註定要给诸位添麻烦了。”金蝉子说起往事和故人们,不由得笑了笑,“贫僧记得当年和天算道长初识时,还感慨过人间界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修行者。后来听说了他飞升成功的事,贫僧更是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行了,自我介绍和八卦环节先告一段落吧,反正你还会在这里待几天,想和老朋友们见面有的是机会。”白璟清清嗓子,很仗义地说,“说说吧和尚,你这次来安平到底是为了忙什么。大家认识了几百年,正所谓『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会出力的——” “实不相瞒,贫僧此次来到安平,其实是为了一个『人』。』 “谁?” 一个最近很有名气的佛门中人。 “有名的和尚?”白璟眨眨眼睛,“我们这儿还有这种高人?我怎么不知道。” “你平日不关注这些,自然是不会知道。”金蝉子看向周悬,微笑道,“但周施主此行,却是与那位结下了善缘。” “果然是他么————”周悬嘆了口气,把一直没机会给出去的,手里那瓶的印著李菲人像的可乐递给了白璟,並把虚静的事简要和他说了。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以前是有在微博上刷到过这么一个人—”白璟打了个隔,把空罐子放在桌上,摸了摸下巴,“网上说他是『先天和尚圣体”对吧? 我有点印象。” “那现在呢,听完他的那些事跡,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周悬问。 “他是个妖怪。”果然,白璟想也不想地说,“一个和尚版的顾乐。” “但我的眼睛告诉我,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人类。”周悬看向金蝉子,“我说的应该没错吧,禪师?” “天师的眼晴不会说谎,虚静小师傅確实是个人类没错。”金蝉子点头附和道,“这一点贫僧比谁都清楚。” “所以呢?你这是被他一颗赤诚的『佛心』打动,也成了他的粉丝,这才一路追星追到人间皆准备收他做弟子,给五公子新添个师弟?”白璟挑眉一一也不知为什么,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就跟调侃人家生二胎似的。 “虚静小师傅早在六岁时,便被灵光寺法显住持收为弟子。贫僧此行,自然不会是为了这件事。”金蝉子平静道,“不过在谈论此事以前,贫僧想先听一听,周施主对虚静的看法。” “我的观点和白璟差不多。”周悬说,“在最早听说虚静禪师有关事跡的时候,我也觉得他可能是个妖怪。但考虑到佛门中也有不少修行者,如果虚静不是人类的话,那么他应该和禪师您一样低调,而不是像这样被人发到网上,成为所谓的“网红』。” “而关於他的为人一一我以前其实也听说过一些得道高僧们的事跡,“天生佛缘』也好、『品德高尚』也罢,无一不令人佩服,我也並不是觉得『人类就不可以做到这份上』。”周悬冷静地说,“但虚静的问题是,他太年轻了。” “如果网上的那些事跡是真的,那么我认为,虚静从拜入法显住持之后所表现出心性,跟他的年龄、阅歷是不符合的一一如果他今年有五六十岁,那我一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周悬说,“而在和虚静真正面对面接触过之后,我愈发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 “哪怕我不懂佛法,我也能听出他对佛学的理解和体会到了怎样深刻的程度;哪怕我每天在街上摆摊,会接触到许多形形色色、有好有坏的人,但我也依然为他的品行感到佩服。尤其是,在这个把『人该有私心,该为了自己而活』认为是理所应当的时代。”周悬低声说,“所以,除非这一切、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演技”,否则,我不认觉得一个人类,一个年轻人可以做到这种份上。” “认识了这么久,我好像还从来没听你对谁有过这么高的评价,也难怪那傢伙有那么多粉丝了。”白璟沉思道,“那你觉得,他之所以能成为这么一个『好人”,跟他天天埋头苦读佛经有关么?” “我觉得有。如果虚静禪师有什么兴趣爱好,那我也只能想到“研读佛经”这件事。”周悬附和,“他有可能是把佛经中歷代高僧们的教诲当成了自己为人处世的准则,这才使得他的言行举止中,处处透露著一股『高僧』的做派。” “那你觉得是我更像人类,还是虚静更像人类?”白璟指著自己的鼻子问。 “你。”周悬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 “嗯—我该说谢谢么?”白璟忽然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什么很值得自傲的事情一一跟虚静禪师一比,他实在是个俗人、俗妖。 儘管他也不在乎自己俗不俗就是了。 “总之,从僧人的角度出发,他確实是完美的。”周悬顿了顿,“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妒英才』,他身体並不是很好。” “他患有严重的心臟病,光是今天下午就发作了两次。我不確定是不是因为长久以来的云游和最近的疲惫,加剧了他的病情。”周悬沉声道,“如果他的病情继续加重下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果然,周施主和你的师傅一样,都有一双善於观察的眼睛。”金蝉子微笑道,“虽然贫僧因为体质和修习的法门有些特殊的原因,会淡化自身的妖气,但当年清云道长,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贫僧的身份,这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禪师谬讚了,察言观色其实一直是我的弱项。”周悬诚实地说,“不过连我都能看出来虚静有问题,说明他確实有些『古怪”。” “阿弥陀佛,诚如周施主所言,虚静小师傅身上,確实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金蝉子正色道,“而贫僧此行前来安平的真正目的,则是为了救人。” 第280章 琉璃 第280章 琉璃 “如果您是为了治好虚静禪师的病症才来到安平的话”周悬反应了过来,“也就是说,虚静糟糕的身体状况,其实与他目前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有关?” 周悬一下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件事一一总不能说一个人“有佛缘”、“人品好”,是因为他有“心臟病”吧? “可以这么说。”金蝉子点头。 “类似於长得太帅的代价,是容易遭雷劈么?”白璟在旁边插嘴道。 “那么依禪师所见,虚静禪师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周悬直接无视了白璟的“贱人贱语”。 “已经油尽灯枯,恐怕撑不过这个月。”金蝉子说。 “这是他的命数?” “比起命数,更像是劫难。”金蝉子平静道,“是他曾经未能渡过的劫,很久很久以前。” “又是前世今生么———”周悬下意识地瞄了白璟一眼。 他倒是神色如常,时不时地偷瞄两眼貌身披著那件裂裟,似乎是在盘算这玩意儿是不是真货一一上次他参加季澜葬礼的时候,就从珠泪那儿得了一件“自製袈裟”来著。 “眼见为实,周施主看过了。就明白了。”金蝉子淡淡地说,“徒儿,把香炉再燃起来吧。” 骏得令,扭头对著那只紫檀香炉“哈”出了一口气。 不多时,重新点燃的香炉中便飘散出了一阵繚绕的雾气。 金蝉子隨即闭眼,托掌,结出了一个在周悬看来有些古怪的法印。 隨著他的动作,那些雾气缓缓聚拢在一起,最终化成了一颗“眼球”的形状,悬浮在金蝉子的身侧。 “这法术看著怎么一股邪性呢。”白璟饶有兴趣地观察著那只眼睛,“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正经和尚的手段,你哪儿学来的,和尚。” “和“他心通』一样,这是来自密宗的法术。”骏貌蹲在香炉旁,用“欣赏”的目光看著那些繚绕的烟雾,解说道,“算是『天眼通”的一种变体。” 说话间,这那颗由雾气化成的眼珠子,朝著案几一侧投射出了除了一道具象化的“视线”。 一个低头抄写著经文、口中喃喃自语著什么的“人影”,在桌边显现。 正是穿著那身朴素僧衣的虚静和尚。 “原来如此,类似於投影法术么。”白璟观察著那个有些缺乏色彩的人形,“能不能再来个音响?听听他在念叻什么。” 金蝉子闻言,又掐出了一个法印。 那团雾气再次翻涌,一只耳垂明显的大耳朵凝结成型,漂浮在那颗眼珠子旁边。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静室之內,隨即响起一阵诵读佛经的声音,“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 入舍卫大城乞食” “他的病症才刚刚发作,比起抄写经文,更应该静养才对。”周悬看著那道人影,在心中暗道,“难道这就是他的“欲望”么?” “有意思,这次是天耳通了。”白璟饶有兴趣地说,“要不要再用你的他心通听听,这傢伙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手里在抄写佛经,口中在诵读佛经,心里所想的自然也是佛经。”金蝉子睁开双目,那对原本淡棕色的眼眸中,不知何时泛起了一阵淡淡的金色。 “他正在抄的是金刚经吧?”白璟问,“可以他的天赋,不是应该早就倒背如流了么?还是说现在记忆力衰退“抄写佛经,可以加深对经文的理解,这本身就是修行的一种方式。”金蝉子看了他一眼,“不过你居然知道这是金刚经,还真是难得。” 阿弥陀佛,我以前有个女朋友很信这个,我就给了她在网上买了一套·得道高僧”亲笔签名的经书。”白璟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道,“她把佛经摆在床头柜上,我隨手翻过几次——” “阿弥陀佛,你且当贫僧不曾问过此事。”金蝉子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只隨时隨地都在“犯戒”的狐狸,对著桌边的人影又掐出了一个手诀。 一阵雾气飘过,虚静和尚的僧袍、皮肤、血肉、骨骼渐渐淡化,他的形体变成一道虚幻的影子,唯一剩下的,只有胸腔內那颗,正在跳动著的鲜红的心臟。 或许是因为正在专心抄写经文的缘故,那颗心臟的跳动速度几乎到了“缓慢”的程度,频率远远低於健康人类的心跳。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而引起的错觉,周悬在凝视这颗心臟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它的表面上,看到了一道又一道如蛛网般裂开的“伤痕”。 金蝉子伸出手,在那心臟的表面拂过。 那颗心臟仍保持著跳动,可上面的血色却渐渐淡去,最终变成了一颗泛著隱隱光华,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美丽的“心”。 然而,这颗心上此时却布满了触目惊心、层层龟裂开来裂痕,影响了它本该拥有的华美,此刻明明在缓慢的收缩、跳动著,却又让人觉得摇摇欲坠。 周悬眯著眼睛,在这颗心破碎的表面上,他看到了无数个正低著头,提笔抄写经文的虚静禪师。 他们就像是被一面破碎的镜子所映照,在一片又一片的碎片中,不被尘世所扰,专注地做著自己的事。 “这就是虚静禪师的心么?”周悬低声问,“他的心,不是像我们一样由血肉构成,而是一颗琉璃?” “没错,虚静的心,是一颗澄澈的、纯洁无瑕的琉璃心。”金蝉子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这就是他能够比他人更加虔诚、专注礼佛的原因。” “因为琉璃是你们佛家的『七宝”?”白璟嘴上问,眼睛却在盯著骏背上的那件锦斕裂裟。 佛家七宝,分別是金、银、珊瑚、碟、赤珠、玛瑙和琉璃。 白璟在那件袈裟上已经找到了其他六种饰物,却偏偏少了这最后一件,对应著佛门七宝的“琉璃”。 “琉璃虽为我佛家七宝,却不见得就一定能为人带来佛缘。”金蝉子看了一眼白璟手腕上的玫瑰金表,和脖子上掛著的那副银质十字架项链,“真正的原因是,琉璃是死物,拥有琉璃心的人生来註定缺乏欲望,比起芸芸眾生更快明白什么是“空”。” “而拥有一颗空心的人,也自然会比他人更快参透什么是“佛”。”金蝉子说,“就像周施主刚才说的那样,很早就开始学习佛法的虚静,一直以来都把佛经中的教海视为自己为人处世的“准则”。当一个人像是“佛”一样活著,那么会得到信眾们的簇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吧?” “你的意思是,因为这颗琉璃心的缘故,他虽然缺少欲望,却也比其他人更容易身陷、沉迷於“修佛”这件事?”白璟明白了。 “可以这么理解。”金蝉子点头,“虽然在贫僧看来,修佛不该是一件引人『沉迷”的东西就是了。” “可是为什么,虚静的心不是『人心』,而是一颗琉璃呢?”周悬问。 “在过去,虚静也有过人心,至於这颗琉璃,则贫僧作为那颗人心的替代品,送入虚静体內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那时虚静曾向贫僧许下愿望,希望自己能够更加虔诚、专心的礼佛, 有朝一日成为世人皆知、皆赞、皆信的『得道高僧』。於是,贫僧就用这颗琉璃,替换掉了他原本的人心。”金蝉子淡淡地说,“自那时起,这颗琉璃化作的心便一直伴隨著虚静,哪怕经歷了轮迴转世,也依然存在於他的体內,如今,已有十二世了。这正应了我佛家的十二因缘,即从“无明”到“老死”这十二环节一一许是巧合,许是应命。” “而两位也看到了,在歷经了十二世的轮迴过后,这颗琉璃已经来到了它的极限,濒临破碎。这就是虚静病症的由来。”金蝉子看著那颗跳动的琉璃心,“在这颗琉璃彻底毁灭之际,便是他的殞命之时。而以琉璃心目前的状况来看,恐怕此前一个月的期限,还是说多了些。” “那么禪师此行来到安平,其实是为了替虚静禪师修补这颗濒临破碎的琉璃心?” “不,且不论这颗琉璃是否可以被修復,以琉璃代替人心的举措本就是逆天而行,如果这颗心继续留在虚静的体內,天道的反噬也迟早引来劫数,將他送入修罗地狱一一就像琉璃的寿命一样,这十二世,其实也是这颗琉璃心与虚静之间缘分的极限。”金蝉子说,“所以,贫僧想要救下他,断绝后患,就必须为他重塑一颗『人心”” “重塑臟器的难度,可比为人治病要难上几百倍,跟起死回生没什么区別啊。”白璟提醒道,“你应该没有这种道行吧?还是说你把佛祖请来了?” “贫僧確实没有这种能耐,也不曾请来佛祖,但贫僧有自己的办法。”金蝉子看著蹲坐在他身后,专注地看著那繚绕雾气的徒儿,“净尘。” “在,师傅。”骏转过大脑袋,看来他还是有在听他们说话的,“是要让两位施主看看那宝贝么?” “嗯。” 於是乎,一朵盛开著的血红色的莲,从骏貌的袈裟底下缓缓飘了出来。 周悬瞧见那朵莲瓣间泛著猩红色的血莲时,表情不由自主地微变了一下一因为这位龙族五公子表现实在是太过於“正常”,以至於周悬都忘记了他原本的身份。 说来也是,虽然拜了和尚做师傅,哪怕披上了一身袈裟,可龙眾身边,又怎么可能会少了这伴生莲呢? 就在周悬想入非非的时候,血莲中心莲蕊的部分,缓缓浮现出一株枝条上不见叶片,顶端掛著骨朵的“植物”。 瓣之间泛著的点点金芒,几乎可以预见待到这朵的绽放之时,会是怎样一副美丽的景象。 “把宝贝藏在五公子这里,你还真是小心谨慎啊。”白璟打量著这株植物, 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菩萨瓷瓶里的么?” “只是我多年以前寻来的东西而已。”金蝉子笑了笑,“开之际,便是结果之时。而那果实,名曰『人心果』,是这十界之中,最適合用来代替『人心』的东西。” “人心么———”白璟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金蝉子一眼,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著问道,“这就是你的计划?等开结果之后,就用这东西作为琉璃心的代替品,救虚静一命?” “是的。”金蝉子说,“当年贫僧取走了虚静的心,如今自然是该还他一颗人心。” “那这颗心有什么特別的妙用?” “不,就只是普通的心而已,和他原来的那颗一样。” “可是—虚静禪师不会一直待在这妙果寺里吧?而且以他身体的情况,真的能等到开的时候么?”周悬看著这株植物,虽然知道这不是凡物,不能用看待普通植物的经验去看待它,可总觉得它距离“盛放”,好像还有些时日。 “原本是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顺利开结果,但这里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寺庙,香客们的『七情六慾』,会成为辅助它生长的养分。”金蝉子道,“所以依贫僧的估算,大概只需要再等上三至五天,便能顺利开结果了。” “我下午听说,虚静禪师会在这里一直待到元宵节。”周悬说,“那看来是来得及—” 就在这时,静室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吵吵的声音。 “走错了医生!虚静的禪房不在那边!”有个人大喊著,听著像是此前那位胖和尚的声音,“跟我走!快!” 突然的动静让房里的眾人一愣。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琉璃心,这时才发现,那颗心不知何时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琉璃表面的裂痕也是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晶莹的碎屑掉落下来。 金蝉子的手掌在那颗心上拂过,很快,雾气重新充填齐了虚静的身体。 此时的他,无力地倒伏在案几上,手边墨水和经书打翻了一地,几乎是奄奄一息的状態。 “看来,他的状况比你预估的还要糟糕,和尚。”白璟摸摸下巴,“別是真的等不到开的时候了。” 一旁同样凝视著那道虚弱人影的金蝉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第281章 无心 第281章 无心 “原本还打算在和尚这儿混一顿斋饭吃,顺带洗涤一下我春节到现在每天被大鱼大肉塞满的肠胃,做个健康的好妖怪。”白璟坐进路虎车的副驾驶座,“为此我还特地推掉了和女人的饭局你说,我再去跟人家小姑娘说我突然又没事了,她会怎么想?” “你不是不爱吃庙里的东西吗?”周悬把车从停车位上倒出来。 现在是下午四点,他们刚从妙果寺里出来,准备打道回府。 刚才寺里有点混乱,起因是虚静禪师的心臟病又发作了一次,僧人们为他叫来了救护车,结果自然是来上香的客人们看见了,一时间討论声、快门声、阿弥陀佛声不绝於耳,所以他们一直等到人被救护车送走,围观群眾散去,才从寺里出来。 好在根据白璟出去打听来的情报,虚静禪师在医护人员到场后不久后便恢復了意识,姑且算是脱离了危险。 “可別把现代寺庙的伙食跟你们云华观比啊,人家素归素,至少味道还是可以的。”白璟说,“再说,和尚们虽然不吃肉,可你云华观也不舍给肉不是么?” “这我倒是不否认。”周悬摸出手机,扫码支付了十块钱的停车费,“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想问的不止一件吧?”白璟指挥道,“阿弥陀佛,周施主往那条路开, 有一家买冰淇淋的摊位。请我吃一个我就考虑告诉你。” “你和金蝉子之所以有交集,是不是因为苏墨?”周悬依言驶向那条通往“美味冰淇淋”的道路。 “喔?”白璟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意外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稚以前说过,他和金蝉子唯一一次见面,就是在青丘之国。那里是你和苏墨的故乡不是么?”周悬说,“而且我一直觉得,苏墨之前表现出的那种“察言观色”的能力,很难只用『心理学系毕业生』这一点来解释。现在我总会意识到了,那其实是类似他心通的天赋吧?” “苏墨確实跟著和尚学习过几年他心通,儘管还没有到他的那种程度,但也算是小有所成。”白璟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爽快地回答了,“那也是少数逃过了诅咒影响,以弱化版的形式被如今身为人类的她继承过去的力量一一足可见得,那种能力到底有多变態。” “所以你今天才主动提出,愿意帮他的忙?” “嗯。他们之间虽没有师徒的名分,但在苏墨出事以后的这几百年里,和尚一直都不忘调查和诅咒相关的事,希望能够帮她解脱,也算是尽了师傅的一份责任。”白璟说,“在青丘之国的那几年间,我们也同样欠下了他不少人情,如今赶上了机会,当然是能还一点是一点咯。” “那五公子呢?他当时已经是金蝉子的徒弟了?” “不是,和尚收五公子当徒弟的时候,我已经离开青丘之国了。”白璟忽然笑了笑,“我第一次见到五公子,就是在这座城市里不,那会儿的安平还不算是城市,顶多是个小镇。不过当时我的惊讶程度,可比今天的你要夸张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很惊讶的?”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拜託,你的演技有多烂,难道还要我来强调吗?”白璟回忆道,“当年收到金蝉子的传信,说自己收了大名鼎鼎的龙五公子『骏”做徒弟的时候,我还在崑崙界閒逛呢。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和尚估计是疯了,连这种玩笑都敢开。” “要知道,龙五公子名號之於这於十界的妖妖鬼鬼,就像是李菲在这个国家的名气差不多,基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很多妖怪都像我一样,从小是听著他的传说长大的。”白璟说,“其中有行侠仗义的美名,也有烧杀抢掠的恶名,不过基本无外乎於『五公子最近又杀掉了某某、吃掉了某某”。我们一族里,有些小孩哭的没完没了到时候,家里大人就会搬出五公子的名號嚇唤他,类似“你再不睡觉,骏就要来吃你了!』、“五公子的血莲之所以这么红,就是用妖怪的血泡的!』什么的,和你们人类差不多。” “可以说,『龙五公子拜了金蝉子做师傅”这件事本身,在我看来完全已经到了可以列入“十界十大怪谈”的程度。”白璟说,“当然,在真的和五公子见上面之后,我的心情也和你一样,从最开始的“紧张过度”,转变成疑惑了。” “当年的五公子,就已经是现在这幅做派了?”周悬有些意外。 “没错,老实说我现在都搞不清楚,到底五公子是因为拜了和尚做师傅,才变成现在这幅和善的样子,还是他本来就是这脾气一一恐怕谁也没法一下接受, 那个几千年前就名震四海的五公子,居然是条“相当正常”的龙吧?” “会不会那些关於他的传闻,其实是以讹传讹?”周悬联想到安平市的妖怪圈子里,流传看的某些关於自己的“流言语”。 “关於五公子传说太多,肯定有很多是杜撰的,这很正常。”白璟附和道,“但无论怎么样,关於那傢伙“很能打”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我们族里有位长辈,当年在其他界游歷的时候,就曾亲眼看过五公子以一敌二,把两只灵兽打的一死一残,最后还全身而退的画面一一那可是灵兽,生来就比所有妖怪都『高一等”、哪怕是不可一世的龙眾们也需要忌惮的存在啊。 “如果他真的是因为拜了金蝉子做师傅,才变成现在的样子,那好像更恐怖一点吧?” “嗯-也是。”白璟想了想,“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变成现在,盯著香炉可以看一整天的“正常妖怪”,如果是金蝉子的功劳,那也只能解释为他把五公子的脑子挖出来,做完了一通改造手术后才重新给他塞回去,完全是怪人科学家才会干的事呀。” ““.—”周悬沉默了一下,“你这么一说,禪师他把人家的心换成琉璃心, 好像也怪人科学家的行为没什么区別?” “不不不,那还是有区別的。”白璟为老朋友开脱道,“出於某些『邪恶的目的”,不经同意、不由分说就给人家换心臟的,那才是怪人科学家;满足人家的愿望,给人家换了一个无瑕琉璃心的,那叫得道高僧、菩萨心肠。” “而且我在看来,在外游歷的时候,一时兴起冒充一下菩萨佛祖,满足某位同门的“小小的愿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同样有过游歷经验的白璟说,“相信我,每个活了很多年的妖怪都做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不是每一个都像金蝉子一样,会特意回来给人家『擦屁股”。” “嗯——”这一点周悬倒是认同,毕竟从金蝉子的言行举止来看,比起“邪恶变態僧人”,他確实更接近是“得道高僧”一些一一至少你很难把他跟“坏人”划上等號。 “所以他一直在外游歷,是为了『成佛”?”周悬问。 成佛,是佛门中人对於“得成正果”、“飞升成功”的一种特別的形容,至於飞升成功的和尚最后到底会不会变成佛反正周悬是不知道。 “这个嘛——”白璟忽然笑了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按他们佛门的理论,这傢伙如果想要『成佛”,明天就可以。” “他的道行有这么高深?” “不,跟道行没关係。”白璟说,“你今天没听他说么?那许叫虚静的和尚,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对佛经、佛学有著如此深刻的理解,就是因为那颗琉璃在作祟一一拥有琉璃心的人生来註定缺乏欲望,比起芸芸眾生更快理解什么是“空』。而在和尚们的理念中,想要参透佛经,成为“真佛』的前提,就是得先修炼出一颗『空心”。” “你的意思是,金蝉子已经参悟了什么是『空”,修炼出了一颗空心?” “不,比这更直接一点。”白璟笑眯眯地说,“那傢伙,根本就没有心,属於是无师自通地进入下一个境界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白璟说,“虽然金蝉子会他心通,能听到別人的心声,但他本人却不曾拥有过一颗心一一他旅行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成佛,而是要修炼出一颗真正的『心”来。” “没有心—”周悬愣了愣,才有些不確定地问,“这跟他的种族有关係么?” “我只知道那傢伙的原型,是一件高僧的裂裟。不过裂裟变成的妖怪我只认识他一个,所以没什么类似的案例能拿来参考。”白璟平静地说,“现在你能理解,为什么他这么了解虚静的情况了吧?因为他们是其实是同类,一个拥有无瑕琉璃心,一个乾脆就没有心;他们干的事也差不多,每天就是嘰里呱啦地念佛经,有好的袈裟也不穿,要么收在衣柜里当摆设,要么是给徒弟穿著玩儿。” “可你要说他们是在『凹高僧人设”吧,那还真不是,因为他们是真的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这也是为什么你明明只和虚静见过一面,就会对他有如此高评价、甚至还专程来找金蝉子了解情况的原因一一无论你承不承认,但『对一个看起来道德高尚、没有私慾的傢伙產生好感”,是绝大部分人的本能反应。”白璟说,“你並不希望虚静就此死去,不是么?哪怕他死不死跟你一点关係都没有。” “正常人都不会盼著人家死吧。”周悬虽然觉得这套逻辑有点“诡辩”的意味,但他也无法否认,自己確实对虚静观感不错,觉得他配得上“好人”这个词。 哪怕是知道,这一切的成因,大概率是他胸腔里的那颗琉璃心在作票。 “是是是,正常人,你说的很对。”白璟拍了拍周悬的肩膀,“总之我是建议你別细想和尚们的事儿,免得魔证。毕竟咱们这些『正常人』,是很难理解这些“缺乏欲望”的傢伙们的行事思路的一一咱们看到提拉米苏会想一口吃掉,他们看到了,心里可能只是在念“阿弥陀佛』而已,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可怕不是吗?” “等一下。”周悬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金蝉子一直以来的追求,就是拥有一颗『心』的话,那么他为虚静准备的『人心果』,就能满足自己的愿望吧?” “谁知道呢,也许是那东西很稀罕,是孤品,他道德高尚得留给『有需要的人』;也可能是和尚觉得这玩意儿档次不够,配不上自己的追求一一我只是知道金蝉子想要一颗心,但却不知道他想要的心,到底是红色还是绿色或者彩虹色。”白璟翘著腿说,“话说回来,我在离开青丘之国以后,曾在各界晃悠了百来年,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什么植物能结出『人心”来的。你说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一会儿回去问问师傅和清秋吧。”周悬说,“他们在听说金蝉子在安平之后,明天应该会去拜访他。到时候我们正好可以跟著確认一下虚静的病情,到底撑不撑得到『开结果』的那一刻一一如果情况不乐观的话,就帮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出上力。” “嘴,这么主动要帮忙,这可这不像你周道长的作风。”白璟贱兮兮地笑道,“你这是也准备加入他的粉丝后援团,应聘超话管理员了?” “无论怎么说,我跟阿菲都算是受过他的恩惠。”周悬平静地说,“你要还金蝉子的人情,我也要还虚静禪师的人情,这是两回事,也是一回事。” “以及,作为正常人,我不想看著人家因为『心臟裂开』这种原因,死在我面前。”周悬踩下剎车,扭头看向路边的那辆卖冰淇淋的推车,“到了,你去买吧。” “喷喷喷—不愧是被高僧『点化”过的傢伙,这套下来给我说的一愣一愣的。”白璟解开安全带,“你吃不吃?” “吃。” “几个球?” “两个,蛋卷也要两个。” “不错不错,知道要双倍蛋卷,说明你懂行。”白璟下车,回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我现在很確定你是个『正常人』了。” “我本来就是。” 第282章 他心通的对策 第282章 他心通的对策 “金蝉子来安平了?”清秋抱著猫,有些意外地说,“什么时候的事?” “他初一就来了。”白璟躺在藤椅上,正在用手机刷著微博超话,恶补虚静禪师的生平种种,“不过他带著徒弟用法术修改了住持的记忆,以住持老友的身份一直蜗居在妙果寺里,低调的很。咱们没事干不去烧香拜佛,自然不知道。” “金蝉子—” 正在吃小鱼乾的师傅挠挠头,“这名字好耳熟,是谁来著?” “忘了吗猫道长,西游记啊西游记。”白璟见他想不起来,便故意说道,“如来佛祖的內谁,孙悟空的內谁,就是內个內谁谁啊!” “他忽悠你的。金蝉子禪师是师傅的老友,龙五公子的师傅。”清秋提醒道,“当年他在镇子东边的建善寺小住时,我还带你去拜访过他,忘了?” “喔,我想起来了!”师傅一拍手,“那个会他心通的老和尚!当年我不知道这一茬,还在心里偷偷骂过他是贼禿来著!” “这是什么很光荣的事么?” “还不是因为师姐你不早跟我讲清楚,都见完面了才说那傢伙会他心通!”师傅一拍大腿,看来是终於回忆起来当年那段“社死”经歷,“我那时还奇怪呢,我分明没怎么说过话,这傢伙怎么老是笑眯眯地看著我,莫非是觉得我也有佛缘,打算挖墙脚不成?” “人家禪师,可是还清清楚楚记得师傅你啊。”周悬抱著小肥盘坐在地板上,帮它梳毛。 周悬已经明显感觉到小肥在新年期间因为胡吃海喝胖了一圈,所以现在很有些烦恼,等明天艾果回来“接狗』的时候,该怎么跟她交差。 “没办法没办法,为师上次见他时还是十六七岁,正是记不住事儿的年纪。”狸猫说,“我记得师姐好像跟他很熟?” “嗯,他是师傅的老友,我们几百年前就认识了。”清秋说,“大约三十年前,我在外云游的时候,还曾和他见过一面呢。” “真的假的,我也跟和尚认识几百年了,他怎么见你不见我?”白璟说。 “他那次只是路过人间界,偶然和我碰到了,而且也不是在安平市。”清秋问,“这次他突然来安平,是有什么事么?” “来给自己当年的『一时兴起”擦屁股。”白璟把手机里虚静的照片给她看。 “这是谁?”手机里根本就没有下载微博的清秋,当然认不出微博上的网红“一个这两年很有名的和尚,连周道长都为他的事跡感动。”白璟把虚静和金禪子的事儿,跟清秋和师傅说了。 “能结出『人心』的植物?”清秋皱著眉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东西。” “大概是什么东西的別称吧?佛门的人不是一贯喜欢,把別人口中的甲叫成乙么。”狸猫淡定地说,“虽然我也没听说过,还什么植物结出的果实,能变成一颗『心』就是了————也许是从其他界得来的东西?” “会因为『七情六慾”而催生的人心果么——”清秋眯了眯眼睛。 “我还以为,你们在听到禪师把『人心换成琉璃”这件事的时候,会更加惊讶一些。”这两位天师前辈的关注点,让周悬怀疑自己是不是孤陋寡闻了,“原来这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儿吗?” “倒也说不上稀鬆平常吧。”清秋解释道,“普通物件肯定是不能轻易代替臟器的,就算能做到,也不可能像那颗琉璃一样支撑这么久。不过按白璟的说法,如果那颗琉璃真是从金蝉子的那件袈裟上取下的,那就能说得通了。” “要知道,金蝉子和龙五公子都是道行非常高深的妖怪,跟他们常伴的物件肯定多多少少沾染上了他们的妖气,逐渐变成了有灵气的东西。”清秋说,“这种特殊的物品,搭配上法术,確实是可以实现冒充“臟器”一类的用途一一金蝉子不是也说了,那颗琉璃並没有隨著前几世虚静的死亡而脱离身体,而是伴隨了虚静整整十二世轮迴么?这就证明了他肯定是在琉璃上,施加了某种非常特別的术式。” “所以,要实现这一点,有灵气的器物加上特殊的法术,两者可以说是缺一不可。”清秋喝了口茶水,“类似的案例我以前也听师傅说过:歷史上有一位佛门的高僧,曾经为了救活伤者,把一尊被香火供奉了千年的佛像脑袋削下来,安置在那人的头上,取代了他的原本头颅一一当然,在旁人看来,在换掉脑袋之后他依然是原本的相貌,这一点和虚静类似。” “..然后呢?”周悬手上拿著梳子,脑海中一下泛起了小肥可爱的狗头变成了“別著发卡的佛像脑袋”的画面。 “汪汪!”小肥叫唤了两声,提醒他梳毛的时候专心点一一小肥很喜欢被梳毛,这在狗中是很难得的优秀品质。 “那个被换头的人,本来只是一位寻常的香客,但在被换上了佛像的脑袋之后,他一夜之间忽然佛性大增,在遁入佛门不过几年的时间里,就成为了全国有名的高僧。”清秋说,“他一直活到九十多岁,在圆寂之前曾向自己的弟子们预言,等自己的遗体被火化以后,他们会从灰烬中找到一颗佛像的脑袋。” “后来的事情也真如他所言,弟子们认为那是师傅成为了『真佛”的证明, 一直把那颗佛像供奉在寺庙里。”清秋说,“可惜后来发生了战事,那颗石头脑袋也隨著战火不知所踪了。” “也就是说,拥有『空心』的人可以成为高僧,拥有佛像脑袋的人,也可以成为高僧,看来想当高僧的捷径还是很多的嘛。”白璟打了个响指,“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是一个人被换掉了脑袋,那他还能算是原来的他么?”周悬脑袋里依然挥之不去,一个大活人顶著一颗石像脑袋,身披袈裟,在一眾弟子面前念佛诵经的样子。 毕竟清秋的故事虽然里说,那个人在因为换了头,才引发之后的『佛性大增』,但其实也有可能,是他被换头之后就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是吗?比方说·—— 一个—.被佛头支配的人? 有点起鸡皮疙瘩了。 “周悬啊。”白璟语重心长地说,“你会纠结这个问题,就说明你更赞同科学家的观点,而非哲学家的观点,你暴露了喔。” “这跟科学家和哲学家有什么关係?” “当然有关係,科学家们和哲学家们就『人是用脑在思考,还是用心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已经吵了几百年了,你觉得人换了脑袋就不是原来的人, 不就说明了你支持科学家的观点么?”白璟理所当然地说。 “哪怕生物学中不承认有妖怪这个分类,但我们现在就面对面坐著?”周悬有些好笑地问。 早就接受了天师就是“神棍”这件事的他,忽然一下又被说成了科学的坚定拥护者,还真是有些不適应。 “好吧,那你就是个相信科学,同时也相信妖怪存在的学院派神棍。”白璟从善如流,马上更改了刚才的说法,“反正在你的认知中,被换掉了心的虚静仍然是虚静,但被换了脑袋的方丈就不是方丈了,这件事也是事实吧?” “你这么说的话.”周悬確实无法否认,因为他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 “先不论佛像和琉璃心的问题。”清秋打断了他们无厘头的討论,“金蝉子禪师与我们云华观一门素有来往,如今他在安平遇上了烦心事,我们尽地主之谊,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 “没错,如果徒儿你这趟就作为云华观的代表,代我和师姐出力吧。”师傅遇上使唤人的机会,自然是不会错过,“为师可受不了总跟会他心通的傢伙待在一起啊。” “你受不受得了,明天都得跟我一起去拜访一趟禪师,更別说那位龙五公子也在,真论起辈分,连师傅都是他的晚辈。”清秋拍了拍他的脑袋,“如果担心被禪师听到心声,你就多提醒提醒自己,少在心里想那些不礼貌的话吧。” “得了吧师姐,心里想什么,那是我能决定的嘛?”师傅嘆气,明显是对自已的素质很“有数”一一作为平时嘴上不怎么积德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心声又能好听到哪里去呢? “猫道长如果不想被老和尚的他心通听见心声,我倒是有一计。”一旁的白璟嘿嘿一笑。 “是么?说来听听。” “很简单,他心通这种古怪的法门,厉害就厉害在能够听到一个人“心声』,所以想要干扰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心里,用老和尚听不懂的方式思考问题。”白璟举例道,“最直观的例子,我们如果能够做到用阿拉伯语思考问题的话,他就只能听阿拉伯语版本的心声,这样一来肯定就听不懂了。” “因为他心通听到的不是笼统的『想法』,而是过於具体的『心声”,所以就反过来利用这一点么”师傅闻言“嘶”了一声,似乎是觉得白璟的推断有些道理。 “师傅你还会阿拉伯语?”周悬问。 “当然不会,但为师当年走遍大江南北,学会了不少各地的方言,禪师想来是听不懂。”师傅摸摸下巴,“不过白贤侄可有在禪师那儿试过这招?” “还没有,这招是我从美剧里看到的,说是有个人被会读心术的超能力者抓到了,就改用日语思考问题,气得对方上下跳的。”白璟很诚实地说,“他心通跟电视剧描述的读心术完全是一回事吧?我反正明天准备用非洲土著的语言试一试,免得那傢伙这些年到处乱逛,真的会阿拉伯语。” “这怎么想都知道行不通吧?”周悬在心里试了一次用英语思考问题, 立刻失败了,“不用自己母语,心里在说完一句话就会马上跟一句翻译之后的版本,根本克制不了。” 师傅则根本不接话,正一脸认真地看著窗台下面的盆,估计是在已经开始“实践出真知”了。 “一开始肯定不习惯,不过这不是还有一天的练习时间么?”白璟仍然坚信这是个好主意,“你让李菲只用粤语思考问题,她应该就能做到吧?所以说白了还是熟练度的问题,侧面说明了『多学一门语言』有多重要啊!” “可你在禪师面前故意用其他语言思考,很不礼貌不是吗?”周悬觉得这有点类似在外地人面前故意讲本地方言,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你们听见,针对意义很明显。 “礼貌?你说不礼貌?我没听错吧?”白璟“哼”的一声笑了,“你怎么不说偷听咱们心声的傢伙不礼貌?再说,被他听懂了我骂他的心声难道就礼貌了? 我只是在保护我的隱私而已!” “行了,你们要试就试吧,禪师他想来也不会跟你们计较。”清秋显然是很了解这两个傢伙的秉性,知道劝也没用,索性听之任之了,“那就约定好了,我们明天下午,等送小肥回家以后再一起去拜访禪师吧。 , “哈~哈~”出於狗的本能,小肥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跑去搭清秋的大腿, 衝著她哈气。 “明天就要回家了,开心么小肥?”清秋摸摸它的脑袋。 “汪!”小肥摇著尾巴,激动的心情溢於言表。 “你们说——.”师傅凝视著小肥可爱的脸,忽然开口道,“如果把小肥牵到禪师面前,是不是就能实现白贤侄刚才的假设了?” “前提是,小肥思考的时候用的是『狗语”,而不是『人话』吧?”白璟对著小肥招招手,“问你话呢小肥,你是用什么语言想事情的?” “汪汪汪!”小肥仰头大叫。 “它说它是狗,当然是用狗语想事情。”师傅翻译道。 “狗语是怎么个讲法?” “汪汪!” “它说『就是这样!』。” 第283章 你读不了我的心 第283章 你读不了我的心 大年初六,下午两点半。 “和尚,我们又来看你了。”白璟笑眯眯地推开静室的房门,身后还跟了周悬清秋和狸猫。 房间里还是老样子,穿一身朴素僧衣金蝉子盘著腿打坐,披著袈裟的骏貌臥在地上,出神地望看香炉上的裹裊烟气, “禪师,五公子,新年好。”清秋一进门便礼貌地说,“两位別来无恙。” “阿弥陀佛,贫僧与清秋道长一別三十载,真是好久不见了。”金蝉子笑眯眯地回礼,“听说道长如今在安平定居,近来可好?” “托禪师掛念,一切都好。”清秋把手里的一提东西放到案几旁,笑道,“这是给禪师和五公子准备的一些特產,不成敬意,还望禪师收下。” “清秋道长太客气了,该登门拜访本该是贫僧才对啊。” “禪师言重了,您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 “你是清秋道长的话——.”在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声中,骏眨了眨那对大眼晴,视线缓缓移向清秋肩上那只表情严肃的狸猫,有些不確定地问,“那你难不成是” “我是她的师弟清云,见过五公子。”狸猫仍然是严肃的样子。 “真是你啊,我说我怎么记得以前清秋道长身边,还跟著个形影不离的小师弟。”骏有些惊讶,“不过你怎么变成猫了?这是修炼了什么邪术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狸猫嘴上在跟骏对话,眼睛却一直盯著金蝉子, 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五公子只当,这是我天师一门的宿命好了。” “周施主,你师傅说话怎么怪里怪气的呢?”骏疑惑地看向“怪人周悬” “这个—.—” 知道自家师傅其实是在暗暗针对对方师傅的周悬有些尷尬,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和尚。”另一边,看清秋和金蝉子的客套环节差不多了,白璟便来到他面前的蒲团上坐下,手肘撑在案几上,盯著金蝉子的脸,沉声道。 “怎么了?”金蝉子看向他。 “我在想什么?”白璟问。 “你说现在?” “不,三秒后,给我点切换语言系统的时间。”白璟认真地问。 ....” 金蝉子有些好笑地看著他:“这就是你想到的,针对他心通的办法?” “你就说你听不听得懂吧?”白璟催促道,“一直切换语言系统很累的。” “贫僧確实听不懂。”金蝉子问,“这是什么地方的语言?” “非洲土著语。”白璟的脸上终於露出微笑,转身对表情专注,同样在期待结果的狸猫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那种酋长会娶十五个老婆的非洲部落成员说的语言,我就知道你听不懂,哈哈哈——. “阿弥陀佛。你想针对贫僧的他心通,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金蝉子在科普的同时也像白璟一样,扫了狸猫一眼,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你只用专心思考一件事,不理会贫僧的言语,自然就可以控制心中的想法了。”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验证一下,美剧的编辑到底行不行。”白璟嘿嘿一笑,“好了,你们的旧晚点再敘,先说正题。你那位被救护车拉走的『故人』状况如何?还在医院躺著呢?” “你说虚静小师傅的话,他今晨已经回来了。” “真的假的,昨天那么大阵仗,今天就生龙活虎,满血復活了?” “不,医师让他继续住院观察,但他似乎是因为早前和几位香客有了约定, 所以就提前回来了。”金蝉子略略压低声音说,“贫僧也去探望过他,老实说, 情况不太妙。他很明显是为了见那几位香客而强撑身体赴约,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倒下了。” “为了遵守约定,竟然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么?”周悬皱眉。 “阿弥陀佛。毕竟“出家人不打逛言』乃是佛门五戒,况且他还年轻,显然是觉得咬咬牙就能挺过去。”金蝉子双手合十道,“贫僧在与他会面时,虽然已经悄悄用法术稳定了他的状態,但那颗受损的琉璃心尚在他的体內,贫僧无能为力。” “那就说明白点吧,他,不,应该说那颗琉璃还能撑多久?”白璟问。 “保守估计,恐怕只剩下三五天了。”金蝉子说。 “依你昨天的估算,以人心果目前的生长进度,距离开结果也要三至五天。”白璟拨弄著手腕上那串不知何时取代了玫瑰金手錶的菩提子手串,“也就是说,照这样下去他估计是等不到下一颗『心”了—-你昨天说,想要催熟人心果,需要的是『七情六慾”作为养分,对么?” “正是。”金蝉子点头,“人心是承载七情六慾的场所,七情六慾,自然也是滋养人心的养分。” “行,那你把人心果交给我,我帮你让它儘早开结果。” “你有办法?”金蝉子看著那张英俊的脸。 “不相信么?我虽然没有佛缘,也听不懂你们的禪语,但我可比谁都懂什么是七情六慾啊。”白璟和他对视,很大方地说,“现在我没在用非洲土著语思考,你可以试试確认我的计划一一我知道你在读我的心,你习惯通过这种方式確认对方有没有在撒谎,我很了解你,和尚。” “所有一切眾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金蝉子缓缓地、逐字逐句地读出了他此时此刻的心声,有些惊讶地说,“你在背诵佛经,为什么?” “我只是想证明一下,只要我不想让你读我的心,那么你永远没法猜到我在想什么。”白璟微笑道,“对我们这些不懂佛的傢伙来说,一边想自己的事,一边默背这种枯燥的文本一点都不难一一托你那个名义上徒弟的福,几百年前我就知道怎么对抗他心通了,只是没向你展示过而已。” “阿弥陀佛。”白璟的这番话,让金蝉子轻声嘆了口气,“贫僧一直坚信, 以你的天分,修成正果的路,才是你该走的路——-如果不是你自甘墮落的话。”” “既然知道我很厉害,就该更信任我一点啊。”白璟得意地说著,显然是完全无视了金蝉子的“话中有话”,全然將他的话按表面意思当成了对自己的夸讚,“那就这么决定了,今晚我和小周会来接五公子和你的宝贝盆栽一起出去一趟,找点靠谱的肥料。” “你確定需要净尘跟著?”金蝉子觉得这不是他的性格。 “那当然,有龙五公子这种传说中的前辈为我保驾护航,这可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白璟看向蹲在角落打哈欠的骏,笑眯眯地说,“五公子应该不介意吧?” “我有空。”骏貌很大方地说。 “那这件事就拜託你了。”金蝉子道了句“阿弥陀佛”,“多谢。” “別这么客气,就像僵-咳咳,清秋道长说的,我尽一下地主之谊而已。”白璟满意地起身道,“那你们几位继续敘你们的旧,我们年轻人出去抽根烟,顺便探望一下虚静禪师。晚点见。” 拉著周悬出门的时候,白璟还不忘对狸猫使了个眼色,大概是“猫道长, 加油!”的意思。 “你原来一直都知道怎么对抗他心通?”两人刚走出静室,周悬看著白璟那张得意的脸,忍不住问道,“既然这样,昨天怎么不直接把这招教给师傅了?” “大哥,教了有啥用,我这一边想事情一边背课文的功夫,那都是一个个日日夜夜、年復一年练出来的好不好?”白璟摊手,“再说猫道长都一把年纪了, 你还想让他通宵达旦地背课文啊?真是不孝顺。” “行吧。”周悬知道这只狡猾的狐狸,就算没理由也能给自己找出一堆理由来,索性不跟他爭辩了,“你是真打算去见虚静禪师?” “那还能有假?那可是把心换成琉璃的狠人,我说什么都得会上一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白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只精品果篮递给周悬,“以及我现在可是虚静禪师的头號粉丝,为了今天的见面,昨晚专门调查了他一晚上,连他小学班主任叫什么名字都弄清楚了。” “我说你怎么今天把手錶换成了菩提子手串,项链也不带了。”周悬提醒他,“但也许他不愿意见我们也说不定,昨天我和阿菲是蹭了禪师的面子。” “你如果知道昨天他送你的那篇手抄经文,放在外面最少也能卖五位数的话,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白璟拍拍他的肩膀,“所以自信点吧,这么值钱的东西人家说送就送,说明是真把你当成『有缘人”,今天说什么都会给你面子的。” “顺便,把你的眼镜借我一下。” “你要干嘛?”周悬把兜里的那副金边眼镜递给他。 “冒充一下斯文败类,赚点好感度。”白璟推了推眼镜,“如何?” “像。” “很好,记住我今天的身份,市中心医院工作的白医生,一会儿別露馅了。” “下午好,悟凡师傅。”周悬带著白璟刚来到伽蓝殿外,就又看见了昨天的那位胖和尚。 “呀,是周施主?”胖和尚有些意外,“您怎么又来了?” “昨天来的匆忙,不知道虚静禪师近来身体抱恙,今天想著来正式探望一下他。”周悬礼貌地说,“这位是我的朋友,在市中心医院工作的白医生。今天听说了我要来看望虚静禪师,说什么都要跟著。” “阿弥陀佛,见过这位小师傅。”白璟微笑著行了个佛礼,顺便展示了一下那串菩提子手串,“我平时也爱读佛些经,听些佛法,久闻虚静禪师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阿弥陀佛,百医生客气了。”胖和尚看白璟的佛礼行得相当標准,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来寺院上香,便客气地还礼道。 “禪师的身体恢復得如何了?”周悬问。 “唉,別提了。”胖和尚知道周悬昨天和虚静聊得很融洽,当下便也將他当成了自己人,嘆了口气说,“昨天周施主您走后,虚静的心臟病又发作了一次, 可算是把我们嚇坏了,赶紧叫了救护车来。好在医院离得近,这才没酿成大祸了。” “原本他应该在医院再观察一天,结果因为今天约了要开解几位香客,一大清早就从医院溜出来了。”胖和尚说,“住持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让我们多留点心,晚点再劝他回医院。” “我看网上说,虚静禪师曾用凭藉禪理劝解过一位在逃多年的凶犯,最终说服了那人主动找警方投案自首。”白璟接茬道,“自那事以后,应该就有不少人盼著能和禪师见上一面、聊上一聊,希望得到他的开解吧?” “是的是的,早在禪师刚来安平的第一天,收到消息来排队的人就有不少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採取预约制,春节期间只接待几位客人。这不,今天就是虚静专门留给那几位香客的时间,所以他才说什么都要回寺里,就是不想爽约犯戒。”胖和尚说,“但话又说回来,这犯戒不犯戒的先放一边,这做什么事儿总归还是得量力而行不是?修佛不光是修心,也得多注意身体呀。” “您这话说的在理,身体才是修佛的本钱。”白璟立刻附和道,“我们一会儿肯定好好劝劝禪师,不能仗著年轻就不重视身体。” “唉,那就拜託您二位了。” 三人正小声说著话,一位哭红了双眼的中年女人,在同伴的扶下他们从身后大殿里走出来,口中还一直轻声念叻看“南无阿弥陀佛”。 “是刚才和虚静见面的那位女施主,看来结束了。”胖和尚压低声音,“下一位香客还有一会儿才到,两位跟我来吧。” 第284章 佛缘,人心,因果 第284章 佛缘,人心,因果 “周施主,又见面了。”虚静盘坐在厢房的案几边,对推门进来的两人淡笑著行了个佛礼。 就跟白璟推测的一样,今日原本计划只接待几位香客的虚静禪师,听说了是周悬来拜访,便立刻邀请他们进来了。 “又来打搅禪师了。”周悬把手上的精品果篮放在了桌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白璟。” “刚才听悟凡介绍过了。”虚静看著这位英俊的年轻医师,很得体地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得以与白施主结交,乃是贫僧的荣幸。” “禪师言重了。”白璟笑眯眯地还礼,“早闻虚静禪师大名,今日终於得以一见,更是白某的荣幸。” “两位施主请坐吧。”虚静还是老样子,穿著那身素净的僧衣,十分客气地招待他们。 “禪师身体好些了么?”周悬主动关心道。 “劳周施主掛念,在医院住了一天,已经好多了。”虚静笑道,“说来惭愧,贫僧如今也算是久病成良医,想来再多休养个几日应该就能恢復了。” 虽然手腕上还戴著住院部的手环,但虚静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著確实比昨天下午要好了许多,看来是金蝉子的法术起了效果。 虽然在他严重的心臟问题面前,周悬心知一时间的风平浪静也不过是表象就是了。 “虽说如此,但禪师也还是应当保重身体,来日方长。”周悬说。 “多谢周施主,贫僧会牢记在心的。” 而后他们又相互客套了一番,话题也从虚静的身体状况,顺势转移到了白璟身上。 白璟这次给自己安排的身份是一位“受虔诚佛教徒母亲影响从小就开始读佛的市中心医院精神科医生”,而他也確实做了些准备,在聊天的过程中主动搬弄出了几条佛经中的內容,请教虚静。 虚静是个聪明人,这两年四处云游,见过满嘴跑火车的江湖骗子应该也不在少数。 但奈何这只老狐狸的演技实在是过於高超(他听虚静讲佛的时候,那虔诚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如来佛祖转世),以至於聊了两圈下来,虚静便不疑有他,相信了他给自己立下的那些个人设。 “实不相瞒,白某此行来叨扰禪师,除了想听您讲佛之外,还有一件事工作上的事,希望得到禪师解答—”白医生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副严肃又正经的表情,很完美地隱藏了“败类”的那一面,开始编故事,“准確来说,是与我的一位患者有关。” “阿弥陀佛。如果有贫僧帮得上忙的地方,白施主但说无妨。”虚静善良地说。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位病人,自几年前从一家寺院烧香几度归来后,便一直坚称自己是一位真佛转世。此后他戒了荤腥和菸酒,还把自己臥室布置成了佛堂的样子,日日足不出户,一心只知苦读佛经。”白璟说,“一开始,他家里人也没说什么,只当是他多了个兴趣爱好。但在一年前,他却忽然宣布自己准备把房子卖了,將钱財全数捐赠给寺庙,从此遁入空门,安心做个出家人。” “这下他的家里人才坐不住了,赶紧把家里房本藏好,送他来到我们医院掛號。”白璟说,“结果可以说是不出意外吧,那名患者很快被確诊了妄想性精神障碍,也就是我们俗话说的妄想症。”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儘管他的状况相较之前稍微稳定了一些,但也只是不再偏激地表示要卖房子,心里却依然相信自己是所谓的真佛转世。” “为了儘快查出患者的病因对症下药,我尝试过多次与他交心,可他总是班弄出一堆问题来考究我,我回答不上来,他便拒绝与我沟通,导致了治疗效果一直不好,他家里人也是心急如焚。”白璟嘆了口气。 虚静思虑片刻后,问道:“那位患者提问的,可是涉及到佛经中的问题?” “有一部分是。”白璟点头,“因为我平日里也常看佛经,所以这部分问题我还勉强能回答上来,至於另一些问题—在我看来,只能用『天马行空』来形容,我实在是无法给出他满意的答案。” “他要么是说我的回答没有禪意、缺少佛缘:有时则乾脆说我是在胡言乱语,仿佛我是患者,他才是医生。”白璟有些无奈地说。 “原来如此。”虚静已经猜到了这位“白医生”的来意,“如果白施主不介意的话,可以把那位患者的问题说与贫僧听听,贫僧兴许可以试著解答一二。” “阿弥陀佛,那我就先代那位患者谢过禪师了。”白璟立刻顺水推舟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本封皮印著“市中心医院”字样的笔记本,刷刷地翻动了起来,“禪师稍等—喔,有了有了。” 一旁的周悬偷偷瞄了一眼,原本还以为那是白璟隨便找来的道具,结果却见那纸上真的写满了潦草的字跡(这倒是很像是医生的笔记),还仔细標註好了一二三四点,搞得跟真的一样。 “这傢伙—到底想干什么?”周悬先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隨后忽然一惊,有些心虚地看向了面前一脸专注的虚静禪师。 “差点忘了,会他心通的是金蝉子,不是虚静—”担心自己的腹誹暴露了白璟计划的周悬暗暗鬆了口气一看来真是pt$d了,这在金蝉子面前不敢胡思乱想的后遗症,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咳咳,第一个问题。”白璟清清嗓子,照本宣科地念道,“患者问我,这世上究竟是有佛缘的人,还是没有佛缘的人多,我的回答是后者。” “而后,患者又问了我下一个问题。”白璟说,“他说,没有佛缘之人註定无法在死后前往西天,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没有佛缘之人的下场、归处是地狱呢?” “因为这显然是偏激的想法,所以我没有直接回答,只说请容我回去再重新思考一下。”白璟看向虚静禪师,虚心请教他,“请问禪师,我是否一开始就回答错了?” “依贫僧愚见,世人皆有佛缘,或多或少而已。”虚静冷静地说,“所以, 死后究竟会去往西天还是地狱,看的是今生今世的言行举止,於佛缘无关一一人的一生,只要多行好事,怀有一颗慈悲良善的心,那么死后自然会前往极乐西天,在那里得到快乐、解脱与智慧。” “禪师慈悲,白某受教了。”白璟马上记笔记,“那么下一个问题。” “患者说,自己前世曾於佛陀座下,见过一种奇特的植物。说那种植物在开后,会结下能够满足栽种者愿望的果实,但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株植物叫什么名字。”白璟说,“患者希望我能帮他一起『回忆』一下,可大概是我见识浅薄吧,哪怕想破了脑袋,也编不出適合的名字。” “所以我想请教禪师。”白璟看著虚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如果有这世上,真有一种能满足他人愿望,结出对应果实的植物,那么禪师您觉得,那种植物的名字会是什么? “可以开结果,还能够实现愿望的植物么—”虚静沉默了一会,“那么,唤其为『五叶莲如何?” “敢问禪师,此作何解?” “五叶,取自达摩祖师留下的偈语:一开五叶,结果自然成。”虚静禪师解释道,“而佛门之中,一直有『开见佛性』这一说法。其中的,所指代的就是莲一莲代表著纯洁与智慧,是佛所喜爱的植物。” “您的意思是,那是一株只有五瓣莲叶的莲?” “不,莲自然不可能只有五瓣叶片。贫僧认为,那可能是一株托生於莲座的植物,比方说—”虚静接过白璟递来的纸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一幅示意图那是一朵托生於莲之上,自莲蕊的位置抽枝发芽的朵,瓣不多不少, 正好是五片。 “原来是这个意思。”白璟连连点头,一副非常讚许的样子,“五叶莲— 如此有禪意的名字,就是再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也想不出来,不愧是禪师,这下患者应该能满意了。” “阿弥陀佛,白施主谬讚了。”虚静谦虚地说,“实不相瞒,其实贫僧儿时就曾经幻想过类似的问题—一如果那极乐西天、佛陀座下,真的有一株能够满足信眾所愿的神奇植物的话,应该是什么样的?也真没想到,自己儿时天马行空的想法,居然还有同人分享的那一日。” “或许这就是善缘吧?”白璟笑著,用不经意的语气隨口问了一句,“不过,禪师现在还相信么?” “白施主是指这五叶莲的幻想么?”虚静问。 “嗯,能够满足眾生愿望的果实,如果真的存在就好了,不是么?” “是啊,如果这世上真有所谓的五叶莲,那贫僧也希望能成为它的有缘人。”虚静点头。 “以禪师的慈悲功德,会有机会的。”白璟笑眯眯地说,“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得到禪师的解答。” “施主请讲。” “那位自认为是真佛转世的患者,有一日接诊时曾神秘地同我讲,说他上一世之所以能够成佛,全赖於他天生与常人不同—准確来说,是他的身上比起常人,要少了一件东西。” “少了一件东西?” “心。”白璟把手指点在了自己心臟的位置,微笑道,“那名患者说,自己在成佛之前,是一位『无心之人』。” “无心之人—”虚静愣了一下,似乎是对这个这件事颇感意外,追问道,“然后呢?” “患者说,他上一世之所以能够成佛,就是因为自己成功修炼出了一颗『人心』,从无心,变成了有心。”白璟不紧不慢地说,“只是,在轮迴之后,他忘掉了自己到底是如何修炼出的那颗人心的、於是便来问我,希望我能给他一些提醒,帮助他找回所谓的『前世记忆』。” “但在这之前,我想先请问禪师您。”白璟缓缓地问,“想要成佛,真的必须要一颗『心』么?” 这个问题似乎是考到虚静了,他闭上眼睛,思考了足足两三分钟才说。 “阿弥陀佛,这还真是一个好问题。”虚静深以为然道,“人无心,便不懂慈悲;不懂慈悲者,自然不能成佛—要想成佛,必须要先有一颗心。妙哉,妙哉。” “可佛家理念中,修炼出一颗『空心』,才是成佛的根本吧?”白璟问,“既然如此,天生无心之人,岂不是更有佛缘?距离成佛更进一步” “阿弥陀佛,白施主错了。”虚静解释道,“佛家的『空』,是指从有到无的过程,只有明白了什么是『空』,才能明白什么是『佛』。” “而无心则是另一回事,从无心到空心的前提,便是要先拥有一颗『人心』。”虚静深沉地说,“依贫僧所见,失去的前提是『经歷』,而『经歷』的前提,是『拥有』啊。” “禪师的意思是,无心和空心,其实是两回事?”白璟问,“此空,非彼空?” “正是。”虚静点头,“空心者可成佛,无心者,不可成佛。” “那么在禪师看来,无心之人,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修得一颗人心呢?”白璟看著他。 “阿弥陀佛,这个问题,以贫僧目前的见识,恐怕还无法给白施主一个自信满满的答案。”虚静说,“非要说的话,那也只能普度眾生,广结善缘,种下善因,收穫福果了。” “还请禪师明示。”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修菩萨道是因,成佛是果。”虚静诚恳地说,“一世因缘百八十万,多行善事,或许有一日能得到『修得人心』的果报也说不定。” “通过积累因果,最终换得一颗人心么—” 白璟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85章 不愧是龙五公子 第285章 不愧是龙五公子 “霓虹灯奄奄一息十二点钟即將成为歷史往事若无其事~关係也没关係我们再来不及~重新认识~” 路虎车在市內的道路上平稳地行驶著,音响中播放著李菲收录於新专辑中的的歌曲, 《夜会》。 应该说是正应了那句的歌词,此时距离午夜十二点的到来,还有不到十分钟。 周悬瞄了一眼导航,提前向右变更了车道。 下午,白璟主动把催熟“人心果”的任务揽到了自己头上,而周悬则作为“云华观”的代表,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助手。 他此行,便是去妙果寺接白璟和龙五公子。 虽然早就知道白璟准备帮金蝉子搞定人心果的事儿,不过周悬並没有想到,他会主动邀请骏貌同行。 毕竟以白璟素来不喜受人约束的性格,按理说应该不怎么乐意和五公子这种辈分大得嚇人的前辈待在一起才是。 而白璟对此的解释是:那“人心果”用屁股想都知道不是凡物,有骏貌这种顶级保鏢帮忙盯著,我们也能省点力气,何乐而不为呢? 这理由倒也算是勉强能说通,因为虚静的琉璃心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境地,如今的他们说是和死神赛跑也不为过,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差错一一这次白璟也难得很有礼数, 专程提前出发,前往寺院先一步和骏貌匯合,等周司机来接人。 路虎车减速,打著转向灯朝著街边的一盏路灯缓缓靠拢过去。 路灯下,英俊的男人和披著袈裟的“凶兽”正站在那里,一个叼著烟吞云吐雾,一个抬著头,专注地看著一个又一个的烟圈消失在夜色中。 “大晚上的,辛苦五公子了。”周悬向钻进后排主动打了声招呼。 “无妨,我在寺里睡了快一周,也是时候出来活动一下了。” 骏貌自跳上座位后,便一直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周悬。 “怎么了?”周悬问道。 “你们天师的事,我下午从你师傅那里听说了。”骏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很遗憾。” “遗憾?”周悬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您是指,我师傅因为半妖的血统——— “是,我从来没想过,原来半妖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骏仍然用那种眼神盯著他,“既然你也是半妖,那么等你死掉之后,想来也会和你师傅一样,变成小猫小狗一类的小动物吧?” “这个—”过於耿直的“直言不讳”,让周悬一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一一他压根没想到骏貌原来是要说这件事。 原来那个眼神,是同情的意思啊— “变成小猫小狗也不挺好的吗,有人疼有人爱,如果投胎的正是时候,还能和猫道长一样,赶上帝流浆一类的机缘。”坐进副驾驶室的白璟主动搭茬,算是帮周悬解了围,“五公子不知道吧?现在网上有很多上班族,天天都『许愿』,自己下辈子能当一只无忧无虑,不用早出晚归的宠物猫呢。” “那你呢,周施主。”骏有些不依不饶地问,似乎是非要从他这儿得到个答案不可,“你想要变成一只猫吗?” “不是很想,但好像也没什么办法。”毕竟是来自前辈的关心,周悬只能老实回答道,“我自认也没有天算道长那样的机缘,来生的事,也只能是顺其自然了。” “天算—-喔,你是说你那个飞升的祖师爷吧?他確实很厉害。”骏提醒他,“不过想要获得长生,也不是只有得成正果这么一条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您是说长生不老药?” “没错。”骏说,“既然死掉之后註定会变成小动物,那你只要不死不就行了?所以现在就认命,还太早了点。” “听五公子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白璟挑眉,“不会你的身上,刚好就有这么一颗世间难寻的长生不老药吧?” “你说对了。”骏居然真的点了点头,“不过那不是我的,而是师傅的。如果你要的话,现在就可以送你服下,咱们先斩后奏,吃完了再跟师傅稟报——“” “这可使不得。”原本在开车的周悬都听傻了,心说大家都说这长生不老药是稀罕货,怎么半年没到,就已经有两条龙说要送我一颗“尝尝咸淡”了,“这么宝贵的东西, 怎么能说送就送呢?” “別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嘛。”骏貌解释道,“这颗长生不老药,是以前师傅寄存在我这里的,如今几百年过去,也差不多要失去药效了。所以你不吃,等再过个几十年最后也是扔掉,那还不如吃了一一也別把这东西想得太宝贵,不然你看这几百年间,不也没送出去、没人来抢么?” “长生不老药居然还有药效到期这么一说么?”周悬有点异地问。 普通丹药会过期他確实听说过了,可传说是由天材地宝炼成的长生不老药,居然也受制於“保质期”这个概念,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当然了,以前吃了过期长生不老药而导致暴毙而亡的例子可不少啊。”骏说,“只不过几百年对你们人类来说很漫长,所以可以忽略不计罢了。” “既然这样,您为什么不自己享用呢?” “因为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吃过了。”骏用理所应当的语气道,“我好歹也是龙王的儿子,这种东西家里不说多的是,我们几个兄弟人手一颗还是有的。” “五公子啊。”白璟在旁边笑嘻嘻地说,“你和周悬这才见了几面,连手机號都还没交换过,就这么大方地要送他长生不老药吃,你也不怕人家受宠若惊,晚上睡不著觉啊?” “这有什么好受宠若惊的?”骏不理解地问,“你们云华观一门和我们师徒素有交集,你师傅和师伯对我也一直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如今我既已知道了你迟早要倒霉的事儿,难道还要袖手旁观不成?” “五公子义薄云天,我们都知道,可话不是这么说的呀。”白璟知道周悬不可能收下,於是帮忙开脱道,“人类可是很讲『人情”的种族,收下了人家的恩情,那就得回报、甚至是双倍奉还,所以您也得考虑一下周悬收不收得起这份『大礼』不是?再怎么说,你也得给人家一点纠结的时间吧?这吃药又不是吃豆儿。” “白璟说的没错。”周悬马上接话道,“劳五公子掛念,不过来生对我来说还很遥远,目前我还没考虑过长生不老的事。” “好吧好吧,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联繫我。”骏见此也不强求了,只是提醒道,“不过你最好早点做决定,不然丹药真过期了,我还得回家里让人再炼一颗出来一一现在我毕竟是出家人了,去別人那里抢也不太合適。” “多谢五公子。”周悬说。 虽说这突如其来、甚至还有让人觉得有点无厘头的馈赠让周悬颇感压力,但说他心里没有一点感激,那也是假的一一他能感受到,貌不是在跟他客气,是真的打算要送他一场长生。 而在他看来,五公子这不过是受到了晚辈的敬重,就要把师傅的丹药送给人家做回礼的性格,有点像是以前班上那些家庭条件很好,因为总是出手阔绰所以討人喜欢的“公子哥”。 公子哥当然没有在你面前假悍演戏、刻意拉拢你的必要,就是纯粹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想要“对你好”,於是就这么做了,完全无关於利益和回报的因素。 仅从这一点看,这倒是也契合龙眾们一贯“隨心所欲”的价值观,这应该也是截至目前,展现出最像“龙”的一面。 在这种性格的加持下,也难怪骏貌是少数能够在江湖传说中,留下“美名”的龙眾无愧於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龙五公子的名號,真是体面人吶。 不过话又说回来,短短半年里,他周悬居然连续收穫了来自两条龙的善意,让人不禁想感嘆一句“何德何能”啊—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骏蹲坐在后排,看著读秒的信號灯和空旷的马路,问道。 “既然是要收集七情六慾,自然是要去稍微热闹一些的地方,正所谓『人多好办事儿(真的是这么用的吗?)』嘛。”白璟说,“说起来,我刚才去寺里接五公子前,特地去虚静禪师的厢房门口,却没有见他人。他这是又被送回医院了?” “是啊。”骏抖了抖袈裟,有些没好气地说,“不过这次倒是没犯病,是住持担心那个短命鬼出事,硬把他劝回医院的。但琉璃心的崩坏已成定局,人类的医术是救不了他的一一说到底也是他咎由自取,如果这辈子能安生点,多念经,少走动,兴许还能多活两年。” “我怎么听著,五公子好像不太待见那位虚静禪师呢?” “我只是不喜欢这些给別人添麻烦的傢伙而已。”说起虚静,骏的態度跟刚才慷慨地要送一场长生给周悬时完全“判若两龙”,一副耿直的样子,“我几百年前就劝过师傅,那就是个想成为“得道高僧”想疯了的傢伙,不需要理会他的痴心妄想,隨他自生自灭去就是了一一这世上的和尚多了去了,要是人人都幻想能主持当高僧的,那寺院里不没人干活了么?” 也不知是不是师傅不在旁边盯著的原因,骏说话的风格明显犀利了不少,显得有些“不客气”。 “奈何师傅心善,非不听我的劝告,要送人家一场佛缘。现在好了,我们俩师徒日日夜夜守著那个短命鬼,是一步也不敢走远,怕一个不注意他就丟了小命。”骏十分无语地说,“要不是师傅料到了琉璃心即將到达极限,提早做了准备,这趟谁来了都救不了他。” “五公子说的准备,是指栽种人心果的事?”白璟问。 “没错。”说话间,那朵泛著妖冶血红色的伴生莲,从骏的袈裟底下飘了出来,悬浮在他的大脑袋一侧。 周悬透过反光镜,打量著於莲蕊中央抽枝而出那株植物, 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处在“含苞待放”的前一阶段,实在不像是给点肥料就能开的状態一一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念头在作票,周悬总觉得这眼前这株植物和莲的组合,好像和虚静下午所描述的那种存在於他想像中的“五叶莲”,还真有那么点相像。 “师傅是在半年前把那颗种子交给我、藉由我的法力使它生根发芽,这才正好能赶上。”骏看著那株植物,“只不过我的法力只能温养,让它维持生机,却无法使它加速生长。看来就像师傅说的一样,这东西真正能够吸收的养分,就只能是七情六慾而已。” “那五公子可知道,这所谓『人心果”,究竟是什么来头?”白璟问,“虽然比不上五公子你的阅歷,可我在定居人间界之前,也算是在各界晃悠了差不多百余年,可却是从来也没有听过。还有这么一种植物。” “我也不知道,只是能感受到那东西上的灵气,知其並非凡物而已。”不像其他普遍喜欢收集各类宝贝的同族,素来只对烟雾感兴趣的骏摇摇大脑袋,“师傅寄存在我这儿的稀奇怪怪的东西多了去了,你们如果有兴趣,我可以给你看看。有的东西放得久了,我估计师傅自己都记不得了。” “还是別了吧。”担心一不小心就看见什么“看一眼就会折寿”的宝贝的周悬(那件袈裟里连长生不老药都有,鬼知道还有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抢在白璟开口之前岔开话题,“咱们从哪儿下车?” 一路聊著天,他们已经抵达了今晚的预定目的地,江南路步行街附近。 “这儿走进去太远了,开到另一头再停车吧。”白璟抬头瞄了一眼街景,轻车熟路地指挥道,“这个点应该有位置,在明早七点交警来抄牌前走人就行。” 第286章 催熟 第286章 催熟 午夜十二点,江南路步行街。 霓虹闪烁,人潮涌动。 作为安平市最热闹的一片街区,直到清晨到来以前,这里总是与“喧闹”相伴。 一条小巷口,捲髮的年轻男子叼著烟,背靠著刚刚打烊不久的美甲店的橱窗,低头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几只款式各异的手机。 他利索地將这些手机壳摘掉,如果里面装的是现金一类的东西,便收进自己的口袋里,而如果是其他例如证件、彩票一类的东西,那么就连同手机壳一起直接丟进一边的垃圾桶。 在完成这一步骤之后,他便会將手机关机,收回自己腰间的那只lv的挎包里,整套流程流畅得就像是坐在村口大树下剥板栗的大。 男子如此不寻常的行径,自然很快引起了一位路人的关注。 只不过还没等那位路人询问些什么,他便先一步抬起头,用凶狠的自光瞪了那人一眼,好像是在用眼神提醒他,“再看就把你的眼晴挖出来!”。 那路人被那捲发男与电视剧中“身负十八条人命的流窜杀人犯”无异的目光嚇了一跳,当下也来不及多管閒事,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捲髮男望那人远去的背影,“呸”了一声,嘴角渐渐泛起了不屑的笑意。 很显然,从丟掉无用的手机壳、关机等待销赃,再到用凶狠的眼神威胁多管閒事的傢伙,这些举动无不说明了,这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扒手”。 事实也確实如此,因为他从事这一行已经有几十年了,从这个国家的南边偷到北边, 再从北边偷回南边;从当年的“偷钱包只留下现金,扔掉钱包和证件”的时代,再到如今“偷手机只留手机,丟掉手机壳”,他可以说是见证了这个行业的发展歷史。 而在此期间,他更是拥有著“从未失手过一次、从未蹲过一次號子”的傲人战绩,业绩比起不如流的同行们不知高去了不知道多少倍。 什么,你要问这样的“神偷”真的存在吗? 答案是肯定的。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因为除了“扒手”以外,这位捲髮青年还有这另一重“不可告人”的身份一一他其实是一只妖怪。 作为一只妖怪,从事於这么一份工作,应该说並不算稀奇。 毕竟如今混跡在人类社会中的妖怪越来越多,像是他一样从事於各种“灰色行业”妖怪自然是不在少数。 作为能够使用法术的种族,他们想要“得手”所需付出的精力,以及对应需要承受的风险,不知道比那些人类的同行们要低了多少一一对於妖怪来说,不过是偷个钱包手机而已,被抓到才奇怪吧? 因此,作为一位妖怪扒手,不像是其他需要小心谨慎的同行,他需要注意的事项就只有两点。 一,不要偷到同类的头上。 二,在城里做事的时候低调点,不要招惹到本地强大的妖怪。 第一点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第二点。 要知道,每座城市或多或少都存在著几个拥有自己势力的强大妖怪。 因妖怪们“好勇斗狼”的本性,这些地头蛇们基本都对本地的灰色產业有所涉足销赃偷盗来的手机,就属於灰色產业中不可缺少的一环,所以“別偷太多,別卖太多,別抢人家的生意,万事讲求一个度”就很重要了。 而在安平市这种,由一只人间界罕见的九尾狐统治、且不存在其他能够制衡其势力的城市,更是应该小心谨慎。 他很早就听说过关於那只九尾狐的传说:违逆他意思的傢伙、敢跟他抢女人的傢伙、 甚至只是让他感到不开心的傢伙,统统都会被吃掉。 毫无疑问,对於这种处於一座城市食物链顶端的傢伙来说,在自己的规矩上加一条“偷手机的傢伙也会被吃掉”的规矩,就跟他偷走人类的手机一样简单一一真是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人类的天师来剷除这颗“毒瘤”,还这座可怜的都市一个太平。 总之,碍於九尾狐的威名,这名扒手妖怪这次虽然途径安平顺手偷了几部手机,却不打算滯留太久,甚至都不准备在本地的手机店销赃。 “七,八,九———” 他低头確认了一下挎包里的手机数量,满意地笑了笑。 不愧是这座城市里最热闹的地方,才半个小时不到就有这样的收穫。 要不是这里途径的妖怪太多,他怕不小心偷到同类的头上,现在的业绩恐怕还能再翻上一番。 “再偷一部凑个整,今晚就收工吧。”他暗暗地想著,拉上了挎包的拉链,一脚端开了无辜的垃圾桶,准备就近再找一个倒霉蛋下手。 就在这时,一只不知何处探来的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上。 这名扒手被嚇得一惊,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后。 那是一个英俊的,脸上掛著笑容的高大男人。 “妖怪么?”扒手用警惕目光地看著他,在心中暗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在城市生活久了的妖怪们,也渐渐学会了人类在处理交际问题时的冷漠一一虽然他们能一眼辨认出同类的身份,却很少会刻意地打一声招呼。 也得益於现代人类这种“少管閒事”的风气,他们这些妖怪才能在城市里混得像是这样如鱼得水。 “哟,老兄,今晚收穫不错嘛。”不过男人就像完全没看出他的戒心一样,很自来熟地跟他打招呼,“大过年的,这附近哪哪儿都是人,应该很容易得手吧?” “还可以。”扒手不动声色地拨开他的手,问道,“这里是你的地盘?” “你说这儿?当然不是啦,现在可还有敢说这条街是自己地盘的妖怪啊。”男人客气地递了根烟给他,“老兄你不知道么?这条街上白天总是有个天师在这儿摆摊,都快两年了。敢在这里猖狂的傢伙们,早就都被那杀妖不眨眼的天师宰啦!” “天师?”刚叼上烟的扒手一愣,“你说这里白天有天师坐镇?我怎么踩点的时候没看见?” “喔,那可能是因为他最近放假了,这两天不是过春节嘛。”男人客气地帮他把烟点上,“人类总是喜欢过这个节过那个节的,再过几天又是情人节了,你说他们也不嫌累哈。” “不过老兄啊,你也別怪我多嘴。”这男人虽然把自己化形成了一副电视明星般帅气的相貌,可性格却有些墨跡,说起话来嶗叨叨个没完,“安平这鬼地方,能不待还是儘量別待著。” “我知道,你是说那只强大的九尾狐吧?”扒手吐出一口烟气。 男子在听到“强大的九尾狐”这个称呼的时候,嘴角明显泛起了一抹笑容,不过他嘴里冒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九尾狐?不不不,九尾狐算什么?”他压低声音,“看来了老兄你是没听说,最近这里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经常有龙眾出没啊!” “龙眾?”扒手眉头一皱,“龙眾来这里干嘛?他们不是不爱在人间界待著么?” “龙眾的心思谁知道呢!”男人煞有介事地说,“就前阵子,这里才刚来过一条小白龙,在市里住了快一个月才走;最近这几天,听说又来了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赶趟过春节来了!” “你是说—这座城市里现在就有个龙眾?”扒手问。 “不是城市!是街上!那傢伙天天在路上閒逛!”男人道,“知道为什么这事儿没几个妖怪知道么?因为但凡见过那条龙的,都被吃掉—啊!” “怎么了?”扒手看著忽然面露惊恐的男人。 “那里———-看那里!”男人恐惧地指著扒手的身后,颤声道,“那是什么?!” 扒手大概是被他的一惊一乍搞蒙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先转了过去。 一只浑身长有如火焰般赤红的鬃毛,身形矫健,肩披袈裟,长相凶恶的“怪物”,此时正蹲坐在他身后不过一米的地方,用那双熔金色的大眼晴,上下打量著他。 一开始扒手还有些蒙,没认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种族的妖怪。 但漂浮在那颗大脑袋旁边的,瓣上染著如被鲜血浸透一般色泽的莲,以及那傢伙身上,隱隱约约飘散出来的危险气息,一下就让扒手清醒了过来。 “你——-你是!”扒手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龙!是龙眾!”就像是为了提醒他一般,身后立刻想起了那个嶗叨男人的大叫声,“龙眾来了!有人要被吃掉了!大家快跑啊!” 那只怪物也很配合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不要吃我!救命啊!!!”扒手终於反应过来,立刻连滚带爬,在一群路人的见证下,一路尖叫著,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过程中扒手因为太过於慌乱,以至於都没有意识到,那个男人刚刚明明是在大叫,却没有引起任何路人的注意一一这说明男人的叫声,其实被法术加持过后,仅有他一人能听见的“特供”版本。 “哈~”骏貌打了个哈欠,街边的那杆路灯被他的妖气所影响,闪灭了好几下才恢復平静。 “都说做贼心虚做贼心虚,可这都快虚弱到要吃保健品的程度了吧?”男人望著远处因扒手的逃亡而骚动的人群,手里掂量著那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手里的,装满了偷来的手机的挎包,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也不怕他被嚇出原型来。”周悬从一根电线桿后面走了出来。 “无所谓咯,一只枝鼠而已,被人看到也会怀疑是自己看了眼。”白璟嘿嘿笑道,“人类最擅长自己骗自己了不是么?喝多了酒,把大老鼠认成人什么的。” “枝鼠是捲毛的品种么?”周悬问。 “干嘛,老鼠就不能烫头吗?你少用那种偏见的眼光看妖怪。”白璟转身,把那只挎包展示给骏看,“怎么说五公子,刚过十二点就完成了日行一善的日常任务,要去送还给失主么?” “我们没有那个时间吧?”骏的回答很理性,完全不符合他出家人的定位。 “嗯,说的也是。”白璟见前辈发话,当机立断地把挎包整个丟进了垃圾桶里,“那这场机缘就送给清洁工人了,报警就算他有良心,不报警就是天上掉馅饼,咱们別掺和人家的因果。” “所以呢,这就是你想要的效果?”周悬注意到街对面那两个原本溜溜达达正在逛街,却因为突然察觉到了骏貌的存在,於是面色惨白赶紧跑路的妖怪青年。 “没错,效果很显著。”白璟笑嘻嘻地看向莲蕊处,那株散发出淡淡金光的植物。 自打他们进入步行街开始,托五公子的福,他们已经嚇跑了不少像这样路过的妖怪照白璟的话说,这都是为了帮人心果收集“七情六慾”。 他的原话是:“和尚和五公子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妙果寺里,往来的香客虽然不少,但却不见得各个都能满足这『七情六慾』的指標。比方说恐、惊这两种情绪,在寺庙里就不那么常见了,所以咱们得优先补齐一下。” 於是乎,他就想出了这么一招缺德的“狐假龙威”,通过嚇唬来往的妖怪们来收集对应情绪的办法。 “按你的意思,我直接现行的话,不是能嚇到更多来往的人类么?”看著街边来往的路人一一他知道白璟和周悬是在好心帮忙,所以一直很配合他们的行动,让嚇人就嚇人,让打哈欠就打哈欠。 “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恐”和“惊”就太多了。五公子应该也不希望,被换了心之后虚静,变成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的胆小鬼吧?”白璟说,“依我看,这种啊,就得跟培养自家小孩一样,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才行。” “禪师没说过哪种情绪收集的过多,还会影响果实的品质吧?”周悬说。 “这不是保险起见么?”白璟嘿嘿一笑,“我也知道这人心果绝非凡物,既然接下了任务,那就得好好做事呀。你说是不是,五公子。” “劳你费心了。”骏点头,“还需要嚇嘘多少人?要不然我去天上飞一圈算了。” “不用不用,这一路上的收穫已经够多了。”白璟笑道,“接下来咱们只用专心收集剩下的情和欲就好,五公子跟我来。” “下一站是哪儿?” “不远,再往前走五十米就到。”白璟微笑道,“一个这条街上,我最喜欢的地方。 + 第287章 七情六慾 第287章 七情六慾 依照金蝉子的说法,想要催熟人心果,需要来自他人的“七情六慾”作为养分。 而所谓七情六慾,通俗点讲就是指人的感情和欲望。 其中,七情分別对应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欲则是眼(见欲,贪美色奇物)、耳(听欲,贪美音赞言)、鼻(香欲,贪香味)、舌(味欲,贪美食口快)、身(触欲,贪舒適享受)、意(意欲,贪声色、名利、恩爱)。 此前他们依靠龙五公子嚇跑那些路过的妖怪而收集到情绪,便是七情中所对应的“ 恐”和“惊”,至於剩下的那些情感和欲望究竟要去哪里收集“ 江南路步行街,时空酒吧。 “哟,这不是白哥嘛。”门口的两个保安大老远地看见白璟走来,便立刻热情地招呼道,“好几天没见了,这是去哪儿瀟洒了?” “哎呀,一年就过这一次春节,我给自己放个假也不行吗?”白璟摸出烟盒,散了两根烟给他们,“你们俩不外地的吗?怎么过年也不回家啊。” “年前没抢到车票,乾脆就等年后回了,顺便挣两个加班费嘛。”保安遵守著上班时间不能抽菸的规矩,把香菸夹在耳后,对白璟和周悬客气道,“行白哥,不打扰您和您朋友了,玩得开心!” “嗯,我进去了。”白璟叼著烟,给周悬递去一个眼神,隨后便大步穿过了安检门。 周悬会意,小声对骏貌说:“五公子受累,別走安检门过了,从旁边进去吧。” “那东西会让我现行?”不觉得这种连“法宝”都算不上的人类发明,会影响到自己的隱身法术。 “那倒不是,主要是担心袈裟里的东西被扫描出来。”周悬诚实地说一一鬼知道那件连长生不老药都有的裂裟里,还藏了件多少人类法律中的“管制物品”,他可不想引发安检门无故尖叫的“闹鬼事件”。 “好吧。”骏配合地从旁边绕了进去,跟上了白璟的脚步。 自动门的感应器隨即触发,玻璃门缓缓向两侧展开,高分贝的声浪,混杂这男男女女的嬉笑声,立刻灌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是的,没错,这就是白璟的计划。 他们特意挑选这个时间点来到江南路,嚇跑几个过路的妖怪不过次要的,这间每日营业到早上六点的时空酒吧,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地一一在白璟的固有认知中,要让他挑选一个各种各样的“情”与“欲”最多的地方,哪怕选一百次,他都一定会坚定不移地喊出“去酒吧!”这三个字。 “七情中的思,也就是思考、思虑的部分,想来之前在寺院里已经见得够多了,毕竟会去烧香拜佛,祈求神明庇护的香客们,最不缺少的就是因过度思索、担忧所引发的焦虑。所以毫无疑问,咱们的目的地只能是这儿。这里什么情绪都能找到,唯独『思”的部分最少一一人在放鬆快乐的时候,总是会把烦恼忘在脑后的不是么?完美的选择!” 这是白璟的原话。 “说起来,五公子以前也来过人间界,对这里的印象如何?”白璟边带著他们朝座位走去,边隨口问道。 虽然舞池里传来的音乐声刚和尖叫声很吵闹,但索性在法术的加持下,他们並不需要很失態地通过大吼大叫来沟通一一毕竟是两妖一天师,加起来可以通关整个安平市的组合(不过跟其中的一位的实力比起来,剩下的两位有点像是凑数的,类似我跟某某篮球明星合砍多少多少分·)。 “倒也没什么特別的印象,非要说的话就是觉得规矩有点多吧?”骏抬脚跨过了一个瘫软在地上的酒鬼,想了想,“毕竟是人间界,这里有太多为了保护人类而专门制定的规则,我反正是不太习惯在这种地方久住。” 骏的说法,也算是各界妖怪们对人间界的“共识”:虽然居住在人间界的妖怪们不少,从珠泪、清秋这类“本土妖怪”,到从青丘之国远道而来的“外来妖怪”白璟,其中不乏目无法纪,吃人作恶,甚至於通过各种手段,间接控制了歷史上某几个小型国度的妖怪。 但所有生活在人间界妖怪们实际上都清楚,这里是天帝专门划分出来给人类居住的空间,依照当时立下的规矩,任何种族都不允许代替人类,成为人间界的统治者一一如果有哪个妖怪,想在这一界搞出些“不得了”的事情,那就等著被天帝通缉,且后果自负吧。 因此,对骏这类拥有恐怖道行的妖怪来说,人间界並不是一个能自由发挥出它们全部力量的地方,那些为了“稳定平衡”而制定的规则,只会让它们感到处处受制。 所以生活人间界的妖怪之中,强大的个体相对较少,至於灵、神、仙、魔这类强大的的种族,更是鲜少涉足这一界的事情。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公认弱小的“人类”唯独可以在这一界繁衍壮大,而其他界的普通人类却基本已经灭绝的主要原因。 “所以我一直都很奇怪,你为什么能在这儿呆这么多年。”骏貌看向白璟,“我可不觉得你是那种,会以“遵守规矩”为荣的傢伙。” “五公子有所不知道,这人间界其实也有人间界的好。”白璟笑答,“比方说这儿总是很热闹,走到哪儿都能看见几个人,不像在其他界,可能走上一天一夜都见不到一个活人,想遇到个酒友更是搞不好得等上一两年。” “虽然在城里生活得遵守人类所制定的法律这件事,偶尔也让我觉得很不爽,但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一切都很方便,让我可以很轻易地『享受”生活的美好。”白璟带著他们来到一处位於酒吧角落,视野却意外很开阔的卡座落座,“按人类的话说,我这叫『乐不思蜀』。” “这不是个好词吧?” “五公子別忘了,我是个妖怪,人类眼中的恶之於我而言,也许是夸讚也说不定喔。”白璟嬉皮笑脸地说,“怎么样,难得来了酒吧,五公子要不要尝尝人间界的美酒? 我推荐我的最爱,威士忌或者白兰地,不加冰的那种。” “免了吧,我现在可是出家人。”骏跳上沙发,抖了抖背上的袈裟,以证身份。 “五公子潜心修佛多年,偶尔喝一点酒,想来佛祖也不会放在心上。”白璟笑眯眯地说。 “佛祖会不会睁只眼闭只眼我不知道,可师傅知道了,肯定是要念叨的。”骏態度坚决,“我还是吃点水果和糕点吧,有没有桂糕?” “这里是酒吧,桂糕恐怕是没有,不过果盘管够。”白璟打开手机扫码,“小周怎么说?” “我就不陪你喝了。”周悬的回覆很乾脆,“回去得开车。” “切,我本来对你也没指望。”白璟麻利地下单,“那我也少喝点吧—-先来五瓶威士忌好了。” 一个小时后。 “这个叫酒吧的地方,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骏貌把五层高的豪华果盘中的一颗葡萄丟进嘴里,边嚼边用大眼晴扫视著来往的客人,“师傅要是一开始就来这里的话,恐怕这人心果早就熟了又熟了。” “禪师要是来了这里,恐怕会为客人们五八门的心声而感到烦恼吧?”一旁在喝旺仔牛奶的周悬笑了笑。 他们的座位被周悬施了法术,普通人在不刻意留心观察的情况下,会减轻对他们关注度,確保不会有人来打扰、搭汕一一他个人对酒吧里的吵闹不感兴趣、不想被人打扰只是一方面,主要是五公子还在,他並不觉得普通人靠近这里是件好事。 至於今晚行动的发起人白璟,在果盘刚上来的时候他留下了一句“我去和几个朋友喝一杯,去去就回”,然后就勾搭著几个女人的肩膀,不见了踪影一一儘管从目前来看,今晚也確实不需要他出什么力就是了。 “嗯,也是。”骏附和道,“所谓声色犬马,指的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这可真不是出家人应该来的地方。” 正如骏貌的观察结果所示,这座酒吧里真的就像是白璟预料中的一样,“什么人”、 “什么情慾”都有。 盯看来往女客人,对看她们轻浮地吹口哨的猥琐男(眼:见欲)、在舞池中听看震耳欲聋的dj曲目,蹦蹦跳跳的男女(耳:听欲)、从他们面前路过,身上满是刺鼻香水味儿的高个女人(鼻:香欲)、大口喝酒,三两口就能解决掉一盘冷吃牛肉乾的胖子(舌:味欲)、身陷柔软卡座沙发上拥吻的男女(身:触欲)、戴著名牌手錶的富二代和簇拥在他们身边,穿著清凉的年轻女孩们(意:意欲)。 至於“七情”的部分就更不必说了,除开之前已经因为五公子的登场,而收集完毕的恐与惊,以及寺庙里完全不缺的“思”之外,几个坐在一起,不知道聊起了什么开心事儿笑到泪的女人(喜)、对著手机听筒,怒吼著“你给老子马上滚过来”,额头上暴起一条又一条青筋的男人(怒)、忧心扶著呕吐的同伴,走进洗手间的友人(忧)、一边喝酒一边痛哭的爆炸头小妹(悲)。 正是托他们的福,那株托生於莲的“人心果”,在进入这里后便立刻展现出了周悬等人从来没见过“生机勃勃”的状態:在这一五公子口中“声色犬马”的环境里,它的浑身上下都散发著一种淡淡的金色光芒,甚至连枝头一直都紧闭著的瓣,都微微张开了一些,让人感觉这一次是真的要“期將至”了。 实在是难以想像,这间白璟力荐的酒吧里,到底是集结了多少、多么复杂的情与欲, 才能在区区一个小时多点的时间,就能让这朵將“七情六慾”作为养分的植物,收穫了能媲美在寺庙里待上一周的生长进度而此情此景,让周悬不禁又一次联想到了下午,虚静根据白璟的描述,所画出的那株能够实现人愿望的“五叶莲”。 此刻周悬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伴隨著生长进度的提速,这株植物正在朝著虚静所描绘的“五叶莲”,飞速靠拢著。 他不是没察觉到,下午白璟试图从虚静这里套话,搞清楚这株“人心果”,以及关於金蝉子的一些事的意图。 但当时的周悬並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的眼中,虚静虽然拥有一颗特殊的心,但並非修行者的他,对天师、妖怪们,对这个世界所谓“更真实”的那一面,了解其实是相当有限的,他所提供的观点本应没什么参考价值才对。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虚静在白璟刻意套话下所得出的结论、猜想,好像正在一点一点的具现化。 难道这来路不明的人心果,真的跟那种只存在於虚静想像中,能够满足人的心愿的“五叶莲”有关係?可不过天马行空的幻想而已,真的可以当真么?虚静一番隨口的猜测,又为什么会这么巧的“歪打正著”?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五公子。”周悬看向身旁,正用专注的目光盯著一个叼著菸斗, 吞云吐雾男人的骏。 “什么问题?”骏的注意力仍然在烟雾上。 “在五公子看来,如果一个人被换掉了心,那他还会是原来的他么?”周悬问。 “那得看他被换掉的心,和后来的那颗心有多大差別了。”骏即答,“如果是从一颗凡心到另一颗凡心,那就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化,毕竟一个人的行为,有很大一部分都取决於他本身的“意志”一一心的变化固然会带来改变,但却不是决定性的。” “可如果是另一种情况,那就不好说了。”骏喝了一口牛奶,平静道,“也许结果,是会变得『判若两人』也说不定。” 第288章 换心 第288章 换心 周悬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浓雾。 他低下头,看著自己的双手。 紧,再鬆开。 肌肉的传来反馈很真实。 哪怕心中的本能和过去的经验无一不在提醒他,他正在经歷一场梦境。 一场久违的清醒梦。 “我刚才—睡著了么?”他像是这样的想著。 他一边望著大雾,一边试著回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约在几个小时以前,为了催熟人心果,他和白璟、骏一起抵达了步行街的时空酒吧。 因为酒吧中的“情慾”过於充沛,以至於人心果的生长进度喜人,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就完全进入了“含苞待放”的状態,依五公子的估算,恐怕在天亮散场以前,这朵就可以顺利绽放,结出他们需要的果实。 那几个小时里,他们並没有做什么,就只是等待人心果汲取它需要的养分、静待开而已。 直到四点左右,五公子大概是困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连带著一旁的自己也被传染了瞌睡,於是就这么—— 睡著了? 而结合之前,他在睡梦中数度因为和稚的梦境產生共鸣,以至於进入了稚梦中的先例。 也就是说—— 他这次进入的是同为龙眾的,龙五公子的梦? 可这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他又一次和龙眾的梦產生了共鸣? 难道是他周悬是“对龙特攻”的万能钥匙,生来就拥有攻克龙眾们梦境的能力? 又或者,稚当时的猜测是正確的?他体內那一部分来自妖怪的力量、他所继承了血统的那位“妖怪先祖”,其实就是一条龙来的?所以才导致他会和龙眾们如此“投缘”,夜夜游离於他们的梦境之中? 不.现在的重点好像不是琢磨这件事当时在稚的梦中,他分別看到了龙眾们“双生莲”的种植地点、稚在青丘之国和白璟相斗的场景,以及那位稚与他打算报恩的那位“山神”的往事。 可以说,这些都是稚藏在的心底,不为人所知的“密事”,如果不是那次稚有求於他们,恐怕他在第一次进入稚梦中的时候,就已经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而被杀了。 而现在,如果他进入的,確实是那位曾经十界闻名的龙五公子的梦境的话,那么他即將看到的,岂不是很有可能会是更加不得了,看一眼会“死”的记忆么? 或许现阶段比起继续探索,赶紧想个办法脱身,可能要更有意义一些然而,就在周悬在原地不前,纠结到底是小命重要还是好奇心重要的时候,这片天地间忽然颳起了一阵微风,把雾气一下吹散了许多,就好像是在提醒他“抓紧时间入场”似的。 周悬看看身前逐渐浮现出来的那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青石板路,终於迈开了步子。 还没走出去多远,他就看见了一间门窗紧闭,不断传来隱约的人声屋子,似乎是有人在里面討论著什么。 周悬在一番考虑后,並没有直接推门进屋,而是像电视剧里的贼一样,用手小心翼翼地捅破了窗户纸,朝里望去。 这是一间装修得十分雅静的禪房,里面的三只蒲团上,分別坐著披著一身嵌满美玉宝石的青絛玉色袈裟的年轻和尚、肩披一件锦斕袈裟的凶兽,以及只是穿了一套素净僧衣的老僧。 毫无疑问,那凶兽和老僧对应著的就是骏和金蝉子·看来,这里確实是五公子梦境无误。 那年轻和尚周悬没有见过,於是便多看了他几眼。 结果却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一一那年轻僧人虽然身披一件连周悬都能看出价值连城的袈裟,可他本人的样子,却是面色惨白,眼眶深陷,颧骨突出,枯瘦得像是一具被裹著袈裟的骷髏,显得毫无生气。 他快速捻动著手中的那串佛珠,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轻微的声响。 周悬仔细听了半天,才勉强听清他口中呢喃著的是什么。 “阿弥陀佛-人我是须弥,邪心是海水,烦恼是波浪,毒害是恶龙,虚妄是鬼神, 尘劳是鱼鱉,贪嗔是地狱,愚痴是畜生·—”年轻和尚双目紧闭,搭配上枯瘦的身形,整个人就像是著了魔似的,一遍又一遍念诵著这样的內容。 僧人对面的金蝉子一直保持著打坐的姿態,也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就只是这么默默地看著他。 “別再念了,小和尚。”又念了不知道几分钟,一边的骏终於是有点忍不住了,没好气地对他喊道,“我的耳朵要起茧了。” 枯瘦的和尚抬头看了骏一眼,很快又闭上了眼睛,减小了分贝,换了一段经文念。 “阿弥陀佛为世人有八万四千尘劳。若无尘劳,智慧常现,不离自性。悟此法者,即是无念、无忆、无著,不起逛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观照;於一切法不取不舍, 即是见性成佛道” “喷。”骏貌见劝阻无效,终於是懒得看他,低声念叻了一句“疯子”,便蜷起了身子,合上耳朵,自顾自地闭目养起了神。 “阿弥陀佛。”一直保持沉默金蝉子在这一刻双手合十,主动出声打断了年轻和尚的诵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相都缘起於不实在,如水中月不可捞摸。看来小师傅,这是著相了。” “阿弥陀佛———”年轻和尚看了金蝉子一眼,也不回答,又一次低头念起了经,“一切处所,一切时中,念念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阿弥陀佛。”金蝉子见状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小师傅虽然在诵经,可依照贫僧所见,小师傅的心里却没有经,有的只是“痴心』啊。” 此话一出口,年轻和尚明显愣了愣。 他用那双因为虚弱而缺乏神采的双目,看著面带微笑的金蝉子,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阿弥陀佛。如禪师所言,贫僧的心如今已被邪崇侵蚀,此生佛缘已尽。事已至此, 也只能是多诵读些经文,祈求来世可得佛祖原谅,满足贫僧的这一缕痴念。” “小师傅可以再说一次你的愿望么?”金蝉子问。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內外明澈,净无瑕秽。”年轻僧人低声道,“贫僧愿以此世承受苦难,换来世一颗无瑕琉璃心,行菩萨道,普度眾生,以报佛恩。”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寻兔角。”金蝉子似笑非笑地说,“小师傅为什么会觉得,放弃此生,转投人胎,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今生今世做不到的事,为什么等到来生就能做到?这难道不是在自欺欺人么?” 年轻僧人闻言,也不反驳,只是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阿弥陀佛,世人皆有佛缘,或多或少。无论是否有一颗痴心,本属於你的佛缘都不会散尽。”金蝉子平静地说,“只是你还太年轻,还没有经歷过俗世种种,红尘百色。你不懂什么是『空『,自然也不会懂什么是『佛”。” “只是因你的痴心,导致如今心魔缠身,劫难先至。但这並非你的错,只是命数而已。”金蝉子劝慰道,“渡过此劫,你便能如愿以偿地明白何为『空”,何为『佛”,日后继续修心,终有一日能成为你梦想中的,如你师傅那般世人皆知、皆赞、皆信的得道高僧。” 两道血痕从年轻僧人的嘴角渗出,可他却仍是不语,似乎是听不进金蝉子的劝告。 “阿弥陀佛,看来小师傅这是意已决了。”金蝉子轻声说,“既然如此,贫僧便给小师傅一个选择。” “贫僧若说,无需等到来世,也无需得到佛祖的原谅,贫僧现在就能赠予小师傅一颗无瑕琉璃心,小师傅可愿意接受?” “禪师—·此话当真?”年轻僧人缓缓抬起头。 “出家人不打逛语,贫僧向来言出必行。”金蝉子道,“只是,这琉璃心虽然无瑕、 澄澈,却並非永恆之物,歷经几番轮迴,终有一日会迎来它的极限。因此届时贫僧还要取回它,还小师傅一颗人心。” “以及。”金蝉子看著年轻僧人那双重新泛起了希望的双眸,淡淡地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贫僧赠予小师傅一颗琉璃心,这便算是种下了因果。此后,直到琉璃心破损以前,哪怕小师傅后悔也无济於事一一你我再见之日,只可能贫僧取回琉璃,还你一颗人心之时。” “若禪师能实现贫僧的痴愿,贫僧没有理由后悔。”年轻僧人撑起那具枯瘦的身体, 坚定地说。 “哪怕到了那个时候,小师傅依然要重新面临如今的劫难,渡不过,便永远无法参透什么是佛?”金蝉子问。 “贫僧,绝不后悔。”年轻僧人一字一顿地回答。 “阿弥陀佛,贫僧明白了。”金蝉子转头,看向一旁蜷起身子的骏貌,唤道,“净尘。” “徒儿不理解,师傅。”一直在装睡的骏貌睁开眼睛,无语道,“这和尚满心的痴心妄想,早就犯戒了。师傅竟然还顺著他的意思来,真是荒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出家人本就该以慈悲为怀。”金蝉子伸手,从骏的袈裟上取下了一颗澄澈的琉璃,“小师傅如今心魔缠身,为师若是不救,他多半是撑不过此劫。” “这世上痴心的人多了去了,师傅怎么救得完?”骏没好气地说,“再者说,重塑人心的难度,可是和起死回生没什么区別。届时等到琉璃破损,师傅要去哪里找一颗人心给他?说到不做到,师傅是想犯口孽不成?咱们总不能真去找佛祖帮忙吧。” “阿弥陀佛,以后的事,终会有办法。” “那就隨师傅心意吧。”骏见劝不动,也懒得说了,老老实实地退到房间的一角, 继续睡觉。 看到这里,周悬已经大概明白怎么一回事儿了。 金蝉子说过,虚静曾经的愿望是能够更虔诚、专心的礼佛,有朝一日成为世人皆知、 皆赞、皆信的“得道高僧”,正因此,金蝉子才会替他换上那颗无瑕琉璃心;而五公子则更直接的表示,过去的虚静,就是个想成为高僧想疯了的“疯子”,不值得同情。 所以眼前这个穿著华美袈裟,却形如枯稿,状態怎么看怎么有些“魔”的年轻僧人,应该就是那一世的虚静没错了。 看来这场梦境此时显现的,是来自骏貌回忆。 万幸,不是什么看了就要死的內容。 “小师傅做好准备了么?”金蝉子左手托著琉璃,走到了那年轻僧人的面前。 “阿弥陀佛,贫僧准备好了。”年轻僧人双手合十,虔诚地说,“多谢禪师成全。” “小师傅,可以再重复一次,你的愿望么?”金蝉子问。 “当然。”年轻僧人诚恳地说,“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內外明澈,净无瑕僧人的话音未落,一阵血肉被撕裂的动静响起, 他低下头,看向那只瞬间插入他胸膛的手。 他抬起头,对上了金蝉子平静的脸,那对原本淡棕色的眼眸中,不知何时泛起了一阵淡淡的金色。 下一刻,大量的鲜血从僧人胸前的伤口中飞溅出来,连同那一颗被金蝉子握在手中, 却仍然在有力跳动著的心臟一起。 可僧人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目光仍然紧盯著金蝉子双眼一一在僧人看来,那双眼睛明明在与他对视他,却没有笑意,没有温和,也没有关心。 他的眼中似乎是空的,那里什么都没有。 “如小师傅所愿。”金蝉子五指合拢,捏碎了那颗鲜活的心臟,血肉从他的指缝间, 缓缓地渗了出来,“贫僧这就为你,换上一颗澄澈无瑕的琉璃心。” 说话间,金蝉子手持琉璃的左手,再一次探入了僧人的胸口。 在那扇被鲜血溅满的窗外,周悬嘆了口气,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我说的没错吧?周施主。”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听起来有些沉闷的声音,“那傢伙就是个著了魔的疯子,为了成为高僧,连自己的心都可以出卖。” 第289章 开花结果 第289章 开结果 周悬转过身,正对上了一颗大脑袋,和一对熔金色的眼眸。 他再回头,才发现那间溅满鲜血的禪房里,只剩下了金蝉子和那名年轻的僧人,早就不见了骏的身影一一看来他也和稚一样,拥有在自己梦境中自由行动的能力。 “那就是曾经的虚静,对吧,五公子。”周悬问,“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本是这寺中住持最心爱、最自豪的弟子,年纪轻轻便很有佛缘,很有天赋,也很有智慧:人人都认可他,甚至还有人夸讚他是真佛转世。”来到周悬身边蹲坐下来, 也学著他的样子用指甲把窗户纸戳了一个洞,朝里看去,“那件青絛袈裟,是他成年时住持送给他的礼物,同时也是將他立做这件佛寺未来继承人的象徵。可以说,包括在他在內的所有人都坚信,以他的天赋,终有一日,会成为一位“得道高僧”。” “可自从一年前,他在无遮大会上跟一位高僧辩佛失利,被对方辩得哑口无言之后, 一切都变了。”骏说,“在个別信眾失望的目光中,他开始怀疑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读懂过佛经中的那些禪语,以至於后来又开始认为,自己其实根本没有佛缘,根本就不懂什么是佛,此前得到的那些所谓“认可”,不过是他人的吹捧而已,並不是基於他的真才实学。” “就像刚才他和师傅说的那些话一样,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已经著了相,但却无能为力,就像是陷入了流沙、沼泽,明知这是陷阱,却也无法脱身。”骏貌平静地说,“渐渐的,绝望之中的他开始把希望寄託於来世,渴望在轮迴转生后得到佛祖的原谅,洗涤今生的罪孽,拥有一颗真正的无瑕琉璃心,成为今生没有成为的“得道高僧”。” “但实际情况就像是师傅说的一样,他的问题根本就不是『有没有佛缘”、『看不看得懂佛经”,纯粹只是他太年轻了而已。”骏貌说,“太过年轻的他没有受过挫折,没有经歷过俗世种种、红尘白色。” “这一切导致了,他没能在心劫来临之前明白什么是空,没能修出一颗帮助他渡劫的『空心』;他相信华美的袈裟能够给他带来佛缘,可实际上,那不过只是件衣服而已件衣服,怎么可能会让人变成佛呢?”貌淡然道,“只是真要说这是什么罪孽, 依我看或许也不尽然。喜欢名与利,钟情华美的衣裳,討厌磨难与挫折,渴求顺风水顺的一生,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人之本性而已,不是么?” “最终,他的『人性”最终变成了指向自己的刀,如果不是师傅出手,不具备渡过心劫能力的他,结局只可能是死亡。”骏扫视著那间溅满了鲜血与血肉的禪室,语气淡漠地说,“也许这次的挫折再晚来十年,他就能顺利渡过也说不定。只可惜命数如此。” “五公子的意思是,成为佛,是一件“反人性”的事情?”周悬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嗯。”骏点头,“可以肯定的是,但凡有欲望的人,就不可能像佛一样纯粹地活著一一失去了欲望、无悲无喜的人,难道还能被称作是『人”么?” “那五公子有欲望么?”周悬问。 “当然。”骏貌看向他,“周施主呢?” 周悬点了点头。 “看来,咱们距离成佛还早著呢。”骏笑了笑,“虽然我也没什么兴趣就是了,不然也不会堂而皇之地接受你们像过去的那些人一样,叫我一声龙五公子一一我本该提醒你们,现在应该叫那个师傅给我起的法號才是。” “既然是这样,五公子又为什么要拜金蝉子禪师为师呢?” “我忘了。” “忘了?” “嗯,忘记了,我们龙眾的记性一般都不太好。我只用知道,师傅是个好人,我也愿意当他的徒儿,这就足够了。”咧了咧嘴,开朗地笑道,“也许下次做梦的时候,会想起来也说不定,就像现在一样。要不是周施主刚才问了我那个关於人心的问题,我也不会做这场梦,从梦中再经歷一遍这些早就忘得差不多的往事。” “五公子似乎並不意外,会在梦里见到我?”周悬问。 “真正不意外的人是你吧?”骏看著他,“能这么冷静、谨慎地躲在窗户外面偷看,说明你不止一次遇上过类似的事件。是从稚那里经歷的吧?”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是的。”周悬简要地把那些经歷跟骏复述了一遍,“依稚的说法,我在睡眠时会和龙眾的梦境產生共鸣的现象,有可能是因为我那一半属於妖的血脉,是来自於某位龙眾的。” “意思是,你可能是龙眾的后代?咱们是亲戚?”骏眨了眨眼睛。 “只是猜测而已,而且那是十代人以前的事儿了。”周悬立刻表达了自己“没有高攀”的意思,“五公子有经歷过类似的事么?比如遇到了和我一样进入了您梦中的人?” “没有,你知道的,其他几界的人类基本都死绝了,所以说半妖是人间界的『特產”也不为过。”骏道,“而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很少来这一界,关於半妖的事儿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以及,因为『拥有龙族血脉的混血儿,天生就能够比其他纯血龙族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这一论点影响,龙眾並不介意和其他种族联姻,族內包括我和我几个兄弟在內的混血后裔,也是不在少数不过“和人类联谊”这件事似乎是例外。” 骏耐心地说:“一方面是我们很少来这一界,没什么和人类接触的机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半妖的血统直到十代以后才会开始显现的特性,导致了龙眾哪怕和人类结合, 也只会诞下“看起来”是普通人类的弱小后代,『混血儿更强大”的说法在你们这里並不成立,所以我们也没有理由主动和人类联姻。” “因此,哪怕真如稚所说,你是龙眾和人类的后裔的话,那这事儿恐怕也没法儿去验证,毕竟上一个和你拥有类似能力的半妖,已经被稚杀了。”骏抖了抖袈裟,耐心地说,“半妖本就是稀缺物种,来自龙族血统的后裔更是凤毛麟角,所以你很可能是这世上唯一拥有龙族血统的人。” “原来如此。”周悬点了点头。 “如果你很想了解关於你身世的內情,我倒是可以帮你去找人打听打听。”骏说,“毕竟我很多年没回家了,也许有族人听说过类似的事儿也不准。” “就不劳五公子的费心了吧。”周悬礼貌地说,“我其实还好。” 老实讲,他对骏给出的答案其实並不算是很意外。 因为很明显,五公子虽然活了很多年,但他的兴趣爱好真的算不上有多广泛,儘管性格比起普通的龙要好上太多,但却不怎么八卦,至今也就是问过一嘴关於稚和珠泪的事儿一人不会去主动了解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儿,龙也是一样的。 像是稚那样稍微八卦一点的龙,在龙眾之中估计已经能算得上是“特殊个体”了。 而关於自己血统的话题,周悬不是跟五公子客气,是確实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说句不孝顺的话,他连自家太爷爷叫什么名字都没了解过,对祖上的那只妖怪祖宗到底是哪一位,並没有那么那么的感兴趣, 如果自己的祖宗真的是某条龙的话,如今也只能是希望他“生平不喜杀生”,是条“ 好龙”吧? 当然了,今天的收穫也有,比如有了稚和五公子的案例在前,周悬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遇到了龙眾,千万要打起精神,別再跟人家同时睡觉了。 “喔—”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咱们好像差不多要起床了,周施主。” “人心果成熟了?”周悬问。 “嗯,好像是。”骏说,“重新回忆起这件往事我才想起来,原来师傅当时说的是“以后的事,终会有办法”,而不是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他手里就有一种能种出人心的植物不过我还真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师傅到底是从哪儿寻来了这么一颗种子。” “也许人心果的种子一直都在禪师手里?” “可如果是这样,师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骏不解,“总不能是在这小和尚面前故弄玄虚吧?我们明明走人的时候顺手抹掉了他的这段记忆,演戏给他看也没意义啊。” “说的也是。”周悬有一次透过窗户眼,看向禪房內部。 在他和骏貌说话的时候,禪房里已经恢復了原本的样子,金蝉子和那些飞溅出来的鲜血、心臟的残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正在抄写经文的年轻和尚。 那件华美的袈裟不见了踪影,换上了一身朴素僧衣的他看起来虽然还是一副瘦弱的样子,可精神头却好了很多一一看来就如骏所说,取代了原本心臟的琉璃心帮助他实现了愿望,看起来距离“得道高僧”的目標是越来越接近了。 “要走了,周施主。”骏把前爪搭在了周悬的肩上。 “嗯。” 人心和人心之间的交换,或许不会对人造成太大的影响,因为人的意志依然还在。 可若是从人心到琉璃,就有可能会变得“判若两人”么“ 周悬刚一睁开眼睛,就在沙发边看到了失踪已久的白璟。 “哟,二位醒啦?”白璟只是他们俩一眼,便继续专心地观察起了那朵悬浮在半空中的血莲,“说来也巧,我这才刚一回来就看见它开了,嘶难道这就是我的佛缘不成?” “没想到这原来长这样。”骏眯著眼睛,“还挺好看。”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那朵托生於半生莲中的“人心果”,在两人偷懒睡觉的时候,已经顺利开了。 此前那种流转在苞上的金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整株植物上下此时都散发一股柔和、纯洁气质,曾经含苞待放的瓣完全舒展开来,一共五片,每片都似揉碎月光织就而成的冰綃般,晶莹剔透一一这实在是一株太过於美丽的植物,就连周悬这样对种养草毫无兴趣的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它几眼。 “看看这个,周悬。”就在周悬考虑要不要摸出手机拍张照的时候,白璟忽然递给了他一张皱巴巴纸。 纸上是下午虚静画的那张关於“五叶莲”假想图周悬展平纸张,放在盛开的朵旁边比对了一下,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骏好奇地凑过来。 “一种存在於虚静想像中的,托生於莲之上,长有五片瓣,並在开后,会结下能够满足栽种者愿望的果实的植物。”白璟说,“他管这种植物叫五叶莲是不是跟这人心果很像?” “底座是莲,瓣正好是五片————”周悬凝视著那张草图,“就连整株植物的样子也非常相似” “这不就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嘛?”骏眨眨眼睛,“除了那傢伙的画功有限,画不出这的神韵以外,怎么看怎么像啊。” “一开五叶,结果自然成看来不是我一个人错觉,真被那傢伙说对了啊。”白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不过和尚不是说,这玩意儿的开和结果是同步的吗?我怎么只看到了,却没看到果呢?” “这个简单,师傅说过等开之后,把整株植物採下来就行。”骏伸出指甲,还没等他们俩反应过来,就乾脆利落地从的根茎处划过。 被切断的植物飘落到了五公子的手中,很快便金光一闪,变成了一颗暗红色的,大约手掌大小的圆形果实。 “就这样?结束了?”白璟惊讶,“我还以为得跟西游记里采人参果似的,用『金击子”啥的敲一敲才行呢,这也太质朴了吧?” “.”一旁最终也没能拍上照的周悬,则是沉默地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收进了口袋里。 “一颗果子而已,你还想要它如何绚烂呢?”骏把果子隨手丟进了袈裟,看来是真不怎么在意,“现在就差联络师傅了。” “师傅,果子熟了!你要来和我们匯合吗?” 骏对著酒吧的窗户张开嘴,刚才出的“话”飘到了空中,很快变成了一条手指粗细的红色小蛇,从窗户缝里飞快的钻了出去,朝著夜色进发。 第290章 失而復得 第290章 失而復得 安平市,凌晨五点半。 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住院部。 当白璟带头走进那间单人病房时,金蝉子已经在那里了。 早前金蝉子从徒儿的传信中得知了人心果成熟的消息,便立刻决定事不宜迟,大家直接医院集合,把该办的事儿给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於是周悬几人便也不耽搁了,从酒吧出来后便直接驱车赶到了医院,一路在隱身术的加持下溜进了住院部。 “哟,还住单间,条件不错嘛。”白璟背著手说。 “我们来了,师傅。”骏来到金蝉子身边,从袈裟里摸出了那颗圆圆滚滚的果子, 展示给他看。 “净尘吶,为师不是说了,不要把什么东西都丟进为师的袈裟里么?”金蝉子摇了摇头,跟周悬白璟打了声招呼,“阿弥陀佛,原本还以为再怎么快都得用上两三天的功夫, 没想到竟然只了一晚就成功催熟了人心果,真是辛苦几位了。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早有经验的周悬和白璟並没有开口回答,就只是这么看著他。 “去酒吧收集七情六慾?”果然,听见了他们心声金蝉子失笑道,“你们竟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还真是让贫僧意外。” “我们对和尚你的他心通隨时隨地都在发动的这件事,倒是毫不意外。”白璟不阴不阳地说。 “禪师准备在这里为虚静换心?”周悬看向病床上沉睡的虚静,他的病號服此时已经被解开,胸口正隨著呼吸的节奏平稳起伏著,身上还搭著几条连接著床边心电检测仪的管线。 “嗯,就在这里吧。”金蝉子说,“贫僧已经提前为他施加了昏睡的法术,他醒不过来的。” “手术的流程是什么?”白璟问,“不会就只是“拿出来”,再“放进去”吧?” “差不多。”金蝉子点了点头,“托你们带来的人心果的福,贫僧並不需要像当年一样,在把琉璃送入他体內的同时,还要辅以各种法术。” “既然这样,那就小点动静吧。”白璟提醒道,“我可不想留下来加班打扫嚇死人的“凶案现场』。” “嗯。”金蝉子说,“那么,贫僧要开始为他换心了。” 他的指尖在虚静胸前拂过,一道横跨了半边胸口,呈现出暗红色的挣狞伤疤,渐渐显现了出来。 他们却能很清晰地看见,伤口表面被一根半透明的丝线缝合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还未癒合完成的心伤。 “看来你的手艺不行啊,和尚。”白璟眯著眼晴说,“都十二世过去了伤口还那么明显,你该用美容线给他缝,这样才不留疤。” “贫僧这是知道迟早有一日还要取出琉璃,送还他一颗真正的心,所以才故意留下了这道『心伤”,方便下次为他换心。”金蝉子平静地说著,用手指捏住了那条丝线的尾端,向上轻轻一提。 在这堪称“原始”的拆线手法之下,虚静的伤口隨著那根线抽离的进度,一寸一寸地开裂,很快便还原成了周悬记忆中,那道十二世以前因为“掏心”而留下的伤势。 不过金蝉子这一次处理方式几乎到了完美的程度,哪怕病床边的他们,此时已经能够通过拿到伤口看见虚静的肋骨,以及被包裹在肋骨中间的那颗,正在平稳跳动的心臟。但整个过程中,却没有一滴多余的血液溅出来,他们就像是隔著一块透明的玻璃,在观察虚静的心臟似的。 这个瞬间,让周悬一下回想起了五公子记忆中的那个场景。 他不得不承认,那时金蝉子掏心、直接捏碎了那颗心臟的画面,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一一当时的周悬甚至有一剎那的错觉,觉得那个毫不犹豫掏出了虚静的心的和尚, 並不是他记忆中慈眉善目的金蝉子,而是跟他拥有相同相貌的另一个人。 一个冷漠无情的金蝉子。 以至於他一直都有些担忧,这一次的换心会是否再度復现此前那次令人“生理性不適”的场面。 回想昨日下午,他和白璟拜访虚静时,就“无心者如何才能修得一颗人心”的问题上,虚静的回答是“一世因缘百八十万,多行善事,或许有一日能得到“修得人心』的果报也说不定”。 而如今的周悬,也隱约察觉到了白璟故意向虚静提问的原因。 虚静拥有著一颗无瑕琉璃心,可以说,佛经中的教诲就是他为人处世的“准则” 儘管他不是佛,可他却像是佛一样活著。 因此,从这样的人口中得出的答案,想必是会无限接近於“佛”会给出的回答。 而事实上,那种存在於虚静的想像中,能满足他人愿望结出对应果实,並被他命名为“五叶莲”的植物,也確实就跟那人心果开时的样子几乎完全一致,就连托生的莲都对上了。 那么现在是不是也可以认为,虚静对“如何修成一颗”人心的方法的猜测,也是正確的? 在骏的回忆中,金蝉子本人也確实曾跟那一世的虚静强调过,他赠予虚静琉璃心的行为,便算是“种下了因果”不是么? 也就是说,金蝉子如果想要修得一颗真正的人心,就必须积攒大量的因果?所以他才一直在外云游,为的就是遇上不同的人,种下不同的“因”,以收下了对应的“果”? 所以·金蝉子为当时心魔缠身,几乎濒死的虚静更换琉璃心的真正原因,並不是骏貌所说的,出於他出家人的“良善”和“慈悲”,而是为了得到因果才这么做的? 那么现在呢?几百年过去,现在金蝉子已经得到他想要那颗心了么? 周悬忍不住地看了金蝉子一眼。 一贯敏锐的金蝉子,似乎是因为换心手术的原因,非常集中地看著虚静的伤口,完全没有察觉到周悬的心声。 只见金蝉子对著那颗心臟招了招手,那颗心便直接穿过了肋骨,维持著跳动的状態, 就这么飘到了他的手中。 整个过程中,那只心电检测仪所显示的数值都非常正常,哪怕此时虚静体內原本存放心臟的位置,此刻已是空空如也。 “原来用器物代替臟器的大前提,是施加幻术啊。”白璟凝视著那颗与人心毫无差异的心臟,若有所思地说,“先把琉璃偽装成心臟的样子,再用幻术骗过了其他器官,让它们以为这是一颗真正的心臟。” “任何用器物代替的臟器的法术,都需要幻术作为支持。”金蝉子点头,“以你的对幻术的了解,应该不至於不知道这一点吧?” “那是因为我只做把別人的心掏出来的“坏事”,从来没干过把给人家换一颗心的『好事”啊。”白璟大言不惭地说。 “阿弥陀佛。”金蝉子摇摇头,不再理会这只作恶多端的狐狸。 金蝉子的手指点在那颗心臟的表面,很快,那些血肉就一片一片的,从心臟的表面脱落下来,变成了一缕缕淡金色的流光,还没等落到地上,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现出本相的琉璃心,一如它还在虚静体內时的那样,通体散发出隱约的光华,如宝石般晶莹剔透。 但是相比前两日的状態,这琉璃上的龟裂开来裂痕明显比之前更多了,让人怀疑只要再有一次轻轻的触碰,就可能会使它彻底分崩离析,回归虚无。 “阿弥陀佛。种因得果,善缘善德,因缘具足,须待时日,这一次辛苦你了。”金蝉子用手拂过那颗伸手琉璃,只见金光一闪,琉璃表面上的积累了十二世之久的伤痕,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被尽数修復。 那颗重新获得原本华美、无瑕外表的琉璃,缓缓飘动著飞到沉睡的虚静面前,像是在与他道別一般,缓缓的盘旋了一圈,而后才落在的锦澜袈裟上,回归本位。 “依当年的约定,如今琉璃心已到极限,贫僧此行便是要將它收回,重新还你一颗人心。”金蝉子平静道,“希望这一世的你,能够顺利渡过那场心劫,修得一颗如你所愿的空心。” 说话间,金蝉子接过了骏递来的那颗“人心果”,用指尖蘸取了一些虚静的血液轻点在了果实暗红色的表面。 那滴血液就刚一碰到人心果,便如同落在宣纸之上的墨汁,立刻沿著果皮表面的纹路晕染、渗透开来。 在虚静血液的渗透下,原本圆润的果体渐渐开始出现不规律,类似於“痉挛”一般的颤动。 很快,人心果的內部响起了黏稠的撕裂声,疑似是肌肉组织的暗红色果肉,以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开了表皮,翻捲成心肌的纹理。 在血肉完全包裹住果实的同一时刻,蛛网般的猩红细丝、蚯蚓状的凸起脉络,也从对应的位置生长出来,迅速覆盖在了心肌的表面。 至此,一颗“完美”的,正在有力跳动著的心臟,就这么取代了此前的人心果,出现在金蝉子手中。 “这就是你所谓的十界之中,最適合用来代替人心的东西吗?”白璟凝视著那颗心臟,“可看起来不只是“替代” 这么简单吧?我完全看不出这玩意儿跟真货有什么区別啊。” “这就是人心果的妙处。从某些角度来看,你確实可以认为,这就是一颗包含了七情六慾的,真正的,也很普通的人心。”金蝉子说,“唯一的区別不过是,它不受之於父母,並非诞生於人的躯体,而是由人为种植出来的果实变化而成。” “既然如此,和尚你应该很喜欢这玩意儿才对吧?”白璟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为什么不留给自己呢?” “因为,这不是贫僧想要的心。” 金蝉子把那颗心臟地放进了虚静的体內,而后用手掌,拂过虚静胸前的伤口。 伤口立刻癒合如初,没有留下此前挣狞的伤疤和半透明的缝线一一看来,这確实是他最后一次,为虚静换心了。 在几秒钟以后,那只从头到尾一直保持平静的心电检测仪的屏幕上,忽然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尖锐的警报声也同时响起,一下打破了清晨即將到来时的平静。 “什么情况?排异反应么?”白璟问。 “这说明这颗全新的心臟,正在融入虚静小师傅的身体,很快就会恢復正常的。”金蝉子最后看了一眼仍处於昏睡之中的虚静,说道,“阿弥陀佛。咱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在护士赶到之前。” “用缩地术闪人么?”骏貌做好了直接带他们转移准备一一开玩笑,虽然有隱身术加持,可好列也是妖怪,如果原路返回和护士们擦肩而过,未免也太没面子了点。 “別了吧,这有个用不了缩地术的人类,而且五公子你的法术对他无效。”白璟指了指窗外,“直接用跳的吧。” 医院楼下,灌木丛边。 “五公子啊,我说的“跳”,其实就是大家一起飞下去的意思。”白璟回头看著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的骏,“你怎么真用跳的呢?” “无所谓,也就五楼而已,反正摔不著我。”骏抖抖身上的树叶子。 “阿弥陀佛,这是什么话?难道这草草的命,就不是命了?”金蝉子看著那一片被宝贝徒儿踩扁的灌木,忍不住嶗叨。 “不要紧的师傅,春天马上就到了,这不正好『春风吹又生”嘛。”很豁达地说,“很有禪意,很有禪意。” “时间还早,我送二位回妙果寺么?”周悬问。 “別著急嘛。”白璟招呼道,“怎么说五公子,正好是吃早餐的点,去搞点出家人吃的素包子、豆浆油条如何?” “行,正好我饿了,走吧。”骏貌马上点头答应,“周施主和师傅吃什么?” “我就不用了。”周悬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给为师带一杯豆浆吧。”金蝉子说。 “那你们去车上,我们去去就回。”白璟带著骏离开了。 “停车场在那边,禪师跟我来吧。”周悬说。 “阿弥陀佛,这几日劳烦周施主了。”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著,直到来到了路虎车旁,周悬忽然问道。 “禪师现在,修出一颗人心了么?” “还没有。” “这样啊。” 周悬拉开了车门。 第291章 尾声 第291章 尾声 一周后,妙果寺。 “禪师,五公子,我们来了。”周悬敲了敲静室的房门,却无人应答。 “他们出去了?”他回头看向白璟。 “估计是念经念入迷了,在梦中会见达摩祖师去了吧?”白璟大喇喇地上前一步,直接推门。 然而,房门才刚推开了一条缝,一阵滚滚的浓烟立刻冒了出来。 “咳咳——”毫无防备的白璟倒退一步,大声咳嗽了起来,“什么情况,里面著火了吗?!” 还是周悬比较务实,赶紧掩著口鼻跑去把门窗全打开了一一虽然烟雾很浓,却没有炽热的感觉,失火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於是乎,两人就站在静室门口,等著烟气稍微散去一些,才探头看向静室內。 静室里还是老样子,没著火,只是少了原本念经打坐的老和尚,以及多了一只清秋上次来拜访时,赠送给五公子的香炉。 两只冒著烟的香炉占据了一左一右的墙角,披著袈裟的骏则沉默地伏在案几边,对周悬和白璟的到来毫无反应。 “不会是被呛晕过去了吧?”周悬有些担忧地问。 “得了吧,没看到咱们推门前,这一屋子的烟一点都没往外漏么?”白璟分析道,“五公子素来痴迷烟雾,这趟肯定是趁自家师傅不在,支好炉子点好香,再用法术把门窗的缝隙全堵死了,把自己闷在里头独自享受呢。” 他们俩走进去,果然就跟白璟说的一样,一进来就听到了骏“呼~哈~呼~哈”的呼嚕声。 “起床了!五公子!”白璟大叫道。 “嗯?”甦醒过来的骏貌抖抖耳朵,睁开眼睛一瞧,“喔,是你们啊。” “下午好啊五公子,怎么没见和尚?”白璟都不用骏招呼,很自然地坐下来给自己和周悬倒了杯水,“他去虚静那儿了?” “没,师傅去拜访清秋道长和你师傅了。”骏看向周悬,“你们出门前,没见到他么?” “我们因为要去买点东西,很早就出门了。”周悬把一盒还冒著热气的桂糕摆在桌上,“上次在酒吧的时候,听五公子说想吃桂糕,我就去买了点来。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喔,周施主有心了,我隨口一说的事儿都记得。”骏用指甲戳了一块糕点丟进嘴里,“不错不错,桂味儿很浓,也很香甜。果然论吃食,还得是人间界的东西啊。” “上次殭尸和猫道长不是已经来拜访过和尚了么,他这次怎么又去一趟,这你访我我访你的,不累吗?”白璟知道这桂糕嘻人,十分体贴地为骏也倒了一杯水,才问道。 “估计是因为我们马上要离开了,师傅觉得不辞而別很失礼吧?”骏嚼著桂糕, 吧唧吧唧地说。 “这才刚到元宵节,就要走了吗?”周悬问。 “我们在这寺里已经住了半个月,加上事情早就办完了,所以也是差不多该离开了。”骏提醒道,“上次我跟周施主说的长生不老药的事儿,等你改变了主意,记得找信差来联繫我——喔,说起来,路过你们这儿的信差多么?” 信差,顾名思义,就是负责给人送信的差使。 金蝉子和骏这类行走於各界、行踪不定的存在,不像是住在城市里的妖怪们,可以很方便用手机联络彼此,有人想要联繫他们、或者是他们想要问候某人的时候,一般就会拜託信差帮忙送信一一当然了,负责这类工作的信差,基本都是妖怪或者神民,跟人类邮局里的邮递员可不是一回事儿。 “因为住在这儿的大多是人间界土生土长的妖怪,所以来往的信件不多,信差基本是一年才来一趟。”白璟说。 “那需要我派自己的信差来么?半年来一次如何?”看向周悬一一作为龙五公子,自然是不需要求助於“偶尔”才能在路上遇见的妖怪信差,他们一族中就有专门服务於他的信差,可以用秘法联繫,基本是隨叫隨到。 “千万別,如果我以后有服下长生不老药念头的话,一定会提前联繫五公子的。”周悬赶紧说。 开玩笑,谁知道龙族的信差是不是由他们本族的成员担任,万一到时候每半年安平市就发生一次“龙出没”事件,那他和住在城里的妖怪们,就都得搬家走人了。 “唉,周施主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骏摇摇头。 “客气的是五公子吧。”周悬礼貌地说。 “行了行了,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去看今天的主角了。”白璟起身道,“五公子要不要一起去?估计会很热闹,我们刚才上来的时候,寺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跟下饺子似的,一人给十块香火钱,住持估计要笑开了。” “算了吧,我对那小和尚没什么兴趣。”骏说,“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那么下次见,五公子。”周悬说。 “嗯,虽然不知道下次来人间界是什么时候。”骏挥挥手,“再见,周施主。” 妙果寺,大雄宝殿门口。 “喷喷喷,居然连电视台的记者都来,不过是走了个和尚,至於吗?”白璟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手搭凉棚,看著那几架对准的大殿的摄像机,喷喷道,“你说我要是哪天也搬家了,会有这么多妖怪来欢送我么?” “他们不放鞭炮就不错了吧?”周悬奉劝他认清事实。 今天是元宵节,也是虚静启程,离开安平市的日子。 无论是他借住了半个月的妙果寺,还是安平市政府方面,对送別这位在网际网路上拥有著不俗人气的“网红和尚”都非常重视,一方直接把规模远胜於伽蓝殿的正殿,也就是大雄宝殿借给了虚静,还专门搭建了临时的高台,方便大家瞻仰虚静禪师的尊容;另一方则是专程派来了记录的记者、摄影师,以及一会送他去机场的商务车。 如此待遇,恐怕就算是其他寺庙的住持来访,都不一定能享受得到。 “也有可能是因为前排都是爱慕我的女人,他们挤不进来,就只能放鞭炮表示一下存在感了。”白璟环视了周围的人群,压低声音,“今天下午的流程是什么?有握手环节吗?” “我看微博上说,虚静每次离开一座寺庙时,都会带领著前来送行的香客们诵读一篇经文,在结束后再为香客们发放一些祈福的符纸,今天估计也是这个流程。”周悬说,“不过我看微博超话上,有一位据说是和虚静私下关係不错的管理员发布了预告,说今天虚静会带给大家一个“惊喜”,也不知道是什么。” “换心手术之后的惊喜啊”白璟摸了摸下巴,过了一会儿才说,“还不记得,咱们上次聊过的那件事?” “什么?” “关於『一个人被换掉了心之后,还是不是原来的他”的话题。”白璟说,“你当时觉得,换掉了心的虚静依然还是虚静吧?现在呢?你的想法还是一样么?” “我不知道。”周悬摇了摇头。 “喔“看来在看过五公子的记忆之后,你这是开始动摇了啊。”白璟笑嘻嘻地说。 “说起这个,你之前不是对金蝉子的『人心果”很感兴趣么,调查出什么结果了没?”周悬岔开了话题。 “人心果?喔,你不说我都忘了。”白璟摆摆手,“那种仔细想想就知道是和尚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我早就没兴趣了。” “胡编乱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认为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人心果,这个名字就是和尚自己编出来的。”白璟说。 “最直接的证据:金蝉子口中能够种出『人心』的植物,我没听过、僵户没听过也就算了,居然连龙五公子都没听过,你觉得可能么?再说人心这种隨便从袈裟扒颗琉璃下来都能替换的东西,又不是什么稀罕货,人心果的存在也配不上“秘密』这两个字,我们几个没理由连听都没听说过。” “而且別忘了你上次告诉我的事了。龙五公子的梦里,金蝉子在和那一世的虚静立下约定,说以后要还给他一颗人心的时候,还一副没把握的样子。可直到半年前,却又突然把『人心果”的种子交给了五公子,让他负责种一一他们俩师徒天天形影不离的,他要是在这期间得手这件宝贝,难道还能瞒过五公子的眼晴不成?” “而如果说,金蝉子手里其实一开始握有『人心果”种子的话,那就更说不通了吧? 金蝉子一向很信任五公子,连长生不老药这种称得上“稀世珍宝”的东西都放心地交给徒儿保管,区区一颗能种出人心的种子而已,他完全没必要隱瞒。” “所以很明显了。”白璟说,“他半年前只是看虚静的身体快撑不住了,才隨便找了个理由,说自己手里有一种名为人心果植物而已。 ” “但你也亲眼看到了,那颗果子最后確实变成了人心不是么?”周悬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颗果子,其实可以变成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呢?”白璟微笑道,“忘了虚静给我们提示么?一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你的意思是———”周悬眯了眯眼睛,“人心果的真身,其实就是虚静说的那种,可以满足播种者愿望的『五叶莲』?” “没错。”白璟打了个响指,“光是能种出人心的植物算什么?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宝贝!金蝉子估计这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祭出来江湖救急的。” “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心果,却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万能的植物?”周悬看著他。 “不,你错了。相信那种植物存在的人不是我,而是虚静,我不过单纯地以虚静禪师马首是瞻而已。”白璟神秘一笑,“那可是万里无一琉璃心的拥有者,如果能有修行上的天份,估计真的能成为佛也说不定的存在一一咱们这些没什么佛缘的人,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专业人土,当然要把他的话当成佛祖的话来听一一虚静觉得极乐西天、佛陀座下, 真的有一株能够满足信眾所愿的、名为『五叶莲』的神奇植物,那就是真的有。” “如果是这样,那金蝉子又是怎么得到的五叶莲的种子?”周悬觉得他的分析有点太想当然了,“不是说,那是佛陀座下的植物吗?” “搞不好金蝉子那傢伙,真的见过佛祖也说不定啊。”白璟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他从佛祖那里知道了修得一颗『人心』的方法,走人的时候还顺便获赠了佛祖赏赐的神奇种子。至於龙五公子,那可能就是佛祖指定给他的,命中注定的好徒弟,就跟西游记里唐僧和白龙马命运差不多一一只不过龙五公子本人並不知情,还以为那是他们之间的缘分罢了。” “那你要怎么解释,为什么那种植物需要的养分是七情六慾,而不是別的什么东西?”周悬说,“佛祖养的,需要的应该是纯洁或者慈悲什么的吧?” “这就更好解释了。”白璟笑道,“能当佛祖的傢伙,在成为佛祖之前必然拥有著一颗琉璃级別的空心,现在他都当上佛祖了,还不允许人家享受享受么?人总是喜欢自己没有的东西,那佛祖最想得到的,你说会是什么呢?” “这里是寺庙,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觉得这猜想太过荒谬也太过炸裂的周悬, 懒得再跟他爭论了,“佛门重地说佛祖的坏话,小心遭雷劈。” “切,不信拉倒。”白璟哼了一声,继续说著会遭雷劈的话,“万一我哪天走运当上了佛祖,我会派菩萨们去摘一箩筐五叶莲快递给你的。” “那就等你当上佛祖了再说吧。”周悬看向大殿前方忽然躁动起来的人群,比了个声的手势。 “阿弥陀佛,请施主们保持安静。”在他们的注视下,一个中年僧人登上高台,举著话筒说道,“今天是虚静禪师启程的日子,由於到场的人数太多,为了確保各位施主的安全,我们不得已取消了原定的发放平安符的环节。” “但是,虚静禪师依旧会到场,带领大家诵读一篇《药师经》中的经文。”中年僧人看了台下的那名僧人手持木的年轻僧人一眼。 那名僧人会意,立刻抬手,有力地连续敲击了三下身旁那只巨大的黄铜法体。 在沉稳悠长的敲击声中,今日的主角虚静禪师,终於缓步登上了高台。 “天哪!虚静禪师身上披著的那间袈裟,应该就是两年前离开灵光寺时,他的师傅送给他的那件吧!”周悬身边的一个女香客,才刚一看到虚静登场,便立刻惊讶道,“听说这两年来他一次都没有穿过,哪怕再怎么盛大的场合,他都只是穿一身素净的僧衣出行! 看来这一次是为咱们破例了啊!” 就像这位香客说得一样,这一次的虚静,虽然看起来还是如往常一般英俊,但却並不像以前一样只是穿看那身朴素的僧衣。 他披著一件嵌满美玉宝石,看起来华美至极的青絛玉色袈裟,正是他的师父法显禪师送给他的礼物,那些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闪亮、耀眼的光芒。 周悬和白璟对视了一眼,但是都没有说什么。 “超话上说的是对的!一贯低调的虚静禪师居然愿意穿著袈裟登场,真是太惊喜了!”那个女香客立马招呼同伴,“快,快拍下来!我要发微博!” “寺庙里—不是不方便拍照么?”同伴有些犹豫地问。 “有什么不方便的!电视台的人能拍,咱们怎么不能拍!” 在吵吵之中,虚静清了清嗓子,对著话筒开始诵经。 “文殊师利菩萨白佛言:惟愿演说诸佛名號,及本昔所发殊胜大愿。” “佛言:东方过此十恆沙等佛土之外,有世界名净琉璃,彼土有佛,名药师琉璃光如来。本行菩萨行时,发十二大愿———“” 虚静富有磁性的诵经声,很快让台下的香客们安静下来。 有一些比较虔诚的香客们,开始跟著他一字一句地一起念诵。 “第一大愿:愿我来世於佛菩提得正觉时,自身光明炽然,照曜无量无数无边世界, 三十二相、八十种好以为庄严—“ “第二大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內外明彻,净无瑕秽——” “第三大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以无量无边智慧方便,令诸有情,皆得无尽所受用物,莫令眾生有所乏少———” “看来你並不很意外啊。”在人群的诵经声中,白璟看向台上身披华美袈裟,显得有些容光焕发的虚静,低声问道,“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一开始以为,金蝉子口中虚静的劫数,是来自那颗濒临破碎的琉璃心。”周悬说,“但是从五公子的梦中归来后,我意识到,我可能理解错了。” “琉璃心带来的只是危机,却不是真正劫难。”周悬平静地说,“虚静真正要跨过的劫,是他失而復得的人心和人性。” “这一次,他有机会跨过去么?”白璟问。 “我不知道。”周悬后退几步,远离正在跟隨虚静诵经的人群。 “阿弥陀佛,周施主这是听不下去,要闪人人了?”白璟问。 “我要去机场接我爸妈。”周悬摸出了车钥匙,“前天就约定好的,我已经快迟到了。” “嘖,这么世俗的理由吗?” “我本来就是个俗人。” 《过年啦》&;《琉璃》,完。 第292章 流儿 第292章 流儿 安平市,夜晚,一家年前刚开业清吧,二楼。 “我在海角,你却在天边, 两颗註定一起出现的星星。 遥遥呼应,却永远走不近我和你,在暗中互相辉映。” 披著一件黑色皮衣的英俊男人,半依在二楼露天吧檯的围栏。他脚下的皮鞋轻点著地板,跟隨著清吧音响中正播放著的那曲,由李菲演唱的《流星》的节奏,打著拍子。 “果然这种鸡尾酒不適合我,度数明明不低,喝著却总觉得跟喝饮料似的。”他品尝了一口手中那杯混杂这好几种烈酒,看起来五顏六色的鸡尾酒,发出了像是这样的点评。 不过男人的吐槽,並没有得到其他客人的赞同或是反驳一一大概是因为初春时节的晚风中还夹杂颇为明显的冷意,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晚,他是二楼露天平台的唯一一位客人。 但他似乎並不在意这样独饮的气氛,就这么一口接一口地慢慢喝看酒,用平静地自光打量一楼,那个提著蛋糕包装盒的年轻女孩,和被她叫出来的那名酒吧服务生。 “蛋糕就交给你了哈,一会儿十二点,我会把『寿星公”叫出来的。”女孩把蛋糕交给服务生,用带著点广东腔的普通话嘱咐道,“千万准时咯!” “可您確定要在外面为寿星过生日吗?”服务生提醒道,“现在的天还有点冷吧?而且我们的免费庆生服务您也不需要?” “没事没事,就在外面庆祝吧。我朋友比较低调,在酒吧里万一有其他客人也跟著祝她生日快乐、敬酒什么的,我怕她尷尬地用脚趾帮你们扣出一间地下室来。”女孩连连摆手,“庆生服务也不用啦,她们高材生的眼力太厉害,你们越是刻意地准备,越容易被她发现,到时候计划扑街了呀,你快进去吧!我已经看见她人了!” 女孩一把將服务员和蛋糕一起推回了室內,立刻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跟那个正在走向她的,一身简练皮衣加阔腿牛仔裤的女子打招呼:“哟!靚女靚女!呢度呢度!” “做啊大阵仗。”苏墨很自然挽住女孩的手,笑著用粤语回应道,“冻天, 专登出等我(这么冷的天,还专门出来等我)?” “哎呀,这不是看你半天没来,怕你盪失路(迷路)。”女孩坚持用自己不怎么样的普通话掺著粤语说,“食饭未啊?” “有啊,这不是你说请客,我故意空看肚子吗?”苏墨说,“小妮她们都到啦?” “早都到了,就等你了。”女孩指著天上的那轮明月,笑嘻嘻地说,“我们几个一路逛过来的,大家都说安平的月亮比港区圆多了,怪不得你乐不思蜀,不愿意回家。” “鬼啊,月亮圆不圆那得看日子的好不好?”苏墨失笑道,“以前我约你出去赏月,你一次都不来,现在还学会看月亮啦?” “哎呀,总之进来先啦,进来再说,外面好冻噶!” “安平的月亮比港区圆吗?”二楼的男人叼著烟,目送两个女孩有说有笑地走进酒吧的身影,隨后仰起头,望向夜空中的那轮明月。 “这么一说,好像確实是挺圆的啊。”他张开手,对著月亮比划一下,自言自语道,“不过嘛,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应该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地方的月亮,比这更大更圆,也更美吧?” “不,你应该是知道,只是暂时忘记了而已。”男人说著说著,忽然轻声笑了。 “毕竟那里可是我们的家啊,流儿。”他吐出一口烟气。 青丘之国,夜晚。 一只浑身雪白,生有九条蓬鬆狐尾的小狐狸蹲在一棵树下,仰头,安静地望著天空。 夜幕下的天穹低垂,头顶的那轮明月和碎落的星河仿佛触手可及,远处的群山起伏的轮廓被明亮的月光雕琢成豌的银边,美不胜收。 小狐狸曾听自己的母亲说过,像是这样美丽的夜景,只有在他们所在青丘之国才能看见,因为这里,是距离月亮最近几个的空间之一。 青丘之国是一个地大物博,物產丰饶的地方。 从河谷平原上无需播种、春风吹又生的各种穀物,到山脉大地中各色的宝石、矿物、 玉髓;这些仿佛取之不竭一般的资源,繁衍著许许多多不同种族的生灵,从形態各异的妖怪们,到神的子民。 其中,在几千年“九婴之乱”的战爭中,由当时强大的狐王率领一眾狐族高手,联合其他几个种族的少数援军,封印了那只曾经引发天地震颤,名为“九婴”的恐怖凶兽的九尾狐一族。它们被其他种族的成员称之为“天狐”,在北方拥有一座巨大的王都,族內成员分布青丘之国全境,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城镇,是如今青丘之国当之无愧的,最强大的种族。 小狐狸所在的镇子,位於青丘之国偏北一些的位置,这里四季分明,拥有春夏时节的温暖,到了冬季,也有白雪的美景可以欣赏,是个十分適宜居住的地方。 “啊,这么大的月亮,也不知道咬一口会是什么味道。”小狐狸望著明月,把散开的九条尾巴当成自己床垫,有些慵懒地躺了上去,自顾自地念叻著,“如果是肉的味道,希望不要是地鼠,而是山鸡;如果是素的味道,那最好是浆果,不要是野菜啊——“” “璟你这贪吃鬼,就不怕尝一口月亮,却发现是『狐狸的味道”吗?”想著想著,一只跟他差不多大、差不多顏色雪白皮毛,声音清脆的小狐狸,不知何时从他身边冒了出来,说道。 “我又不知道狐狸是什么味道,就算吃到了也尝不出来啊。”被称作小狐狸连看都不看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懒洋洋地问道,“流儿你觉得月亮是什么味道?” “璟”是小狐狸的名字,另一只小狐狸的名字是“流”。 璟和流的生日只差了几个月,他们两家挨得很近,是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蜂蜜的味道。”流儿想也不想地说,“如果月亮真的有味道,应该是甜的。” “你会这么说,分明是因为今晚的餐桌上正好有蜂蜜水吧?”璟无情地戳穿她。 “你还有脸说呀。吃完饭你骗我爹娘说困了要回家睡觉,结果却自己跑到这儿悠哉地赏月,还打起了月亮的主意。”流儿说,“真是白瞎了我娘的好意啊。” “你懂什么,让你娘亲特意收拾间屋子出来给我住,那太就麻烦她了;可要是不麻烦她的话,我就得跟你住一屋了。”璟说,“你那张床太小,到了半夜肯定还得跟以前一样,我睡著睡著就躺地上了一一这我还不如回家睡呢。” “你又懂什么,床小点,睡得才有安全感。”流儿蹲在璟身边,使坏把落叶丟在他的额头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睡觉的时候四仰八叉,睡没睡相么?” “如果你睡觉的时候真的这么文静,那为什么被挤下床的总是我,而不是你呢?”璟用尾巴扫开那些叶子,提醒她,“別忘了,我可是因为你的事儿,这趟才不跟著我爹娘一起去外婆家的。你怎么现在还数落起我来了?” “哎呀哎呀,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还急上了。”流儿嘿嘿地笑了两声,转头用两只小爪子,帮璟打理起了尾巴上沾到的枯草。 璟说的事实。 他的父母今早出发,前往距离这里几百里镇上的外婆家小住几日。 原本璟是要跟著一起去的,可不巧的是,再过几日就是流儿八十岁的生日了。 为了陪最好的朋友过生日,璟这才留了下来,没有与父母同行。 璟的父母虽然能理解璟“对朋友要讲义气”的心思,但对两百岁才算是正式成年的九尾狐来说,八十岁还不到的璟只是个孩子而已。 於是夫妻俩在临行前,便把他託付给了流儿的双亲,让他们这几日照顾一下自家的宝贝儿子。 这才有了璟晚上在流儿家吃饭的时候,流儿的娘亲让璟留下住,璟却想回自己家住。 最后两人拉拉扯扯了半天,还是一家之主流儿的父亲发话,说“行了行了,璟儿要回家睡就回家睡吧,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睡觉不是很正常么?”,这才让他得以顺利脱身的事儿。 不过,虽然很感激伯父的“出手相助”,但在流儿的娘亲以“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忘了你娘上次说的,你像璟儿和流儿这么大的时候,睡觉还尿床呢!”为由揭伯父短的时候,璟还是没忍住地和流儿一起偷笑了几声。 “说起来,到你生日的那一天,月亮应该会比今天更圆吧?”璟观察著夜空,说道。 “当然,我每年生日都是满月的时候。”流儿说,“今年的生日,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啊?” “法术书。”璟说,“准確来说,是一页。” “怎么又是一页法术书啊?”流儿马上皱起了眉头,“你都连续送了十年了,这是要把一本书撕成一百页送我吗?” “你就知足吧,那可是我老爹的珍藏,上面的法术他连自己的学生都不传授呢。” 璟的父亲启,是这座狐族镇上的一位知识渊博的教书先生。 虽然在璟和流的面前,他只是一位慈祥、宠爱他们的父亲、长辈,但因为镇上的孩子很多都是他的学生,所以平时还是很有威严的。 “分明是因为学堂里,根本就不教这些小把戏吧?”流儿虽然还没到入学的年纪,但还是知道九尾狐一族的孩子,要一直到成长到一百岁,也就是自己的“百岁宴”结束之后,才会正式入学,学习例如幻术这一类九尾狐族真正擅长、拥有系统性传承的法术一一年龄未到在一百岁以前,孩子们甚至不允许进入学堂,这是他们族內的“硬性规定”。 所以在那之前学习的术式,不过自家父母亲隨便教教他们,小打小闹的把戏而已。 这也使得相比起其他弱小种族,九尾狐一族成员们的童年,无疑是相当幸福,且无忧无虑的。 “別这么说嘛,这次的法术很有意思,你肯定会喜欢的。”璟说。 “是什么法术?” “把树叶变成癩蛤的法术。” “那你变个给我看看。”流儿怂道。 “免了,我可不会被你再耍一次。”璟马上拒绝。 一年前流儿生日前夕,璟曾当著她的面,提前演示了一下那个作为她生日礼物的、可以把蜂蜜水变成酸枣茶的法术。 结果是却被流儿当场学会,害得璟等到她生日当天,不得不又挑选了一个法术送给她,一下亏了两个法术。 “唉~小气~”流儿望著天上的月亮,唉声嘆气地说,“我还期待,璟你什么时候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我呢。” “真自私啊,流儿。”璟倒是没反驳这个愿望的“可行性”,“我把月亮摘下来,那天上不就什么都不剩了吗?那人家看什么?” “什么自私不自私的,你把月亮送我,我也可以把它掛回天上啊。”流儿说。 “行,那就如你所愿,月亮送你了。”璟立刻大方地说,“你的名字我刻在月亮的背面了,记得改天去查收一下。” “呵,言巧语的。果然我娘说的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流儿白了他一眼,原本还想再数落几句,可却忽然有些奇怪的“嗯?”了一声。 “怎么了?”璟问。 “看那儿,有人来了。”流儿朝镇口的方向努了努嘴。 璟顺著她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个身披灰白相间大褂,扛著箱子的男子,在守卫的带领下走进了村子。 “大晚上来的客人,还披著驴鼠的皮毛”璟眯了眯眼睛,“是来献礼的地狼吧?” “地中有犬,名曰『地狼』” 《搜神记》 ““..—.时有一物,大如水牛,灰色,脚类象,胸前尾上皆白,大力而迟钝——·名曰“驴鼠』。”—《搜神记》 第293章 地狼 第293章 地狼 地狼,和九尾狐一样,也是生活在青丘之国的妖怪种族之一。 只不过不像九尾狐们会选择在平原上建立城镇,作为大地的子民,天生擅长土属性法术,並拥有隨意穿梭於泥土砂石之间能力的地狼一族的城镇,就修建在他们脚下的这片大地之中。 因为这种习性,地狼们通常不喜欢、也很少来到大地之上。加上它们习惯了地底的阴暗,並不享受被阳光照射的感觉,所以就算偶然来到地上,也只会选择在夜间行动。 而另一个分辨地狼一族成员的窍门是:虽然他们的本体就拥有著厚实毛髮,但却喜爱穿一种同样棲息在大地之下,名为“驴鼠”的动物的皮毛所製成的衣服。 所以根据过去的经验,璟很快就猜到了,这几个穿著统一灰白相间服饰,扛著几只大箱子来到九尾狐镇上的“生面孔”,是来自附近和地狼部落的成员。 同为青丘之国的妖怪,九尾狐和地狼一族之间的交情还算是不错,基本每个九尾狐城镇,都和附近的地狼部落保持著互有来往的关係。 比如每隔几年,地狼一族的成员就会以“献礼”的名义,带著矿石、珠宝,以及一些地下特有特產、猎物的皮毛来到九尾狐的城镇一一虽然两族关係不错,但被称为“天狐”的九尾狐们毕竟是这里的霸主,无论是族人实力还是族群规模,都比九尾狐要弱小了不少的地狼们前来送礼的行为,被称作“献礼”也並不算过分。 不过儘管名义上是献礼,但一向以“文明种族”自居九尾狐们,基本每次都会都会以一些记载著法术的捲轴、书籍,和每隔十年委派部分族人去地狼一族的居住地,向地狼一族的年轻一辈传授一些施展幻术窍门、技巧的方式作为交换的回礼。 你要说,他们拿来交换的东西都是对方的刚需,或许也不见得。 但两族之间的情分,的確就是从这么一次一次、年復一年的“你来我往”中逐渐加深的。 “我说刚才过来的路上,怎么看到不少大人往族长家去。”璟摸了摸下巴,“原来是为了等客人来啊。” “璟你有见过地狼们的原型么?”流儿看著那个献礼队伍中为首的中年男人,小声问道。 “在画册上看过。”璟抬手,用指甲隨手虚画了几笔。 一只黑色大狗的形象,很快浮现在空气中。 “什么呀!这分明是狗好不好?”流儿“咯咯咯”地笑起来,“我就隨便问问,你真以为我没看过画册啊?” 流儿一边笑,一边为他“画作”上的黑狗添上了几笔。 原本的“黑狗”,很快在流儿一笔一划的修改之下,变成了身披黑色的长毛,生有利爪,以及一对鲜红色的眼晴,四足站立的猛兽一一正是地狼的原型。 “明明跟我画得差不多,反正是狗就对了。”璟扫了一眼,给出了这样的评价一一他其实知道地狼长什么样,只是懒得认真画而已。 “嘘嘘嘘!说人家是狗还讲这么大声,小心被听见。”流儿提醒道一一这些来到镇上献礼的地狼,基本都是自己部落中的精英,他们这些“小孩子”可招惹不起。 “说起来,我家里好像就有一件地狼们送的,驴鼠毛做的大褂。”璟回忆道,“只不过我爹说太扎手,所以从来没穿过。” “估计是因为地狼们的皮毛比我们更粗糙,所以才能习惯吧?”流儿分析道,“要是咱们家的衣服给地狼们穿,他们可能就会觉得自己没穿衣服也说不定。” “很有可能。”璟表示赞同。 因为父亲在族中的名望,所以璟的家里除了各种书籍以外,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也包括一些由族长分配给他们家的,来自其他种族的献礼、特產,这也使得他比同龄的小狐狸们更有见识些。 而流儿虽然是姑娘家,却也是个不安生的主,她对什么东西都抱有著好奇心,加上从小就有很强的洞察力,这让她跟其他小伙伴们相比,要更加早熟一些。 所以两只小狐狸,作为从小廝混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在这你影响我、我影响你的关係中,逐渐变成了长辈们口中的“小大人”,以及偶尔惹是生非的捣蛋鬼。 就在璟和流儿你一言我一语,小声討论著和地狼们有关的事的时候(毕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最远也只是跟著父母去过隔壁镇上的孩子,偶尔看见其他种族的来客,他们有些兴奋也是难免的),地狼队伍中有个青灰色头髮、黑眼晴的年轻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两只小狐狸的存在。 只见他笑眯眯的抬起手,相当明显地衝著他们挥了挥。 从来没和外族的“陌生妖怪”打过交道的璟和流,被地狼青年的热情搞得有点愣住了好在,正当他们在纠结要不要大方地去跟客人打招呼的时候,那名领头的地狼察觉到了队伍地狼青年的举动。 他先是朝著璟和流这边看了一眼,紧接著便转头,对著那个地狼青年低喝一句什么。 “呀,看来他是被训了。”流儿看著那个挠头的地狼青年,在心中庆幸自己和璟还好没出去打招呼,不然就尷尬了。 他们都听族里的长辈说过,地狼是性格比较豪放、爽快的种族,但这个严肃的中年人明显不是一一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初来乍到进入九尾狐的领地,所以才比较收敛也说不定。 “时候不早,咱们也回去吧。”璟看著越走越远的地狼队伍,打了个哈欠,“我下午才跟福生还有阿猎他们几个打了水仗,现在是真的困。” “那还不是因为你討厌自己的毛被打湿,所以总是在打水仗的时候悄悄用避水咒?”作为同龄的小狐狸们中,唯一一个和璟一样学会了避水咒的流儿,直接道破了他的那点小心思,“玩一个时辰的水就得维持一个时辰的避水咒,你不累谁累呢?” “那是因为我觉得把湿掉的毛弄乾更累。”璟永远有一套自己的理由。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和他们打水仗?” “因为閒著没事做也很累。”璟哈欠连天地起身,“你走不走?不走我就不管你了。 ” “唉,走吧走吧,真拿你没办法。”流儿用“勉为其难体谅你一下”的语气说道,“为了让你早点睡上觉,咱们抄近道回去吧。” “哟,这不是流儿和璟儿吗?”一个在院子里泡茶赏月的老头,抬头看向自家院子墙上,那两只迈著轻盈步子穿行而过的小狐狸,吆喝道,“都这个点了,你们还不回家睡觉呢?” “我们这不是就在回家路上呢嘛,谢爷爷。”流儿很自然地跟老人家打了声招呼。 “是吗?”老头说,“说起来,我刚才好像有听见有一群人从家门口经过动静,你们看见是谁了没? “应该是地狼吧。”璟回答道,“我们看见,有一群地狼扛著大大小小的箱子,从镇外进来呢。” “地狼?喔——这么一说,好像確实到了他们来献礼的日子了。”老头点点头,“行了行了,你们俩也快点回家吧,路上小心点。” “谢爷爷再见!”两只小狐狸一边跟老头道別,一边灵巧地跳上了另一家的房顶。 是的,没错。 流儿口中所谓的“抄近道”,其实就是一路走別人家小院的围墙、屋顶过,镇上的道路如何规划与他们无关,总之就是贯彻一个“因为直线最近所以只走直线”的战略方针。 虽然九尾狐们也是注重家教和礼仪的种族(几乎是青丘之国之最),但是对待族中, 璟和流这种连一百岁都没到的孩子却是例外。 就比如他们这种“走人家头顶、从院里招摇而过”的行为,不光不会被教训,还会受到热情的问候一一刚才一路过来,他们已经被三户人家的邀请,问要不要吃点“睡前点心”了。 可以说,年幼的九尾狐们,几乎是在全族的溺爱之下长大的,哪怕孩子们再怎么调皮捣蛋,族人们也不会责备,或者向对方的父母投诉一一九尾狐们普遍认为,这种纵容孩子们的做派,有助於他们与族人亲近,从小形成“家族团结”的意识一一作为青丘之国最强大的种族,九尾狐们向来以族人之间的团结为荣, “璟,看那里。”流蹲在一户人家屋顶上,指著远处一座不断传来说笑声小院,说道,“那是无忧哥家里吧?怎么这么多人,这是在摆酒么?” “今天好像是无忧的百岁宴吧?”璟回忆道,“我下午还碰见他带著一群镇外来的亲戚往家走呢。” “谈?无忧哥的百岁宴?”流瞪大眼睛,“不是吧,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不叫我们一起?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应该是因为家里来了太多亲戚,院里坐不下了吧?”璟倒是觉得没什么,“镇上的小孩儿这么多,都叫的话怎么著也得再摆两桌,到时候摆酒要摆到家门口去了。” 作为两百岁才正式成年的种族,在成长到百岁以后,就代表这只九尾狐从“小孩儿”成长为了“青少年”,同时也拥有了进入镇上学堂学习的资格。 而百岁宴,便是为了纪念这个重要日子,而举办的宴席:对每一个九尾狐家庭来说, 为孩子办一场庆祝百岁生日的百岁宴,可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不亚於成年礼的事。 不过依照九尾狐一族的习俗,百岁宴其实是在九尾狐年满百岁的前一天举办的,所以对今天的主角来说,要一直等到午夜过后,才是自己真正的“一百岁生日”。 同样也是基於习俗,在自己的“生日”正式到来以前,今日百岁宴的主角,从宴席开始时便要一直待在自已的房间里,等到午夜过后才可以走出房门,和客人们一起庆祝。 “那咱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流儿边走边提议道一一仗著自己“小孩儿”的身份, 流很清楚就算她和璟“不请自来”,对方肯定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去人家的百岁宴要送贺礼的吧?咱们空手去也太不要脸了。”璟嘴上虽然这么说, 却还是不自觉地跟上了流的脚步一一虽说璟平时也算是被同伴们公认“鬼点子很多”的小狐狸,但跟流儿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被她东一个西一个蹦出来的念头牵著鼻子走,也不知是为什么。 “那咱们就別吃人家的白食,去跟伯父伯母还有无忧哥说完了恭喜就走人唄。”流儿小手一挥,表示“这都不是问题”,“我可不是贪吃的小狐狸啊。” “隨你吧。”璟知道就算说了,流儿也不见得会听自己的,索性便听之任之,隨流儿蹦蹦跳跳地跃过一座接一座的小院,向著无忧家进发。 然而,就在他们快到无忧家门口的时候,璟的余光却忽然捕捉到了什么。 他回头,借看月光,看向远处的一颗树下。 一只成年的九尾狐,蹲坐在那里,面朝著无忧家的方向,似乎是在观察著什么。 就像璟和流一样,那只九尾狐也拥有看一身称得上美丽的雪白皮毛。 不过它眉心处,却有一道在璟看来,相当明显的暗红色印记。 “那是什么?作战时留下的伤痕么?”璟像是这样地想著一一因为成年的九尾狐,一般都会以化形之后的样貌在外活动,所以璟没有认出这只狐狸到底是不是镇上的居民,是哪位长辈。 “你怎么啦?”流察觉到了璟的异样,回头看向他。 “呀,这不是璟儿和流儿吗?”还没等璟回答,他们脚下忽然想起了一道女声。 一个繫著围裙的长髮女人走出院子,热情地对两只蹲在墙上的小狐狸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今天是你们无忧哥的百岁宴!伯母准备了可多好吃的!” “伯母好!”一旁的流儿跳进了女人的怀里,亲昵地跟女人打著招呼。 “伯母好。”璟立马跟著礼貌地说。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当他再次看向那颗树下的时候,那只雪白的狐狸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294章 奇怪的百岁宴 第294章 奇怪的百岁宴 “果然——是最好!”流儿把一块热气腾腾的炸肉送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夸讚道“你说什么呢,流儿?”无忧的母亲问。 “流儿是说,『果然伯母的手艺是镇上最好的!』”璟在一边充当翻译,同时礼貌地说,“谢谢伯母招待我们。” “哎呀,这有什么,好吃你们就多吃点,厨房里还有的是呢。”无忧的母亲笑吟吟地擦了擦手,“那你们俩慢慢吃,伯母先去忙了一一你们也看到咯,今天是我们家的百岁宴,家里今天来了好多亲戚朋友,我都快忙不过来啦。” “伯母帮我们跟无忧哥问好!”流儿喝了一口兑了蜂蜜的浆果汁,大声说。 “好嘞好嘞。” 果然,空著手来的璟和流,最终还是蹭到了这顿饭一一天地良心,他们原本是真的只打算凑个热闹,说句祝福就走人的。 奈何无忧的母亲实在是太过热情,不仅为他们准备了刚炸好的肉和浆果汁(这些都是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和饮料),还担心他们尷尬(院里的有些客人是这一家的远房亲戚, 璟和流並不认识),专门在小院里帮为他们支起了一张小桌,確保他们可以“吃好喝好? 面对这样热情又善良的伯母,他们再坚持要走就有点没眼力见了,於是便只好顺势坐下,成了这场无忧百岁宴上“不速之客”。 无忧,是今晚百岁宴的主角,也是璟和流儿的朋友。 他们印象中的无忧,就像父母为他起的名字一样,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性格很和善,平日里跟他们这些差了几十岁的弟弟妹妹也能玩到一起去,在孩子们间的人缘很不错。 只可惜,无忧虽然是个公认的“乖孩子”,但在修行的天赋上,他却是不如璟和流一样优秀(大部分九尾狐到六十岁左右,就能通过化形的法术,变成那种长尾巴的人类,而璟和流则是在四十几岁时,就已经能做到这一步了),据说直到三年前,才勉强能化形成那种长著一根狐尾的人类一一在临近入学的年纪,却无法变成完美的人类,对九尾狐而言確实是有些“不够看”。 实际上也不光是九尾狐,对所有的妖怪而言,“能否化形成人类”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十界上下,包括强大的“龙眾”,甚至於居住在崑崙界的神明们在內,他们虽然不是人族,可大部分时候却都是以人类的相貌,而展开活动(据说不同种族学习“化形”的难度也各不相同,某些拥有方年寿命、天生强大的灵兽,可能要到八百甚至一千岁才能学会这一招)。 至於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支撑妖怪们坚持日復一日修行的终极目標通常只有一个,那就是爭取有一日,可以顺利“得成正果”,飞升成功,彻底挣脱寿命的桔。 可修行,並不单单是指法术上修行,修心也是十分重要的一步,可以说,几乎每个种族里能够顺利得成正果的前辈,无一不拥有著大智慧,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而在这个时代,根据妖怪们普遍的认知:一只妖怪想要顺利实现飞升的梦想,最好先学会如何“做人”。 为什么要学做人? 因为人类是妖怪们公认的,这世上最奇怪,最难以捉摸的种族之一。他们虽然没有很强大的力量,甚至很多人连法术都学不会,但却拥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优势”。 比如,妖怪和人类生下来的混血儿,却完全无法继承妖怪一方的血统,只会以纯粹人类的身份诞生,至今都没有人能搞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们明明是非常弱小的种族,却莫名得到了天帝的偏爱,甚至专门为他们划分出了一个名为“人间界”的地方,供他们生存、 繁衍。 而最关键的,也是人类为什么被称为“难以捉摸”的种族的首要原因是:他们拥有著一颗复杂的“人心”。 因此,妖族之所以化形成人类,並不是因为“人”的外表有多么可贵,而是要藉助人类的面孔,帮助他们学习人类的事、了解人类复杂的“心思”,这个过程非常有助於开拓的思维一一可以说,如果一只妖怪能把人类这么复杂的种族的思想都琢磨明白的话,那就说明他拥有足够的智慧,和一颗成熟的心,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是他无法体会,无法理解的了。 可以说,为了早日得成正果,像他们这些九尾狐,虽然居住在距离人间界很遥远的青丘之国,但很小就开始学习人类的语言,甚至还知道来自於人间界的某些“歷史事件”一一当然,跟真正的人类比起来肯定是不值一提啦。 总之,化形成“人”,可以说是妖怪们步入修行大道上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有些种族为了凸显这件事的重要性,甚至制定了“只有学会了变成人,才能被视作成年”的规定,以作为对后辈们的督促。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虽然璟很小就基本掌握了化形成人类的法术(这种速度,基本是天才的程度,按理来说是件好事),可当时他的父母却並没有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反而还特意提醒璟,不要隨便在外人面前展现化形的样子,理由是“你的其他伙伴都还没有学会这个法术,不要故意在人家面前显摆”。 而据璟的了解,在法术的学习上跟他有著差不多天赋的流,也曾被父母提醒过类似的话。 一开始,璟还为爹娘的態度感到有些疑惑。 不过后来想想,反正他也不怎么喜欢变成人(对於孩子们来说,还是现在小狐狸的样子最吃香),索性就听话当个乖孩子,懒得多想了。 言归正传。 虽然无忧不是最优秀的孩子,但却不影响他的父母和长辈们对他的爱护与关心,今天的百岁宴就是最好的例子:除了他们家族在镇上的亲朋好友以外,远道而来的远房亲戚们也有不少,这才把他家的小院挤得满满当当一一大家都是来为无忧送上祝福的。 “无忧哥果然很幸福啊。”流儿看著小院里说说笑笑,相互敬酒、划拳的大人们,把一块炸肉塞进璟的嘴里,有些感慨地说。 “为肾摸芥末说?”璟一遍哈气,一边含糊不清的问。 “你看他们家吃饭的氛围就知道了呀。”流儿小声说,“一般人家办百岁宴的时候, 都是只有小孩子们在闹腾,大人们只是喝酒喝茶,连话都很少说,直到午夜过后才稍微热闹一些。可无忧家不一样啊,来祝贺他的亲朋好友一看就知道是真的为他开心吧?这么早就开始乐呵了。” “你这么一说” 璟回想起自己上一次参加类似聚会时观察到的情况,好像確实跟流儿说的差不多。 那是在十年前,璟和父母一起去几百里外镇子上的一位表姐家,参加她的百岁宴。 他的那位表姐,可以说从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出生起边便有一身白中透银的美丽皮毛(九尾狐一族中好几位得成正果的前辈,都拥有看类似这样淡银色的皮毛,所以拥有一身这样的毛色,通常会被族人视作吉祥与美丽的象徵),而且非常聪明,六十岁还没到就完全掌握了化形的本领,是非常优秀的孩子。 还记得刚到表姐家的时候,父母还带著他跟这个长辈打招呼、跟那个长辈问好,表姐也亲自出来,落落大方地跟他们挨个打招呼,还送给了璟一只玉雕的小狐狸饰品,气氛可以说是很不错。 直到等到宴席正式开始,表姐遵循传统回到闺房后,席间的气氛便渐渐渐渐地,开始有些沉寂下来。 大人们之间的话肉眼可见的变少,哪怕是有一家之主,也就是表姐的父亲、璟的姨夫儘量维持气氛,可男人们只是偶尔相互敬一杯酒,大部分时候都在沉默地吃菜;女人们之间的话题也从原本表姐的身上,转移到了一些家长里短、没什么营养的閒聊上,只剩下璟和他的几个表兄弟、表姐妹在院子里玩闹。 在酒席过半,璟偶然间路过厨房的时候,还看到姨妈呆呆地望著咕嚕咕嚕叫的烧水壶,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一一璟明明记得,姨妈平时是很豪爽、很开朗的性格,像是这样失神的她,璟还真是第一次见。 更別说,今天还是她女儿的百岁宴,作为主人的她本该像无忧的娘亲一样,在席间热情地招待客人,而不是自己在厨房里发呆才对啊。 就这么,在这如今回想起来明显有些“不太寻常”的气氛,一直等到午夜时分,终於来到了顶点。 按照百岁宴的习俗,在午夜过后,要由提前进入儿女的房间等候的父母,带著年满百岁的子女走出房间,和一直等待这一刻到来的宾客们表达感谢。 当时在姨妈姨夫走进表姐的房间以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吵闹了一整晚的孩子们,这时候都开始犯困了,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原因,此时院子里的气氛,说是“死寂”也不为过。 所有客人都要么抬头望天,要么凝视著那扇紧闭的房门、表情严肃,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动静也能听清。 如此的沉寂,一直到表姐坐在终於露出笑容的姨夫肩头,一起走出房间,才总算告一段落。 璟很清晰地记得,自己这一桌的客人,在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瞬间,都很明显地长舒了一口气。 其中把自己抱在怀里的娘亲,更是用力地楼著璟,亲了他的额头好几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过一百岁生日呢。 到此为止,这场表姐百岁宴才总算是回归了宴席本该有的热闹,姨夫姨妈带著化形成少女的表姐挨桌敬酒(表姐喝的浆果汁),客人们大声说著“恭喜恭喜”,“生日快乐”。 之前几个时辰的沉默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们几个不懂事的孩子一一璟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到过类似“百岁宴是很严肃的场合”这样的教育。相反,爹和娘不止一次告诉过他,“百岁宴”对每只九尾狐来说都是很重要,也很值得期待的日子,每只九尾狐从出生起就该期待那一天的到来,那是个好日子。 可如果百岁宴是好日子的话,各家各户难道不是都应该像无忧家一样,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喝酒吃菜,一直等到午夜过后,迎接寿星登场吗? 为什么他和流儿参加过的百岁宴,大人们都一个比一个严肃呢? 难道就像流儿说的一样,是因为无忧家的家庭氛围好,长辈们都很爱他的原因? 可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不爱护子女的九尾狐家庭吗? 搞不懂·——· “呢呢呢.”身旁流儿突然的呼唤声,一下把璟从思考中拽了出来。 “怎么了?”璟看著一脸痛苦,颤颤巍巍端起杯子的流儿。 “没事了——”流儿喝了一大口果汁,长舒一口气道,“我刚才吃炸肉吃嘻住了,现在復活了。” “....” “咱们明天要不要去集市上逛逛?”流儿问他“怎么突然想到去集市了?”璟反问,“你昨天不是还说,这个月的零用钱差不多用完了么?” “不是要去买东西啦。”流儿提醒他,“地狼们今天来镇上了吗?他们难得来一趟, 搞不好就回去集市上买点特產带回去呢?” “你想去集市上偶遇地狼?”璟挑眉。 “没错!这还是我第二次见活著的地狼,既然有机会,当然要去看看!”流儿已经把期待写在脸上了。 “流儿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地狼们来镇上这么多次,你却一共只见过他们两次的原因么?”璟准备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流儿嘴上这么问,手上却把最后的一块肉塞进璟的嘴里,然后捏住他的嘴巴,用力上下摇动。 在流儿的强迫之下,璟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很好,那就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下午咱们去逛街!”流儿满意地说,“现在咱们该回家了!快跟我去和伯父伯母打招呼!” 第295章 有奸细! 第295章 有奸细! 次日,中午。 “哈~”璟才刚和流儿走出她家大门,就开始打哈欠了。 “怎么刚吃完午饭就困,你早上又干嘛去了?”流儿凑到璟的旁边,故意用尾巴扫他的脸,“难道又跟他们打水仗?你这是要爭做狐族第一『避水咒”高手吗?” “今天不是打水仗,是钓鱼。”璟没什么精神地拨开她的尾巴,“你今天中午不是还吃的很欢吗?” “喔,我说今天吃的鱼怎么这么新鲜呢。”流儿一想,又觉得不对,“你不是最討厌钓鱼了吗?” 这座镇子的东边,有一条附近山上流下的小溪,是平时镇上的小孩们常去玩水钓鱼的场所(未成年的九尾狐在没有长辈看护的情况下,不允许私自离开镇上,所以孩子们最远也就只能是去这些地方玩耍)。 以前流儿没事干的时候,也常约璟和几个同龄的小伙伴去那儿钓鱼(一种能一口吞掉雏鸟的大嘴鱼),抓虾(一种钳子比他们的尾巴还粗的大虾)。 璟虽然非常擅长钓鱼(他厉害到了可以“不用鱼饵,只依靠甩动鱼线的频率”就能引诱鱼儿上鉤的境界,有段时间伙伴们都把他和人间界故事里,一个据说钓鱼也不用饵的, 叫“姜太公”人类比擬,还给他起了个“狐太公”的绰號),但他不怎么感兴趣也是真的,以前大部分时候都是隨便把鱼竿插进土里,然后叼著草,望著天发呆。 直到流儿觉得他“怎么钓个鱼也这么臭屁”之后,就不怎么叫他了。 “我一开始是不想去来著,可无忧亲自来我家喊我,念在他今天是寿星的份上,我就没好意思拒绝。”璟又打了个哈欠,“为了回报昨晚伯母的招待,我钓了十条鱼,抓了五只虾送他。他推著板车运走了。” “无忧哥?他在昨晚的百岁宴上不是应该忙到半夜吗,怎么还有力气出来钓鱼?” “他说昨晚在房间里等太久,等著等著就睡著了,所以今天也不怎么困。”璟摸出背上的小水壶,喝了一口。 像是这样的水壶,可以说是他们这一族小孩们出门玩耍时的“標配”一一细心的长辈们总是会在孩子出门前,在他们的水壶里装好新鲜的果汁或者蜂蜜水。 再小一点孩子,长辈们还会为他们搭配一种名为“空心藤”的植物充当吸管,为“喝水”增加一些趣味性,免得他们玩的太欢,忘记补水。 细数整个青丘之国,恐怕也就只有九尾狐们的幼崽能有这种待遇了。 “是吗,那他看起来怎么样?我记得我娘说,一百岁之后就是大孩子了,应该不怎么用狐狸的样子出门了吧?”流儿问。 “准確来说,长时间保持化形,一般是在进入学堂以后。”璟纠正她,“无忧说他下个月才正式上学呢。” “他的先生会是你爹爹吗?” “不知道啊,镇上的教书先生又不止我爹一个。”璟说,“嗯——-更重要的是,以后千方別让我爹教我就行。” “干嘛这么想?”流儿不解地问,“你爹爹的法术这么厉害,镇上不少可是家长都想让孩子成为你的爹爹的学生呢。” “因为我听说,我爹在学堂的时候跟在家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严肃得不得了。”璟很理智地说,“我不当他的学生,他至少能保持现在『慈父”的形象。我可不想父子反目成仇啊。” “得了吧,就教个书而已,哪有这么嚇人。”流儿不以为意,“反正等我入学的时候,我一定要当你爹爹的学生,跟他学很多的法术。”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璟把自己的一根尾巴变成尺子,在她面前晃晃,“等我爹拿尺子打你手心的时候,別求我去救你。” “这叫严师出高徒,你懂什么!我马上就要变成高徒了!”流儿也把自己的尾巴变成教鞭,甩得呼呼作响,作势要跟他决斗一一自从学会化形之后,虽然家里人提醒他们俩低调点,但私底下他们却经常会用这种方式玩闹。 “说起来,我好像有几天没去过集市了。”流儿走著走著换了个边,让璟帮自己遮挡大晴天的阳光,“你说,咱们真能在集市上碰到买东西的地狼么?” 镇上所谓的集市,其实就跟菜市场差不多的地方,只是除了食材以外,还有从各种稀奇古怪、好玩的有趣的东西,算是镇民们日常採购时必定会去的场所。 而像他们这种小屁孩儿平时一般不太去集市的原因,倒不是真的“不想去、没兴趣”,而是兜里的零用钱有限,看见什么都想买却囊中羞涩的滋味实在不好一一儘管热情的大叔大们,並不介意送给可爱的孩子们一些小零食小玩具,但父母在得知之后还是会以“不要把长辈对你们的好当成理所当然”为由教育他们一顿,然后去付钱的一一钱,当然是从他们下个月的零用钱里预支。 根据流昨晚的提议,他们今天下午之所以要去集市逛街,目的就是“偶遇”昨晚来到镇上的地狼们一一她认为地狼们远道而来,肯定会买点什么特產之类的东西回去,既然如此,镇上的集市肯定就是他们的首选了。 “什么咱们,我打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能碰见地狼好不好。”璟没什么兴致地说。 跟流一样,虽然镇上每隔几年就会有地狼的使团来访,但璟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是见过两次“活著的”地狼,其中一次还是来自昨晚的“歪打正著”。 究其原因:地狼使团每次来访时,虽然是会在镇上小住几日没错,但在非必要情况下,他们却几乎从来不会离开旅店一一毕竟住在地下的种族,一贯不喜欢在地面上呆著的地狼们,很明显对九尾狐镇上的东西並不太感兴趣,至於流口中像逛街、买特產一类的事情,想想就知道不会做了。 “哎呀,你就是这样,什么事情做都不做就放弃了。”流儿对他指指点点,“那万一咱们见到了地狼怎么办?” “地狼是不可能出门的。”璟坚持自己的看法,“更何况现在还是大晴天,他们披著驴鼠大褂,还没出门就满头大汗了。” “他们可以换衣服。” “那他们还是地狼么?” “那就来打赌!”见璟老是给她泼凉水,流儿怒了,“万一咱们见到了地狼,你就输给我半个月的零用钱!” “没见到呢?” “我就给你半月的零用钱!” “不行,太少了没意思。”璟摇头,“要赌就赌一个月,接不接?” “不行不行,一个月太多了!”流儿不同意,“你想我下个月眼巴巴地看你们买零食,自己却吃不到吗?” “既然胆小就別学人家要打赌咯。”璟不咸不淡地嘲讽道。 “你才胆小!”流儿追上去要揍他,璟则是撒腿就跑。 就这么你追我赶了好一会儿,他们跑不动了,於是又恢復了和平,並肩走在一起,喝著流儿娘亲给他们准备的蜂蜜水,一边閒聊(小孩子的脾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假设,我是说假设啊。”流儿设定好前提条件,避免他继续抬槓,“如果你是地狼的话,会从镇上买什么特產回去?” “地鼠干。”璟想也不想地报出了他最不喜欢吃的零食的名字。 “为什么?地鼠干不是很难吃吗?”流和璟一样討厌吃地鼠肉(其实是驴鼠肉,只不过地面种族不怎么讲究,总是把地里钻的老鼠统称为地鼠),总觉得这种动物的肉里有很重的泥巴味儿,让她有种吃土的感觉。 “只是咱们觉得难吃而已,听我爹说,地狼们从小就是吃那种零食长大的。”璟复述著从大人那儿听来的传闻,“他们披著的驴鼠皮大褂口袋里,据说装的全都是地鼠干。” “既然这样,那他们为什么还要买地鼠干回去?”流儿觉得这个猜测里有漏洞,“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地上,还要买平时常吃的零食么?” “可能是咱们这儿地鼠乾的味道,跟地狼们晒的不一样吧。”璟隨口说,“就像我爹喜欢吃烧鸡,去了哪儿都得尝尝当地烧鸡的味道一样。” “好像有点道理” 流儿正说著话,忽然用力一拽璟的尾巴,把他拉到了路边的一棵树后。 “你干嘛?!”璟揉著屁股问。 “嘘!看那里!”流儿指著路边的一幢三层建筑,那是他们镇上专门用来招待远道而来客人的旅店。 “看见没?那个出来的人!”流儿对著一个刚从旅店走出来的男人,隔空猛戳。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眉目俊朗(以人类的標准来看),顶著一头青灰色、发尾扎著小辫儿髮型的年轻人。 “是地狼!地狼出来了!”流儿有些兴奋地说。 璟望著那人,眯了眯眼睛。 儘管还是没什么道行的孩子,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已经足够璟看穿那个年轻人皮下的“原型”了(九尾狐的眼睛能够看破偽装,这是他们这个种族的天生能力)一一一身厚实皮毛,鲜红色的眼晴,四足上修长而锋利的指甲..-虽然他的皮毛不像是画本上那样的深黑色,而是青灰色的,但看起来这的確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地狼没错。 璟看到这个年轻人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眼熟,於是问道:“这是不是昨天地狼队伍里,跟咱们打招呼的那只地狼?” “好像是!”流儿依旧处於兴奋状態,“快看他的衣服,璟!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只地狼,而是九尾狐啊!” 正如流儿所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只地狼青年,並没有穿昨天进入镇子时的那身, 灰白相见的驴鼠皮大褂,而是换上了一件时下颇受九尾狐一族年轻人们喜爱束绣白袍。 儘管对於能够隨心所欲化形的妖怪来说,“以貌取人”是件很没脑筋的事儿,更何况人家还只是换了一件衣服而已。 但璟却不得不承认,他在看到这只地狼的第一感受就像流儿一样,觉得他是一只和他们一样的九尾狐,而非地狼—· 可这很奇怪不是吗? 据他所知,常年生活在地下,不擅长使用法术,不像他们一样喜欢吃又香又嫩的野鸡、而是喜欢吃一股泥巴味的地鼠的地狼,明明是跟他们完全不一样的种族才对呀! 可是为什么这只地狼,分明只是穿上他们一族的服饰而已,就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只地狼了呢? “他上街了,他上街了!顶著大太阳!”正当璟在他的小脑袋瓜里开展头脑风暴的时候,流儿已经开始实时播报著那名地狼青年的行动了,“看方向,他好像真的要去集市呢!” “搞什么啊”璟看著那个地狼青年背著手,溜溜达达沿著镇上道路前进的背影, 真是越来越摸不著头脑了。 “早知道就跟你打赌了”流儿目不转睛地看著那个地狼青年,语气中却是有些懊悔,“现在赌还来得及么?反正他也许走著走著就又回旅店了呢?” “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吧?”璟小声说,“流儿你不觉得奇怪吗?一只地狼,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地走在大地上?他甚至还换上了我们的衣服,这是地狼会做出来的事儿吗?” “听你这么一说,確实很奇怪啊” 流儿看著那个渐渐走远地狼青年高大的背影, 秀眉一,“老实说我其实根本没想到,今天真的能在街上看见地狠我昨晚临睡前还祈祷『明天千万要是阴天,不然地狼们不会出来”来著——“ “也许他是有些什么別的目的也说不定。”璟压低声音。 “你是说”流儿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 “一个想要打入咱们內部的地狼奸细!”两只小狐狸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地说。 “很有可能是这样!”璟一拍手,原本对今天下午的行动毫不关心的他,语气中也难得有些兴奋了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流儿眼中泛起的激动,很符合她作为璟青梅竹马的身份。 “总之先跟上去!”璟在那个地狼青年消失在街角的瞬间,当机立断地窜出了他们躲藏的树后,“看看情况再说!” 第296章 我是贵族! 第296章 我是贵族! “你看到了么璟!那只地狼刚才跟无忧他爹爹打招呼了!” “看到了,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就跟他们早就认识似的—不过听起来好像只是在问路而已。” “他皮毛的顏色跟其他地狼不一样,也许他不一定是奸细,而是九尾狐和地狼的混血也说不定!这次是来寻亲的!” “混血儿不是更有可能当奸细吗?因为无论在哪一族都不怎么受待见。” “也是也是!怪不得昨天那只领头的地狼对他很凶!” “小心点,越是这种被欺负惯了傢伙,越有可能是心理变態。” “嗯嗯,我说他怎么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流里流气的,看著真討厌!” 打从那位地狼青年离开旅店后,他一路在前面走,似乎是要去镇上的集市逛逛;两只小狐狸则一路在他背后尾隨,嘴上噗碟不休地討论著各种“可能性”。 从这傢伙是来镇山收集情报的“探子”、“奸细”,到他身上可能流著部分九尾狐一族的血,是来寻亲/报仇的狗血剧情,总之就是把各种各样的身份、罪名在这名地狼青年的头上安了个遍。 看起来小狐狸们似乎是有些“神经敏感”过头,但这其实是有原因的。 从小在镇上长大的他们,有生以来就没怎么见过其他种族的妖怪,如今好不容易逮著了一只“活的”,自然是要用放大镜去观察人家。 而那只地狼的行为,確在他们看来確实是很有些“古怪”。 根据璟和流儿对地狼这个种族的固有印象:不喜欢来到大地之上、討厌晒太阳、永远都披著厚实的驴鼠皮製成的大褂,这些才是地狼们本应有的样子。 可是这只地狠青年却不太一样。 他不光大大方方的,在这个晴朗的下午离开了旅店,还大摇大摆地走在这条九尾狐小镇的青石板路上,脱下了驴鼠皮大褂,穿著九尾狐们才喜欢穿的衣裳,看样子还准备去镇上的集市买点东西一一这可完全不符合是地狼一族的习性。 而且“组成使团前来九尾狐族中献礼”,对同样生存在青丘之国的地狼一族而言,毫无疑问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所以能够进入使团的地狼,一定是族中非常优秀的“精英”才对。 可看看这傢伙走路的时候,那背看双手、流里流气,偶尔还对看头顶飞过的小鸟吹两声口哨的轻浮模样,哪里有一点像是“精英”的成熟和稳重?分明就是爹娘从小教育他们不要学习、不要模仿的那种“小混混”、“街头流氓”嘛! 至於跟其他地狼不一样的“皮毛”,“看见路过的镇民就很自来熟打招呼”的做派就更不必多说了,怎么看都很令人感到怀疑不是么? 当然,在这场“质疑”中,重要的还是小狐狸们“先入为主”的观念。 九尾狐们虽然在青丘之国拥有著庞大的势力,但这样的地位,不可避免的会为他们招来其他种族仇恨、妒忌。 其中,说起和九尾狐最不对付的妖怪,就不得不提到“侄”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蟹侄,是一种长相和狐狸相似,却又不是狐狸的妖怪。它们和九尾狐一样,都有著九条尾巴,个体之间的实力也非常相近。 这两族之间的仇恨已经持续了几千年,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关係。 儘管到了这个年代,侄一族基本已经九尾狐们被彻底驱逐出了青丘之国。 不过仇恨並没有隨著一方退场的宣告终结,几乎每一年都会发生九尾狐被侄偷袭、 杀死的事件,有些是青丘之国內流浪的侄所为,有一些,则乾脆就是从其他界返回故乡,专门找九尾狐们復仇来的。 因此,虽然小狐狸们生活在安全的小镇上,但长辈们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他们的“安全教育”。 其中反覆强调的莫过於,看见“陌生的妖怪”在镇子附近鬼鬼祟崇地晃悠,一定要马上跟大人匯报,以防那可能是不怀好意,打算混进他们一族搞破坏的侄。 在如此长年累月“小心奸细”、“谨防间谍”的叮嘱下,小狐狸们早就锻链出了一颗“疑神疑鬼”的心(也可能是狐狸本来就这样?),看见陌生妖怪的第一反应不是上去打招呼,而是优先考虑这傢伙有没有可能是仇敌们偽装的。 现如今,疑心很重的小狐狸们,遇上了把几乎把“形跡可疑”几个字写在脸上的地狠,不怀疑他反倒才奇怪呢。 “璟,他往巷子里走了!”流儿小声说。 “跟上去!”璟想也不想地说。 无论那是准备来镇上搞破坏的间谍,还是来寻亲的混血儿,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优先收集证据才是最重要的一一那毕竟是地狼使团中的一员,璟和流还没有蠢到光凭臆想就把那傢伙扭送到族长那儿“就地正法”。 结果,两只小狐狸才刚跑进巷子,就一个闷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就在两只小狐狸晕头转向的时候,一双大手一下抓住了他们,没费什么力就把他们拎了起来。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那个英俊的地狼青年,笑眯眯地把璟和流儿举在自己眼前,边用那种看起来就“很討厌”的眼神打量著他们,边用那种听起来就“很討厌”的语气说道,“这不是昨晚的那两位天狐小朋友吗?又见面了,幸会幸会啊。” 虽然被客气地称作“天狐”,但被抓住的璟和流儿却根本没有要跟他“友好交流”的意思,扭过头就各自咬住了那个地狼青年一根手指。 这一招立刻奏效,吃痛的地狼青年很快鬆开抓住他们的手。 得以脱困的璟和流儿轻巧地落在了地上,用警惕的眼神看著他。 “喷喷喷不愧是狐狸,小小年纪就这么狡猾。”被咬了两口的地狼青年,看起来倒是也不怎么生气,只舔著自己受伤的手指说道,“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客人吧,怎么能说咬人就咬人呢?” “真好意思说啊。”流儿哼的一声,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见过这么可疑的『客人』,还故意钻进小巷埋伏人家。” 虽然面前的傢伙疑似是地狼一族的精英,可她也是同龄人中的依者,再说还有璟陪著—就算打不过,想要跑路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是吧,你们这两个小傢伙,鬼鬼祟崇跟了我一路,现在居然说我可疑?”地狼青年不怒反笑,“难道不是不由分说就跟踪別人的傢伙,更可疑一些吗?” “你知道我们在跟踪你?”璟比流儿稍微冷静一些,此时正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地狼青年,在心中估量双方的实力差距。 虽然这傢伙看著有些“没溜儿”,可璟倒是不怎么怀疑他的能耐一一能当探子、奸细的的傢伙,想来实力也不会弱到哪里去。这就跟“蟹侄们不会派妇女儿童来搞破坏”是一个道理。 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並没有打算真的把自己的流儿怎么样,反而还被他们各自咬了一口(都咬出血了)。 “废话,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地狼族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刚出旅店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们了。”地狼青年得意地笑道,“要不是这里这镇子里有你们家大人设下的禁制,害得我没法施展『纵土术”,你们现在已经跌倒、平地摔一百次了!” “切,一听就是骗人的。”流儿哪里会相信这种“站没站相”的傢伙是什么“第一高手”,立马反唇相讥,“真正的高手,哪里会给自己加这么多头衔啊。又是地狼族、又是年轻一辈的,你真有这么厉害,你就直接说自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地狼不就行了?” “喔你说的好像也没错。”地狼青年不光没反驳,还摸摸下巴,一副深以为然地样子,“过多的解释反而会引起人家怀疑么?既然这样,那我下次就直接说自己是地狼族的第一高手好了,反正都是迟早的事儿,哈哈哈———“ “咦,这傢伙怎么看起来笨笨的——.”流儿看著地狼青年脸上再次绽放出的笑容,皱著眉头小声对璟说,“感觉是那种故事书里,第一页就会暴露的新手奸细呀。” “总之先从他这儿套点话吧。”璟对著地狼喊道,“喂,地狼。” “干嘛,小狐狸。”地狼青年蹲在他的面前,这会儿也不假惺悍地管他们叫“天狐”了,“有什么事儿要请教前辈我?” “你真的是地狼使团的成员?” “这还能有假?”地狼青年从兜里摸出了一块刻著“狼头”的令牌,大方地展示给他们看,“看见了没?如假包换的真货!只有拥有这种令牌的地狼,才能自由出入九尾狐的城镇,不然我早就被你们的守卫抓起来了!” “你说如假包换就如假包换?谁知道这是狼头还是狗头,我们又没见过真货。”璟盯著那只狗头看了半天才说,“还有什么证据没有?要不然你先现一下原型给我们看看,你到底有几条尾巴吧。” “几根尾巴?”地狼青年茫然地说,“地狼又不是九尾狐,能有几根尾巴?” “你怎么知道你就是纯血地狼?”璟咄础逼人。 “哈?我爹我娘都是地狼,我不是纯血地狼,难道是九尾狐不成?” “也许那只是个善意的谎言呢?” “小屁孩说什么呢?骗人的话难道还有好话吗?”地狼青年皱起了眉头,“不对“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证明我是真货啊?你们又是谁?九尾狐族长的儿女吗?怎么管这么宽, 还一路跟踪我。” “我们是谁,不重要。”流儿义正词严地说,“重要的是,你是谁!” 都说姑娘家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出门前还很期待能在镇上遇见地狼一族成员的流儿,这会儿面对这个把“我很可疑,快来怀疑我”写在脸上的傢伙,已经彻底改变了想法。 “我是谁?”地狼青年迷茫地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是谁?” “我们现在怀疑,你是想要打入我们九尾狐一族內部的奸细!”流儿指著他的鼻子说。 “我是奸细?!”地狼青年一愣,“可我是地狼啊,地狼要怎么打入九尾狐內部?你们家大人难道认不出地狼和九尾狐是两种妖怪吗? 一“嘶”流儿反应过来,对璟悄声道,“他说的好像也没错啊———地狼怎么可能打入九尾狐內部呢?大家都不是一种妖怪。” “他可以以地狼的身份在我们镇上搞破坏,然后引发九尾狐和地狼的战爭。”璟理智地说,“这也是奸细们一种干坏事的手段。” “也是也是看来他这是想借刀杀人,一箭双鵰!”流儿紧了拳头,愈发觉得面前的这只地狼很可恶了,“居然连同族都要坑害,看来真是失心疯了!” “我说,你们这两个没礼貌的小屁孩,是不是疯了啊?”地狼青年这会儿总算是搞清楚了状况,没好气地说,“我可是我们族长都承认的,迟早要带领地狼一族走向復兴的天才,全族的希望!派我去当奸细,我们族里是没狼了吗?” “都说了,你可能是想连自己的族人一块坑!”流儿喊道。 “我也说了,我是地狼,我爹我娘也是地狼,我坑他们干嘛!我有病吗!”地狼青年喊道。 “也有可能就是你在机缘巧合下突然发现了,自己其实不是你爹娘的孩子,而是九尾狐和地狼的混血,所以才准备报復社会的。”璟冷静地分析道。 “我是九尾狐和地狼的混血?你们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地狼青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我这一身这么美丽的皮毛,族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喜欢、羡慕!每天上门找我爹娘提亲的傢伙数不胜数!我怎么可能会是九尾狐的混血儿啊!” “胡说八道!”流儿回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纯血地狼的皮毛明明是纯黑色的,你一身青灰色的毛,怎么可能会是纯血!” “你这小屁孩乱说什么呢,我爹我娘的皮毛都是这个顏色!这可是地狼贵族的象徵! 你们没见过地狼就別瞎说话!” 第297章 地狼,但是怪胎 第297章 地狼,但是怪胎 “地狼贵族?”流儿和璟对视了一眼,“你吗?” 虽然不是应该发笑的场合,但他们还是都笑了。 “笑个屁,你们自己看。”地狼青年用手指在空中一点。 一张“全家福”的幻象,出现在了空气中。 全家福中,是一对留看青灰色头髮的男女。 他们怀抱著一只还在强裸之中的,有著青灰色皮毛的小狗,脸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你看吧流儿,我就说地狼跟狗都差不多。”璟看著那只呼呼大睡小狗,小声说道。 “闭嘴!什么狗,我们地狼小时候都长这样!”听力很好的地狼青年,指著全家福里的人和小狗,清清嗓子开始解说,“看清楚了,这个是我爹,这个是我娘,这个是我。看见他们的头髮了吗?我们地狼化形成人的时候,会保留自己的皮毛的顏色,所以我现在的头髮也是青灰色。这都是老祖宗留下的传统啊传统。” “你拿你爹娘化形之后的样子给我们看,我们要怎么分辨啊?你说这是地狼传统就是地狼传统吗?”流儿觉得他在骗小孩儿,“再说了,谁知道这全家福到底是真的,还是你自己变出来的?” “如果我真想骗你们,那就直接偽造一副我爹娘露出原型,抱著我的全家福不就好了?何必故意引起你们怀疑,多此一举呢?” “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璟因为自己家里也有一副父母(人形)抱著刚出生时的他(小狐狸)的全家福,所以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那你刚才说的“地狼贵族”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可没听说过『青灰色的皮毛代表地狼贵族”的说法啊。” “你们这些连地狼有几种顏色的皮毛都不知道的小鬼,还真好意思追问啊·搞得现在地狼族长站你们面前,你们能认得出来似的。”地狼青年无语地打了个响指,那副全家福的幻象隨机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几只现出了原形,在空气中或跑、或站、或跳的成年地狼影像。 “看好了,我们地狼的皮毛可不止有黑色这么一种。”地狼青年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学堂先生们才会有的戒尺,指著那几只顏色各异的地狼说道,“黑色、棕色、土黄色、深红色,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顏色。比如我们头儿,他的皮毛就是深红色的。” “说起来,昨天那只领头的地狼,好像確实是深红色的头髮没错”璟在心中暗暗盘算著,“也许这傢伙说的传统,真是『確有其事”?” “而像我一样的青灰色皮毛,是只有少数地狼才会拥有的顏色,就跟你们一族中的“银狐”差不多稀少,拥有这样皮毛的,基本都是族中的贵族。”地狼青年唾沫飞溅, 滔滔不绝地举例说明,“比如我太太太爷爷,曾经做过地狼族长,现在一族的祠堂里还掛著他老人家的画像;我太爷爷和爷爷,都是地狼一族中很有威望的长老;我爹是现在族中,专门负责处理、打点与其他种族关係的总负责人;而我,是现在地狼年轻一辈中最厉害,最被族长看好的.—.— “你是个关係户?”璟有点明白,这傢伙到底是怎么被塞进“地狼使团”中的了。 “什么关係户!我是凭实力进去的!你以为贵族都是草包吗!”地狼青年用大拇指指著自己说,“我堂堂纯血地狼、地狼贵族,居然还被说成是奸细?真是没眼力见的孩子!” “既然你不是奸细——”流儿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感觉好像还真不是在说谎,“那你为什么要鬼鬼崇崇地走在我们的街上?” “什么鬼鬼票票?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好不好。”地狼青年愤愤道,“再说街上难道不是就是让人走的吗?你们平时不上街?都走地道过?那你们把路修这么好干嘛?” “可你是一只地狼啊。”流儿提醒他,“地狼怎么可能会主动在大地上行走呢?更別说今天还是大晴天,你的同伴们现在都在旅店里睡大觉呢。” “他们喜欢在旅店里睡觉,我喜欢在外面閒逛、晒太阳,不可以吗?这很衝突吗?” “那你身上的衣服又是哪儿来的?” “当然是旅店房间柜子里掛看的啊,衣服不就是拿来穿的吗?”地狠青年莫名其妙,“旅店老板都没说这衣服不能穿,你们俩在这儿叻叻什么呢?难道你们是老板的孩子?” “我的意思是,作为地狼,你应该穿著驴鼠皮做的衣服吧?那才是你们的传统服饰不是吗?” “这么热的天,我是这里有问题,才会穿著驴鼠皮的衣服出去吧?”他用手指了指自已的脑袋,说道。 “也就是说-你是一只喜欢逛街、喜欢晒太阳、喜欢穿著其他种族衣服的地狼?”流儿有些结结巴巴地说,“你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在我们镇上打听情报?” “所以我说你们是没见识的小孩子一一如果只是在九尾狐的镇子上逛逛,找几个前辈问路,就能搞到重要情报的话,那青丘之国霸主的位置恐怕早就易主了吧?”地狼青年摇摇头,“我只是单纯地想去集市里逛逛,顺便办一件事而已。你们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可你是地狼啊”流儿好像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我是地狼怎么了,地狼也可以喜欢在地面上的事物啊。”地狼青年拍了拍她的脑袋,很自然地说,“如果你没见过这样的地狼,那么恭喜你,你现在看到咯。” 流儿和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老半天,才由璟做了总结性发言。 “看来,你確实跟其他地狼不太一样。”璟说,“我们可能是错怪你了,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错了就要道歉,这点礼貌璟还是有的一一!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收起怀疑就是了。 “小屁孩就別装老成啦。”地狼青年笑著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们只是见过的妖怪太少了而已。並不是所有地狼都像你们书里写得那样,一辈子都住在地下的一一你们九尾狐中也有喜欢游泳的傢伙吧?可却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练习游泳是为了以后去海里当奸细,刺探水族的情报不是么?” “那——”流儿问,“你喜欢吃地鼠干吗?” “地鼠干?”地狼青年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从不知道那个角落,掏出了几根乾巴巴的肉条,“你说这个?驴鼠肉晒成的干?” “看来传闻也不是都不准確。”璟厌恶地退后一步,“果然地狼出门的时候,一定会隨身携带地鼠干,哪怕是换上我们的衣服也一样。” “喂喂喂,这是什么表情?你们不爱吃这个么?”地狼青年把其中一根肉乾丟进嘴里,边嚼边说,“这么好吃的东西,干香乾香的,还有一股烟燻的味道,居然会有妖怪不喜欢?你们是吃素的吗?刑天?” “地狼一族吃的地鼠干,是烟燻的吗?”流看著他吃得香甜,该死的好奇心又涌上来了,“我吃过的都是掛在架子上风乾的呀。” “不同种族处理食材的方式,肯定不一样啊,这有什么稀奇的。”地狼青年把地鼠干递给流,“要不要尝尝看?不好吃不要钱喔。” 流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接过肉条:“听璟你要不要也分一半?” “我不吃。”璟断然拒绝,“地鼠干怎么晒都不可能好吃的。” 流见他不肯吃,就自己咬了一口。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想像中的好多了?”地狼青年蹲在她身前,眨巴眨巴眼晴,“我出门前刚买的,可不是去年的陈货喔。” “嗯——比我们镇上卖的要咸一点,確实有很浓的烟燻味儿.”流儿嚼著嚼著,渐渐面露苦色,“可为什么泥巴味比我吃以前吃过的还浓呢?这跟吃晒乾的泥巴有什么区別·呀!怎么还有小石子!” “泥巴味?”地狼青年奇怪地说,“吃这玩意儿不就是吃个泥巴味吗?燻肉之前,大们都会特別在醃料里加上一勺新鲜的黄泥呢,你们到底懂不懂吃呀。” “呸呸呸!那不就是在吃泥巴嘛!”流儿赶紧把肉吐了,喝了一口蜂蜜水漱口。 “唉,果然是小屁孩。”地狼青年摇摇头。 “所以你刚才找无忧他爹爹问路,单纯就是因为你迷路了,而不是想跟镇上的大人套关係,好收集情报?”流儿和璟走在地狼青年的前边,为他带路。 在刚才的乌龙事件过后,地狼青年表示“大人不记小人过”,很大方地原谅了他们。 当然,作为交换,他们得当一回小导游,得带看这只“奇怪的地狼”去镇上的集市逛逛。 “我都说了,情报不是那么好收集的,我也不是族里派过来的奸细。”地狼青年背著手跟在他们身后,一会儿看看这家门口中的绿植,一边观察这家楼上窗户的样式,突出一个“东瞧瞧西看看”,“而且我也不是迷路,只是不確定有没有走错方向而已一一毕竟我还是第一次来你们镇上嘛。” “我听说,地狼在地下也有自己的城镇,是不是?”流儿好奇地问,“你们的城镇跟我们是不是差不多?你们住什么房子?” “我们的路没有你们这么宽,各家各户离得会远一些;房子虽然也是用砖盖的,但不是向你们一样往上盖,而是往下。”地狼青年比划道,“如果说你们想加盖房子,会选择多加一层作为『二楼”的话,那我们就是多挖一层地下室,明白吧。” “是因为头顶的空间不够?”璟问。 “那倒不是,地狼的城镇里地面很远,不会挖著挖著就挖到地上的。”地狼青年说,“我们选择往下挖,纯粹是觉得这么做比较方便而已,毕竟我们地狼是大地的子民嘛。” “可是地狼拥有直接从泥土砂石中穿过的能力,按理说你们应该並不需要很大的镇子,或者用来行走的通道吧?”璟对这个问题已经疑惑了很久了,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了个“活的”地狼,正好趁看这个机会提问。 “那是因为我们地狼也有自己的礼仪和文化啊,不修建道路,难道要从別人家里穿过吗?这也太没礼貌了。”地狼青年把一块地鼠干丟进嘴里,“青丘之国有这么多妖怪,又不是只有你们九尾狐讲礼貌。” “那里平时你们镇子上平时点灯吗?还是就乾脆黑漆漆的?你们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应该比我们更强吧?”好奇宝宝流儿的问题比璟更多。 “我们不光点灯,镇上和家里还镶嵌了各种夜明珠,和用来反射光亮的宝石。地下的种族基本都是这么干的。”地狼青年索性一次性把他们刚才问的,和即將提问的问题一起回答了,“我们家里也有家具,不过不是像你们一样的木质家具,而是用石头和金属打造的一一在地下生活,肯定还是要选耐用一些的东西嘛。” “那你们一家生几个孩子?” “家里有种吗?还是养鱼?” “你们不会平时把地鼠当饭吃吧? “哎呀行了行了!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你们是没见过地狼吗!”地狼青年的耐心, 很快在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们没完没了问题中消耗殆尽了一一刚才看他们咬手指头的反击速度,还以为是心性成熟的小鬼来著,现在看来,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 “你是我们第一个能说上话的地狼!”流儿和璟异口同声,“不问你我们问谁去?” “那就等你们有机会去我们镇上了,再一次性问个够吧,那里全都是地狼,雄性地狼雌性地狼老头地狼小孩地狼,什么地狼都有!”地狼青年说,“现在轮到我问你们了。” “你要问什么?”两只小狐狸闻言,马上就是一个急剎车,露出警惕的神情,连路也不给他带了。 “我都说了我不是奸细—”地狼青年无语道,“我是想跟你们打听一下,这镇上是不是住著一位叫『雾月』的天狐前辈。” 第298章 故事大王 第298章 故事大王 “我只是想跟你们打听一下,这镇上是不是住著一位叫『雾月』的天狐前辈。”地狼青年问,“既然你们从小在这儿长大,应该——“” “不认识!”璟和流儿异口同声地打断道。 “那『鸞”呢?”地狼青年又问,“她是雌性,听说过没?” “也不认识!”璟和流儿这一次回答的时候,还加上了摇头的动作。 他们倒是没骗人:这座镇上大约住著百来户人家,虽然他们基本都认识,可部分爷爷、太爷爷这辈的长辈们的名字,他们確实是不太知道。 “喷喷,果然小屁孩就是靠不住。”地狼青年地说,“算了,本来也没指望你们,我还是一会儿去找个大人问问吧。继续带路吧。” “你先说,你为什么要打听我们一族的前辈!你有什么企图?” “你们都不认识人家,还问这么多干嘛?” “不说就不带路!”璟和流儿立场坚定。 “你们啊——.”地狼青年无语地挠了挠头,“好吧好吧,我说还不行吗,不过拜託你们別再用那种『看奸细”一样的眼神看我了行吗?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良民——” “你刚才还说你是贵族的后代!”流儿立刻抓到了他的语病。 “贵族的前提不就是良民吗?你见过刁民能当贵族的吗?”地狼青年意识到跟这两个又弹又轴的小傢伙还是“少沟通为妙”,说回了正题,“你们应该听说过吧,九尾狐和地狼一族这些年一直保持著友好的关係,就像我们会定期来到你们镇上献礼一样,你们也会每隔十年就派一些擅长法术的族人,来到我们一族的镇上,指点一下年轻地狼们关於幻术修习方面的技巧。” “这个我们知道。”流儿指了指璟,“他爹爹之前就去过你们那儿,还给我们带了两颗夜明珠当礼物呢。” “你爹爹?”地狼青年一愣,“他叫什么名字啊?” “启。”璟说,“他是镇上学堂的教书先生。” “启?启前辈是你爹?”地狼青年惊讶道,“真的假的?他曾经还指点过我幻术呢! “照这么说,你和他爹爹还有师徒之情?”流儿看著地狼青年,心说这世界真小,怎么难得来了个地狠,也是沾亲带故的呢? “何止是师徒之情,我和启前辈,启先生可是一见如故!我不光跟和他一起学习高明的幻术,还一起喝了好几顿酒呢!”地狼青年喜上眉梢,“快点快点,带我去你家,我要和启先生问好!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原本我就打算晚上去拜访他的!” “那可真不巧的,我爹这两天去我外婆家住了。”璟给他泼了盆凉水,“等他回来还得六七天呢。” “那嫂子不对,师母呢?师母在不在家?”地狼青年问,“启先生临行前送了我一身好看的衣裳,说是师母亲手缝的。我这都来了,怎么著都得拜访一下吧?” “都说了是去我外婆家了,我娘不跟著去,难道我爹自己去吗?”璟开始觉得,这傢伙虽然在他们面前一副老油条、大前辈的样子,可却意外的没什么神经啊。 “喷,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地狼青年想想也是,哪有人不带老婆,自己去老丈人家住的呢? “咳咳,说回正题。”地狼青年说,“我此行要找的『雾月”和『鸞』前辈,他们在很多年前,曾经辅导过我的先生,也就是现在地狼族里排名第一的幻术高手。” “先生知道我这次要来九尾狐一族的镇上,特意叮嘱我打听一下两位前辈的消息,听说他们已经隱退很多年了。”地狼青年问,“你们確定没听说过这两位的名號么?按我家先生的说法,他们应该都是九尾狐一族中的天才,隨手施展的法术,都够普通的地狼学习十几二十年了,按理说应该在你们这儿应该很有名气呀?” “搞不好是很早就搬家了,不住在镇上了吧。”流儿想了想,“比如说搬去王都什么的?我听说有很多同族,都很嚮往王都的生活呢。” “嗯——-倒是也有可能。”地狼青年点点头,“狐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等你们长大有出息了,也可以去搬家去王都住,以后就算是皇城脚下的小狐狸了,说出去也给你们爹娘长脸。” “我们才不去咧,镇上离王都这么远,回来探亲一趟都得累死。”流儿拍拍璟的肩膀,“还是在镇上住著好,你说呢?” “我倒是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璟实话实说。 成年、离开镇子、搬家去王都,这样的事儿对最远也就只是去过外婆家的他来说,还太遥远了些。 况且他们九尾狐是以家庭为单位活动的种族,就算真的要搬家去王都应该也是跟爹娘一起去吧?嗯也许还有流儿和他的爹爹娘亲一起?毕竟他们两家的关係一直都很好....—· 璟像是这样想著。 “所以我说你们还是孩子啊。”地狼青年摸了摸他们俩的小脑袋,“九尾狐也不一定就非得要几十上百户人家住在镇上吧?一家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的,不是也有么?何况等到时候,你们跟喜欢的小狐狸成了亲,也许就想著跟父母分家,甚至是离开青丘之国,去其他空间游歷也说不定。世上可没有什么事儿是绝对的、永远不会改变的啊。” “其他空间?你是说人间界、崑崙界那样的地方?”流儿问,“你去过吗?” “没去过。” “那你说什么——” “我现在没去过,不代表我以后不会去啊?”地狼青年很自然说地说,“等我把青丘之国逛遍了,就打算去人间界瞧瞧,看看由人类说了算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 “嘿!那里就是集市了对吧?”地狼青年手搭凉棚向前望去。 “是,我们的任务结束了。”璟说,“之后你想去哪儿逛就去——— “別啊,来都来了。”地狼青年笑眯眯地抓住他们俩的尾巴,“反正你们俩小屁孩也没什么事要做,陪我逛逛唄。我给你们买零食吃。” “原来如此,不是烟燻,也没有抹上黄泥,就只是通过风乾晾晒出来的驴鼠干。”一家卖各种肉乾、肉脯的店铺外,地狼青年一边品尝地鼠干,一边说,“虽然比我们常吃的要清淡一些,却也是別有一番风味这位天狐大,麻烦给我称一袋!” “哎呀,地狼居然也会喜欢我们九尾狐的口味,还真是少见呢。”卖各种肉乾的大笑眯眯地说,“给你打折好了,只用付一半钱。” “哎呀!感谢感谢!”地狼青年笑眯眯地把手里银子递给大婶,接过了那一袋地鼠千,转身继续朝看下一间店铺进发。 流儿和璟跟他的身后,一边啃著他给买的裹上蜂蜜烤制的鸡腿,一边打量著他手上提著的大包小包的手提袋,其中包括了各种木雕艺术品、整蛊小玩具、镇上的特色零食等等等等,总之就是突出一个看见什么买什么。 再看看他和集市上的商贩们融洽交流的状態,以及对各种事务的了解程度,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是地上的“常客”。 相比起他那些一来到地面上就变得严肃、沉默寡言,现在还躲在旅店里睡大觉的同伴们,只能用“怪胎”这个词,来形容这只完全顛覆了他们认知的地狼了。 “你买这么多东西回去,是要分给你的同伴们吗?”流儿问。 在地狼青年搬出了自己和璟家老爹的关係之后,他们总算是彻底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该说不说,“爱屋及乌”真是种奇怪的情感,明明大家上一秒还不怎么对付,结果说出了“我跟你家谁谁谁是老相识”之后,气氛便立刻以惊人的速度好转了。 “我倒是想分呢,不过他们肯定不怎么感兴趣,我还是不热脸贴冷屁股了。”地狼青年对自己的同类们有著清晰的认识,“我这是带回去送给我老爹的。他很喜欢这些。” “所以你喜欢到地上来,是因为你爹爹的关係?”璟还记得,地狼青年说过他父亲是族中,负责处理打点和其他种族关係的负责人。 “有一部分原因吧,毕竟我第一次来地上,就是跟我爹一起。”地狼青年点头,“那是我小时候的事儿了。那一次我们去了鹿蜀的部落,是在更北方一些的一座山上你们知道这种妖怪么?” “听说披上他们的皮毛,可以让人多子多孙。”流儿叼著鸡骨头说,“是不是?” “是倒是,不过你如果在鹿蜀的部落说这种话,可能会挨揍喔。”地狼青年笑道,“在地面上,我看到了在地下从来没有见过的树木,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地面上的植物可以这么高大,这么枝繁叶茂;在那片鹿蜀居住的山林间,我看到了活蹦乱跳的野鸡,我虽然吃过鸡肉,却从来没想到这种动物活著的时候可以这么闹腾。” “应该说是天公不作美吧?在我老爹和鹿蜀族长商討事情的时候,天上忽然开始霹雳带闪电,闪过了一道又一道雷光,远处响起了一阵又一阵轰鸣的雷声,让人心惊胆战”地狼青年趁两只小狐狸专心听他绘声绘色讲故事的间隙,飞速地把两块地鼠干塞进他们嘴里,“然后,瓢泼大雨就从天上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冲刷著地面,发出『砰砰砰』和『哗哗哗”的动静。” “从来没来过地上的我被嚇坏了,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淹死,嚇得就要往地下钻一一鹿蜀们住的地方可不像你们这里,连地面上都有禁制。”地狼青年笑著说,“结果,我被我爹抓住了尾巴,就跟拔萝卜似的,从地下又被拽了出来。老爹告诉我,这只是『下雨”而已,在地面上天天都会有不同的『天气』,而下雨,就是这样的。” “然后你就开始喜欢上了地面上的生活?”流儿入神地听著地狼青年的讲述,不知不觉间就“咕嘟”一声,把最討厌吃的地鼠干给咽了下去。 “这只是我对地面开始產生兴趣的“伊始”而已,凡是都得有个过程嘛。”地狼青年说,“后来我跟著老爹回了家,开始看他因为工作需要,收集来的各种各样的故事、情报一一从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专门为人类而设立的人间界、原来传说中的“神仙”们,基本都是住在一个叫崑崙的地方等等等等” “等我再长大一些,我就开始偷著自己去地上晃悠了(就像九尾狐一族的小孩不允许私自离开镇上一样,地狼一族的孩子也不允许私自前往地面),那时我才渐渐认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地上厉害的妖怪太多,我如果想要在地上自由的行动、保证自己不被吃掉,就需要很高深的道行;如果想要去其他界游歷,就得把自己锻链成真正的『大妖怪”,才能像龙五公子那样,在各界畅通无阻地游歷一一龙五公子的大名,你们总不至於没听过吧?” “听说过听说过。”流儿说,“他的本名是骏,是比灵兽还要很厉害的龙眾,长长的尾巴一扫,就能把我们这座小镇子夷为平地!” “长长的尾巴?你说五公子?”地狼青年失笑道,“你这是听的哪个版本的故事?五公子哪里来的长尾巴啊?” “嗯?不是吗?”流儿看向璟,“龙眾的尾巴难道不长吗?” “可能是没咱们想像中那么长吧。”璟虽然从小也听爹娘、伙伴们讲过不少,关於那位大名鼎鼎的五公子的故事,不过好像还真是没在在意过,五公子的尾巴到底长不长这个问题。 龙眾的尾巴,难道不长吗? “唉,明明是天狐的孩子,怎么跟乡巴佬似的,这不知道那不知道。”地狼青年摇头,“听好了。龙五公子虽然是龙眾的一员,但却不是纯血龙族,所以他的原型跟其他龙长得有点不太一样。” “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 佩之宜子孙。”一一《山海经·南山经》 第299章 邪恶的种族? 第299章 邪恶的种族? 地狼青年对著空气中一指,一只貌似雄狮,浑身上下片披著威风凛凛的赤红色鬃毛, 一双熔金色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的可怖“凶兽”,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龙王膝下如今最有名气、最强大的几位公子,都是像五公子一样的混血儿。”地狼青年为他们科普道,“而这,就是龙五公子的原型。比起龙,他更像是一种咱们青丘之国没有的,名为“狮子』的野兽。据说,人间界有一种叫『石狮子”的雕像,就是模仿他的样子做出来的一一像是五公子这样在十界上下都很有名气的妖怪,可是很少见的喔。”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龙五公子原型就是长这样的呢?”璟看著那只凶巴巴的凶兽,“你的道听途说,难道就不是道听途说了?” “当然是因为我太爷爷,曾经亲眼见过龙五公子的尊荣。”地狼青年得意地说,“当年龙五公子途径青丘之国的时候,他就跟著我太太爷爷去地面上,和族中长辈们一起为龙五公子献礼。他还说自己看见龙五公子的那威风得不得了的样子,当场就被嚇尿了裤子呢!” “.”两只小狐狸对视一眼,心说看见大妖怪被嚇尿了裤子,这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儿吗? “来吧来吧,送给你们。”地狼青年很显然是把他们俩的眼神,误认成了“羡慕”, 於是从兜里摸出一本皱巴巴的、不知道被反覆翻阅过多少次的线装书,递给他们。 “这是什么?”璟和流儿看著封皮上面模糊的字跡。 “记录了龙五公子各种传奇事跡的坊间小说,据说是住在青丘之国的人类写的,我太爷爷当年为了弄到手,可是了不少功夫啊。”地狼青年大方地说,“就当是感谢你们今天帮我带路。龙五公子可是咱们妖怪的榜样,你们以后要像他多多学习!” “人类,青丘之国还有人类?”璟一愣,“我还以为他们都已经死绝了。” “准確来说,是“基本上死绝”了。”地狼青年指正道,“现在还留在青丘之国的人类部落,只剩下几支了。为了不让他们绝种,各族的妖怪签下了协议,给他们专门腾出了一片地方,算是把他们保护了起来。毕竟九婴之乱后,咱们这儿太平了这么多年,也不缺养活几百几千个人类的粮食一一下次你可以找你爹爹打听打听,我听说九尾狐的王都里, 就生活著其中一支人类血脉呢。” “你会怎么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啊。”流儿好奇地问,“我看你也不是很老啊?我是说原型。” “老?”地狼青年闻言,立刻授了授自己不存在的鬍子,边走边说,“嗯——·跟你们比起来,我確实是个老人家了啊。” “你今年几岁?难道有一千岁了?”流儿刚一问出口就觉得不可能一—她和璟的爹娘今年都没有一千岁呢。 “那倒是没有。”果不其然,地狼青年笑眯眯地说,“前辈我今年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岁。” “一百岁?你才一百岁?!”流儿异地说,“那你装什么大前辈呢!你比我们只大了二十岁啊!” 这下连璟都在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看他一一这只油嘴滑舌、看起来见识很广,东一个故事西一个故事的怪胎地狼,居然跟现如今满脑子都是钓鱼抓虾、著娘亲今晚做炸肉吃的无忧同岁—璟看他的谈吐,还以为他至少也有三四百岁了。 “这位小朋友,不要把我们地狼的一百岁,和你们九尾狐的一百岁比好不好?”地狼青年有理有据地说,“你们九尾狐要到两百岁才算是成年,而我们地狼九十岁就成年了。 再说,八十岁的你们,就算是变成了地狼,那也是未成年的小孩儿啊。” “那你也只是刚成年十年而已!”流儿当然知道不同种族的妖怪,成年的年龄也各不相同,这是根据妖怪们的成长速度、寿命,和由族中所確立下的规矩而决定的。 可仅仅二十岁的年龄差距·-无论是对什么种族的妖怪来说,都很“不值一提”不是吗? 才大了我二十岁就在这儿装成熟! “十年怎么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在我还是小孩儿的时候,就已经经常偷溜著去地面上转悠了。”地狼青年对自己败坏族中规矩的事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深沉地说,“所以论年龄、论资歷,在你们俩面前,我自问还是担得起『前辈”这俩字的。” “你自问有什么用啊!你怎么不直接说自己一百岁,等於其他妖怪一千岁、一万岁呢?”流儿马上回道,“搞了半天你也是个小孩儿!” “什么小孩?你见过这么高大的小孩吗?你们俩叠一起都没我高!” “那是因为你变成人了!” “我的原型只会比这更高大!” “我的意思是,我们俩如果化形成人的话,叠起就比你高了!” “哟?说的你好像会化形一样?那你怎么不———” “嘘,別说话了!”璟跳到了地狼青年的肩上,捂住了他噗碟不休的大嘴,同时指向前方广场上的人群。 “这是”流儿此时也注意到了那里的情形,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灵巧的跳上地狼青年另一侧的肩膀上。 “我说今天为什么街上的人这么少,原来是都到这儿了。”璟眯了眯眼睛。 集市的一端,连接著这座九尾狐小镇上的广场。 而在广场的青铜祭祀台周围,此时已经被镇上的居民们,安静地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 在有些诡异的氛围中,这些成年对九尾狐沉默地凝视著祭祀台的中央,那团堆叠整齐的柴薪上方。 一只生有著九条尾巴,以及老虎般利爪的“狐狸”,正安静的地趴伏在那里。它浑身上下都沾染著黑红色的血跡,那九条尾巴在狐族中被认为是“力量象徵”的九条尾巴,此时正无力垂在地上,颈部以上的位置则是一团血肉模糊的状態,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是—”地狼青年对著那具户体看了老半天,又看著围观人群严肃的表情,才有些不確定地问,“侄么?” “想想知道吧?我们九尾狐可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族人。”璟用有些冷漠地语气说道,“虽然,它们长得也很像狐狸就是了。” “你最好別再往前了。”另一边的流儿敲了敲他的脑袋,小声提醒道,“在这种场合乱出风头,做什么出挑的事儿,可能会被揍的。” “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见侄,虽然是死的。”地狼青年若有所思地说,“我听说在青丘之国,它们比人类还要稀有·不过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对它们並不陌生一一看来不是我跟他们没缘分,而是侄们更喜欢往九尾狐的镇上跑啊。” “谁说不是呢。”璟用有些讥讽的语气说道,“我们族里有句老话,说在青丘之国如果找不到侄的话,在有九尾狐出没的地方多等上一阵子,就能如愿以偿见到它们了。” “上一次蟹侄来这里捣乱,大概是在三年前吧?”流儿回忆道,“无忧的爹爹就是在那次事故里,被来袭侄弄断了一条尾巴怪不得刚才在街上看见他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的脸色怪怪的。” “蟹侄和九尾狐一族之间的仇怨,哪怕不是青丘之国的妖怪,估计也有所耳闻吧。”地狼青年说,“老实说我还真的挺好奇,蟹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妖怪来著。” “你不是看到了么?跟我们长得很像,都有九条尾巴。至於它的九颗脑袋,已经被拧掉了。”璟冷冷地说,“他们很擅长利用自己的同样拥有九条尾巴的优势,会剥下被他们杀死的九尾狐的皮,用来炼製用一种特殊的法宝,这样就能够隱藏自己的气息,让我们误以为这是自己的同胞——” “不不不,我不是说这个。”地狼青年小声说,“我指的是另一方面。比如你们九尾狐是团结、溺爱小孩的种族对吧?那么侄呢?他们长得也很像狐狸,可他们到底是怎样的种族?”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冷血、卑鄙、无情、残忍的种族。”流儿马上接话道,“我听我爹爹说,侄们是没有『亲情”这个说法的,他们在成年之后就会立刻脱离家庭,和兄弟姐们、父母分道扬。甚至有些时候还会为了利益而手足相残、甚至是杀死父母,他们简直就是九尾狐的反面!是最邪恶的妖怪!” “兄弟相残?也不至於到这种程度吧?”地狼青年挠了挠头,“我曾听家里的长辈说过,在很多年前,侄们的境遇还不像现在这么糟糕的时候,我们族里曾经跟侄做过生意—..” “你们跟蟹侄做生意?!”流儿瞪大了眼睛,“你们难道不担心被他们偷、骗、抢吗?跟那无耻的种族做生意,跟把钱送他们有什么差別?” “哎呀,先听我把话说完嘛。”地狼青年拍拍她的脑袋,“来族里做生意的,是一对蟹侄的双胞胎兄弟,大概三四百岁的年纪。因为他们的土遁法术很精湛,才能够带著货物穿过厚厚的泥土,来到我们的镇上。” “那对地狼兄弟跟族长请求,说想在我们这儿卖一些地面上的货物。作为交换,我们可以付黄金白银,也可以给他们一些地下常见的珠宝,或者是矿材。”地狼青年说,“应该说,他们开出条件算是很不错,出售给我们货物的价格,跟其他种族的商人相比,大概只卖三分之二的价格。” “可地狼不是跟我们一族交好的种族吗?你们为什么会同意跟侄做生意?” “九尾狐跟侄有仇怨,又不代表我们地狼跟侄也有仇怨,为什么不能跟他们做生意呢?”地狼青年很自然地说,“青丘之国里有矛盾的种族可多了去了,要是跟一家做朋友,跟另一家就得绝交的话,那各族之间的制衡关係早就变成一团糟了不是吗?就好像你们俩之间吵架了,不能也拽著你们的共同朋友一起,非要他们选择以后跟谁玩、不跟谁玩吧?” “可是.” “好啦,这种等你们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的问题,我就不多做解释了。”地狼青年说,“坦白说,一开始族里对那对蟹侄兄弟还抱有著怀疑,毕竟我们此前並没有跟这个种族怎么接触过,甚至还从九尾狐这里听说了不少关於他们的『恶名』。” “我们原本担心,蟹侄以这么低廉的价格卖给我们的货物,会不会是以次充好,又或者,他们其实是抱有著什么其他的目的才会接近我们。” “可是在一段时间的接触后,我们发现之前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这对兄弟卖给我们的货物,不光品质不输於其他商队的货物,而且做事也特別老实诚恳,很有礼貌,每次来都会给我们一族的孩子带来礼物;他们在镇上交易的几天,从来不会乱跑乱逛,只会老老实实地待在我们提供的旅店里,做完了生意就立刻返回地面。” “就这么,在一笔又一笔的交易顺利结成后,我们完全接纳这对侄兄弟,每次他们来镇上,我们都会用好酒好肉来招待他们,並且可能拿出高品质的宝石矿物,儘可能的让利给他们,把他们当成了我们一族的客人、朋友。” “渐渐的,他们也像我们敞开了心扉,在酒桌上讲述起了自己的身世。”地狼青年显然是很擅长讲故事,分明只是从祖上听来的往事,却讲得绘声绘色,仿佛自己亲身经歷过的一样,“他们出身自青丘之国南方的一个侄村落,离我们的镇子相隔好几千里。” “那座村落里住著大约四十几户人家,他们隱世而居,自己种田打猎,过著和平的、 自给自足的生活。”地狼青年说,“那对兄弟的家里算是村里的『大户』,他们的父亲是村长,母亲是村里手最巧的妇女,家里还有一对兄嫂、一个小侄子,和一位小妹。” “那对兄弟原本以为,自己也会像哥哥、村里的大部分侄一样,再过几年就娶妻生子,让父母抱上小孙子。”地狼青年平静地说,“可是,他们的美梦在一场突然到来的战爭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狩猎』后,破碎了。” “你刚才说,他们的村子在青丘之国南边——”听得很入神的璟,在这时不由自主地接话道,“可那里不就是——“” “没错。”地狼青年点了点头,“九尾狐的王都,也在那里。” 第300章 蠪侄的本质 第300章 蠪侄的本质 “其实居住在王都的九尾狐们很早就知道,那附近有一个隱世侄村庄的存在。”地狼青年说,“据那对兄弟的说法,虽然蟹侄和九尾狐结仇多年,两族之间的关係已经到了无法缓和的地步,但当年九尾狐一族的王,却是一只很仁善的狐狸。” “那位狐王自上位以来,一直主张『现在的九尾狐族已经是青丘之国当之无愧的霸主,应该拿出霸主的『气量”来,没有必要把註定翻身无望的侄们彻底赶尽杀绝”的观点。”地狼青年说,“因此,他在位的那几百年间,两族之间的关係虽然在各种歷史问题的加持下,虽然不见得有所改善,但却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那对兄弟所在的村子就属於『获利者”。那位狐王从自己派遣的特使那里,了解到了村子的情况后,並没有下令剷除他们,只是专门为蟹侄们划分出了一大片区域,告诉他们『只要不轻易离开这里,你们的村子就可以一直存在下去』。” “可以说,以当时九尾狐和侄的关係来说,纵容这样一个,哪怕只是小村子的侄聚居地在狐族的王都附近繁衍生息,已经是当时的狐王顶著压力,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然而好景不长,那位狐王继任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在位不过三百余年便寿终正寢。接替了他王位的,是一只只有一千岁的年轻狐狸。他被称作王族中近千年来最强大的九尾狐,是被族中长辈认为是可以带领狐族,彻底结束青丘之国乱局的君王一一也就是你们狐族中现在的王,一只名为熠的天狐。” “应该说老人家们的眼光还是很准的,九尾狐们可以像现在这样分在青丘之国的各处建立城镇,你们过上能现在的无忧无虑的生活,都是那位天狐之王的功劳。是他,在一场又一场的围剿中,彻底把你们一族的仇敌,侄们赶出了青丘之国。” “那个王都之下的蟹侄村子,也是因为狐王才”已经猜到了故事结局的流儿,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啊,年轻人总是比老年人更有野心,也更急於立功不是么?”地狼青年淡淡地说,“在他继位后的第二十年,一支由狐族中精锐组成的狐王亲卫队,在一个寧静的夜晚,突袭了那座蟹侄村庄。在绝对实力的差距面前,这甚至都不能叫做战爭,只是单方面的狩猎、屠杀而已。” “对於狐王来说,这只是他『个人』的一次行动,在向自己的卫队发號施令以前,他甚至没有通知狐族的高层。”地狼青年说,“等到第二天,狐族的高层受召来到他的宫殿时,看到的是一座“京观”—知道这个词这是什么意思吗?” “用头颅—堆砌成的塔。”璟低声说。 “没错。当时年轻的天狐之王,就是用这座用侄头颅堆砌而成的『京观”,向当时狐族的高层们展示了,自己要把蟹侄们彻底驱赶出青丘之国的“决心』一一哪怕,那座村庄的存在,是得到了前一任狐王充许的。” “再说回那对蟹侄兄弟的事。”地狼青年说,“其实生活在那座村里的蟹侄们,並不是没有对九尾狐有所防备,为此他们还特地修建了可供逃生的地下密道。” “只可惜,狐王的亲卫队比蟹侄们想像中的还要强大,他们用临时设置而成,却无比强大的幻术结界隱藏了自己的动向,成功骗过了村庄的守卫。等九尾狐们杀进村子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对兄弟,和他们的小妹是唯一出逃成功的蟹侄。其他村民、他们的父母、兄嫂还有小侄子全部被杀死,这也符合两族之间的一直以来的『赶尽杀绝』行事方式。毕竟留下活口就等於放虎归山,迟早有一日会遭受人家的报復。” “后来在路上,他们的小妹也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这对兄弟找了个山谷安葬小妹,隱居起来,直到过了好几十年,外面的局势稍稍稳定一点之后,他们才抱著试试看的想法,联合了几个跟他们一样在外流浪的侄,开始在各族之间做点小生意,把挣来的一部分资源捐给残存的少数侄部落,也算是为同样苟延残喘的同族们尽了一份力。” “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我的长辈、祖先们都沉默了。” “虽然他们此前已经从这对兄弟过分谨慎的行事方式中猜到了,他们可能有一段有些曲折的过去,但悽惨的程度还是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想像一一我们地狼和你们九尾狐一样, 也是很团结的群居种族,所以很容易把这种事儿代入到自己身上。” “不过就算可怜、同情他们也没办法,因为侄和九尾狐的仇怨,是你们两族自己的问题,我们地狼不可能插手你们两族的事务。所以长辈们也只能是劝他们,儘早放下这些伤心事,最好乾脆搬离青丘之国,去人间界那种相对和平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面对地狼们好心的建议,那对蟹侄兄弟却只是笑笑,说他们的父亲、妹妹、哥哥嫂子小侄子都埋葬在了这片土地上,这里本就是他们一族的故乡,他们没有理由离开。” “后来,我们和那对蟹侄兄弟之间的交易又持续了十年。直到十年之后的某一天,他们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来过我们的镇上。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也许是想开了,终於决定离开这片伤心之地;也许是遇到了九尾狐们,被杀死了。” 地狼青年望著远方祭祀台上,那只浑身是伤的蟹侄的尸体,过了一会儿才说:“老实说,我其实並不能肯定,这个故事就一定是真的。比如据我所知,侄確实是追求独立, 成年之后就会离开家庭的种族,而这个故事中的蟹侄兄弟,却是在一座小村庄里和父母亲人生活在一起,就好像是你们九尾狐一样一一很多老人家传下来的故事可能都是这样,传著传著就变了味道,开始结合自己的想像,编故事什么的。” “至於蟹侄们的本性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因为你们两族一直都在说对方卑鄙、无耻、残暴。儘管在我看来,九尾狐並不是这样本性恶劣的种族,但却也不能就此肯定,蟹侄就一定是和九尾狐们相反的恶劣种族。”地狼青年说,“所以我才想有朝一日,能亲眼见一见侄,看看他们究竟是怎样的妖怪啊。”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位九尾狐中老人,对著那具尸身挥了挥手,一团幽蓝色的火焰从瞬间点燃了柴薪,也覆盖了死亡的蟹侄。 在火焰中,侄很快在九尾狐镇民的沉默中,便成了一团灰烬,隨风飘散了。 “挫骨扬灰么?”地狼青年看著逐渐散去的人群,没什么表情地评论了一句,“倒霉的傢伙。”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见到了一只活著的蟹侄。”璟在这时低声问道,“你希望他是怎样的妖怪?” “这我倒是无所谓。”地狼青年答道,“他是什么样的傢伙都好,反正他不可能代表所有侄不是么?就像我也不能代表所有地狼一样,他们的毛皮可不都像我一样美丽·...” “那你为什么还说想要见一见侄?”璟追问道,“反正见到了也不能说明是什么不是么?” “我只是说见到一只侄不能说明什么,可如果我见过十只、一百只侄的话,兴许就能搞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怪了啊。”地狼青年很想当然地说,“等我把各界都逛了个遍,总是能凑足样本的嘛一一他们只是不在青丘之国而已,在其他界还是能看到的。” 地狼青年的话,让他肩上的璟和流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如果在几分钟之前,这只地狼说他想要见一只、十只、甚至是一百只蟹侄的话,他们大概会指著他的脑袋,问他这里是不是出了问题一一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侄!青丘之国最卑鄙、最无耻、最残忍的妖怪,看见一只都已经够倒霉了,能这么想的傢伙不是疯了是什么? 可在听完那个故事以后,他们却好像没法再说出这样的话了。 作为九尾狐族中的一员,他们从小就听著关於蟹侄各种“恶名”长大,而且镇上遭遇蟹侄的袭击,族人被杀死、被残害的事件都是事实一一因为自家爹爹被侄弄断了尾巴(对狐狸来说,尾巴是他们关乎面子、非常重要的部位),连无忧这样好脾气的孩子,每当听到侄的名字时,都会非常愤怒地指责这个种族到底有多“该死”。 他们也毫不怀疑,侄对九尾狐一族同样有著很深的仇恨,不然他们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抱著“必死的意志”从其他界返回青丘之国,对九尾狐们展开报复式的袭击。 现在想来,一代一代九尾狐蟹侄之间的仇怨,或许就是这么积累吧?你杀死了我的亲人,我杀死了你的朋友,双方都在为了死去的同族而展开復仇,杀戮和仇怨永无止境。 可依照长辈们的说法,好像文不是这样长辈们都说,侄是文化中不存在“亲情”这个说法的冷血种族,他们在成年后会立刻脱离家庭,甚至会为了一些小小的利益和而杀死自己的父母、兄弟·他们会被九尾狐们赶出青丘之国,就是因为他们远远不如九尾狐团结可既然如此,侄们又是为了什么而坚持不懈地向九尾狐们展开復仇呢?到底是怎样的情感和动机,驱使他们成为了现在这样的“亡命之徒”? 难道只是为了夺回曾经属於自己的地盘?可那几只几只,甚至是独自前来镇上捣乱的侄,真的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吗?难道侄们都是傻瓜、笨蛋吗? 那么,那刚才的那只被杀死的侄,又是为什么而来到了他们的镇上? 他死前的最后一声哀鸣是什么? 对九尾狐们恶毒的诅咒?蟹侄万岁?亦或者是“还我老爹命来”? 这只地狼说的故事又有几分可信?为什么他口中描述的蟹侄,会这么—这么像是九尾狐呢? 真正的侄,到底是怎样的妖怪? 璟和流儿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像是这样的疑惑一一他们其实和地狼青年一样,都不曾见过活著的蟹侄一一为了保护他们这些年幼的孩子,长辈们不会允许这样危险的妖怪,活看进入九尾狐一族的城镇他们能看到的,就只是一只被拧掉了所有头颅,生著九条尾巴的妖怪户体而已。 就好像是— “你们俩个小傢伙,这是懒得自己下来走了是吧?”地狼青年他们尾巴的动静,让璟和流儿一下回过神来。 “不要碰我的尾巴!”流儿气愤地说一一她平时很爱护自己的尾巴,每天都要梳毛好几次呢。 “你一直在用尾巴扫我的脑袋,跟扫帚似的,我都没说什么好吗?”地狼青年朝远处努了努嘴,“看那里,祭台的边上,看到那个人了吗。” 璟和流儿依言望去。 在祭台的一侧,站著一个正凝视著那团焦黑柴薪的中年男人,也不知道是在人群散去之后才来的,还是他一直就站在那里,围观了焚化侄尸体的全过程。 “我记得他好像是—”流儿有些不確定地说,“族长的弟弟?是不是?” “好像是吧。”璟看向地狼青年,“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但我怀疑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位前辈。”地狼青年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像, 展示给他们看。 画像中的,是一位微笑著英俊青年男子,跟这位中年男人看起来还真是有几分相像虽然妖怪们能够通过化形让自己永远保持年轻的样子,但並不是所有妖怪都会这么做。他们大部分会根据自己的实际年龄,调整化形的模样。 “我觉得我应该没认错,就是他。”地狼青年摸摸下巴,“你们刚才说-他是族长的弟弟?” 第301章 天狐前辈 第301章 天狐前辈 “嗯,不过他们不是双胞胎。”或许是因为刚听完侄兄弟的故事,流儿不自觉地补充了一句,“他好像比族长小了一百岁来著,而且据我所知——“” “总之先去问问。”流儿的话还没说完,地狼青年就迈开步子,一路叫看“前辈前辈”,快步走向那位中年男人。 “喂喂!先等等!”璟和流儿都想拉住他,结果却忘记了自己还在人家的肩上,直接被连带著一起走了过去。 璟和流儿想拉住他的原因,是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位叫不上名的中年男人,並不是一位很好相处的“长辈”。 他大多数时候都孤身一人待在自己的院子,没有娶妻,也没有后代。只是偶尔会在来到集市上买些日用品,唯一与他有接触的族人,就只有族长,也就是他的亲哥哥一家人。 而他少数几次在镇上露面的时候,基本也都是那种“面无表情”模样,就算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他至多也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对小孩和成年镇民都是一副爱答不理、完全不热络的样子,这种做派在以“团结”著称的九尾狐一族中,是非常少见、甚至奇怪的。 这样的传言、事跡多了,就导致璟和流儿,以及他们的同龄玩伴们,都有些害怕和这位奇怪的长辈接触、相处,平时偶然碰到了,也就是赶紧问声好就跑路,生怕惹得人家不耐烦,弄不好还要挨顿教训。 他们倒也不是没跟家里人打听过,这位奇怪的长辈的事儿,但他们的父母却都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只说让他们对待长辈要有礼貌,做个好孩子,似乎是都不太想提及和这位相关的事一一这样的態度,完全是又一次做实了,这位长辈確实是一只“奇怪的狐狸”。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是真的不太想跟著地狼青年一起,去跟这位长辈打招呼。 只可惜,地狼青年化形成的人类有一双大长腿,没走几步路就带领著他们来到那位中年男人身前。 “这位天狐前辈,您好您好。”地狼青年笑眯眯地和中年男人打著招呼。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地狼青年和他身上穿著的九尾狐一族的服饰,又看了看他肩上两只想打招呼,又不敢打招呼的小狐狸,过了一会儿,才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问道,“地狼么?” “是的前辈,我是跟著地狠使团来到镇上献礼的成员,我叫圭真。”不同於跟两只小狐狸打交道时的做派,地狼青年非常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敢问,您是霽月前辈么?” .....” 面对开门见山的问询,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认识你。” “晚辈此行,是代我家先生来拜访前辈的。”地狼青年正色道,“我家先生名叫曇一,不知前辈您是否还记得?” “曇一?”中年男人闻言,又沉默了一会儿,“他现在做了学堂的先生?” “是的是的,托您和弯前辈当年的指点,先生现在是地狼一族最厉害的法术高手,平时就在族里教授我们这些晚辈法术。”地狼青年確认了自己没找错人, 立刻笑容满面地说,“先生听说我这次加入了前来献礼的地狼使团,所以委託我一定要来拜访您,他一直都记得您当年的教诲和恩情呢。” “地狼使团啊——.”中年男人又扫了一眼,已经跳到了地上的两只小狐狸, 似乎是在思考他们为什么会跟一只地狼结伴而行,还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前辈下午好!”两只小狐狸对上了他的眼神,立刻大声打招呼。 因为族长很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平时对他们这些小孩子总是关爱有加, 所有他们都很亲切地称呼族长为“族长大叔”。 族长倒是也乐得於此,每次都乐呵呵的,应得比他们还大声。 但他们跟面前的这位中年男人並不熟悉,总觉得叫大叔、或者叔叔有点没礼貌。 而且平时管族长叫大叔叫惯了,一下还真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差了多少辈分。 这下为了不搞出乌龙事件,他们便索性跟著一起叫前辈了。 果不其然,在听到“前辈”这个方用称呼后,中年男人还是老样子,只是点了点头而已,也没有开口多问什么。 “一点小心意,还请前辈笑纳。”地狼青年看气氛有些沉寂下来,马上把自已刚才从集市上买的一套茶具,双手递给了中年男人。 让璟和流儿有些意外的是,中年男人居然真的接过了这份礼物一一原本他们还以为,面对这种“无事献应勤”的行为,这位族中的前辈应该不会给好脸色, 更不会接受才对呢。 然后,让他们更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要去我家坐坐么?”中年男人像是这样地主动问道。 “这,怎么好意思叨扰前辈呢?”地狼青年嘴上推辞,可脸上却仍然掛著微笑,似乎是说“那就麻烦前辈”了。 “跟我来吧。”两秒后,中年男人拎著那袋茶具,朝著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这名自称“圭真”的地狼青年,在男人转身的瞬间,回头给璟和流儿使了个眼色,隨后便跟了上去。 璟和流儿看了看彼此,虽然不確定自己到底算不算是被一起邀请了,最终最后还是有些稀里糊涂地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就这么一路无话,一行四妖来到了位於镇子东侧。 这是一座有些幽静的小院,附近没什么其他住户,距离镇子边上的那座山很近,和小狐狸们平时玩耍的小溪也不远。 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屋外似乎是疏於打理,长了不少杂草的院子,走进里屋。 应该说这是一件比较宽散的屋子,客厅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简单的木质家具以外,就只剩下了两排塞满了各式各样书籍、捲轴的书柜,看起来比璟他们家书房里的藏书有的一拼。 中年男人在示意他们请坐之后,不多时便端来了一壶茶水,和一筐米饼。 “家里没什么东西能招待你们。”男人为他们各自倒好茶水,又把米饼推向了两只小狐狸。 “谢谢前辈!”儘管这並不是他们喜欢的零食,但小狐狸们还是很有礼貌地接过,咔擦咔擦地吃了起来一一主人给什么就吃什么,这才是礼貌的表现。 “前辈太客气了。”圭真一边抿著热茶,一边和小狐狸们一起,不动声色地环视著屋子。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男人身后的那面墙上。 墙上,掛著一副年轻女子的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笑容开朗,左耳上佩戴著一枚“鸞鸟”造型的吊坠。 “看来这位就是”圭真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大腿被两只小爪子猛地掐了一下。 他眼角抽搐地看向两只小狐狸,小狐狸们则是挤眉弄眼地示意他,別乱说话这倒是也不怪圭真,毕竟从他的角度,刚好看不见画像下方的那张小方桌上,还放著一束鲜。 那是一种青丘之国特有的植物,在九尾狐一族中,代表著“祭奠”的意思。 所以小狐狸们在他之前就意识到了,画像中的那名女子,已经去世了。 “那是我的妻子,鸞。”中年男人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平静地说,“五百年前,就是我们结伴,一起前往的地狼部落。” “啊,原来鸞前辈已经”圭真微微低下头,把手轻轻地放在左胸前,那是地狼一族缅怀逝者的礼节,“请您节哀。” “很多年前的事了。”中年男人顿了顿,看向两只埋头啃米饼的小狐狸,『 要看看相册吗?” “相册?”两只小狐狸一愣。 “在那边,书架的最下层。”男人说。 “谢谢前辈!”最终还是察言观色能力更强的流儿率先起身,拉著璟走向了书柜,翻出了那本皮质封面的相册。 璟这会儿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招待吃零食,给孩子们看老相册,这些其实都是九尾狐长辈们招待晚辈的方式。 就像他小时候去外婆家,外婆总是会翻开那一本厚实的,塞满了外婆、外公、娘亲、舅舅画像的相册给他看,说“这是哪一年画的”,“这是在哪里画的”。 而璟就叼著脆脆的米饼,坐在外婆的腿上,安安静静地听她讲述那些亲人们的往事。 看来,这位霽月前辈虽然沉默寡言,且看起来有些冷漠,但出於九尾狐一族几乎等同於本能一般的反应,他对待自己和流儿这些“孩子们”,还是会儘可能的照顾。 至於“请吃米饼”和“看相册”这些让他们觉得有些老派的作风-或许是因为经验不足吧?毕竟前辈他没有后代,平时也不怎么跟镇上的孩子接触。 翻开相册的第一页,便是和客厅墙上一致的那副画像。 再往后翻,主角依然是她。 只不过这些画像並不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有的时候她是美丽的女子,有的时候她是父母怀中可爱的小狐狸;又有的时候,她和画中另一位脸上掛著淡笑的男子,亲昵地站在一起,做出搞怪的动作一一那是年轻的霽月和她。 流儿是姑娘家,本来就爱看这些內容,而璟则蹲是在她旁边,虽然也在跟著看,但却一心二用,注意力大都集中在圭真和雾月前辈那里。 从他们的谈话中璟已经大致听明白了(虽然大部分都是圭真在说,雾月前辈负责点头),这位雾月前辈和他的妻子鸞前辈,在五百年前曾以族中代表的身份,前往过地狼一族的镇上,指点地狼一族年轻人关於法术、幻术的修习。 而“雾月”和“鸞”前辈,应该就是当年他们这一支九尾狐中最强大的两只狐狸,是真正意义上不出世的天才;他们隨手展示的法术,就能让地狼一族年轻人为之讚嘆,甚至到了“膛目结舌”的程度—— 当年那些受到指点的年轻地狼中,有一位就是圭真的先生,也就是现在地狠一族排名头號的法术高手一一根据圭真的说法,他家先生能有如今的地位和道行,与当年“霽月”和“鸞”这两位前辈的指点有看分不开的关係。 地狼和九尾狐们不同,他们並不擅长除了土属性以外的法术,作战中大部分时候,都是依靠强壮的身体和锋利的爪牙撕开对手的喉咙,和擅长使用各种法术,尤其是幻术来迷惑敌人九尾狐一族,並不是同一风格。 所以地狼们大都非常珍惜,九尾狐们来到族中指点他们的机会一一谁会不想学习天狐们高深的法术呢? 可奇怪的是,明明是两位圭真口中如此强大的前辈,但璟和流却从来没有听过关於他们的事跡,甚至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位一直被他们以为没有婚配的前辈,原来曾有过一位妻子。 璟低头看著画册中那名女子美丽的容顏,和那只似乎总是与她相伴的弯鸟耳坠,陷入了疑惑。 难道是因为其中的鸞前辈英年早逝,所以並没有留下太多事跡? 而雾月前辈-则是因为爱人的离世而日渐消沉,成为了一只孤独的狐狸, 以至於荒废了曾经的实力?从人人认可的天才,逐渐变成了如今的默默无闻? 璟就这么默默地看著流儿翻动画册,直到,一张半人半狐的画像,出现在他的眼前。 画像中的中央,是一条画师勾勒出的很细分界线,分割了左侧的人脸,和右侧的狐脸。 据璟所致知,类似风格的作画方式,在他们族中曾流行过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娘亲、外婆都有著类似风格画像,算是一种艺术形式。 真正引起璟注意的部分,是右侧的狐脸。 他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半张狐脸的眉心处,有一道很明显的暗红色印记,而人像的那半边则没有。 这让他突然想起了昨晚,在无忧家门口,他曾看见的那只成年的九尾狐。 那只狐狸的眉心处,也有一道这样的痕跡, 跟鸞前辈一模一样的暗红色痕跡 第302章 尾声 第302章 尾声 璟记得很清楚,昨晚那只眉心拥有看类似痕跡的九尾狐,站在远方的树下, 面朝著无忧家的方向,似乎是在观察著什么。 一开始璟还以为那是过去作战时留下的伤势,可看著画像中狐狸眉心的痕跡,他忽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伤痕,而是类似胎记一类的,更为自然的痕跡· 不,说胎记也不太对,毕竟从鸞前辈年少时的画像来看,小时候她的眉心处並没有类似的痕跡“我昨晚看见的那只狐狸—.不会是鸞前辈的亡魂吧?” 璟的心中,突然闪现一道这样的念头。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这不可能。 虽然因为精神力天生强大的原因,相较於其他妖怪,九尾狐在死后是更加適合成为“鬼修”的种族一一鬼修,代表著永生,是生命的另一种存续形式。 只不过,九尾狐们大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同伴走上这样的一条路一一世上绝大多数开化的种族,大都有看类似“入土为安”的习俗,在青丘之国有看自己文化和歷史,自视甚高的九尾狐一族,更是如此。 所以,哪怕是对已逝者再怎么不舍和留恋,他们也通常也不会选择让亡魂走上这条道路,而是会妥善的安葬已逝者,祈祷、祝福他可以拥有美好的来世(成为鬼修就代表著失去了进入轮迴的资格)一一放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他也从来没听谁说起过,这座小镇上还有这么一位鬼修前辈:以族中长辈们的道行,是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一点的。 “既然那只狐狸不是死去的鸞前辈,难道”璟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霽月前辈。 不过雾月前辈並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此时正在平静地听著圭真讲述,自家先生和地狼一族这几百年间的变化。 倒是身旁的流儿察觉到了他表情有异,悄声在他耳边问了句“怎么了?”。 璟只是摆了摆手,半靠著她,继续低头看起了这幅以鸞前辈作为主角的相册。 是我太敏感了吗?”璟在心中暗想。 想想也是,虽然昨晚那只狐狸的眉心处也有了弯前辈类似的痕跡,可却也不能说明什么一一他並不清楚这道痕跡代表看什么,以此为由来怀疑雾月前辈,则更是荒唐一一他老爹的背上有一道银斑,但老娘的背上不就什么都没有吗? 不过,昨晚那只成年九尾狐的行为也確实是有些可疑— 它出现在那里的自的会是什么? 为了观察无忧家的百岁宴?可那是什么值得偷偷探查的事儿吗? 总不会是族里的奸细· 该死的,越想越乱了。 果然晚上还是溜进老爹的书房,先翻翻有没有关於那道痕跡的情报吧“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前辈。”在小院门口,圭真笑眯眯地带著两只小狐狸向雾月前辈道別,“相信过段时间,我家先生一定会再来亲自拜访您。” “嗯。”霽月点了点头。 “前辈再见!”两只小狐狸马上跟著说。 “嗯。”霽月仍是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 不过,就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却是有些难得地追问了一句:“你们今年几岁了?” “回前辈,我明天就八十岁了!”流儿及答,同时指了指璟,“他还有几个月才八十岁呢。” “是么。”霽月又一次点头,结束了自己的询问,“走好。” “原来你叫圭真啊。”在回旅店的路上,流儿走在圭真身边,嶗嶗叨叨地说,“不过怎么不早点自我介绍呢?难道是你的名字在地狼中,就像你喜欢在地上瞎逛一样古怪?” “胡说八道,我可这是正经的『地狼族名字』,传统得不能再传统了。”圭真把一块地鼠干丟进嘴里,“你们还有脸说我啊?咱们认识有一个时辰了没?你们有做过自我介绍吗?有吗有吗?” “那是因为我们没找到机会!”流儿立刻说,“我叫流,他叫璟,这也是传统的九尾狐名字!” “行了行了,不用这么大声。我记住了,小流小璟。”圭真笑眯眯地说,“刚才听说明天是你的生日,怎么,不考虑一下邀请我这位尊贵的地狼客人吗?” “可以啊,来吧来吧。”流儿马上说,“不过不能空手来,得给我带礼物喔。” “没问题,你想要什么?宝石?好看的裙子?或者—” “这些我都不要。”流儿嘿嘿一笑,“我喜欢吃鱼,你明天去镇子旁的小溪里,钓一条鱼送给我当礼物就可以了。” “钓鱼?就这么简单?”圭真眨眨眼睛。 “是啊,就这么简单。”流儿提醒他,“不过我们这儿溪里的鱼都不怎么大,你可別钓来一条手指头长的来交差啊。” “这个你放心,你隨便找一只路过的地狼打听打听,问他们我圭真钓鱼是什么水平,他们只会跟你竖大拇指!”圭真拍著胸脯道,“我活到现在,就没有掉过比手臂短的鱼!” “那我就期待你的礼物了。”流儿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从她说“溪里的鱼都不怎么大”时就一直斜眼看著她的璟,补充道,“没有鱼竿的话就去找璟借吧, 结束了让他领著你来我们家,我会准备好你的碗筷的。” “行,没问题!”圭真说,“那就明晚见,大寿星!” 他们三言两语间就敲定了明天的行程,完全没有过问一下璟的打算。 次日,下午。 “哈~”璟躺在小溪边的草坪上,望著天打哈欠。 “小小年纪,就这么没精打采,成何体统?”举著钓竿,盘腿坐在他身边圭真说著说著,也打了个哈欠。 “你还好意思说我吗?”璟了一眼他张开的“血盆大口”。 “我这是事出有因,昨晚上跟著头儿去你们族长家喝酒了,喝到天蒙蒙亮才散场。”圭真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你又是什么原因?” “我也有我的事要忙。”璟老成地说。 他倒是也没说假话:昨晚他趁著家里没人(因为老爹是教师先生的原因,家里的书房有不少记载著强大法术捲轴,所以在他一百岁正式上学前,老爹通常不允许他私自进去),溜进老爹的书房翻找了一晚上关於那道“暗红色痕跡”的情报。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就连老爹年轻时候其他小姑娘寄给他的情书都翻到了, 愣是没能找到自己想找到东西“嗯嗯,能理解,我也有你这样的时期。”今年一百岁的成年地狼圭真,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小孩总是嚮往著大人忙碌的生活,不过当你真正开始体验大人的辛苦之后,应该就不会再把『我今天叠了被子”、『我今天帮老娘洗了碗』”、『我今天在被窝里偷看了一本画本』当做是忙碌了。” 璟听出这傢伙是在椰输自己,不过也懒得理他,只是在心里诅咒他下午钓不上鱼,得空手去流儿家赴宴一一不过比自己大了二十岁而已,天天拽得跟什么似的。 “说起来,今晚应该会是个满月的夜晚吧?”圭真抖动了一下鱼竿,確认鱼饵还在。 “这你都知道?”璟问,“你懂天象吗?” 他知道圭真没有说错,因为流儿每年的生日確实都是在满月的夜晚。 “当然,我可是地狼一族的天象学家。”圭真得意地说,“昨晚我夜观天象,就知道今晚的月亮肯定是又大又圆。” “.—那只是因为昨天的月亮也挺圆吧?”璟摇摇头,在心里说一一他居然会相信住在地下的种族会懂天象,分明对他们来说白天和黑夜都没差吧? “哟,你怎么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圭真斜眼看他,“我猜你心里一定在想,我们地狼平时不会钻出来看月亮,所以—” “不,我是在想其他事。”璟犹豫了一下才说,“圭真你——” “什么圭真?你要叫我圭真哥或者圭真前辈,小璟。”圭真提醒完他要尊重长辈之后,才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我是想问你,在我的同族中,你有见过一只眉心有著暗红色印记的九尾狐吗?我是说它们在现出原形的时候。” “暗红色的印记?”圭真想了想,“好像没有吧。” “那其他部位呢?” “咳咳,小璟你知道的,我见过的天狐前辈,人家都是用化形之后的样子。”圭真实话实说,“也就你和小流,会用小狐狸的样子在外没羞没躁地走走跳跳。” “什么没羞没躁—.”璟无语地说,“我们九尾狐一百岁以前” “鸣呼,上鉤了!”璟的话还没说完,圭真手中鱼竿突然猛的向下一沉。 只见他手臂发力的同时,又在鱼线上施加了一个璟没见过的法术,直接省去了和鱼儿“角力”的流程,野蛮地上提鱼竿。 一条快能赶上璟身高的大嘴鱼,就这么被拖出了水面,在草坪上疯狂地蹦跳著。 “你在鱼线上加了提高韧性的法术?”璟走开了几步,免得被鱼尾巴无辜中伤。 在他看来,这种依靠法术的钓鱼方式可是作弊行为。 “没办法,你这小孩子用的鱼线太细了,我怕断了你要我赔。”圭真隨口略过了自己作弊的事实,看著那条活蹦乱跳的大鱼,点评道,“这大小还行吧,勉勉强强的程度,看来就跟小流说的那样,这小溪里没什么大货啊。 , “这还小吗?”璟昨天就看出来了,流儿是故意使坏跟圭真说这小溪里没大鱼,想等到今天再嚇他一跳。 可没想到这条大小都快赶上这里“鱼王”的大嘴鱼,居然只是被圭真评价为“勉勉强强”而已。 “那是你没见过地下河里的鱼,有些张开嘴,都能把我给一口吞了呢。”圭真夸张地比划给他看,“有这么长,这么粗!鬍鬚比你的尾巴还长我们刚才聊到哪了儿?眉心有暗红色印记的天狐前辈?你说是谁来著?” “不,你当我没说过吧。”璟懒得再问了,“生日礼物准备好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发去流儿家了?” “人家过生日咱们你这么早去干嘛?不得给人家小流一点时间打扮打扮啊?”圭真对著那条大嘴鱼一指,一个水泡的法术马上覆盖了鱼身,“再钓会儿鱼,等月亮快出来咱们再出发。” “你是天象学家,你说了算。”璟再次往草坪上一躺,“晚点记得叫我,我睡一会儿。” “唉,年轻人除了吃就是睡。”圭真摇摇头,絮絮叻叻地说,“想当年前辈我赶上朋友过生日,那都是从昨晚就开始期待了—” “人家过生日,你期待什么?”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 “那我跟流儿也是好朋友。” “你们才认识多少年?好朋友这种身份,至少得认识八十———不,八十一年才算啊。”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 清吧一楼的露天吧檯,一群女生唱著粤语地区早年间流行的《祝寿歌》,闹哄哄地把“寿星帽”戴在一看就知道是喝了酒,脸蛋红扑扑的大寿星头上,又从服务生那儿接过蛋糕,用广东腔的普通话欢呼道:“咱们高中好姐们认识的第八年,快吹蜡烛快吹蜡烛!fai滴fai滴(快点快点)!“ “多谢多谢!”苏墨“呼~”的一声吹灭了蜡烛,在掌声中用粤语说道,“多谢各位靚女,界我过生日~” “哎呀,界里似安平,讲国语啦!”有个女生起鬨道,“你gong广东话,我唔识听啊!” “反正就是感谢大家咯!”苏墨大声说,“希望我们的友谊可以八年又八年!” “八年又八年!”在欢呼声中,女孩们都举起酒杯。 来自头顶那轮圆月的光亮,落在她们的酒杯中,晃荡出一片光影。 按照她们以前的习惯,女孩们一个一个轮著把自己杯中的酒喝完,最后才轮到今晚的大寿星。 苏墨端起酒杯,对著朋友们,也对著月亮,高举起来, 然而也正是在这个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有些疑惑仰起头,下意识地看向头顶。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二楼露台上有个穿著皮衣的英俊男人,正举著杯中的小麦色的威士忌,笑眯眯地望著她。 在苏墨的注视下,男人保持著笑容,无声地张了张嘴。 看他的口型,好像是在说“生日快乐”。 原本苏墨是不太喜欢这种来自陌生人的“搭汕”,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心情好的缘故,她看著男人的笑脸,心中竟是莫名地感到有些熟悉。 就好像他们是老相识,认识了一个又一个八年的老相识。 苏墨还以笑容,用口型说了一句“多谢”后,仰头喝乾了杯中酒。 在女孩们的又一阵掌声中,当苏墨再次看向头顶时,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不会没喝吧?”苏墨的心里泛起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搞笑的念头。 “吃蛋糕吃蛋糕,吃完蛋糕去唱k!”热情的女孩们没有给苏墨更多思考时间,马上叫唤道,“苏老板请客唱歌!今晚唱到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好啦好啦,先吃蛋糕,吃完去唱k,唱到天亮也行!”苏墨笑嘻嘻地说,“反正明天礼拜六!” 《狐梦》,完。 第303章 夜晚是孤独的诱发因素·上 第303章 夜晚是孤独的诱发因素·上 港区,夜晚十点。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缓缓驶入位於深湾9號的某高档小区內。 “喷喷喷,闻闻我这一身的火锅味。”车內的李菲,埋头闻了闻自己卫衣的袖口,嫌弃地说,“我现在就是一块行走的火锅底料啊。” “似你自己gong要去吃辣火锅的好右?”经纪人katie坐在她旁边,用糟糕的国语说,“我嘴唇都辣肿,变成『啵啵唇』了。” 她们刚刚从一家最近新开的川味火锅店回来,作为土生土长港区人的katie, 不出意外地被辣肿了嘴一一哪怕她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品尝番茄锅底。 “啵啵唇好啊,人家去美容院打针都要做,赚到赚到。”李菲哈哈一笑,“我说你现在怎么看著这么慈祥,原来是嘴唇变厚了。” “sei作俑者就不要说了!”katie给了她肩膀一拳。 “不是『sei作俑者』,是始作俑者,我还是大活人呢,sei什么sei?”李菲字正腔圆纠正她,“跟我念katie,始——作——俑——者——。 ” “我知啦我知,sei——作——俑——者——。 katie最近因为被选为了女儿琪琪幼儿园的“优秀家长”,搞不好得上台发表获奖感言(居然要求用国语或者英语),所以这两天正在“间歇性苦练国语”一一好在身边还有个国语高手阿菲可以请教。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已这三天两头在外出差,忙事业的“不称职妈妈”, 到底是怎么评上这优秀家长的一一今天下午她就因为要去公司开会,没去接女儿回家来著。 或许是今年赶上大班即將毕业,其他家长基本都拿过这个奖了,於是就当成是安慰奖颁给她? 不过就katie个人而言,对於获奖这件事,她其实早就没什么感觉了,毕竟有一个这么爭气的“大女儿”李菲,去年一年,几乎把作为歌手能拿到的大奖都拿了个遍,连她也跟著沾光拿了个最佳经纪人奖,公司的奖金拿到手软但是这次涉及到自己正牌的女儿琪琪,她还是不得不多上点心,省得自己上台大秀一通李菲口中的“塑料国语”,害得女儿丟面子一一她家女儿比较早熟, 虽然还没上小学,但已经到了“为自己家长感到丟脸”的时期,这让在工作上素来雷厉风行的katie,每次参加亲子活动、家长会的时候都倍感压力。 “要不要我请小周帮你算算,看看你明天会不会出洋相?”李菲热情地提议道,“如果会的话,你明天上台前就套个麻袋在脸上,这样丟了脸也方便捡回来。” “痴线啦,嘢有好算?”看著李菲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katie这下终於忍不住,用粤语大声说,“有哩个时间,不如请帮我算下,琪琪几岁可以结婚,我几岁可以做婆婆!” “可以啊,这点小问题,我一会儿就帮你问。”李菲大方地说,“要不要顺便问问你女婿是做什么的?家里有没有禿头基因?” “算啦,我开玩笑的。”katie切换回了塑料普通话,“上次请小周帮忙算琪琪入学能不能顺利的事,我还没有请他吃饭呢,这才多久过去,贼么好意思又让他帮忙?” “这有什么?算这么点事情,对他来说不就是翻翻眼皮的事儿吗?”李菲模仿电视上的神棍,翻著白眼说,“就像这样,眼晴一闭一睁,结果就出来了。” “哎呀闭嘴闭嘴,不要破坏小周童鞋在我心里的好形象。”katie推推她,半开玩笑地说,“这么好的女婿,你要是看不上,那我就要捡走了。” “你捡走吧你捡走吧,我给你打个折,只要二十五就行了。”李菲对她比了个大拇指,“不满意就退货给我,还包邮喔亲。” “退货给你?你是他老娘?”眼看著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在对应的单元楼电梯前停好,katie便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上楼换衣服吧,明天不上班的火锅姐。” “那我先上去咯。”李菲开门的时候还不忘说,“祝陈嘉颖小姐明天旗开得胜,让琪琪跟著长脸一回。” “我lou力我lou力啦———”katie从包包里摸出草稿纸,准备在回去路上再多练两遍,“別忘了,后天还有演出。” “我知我知,下午一点,这里集合。”李菲戴好墨镜,挥挥手。 “0k,肥见,菲!” “是回见!” “保佑上楼的时候没人,別撞见我这块火锅底料。”李菲嘟囊著走进电梯, 按下了自家所在的楼层。 这套位於港区深湾9號的住宅,是李菲一年前购入的,也是她目前自住的居所。 类似的住房她还有两套,一套给父母住,一套作为投资,留著等升值一一港区明星的投资方式大都如此,手里的现金多了就砸钱去“买楼”,再赚了钱就再去“买楼”。 小时候其实她也像大多数人一样,做过“等有钱了去买別墅住”的梦。 可真正成为了大明星,手里的钱够买好几套別墅之后,她才意识到住宅楼的好处:哪怕是潜行天赋再怎么高的狗仔队,最多也只能蹲在她楼下,而不能蹲在楼道里偷拍她。 这也是她平时回安平,却不愿意住那套前几年购入的別墅的主要原因之一: 虽然也是高档小区,但是那里的保安明显没有港区的有经验,导致神通广大的狗仔队总是有办法突破保安,端著个相机蹲在她们门口的灌木丛里,搞得李菲是草木皆兵,平时连窗帘也不敢拉开。 “叮咚!”电梯抵达十楼,就像李菲祈祷的那样,一路上很顺利地没有遇见其他住户,让她不必与邻居分享自己身上的火锅味儿。 进门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直奔洗手间,把一身衣服全扒下来去进洗衣机,再换上一套柔软的睡衣。 “头髮也好臭————-算了,明天再洗吧,今天洗不动了。”李菲看著镜子的自已,隨手扎了个小辫,有些无厘头地说了句“哈,大美妞来啦!”,然后给手机连上客厅的蓝牙音箱,点开了一个没有收录任何一首自己歌曲的歌单,开始播放。 “不要著灯,能否先跟我摸黑,吻一吻如果我露出了真身,可会被抱紧惊破坏气氛,谁都不知我心底,有多暗如本性是这么低等,怎跟你相衬~” 洗手间外响起某位男歌手磁性的嗓音。 运气不错,一首《打回原形》,她最近很喜欢的歌,准备下次办演唱会的时候,作为考虑的翻唱曲目之一。来演唱“情人如若很好奇~要有被我嚇怕的准备~” 李菲哼著歌,往手心里挤了一大坨洗面奶,开始搓搓搓,搓发泡:“试问谁可~洁白无比~” 她平时出门,无论是去公司也好,去逛街也好,都很少化妆(懒得化),现在就享受到了对应的福报:不化妆就代表不用卸妆,不用卸妆就代表洗个脸就可以直接敷面膜,这不是福报是什么呢? 洗完了脸,就到了每天固定的敷面膜环节。 前两年她还会象徵性地顺手贴两片“祛黑眼圈贴膜”,但后来意识到这玩意儿完全没用以后,她便用“黑眼圈是本人的一大特色”(据老妈说,她生下来就有黑眼圈)为由安慰自己,以后乾脆再也不贴了。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矜持的女孩儿?”看著镜子里的“无面女”,李菲矜持地自言自语道,“很好,诚实的魔镜。现在无面——我是说矜持的女孩儿要去泡藕粉喝了。” 在对著镜子发表完的行程后,她就这么一路“踢踏踢踏”踩著拖鞋去厨房, 先烧上一壶开水,再冰箱里拿出面膜,一袋藕粉、一盒桂干。 “冲藕粉”,算是厨房白痴李菲少数掌握的“厨房技艺”。 一袋略逊於感冒冲剂分量的藕粉,加上两勺凉水,和一点白砂,用勺子搅啊搅啊搅。 然后再倒入开水,继续搅啊搅啊搅,最后加入两滴薄荷浓缩液(她一直觉得装这玩意儿的塑料瓶,长得很像502胶水的瓶子)和一些桂干,一碗黏黏糊糊, 自带清香的藕粉就算是冲泡完成了一一她其实也不知道藕粉到底属於哪个地方的特色,只知道是自己从小喝到大“童年记忆”。 李菲端著小碗,盘起腿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望著窗外深湾的夜景,一勺一勺地喝著藕粉。 客厅里如往常一样只亮著两盏射灯,音响中英文歌曲的音量正好(在独处的时候,她没有看电视的习惯——不,准確来说她只有在某个特定地点才会想起, 世上还有“电视”这种东西的存在),外面也没有起雾,“对得起房价”的夜景一览无余。 可以说是一切正好,是一个很適合敷著面膜发呆的夜晚。 李菲就这样慢慢地喝完了藕粉,而后舔了舔嘴角,张开五指,看著自己食指上掉了顏色的美甲,思考著下次要补做个什么顏色,什么造型。 结果想著想著,她又想起了后天因为要还人家的人情而接下的演出,想起了自己还有一首demo没听.— 紧接著她又回忆起了今天下午开会期间的內容:她的新专辑已经进入了筹备、邀歌阶段,其中已经確定要收录的一首《人间》,被公司认为有可能成为“大爆”的曲目,今天下午会议的部分內容,就是考虑要怎么靠这首歌正式杀进內地市场,考虑这首歌mv要怎么拍才够特色聊完了mv要聊妆造,要探討一年、或者一年半后的可能会开始的演唱会计划一一之前负责演唱会的音乐总监今天还在跟她开玩笑,说“如果阿菲你这两年想休息,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结婚生仔,让公司出於『人道主义关怀”放你半年產假”—. 就这么想著想著,李菲原本盘腿而坐的姿势也逐渐变成了“葛优瘫”一一虽然现在外面很多人都叫她“天后”,可是在“一想到要上班就会觉得无力”这件事上,她其实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別。 哪怕无论是演出还是新专辑的製作上,比起其他歌手,李菲肩上的担子其实相对没有那么重,因为从某个时期开始,她一直都享受著公司內最好的资源,有顶级的製作团队为她服务,这些专业人士已经在无形之中帮她解决了很多麻烦。 可毕竟站在舞台上的人是她,哪怕她手里的资源和团队让很多人眼红,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亲力亲为:虽然总是犯懒,但也不可否认李菲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让歌迷们失望。 所以绕了一圈,她一下又变回了这座城市、这个圈子里压力最大的几个人之一。 这就导致了,儘管李菲喜欢自己的这套房子,儘管她父母的住宅离这儿也就二十分钟车程,隨时可以去吃一顿“妈妈烧的晚饭”,可她心里却始终不觉得, 港区是自己的家一一比起她从小长大的安平市、桃源小区,这里,这座城市,更像是一间巨大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的休息时间都像是“午休”,是暂时的、不长久的,等“叮铃铃”的铃声响起,她就又要奔赴下一场工作。 这就是明星的生活,在这间办公室里,她很少能享受到真正意义上“寧静” 可你说她不接受、极度排斥这样的生活吧?好像也未必。 因为李菲是个信命的人,她一直觉得决定自己做歌星的首要因素,就是“命运”。 回想她十八岁那年放弃了大学的入学机会,跟著父母来到港区,原本是打算缓衝一年后移民国外,结果却在此期间被星探发掘,后来签约唱片公司也是稀里糊涂一一她虽然从小就喜欢音乐、唱歌,但从来都没想过以后这会成为自己的工作,也从来没有把这当成是自己努力的目標。 李菲其实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鬱闷地坐在街边的奶茶摊,拿著手机看回家的机票,想著要怎么逃回安平”的下午,她会答应那个戴墨镜、梳著分头星探的邀请,跟著他去公司看看,去试著录个音。 或许真的是因为太寂寞了吧?寂寞到不得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好分散点注意力。 毕竟那时的她连粤语都还不会说,在这里也没有朋友,每天不是待在家里发呆,就是下楼坐在公园里发蒙一一哪怕父母怕她闷出病来,还给她报了画画、模特的兴趣班,可却始终难解她的“相思之苦”。 第304章 夜晚是孤独的诱发因素·下 第304章 夜晚是孤独的诱发因素·下 李菲至今都还记得,当初自己在高考结束后不久,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里告诉对门的好朋友“小周”,自己在暑假过后即將前往港区,后续应该还会出国、 移民的决定时,他那副错的表情。 在她的印象中,小周一直都是个很镇静的人,在面对別人发起的话题时,他很少会直接接话,大部分时候都会在心里先过一遍答案再说一一好吧,其实李菲也有类似的习惯,她在做客访谈类节目时的口头禪是“怎么说呢—”,这代表著她正在思考到底该如何妥善地回答。 可那一次的小周不一样,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出了那句“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早就打好了腹稿的原因,那个下午的李菲特別镇定,像是背台词似的把父母的决定、其中的利弊关係,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周,冷静地就好像是在说別人的“人生规划”似的,台词的功底好到不像她。 小周就这么一直沉默地听她说,李菲虽然能看出他脸上的“我不理解”,可他终归还是没说什么,最终只是留下了一句“好吧,原来是这样”。 在一起回家、回到桃源小区的路上,李菲还调皮地让他发表一下“听后感”,但却小周摇摇头,说自己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就这么一路无话地上了四单元的五楼,在约定好了明天几点,一起坐几路车,一起去参加同学聚会,走进了各自的家门。 可是在家门“砰”的一声关上之后,李菲几乎是用衝刺的速度,跑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头闷进被子里,大哭了起来。 她其实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哭。 可就是觉得很伤心,特別伤心,或许是为自己即將离开这里,即將和好朋友离別一一每个人的人生中总会有这样的时刻或年龄段吧?把某些事、某些人当成是自己生命的全部,把分別当做是一件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事儿。 就这么伤心著伤心著,她又忽然开始生气,气愤为什么周悬没有出言挽留她,哪怕结果改变不了,可大家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客气客气,说一句“不要走”难道都不行吗?至少也该问问自己出国了之后几年回来一次吧?死脑筋难道没限度的吗? 她越想越气,生气到儿乎就要摸出手机给周悬打电话,大声质问他,为什么刚才的表现这么糟糕?是不是不把自己当朋友?你还是人吗? 好在气著气著,大概是哭累了的缘故,她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最终也没有拨通那通质问的电话一一现在想想,还好没打,不然又是一桩黑歷史一一儘管在周悬那里,她从小到大的黑歷史已经够多了。 第二天,他们就按照约定的那样,一起出发去参加聚会,在回来的路上还买了个重到需要他们一起拎的西瓜,带给楼上那时还健在的师傅,一切照旧。 在那一年的八月底,她来到这座后来被自己视为“办公室”的城市、稀里糊涂地签约唱片公司、在歷经沉浮后通过那张专辑,通过那首《容易受伤的女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让大家都知道了她是谁,再到办演唱会、成为天后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渐渐习惯了在“办公室”的生活:忙的时候睡醒了就去工作,一上车就开始补觉;不忙的时候就和朋友出去买包、吃饭、打麻將,或者在家宅著,对著游戏机打一整天的游戏。 她也时常抱怨:对著家里的“魔镜”抱怨,对著katie抱怨,对著电话那头的小周抱怨,说自己怎么这么总是累,说自己不干了不千了,要去国外旅游半年, 要把手机丟进海里,谁都別找我。 可实际上,她相信这是一场命。 等什么时候厌倦了,或者因为某些意外因素“塌房”了、被迫退休了,那也是一场命。 现在的她,比起十八岁那个迷茫的她,更相信命运。 “啊~命运啊~为什么这样折磨著我~”瘫倒在沙发上的李菲,在窗外的夜色下像是起死回生的咸鱼,哀豪著扑腾了几下,把因为懒得拿去洗而垫在胸口的碗, 隨手丟在了地毯上,摸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结果还没划几下,就刷到了一条一看便知是胡编乱造的,关於自己的流言语,让她无语地关掉了微博,又点开微信,寻找一个在这个点依然可以尽情“骚扰”的人。 好吧,其实“寻找”这个词用的並不准確,因为那位联繫人就在被自己置顶的四名用户之中(其他三人分辨是老爸,老妈,katie),根本不需要费劲寻找。 菲菲菲:奉天承运,皇帝詔曰:小周在做? 十秒后,对方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周某:准备刷牙。 菲菲菲:真的吗?我不信。 她快速打著字,指甲把手机屏幕敲得砰砰作响。 周某:【照片】。 她点开照片,看到了一只挤好牙膏的电动牙刷。 菲菲菲:好吧,清新口气,你我更亲近。 菲菲菲:刷完牙,如果家里没有狐狸精的话,就回电话给我。 两分钟后,在她无聊滑动好友列表期间,微信电话特有的铃声在客厅响起。 铃声的分贝稍大了些,可李菲却没有多想,直接接通的电话。 直到,电话那头的那一句“你关掉蓝牙了吗?”,在通过蓝牙信號的传导响彻整座客厅后,被嚇得“虎躯一震”的李菲赶紧掛掉了电话,在切掉了蓝牙连接后才重新打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忘关蓝牙了?”李菲开启扬声器,矜持地问道, “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你都没关。”周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正常分贝,“所以我觉得你这次大概也会忘。” “好吧好吧,人老了记性不行,我承认还不行吗?” “你在敷面膜吗?” “喔?你听出来了?” “从你的矜持中听出来的。” “说的没错,这个点正是敷面膜的好时候,顺便还能吸收一下月光的精华, 延年益寿。”李菲抬起手在空中画圈圈,胡说八道,“小周你今天敷面膜了吗?” “你不在家,我一般想不到这件事。”周悬实话实说, “那你现在可以去敷了,反正你肯定刚洗完脸。”李菲提醒他,“男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好吧,我现在去。” 手机那头很快响起“沙沙沙”起身、拖鞋声、撕开包装纸的声音一一不愧是周道长,数一数二的行动派。 “你说你们男的,是不是没有女的盯著,就永远想不到要敷面膜啊?”李菲问。 “估计是吧。”周悬的声音逐渐矜持,“老实说,我其实没觉得这有什么用。” “那是因为你平时都在偷懒,没有坚持天天敷,当然感受不到变化。”李菲指正他的思想上的误区,“你这种混油皮,不及时补充水分,等夏天洗完澡你就知道脸上有多痛了。” “而我这种干皮更需要敷面膜,不然三十岁后我就要开始皱巴巴,变成木乃伊了。”李菲忽然想起了什么,“喂喂,我存在你家的面膜有一半是我用的,有一半是你用的,你可別拿错了啊。” “我拿的是洗手间右边那个框里的。” “黑色包装的?” “对。” “那就没错。”李菲满意地说,“明晚同一时刻,我会提醒你继续做好皮肤管理工作的一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本人不用上班,准备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哇哈哈哈。” “你之前说要准备专辑,我还以为你最近很忙来著。”周悬说。 “这才哪儿到哪,还没到最忙的时候呢————喔,我面膜的时间到了,先去撕了先。”李菲拿起手机站起身,边往洗手间去边跟他科普行业规律,“做专辑的时候通常不是最忙的,最忙的时候永远是宣传期,因为有没完没了的通告要跑, 上这个节目上那个节目的。” “跟开演唱会比呢?”好听眾周悬適时拋出问题。 “差不多累,都比不过下午录节目,晚上回去开演唱会.”李菲哗啦啦地用水洗脸,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继续对著手机滔滔不绝地说话,“我后来想想都觉得离谱,明明演唱会的票都卖完了,我居然还要去节目上做宣传,让大家多多支持我的演唱会,你说我这是拉谁的票呢——...咳咳.——.唉呀妈呀——..咳咳咳咳·——” 最终,水龙头还是惩罚了不知尊重,边洗脸还要边说话的李菲。 她呛了一口水,咳嗽了好久才好。 “还好吧?”周悬问。 “还好还好,就是差点把晚上吃的辣椒皮咳出来。”李菲拍看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猜猜我晚上吃了什么?猜中了给你五十———“” “一家新开的辣火锅。” “?!”李菲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很明显吗?还是你翻著白眼偷偷算了一卦·.—” “你来电话前,我看到katie姐的朋友圈了。她发了一张火锅的照片,和自己被辣肿的嘴唇,说『我果然和辣椒八字不合』。”周悬顿了顿,“还有,我算卦的时候不翻白眼。” “別这么认真嘛,我开个玩笑。”李菲嘿嘿笑著,“今天出摊赚了多少?有遇到不讲道理客人吗?” “客人倒是挺好说话,不过收入还是老样子。” “两百五啊?” “是啊。” “我跟你说,你就是差了一点『神棍”的气场知道吧。”李菲说,“我上次让你戴的圆框墨镜,你是不没带?” “带出去了,但今天安平是阴天,我戴上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周悬说,“说起这个——-你上次看到了吗,我们家小区附近开了一家盲人按摩店。” “好像是有点印象,怎么了?” “我今天晚上收摊回家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员工坐在窗边玩手机—” “这咋了?”李菲不解。 “他戴著墨镜,那种镜片很黑的墨镜,玩手机————.”周悬的语气中,透露著一股不自信,“我甚至还能透过他的镜片,看到反射出来的手机屏幕——.“ “我平时也戴著墨镜玩手机啊。” “可他是盲人按摩店的店员啊·· “——”李菲沉默足足了五秒,才大声说了一句“我去!现在盲人按摩店竞爭这么激烈吗!”。 十分钟后。 “哈~”李菲躺在沙发上,一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一边打了个一个大大的哈欠,。 “困了就早点睡吧。”手机扬声器里响起周道长关切。 “不行,难得明天休息,我不能这么早睡觉。”儘管李菲已经闭上了眼睛, 但坚持拒绝道,“你一会儿有空吗?” “现在买不到来港区的飞机票吧?”周悬想了想才说。 “痴线—.”李菲为他的让人无语的脑迴路而轻笑了一下,“我是让你有空就跟我双排麻將,把上次失去的欢乐豆挣回来还是说你要睡了?” “我还没睡。” “行,那现在上號。”李菲勉强睁开了眼皮。 “要不然你先睡一会儿再玩吧。”周悬建议道,“我一会儿叫你起来。” “不,我信不过你。”李菲又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你上次说半个小时就叫我,结果却自顾自地把电话给掛了。” “我不是没叫,是没叫醒你。”周悬解释道,“我掛电话之后你不是马上就醒了吗?” “嗯——-好吧。”李菲这次是真困了,“那你半个小时再叫我,不要掛电话面“好。”周悬说,“睡吧。” “小周啊———”决定睡觉的李菲,把一个靠枕盖在自己脑袋上,“容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高考完,我告诉你我要『离开安平』的那个下午,你还记得么?在那家红豆奶茶超级难喝的奶茶店里。” “我记得。” “那天下午,你在听我说完之后,为什么———”李菲说著说著,忽然又沉默了。 “你是要问我,那天明知道你要走,却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你的事吗?”周悬说。 “不,我只是想问你,那天回去路上,我们是不是也看见了一家盲人按摩店。”李菲又打了个漫长的哈欠,“好了,你好好回忆吧,半个小时后告诉我答案。” “晚安。” “別说这种让我怀疑你不会叫我的话。”李菲轻轻地强调了一句,不是晚安,只是打个盹而已。” 《夜晚是孤独的诱发因素》,完。 第305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第305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安平市江南路,傍晚六点整。 步行街两侧的路灯准时亮起,冷色调的光线,混杂著街边商铺霓虹灯的迷乱,落在每一个行经而过的路人身上,逐渐拉长他们的身影。 “岑颖”走在步行街上,半低著头,把手中那柄伞布还未乾透的摺叠伞重新叠好一一或许是因为清明將至,正应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的诗句,每年这个时期,安平的天色总是阴雨绵绵,雨伞成了出门的必备品。 她的目光时不时从街边的各个摊位上扫过,似乎是在找寻找什么人,但是步伐却並不急促,看起来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记得他好像是在这一块摆摊来著·——.”岑颖东看看西看看,在心里嘀咕道,“这才六点呢—不会是已经收摊了吧?还是因为今天下雨?”” 就这么想著想著,又走出了去了五十米。 忽然,岑颖被不远处街边的一把大伞下,那面晃动看的黄旗吸引了注意力。 她眯了眯眼睛,直到看清了旗面上“天师嫡传”的字样后,才总算是面露喜色,稍稍加快的脚步,朝著那个摊位走去。 “道长!”岑颖来到摊前才发现,那位年轻的摊主,正在把那杆原本插在桌角孔洞中的旗帜抽出来,看起来分明是要收摊的样子,於是赶紧说道,“您—“ 您这是要下班了吗?” 年轻的摊主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那您,您能稍等一会儿吗?”岑颖连忙道,“我今天是专门为您来的!” “为我来?”摊主眨了眨眼睛,暂停了手里收拾的动作,问道,“您以前在我这儿算过卦吗?” “我——”岑颖原本是想顺著摊主的话说来著,可后来想了想,能做这一行的人记性估计都很不错,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赔笑道,“我以前在安平上高中的时候,周末偶尔会来步行街玩儿,那个时候就见到您在这儿摆摊了·不过那会儿手头紧,没什么富裕,今天才第一次正式和您打招呼呢。” “是吗。”摊主似乎是个好脾气的人,虽然不是面对自己的“老顾客”,但还是语气温和地说,“那您今天来,是要找我算卦?” “算,算是—————是的是的!”“ “那就请坐吧。”摊主把手里的那杆“天师嫡传”的旗帜插回桌洞,在桌板上重新铺好印有“八卦乾坤图”的黄色桌布,並示意岑颖在那张帆布摺叠椅上落座。 岑颖见他决定重新营业,这才总算是鬆了口气(她原以为这类人都是很讲原则,说收摊就收摊,就算来了客人也只是会打发一句,“您明儿请早”呢),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起了这位摊主。 老实说,如果不是那杆黄旗,和那一身浅灰色的道袍,岑颖恐怕根本就不会觉得,这位摊主是一位从事“下算问卦”的江湖人土。 他看起来最多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没有蓄鬍子,鼻樑上架著一副金边眼镜,为那张清修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斯文;头髮就是正常男生的髮型,刘海没有很长,也没有染色、烫头。 非要举例的话,大概就属於在大学里,偶尔在社团活动日看见他在音乐社里弹吉他,也不会觉得很意外,或者很惊喜的那类“普通人”。 像这样的年轻人,居然会从事这么一份一看就很需要阅歷支撑的工作不不不,还是別想这么多,现在重要的是“先相信”一一人家能在这儿摆这么久的摊,如果不是富二代玩票的话,那多少应该是有点真本事吧? “您现在不是在安平读大学吧?”似乎是察觉到了岑颖探寻的目光,这位好脾气的摊主在她面前坐下,主动问道。 “啊——-是的。”岑颖正点著头,忽然一愣,“矣,您怎么知道我在上大学?还是在外地?” “因为我在这儿摆摊,这就是这两年的事。您刚才是说了,在高中时候看见的我吧?”摊主或许是看出来她有些紧张,便和善地笑了笑,“至於说您在其他城市读书,是因为这两天是清明假期,步行街上多了不少放假回来的学生,所以我才会这么猜测。” “原来是这样—.”岑颖看著这位摊主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这下也鬆了口气,大胆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我今天来找道长,除了算卦之外,其实是还有两件事想向您请教。”作为当代大学生,岑颖最不擅长的事之一,就是心安理得地“拜託人家”帮个忙,“我————我可以多付一点钱的。” “您只管问就好,虽然我不保证一定能答得上来。”摊主客气地说。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岑颖吞了吞口水,小声问,“您知道人死了之后——到底会去哪里吗?” “人死之后的去处?”摊主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稍微思考了几秒钟才回答道,“一般来说,人死后是会前往地府,等待转世投胎的一一-天道轮迴,生死循环,这算是世上的“千古常理”。” “一,一般来说吗———”岑颖也没想到,摊主会给出这么一个,听起来並不是那么篤定的答案一一按理说,这些专业人土不是应该很篤定的说“人死之后当然会“怎么样怎么样””的吗? “您的意思是,地府也不一定是所有人死后的去处?”她在心里做了一会儿阅读理解,才继续问道,“比如,还有天堂、西天一类的地方可以去?” “是的。”摊主点点头,“这个跟逝者生前的信仰有关,一般人在死后,都会归属於自己信仰的所在地。” “如果是无神论者呢?” “那一般会去地府。” “如果无神论者在教堂举行葬礼呢?” “那一般会去天堂。” “去了这些地方之后,他们还会——·我是说,下来逛逛什么的吗?” “一般来说,不会。”摊主保持著他一贯的严谨。 “那我想请问您,还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岑颖努力斟酌著语气,不想让摊主误以为自己是来找茬的,“就是逝者死后,没有去地狱,也没有去天堂或者西天,就这么一直徘徊在世间的?” “可能性很小。”摊主耐心地回答道,“但是不能完全排除。” “也,也就是说———”也不知是不是一阵夹杂著雨丝和冷意的晚风突然吹过的缘故,岑颖颤抖了一下,“那些传说故事里的鬼仙其实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就是在死后,没有前往那些已逝者该去的地方的灵魂?是孤魂野鬼?” “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他们岂不是很可怜?!”岑颖脱口而出。 “那倒也未必,主要看他们死后有没有找到靠山.”大概是因为岑颖突然加快语速,摊主也下意识地答道。 “靠山?什么靠山?”岑颖没听清。 “没什么。”摊主或许是自知失言,以笑容掩盖了自己的失误,转言道,“您怎么会想到要问我这个问题?是遇到了什么这方面的麻烦吗?” “不,那倒是还没有我是说暂时——”岑颖想起了今天的真正目的,试探性地问,“不好意思啊道长,这么问可能有些冒犯。但您是做这一行,我想应该有听说过,一个叫“笔仙”的召灵游戏吧?” “笔仙?”摊主想了想,“如果您指的,是那个从古时候,一种名叫『扶战』的巫术改编而成的游戏的话,我確实听说过。” “扶战?额,应该吧。”岑颖因为这个陌生的词汇犹豫了一下,“看来您很了解?” “那倒是也说不上。”摊主看穿了她的心思,“您刚才之所以要问我那些问题,是想向我確认笔仙游戏的真实性?” “是的是的,因为我听说,那种游戏招来的笔仙,说是说“仙”,其实就是徘徊在世间的孤魂野鬼——”岑颖在说话间,不自觉地紧了紧自己的夹克衫,“所以依您来看,笔仙游戏————-確实是真实存在,对吧?” “在那之前,可以先请您回答我几个问题么?”摊主看著岑颖在路灯的照射下,略有些苍白的脸。 “当然当然!您只管问!” “您是打算要玩这个游戏,对么?”摊主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依然很和善, “我是说,笔仙游戏。” “是的,有三个朋友邀请我一起,我们说好了。” “今天晚上吗?” “嗯。” , “是图新鲜呢,还是您真的有什么事情,想找笔仙询问?”摊主问。 “是的,是有件事想问。”岑颖老实地回答道,“是关於我们一个——-已经去世的好朋友。我们想问问鬼仙,类似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嗯·这一类的问题。” “原来如此。”摊主点了点头,“可我看您的样子,似乎是有些害怕?” “嗯,不瞒您说—-我打小就害怕这种事情。”岑颖有些尷尬地说,“所以这才来您这儿,一方面是想確定一下这事儿到底靠不靠谱,一方面也是想找点安慰。您要是说不靠谱,那我可能胆子还能大点———.哈哈—— “既然是这样,那可以选择不玩吧?” “主要是——我那几个朋友都很来劲——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啊。”岑颖说,“而且我也是真的想知道,我的那位朋友,现在究竟过得好不好。我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这样啊。”摊主笑了笑,“看来不管我告诉您,笔仙游戏究竟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今晚这趟约,您都是不得不赴了。” “是的。”岑颖跟摊主聊了半天,原本怎志的心情也稍微平復了一些,“我知道我问这个问题有点冒味了,有些『天机不可泄露”的事儿,您也不方便说对吧?真是不好意思。” “喔,这倒是没什么—” “不不不,没关係没关係,刚才的问题就当我没问,您不用再回答我了。”岑颖善解人意地说,“您这是算卦的摊子对吧?这样这样,麻烦您帮我算算,我今晚到底能不能顺利回来我是说,別遇到那种『请神容易送神难』一类的事儿。” “可以是可以,但是您要找我算卦的话,得告诉我您的生辰八字才行。”摊主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是被雨水不小心溅到眼睛,让他有些不自然地闭上了双眼。 “生辰八字?”这类知识很匱乏的当代大学生岑颖“”了一声,“这我还真是不知道没有生辰八字就算不了吗?” 岑颖说完这话,却没有得到摊主的回答一一此时他仍然闭著双目,似乎是真的不太舒服。 “小师傅?”岑颖小心翼翼地问,“您还好吗?” “如果没有生辰八字,那就没办法了。”一秒钟过后,摊主像是没事人一样地睁开了眼睛,续接上了刚才的问题,“我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不好意思。” “喉,我该早点做功课再来的。”原本想借这个由头给点“諮询费”的岑颖,比他更不好意思地说。 同时岑颖也注意到,这名摊主在说话的同时,忽然摘掉了那副金边眼镜,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摊主好像在摘掉眼镜之后,朝她的身后瞄了一眼。 “无论笔仙游戏是否真实存在,您如果怕惹上麻烦的话,却不但不参与的话,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遵守这个游戏的『规矩”行事即可。”就在岑颖疑惑的时候,摊主继续说道,“您的同伴中应该有熟悉规则的人吧?所以我觉得您也不必太担心,放平心態即可。” “嗯——·比起他们,我確实是最不了解这些的。” 岑颖说著话,忽然又感觉到,这名摊主朝著自己的右后方,不太明显地望了一眼。 这次好像不是错觉·—· 摊主这有些不自然的举动,让岑颖的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 她不敢回头,毛骨悚然地问道:“您,您是看到,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第306章 笔仙游戏 第306章 笔仙游戏 “您,您是看到,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岑颖有些僵硬地问。 岑颖是个胆小鬼,胆小鬼在某些方面的直觉,总是比普通人要敏锐。 她可以肯定,这名年轻的摊主自从摘下眼镜后,至少朝自己的右后方不自然地看了两次,而且还是以那种“明显又不明显”的方式,就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想让她也察觉到似的。 可是这位摊主究竟看到了什么?莫非自己的身后真的跟著什么“不千净”的东西? 难道·难道是刚才出门时,在楼下见到的那个捡垃圾的老奶奶? 她—她其实不是人,而是徘徊在尘世的孤魂野鬼?因为自己好心把要扔的空瓶子交给了她,所以就被缠上了?! 还是说·...是年前在她家小区看门的那位门岗大爷? 物业经理虽然说他是退休回家了,可其实-其实他是猝死在了工作岗位上?!现在要逐个报復害他过劳死,客死他乡的广大业主?! “东西?”摊主看著脑中如走马灯般,回忆著那一个又一个“疑似鬼魂”的嫌疑人士,以至於脸上的惊恐愈发明显的岑颖,忽然笑了笑。 “嗯——”摊主指了指她的右肩膀,“您的肩上確实是沾了片叶子来著我刚才不太確定,这是衣服的纹还是什么,所以才多看了两眼。” “啊?”岑颖一下从自己的浮想联翩中回过神来,有些错愣看向自己的右肩。 好吧,那里確实粘著一片湿的落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粘上的。 “看来那位逝者,確实是您很好的朋友。”摊主平和地说。 “让您见笑了—.”岑颖为自己的大惊小怪,尷尬地抓了抓头髮。 她听出了摊主话中玩笑的意味:胆子这么小还敢为了朋友去玩召灵游戏,也確实是“够意思”了。 “那么。”摊主起身道,“时候不早,我差不多也该收摊了。” “啊啊,稍等一下,我付点諮询费给您!”岑颖摸出手机说,“感谢您回答我这么多问题我一开始还担心,您会觉得我是来找茬的呢。” “算了卦才收諮询费,这也是我这里的规矩。”摊主笑著用手遮住了付款码,婉言谢绝道,“只是几个小问题而已,不要紧的。”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耽误了您这么久。”心里也多少猜到了这位好说话的摊主不会收钱的岑颖,赶紧上去搭把手,帮忙他收好桌椅板凳。 “那我就先回去了。”披好雨衣的摊主,把一张黄底黑字的名片递给她,“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让您担忧的情况,您可以再联繫我。” “谢谢谢谢!”岑颖接过名片,感激地说,“您慢走!” “嗯,再见。”摊主重新戴上眼镜,扛著他的那一堆家什,走进了夜色。 “周悬——.”岑颖目送著摊主远去后,才低头望著那张名片上的名字,喃喃自语道,“这么好说话又不贪財,真是高人做派—————” “而他刚才確实没否认鬼仙游戏的真实性——” “也就是说—” “唉.”岑颖了脚,这双靴子的鞋底不太防滑,踩在砖石路上有些滑溜溜的,“早知道就不穿这双鞋子出来了,果然今天是倒霉的一天-希望晚上可以顺利吧—.” 在嘆气声中,岑颖撑起了伞,朝著来时的反方向走去。 肯德基,江南路分店。 “看到了吗?报纸上写得清清楚楚!连照片都有!”柜檯前,一个中年男人拿著一份泛黄的报纸,在那个夜班经理的面前挥动著,发出呼呼的风声,“你们肯德基卖的炸鸡,都是激素当饭吃、基因变异、长了三对鸡翅的“变异鸡』!证据確凿,你们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这位客人,我都说了,您这是假新闻啊—.”那个脸上生著雀斑的夜班经理,用很无奈的语气说,“而且这报纸发售都快二十年了,您到底是从哪而买来的?” “你管我是哪里来的报纸?我就问你,报纸上说的会是假的吗?!”中年男人质问道,“你们这些卖变异鸡、病鸡的无良商家,还在这儿装无辜!” “可这照片確实是假的啊—.”夜班经理说,“而且我们的鸡从很早以前, 就是从大型供应商那边进货的,人家也不只是跟我们做生意,全国各地都有和他们合作的餐饮店。如果真的有那么多翅膀的、您口中的『变异鸡』,那早就被曝光了呀—” “你们这不就是被曝光了吗?二十年前就曝光了!” “我指的是那种大面积的曝光,不只是我们肯德基——— “那你要是有底气,为什么不能带我去你们后厨看看!”中年男人咄逼人。 “因为我们有规定,厨房是閒人免进的—— “我看你们就是心虚了吧!” “这位客人,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呀—— “够了!黄经理!”在这为经理和中年男人没完没了扯皮的时候,一个在店里兼职的男生站了出来,很不客气地说,“这人明显就是来找茬的,您就算真的带他进去看了,他也会找些別的理由!咱们还是直接报警吧!” “你这小年轻,说什么呢!”中年男人愤怒地走向他,“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那是因为你口味重!味觉失常!”男生回道。 “行了行了,別吵了。”夜班经理一脸无奈,“既然您不相信,那您就进来我们后厨看看吧,不过要换好衣服,戴好口罩·但如果您再这么无理取闹的话,我们会考虑报警处理的—” “什么无理取闹,我都说了我有证据!”男人激动地晃著手中的报纸。 “是是是.不过还是眼见为实吧” “什么情况?怎么吵起来了?”走进店门岑颖,来到窗边的一张四人座位旁坐下,小声问身边的那个梳著高马尾,戴棒球帽的女生。 “还能怎么,运气不好遇到神经病了唄。”那个女生叼著香辣鸡翅,没好气地说,“那个大叔已经在这人闹了十几分钟了,拿著一份刊登在年纪快比咱们大的报纸上的假新闻,非说肯德基卖的都是『变异鸡』的鸡翅··真倒胃口,鸡翅吃著都不香了。” “还好我今天点的是原味鸡块。”她们桌对面,一个穿著皮衣的男生嘿嘿笑道。 “可不是很早就澄清了,那是个谣言吗?”岑颖问,“有三对翅膀的鸡要是真的存在,那估计养殖场就都开始培育这种鸡了吧?” “所以才说他是神经病啊。”那个女生说,“不过这经理脾气还真好,这都不带生气的。换做是我,早就报警了,难怪人家能这么快当经理呢一一咱们上次来的时候,他还只是在这儿兼职吧? , “估计是担心报警把其他客人嚇跑吧。”桌边的最后一个穿一身简洁卫衣, 戴著眼镜男生说道,“阿颖你怎么现在才到?你家是离这儿最近的吧?” “嘿嘿,我这不是太久没来这家店,记错路了嘛。”岑颖心虚地笑了一下。 “迷路?步行街不是一共就两个出口吗,这也能迷路,你可真行。”穿皮衣的男生把托盘推给她,“喏,你最爱的九珍果汁和鸡肉卷,还有葡式蛋挞一对, 帮你点好了。” “3q,一会儿转钱给你。”岑颖套上一次性手套,“我抓紧吃!” “没事啦,现在还早著呢,要不是天气不好,咱们还可以逛会儿街再出发。 ”女生说,“你慢慢吃就好。” 同桌的这三人,和岑颖一样,今年都是十九岁,都毕业於安平市第四中学。 其中,戴棒球帽的女生叫余柔,穿皮衣的男生叫马非凡,戴眼镜的男生叫徐安山一一他们都是岑颖的同班同学,兼好友。 而今天,平时在其他城市上大学的他们,趁著清明节假期聚集在此的目的, 是为了进行一场“笔仙”游戏。 何为笔仙游戏? 通俗点说,就是通过握住笔,来和一种姑且称之为“笔仙”的能量体,进行交流的游戏。 游戏的流程一般是由两人握笔,把手中的笔对准一张类似“答题卡”的纸, 通过念诵“请仙”的咒语,邀请一位身在附近,並愿意参与这场游戏的笔仙,来回答自己的问题一一当然,根据普遍认知,所谓的笔仙其实並非“仙人”,而是就是停留在尘世的鬼魂一一以笔仙来称呼,只是一种比较尊敬的说法而已。 寻问笔仙的问题可以是五八门的,比如自己说未来的妻子\丈夫是谁、这份工作能否长久、明天会不会中彩票等等。 接收到问题的笔仙会操纵那只代表著他意志的笔,在答题纸上回答你的问题。 但,在游戏进行的过程中,也有儿点“禁忌”,是必须要注意的。 一,绝对不可以问笔仙的死因。 二,绝对不能问笔仙的具体姓名,最多只能问性別、是哪个朝代的人之类的事。 三,这只是一场问答,所以绝对不要拜託鬼仙满足你的任何愿望,这只会招致不幸。 四,游戏最好在子时之前进行,因为子时是一天中阴气最终的时刻,如果在这个时间点进行笔仙游戏,可能会召来凶残的厉鬼,导致发生危险。 五,在游戏结束后,一定要记得依照流程,请笔仙离开。 以及“注意事项”的最后一条,也是看起来有点像是免责声明的一条:笔仙也有自己的性格,它们不一定会老实回答你的问题,所以不要对回答结果的准確性有过分期待。 可以说,这么一款不需要什么门槛现代召灵游戏,这个国家的许多人不光是听说过,甚至亲自尝试过的人也不在少数(好奇心很强的学生群体,通常是这款游戏的主要受眾),基本隨便上网搜搜,都能找到大把的“游戏心得”,以及某些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不良后果”。 总体来说,这些“玩后感”大体上分为三类。 一类是说这游戏根本就是扯淡,自己明明按著规矩来了,却也没召来什么笔仙,完全是自己嚇自己一一这类人属於游戏没成功,来吐槽的。 二类则是劝告大家,千方不要轻易尝试这类游戏,並且主动搬出了自己在游玩过程中、或者结束后遭遇到的“不详之事”,作为警醒一一这类属於游戏成功,但是非常后怕,简单来说就是胆量配不上好奇心。 而最后一类,则是游戏很顺利(笔仙回答了问题),也没惹上什么麻烦(后续没有倒霉,也没有被笔仙缠上),所以就大大方方地为“同好”们分享心得的。算是宣传这类游戏的主力军。 应该说,这听起来多少有些古怪的笔仙游戏,之会所有著这样的人气,除了人们对於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以外,也跟他们侥倖的想法有分不开的关係:绝大多数人虽然明確知道某件事伴隨著一些风险,但內心深处却还是认为,自己並没有那么倒霉,所谓的“风险事件”,不一定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也可以说,这是一种赌徒心理在作票一一因相信自己不会中招,所以总是勇於尝试。 而岑颖,並不算是这类人:她的胆子很小,从小最怕的,就是这些鬼鬼神神的事情。 因为胆子太小的缘故,导致她完全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存在,以至於她对这类游戏根本没有什么好奇心一一一个本就相信世上有鬼的人,根本就不需要通过参与一场“笔仙游戏”来证明,这一论点的真实性。 也同样是因为胆子太小,所以岑颖完全没有侥倖心理:她总觉得,如果要参与这个游戏的话,遭遇一些报应是必然的。 然而,她今天还是准时出现在了这里,和她高中时期的好朋友,余柔、马非凡、徐安山一起。 在吃完这顿晚餐后,他们就要奔赴今晚的游戏地点,去开始那场早就计划好的笔仙游戏一一在这件事上,她並没有欺骗那位名叫周悬的,好心的算卦摊摊主。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位他们已经逝去的、共同的好友。 那个死於去年六月,享年十八岁的——— 叫季澜的女孩。 第307章 十九岁的召灵团队 第307章 十九岁的召灵团队 季澜,是岑颖四人的同班同学,也是他们非常好的朋友。 去年六月份,她在运动的过程中,因突发的心臟病倒在了安平四中的操场上,因抢救无效撒手人寰,享年十八岁。 岑颖在初次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外地和家人旅游,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无聊的玩笑。 毕竟季澜从小学开始就是田径队的队员,主攻短跑项目的她参加不少过市內、省內赛事,也斩获不少奖项,升学考试加分加到手软。 她十八岁的人生中,可以说有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操场、跑道上渡过的。 而现在,居然说这样一个,记忆中总是活蹦乱跳,精神满满的女孩在运动时出了意外?谁信? 所以在听说这个荒唐消息后,岑颖立刻第一时间便联繫了季澜本人。 结果却是,发微信,不回;打电话,关机。 坚信这只是个玩笑岑颖忽然有点慌了。 於是她开始转而联繫其他同学、朋友、班主任。 她记得那一天,自己最后一个联繫的人是余柔。 在电话那头的哭泣声中,余柔就像此前的每一个人一样,告诉她这是真的, 那个消息是真的,季澜真的不在了。 大脑一片空白的岑颖,就这么晕倒在了旅游景点。 据她妈妈的回忆,自己在晕蕨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什么呢?” 后来发生的事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岑颖立刻结束旅行,返回安平,和同为季澜生前好友的马非凡,徐安山,佘柔一起,为李澜守灵、祈祷。 在那几日里,他们放下了自己手头的所有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在灵堂集合, 一如过去那些个在晚自习结束后准时准点在校门口集合,买鸡柳吃的夜晚。 从一开始的痛哭流涕,到最后哭干了眼泪,有些麻木地站在那间教堂外送別好友,入土为安。 或许是真的因为太过伤心的缘故,导致大脑的某种保护机制因此触发,岑颖对於葬礼举办那日的记忆其实非常模糊。 她只是隱约记得,葬礼途中似乎是来了三位由和尚、修女、道士组成的“不速之客组合”,以及,那个和尚长得似乎很英俊、修女生得很美丽,至於道士—他的肩上扛著一桿,和那位名叫周悬的摊主同款的“天师嫡传”的黄旗看来这是道士们出行的標配。 直到后来下了一场雨,那三个奇怪的傢伙就消失了,连带著她断断续续的记忆一起。 季澜离世至今,已有接近十个月了。 在这段时间里,岑颖不敢说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著好友,但为了逝者而偷偷流泪的夜晚却也不在少数一一她们一共做过两年的室友,在这个五人的“小团体”之中,她是最了解季澜,也是和季澜关係最好的一个。 在那些个彻夜难眠的夜晚,岑颖总是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季澜呢? 她明明还年轻不是么? 而且在高考时她的发挥挺不错,顺利被一所位於外省,她非常心仪的大学录取,眼看著就要彻底摆脱那个烂人老爹(岑颖知道季澜和父亲之间的关係非常糟糕,属於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立即断绝父女关係的那种“糟糕”), 结果却在这个节点失去了生命她本该有美好的未来才对。 这些让岑颖感到迷茫、伤感的念头越积越多,最后渐渐演变成了,“在死前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只是死后的一场仪式,真的可以让不信教的人上天堂吗?”、“她真的已经安息吗?”的疑惑。 实际上,抱有著类似想法的人,並不只有岑颖一个。 奈柔、马非凡、徐安山,作为都是季澜生前好友,他们无一不为她的离开感到惋惜。 这种惋惜,最终逐渐变成了疑惑和担忧,他们在那之后的每一次聊天、每一次聚会中,总是不自觉地聊起这样的话题:也不知道,季澜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应该说,生者对已逝者的怀念方式,大都如此。 儘管人们通常不愿承认,自己对於逝者抱有这某种“同情心理”,並认为这是属於生者的傲慢,以及对於已逝者的不尊重。 但事实就是这样。 岑颖原本以为,他们还要一直痛苦地、悲伤地怀念著季澜,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著像是这类“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等到他们经歷更多的生离死別,渐渐对此麻木为止。 直到一个月前,马非凡突然在他们的小群里分享了一段,自己在大学里和灵异社的社友进行“笔仙游戏”的视频。视频中的他和一位女生共同执笔,在昏暗的烛光下,正对著一张答题卡写写画画, “想知道有关季澜的事,或许这会是个办法。”就在其他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马非凡这样说道,“笔仙,搞不好可以回答我们的疑问。” 而这次提议,最终也成为了他们聚集在这里原因。 马非凡,是季澜的后桌,为人性格开朗,曾任校篮球队的副队长,妥妥的“阳光大男孩”人设,过去素来跟季澜以“哥们儿”相称。 不过,跟马非凡关係不错的人都知道,虽然这傢伙看起来是个“阳光开朗好青年”,但私底下,却“鬼神之说”非常感兴趣,儿乎到了有些痴迷的程度。 据他本人的解释,他之所以会喜欢这些事,是因为自家祖上曾出过一位非常厉害、手眼通天的道士。 马非凡从小听著那位祖先的事跡长大,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成长为了此类话题的爱好者。 在岑颖的记忆中,马非凡和季澜之间唯一有过的一次不愉快,就是因为这件事。 马非凡经常在他们几个面前吹嘘,自家祖上的那位高人,抓过多少多多只妖怪,隨手一招就能引来风雨雷电什么的。 结果无神论者季澜完全不信这一套:以前她只是不参与这类话题的討论,不是打哈欠就是抠指甲,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而那天估计是心情特別不好,加上马非凡的描述明显有些夸张了(他说自家那位祖宗差点当了西海龙王的女婿,龙王还说要把小女儿许配给他什么什么的),於是她就没好气地说了一声:“都什么年代了,小马你怎么还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呢?” 听季澜把自己祖宗的传奇经歷说成是“乱七八糟”,马非凡当然不服气,於是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直到上课铃响了才不欢而散。 后来大家有了经验,这两人共同在场的时候,就儘可能地不提及这类“怪力乱神”的问题,省得他们一个兴奋过度,一个不屑一顾,最后又闹得不愉快。 除开这件事以外,他们俩可以说是很好的朋友,性格也挺合得来,偶尔还一起打个球什么的一一虽然班上也有传过关於他们俩的“緋闻”,但熟悉这两人的都知道,他们俩真是“纯友谊”,童叟无欺。 而作为这次活动的发起人,马非凡当时所给出的理由是:作为生者,我们註定无法知道季澜在死后的处境究竟如何,既然如此,不如去寻求其他已逝者,也就是“笔仙”的力量。 只要在合適的地点召唤笔仙,搞不好就能遇到某位认识季澜的“笔仙”,这样他们一直以来的疑惑,也许就可以得到解答了。 在初次听到马非凡的提议时,群里剩下三人的反应可以说是不同,也可以说是很一致。 奈柔直接说了一句“你认真的吗?”,表示自己的莫名其妙。 性格在几人中最不强势,且一贯胆小、连那段视频都没敢看完岑颖,则只是发了三个点(.::),表达自己“不知该说什么好”的心情。 至於徐安山,他算是最不给面子的一个。 他转载了一篇《用科学的方式揭秘笔仙游戏的“真相』》的贴文到群里(文章的大致內容是:在进行笔仙游戏时,参与者是由於身体的特殊姿势,以及血液循环、心理暗示等等诸多原因,才会导致產生“请到了笔仙”的错觉,实际上不过是身体自然的“不受控反应”而已),作为自己的回覆。 面对三人冷淡的反应,马非凡倒是也没生气,只是说“好吧好吧,我原以为这是个好办法来著”,结束了这次看起来有些“天马行空”的提议。 然而,让岑颖意想不到是,就在这件事过去了大约一周后,那天第一个表达反对的余柔突然在群里@了马非凡,並转载了一则,前些年在网上很热门的“笔仙游戏”的记录视频,问道:“你们上次玩的版本,这个视频里的似乎不太一样。” 在得到了马非凡“是有些差別,但是原理大同小异”的回答之后,奈柔沉默了一会,说:“这几天我在网上,查了不少关於笔仙游戏的事就当是我反悔了吧,我现在觉得小马的提议不是完全没有可行性一一反正只要按游戏规矩行事,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么?我们或许可以试试。” 奈柔是季澜田径队的队友,以前外出集训时总是同住一个房间,加上和她一样是电视明星“顾乐”的忠实粉丝,所以她们关係很好,总是有著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她本人的性格也和季澜相仿,虽然名字里有个“柔”,但却是大大咧咧的类型,有什么事儿一般都会直说,不会彆扭地绕圈子。 这次余柔突然变卦,却也没有碍於面子给自己找台阶下,而是主动承认“我確实反悔了”,就是她性格最好的写照。 而就在岑颖的脑筋还没转过来的时候,另一名群成员徐安山也表示了赞同:“既然这样,那就试试看吧。” 在看到徐安山的回覆后,岑颖才是真的看傻了眼。 要知道,徐安山可是和季澜一样,都是那种典型的无神论者,对鬼神之说向来是不相信、不关注、不在乎的態度,可是这样的他,居然也同意了马非凡的计划,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岑颖看著徐安山的回覆,思考了很久才得出了一个勉强能说通的结论:无神论者徐安山之所以会赞成这个计划,是因为—-他曾经暗恋过季澜。 徐安山一直以为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可实际上,他们五人中除了季澜本人, 其余三人都对此一清二楚。 老实说,这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虽然在朋友们的眼中,季澜偶尔有点“没神经”,而且性格也“不怎么像是个女生”,但她长得確实很漂亮,一直是“校”这一头衔的有力竞爭者,学校里暗恋她的男生一直都不在少数。 而在过去的相处中,徐安山虽然性格沉稳內敛,可跟季澜相处的时候,他看她那种眼神,和有些不自然地体贴反正儘管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对季澜有意思就是了。 至於季澜为什么没有察觉到或许是因为“当局者迷”,也可能是因为这傢伙对顾乐过分痴迷,把对两性关係的注意力全都奉献给了偶像吧? 所以,徐安山这次支持了马非凡的提议,在岑颖眼中,也只可能是这层理由了。 哪怕他一直认为人死即灭,而不会变成鬼魂、灵魂这类不被科学家所承认生命形式,他甚至现在就是一位在读医学生。 可这件事涉及到季澜.他愿意试试看在余柔和徐安山相近表態后,最后的球,传到了岑颖这里。 “阿颖,你怎么看?” 在马非凡的问询中,岑颖给出的回答是:“如果大家都愿意试试——-那我也愿意。” 这也是她的真心话:虽然很害怕,但她真的很想知道,在那个世界的好友, 过得究竟好不好。 於是乎,这么一支由四位大学生组成,平均数、中位数、眾数都是十九岁的“召灵团队”,就这么组成了。 “我吃完了!”岑颖了被果汁冻得有些酸的牙齿。 “嗯,那就准备出发吧。”马非凡说。 “现在不会太早么?”余柔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才六点半刚过。 “没事啦,做准备工作也要时间。再说,反正今天学校也没人上晚自习。”马非凡背起了他的单肩包,“咱们怎么过去?” “去路口拦计程车吧。”徐安山平静地说,“江南路最不缺的就是计程车。” 第308章 计程车 第308章 计程车 江南路步行街。 “你们三个真行,明摆著的下雨天,也不知道出门要带伞。” 在渐浙沥沥的小雨中,撑著伞的岑颖,看著大摇大摆钻进来“蹭伞”的余柔,还有乾脆就走在雨中的马非凡和徐安山,有些无语地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岑颖对此倒也不算很意外一一在男生们的眼中,“下小雨”通常等於“没下雨”,他们如果哪天能想到“出门要带伞”这件事,那反倒奇怪了。 至於余柔,大概是因为练体育的关係,她的性格和季澜相仿,柔柔弱弱的部分很少,属於“那种走出食堂后突然发现下雨了”之后,在“等人来接”和“直接冒雨冲回宿舍”中,毫不犹豫选择后者的类型一一指望她想起来出门带伞的难度,跟男生们恐怕也没差多少。 “哎呀,这不是今天戴了帽子出门,就以为天上没下雨吗?”果然,余柔笑眯眯地说道,“还好有阿颖你在,无情的带伞机器!” “什么带伞机器?下雨天出门要带伞,这不是每个正常人都会做的事儿吗?”岑颖没好气地说,“而且我前两天才刚染了头髮呢,我可不想这么早补色。” “喔是吗?你染得什么顏色啊?”奈柔拨开她的发尾,“怎么看著不明显呢?” “青灰色啊,刚才你在肯德基有灯的时候,都光顾著看人家吵架,都没关注我是不是?”岑颖斜眼看她。 “哈哈哈,没办法咯,神经病总是比知道出门带伞的正常人更引人注目一点。”余柔哈哈笑道,“原本我也想假期前染个头髮再回家来著。可是我的tony 老师说,我的头髮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让我至少再等半年——” “我说啊,两位小姐——”走在两人前面,不顾形象地把皮衣顶在头上,仿佛电影里“无头骑士”的马非凡转身(不是回头而是转身,是因为已经头身一体了)道,“你们俩是聊的开心了,可就不能走快点嘛?这还有俩倒霉蛋在淋著雨呢!” “那你们俩就先跑两步去拦车唄,在车上等我们。”余柔很自然地说。 “你难道不是该大方地说,让我们俩也一起来进来挤一挤吗?!” “伞又不是我的,我大方什么?” “那你蹭到伞了,可以把帽子借我戴啊!” “你都披著衣服了还要帽子干嘛?我要借也是借给安山。”余柔故意说,“ 安山,你要不要帽子?” “免了吧,这都没几步路了。”徐安山朝路口的方向看去。 就像他预料的那样,今日虽然天气不佳,可步行街上来往的游客、行人却並不在少数。 与之相对的,路边等待拉客的计程车,也早已像往常那样排起了长队一一因为这里的客流量很大,所以途径的司机大都会靠边在这里等上一等,几乎可以说是白捡的生意。 队首,一辆接到了客人的蓝色计程车驶离街边,接替它位置的,是一辆红色的计程车。 “就这辆车了吧,我先去了。”徐安山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三人也见此也不好意思让司机多等(大学生素质就是高),马上停止了拌嘴,快步跟了上去。 因为岑颖比较容易晕车,所以其他三人便依照惯例,把副驾驶座让给了她, 很自觉地选择钻进后排。 “客人去哪里?”岑颖才刚坐上车,耳旁便响起了司机师傅有些缺乏起伏的问询声。 岑颖闻言先是一愣,在心中飞快地掠过一道“好有礼貌的司机—”的念头之后,才应道:“去安平四中,师傅。” “请系好安全带。” 司机的回答依旧,礼貌得像是运营公司每年拍摄的宣传篇里请来的那些“时刻遵守公司条例”的演员似的。 当他抬手打表的时候,岑颖也抱著有些好奇的想法,看了一眼他的相貌。 这名司机生著一张极其平凡的脸,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毫无特点可言。 没特点到了什么程度呢?大概就属於那种哪怕见过一百次,也不一定能在人群中认出的长相吧。 也是在这一刻,岑颖忽然发现,司机的注意力似乎並不在路面、也不他们这些客人的身上。 以她的角度刚好能够清楚地看到,司机的眼神正在从挡风玻璃的下沿,朝著上沿缓缓地移动。 要知道,外面现在正在下雨,雨水是沿著挡风玻璃从上往下流的,而司机的目光却正好相反,就好像是在看著什么东西正在顺著这面挡风玻璃往车顶上爬一样·.· 可是在岑颖的眼中,哪个位置明明除了规律摆动的雨刷,和下滑的水珠以外,什么都没有。 原本经歷了刚才肯德基的闹剧,以及和朋友们见上面时的愉快,已经稍稍冲淡了一些她对於今晚计划的紧张,可现在却——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一次涌上了岑颖的心头。 “那,那里有什么东西吗?师傅?”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司机把目光重新投向路面,缓缓踩下油门一一虽然嘴上说著很礼貌的“司机规范用语”,可他完全不像是那个温柔的周道长一样,有耐心客人解答问题。 桑塔纳驶上路面,在雨幕中平稳地行驶著,朝著他们的目的地安平四中驾去就好像司机说的一样,一切正常。 就在岑颖在心中疑惑,自己是不是因为紧张过度而疑神疑鬼,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的时候,后排的三人已经自顾自地聊起了天。 “一看到这辆红色的车我就突然想起来—.”个子最高,却坐在中间位置的马非凡说道,“你们还记得去年时候的新闻吗,说是有个自製枪械的连环杀人犯,流窜到了安平这一带,搞得人心惶惶的。” “我好像有点印象。”余柔接话道,“是不是那个,只对穿红衣服、染红头髮、用红色手机壳-总之就是只对“看起来红红的”的市民下手的神经病?我妈知道这事儿以后,都不敢穿红拖鞋下楼丟垃圾呢。 “没错没错,就是那傢伙。”马非凡点头,“知道他是怎么落网的吗?” “啊?他已经被抓了吗?” “好歹是老家的新闻,你多少也关注一下好不好—” “他跟警察叔叔枪战了?biabiabia?”奈柔有些想当然地说。 “不不不,你绝对猜不到他是怎么被抓的。”马非凡神秘兮兮地说,“那傢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公园里呼呼大睡。那把犯下了好几条人命的手枪就这么被隨手丟在地上,最后被路过的流浪汉发现,报警了。” “据我一个在派出所工作的叔叔说,他被抓之后就好像是在梦游似的,完全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公园里,而且枪膛里的剩余子弹数,也跟他本人的说法对不上。” “不光如此,根据警方的观察,这名犯人睡觉的时候,十天里至少有八天, 都在大叫著『有妖怪!』『大仙饶命!』『地球不是圆的!』一类根本听不懂的话。可是被叫醒之后,他却又回忆不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个什么梦——” “这听著不就是精神病越来越严重了吗?”余柔说,“他一个在逃杀人犯都敢在公园里睡大觉了,搞不好就是症发作了。” “我先前看电视上,专家根据他的作案时的行为,推测出他是个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以及被害妄想症的精神病人。”目前就读於临床医学专业的徐安山说道,“这类精神病人,確实是会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因为他们的大脑已经完全混乱了,分不清想像与现实,算是比较典型的病症。” “这种人最后是会被枪毙还是会被送进精神病院啊?”前排的岑颖弱弱地问。 “那要根据他作案时的精神状態来定。”徐安山平静地说,“不过就算他能逃过一死,估计也逃不过在精神病院度过余生的命运就是了。” “唉,杀人还有理由了,什么世道。”余柔摇摇头,“这种人就该塞到炮管里,直接biu的一下给他发射到宇宙去。” “好在这傢伙来安平没多久就落网了,不然也不知道这阵恐慌还要持续多久呢。”健谈的马非凡说,“师傅你们这种出夜车的,那阵子应该也嚇得够呛吧? 谁知道会不会上来个疯子,拿枪指著你呢一一这挡板可挡不住子弹啊。” “是有点。”司机回答的时候,依然是那种毫无起伏的语气。 他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刚才这些年轻人们明明是以他的这辆“红色计程车”为话题展开討论,但他本人却没有任何想要参与进来的意思。 这种性格,在人均话癆、开车的时候也总是不忘和微信群里的同乡发几条语音的计程车司机中,应该算是比较少见的。 不过马非凡对此並不在意,健谈的人总是能找到各种话题。 “说起来,这辆车是老款的桑塔纳吧?”他摸了摸前排座椅的靠背,有些怀念地说,“我家以前也有辆桑塔纳,后来卖车前,我还跟它合影了来著。” “是的。”司机回答。 “难得啊,我记得这款车的怠速的时候总是容易不稳定。可刚才等红绿灯的时候,感觉倒是出奇地稳,跟没点火似的。”马非凡平时除了喜欢鬼鬼神神的事情之外,还是个“汽车迷”,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就直接去驾校报了名,在去大学报导以前就已经是驾照在手,平时对车子的事情可以说是“门儿清”。 “我最近刷到视频,好像说是计程车报废年限延长了对吧?” “嗯。” “好事好事,要我说有些標准確实不需要卡这么死,老车的质量一般都挺不错的。”马非凡持续性话癆,“本来计程车行业就不景气了,要是標准一直不放宽,恐怕司机们都得跑去开网约车了一一最近油钱又涨了吧?” “是的。” 就这么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閒聊著(基本都是马非凡在说,司机只是偶尔应两声,岑颖因为怕晕车不敢动弹,余柔在玩手机,徐安山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计程车一路平稳的前行,终於即將抵达目的地。 “师傅你小心点,这条道上有个大坑,已经有好几辆车刮到底盘了。”马非凡提醒了一声,转而又有些奇怪地探头道,“?我记得就是这儿啊?是运气好没压到吗?” “你怎么知道这有个坑的?”余柔问。 “我昨晚骑车来踩点(被徐安山拍了一下)·-咳咳,我是说路过这里的时候碰巧看见的。”马非凡一边解释,一边还低声嘀咕著,“不对啊——我记得明明就是这个位置,可刚才路过的怎么一丁点感觉都没有-是师傅驾驶技术太好了吗?” 红色的计程车停靠在了安平四中的门口。 “终於到了,这鬼天气真是堵得要死。”后排的奈柔第一个推门下车。 “辛苦了师傅,车费多少?”岑颖自觉地摸出了手机,准备扫码一一谁坐前排谁付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默契。 “十五元。”司机把收款码递向她。 “额——·能用微信吗?” 司机依言把塑封的列印纸调个头,露出了绿色的那一面。 “好嘞,过去了。”岑颖付完钱,就推开门准备下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从始至终,除了“客人去哪里”、“请系好安全带”以外,从来没主动说过话的司机,突然开口道。 “需要雨伞吗?”司机问一一当然,还是那种缺乏起伏的语调。 “啊?”岑颖一愣。 “今晚的雨会越来越大。”司机望著夜色,平静地说,“我车里还有备用的伞。” “不,不用了!”反应过来的岑颖立刻说,“师傅您太客气了!谢谢啊!” 好意被婉拒的司机师傅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看来这位司机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其实也是个好心人。”岑颖下车的时候,像是这样的想著。 她目送著计程车远去,隨便確认了一下:车顶上除了那块“空车”的標誌牌以外,確实是什么都没有。 “阿颖!傻站著干嘛!手机落车上了嘛?”身后传来同伴们的招呼声,“快带著你的伞过来啊!雨越来越大了!” “喔喔,来了!” 第309章 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第309章 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四人站在校外的那棵大树下,眺望著夜色中的安平第四中学。 今天是清明假期的第一天,学生们都已放假回家,整座校园就只有保安亭里还亮著微弱的灯光。 “学校还是老样子啊。”余柔手搭帽檐,道出了所有毕业生返回母校时,都一定会感慨地那句经典台词,“不过现在的高三,清明节都能放三天假了吗?咱们以前好像没有这种待遇吧?” “听说是被哪位正义勇士举报了。”马非凡的小道消息总是很灵通,“现在的高中只敢剋扣寒假跟暑假的假期,这种短假,该放还是会放的一一当然也不是满打满算的三天,他们一直上课到今天中午才放假呢。” “其实我出门之前,还幻想过我们会不会在门口遇到卖鸡柳的大来著看来是没戏了。”岑颖仰头望著这棵大树,“我记得以前,澜澜就总爱站在这棵树下吃鸡柳对吧?” “嗯,她不光自己吃,还把鸡柳餵给一只总是出现在这里的乌鸦一起吃。”徐安山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似乎是在寻找那只记忆中乌鸦的踪影,“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乌鸦想吃就给它吃唄,哪儿有这么多为什么?』。” “真是有她个人风格的回答啊。”余柔笑了笑,转头看向马非凡,“所以呢?小马你刚才说昨天来踩点,踩出什么名堂来了?”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去確认一下秘密通道还在不在咯。”马非凡嘿嘿一笑,“我们的学弟学妹们很给力,上上上届弄出来的秘密通道,这一届还依旧保持著呢。” “秘密通道?”岑颖眨眨眼睛,“你是指那个二栋宿舍楼边上———” “就是那个狗洞啊狗洞。”余柔说出了秘密通道的“常用名”。 “喔喔,懂了懂了。”这下岑颖就听明白了。 就像绝大多数寄宿制的高中一样,安平四中也有一道学生们专门用来溜出学校,作用於去网吧通宵的一类用途的“狗洞”。 狗洞的位置,位於学校二栋宿舍楼后方的砖墙处,在他们几个还没入学就已经存在了一一其实就是胆大的学生,把绿化带后方的砖墙给砸了个窟窿,平时就用木板掩看,谁要用谁就自觉把狗洞恢復原状。 只能说,也难怪安平四中一直以来的本科录取率,跟市区的其他学校相比, 只能算得上是“一般般”一一人家正经学校,都是学生掏一个狗洞学校发现一个,然后学生继续掏,学校继续抓;这里倒好,一个狗洞传承了这么多年,连毕业生回来做客都能再利用一回,足可见得这所学校在对学生的管理上有多么不上心。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马非凡掀开那块被细心地糊上了灰白色油漆的木板,带头弯著腰,钻了进去。 “没想到都是大学生了,居然还能再体验一次钻狗洞的滋味啊。”佘柔敏捷地翻出了灌木丛,回头还不忘扶了一把素来体育成绩糟糕,以“手脚不协调”著称的岑颖。 “就算是大学生,保安大叔也不会相信咱们大晚上冒著风雨来『参观母校的理由,放咱们从正门进去吧?”马非凡也来搭了把手,两人一起把岑颖,跟拔萝卜似的给“拎”了出来。 “多谢多谢。”岑颖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还沾上两片叶子的刘海。 原本她还想回头拉最后进来的徐安山一把,好在掉线的“自知之明”及时上线,在意识到人家根本不需要帮助后,她赶紧让开道,免得碍事。 “阿颖你这一幅缺乏锻链的样子,大一的体测有把握及格吗?”马非凡有些好笑地看著狼狐的岑颖。 “这种事儿嘛———还是听天由命吧。”岑颖汕笑道。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咱们加快脚步吧。”徐安山把防水的双肩包反背到了前胸,“现在的十班,还是在老教室吗?” “嗯,没变。教学楼五楼的厕所边上,谁被分到谁倒霉。”马非凡由一次把皮衣顶在了脑袋上,开始扮演无头骑士,“出发吧。” 就这么,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他们一路借著教学楼里自动感应灯的光亮, 来到了他们毕业前待过的最后一个教室,高三十班。 一路上他们该聊天就聊天,也没有怎么小心翼翼一一反正门岗也不可能真的这么尽职尽责,在假期期间还会巡视这空荡荡的校园。 “教室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啊。”余柔刚一走进教室,就开始东看看西看看, 从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到教室后排角落里的那棵看著无精打采的发財树,“学弟学妹们怎么也不知道重新装扮一下-哇,这块墙砖怎么还是破的! 差点划到我的手!” 虽然是临近清明,虽然之后要进行的“游戏”多少有些诡异,但当他们真正来到这件教室的时候,心情却反而是稍稍地放鬆了一些。 毕竟他们曾在这里渡过了完整的高三一年,期间有欢乐,也有苦闷。 虽然现在教室里的书包、课本都不属於他们,课桌也有了新的主人,可真正步入这里后,却还是给他们带来了一种“回忆扑面而来”的感觉。 岑颖缓步来到窗边,在倒数第二排的那个座位上,坐下了下来。 课桌很整洁,课本、练习册被堆叠成规规矩矩的“长方体”,塞在抽屉里。 从练习册上的署名来看,这张课桌现在的主人是一个叫“黄鶯鶯”的,爱乾净的女孩儿。 爱乾净的女孩通常都会有类似的习惯不是么?你在她们的抽屉里,永远找不到空饮料瓶和饼乾沫,有的只是整整齐齐被码放好的各科教材和习题集以及各色的原子笔,黑色用於日常使用,红色用於改题目,蓝色用於在课本上作注释;抽屉的角落里永远常备著一包湿纸幣,方便时刻保持清洁工作。 回顾在这张课桌的前任主人还在时,岑颖可从来没有见过它还有这么干净整洁的时候一一无论是桌子左上角用铅笔乱涂乱画的“顾乐”,还是抽屉里好像哆啦a梦的方能口袋一般,只要伸手进去,就能找到吃不完零食、喝不完的饮料。 是的,自从升上高三以后,这里就一直是李澜的座位。 岑颖记得很清楚,每一次上数学课的时候,曾经的季澜总是用那种“忧伤的眼神”望著窗外,似乎是在对电线桿上的鸟儿诉说自己的苦闷。 岑颖有一次觉得实在好玩,便用草稿纸把她的这幅样子临摹下来(岑颖的数学成绩也够呛),在下课后把这幅命名为《女高中生与数学课》的画作送给季澜。 季澜收到了礼物,表示很开心,还专门去淘宝上把这幅画做成了手机壳。 想著想著,岑颖转过头,望向窗外。 那根电线桿依旧在那里,只是在糟糕的天气下,那里没有站著常见的麻雀们,也没有那只,似乎和季澜结成了某种超越种族友谊的乌鸦。 一切好像还是老样子,却又不是老样子。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阿颖。”徐安山来到她身边。 不像现在还在教室里到处逛到处瞧的马非凡和奈柔,他的性格要沉稳许多。 “嗯,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位小黄同学。”岑颖把练习册放回了它应该在的位置,挤出一个笑容,指著桌板问,“我们是不是该铺张报纸什么的?” “我有准备。”徐安山从双肩包里,拿出一包东西。 分別是打火机、两支白蜡烛、一块白板、一支马克笔,至於用来包裹的报纸就被徐安山拿来,直接铺在了桌面上。 在看到这些道具的时候,岑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如果很害怕的话,不如让余柔来。”到底是好朋友,徐安山一下就看出了她的紧张,“她向来不怕这些事。” “没事啦,就按咱们的计划来吧。”岑颖故作镇定地笑道,“你们都在这儿,我没什么好怕的。” “喔,很专业嘛安山,这几天做了不少功课吧?”马非凡不知何时逛到他们身边,满意地点点头。 “蜡烛放的位置有讲究么?”徐安山问。 “没有,放在桌子两边就行。” “要不然把桌子推出来一点?我怕烧到墙。”岑颖问,“应该没关係吧?小马。” “没关係没关係,只要咱们是在这教室里就没事。”马非凡帮忙一起把桌椅向外拉了拉,“把蜡烛点上把,安山。” 如你所见。 这间教室,这个季澜曾经的座位,就是他们提前选定的,今晚要进行笔仙游戏的场所。 理由很简单:假设人死后真的存在灵魂,並且具备自由活动能力的话,他们认为季澜的灵魂,大概率会从这座学校、这间教室里经过,甚至逗留一一这里不仅仅是她的死亡地点,也是承载了她无数回忆的场所。 所以,在这里进行笔仙游戏,响应他们的,必然是在这附近徘徊的鬼魂:对方很有可能见过、认识死后的季澜,这样他们就可以从笔仙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当然,其中还存在一种可能性,一种他们谁都没说,但都在心里考虑过无数次的可能性。 也许,只是也许。 今晚响应他们的笔仙,会是季澜本人也说不定。 毕竟按照笔仙游戏的规则,如果季澜確实没有前往天堂一类的地方,而是一直逗留在此地的话,变成了所谓的“孤魂野鬼”的话,那么她確实有响应他们的资格,成为今晚的“笔仙”。 至於,他们为什么都不把这个可能性拿出来討论,而是默默地藏在心底或许是不希望给大家带来过分的期望吧? 毕竟“找笔仙了解季澜的情况”和“召唤来死去的季澜本人”可完全是两码事。 “行了,这样就0k了。”借著忽明忽暗的烛光,马非凡在白板上写写画画, 很快就完成了“答题板”的绘製。 白板的上半部分,分別写著“唐”“宋”“元”“明”“清”五个字,这是为了方便笔仙回答关於一些歷史方面的问题,最直观的就是提问,例如笔仙是“哪个朝代”的人这一类的问题。 而白板左右两侧,分別是竖写“是”与“否”,以及“男”与“女”,同样,也是为了方便笔仙作答。 这一类答题板的绘製方式有很多种,不过基本都大同小异。马非凡所使用的这一种,也只是他从灵异社里学来的。 岑颖和徐安山面对面地坐在桌子的两端,他们就是今晚负责进行笔仙游戏的人。 胆小岑颖之所以被选为游戏参与者,是因为在四人中,她的身体是最不好的一个,一年到头少说要感冒发烧个两三回。 而跟马非凡的“专业知识”,岑颖之所以身体虚弱,属於“阴盛阳衰”的一种体现,所以由她参与游戏的话,会提高他们请到笔仙的机率。 至於徐安山,则是他本人很早就主动要求,希望作为游戏的直接参与者一因为大家都知道原因是什么,所以就很默契地没有多问。 “阿颖你还好吧?”余柔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害怕的话,要不就换我来吧?” “没事没事,都到这里了。”岑颖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嘴唇,仍然表示自己没事。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吧,在进行游戏时候的那三点注意事项。”游戏即將开始,马非凡也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一是绝对不能问笔仙的死因,二是不能问笔仙的具体姓名,例如姓甚名谁。三,绝对不要让笔仙满足你的某个愿望。” “如果在游戏过程中遇到什么奇怪的状况,例如身体感到非常不適一类的, 一定要马上说出来,我们可以马上终止游戏。”马非凡把那只马克笔递给他们,“那么就开始吧。安山,阿颖。” 岑颖和徐安山对视了一眼,隨后便伸出手,手背交错,稳稳地夹住了那只笔他们的手臂悬於空中,將鼻尖笔垂直於桌面,对准了那面白板。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两人凝视著那只马克笔,用很低的声音,异口同声地这段用於召唤笔仙的咒语。 “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第310章 笔仙,笔仙,请问…… 第310章 笔仙,笔仙,请问……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作为今夜的游戏两位参与者,岑颖和徐安山同时念诵出了这句邀请笔仙的咒语。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雨势愈发沱,雨点密集敲打玻璃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指在叩击著窗户,与教室內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持笔两人借著摇曳烛火的火光,望向彼此,很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再一次异口同声地念出了那句咒语。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依照笔仙游戏的规则,直到成功邀请到笔仙以前,游戏的参与者需要一直重复念诵这段咒语,大概就类似於按人家的门铃,人家没听见就再来一次。 依照网上的说法,这个“唤灵”的过程,短则需要几分钟,长则需要十几分钟。 还有乾脆就无法得到回应,直接宣布游戏失败的。 提前做过了功课的两人,知道这是正常流程,这才会这么默契地继续念诵咒语。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表明的平静是一回事,参与者心里的活动,却又是另一回事。 至少从岑颖的视角来看,徐安山心里在想什么她不知道,可此时的自己,说是“非常紧张”也不为过。 儘管不是独自进行游戏,身侧还有马非凡和余柔的陪伴,但她还是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臟现在正在“突突”地直跳。 毕竟这氛围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无论是幽幽的烛火,淒冷的雨夜,还是这段在她听来有些意义不明的“咒语”,这些要素叠加在一起,毫无疑问地放大了她的紧张,以至於让她觉得,自己的手之所以还没有开始发抖,可能是因为徐安山的手过於稳定了些。 可是也没办法,作为標准意义上的“胆小鬼”,在进行这么重量级的唤灵游戏(对於胆小鬼来说確实很重量级)时,她也实在是没办法让自己不害怕。 如今能控制好表情(嘴唇不发抖、眼角不抽抽)就已经是儘可能不拖累徐安山,不当“猪队友”了一一如果不是为了季澜,她发誓自己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绝对不可能参与这么恐怖的游戏。 “快点来吧笔仙大人,赶在我被嚇死之前——· 怀抱著这样悲哀的想法,在几秒钟后,她再一次和徐安山一起,念出了那句咒语。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就在这个瞬间,就好像是呼应了岑颖的祈祷一样,她左手边的那只白蜡烛, 突然有些不自然地闪灭了一下。 注意到了这一点的岑颖,一下把还没念完的那剩下半句咒语咽了回去。 她脸色苍白地看了看面前的徐安山,又看了看身旁的马非凡和余柔。 从他们几人凝视著那支蜡烛目光中,岑颖可以確定,注意到刚才这一幕景象的人,並不只有自己。 这里经验最丰富的马非凡,对此明显是感到有些意外,只听他嘟囊了一句:“这第三遍都还没念完,有这么快么——.” “会不会是风吹的?”余柔小声说。 “门窗都关著,哪里来的风?”马非凡摇摇头,看向持笔的两人,“你们感觉如何?” “没什么特別的感觉。”镜片中反射出烛火的徐安山依然保持著冷静。 “阿颖呢?” “我————也差不多。”岑颖努力克制著恐惧,没有把那句“我嚇得差点把手抽回来了”说出口。 “嗯—·按理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请到笔仙,是巧合么?”在灵异社尝试笔仙游戏时,足足了十五分钟才成功的马非凡摸了摸下巴,“总之先继续吧。” 徐安山看了岑颖一眼,岑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两人重新念起了刚才被变故打断的咒语,“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啊!!!” 最后的那声惊叫,来自岑颖。 “怎么了?!”一边原本专注盯著蜡烛的余柔被嚇了一跳,赶忙问道。 岑颖张了张嘴,却是因为恐惧而没能说出话来。 她用求助的眼神,望著面前脸色也开始微微变化的徐安山。 在沉默中,两人握笔的手,开始有些不自然地微微颤动起来。 垂直於白板上方的画笔,在两只手的牵动之下,於空中不太明显地画了一个圆。 “真来了么?!”马非凡惊讶地说著,一旁的余柔也瞪大了眼晴。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在这同行的参与者说不出话来,围观者惊讶不已的氛围之下,徐安山忽然又一次,低声地喊出了这句咒语,“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像是为了响应他的话语一般,徐安山和岑颖分別夹住马克笔的手缓缓下移, 笔尖轻轻地落在了白板的中央。 在眾目之下,隨著马克笔的转动,白板上传来摩擦產生的轻微“滋滋”声,一个首尾相连的黑色圆圈,就这么出现在了白板的正中央。 “你感觉到了吗?阿颖。”眼见著圆圈落成,徐安山用有些凝重的眼神,看向连嘴唇都开始泛白的岑颖,“好像跟非凡之前说的那种感觉——..不太一样。”” “你说什么呢安山?什么不一样?”马非凡奇怪地问道。 “你之前说,在成功请到笔仙之后,游戏的参与者会感受到一阵隱约的寒意,伴隨著游戏的继续进行,逐渐从手臂开始,一直蔓延到半身。”徐安山皱著眉头,“但是这跟我此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阿颖应该也差不多吧?现在就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我们的手腕,操纵著我们画下了这个圆。” “被冰冷的手握住了手腕?”马非凡一愣,“真的假的?阿颖你也感觉到了?” 岑颖颤抖著点了点头。 这也是她刚才忍耐不住,惊叫出声的原因一一本来就够害怕的,还突然被人抓住了手,换你不尖叫吗? 要知道,无论是笔仙游戏亲歷者马非凡本人向他们提供的经验,还是网络上所流传的那些贴文,对於笔仙降临时的描述,基本都只是感觉到一股“隱隱约约的冷意”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那一类“从科学角度论证笔仙游戏真偽”的文章中,总是会用“血液循环不顺畅”作为驳倒“鬼神之说”观点的理由之一一一笔仙游戏中想要顺利请来笔仙,势必要伴隨著长时间的“呼唤”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游戏参与者长时间举著手臂,自然容易產生酸麻、血液循环不通畅的情况(这种时候手臂通常容易发冷),然后在一遍又一遍咒语呼唤所引起的心理作用的加持下,就很容易因为不受控的颤抖,而画出对应咒语的“圆圈”来。 但这跟他们所经歷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们只是念诵到了第三次咒语,身边的蜡烛就有了不自然地反应,而念到第四次时,握笔的手便不自觉地开始画圈,此时距离游戏开始,恐怕还不到两分钟。 而且就像徐安山说的那样,自从那句咒语念完之后,她就感觉有一只看不见的、冰冷的手,轻轻地扣在了她的手腕上-那根本就不是“一阵隱约的冷意”那么简单,她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確定,那个白板上圆圈的落成,並非基於她的徐安山的其中某一人意志,而是另一股力量正在作票。 比如来自那只,看不见的手的意志.— “要不先送走这位笔仙,让他们休息一会再来?”余柔看著岑颖恐惧的样子,有些心软地提议道,“反正距离子时还早,我们还有的时间。而且到时候我也可以换下岑颖。” 这一下,比起他们而言稍有经验的马非凡,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一方面是,虽然从自前来看,他们確实已经成功请到了笔仙,可马非凡对两位同伴经歷的笔仙游戏时的体验,为什么会和自己曾经参与过的那次有著明显的差异,仍然抱有著疑惑;另一方面,他无法肯定,“送走笔仙后再请回人家”这样的操作是否成立至少据他所知,以前就没人这么干过一一好不容易成功请到笔仙,一般人都会抓紧问几个问题,那里会捨得马上送走笔仙,等著“下次再会”呢? “已经到这一步·要不还是再坚持一下吧?”谁都没想到的是,岑颖在这时会结结巴巴的,仿佛鼓起勇气一般地开口道,“你———-你还可以吗?安山。” “嗯,当然。”徐安山看著依然脸色苍白,眼中却也闪过一抹坚定之色的岑颖,点了点头,“如果坚持不住了,提前告诉我。” “嗯——那你先来问吧。”岑颖在短暂的坚强过后,又变回了那副胆小鹤鶉的样子,“我,我怕说错话——老实说我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啊。” “好。”徐安山看了马非凡一眼,向他確认道,“不能问笔仙的死因,不能问笔仙的具体姓名,不能向它许下愿望,对么?” “是的。”马非凡稳健地说,“保险起见,还是先问一些相对无关紧——咳咳,我是说问一些基础的问题吧。” “了解。”徐安山望著手中的马克笔,低声开始了正式的提问流程,“笔仙,笔仙。请问你知道,人的身上,一共有多少根肋骨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一旁的余柔小声说。 马非凡没有理会,只是做了个声的手势:据他灵异社里学长传授的经验, 每一位笔仙的性格各有不同,就像人类一样,有的人不会说大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而有的人则喜欢“不懂装懂”。 这就导致了,在面对游戏参与者五八门的提问中,有的时候笔仙会给出一些“並不准確”的答案,也许这个回答是基於它本人(鬼)的认知,也可能是好面子,不想承认自己不懂,索性便胡了一个答案出来。 所以在马非凡看来,无论徐安山真的是隨口提问,还是有自己的打算,这个问题都是个好问题:他们可以通过回答来判断,这位以很快的速度响应了他们的笔仙,大致属於哪类性格。 这对於他们后续的提问很有帮助。 在四人的注视下,岑颖和徐安山握笔的手,在白板的中央停顿了好一会儿, 最终缓缓移向了左侧,竖写的“是”与“否”那一栏。 在短暂的停顿后,笔尖再次落在了白板上,围绕著“否”,慢慢画了一个圈“看来是位诚实的笔仙啊。”马非凡在心中得出结论,“这样也好,总好过乱答一通,就好像我上次招来的那位一样——” “还是刚刚那种感觉吗?”马非凡关切地问。 “嗯。”或许是因为忌惮笔仙的存在,徐安山没有回答太多,便继续问道,“笔仙,笔仙。请问你知道,这座学校—-我是说安平四中,是什么时候开办的吗?” 这一次的提问出口后,他们的手先是移动到了上方的“唐宋元明清”的朝代一栏,在每个对应著的的朝代上经过了一遍之后,似乎是因为没有符合的答案, 於是握笔的手又移动到了白板中央。 结果眼看著即將要落下去了,却最后关头又剎住了车,慢慢悠悠地返回到了白板的左侧,再次循著此前“否”字上的圆,又涂了一圈。 看起来就像是知道答案不属於唐宋元明清之间,所以准备自己写个答案出来,可是想了想又不太確定,索性就说自己不知道了。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四人的眼中,笔仙这次画圈的速度比起之前明显要稍快了一些,可能跟“只是照著圆描边没什么难度”有关係,也可能是“熟能生巧”了。 “阿颖。”在这个问题结束后,徐安山看著脸色稍稍好转一些的岑颖,为了缓解她的紧张,便主动说,“下一个问题,你要试试看么?” “可—可以问爱好吗?”岑颖小声问。 “可以。”马非凡点头,“但別问得太深。” “嗯——”岑颖想了想,才有些磕巴地说,“笔仙,笔仙—“” “我想请问你” “你喜欢吃鸡柳吗?” 第311章 你应该不是季澜,对吧? 第311章 你应该不是季澜,对吧? “笔仙,笔仙,我想请问———”岑颖问道,“你喜欢吃鸡柳吗?” 面对这一次似乎是有些无厘头的提问,笔仙没有太多犹豫,很快控制著岑颖和徐安山的手,在答题板的“是”与“否”之间,画上了一个小小的圈。 “意思是——不喜欢也不討厌?”这个预料之外的回答,让岑颖愣了愣,“还可以这样回答吗?” “嗯—答题板上的选项只是方便回答而已,最终会给出什么答案、以什么方式,终归是笔仙自己决定的。”马非凡解释道。 在不方便明说的“试探环节”结束后,已经基本確定了这名笔仙属於“蛮好说话类型”的马非凡,提醒他们差不多该进入正式流程了:“基本的问题问得差不多了,现在来请教一下和笔仙自身相关的事吧。” “笔仙,笔仙,请问你出身自哪个时代?”徐安山会意,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他们手中的马克笔,隨即移动到代表著时代的“唐宋元明清”一栏,最后在几人的注视下,於“清”字一侧的空白处,画上了一个圈。 “这是表示他是现代人的意思么?”好像有一点跟上这位笔仙思路的岑颖说。 “看来是的。”徐安山继续问,“笔仙,笔仙,请问你是男是女?” 好在,这一次笔仙没再用那种有些“模稜两可”的回答方式,准確的在“女”字上画了个圈。 “女性——”徐安山眯了眯眼晴。 “她是女的啊?”一旁的余柔有些意外,“那岂不是有可能———“ “可是她刚才没有承认自己喜欢吃鸡柳啊。”岑颖小声说。 “喔喔也是—” “咳咳—笔仙还在这儿呢。”马非凡咳嗽了两声,提醒她们別说越界的话,隨即正色道,“难得有机会,要不要再问一些关於我们几个的事?” 作为这类游戏的忠实爱好者,难得遇到了这么活跃的笔仙,马非凡会有这种心思倒也正常。 “那就一人一个问题吧。”徐安山说,“女士优先。” “我先来我先来,阿颖帮我问吧。”余柔主动凑到岑颖身边,在她耳旁小声道,“顾乐,问问她顾乐新电影的事儿。” “.不是说要问咱们几个的事吗?” “顾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好吧好吧·—.” 虽然觉得这问题疑似有些私心过剩,不过岑颖还是顺从地问道:“笔仙,笔仙,请问顾乐即將上映的电影《天下有贼》,票房成绩会好吗?” 这个问题刚一出口,岑颖就感觉到那股看不见的力量,一下把自己拖向了“是”字上,並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画出了一个圆润的黑色圈圈。 在其余三人的茫然之下,余柔紧拳头,不顾场合地开心低喝了一句“yes! 感谢笔仙小姐!”。 “下面到我了。”徐安山似乎是准备把问题从追星拉回正轨,严肃地说,“笔仙,笔仙,请问我在本科毕业后,可以顺利考上研究生吗?” 这一次,笔仙没有再展现出回答上一个问题时的果决,马克笔在“是”与“否”上各自悬停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 最终,她又在“是”上画了个圈。 包括徐安山本人在內,大家对这个回答倒並不算是特別意外:徐安山本来成绩就不错,要是换他们来回答这个问题,恐怕也就跟笔仙一样,稍微思考一下就会得出“是”的结论。 “到你了,阿颖。”徐安山望著“是”字上一前一后的两个圆圈,平静地说。 “我的话—————有了。”岑颖想了想,“笔仙,笔仙,请问你知道,我今年的体测能过吗?” 岑颖的问题出口,让笔仙再一次表现出了犹豫,且而还是相当明显的那种。 两人夹著马克笔的手,“是”与“否”两字上来回来去地移动著,在接近半分钟的纠结后,马克笔以缓慢的速度,在两字中间的画了个小圈一一和鸡柳问题时的回答一样。 “她——“-这是拿不准的意思?”岑颖有些莫名其妙地说,“她能篤定顾乐的电影未来会出成绩,能肯定安山能考上研究生,却不知道我今年的体测能不能过?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阿颖你的可塑性太强,笔仙小姐也拿不定主意。”看戏的马非凡忍不住笑道。 “阿颖距离安平博尔特和体测不合格,只在一念之间啊。”余柔也笑眯眯地搭腔道。 “我倒是觉得,我今年的体测已经是掛定了“那么,最后一个关於非凡的问题。”刚才一直在观察笔仙反应的游戏参与者徐安山,在这时提问道,“笔仙,笔仙,请问马非凡以后,有机会成为像他祖先那样的『高人』吗?” “喂喂,这是什么问题?!”刚才还笑容满面的马非凡立刻质疑,“我没想到问这个啊!” 徐安山不理会他,只是紧盯马克笔的动向。 在四人的自光下,这一次徐安山和岑颖的手,居然离开了左侧的“是否区” ,朝著白板中央移动过去。 “不”。 自打游戏进行以来,这还是这位笔仙第一次不以画圈的方式,而是直接以文字作为表述的手段一一她写下的第一个字,是“不”。 “可”。 第二字隨之完成,可岑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作为持笔人,她能明显感觉到,笔仙在写第一个字时,明明很顺畅,可写到第二个字的时候,那股环绕著自己手腕的寒意却突然顿了顿。 紧接著,写字的流畅度便一改之前,一下变得哆哆嗦嗦了起来,连带著那个字的“风格”,也从原本的工整变为潦草。 就好像是·一个人故意装作自己不太擅长写字的样子? 面前的徐安山倒是依然保持著冷静,只是默默地看著笔仙写完那最后一个字“能”。 笔仙写下的是,“不可能”。 大家大眼瞪小眼地望著彼此,又看著笔仙的回答,过了好一会儿,马非凡才有些不確定地说:“笔仙的意思是我完全没可能成为像是那位祖宗一样的『高人』么?” “嗯,看起来態度很坚决,就差加个感嘆號了。”余柔在旁边补刀,“看来你想光復老祖宗荣光的梦想,是没戏了小马。” “不是吧好列也像回答阿颖问题时那样犹豫一下啊。”马非凡抓抓头, 不明百自己是怎么得罪这位笔仙了,竟是一点面子也没给自己留。 就在马非凡鬱闷的时候,那支马克笔在“不可能”的后面,添加了一个“!”。 现在,笔仙的回答变成了“不可能!” 这突然的插曲,引得大家又是一阵惊奇一一他们都知道,按照规则,笔仙只会回答游戏参与者的问题,可这位笔仙似乎是很隨和,也很“听劝”,旁观者余柔的隨口吐槽就这么被她採纳了。 “也许这位笔仙也像我们一样,是第一次参与笔仙游戏,所以没什么经验吧?”岑颖望著那只马克笔,心想道。 刚才笔仙在回答过程中的一系列举动,总给她一种“愣头青”的感觉,有的时候小心翼翼,有的时候一没注意又用力过猛,把事情搞砸。 可能也是因为没什么经验吧?所以这位笔仙才这么爽快地回答他们问题,而且还特诚实,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在否上画圈,无法肯定的事儿更是不跟他们打马虎眼,不逞强。 这样的性格,让她不禁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时常冒冒失失,偶尔古灵精怪、调皮捣蛋,但却也心地善良,很讲义气,哪怕死后也有一帮朋友惦记著她,专程为了她来进行一场荒唐的“笔仙游戏”,只为確认她过得“好不好”的女孩儿。 大概就是因为带著这样的想法,不知不觉间,虽然手腕处传来的冷意依旧, 且长时间的持笔让她的肩膀已经开始发酸,可相对应的,岑颖对於这场游戏的恐惧感也渐渐打消了许多。 “时候不早,也该进入今晚的正题了。”在连续的问答中,一直保持著平静的徐安山,看向一旁的马非凡,正色道,“按照游戏规则,只要我不直接问笔仙姓甚名谁,就不算是违规,对吧?” 马非凡犹豫了一下,但出於对徐安山的信任,知道对方不会胡来的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笔仙,笔仙,请问”徐安山盯著自己和岑颖的手腕处,似乎是在假想那个位置,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牵引著他们,“你应该不是季澜,对吧?” “你——-你问什么呢安山?!”余柔被这个问题嚇了一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马非凡拍了拍肩膀,示意她宽心。 马非凡的镇定,是有理由的。 乍一看,虽然基於“不能提问笔仙的具体姓名”这一条规则,徐安山的这个问题,似乎是越界了。 可仔细一想,徐安山问的是“你应该不是某某,对吧?”,而不是你“是不是某某?”一一这是一个是与否的问题,並非露骨地让笔仙自报家门。 除非,笔仙的回答是,“是的,我是季澜”,那倒確实是有违规之嫌。 可是,如果这位笔仙真的是季澜本人的话· 那他们就更不用担心会遭到惩罚了不是么? 毕竟其他笔仙也许会对他们不利,但唯独她,唯独季澜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 ——那可是季澜啊。 眾人屏气凝神,不过笔仙倒是没让他们多等,很快就在白板上写了三个大字“我不是”一一她甚至没有选择用是与否来回答,像是想直接断了他们的念想似的。 在死寂一般教室內,岑颖望著那三个字,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毕竟从“不喜欢也不討厌鸡柳”的回答来看,其实就已经排除了这名笔仙是季澜的可能性一一如果是她熟悉的那个季澜, 想来会在那个“是”字上,直接圈上奥运五环吧? 可当这个答案被笔仙直接否定后,若说她心里没有一丁点失落,那也是假的她怎么可能会不期待,今夜响应他们的那个亡魂,会是季澜本人呢? 但事实就是,笔仙確实否认了这一点,以那句“我不是”的方式。 岑颖抬起头,借著烛火的光亮,望著身边的三位同伴。 果然就像她预想的一样,大家的脸上都有一些失落,哪怕是一贯镇定的徐安山也不例外。 刚才提出那个一锤定音般问题的时候,他应该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吧? 就在这气氛又一次沉寂下来,下一个问题迟迟无人提问的时刻。 突然,岑颖感觉到自己和徐安山持笔的手,又一次被那股力量牵动著,在白板上“滋滋”地书写了起来。 见此情形,大家都愣了愣。 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来自是徐安山或者岑颖的恶作剧一一可分明谁都没有提问题,怎么笔仙却忽然自顾自地就写起字来了? 总不可能是不忍心看他们消沉,主动来调节气氛吧? “不过,我认识她。” 在他们茫然地目光中,笔仙一笔一划,连带著標点符號一起,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你是在说自己认识季澜吗?”马非凡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是的。”这位笔仙又一次无视了游戏规则,就这么借著白板和非游戏参与者的马非凡对起了话,“这里,是她的座位,是不是?” “是——是的!”看傻眼的余柔,此时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直接对著马克笔问道,“你认识她——.·也就是说——··她——··澜澜她真的没有上天堂吗?”“ “没有。” “那她,她现在哪里?!” “不在这里。”笔仙的回答依然简练。 “不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那她去哪儿了?!”余柔的声音越来越大。 “先冷静点。”马非凡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即对徐安山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先把游戏拉回正轨一一笔仙再怎么好说话,那也终归是笔仙,谁也不知道参与召灵游戏的时候,如果一直不按规矩乱来会承受什么代价。 “笔仙,笔仙,请问—————”徐安山低声说,“季澜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笔仙写下的是这三个字。 然后写著写著,她又把这行字划掉,改成了“自由”。 第312章 清明快乐 第312章 清明快乐 “自由么——“——”徐安山沉默了片刻,继续问道,“笔仙,笔仙,请问你和季澜的相识,是发生在这座学校里吗?” “是的。”笔仙操纵著两人持笔的手,写道。 “她经常来这里?” “偶尔。” “也就是说,她確实没有上天堂,而是成为了———·自由的灵魂,是吗?” “是的。” “那么—————像是她这样的灵魂,多么?”徐安山问。 “少。”笔仙保持著简练的回答风格,“幸运。” “幸运啊—”徐安山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个词,过了一会儿才说,“笔仙, 笔仙,请问你知道,季澜下一次来这里,会是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马克笔继续写字,“我也是。” “你也是?”徐安山皱眉,“笔仙你的意思是,今晚你也只是因此凑巧路过这里,才遇到了我们?” “是的。” “原来是这样。”徐安山抬起头,看向面前一直没有说话,眼角却不知何时已经湿润的岑颖。 “我的提问就到这里吧。”徐安山平和地说,“到你了,阿颖。” “我——我不知道该问什么。”岑颖的眼眶越来越红,有些语无伦次,“不,我的意思是—该问的问题安山你都已经问过了—————而且,太像了..—我是说这位笔仙,她和—和——” 岑颖擦拭著眼角,有点说不下去了。 “那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作为今晚的收尾吧。问什么都好。”徐安山看著岑颖发白的指节,知道她一直都在强忍那种冰冷的不適感一一他又何尝不是呢? 大概今晚过后,身为医学生的自己会用跟以前不同的眼光,再去重新看待那些曾经被自己打上了“怪力乱神”標籤的都市传说吧? “那—.”岑颖看著那面已经被各种圈圈、文字填满的白板,小声问,“笔仙,笔仙,请问———澜澜她——现在过得开心吗?” 两人握笔的手,再一次在那股力量的牵引下,在白板之上写下了那个代表笔仙回答的“答案”。 这一次,只有一个字。 “嗯。” 在良久的寂静过后,徐安山看著目光几乎凝固在那个“嗯”字上,捂住嘴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岑颖,轻声道:“笔仙游戏的最后一条规则,是在游戏结束后,一定要送走笔仙,对吧?” “是的。”马非凡扶著同样湿了眼眶奈柔,提醒道,“还记得要说什么吧?” “当然。”徐安山说,“那么,阿颖——— 岑颖只是点了点头。 “那就准备和笔仙道別吧。”徐安山开始倒数,“三,二,一。” “笔仙,今天就到这里了好吗?”在倒计时结束后,平静的徐安山和抽泣的岑颖,异口同声地对著他们手中的马克笔说道。 这一次,笔仙没有选择写字,而是在依照游戏规则,將笔尖落在了在白板的中央,那个曾经代表她“愿意参与这场游戏”的黑色圆圈上,贴合著痕跡描了一圈。 只是这一次,她画的很慢,比此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慢。 很慢很慢。 在四人的注视下,带个代表笔仙同意离去的圆画完了。 伴隨著桌上两支白蜡烛再一次的闪灭,岑颖和徐安山手臂,同时落在了白板上。 笔仙离去了,连带著那股寒意一起。 徐安山和马非凡沉默地对视了一眼,岑颖和奈柔则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 “你们听说过那句话吗?”楼梯上,余柔挽著岑颖的手,边搓著她发冷的手掌帮忙活血,边说道,“说人这辈子一共会经歷三次死亡:第一次是你的心臟停止跳动,是生物学上的死亡;第二次是在葬礼上,这是社会地位上的死亡;第三次,是遗忘,当世上再也没有人记住你的时候,那你就真的死了。” “所以依照这个逻辑,一个人真正的死亡,应该是在所有认识他、惦记他的人都故去之后。”余柔道,“可如果死亡並不是终点的话,这个论点就算是被推翻了吧?” “喔,怎么说?”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的马非凡回头问道。 “笔仙是事实存在的,那就说明人死后根本就不会回归虚无啊。”余柔有理有据地说,“既然鬼魂是存在的,那么死不死的、会不会被世人遗忘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对吧一一反正我存在就是存在,不管你认不认可,我的存在都是既定事实。” “他人的认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做自己吗?”走在她们身后的徐安山接话道。 “没错没错。”余柔打了个响指,“而且就算“被记住』真的很重要也没事,就算有一天咱们都掛掉了,可最终还是会在那个世界再相见不是吗?到时候咱们互相记住彼此,不就无敌啦?谁也没法否认咱们曾经存在过啊!” “在那个世界再相见啊·—”岑颖喃喃著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忽然说道,“明年的清明节,我们要不要再回来一次?” “哇塞,你这是笔仙游戏上癮了吗?”余柔戳戳她,“第二个小马要来了? 你可別跟他学啊,笔仙都说了这傢伙没天赋,这辈子『高人』无望!” “我只是觉得,也许下一次,我们能遇到澜澜也说不定。”岑颖笑了笑,“今晚的笔仙不是告诉我们了,说她『偶尔』会来吗?那么也许下一次...” “我赞成。”马非凡立刻热情地响应,“我认为今晚的笔仙游戏能够这么成功,跟清明节一定分不开干係,这確实是个进行笔仙游戏的好日子。而且依照我的经验.” “那我也赞成!”奈柔完全不给他显摆的机会,扭头问道,“安山你怎么说?” “我没意见。”徐安山说,“不过这一年里,我大概是要找非凡借点书看了“没问题,明天来我家,我给你挑几本!” “明天我要上坟,后天吧。” “说起来,明天我也要去上坟啊。” “我也是—” “说的我好像不用上坟一样拿本书才要多久啊!” 四人就这么一路閒聊著,来到了教学楼的一楼一一到底是年轻人,这场神奇的游戏虽然结束了,可他们依然情不自禁地回味著。 “哇靠,这雨也太大了!”余柔望著这场瓢泼大雨,绝望地说,“我估计阿颖你那把小雨伞也不顶事了,要不乾脆跟我们仁一样,直接勇敢地衝进去算了。” “我—-撑著伞好歹能保护一下我的头髮吧?”岑颖看著井盖上打著旋儿的积水,已经在脑补自己摔倒的画面了。 “嘿,看这儿!”眼力很好的马非凡忽然叫唤了一声,隨后快步走向宣传栏的墙角,俯身捡起了两把漆黑的雨伞给同伴们看,“天无绝人之路,伞这不就来了吗!” “我们来的时候,这里有伞吗?”徐安山观察著那两把伞,觉得有些奇怪。 他能清晰地看到伞布上掛著不少雨水,说明这把伞出现在这儿,也就是这两个小时的事。 可伞的附近,却没有对应的脚印难道留下伞的人並没有走进来,就只是把伞“丟”了进来,便离开了? “管他呢!估计是咱们那时候没注意到吧!”马非凡素质很低地直接把伞撑开,在感慨了一句“嘴,这么大”后说道,“咱们先借用一下,等出了学校去买两把伞,再物归原主不就是了?” “万一人家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找伞怎么办。”岑颖想得很深远。 “这有什么,这两天是清明节!人家肯定会觉得是闹鬼了!”马非凡很“自有理”地说。 “走吧走吧,阿颖!”不想淋雨的奈柔,也倒戈向了没素质的阵营,“这伞够装下咱俩了!咱们快去快回就是!” “好吧·——” 於是乎,在嘰嘰喳喳的討论声和啪嗒啪嗒的踩水声中,年轻的少男少女们, 朝著他们来时的“狗洞”进发。 安平四中,正门口。 大雨中,周悬撑著伞,望向那个半透明的身影,无视了学校的摺叠自动门, 就这么径直地“穿梭而过”。 “呀,周悬你怎么来了?”刚刚给人家送完伞的季澜(从保安室顺来的), 虽然有些讶异为什么会在这儿见到周悬,不过还是有些惊喜地走向他,顺便遵循生前“有伞就要蹭”的习惯,钻进了伞下,“我之前不是说我能搞定嘛?” “我刚从书店回来呢。”周悬把手中的纸袋给她看,“正巧路过你们学校, 我想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在这儿等了两分钟,看你会不会出来。” “嘶—又是买书归来?这剧情是不是发生过一回啊?” “比起这个,今晚还顺利吧?”周悬问。 先前他因为在摊上看到了岑颖今晚的“未来”,而后才发现了隱匿气息,一直尾隨在好朋友之后的季澜。 两人在岑颖走后,简单地聊了两句,周悬这才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也没啥,就是下午在外面閒逛的季澜,意外在路上偶遇了生前的好友岑颖,於是便亲切地跟了上去,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当然啦,我亲自出马,肯定顺利。”季澜掐著腰,得意地“哇哈哈”了两声,隨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不是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偷偷看到了今晚的结果吗?” “我只是看到你握著那两个人的手,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就飘走了, 没有看到全过程。”周悬笑了一下,“扮演笔仙的感觉如何?” “还不错还不错!”季澜搓搓手,简要地跟周悬复述了一下自己今晚的“光荣战绩”,其中也包括自己“机智地蹭了常平的车,坐在车顶上一路跟著他们过来”的经歷,“还好我当时反应很快,在握著她俩的手,写第一个字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写得太流畅了,赶紧故意哆嗦了两下,让自己更像笔仙一点一一都变成鬼了,写字还写那么工整就有点假了对吧?” “不过要说失误的地方也有比如当时我说自己『不是季澜”之后,看他们有点太消沉了,一下没忍心,就主动写了几个字给他们点盼头,这在笔仙游戏里是违规的对吧?好在他们没往深了想!可能是觉得清明节请来的笔仙比较生猛吧?哈哈哈—”虽说是检討,不过她的表情还是很乐观,认为今晚自己的表现至少可以打九十五分。 “但你其实可以直接跟他们说,自己已经上天堂了吧?”周悬听完了她的讲述,有些不理解地问,“你的本意,不是希望让他们不要为你担心吗?” “不不不,你不懂。”季澜自信满满地说,“死后上天堂这种事儿太没劲了,不符合我的人设一一他们看到“自由”的时候,肯定会觉得这就是我能干出来的事儿!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不过话说回来啊。”季澜说,“笔仙游戏应该不是真实存在的吧?我是说—念个咒语就能招到孤魂野鬼什么的?” “嗯,你也感觉到了吧?那段咒语对你並没什么特殊的吸引力,就只是一句普通的『话』而已。”周悬点头,“今天他们只是运气好遇见了你,但你知道的,像你这样的鬼修是很少的。” 这倒是实话。 別说今晚,季澜这死了都快一年了,虽然鬼魂是见过一些,但像她这样可以自由自在活动、死了跟没嘶一样的“优质鬼魂”却是一个都没有见过一一估计是都被可恶的鬼差兄弟抓去充业绩了吧? “也就是说—-那些人经歷的所谓笔仙游戏,实际上都是自己嚇自己?比如嚇得发抖又因为心理暗示,然后就『抖出了一个圆”来?”季澜若有所思。 “大多数是。”周悬说,“不过今天是例外一一有你参与的笔仙游戏,那就是真正的笔仙游戏。所以我下午才没有跟你同学说实话。” “嘿嘿,那当然那当然。”季澜仍然沉浸在和好朋友重逢,以及自己“演技精湛”的快乐中,整个人都喜滋滋。 “要一起回家吗?”周悬问。 “不不不,你先回家吧。”季澜小手摆得飞快,“我刚才听见了,他们今晚还要去唱k呢!我也要去凑热闹!” “是吗,那我先回去了?” “嗯嗯!我也要走了,去晚了一会儿该蹭不上车了!”季澜重新飘进雨幕, 在倾盆大雨中笑眯眯地说,“拜拜,周悬!清明节快乐哟!” “嗯,清明快乐。” 《笔仙》,完。 第313章 珠泪的直觉 第313章 珠泪的直觉 安平市,时空酒吧。 周悬坐在吧檯边,啜饮了一口杯中插著柠檬片的长岛冰茶。 这是一种由伏特加、朗姆酒、金酒、龙舌兰酒调和而成的鸡尾酒,虽然40° 左右的度数已经称得上是烈酒,虽然胜在口感柔和,味道有些类似冰红茶,因此这款酒很受年轻人们的欢迎一一尤其是平常不太喝酒的人。 周悬就是这种人:对平时不怎么爱喝酒的他来说,比起又辛又辣的洋酒,还是酸酸甜甜的酒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他揉了揉因为那个舞池在上方,头上纹著一条青龙的光头dj无休止“打碟”行为,而被吵得有些生疼的耳朵,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 屏幕显示现在是晚上的九点零五分,应该说,对总是留恋於酒吧这类声色犬马场所的人们而言,这不过才是“华灯初上”的时间点而已。 但考虑到这里毕竟是步行街生意最好的时空酒吧,是能够让以七情六慾为养分的“人心果”一夜之间成熟的地方,喧闹来临得早一些,也是正常的。 回想起自己上一回来这儿,好像就是那次和龙五公子骏貌一起的时候。 这一晃几个月过去,也不知道他们师徒这会儿又跑到了哪一界游歷,收集到了多少“因果”—这么说起来,比起上次喝著旺仔牛仔的自己,或许这一次改喝鸡尾酒的也算是有进步了一些? 虽然还是比不过某个喝威士忌连冰块的不加,两口吹掉一瓶的疯子就是了。 就在周悬在“动次打次”声中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端著一杯“莫吉托”, 留一头黑直长的披肩秀髮,脚踩高跟鞋,披著牛仔衬衫搭配下半身黑色皮革半身裙的女人,很自然地在周悬身旁的高脚凳座位上落座。 仅从相貌来看,这是一个配得上“美丽”这一讚誉的女子,她的皮肤白皙透亮,生著一张鹅蛋脸,鼻尖上方有一颗小痣,一对明亮凌厉的眉眼为她又增添了几分英气。 “没找到他吗?”周悬看著女人,问道。 “嗯,兜了一圈都没见著人,估计是还没到点吧。”女人喝了一口酒,对上了周悬的视线。 “怎么啦?”她挑眉,有些俏皮地对他眨眨眼睛,“不习惯我的『新造型”?” “嗯———我是在想,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你现在的这张脸。”周悬看著女人美丽的容貌,头脑风暴了半天,才有些不確定地问,“全智贤吗?” “bingo!好眼力,给你一颗五角星!”被周悬形容很像是“全智贤”的女人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说,“不过我还混合一点阿菲的眉眼,这样会显得凶一点,省得討厌的“苍蝇”们飞过来。” “这倒是。”周悬对这个说法表示认可。 阿菲的眼睛虽然很大也很明亮,但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里都不显得温柔,尤其是跟“嫵媚”这两个字很难沾上关係,再搭配上走势朝上的眉毛,所以总是一副看起来“凶巴巴”的表情,让不熟悉她的人觉得很难相处。 不过再好的偽装也终究是有破绽,虽然结合这两张脸的容貌已经足够完美且自然,但等她笑起来却又是两回事了一一电视上高冷女神们可不会有这样“亲和”的表情啊。 “如果你不笑的话,现在的样子恐怕能骗过白璟。”周悬对这幅偽装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前提是,得趁他诅咒发作的晚上。” “像是这样?”珠泪马上代入角色,微微皱起了眉头,用一副“我想打人” 的表情凝视他。 隨后估计是觉得皱眉头有点累,便又换成了一种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自己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俗称“看垃圾的眼神”。 “嗯,差不多。”周悬点头,“那咱们继续在这儿等著吗?还是换个地方?” “不,就在这里。”珠泪把杯中用於点缀的薄荷叶叼在唇上,环视著这间酒吧,又模仿著电影里全智贤的经典动作,撩拨了一下长发,“我有强烈的预感, 今晚他一定会出现的。” “好吧。”周悬表示“你说了算”一一因为自己也掺和进了这件事里,导致没法使用“超能力”找人的缘故,他也只能听从珠泪的號令了。 是的,今晚周悬和珠泪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间酒吧里,其实是为了等待某个“人”。 至於原因,则有些说来话长。 珠泪平时的工作,是在海洋公园里扮演美人鱼。 和珠泪同时入职的,是一个名叫“莹莹”的女孩,她算是珠泪来到安平以后,交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朋友”。 最近,莹莹和珠泪分享喜讯,说自己新交了一个“老帅老帅”的男朋友。 珠泪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莹莹的桃运一直都还不错,自她们认识以来,莹莹身边使一直不之追求者。 只是因为上一段感情似乎给莹莹留下了不太好的回忆,以至於她一直都没有放下对“渣男”们的警惕心,虽然每天微信上聊天没停过,可却没有一个男人能斩获她的“芳心”。 这次好朋友的“恋爱大事”终於是成了,珠泪自然是表示祝福,顺便以“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帅为由”,八卦地问她要对方的照片一一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莹莹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幸福的冒泡儿”,搭配上她常喷的香调香水,每天走在路上都是一副桃相隨的样子,跟自带bgm似的,搞得珠泪多少有点好奇, 这恋爱谈得是有多愉快啊。 莹莹则笑看说,比起照片不如看真人,等一会儿下班了他接我,我引荐你们认识一下。 就这么,一直到了下班时间,和她结伴走出场馆的珠泪,见到了那个莹莹口中“老帅老帅”的男人。 然后就.—怎么说呢—— 在珠泪看来,那確实是个蛮英俊的男人没错,个子也蛮高,穿衣打扮也挺有品味,一切都符合普世价值观中对“帅哥”这个词的定义。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珠泪在第一眼看到他的瞬间,便莫名觉得这傢伙身上, 有股“白璟同类的味道”的感觉。 別误会,“白璟同类”並不是指这这名男子也是狐狸,而是指“为人”这一块。 在珠泪看来,白璟在“做朋友”这件事上其实没什么大毛病,虽然那傢伙平时嘴是贱了点,但是为妖很讲义气,总体算得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但朋友的滤镜,並不足以抵消这傢伙在其他方面糟糕的秉性:下流、狡猾、 好色、欺凌弱小、坑蒙拐骗、好吃懒做、阴险狡诈、游手好閒·-简直是恶贯满盈。 尤其是在恋爱方面,这傢伙的作风更是渣得无以復加,要是跟这种缺乏道德感的傢伙谈恋爱,想要有好结果显然是不可能了,能不“遍体鳞伤”都算是前世修来的福分:那些隔三差五来周悬家敲门,找白璟“寻仇”或者“求复合”的女人,女妖怪们,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什么?你想问珠泪,要是在稚和白璟中选一个当男朋友,她会选择谁? 难道就非得在这些王八蛋们中间选吗! 咳咳,总之,一开始看到莹莹男朋友的时候,没什么恋爱经歷的珠泪,其实也不是特別篤定自己对於“这傢伙跟白璟是同类”的直觉就一定准確,而且毕竟是人家的男朋友,她客客气气跟人家打招呼也是应该的。 之后就是一通没什么营养的自我介绍,概括来说就是那位男子姓张,今年不到二十九岁,座驾是一辆篷的二系宝马车(这是用眼晴看到的)。 莹莹很热情,说要载珠泪一起回家,她男朋友当然也是满口答应,不过被珠泪以“我就不打扰你们约会啦”理由拒绝了。 在两人上车后,珠泪站在原地跟他们挥手道別,准备去坐公交车回家。 但也就是在这一刻,珠泪忽然看到男人在关门的时候,回头对自己拋了一个有些隱蔽的“媚眼”。 虽然有些突然,可她百分之两百地肯定,绝对不是自己自作多情,那就是一个轻浮到没边儿的眼神一一类似的討人厌眼神,她在白璟这里已经看过了不知道多少回。 而且这也跟她妖怪的身份没有一点关係:泉先一族的天生能力,虽然是能通过话语打消其他种族对自己的“警惕心”没错,可不代表说几句话就能让人家自已產生多么夸张的好感,更何况是对有伴侣的人。 在一股心里翻涌起的恶寒之中,珠泪著拳头,望著那男人载著自己的好朋友,疾驰而去一一她知道,自己的直觉已经应验了。 “那绝对是个渣男!一个白璟式的渣男!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绝对不会搞错!”当天晚上,在清秋家吃饭的时候,珠泪拍著桌板大声宣布,“我必须要让莹莹识破他的真面目,赶在悲剧发生之前一一被骗感情也就算了(这话能这么说吗珠泪?),被骗钱可万万不行,莹莹她的车贷还没还完呢!” 同桌吃饭的周悬、清秋、猫道长(季澜出去参加顾乐的粉丝后援会了)都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珠泪滔滔不绝地分析著,足以证明那傢伙人面兽心的“破绽”(其实说来说去,就是说他看著不像好人,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异性露出那种色眯眯的表情,肯定是个色狠什么的)。 倒是坐她旁边的白璟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笑嘻嘻地听看珠泪诉说看那个男人的討厌之处,还时不时搭腔两句“是吗是吗?你是说虽然很师,但是比我还差一点?哈哈哈”,完全不介意自己也被一起打入了渣男的范畴。 就这么,一顿饭吃完后,珠泪果不其然地又一次宣布:“我现在需要一位有志之士跟我一起,撕下那个渣男的偽装,最好是男士!谁加入?” 说完这句话,包括珠泪在內,大家同时看向白璟。 大家都知道,处理这种“不三不四”的事情,向来是白璟的特长,平时游手好閒地他遇到了有热闹好看的事,想必也不会拒绝帮忙。 可谁成想,白璟却当场拒绝了珠泪的邀请,理由是:“你那个同事不是我的菜,她爱跟谁谈恋爱就跟谁谈恋爱,我可没兴趣掺和。再说,被渣男伤到了不也挺好么?就当增长见识了,下一个更乖嘛。” 选下这句话,赶在珠泪的带著怒火拳头命中以前,白璟直接消失“咻”地一声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剩下几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没办法,白璟跑路了,清秋和师傅一个性格冷冷清清,另一个在琢磨法术以外的事上完全不靠谱;季澜在珠泪眼里还是个“孩子”,让她参与这类狗血的事情容易给幼小的心灵带来“不好的影响”。 这一来二去之下,协助的人选就只剩下了周悬一人。 周悬虽然也不是很想掺和这种狗血的事儿,可珠泪都这么说了,他也拉不下脸拒绝。 说干就干。 珠泪了三天时间,从莹莹那儿“旁敲侧击”,多少问出了一点关於那名男子的情报(比如他们是在安平新开的室內滑雪场认识、他在自己家的公司上班, 平时不怎么忙、除了师之外,他的优点是性格温柔体贴,不急不躁云云),还从莹莹“官宣朋友圈”里下载了他的自拍照。 至於周悬,他倒也不是完全没做贡献,比如用超能力帮珠泪確认了一下,莹莹未来的丈夫“姓王不姓张”,让珠泪更確信了那男人“不是好人”。 直到今晚,就是珠泪决心“揭开他虚偽的假面”的日子一一想要看出一个人的真面目,必须要从他的“私下作风”入手。 而想要在私下搜集“罪证”,首先得先跟那傢伙碰上面一一珠泪认为,安平市有一个渣男们绝对绕不开的地方,一个对渣男们来说是绝佳“猎艷”场所的地方。 那就是“时空酒吧”。 於是乎,今晚计划就这么落成了。 第314章 毫无意外的剧情展开 第314章 毫无意外的剧情展开 周悬和珠泪,是在半个小时前抵达这里的。 在出发前,珠泪因为考虑到曾和那名男子有过一面之缘,便特意把自己化形成了这幅“全智贤+李菲”的样子,以免被认出来一一虽然道行很“渣渣”,但化形这种简单的法术,她还是能够熟练运用的。 至於为什么要变成这幅好看的样子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很深远的打算,至少珠泪是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纯粹只是觉得难得化形一回(她平时用的都是自己本来的相貌,只是把尾巴藏了起来),不如变成自己“满意”的样子,照镜子的时候还能养眼些一一当然,多少也有点“图新鲜”的意味。 珠泪的这种思维,其实也能代表现如今,大部分生活在都市里的妖怪们的认知。 曾几何时,对绝大多数妖怪们而言,“以貌取人”本该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因为他们是“以强为尊”的种族,区分不同个体间优劣的方式,只看谁的道行更深,法术更加玄妙一一好看的皮囊根本没有意义,难道你会在乎“石头妖怪”和“树木妖怪”们谁的原型更美丽吗?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山林间的规矩,和现代化都市里的规矩可不一样。 时代在变化,对混入人类聚集地生活的妖怪们而言,实力强大固然是好事, 但却並不见得能给他们带来在山林中那样的“便利”。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毕竟这里是人类的地盘,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规矩由他们制定。 所以,在人类盛行了几千年的“以貌取人”的风潮下,来到这里的妖怪们也不得顺应人类的潮流,学会放弃“拳头”,用脸蛋为自己爭取一些优势一一实际上这比刻苦修炼来提升道行可要轻鬆多了。 因为对绝大多数妖怪而言,化形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法术,他们想要让自己拥有一张英俊、美丽的脸,难度可比人类“整容”、“化妆大法”要低了不知道多少了。 因此在来到城市以后,有些性格低调的妖怪们虽然对跟人类接触没什么兴趣,但通常也不会故意把自己变成“过於丑陋”的样子,就是出於这样的原因一一人类可是典型的,会因为“你长得不好看”这样的理由,而排斥同类的种族啊。 “来来来,再確认一眼目標,省得我一会儿看漏了。”珠泪把一张在莹莹朋友圈里收藏来的男人自拍照递给周悬一一为了避免遇到手机突然死机、没电、被偷一类的意外状况,珠泪出门前特地把对方的照片列印了好几张出来,揣在兜里以防不时之需,简直是谨慎到不能再谨慎了。 “以人类的標准来看,莹莹对他相貌的评价好像没什么问题。”周悬看著照片中三七分刘海的英俊男人,公正地评判道,“確实蛮师的还是因为修过了图?” “主要是遮瑕膏的功劳啦,他本人长这样。”珠泪用指尖在照片中男人眼袋的部分抹了抹,两道黑漆漆的黑眼圈马上浮现了出来,“坏男人的標配,超级无敌黑眼圈一一上次他来接莹莹的时候化得妆太淡,被我识破真身了。” 周悬一愣,一开始还惊讶这是什么厉害的法术,居然还能给“照片”卸妆, 还原出本貌来。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纯粹只是珠泪用法术给人家“画”了一对黑眼圈出来而已一一这种程度的法术,珠泪小姐还是能显摆两下的。 “他出门的时候都是带妆的吗?”周悬问。 “对啊,这年头男生化妆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吧。”珠泪在这一点上倒还算是蛮公正,拍著周悬的肩膀说,“俗话说得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生出门只需要洗个头、洗把脸就算是『好好收拾过”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復返啦。” “嗯——”平时確实是以这个標准来要求自己的周悬发现这话不好接,於是转而认真地打量起照片中虽然英俊,但多出了两道有些搞笑的黑眼圈的男子。 儘管,珠泪一直信誓旦旦地说这人绝对是个渣男,但周悬个人其实並没有什么特別的想法。 毕竟在他看来,一座城市里有好人也有坏人,有道德高尚的人也有素质不怎么样的人,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就算真如珠泪所说,那名男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终归也只是“人品好坏”的范畴。 別说这个世界上,光是这座人口接近千万的城市里,人品糟糕,甚至於骗钱骗色的傢伙应该也不在少数吧? 但就像很多妖怪恨白璟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扒了这只狐狸的皮,可他们几个不也还是照样跟白璟做朋友么? 所以很多事儿啊,说白了就是“立场”的问题,这次周悬选择了站珠泪这边,帮她的忙,並不是因为他真有多在乎那男的是不是坏蛋,是不是打算欺骗莹莹感情的“渣男”。 而是因为他跟珠泪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就是该相互支持的。 说到底,人活著,就是註定逃不开“双標”这俩字啊。 现在,也就只能为那个倒霉的傢伙祈祷,他私底下的品行,並没有珠泪预想般的那么“糟糕”吧。 “我现在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来一杯。”珠泪把只剩下冰块的酒杯放在吧檯上,深沉地说,“只剩下空杯的话,感觉咱们在这儿盯梢就有点明显,可是喝的太多又担心误事——你怎么看,周悬。” “以你的酒量,再来一杯也不会有问题吧?”周悬说一一作为平时经常能喝白璟喝上两杯的存在,珠泪的酒量其实还蛮好的。 “嗯,那我就再小酌一杯,这酒还蛮好喝的———.”耳根向来很软的珠泪立刻从諫如流,刚准备起身找酒保再来一杯,一只大手却忽然拍在了她的肩上。 “这位美丽的女士,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喝上一杯呢?”手的主人说道。 这种轻浮的语调,让珠泪的脑中立刻冒出了“苍蝇又来了”的念头(刚才她在酒吧里找人的时候,就已经被不少这样的傢伙搭汕了),隨即回归了今晚“冷脸美女”的设定。 她翻了个白眼,回头刚准备指著周悬说“你没看到我男朋友在这儿坐著吗? 没眼力见的白痴!”,结果却是先对上了一张笑眯眯的帅脸。 “白璟?!”珠泪一愣,“怎么是你?” “干嘛,把自己变成全智贤就翻脸不认人啦?”白璟揽著她和周悬的肩膀, 哈哈一笑,“还怎么是我,你不知道外面现在都在传,这儿有我的股份吗?” “总体来看確实是全智贤,但眼晴是阿菲。”周悬提醒道。 对白璟一眼就认出化形过后珠泪的事,他並不意外一一九尾狐的眼睛拥有看破虚妄的能力,因此再怎么精妙的化形,在他的面前都是没有意义的。 “喔,是吗?”白璟挑起珠泪的下巴,盯著那双眼晴看了半天才说,“还真是!可以啊你,这是准备顺便魅惑一下周道长吗?很有心机哦小珠~” “得了吧,居然连阿菲的眼睛都认不出来,你真是够无情无义的。”珠泪一掌拍开他的手,依然为上次这傢伙的“冷漠”而耿耿於怀的她,有些没好气地说,“你来干嘛?不是说对莹莹的事儿不感兴趣么?” “莹莹?莹莹是谁?”白璟转悠了好几圈眼珠子,这才回想起来,“哦哦哦,你说你那个被渣男骗色骗钱的倒霉同事啊—.” “还没骗到呢!他们才在一起几天,莹莹可不是那种人!”珠泪纠正他的说法,“而且我这不是赶著阻止来了吗?” “怪不得我说你们俩怎么会来酒吧,今天太阳明明也没从西边跑出来呀。”白璟摸摸下巴,“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把自己变成全智贤来色诱渣男, 把他从你朋友那撬过来一一此乃围魏救赵之计?妙啊妙啊。” “妙你个头啦!我跟周悬是来收集罪证的!”珠泪正义凛然地说,“我们一定会揭穿他的真面目,让莹莹醒悟的!” “珠泪以你平时的行事风格为参照,认为那个人平时一定没少来酒吧猎艷。”周悬看著面露疑惑之色的白璟,帮忙解释道,“如果我们能在这儿看到他搭汕其他女生,那就能说明,他確实存在品行方面的问题。” “原来如此。”白璟这下是真听明白了,“然后你们就可以偷偷拍下他搂搂抱抱那些女人的照片,作为出轨的证据,让莹莹趁早醒悟,回头是岸?” “是的,这就是我们的计划,这会儿正在这儿守株待兔呢。”珠泪看著他,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也就是说,你不是为了帮忙才来的?”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天算道长,我哪儿知道你们会来这儿盯梢。”白璟理所当然地说,“我只是来喝酒而已,不巧跟您二位偶遇了。” “我的事情难道还没有喝酒重要吗!” “哎呀,別生气嘛,这不是有周道长作陪吗?”白璟呵呵一笑,“当狗仔这种事儿,不在於人多,而在於精啊。” “珠泪。”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扯的时候,周悬拍了拍珠泪的肩膀,小声道,“看那边——是不是那个人?” “哪儿?!”珠泪立刻循著周悬的视线,回头望去。 在他们的注视下,几对结伴而行的男女,正说说笑笑地走向一处靠近舞池的卡座。 其中有个穿皮夹克,三七分髮型的英俊男人。 只见他面带微笑,体贴地单手扶著一位穿著超短裙的女子,在沙发上落座。 珠泪定睛一瞧,赫然是莹莹的那位张姓男友。 “就是他!看我说什么,看我说什么!”珠泪瞪大眼睛,这下是真的李菲上身了,“这就上手—唔—.” “冷静点,智贤。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谈恋爱就不能出去跟人喝酒了吗?”白璟及时捂住她的嘴,“人家只是扶了一把喝多的同伴而已,多么绅士的做派啊。” “这才九点多,就已经是第二场了吗?”周悬看著其中“上脸”得较为明显的几人,有些疑惑。 “这有什么,如果从下午就开始约会的话,九点我已经可以去赶第四场啦。”白璟大言不惭地说。 在他们的注视下,那名疑似是喝多了的女人,以相当自然地姿势,依靠在了男人的怀中。 男人也没有牴触的意思,一手楼著女子,依然有说有笑地和同伴们聊著天。 “现在你怎么说?”珠泪摸出手机,愤怒地对著那两人“咔”一声,“给人家当人肉沙发,也是绅士的做派之一吗?还是说这是捨己为人的奉献精神?” “我怀疑,那个女的是在装醉。”白璟的观察点有些跑偏,“她的眼皮好像在抖,是不是?” 白璟的话还没说完,那名女子忽然脖子一仰,当著他们这些看客的面,就这么把自己的嘴唇凑向男人的下頜。 “亲上了!!!”珠泪一边咬牙,拍照的手却不停,咔擦咔擦地把这一幕完全收录了下来,“毫无意外的剧情展开!” “看吧,我就说她是在装醉。”白璟得意地说,“这小伎俩,我见得多了。”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 “重点是他马上就要还以顏色了。”白璟微笑著打断了她,“一个欠缺激情,但足够礼貌的回礼。” 话音刚落,那个男人便俯下身,捧著女子的脸与她深情对视了半响,隨后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好了,这下证据確凿!他出轨了!百分之百!那眼神都拉丝了!”珠泪透过手机镜头看的一清二楚,“果然你们这些渣男是心意相通的!” “看来你的直觉是对的。”秉承公平公正原则的周道长,在见证了那两人你亲我下巴,我亲你额头的全过程后,附和道,“咱们现在怎么办,要把照片发给莹莹吗?” “不——再等等好了。”珠泪滑动著手机里的八十几张照片,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我的直觉告诉我,今晚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收场。现在就揭穿他的话,搞不好还便宜他了。” “可以,智贤,有魄力。”白璟对她比了个大拇指,讚许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我是妖怪,不是人。”珠泪撩了一下头髮,用那张“全智贤+李菲”的脸, 冷冷地面向那对男女,浑身散发出一股復仇剧中大女主的气息,完全不像是平时那个总是乐呵呵的她,“我要启动pianb了.—.-把內谁的电话號码给我,我们需要一个靠谱的援军。” 第315章 跟踪 第315章 跟踪 “老实讲,我现在的心情其实有点复杂。”吧檯边,珠泪用手托著下巴,一边“咔擦咔擦”地嚼著冰块锻链咬肌,一边看著卡座的男女们在又一轮骰子游戏过后,嬉皮笑脸地喊著“走一个”、“干一个”,隨后仰头將杯中酒一饮而尽。 “为他背叛莹莹的事?”周悬看著因为游戏胜利而免去这杯酒,正微笑著给一个女生递纸幣的张姓男人。 他来到酒吧至今,大约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了。 就像白璟先前判断的一样(那傢伙没和他们聊上几句,就被一群女人簇拥著消失了),这一行人明显是从其他地方转场过来的,落座时都多多少少带著些醉意一一那名与他互相亲吻的女伴在两轮游戏过后,似乎是真的醉倒了,这会儿也没力气和男人拉拉扯扯、纠纠缠缠地表达爱意,正躺在沙发上人事不省呢。 而相比起同伴们,男人似乎是酒量最好的一个,不光脸不红,聊天、游戏时的表现也很正常,不会像其他男女们一样大喊大叫著劝酒,大多数时候脸上都带著淡淡的笑意,就连抽菸的时候都会刻意往没人的地方吐气,时刻表现出一种镇定自若的成熟,以及绅士的做派,看看非常温柔体贴。 不过这並不能洗脱他之前和那名女伴之间亲昵的举动,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来看都知道,那是有些“逾矩”的行为,更何况是对一个有女朋友的人来说。 他確实被背叛了莹莹,这是不爭的事实。 “有一部分吧。”珠泪说,“按理说,我的直觉难得准一回,我应该为此得意才对是不是?可我一想到莹莹要为此伤心,我就——” “长痛不如短痛。”周悬安慰她,“早点发现问题,总好过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唉,也是。我现在算是知道,那些陪朋友去“捉姦』的人是什么感受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以前还以为那是爽文视角呢。”珠泪嚼著冰块,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周悬你说,那个女生知道自己当小三了吗?” 说著她又看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周悬,无奈地补充了一句:“是啦,我知道有可能莹莹才是小三我这不是看他们还没有到特別亲密的程度,亲人都不亲嘴,可能还处在暖昧阶段————?就觉得应该是莹莹先来的嘛。” “估计是不知道吧。”周悬想了想,“都是年轻人,知道对方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应该不至於会做这种事。” “嗯————照这么说,她估计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可怜的孩子。”珠泪看著那个男人,很贴心地把自己的皮夹克披在了那名睡著的女伴身上,便举起手机又“咔”了一张,厌恶地说,“莹莹说他的性格温柔体贴倒是没错,只不过他是对所有异性都一视同仁罢了。” “这一点跟白璟和女人约会的时候还蛮像的。”知道白璟在他的那些女朋友们面前,跟平时在躺在自己家沙发上偷吃零食、呼呼大睡的那个傢伙完全不是一个人的周悬说道,“女生都很容易被看起来温柔体贴的人吸引吧?” “看人吧,至少我觉得这是比长得师不师还重要的品质,绝大多数女生其实都不是那么“看脸”的。”珠泪著手指附和道,“像是逛街的时候让你远离车子走內侧啦,坐公交车的时候靠把窗户那边让给你啦,会在你穿短裙的时候给你披衣服啦,这种细节是最容易打动人的,来电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儿啊。” “这样啊。”周悬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暗暗肯定,那条小白龙绝对没有对珠泪做过类似的事。 “说起来,不管白璟承不承认,这间酒吧都是他的『狩猎场”没错吧?”珠泪说,“以他的性格,居然会允许人家在他的地盘泡妞?他是这么心胸宽广的妖怪吗?” “因为这些客人都是人类吧。”周悬说,“白璟一般不会干涉人类的事情。” “切,你就听他说吧,那还交这么多人类女朋友干嘛。”珠泪显然是不太相信,“那照这么说,其他妖怪在这里泡妞,就会有被他打断腿的风险? 1 “你没发现他刚才过来的时候,有好几个妖怪都立刻起身往外走了吗?”周悬指著几个座位说,“刚才这几个位置上坐著的,都是妖怪不是么。” “嘶——你这么一说— 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閒聊的时候,被他们监视的男人那边也有了动静。 在又一轮游戏结束后,他喝完杯中酒,俯身在那个睡著的女伴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隨后便起身,在跟其他几个同伴依次打了个招呼后,迈著平稳的步子走向了酒吧大门。 那件皮夹克依然披在那名女子的身上,他看起来也没有要收回的意思也许是为下次的见面留个由头? “喔?他这是要走人了?”珠泪望著他离去的背影,“我还以为他会带著那个女孩一起走呢,这是要把自己『温柔体贴”的人设贯彻到底吗?” 在白璟的前车之鑑下,珠泪倒是不意外男人会在这个时间点走人一一有第二场就会有第三场,对擅长时间管理的渣男们来说这都是正常操作。 “要跟上他吗?”周悬看著男人朝酒吧的自动门走去。 “这还用问吗,今晚我的直觉简直已经准到不能再准了。”珠泪起身对酒保说,“小哥,买单!” “您二位的单已经有人帮忙买了。”酒保笑著说。 “已经买了?”珠泪一愣,“白璟买的吗?” “是的,白先生刚才说您二位今晚的消费,都掛在他帐上。” “我去,这么大方怎么不早说啊,害我刚才都没捨得点水果拼盘!我还想吃这儿的牛肉乾来著!”珠泪马上发挥她“小市民”的本性,“那再给我一罐旺仔牛仔吧,我路上喝!周悬你要不要?” “可以。” “还好,没赌错方向,直觉又一次灵验了!”珠泪和周悬一路小跑著出了酒吧,就在他们有点怀疑男人没走这边过(步行街一共就两头,不是走左边就是走右边),准备掉头寻找的时候,珠泪总算是看到了那傢伙拿著手机,正在跟什么人通电话的背影。 “你说我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周悬,不光堵对了渣男的“刷新低点”,这次连猜左右都猜对了,运气好也该有个限度吧!”珠泪为自己的准確预料而感到振奋。 “等会儿回去的时候买张彩票如何?” “可以可以,好主意,到时候记得提醒我。”大概是因为今晚的运气实在太好,平时从来不买彩票的珠泪爽快地同意了。 她紧盯著男人,放缓脚步,让高跟鞋不再发出“噠噠噠”的响声:“他要离开这儿估计得拦车吧,我得发条简讯,让咱们的援军提前在路口等.“ 然而,他们的战术都还没布置完呢,男人却忽然一转身,走进了身旁的小巷“什么情况?”珠泪一愣,“怎么就钻进去了?这是要去哪儿?不该去路口拦计程车吗?” “那条巷子也是通马路的,姑且算是近道吧。”平时就在这附近摆摊的周道长说,“看来他对这里很熟悉啊。” “如果不是你也对这儿轻车熟路,我真想说『对这种椅角见了如指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看著目標突然做出了预料之外的举动,珠泪和周悬只好保持著距离跟了上去。 “可他为什么要抄这个近道?那里拦车会比路口更方便吗?”珠泪压低声音问,“还是说,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非要在小巷里面做?比如和別人交易·—我是说交易“內什么”—该死!我就说他那个“公司老板儿子”的名头是假的,那辆篷车肯定就是这么弄来的!居然赚这些掉脑袋的钱!” “可能只是叫了网约车,但路口车太多不好停,就让司机停在更方便的地方了吧?”周悬觉得走个小巷就怀疑人家是贩卖“內什么”,多少有点太夸张了,“他刚才不是一直在接电话吗,估计是在跟司机沟通。” 好在这一次珠泪的猜测没有应验,两人一路尾隨著男人,並没有发现除自己二人以外的“可疑人士”。 当他们小心翼翼走出巷子的时候,正巧看见男子拉开了一辆绿牌电车的后门,从容地坐了进去一一怎么看怎么像是网约车。 看著无声驶离他们的网约车,珠泪了脚,刚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一辆车顶显示著“有客”状態的红色计程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缓缓停靠在了他们身边。 “喔!来了来了!”珠泪一个箭步上去,拉开车门钻进后排,占据了中央的“指挥位”,“晚上好啊,常平!” “晚上好。”司机用那种毫无起伏地语调打了声招呼,“你也是,周悬。” “嗯—.”周悬才刚坐进来,还没来得及问好就被珠泪出声打断了。 “一会儿再寒暄吧!先跟上那辆车!”珠泪指著马上就要消失在他们视野中的那辆白色网约车,“我听说网约车.呸,我是说电车加速特快,咱们別被甩开了!” “不会被甩开的。”常平踩下油门,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是的,没错。 常平就是珠泪今晚请来的后援。 虽然不算很熟,但因为白璟和周悬的关係,他们之前也见过几面,有一次常平还捎她下班回家来著(当然没她收钱)。 在那次的下班路上,亲眼见证了常平操控著这辆看起来很平凡的计程车,在拥堵的车流中一路闪转腾挪,行径效率几乎能赶上“路霸”小电驴的珠泪,当时就在心中暗暗册封常平为“安平市最会开车”的妖怪了。 於是乎,在预判到了自標男子很有可能还有第三场活动后,珠泪便立刻联繫了常平,希望他晚上能帮个忙,充当一回她和周悬的司机。 也许是因为蹭到了周悬的面子,常平答应得比她想像中还要爽快,连理由都没过问,就表示自己会在这附近待命的, 而常平也確实对得起珠泪的期待,不光出现时机很及时,跟踪的技巧也只能用“高超”来形容一一他的车速明明不快,却永远能保证那辆网约车,一直在己方几人的视线范围之內。 要知道,开车跟踪別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不光要考虑眼前能看到的车流,信號灯的变化也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很有可能人家走绿灯过去了,你却被红灯拦了下来,一来二去之下就跟丟了自標一一珠泪极度怀疑,这只刑天已经能做到,將市区每一处红绿灯的跳转时间烂熟於心了。 “常平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从那个小巷里出来的啊?”眼看看跟踪的问题可以完全交给常平,珠泪便放鬆了神经,跟他閒聊道。 “你之前发简讯说你们进了小巷,我就猜到了。”常平平静地说,“我有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使用缩地术,就会开进那条巷子里。” “不愧是专业司机!”珠泪立刻送上马屁,“我就知道没找错人! m “今晚辛苦你了,还耽误一晚上的生意。”周悬说。 “没事,都是朋友。”可以说,常平最“擬人”的优点,就是“愿意帮朋友的忙,且坚决不收朋友的车费”了。 “对对对,都是朋友,改天来我们家吃饭!”珠泪热情地说,“刑天是吃素的妖怪对吧!我给你做全素宴,保证一勺猪油都不放,纯素!” “多谢。” “说起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今晚是要去干嘛?”珠泪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告诉过常平今晚事情的起因,於是赶紧“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跟他解释了起来。 “原来如此,背叛伴侣的人类啊。”常平点点头,“所以你变成全智贤的样子,就是不想被他发现?” “嗯——?嗯?”知道常平有多呆板的珠泪意外道,“你还认识全智贤啊?” 常平不语,只是伸手指向路边的gg牌。 珠泪循著他的手望去一一好吧,正好是全智贤最近代言的化妆品gg,最近的广播节目里好像也总是提到这位外国女星的名字来著。 “嗯嗯——不过眼睛是李菲。”突然感到有些羞耻的珠泪,只好这样乾巴巴地强调了一句。 果然下次还是別变成这种大家都认识的女明星好了— 第316章 马克笔和符纸 第316章 马克笔和符纸 “怎么开著开著,跑到江边来了?”珠泪望向窗外相较市中心,车流量明显减少,且宽阔了不少的路面,“这儿有什么能“找乐儿”的地方吗?看著阴阴森森的,车子都看不见几辆啊。” 他们已经一路尾隨那名男子乘坐的网约车十几分钟了,原本还以为他的自標是其他的娱乐场所一类的地方,可没想到却是来到人烟相对稀少的江滨路上。 “这条路刚修好不久,大多数市民还没有养成走这里过的习惯,经过的一般都是计程车或者网约车,尤其是晚上。”常平说话的时候,一辆绿色的计程车从他们的身旁呼啸而过,“因为晚上十点以后,这里抓拍超速的摄像头就不工作了。” “..”珠泪瞬间听懂了常平的话外之意,“这种容易助长交通事故发生率的绝密情报,还是不要外传了吧。” “看起来他好像是要下车了。”前排举著迷你望远镜的周悬,望著那辆白色网约车亮起的剎车灯,“咱们也停远点吧,免得被发现。” 实际上不用他提醒,跟踪技能max的常平早已经提前减缓车速,和目標车辆保持著五十米左右的距离,缓缓靠向路边, 在他们前方的大桥旁,正停著十几辆绿绿、款式各异的摩托车。 一大群同样染著绿绿头髮,穿著款式各异服装的年轻人,或站或蹲地聚在一起,有的叼著烟,有的则举著易拉罐在喝啤酒。 在看到这些人的瞬间,周悬和珠泪表情古怪的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句“午夜车党?”的质疑。 “飆车党”、“炸街党”、“飞车党”,形容这类组织的名称不少,简单来说就是一群骑著大排量摩托车、小排量改装摩托车,在街头飆车的摩托车爱好者创立的组织。 其成员大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以“追求刺激”一类的缘由聚在了一起,“秀一个”、“窜一个”、“崩一个”是他们的口头禪一一在过去那个人均收入不高,不是家家户户都拥有四轮轿车的年代,大街小巷里总是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当然,无论出发点是什么,这种行为毫无疑问都是违法的一一且不论超不超速、超速多少一类的因素,安平市区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24小时禁摩,摩托车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道路上。 这傢伙难道从市中心的酒吧一路来到江边,就是为了参加“骑友聚会” 吗? 就在周悬和珠泪有些摸不著头脑地看著那名从网约车上下来,走向这些少年的男人时,反倒是常平反应最快,直接降下了车窗,好让他们能够听见来自人群的招呼声。 “哟!这不是张哥嘛!”好几个和男人相识的年轻人纷纷起身,热情地说道,“好久不见啊!今天怎么有空来?” 说话间,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和男人手握手,肩撞肩,像极了时下饶舌歌手们彼此打招呼的方式,潮流得不行,就差说句“hey,what'sup”了。 打完了招呼,那几位年轻人又是一口一个“张哥,张哥”的叫,簇拥著他来到自己的爱车边,嘰嘰喳喳地请他上车坐坐、拧两把油门,评价一下车子改装的如何。 这个距离下,虽然计程车里听不清男子和那些年轻人们说了什么,不过看他的举止完全是一副社会人的派头,儘管脸上依然掛著笑意,却和那个在酒吧里会温柔照顾女伴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珠泪有些不確定地说,“他放著酒吧里的妞儿不泡,跑来江边加入鬼火少年们飆车来了?他脑子坏掉了吗?”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跟这些人认识很久了。”周悬看著男人,觉得他看那些摩托车时的眼神和试车的动作不是作假敷衍,而是真的“颇感兴趣”。 这让他不禁想起以白璟为代表的“渣男们”的又一特质:他们的兴趣爱好总是很广泛,从小说电影电视剧、湘菜川菜粤菜,再到篮球足球高尔夫、摩托车跑车私人飞机,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他们不喜欢的,没有什么他们不了解的。 “什么嘛!”珠泪不满道,“我可不是来拍他飆车的画面的!跟出轨比起来这能算什么?莹莹可不会在乎这个!” “出轨不用负法律责任,而在市区驾驶摩托车是要扣分、甚至吊销驾照的。”常平提醒她,“如果你的朋友是守法公民,应该还是会在意的吧。” “她一平时经常乱停车,被交警贴条罚款的人,是什么守法公民啊!还不如我懂法呢!”相当了解自己朋友是什么人的珠泪马上否决道,“她要是知道自己男朋友是个『摩托车发烧友”,搞不好还会对他多出几分好感呢!” “那一会儿他要是真骑上摩托就走了,我们还要跟看吗?”周悬问。 “不知道—我再考虑考虑吧。”珠泪摸出手机,本著“来都来了”的原则,还是对著和几个头髮烫得跟椰菜似的年轻人说说笑笑的男人拍了几张照一一不知怎么的,她文陷入了那种“希望他別辜负莹莹”、“希望他渣男就渣得彻底一点”的矛盾怪圈里。 “说起来。”周悬忽然想起了他们刚认识时关於缩地术的那件事,於是看向常平,“如果我在车上的话,你是不是就没法用隱形的法术覆盖车子了?” “是的。”常平回復道,“缩地术会带著车上的乘客一起转移,而隱身术则会在覆盖车子的同时,连带著乘客一起隱形。所以只要身为天师的你还在车上, 我就没法对整辆车子施加隱身术。” “那一会儿就由我来吧。”周悬从兜里摸出一叠符纸,又摸出一支马克笔, 就这么写写画画了起来,“如果要继续跟著他的话,我们不隱身,很容易被他从后视镜里发现一一开车和坐车的关注点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画符不是要用毛笔沾墨水或者硃砂吗?”珠泪好奇地问,“马克笔也可以?” “只有特殊的符纸需要用到硃砂,其他时候用什么东西画其实都差不多。”周悬解释道,“有的时候出门在外条件有限,我就用马克笔替代了。” “既然这样,那你以后乾脆都用马克笔不就好了?”珠泪不解道,“这不是方便很多吗?还省得研墨洗毛笔了。” “师傅这个人平时有多囉嗦,你也不是不知道。”周悬摇头,“他要是看到了,肯定会说我这么干是乱来,是『欺师灭祖”的。” “欺师灭祖?!有———·有这么夸张吗?”珠泪脑海中立刻想像起,那只狸猫站在沙发上,指著周悬的鼻子,喵喵乱叫,大发雷霆地喊著“我们云华观的天师,怎么可以用马克笔画符呢?!”的画面。 “你有看过清秋用马克笔画符吗?”周悬反问。 “.—·没有。” “那就是了。”本著有备无患的態度,周悬一连画好了五六张隱身符,才把剩下的符纸收回口袋里,“在这种事上其实她和师傅的观念都差不多,只是她不会向师傅一样直接开骂而已,所以我也不会在清秋面前这么干。” 就在他们在车里胡扯的时候,前方的那群“鬼火少年”们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陈姐!陈姐来了!” 在年轻人们的喊声中,车內的三人意识到,一阵犹如猛兽咆哮般的低沉轰鸣声,正在由远及近地逼近他们。 他们刚转过头,便瞧见了一辆漆著银色车漆的摩托车,几乎是贴著他们的车旁驶过,朝著欢呼的人群靠拢过去。 “喂!刮了车要陪误工费的!”车里的珠泪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在这个距离下,他们仁意识到这辆车的车速,並没有他们之前预想的那么快,甚至还透露著一股“不急不慢的沉稳”一一它之所以能发出这种狂放的动静,其实完全是仰赖车上所装载著的那款大排量发动机。 镀银的把手和黄铜的油箱,再加上独特且优美的线条,这辆重型机车进入车党的领地,就像是来自大草原的傲野马闯进了饲养家畜的马一一这样独一无二的姿態,无论是不是摩托车的爱好者,恐怕都能认出这辆车的真身。 那一辆復古款式的哈雷·戴维森摩托车,这个世界上最具盛名的摩托车品牌之一,一辆车的售价,估计能胜过鬼火少年们那些里胡哨的座驾们,连车带改装的总和。 驾驶著这只猛兽的,是一个穿著全套骑行服,头戴深黑色头盔的骑士。 虽然身材看起来略有些娇小,可这光是一身专业的行头,便已经足够將她和那些甚至还穿著人字拖的少年们拉开差距了。 “陈姐!陈姐!陈姐!” 在少年们整齐划一的呼声中,骑士小姐摘下头盔,露出了一头粉色的齐肩短髮,笑眯眯地和他们挥了挥手。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虽然骑著一辆这么拉风气派的重型机车,但她的相貌却属於“卡哇伊”的那一掛,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看著还有些婴儿肥,跟今晚的珠泪完全是两个风格。 在他们的注视下,那名被少年们称作“张哥”的男人在一眾小弟的簇拥走向女孩,女孩则很默契地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灵巧地翻身下车。 他们的打招呼方式也不像是其他年轻人之间的“hey,what'sup”,只见女孩起脚,就这么在眾目之下,大方地嘟起嘴,在男人的脸颊上飞快地贴了一下。 “哇!”那些年轻人立刻很给面子地欢呼起来,男人则相当自然地把手搭载了女孩的肩上,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登对极了。 计程车里的一人两妖,沉默地凝视著那两人和同伴们有说有笑的背影,珠泪甚至都忘记了举起手机记录。 別误会,她並不是因为今夜的女主角又多了一个而失神,而是———· “那个女人是妖怪吧?”周悬的询问声,打破了沉默。 他在看见那名女骑手摘下头盔的瞬间,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一天师的眼睛虽然拥有能够帮助他们识別“这是人类,这是妖怪”的能里,但比起妖怪们辨別同类的能力,还是稍微差了一些。 常平点点头,对他的判断表示认同。 “就是妖怪!百分之百!”珠泪大声说,“见鬼了!他的这个女朋友是个妖怪啊!” 珠泪的异,可以说是有原因的。 虽然在这个混跡在人群之中的妖怪越来越多的时代,妖怪和人类因为长时间的相处而產生感情、彼此相爱,倒也不算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可那终归是少数现象,毕竟这两个的寿命和价值观之间存在著几乎是“难以逾越的鸿沟”,绝大多数对人类这一族群並没有太多好感一一在这个社会中,像白璟和珠泪这样的亲近人类的妖怪实际只占很少一部分,像是常平这种不与人深交的才是大部分。 至於结婚、生子那就更不用说了,任何脑筋正常的妖怪都会儘可能避免走到这一步,否则周悬这类人妖混血的天师也不会成为“珍惜物种”一一珠泪在人类的城市生活的五十多年里,见过妖怪和人谈恋爱的案例,恐怕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白璟除外,因为算上他的话就是加上脚指头也不够数了)。 但是现在,莹莹的这个男朋友、这名张姓男子,和身边这个驾驶摩托车,被鬼火少年们称为“陈姐”的卡哇伊女性妖怪,怎么都明显是一对情侣吧? 让珠泪不禁紧了拳头,没想到居然真让他们钓上大鱼了。 可这王八蛋到底有什么魅力?迷倒几个没见识的年轻女孩也就算了,竟然连女妖怪都逃不过他的魔爪? 这些渣男·难道都是人、妖通吃的吗?! “总之还是先拍下来吧。”最先冷静下来的周悬,提醒她別忘记正事,“跟女妖怪谈恋爱,也算出轨。” 第317章 飆车 第317章 飆车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出轨出到妖怪头上了?”珠泪举著手机,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对著那对男女狂拍,“还是该说那个女妖怪太没眼光?居然会被这样的男人泡到手?!” “至少现在能確定,他今晚来这里並不是为了鬼火少年们,而是为了和女朋友见面。”周悬冷静地判断形势,“从这点上来看,他倒还算是守住本心了一这像是白璟会做的事。” “这王八蛋-果然渣男们行动的底层逻辑就是『围著女人”这么一条。”珠泪骂道,“交了妖怪女朋友居然还敢在外面乱搞,也不怕被吃掉!” “他没有周悬的道行,估计分辨不出这女人的真身。”耿直的常平耿直地说道,“否则你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看出你不是人类,被嚇得逃跑了。” “这种事我也知道!他就是个普通人类而已,跟天师怎么比!”珠泪气哼哼地说,“不,应该说他比天师厉害多了!天师都不敢脚踏三条船呢!” 被莫名提及的周悬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夸讚自己人品还不错。 “周悬你之前的犹豫是对的,看他跟那个妖怪女的互动,我现在极度怀疑那是“正妻』,莹莹才是被骗当『小三』的那个。”珠泪放下了手机,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考虑到正妻、小三、小四都有了的情况下,我觉得再冒出小五、小六、小七也不奇怪你怎么看?” “应该不太——”周悬最开始觉得一个人脚踏三条船已经很离谱了,一个人再怎么“缺爱”也不至於办到这份上。 可他忽然又想起了,白璟在新年期间一天要跟十几个女人约会的往事,便转变了口风:“嗯,也有可能。” “是吧?没错吧?”珠泪冷哼一声,用力锤了一下座椅靠背,“反正我明天不上班,今晚就跟这王八蛋槓上了,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安排—辛苦你了常平!下次来我家,我再给你加俩菜!” “没关係,我明天早上也不出车。” 考虑到大家都是朋友,常平觉得为了朋友放弃自己的固定行动路线,少去农贸市场买一回菜也是可以接受的。 “看他们这样子,一会儿估计会坐著那辆哈雷,前胸贴后背一起幸福地飈个车了。”珠泪凝视著他们,理智地分析道,“如果是他骑车,那么就罪加一等酒后骑摩托车也算酒驾对吧?” 周悬和常平点点头。 “很好,正好我记录下他的罪行,到时候写匿名信连著照片举报给交警,送这人渣去蹲大牢!”珠泪恶毒地诅咒,“要是能被號子里的人打一顿那就更皆大欢喜了!” 周悬和常平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都知道酒驾这种事儿,想举报一般得当场报警抓去验血才行,但考虑珠泪正在气头上,他们也就没说什么,又点了点头。 “看看!他们上车了!”珠泪边系安全带,边盯著已经戴好头盔,翻上车子的男子,“可惜了,是女方开车————·果然人渣就是比別人怕死一点!” 哈雷的车背上,那对男女正在对欢呼的鬼火少年们挥手道別,眼看著就上路了。 “我们是要追上去,对吧?”常平確认道。 “没错!”珠泪说,“不过最好別被发现。” “我的隱身术最多只能骗过那个人类。”周悬提醒他们。 “没关係,如果她是个优秀的骑手,那么不管看不看得见,迟早都会察觉到我们的存在的。”常平平静地说,“要打架的话,我们这里有天师,她占不到便宜。” 周悬还没理解“优秀的骑手”是什么意思,那辆哈雷摩托车已经发出来低沉的咆哮声,看来是准备上路了。 “我们不能在当著这些人类的面隱身。”常平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做最后的交代,“一会儿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是隱身的最好时机。” “明白。”周悬把刚才画好的符纸控在了掌心。 “那么,我要跟上去了。”常平耐心地等待著那辆哈雷摩托车逐渐远去后, 右手换挡,轻踩了一脚油门,操控著红色计程车重新驶上路面。 就跟他预料的一样,鬼火少年们此前的关注点一直都在男人,女妖怪,以及那辆气派的摩托车上,如今自己的计程车缓缓从他们身边经过时,还有人发出了“,这辆计程车停那儿很久了吗?我都没发现—”的疑惑。 常平冷静地看著后视镜,像是没事人地驱车远离人群。 终於,就在那群年轻人消失在他目光中的瞬间,他突然狠踩了一脚油门,同时对周悬说了句“贴!”。 完美的时间差,在摆脱鬼火少年们目光的剎那,这辆红色的、亮著“有客”牌子的计程车,在天师一门符纸的作用下,成功进入了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隱形状態,很快就重新看见那辆哈雷摩托车的尾灯。 此时虽然摩托车的引擎声依然暴躁,但速度却並不算很快,至多不过是八十码上下。 当然,“铁包肉”跟“肉包铁”毕竟是两码事,对摩托车上的人来说,这样的速度已经很“够劲”了。 隨著计程车的不断逼近,那名女骑手就像是感应到什么了一样,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一一果然就像周悬说的,他的符纸只能骗过普通人的眼睛,但在妖怪的面前是无法生效的。 几秒钟后,在他们的注视下,摩托车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急加速,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將他们甩在了身后。 常平对此似乎是早有预料,他不慌不忙地跟上一脚油门,隨著仪錶盘上的指针从80升到110、120后,他们又一次逼近了哈雷的车尾灯。 这一次的女骑土连头都没回,直接果断地再次动拧油门;常平也不多让, 驱动计程车平稳加速,以150码的速度稳稳地跟在哈雷的后面。 “帅,常平,帅!超车超车!让她知道轮子多就是王道!”在这场莫名其妙展开的车竞赛中,珠泪大声夸讚道一一同为妖怪的她很清楚,对方骑手这是因为常平的追赶而激起的血脉中“好勇斗狼”的本性,所以才一直在不服气地加速,想要甩开他们。 虽说用四轮的车和两轮的车比好像有些不公平,但考虑到那辆车的售价,搞不好能买十辆常平的计程车,加上双方的驾驶员都是妖怪,这场比赛的悬念一下就起来了。 在持续的加速下,计程车的引擎正在传出此前从没有响起过的动静,就像是某种生物沉雄的低吼声,完全不逊色於哈雷引擎的狂放。 “这辆车·被妖气侵蚀了?”意识到一辆从报废厂偷出来的老款桑塔纳, 根本不可能发出这种类似迈巴赫v12豪华涡轮增压发动机动静的周悬问道。 “是的。只是之前有你在车上,它比较克制。”常平抓著方向盘,用那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讲述著这一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现在,它开始有点兴奋了。” “因为我们在车吗?”周悬抬手抓住头顶的扶手,儘可能抵消计程车不断加速所带来的失重感一一好在这是辆妖车,不然这会儿底盘肯定已经开始发出叮呤唧的异响声了。 “不,是因为它在那辆哈雷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常平用略带著些欣赏的目光,看著那辆疾驰的机车,“大概是因为车主人的原因吧?那辆车跟它一样,在妖气长年累月的影响下,已经变成一辆妖车了。” “你是说” “那还不是那辆哈雷的极限,同样也不是这辆车的极限。”常平望著那个车后座上不停回头张望的男人,淡淡地说,“要听听他们在聊什么吗?” “怎么做?千里耳一类的法术吗?”珠泪好奇地问。 “倒是也没有这么复杂。”常平转动了一下车载收音机调频的旋钮,不多时,收音机里便传出了一阵剧烈的风声。 而后又过了几秒钟,风声逐渐减弱,一个男人明显带著些疑惑的声音,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亲爱的(珠泪:呕),你有没有听到—后面好像有车子的动静?就像是在追著咱们似的。”男人有些不確定地说,“可是我回头看了好几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是因为后面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喔,亲爱的。”另一道娇滴滴的女生响起,实在难以想像她还有空在疯狂加速的同时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说话,“兴许是咱们开得太快,你把风声跟別的什么东西搞混了吧?” “也————也有可能吧。”男人又回头看了一眼,確认他们的车后確实什么都没有之后,才说道,“亲爱的,你还在加速吗?这都快一百七了。” “不是我,是它自己在努力哦,亲爱的。”女骑手用完全不符合她拧油门时凶猛的气势,娇滴滴地说道,“我们太久没一起出来骑车了,它也想好好表现一下嘛一一忘记了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告诉我的那件事吗?” “摩托车也有自己的灵魂?”男人回想起了自己的那句惯用台词一一他在遇到文学少女就会说“书本也有自己的灵魂”,遇到歌手就会说“麦克风”也有自己的灵魂一一投其所好,可是泡妞的三原则之一。 “是的呀。”女骑手边给继续油,边嘿嘿笑道,“今天它很高兴喔,我能感觉得出来。” “既然是这样,那今晚就尽兴地开吧,反正这条路不拍超速!”儘管声音略有些发颤,但他还是这么说著,“当然还是要注意点安全,亲爱的(珠泪:我就说了吧!人渣最惜命!怂包!)!” “放心吧亲爱的,我的技术你还不放心嘛?”女骑手笑嘻嘻地说,“想我三十年前..” “三十年?” “咳咳,是三年前啦三年前,我去外地参加比赛的时候—— “我听不下去了,太噁心了,换台换台!”珠泪捂著耳朵说,“他跟莹莹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常平依言扭动调频旋钮,把频道切换成了fm88.8,电台女主持甜美的声音隨即响起。 “怎么做到的?”周悬问。 “其实我也不清楚。”常平老实说,“我只是有一天偶尔发现,这辆车上的收音机可以连接上附近的手机,再借用手机的收音功能,把对方的声音从我这里播放出来。” “类似—连接蓝牙?” 常平点点头。 “居然有这么方便的功能,怎么不早点说啊?”珠泪摸出手机,不忘初心地给那对摩托车上的男女照了张相(在这么高的车速下她居然手都不抖),“它居然还能自动屏蔽风声,太厉害了吧。” “你们没问,我也就没想到。”常平瞄了一眼已经突破两百大关的仪錶盘, 难得地称讚了一句,“跟我预想的一样,她是个优秀的骑手,也有一辆配得上她的好车。” “如果是那个男人骑车,这一幕应该就不会发生了吧?现在的车速已经接近摩托车錶盘的极限了。”周悬看著那个死死抱住女骑手腰部,明显是怕得要死的男人,心里多少有些佩服一一作为普通人的他居然能在妖怪们的竞赛中坚持到现在,看来对渣男们来说,在妹子面前维持尊严真的是一件值得“赌上性命”的事儿一一活该人家有本事泡到妖怪做女朋友呢。 “以他的能力,是不配驾驶那辆车的。”儘管窗外的路灯已经在极致的车速下,串连成了一道光带,但常平依然保持看平静,“就像千里马,不可能接受由一个懦弱的主人来驾驭自己一样。” “如果被路人看见了这一幕,恐怖会被嚇晕吧?”珠泪看著男人狼狈的样子,心情一下就好了不少,“一辆摩托车和一辆计程车,在江边以超过两百码的速度车什么的,哈哈哈—— “路人估计没有机会看到了,因为再前面一点就又是修路的地段,马上要到尽头了。” 就像是应了常平的话一般,那辆哈雷车上忽然闪烁起了右转向灯。 常平会意,也打开了转向灯作为回应。 隨后,他们便默契地同时减速,从两百码,慢慢减到了一百五,再到一百, 最后以五十的“安全车速”,哈雷和红色计程车一起,拐进右转的车道。 作为两台妖车的驾驶员,他们都知道,今晚的这场车没有输家。 这是英雄惜英雄的握手言和。 第318章 文学少女 第318章 文学少女 安平市,某小区外。 红色计程车安静地停靠在马路的另一侧,等待著目標出现。 十分钟前,在结束刚才的那场紧张刺激的车后,那名女骑手並没有载著男友回到他们出发的地点和鬼火少年们匯合,而是沿路重新返回了市中心一一她明显是对这段路很熟悉,完美的绕过了几个交警值守的路口,一路畅通无阻。 而这一路上,由於要警惕对方这次的女伴是一只妖怪,常平故意没有跟得太紧,还解除了车子的隱身状態,只当做这是一辆“路过的普通计程车”,儘可能避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这么做的坏处是,虽然大致能確定对方的位置,但妖车上收音机的窃听功能终归还是有限,在超过五十米之后就没法继续为他们“实时播报消息”了,导致他们完全不清楚那一人一妖在路上聊了些什么,也不確定他们的自的地到底是哪。 好在,正当珠泪担心“他们不会是准备去找个酒店开房吧?”的时候,那辆哈雷忽然拐进了一座普通的小区,没多久后便独自驱车离开,似乎是把男友留在了小区里。 值得一提的是,哈雷刚开出小区的时候,他们的车子刚好从她面前开过,正在鬼鬼票票地寻觅一个便於观察的停车地点。 他们原以为,那名妖怪女孩一定会过来敲他们的车窗盘问两句,结果哈雷经过他们车边时,女孩並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很瀟洒地对著常平比了一个大拇指, 像是在讚扬他“军技不错”,隨后使在引擎的咆哮声中驱军离去了。 看来是確实是多心了,人家压根就没往“跟踪”这一块儿想,纯粹只是把他们当成了萍水相逢、同样喜欢车的妖怪而已。 等到女人离去后,车里的两人一妖便开始了盯梢工作一一在这件事上,他们一开始是有些分歧的。 周悬认为,这个小区可能就是男方的住址,他这会儿应该是已经被女方送回家了,今晚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而珠泪则持反对意见。 她虽然认可了周悬“女方送男方回家”的推测,但介於对方是个“白璟式的渣男”,珠泪觉得这类人肯定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住址,免得被无数前女友寻仇。 周悬家如今的状况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家因为被那些女人,女妖怪误认成了是白璟的住所,所以总是有各路女性“登门拜访”,搞得他不胜其烦。 以此观点为基础,珠泪认为这个小区,应该是一个“男人自称是他家,但並不是他家”的地方。 当然,还有一个关键点在於:现在才十一点不到,夜晚还很漫长,珠泪觉得他不会浪费大好时光在家睡大觉。 周悬在听完这番话后,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至於常平,他本来就没有任何意见。 於是乎,他们就这么耐心地蹲守了起来。 “滋滋·滋滋—” 就在周悬考虑要不要下车去附近便利店买点关东煮来吃的时候,妖车的车载收音机,忽然响起了一阵不和谐的电流声。 “我没想—你会突然接我————刚才嚇我一跳呢——.”不多时,收音机里便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女声。 “怎么说得我从来没来过一样?”或许是因为距离渐近,声音逐渐清晰起来,这一次是他们熟悉的男声,“上周、上上周我都来了,三个月你第一次来他们家试课的时候,不也是我陪你来的吗?” “来了来了!信號对上了,那王八蛋真出来了!”躺在车后排玩手机的珠泪,一下坐了起来,赶紧扒著窗户看向小区大门,寻找王八蛋。 依然是那名男子,不过他身边的女人却又换了一个。 继酒吧女、飆车女后,这一次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穿著白布裙子,胸前抱著两本课本,长相清纯的长髮女子。 “喂喂,不是吧?”珠泪在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眼睛便不受控制地瞪大了,“怎么又来一个?” 周悬的反应虽然没她这么激烈,但也扶著额头嘆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啦”典的女声再一次响起,收音机持续为车里的听眾们播报著两人之间的对话,“可是你之前来接我的时候,不是都会提前说一声吗?” “那是因为我手头的事儿提前办完了呀。”男声温柔道,“没事的时候,我肯定就会来接你回家啊。” “油嘴滑舌,我都闻到你的身上的酒气了好不好,喝酒也算办事吗?”女人听著像是在埋怨,可声音却依然柔柔弱弱的。 “哎呀,公司里的应酬,没办法的嘛。”男人自然地牵住她的手,“我不多赚点钱,以后要怎么养你呢?” “我不用你养我—我这不是找到工作了吗?一个小时能挣两百呢。”女人小声说,“钱是挣不完的嘛,我只是希望你少喝点酒就好——-你这一周七天,有五天都在应酬,人类的身体很容易得酒精肝的— “人类?” “啊,不是不是————”女人有些慌乱地说,“我是说不管男人女人,饮酒过度都容易得酒精肝嘛—” “喔喔,我还奇怪你一教语文的,怎么跟生物老师似的,人类人类的叫呢, 哈哈哈—.”男人笑道。 “听他们的对话,她好像是一名教师?”常平向周悬確认自己对的人类职业的了解是否有偏差。 “估计是在做家教一类的兼职吧。”周悬抓了抓头,“不过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嗯。毫无疑问,她是个妖怪。”常平续接上了珠泪刚才的话,以平静的语气表述了自己的观点,“又一个妖怪。” “绝了!真绝了!又一个女妖怪!”珠泪拿著手机一边偷拍一边大叫道,“这王八蛋的四个女朋友里居然有两个是妖怪!现在人和妖的比例是一比一!他何德何能啊!” “是妖怪也就算了—”一贯镇定的周道长这会儿也有点无语,“他居然让一个女朋友,开车送他去接另一个女朋友下班-算盘也不能这么打吧?” “绝了!真绝了!”珠泪好像再也说不出別的话了,“安平市里乐意和人类谈恋爱的女妖怪,今天是全来打卡上班了吗?他何德何能啊!这个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总之—-先跟上去吧。”眼看著总指挥珠泪已经陷入了“神经错乱”的状態,副指挥周悬只好代为发號施令。 於是,桑塔纳再次启动,就这么保持著车速,远远地跟在手牵手的那一人一妖身后。 从收音机里听到的那两人说话的语气,交流的內容可以听出,这位新登场的“女友”,应该是一位家庭教师一一考虑到安平市一共有三千多只妖怪,从事各行业的都有,这倒也不是什么新奇的职业。 只是她和此前的酒吧女、飆车女並不是统一风格,非要给也她起个代號的话,应该是“文学少女”吧? 在夜色下,男人和她並肩走在一起,他们不嬉皮笑脸地聊酒吧里的骰子游戏,不尖叫著討论令人兴奋的车话题。 他们的语气轻轻柔柔,像是大学里在操场上散步的情侣。 他们聊文学、故乡的云,討论著“生活不只有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而车內的一人两妖彼此也不说话,就这么伴隨著珠泪指申偶尔敲到屏幕的动静,安静地听著他们轻笑,看著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女子的脑袋轻靠在了男子的肩膀上(珠泪:哇靠!就不能矜持到底吗?!)。 也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氛围之下,令周悬忽然想起了自己高中时的一段回忆。 那是在学业还没有那么繁重的高一,每周五的下午,都是学校的“社团活动”时间。 当时李菲报的是“排球社”,周悬报的则是“影视鑑赏社”。 上过初、高中的人都知道,这类社团属於典型的“水社”,每周的社团活动就是大家坐在教室里,看一部由社员推荐的电影,一个月要写一篇“观后感”由社长收集起来,交给名义上负责,但每次只在社团活动刚开始的时露一面的语文老师交差。 什么?你说这种社团一般都很抢手?周悬是怎么报上的? 还能怎么,运气好唄。 印象中社长是个混江湖的,两边的朧二头肌练得特別壮硕男生,让人怀疑这种人为什么会来文学社当社长,而不是散打社、武术社。 至於每周看什么电影,社团並没有要求,所以大家就跟看自己的兴趣来,轮流点映。 有人推荐苏联时期的黑白老电影,看得人昏昏欲睡;有人则推荐爱情电影, 例如《我的野蛮女友》(周悬就是那时知道全智贤的),看得女生们哇哇乱叫, 围观男生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至於周悬,他推荐的是自己喜欢的动画片,《哆啦a梦:大雄与梦幻三剑士》。 多年过期,他有些记不清同学们的那时反应了,只记得结束的时候社长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哥们,有品位啊。不过比起《梦幻三剑士》, 我更喜欢《大雄的恐龙》,小时候去电影院看的时候还哭了呢。” 在周悬表示“《大雄的恐龙》是我第二喜欢的电影”后,社长哈哈一笑,就放他离开了。 由於电影总是会在下课铃响前结束,社长又是个胆大的,於是他们便经常提早下课。 下了课没事干,走读生没有寢室回,自己的教室又有其他社团在上课,周悬无处可去,就只好去操场上看李菲打排球,等到放学铃响了再和她一起放学回家— 偶尔运气不好,赶上排球社有人请假,他还得被李菲抓壮丁,陪他们一起打球。 正巧,排球社的社长也是个胆大的,所以她们也经常提早放人。 就这么,在那些个社团活动结束的下午,他和在李菲溜溜达达地去小卖部买“冻得牙酸的绿豆沙冰”的路上,总会看到文学社的同学们,坐在草坪上、长椅上看书,一起討论著文学的美。 文学社的教室,其实就在他们影视鑑赏社的隔壁。 只不过他们很少在那里开展活动,基本都是带著书本去学校的草坪上看书, 美其名日,在大自然中感受阅读的美好。 在周悬印象中,当时文学社的社长是一个长得蛮漂亮,经常穿著一双小白鞋的女生,气质算是清纯的那一卦,平时讲话总是轻声细语,跟在排球场上“嘿!”“呀!”疯跑,时不时来个暴力扣杀的李菲完全是两个极端。 记忆里每次看见她,她总是安安静静地翻著一本淡色封皮的书,修长的睫毛在阳光下一眨一眨,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老实说,周悬至今都不太能肯定,她总读的那本书究竟是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还是罗伯特·梅纳德·波西格写的《禪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也是因为这一美好的表现,文学社的男生们私底下总称呼社长大人为繆斯女神,是她忠实的拥,每周都能写好几篇读后感出来一一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 文学社里的有四分之三的社员都是男生。 不过周悬也注意到,偶尔几次社长请假了,文学社的社员们就不看书了,也不去草坪了,改为蹲在教室里用多媒体电脑看“nba歷年扣篮大赛集锦”;剩下的女生对他们这种作风之以鼻,索性纷纷离开教室,去操场上看篮球社的那几位“男神”打球去了。 有一天他跟李菲说起了这事儿,李菲哈哈一笑,很犀利地点评道“文学社的人之所以討论文学的美,主要还是因为繆斯的美,等到女神请假了,那文学的美自然就赶不上扣篮大赛咯”。 在那些个记忆中的下午,穿著校服的周悬李菲,也像是今天这样,端著手里的绿豆沙冰,远远地看著人家谈论他们听不太懂的文学、畅谈他们get不太到的诗和远方,等待放学铃声响起。 在他们的注视下,男人和女人手牵著手,沿著人行道绕过了街角。 “我忽然想吃绿豆沙冰了。”周悬回头望了一眼,车窗外他们刚刚经过的那间刨冰店,说道。 “好主意,吃点冰的,正好压一压我燃烧的小宇宙。”紧盯目標的珠泪,头也不回地附和道,“我要吃芒果味的。” “行,常平呢?” “我也吃绿豆的吧,谢谢。”常平说。 “那你们先跟著,我一会儿就来。反正他们也走不快。” 周悬推门下车,一路小跑著去买记忆中的绿豆冰了。 多亏了文学少女的福。 第319章 时间管理大师 第319章 时间管理大师 “好啦,我上楼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女人依依不捨地鬆开了男人的手,边帮他整理衣领边说,“回去了记得给我报平安,好吗?” “我送你上去吧。”男人按住女人的手背,温柔地说。 “不用啦,就这么两步路,有什么好送的。”女人羞涩地说,“快回去吧。” “这么急著赶我回去,难道是你『金屋藏娇”,怕被我撞见不成?”男人笑道。 “胡说。” “那就一起上去咯~” “好吧好吧———” 男人和女人再一次牵起手,低声说著细细碎碎的情话,一起走进了公寓楼的大厅。 他们不知道的是,从他们討论故乡的云开始,那些自以为浪漫且私密的聊天內容,就一直在被三个鬼鬼的傢伙窃听著一一哪怕他的女伴是妖怪,也想不到对方的能拥有一部如此便利的车载收音机。 “你们知道,我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吗?”计程车里,珠泪把最后一口满满的芒果刨冰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想什么?”周悬问。 “我希望他乾脆就这么从了人家姑娘,今晚別再下楼了。”现珠泪叼著勺子,嘆气,“我累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真的。” “那今天要到此为止吗?”面无表情吃著刨冰的常平说。 “不,这才几点,用屁股想都知道他一会儿还有別的约我真的有点怀疑那王八蛋是不是也是妖怪了。” “龟妖吗?” “不是,是变色龙妖怪,贴到女人身边自动就变成她喜欢的样子的那种变色龙。”珠泪盘起腿,换了个舒適的姿势往座椅上一靠,“能做到这种事的傢伙,我只见过白璟一个。可他是个妖怪,他能泡到那些风格各异的妞是因为他活了八百年,他有与之匹配的阅歷—可这傢伙有什么? 他只是个不到三十岁的人类而已啊。” “周悬今年也没到三十岁吧。”在常平心中,周道长虽然年纪轻轻,却经常能为他解答那些他搞不明白的“人类难题”,所以还是很有阅歷的。 “所以周悬是个恋爱白痴啊,有问题吗?”珠泪无情地说,“现在也只能解释为,这傢伙不光有很强大察言观色能力,是个恋爱天才,还拥有超越足以比擬妖怪的精力,是电影里才会存在的那种基因突变的『超级人类”—有这力气,他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他对时间的管理能力也很强。”虽然无法苟同男人脚踏四条船的不道德行为,但周悬也不能否认人家確实有本事,“先是从酒吧赶去江滨路赴那个女妖怪的约,然后又掐准时间,让对方骑车送他来接另一个女朋友下班—反正我自认是做不到这份上。” “没错,真正意义上的时间管理大师。我记得咱们是九点多在酒吧看见的他,现在十一点还没到。也就是说,他只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就见到了三个女朋友,平均半个小时解决一个。”珠泪著手指,算帐给他们听,“再假设他一天睡八个小时,那么按这个进度,他一天醒著的时间里,可以和三十二个女人约会—我去你的!白璟那种程度的渣男也只是和十几个女人约会啊!” “那也不能这么算吧—”面对说著说著脑袋又开始冒火的珠泪,老老实实吃著绿豆刨冰的周悬只敢在心里反驳。 “要不一会儿乾脆把他抓来车上,直接逼他把所有女朋友的名字、电话號码、家庭住址全都说出来算了!省得我们没完没了地跟踪下去!”默认这傢伙一会儿必定还有安排的珠泪发狠道,“我现在就怕一会儿万一遇到他的哪个女朋友,是我认识的妖怪,那可就太尷尬了!” “抓来拷问倒是没什么。”常平理智地说,“但是给这种对生活很有规划的人洗脑风险会大一些,如果他因此忘记、赶不上下一个行程,从而起疑的话,有可能会挣脱法术的效果,回忆起今晚发生的事。” “是吗?那还是別了!”根本不会抹去记忆法术的珠泪马上顺从一一说这种话其实也就是过过嘴癮,好岁她平时也是以守法公民自居,真让她把人家抓过来“刑讯逼供”,她还是干不出来的。 “算了,趁著王八蛋还没出来,先总结一下今晚的收穫。”珠泪向周悬伸手借纸笔,“在没用过的符纸上涂鸦应该不会遭雷劈吧?” “不会。”周悬配合地把符纸和马克笔递给她,“阿菲和我小时候都做过类似的事情。” “那就好。”珠泪在符纸上写写画画,嘀咕两句“有怪莫怪,我是妖怪”之后,就开始製作起了今晚的“女嘉宾档案”,“首先是一號女嘉宾。” 『酒吧女,人类,爱好喝酒,年龄大概二十出头,职业不详。”她的画功还不错,三两下就画出了那个酒吧女孩的端著酒杯的“q版半身像”,贴到了常平驾驶座的透明挡板上。 “下一个,二號女嘉宾。”珠泪又画了一辆q版机车和q版女骑手,“飆车女,妖怪,爱好车,年龄不详,职业不详.——“ “啪”,第二张符纸也被她贴到了挡板上,跟fbi探员往线索板上粘犯罪嫌疑人照片似的。 “最后,三號女嘉宾不,估计也不是最后。”很快,捧著书本的长髮小人,出现在第三张符纸上,“文学少女,妖怪,爱好文学,年龄不详,职业家庭教师—-唉,这种纯洁的妖怪都要骗,真不是个东西。” “你似乎对她们没有什么恨意。”常平看著那一张张画风有些“可爱”的人像画,不解地问,“可实际上,她们都是那个男人的出轨对象不是么?你朋友之所以会受到伤害,跟她们也有著分不开的关係。” “话不是这么说的。”珠泪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掺杂什么私怨,“我不觉得这年头还会有女生愿意给人家当『小老婆”的一一就算有,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所以这些女人大概率並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换言之,她们其实也是受害者,像莹莹一样被蒙在鼓里,被渣男欺骗了感情—该死,这王八蛋就不能等我分析完再出来吗!” 在珠泪的骂声中,周悬和常平看向那栋公寓楼。 又是那名男子。 只不过这一次,他並没有展现出先前那般的从容。只见他一路“嘿咻嘿咻”小跑著从公寓楼里跑出来,边跑还边从兜里摸出一块类似以“工作证”的牌子掛在了脖子上。 隨后,他找了一辆路边的共享单车扫上,就这么急匆匆地骑著车(偶尔还站起来蹬两脚)朝下一个地点进发了。 “看来他的时间规划出了点小问题。”常平看了一眼仪錶盘上的时间,重新发动车子,“是被刚才的女伴拖住了吗?” “可能是亲嘴亲得忘我了吧。”珠泪没好气地说,“非得送人家上楼,现在傻眼了吧,切!” “我倒是觉得,这总好过下楼的时候带著另一个女人出来。”周悬看著他骑车的背影,有些麻木地说。 作为男人的映射,看来白璟平时的日子,比他想像中还要辛苦一些。 这些人真的有必要为了泡妞做到这份上吗? 五分钟后,附近的一家办公楼。 “他没走大堂,而是从下行的通道进去了。”常平观察著男人下车后的行动路线,“那下面是什么地方?” “我记得十几年前,那里是卖衣服、小商品的地下步行街。”周悬回忆道,“我小时候还和阿菲一起去抓过娃娃,后来好像是因为生意不好,渐渐就荒废了。现在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单位给承包了过去。” “餵——澜澜啊,是我是我。”不同於“纸上谈兵的男人们”,珠泪直接打电话呼叫起了场外援助,“你上次是不是跟我说,自己去xx路办公楼的地下,参加顾乐的握手会来著?” “什么?不是握手会,顾乐本人不在,就是粉丝自发组织的聚会而已—好吧好吧,所以那里现在是干嘛的—livehouse?原来如此。”珠泪连连点头,“我?没有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隨便问问—嗯,掛啦!晚安!” “澜澜说啦,那下面的步行街现在被改造成livehouse了,经常有歌手在那里演出,平时也会承接些小明星的粉丝见面会、握手会什么的。”珠泪把手机揣进兜里,“那儿车子开不进去,这一次咱们得当一回战地记者了。周悬,隱身术的符纸借我一张吧。” “要隱身进去吗?” “看情况咯,如果门卫看得紧,不买门票不让进的话,那就隱身进去,咱们又不是来看演出的。”珠泪把符纸收进口袋里,“我可不会为了跟踪个渣男,这些没必要的钱!” 1 “屯一度weekend!神样办女了happyend!”台上又蹦又跳的四名美少女,动情地演唱著《美少女战士》中的经典曲目,“现在·过去·未来!女首!” “出会时の怀办!”台下的繫著各色头幣的观眾们,激动地挥著拳头,跟唱得比自家还大声,“女忘女!” “哦哦哦哦哦哦!我喜欢这首歌!”进来前表示自己“不是来看演出的”的珠泪,手持不知道哪里捡来的萤光棒,站在最后一排卖力地挥舞著,“月野兔!月野兔!埃谈喔!谈矣喔!” “这就是演唱会吗?”在音浪中,常平扫视著那些戴眼镜,体重保守超过一百八十斤,此刻却跳得比谁都高的年轻男人,面无表情地说,“这些粉丝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狂热。” “准確来说,是地下偶像团体的拼盘演唱会。”周悬看著墙上的宣传海报,用自己脑中对於“地下偶像”这一词汇的有限了解,为缺乏相关知识的常平解释“这跟一般的演唱会不一样”,“你可以理解为,她们都是不那么有名的小偶像团体,今天会来的都是各自的『死忠粉”, 激动热情一点也是正常的。” 他们也是来到地下才知道,原来这里今天被人承包,正在举行一场由五个地下偶像团体组成的小型拼盘演唱会。 何为地下偶像?简单来说,就是“专业性不那么强的,活跃在规模较小的演出中,粉丝量和媒体曝光都极为有限的偶像团体”一一由於参与的成员基本都属於兼职性质,並不以此为主业,多少有点用爱发电的味道。 今天livehouse的表演就是很好的例子。 虽然有五个团在轮流卖力的演出,虽然气氛很好,但实际到场的观眾却只有一、两百人,跟顾乐那种在步行街隨便开个见面会,就有一两千个粉丝直接把路口挤爆的“正经明星”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而或许,就是因为这是“不那么专业的演唱会”,安保的专业性也有所欠缺,以至於他们根本就没遇见查门票的保安,就这么一路顺利地混进了热火朝天的表演场地。 “可演唱会不是应该唱自己的歌吗?”常平有些不理解,“这首歌我也听过,她们应该不是原唱吧?” “如果有自己的歌,就不必当地下偶像了。”周悬俯身捡起了一块不知是谁掉地上的入场牌子,本著有备无患的目的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们可能连经纪公司都没有签。” “唱別人的歌不用付版权费吗?” “理论上是要付吧,但实际上应该是没付。” “为什么?”常平问。 “因为付不起。”大概知道李菲一年能赚多少版权费的周悬说道,“如果付得起的话,就不用当地下偶像了。” “好吧,那还挺辛苦。”常平看了一眼就观眾席左侧角落,那个正举著手机对著舞台拍照的男人,“我找到他了。” “嗯,我也看到了。”周悬循著男人镜头对准的位置,望向舞台中央那个穿著紫罗兰色演出服,正在动情演唱的漂亮女人。 “这次的女嘉宾是偶像么”周悬无声地嘆了口气。 第320章 2:3 第320章 2:3 “民那桑阿里嘎多,感谢你们今晚的应援!”一轮表演结束,舞台上的偶像向自己的粉丝做简单地答谢,“一会儿的特典会不见不散哦!” “哇,唱的真好听,再来一首!”台下,珠泪跟著其他粉丝们一起卖力地吆喝著,完全看不出她是没买门票溜进来的,“again,again,again!” “珠泪,我们找到他了。”周悬拍了拍她的肩膀。 “谁?”乐不思蜀的珠泪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扶额道,“喔——该死,又要面对现实了, 他在哪儿?” “已经去后台了。”周悬低声说,“常平刚才去检查过他的牌子,不是普通的入场票,而是工作证。” “带著工作证去后台了?”珠泪面露不解,“也就是说出,他这次来是为了———“ “你没看出来吗?刚才台上表演的成员里,有一个是妖怪。” “妖怪?!”珠泪叫了一声,隨即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態了,赶紧捂住嘴,小声说,“谁是妖怪啊?我怎么没看出来?!跳舞厉害的还是唱歌厉害的?” “穿紫色演出服的。” “那就是唱歌厉害的她居然是妖怪啊.”珠泪尷尬地抓抓头,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因为演出看的太认真,完全没意识到台上居然还有个自己的同类,“可能是她装化太浓了,我没看出来吧———哈哈哈”“ “按照之前的经验,他先前之所以拼命地骑车,就是为了赶在那个团演出结束,和一会儿偶像们办握手会的间隙,和目標见上一面。”周悬看著台上开始退场的小偶像们,用有些麻木的语气说,“现在的人妖比是2:3,妖怪领先了。” “该死的继捧著书的文学少女之后,是又唱又跳的地下偶像吗,这一下的跨度也太大了。”珠泪把萤光棒一丟,“走走走,去后台看看是什么情况—常平人呢?” “他已经先过去了,跟我来吧。” 周悬带著珠泪一路绕过等待最后一组偶像上台的粉丝们,朝后台走去。 虽然这里有大喊“閒人免进”保安值守,但在周悬亮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工作证(用障眼法把刚才捡来的门票变成了工作证)的情况下(珠泪:好样的,周道长!),他们很顺利地过了这一关。 在走廊里没前进多远,他俩就看见了站在一间休息室门口常平。 “常平你怎么进来的?”发现他身上没有掛任何牌子的珠泪好奇地问。 “用缩地术移动到保安身后就行了。”常平简要地为他们梳理情报,“我刚才一路跟著那个男人,发现他走进了这间休息室,没过多久,刚才表演的那几个人也进来了。” “也包括那个女妖怪?”周悬问。 “是的。” 他刚说完,那间休息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三个穿著演出服的女孩拎著几袋一会儿要签名的卡片走了出来,对著休息室里喊了句“丽丽你抓紧点,我们先去准备咯”后,便说说笑笑地走向了另一处的场地。 “来这里吧。”等到那几人远去后,常平推开了隔壁休息室的房门,坦然地走了进去,“这间休息室的人已经去舞台边候场了,我们可以借用这里。” “靠谱靠谱,这才多久你就把这儿摸得门清了!”意识到自己在台下又唱又跳的时候,两位队友已经帮忙把所有事情都搞定的珠泪,马上夸奖道,“我果然没请错帮手!”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正好看见她们从休息室出来而已。”常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她们以为我是工作人员,还送了我一颗。” “对方的道行如何?”周悬站在隔开两间休息室的墙边,摸出符纸和马克笔,准备开始现场作业。 “应该很一般。”常平说,“也可能是因为刚演出完比较兴奋,总之我刚才就站在她们休息室门口,可她完全没有看出我也是妖怪—不,应该说她都没意识到我站在那儿。” “好吧,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別用太明显的法术了。”周悬掐了个手诀,刚准备把画好的符纸贴到了墙上。 可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一个带著工作牌的小青年推开。 “矣?全,全智贤i?”前一秒还有些奇怪,自己会为什么在这儿看见三个陌生人的小青年, 在看到珠泪的脸之后,一下呆住了,“阿,阿尼哈塞哟!” “阿尼哈塞哟——”珠泪下意识地接话,“不对,都说了眼睛是李菲啦!” “哈?你在说什—”小青年的话还没说完,常平的手掌已经先一步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你是谁?”在常平问话的同时,洗脑的法术已经生效。 “我—....是这里的staff—”小青年眼神迷茫地说。 “说中文。” “我是工作人员” “你来做什么?” “我来帮忙拿耳环那些女的临上台了才说落了东西没脑筋活该当地下偶像—” “喂喂!话也不能这么说吧!”珠泪不满道,“人各有志不行吗?你这人怎么背后人家? 还staff呢,没素质的傢伙!” “对不起.智贤—”小青年晕晕乎乎地道歉。 “都说了眼睛是李菲!” “什么耳环?长什么样?”常平打断了他们无厘头的对话。 “白色的——一对珍珠耳环——” “给你。”常平把桌上的那对耳环拍到保安的手心里,“记住,除了桌上的耳环以外,你什么都没有看到,这里谁都没有,包括全智贤。现在,你可以走了。” “好—好的。”小青顺从地转身离开一一虽然走路有些顺拐就是了。 “你太牛了常平!”目睹了常平“洗脑小青年”全程的珠泪,毫不吝音地夸讚道,“修改记忆这么高明的法术,你完全是信手拈来啊!太熟练了!” “可能是来到安平以后,用这招用得太多了吧。”常平说。 “那么,我就继续了。”在这齣小插曲结束后,周悬把准备好的符纸贴到了墙上。 “刚才开门的时候真是嚇死我了!”下一秒,来自隔壁房间女人的声音,就从符纸上传了出来,“让你来还真来呀!我前天是开玩笑的!” “嘴上说著开玩笑,却还是把工作证给我了?”另一道笑呵呵的男声响起。 “是透传声音的法术吗?”珠泪在周悬耳边很小声地问。 “是的,这种程度对方应该发现不了。”周悬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放心说话,这是单向的法术,对面听不到我们这里的动静。” “早说嘛!”珠泪放心大胆地走到墙边,从旁边的纸箱里顺了一只筋膜枪出来,对著自己刚才挥萤光棒挥得太使劲,以至於有些发酸的肩膀震震震,“原来这就是筋膜枪—还蛮好用,我下次也去买一支。 “你还好意思说呀,明明是你求著我给你好不!”女人略带娇嗔地说,“哪有人会带著男朋友来表演的呀,被粉丝们知道了我可就要被封杀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蛮有趣的喔。”男人哈哈笑道,“你想,亲眼看著自己的女人在台上认真地演出,身边有那么多人为她欢呼,却没人知道这个女人是属於我的——这让人很有自豪感不是吗?” “什么自豪感呀,你这是不健康的心理!”女人无语地说,“你看著台下这么多人,不是应该吃醋吗?” “没错,心理变態才会有你这种想法!人家唱歌唱得好,是人家自己厉害,你自豪个什么劲啊!不要脸的东西!”墙这边的珠泪立即附和道,“周悬,你看阿菲上春晚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为她捏把汗,害怕她演砸了。”周悬实话实说。 “啊,啊嘞?不是应该为她高兴吗?”上次李菲表演完,几乎是立刻喜极而泣泪崩的珠泪异道一一她还以为周悬也和她一样,只是泪腺不怎么发达,所以才没哭呢。 “可能是人跟人之间不一样吧。”周悬说。 “一会儿等特典会结束,咱们要一起去吃宵夜吗?”隔壁的对话还在继续,“我正好跟她们几个正式介绍一下你。” “真的假的,跟队友介绍自已有男朋友?”男人故作惊讶,“这是不是违背偶像的“要营业就不能谈恋爱”的基本守则了?” “切,上礼拜你来舞蹈室接我的时候,人家就已经看出来了好不好。”女人说,“再说,我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偶像,我是地下偶像!没人规定地下偶像不能谈恋爱啊!” “喔,那可能是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最耀眼的偶像吧。”男人笑著说,“不过可惜,今天不行,一会儿我还得去单位一趟(珠泪:鬼话连篇,你怎么不说你一会儿也要赶场上台表演?)。” “这个点去单位?真的假的?” “没办法,临时有个项目要赶。今天还以为好不容易有空了,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今晚估计要在单位睡了。”男人嘆了口气,“你摸摸看我这肩膀,硬得跟殭尸似的。” “那得看是什么殭尸—”女人嘀咕道,“如果是刚出生的殭尸,那可比你这硬多了。” “什么?” “没有没有,我最近鬼片看多了哈哈哈你等著,我去琪琪那儿给你拿个筋膜枪来!保准有用!” “筋膜枪?”偷听的周悬和常平,同时看向手持筋膜枪的珠泪。 还没等他们冒出“不好的预感”,门便被嘴上喊著“琪琪,你上台了吗?”的偶像小姐推了开来。 “嗯?你们是谁啊?怎么在琪琪她们团的休息室———”偶像小姐看著这三张陌生的脸,一愣,“不对,你们几个是———“” “原来你在这儿啊!我们搞错休息室,等你好久了!”在你看我看你的片刻沉默后,珠泪一个箭步衝上去上去,激动地握住了偶像小姐的手,“可以给我一个签名吗!” “你—找我?”在泉先能力的印象下,被强行消去警惕心的偶像小姐茫然了足足好几秒,才说道,“你们难道是私生饭?” “私生饭?”这次轮到珠泪茫然了,“不不不——— “哇,我居然都有私生饭了!”不知道搭上了哪条脑迴路的偶像小姐,突然欢呼了一声,“虽然是三个妖怪!天吶!这还是第一次!谢谢你们认可我啊!” 还没等珠泪他们仁反应过来,偶像小姐已经摸出了隨身携带的签名笔,地在他们的衣服上籤好自己的艺名(走到周悬身边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声“喔?原来你是个人类啊—“ 那为什么会跟妖怪们在一起——-啊,无所谓啦,总之感谢你的支持!啾咪!”)。 而后,她又喜气洋洋地跟他们握手、合影,在留下一句“快走吧快走吧,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不过私生行为不好,下次不要再犯了哟!”后,便拿著筋膜枪哼著歌走人了,整套流程之迅速,硬是没能让他们说出半句解释的话来。 “多么善良,真诚的姑娘啊,居然会被这种王八蛋泡走。”在门“砰”的一声被带上后,珠泪嘆了口气,颇为感慨地说,“遇『人』不淑,可真是件要命的事儿。” “他刚才说,一会儿还要去加班—”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已经完全麻木的周悬,撕掉了墙上的窃听符纸,低头看著自己衣角那个带著爱心的签名,用类似常平的语气说,“虽然那一定是鬼话,但至少证明了他一会儿还有別的约会。” “嗯,先离开这吧不过这一次应该不用多久就会有结果了。”珠泪低声道,“咱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其实在地上的停车场里看到了一辆宝马车。一开始我还没多想,可我现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要不要打赌?” “赌他的下一位女朋友就在我们头顶的办公楼里么?”周悬记得珠泪上次说过,男人有一辆二系的敲篷小宝马。 “不,赌她是人还是妖怪。”珠泪说,“结果决定了是2:4,还是3:3平。” “我觉得是妖怪。” “是么?那我不赌了。” 第321章 恶有恶报 第321章 恶有恶报 “让理察把文件整理好,明天下午开会的时候我要看什么?他明天休假?休假重要还是工作重要?”穿一身休閒西服的高挑女人从办公楼走了出来,高跟鞋落在水泥地上,踩得啪作响,“我就一句话一一如果明天的会议上我没看到他,那他以后也不用来了。” 说话间,她走到一辆篷的宝马车边,十分自然地准备坐进副驾驶,低头一看却发现那儿已经有人了。 她皱著眉头,看向副驾驶座位上,那个正微笑著跟她比手势,示意自己“喝了一点”的英俊男人。 “行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下班回家了。”女人把手提包,和刚刚掛断电话的手机一起丟进了男人怀里,走向了驾驶座,没好气地说,“说来接我回家,到头来却要我自己开车?有你这么接人的吗?” “哇塞,我可是应酬结束就立刻让代驾把车开过来了好不好?”男人边一副“受伤”的表情, 边帮她揉肩膀,“我都在寒风中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活该,谁让你把棚打开的。”女人点火著车,“你喝了很多吗?” “那倒是还好。” “那一会儿回了家再陪我喝一杯,今天太累了。” “行,但只能一杯。” “干嘛?別告诉我你一会儿还要出门啊。”女人斜眼看他,“上次见我老爹的时候,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表示,以后要在家里当“家庭煮夫”的。这会儿还想著出去见狐狸精?” “没出门没出门,这大晚上的能见谁去啊。”男人说道,“我是打算明早下楼跑步来著。” “几点?” “六点半,一日之计在於晨嘛。”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么早那你回来顺便给我带早饭,我要喝小米粥。” “咱们家楼下没有卖小米粥的吧?” “我不管,我就是要喝。” “行吧—那我想想办法”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常平望著那辆扬长而去的宝马车,拨动著旋钮將开始出现电流声的收音机,切换回正常的电台,“他至少会和那个女人共处到明早六点半。” “嗯不过没想到最后出场的会是人类啊。”周悬放下了手机,“应该说他运气好么?和那么多妖怪谈恋爱,见了家长的对象却正好是个人类。如果是那些妖怪的话,他根本就走不到这一步吧?” “见了家长是不是就代表,他打算和那个女人结婚了?”常平问,“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会就此收心吧?” “理论上是,不过这种人—也不好说吧。”周悬说,“常有人说,出轨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觉得在他身上很適用。” “可人类不是有个词,叫『浪子回头』么?” “人类还有一句老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看来我不光不懂人类的心,也不太懂妖怪的心。”常平望著看不见星星的夜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原以为,会愿意和人类交往的,只有白璟那种特立独行的妖怪而已。但现在来看, 这种情况似乎並不在少数。” “也可能是今天的例子过於特殊了,一般人类可不会有这种力气一一这年头因『工作太忙、生活太累”为由抗拒恋爱,不愿意结婚的可不在少数。”周悬安慰了看起来有些“怀疑妖生”的常平一句,“老实讲,我活著了这么多年,脚踏两条船的人见过不少,可同时在这么多条船上来去自如的,除白璟外,我也是第一次见一一如果他和那些女人约会的目的是为了骗財,那我反倒还能理解。” “比起他是怎么做到的,更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嗯,有点这意思。” “看来我应该感谢珠泪。”常平难得笑了笑。 “感谢我?谁要感谢我?”说珠泪珠泪到,重新变回了自己相貌的她,提著一兜附近便利店买的咖啡、三明治,还有蔬菜沙拉钻进车里,“辛苦辛苦,牢头放饭了。蔬菜沙拉是给你的常平—“ 还有这个,一人选一张吧!” 珠泪笑眯眯地把三张大乐透彩票递给他们“你真的买彩票了?”周悬问。 “对啊,买著玩儿嘛,一张才十块钱。”珠泪说,“你们俩先选,剩下的一张归我,谁中了奖奖金就归谁王八蛋同志怎么样了?” “跟今晚最后的女嘉宾,不,应该说是真正的女主角回家了。”周悬为她复述自己刚才和常平的所见所闻,顺便把自己拍到男子为女人捏肩的照片传给珠泪一一事实证明,狗仔队果然是没有什么难度的工作,连他这种“初心者”都偷拍得有模有样。 珠泪全程都很淡定,连听到了“他可能打算和那个女人结婚”的消息也是点点头而已,一副“天塌下来我都能顶住”的平和表情。 唯一让她有些意外的,也只有“女主角居然是个人类”这件事一一她很后悔为什么刚才没坚定一点和周悬打那个赌,这样还能赚个两百块红包。 “行吧,既然王八蛋回了他的温柔乡,那今晚就到这儿里,辛苦大家了。”珠泪说,“麻烦常平你送我们回家·你不会还要继续出车吧?” “嗯。我一般会工作到早上六点半左右,现在还早。”常平驱动车子驶上路面,声音里完全听不出疲惫。 “天—-你太勤劳了。”珠泪打了个哈欠,“不过把精力用在工作上,总好过去泡妞。”好事好事。 “后续你准备怎么办?”周悬问,“如果亲口告诉莹莹这件事,就暴露了你在跟踪她的男朋友吧?” “放心吧,我已经有计划。”珠泪气势很足地拍了拍胸口,“我会让那个傢伙知道,『还情债”是什么感觉—嗯?莹莹怎么这个点找我,我看看我我看看—喷。” “怎么了?” “莹莹说她男朋友明早来接她,但是点名说要喝小米粥,作为厨房白痴的她就只能来向我取经了。”珠泪冷笑了一下,“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確实是个王八蛋。”周悬嘆了口气。 四天后,桃源小区四栋505室。 拎著一兜素海参、素鲍鱼、素鱼翅粉,和用来煲“素佛跳墙”砂锅的周悬走进了自家厨房,把这些东西放在了正忙著把一根萝卜,雕成一辆“计程车”的珠泪手边。 “喔喔,辛苦你啦周悬。”珠泪哼著歌,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清秋他们怎么说?” “清秋和季澜会来的,不过师傅似乎是不太情愿。”周悬说,“他在那嘟什么猫不是杂食动物,是肉食动物,办全素宴这种事儿不该叫他。” “他平时不是爱吃蓝莓酱吗?” “他说蓝莓酱和蓝莓是两回事,世上也有人爱喝水果茶,不爱吃水果。”周悬挽起袖子,帮忙洗砂锅,“不过他也就是嘴上说说吧,该来还是会来的,他跟常平关係还不错。” “现在就差白璟了,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但他没接。”周悬说。 “不用问他,白璟肯定会来的。”珠泪很自信地说,“他这次帮了我的忙,我买了一箱威士忌作为回报,就算不爱吃白菜胡萝卜,他也会卖酒的面子的。” “他帮你解决了王八蛋的事儿?”受珠泪的影响,周悬也不自觉地开始称呼那位“大淫贼”先生为王八蛋了。 “准確来说,是借刀杀人啦。”珠泪笑著说,“我让他帮忙调查了一下那几位女嘉宾、女主角的地址,结果白璟很给力,又顺便帮我挖出了那天晚上没登场的另外十位女嘉宾,其中五个是妖怪,五个是人类。” “既然他都这么做了,我也不意思不珍惜他的劳动成果不是?”珠泪微微一笑,“我化形成『全智贤+阿菲』的样子,去店以送的名义,把王八蛋先生和其他几个女人、女妖怪约会的照片折成“精品玫瑰束”,寄给了他所有已知的女朋友一一当然,为了保护受害者的隱私,我只留的王八蛋先生的正脸,其他几个人我都打上马赛克了。” “你给莹莹也寄了?” “嗯啊,不过莹莹我就只是在她家楼下放了信封而已,怕太刺激她。”珠泪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就像你那天说的,长痛不如短痛嘛。” “她还好吗?” “莹莹的问题一会儿再说,先看看这个。”珠泪擦擦手,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在周悬眼前晃了晃。 周悬一看,是一个被绷带裹成木乃伊、完全看不出相貌的人,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照片。 拍照的人显然非常专业,拍人家的同时手里著一病例,生怕人家不知道这傢伙伤得有多重似的。 “他这是被女妖怪们修理了?”周悬用膝盖想都知道这名伤者是谁了。 “这是个未解之谜哦,因为警察叔叔们现在还没找到肇事者一一王八蛋先生一觉从公园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变成这样了-以及很遗憾,无论警察怎么询问他,他都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是谁揍的他,可能是因为那段被打记忆的已经被人从脑子里刪除了,也可能是他其实猜到了是谁,但是不敢说。”珠泪又用萝卜雕了只圆头圆脑的大王八,放在菜板边上,自问自答道,“什么?你说他在断了十根肋骨、两只手、一条腿,以及少了十一颗牙的情况下如何叫救护车的?” “当然是因为他是渣男啦!渣男总是惜命的是不是?他居然用唯一能动弹的一条腿,成功拨打了急救电话哟!感天动地!”珠泪用夸张的语气说,“截至目前,他已经在医院躺了快三十个小时了,但是除了怒不可遏,大喊『我儿子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別人的事!到底是谁了打了他!』的父母亲以外,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来探望过他,其中也包括跟他距离订婚只差临门一脚、相恋多年的女友一一她在王八蛋先生被打当天的凌晨,就飞去非洲出差了,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这样的伤还能捡回一条命,看来是有人不想闹出人命啊。”周悬看著拍照人手腕上,那块令他很眼熟的名牌金表,便隱约猜到了是哪个“好心人”,帮王八蛋先生保住了剩下那条腿,“在这之后,他应该不敢再做这些事了吧。” “没有以后啦,根据可靠情报,他目前正在强烈要求转院去外地治疗,这是一天都不敢在安平多待了。”珠泪说,“至於莹莹她不知道王八蛋先生被打了,也没有参与揍人的事儿,在看到那些照片后,她也懒得多说什么,直接把对方的微信、手机號全拉黑了,然后在家里哭了一天。” “这不,现在她大概是有点缓过劲了,刚才打电话给我,约著我明天去外地散散心,玩个三天再回来。”珠泪“嘿咻”一声支起锅,准备给佛跳墙的食材焯水,“我们已经请好假了,明天早上八点的动车你说我能请常平送我去车站吗?用缩地术过去应该是分分钟的事情吧?” “你晚上问问他咯。”周悬把砂锅擦乾,摆在了灶台上,“常平应该会答应吧。” “也是也是,他是个好人嘛。”珠泪说,“喔,说起这个。你和常平的彩票中奖了吗?我还是老样子,一毛钱都没中—果然彩票都是骗人的! “我已经查过了,九等奖,中了五块,我还没去兑奖”周悬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张皱巴巴的彩票,“你这么一说,常平的彩票还在我这儿呢。他之前说不知道怎么在手机上查中奖详情,就拜託我代劳了·我现在扫扫看。” 周悬用微信小程序扫开常平的那张彩票,表情忽然一滯。 “怎么?难道他也中奖了?九等奖还是八等·”珠泪凑过来,在看到数字后立刻惊呼了一声,“四等奖?!三千块?!翻了三百倍啊!!!” “我还是第一次见中五块钱以上的彩票。”周悬也有些惊讶,“看来常平又能多体验一次人类社会中『兑奖”的经验了一一这经歷恐怕很多人都没有。” “反正常平也不知道哪张是哪张,要不你就把中五块的那张给他算了。”珠泪半开玩笑地说。 “別了吧,干坏事的下场我们刚刚才见证过。”周悬提醒她。 “哈哈哈,也是也是。”珠泪摇头晃脑地走回灶台边,哼哼道,“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 啦啦啦啦啦~” 《渣男》,完。 第322章 宇宙和科学 第322章 宇宙和科学 安平市,暖春四月,回南天。 周悬端起杯壁附满水珠的红茶拿铁,喝了一小口,隨后抬手將无线耳机调成降噪模式, “说起来,闹闹最近有来你们家串门吗?”耳机里,传来李菲的问询声。 “好像是上个月底吧。说是买到了很好吃的水菠萝,一定要让我尝尝味道。”周悬甩掉指尖上的水,回忆道,“不过她没上来坐,把东西留在保安亭就走人了,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微信也是一个小时之后才回的。” “喔,她上次电话里跟我也是这么讲的。说自己最近总出差,忙的要死,马上要变成女强人了。”李菲说,“我那会儿还跟她开玩笑,说你一找外星人的,出差是要忙什么?蹲点等ufo降落,跑去採访外星人登录地球的感受吗?” “结果她一本正经地说,科幻杂誌社营业內容很广泛,不仅仅是找外星人,哪里发现神秘遗址了她要去现场拍照、业內有名的科幻小说家发表新作了她要去採访,至於『发生了外星人目击事件”那就更不用说了,主编老师巴不得她坐火箭过去。”李菲笑了笑,“不过她倒是乐在其中,得意洋洋地说什么『唉,或许这就是转正的代价吧?』,一副凡尔赛的语气。” “可这些“值得她出差”的事情也不是每个月都有吧?”周悬说,“她前段时间不是还抱怨, 说自己天天在单位坐班,已经在发霉边缘了吗。” “我个人认为,可能是这个月,外星人为了消耗一下之前积赞太多的宇宙能量等等巴拉巴拉的原因,所以活动比较频繁一些。”李菲胡说八道,“那外星人忙起来了,地球上它们的粉丝们得到了感召,不也得跟著忙嘛。” “所以这个月是外星人月吗?” “哈哈哈这个好这个好。”李菲哈哈一笑,“闹闹应该巴不得每个月都是外星人月吧?不光不用在杂誌社呆著发霉,出差津贴还能拿到手软。” “她能从事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就蛮好的。”周悬说,“我前两天看新闻,说现在应届大学生的待业率高得嚇人,尤其是闹闹这类学美术、学音乐的艺术生,大学毕业了找不到心仪的工作, 基本都是蹲在家里自学等著考编考公呢。” “嗯-从结果来看確实是现在这样好点。”李菲附和道,“有个班上总比在家里蹲著强,要是把闹闹关在家里背一年的书,她估计能把天板凿出个洞爬出去,背著包说自己以后要出去当流浪汉了—” “哇丟,打这么大的雷,嚇我一跳—这是谁又发誓要跟女朋友白头到老了么?”正说著话, 李菲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声,嚇得她一哆嗦:“安平这两天天气咋样?” “老样子,回南天的时候到了,从前天开始就黏黏糊糊的,下一场颳风带闪电的暴雨应该是迟早的事。”周悬说。 “唉,没想到我都跑路到港区了,却还是逃不过这该死的回南天-呀,我还以为才一点出头呢,怎么都两点半了。”李菲问,“你这会儿是已经出摊了?” “嗯,有一会儿了。”周悬说,“不过还没有客人。” “行,那不打扰你上班了。我睡会儿午觉去。”李菲打了个哈欠,嘟道,“春困秋乏夏打盹,还有睡不醒的冬三月小菲祝周道长今日业绩突破二百五。” “好,承你吉言。” 在“叮”的掛断电话声响起后,周悬摘掉了耳机。 这一刻,就像是起开了红酒瓶的软木塞一般,在失去了降噪耳机屏蔽后,步行街上老人的抖音外放声、中年男人高分贝的接电话声、年轻男女追逐打闹的嬉笑声,一起灌入了他的耳中。 周悬揉了揉耳朵,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 事实上,在刚才的通话中,有件事他没有对李菲说实话。 他此刻確实是在步行街上没错,但却没有支起摊子做生意,而是在一家咖啡厅的露天座位上喝咖啡。 至於原因就要问他身边那个面带笑容的英俊男人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璟放下手中的冰美式,用“颇感兴趣”的语气附和道,“创造这个世界的不是漫天的神佛,真正促使这颗星球、世间万物诞生的,是来自於宇宙的力量—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有趣的观点呢。” “呵呵,实际上,类似观点很早就已经出现了。”周悬和白璟面前,那位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出头,穿著一身白大褂,戴著一副眼镜的男人,用一种充满自信的语气,微笑道,“著名的科学家, 不接受传统宗教的人格化神学观念的爱因斯坦,在晚年谈及宗教时,就將其定义为一种对宇宙理性本质的信任和尊重,並认为这种理性本质,可以通过科学去接近和理解。” “毫无疑问,他是时代的先驱者,身为科学家的他,对自己的信仰有著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理解。”男人说,“爱因斯坦认为自己对传统意义上的宗教的態度並非信仰,而是基於对宇宙和谐有序、逻辑一致的深刻理解和欣赏;他相信世间存在某种既定的规律、程序,认为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造物主,那也並非人格化的神明,而是某一种更加神秘、更加先进、更加高维度的存在。” “应该说,歷史的进程总是充满著遗憾的。在那样一个神学泛滥的时代,哪怕是像爱因斯坦那样的科学家,也不能够很篤定地判断,那个在我们之上的,制定这颗星球运行逻辑与规则的造物主究竟是谁;又或者说,他其实已经得出的答案,但却碍於当时的风气,无法將这一结果开诚布公地告诉民眾。”男人说,“但是现在,时代变了。在这个相信科学、拥护科学的时代,那个谜团的答案,终於渐渐浮出水面—.“ “那个神秘的存在,其实是宇宙?”白璟试探性地问,“是宇宙创造了我们?” “没错!正是因为科学的发展和进步,才让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男人坚定地点头,“如果世间一定要有信仰存在,那么,那个信仰只可能是科学。是科学告诉了我们,万物的起源是伟大的宇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唉”周悬看著振奋的男人,和连连附和著他的白璟,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 大约是在三四周前吧,安平市忽然冒出了一批这样穿著白大褂,呆著文质彬彬的眼镜,打扮得看起来像是出身自某科学机构的研究员的人。 一开始他们主要出现在医院这类场合,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后,现在在街头巷尾也经常能看见他们的踪影。 他们做的事情,就像此刻的男人一样,对著路人宣讲诸如“神明是不存在的”、“我们应当相信科学的结论”、“创造世界的是宇宙”、“宇宙所制定的隱形法则无处不在”一类的观点。 今天中午,白璟溜溜达达来周悬家蹭饭的时候,就跟他聊起了这件事。 周悬表示自己只是有在摆摊的时候,见过这类人在步行街上路过,但並没有被搭话,估计是因为自己穿著道袍,还有“天师嫡传”的旗帜为伴,並不属於他们的目標人群,所以不算很了解这件事。 白璟则表示,自己听说这些人早前在医院附近活动时,会专门搭汕一些重病患者的家属,在嘰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关於科学和宇宙的话题之后,会为他们无偿发放一种不知名的药物,表示吃下这种药,就能够立刻缓解病情,甚至还有使绝症痊癒的可能性。 而据不知道可不可靠的小道消息,有一位確诊中晚期癌症的病人,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態度服下了这种药物后,他的癌症居然被治癒了,原本已经开始扩散的癌细胞在一夜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医院都无法解释这种情况,只能把之前的就诊结果更改为“误诊”。 听说类似这样治病救人,医学奇蹟的例子还不少,隨著类似的传闻在坊间越传越广,疑似捕捉到风声的相关部门,这两天已经在不少地方张贴了“诈骗手法多变化,擦亮双眼识破它!”“远离邪教,守护幸福!”一类的宣传標语,希望市民们提高警惕。 这样的事听多了,向来八卦,自翊“安平地头蛇”的白璟很快被这个疑似“有组织的组织”勾起了兴趣,於是打算会一会这些神秘的“白大褂”,看看他们所说的“科学和宇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不太走运,他明明一天到晚都在安平市的各处閒逛,却是一次都没有遇到过这些白大褂们,搞得他很鬱闷。 所以在听说了周道长跟他们“差点搭上话”的事之后,白璟也不管周悬愿不愿意,立刻拍板决定,让他今天別出摊了,下午陪著他在步行街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走运一回。 面对著白璟开出的“请你吃高级西餐厅的牛排套餐”的条件,周悬考虑了一会儿也就答应了一一倒也不单纯是为了吃牛排和赴朋友的约,主要是这两天的潮湿闷热天气实在是有点“噁心”, 再加上老天爷时不时就会下起雨来威胁,对他们这种在路边摆摊的自由职业者多多少少有点提不起劲一一儘管就算天气再怎么不好,他也能赚到那如同魔咒一般的“不多不少两百五十元日薪”就是了。 后来的事情可以说是很顺利:他和白璟才刚到步行街,没走两步就遇到了一个凑上来,以“请他们喝咖啡,顺便聊一聊”为由的白大褂,白璟自然是欣然接受。 虽然对方刚开始宣讲那套“相信科学”、“宇宙创世”言论的时候,周悬正在和李菲通电话, 但他还是大致弄明百了对方所持的立场。 “现在的人,尤其是年轻人,拥有神学信仰的应该说是越来越少了”男人忽然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瞄了一眼白璟脖子上的银质十字架吊坠。 “啊,这是去年过生日朋友送我,戴著好玩儿的。”白璟不动声色地把吊坠取了下来,“如果我信教的话,今天就不会坐下来听您说刚才的事了,不是么?” “啊,当然当然。”这个答案让男人满意地笑道,“我並不反对追逐潮流的行为,因为无关信仰,这种饰品本身就存在看属於它的美感。” “哈哈,其实就是臭美而已啦。”白璟豪爽地还以笑容。 看白璟这幅笑眯眯的样子,周悬很清楚他肚子里在想什么一一很明显,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虽然他们身上总是散发著一股若有若无的“唯科学最高、打倒一切怪力乱神”的傲慢气息,但妖怪们却大都喜欢这类人。 因为他们的认知决定了,哪怕撞见了再怎么离奇的、违背世间常理的事情,也会努力用科学的方式去解释。也正是有他们的存在,妖怪们在城市的生活才不至於太过束手束脚一一作为人类生物课本中根本不存在的生物,反正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无神论者都不会往“城里有妖怪”这件事上多做联想。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到了这年头,“无神论”其实是一个还蛮自由宽泛属性,就像有时候问人家“你是不是无神论者呀?”,对方会说“是,我不信神明的那套,我命由我不由天!”。 然而当你再问人家,“那你怕不怕鬼呀?”,对方又会说,“废话,谁不怕鬼啊?” 其实现在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他们不相信世界上有神明,是字面意义上的“无神”论者,但对鬼怪这类存在,心里却还是有点敬畏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仅从这个男人刚才的那套发言来看,他明显是属於“连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的极端类型,这也就意味著,他绝对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帅很好说话的年轻男子,其实是一只生物学课本上不存在的妖怪。 他正是妖怪们最喜欢的那种人。 “我这阵子曾经听说一些关於您,和您同伴的传闻。”白璟试探性地问,“我可以理解为,您是隶属於某一个组织的成员么?” “是的,我和我的同事们,都来自一个科学组织。”男人直言不讳地说,“我们四处宣讲自己的发现,就是为了告知世人某些被深埋的『真相”。同时我们也希望能吸纳更多跟我们一样,拥有相同志向的人一起,共同完成我们的终极目標。” “组织啊—”白璟微微挑眉,“那我可以请教一下,您所在组织的终极目標,具体是指什么吗?” “我们打算通过连接来自宇宙的力量。”男人一字一顿地说,“最终获得永生。” 第323章 永恆 第323章 永恆 “获得永生?”这个答案让白璟转悠了一圈眼珠子,思考半天才问道,“您说的这个永生— 和我所想的永生,是一件事吗?” “不老、不死、拥有著永恆的生命——通俗一点来说,就是长生不老。”男人淡然地说,“这,就是我们的目標实不相瞒,我们距离实现它,或许已经很接近了。” “您的意思是,您的组织现在已经成功联繫上了宇宙?並且获得了来自宇宙的力量?” “是的,宇宙。”男人忽然换上了一种肃穆的神情,“通过不解的努力,我们成功得到了来自宇宙的力量,它会带领我们走向正確的道路,实现我们渴望抵达永恆的夙愿。” “能具体说说吗?”白璟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当然。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和两位確认一下某件事。”男人看看白璟,又看了看掛断电话之后便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周悬,认真地说,“我们都知道,在物理意义上,宇宙被定义为所有在的时空及其內涵,它包括各种形式的能量、以及普通物质。” “而关於宇宙究竟有多『大”,人类至今还没有得到一个明確答案。” “有人说,宇宙可能是一个有限但无界的四维空间,就像是地球的表面一样,虽然面积有限, 但却永远找不到它的边界;也有人说,宇宙是无限大的,它永远都在膨胀,其中包含了无穷多的星系和物质,哪怕是依靠哈勃空间望远镜等最先进观测设备,也无法观测到宇宙的最远端。” “但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不管宇宙的大小是有限还是无限,它確实很庞大,庞大到让人无法想像的程度。”男人说,“所以我想请问两位的是,在如此庞大的宇宙中,你们是否相信,我们所在的地球並不是宇宙中唯一拥有生命、唯一存在文明的星球呢?” “我相信。”白璟想也不想地说道,“宇宙这么大,存在几个像地球一样有人的行星,也很正常嘛!” “那这位先生呢?”男人看著周悬。 骑虎难下的周悬在短暂的犹豫后,点了点头。 他不是不明百男人话里的意思。 人家其实就是在问他们俩,是否相信在这广的宇宙之中,还有外星人的存在一一拥有生命、 存在文明,那不就是在说外星人吗? 这样看来,他口中所谓“来自宇宙的力量”,所指代的其实就是“ “很好,既然能够达成这样的共识,那么我们的话题就可以继续了。”男人满意地说,“我们所得到的来自宇宙的力量,往大了说,是来自一颗遥远的行星;往小了说,是来自一个人。” 男人神秘一笑:“那个人,就是我们宇宙科学研究协会的会长,他表面上看是一个人类,但实际上,他拥有者来自宇宙的血统,他是地球人和宇宙人所生下的混血儿。” “混,混血儿?”听到这个词的瞬间,白璟用一种“绷不住”的眼神,偷偷看了身边面无表情的安平市著名人妖混血儿一眼。 “会长的母亲是一名土生土长地球人,四十年前,她结识了因为意外而来到这颗星球的一位宇宙人,而后他们相爱,诞下了子嗣。”这名打扮成研究人员的男子似乎是不太擅长讲故事,这种交给白璟至少能聊上一个小时的“背景故事”,他居然只用一句话就概括了,“在平静的地球生活持续十年之后,那名宇宙人等到了母星派来接他回家的舰船,带著妻子和孩子回归了他的故乡,他的星球。” “而在五年前,会长他因为心繫著这颗承载著他诸多童年记忆的星球,於是他又回来了。” “等等等等—”这欠缺连贯性的表述方式,听得白璟一愣一愣的,“您的意思是,您所在组织的会长,不光拥有一位宇宙人父亲,还跟著他去过外星球生活了二十几年然后又在五年前返回了地球?” “没错。”男人点头。 “他是怎么回来的?坐ufo?” “是的,那是一种椭圆形,类似草帽造型的飞行器。”男人再次点头。 “那宇宙人会魔法吗?吐火引雷什么的?还是脑袋很大,像是章鱼?” “不,就和我们的世界一样,宇宙中也是不存在魔法与法术的,外星人也並不像是我们想像中的那样奇形怪状。”男人耐心地解释道,“根据会长的描述,他们並不拥有如野兽般强大力量,他们和我们很像,从外表上看最多也不过是“不同人种”程度的微小区別。” “意思是宇宙人其实跟我们长得差不多?”白璟指著自己英俊的脸问。 “没错,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我们和宇宙人其实是非常相近的种族,或许这就是宇宙规则的一部分吧?智慧的种族总是以人类的形象诞生什么的。”男人明显是没get到他“宇宙人有我这么帅吗?”的疑惑,自顾自地说道,“只不过,虽然我们拥有近似的相貌,但那颗行星上的宇宙人在发展、扩张期间所走的道路,跟我们走的路却是完全不同。” “他们的领袖不像是我们过去的统治者一样,为了加强自己的统治,而编纂出一大堆伟大神明的形象,將自己冠名为神在世间的代行者,以民眾的信仰作为巩固政权的手段。”男人说,“宇宙人一开始放弃就『封建迷信”的赛道,而是走上了更加正確的『科学”道路。而现在,在千万年来的持续发展下,没有走过弯路的宇宙人,在科技成就上已经远远领先了我们。 “在科学的思维方式的影响下,他们是睿智的,也是理智的,他们从来不会应为一时的义气和利益挑起战爭;他们拥有可以进行空间跳跃、穿越星际的飞行器,能否在各大星系之间自由穿梭; 宇宙就是他们的沃土、天然採矿场,使得他们拥有著近乎取之不竭的资源。” 男人虽然保持著平静的语气,可眼神中却燃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可以说,这一切的福报。都是因为他们选择了正確的道路,也正是因为走上了这条崇尚科学的长路,在一千年前,那颗星球上的科学家,幸运地研发出了一种特殊的、珍贵的药物。” “宇宙人在服用那种药物之后,就能得到获得不老、不死的永恒生命,这也是他们相较於我们的另一点优势。” “我们都知道,一个民族的文化、知识,之所以能够传承上千年,靠的就是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录、传授、继承一一这是因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我们只能够、我们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才能延续我们的文明。” “但这种『a到b』、『b到c”、『c再到d』的方式,不光效率很低,而且还要承受很大的风险。就像是计算机之间通过数据线、网络来传输文件一样,看似只是简单的传输、接收的过程,可实际上每一次的传输其实都会承担一定丟失、损耗数据风险,一旦哪一个环节除了问题,可能就会引起一系列的崩溃。” “可是拥有永恆的生命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无限的寿命,使得他们不需要再通过这样低效率的『代代相传”的传承方式来传递知识,而是可以直接做到由『a』到『z”的传承。” “而在科学研究上,就像最伟大的科学家的弟子永远赶超不了老师的智慧一样,当他们星球拥有尖端的技术、最顶尖的智慧的科学家们拥有永恆的生命之后,这些人就可以一直投身於研发工作之中,最大程度利用自己的学识,推动整个文明的进步。” “宇宙人的智慧,就体现在这里。”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们理智地把有限的、珍贵的药物留给了星球上顶尖科学家来服用,而在科学家们的努力下,他们的文化、科技水平又一次得到了跃进,那种珍惜的药物,也在经歷一次又一次稳定药性的改良后,最终顺利地被大量投入生產,使得那颗星球上的每一个人,现如今都拥有了不老不死的能力,得到了永生的资格。” “而且其中,也包括了我们的会长,和他身为地球人的母亲一一因为他们宇宙人父亲的原因, 他们得到了那颗星球上居民的接纳,服用了那种依託於尖端科学所诞生的药物。”男人说,“换言之,这一次回归地球的他,虽然看起来还是个普通的地球人,但却已经拥有了不老不死的永恒生命。” 听完了这段漫长的“宇宙人近代发展史综述”,白璟和周悬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才由白璟边消化边发问道。 “额-您说的那种药物,不会就是指在传闻中,那种能够治好绝症的药吧?” “喔,看来你这是已经听说过不少关於我们的事跡了。”男人微微一笑,“诚然,那种药物能够赋予人健康,但想要以此来获得永生,还是差了一些一一据我们会长所说,那只是在开发不死药的过程中所诞生附属品而已,对母星的人来说,那並不是什么很珍惜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多余的。”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生病?” “正是如此。” “所以那些传闻中使身患绝症的病人痊癒的事跡,是真实发生过的?” “没错。癌症、白血病、尿毒症,这些碍於地球上现有医学手段难以根治的疑难杂症、乃至於绝症,只要服下我们发放的药品,都可以在一夜之间被顺利治癒,而且不会有任何副作用。”男人自信地说,“这就是我们的底气,这不是来自什么『神明的奇蹟”,而是依靠科学的力量,依靠宇宙的力量。” “也就是说,那些治病的药,是那位宇宙人会长提供给你们的?” “只有最初的一批是,现阶段我们协会已经掌握了那种药品的製作流程。”男人说,“唯一难以克服的问题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能够代替製作那种药品的原材料。所以我们虽然掌握了製药的技术,可想要生產出足够多的药物,还是得依靠宇宙人方面的供货。” “你们已经和他们建立了这类方面的—我是说,採购渠道了?他们会定期给你们送货?” “不,还没有,我们现在只是在依靠会长在一个月前返回母星时,所採购的那批原材料来製造药物。”男人说,“只是凭藉我的三言两语,你们二位可能不太明白,甚至有所怀疑,会长他不辞辛劳、往返於两颗星球之间,为我们分发、传授那我们那种药品的製作方法的动机是什么。” “但原因其实並不复杂:对於拥有一半地球人血统的会长来说,他只是纯粹想让我们和他一样,能够能够体会到永生所带来的美好,能够为地球的发展尽一份力而已。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崇高且善良的理想主义者,这是这个充斥著浮躁,充满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社会中,非常难能可贵的品质一一很显然,是在母星生活的那一段经歷改变了他。” 男人表情坚定地说:“会长很確信,只要坚持不懈地走科学的道路,我们的协会就有机会得到那颗星球上宇宙人的认同、赏识,最终获得向他们一样走上永生的机会甚至是获得连会长都不知道的,製作那种药品的配方,那是可以改变人类、改变这颗星球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我决心加入协会,辅佐会长实现他的梦想。”男人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涌出的泪水,“永恆的未来固然美好,但为了梦想而赴汤蹈火的决心,也同样弥足珍贵!我们不需要求神拜佛、不需要像神明祷告,我们要用科学的方式,来改变这个世界!” 他举起了双臂。 他像是这样地说著。 第324章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第324章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依我看,牛排这种东西,就是该吃三分熟的啊。”白璟慢条斯理地切开盘中那块看著还有些血淋淋的肉眼牛排,送进嘴里,“这种入口即化,舌头一抿就『溜”进喉咙的感觉,你確定不想体会一下?” “等我需要戴假牙的时候,我会考虑的。”周悬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专心地吃著自己的七分熟牛排。 该说不说,这人均一千块的高级西餐厅卖的牛排,是比小时候豪客来卖的要好吃些,吃牛排都不用自己浇黑胡椒汁的。 或许该感谢白璟在请客这件事上总是很捨得不,应该说,在享受的事情上就没有他不捨得的时候。 “那等你到那个年纪的时候,会考虑吃牛排的时候来一杯佐餐红酒么?”白璟端起高脚杯,晃荡著其中红石榴色的酒液。 “不会,我吃牛排从来都只配红茶。”周悬端起自己茶杯,跟他碰了碰。 “还是加了的那种?”白璟失笑道。 “要怪就怪师傅,为什么以前每逢周末就带我和阿菲去吃豪客来的儿童套餐吧。”周悬平静地说。 “行吧行吧,童年的记忆总是美好的也许我现在喜欢喝红酒,跟我小时候总喝酸溜溜的浆果汁有关係。”白璟放下酒杯,建议道,“要不要再来一份通心粉,那也是豪客来的標配吧?” “现在才下午三点,下午茶时间我吃不下那么多。” “真的假的,咱们不是同时吃的饭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白璟对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又追加了一份牛排和奶油蘑菇汤。 “你中午来我家的时候,好像也说能吃下一头牛。”周悬解决了作为下午茶的最后一口牛肉, 用纸巾擦擦嘴,“你难道那个时候就在暗示我,一会儿要来吃牛排吗?” “怎么会,別把我想得这么有心机好不好?”白璟从兜里摸出一张印著“宇宙科学研究协会顾问一一金万年”字样的名片拍在桌上,似笑非笑地说,“我差点都忘了为什么要请你吃这顿牛排了一一关於金顾问刚才说的那些事,周道长你怎么看?” “跟预想得差不多吧。”周悬说。 “你认为他们是骗子?”百璟问。 “这不需要我认为吧?”周悬反问,“你难道相信他说的那些话?” “那就要看是指哪一部分了,我不认识爱因斯坦,確实不知道他本人有没有讲过那些话。”白璟摸摸下巴,饶有兴趣地说,“可如果是关於宇宙人的话题,我还是相信的喔?就像世界上有人类、有妖怪、有天师一样,宇宙这么大,有宇宙人存在也很正常吧?別忘了我可是『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的一份子啊。” “那个qq群你还没退啊?” “为什么要退?你们家妹子不也没退呢嘛。”白璟笑呵呵地说,“不过她最近没怎么在群里说话倒是真的,已经潜水好久了。” “那苏墨呢?” “『清水”小姐是吧?她的头像很久没亮过了,估计是用小號加的群。” “如果是她们俩的话,不用你请吃牛排,应该就很乐意跟金顾问聊上一聊。”周悬摇摇头,“一个对外星人感兴趣,一个对骗子的肚子里在想什么感兴趣。” “你这傢伙还真是油盐不进啊,人家金顾问可是自称经过了“不懈的努力”才和外星人联繫上,得到了来自宇宙的力量的,结果到你这儿就成了骗子?” “他说的『不懈的努力”,在我听来就是指他的运气不错,遇到了他们的『宇宙人会长”,这显然说不通一一中彩票的人一般会觉得自己中奖的原因是平时买彩票很努力吗?” “不是宇宙人会长,是宇宙人和地球人的混血会长。”白璟笑了笑,“你不觉得他击宗教的那套说法还蛮尖锐的吗?说『伟大神明的形象是统治者编纂出来的,他们將自己冠名为神在世间的代行者,以民眾的信仰作为巩固自己政权的手段”什么的。” “批判別人的时候是挺尖锐没错,可实际上他们自己做的事情也跟这差不多吧?”周悬平静地说,“他们遵循著那套“不相信神明存在、拒绝將『造物主”人格化”话术,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实际上,儘管他们不把宇宙称之为『万物之母”或者『宇宙神”一类的什么,但却不断跟我们强调宇宙人存在的合理性,目的就是方便自己把想说的话、想做的事,藉由宇宙人之口说出来。”周悬说,“如果说,其他组织、教派的人是“神明”在“世间”的代行者,那他们就是“外星人』在『地球”的代行者,性质其实是一样的。” “意思是,他们嘴上说自已崇尚科学,本质上却是另类的『宗教”?”白璟挑眉,“只不过人家崇拜神明,他们崇拜宇宙人?” “是的。”周悬点头,“表面上说要依靠科学的力量“通向胜利”,可其实不过是信仰“宇宙人”的组织而已,科学是他们用来掩盖真相的幌子。” “那『神药”的事儿又怎么解释?那可是吃下去连癌症能治好的药,不藉助宇宙人的力量,以人类现有的医术恐怕是做不到吧?”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个传闻,你也没亲眼见到那个传说中被治好了癌症的人吧。”周悬说,“再说,你忘了金顾问给你发名片的时候,你问他討要那种药,他是怎么回绝你的了?” “我记得啊,不就是说『由於那是很珍贵的东西,现阶段只能发放给协会的正式会员,如果你们愿意正式加入协会参观的话,才有机会得到一份”嘛,我能理解。”白璟一副很体恤人家的表情,“那可是直接从宇宙人那儿批发的紧俏货,人家不捨得给也很正常吧?” “这不就是问题所在吗?”周悬喝了口红茶,“他一边说自己有製造那种药品的技术力,一边又说“但是地球没有製药的材料”,到头来不还是“没货”的意思。” “类似和尚们说“佛祖不是不存在,只是今天没空来”一样?” “这是你说的,我没说。”周悬可不想跟这种“会招来如来神掌”的发言扯上关係,“我的意思是,这只是话术而已,他们是为了强调,如果想要得到那种神药,就请先加入组织再说一一等你真的加入了,给不给你可能还需要看你的『表现』,又或者乾脆你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总之,在我看来任何的“招摇撞骗”,其实都是建立在利用他人“想当然”的前提下。”周悬说,“所谓的宇宙人研究组织,就是一个典型地针对现代人的骗术。就像古代人把討论鬼神之事视作稀鬆平常的『潮流”,现代人也把討论“宇宙人是否存在』的话题当做时尚。” “在这个的时代,去街上採访一百个人,恐怕有七八十个人会赞同“宇宙这么大,有其他生命存在也很正常”的观点吧?我也不例外,哪怕最伟大的科学家也没法断言宇宙人一定就不存在。” “至於他们那套“地球是由宇宙所创造”的说法,从逻辑上来说就更没问题了一一地球是宇宙的一部分,没有宇宙就没有地球,这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 “在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之下,比起『漫天神佛”,很显然,接受『確实有宇宙人存在”的观点要更轻鬆一些。” “再加上他们还给自己冠上了科学研究者的名號,击曾经存在过信仰,等於是又一次在强调“我们是讲真话的科学家,我们不是骗人的神棍”,以获得那些无神论者的好感一一越是不相信神佛存在的人,就越是会觉得他们和自己头共同话题。”周悬冷静地说,“至於你说这样的套路真的能骗到很多人吗?或许不尽然,说十个人里面有一个人会相信这些恐怕都有点多了。” “但是別忘了这座城市里有接近一千万的常住人口,总有一些是容易上当的,尤其是那些身患疾病、走投无路的人。对他们而言,宇宙人的事儿可能还好,但『能治好所有病症的药品”和『获得永生的机会”无疑是很有诱惑力的一一哪怕这是这几千年来被各大组织、团体用烂了的理由。” 周悬说:“这就是我对这件事的態度: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长生不老药,我也不会一棒子打死,坚称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宇宙人”。但这不代表,我会相信他们的话术一一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科学研究协会,而是一个把外星人作为信仰来崇拜的『变种宗教”。” “那万一..” “行了,打住吧。你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不是吗?那个什么金顾问论讲故事的能力,连你的百分之一都没有。”要论“欺诈的艺术”,周悬很清楚,自己认识的人和妖怪加起来,恐怕也比不过这只满肚子坏水,阴险狡猾的狐狸一一如果这傢伙真的把吃喝玩乐和泡妞的精力全都挪到“成立诈骗组织敛財”的话,安平市估计马上就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周道长对这些傢伙的套路这么有研究?”白璟看周悬把话挑明了,也就不继续装傻充愣了笑道,“安平市政府应该请你去做『反诈大使”啊。” “他们不把我列为『重点打击对象”,我就谢天谢地了。”周悬很有自知之明地说,“师傅早年间行走江湖,遇到过很多这样的骗局,类似的故事我从小听到大,早就免疫他们的话术了一一说他们是『传销组织』,那都是往好了说;往不好了说,他们这就是在成立邪教。” “確定不是因为,你周道长打心底里就不相信『外星人”的那一套?”白璟笑眯眯地问,“你和阿菲,上次不是还为你们家那位闹闹同学沉迷外星人的事儿,操碎了心嘛?” “闹闹对外星人感兴趣是一回事,但还不至於被人家骗进这种一听就知道有问题的团体。”到底是自己人,周悬这个时候还是要替自家妹子说句好话的,“至於外星人我只能说我不感兴趣。” “那要是他们真拿出那种『包治百病的神药”,你又怎么说?” “等他们能拿得出来再说吧。” “可你都不给人家机会,人家怎么给你展示呢?”白璟殷勤地建议道,“要我说啊,乾脆择日不如撞日刚才人家金顾问给我们递名片的时候不是还说吗?今晚十点有一班可以去他们协会的大巴车,咱们正好一起去参观一下,看看那些傢伙的葫芦里到底有没有装著宇宙人。” “你疯了吗?”周悬看著他,“明知道那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还要一头扎进去,你图什么?” “怕什么?我们两兄弟联手,安平市有人能奈何得了咱们?”白璟嘿嘿笑道,“就算明知道那是龙潭虎穴又怎么样?我们杀出去不是分分钟的事?再说,对那些无神论者把你们天师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事儿,你其实也不爽很久了吧?乾脆趁这次,要是他们敢咱们开涮,我们就顺手把他们一锅端了,连带著他们用来做坏事的『本金”一起捞走—”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周悬面无表情地说,“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別啊周道长,你听我说—” 当晚,九点五十五分。 安平市客运中心外。 “哟,来啦。我刚准备问你到哪儿来著。”叼著烟吞云吐雾的白璟,对那个正走向他,背著包,戴著渔夫帽和墨镜的男人热情地招呼道,“很准时嘛,周道长。” “你確定要在这里叫我道长吗?”周悬用一种疲惫的语气说道。 “喔,也是,这个称呼不方便在科学组织的面前说。”白璟哈哈一笑,“走吧小周,宇宙人正在向我们招手呢。” 第325章 自投罗网 第325章 自投罗网 安平市客运中心,从投入使用至今,已经超过三十年,印象中距离上一次翻新也有十年左右的光景。 相比起那些拥有更加便利交通的出行方式、以至於汽车站几乎成了摆设的城市,安平市因为没有地铁,前些年刚建立的轻轨线路也还没有完全覆盖到所有下辖的县市区的缘故,这才使得这座客运中心能够维繫至今。 虽然,也只是“勉强维持运营”的程度而已,比起全盛时期还是要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个时间点,汽车站已经停运了吧?”周悬跟在白璟身后,问道。 “是啊,他们应该是单独包了车。”白璟显然是之前就来这儿逛过一圈了, 碰头之后便轻车熟路地带著周悬绕过大厅,直奔停车场而去,“至於为什么『明明已经包了车,却非要叫人来汽车站集合”,估计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看来他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事需要低调一点。”周悬摇了摇头,心想也是哪有什么正经组织会让人家大晚上十点集合出发的呢? “所以呢,你这身大明星的打扮又是什么情况?”白璟打量看周悬的渔夫帽和墨镜,“你总不会是觉得丟人吧?” “你说对了。”周悬没好气地说。 天地良心,他真的对“探明宇宙里有没有宇宙人的真相”和“正义使者怒闯龙潭虎穴,全数捲走邪恶组织的启动资金”没有一丁点的兴趣。 所以下午他才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白璟荒唐的提议。 可想想也知道,白璟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从“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感兴趣,不想知道这些傢伙酝酿什么阴谋吗?”、“就当是卖我个面子,陪我去春游咯”,到“方一有更多人被他们洗脑,结果大家都去当无神论者,不信和尚不信道土的话,没人找找你这个天师嫡传算卦了”、“如果他们的组织继续扩大,那么常平那种呆头呆脑的傢伙肯定会认为这是人类社会流行的『新潮流』,然后主动投身於他们一一作为朋友,难不成你想看常平被他们骗光所有財產吗?见死不救就等於是在害人!” 在白璟持续不断的囉里吧嗦,以至於西餐厅的服务生都开始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们之后,周悬脱身无法,最终只好在声明“我最多只在那里待二十四个小时”后,无奈地同意了一一哪怕是个冒牌货天师,居然主动去无神论者扎堆的科学组织参观报导,这事儿真是让人越想越荒唐。 这也让周道长不禁感慨,自从跟这只道德標准明显有待提高,天不怕地不怕的狐狸认识之后,自己好像就一直在不停地被捲入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里,跟过去平静的生活真是渐行渐远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哪一辆是他们的车?”周悬扫视著停车场里的那十几辆看起来一模一样造型的大巴车。 “不是『他们的车』,是『咱们的车』。”白璟提醒他注意言行,“我刚才打电话问金万年了,他说十点钟会准时发车的,让我在停车场里耐心等待就好。” “他不在这里吗?” “人家可是负责拉人入伙的顾问,是骨干成员,哪能事事都陪著咱们呢?”白璟左右张望,“按他的说法,目的地应该是在附近临著咱们的一个县里,坐大巴车过去大概要一个半小时左右车程。” “那你有想过,我们到时候要怎么脱身吗?” “这有什么难的,打个电话给常平,让他来接我们就是了。”白璟在“给別人製造麻烦”的时候,永远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还是你害怕他们会把咱们关在小黑屋里不让走?不至於吧小周?那些人类怎么可能困住我们?” “我只是觉得咱们不能老是麻烦常平。”周悬还真没想过自己和白璟会被困住一一出于谨慎的考虑,他现在口袋里装得全都是预先准备好的符纸,从引雷驭火的符咒,到那种正儿八经能用来降妖除魔,极具攻击性的纸人,別说是一帮人类了,就算那是个妖窟也不见得能降得住他。 “哎呀,朋友不就是用过来麻烦的吗?”白璟开朗地拍著他的肩膀,正准备再说几句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们正对面的那辆大巴车忽然亮起两盏大灯,隨即喻喻地发动了引擎。 “我靠!怕我眼晴照不瞎啊?”在突然到来的强光下,毫无准备的白璟捂著眼睛骂道,“知道现在眼角膜移植要排多久队吗!有钱都没得插队!” “看来就是这辆车了。”周悬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镜,表示淡定。 他清楚地看见,在车灯亮起的时候,这片场地里一下“冒出”了不少人来。 除开进来时就发现的,那几个早已在长椅上等待的男男女女以外,一旁自动贩卖机边的阴影中、甚至是厕所里都走出了不少人。 他们像是得到了信號一般,朝著这辆大巴一言不发、三三两两地走去,这幅慎之又慎的样子,搞得跟谍战片里地下组织接头似的。 不同於背看双肩包的周悬和乾脆两手空空的白璟,这些人基本都是人手一只行李箱,这会儿正聚集在车边,有序地排队將各自的行李放进行李舱中。 还记得下午那个叫金万年的顾问曾介绍过,能去他们“研究基地”的,无非是两种人。 要么是周悬和白璟这样受邀去参观的“预备成员”,要么是已经加入组织的正式成员一一按金顾问的说法,这是因为他们的组织中封存著不少有关於宇宙人的“珍贵资料”,现在时机未至,还没有到向全人类展示这些东西的时候,所以才要避免无关人等进入。 由此看来,这些带著行李上车的人估计都是正式成员,这是做好了“长时间入驻基地”的准备——-也不知道一个“科研组织”,叫这么多人过去住著是要干嘛。 眼看著那些正式成员还在排队,没行李要存放的两人便先一步上了大巴, 刚一上车,白璟就很自觉地向一个坐在“导游座位”上,穿著“白大褂”的年轻人出示了金万年给他的那张名片。 对方看到名片后便会心一笑,友善地招呼了一声他们“欢迎欢迎,隨便坐” 既然人家都说了隨便坐,他们也不客气,很默契地直奔最后一排的“无人打扰”区一一这个位置最容易晕车,很多人都不乐意坐。 而后又等了约莫五六分钟,乘客们终於陆陆续续地上了车。 由於乘客们一直保持著秩序,所以期间唯一发生的小插曲,也不过是车子即將发车的时候,才有一个戴著棒球帽的,看个头似乎是一名女子的乘客,急匆匆地赶了上来。 和周悬他们一样,女子向那个穿著白大褂的年轻人出示了名片,才在前排落座,应该也是个来参观的。 “人傻钱多啊。”白璟望著她双肩包上的满满的lv印,在周悬耳边轻笑道“你就別说別人了。”周悬看了一眼他手腕上能换半套房的名牌腕錶。 隨著这辆三十五座的大巴车正式发动,周悬在清点人数后发现,车上算上他和白璟一共也才二十来个个,所以空的位置还算挺多,至少他的白璟附近这一圈的座位上都没坐人。 不过他们倒是也乐得如此就是了。 这些正式成员们在发车之后,终於不再保持之前此前在停车场时那种诡异的沉默,有些似乎是之前就相互认识,很快便有说有笑地低声交流了起来。 由此也能见得,这些宇宙科学研究协会的成员们,在上车前確实是被交代过要注意秩序、不要惊动別人一类的话,为这趟“大晚上十点才集合出发”的行程又添上了几分合理性。 “按照传销组织或者邪教的惯例,这个阶段是不是就要收手机了?”白璟小声问。 “一般都是下车了再收,以免有人半道跳车。”周悬说,“在收手机之前, 可能还会让我们先给家里发个消息,报个平安什么的。” “哟,这你也知道?”白璟一乐,“这是你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实习工作吗?” “不用去实习,电视新闻上就经常放类似的案例。” 在两人小声嘀咕时,那名穿著白大褂的年轻人佩戴好“小蜜蜂”,带著和善的笑容,起身跟乘客们颇为幽默地打了声招呼:“欢迎各位协会的会员,我是小陈,回想咱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上一次。” 在一片笑声中,自称小陈的男子微笑著继续道:“今天除了各位会员之外, 还有三位来咱们基地参观的预备会员—来,三位麻烦举手示意一下。” 周悬,白璟和前排的那个女子配合地举起了手,其他会员们则不用小陈提醒,便自发地为他们鼓起了掌。 “气氛倒是不错。”白璟低声说。 “三位不用客气,车上的都是我们的宇宙科学研究协会会员,是自己人。有什么不明白的、感兴趣的,都可以请教他们。”小陈笑呵呵地说,“好啦,行程才刚开始,有哪位晕车的可以来我这里领晕车贴。时候也不早了,大伙儿可以休息下,等到了快到基地我会再通知大家的。” “居然这就说完了。”原本还以为这个小陈是名话癆型选手的白璟,颇感意外地说,“我还以为他马上就要开始宣讲『科学最伟大,宇宙人万岁』的事儿呢。” 一旁跟白璟抱有类似想法周悬眯了眯眼睛,也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李哥,你母亲的身体怎么样?”右边座位上,一个穿著短袖的年轻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向自己前排座位上的那名看著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问候道,“协会给的药起作用了吗?我记得她是尿毒症晚期吧?” “有用有用,吃下去的第二天就见效了,真的太神奇了。”中年人感慨地说,“我们等了一年多肾源,到现在还是遥遥无期,如果不是协会出手相助,我母亲多半是挺不过这一劫了————唉,感谢科学,感谢宇宙的力量。” “尿毒症理论上应该是无法根治的吧?她已经完全康復了吗?”年轻人旁边的女子好奇地问。 “不不,协会的领导说因为药品太紧张,现在只能先给我提供正常剂量的一半,剩下的可能要再等一两个月。”中年人说,“不过这也足够了,我母亲的肾袁竭已经好转了不少,透析也从每周四次降到每周一到两次了,连医生都说这是奇蹟啊!” “李哥啊,你看你,总是叫错。”小陈转过头了,笑著说,“我们协会没有什么领导不领导的,大家都是为了同样愿望而聚集在一起的同僚、同志,你这张口闭口就是领导,不知道的新会员该误会了。” “是是是,不好意思小陈。”中年人地说,“我这一时激动的,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阿陈,这一次补贴还是按老样子算吗?不会看现在人多了就少了我们的份吧?”这边还讲著话,另一边座位上,有个看著也是四十岁出头的男人,忽然插话道。 可能是因为不太会说话,男人的语气听著有些不客气,旁边疑似他妻子的那名妇人察觉到了,立刻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放心吧王哥。”小陈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耐心地说,“如果补贴金额有调整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告知的。目前都是照旧。 “那就好那就好。”男人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说话直,我,我不是为了领补贴才来的,我也相信科学。” 他这话一出,车里的好多人都笑了。 “哈哈哈,这我当然知道,没事的王哥。”小陈也笑道,“坚持走科学的道路,本来也不意味著就要遭受贫穷一一鼓励大家吃苦、忍受贫穷,那都是宗教的路数,我们是正经的科学组织,可不会效仿。。” “没错,没错,我们只要坚持努力走科学的路,宇宙会给我们回报的!”最开始那个年轻人配合地喊道。 “看来就算小陈同志不说话,也会有人主动帮他们协会做宣传的。”周悬感受著大巴车上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良好氛围,低声道。 “就是不知道是『託儿』,还是『发自真心』的啊。”白璟似笑非笑地说,“居然说有什么补贴-世上还有不给宇宙人捐款,反过来能领钱的好事儿,看来这是『传销组织』的属性大於『邪教』了啊。” “也许是两者兼顾也说不定。”周悬面无表情地说,“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正在自投罗网。” 第326章 你为什么在这儿?! 第326章 你为什么在这儿?! 夜晚,十一点二十分。 周悬平静地看著窗外,那辆满载沙土的泥头车流畅地变道、加速,以相当丝滑的角度完成了对他们的超车。 大巴车的司机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些大车把马路当客厅的蛮横,也不跟人家置气,悠閒地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控制油门的脚不偏不倚,保持6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继续行进著。 或许是因为夜已深,加上路况略有些顛簸的缘故,此前乘客们这会儿有不少都低著头,一抖一抖地打起了瞌睡,车內只是偶而会响起几声短视频外放和嗑瓜子的动静。 身旁的白璟倒是没睡觉,这会儿正在翘著二郎腿,在他们“相亲相爱一家人”的討论组里,贱兮兮地刷屏发送著诸如“我和周悬去宇宙人基地玩儿了,有没有要宇宙人签名照的,十块钱一张!”一类的消息。 然而根本无人理会,只有季澜比较给面子,回了个“sb”给他。 他们大概是在十分前离开市区,驶入这条归属於安平市下辖县级市的国道的。 在此前的时间里,这一路上就像大巴车平稳的车速一样,並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儿,所以周悬和白璟就一直在默默旁听著乘客们閒聊。 根据这些人的发言状態,白璟將他们大致分为了两个阵营。 其中大概三分之二的人,也就是车里聊得最热络的那帮人,被白璟称之为协会的“老成员”。 他们占据了车子的右半边座位,从“菜场的大蒜今天几块一斤”到“宇宙会给我们一个真相”的话题,几乎是无话不谈,明显是之前就认识。 而剩下那三分之一的人,他们被白璟认为是协会的“新成员”一一跟老成员相比,他们的话就少了很多,最多也只是跟身旁座位的人小声交流几句。 不过在老成员们畅聊科学改变生活、宇宙的奥秘一类的话题时,他们会认真地倾听, 有时候还会摸出笔记本记笔记,总之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只可惜,他们聊天的內容在周悬和白璟听来,除了“在基地生活可以获得补贴”的这条情报让他们有点吃不准之外,其余跟下午金万年的那套说辞没什么两样,无非就是“世上没有神明、要坚信科学、某某某名人其实是宇宙人和地球人的混血、关於世间的难觅的真理,宇宙迟早会给我们一个答案”云云,也不知道是被人洗了脑,还是妄想症发作,总之並没有態度太多值得留意的信息。 不过可以確定的是,这车上除了他们俩,还有那位背lv包包的女子以外,其他成员都曾经去过他们今晚要到访的那座基地(那批“新成员”应该是像他们这样去参观过),並且顺利回归的,並不存在“有去无回”的现象一一除非,这一车子的人除了他们仁全是“託儿”,那就只好另当別论了。 因此,就目前观察到的情况,周悬和白璟琢磨了一会儿,认为有两种可能。 一是,对方並不是个“到嘴边的肉就马上吃掉”的组织,目前的战略倾向是“放长线钓大鱼”,所以这趟他们俩估计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搞不好走马观一圈还能搭著大巴原路返回。 二是,人家不吃肉,只是因为肚子还不饿而已,他们俩这回如果足够倒霉的话,那么可能正好就是人家收网前的最后一批猎物一一等待他们这一车人的,是敲骨吸髓的“吃干抹净”,搞不好下了车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套进麻袋里一顿毒打。 当然了,无论真相如何,他们的核心认知是一样的:这个“宇宙科学研究协会”就不可能是什么正经协会,只是目前还无法定性,这到底是个传销组织还是邪教罢了。 再说那位穿著协会工作服的年轻男子,“小陈”。 这一路上他主动说话的时候並不多,只是偶尔会在老成员们聊天的时候掺和两句,態度和语气都算得上耐心隨和。 在周悬看来,这个人真正厉害的地方在於,车上无论新老成员,每一个人的名字他都能准確地记住,简直就是“脸盲症”的反义词“超级人脸识別者”一一让这样的人负责接待工作,確实是一件很正確的事,毕竟人总是容易对“能记住自己的人”產生好感,因为这会让他们有“被重视”的感觉。 而在大约十来分钟前,他还专门来到周悬和白璟的座位旁,跟他们閒聊了几句。 小陈很客气,在两人自我介绍后(他们自称周璟和白悬)便一口一个“周哥白哥”, 完全没有身为堂堂“组织干部”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態度。 他还笑著主动透露自己其实是一位大四在读的学生,是因为会长的“人格魅力”,加上自己从小就喜欢看科幻小说,对宇宙的事很感兴趣,这才加入了协会,算是最早的一批成员。 而聊的话题倒也没什么,无非就是问些家长里短(是不是本地人、最近黄金好像文涨价了),以及他们对科学和宇宙看法一类的閒谈,应该说比起“套话”,更接近於“套近乎”。 最后被白璟用早就编好“我们俩都是坐办公室的白领、无神论者,以前就对宇宙人的事感兴趣,幸得金顾问的引荐,这两天正好趁著周末的机会来基地参观一下,长长见识”的理由塘塞了过去。 在小陈走后,白璟轻声嘀咕了一句“看来是个笑面虎”作为评价,周悬则点头表示赞同。 在“时常游走於社会阴暗面”的两人看来,比起那些脸上纹著龙,看著就像手里犯下过好几条人命的傢伙,还是这种说话做事永远一副笑眯眯表情的傢伙,要来得更危险一些那句“大四在读的学生”的自我介绍,明显是为了让他们放鬆警惕才说的。 “咳咳,大家注意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到基地了喔。”在接近十一点半的时候,小陈重新戴上小蜜蜂,提醒睡觉的乘客们可以起床了,“因为夜已经深了,一会儿下车的时候还请大家不要大声喧譁,吵醒基地里正在休息的其他会员。另外还是老规矩,我们在食堂为大家提前准备了宵夜,有需要的可以去领取一份———” “终於要到了。”在车里乘客们的一片哈欠声中,白璟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窗外乌漆嘛黑,完全谈不上夜景的夜景,问道,“这是给咱们拉哪儿来了?还是县里嘛?” “嗯。”周悬看了一眼手机地图,把当前的所在地放大了几倍,“倒是没我想得那么偏僻——.地图上说这一块有个电镀加工厂,那里可能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电镀加工厂?”白璟挑眉,“什么意思,这是要把咱们拉去打白工啊?” “应该不是。”周悬说,“我上网查了一下,这个厂子一年前就停办了,只是地图上的信息还没更正过来而已。” “然后就被伟大的宇宙科学研究协会徵用了,作为宇宙人登录地球的第一站?” “这你就要去问会长了。”在车子开始减速后,周悬看了一眼时间,“按照约定,从现在起算,二十四小时之后我会准时走人的。” “喂喂,不是吧,这么斤斤计较干嘛?”白璟不满地说,“以咱们的交情,你至少得多送半小时给我,待到明晚十二点再跑路吧。” “我如果想计较的话,那从上车的时候就开始计时了。”周悬没什么表情地看著车辆停稳后,准备下车的一眾协会成员,起身道,“下车吧,希望等待我们的不是麻袋和闷棍。” 大巴车停靠的地方,是一片长满了杂草,连线都没画的“野生停车场”,用於照明的只有一根亮度乏乏的路灯,不过草丛里倒是並没有藏著想像那些中举著棍子、拎著麻袋的“大汉们”。 停车场旁围栏的另一侧,是一片占地颇广,佇立著几座厂房、低矮楼房的场地,估计就是地图上那座已经停业的工厂。 在小陈的带领下,周悬白璟走在这支队伍的末尾约莫跟了三四分钟,就来到了厂区的正门,这里甚至连“xx电镀加工厂”的招牌都没摘掉,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刻意为之的。 也正如他们之前猜测的那样,队伍里的会员们一路上都很安静,也没有东张西望,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同时周悬也注意到,在他们进入厂区后,保安亭里便走出了一名穿著黑色短袖,身材壮硕,手里拿著一叠表格纸的光头男人,他来到了小陈身旁,在和小陈低声交流了几句什么后,便併入了队伍。 “好了,这里离宿舍楼远一些,咱们就在这儿说两句。”在距离厂房大门不远处的一片水泥空地上,小陈停下了脚步,笑著招呼道,“因为这次有几位新加入我们的会员和来初次参观的预备会员,所以我得稍微先占用一下大家的时间,囉嗦两句住宿的问题,剩下的明天再说。” “首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平时负责宿舍楼管理的胡生一,胡哥。之后大家如果遇上生活上的问题,都可以联繫他。” 大光头“胡哥”出列,朝眾人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出於科学起居,规律作息的目的,我们基地宿舍楼的熄灯时间是晚上十点,不过今晚由於情况特殊,我们就不强制熄灯了。”小陈说,“因为宿舍楼是门禁制度,新会员们的门禁卡我们还没有製作出来,所以你们几位一会儿来我这里登记一下,取一份临时的门禁卡先用著。” “至於来参观的预备会员,因为宿舍楼的房间暂时有限,所以我们为你们三位准备一座额外的小院,一会儿胡哥会带你们过去。好了,现在麻烦大家重新排一下队,新加入的会员和预备会员分开站,我们要登记一下。” 小陈言简意咳地说完之后,眾人便很配合地开始重新排队,老会员们站一队,新会员们站一队。 而作为“参观者”周悬和白璟,则自觉地右迈了三步,成为了单独的一队。 那个戴著棒球帽的女生见状,也赶紧快步走了过来,乖巧地站在了白璟身边,等待“发落”。 “哈嘍,美女。”趁著小陈和大光头分別走向了另外两队人,不同於正在看著路灯走神,怀疑人生的周悬(周道长: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白璟便立刻换上了一副“温柔体贴”的表情,拍了拍那位女生的肩膀,笑眯眯地说,“这两天多多指教啊。” “啊—”那位女生似乎是没想到这傢伙的搭汕说来就来,愣了愣才说道,“好的好的,这位大哥请多多指嗯?”“ 她抬起头,在看到白璟那张英俊帅脸时,忽然又是一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喔,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美女你——.”白璟原本正笑容满面地顺著她的话搭腔(在女人面前,他不管见没见过都会说见过),可在真正和这名女生对视之后,他却是也愣住了。 “你——我记得你好像是那个—”意识到这回不需要胡,而是“真的在哪里见过这个她”的白璟,一下皱起了眉头。 “常平!你是常平对不对!”率先反应过来的女生,用又意外又开心的语气握住了他手,“我们线下见过的呀,那间咖啡厅—-我们是群友啊群友,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你不记得我啦,我是————” “我去!你不是內谁的內谁嘛!”白璟一拍脑袋,总算想起来了这个长得蛮漂亮的女孩到底是谁。 他说这话,用手肘撞了撞一边周悬的手臂,连声道:“嘿!小周,看看这是谁!你们家小孩儿来了!” “小孩?”原本还发呆的周悬转过头来,在看到那个笑眯眯的女生之后,他的表情瞬间一滯。 “闹闹?!”周悬惊讶地摘下了墨镜,用一种不符合他人设的,极度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明日无更 明日无更 现在更新中的故事,我在去年六月份开书前就写好的大纲,现在总算是找到合適的时机来更新了(当时我很悲观地想著,如果这本书没成绩的话,那这个故事应该就不会有写出来的机会了tnt)。 不过在正式开写前重新梳理的时候却没我想像的顺利,磨磨蹭蹭最终还是准备了一天题外八卦,没写书应该看不懂:我这两天听说,月底起点要公布新的全勤机制,有不少人猜测会不会是从“五百均订”改到“一百追订”。 但我个人感觉这个条件有点太苛刻了,不像是真的一一因为根据我的经验,五百均订的书到一百万字左右,能有个五六十追订都算蛮不错了,属於是千钧都不一定能稳定维持的水平。 如果真这么改,估计过两天网上又要打仗了 第327章 姐夫你听我解释! 第327章 姐夫你听我解释! “姐,姐夫?!”原本还因为遇到了熟人,正开心打招呼的闹闹,在看到周悬摘下那副墨镜后,她脸上的笑容很快变成了惊恐,“你你你你你——” “看吧,我就说我没认错人。”白璟亲切地搭著两人的肩膀,笑哈哈地说。 刚才还想著这美女怎么看著这么眼熟,等她自报家门后,白璟终於是回想起来:这不是是李菲那个沉迷外星人的表妹,他“常平”的群友嘛? “你来这里做什么?”周悬拨开了白璟的手,直接將闹闹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满脸严肃地问。 在发现这人居然是闹闹之后,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有一种气血直衝天灵盖的感觉,背后的冷汗几乎是一瞬间就冒出来了。 “我这个这个姐夫”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周悬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的闹闹,立马儿了下来,用蚊子大点的声音试图解释,“我—我这不是—” “行,你不用解释了。”此时有点反应过来的周悬,在心中已经默默地授了一遍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闹闹向来沉迷一切和外星人有关的事一一这个“宇宙科学研究协会”的本质,是个崇拜宇宙人的组织一一宇宙人就是外星人一一於是乎,她就坐上了这辆大巴车“· 见鬼! “准备跟我回家。”完全是始料未及的展开,打死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偶遇自家妹子的周悬,出於“保护当事人”的目的,把自己的墨镜架在了她的鼻樑上,以不容分说地语气说道,“其他事情路上再说。” “別啊姐夫!”闹闹马上哀求道,“我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的!这才五分钟没到呢!” “那你想在这里待多久?”周悬看著她,质问道,“等见到了外星人为止么?还是你想让他们封你做组织的干部?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 “矣,好了好了。”白璟看著神情愈发严肃的周悬,小声提醒道,“小点动静,人家都看过来家庭会议一会儿再开,反正咱们想走隨时都能走不是吗?” “对对对,姐夫你相信我,这事儿我能解释!我真能解释!”眼看著有白璟帮忙打圆场,闹闹摘下墨镜,忙不迭地附和道,“咱们之间肯定是有点误会!” “.—”周悬看著她写满真挚的小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爸妈知道你来这儿了吗?” “不知道,他们前两天出差去了— “你姐呢?” “她—也不知道。” “我应该说一点都不意外吗?”周悬看了一眼手拿表格,正走向他们的小陈,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儿再说吧,登记的人要来了。” “坏了坏了”闹闹还没来得及庆祝,自己因为周悬的妥协而暂时摆脱了“被抓回家”的命运,就往他们俩人身后退了一步,懊悔地说,“那个小陈刚才跟我聊天的时候, 我没想到要登记身份证,就隨便报了个名字给他” “哟,你这会儿知道要保护自己,不能把真名透露给人家啦?”白璟一脸好笑地看著她,“你给报的什么名儿?说来听听。” “赵敏” “赵敏?”白璟转悠了一圈的眼珠子,“『刃寒胜水,剑是倚天,貌美如,人是赵敏”的那个赵敏?” “对对对!张无忌老婆!” “行,身份证给我吧。”白璟摊开手。 “你—这是准备当著他的面把我的身份证吃掉?销毁证据?”闹闹试探地问。 ““——”白璟无语地看了周悬一眼。 “你给他就是了。”知道他要干嘛的周悬以身作则,把自已那张提前准备好的“周璟”的假证,拍到他手心里。 “喔喔·”见姐夫都发话了,闹闹便顺从地把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了白璟。 应该说时机正好,小陈刚好来到他们身边,礼貌地说:“周哥,白哥,还有赵小姐, 因为我们这边入住基地有规定,麻烦把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一一就是走个流程而已,登记完了会马上归还给你们的哈。” “好的好的,没问题。”白璟笑眯眯地把三张叠在一起的身份证一起递给他一一只有他和周悬知道,那张夹在最中间的身份证,在白璟递出去的之前,姓名栏的“陈静”就已经悄悄变成了“赵敏”。 “我刚才看两位哥和赵小姐聊的蛮热络,这是以前就认识吗?”小陈边登记边打听道。 “是啊是啊,我们刚才一聊天才发现,竟然遇到以前的邻居了。”白璟编这种程度瞎话都不用打草稿,“想当年我们一起坐在屋头,看科学杂誌的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儿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原来是这样啊。”小陈“喔”了一声,“不光同期成为我们的预备会员,还是年少时的好友,看来广的宇宙之中,也存在“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规则,这可真是美谈一桩。” “没错没错,哪怕不信神不信佛,该遇见的人还是会见,这就是宇宙规则的奇妙之处啊!”白璟连声附和,“讚美科学,讚美宇宙!” “那时候不早,我就不打扰三位敘旧了。”小陈笑著把身份证还给他,“我要带新会员们去宿舍,待会儿三位跟著胡哥,他会带你们去住处的。那么,明天见。” “好嘞好嘞,明天见~” “这,这就搞定啦?”小陈刚转身离开,闹闹就好奇地凑到白璟边上,小声问道,“他不是看到我身份证了吗,怎么还叫我赵小姐?” “因为我帮你给身份证改了个名儿。”白璟毫不掩饰地把那张“赵敏”的身份证在她眼前晃晃,隨后又打了个响指,等身份证回到闹闹手里的时候,赵敏便又变回了陈静。 “我去,怎么做到的?”闹闹惊呆了。 “当然是m~agic!”白璟朝她挤眉弄眼,很做作地说。 “你—你是魔术师?上次你不还说自己是社畜吗?”闹闹清楚地记得,上次在麦当劳聚餐的时候,这位“常平”先生就是以“要去单位加班”的理由告辞的。 “我的工作很多,魔术师只是我的副业之一。”白璟嘿嘿笑道,“以后有遇到需要办假证的场合,联繫我,保证比真的还真。” “你们跟我来吧。”在两人小声嘀咕的时候,那个大光头胡哥走了过来,示意三人跟上。 这大光头儘管外表看著很符合“传销组织打手”的形象,话也少得可怜,不过做事儿倒蛮细心,去住处路上,不忘先带著他们去食堂楼下的泡沫保温箱里,领了三份温热的炒麵作为宵夜。 一路上他们观察到,这座宽基地里的建筑,应该是延续厂子还在时候的样子和布局占地颇广的车间、墙脚白漆脱落的三层办公楼、装著防盗窗的员工宿舍等等设施一应俱全,感觉就是被这个“宇宙科学研究协会”给鳩占鹊巢,拿来废物利用了,看著完全不像是什么科研基地,就是个普通的工厂而已。 他们所在的住处是一座位於厂子的西侧,有点类似上世纪那种能住合住好几户人家的大院,与宿舍楼是两个方向,和正常的生活区稍微有些距离一一当然,能够远离那些正儿八经的会员们,这对他们仁来说是好事。 “到了,进去吧。”大光头推开了院门,简要地介绍道,“每间房间都带厕所,被褥在房间的柜子里,你们自己铺一下。厨房没通煤气,烧水得用电热水壶。” 说话间,他又从腰带上取出了一把锁自行车用的钢丝锁。 就在三人以为,自己这是要被锁在院里,禁足一晚上的时候,大光头却把锁递给闹闹。 “给—给我的?”闹闹莫名其妙,“我没骑车来啊?” “这几间屋里的门锁都锈了,这是给你晚上锁门用的。”大光头平静地给他们发了一张带手机號码的名片,“明早九点过后,我会带你们去食堂吃早饭的。早点休息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交代完这些话,大光头就很瀟洒地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带上,只留下了院子里你看我我看你的三人。 就这?这就说完了?手机也没被收走?甚至连“不要在基地里乱逛”一类的警告都没听到? 这是真把他们当观光客了吗? “额,那我就先去选房间了”在这带著些疑惑的沉默气氛中,闹闹著脚,小心翼翼地打算开溜。 “房间的事一会儿再说吧,闹闹你先来一下。”周悬在小院的石桌边坐下,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说道。 “好,好嘞姐夫—”闹闹錶面顺从地来到周悬面前坐下,实则无声地嘆了口气,心说果然还是逃不过被审问的下场,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闹闹。”周悬看著她,“要么,我现在就带你回家;要么, 我之后的问题你好好回答,我再视情况而定。” “好的好的,我一定老实交代!”闹闹马上说,態度端正的不得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周悬问。 “知道宇,宇宙科学研究协会的基地对吧?”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协会的?” “最开始是听我同事说的。当时还不知道协会的事,只是听说有人在医院门口宣讲, 还给人送药姐夫你消息这么灵通,应该也听说过这事儿吧?” 周悬点点头。 “我就因为听说了他们宣讲的那些话里,有涉及到“宇宙人』的部分,这才留了个心眼。”闹闹说,“正好市中心医院就在我家附近,所以我那两天下班回家的路上特意关注了一下,心想著要是遇到了这帮人,就试试他们的『深浅”——“” “所以你跟你姐说最近在忙出差,其实是在跟这些人打交道?” “不不不,出差都是真的!我前阵子是真的很忙,这不是直到这周末才有空过来参观他们基地嘛!” “然后你就被成功洗脑了?”一边的白璟插话道,“还背著lv来?这是你打算拿来孝敬会长大人的吗?” “没没没,这个包包是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糊里糊涂拿错了。”闹闹立刻否认,“我也没被洗脑,我当时在医院楼下听那个白大褂讲话的时候,就知道这人不怎么正常,讲起话来都神神叻叻的说难听点,估计不是传销组织就是邪教,我压根就没相信他们的那套话术!” “你既然不相信,为什么还要过来?”周悬不理解地问。 “因为我后来在上班的时候,收到了一份投稿”闹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他们。 照片是放大过的,细节的部分非常模糊,但在照片的正中心,明显能看到一个正在微微亮著光,看起来有点类似“草帽”形状的东西。 “ufo么?”白璟眨眨眼睛。 “没错。”闹闹认真地说,“你们知道的,国內现存的科幻杂誌社不是很多,所以我们单位每个月都能收到来自不少地方的投稿,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不明飞行物有关的照片。” “我这上了半年多的班,现在在审照片的时候也多少有了点经验一一一般来说,越是清晰的照片,就越有可能是人工合成出来的,像是这些模模糊糊的照片,反而有可能是真的。”闹闹说,“就这么,我按照工作流程联繫了一下投稿人,询问是在哪里拍到的这张照片。” “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嚇一跳。”闹闹神秘兮兮地说,“对方告诉我,这照片就是在咱们安平市拍到的,还给了我一个比较具体的地址,说他是在和朋友下午爬山的时候, 偶然撞见的。” “当时我马上就联想到,前两天那个协会的人跟我说的事儿一一他们不是说自己的会长,就是通过飞行器往返地球和母星之间的吗?” “於是我打了名片的上电话,想问问他们协会的地址,看看能不能给投稿人提供的地址对上。” “一开始对方还不肯透露,但在我表示,我一个女孩子家,如果连基地大概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的话,家里人肯定不会同意我去参观的。” “这下他才鬆口,勉勉强强地透露,说基地的大致位置在安平下辖一个县市区的东边,就在国道边上。”闹闹压低声音,“然后我对了一下地图,按著他的描述在有可能的范围上画了个圈结果,居然真的跟那个投稿人提供地点对上了!”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虽然这个协会出来大肆宣传的目的,可能是骗钱,或者是干別的什么坏事”闹闹说,“但他们关於外星人的其中一部分敘述有可能是真的, 姐夫!” 第328章 生气的姐夫 第328章 生气的姐夫 “你是说,那个被投稿人拍到的ufo,可能就是协会成员口中他们会长乘坐的那台飞行器?”周悬想了一会儿,才理清这其中的关联。 “没错没错!”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照片就是他们协会的人作假,故意寄给你的?”白璟假设道,“他们就是想通过在你们杂誌社刊登照片,间接性做实自己確实跟外星人有联繫的『事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闹闹很有把握地说,“我跟投稿人那个通电话的时候就能听出来,他是那种完完全全的『外行人』,不光很不专业地把ufo叫成『飞碟”,对於科幻界的各种术语也完全听不懂,单纯就是拍到了照片想赚个稿费而已姐夫你应该能懂吧?就像你平时出摊,遇到那些问你卖不卖水晶球和塔罗牌的傢伙一样,你一听就知道跟这些傢伙讲话完全是对牛弹琴,他们的“不懂行』不是装出来的!” “嗯—”周悬挠了挠头。 虽然闹闹举的例子还算是贴切,他自己平时出摊的时候,的確是遇见过不少那种“一听就知道什么都不懂”的客人。 可像这样仅仅通过电话里的交谈,就完全排除人家完全没有造假的可能,是否太武断了一些.. “当然,我可不会仅凭一张照片,这样就轻易地相信他们!我又不是傻子!”闹闹大概是看出了周悬对自己给出的理由並没有很认可,於是赶紧补充道,“他们一开始拿来吸弓人的头中,不是有一起『一夜之间治好了中晚期癌症”案例嘛。我就想著,如果能能证实这件事的真实性的话,那就说明他们真的『有点东西”。” “就这么。我前前后后差不多了快一周的时间,每天下班都去都医院门口蹲点、去城市论坛刷帖子,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被治好了癌症的那个病人我没找到,但找到了一个因为吃了他们的药,治好了急性白血病的患者。”闹闹斩钉截铁地说,“那个人就住我家对面小区,我看过他之前的诊断报告,绝对不是託儿!” “你运气可以啊,这都能找到。”最初就是因为这件事而盯上这个什么协会的白璟, 饶有兴趣地问,“那药长什么样子?” “那个人说,用的是中药房里那种四四方方的纸包裹著的淡黄色药粉,配著水喝下去还有一点甘甜的味道。”闹闹回忆道,“而且如果愿意服药的话,就必须得当著他们组织成员的面,不允许把药带回去。” “不能外带,就说明是不敢让人送去化验。”白璟摸摸下巴,根据自己的经验分析道,“至於淡黄色和甘甜味儿—” “甘草片磨成的粉末。”周悬接话道,“早年间街头上卖假药的,基本上用的都是甘草片掺点诸如止痛药一类的药粉,让某些病入膏盲的人把镇痛效果误以为是身体正在康復的信號。” “可是甘草片治不好白血病啊!”闹闹一看自己投入大量时间成本的调查结果没人信,立刻委屈地叫唤了起来。 “是,我知道,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周悬安抚了她一句,“所以,就是因为这件事,让你觉得那种药,有可能是外星人提供给他们的?”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闹闹点头,“以人类的目前医学水平,是不可能搞这种『神药”的不是吗?但如果是外星人就很有可能了呀!他们的科技水平绝对在我们之上,能研发出这种神奇的药物也很正常吧!” “人类啊”周悬看了一眼正在解开塑胶袋,准备美美地品尝一下协会特供炒麵的白璟。 他倒是不觉得闹闹会为了“留下来”,而故意编瞎话骗他一一且不论真假与否,至少在闹闹的主观认知中,这些事都是切实发生过的,她也確实是认真做过调查。 而除了闹闹刚才举的“治癒急性白血病”的例子之外,他们之前在车上也的確是听某位乘客说过,自己的母亲在服用了协会提供的,“一半剂量”药物后,原本肾衰竭的病症便因此好转了很多的案例。 那么先假设他们自称经歷过的事都是真的,真的有人因为服用了那种协会提供的,疑似“甘草片”的药物,治好了绝症级別的病症——可那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周悬对此的第一联想到的,並不是闹闹说的“来自外星人的力量”,而是关於另一个种族的事。 据他的所知,对白璟和清秋这些道行高深的妖怪来说,用妖术治癒人类眼中的所谓“绝症”,並不算是太困难的事一一作为一名冒牌天师,外星人究竟存不存在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妖怪们可是真实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 这么说来,难道搞出最近这些事、成立这个协会的其实是一只妖怪?一个把自己偽装成外星人和地球人混血儿的妖怪?他这是用在自己的妖术作为敛財的手段么? “我还有一件事没说!这也是我下定决心来这个基地参观的根本原因!”闹闹眼看看周悬“陷入沉思”,觉得是时候要放出最后一个猛料了,“下面的事,是那个被治好了白血病的人告诉我的。” “在自己的身体痊癒后,以前不怎么相信外星人之说的他,本著报恩的目的,在病好之后就像我们一样,坐上了大巴车,以参观者的身份来到这个基地住了两天———” “呸!这什么破炒麵,真难吃!”品尝了两口炒麵的白璟把筷子一丟,“然后呢?你跟他见面了?”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没错,我请他喝了杯奶茶。”闹闹神秘兮兮地说,“虽然他遵守规矩,未经允许不能向没去过基地参观的人,透露太多关於这里的事儿,但在奶茶的面子下,我还是得到了一个不怎么重要的情报,和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等一下。”周悬打断道,“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已经成为这里的正式成员了?” “那倒是没有,因为他家里祖祖辈辈都是信佛的,所以虽然很感激协会的人治好了自己的病,但他果然还是跟无神论者们玩不到一块儿去一一在他认知中,自己在那个下午之所以会遇到拯救他性命的协会的人,是他在前世修来的果报。”闹闹说,“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一一他都没加入协会,甚至都不是个无神论者,那能是托嘛?” “这也行啊?”白璟笑了,“那他怎么不觉得,那个外星混血会长可能是菩萨假扮, 专门来行善拯救他的呢。” “哎呀,我又不信佛,我咋知道他为啥不这么想嘞。”闹闹摆摆手,继续刚才的话题,“先说那个不怎么重要的情报:那个人告诉我,基地的宿舍楼里,居住看一批协会的正式会员,他们每天虽然要配合履行基地规定的“科学的生活方式”,但几乎不被限制行动,就算想要离开基地也只用打个报告而已,甚至每天还有不菲的补贴拿,就跟咱们上班差不多。” “『科学的生活方式』具体是指什么?”周悬问。 “这个他没说,可能就是早睡早起身体好什么的吧?刚才那个小陈不是说嘛,他们这里晚上十点就熄灯了,高中生这个点都没睡呢。”闹闹压低声音,“至於另一个重要的消息,就很劲爆了。” “他见到外星人了?”白璟问。 “不,他在协会成员的带领下,在东边的一座玻璃房里,看到ufo了。”闹闹略显兴奋地说,“根据他的描述,那是一架银色外表,草帽形状的东西,外圈的直径大概四五米左右,像极了科幻片里的『飞碟 一据介绍,这就是他们会长平常往返於地球和母星时? 所乘坐的飞行器。” “—”一点都不觉得这个消息有什么劲爆的周悬沉默了一会儿(任何宣称和宇宙有关係组织,都会摆一架自製ufo在展柜里供人参观,这应该是常识吧?),才说道,“也就是说,你真的相信那个会长是外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儿?” “不不不,这是两回事。”闹闹说起这个,又冷静下来,“那个会长是个骗子,这是肯定的,外星人怎么可能会和人类建立这么密切的联繫,还生个后代出来?这又不是在拍爱情偶像剧。我只是认为那架ufo很有可能是真货而已。” “至於协会成员拿来免费发放的药物,很可能他们从飞行器上外星人的医疗箱里偷出来的!他们只是利用了外星人的科技成果而已!” “.—·那飞行器里的外星人呢?”” “肯定是因为飞行器失事所以掛掉了呀。”闹闹一拍手,理智地分析道,“外星人要是活著的话,早就就开飞船走人了,人家哪有功夫陪人类玩这种过家家的社团游戏啊。” “所以你认为,这是一帮因为走运捡到了外星人飞船、外星人的药品,以此作为契机,顺势成立了诈骗组织的傢伙?”不同於被她脑洞折服,又一次陷入沉默的周悬,白璟尝试顺著闹闹的思路说,“他们编的那些连通宇宙、伟大的会长带领世人追求永生的故事是假的,是为了骗钱;但外星人和ufo是真实存在的,搞不好咱们还能在这儿的冰柜里找到外星人的户体?” “差不多!”闹闹一拳打在白璟的胸口,赞道,“咱们不愧是群友,心意相通啊常平兄!” “嗯——过奖过奖。”白璟表面迎合著她,实则悄悄跟周悬传音了一句“小妹妹脑洞大就算了,这该死的逻辑居然还有点通顺—赶紧让阿菲投资她当导演拍电视剧吧,去杂誌社上班太屈才了。” 周悬则是无声地嘆了口气,才说道:“那么我可以理解为,闹闹你不是被他们的话术骗来的,只是根据自己的调查结果,判断这座基地里,很可能有外星人或者ufo存在,是不是?” “是的是的是的!姐夫你终於理解我了!”闹闹看周悬终於鬆了口自己,立刻喜上眉梢,准备说几句諂媚的话。 结果还没来得及表现,就被周悬下一句“但这並不代表你没犯错”堵了回去。 “哎呀,肚子好饿,我去找点吃的。”很有眼力见的白璟意识到这是训话时间到了, 马上起身开溜,背著手走出了院子,“你们俩慢聊哈。” “在我看来,你做错了三件事,闹闹。”周悬看看表情由喜转悲的闹闹,严肃地说,“第一件事:你不该去和那个所谓的白血病患者私下见面。” “你觉得奶茶店是安全的,那如果他又提出,说还有更加“不得了”的消息要透露给你,但是得换个地方聊,那你怎么办?你跟去还是不跟去?”周悬质问道,“你又怎么知道他就是好人,他说自己没加入这个协会就没加入吗?那些病歷和化验单就不能是他假造的吗?” “是,是的姐夫,我也知道———”因为周悬的语气不善,闹闹心虚地搓著大腿,像是一只手足无措的胆小鸦。 “我还没说完。”周悬不给她辩驳的机会,“第二件事,你明知道这个什么协会是有问题的,搞不好就是传销组织或者邪教,可你还是来了你难道没有想过,走下大巴的那一刻,迎接你可能会是“麻袋』或者“当头一棒”吗?你不会觉得那种情况下,对方会给你机会报警吧?” “就算那个给你透露消息的人说的是真的,作为参观者的他也確实顺利从这个基地里离开,但又能说明什么呢?证明这里是安全的?可你为什么就不能是他们收网前的最后一批猎物呢?”周悬看著她,沉声道,“我知道你喜欢外星人,甚至因为这件事还加入了科幻杂誌社,对此我和你姐姐一直是赞成的可在科幻杂誌社上班是一回事,你也不能为了找外星人,把自己人身安全搭上吧?这跟上次和群友见面可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事。” 周悬接连的“问句连发”,让闹闹羞愧地低下了头。 “第三件事。”周悬说,“你就算真的要来—至少也得跟家里人说一声吧?不敢跟爸妈说,你也得跟你姐姐说,再不济你也要告诉我不是吗?哪怕是任性地一定要出发,那临行前发条简讯也好,这样我们后续发现联繫不上你,也可以来找你或者报警。” “以上这些,我有说错吗?”在寂静的小院里,周悬看著头越来越低的闹闹,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嗯。姐夫你是对的。”闹闹抹抹眼晴,小声说,“我知道错了。” “你確定知道了?” “嗯,发誓我再也不会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哪怕是为了外星人也不行。” “那我现在带你回家,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其实心里已经有准备了。”闹闹嘆了口气,“我不是有错不认的人,对不起姐夫,让你担心了。” “行,你去挑个房间吧。” “嗯——·哈?” “辛苦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才到地方,结果什么事都没做就回去,就算你再怎么跟我保证,可心里也还是会不甘心吧?”周悬平静地说,“不过先说好,我只给你二十四个小时来找外星人和ufo,但不管有没有结果,到了明天这个时候,我都会带你回家。这件事没得商量。” “姐,姐夫你·”原本都快钻到地缝里闹闹,抬起头,用红彤彤的眼睛惊讶地望著周悬。 “这只是將错就错的补救措施而已,来都来了,不是吗?”周悬拍拍她的脑袋,把手机屏幕亮给她看,“训话就到这里吧,你姐来电话了,我去接个电话先。” 第329章 姐夫的朋友 第329章 姐夫的朋友 “哟,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呢?”白璟溜溜达达地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闹闹坐在石桌边,表情呆滯地低著头,把手里的自行车锁“咔”的一声锁上, 又“咔”的一声解开。 “喔—你回来啦?”闹闹抬头,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小周他人呢?生闷气去了?”白璟问。 “没,他接电话去了,说是我姐打来的——” 提起“姐姐”,闹闹条件反射地警惕了一下,“额———你知道我姐是谁吗? 广“知道啊,我们经常一起打麻將的。”白璟笑眯眯地说,“她可是我的大財主啊。” “喔,我姐麻將打得是不怎么样。”见他连这种“机密情报”都知道,足以见得是自己人,闹闹便收起了防备之心,“你真去找吃的了?” “对啊,看看这是什么?”白璟笑眯眯地从身后拎出了一提东西。 分別是一袋处理好的冷冻鸡肉、一口油润的铁锅、一把葱姜蒜和基础的调味料、一桶一升装的食用油、以及一袋“大盘鸡”的调理包和一柄锅铲一一很难想像他能一路从食堂拎看这么多东西回来,还一脸轻鬆的样子。 “你你这是去食堂打劫了吗?”闹闹茫然地问。 “什么打劫,我只是肚子饿了去食堂里逛一圈,看看有没有除了炒麵以外的东西。”白璟把铁锅“duang”的一声放在了石桌上,“锅在灶台上,鸡肉在冰柜里,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敞亮亮的摆在那儿,我不过是顺手拿走了而已,这能叫打劫吗?这是取之有道啊!” “啊,还有,在翻冰柜的时候我顺便检查了一下,至少食堂的冰柜里没有存放『冷冻外星人』,明天吃早饭的时候你就不用特地翻了。”白璟把那些“顺手拿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了铁锅边,像是在展示战利品。 “我谢谢你啊。”闹闹为他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没好气地说。 “不客气不客气。”白璟就像没察觉到她正在为此烦恼似的,继续“提壶”,“你说,周悬他是不是跟你姐打小报告去了?” “应该不会吧-他刚才都说好了,允许我在这儿待一天。” “他居然妥协了?我还以为我回来的时候,会看到你苦哈哈收拾行李的样子呢。” “姐夫说来都来了——”闹闹嘆了口气,“好吧,其实就是他看我可怜,放了我一马,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嗯。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生气了。” 白璟撞了撞她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可以的你,能把周悬惹生气,这可是你姐都做不到的事。” “唉”闹闹又一次被戳中了痛处,却又不知如何辩解,只得嘆气。 在她的心目中,周悬和李菲从来都是很宠爱她的“大人”,是名副其实好哥哥好姐姐记忆中的周悬,从小到大连一句稍微重一点的话都没有对她说过。 或许这就是姐姐和姐夫的区別吧? 姐姐偶尔在你做了荒唐事的时候,还会像长辈似的教训你几句,可姐夫不会,姐夫只需要做唱红脸的那个人,负责对你好就行了。 更別说,周悬本来就是那种没什么脾气的人,就算是谁故意想要激怒他,他可能也会因为觉得“莫名其妙”,导致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可自己——今天居然惹这样的姐夫生气了— 喉..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次犯了错。 因为太想要调查外星人的事,太不愿意放弃眼前可能转瞬即逝的机会,居然就这么脑子一热,以身犯险来到这种一看就知道不怎么正常的组织里这確实是一件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事儿。 其实在过来的大巴车上,在那些人时不时来一句“讚美科学,讚美宇宙”的诡异氛围下,她就已经有一点后悔了,只是觉得来都来了、在这个时候放弃不是自己的性格、现在跳车跑路也来不及了说白了就是在心里找了各种聊以自慰的藉口,为了那“可能存在的外星人”而死死硬撑著。 所以她在看到了白璟的那一刻才会又惊讶又开心,毕竟在这种鬼地方还能遇见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实在是不太容易。 在看到了周悬时的心情更是如此, 当时周悬的出现,为她带来了难以言说的安心,那真的是自家人才会有的感觉一一她对周悬是绝对信任的,就像对李菲一样。 当然,这样的情绪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就被心中翻涌起的“完蛋了”给光速替代了。 后来的事情也算是早有预料吧?自己果不其然地被姐夫严肃地教训了一顿一一这种平时从来不训人的人,生气起来永远是让人最害怕的。 “闹闹啊闹闹,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居然会为了该死的外星人,把这么好脾气的姐夫都给惹生气了,你还是人吗你?”闹闹先是在心里连续嘆了一百口气,隨即暗骂道,“外星人—“你最好真的在这里,要是让我白白被训一顿,你就等著瞧吧!” “我猜,此时此刻你正在心里怒骂害你被小周臭骂一顿的外星人。”拎著一只金属锅架子的白璟从屋子里出来时,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亲眼看到,你的表情刚刚从“悲伤』转变成“咬牙切齿』了。”白璟提醒她,“还是说你其实在骂我?我可没对不起你啊,只是刚才不想掺和你们的家庭会议,才临时跑路的。因为我很討厌严肃的场合嘛~尤其是周悬那种人的表情开始严肃的时候,感觉比彗星撞地球还恐怖喔。” “所以常平你以前跟姐夫就是朋友?” “常平?哈哈哈—行了行了,別用这个名字叫我,那只是网名而已啦。”白璟被自已的网名给逗笑了,“白璟,这才是我现在的名字——” “现在的名字?”闹闹觉得这个说法怪怪的。 “总之,你就和周悬一样,叫我白璟就行啦。”白璟笑嘻嘻地说,“虽然我自认虚长你几岁,但咱们都是年轻人,年轻人见了面就是朋友,就不用这么客气咯。” “至於我们跟周悬是怎么认识的—那是快一年前的事了。”白璟回忆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下午,我和我当时的女朋友路过江南路步行街,遇到了正在摆摊的周道长。” “然后你们就找他算卦了?”闹闹不光知道周悬平时的工作是在江南路上给人算卦, 还知道他算卦算得准极了。 “不是我,是我女朋友,女人不就是喜欢算这些东西嘛?家庭啦、健康啦、爱情运势啦什么的。”白璟说,“结果周悬那傢伙倒好,居然跟我女朋友说『你丈夫会在你四十岁的时候有外遇”,害得我废了老大功夫才哄好她—-你说他是不是没神经,这种话是能如实告诉人家的吗?” “换个其他人来,可能看男朋友在就不说了。”闹闹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可没办法,他是姐夫嘛。” 她对这样的故事开咱並不意外:耿直向来是周悬的优点,但同时也是缺点,他就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人。 “好在,在经过我接近一年苦口婆心的劝诫后,比起那时。他已经好很多了。”白璟说,“现在遇到那些客人奇奇怪怪的未来我是说卦象,他就直接说自己『没能力、看不懂”,也不收人家钱,免得惹火上身。” “那后来呢,你女朋友和你分手了吗?” “肯定分了啊,谁受得了人家天天在你耳边嶗叻,说什么『未来和我结婚的人不是你、我好无助、我好担心,我好难过”啊?我难道要回她“紫薇,不要难过,看到你这样难过,我的心里就会更加难过”吗?”白璟耸耸肩,“虽然我也能理解,周悬说了那样的话,人家心里一点都不惦记著,那反倒奇怪就是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破镜难重圆”吗?”闹闹歪了歪脑袋,“那你和我姐夫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啊?你刚才难道没问他吗?”白璟奇怪地问,“这么好的反击机会,你怎么不知道珍惜呢?明明他教训你的时候,也跟你犯了相同的错误啊。” “-你觉得那种情况下,我敢问吗?”闹闹无语看著他一一被训话的时候还敢反问別人“你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的傢伙,最后的结局只可能是被教训得更惨吧? “想想也知道吧,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对外星人和邪教感兴趣,明显是陪我来的咯。”白璟蹲在地上,把架子摆好,儼然是准备在这里开火做饭了,“当然他这趟也不是白来,比如从我哪儿混了一顿高级牛排套餐,还顺带遇到了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妹我猜他现在应该很庆幸吧?还好自己来了,没让可爱的妹妹独自涉险。” “那你又是为什么要来?难道也是因为对外星人感兴趣?”闹闹好奇道。 “不愧是我『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的群友,你很了解我嘛,闹闹大魔王。”白璟哈哈一笑,“不过我跟你的目的,还是有一点点差距的。” “比如?” “我虽然也想知道,这个名义上尊崇科学,实际上信仰宇宙人的古怪协会里。到底有没有宇宙人没错,但我让更好奇的事,这些傢伙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指他们以这个名义来骗人的事?” “没错。”白璟点头,“传销组织也好、邪教也罢,在这个时代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我真正好奇的是,他们为什么不按照原本那套“神爱世人”的路数走,而是要选择听起来像是在碰瓷外星人的方式一一为什么偏偏是外星人呢?” “那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闹闹不解地问,“你要报警吗?” “当然不是,我就是单纯的想知道,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白璟微笑道,“我喜欢琢磨一切『有乐子”的事,其中也包括研究其他人骗钱的路数喔。” “可你不害怕吗?”闹闹用刚才周悬教育自己的话提醒他,“这个地方,还是蛮危险的吧?何况我们还不確定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怕?我为什么要怕?那种大光头我一个人可以打一百个。”白璟用最温和的表情, 说著最狂妄地话,“等我没兴趣了,想回家睡觉了,谁都留不住我—哇靠,运气不错, 这破院子里居然有捆柴,省得我出去砍了,天助我也啊!” 闹闹看看他这幅跳脱的样子,挠了挠头。 她有点想不明白,自己那个一贯靠谱稳重的姐夫,怎么会跟一个—这种性格的人交朋友。 不仅如此,他似乎还很懂怎么哄女孩子开心,明明他没说过什么安慰的话,自己也没跟他倾诉什么。 可就听著他这么嶗喷叻叻,一会儿擦锅一会找柴火,闹闹却发现自己原本低落到不能再低落的心情,这会儿还真是好转了不少。 果然这个叫白璟的人,跟沉默寡言的姐夫是两个极端难道这就是所谓“朋友间的互补”吗? “虽然有点湿的,不过凑合用吧—这鬼天气。”白璟把柴火放到锅边,清点道,“很好,现在锅、柴火、吃的都有了——-可惜这调料是原味的,差了点辣椒啊。” “如果需要辣椒的话,要不要用这个代替一下?”闹闹从口袋里摸出一罐防狼喷雾, 建议道,“里头的辣椒素是可食用的。” “喔!这个好这个好!”白璟惊讶地说,“没想到你还预备了防身手段。” “这点准备工作我还是做了的好不好。”闹闹又从另一边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可携式一键报警器给他看,“还有这个,一键就能召唤警察叔叔的法宝!” “嗯—不过这些东西你应该在被训话的时候,掏出来跟你姐夫炫耀吧,跟我展示有啥用?难道你很不希望被我误会是个笨蛋?”白璟眨眨眼睛,“先说好喔,虽然我大部分时候都是个王八蛋,但窝边草我通常是不吃的一一对你下手,我需要承受被小周和阿菲扒皮的风险,这很不划算啊。” “去你的吧,我只是想问你会不会做饭,不会的话我可以帮忙而已。”满血復活的闹闹起身,抄起锅铲道,“我可是当代小厨娘,我那个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的姐姐都要夸讚我的厨艺!” 第330章 大盘鸡教学时间 第330章 大盘鸡教学时间 周悬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院里的两人正忙著处理今晚的宵夜。 由於没有趁手的工具,闹闹正用筷子把焯好水的鸡块,从锅里拣进临时找到的不锈钢盆里,白璟则蹲在一旁,把一堆受潮木头摆在距离柴火堆不远不近的地方烘乾,作为“后备隱藏能源”。 “行了,把水倒了,准备开工吧—-啊,姐夫你电话打完了?”闹闹一看到周悬出来,虽然很想假装镇定,脸上的那种小心翼翼却是做不得假,“我,我们正在———“” “嗯,我看到了,大盘鸡的调料包。”作为一名合格的“大人”,此时周悬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见之前训话时的那种严肃,重新回归了自己慈祥姐夫的人设,“哪儿弄来的?” “他去食堂偷的!”闹闹马上指向白璟举报,表示自己刚才一直在院里安分呆看。 “喷,什么偷,是“取”,君子爱財取之有道的“取”。”白璟敏锐地察觉到了闹闹紧张的缘由,便故意问道,“这大半夜的,你跟谁打电话呢?” “和阿菲。”周悬说,“隨口聊了几句而已,本来她还说要打联机麻將,但我说我和你在外面吃宵夜,后来就算了。” “切,又把我搬出来当藉口。”白璟边说,边偷偷观察闹闹那明显鬆了一口气的表情,在心里偷笑了两声一一周悬刚才的话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他不准备跟李菲说实话、 更没打算就闹闹的事打小报告的立场,显然是察觉了白璟的意图,故意这么说好让闹闹宽心。 这教训的话说多了也没意思,一次说清楚就够了。 “哎呀,叫你去倒水!怎么还不行动呢!”把心情完全写在脸上的闹闹,果然立刻就变回了平时活跃的她,喜气洋洋地吩咐道,“我的厨娘之魂已经开始熊熊燃烧了!”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白璟端起锅,也没准备走远,很没素质地把滚烫的“鸡汤”直接泼到了小院的水泥墙上,就当是义务做清洁了。 “哈嘍大家好,我是闹闹!本期视频跟大家分享一道家常菜,美味大盘鸡!”闹闹模仿著某美食教学博主的流程,对著不存在的镜头端起了鸡块,“首先我们准备一只鸡,焯好水后,控干水分在盆中备用一一如果是新鲜的鸡就不用焯水了。” “然后是配菜的准备环节。”闹闹看了看一边只有基本调味料的桌子,话锋一转,“原本是要准备洋葱、青红椒、土豆什么的,但是因为採购人员不专业,没偷到,所以今天什么配菜都没有。” “我就是单纯想吃鸡不行吗?”被点名的採购人员白某不满道,“你不觉得加土豆会让鸡肉变得黏黏糊糊的,不好吃吗?” “不觉得。”闹闹遗憾地说,“吃大盘鸡不加土豆,我只能用没品味来形容你。” “你说我不懂吃鸡?!”这句话瞬间戳中了一贯自谢“美食家”,尤其是“品鸡美食家”的白璟自尊心。 “下一步呢,大厨。”周悬息事寧人,配合地提问。 “下一步,本来是要炒色的,但考虑到我们今天已经有懒人调料包了,这一步就省了吧!”闹闹拧开油瓶,开始往锅里咕嘟咕嘟地倒,“热锅冷油,这样不容易粘锅,做大盘鸡的话油可以稍微多倒一些,这样会比较香。” “提问!”採购人员白某报復性提问,“如果我们家有养生的老人,不让我做菜的时候倒太多油怎么办?” “养生就该去吃清水煮鸡胸肉!吃什么大盘鸡啊,这是重口味的菜!”闹闹把鸡块倒进锅里,指挥道,“火太小了,助手君再添点柴!顺便提醒各位厨房新手,水平不够前千万不要像我一样用柴火灶,你们驾驭不住!” 被指挥的白璟,装模作样地把两块柴火丟进火堆里,隨后用手这么一指,火焰瞬间就大了起来。 “喔,火怎么一下就大?助手君你很擅长烧柴嘛。”不知道白璟其实是在用法术作弊的闹闹夸讚了他一句,继续开始教学,“鸡肉刚下锅的时候,只需要像这样慢慢翻炒就可以,” “等表面开始变色之后,我们可以加一勺白提鲜,再加一点点酱油上色,然后把大盘鸡的调料包全倒进去。”闹闹拿起了防狼喷雾,对著鸡块喷了好几下,“最后加上一些代替辣椒的可食用防狼喷雾,开始翻炒——.“ “她完全没有继承到你和阿菲『厨房白痴”的劣质基因啊。”看著闹闹这幅熟练的样子,白璟在周悬耳边小声说道,“如果是你们俩来掌勺的话,这锅鸡应该已经因为自己“死不得其所』的悲惨命运,跳出锅跑路了吧?” “会继承到才有鬼吧?”周悬说。 虽然早就认命自己与“厨艺”二字无关,知道哪怕看了也学不会,不过周悬看得还是蛮认真的一一我不会做饭,我看看还不行吗? “好,炒到这个程度就可以加水了。”闹闹边往锅里留水边说,“一般来说,这里最好再要倒半瓶啤酒进去。不过由於我们的採购人员不专业,配菜没偷到就算了,竟然连啤酒也没偷到,所以我们就只好— “那是因为他们的食堂里根本就没有啤酒,你以为我不想喝酒吗?”一点委屈都受不了的白璟,立刻反驳道,“谁会吃大盘鸡不喝酒啊?你以为我真是那种这么没追求的人吗?” “是是是,我相信你还不行吗。”闹闹敷衍了他一句,隨即笑吟吟地拍手道,“现在等水煮开,再转中火燉个二十多分钟,就可以开动啦!” “我以前听说,柴火灶跟家庭小灶做饭完全不是一回事。”周悬问道,“闹闹你什么时候学会用柴火灶做饭的?” “回稟姐夫!我高三的毕业旅行的时候,和同学去一个风景很好的小村里住了一周, 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闹闹热心地分享心得,“其实在我看来,柴火灶的难点主要还是控制火候,如果负责烧火的人水平不行,那做饭的人也会被拖累的。” “这个时候又知道讚美我啦?”白璟斜眼看她。 “哎呀,刚才那么说是为了节目效果嘛,没有你去偷鸡,我们今晚就只能吃难吃的炒麵啦。”闹闹美美地说,“好了,现在我要拍张照给我姐,馋她一下————“ “你现在发照片给她,就不怕她问你,为什么这个点会在外面做大盘鸡吗?”周悬提醒她。 “喔,也是—”闹闹一拍脑袋,“刚才做饭太专注,完全忘记自己是在坏人大本营了危险危险—” “既然开饭还有一会儿,那我们就先確定一下明天的计划吧。”周悬平静地说, “计划?姐夫你是说”闹闹一愣,没想到原本只是“放了她一马”的周悬,竟然会主动提及这件事。 “既然决定了要好好找一次外星人,那提前制定计划也是有必要的吧?”周悬看向白璟,“你刚才去厨房的路上,有什么发现吗?” “让你失望了,我只是单纯地去食堂偷-咳咳,我是说取鸡而已。”白璟自然地说,“这大晚上乌漆嘛黑的,我可没閒工夫东走西逛啊。” “是么。”他的回答让周悬沉默了一下,却也没有过多追问,转而看向闹闹,“闹闹你能说说,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吗?” “啊?我嘛?”被点名的闹闹一愣。 “你最开始的目標,就是那台据说存在的,可能跟投稿的照片中的不明飞行物属於同一產物的ufo吧?”周悬提醒她。 “嗯—-我原本是想著,能不能趁著没人的时候,偷偷溜进他们那个所谓的『玻璃房”,看看ufo到底长啥样。”闹闹还有点不习惯周悬和白璟“突然开始作战会议”的节奏,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比如看看能不能钻进里头,看看操作台什么的,也顺便確认一下真偽毕竟虽然不明飞行物目击事件时常有发生,但是真正意义上走进ufo內部,拍到照片的例子却是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谁说没发生过的?”白璟插话道,“你忘了上次在咖啡厅的时候,那个眼镜女说自已坐进了一辆冒充成ufo的计程车里?搞不好真货里的操作面板就长那样,方向盘仪錶盘档把手剎油门剎车离合器·.” “去你的吧!ufo里面怎么可能跟计程车长一样!外星人也不会变成计程车司机在市里乱窜!”白璟的说法精准地戳到了她的痛处一一上次参加线下分享会的时候,她可是因为那帮傢伙把外星人描述的过於“接地气”,而怀疑了好久人生呢。 “那在你心中,外星人应该是长什么样的?”白璟饶有兴趣地问。 “大脑袋也行,头顶有触鬚也好,反正不是人模人样就行。”闹闹强调,“如果外星人跟咱们长得一样,那还能叫外星人吗?” “大脑袋,有触角啊——”白璟想了想,“像是魔人布欧那样?” “也行也行。虽然看著不太聪明,但好歹有特色。”闹闹坚决地说,“总比买海鲜的女人、计程车司机、在小巷里打架的街溜子好!” “这么说起来,这阵子虽然那帮白大褂的宣传力度也不算特別低调,可那个群里好像完全没人討论这件事儿啊?”躺著也中枪的街溜子先生摸摸下巴,“这些傢伙是不是也太不敏感了点?还是他们的“外星人雷达”最近失准了?” “谁知道呢。”闹闹没好气地说,“感觉他们根本就不懂外星人,我最近都打算退群了。” “如果你真的成功钻进了ufo里,拍下了留名青史的照片,那就让那个禿头一休哥滚蛋,由你来做话事人吧。”白璟笑道。 “可这样的计划未免有些太危险了吧?”周悬看著她,“如果被抓现行的话,你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是的是的,我知道,要是没好机会的话,我肯定就不进去了。”闹闹连忙表示自己没准备硬来,还是很有脑筋的,“不过按照之前的情报,我再怎么著也能隔著玻璃看一眼ufo长啥样,所以怎么都不算亏—是吧?” “那你之前猜测的,关於死去的外星人的事呢?” “额,实不相瞒,我之前是想趁著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看看他们会不会把户体藏在冰柜里保存的—如果有的话。”闹闹抓抓头,“可是刚才白璟说自己已经去检查过了。那我就只能是认为,他们把户体藏在了其他地方,或者-外星人乾脆就已经在ufo失事降落的时候,摔得粉身碎骨、烧成焦炭啥的了。” “所以总体来说,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吗?”周悬已经听出来了,闹闹说是来找外星人,但对这个基地本身的了解非常有限,所以根本就制定不出什么靠谱的计划一一比起她去找外星人,更像是等外星人来找她。 “嗯,毕竟还是小命重要。”闹闹很有自知之明地汕笑道,“我可没有沙包大的拳头,和无敌飞毛腿啊不过如果这里真的有外星人的话,那我想总是会留下一些线索的吧?” “说的也是,那明天就走一步看一步。”周悬顺从地说,“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好的好的,正好差不多要转中小火慢燉了。”闹闹走向火堆,忽然问道,“额——— 姐夫啊。” “怎么了?” “我总感觉—你和白璟怎么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慌啊。”目睹了周悬和白璟交换情报时,就像是在询问今天菜场鸡蛋卖几块钱一斤一般稀鬆平常的对话, 让闹闹有些困惑,“你们难道以前也经歷过类似的事?不能吧?” “喔,你很敏锐嘛!”白璟乐呵呵地说,“我们经歷过的事儿可多了,光著这一年, 从藏著山神的村子到住著仙人的道馆,就没有我们没去过的” “他吹牛的。”周悬一拳打在了白璟的后腰上,及时打断了他的施法,“只是我们出社会更早一些,所以遇到事情到时候,比起你会更镇定一些而已。” “是,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第331章 要是真有外星人,我隨你怎么说 第331章 要是真有外星人,我隨你怎么说 “隔~我吃饱了~”闹闹坐在椅子上,拍著肚皮打饱嗝,“遗憾宣布,减肥计划再次延后一天。” “虽然是冷冻的鸡,虽然是调理包料理,不过味道还不错啊。”白璟站在锅边上,吸溜进了最后一口麵条,“还是因为我饿了,所以吃什么都香?” 一只鸡显然不够三个人分,所以在起锅前,他们乾脆把那几份寡淡无味的炒麵也倒了进去,一起闷了三分钟,又补喷了两下防狼喷雾以提升口味的丰富程度一一没办法,谁让採购人员没偷到能填肚子的土豆呢? 好在这大盘鸡味道確实不错,就连原本难吃的炒麵也因此起死回生,让白璟怒干了不知道多少筷子。 或许这就是跟白璟一起行动的好处吧?无论是邪恶组织的基地,还是天师驻扎的道观,他总是能想方设法弄到的宵夜吃一一当然,十有八九是根据他的喜好,大家一起吃鸡。 “如果是我做的,你就不觉得香了。”周悬放下筷子,提醒他注意这是谁的劳动成果。 “你这话说的,我也没否认小妹妹的厨艺很不错啊。”白璟得意地说,“不过最大的功臣还是我,如果不是我弄到关键的食材·—你说是吧?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嘛。” “嗯,是的是的,我只是无情的煮菜工具人而已,跟你勇闯食堂的贡献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啊。”闹闹是个好脾气,完全不打算不跟他计较,“咱们快收拾吧,收拾完洗澡睡觉去,先前在大巴车上抖啊抖啊抖,我都快困死了。” “你直接去休息吧,闹闹。”周悬说,“打扫院子的活交给我们就行,大厨已经付出过劳动了。” “呀,还是姐夫对我好!”闹闹笑眯眯地站起来,似乎是早就料到姐夫不忍心让她打扫,“你们记得不要留下痕跡,让人家发现咱们晚上在人家的地盘又做饭又开火的。那我就先洗澡去咯,咱们明早见~”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別忘了带上你的锁。”白璟指了指桌上的那把,大光头留给闹闹的自行车锁。 “不用啦不用啦,你留著锁院门吧。”闹闹很开朗地说,“反正你也不会推我的门, 还是留著防备外人吧。” “这可不好说哦?”白璟搓搓手又眯眯眼,刚想说几句“家贼难防”的肺腑之言,却被闹闹一句“你可以试试看啊,不怕被我姐夫当成妖孽收了就行,哇哈哈哈~”给堵了回去。 一方面他確实是个妖孽,而周道长也確实不会允许他对自家妹子抱有什么“非分之想”,註定不会有人理会的玩笑还是別开了。 “闹闹说得倒是没错。”看著闹闹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子,周悬把手探进口袋,对著她的房门甩出一张用於隔绝他们说话声的符纸,“明天人家还要过来带我们去参观,在那之前得把院子恢復原状才行。” “搞卫生我是没意见,不过需要这么『避人耳目』吗?”白璟看著符纸稳稳地粘在了房门上,懒洋洋地说道,“我还以为作战会议已经暂告一段落了。” “我只是觉得你刚才留了半句话没说。”周悬道,“別告诉我,你就只是单纯去偷了鸡,然后就回来了。” “別把我想的这么有心机嘛。我会去找夜宵吃,主要目的还是想避开你们严肃的家庭会议环节,。”白璟说起这件事就想笑,“正好趁她不在,你给我透个底,刚才是真生气了还是装生气,好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开始只是无语和惊讶,但是一想到闹闹为了找外星人竟然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我確实是有点生气了一一如果我们今天没有跟过来,我都不敢想,她一个人在这里会发生什么。”周悬诚实地交代完心路歷程后,又顿了顿,“我刚才看起来很嚇人吗?” “一般,但因为是你,所以有点嚇人。”本著真心换真心的原则,白璟也诚实作答,“毕竟从来没见过你对谁生气。” “希望闹闹不要太伤心。”周悬嘆了口气。 “看来你也是上年纪了,小周。”白璟颇为感慨地说,“你再也不是那个说不出摊就不出摊,说和我浪跡天涯就浪跡天涯的“自由的灵魂”了。你正在落入名为『亲情”的陷阱,开始为家里小孩担忧这担忧那。依我看,再这样下去你就会忍不住和李菲告白,从此墮入婚姻的迷局,在有了小小周之后就彻底沦为家庭妇男,从此再也不为那每天二百五的辛苦奔走,步行街只会留下你的传说—” “得了吧,闹闹三岁就跟在我和阿菲屁股后面跑了,我担心也是正常的吧?”周悬把被他越扯越远的话题拽了回来,“说回正题吧,除了食堂以外,你还去了哪里?” “也没去哪儿,只是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东边的一座仓库外头转悠了一圈而已。”白璟耸耸肩。 “东边的仓库?”周悬想了想,“我记得闹闹说,那台ufo就被保管在东边的一座“ 玻璃房里?” “她说的玻璃房,估计是个展柜橱窗一样的东西吧?就跟博物馆里展示木乃伊的差不多。”白璟点头,“我看见仓库门口的捲帘门拉得严严实实的,门口还有两个大汉和一条狗在守著,估计就是那儿了没错了。” “这个点了还有人守著?”周悬皱眉,“你没进去看看吗?” “没去,我都说了我是从食堂出来之后才去的那儿,手上正拎著锅碗瓢盆呢。”白璟耸肩,“我真的就只是路过,顺便看一眼而已。”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你告诉闹闹也没什么吧?” “要是告诉她的话,她今晚恐怕会激动地睡不著觉吧?”白璟说,“就像你说的,这个点了还有人兢兢业业的守门本来就很奇怪。捲帘门一拉就算了,居然还有两人一狗站岗—依我看,那里搞不好真的藏著什么在他们看来,很不得了的东西啊。” “也许只是不想让人家发现,所谓的uf0是他们偽造出来的。”周悬假设道。 “也有可能,只是我觉得为个假货而已,犯不著摆这么大阵仗。”白璟看向他,“说起来,你难道不觉得小妹妹之前的推理还蛮有趣的吗一一外星人意外坠机死亡,被路过的人捡走了uf0,偷走了药品,反手就利用这些现成的东西成立了邪教组织,多有意思的展开啊。” “比起怀疑是不是真的有外星人,我觉得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更现实的一点的问题上比较好。”周悬平静地说,“ufo可以造假,因为反正也没人见过真货,但是那种能够治癒绝症的药物的问题,现在还没法解释清楚一一如果传言属实,真的有人因此被治好了绝症的话,比起世上真有那种神药,背后是妖术在支撑的可能性才更大些吧?” “用甘草片冒充神药,实际上是在偷偷用妖术救人的可能性,我也考虑过。”白璟附和道,“但无论是那辆大巴车里,还是这座基地里,截至目前我还没有遇上一只过妖怪, 这也是事实。” “这样的例子过去有么?”周悬问,“妖怪利用妖术的力量来成立组织什么的?” “有啊,也就是二十几年前吧?有只蛮有脑筋的『狙如”来到城里,成立了一个號称能通过修链气功,用『气』来代替子弹,隔空轰死人的教派—具体叫什么名儿我忘了。” “你会允许这种组织在安平出现?” “我允不允许,得看他们做了什么。”白璟举例子,“要只是想以此骗走人家兜里的钱,就跟我没关係,毕竟人类也在做同样的事啊一一世上99.9%的邪恶组织头目,都由人类担任,而不是妖怪。那既然大家都住在城里,总不能允许人做,不允许妖怪做吧?” “可如果他们是想把人和妖怪骗过来吃掉,那我就得管管了。”白璟微笑道,“虽然有句话叫“断人財路,如同杀人父母』,可真的把人家老爹老娘骗去吃掉的话,性质可就恶劣太多啦,我可不想因为几只贪吃妖怪闹得满城风雨,害得我心爱的酒吧暂停营业啊。” “所以那个教派属於哪一类?”周悬问。 “嗯勉强算是后者吧?”白璟回忆道,“他打出的招牌就註定了,会加入那个教派的成员,都是些容易跟人家结下仇怨,好勇斗狠的傢伙。” “那傢伙用自己的妖术,让手下的人误以为自己真的练成了什么了不起的神功,然后煽动他们找人家报仇,去人家的帮派里主动挑事。”白璟说,“等那帮被洗了脑的傢伙宣完战、杀上门了才发现,自已根本就没学会什么气功。不过这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能掏出备用的铁管菜刀跟人家硬著头皮干仗,搞得那阵子市里人心惶惶,一到晚上就到处都是打打杀杀的动静,在衝突之中被打成重伤,或者直接被打死的傢伙更是不计其数。” “那后来呢?”对於这样的故事发展周悬倒不算很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狙如本就是一种经常故意挑起事端、乃至於战爭的妖怪,古时候对於他们出现时的记载,也总是与战场有关。 如果说讹兽是把“骗人”当做自己的爱好的妖怪,那么欣赏他人之间发生的衝突,就是狙如们的最大的爱好一一打的越凶,打得越头破血流,死的人越多越好。 看来那只狙如成立教派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发人与人之间潜藏的矛盾,好让自己美美的“饱餐一顿”—这还真是个另闢蹊径的路子,难怪白璟说他脑筋不错。 “赶在安平市被列为“扫黑除恶”重点目標前,那傢伙就被我杀了。作为爱好和平的好妖怪,我可不想麻烦特警叔叔天天在十字路口值守啊。”白璟抠了抠指甲,漫不经心地说,“他一死,剩下的傢伙群龙无首,自然是被警察叔叔该抓的抓,该的,邪恶的教派就这么一夜之间被烟消云散咯。” “话又说回这个外星人协会。咱们先別管他们幕后的老大是不是妖怪,仅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比起传销组织,他们估计还是更偏向邪教一些,像是真心想弄点名堂出来一一毕竟他们连手机都不收,还充许成员自由进出基地,这是很反常的。”白璟看向他,“你觉得呢?” “同感。”周悬点头,“按照闹闹之前说的,来到这里的会员只要遵守协会的“科学生活”的规定,就能获得不菲的补贴,就跟上班差不多。这更像是教派吸纳成员的路数一一如果是传销组织,他们为了获得钱財,应该会急於变现,选择更直接一点的方式,不太可能会绕这么大的弯子。” “挺好,邪教总比只知道搞钱的传销组织有意思,我越来越期待明天能不能有幸见到会长本尊了。”白璟说,“不过老实讲,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选择会陪人家小妹妹继续『胡闹”一天,这可不像是你一贯谨慎的风格啊周道长。』 “因为我了解闹闹。”周悬说,“她说是说长记性了,可今天不给她一个明確的结果,下一次在遇到类似的事情时候,也许她还是会脑袋一热,冒著风险就这么一头扎进去。与其这样,不如藉此机会让她认清事实。” “意思是,藉由“这么有可能出现外星人的地方都没有出现外星人』来证明“外星人其实根本就不存在”的事实,好让她死心?” “差不多。”周悬点头,“比起直接告诉她结果,还是亲眼见证一下比较好。” “难怪你这么不积极的人会主动提出要制定作战计划,原来是为了给孩子上一课。”白璟似笑非笑地说,“可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 “万一,我是说万一。”白璟用手指了指他们脚下,“万一这里真的有外星人怎么办?这样结果只会让未来的她更加振奋吧?” “那我就认了。”周悬面无表情地说,“如果连外星人都是真实存在的,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喷,我就知道,你这傢伙根本是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世上有外星人真是顽固啊周道长。”白璟喷喷道,“现在这么篤定,到时候被打脸了可就很难看了喔。” “外星人的厨房里,应该是不会有大盘鸡配料的。”周悬抬手把闹闹房门外的隔音符纸招了回来,隨即扛起锅,起身道,“我去把锅洗了,一会儿你给食堂送回去。” “需要我顺便为进了我们肚子的鸡,找个消失在冰柜中的理由么?”白璟问。 “比如?” “被山上的猴子偷走了怎么样?” “安平没有猴子吧?” “那就野猫?” “可以。” “倚帝之山————有兽焉,状如默鼠,白耳白喙,名曰狙如,见则其国有大兵。” 《山海经·中山经》 第332章 我环顾四周,並没有发现什么上帝和天使 第332章 我环顾四周,並没有发现什么上帝和天使 次日,清晨。 “什么情况?这就集合了吗?”在一阵“叮铃铃铃铃”的急促打龄声中,眼晴只睁开了一只,头髮乱七八糟像是街头艺术家的闹闹推开了房门,茫然地询问著先她一步推门而出的周悬。 “看来是基地规定的起床时间到了。”周悬望向小院边上那根电线桿头,那只“万恶之源”、此时已经平息下来的大喇叭。 “起床—这才几点?”闹闹换了一只眼晴睁著。 “八点整。”周悬给她看手机时间。 “八点整这么早起床是要集合跑操去吗?”闹闹睡意悍地看著另一扇紧闭的房门,“白璟呢———他怎么没出来?” “可能是预判到了,提前塞好了耳塞吧?”周悬知道这个点白璟绝对不可能起床,就算把喇叭放在他耳边也只会被他一拳打爆,“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半个小时,闹闹。”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闹闹这次乾脆直接闭上了双眼,边转身边说,“如果我八点五十还没出来,你就来敲我的门,姐夫。” “好的,去吧。” 在闹闹的房门重新关上之后,周悬步入了这座小院。 或许是因为身处陌生环境的关係,他昨晚睡得並不好,总是处在睡睡醒醒的状態,早上七点半就自然醒来了,哪怕想再多睡一会儿也没有充足的睡意支撑。 半夜疑似是下了一场雨,清晨的院子里没有一处不是湿漉漉的,潮意、霉味混著土腥气往鼻子里钻,像是从墙根那些暗绿斑块里渗出来的, 至於头顶的天空,也毫不意外是阴沉的一天,虽未到“黑云压城”的境地,可却依旧让人有些提不起精神一一这样的天气不適合外出活动,只適合待在开著空调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地躺上一整天。 周悬环视了一圈院子,隨后掐动手诀。 很快,门上和墙上那几张,被提前施加了避水咒的符纸感受到召唤,慢慢悠悠地飘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些符纸是他昨晚临睡前出於保险起见留在院里的,並不是很厉害的东西,也没有杀伤性,纯粹是有陌生人闯入的时候,会让作为主人的他马上有所警觉而已。 可现在看来,他的警惕似乎是多余的,昨夜过的非常平静,哪怕他们大张旗鼓地在院里烹飪了大盘鸡作为宵夜,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按理说这应该是好事,可別忘了,这里可是某个“新生邪教组织”的大本营。 作为一个低调行事的非法组织,他们多多少少都该有几个“绝对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才对。 而越是这样,他们作为初来乍到的“参观者”,就更不应该享受如此的程度的“宽容”才是。 除非,是对方有把握,自己已经把那个“秘密”牢牢地守护起来,绝对不会被外人撞破。 还记得白璟昨晚说过,东边的那个仓库外面,直至深夜时分都有人在库外值守难道那里真的思绪间,一则进来的电话,让兜里的手机抖啊抖地震动了起来。 周悬摸出手机一看,联繫人栏正显示著“师傅”二字。 “喂,师傅。”他接通电话。 “喔,徒儿你醒啦。”电话那头传来喵喵的声音。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虽然现在变成了一只猫,但师傅仍保留著绝大多数老人家的通病,总是认为自己起床了,那全天下的人就都起床了。 所以他来周悬家里、给周悬打电话的时候,总是不管现在是早晨几点,而且打招呼的口头禪永远都是那句欠扁的“徒儿你醒啦?”一一废话,我不醒我能接你电话吗? “醒了,怎么了师傅?”周悬问。 “喔,也没什么。”师傅喵喵地吩咐道,“就是这两天天气不好,小尾的鼠粮有点受潮了,为师怕它吃了拉肚子。所以徒儿你今天回来的时候,记得买两袋新的回来。” “我今天回去应该要晚上了。”周悬说,“到时候宠物店不一定开著。” “晚上?喔,你这会儿还在那个什么外星人基地里呢?”师傅这才想起来,昨晚吃饭的时候確实是听周悬说起过这件事,“好吧,那我就麻烦师姐去买好了为师昨晚看见白贤侄发的消息了,说是你们又在吃鸡,年轻人的项目就是好啊。” “师傅你难道不是应该担心,我在这里有没有遇到危险吗?”周悬有些好笑地问,“这地方怎么想都是个邪教团伙的基地吧?”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一群邪魔外道而已,忘了为师小时候跟你说过的那些道理了, 邪不胜正!”师傅不以为意地说,“我们云华观可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正派,有何惧哉啊? 实在不行你就打电话报警吧。” “也是。”周悬孝顺地附和道,“师傅一会儿也要和小肥出去遛弯吗?” “是啊,昨天都答应它了,准备去公园里逛一圈。不过这该死的天气,为师不用避水咒都不敢出门啊。”师傅道,“行了徒儿,先不说了,为师要去削两片苹果给小尾,你多多保重吧。” “师傅。” “怎么啦?” “对世上到底有没有外星人存在的事,师傅是怎么看的?”周悬问道。 “这个问题,为师不是老早就回答过你了吗?”师傅喵喵地提醒他,“为师是天师, 天师是研究妖怪的,你想知道有没有外星人,得写信去问科学家呀。” “嗯,好吧。”周悬说,“那我先掛了,师傅。” “好嘞。” “外星人和科学家啊—— 周悬站在院里,望著好似愈发阴沉的天空,自言自语了一句。 早晨,九点零五分。 当昨晚负责带领他们的大光头“胡哥”依照约定来到院外的时候,发现院门正开著,三位“参观客”已经收拾好行装,在院里等他了。 “早上好,胡哥!”今天有了姐夫和那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的白某人撑腰,闹闹这是腰板挺直了,也不像昨天那么犯忧拘谨了,马上充当起了团队的外交大使,热情地跟大光头打招呼,“我们等你好久啦。” “嗯,早上好。”大光头还是那副惜字如金的老样子,见人都到齐了,便直接毫无预热地开始向他们介绍起了基地里昨晚还没来得及介绍的规矩。 “我宇宙科学研究协会自成立以来,便倡导各位会员要以科学有效的乐观態度来对待生活,其中包括合理饮食、適量运动、规律作息、戒菸限酒等等。”他用背课文的语气说道,“也因为上述条例,我们协会的成员一直遵守著夜晚十点熄灯,早晨八点起床的生活节奏一一拥有充足的睡眠是一切的根基,做科学研究、探究宇宙的真相时也不例外。” “现在,我们准备出发去食堂吃早饭了。”说完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大清早饿著肚子有点低血,因此著急去吃早饭,这大光头竟然连句象徵性的“昨晚睡得怎么样?”都没问,更不管他们仁在到底有没有认可他们协会这所谓的“科学生活”的倡议,就这么直接转身走出了院子。 不过这倒是合了闹闹的心意一一她原本还有那么些“做贼心虚”,担心对方会不会检查院里的那堆柴还在不在,结果大光头根本连提都没提。 出了院子,周悬和白璟一路跟大光头保持著五米的距离,闹闹则老实跟在他们俩身边。 走了一会儿,闹闹忽然发现,白璟这傢伙走路时看起来四平八稳,可双眼居然是闭著的。 “喂喂—-你不会还在睡觉吧?”闹闹戳戳他腰,小声道,“现在是梦游状態吗?哈嘍哈嘍?” “可能吗?闭目养神而已。”白璟依然闭著眼睛,平静地说,“我要养精蓄锐,一会儿还要跟邪恶的宇宙人战斗呢。” “什么邪恶的宇宙人啊?!”闹闹看著人家宇宙人信徒还在前面走著呢,赶紧捂住他嘴,“姐夫,他就是在梦游吧?” “你別搭理他,等到了食堂他自然就醒了。”周悬平静地说。 去食堂道路上,大光头的话依旧很少,只是在路过一间三层小楼时跟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说这栋楼里有图书室和放映室,如果他们感兴趣的话,一会儿饭后可以来参观。 路上他们还遇见了几个结伴而行的正式会员,有男有女,看著平均也就三十岁出头。 他们对大光头和周悬三人態度可以说是非常友好,不仅乐呵呵地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还问他们昨晚睡得如何、在这里生活的是否习惯,看起来完全不受这样令人心烦意乱天气的影响。 別说,看他们的神情和状態还真有几分那种“身处桃源”时的满足与祥和一一在如今充斥著喧囂和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中,除了外出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以外,年轻人们的脸上很少能看到这种从容和悠閒。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哪怕是早上看,这里也依然就是一座普通的工厂而已,原本的建筑被完全保留了下来,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些印著类似“合理饮食、適量运动、规律作息、戒菸限酒”、“走科学的漫漫长路,让宇宙给我们一个永恆不变的答案”语句的宣传横幅,也不知道这个协会的人將这里“册封”为自己的科研基地时,到底有没有走正规手续,经过人家原厂主的同意。 就这么走马观地一路来到了食堂二楼,他们才总算是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经歷过九年义务制教育的人基本都知道,在学校的“科学楼”、“科学馆”里,或许是为了契合主题,走廊的墙壁上总是会掛著歷代伟大科学家的画像、照片,並且在人像下方標註上他们的“名人名言”,例如“真理的大海,让未发现的一切事物躺臥在我的眼前,任我去探寻”、“成功=艰苦的劳动+正確的方法+少说空话”一类。 而在这座宇宙科学研究协会的基地里,想要瞻仰这些伟大科学家们的尊容,则根本不需要前往科学楼科学馆。 在这座至少能容纳一百五十人同时就餐的食堂的墙面上,大约每隔五米就有一副这样的相框,简直是不遗余力地在想要为会员们建立起“科学的氛围”,光是吃个饭的功夫就能和画像上的伟人们进行思想上的交流。 当然,除了数位科学家外,墙壁上还不出意料地分別展出了两位“第一个登上月球”、“第一个进入太空”的著名太空人的照片。 登上月球的那位所配套的名人名言,自然是他最广为人知的那句“这是个人迈出的一小步,但却是人类迈出的一大步”。 至於另一位,协会为他准备的名言在此情此景下,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我环顾四周,並没有发现什么上帝和天使,只有山川和人民一一尤里·阿列克谢耶维奇·加加林。” 好在,除了这些“烘托浓郁科学氛围”的画像之外,食堂就再没什么其他奇奇怪怪的布置了,他们到场的时候还有几桌人在就餐,或是吃完了在餐桌边閒聊。 早餐是自助餐形式,配给餐品的种类还算说得过去,大致上是小米粥、燕麦粥、红薯、水煮蛋、玉米段,以及馒头和豆浆,並没有没有见到“油条”这一类虽然很普遍,但却不算健康的早餐,或许是为了契合他们“合理饮食”的倡议吧? 可惜,这些看起来健康食物几乎没有一个在已经甦醒过来的白璟的食谱里,至於周悬则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所以他们就只是各自拿了一个馒头和一碗甜豆浆,算是“意思意思”一—昨晚的那份让周悬回忆起“高中军训第一天早餐”的难吃炒麵,早就已经让他对食堂的伙食有所预警,不抱任何期待了。 闹闹和大光头的胃口倒是不错,各种食物都往盘里拿了点。 四人端著各自的餐盘刚坐下,就听到了来自隔壁桌的两名会员的討论声。 其中一人边喝粥,边笑著分享早上听来的八卦:“听说了吗?昨晚食堂冰柜里被偷了只鸡,说是野猫乾的。” “野猫?野猫能打开冰柜,叼走一只冻鸡吗?”对面那人著红薯,好奇地问,“是猴子乾的吧?” “咱们这儿哪有猴子啊?”喝粥的人说,“大厨说啦,那冰柜旁边全是猫脚印,从冰柜一路顺著窗边过去的。不过奇怪的是,后面检查的时候还发现少了一把葱姜蒜、一瓶油、和一袋大盘鸡的调料包,也不知道是清点错了还是也被猫叼走了。” “肯定是搞错了吧,猫偷鸡就算了,还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干啥,难道自己回去做大盘鸡吃吗?” “也是,哈哈哈—”“ “偷东西的不是猫,是馋猫啦”偷听那两人对话的闹闹,在周悬耳边轻笑道,“没想到还有小猫咪帮咱们背锅,哈哈———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其实早就猜到了,白璟肯定是昨晚回来送锅的时候,用法术把自己变成猫,在食堂里逛了一圈故意留下“嫌疑猫脚印”的周悬啃了口馒头,很给面子地附和了一句。 第333章 什么驾照能开UFO? 第333章 什么驾照能开ufo? “那个,胡哥啊”早餐时间,闹闹剥著那颗跟面前大光头脑袋一样圆润的水煮蛋,小心翼翼地开始了今天的第一次套话,“咱们基地里,这会儿大概有多少人啊?昨晚大巴车上的应该不是所有会员吧?” “目前住在基地里的会员人数,大概在五十人左右。”大光头在剥红薯的时候,不自觉地翘起了兰指,“不过不是所有人都住在这里,他们还有工作和家庭。” “那我看刚才路上遇到的那些会员都在往別处走这是都忙別的去了?”闹闹眨眨眼晴,“是有任务要赶著完成?” “一般来说,除了每日规律作息的起床和睡觉时间以外,我们不会强制规定每位会员在某个时段应该做什么,他们在这座基地里所做的一切,只要符合我们的倡议,附和科学的生活节奏即可。”大光头平静地说,“至於你说的『任务』,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我们只会倡议各位会员,每日维持一个小时的阅读或者观影的生活习惯,以及一到一个半小时的运动时间,其他时间都是可以自由支配的。” “我先前听金顾问说,来到基地居住似乎是不需要缴纳会费?”白璟品尝了一口让他很不满意的甜豆浆(不同於周道长,他是忠实的“咸党”),一开口就是標准的狗腿子发言,“协会为大家创造了这么舒適的生活条件,缴点伙食费、住宿费也是应该的吧?可协会居然不光不收钱,还要给会员们发补贴,这简直唉,如果我成为了正式会员,我最少也要把我一半的財產—— “白先生的好意,我代表协会心领了。”大光头完全没有接白璟拋出的“饵”的打算,吃完了红薯又开始喝燕麦粥,“我们协会作为非营利性组织,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来募集资金。” “可是——·科研经费还是需要募集的吧?”聪明的闹闹及时切入主题,和白璟打著配合,“我听说协会正在寻找能够代替那种额,用於製造很厉害的药品的原材料,做些这事不是都需要资金吗?” “我们的计划,確实是需要依靠大量的资金来支持没错,但在现阶段这並不是问题。”大光头摸出手机,从相册中调出了一张“金灿灿”的图片展示给他们看,“这就是我们的底气。” “这是——-黄金?!”闹闹惊讶地看著照片中,那堆砌成一座“迷你金山”的金砖。 “没错。”大光头点头,“截至目前,我们进行科研活动、外出宣传、补贴会员的资金,都是由会长一人支付的。” “至於这些黄金究竟来自何处,答案不言而喻一一自然是会长的母星了。”大光头说,“对於拥有『宇宙』这座庞大採矿场的宇宙人来说,黄金並不是什么稀缺的资源。所以会长在每次返回地球时,都会带回一批可供变现的金砖,以作为协会后续的运营资金。” “这—这这这”心里丝毫不觉得住在这种破厂房里的傢伙,能搞来这么多黄金的闹闹,被这套发言搞得有点脑筋短路。 莫非是他们不光在ufo里发现了药品,还发现了外星人的私房钱? 一旁保持沉默的周悬则很淡定地啃著馒头,没太把这事儿往心里去。 在他看来,先不论这些黄金到底是不是真货、是不是网上找来的图片,至少站在协会的立场上,现在以“装大款”作为吸纳新成员方式也没什么问题,反正等他们准备开始“收割信眾”的时候,只需要隨便找个“会长的母星陷入了星际战爭,导致资金链断裂”的由头就行,这些都是邪教的惯用套路。 而大光头刚才发表的那些什么“科学生活”的倡议,则更是显浅至极的套路。 他们表面上宣称自己是科学组织,可实际上,做的事情却跟“科学”压根就没什么关係一一世上哪有什么科学组织,会通过在食堂里掛“科学家画像”、让成员保持早睡早起、勤加锻链、健康饮食的方式,来探寻科学真理的? 所以很明显,协会让会员们遵守这些毫无门槛的所谓“科学生活”方式,单纯只是为了降低门槛,好让这些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相信自己正在走“科学的道路”,认为自已终有一日会得到来自外星人的青,来自宇宙的力量而已一一说得难听一点,就算真让这些人参与“科研项自”,他们恐怕也没这个能力。 这就像是要把猪养肥了再宰的道理一样,等刀落下来的那一天,他们现在付出的这些用来吸纳成员的蝇头小利,最终都会加倍收回来的。 “原来如此!”在闹闹和周悬各自思考的时候,深明“別让话掉地上”道理的白璟, 及时接上大光头的话茬,恭维道,“果然如金顾问所说,会长是一位崇高的理想主义者, 当真是吾辈楷模!” “实不相瞒,我今天来这里参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见会长一面,听一听他所讲述的母星往事和宇宙真理。”白璟殷勤地苍蝇搓手,“就是不知道会长他忙不忙,我有没有这个机会” “实际上,我正要向你们转达这件事。”大光头吃掉了餐盘里的最后一段玉米,慢条斯理地说,“今天是周六,正是会长每周例行演讲的日子。按照惯例,演讲会於下午四点在基地的大礼堂展开,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届时我会带你们过去。” “天,这真是太幸运了!”百璟做作地说,“那我们下一站去是哪里参观呢?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今天时间很充裕,我有几个地点可供你们选择,不过无非是先去、后去的区別而已。”大光头说,“一是图书室和放映室的那栋楼,那里有我们整理过的书籍,和一些科教形式的纪录片,能帮助你们很快对“宇宙』建立起初步的认识。以及,在那里你们会遇到很多正式会员,可以和他们一起探討科学和宇宙的话题,相互交流感想。” “二,是协会为会员们专门准备的锻链区域,你们可以体验一下健身的器材,作为饭后消食的选择很不错一一想要保持科学的生活节奏,那么每日適当的运动量是必不可少的。” “三,是去参观我们的实验室。刚才也说过的,我们现阶段的主要目標之一,就是寻找一种能够代替那种来自宇宙的原材料,爭取未来能通过地球现有的资源,来製作能够治癒所有疑难杂症疾的药物一一我们的科研人员每日都在加班加点的工作,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话说到这儿,三人立刻悄咪咪地交换了一下了眼神,心说这还用选吗? 大光头看著他们:“那么,你们三位的选择是?” “当然是参观实验室!”白璟和闹闹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一直都对那种药品感兴趣!” “好,那就出发吧。” “就是那边了。”大光头带著三人从食堂出来后不久,抬手指向了大约百来米以外的,那座位於基地东边方向的仓库。 “这,这不是”闹闹瞪大眼睛,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跟周悬匯报导,“姐夫你还记不得记得?之前我打听到的那个用来展览ufo的地方,就在基地东边好像就是这儿啊!” “这样吗?”周悬不动声色地看了白璟一眼。 白璟点了点头,用行动回应他“我昨晚来的就是这儿”。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后,周悬仔细地观察起了这座仓库。 確实是一座不小的仓库,仓库外部漆著深银色的油漆,占地面积少说有两亩地左右, 光看就知道內部有著很大的空间。 捲帘门已经上捲起来了,门口虽然有两个穿著黑衣服,身材和大光头相仿的男人值守,但却没有看到白璟昨晚说的那条狗·.可能是不想嚇著人吧? 至於其他的好像就没什么了,除开看起来凶巴巴的门卫以外,看著就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库房而已,协会专门派人值守的行为反倒是叫人感觉有些欲盖弥彰。 “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闹闹拖著他们稍微和光头拉远了点距离,而后紧拳头,兴奋地说,“咱们正好先趁此机会打探一下里面的情况,晚点看著能不能偷溜进去。” “哟,没想到你还是个稳健派。”白璟低笑道,“我以为你要说,咱们能不能直接衝进去,把ufo直接开走跑路呢。” “你傻不傻?ufo那是我们能开明白的吗?”闹闹对他的想当然表示鄙视。 “有什么难的?不就是点火著车踩离合换挡,再接一个油门到底吗?”白璟笑眯眯地说,“车都会开,ufo有什么不会开的?你应该有驾照吧?” “我都说了uf0和计程车不一样!” “嗯?你迴避了驾照的问题喔。”白璟故作惊讶地说,“你都上班了,还没考到驾照吗?” “我已经在学了!科目一都考完了!”闹闹说,“不信你问姐夫!” “確实是在学了,但是是c2的。”周悬说。 “c2?c2是什么?自动挡吗?” “嗯。”周悬点头,“你让闹闹去开手动挡的计程车,还真不行。” “姐夫,你怎么也这么说!”闹闹气愤道,“那退一万步说,也许驾驶ufo,更像是开船也说不定啊!” “是吗,那你会开船吗?”白璟问。 “我不会,你会啊?” “呵呵,开船算什么?那种东西坐上去就会了。”白璟得意地说,“要看看我的私人飞行执照吗?” 就在三人嘰嘰喳喳,討论到底什么驾照更有含金量的时候,前面带路的大光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他们一眼。 跟光头相处了半个小时,意识到他这是又要“介绍些什么了”的三人立刻闭嘴,顺从地来到他身边。 “其实今天我也就是起一个嚮导的作用,基地里的绝大部分设施都没有设限,只要你们感兴趣,都是可以自行进去参观的。”果不其然,大光头看著那座仓库,又开始开始毫无预热地说明起了注意事项,“不过这里是例外,就算是正式会员想要进入参观,也需要提前报备才行。” “那我们进去的时候,需要换衣服吗?”篤定那里一定有台ufo在等待她的闹闹积极地问道,“比如———·隔离服什么的?” “没必要换衣服,因为你们不是科研人员,所以进去之后,也只能隔著玻璃参观。” 大光头说。 “玻璃,他刚才说玻璃了!”闹闹捅了捅白璟的后腰,在心里欢呼。 “理解理解,毕竟是重要的科研场所嘛。”白璟望著远处的仓库,装模作样地又开始套话,“说起来,我记得昨晚来基地的时候,似乎是在大门口看到了一块电镀厂的门牌———.咱们这座基地的原身,原本是一座工厂么?” “是的,你观察的很仔细,这里原来的確是一座电镀加工厂没错,只不过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停办了。”要论大光头最大优点,无疑是你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从来不说多余的话,“正是因为一位成员的无偿付出,我们的协会才能够创办初期,就能够拥有这么一片“棲身之地”。” “难道是会长他財大气粗,把这里买下来了?”白璟问。 “不,这一次的帮助,来自一位在初创期就跟隨会长的,名叫陈悠的会员。”大光头解释道,“他的父亲是这块地皮的主人,在得知我们需要一块地方建立基地后,陈悠便说服他的父亲,把这块地无偿借给了协会,以作为暂时的科研、活动基地。” “你说的这位慷慨的陈悠会员,不会是指”白璟转了转眼晴,想到了什么。 “就是昨天晚上,负责带你们来基地的那位。”大光头点头道,“我们一般称呼他为小陈。” 第334章 茴香 韭菜,和不让看的飞行器 第334章 茴香 韭菜,和不让看的飞行器 “真是那个小陈啊。”白璟恍然大悟,“所以这片基地,其实是他们家產业?” “是的。”大光头说,“小陈的父亲在听说了我们的理想和追求之后,非常感动,很慷慨地借给了我们三年的场地免费使用权。” “而我们在入驻这里之后,也是该利用的利用,该改造的改造,最终以最小的成本, 把基地改造成了现在,基本能够满足各项职能的状態。”大光头说,“比方说这间仓库, 只是看著不起眼,实际却是我们这里最核心的几个区域。” “哎呀,胡哥你这么一说,我简直是迫不及待要进去一探究竟了。”白璟笑眯眯地吹捧道。 “嗯,你们稍等片刻,我和他们打个招呼。” 趁著大光头走向那两个守门的大汉,白璟立刻转过头,跟周悬和闹闹小声瞩附了一句:“没想到那个笑面虎小陈不只是接待工作的负责人,还是个大股东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作为”—·晚点要是还有关於他的事,多多留心一下吧。” “还有,一会儿进去之后,小妹你最好少跟光头閒聊,尤其是关於ufo的事更是不要主动问一一別忘了,咱们这还是第一次来基地参观,关於ufo是否存在、在哪里展出的情报是一无所知的。”白璟提醒道,“套话的事就交给我,知道了没?” “了解!”闹闹马上应道,“我能不能看到ufo,就靠你了!” 简短的作战会议结束,大光头那边也打好了招呼,朝他们招招手。 在三人跟著大光头走进仓库,经过那两名守卫身边时,虽然大汉们各自友好地对他们微笑了一下,但眼底却並没有多少笑意,看来只是收到了命令,做做表面功夫而已。 刚一走进仓库,他们就在门后看到了一条正在趴在纸板上睡觉的大狼狗,估计就是白璟昨晚提到的那条看门狗。 狼狗一看到有陌生人进来,便立刻站了起来,牙咧嘴地准备冲他们叫唤两声。 不过白璟没有给这条狗表明忠诚的机会,他只是瞪了它一眼,原本凶狠的大狼狗马上就夹起了尾巴,灰溜溜地趴回纸板上,背对著他们,装作自己刚才是在梦游,一切都是误会一场,现在要继续睡觉了。 一大光头瞧见了这一幕,有些意外地看了白璟一眼,白璟则笑嘻嘻地说了一句“我爷爷以前是卖狗肉的,不管什么狗,看到我们一家就害怕,呵呵呵”,勉强算是忽悠了过去。 说回仓库內的景象。 刚走进来就能感受到一股乾燥和凉爽,想来是与那台鸣鸣运转的中央空调分不开关係;原本的水泥地面统一砌上了的白色瓷砖,头顶还加装了数十盏与羽毛球馆同款的照明灯,投影出明亮却不显刺眼的白光,在瓷砖的反射下使得整座仓库显得非常明亮。 確实能看得出,这里相较电镀厂时期的库房,肯定经过了重新装潢的。 只不过,这样的改造究竟是为了助力科研工作,还是纯粹为了“充门面”,就不得而知了。 以及有些奇怪的是,虽然是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仓库,可不远处却被人拉上了一条黑色的幕布,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仓库至少三分之二的区域,似乎是不想被人看到那另外一边的景象。 “跟我来吧。”大光头引著三人,来到左手边一处被金属墙分隔出来的区域外,输入指纹解锁,隨即推开了那扇银色的门扉。 门后是一间宽的房间,才刚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消毒水特有的味道。 房间被一面玻璃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他们通行的走廊,对面则是一间一看就知道是“实验室”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各种设备看著十分齐全,里面大约有七八名穿著白大褂的男女研究员,有的在观察显微镜下某种植物的切片组织,有的低著头在笔记本上龙飞凤舞的记录著什么,还有几个人聚集在一块,看著一个著记號笔的中年男人,在写满各种数学公式的白板前挥舞著,嘴里巴巴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虽然这些研究员和他们之间只相隔了一面玻璃,可四人在进入这里后,这些人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一副工作十分刻苦专心,不问世事的伟大科学家做派。 “这里,就是我们的科研工作室了。”大光头看向白板旁的中年男人,介绍道,“这位是孙教授,他平时在市里的一所大学任职,主攻转基因技术这一块。在加入我们协会后,孙教授每个周末都会来指导我们的项目,同时也是我们实验室的总负责人。” “而其他的研究员,也都是来自其他专业科研机构,各种领域的精英,在孙教授的带领下,他们正在努力攻克技术难点,爭取儘快取得成效。” “我记得金顾问说过,协会已经掌握製药的流程,只是收原材料方面的閒置,才无法大量投入生產—”白璟好奇地问,“所以製作药品的地方,也是这里么?” “是的,我们在得到会长从母星带回的原材料后,就会立刻投入製作。”大光头指著实验室角落的一只恆温柜,“製作完毕的药物,就会存入那里。也因受现阶段药品的库存限制,我们只能优先为有需要的社员提供。” “也由於我们的研究进度尚且有限,所以在没有寻找到可以代替的製药原材料以前, 想要缓解目前药品短缺的情况,就只能等到会长下一次从母星返回地球之后了。” “所以现在想要製药,还是得依靠会长从母星把原材料背回来,再交给实验室投入生產,是这个意思吗?”日璟问。 “是的。”大光头点头,“好在,会长下一次启程的日期暂定就在几日之后,这代表著马上就有一批会员可以分配到药物了。” “喔喔,原来如此。”白璟正打算继续顺著大光头的话茬再聊几句废话,却忽然感觉到有人戳了戳自己的后背。 他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谁在提醒他“啊,说起这件事,我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就是不知道是否合乎协会的规矩。”在闹闹无声的催促下,白璟乾笑了两声,“会长他平时往返母星和地球时,所乘坐的应该是某种特殊的飞行器,也就是咱们俗称的ufo吧?坦白说,我从小就对各种星际飞船非常感兴趣,不知道今天能否有幸—” “抱歉,这件事暂时不行。”这个一路上都很好说话大光头,很少见地直接回绝掉了白璟的请求,“我刚才也说了,因为会长过几日可能就要返回母星一趟,现在飞行器正处在检修维护的状態,不方便展出。” “这只是像这样隔著玻璃看一眼都不行吗?” “不行,因为维护飞行器时所使用的漆料,是一种宇宙金属研磨而成的特殊涂料。这种涂料在彻底凝固乾燥前会產生辐射,而能够抵挡这种辐射的隔离服数量有限,还是会长从母星带来的。”大光头严肃地说,“没有防护设备的旁人贸然靠近的话,会存在因辐射而產生基因变异的风险一一如果我同意了带你们去看,那就在害你们。” “不过,有一件事我是可以透露的。”大光头似乎是很明白“打一巴掌给颗”的道理,在拒绝白璟的请求后,马上给出了一个新的情报,“你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应该有注意到那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吧?实际上,那块幕布之后就是会长停放飞行器的场所,那座飞行器此刻就在那里。只可惜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如果是上周的话,就可以进去参观了。” “那,那胡哥你可以说说,那台飞行器长什么样子吗?简单说说就好!”眼看白璟已经帮她铺垫完了,意识到该轮到自己出马的闹闹立刻提问道,“比如顏色什么的?” “那台飞行器是银色的,形状的话,有点类似草帽吧。”大光头在这件事上倒是很大方,“用更便於理解一些的说法,就是『飞碟”,有关注不明飞行物目击事件的人,应该会很熟悉这个词吧?” “那里面呢?控制台长什么样?”闹闹激动地问。 “控制台很宽,上面分布著很多按键和一根操纵杆,非要类比的话,或许要更接近於直升机驾驶舱控制面板。”大光头说,“不过很遗憾,我对机械和驾驶方面不算是很精通,也只能是这样形容给你听—.” 大光头正说著,他的兜里的突然响起了一阵动感的手机铃声。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 大光头冷静地关掉了铃声:“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几位在这里稍等一下。” 说完他就推门走了出去,只留下了脑中迴荡著“猪八戒”形象的三人在实验室的走廊里,你看我我看你。 “我说”闹闹才刚开口,白璟便对著她做了声的手势,隨后他將自己的手指在玻璃上轻点了一下,才说道,“好了,你说吧。” “你干嘛了刚才?”闹闹莫名其妙。 “没干嘛啊,就是想检查一下这玻璃是不是双面镜而已。”白璟隨口扯道,“从咱们进来之后,他们就是一副完全没注意到咱们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工作太认真刻苦,还是真的看不到。” 其实他刚才是对著这面墙偷偷施展了幻术,这样一来,就算里面的人可以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也只会以为他们在聊一会儿中午要去食堂吃什么。 “好吧,所以是双面镜吗?”闹闹问。 “不是,就是普通的透明玻璃而已。”白璟笑眯眯地说,“看来他们真是工作狂人啊,这是完全无视掉咱们了。你刚才想问什么来著?” “看那边。”闹闹指著试验台角落的培养土中,生长得十分茂盛的那株植物,“那就是他们想要代替那什么『来自宇宙的原材料”的东西吧,可你们不觉得看著很眼熟吗?” “有吗?”白璟歪了歪脑袋,完全不觉得有什么眼熟的。 “看起来像是茴香。”周悬说,“我记得小时候师傅会买来包饺子。不过我吃不惯这个味道。” “对啊,茴香。”闹闹用手指向另一侧的试验台,那株深绿色的植物,“再看那边。 “那是葱?”白璟这次觉得自己说对的。 “错,葱的叶子是圆的,那是韭菜,韭菜才会有那种扁叶子。”闹闹摸了摸下巴,“看来他们现阶段的实验目標,是要拿咱们用来和饺子馅的蔬菜,来代替『宇宙植物”啊。” “你不会真的相信吧?闹闹。”打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这真的是什么专业实验室的周悬,用有些担忧地眼神看著她一一能对一盆茴香和一盆韭菜研究得如此仔细,以至於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存在的傢伙,显然是做戏的成分大於科学素养了。 “得了吧姐夫,我哪有那么傻。刚才只是为了打听ufo的情报在强行忍耐而已。”这一刻,闹闹展现出了难得的冷静和稳重,“我一开始就说了,他们没有能力製造什么『药”,那绝对是从外星人那偷来的—还专攻转基因的教授嘞,我看是专门琢磨怎么包饺子的教授,他们根本就是在演戏给我们看吧?” “不过,关於ufo的部分我认为还是可信的。”闹闹说著说著,忽然语气一转,“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吧,大光头刚才说的话和我之前的情报对上了,银色的草帽!先前传闻中基地里的ufo就长这样!” “关於这件事,闹闹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周悬说,“既然他们確实收藏了一台ufo—先別管那是真货假货,可像是『在维修』、『宇涂料有辐射”这样理由肯定是瞎编的吧。可他们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理由打发我们呢,以你和白璟刚才表现出来那种积极態度,怎么想,等你们看完ufo之后,都应该会更加对他们的说法深信不疑吧?” “姐夫你说的也是啊———”闹闹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既然ufo就在那儿,给咱们看看又怎么了?难道是为了保持神秘感不成?说不通啊?” “明明存在,却不捨得给人家看的ufo么?”白璟眯著眼晴打量著那株深绿色的韭菜“有点意思” 第335章 邪教也可以兼职 第335章 邪教也可以兼职 “三位,久等了。”不多时,接完电话的大光头回到了实验室,“今天上午由我陪同参观基地的行程,可能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矣?才几点,不是还早嘛?”闹闹问,“这就结束了?” “是因为我临时有一点工作上的事要去处理。”大光头推开门,“正好实验室也参观完毕了,边出去边说吧。” “原来是有会议要参加啊。”在三人走出仓库后,白璟非常体谅地对大光头说,“能理解,能理解,你们都是为了协会未来能发展地更好嘛。没关係,我们可以自己去走走逛逛的。” “嗯,会议室和锻链的地方还算顺路,我可以顺道带你们过去。”大光头说,“刚才也说过,基地里的绝大部分场所就算没有我陪著,也都是能自由入內参观的。所以一会儿你们可以自由决定参观路线,中午去食堂吃饭也是。至於下午的安排还是照旧,四点钟之前我会去你们住处,带你们去听会长的讲座的。” “好的好的,真是太辛苦你了!”白璟主动和他握手,感激地说一一虽然心里巴不得能不被大光头盯看,早点开始自由活动时间,但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然而,就在他们即將出发的时候,一个从仓库门口路过的,穿一身运动服,、头戴鸭舌帽的年轻男人,忽然快步来到了他们一行人身边。 不,准確说是周悬身边。 “这,这不是周哥吗?!”那个年轻人用一种很惊讶的语气,对著周悬说道。 “你是——”周悬看到了他脖子上那朵淡淡的玫瑰刺青,一愣,“赵海吗?” “是我啊周哥!你,你怎么来这儿”年轻人摘下帽子,似乎是非常疑惑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周悬。 不过好在他及时发现了一旁大光头的存在,反应很快地一边给周悬使眼色,一边改口道:“啊,真巧真巧,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到周哥,您这是来这儿参观来了啊?” “嗯,是的。”周悬会意,顺著他的话说道,“你呢?” “我?我早就是正式会员啦,上次不是还跟您说,我打小就对科学和宇宙的事儿感兴趣吗?”赵海笑呵呵地说著,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光头,“胡哥您这是要带他们去锻链的地方参观?” “嗯。”大光头看著赵海和周悬一副很熟的样子,便问道,“你们以前认识?” “是啊是啊,我们以前是桌球俱乐部的球友,经常一起切的。”赵海说道,“我刚才看小陈他们几个,正急匆匆地往办公楼那儿去,您这是也要开会去么?” “是的,我刚才接到了电话,现在正准备过去。” “哎呀,那胡哥只管忙您的,我带他们几个去参观就行。”赵海拍拍胸口,“我也来基地这么多天了,这点小事,您放心交给我!” “行,那就麻烦你了。”大光头大概是真的急著去参加会议,这会儿也没有推脱的意思,在跟周悬他们道了声別后,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这里不是说话地方,周哥。”赵海目送著大光头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那两个大汉守卫,立刻收敛小题,压低声音道,“几位跟我来。” “那个人是谁呀?”闹闹小声问白璟,“你们的朋友?” “我跟他不怎么熟,只知道他跟你姐有点关係。” “我姐?”闹闹满脸问號,“我姐认识他?” “你姐那辆路虎车,平时不是都停在她朋友的公司里吗?”白璟是真的跟赵海不熟, 所以只捡自己知道的说,“赵海就是那个公司里的司机,每次周悬要用车就会打电话给他,麻烦他把车开来,等用完了又会让他把车开回公司。” “嗯——·所以他跟我姐有什么关係?” “因为他哥是你姐在港区的司机,而他现在的工作,就是你姐卖面子给他安排进去的。”白璟说,“这还不算沾亲带故吗?他可是阿菲司机的弟弟,人送外號『司机之弟”啊!” “什么车夫之弟,我还女中之人呢。”闹闹无语道,“那他刚才说那什么桌球馆的球友,给我听的一愣一愣的。” “他应该是篤定这里的人不知道周悬平时是干什么的,又担心自己胡编的关係害他暴露,才想了个八竿子打不著的理由吧。”白璟讚许了一句,“反应还挺快,小伙子蛮聪明。” 眼看著四人远离了仓库,周围也没有其他协会的成员,赵海才鬆了口气,开口道:“我说怎么早上起来眼皮就一直在跳,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两位哥额,这位姑娘是?” “我是他表妹,你叫我敏敏就行。”闹闹指著白璟,挤出了一个笑容一一她也知道在这种地方报出李菲的名字,容易给姐姐丟脸(那你还来?)。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熟人。”周悬问,“所以呢,赵海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话我还想问您呢,周哥。”说起这件事,赵海就是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您来这鬼地方做什么?这,这可是个邪教组织啊!” “你知道这是个邪教组织?”周悬虽然看著赵海刚才那副警惕样子,就隱约猜到了他並没有像其他那些成员一样受到了协会的蛊惑。 不过听他这么毫不遮掩地点名了协会的性质,周悬还是有些讶异一一既然明知道这是邪教,那你在这儿干嘛呢? “別看我就读完了高中,可好在也在社会上沉浮过几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呀周哥。”赵海警惕地说,“这些人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宇宙会给我们一个答案』、“宇宙人会让我们永生』,正常人哪里会说这种话?一听就是在给人洗脑!” “所以你其实並没有加入他们了?”周悬问。 “这个嘛—非要说的话,我是加入了他们没错啦。”赵海对上周悬愈发疑惑的眼神,马上解释道,“但我不是像那些人一样被骗进来的,我也没有助紂为虐干坏事!只是来兼职而已!” “来兼职?”赵海每回应一句,周悬心里“他到底在说什么?”的疑问就不由得更盛一分。 “真的假的,在邪教组织里兼职?”一边的白璟好笑地问道,“这是你们公司最近生意不景气,发不出工资了吗?” “那倒没有。”赵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不是因为还没正式加入车队,所以白天一般都没什么事儿做,就想著给自己找份活儿干,隨便挣点外快啥的-因为最近交个女朋友,开销有点大,哈哈—.” “所以你就选择了加入邪教组织?” “没没没,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这里竟然还跟邪教沾边啊。”赵海连忙说,“大概是在三个多星期前吧,我在招聘网站上刷到了一份日结的工作,说是体力活,但每天只需要工作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工钱还给得的很大方。” “但是网站上没有说得很明白,这份活儿具体是要做什么,於是我就联繫了那个hr, 想问个清楚。”赵海说,“结果对方说话也是模模糊糊的,说什么『来了就知道”了,还给了我一个地址—.” “晚上十点的汽车站是吧?”白璟说。 “对对对,不过那次是九点,看来您几位也是这么过来的。”赵海挠了挠头,“当时我也是被钱蒙了眼,那个hr跟我说只要来面试,不管成不成,都给报销两百块的路费。我心想著不行就带著两百块走人唄,反正汽车站离我家也不远。” “就这么,我准时来到了汽车站,见到了那个hr。”赵海说,“您几位应该也认识, 就是那个负责接待新人的小陈。” “又是他么?”周悬眯了眯眼晴一一就目前为止,这个小陈好像已经有“接待人员”、“在网上招新的hr”、“基地地皮所有人”这么三重身份了。 “不过当天他还带了另外两个人,分別是刚才带你们参观的那个猛男胡哥,还有一个叫金什么的人,戴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好像是这里的顾问。” “那还真都是熟人。”白璟摸出兜里金万年的名片给他看,“是不是他?” “对,就是他!金万年!”赵海点头,“我当时被他们仁带进了一辆私家车里一一当时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不对劲想要跑路了,但那个胡哥就在我旁边,他那块头练得你们也知道,我估摸著自己肯定是扛不过他那沙包大的无敌铁拳,所以也就只能顺从了。” “上了车,那个小陈態度倒是挺不错,直接塞了两百块给我,还让我別紧张,说因为他们的这份工作比较特殊,所以面试环节会稍微复杂一点。” “然后那个金万年就开门见山地问我,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神灵,问我是不是无神论者。”赵海说,“我一听他这么说,就猜想他们不会是什么信仰邪神的邪教组织吧?於是我就故意说自己“平时很少关注这些,虽然有点怕鬼,但应该算是个无神论者”,期待他们看我不是一路人,能放我一马。” “结果谁知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对方反倒是更兴奋了。”赵海无语道,“他握住我的手,说什么『这是对的,年轻人就是应该这样,这是进步的思想”。然后他就开始了,先从『爱因斯坦说了什么』到『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再从“他们用药物治好了这个病那个病”,到“他们会长是地球人和宇宙人的混血,宇宙人都是永生的”,给我说的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啊。” “但是在那个胡哥的注视下,我也不敢反驳什么,只好连连点头;顾问问我意见,我就顺从地说“您说的对”。”赵海回忆道,“就这么听他嶗嶗叻叻说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介绍完了他们这个什么『宇宙科学研究协会』的基本情况,那个小陈又发话了。” “他用很诚恳客气的语气跟我说,他们的协会还处於刚起步的阶段,目前正缺人手, 在网上发招工的帖子也是真心的。只不过因为协会的性质特殊,所以如果我想要那份工作,那就得先加入协会,成为他们的正式会员才行一一啊对了,他们这个时候已经不管这叫兼职,而是称之为“领取协会的补贴”了。” “小陈说,如果我愿意试一试,就可以坐一会儿十点的那班车,跟著其他人一起去基地里参观一下。”赵海说,“我当时倒是想拒绝来著,可有那个胡哥镇著,这话到了嘴边我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弱弱地说一句,明天下午我还有事儿,午饭之后就必须走人那个小陈还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满口答应了下来.” “提问!”闹闹插话道,“那辆大巴车上的人,都是和你一样被招聘gg骗去的吗? ? “不,我后来听说,他们招聘消息就只有我一个人回復了。”赵海有些尷尬,“可能是別人都觉得这么好的条件很可疑吧?工作时间又少,给的钱又多所以没啥人相信。 后来估计是因为加入的人多了,他们也就放弃这套从网上骗人路子了。” “记得我们之前也听说过,那些会员只要生活在这里,就领到协会给的补贴来著,这跟你的说法差不多。”闹闹好奇地问,“所以这么吸引人,到底是多少钱啊?一个月两千?还是三千?总不能是四千吧?” “据我所知,我跟在这儿住的人领的补贴数都是一样的,也都是日结。”赵海用手比了个数字,“算起来如果我一个月满勤的话,加起来大概能拿这个数。” “才八百?这也太少了吧?” “额,再加一个零。” “八千?!” 闹闹瞪大眼晴:“你说在这破地方住一个月,就能拿八千?!我一个月工资都没这么高!” 第336章 飞碟还能长什么样? 第336章 飞碟还能长什么样? “如果只是遵守他们所谓的“科学生活”的倡议,就可以月入八千的话,確实是相当高的一比补贴啊。”赵海给出的数字,让“日子人”周道长也颇感意外。 他原本跟闹闹想的差不多,觉得有个两三千都顶天了(他摆摊一个月也挣不到八千) 別忘了这儿还是包吃包住的呢。 只是为了拉新竟然能给开出这么高的条件,是应该说他们很“捨得”,还是背后的资金储备確实很“雄厚”? “最重要的还是日结。”赵海很有经验地补充道,“这代表钱確实能到手,而不是像那些黑心公司一样,没半个月就找个理由把你炒了,或者乾脆半道跑路,让你打白工。” “於是乎,在金钱的诱惑下,你就这么投靠了他们,成为一名宇宙科学研究协会的光荣会员。”白璟大力拍著他的肩膀,夸讚道,“为了挣恋爱经费,连大光头的猛男铁拳隨时可能落到你的脑袋上都不畏惧,可以的年轻人,我很欣赏你一一谈恋爱还是得有点资金总不能天天带著野餐布去公园坐著吧?” “还没,还没到那一步呢哥——我之所以留下来,其实也是经过了一番权衡的。”赵海继续讲述起了自己入会前的遭遇,“那天晚上,我坐上了那辆大巴,不,应该是中巴, 那会儿算上我跟那个小陈和胡哥,车上一共也就十个人出头,他们基本都跟是我一样是初次前往协会“参观”的。” “而其中除了来兼职的我之外,其他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在医院门口领到了协会发放的那种『神药』,被治好了病,所以才相信了他们的那套说法。这都还没正式加入呢,就已经在车上热火朝天的计划著,得到永生之后要怎么痛快地『浪费生命』了一一当时我心里一边想著,这些人是不是都是神经病,得了妄想症什么的;一边又想著,这帮邪教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他们相信自己病真的好了总不能是催眠术吧?那种东西不是江湖骗子唬人吗?” “这就么,我们一路坐著车,一路摇摇晃晃地抵达目的地后,已经快十二点了。”赵海说,“那会儿正式成员还没几个,也不像现在分得这么细。所以我们统一住进了那栋宿舍楼,等待第二天的参观流程一一值得一提的是,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提起过『收手机』这件事,甚至还主动问我们需不需要充电器,就好像是不怕我们报警,想用诚意打动我们似的。” “那你被打动了吗?”闹闹问。 “老实说—有点,准確说是有点动摇了。”赵海说,“我其实在下车前就已经预输入好了报警电话,心想著,如果一会儿有人提出要上交手机,那我就立刻把电话拨出去, 声嘶力竭地喊出『这里是xx县的xxx国道旁!我被邪教组织拐卖了,警察叔叔救命!』 结果人家却压根连这打算都没有。” “就这么,我在宿舍里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夜,好在什么都没发生,除了有两个室友激动过头,一直嘰嘰呱呱地聊著关於宇宙的话题,什么真相乱七八糟的,害的我做梦梦见自家的抽水马桶直连黑洞,按个冲水键差点没给我自己吸进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我被一阵铃声吵醒,跟著那些“同期』一起出了宿舍,然后就在小陈和光头的带领下,开始了和你们几位今早类似的参观流程。”赵海回忆道,“那时他们应该是刚搬进这座基地没多久,很多仓库、厂房內部都还在装修中。至於人数嘛, 把我们几个来参观的人和基地的正式会员算一起,也不超过二十个人,跟现在的规模根本就没法比。” “那你这是也见证了这协会从有到无的过程,算是创业初期的骨干成员了?”白璟说“骨干算不上,根据我的观察,我应该算是第三批。”赵海谦虚地分析道,“第一批,是会长、小陈和大光头金万年那批人,也就是现在的管理层;第二批,就是在我之前加入的那批正式会员。第二人和我们这一批人的共同点,是他们、或者他们的家人,基本都服用了协会给的那种药。在病被治好之后,就开始死心蹋地的迷信上了外星人。” “这倒是符合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周悬点头,“这个组织最开始就是在医院门口蹲守,靠发放所谓『来自宇宙的药品”给自己赚人气的赵海你有见过那种药吗?” “不瞒你说周哥,我还真见过。”赵海回忆道,“当时跟我同期的有位成员又流鼻涕又咳嗽的,那个小陈吃早饭的时候,就当著我们的面,给他餵了一点那种药粉。看起来是淡黄色的,跟甘草片磨成的粉差不多。结果没半个小时,那傢伙的生病症状就全都消失了,整个人活蹦乱跳的。” “就只是单纯地餵了药而已吗?”周悬试图以此排除妖术的嫌疑,“在那个人服药的时候,有没有除小陈以外的人接近他,做出警如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类触碰他的动作?” “我印象中是没有。”赵海想了想,“当时围观的就我们几个人,甚至他还是就著豆浆把药喝下去的,感觉一点都不讲究-周哥你们道土给人治病,好互还要做个法请个神,烧张符纸啥的吧?” “如果他们也这么干,那就不是“科学组织”啦。”白璟笑眯眯地说,“以你的no.3 的资歷,应该也能领到一份那种药吧?怎么不搞点来尝尝味道?” “得了吧哥,我可没那胆。”赵海摆摆手,“虽然看起来很神奇,可鬼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做的,万一成分是兴奋剂或者『內什么』,那我不是完蛋了?” “再次提问!”对治病话题毫无兴趣的闹闹,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在参观的时候,他们有没有你去参观『那个』啊?” “哪个?”赵海问。 “就是那个啊那个。”闹闹提醒他,“我们仁不是刚从那里出来吗?就是那座仓库里的—” “你说飞碟?” “你看到了?!” “对啊,你们没看到吗?” “没有!那个死光头不让看,说有辐射,看了会变异!”闹闹气愤之下,把大光头的名字直接改成了死光头。 “看了会变异?!”赵海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又拍了拍屁股,“不能吧,我都看过两回了。变异是指什么,会变成魔人布欧吗?” “你不是刚才还说,你不相信他们那套吗?”白璟在一边戳戳他。 “喔,也是也是———我是看她激动的样子,一不小心代入了。” “你居然看过两回!”闹闹两眼冒星星,羡慕不已,“快说说,你看到的ufo长什么样,说具体点,越具体越好!” “长什么样?”赵海说,“外圈看著圆圆的,跟草帽似的,然后顏色—-就是金属的那种银色吧?” “哎呀,这些情报我们早就知道了,说点我们不知道的!”闹闹催促道,“细节,我是说细节!” “这飞碟不就长那样嘛?”赵海心说这表妹同学怎么一听到飞碟的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无奈之下,只能把自己记忆中的那点细节全部复述了一遍,“我们第一次去参观时候,那里还没隔上玻璃,就只是在飞碟外面象徵性地围了一圈护栏而已(闹闹:我去, 那你不是一伸手就能摸到了!)。” “飞碟停放在一座高台上,被一圈铁架子悬空架在半空中,旁边摆著几阶可移动式的台阶,应该是方便人进入。” “它看起来並不是很大,感觉除开外面的那一圈『帽檐”外,感觉里面的空间最多也就能待两三个人的样子(闹闹:嗯嗯嗯,看来可能是个人款式的ufo,就跟咱们的两座跑车差不多)。”赵海说,“如果把它的顏色描述地具体一点,可能更接近於哑光银吧?反正不是很闪亮的那种。非要说的话就比我想像中要低调一点吧,是一种很朴素的顏色——不,不只是顏色,那个飞碟整体看起来,就是给人一种很朴素的感觉。” “那可是飞碟、ufo啊。”白璟提醒他,“光是那个造型,就跟朴素不沾边吧?” “是,我知道,但是—”赵海挠挠头,“怎么说呢,就是我看到它的时候,心里最大的念头就是“这就是飞碟?哦,原来这就是飞碟啊”——-你们懂我意思吗?” 周悬、日璟、闹闹同时摇头,表示不懂。 “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啦,总之就是有一种很平静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它跟我想像中的飞碟太接近了吧?”赵海一副绞尽脑汁的表情,“如果你们有机会看到那玩意儿就明白了,它长得就跟飞碟似的,飞碟长啥样它就长啥样。” “你认为那是真货吗?”白璟问。 “不,一看就知道是他们自己找不锈钢板焊的。”赵海在这件事上倒是很篤定,“但凡它长得不那么像飞碟一点,我或许都能勉强相信一下。但问题就在於,它真的太像飞碟了,所以我只能认为,他们应该是照著某本有名科幻杂誌上的插图,自己造了一个出来骗人的。” “那里面呢?不是有阶梯吗?你有没有进去一探究竟·”闹闹还想继续追问,却被白璟拍拍手打断了。 “好啦好啦,uf0的话题先打住,no.3同学再给我透露点別的情报如何?”白璟说,“我们下午就要去听伟大的会长大人的讲座了,你应该见过他吧?说说,说说,他脑袋大不大?” “脑袋应该不算大的吧?”赵海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他不是自称外星地球混血吗?那继承一点外星人的外表也很正常吧?”白璟笑嘻嘻地说。 “喔,你说这个啊。”赵海听出了白璟是在说反话,於是也笑了,“他脑袋不大,看起来就是个人类,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不过气质蛮不错的,每次看见他都穿著一身笔挺的黑西装,个子挺高,长相也算师气,感觉去当个小演员应该不成问题-喔对了,他还有点汗手。” “你还跟会长握过手啊?这么荣幸。” “对啊,因为那会儿他们的成员还不多嘛,会长也得亲自出马留人。”赵海说,“那天我们吃完早饭,参观完飞碟之后,会长就来了。他跟我们每一个人都握了手,各自说了些寒暄、欢迎的话,后半程一直都陪著我们逛这逛那儿的,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蛮好说话的。” “看来属於是那种『挺有人格魅力』的类型啊。”白璟摸摸下巴,“你听过他的讲座没?” “听过啊,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我一共听过两场会长的讲座,第一次听觉得还蛮新鲜,感觉他口才挺好。不过第二次去的时候才发现,他讲的內容基本就是车軲话来回说而已,不外乎『这个明星是外星人混血”、『那个古代人是外星人混血”,好像全世界厉害、有点知名度的人,都跟外星人沾点关係似的。”赵海耸耸肩,“內容上的区別就是上次说a是外星人混血,这次说b是外星人混血而已,也不知道为什么,下面的那些听眾每次都能听得那么起劲或许这就是被洗脑的一种体现吧?” “不过他不像小陈和光头那么活跃,在基地里能看见他的时候不多。”赵海挪道,“可能就像他们说的,会长平常都忙著开飞碟回母星搬货,没空在基地里一直待著吧。” “那天早上,我们参观最后一站是锻链的区域,也就是这这里。”说话间,他们已经在赵海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座,原身疑似是车间的平顶建筑门口。 “比起其他地方,锻链的区域是最早改造完成的。”赵海说,“当时也是进了这里, 我才知道了他们需要我完成的所谓『体力活”,究竟是指什么。” “这里面好像在放音乐?”闹闹竖起耳朵,听著紧闭著的车间大门里,传来的“动次打次”声。 “嗯,可能是因为放点音乐会让人更有劲吧?”赵海笑了笑,推开了那扇门,动感的声浪隨即从门內“涌”了出来。 周悬三人来到他身边,好奇地朝里望去。 里面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还配上了几台正呼呼吹出冷气的立式空调,和喻喻震动的大功率音响。 但此时车间內更多的、更加引人瞩目的,不是他们,或者说它们。 “这是—” 看著车间中央那一排排整齐摆列的“设备”,周悬有些不確定地问:“动感单车吗?” 第337章 动感单车 第337章 动感单车 是的,动感单车。 这座原先是车间的建筑,原本的加工工具机已经全部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又一辆黑色的、长得像自行车却又不带车轮,和健身房同款的那种动感单车。 它们正被整齐地摆放在车间的中心区域,十、二十、三十—看起来大概有四五十辆之多。 此时,大约有三分之一的车上都坐著穿著各色运动服,脖子上搭著毛幣的协会成员, 其中就有昨晚大巴车上,那对提醒小陈“不要少发了补贴”的中年夫妇。 他们跟著音乐的节奏,证著踏板,锻链的热情可以说是非常高涨。 只是,虽然对於骑车锻链的人而言这里的气氛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但对於毫无心理预警就推门进来的那几人来说,在看到一群人在车间里听著“动次打次”的动感音乐,穿著运动服流著汗、蹬著动感单车的那一刻,终归还是迷茫的情绪占了大多数。 “这就是大光头之前说的,『科学的运动”?”闹闹茫然地说,“他们的运动,就是把大家叫过来蹬脚踏车?没別的项目了?” “没了,这是这里唯一的运动器材。”赵海说。 如他所言,儘管车间的面积不小,但除了这几十辆动感单车以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锻链器械了,所以比起选择五八门的健身房,这里更像一间单独设立的“单车房”。 赵海,带著三人来到了一辆閒置的单车边,低声道:“那天我跟著会长、小陈还有光头刚进来的时候,也很意外,心说这他们这是跟什么动感单车的商家签了合同吗,一下搞这么多车来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当时好奇的人也並不只有我一个,只不过下一秒,就被会长以一句『在那颗星球上,也就是我的母星,这是非常日常的一种锻链方式』给堵上了嘴一一人家外星人都以身作则,天天骑单车了,那我们这些无知的地球人还能说什么呢(闹闹:我呸,这帮傢伙又借著外星人的嘴说胡话,真討厌)?”赵海说,“就在会长向他们介绍这些器械,强调『科学的锻链方式』有多重要的时,小陈悄悄把我拉到了一边,告诉我,先前招聘网站上標註的“体力活”,其实就是指这件事。” “所以你这趟其实是来”周悬看著赵海的那一身运动服,再看看其他动感单车上,那些卖力蹬车的男女,好像明白了什么。 “没错,这就是我的兼职一一每天早上过来骑动感单车。”赵海从兜里摸出一张id 卡,在单车上搭载的小屏幕前刷了一下,屏幕中很快显示出00:00的运动时长字样,“按照协会的规定,也就是所谓的“科学生活倡议”,男性每天锻链运动的最佳时长为一个半小时左右,女性则是一个小时。也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锻链器械,所以锻链的方式从一开始就被限制死了,只能通过骑车来刷时长。” “老实说,当时已经篤定了这必然是个“以招聘为由骗人入会”的我,压根就没把这话当回事。心说你不解释还好一点,说自己高薪招聘人家来这里骑动感单车这不是把我当傻子吗?”或许是因为“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赵海此时的脸上就掛著一抹无奈的笑容,“只是当时受形势所迫,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赔笑说这个我擅长,我从小学到高中,都是骑自行车上学的。” “就这么,在把基地上下都逛完一遍、吃完了午餐后,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小陈身边, 抱著『99%会被拒绝的觉悟”,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我是不是可以依照昨天的约定离开?” “没想到,小陈立刻就同意了,还很抱歉地说早上的参观流程可能稍微久了些,希望不会影响我下午的工作。”赵海说,“而且他不光同意放我走人,还说这附近不好拦车, 亲自开著一辆麵包车载著我出了基地。” “哎呀,这都能跑路成功,你应该高兴坏了吧?”完全把自己这趟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拋在了脑后的,闹闹代入了一下当时赵海的处境,笑眯眯地说。 “比起高兴,还是『不理解”要更多一点吧?”赵海抓抓头,“都说羊入虎口羊入虎口,我这羊不光从老虎的嘴里跑了出来,人家老虎还亲自开麵包车送我回家人家刘皇叔三顾茅庐的诚意也不过如此了吧?可问题我也没诸葛亮那脑子呀。” “在回去的路上,果不其然,小陈主动寻问了我这趟下来参观的感受,以及是否愿意加入他们协会,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诚恳。”赵海说,“我见他都这么说了,也就只好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是指,你指看他的鼻子骂道,·你们这就是个邪教,我要报警摧毁你们邪恶的阴谋”吗?”白璟问。 “不不不,我只是挑了点我敢说的『实话”说,毕竟这不是还没下车,半条腿还在老虎嘴里嘛。”赵海汕笑道,“我当时很委婉地表示,基地虽然很好,我也对外星人的事很感兴趣,但我因为平时还有工作,家里还有女朋友和老娘要照顾,所以实在是没办法向其他会员一样住进这基地里(闹闹、白璟:这叫什么实话实说啊!)—“ “小陈听完话,立刻表示不住基地只是小问题,本来在基地生活的会员就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如果我有车的话,完全可以自己选时间过来。”赵海说道。 “见他这么说了,我又有点为难的说道,虽然我有辆小车,自己开车过来是没问题, 但我现阶段就只有早上有空,从这里到市区来回来去恐怕得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一个早上可能够呛能完成他们『每日维持一个小时的阅读或者观影,以及一个半小时的运动时间』的指標一一毕竟他之前说过嘛,想要领取补贴,就得加入协会,並且遵守协会那套『科学的生活方式”。” “小陈听完我的话,在稍微思考一下之后便说,那既然这样,阅读方面的指標可以先放一放,但是运动的指標必须完成,而且每天最好都要来,在有空的时候,儘可能抽时间来听一听会长的讲座。如果可以做到,那他就可以按之前提到的日结標准来给我结算补贴2 不过前提是,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我知,不可以告诉其他会员。” “甚至在这样让步的情况下,小陈都没有立刻让我做出决定,只是说如果我觉得这个条件可以,那么大家之后就在基地里见,他会在那儿等我。”赵海说,“直到临下车前, 我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一一如果我同意他的要求,愿意加入他们的话,需要签合同吗?” “这是什么话?!”闹闹觉得这傢伙的觉悟简直低得可怕,“作为收尾的问题,你难道不是该问点更有意义的事儿吗?比如“如果我加入协会,你们愿意带我去ufo里面看看吗?”” “大小姐啊,我只是个打工仔而已,飞碟里头长啥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是在邪教里兼职啊。”赵海提醒道,“你想想,等哪天这邪教组织倒台的时候,万一警察叔叔查起来,发现我跟他们签了合同,是正儿八经的邪教职员,那我岂不是完蛋了?” “好在,小陈只是笑著说,这不是做生意,他们给会员们发的也不是工资,而是补贴。所以当然不会签、也不需要签合同。如果我有顾虑的话,每天领取补贴的时候,他可以直接给我发现金。” “就这么,我和小陈道別,下了车,有惊无险、全须全尾地回到了家里。”赵海说,“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望著天板想了很多,可以说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等到第二天一早,你就开著车来到了基地里,成为了他们协会的会员。”周悬提前预判了他后续的发言,“哪怕你明知道,这是个邪教组织。” “那可是月入八千的机会啊,周哥!”赵海给“八千!”加了重音,“我开一个月的车都挣不了这么多啊,我没有嫌工资少的意思,周哥你別误会,我很珍惜现在这份工作的。” “而且你们想啊,我虽然表面上加入了他们,但我心里其实並不认可他们说的那些什么关於宇宙的事儿,也从没想过要靠吃什么药让自己长生不老一一我可不信这个。”赵海强调自己只是被“金钱蛊惑”,绝对没有被邪教的教义洗脑,“所以我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在这儿兼职,约等於在邪教羊毛啊!” “於是乎。你就每天坚持开车从市区来到这里,骑完动感单车打卡收工,等领完工钱开车回家—”闹闹摸摸下巴,“比起其他人得在这儿吃住,还要强制看一个小时的图书、纪录片,你这八千块赚的也太轻鬆了点吧?难怪小陈不让你透露给人家·不对,他们也很轻鬆,让我这么干,我一个月可以赚一万六!” “我这还没满一个月呢,距离八千的小目標还有一个多礼拜。”赵海提醒她不要错估自己到手的『羊毛』数,颇有一种工资过万的傢伙简坚称自己一个月最多赚五千的警惕感,“而且这钱也没你想像中那么好拿,尤其是他们那些生活在这里的人。” “我跟人打听过,虽然说遵守『科学的生活方式”是个倡议,但实际上跟强制要求也差不了多少。比如要是有个人某一天没有完成指標,尤其是运动指標,那么第二天就会被光头约去谈话。提醒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可能会影响外星人对我们的印象,认为我们没有“坚定不移地走科学的道路”的决心,最终导致整个组织、乃至於整个人类社会失去获得哪种长生不老药,走向永恆的可能。” 赵海说:“先別管宇宙不宇宙的事儿,仅从收入的角度考虑:如果是初犯,那补贴还是会照发,但要是再犯,那当日的补贴就只会给一半了。”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意外地把这件事看得很重,至少不是单纯的在为了放低標准、 降低门槛而做“表面功夫』。”周悬微微皱起了眉头,“尤其是对运动,不,应该说在骑车这件事上” “我说,这车是不是有点不对啊?”在他们三说话的时候,白璟已经坐上了被赵海扫码登录的那辆车上,试著证了两脚,“一般动感单车不是有可以调阻力什么的吗?可这车没有这功能,蹬起来轻飘飘的,比在平地上骑公路车还轻鬆,这换个妹子来,別说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腿也不见得有多酸吧?” “而且你看那些人。”白璟看著那些同样在骑车的人,“他们骑了这么久的车,坐姿就从来没变过,速度也不是很快。按理说为了锻链,不是应该偶尔变换姿势要站起来会儿,多燃烧燃烧脂肪吗?这么骑也太呆了吧,难不成是他们是把你们当成人工发电机,靠看骑车发电去卖钱?” “你怎么形容地跟仓鼠在跑转轮似的?”闹闹听完白璟的比喻,再看那些热火朝天骑著车的宇宙协会信徒们,好像真的在看姐姐的爱宠小尾跑圈,忍不住哈哈一笑,“可电能卖几个钱啊?” “额,可能是怕人家骑不动这么久吧?”面对白璟的疑问,赵海也只是挠挠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且不论锻链效率的高低,光是把人家叫过来,天天骑一个半小时的动感单车就能领补贴,这本来就已经是叫人相当摸不著头脑的决策了。 如果不是他为了让自己有胆量接下这份,能够给自己带来不菲收入的兼职,从而强迫自己忽略了许多说不清的“疑点』,那么细看这套只靠骑车来满足每日运动量的逻辑,简直是漏洞百出。 为什么偏偏是骑动感单车?总不能是真的为了让他们靠踩单车来人力发电吧? 赵海看著单车尾端,连接著插板的那条黑色细线,又挠了挠头。 第338章 为什么是动感单车 第338章 为什么是动感单车 “每次遇到这种事,而就会感慨安平果然是个小地方。”白璟低头看著手机里赵海手绘的那份地图(真·手绘,用手指戳著屏幕一笔一笔画出来的),边走边说道,“在邪教大本营都能遇到熟人,也是真没谁了。” “比起这个,还是有人敢邪教组织的羊毛更厉害吧?”闹闹感嘆道,“那些成功的企业家一个个的不是都喜欢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很有『冒险精神”、敢打敢拼吗?可再怎么冒险也比不过来邪教兼职吧?按这个思路和胆量,这老哥以后必成大器啊!” “我记得赵海应该比你小两岁,只是出社会比较早而已。”周悬说。 “啊嘞?那他岂不是才二十岁吗?”还没过今年二十三岁生日的闹闹,马上改口道,“不愧是年轻人,就是有拼劲吶!” 在赵海事无巨细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关於基地的情报透露给他们之后,他们便不再打扰赵海的“兼职工作”,告辞离开了。 在分別前,面对赵海“周哥你一不为钱、二不信邪教,为什么会来这儿?”的疑惑, 周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隨口说自己有个邻居似乎被这个协会骗了钱,他这趟是来核实一下是不是確有其事。 这话一出口,赵海便是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反应,立刻正义地表示,自己早就料到这邪教用来发补贴的经费,必然是来路不明的“不义之財”,既然是这样,他也不继续赚著这脏钱了,等今天骑完车(衣服都换了,来都来了),领完补贴就走人,从此就和邪教组织一刀两断,再也不来羊毛了! 对此,周悬他们也只能夸了他两句“识大体”,在心里则暗暗地吐槽“你最好是真的不来”。 不过这该说不说的,比起那些真的相信有外星人存在,被协会骗得成为死心塌地“宇宙信徒”的人们,赵海好岁只是单纯地过来兼职赚钱而已,比他们要清醒太多了一一来邪教羊毛,总比被邪教羊毛来得好—是这个道理吧? “你们说,这帮傢伙到底是哪里搞来的这么多启动资金?”白璟抬头確认了一眼地图上“管事办公楼”確实是在那个方向没错,“虽说『刚开张要大方』的道理我也懂,但就算是为了留住成员,他们这连饼都不画,补贴直接日结给你的操作是不是也太豪横了点, 算上重新装修、搞假实验室、买那些动感单车的经费,这笔钱可不少他们总不是靠借高利贷来维持开销吧?为了办邪教借高利贷?” “也可能是他们其实不是想办邪教,而是想开健身房一一你不觉得把人家大老远请来基地里骑车很奇怪吗?”闹闹胡说八道,“比如,他们其实是为了先邪教培养会员们『每天骑动感单车的习惯”,然后一夜之间突然收拾东西跑路。当会员们因为『今天没法骑车”而產生戒断反应的时候,他们就在附近开张那间早就准备完毕的健身房,把现成的客源全都拉过去——哈哈哈” 因为这套“开邪教是为了开健身房”的逻辑实在太过炸裂,闹闹说著说著,自己先绷不住笑了。 “好主意好主意,我等我下次想开金店,就先在附近免费发一个月的黄金,等一个月过去,那些傢伙领金子领上癮了,就可以来我刚开业的店里大买特买一通了。”应该说不愧是白璟,他居然接上了闹闹炸裂的思路,有模有样地分析道,“培养一个习惯只需要一个月,可要改掉一个习惯,可就难多了呀。” “对对对,你下次准备开店了可千万记得叫我,我一定提早在那附近蹲点一个月”” “没问题没问题,来的时候记得带上你姐,让她在那儿办握手会给我增加点人气~” 眼看著这两个傢伙跑起火车来没完没了,周道长也没有加入一起“分黄金”的意思, 只是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在心中反覆回味著赵海之前说过的话一一在听完赵海的“入职经歷”后,他此前的疑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是又新增了不少。 而现在看来,其中最大的疑点,主要有三。 一是,他们虽然在来的路上就知道了,在这里生活的协会成员可以领取对应的补贴没错,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补贴的力度居然有这么大一一一个月八千,在绝大多数城市都不是个小数目,甚至还是以完全不画大饼的日结形式结算。 就算是像白璟所说,这么做是为了“留住成员”,可这样的“撒幣”行为,是不是也太大方了一点? 按照大光头之前所透露的,在目前在基地里生活的成员有五十多人,也就意味著如果这些人个个都能保持“全勤”,那一个月光是补贴就得发几十方,这种暴发户的玩法已经称不上是放长线钓大鱼,而是放大鱼钓鯊鱼了吧? 他们到底还有多少储备资金?能支持他们继续以这种方式“撒网”多久? 这些钱又是从哪里来?总不能真的是靠会长开著uf0,回母星一趟趟搬金砖来吧? 第二点疑惑,则是基於第一点的衍生。 协会发放补贴的前提,是必须正式加入协会,且遵守基地內规定的“科学的生活方式”的种种条例,例如合理饮食、適量运动、规律作息、戒菸限酒等等。 在周悬看来,这些说法不过是协会为了“降低门槛”,好让那些会员们能有些参与感,觉得自己是真的在努力践行著“科学的道路”,终有一天能得到外星人的青睞,得以长生不老而已。 这种做法就像是读书时候班会课上搞知识问答,老师不能只出那些难得没边,只有班里少数几个学霸能回答上来的题目一样,得適当放低一些標准,好让学习不好的同学们也能有些参与感,多多少少都能回答上来就几道题,这才是一场成功的班会活动。 而事实似乎確实如此:结合赵海和大光头的说法,协会成员除了每天早睡早起、吃健康餐之外,只需要满足一个小时的阅读、看纪录片时间,和每日运动一至一个半小时这两项条件即可,这条“科学的道路”可以说是不存在任何门槛。 哪怕,这个“运动”,其实是和“骑动感单车”画上了等號的一一在不增加踏板阻力、不给自己设定“站起来证车”等等条件的情况下,想要达到標定的时间真的不难,甚至你还可以一天分两次、三次来完成。 但,在身处那间摆满动感单车的车间內时,周悬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生出了这样的疑惑:为什么是动感单车呢? 要知道,“外星人喜欢骑动感单车”这样的理由,可信度显然是相当有限,既然反正都是做做样子,想要鼓励会员们运动让他们有点参与感,那每天让大光头带著他们绕著基地跑一圈,或者早上起来做十分钟广播体操,不是就挺好的么?干嘛要如此大费周折,买这么多动感单车来呢? 再回想一下赵海的那段入职经歷,更是直接让这件事的“疑上加疑”。 依照赵海的说法,他是在找工作的网站上找到的这份“兼职工作”,这是第一个疑点想要通过在网上招工的方法招募新会员,这怎么想都是在骗自己不是吗? 之前加入他们的那些会员,可都是靠著协会成员在医院门口宣传神药、在大街上坚持不懈地给人家讲故事招募来的,这跟网上招工把人骗来可完全是两码事。 且不论响应他们那“可疑招聘帖”的只有赵海一人,就算真的还有別人上套,恐怕也和赵海一样,单纯是为了挣钱而来,打心底里根本就不相信他们是什么正派组织。 但另一方面,从组织之前拉新的手段来看,他们在运营、壮大组织这件事上,显然还是有些心得的,所以周悬並不觉得,制定这个计划的人是个连著一层都想不到的白痴。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其实也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使得他们必须、不得不在那个时间点,为当时还在发展初期的协会,顶著风险招募一些像是赵海一样忠诚度有限,大概率只是拿钱办事的人呢? 这一点从小陈后续决策中也可见一斑:小陈甚至不惜破例违反协会规定的“科学生活倡议”,哪怕明知道赵海只是打卡完成那一个半小时的运动任务,也希望他可以留下,成为他们的会员。 看起来就好像他们迫切需要的,不是一位忠诚的宇宙信徒,而是一个確保每天能过来帮忙打卡骑车的人说到这里,问题似乎又绕回来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就偏偏是动感单车呢? 骑动感单车这件事本身,对於“宇宙科学研究协会”而言,究竟有著怎样的特殊意义? 这个答案,周悬现在还不知道,也许只是他多心了、他阴谋论了,可能人家在选择网上招工,单纯是为了能给当时正缺人的协会充充场面;之所以选择动感单车作为运动项目,只是会长大人是此项运动的忠实爱好者而已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里正在不断散发出的“无厘头气息”的影响下,让此时的周悬有一种平白无故走在路上,被骑著没安轮胎的磁悬浮动感单车的大爷一头撞飞的感觉。 至於为什么那些动感单车没有搭载“调节阻力”的功能、为什么没人提醒会员们“骑车的时候调节一下姿势、增加一下踏频,锻链效果更加喔~”之类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在思考了。 就这样吧。 第三点,则是昨晚负责接待他们,被白璟称为“笑面虎”的那个小陈。 只是比起前两点,小陈的疑点好像就不算什么了。 毕竟他和白璟打从一开始就对这个人抱有怀疑:他自称自己只是个大四的学生,是因为仰慕会长而加入协会,算是元老级別的成员。 但从目前收集的情报看来,这座被“宇宙科学研究协会”所在厂区的地皮就是他们家提供的,而且他本人在协会中更是身兼数职,赵海能像这样以上下班形式,还免去了部分“倡议內容”在这儿兼职,就是他给开了后门,妥妥的管理层+大股东。 所以,这个小陈在协会內的地位恐怕远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高,平时干著朴素的接待工作,或许只是扮猪吃老虎,故意低调行事而已。 这个人,百分之百有问题。 也正因此,此行他们的目的地,就是不远处的那栋矮楼一一据赵海提供的可靠情报, 小陈的宿舍兼办公室,就在那栋楼里。 ■ “应该就是这儿了。”白璟收起手机,打著头阵,一马当先地走进了楼里。 依赵海所说,这栋楼目前住著的基本是小陈、大光头这样的协会管理人员,这里同时也是他们的办公室,在不忙碌的时候,他们就会在这里坐班,处理协会內的一些问题,如果有会员想要找他们谈心,他们也隨时欢迎。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这里並不像是那座拥有实验室和ufo的仓库一样,有壮汉在外头值守,主打一个亲民政策。 “赵老弟刚才说是哪一间来著?”虽然知道这栋楼里大部分人应该都跟大光头一样开会去了,但做贼心虚的闹闹还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一一他们这是准备趁此机会,直接闯进小陈的房间一探究竟(本计划由白璟制定、提出、拍板)。 “说是走廊尽头、楼梯边上的那间房吧。”周悬说。 “姐夫,我记得是不是以前有说法—说走廊尽头的房间住不得,里面容易闹鬼?” “那是特指酒店的情况吧? “也就是说传说都是真的?!”闹闹一哆嗦,“我上次出差住的就是走尽头的那间房!” “你也说了那是传说吧?”在这种事上素来很有权威的周悬宽慰她,“只是以讹传讹而已,不用当真。” “两位,在无神论者的大本营里討论有没有鬼,小心遭雷劈喔。”白璟来到对应房门前,按下门把手,在锁芯传来“咔”的一声后,房门便被他顺利推开了。 “咦,他明明人不在房间,怎么连门都不锁?”闹闹奇怪道,“这也太不小心了吧? ”” “可能是著急去开会,忘记了吧?”其实是用法术搞定了门锁的白璟,装作没事人一样地说道,“来吧来吧,时间有限,咱们快进快出!” 第339章 我都这么暗示了 第339章 我都这么暗示了 客观来说,这是一间还算蛮宽的屋子,单人间的布局,门后还有自带的独立洗手间,比起普通的员工宿舍要好上不少。 不过里面家具很有限,只有一张靠墙的单人床和一面衣柜,一张靠窗的书桌,一只迷你冰箱,以及桌边上,竖插著一把伞布还未乾透雨伞的伞桶。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了,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成了四方块,用手指在书桌上拂过连一丝灰尘都沾不上,看起来稍微有些“生活气息”的,也就只有窗边那盆多肉植物,和放在书桌角落的几本看著有年头的《知音》和《故事会》杂誌了。 也因此,进入屋內的三人在心中对这间屋子的第一印象就只有两个字,“千净”。 太乾净了。 “看来把臥室和办公室一体化真的不是个好主意。”闹闹环视著这间屋子,在心里和自己总是被老妈说是“狗窝”的臥室对比了一下,喷喷道,“为了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居然每天起床都得叠被子,这是什么地狱生活啊。” “看来他是我最討厌的那种人。”白璟背著手,点评道。 “你是指自律还是洁癖?”周悬关上了房门。 “都有,睡醒叠被子是自律,天天擦桌子是洁癖。”白璟笑眯眯地说,“以我的经验,这种极度自律加洁癖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心理变態的,是我最不喜欢打交道的那种类型。” “也许就像闹闹说的,他可能只是为了在人前做做人设而已。” “你指的是做苦行僧的人设,强调吃苦吗?现在不流行这套了吧。”白璟问,“这可不像是独居的年轻人的屋子啊。你家里已经算是乾净整洁的了,可跟这里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个猪圈。” “我家现在这么乱,跟你也有点关係吧?”周悬反问,“以前书房里可没有隨便乱放的《七龙珠》漫画书。” 不过话虽如此,周悬也承认,自从自己的生活中,多了几个邻居、常来串门的坑人朋友以及一年里有半年都在掉毛的小狗之后,他们家里確实是不如以前整洁了。 哪怕平时有纸人兄弟帮忙打扫,可茶几上、餐桌上、小尾的笼子上,还是会隔三差五冒出几个不知道谁带来的小玩意儿,或者是师傅从他家储藏室里东翻西找出来的“宝贝”。 这东西一多起来,那家里能不显得乱嘛?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说的也是,换个懒人来,就算拿枪顶著他,也不见得能把屋子收拾的这么干净。”说閒话归说閒话,闹闹蹲在小冰箱边上,已经开始了工作,“报告!冰箱里除了袋装牛奶以外,什么都没有!” “再探再报。”白璟仍然背著手,在屋里走来走去,“去翻翻他的衣柜,动作小点, 翻完了记得復原,別被人家看出来了。” 在確定了这个小陈“有问题”之后,白璟便当机立断地决定,趁著小陈本人去开会的间隙,突击搜索一下他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一一老话说再乾净的人也经不起细查,更別说是这本来就不怎么干净的人。 只不过因为是临时做的决定,他们其实也没有太具体的“搜查计划”,纯粹是逮著什么算什么,先找了再说。 “你说他不会在门锁里放头髮丝啥的吧?”闹闹小心翼翼地拉开衣柜的柜门,看著里面一眼能望到头的几件衣服,忽然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或者在门缝底下塞小纸片? 糟了,我的指纹已经粘上去了!” “还头髮丝碎纸片呢,你以为这是福尔摩斯探案集吗?”白璟淡定地说,“如果真的有,那就让他报警去吧一一如果他敢让警察同志走进这间基地的话。”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復原衣柜嘞?” “废话,当然是因为做贼也要有做贼的职业操守了!”白璟很正义地说,“去人家家里偷东西,还给人翻得乱七八糟的,那是做贼吗?那是强盗行为啊!” “明明是因为我们没有必要提前惊动他们吧?”周悬拉开了书桌的第一个抽屉,从里面抽出了一份財务报表不,並没到那么专业的程度,就只是一本记录著4月x日给某某某发了多少补贴金的简易记帐簿而已(数字倒是赵海透露的“日结工资”对得上),甚至连每日的结余金额还剩多少都没写,也不知道做这种帐本有什么意义。 “哎呀,我开玩笑的姐夫,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啦。”闹闹把一间叠好的衣服拿起来,又原模原样地铺回去,“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家里进了贼,提前把ufo转移了,麻烦那可就大了呀—让我想想,这袋樟脑丸原本是在哪个角落的来著——” “床底下也记得找找。”白璟提醒她, “你为什么不去找?”闹闹翻白眼。 “因为术业有专攻。”白璟理所应当地说,“我个子高,弯不下腰。” 五分钟后。 “难以置信!”两手空空的闹闹一屁股坐在床上,失望地给了床板一拳,“没有机密文件、没有ufo存在的证据也就算了,竟然和女同学的合影、电脑、ipad都没有!床板也硬得屁股,这里根本不像是给人住的宿舍,像是给机器人住的!” “的確有点反常。”周悬坐在办公桌边,把那本《知音》杂誌放回了桌角。 正如闹闹所说,在刚才的搜查时间里,他们基本是一丁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这间房间所体现出的已经不仅仅是“自律”、“有洁癖”这么简单了,简直就像是租客退房后被房东整理收拾,等待重新出租的日租房一一如果不是牙膏已经用掉了半截,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这里是生活著一个二十岁出头年轻人的房间。 “我记得有句老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这位小陈同学是个妖怪啊。”白璟半倚在窗边,附和道。 “什么妖怪啊依我看,他更像是个鬼魂什么的。”闹闹说,“反正鬼都是飘来飘去,看得见摸不著的,只有鬼住的房间才会这么一尘不染,啥都没有啊。” “难说吧,鬼也可以拜託別人给她在房间里帖张偶像的帅气海报什么的。”白璟提醒她,“鬼只是自己摸不著东西,还是可以请人代劳布置房间的呀。” “那有手有脚的妖怪岂不是更容易把房间弄得一团糟?”闹闹不理解地看著他。 “嗯,说的也是。”白璟摸了摸下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照这么说,他就不是个妖怪了既然他不是个妖怪,也不是个鬼魂,那就只能是个人类了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极度了解这只狡猾狐狸平日做派的周悬,直接点破了他的故弄玄虚一一他刚才就看出来了,不同於失望的闹闹和沉思的自己,从始至终只是在这间房间里逛来逛去的白璟,是他们中最淡定的人,好像是对这次行动会受阻而早有预料似的。 “我只是奇怪,如果那个小陈真是个人类的话,那么他生活的房间肯定不该是长这样吧?这好像已经超出自律和洁癖的范畴了。”白璟说,“来,大妹子,说说你房间的桌上,日常都摆著些什么东西。” “我?额,我姐的专辑,最近常用的香水,还有我们单位最新一期的杂誌的。”闹闹著手指数道,“还有一罐咖啡、放化妆品的小篮子、ipad、一盆快枯死的————“ “行,打住。你桌上的东西太多,超纲了,不列入討论的范畴。”白璟打了个“stop”的手势,“还是拿你姐夫的桌子举例好了,连他这种公认『没有生活情调”的人,桌上除开那些奇奇怪怪的符纸和法器之外,也会有他和阿菲、师傅、老爹老娘的合照,还有平常吃的维生素什么的,是不是?” 闹闹点头,她知道姐夫確实是那种缺乏生活情调的人,桌上能有家人的照片就已经是满分的表现了。 “可是这傢伙没有,他的桌上除了《知音》和《读者》,和一只笔筒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白璟说,“可以说,这张桌子,就是这张房间的缩影,赵海说这里是他的宿舍兼办公室,可谁的宿舍或是办公室会是这样的?没有一点生活气息,也没有一点办公的痕跡,除了抽屉里那本一点意义的都没有的记帐簿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最最起码,觉还是要睡好的吧?可那种木板上铺层床单,光坐著都觉得屁股,让机器人来躺著都得掉层漆的破床,真的有人能受得了吗?难道这傢伙真是个当代苦行僧?”白璟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对不对?” “你的意思是—赵海的情报出了错,这里並不是他真正的房间?只是摆出来装装样子的?”闹闹的表情渐渐严肃,“这里只是个空壳,是个钓我们上鉤的陷阱,我们其实已经被包围·——” “喔,那倒是还没到这个份上。我只是在想,这里会不是是『別有洞天””说话的时候,白璟忽然看了闹闹一眼,用很有些做作的语气,奇怪地说了一句,“?你有没有发现,这张床的高度好像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太高了点?” “高度?”坐在床沿边的闹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堪堪才能够到地的鞋子一一对於一张普通的床来说,这样的高度好像確实是有点不正常。 “你这么一说—” “没错吧?真奇怪啊,感觉就好像是为了方便人家爬进去似的———”白璟循循善诱,“你刚才確实检查过床下了吗?” “检查过了啊,床底下—”闹闹俯身,以头朝下,发尾垂地的姿势,朝床底下又看了一眼,“对啊,除了一张扁平扁平的纸板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可就怪了呀。”白璟怪声怪气地继续说,“会把寢室收拾得这么整洁的人,床底下居然会有一张多余的纸板,总不可能是准备赞著等卖钱吧?” “闹闹。”回过神来的周悬说道,“你把那张纸板抽出来,再看看呢。” “纸板抽出来”闹闹听话地照做,把那张印著某无茶饮料gg的纸板抽了出来,“这不还是什么都——-我去!这什么玩意儿!” “喔,难道纸板下面其实別有洞天?”白璟微笑著问,“你看到了什么?” “铁板—不对,这是门,床下面好像有一扇暗门!”闹闹保持著头朝下的状態,大声说,“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来搭把手把床挪开点吧!” “来了来了“”白璟走向她,同时用手抵住喉咙,用被法术加持过,只有周悬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们家这妹子的观察力是不是太差了一点,我都这样跟她说了,居然现在才发现床底下问题?孺子不可教也啊”” “换任何一个人来,都不会想到这么一间宿舍的床底下还会有暗门吧?又不是拍谍战片。”周悬同样抵住喉咙,“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进来的时候路过床边,我就听到了脚底下有风声,估计是排风管道里的动静。”白璟笑了笑,“地下室的標配不是么?所以我才提醒她,別忘了搜搜床底下嘛。” “那你直接去把纸板扯开,装作是偶然发现的不就好了?何必暗示闹闹呢。” “大哥,不是你自己昨晚跟我说的,要给孩子上宝贵的一课,让她『亲眼见证一下”外星人是否存在吗?”白璟翻了个白眼,“我这还不是为了个给她营造点参与感?真是妖心当成驴肝肺啊,周道长。” “你觉得下面有外星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她前面不是说外星人因为交通事故掛掉了嘛?搞不好尸体就藏在这下面也说不准。”白璟来到床边,结束了和周悬的秘密谈话,热情地说,“来来来,一起把床挪开,你们俩抓那一头。抓好了吗?三,二,一! 1 第340章 別有洞天 第340章 別有洞天 “我去!这是什么电视剧取景地吗?”闹闹站在被挪开的床边,盯著那一扇有別於一旁的地砖,疑似是用铁皮和铁框架焊好组成的那道四四方方暗门。 她打死也没想到,就这么一间普通工厂的宿舍里,竟然还有能这种“机关”一一这可是谍战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啊。 “看来这就是这里真正的秘密了。”白璟饶有兴趣地说观察著那扇暗门,和一旁纸板上的摺痕,像模像样地分析道,“他故意订做了一张床腿足够高的床,就是为了方便平时下去的时候不用挪床,把暗门半掀起来就行,纸板上的摺痕就是被门顶到床板时候给压弯的,真是懒人设计啊。” 说话的同时,他掀开了暗门,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往下照。 “可这是怎么做到的?”闹闹凑过来,望著因为手电筒亮度有限,只能大概判断出应该不会小於他们所处房间的地下空间,不理解地说,“难道他每天晚上回了寢室,就开始在这挖地洞?这是在拍“內谁谁的救赎”吗?” “地下的空间应该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周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光头说了,这里的地皮本就是小陈他们家的,所以估计是盖厂房的时候顺手挖出来的地下室。这么看来,小陈恐怕就是清楚这一点,才故意选了这个房间作为了自己的宿舍一一虽然现在还不確定,这间房间在电镀厂时期是做什么的就是了,或许当时电镀厂也有他父亲的股份。至於为什么要挖出这个地下空间“每个小屁孩都做过拥有一间自己“秘密基地”的梦。”白璟接话道,“也许是这小鬼在十岁生日的时候,央求他老爹给他搞个秘密基地出来。他宠爱儿子的老爹欣然同意, 大手一挥让设计师在自己地皮上,这座建设中的厂房的设计图里,额外设计这么了一个秘密空间出来一一估计只有他们父子知道这里的存在。” “这听起来好像有点想当然,可我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感觉有一种『意外的合理”?”闹闹抓抓头一一她会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毕竟白璟和周悬的推理是建立在“地下拥有完备的通风系统”的已知前提下,等於是对著答案编过程,不合理才怪呢。 “不过暗门上没有加锁,我还蛮意外的。”周悬说,“还是说他觉得暴露了床底存在地下空间,就等於暴露了他的秘密,加了锁也无济於事?” “我倒觉得,这只是聪明人典型的自以为是而已。”白璟淡然地说,“觉得別人打死也想不到这里还有一扇暗门,所以乾脆连锁都不加了。只可惜他遇到了咱们·小妹妹你这次可是大功一件啊。” “咳咳,低调低调。”闹闹摆摆小手,谦虚地说,“我就是抽了张纸板出来而已,没做什么突出贡献啦。” “行了,时间有限,咱们直接下去一探究竟吧。”白璟转过屁股就打算向下爬,一旁的周悬也做好了下去的准备。 “等等!桥豆麻袋!”闹闹立马拽住他,“咱们下去之前,难道不是应该先把这里恢復原状吗?万一等主人回来,发现有人下去了,反手搬块大石头来把咱们堵下面,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有道理,还是先恢復原状吧。”听闹闹这么一提醒,周悬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他是天师,白璟是妖怪,他们加起来就是安平最强的组合,石头压不住他们,就算遇到了闯入的敌人,他们也能反手抹掉人家的记忆,毫不费力地脱身。 说到底,儘管平时自翊守法公民,在安平市里低调地生活著,但这並不代表他们没有养成依赖法术的习惯。 加上这次的对手只是一帮人类搞出来的邪教组织而已,於是在不知不觉间就放鬆了警惕一一他们一开始就没把这些人当回事,周悬先前不愿意来也只是嫌麻烦、不感兴趣,而不是害怕邪教的人真的会把他和白璟怎么样。 但是这样不好,尤其是不利於对闹闹的安全教育,他的初心可不是要指导闹闹如何潜入邪教组织內部调查敌人情报周悬在心里暗暗反省,心说只有白璟胡来也就算了,自已可得当好这个榜样才行。 “唉,我长这么大还没钻过人家的床底呢。”三人又忙活了一通,把床和纸板全部移回原位之后,白璟才掀开纸板,又掀开暗门的铁板,用脚抵著,跟螃蟹似的调整身位,开始“倒车入库”,“现在行了吧?我进去了哈。” “嗯,你注意安全喂喂,我怎么听到“咚”的一声,你这是掉下去了吧!”闹闹说。 “一共也就三米来高,我懒得爬,乾脆就跳下去了”铁板下传来了白璟分贝骤减的声音。 “下面情况怎么样?空气好不好?”闹闹追问道,“有没有老鼠啊?” “等我先找找灯,我靠,条件搞这么好——”下面传来了隱隱约约的骂声,“行了, 空气好得很,下来吧—..不用怕摔著,我会接住你的” “他为什么忽略了老鼠的问题——不会真的有吧姐夫?”闹闹担心地问,“我很怕老鼠啊。” “可能只是没听见吧。”周悬问,“你怕老鼠,那怎么不怕小尾?” “因为小尾是仓鼠,我怕的是那种尾巴又粗又长的大耗子!” “那要不要我先下去?” “別了,还是我先吧。”闹闹也开始有样学样地掀开板子,倒车入库,“比起有老鼠,我更怕那种突然到来的电影桥段。” “什么桥段?” “就是我一个人留在上面,刚准备下去的时候,结果房间的门在千钧一髮之际突然被人推开—你懂吧?”大概还是为了缓解紧张,闹闹边爬边叨,“我先走一步了,姐夫。万一倒霉真有人进来,你记得大声叫救命啊。” “好,你小心点。” 伴隨看闹闹的进入,铁板再一次闭合,留守原地的周悬哪怕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到下方传来的,来自闹闹的隱约惊呼声。 “这么好的隔音效果么?”环抱著这样的念头,周悬也不再犹豫,学著两人刚才的样子爬进了床底,成为第三个倒车入库的成员。 盖板刚一掀开,脚都还没来得及落到楼梯上,他就听见了闹闹口中冒出的一连串“我去我去我去!”的动静。 周悬踩著楼梯,迅速地下降,没两秒钟,他的双脚就重新落在了夯实的地面上,开始观察周围的场景。 应该说是预料之中,这座“秘密基地”的面积,差不多约等於楼上一间半屋子的大小,他的头顶就是几条明亮的白炽灯灯管,墙壁、天板上不出意料地全都贴上了黑色吸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音乐工作室。 楼梯的一侧,就是一张两米乘两米的大床,床上用品也不再是简单的木板加床单了事,而是弹性十足的席梦思配上柔软的空调被。 环视四周,可以说,楼上所缺乏的“生活气息”在这里得到了一併满足,不光办公桌、沙发、电视机、桌上型电脑、空调冰箱等等家具一应俱全,床头柜上更是摆了一台经典和情调並存的黑胶唱片机,贴墙摆放的橱柜里,除了码放整齐的唱片以外,甚至还有红酒和几瓶威士忌。 除此之外,地下室左侧的区域,还有一个单独规划出来的,铺著几张瑜伽垫,架子上放著方便替换的运动鞋,以及哑铃、健腹轮、跳绳等器材的简易健身区。 至於白璟和闹闹所在的右侧区域,虽然还不知道他们正在面对那面墙壁,专注地在“围观”什么东西,但从一旁工作檯上的长焦相机,可移动、摺叠的支架,以及黑色帆布和各种工具都能看出,这里是和摄影工作有关的区域,主人隨时可以搭建出一间能够自己冲洗照片的家用“暗房”。 现在周悬终於明白,白璟在进入这里后,说的那句“我靠,条件搞这么好”是什么意思了。 这里確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人人都想拥有的秘密基地没错,集生活、锻链、工作, 以及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发现的各种功能一体,在某些科幻小说中,甚至都可以用来充当末日危机爆发后“安全屋”。 当真是別有洞天,难以想像一座停办的电镀加工厂下方,居然会存在这样的一座秘密基地、秘密房间。 它的主人,也並不是什么鬼魂或者妖怪、苦行僧,而是一个人类。 一个有正常欲望的人类。 周悬来到闹闹和白璟身边,跟隨著他们的目光,一起看向那面墙壁。 应该说並不让人感到意外,这是一面钉满了照片,那些照片又被很多红色的丝线串联在一起的照片墙。 周悬看著那一张张清晰度算不上很高,但中心基本都会出现一只“飞碟”形状物体, 绝大多数都以黑白的方式呈现的老照片,轻声问闹闹:“这些都是ufo吗?” “嗯,大部分是。”闹闹的手指顺著那条丝线,在那些照片之间缓缓移动,“这是九十年前,俄亥俄州发生的那次ufo目击事件;这张是拍摄於八十年前,新泽西州的莫里斯郡的发生的ufo目击事件一一原本是一段录影,这里只截取了ufo出现时的那一帧。” “这张是拍摄於苏格兰外赫布里底群岛的这是波兰恰普利內克的还有比利时那慕尔—奥伯维萨尔镇”虽然这些照片的右下角都標註了时间和拍摄地点,但从闹闹的反应来看,她並不是只是跟著这些备註照本宣科,而是真的能够精准的辨別出来。 “这是发生罗斯威尔事件的那座农场,据说当时在这里发现了很多来歷不明的金属碎片;在几日后,农场附近的一片荒地上,又被人发现了金属碟形物的残骸,和几具体型瘦小、毛髮、大头、大眼、小嘴巴,穿整件的紧身灰色制服的户体。”闹闹指看少数的一张没有出现ufo的农场,和另一张荒地的照片说道,“这两处现场当日就被军队封锁,后来更是成为了为调查不明飞行物而制定的『蓝皮书计划”的启动契机之一.“ “这是cropcircle,也就是俗称的麦田怪圈.—.—“ “这是帕斯卡古拉事件中,两位当事人受採访时拍下的照片,他们宣称自己曾经被外星人虏入飞船” 周悬配合著闹闹的解说,用目光缓缓地扫视著这一整面巨大的照片墙。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这些照片被一枚又一枚的图钉,钉在这面蒙著黑布的泡沫板上, 又被图钉上绑著的红线串联在一起。 看起来他们其中的关联,是按照拍摄时间、地点、以及事件类型而確认的。从整体上看,就像是一张丝线交错的蛛网,从俄亥俄州到新泽西莫里斯镇,再从不明飞行物目击事件,到某个农民的家里被从天而降的金属块砸穿了屋顶的狼狐景象。近现代发生的,但凡有点名气、留下了照片资料的外星人、不明飞行物目击事件,恐怕都在这里了。 而照片墙的右下角则是一块单独整理的区域,照片的角落的註明都是国內的城市,跟那张巨大的蛛网相比,这一块无论是照片还是照片间所串联的红线都相对少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国內並不常发生这类事件。 “再看这张”闹闹指著那里的其中一张,背景一片漆黑,只有一个若隱若现的光点,角落还备註了“anping”照片,“这张照片是我拍的,当时投稿到了杂誌社,还获了奖—-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开始正式对外星人產生兴趣,选择了现在的这份工作。” “嗯,我记得。你给我和你姐看过。”周悬嘴上应和著,目光却已经转移到了照片墙的顶端。 那里有一串有被人用红色油漆,漆上的英文字母,算是这面墙上的照片做出了一个总结。 etraterrestrialbeing。 翻译成中文,就是“外星人”的意思。 第341章 倒戈的姐夫 第341章 倒戈的姐夫 周悬望著这面照片墙上,那些如蛛网般的细密丝线,再看看头顶的那串代表著外星人的英文字符,“etraterrestrialbeing”。 此情此景,令他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本屠龙题材的小说。 书中,某位偽装成了无能司机,其实身怀超级血统的屠龙者,就是潜伏进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厂区里,每日住在员工宿舍,过著表面上平凡且乏味的生活。 可实际上,那位屠龙者的床下就连通著一个像是这间地下室一样的秘密基地,里面有抽不完的雪茄、喝不完的美酒、昂贵的相机收藏和经典的爵士唱片一一屠龙者一开始就没打算过什么低调的生活,上面那件朴素的房间,不过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烟雾弹而已。 与此同时,屠龙者的基地里,也有著一面类似这样的“蛛网”,蛛网上串联了许多照片、新闻简报或者手写的卡片,每一张纸片都对应看一个事件,一个和“龙”有关的事件。 屠龙者將那些信息串联在一起,最终结成的就是这样一张错综复杂的网,那张网的尽头所对应著的名字,是那本小说中象徵著一切的终焉,某条会给世界带来毁灭的巨龙的名字,“nidhogg”,也就是尼德霍格。 回归现实,““nidhogg”和“etraterrestrialbeing”虽然是毫无交集的两个词, 甚至它们的来源都不属於同一语系,但它们同样在一面匯总了大量图文信息的照片墙上出现,想来两者之间还是存在著某种共性,某种寄怀著创造了它的主人心意的共性。 如果说,小说里的屠龙者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寻找到那条龙,那么,这间秘密基地的主人,小陈,他设立了这么一面照片墙的目的,大概就是“看样子他是个专家,这是要奔著找外星人去啊。”背著手的白璟笑了笑,隨即低头看向原本的兴奋、激动,现在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闹闹,“看见自己拍到照片也被收录在这里,有没有一种荣幸的感觉?这证明你的照片得到了专家的认可啊。” “不知道—我说不上来。”闹闹呼出一口气,声音略有些低沉,“可能是刚才说了太多话,我现在感觉有点缺氧—” “要去坐一会儿吗?”周悬关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没关係姐夫。”闹闹低声说,“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你指这面墙上的照片,还是指製作了它的人?” “都可以。” “那我就只说我看到的吧。”周悬看向另一侧墙壁上,那面裱装好的“安平市中小学生“科学之光”摄影比赛,小学组一等奖”的奖状,又看了看照片墙上被划分在国內那片区域中,部分没有標註时间、地点的照片,“他本人对摄影很有研究,甚至有自己的暗房,会自己洗照片。所以我想,这些没有標註时间的照片,大概就是他自己拍到的吧。” “嗯,很有可能。”闹闹看著那些照片中隱隱约约能看出『飞碟”轮廓的光点、光团,附和道,“在进我们单位之后,国內稍微有名一些的ufo照片我基本都看过,但这几张是例外,我完全没有印象。” “虽然我没有见过外星人,但我想,要拍下这么多照片,一定不可能全都是偶然事件,他必然为此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一一他是一个像你一样的外星人爱好者,这一点无用质疑。”周悬说,“而结合这座秘密基地本身的情况,我认为这面照片墙应该已经存在很久了,至少要早於这个协会成立之前。” “我记得,小陈曾告诉我和白璟,说他是因为会长的“人格魅力”,加上自己从小就喜欢看科幻小说、对宇宙的事很感兴趣,才会选择加入协会。听起来他似乎没有说谎,但实际上,他还是淡化了自己对外星人的喜爱程度。”周悬冷静地说,“只是“对宇宙的事很感兴趣”,可不会搞出一面这么庞大的照片墙来他看起来是想要依靠这些照片来找出一些“规律”,一些能够帮助他寻找到外星人的“规律”。你觉得呢,闹闹。” “我我不知道,姐夫。”闹闹嘆了口气,“这面墙上的照片我大部分都见过,但对我来说,也不过是知道“这些地方出现过外星人”而已,我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些信息综合起来老实讲,我其实都不太看得懂这些串联起来的线到底代表什么我是不是太业余了点?作为科幻杂誌社的新人编辑。” “原来你刚才是在为这件事失落吗?”周悬失笑道,“看不懂也很正常吧,这只是代表了他个人思考的过程而已,在他真的找到外星人之前,谁能证明他找到规律就是正確的呢?” “可是,他很可能已经找到了呀———” “行,打住,轮到我了。”白璟拍拍手,强行中断了她的“不自信”发言,“对於小陈同学,我只简单扼要点明他的两个特点,注意听好。” “一个是『他是个疯子』,另一点是『他很自负』。”白璟竖起一根手指,“很显然,他是一个沉迷外星人,为外星人而偏执、疯狂的疯子。因为只有疯子才会在搞出这么一面照片墙,指望通过这些真假不明、上个世纪的老照片来找到外星人。” “那我呢?”闹闹指了指自己,“我不是也相信有外星人存在吗?” “你跟他又不一样,你家里有这么大的一面照片墙吗?你会因为在上面玩了几下翻绳,就以为自己找到了外星人出现的规律吗?你会为了找外星人在邪教组织里当干部吗? 说到底,跟他相比,你最多只是个外星人爱好者而已,人家可是都把这当成职业了。”白璟认真地说,“何况,你可是自己人,是我可爱的小妹妹,我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人是疯子?如果你是疯子,那跟你一起行动的我和小周成什么了?” “嗯我觉得你完全可以不说后面那半段。” “现在说第二点,自负。”白璟竖起第二根手指,“自负指的是,他原本可以像你一样,把这些自己拍到的照片投稿到杂誌社,分享给更多的“同好”。” “但是他没有,他选择隱藏这个秘密,把这些照片留在了这面,只有他知道的照片墙上。” “这因为他小气吗?他想要独吞这个秘密,每天在被窝里偷著乐吗?”白璟自问自答,“不,在我看来不是的,他只是有一些聪明人的通病而已。” “聪明人最容易觉得別人都是傻子,觉得別人都不专业,別人都没有他懂外星人,这就是自负的一种体现。所以比起捨不得,我更倾向於“不屑”一一他不是出於自私的目的,他只是单纯地不屑跟人家分享自己的发现。” “看看这间秘密基地吧,多么温馨的小屋啊,这傢伙其实比谁都明白『享受』是怎么一回事,故意把上面的房间搞得像是苦行僧住的地方,只是他给自己做人设、用来迷惑人家的手段而已一一看人家傻乎乎的被骗,他心里估计直乐呢。”说到这儿,白璟忽然微微一笑,“只可惜,他遇上比他更聪明的我,这点小心思在我看来,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程度的心理活动而已哇哈哈哈— “看起来他只是想强调,自己“比聪明人更聪明”这一点而已——”听著听著忽感不对的闹闹,在周悬耳边小声说。 “乾脆別理他,参观一下这里如何?”周悬建议道。 “好主意。” 十分钟后。 “唉,真是可恶的傢伙。”闹闹一屁股坐在了那张软软的床上,看著一旁被隨手坨成一坨的被子,吐槽道,“让別人住宿舍,自己却住在这么好的地方,果然之前的平易近人都是装出来的,我只看到了满满的阶级主义色彩、奢靡主义还有居高临下!” “估计別人等十点钟熄灯入睡之后,他就会来到这里,开始属於自己的夜生活吧。”周悬看著床头的那面对准一楼走廊的监控面板,和只要打开就能听到轻微杂音的迷你音箱,“他担心可能有人会半夜来找自己,所以准备了一套能够隨时捕捉上面动静的监控设备,好让自己能够第一时间返回地面。” 刚才他和闹闹还有白璟一起,把这座位於地下的房间逛了遍。 应该说,作为秘密基地,这里的秘密好像比预想中的要少一点。 除了从那面照片墙可以看出,小陈確实是个搞不好在闹闹之上的『超级外星人粉丝”以外,就只剩下一只藏在橱柜最后一格,他们打不开的保险箱了。 床底下也检查过了,没有第二道暗门存在,也没有想像中有力的情报、危险的武器、 违法的帐单。 虽然位於地下,但从性质上来说,这里的主要职能还是“臥室”,一间或许会惹人羡慕的臥室,仅此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姐夫。”闹闹直接倒在了这张鬆软的大床上,有些迷茫地望著天板,“我总觉得,这个小陈做的事情,好矛盾啊。” “比如什么?” “如果他真的像白璟说的那样,是个那么自负的聪明人,那他应该对协会的那套一听就是为了骗钱的说法,感到很不屑才对吧?可他又为什么会加入他们呢?”闹闹不解地说,“还是说,他只是单纯为了敛財,才跟著协会的人一起干总感觉这不符合他孤高的人设啊。这种人会看得上这些不乾不净的钱吗?” “你说的孤高,是指他拍到了ufo的,照片却不投稿到杂誌社,只是留下来自己欣赏吗?”周悬问。 “对啊。”闹闹说,“他拍到的照片可比我之前投稿的那张要清楚多了。我如果也拍到了那么清晰的uf0,肯定巴不得跟全世界的外星人爱好者一起分享的。” “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因素呢?”周悬在她身边坐下。 “嗯——多半是吧。一个让他不得不自相矛盾,选择加入这个外星人协会,跟他们一起骗人的因素——.”闹闹嘆了一口气,“其实我心里有个答案,但是说出来又怕姐夫你觉得我刚才说这些,是『为了这碟醋才包的这顿饺子”。” “你是想说,那个因素,就是这里真的有外星人,对不对?”周悬预判了她的发言,“因为小陈是个研究外星人的“专家”,所以我们可以通过他的行为反推出,这座基地里可能真的有外星人存在,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小陈会甘愿加入他们,说著违心的话,帮他们招募会员。” “你太懂我了,姐夫——” 闹闹苦笑道,“不过我感觉这话如果从我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千方百计地给你洗脑,说服你你支持我似的。” “这没什么,闹闹。”周悬平静地说,“正好,我也想趁著这个机会,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 “姐夫你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外星人吧?”闹闹笑了笑,这次轮到她预判周悬的发言了,“我能看得出来,你对这种事不怎么感兴趣,以前愿意听我说,也只是因为『是我说的”,所以你才耐著性子听的。” “是的,我確实不相信世上有外星人存在,哪怕看到了那面照片墙,我也不认为那能说明什么一一或许就像这个协会的无神论者一样,出於某些原因,他们坚决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佛存在。而我,就是他们的反面,无论別人怎么说,我都不觉得外星人会是真实存在的。”周悬点头承认了,“当然,我不是否认宇宙里会存在其他的生命,我只是觉得,他们不见得会是以那种形式存在——你懂吗?” “懂,开著uf0,穿著制服,看起来可能跟人类很像,也可能是大脑袋的章鱼哥,对吧?” “嗯,这就是我的想法,所以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看过科幻杂誌;你姐姐也跟我差不多,我们小学、初中的时候,更多看的是《知音》和《故事会》。”周悬说,“但这並不代表我不支持你,我现在仍然觉得你选择去科幻杂誌社上班是件好事,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从事自己热爱的行业。” “当然我也承认,我有设想过,这必然会是一次『失败的寻找外星人计划”,並希望藉此能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外星人,希望你以后不要在为此而过度沉迷,以至於身处险境一一这一次你遇到了我,但下次就不一定了。我不会每一次恰好都出现在你身边, 你姐姐也一样。” “只不过话虽如此,但我也不会因为这种想法,就故意、想方设法地去证明『外星人真的不存在”,这不是我的性格一一人或许没有办法做到永远客观,但我认为在这件事上,我是客观的:存在的东西就是存在,不存在的东西就是不存在,你、我,谁去证明, 去不去证明,都不会改变既定的事实。” “所以,外星人存在也好,不存在也罢,也许这次我们会找到答案,也许不会,这件事或许没有那么的重要。”周悬说,“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做好心理准备,闹闹一一就算结果不尽人意,那也没有关係,因为人生中大概还有许多远比这更重要的事,不要为此而气馒。” “姐夫”从来没听过周悬像是这样坦诚地说著心里话的闹闹,眼眶有点湿润了一除了亲人,还有谁会像是这样,无条件地包容你去犯错,又在你马上摔个跟头的时候跑出来,及时扶你一把,鼓励你,说“没关係”呢? “听我说完。”周悬拍拍她的脑袋,“关於小陈的事,就现阶段收穫的情报而言,让我不得不认同你的看法一一除了这里真的存在外星人,或者与之相关的东西以外,我暂时想不出还有什么別的理由,会让他做出这些自相矛盾的事。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不够聪明,我不了解聪明人的想法。” “姐夫你是说.”闹闹瞪大了眼晴。 “別高兴的太早,在看到真正的外星人之前,我还是保持我之前的態度一一或许我们只是暂时没有找到更关键的情报而已。”周悬笑了笑,“反正在午夜到来之前,这件事的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的说起来,下午我们就要去听会长的讲座了,要不要先打个赌? 就赌他是不是真的外星人混血。” “不要不要,会长肯定是假冒的!我才不赌嘞!”闹闹在这件事上倒是保持著冷静,“要赌肯定是赌,这里到底有没有外星人不,保险一点,还是赌ufo吧?” “行,我赌uf0不存在。”周悬伸出手,“两百块。” “行!我接了!”闹闹也伸出手,“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342章 银河与恋爱脑 第342章 银河与恋爱脑 “好啊,你们这两条咸鱼,我在努力地破解保险箱的密码,你们居然在这儿偷懒。”白璟背著手来到床边,看著咸鱼躺的闹闹和无所事事地看著监控屏幕的周悬,喷喷道,“你们的气势去哪里了气势,这是要和邪教组织成员同流合污,自甘墮落吗?” “我刚才解读照片墙把气势用完了,现在正在重新蓄力中。”闹闹嘴里发出“听啊啊”的怪声,隨后一个鲤鱼打挺重新坐了起来,“好了,我蓄力完毕了!下一站去哪!”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刚才得到了姐夫难得的“鼎力支持”,她现在斗志满满,下定决心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外星人和ufo给挖出来, “喔,你调整的还真快。”白璟说,“不过你不是应该先问我,有没有顺利解开保险箱吗?” “你解开了?” “当然没有,你以为我是谁?专业开锁的师傅吗?”白璟摊手,“我原本想试一下周悬家门的密码来著,结果却发现那是个八位数的保险箱,就只好作罢了一一毕竟那串神秘数字,但凡少一个就没味儿了啊。” “那你还让我问什么!”闹闹给了他一拳。 “人总是要有积极尝试的精神嘛。”白璟笑眯眯地说,“虽然我坚信那只箱子里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过既然打不开,那也就没办法了。” “下面我宣布一下咱们今天剩余的安排。”白璟拍拍手,“一会儿从这齣去后,先去食堂等开饭,吃完饭回去睡午觉,睡到下午去听会长大人的讲座,听完讲座再去食堂吃晚饭...” “等等等等,我怎么感觉全都是食堂食堂食堂。”闹闹皱眉,“我们不是刚吃过早饭吗,怎么感觉这一天就净是吃饭了。” “没办法啊,人家大光头都说了,除了那间仓库以外,其他地方都是畅通无阻,隨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逛两圈的。这免费能去的地方,想想也知道没什么可调查的吧?难道我们要去阅览室看《星球大战》不成?”白璟说,“要不是不去听讲座,容易暴露咱们不是忠实宇宙信徒的身份,我觉得连这一步也能免了一一比起去听会长的讲座,咱们晚上直接“夜袭”会长宿舍,跟他来一场面对面的灵魂交流,不是来得更有效率吗?” “你是说————·咱们今晚要来场大的?”闹闹睁大眼睛,“很狂野的那种?” “不然你还指望,他们真的请咱们去看外星人吗?”白璟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深沉地说,“小妹妹你听好了,这是你步入社会后要上的第一堂课:有些真相,等宇宙回应是靠不住的,还是得用拳头砸出来才行啊。” “用拳头砸出来的確定是真相,而不是保护费吗?”周悬拨开了白璟的手,禁止他传授其他行业的奇怪心得给自家妹子,“既然这里已经没有有价值的情报,那就准备上去吧,他们的会议估计差不多也要结束了。” “別看急嘛,不差这两分钟。”白璟走到对应头顶白炽灯的开关边上,“咱们跑路之前为了別留下痕跡,至少得把灯给人家关了,正好我可以给你们展示一下,这座秘密基地的另一幅『景色”。” “啥景色,关了灯会有鬼跑出来吗?”闹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別问啦,做好准备,抬起头。”白璟笑眯眯地说,“三,二, 一在倒计时结束的瞬间,白璟“啪”的一声关掉了开关。 失去了唯一光源的地下室顿时陷入黑暗,保持著仰头姿势的闹闹,很不適应地闭合一下眼睛,直到视网膜上残留的光斑褪去后,她重新睁开双眼。 “这,这是————”闹闹看著眼前的这一幕,惊讶地张开了嘴。 此刻,位於他们三人头顶的,是一片由无数颗散发著莹绿色光芒的“光点”所组合而成光带,就像是一条位於天上的灿烂星河,从一端到另一端,横跨了这座秘密基地的顶端;其中甚至能看到一些明暗不一,拥有明显特徵的“图形”,它们有的好像展翅飞翔的雄鹰、有的好像手持弓箭的人马。 那是星座,它们本该在遥远的天穹之上,可现在却好像近在尺,触手可及。 这一刻,闹闹终於明白了白璟刚才所说的“景色”是在指什么。 “这就是我刚下来的时候看到的东西。”黑暗中,传来了白璟平静的声音,“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空间传送装置,把自己送到了空间站去了呢。” “他在自己秘密基地的天板上,模擬出了一片银河———”闹闹喃喃道,“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夜明珠吗?” “是夜明珠那还得了?”白璟笑了,“只是人造夜光石而已啦,天板上不是铺了一层隔音吗?这些石头就嵌在隔音里,它们在灯亮的时候吸收光亮,在灯灭之后又放出光亮,组成了这么一道迷你银河。” “可以想像到吧?那傢伙每天临睡前,就是望著这么一片自己的『杰作”进入梦乡, 和他一直以来所追逐的外星人,在银河的某个角落相会,畅谈宇宙、母星,和那些个不值一提的儿时梦想。”白璟轻轻一推闹闹的肩膀,“就像是现在这样真是个懂得享受的傢伙,不是吗?” “怎么莫名感觉有点浪漫呢”顺势躺倒的闹闹,望著那片璀璨的银河,痴痴地说,“感觉我的科幻少女心要开始燃烧了————.” “提问!针对科幻少女!”白璟嘿嘿一笑,“在如此浪漫的银河之下,如果有人在这儿跟你表白,你会接受吗?” “不会。”没想到,闹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是吧?”白璟疑惑道,“就算是冷静的回答,应该也是『那得看对象是谁,够不够帅』之类的啊。你是不是代入哪个仇人的脸了?” “只是因为这里的秘密太多了,我不喜欢有太多秘密的人而已。”闹闹呼出一口气,“这会让我觉得好累,我斗不过太有心眼的人大家都不喜欢和太有心眼的人谈恋爱吧?” “喔,我以为你是恋爱脑那一卦的。” “呵呵—实不相瞒,本人就是恋爱脑。”闹闹说,“不过恋爱脑只是会在喜欢上別人的时候丟掉脑子而已,无欲无求的还是就可以保持冷静的一一理论上说,精神病人不发病的时候也算是正常人吧?” “看来你这是有过经验啊。” “那当然,我都快二十三了好不好,要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岂不是很丟人?” “闹闹你有谈过男朋友啊?”黑暗中的另一边,传来了周悬问询声,“我都没听说过,什么时候的事儿?” “高二的时候吧,我们那是地下恋情,不光姐夫你不知道,我姐也不知道呢一一我也得有点秘密不是?”闹闹嘿嘿笑道,“他是我们班的班草,人长得特帅,球打得特好。” “他追的你吗?” “都说了人家是班草,那能是人家追的我吗?肯定是我追的他啊。”闹闹说,“不过说来惭愧,还没满一个月我就被甩掉了。” “真的假的,你那时候很丑吗?”白璟看著黑暗中闹闹的侧脸,“看不出来啊。” “应该算丑吧?我那个时候可是牙套妹。”闹闹说,“姐夫你应该还记得吧?高一下学期的时候你和我姐还来接过我放学呢。” “对於高中生来说,肯定不算丑。”周悬很客观地说,“初高中的时候,按说应该是一生中最不好看的一个年龄段吧?” “多谢姐夫,多谢姐夫。”闹闹拱拱手,“不过我应该也不是因为丑被甩掉的就是啦。” “因为他不喜欢外星人,你们兴趣不合吗?”白璟问。 “什么话,那个时候我也还没对外星人感兴趣好不好。”闹闹说,“就是有一天晚自习之前,他主动跟我说,要不要去逛操场那个时候大家都很不好意思嘛,谈恋爱別说牵手了,单独在一起逛逛的机会没有,所以马上就答应了。” “就这么逛了两圈,我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闹闹抓抓头,“现在想来,当时我果然不该问的,因为那傢伙马上就顺著我的话,说“我想了想,大家要不要做回朋友?』。” “我一愣,一句“这是要分手的意思吗?』都没过脑,就从嘴里问出来了。”闹闹回忆道,“结果他还跟我强调,说不是分手,就是从男女朋友变回普通朋友而已。” “这不就是分手吗?”周悬说。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他说不是就不是吧。”闹闹说,“当时我虽然方寸大乱,但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强装镇定地问他,为什么要变回普通朋友呢,是因为他不喜欢我了?喜欢別人了?” “你会问这种问题,就说明你已经不镇定了吧?”白璟好笑地说。 “反正我的语气是很镇定的就行啦。”闹闹摆摆手,提醒他不要插嘴,“结果他的回答可官方了,说不是的,他还喜欢我,只是他觉得我们这个年纪,应该把重心放到学业。 他还说,未来还很长,等我们高三毕业了,都考上了心仪的学校之后,如果还相互喜欢的话,或许就可以再从普通朋友,做回男女朋友了。” “確实很官方。”白璟摸摸下巴,“后来你们和好了吗?” “和好个头啊,我再恋爱脑也不能相信这种理由吧?再说他高考完就直接復读去了, 这都没满足『考上了心仪的学校”这个条件呢。”闹闹说,“可当时都听他这么说了,我又能说什么?只能强忍著伤心,说好吧,那就做回朋友吧祝你一切安好。结果回寢室就没绷住,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哭,就这么哭了三四天才缓过劲来唉,说多了都是泪, 这些高中男生果然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也不知道他后来復读了几轮,现在读大几了。” “所以你大学没谈男朋友,就是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吗?”周悬问。 “那倒不是,单纯是大学里遇到的帅哥,处著处著不知怎么回事儿,都变成哥们儿了,一个来电的都没有,搞得我的恋爱脑无用武之地啊。”闹闹望著头顶那片人造银河中,天鹰座范围內最亮的那个、被称作牛郎星的光点,忽然问道,“姐夫你是恋爱脑吗?” “我?”周悬想了想,“应该不算吧。” “嗯———-也对,姐夫你长得就不像恋爱脑。”闹闹又问,“白璟你呢。” “愚蠢的问题。”白璟反问,“你见过恋爱脑的渣男吗?” “也对,跟我姐夫不一样,你长得就很像渣男。”闹闹深以为然,“不过渣男一般会承认自己是渣男吗?” “说明我是有良心的渣男,俗称优质渣男。”白璟嘿嘿笑道。 “那渣男会借著这么一片银河,跟心爱的女人表白吗?”闹闹问。 “不会。” “为啥?” “因为人造夜光石太掉价了,夜明珠才配得上我喜欢的女人身份。”白璟说,“別把我跟这些小年轻的价值观混为一谈啊,我们大人,谈恋爱可不能光有浪漫,也得看点现实。” “行吧,这一套话术也很渣男,我认可你了,你就是安平市最渣的男人。”闹闹双腿一伸,从床上坐了起来,“我饿了,吃饭去吧—-刚才的事要帮我保密喔。” “有必要吗?”白璟问,“作为被甩的经歷,刚才故事也不算奇葩吧。” “是啊,但一般说完自己的秘密,不都是应该这么对听眾这么强调一下吗?不然显得我很不自爱啊。”闹闹在黑暗中摸索,“楼梯,楼梯在这儿那我就先打头阵上去了哈,姐夫,监控里確定没別人吧?” “没人,放心上去吧。”周悬也站了起来,“我们马上跟上。” “嗯嗯,我去也!” 楼梯这种东西总是上去比下去安全,闹闹很利索地向上爬著,没几步就摸到了头顶的铁板,给这片银河开了个窟窿,翻身离开了这座秘密基地。 这些,黑暗中就只剩下了周悬和白璟。 只不过他们谁都没有跟上的意思,在看到盖板重新合上后,才由周悬低声发问道。 “那只保险箱里有什么?” 第343章 情报也不一定是越多越好·上 第343章 情报也不一定是越多越好·上 “那只保险箱里有什么?”黑暗中,周悬看著白璟,问道大家认识了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刚才他和闹闹聊天的时候,看白璟表示自己要蒙一下保险箱的密码,在那儿鬼鬼崇票地蹲了半天,周悬就知道他是准备偷偷把箱子开了。 至於为什么这件事要等闹闹不在的时候再聊,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正常人类不可能做到短时间內破解一只保险箱的一一总不能把之前的理由再用一次,说小陈忘记了给保险箱上锁吧? “三样东西,准確来说是三个种类。”大概也知道时间有限,白璟竖起三根指头,少见的没有卖关子,“第一类,是钱。里面有成捆的百元大钞,和几块金砖,金砖上没有印任何一家金店的招牌,也没有收据、证书。” “真货么?” “嗯,纯度很高,也不是用点石成金术变出来的。”白璟点头,“钱也是新钞,连號的。” “第二类,是一袋散装的白色药片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確,我只是觉得它长得像药而已。”白璟把一枚用纸巾包著的小药片,抖到了周悬手里,“好在有实物为证,看到这玩意儿的第一眼,除了“药片』以外,你也想不出別的词吧?” “你就这么把保险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没问题吗?”周悬皱著眉头,看著手心里那枚约莫甘草片大小,但是纯白色的小药片。 不过也確实,任何人看到这玩意儿的第一反应,除了“这是一片药”以外,应该也想不出別的什么形容词一一或许是有什么行业內约定俗成的规矩吧?市面上常见的这种造型的药片,不说一千,百来种还是有的。 “放心吧,那一袋里至少有二三十片,少这么一片看不出来的。”白璟说,“再说东西都到手了,现在有问题,也只能当没问题了。” “药么—”周悬用纸巾重新把药片包好,塞回了口袋里,“还有什么?” “还有一用橡皮筋绑起来的照片。”白璟边摸手机边说,“能看出拍摄时间是晚上,照片里看著像是有一个冒著火的东西,从天上往下落。” “冒火?类似流星?” “不,不知道,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得出那个东西掉下来的位置距离拍照人很近,最多不过三四百米。” “这也能看得出来?”周悬问,“可能只是调了焦距,拍出来才会显得很近吧?” “那是因为照片里还有別的参照物。”白璟把打开了相册的手机递给他,“原件我没拿走,只是把那些照片摆一起拍了一张,你看看就知道了。” 周悬低著头,凝视著手机屏幕上白璟拍下的那一串,成排铺开的照片。 正如白璟所言,这些照片的背景色均是一片漆黑,他能看到一个隱约冒著火光的东西,从夜幕中中逐渐下落的全过程一一在火焰的干扰下,仅仅依靠这些照片,的確很难辨认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其中有些照片还略有些模糊,他不太懂摄影,只能猜测大概是举相机的人一直在为了跟拍而调整镜头,导致有些手抖。 就这么,到了最后一张照片,那个下坠的东西在连续下移的镜头中,只剩下了一点点微弱的红光,可能是已经触地了。 同时,也因为镜头对准方向的不断调整,摄影师身前的两道身影,被一起收录了进来那是两个人,一个戴著眼镜,手搭凉棚,漏出半张侧脸;另一个人则背对著摄影师,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长什么样,但那颗亮的光头,已经足够表明他的身份了。 “这是—”周悬一脸古怪的表情,“金万年和大光头?” “四眼是不是金万年还有待商权,那么光的脑袋,大光头应该是没跑了。”白璟点头,“可惜上面没有註明时间,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你再把最后一张照片放大点,那个从天而降的玩意儿消失的时候,旁边被拍到建筑是不是有点像是这儿的厂房?” “看不太清楚,太黑了。”周悬依言用手指放大照片,仔细看了半天还是摇摇头,“只能看出是房子,那个东西掉到一片建筑群中了。” “你觉得那是什么?”白璟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但想了想还是没叼上。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我很想说我不知道。”周悬说,“但现在看来,那搞不好是个从天上掉下来的ufo “嘴。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周道长。”白璟说,“因为那是小陈拍的,又出现在保险箱里,所以你才会这么想吗?” “也有可能。”周悬沉默了一下,才严肃地问道,“这世上真的有外星人吗?” “这事儿问我,你就算是问错人了。”白璟笑了笑,“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也觉得这事儿很邪门吗?从看到那些共享不对,是动感单车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你活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见过?” “没,一次都没有。”白璟说,“我现在极度怀疑我跟外星人缘分欠缺一一昨天如果不是你跟著,我觉得我都够呛能遇到金万年缘分的事儿真是说不准啊。” “我以为你是提前知道了点什么,才硬要我过来。”周悬说,“意思是,我们现在完全陷入被动了?” “我倒觉得,现在是敌在明,我们在暗。”白璟晃晃手机,“能想到把重要的东西收藏在保险箱里,就说明他对咱们能做到的事一无所知,不是么?” “只是他们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而已吧?”周悬说,“顶多是平手。” “平手还不足够吗?这可是人家的大本营啊。”白璟提醒道,“你总不会要这个时候退缩吧?你刚才和你们家小妹的对话我可以听到了,就当是为了那两百块的赌注,你也得坚持下去啊小周。” “继续这样下去,那两百块我恐怕是保不住了。”周悬望了一眼头顶的“银河”,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嘆气的衝动,“算了,先上去吧。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看什么感觉都跟外星人有关係,我需要冷静一下—“ “嘿!你们俩在磨蹭什么呢!我都等老半天了!”正说著话,头顶的盖板忽然被人打开。 “?你们这是在拍照吗?”闹闹刚探出头来,就看到白璟手里正在发亮的手机屏幕“是的,我们临时决定以“银河』为背景,拍照留念一下。”白璟反应很快地答道,“虽然只是人造夜光石有点没牌面,可来都来了,总该留下点纪念吧?” “不是吧!拍合照为什么不带上我!”闹闹埋怨道,“太不讲义气了吧!” “那你再下来,咱们一起拍一张。”白璟冲她招招手。 “上去了还下来,这么不严谨真的没关係吗?”闹闹皱眉,“这里是邪教大本营吧?” “你不下来,我们就拍完上去了哈?”白璟装模作样地举起手机。 “別,我马上下来!”这招对闹闹果然有用,她马上开始倒车入库。 “小心別摔著,闹闹。”周悬提醒她。 “哎呀,太黑了,接我一下,姐夫!” “行,你跳吧。” 下午,三点。 周悬独自坐在屋檐下的帆布椅上,低头回復著微信里赵海发来的消息。 努力工作每一天:周哥,你们还在那儿吗?他们不会不放你们走吧?要不要我直接报警? 周某:我们已经准备离开了,没事的。 努力工作每一天:那就好那就好。 努力工作每一天:你们调查的事有结果了吗?他们真的骗钱了人家的钱啊? 周某:有点眉目了,但保险起见,还需要从长计议一下。 周某:这件事你先別外传,也別报警。 努力工作每一天:放心周哥,我这个人別的没有,就是嘴最严了! 周某:你明天不会再来了吧? 努力工作每一天:不会了周哥,我已经跟邪教切割了!以后就安安生生开车,再也不搞这些事了! 周某:走的时候你有跟他们说一声么? 努力工作每一天:没没没,跟邪教的人打什么招呼,我领完钱就直接跑路了! 周某:行。 周某:对了,关於之前提起过的,那种药的事。 周某:你確定,那种药是淡黄色的粉末,而不是其他,比如参杂了白色的药品什么的,对么? 努力工作每一天:確定的,就是淡黄色,甘草片的那种顏色也可能比甘草片更淡一点? 周某:好的,那我先忙去了。 努力工作每一天:好周哥,如果以后报警需要人证,我第一个来撑你!那些钱我一毛都没! 周某:嗯,谢谢,回头见。 退出聊天界面的时候,周悬不小心点到了赵海的头像,再返回来时一刷新才发现,他的微信名已经从原本的“努力工作每一天”,更新成了“当太阳升起时,就把昨天忘掉”,也不知道是在期望要忘掉什么。 “甘草片啊——”周悬背靠著帆布椅,从口袋里摸出了那颗被纸巾包裹住的白色药片,倒在手心里,凑到鼻前嗅了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裹了衣一类的东西,他並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其中也包括甘草特有的那种药香味。 从小陈的秘密基地离开、返回地面后,他们就像之前计划的一样,没有再做什么冒险的事,只是在去食堂前又特地去阅览室里看了两眼,免得后续大光头问起来他们有没有好好参观时一问三不知。 中午食堂的菜也就那么回事儿,估计是为了配合那条“合理、健康饮食”的倡议,虽然也算是有菜有肉,荤素搭配,但却没什么盐味儿,味精更是百分之百的没放,顶多就算是云华观饭菜的加强版,让人吃得有些苟且。 吃完午饭,他们便回了小院里,各自进了房间补觉,算是为之后的行动养精蓄锐。 只是周悬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因为烦乱的思绪而睡睡醒醒,睡得一点都不安生,最后索性起了床,坐在屋外发呆。 毕竟周悬也没想到,他们去了小陈的宿舍,顺利找到了他秘密基地的入口,原以为能解开一些此前的谜团,结果却是之前问题没有解决,疑问反倒越来越多了。 首先是从那面照片墙上的內容,可以看出小陈是一名比起闹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狂热外星人爱好者,由此能够推断出他加入协会的目的恐怕不简单不,说反了,应该是“恐怕没那么复杂”才对一一如果说其他人是为了敛財才加入协会,那么小陈的出发点,或许真的是纯粹为了外星人而来,其他只是捎带。 然而,这个发现看似解释了一些疑点,但实际却让问题变得更多、更复杂了。 就好像是去年的那起连环杀人犯被拋尸案,警察叔叔调查了半天,一直都无法解开为什么户体因心肌梗塞而死,又会以头朝上的姿势出现在垃圾桶里的谜团。 就在这个时候,某为路过的热心市民告知了警方真相:凶手心肌梗塞发作是因为他选择了一只妖怪下手,结果反被嚇死了;凶手之所以会以头朝上的姿势出现在垃圾桶里,不是因为他在那里躲藏,只是那新来的妖怪不谱世事,按照“垃圾应该妥善分类”的原则给他丟隨手进去了而已。 真相说完了,你是不是以为警方会感谢你,帮助他们破获了一桩疑点重重的悬案,给你发三好市民锦旗? 別想了,怎么可能。 你所说的真相,只会给警方带来新的一轮疑惑:好吧,作案手法和拋户原因確实都搞清楚了,感谢感谢不过你刚才说的妖怪是什么? 现在周悬面临的困境便是如此: 是,小陈是为了外星人来的,他知道,他也看得出来。 可是—.外星人到底是什么? 那是真实存在的生物吗? 这里真的有外星人吗? 谁是外星人? 第344章 情报也不一定是越多越好·下 第344章 情报也不一定是越多越好·下 光是一个“外星人究竟存在与否”的问题,就已经让原本坚信“世上没有外星人”的周道长倍感头疼了,更別说他们在秘密基地还有別的发现。 白璟从保险箱里找到的东西简直是一个比一个重量级,並且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帮助他们解开了一个问题后,马上又会製造了一个新的疑点给他们,就好像是多云转晴转小雨。 比如金砖和现金的发现,就解释了他们此前所不解的,协会是不是真的有这么阔气, 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发工资:答案是肯定的,大光头之前出示的照片可能是真的,这些人真的拥有大量的黄金储备,这是他们一直以来“大撒幣”的底气,这些资金就被保存在小陈的保险箱里。 与之而来的问题是:这些金砖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这些东西会由小陈保管,小陈在这个组织里到底还有多少重他们不知道的身份?难道他还兼职会计出纳和採购,是財务大臣? 再比如白璟偷出来的那枚白色药片,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周悬就立刻將这枚药片和此前传闻中那种“能够治好一切疑难杂症的神药”联繫在一起。 但疑问也是並存的:这枚看著很像是药的东西,它真的是药吗?如果是药的话,它的功效到底是什么,那些疑难杂症真的被它治癒了吗?为什么传闻中药像是甘草片粉末,可他们得到手的,却完全不长那样。 他总不能把这药吞进肚子里尝一尝咸淡吧? 最后是那叠照片的出现:先假定那个“从天而降”的东西確实是uf0,那么就做实了“小陈確实是为了ufo”才加入协会,他的目的比谁都神秘,也比谁都纯粹—“ 但是,所谓ufo到底是什么东西?驾驶它的真的是外星人吗?那晚大光头和金万年为何会和小陈待在一起,他们三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係? 这一切一切的真相,总不会真的像是闹闹之前胡乱猜测的那样,ufo失事掉在了这座基地里,被这些人走运捡到的同时还顺带得到了外星人的药品,於是他们便此为契机,顺势成立了诈骗组织不成? 这种以“真的有外星人存在”作为前提所推导出来的故事剧情,真的没问题吗? 应该说,此刻的周悬自己都不太肯定,他到底有没有被这种“处处指向外星人是真实存在”的氛围影响,以至於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从现在看来或许不去小陈的秘密基地, 阻止白璟打开那只该死的保险箱或许还好一些,反正他们今晚要做的事情都不会变,真相就在那里,也不会跑路。 让真相晚一点揭露,总好过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大脑袋外星人,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受宇宙电波的影响导致基因突变了。 “原来在协会的人眼中,世界都是长这样吗?”周道长嘆了一口气,摸出了一盒硃砂和一张符纸,垫在自己的腿上,开始画符。 总之还是先做些准备吧。 虽然也不知道,天师的符纸对外星人有没有用就是了· 不,別这么悲观,周悬。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当大光头依照约定来到小院时,午睡结束的周悬三人组,已经换上了一副全新的、充沛的精神面貌,等候多时了。 “下午好啊,胡哥。”闹闹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大光头还是惜字如金的老样子,出於礼貌地点了点头,便带著他们走出了小院,连问都没问他们今早的参观感想。 只不过,在差不多走到半道的时候,大光头却忽然主动说道:“原地举行的讲座,因为会长临时有其他安排,所以计划会稍稍有所变动,我在这儿提前跟你们知会一声。” “工作安排?”白璟歪了歪脑袋,“意思是下午的讲座要临时取消了?” “讲座照旧,只是改为播放过去会长讲座的录像了。”大光头说。 “放录像?那我们岂不是见不到会长本人了?”打从一开始就没觉得会长真是宇宙人混血的闹闹,故作惋惜地说。 “会长只是今天有事而已,以后还是会有机会见到的。” “所以—您几位之前去开会,为的就是这件事吗?”白璟试探道。 “算是吧。”大光头平静道“那会长他是要忙什么?关於母星的事儿吗?” “是会长的私事,我无可奉告。” “喔喔,好的好的。”白璟眼珠子一转,马上厚著脸皮把话题转换到了另一件事上,“说起这件事儿(哪件事啊?),我看胡哥您跟几位协会里的骨干成员关係都挺不错(你真的看到了吗?),比如小陈还有那谁谁您几位这是以前就认识了?” 大光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才摸了摸鼻子,说道:“不,我们是加入协会后才认识的。” “心虚的好明显!”大光头这不自然小动作,就连没看过那组照片的闹闹都察觉到了不对了,马上贴在周悬耳边小声地说道,“之前我看他说起协宇宙的事儿,撒谎都不带眨眼的,怎么这次表现这么差?” “可能是这个问题以前没人问过,培训不到位吧。”周悬轻声说。 “培训不到位?”闹闹被戳中了笑点,搭著他的肩低声咯咯直笑,“姐夫你真损,哈哈” “我之前听小陈说,他是出於对宇宙的喜爱,和会长本人的人格魅力,才选择加入协会的。”白璟无视了背后嘀嘀咕咕的两人,继续问道,“不知胡哥您选择加入协会的原因,是否也和小陈相仿啊?” “是的,我们这些初期加入协会的成员,都是因为类似的原因。”这一次,大光头的回答倒是很流畅,“在我眼中,会长是一位低调,却伟大、高尚、智慧的理想主义者,或许此刻的我们距离永恆和宇宙的真相还很遥远,但在会长的带领下,只要我们继续坚持走科学道路,胜利必然会到来的。” “唉!越是听胡哥你这么说,我就越是遗憾,今天没有机会和会长见上一面,和他面对面的聊上一聊!”白璟一脸“抱憾终身”的表情,有些神经质地和大光头握著手,“太可惜了!” 或许是白璟配合的表现,让大光头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发言状態还不错,他少见地笑了笑,宽慰了一句“以后会有机会的。” “看来这次是有培训过的。”闹闹小声说,“要情绪有情绪,要价值有价值,专业吶北“確实。”看著那两人边握手边走远的背影,周悬点点头。 讲座召开的地点,位於基地偏北边的一座建筑里,和那座有人把守的仓库还算近。 建筑內部经过了重新装修,已经完全看不出在电镀厂时期的本貌。 在他们一路跟著大光头上到二楼,走进一间似於学生时期阶梯教室的大会堂里时,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位置都有了主人,粗略估计一下,恐怕有近百人之多,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现阶段协会內生活的会员总数量。 “这里有不少专门从市区赶来听讲座的正式会员。”大光头適时为他们解释道,“一会儿应该还会有更多人来,先找个位置坐吧。” 说完这句话,大光头便把他们留在了原地,自顾自地走向了一个站在后排的黑衣男, 似乎是有事要聊。 周悬三人对视了一眼,刚准备默契地坐在“差生专属”的最后一排(换做学生时代, 这个点才来,后排的“风水宝地”本不该轮到他们才是,可这里的会员们都抢著往前面坐,导致最后一排空空如也),结果前面有个瞧著眼熟的大哥忽然“嘿”了一声,对他们热情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坐。 定晴一看,好像是昨天大巴车上的会员之一,深知如果不接受好意,就有可能被打上“对宇宙和会长不忠诚”標籤的三人,也只能是暗道了一声倒霉,收起了去后排摸鱼的心思,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人大哥身边(座次顺序是大哥一一白璟一一闹闹一一周悬)。 “我说怎么看著眼熟呢,原来是你们仁小年轻啊。”大哥对著白璟哈哈一笑,“我刚才看你们想往后排坐,赶紧叫你们过来了一一这儿都是自己人,先到先得,千万別觉得自已是来参观的就这么客气啊,谁让他们来得晚呢?” “嘿嘿,您说的是,我们这不是第一次来,没经验嘛。”白璟心里直骂这傢伙多管閒事,却也不敢发作,陪笑道,“不过真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多人远道而来,看来大家都很期待会长的讲座啊。” “今天人已经很少啦。”大哥心直口快地说,“也就是今天会长有事,改放录影带了。换做平时,这会儿你们得排门口去了。” “您知道今天会长来不了了?”原本还期待这些人一会儿听到会长临时有事不来的消息,纷纷骂娘的白璟略感意外地说。 “知道啊,中午吃完饭的时候就听说了。这没啥,毕竟会长也是半个地球人,是人, 就总会有点事儿要忙嘛,我们都能理解。”大哥乐呵呵地说,“我们平时在放映室里回看以前讲座的录像,都看了五六遍了,这次大家一起看,还能一起多交流交流,兴许还能有新的体会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套突然的“理解万岁”连招,也就是白璟能招架得住,“听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对今天的讲座更期待了,哈哈” 就这么,又过去了一会儿,直到在四点十分左右,这间“阶梯教室”终於快被之后陆陆续续到来会员们坐满之际,某个他们没见过的,穿著白大褂的协会成员走上讲台,跟大家正式宣布了今天会长“遗憾缺席”的消息。 不过看台下会员们淡定的样子,看来是真如大哥刚才所说,这些人都是在明確知道会长缺席的情况下,依然选择来到这里参加活动的。 “我看了一圈,好像没见到小陈的身影啊。”在头顶的灯光熄灭,幕布下降的时候, 闹闹有些心虚地说道,“不会是咱们的事儿被发现了吧?” “应该不至於。”周悬说,“如果事情败露了,新来的我们就是首要怀疑对象,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带去审问了,不可能像没事人一样带我们来这里听讲座。” “可是我看那后排的几个管事一直在说悄悄话,感觉是有点心事啊。”闹闹低声道,“难道他们是在担心会长的事儿?我听刚才那大哥说,会长缺席讲座的事儿好像是第一次发生。” “也有可能。” 正如闹闹所说,无论是那些交头接耳的协会管事们,还是会长缺席的这件事本身,確实是都有点奇怪一一偏偏是他们来看讲座的日子,在早上管事们的紧急会议结束后,会长就被宣布有事缺席了。 真的是巧合吗? 在协会们期待的目光中,投影仪的光线投射到了幕布上,录像带开始播放,一个穿著笔挺黑西装,打著领带的男子,面带微笑地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就像赵海说的一样,这个男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虽然赶不上白璟、顾乐那种“电视明星级別的英俊脸蛋”,但和普通人相比,绝对算得上是个帅哥。 “各位会员,下午好。”屏幕中的男人面带和善的笑容,开口便是磁性的標准普通话,隱约能听出一些“播音腔”的调调,但力度正好,不会让人感觉到突兀和做作。 “会长好!”录像带的背景音中,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回答声,看来是当时在场会员们的反应也被一起收录了进去。 “泉先么?”周悬抵住喉咙,开始加密通话一一泉先一族通过言语的魅惑其他种族的能力,哪怕是通过通信设备二次传播,也依然能够起到一定的效用,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为第一个可排除项。 “不是。”耳边传来白璟的声音,“单纯是会长身份加持,和声音好听而已。” “好吧。”周悬问,“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寧愿他是个妖怪,也別是外星人?” “不,我只是有预感,这会是一场很无聊的讲座。” 第345章 二次元,失敬失敬 第345章 二次元,失敬失敬 “什么是宇宙?何为宇宙?对宇宙中的生灵而言,地球是怎样的存在,他们又是如何看待这颗星球的生灵的?”幕布上,会长抬手过胸,手掌向前平伸,儼然是朗诵时贯通古今、娓娓道来的標准手势,“宗教中所描述的神灵又是否为真实存在的?如果他们真的具备形体,拥有无上的力量,如今又身在何处?”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总是望著夜空,望著那座山中小镇头顶的星河,一次又一次地想像著这个问题的答案。”会长从左走到右,摄像机也从左跟到右,“直到我抵达了那颗星球,在那颗星球的图书馆、一座名为“塞拉伊诺”的建筑內,我得到了一些答案。有关於宇宙的、关於地球的,也有关於所谓神灵的。” “宇宙是一切方物的根源,这颗星球之所以会存在,我们之所以能够诞生,正是因为宇宙。”会长平静地说,“儘管我个人反对用人格化的方式去形容、描述某一客观事物的存在,可如果非要这么做的话,那么是的,宇宙,就等同於神话故事中的造物主,是地球,乃至於世上所有生灵的母亲,没有宇宙,这一切便不会復存。” “世界上是不存在神明,无论是道家的神、佛家的神,亦或者西方的神,都是不存在的。”会长又开始从右走到左,摄像机也从右跟到左,“它们的存在,不过是在异化信眾的努力与付出,將本就应当属於他们的东西、他们应得的东西,当做是神明给予的奖赏。 这不是一场无神论者和神明信奉者们各站正反的辩论赛,这是无可辩驳的既定事实—.” 周悬面无表情地看看屏幕中的男人侃侃而谈,又看了看身边那些哪怕不是第一次听这段讲座,可眼中却依旧闪动著狂热与渴求光芒的会员们。 虽然他和其他听眾关注点不太一样(他一直试图通过这段影像確认这傢伙到底是不是妖怪,只可惜效果不佳,至今为止也就是排除了会长大人“一定不是泉先”而已),不过客观地说,这位会长的演讲水平倒是真的挺不错。 比起读书时期那些被学校请来,在讲台上振臂高呼“同学们!请对生你们,养你们的亲爱的爸爸、妈妈,还有为了你们的学业而鞠躬尽老师们,大声地说一句,我爱你!”的情绪流演讲师,他几乎从来不刻意的大声说话,哪怕是讲到他们协会的头號“敌人”,神灵与他们的信徒时,也依旧面带微笑,给人一种“优势在我,有理不在声高”的自信之感。 除此之外,他在演讲时的一举一动也保持时刻会长大人应有的儒雅隨和,在讲座的过程中,偶尔被当时情绪激动的会员打断演讲,希望他能回答一下某某关乎宇宙真相的问题时,他也总是能够耐心作答,完全没有被打断节奏的不耐烦,並在简单回应、安抚后,又书接上文,继续自己的演说。 至於他所讲的內容本身,周悬就不好多做点评了一一有个词叫对牛弹琴,此刻的周悬就是一只满心只想著吃草(捉妖怪)的大水牛,任凭会长大人怎么在他面前“犹抱琵琶半遮面(宇宙!讚美宇宙!)”,他也无动於衷一一只可惜隔著屏幕,关於会长大人究竟是不是个妖怪这件事,恐怕是暂时拿不出定论了。 至於他另一边的闹闹和白璟,虽然听得似乎比他认真,但他们脸上那种出奇一致的“看热闹”的表情,还是暴露了他们此刻的真实想法。 此情此景,简直像极了初中时候在阶梯教室听“父母爱、师生情何以为报”讲座时, 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在哇哇大哭,只有他和李菲茫茫然地相互对视,满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困惑。 “我也是在那座图书管里才得知,伊始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世界最古老的英雄史诗《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吉尔伽美什王,竟然是人类和宇宙人的混血。”台上的会长继续说著自己在母星的见闻,“作为伟大的王,他知道母星的存在,也知道母星上的人在追求什么。因此他才会在踏上冒险之旅,试图寻找“不老不死”的灵药,让自己先母星的人一步,得到永恆。” “只可惜,他的失败是註定的。”男人说,“因为吉尔伽美什所选择的道路,並非科学的道路。作为乌鲁克的统治者,他大肆吹捧美索不达米亚神话,儘管他们的神明形象不同於现如今的“神爱世人”,而是对人类的极其冷酷无情的存在,应该说是將一份难得的理性掺杂其中。但那仍旧是一条错误的路,一条与真理相违背的路———” “终於出现了,赵海之前说过的。”白璟小声说,“他开始给歷史人物套上外星人混血的皮,我等这个环节好久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老实回答我,他说起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和吉尔伽美什,你想到的是『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还是那句“杂修!』?”闹闹小声问。 “杂修!”白璟即答。 “嘿嘿,我也是。”闹闹笑嘻嘻地说,“他竟然敢说金闪闪是外星人混血,被本尊听到应该会一剑给他劈两半吧?” “有没有可能,你被金闪闪本人听到你叫他金闪闪,你也会一剑劈成两半呢?” “不会不会,我可是忠实闪厨,王不会对心爱他的人出手的。”闹闹著手指,“除此之外,我还是凛厨、狗厨、王厨——” “狗厨是啥?” “就是汪酱啊汪酱!男人中的男人!”闹闹竖起两根手指头,捅向白璟,“吃我gay 伯露酷啦!” “喉行了行了—” “姐夫你也看过fate吧?你是什么厨?”闹闹边戳人,边转头问周悬。 “厨是什么意思?”周悬问。 “就是角色粉丝的意思。”闹闹热心地给他科普,“比如说你喜欢saber,那你就是王厨。” “那我就是王厨吧。”周悬想了想,心说在看动画片这事儿上,他跟闹闹倒是没什么代沟。 “实际上,根据我在母星的考证,英格兰神话中的亚瑟王,也是外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所谓阿瓦隆和湖中仙女並不存在。亚瑟王在被重伤后,被母星派来的飞船接了回去, 最终在母星安度晚年。”就好像是听到这三人的嘀咕似的,屏幕中的会长说完了吉尔伽美什的故事,又开始聊起亚瑟王的身世与归宿,“只可惜,那时能够使人获得永恒生命的药物还没有被研发出来,否则,我就有机会一睹传说中的王的尊荣了。” “看来会长大人是fate系列的忠实粉丝啊一一看他也三十来岁了,没想到是个二次元,失敬失敬。”白璟摸摸下巴,“虽然也不知道把亚瑟王改编成女人,和把亚瑟王改编成外星人,究竟哪一个会让本尊更生气就是了。”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闹闹用胳膊捅了捅白璟。 “厕所出门左拐,我观察过了。”白璟即答,“男女授受不亲,我就不陪你去了。” “什么厕所,我是说这个会长!”闹闹看著屏幕里的男人,小声说,“昨天小陈跟你们说了没?他老妈是四十年前和外星人相爱,生下了他。” “嗯,四十年前,正好赶上废用粮票的那阵子。”白璟附和道,“时代在进步的象徵,好时候啊。” “粮票?关粮票什么事,说的好像你用过似的。”闹闹不理会他脱线的发言,“这说明他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对吧?可就像你说的,他的长相最多也不过三十出头,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他在三十岁的时候吃了长生不老药,所以一直到四十岁还长得跟三十岁似的? ” “喔!”闹闹眨眨眼睛,“你很聪明啊,我还以为就我看出来了。” “你不会真的相信他们有那种东西吧?”白璟斜眼看她。 “怎么会,我只是感慨他们的老谋深算,撒谎连细节都把控地很好而已。”闹闹小声说,“因为会长是个三十岁的人,所以就说他是四十年前出生的一一如果会长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那效果就更好啦。” “那如果会长已经年满四十了咋办?” “那就说他今年六十岁了呀。” “问题是一般人,也不会到了四十岁才吃长生不老药吧?”白璟问道,“换你,你难道不会在最好的年纪吃吗?比如现在。” “哎呀,这种理由想找的话,都能找到的啦。”闹闹著手指分析给他听,“比如他们那儿的风俗就是过完四十岁生日才能吃药啦,或者他一直到四十岁才排队获得了服药资格啦什么的,反正怎么说都会有人信的。” “这么说倒是也有理。”白璟小声说,“不过我觉得啊,如果世界上真有长生不老药的话,『不老』大概只是个虚指,其实就算吃了药也会长大、变老,只是再怎么老都不会死而已一—那种药真正的作用或许仅仅是把『寿命”这个概念从你身上抹去。” “,不能吧?我看电视剧里那些吃了长生不老药的人,不都一个比一个年轻嘛。” “你也说了那是电视剧咯。” “那按你这么说,人就算吃了长生不老药也不顶用,最后也不过是老的动不了,死又死不掉?”闹闹问,“那还吃它干嘛嘞?” “那也得看情况啊,如果是给会法术的人吃,人家就可以修炼驻顏术啦、锻体的內功啦什么的,所以对他们来说长生还是很有意义的,因为这等於可以无止境的修炼下去,有一天搞不好能变成神仙喔。”白璟竖起一根手指,笑嘻嘻地举例说明,“但是反过来,给那种一点修炼天赋都没有的人吃,搞不好就会变成你说的那样,简直是暴天物呀。” “哎哟,看你这幅言之凿凿的样子,怎么说的跟真的似的。”闹闹说,“你这是古代玄幻小说看多了吧你!” “nonono,我从来不看古代小说,除非那种主角穿越成皇帝,每天能解锁一个妹子的题材我才会看看。”白璟笑嘻嘻地说,“比如我最近在追的小说,那本《xxxxx》,讲的是妖怪们生活在城市的故事,可好看了。” “妖怪生活在城市?”闹闹疑惑,“妖怪不应该是住在深山老林里吃人吗?什么奇怪的小说。” “瞧你这话说的,现在都是科学时代、科技时代,谁放著城里不住,还住在深山老林里?”白璟反问,“如果你是妖怪,你难道会跑去住山里吗?” “这,你也说了如果我是妖怪,那我代入一下妖怪的价值观———” “山里有蚊子喔。” “我住城里!” “看嘛。” 听著这两人越跑越远的对话,周悬无声地嘆了口气。 也难怪他们在这儿开小差閒聊一一台上会长的演讲技巧虽然高超,但內容实在是太过超脱,就连闹闹这种外星人忠实粉都听不下去。 吉尔伽美什也好,亚瑟王也罢,这两位单独拎出来或许还没什么,可同时登场的话, 就连他这种不怎么看动画片的人,都能马上联想到这是在“致敬”什么作品。 实在是让人不禁疑惑坐在台下的这些人,难道就没有一个平时看动漫的吗? 不过换种思路,先用门槛低到不能再低的“科学的生活方式”筛选掉一批人,再用將歷史人物(动漫角色)的“外星人化”的手段,筛选掉另一批人,確保最后留下来的都是忠诚到不能再忠诚,好骗到不能再好骗的成员,这倒是也符合各类诈骗组织的核心思路。 只是周悬凝视看讲台上继续讲述看,这个国家歷史上的某某皇帝是外星人混血的“真相”的男人,心里又一次泛起了从讲座开始五分钟时,便隱隱约约浮现出的那种疑惑。 帅哥?讲师?二次元? 一手创立了这个宇宙科学研究协会,小陈、大光头、金万年的领导,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闹闹。” “怎么了姐夫?” “他看起来,確实不像是外星人对吧?”周悬问。 “这还用说,肯定是假扮的啦。”闹闹摆摆手,“冒牌货冒牌货。” “好吧。” 周悬摸出了手机,放在桌面上。 还是玩会儿手机吧。 第346章 周扒皮 第346章 周扒皮 夜晚,十点半。 闹闹坐在屋檐下,低头望著雨水落在积水的小院里,撞得粉碎。 在这个看不见星星的晚上,阴沉了整日的天空终於无法承受越积越多的水汽,这场“蓄意已久”的雨,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一开始还只是“滴答滴答”的,可不出十余秒,天空的某处像是被拧开了闸门,十倍、百倍的沉重的水滴砸在院里的石砖上,从一阵阵清脆的爆响,待到小院逐渐蓄起了积水后,雨声混杂著水声,又开始叮咚叮咚、哗啦啦啦。 可饶是如此,空气中却也没有多少被雨水冲刷过的“清新感”,那种潮得发黏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侵袭著鼻腔,让人不得不感慨“回南天”特有的威力。 “白璟也真是倒霉,刚出去就下大雨了。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淋成落汤鸡了吧?”闹闹伸直腿,边踩水边说。 就跟早有准备似的,此时的她换上了牛仔短裤和洞洞鞋,儼然是出去玩水的打扮,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飘泼大雨全无畏惧。 “也许他运气好,能捡到野生的雨伞也说不定。”周悬站在闹闹身后,出於“那傢伙可能会用避水咒”的推断,提前帮此时奋斗在前线的同僚打好了补丁。 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远处的天空突然闪起几道弯曲的闪电,“轰隆”的雷鸣声过了半秒才传入耳內,也不知是不是在提醒他“做人要厚道”。 “嗯不过他是不是也该回来了?感觉昨晚出去偷鸡也没这么久啊。”闹闹有些担忧,“总不会是被抓了,这会儿正在被严刑拷打、老虎凳辣椒水伺候,等什么时候他把咱们俩供出去了,抓人的打手就来了吧?” “如果他真被抓到了,不管审不审问,都不影响咱们被连带著一起怀疑吧?”周悬说。 “唉,这么说也是。”闹闹双手合十,无比真诚地把自已能想像到的祝福语全念了一遍,“南无阿弥陀佛,愿宇宙保佑他一切顺利,阿门。” 白璟是二十来分钟前,也就是这座基地的熄灯时间后离开院子的。 虽然他们手中握有的线索仍不足以揭露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且下午那场讲座的录像带也如预料中一样,无聊且缺乏营养,可继续留在这儿潜伏也未必会有更多发现。 所以他们在晚饭过后一致决定,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今晚就把这个基地翻个底朝天,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外星人存在一一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就连周悬都开始有点好奇那个“结局”会是什么了。 日璟的外出探查,就是为此而做准备。 如果只有他和周悬在,以他们这对组合的“战斗力”自然是不用做多余的准备工作, 但考虑到这次身边还有亲爱的“跟屁虫”一只,不方便像以前一样抓到人就是一通“大记忆恢復术”,完事儿再洗脑、抹掉记忆,当做无事发生。 所以他才被周悬支去提早做些准备,看看能不能儘可能用“合理、合法”的手段解决问题一一就算不合理也不合法,至少也別那么暴力。 当然,將安全工作全权交由白璟负责,並不能让稳健的周道长完全放心,这个时候就要祭出他的另一手准备了。 “闹闹。”周悬把一枚折成了三角形的符纸递给她,“把这张符收下,放进口袋里吧。” “好的姐夫!”闹闹接过,瞄了一眼符纸背面透出的隱隱硃砂色后,她边往口袋里塞边问,“这是平安符吗?” “算是吧,討个安心。”周悬拍了拍她的后背,假装鼓励,实则悄悄把另一张同样画有繁复硃砂符號的符纸贴了上去,“当它不存在就好。” 实际上,这根本不是什么平安符,平安符在这种场合也起不了作用。 这是一张封印符,符纸里封印著一种用特殊的纸人,也是他手里最凶的一种纸人。 只要解开封印,那种纸人立刻会展开无差別的攻击,只有作为主人的他,和有背后符纸保护的闹闹会被识別为“自己人”而免遭攻击。 这样一来,只要闹闹不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旦遇到麻烦,他就能立刻掐诀解开封印, 让纸人代劳,將威胁第一时间扼杀一一不同於黑帮成员的刀枪棍棒,也不像是妖怪们本身拥有著的强横肉体,天师,有天师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 “多谢姐夫,我已经感受到力量不断袭来,小宇宙在燃烧了!”闹闹珍重地拍拍口袋,给足了周道长情绪价值。 “谁,谁的小宇宙在燃烧?”正说著话,忽然有个一身黑的傢伙推开了小院的大门, 一开口就是吐槽,“外面雨这么大,確定不是小宇宙熄火了吗?” “喔,落汤鸡大哥回来了!”闹闹马上起身欢迎。 “让你失望了,下雨的时候我正好在食堂楼下。”白璟走到屋檐下,一手掀起雨衣的兜帽,一手把另外两件雨衣丟在了一旁的小桌上,“运气不错,在食堂里顺到—我是说,找到了野生的自助雨衣一一这种淒风苦雨的鬼天气,雨衣可比雨伞顶用多了。” “情况如何?”周悬问。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还有不明所以的消息。”白璟问,“取决於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乐观主义至上的闹闹即答。 “好消息有两个。一是昨晚我没仔细逛,刚才在仓库附近转悠的时候,才发现仓库一侧其实还有一道小门,看起来是应该是连通那个实验室的,可能是平时方便研究饺子馅的白大褂们上下班,算是科研人员的优待吧。”白璟说,“这代表,如果我们能搞到那扇小门的钥匙,就不需要从仓库正面突围了一一虽然今晚雨很大,但是大汉们和小狗此刻依然在恪尽职守地值夜班呢。” “还有別的入口?”闹闹疑惑,“那理论上应该也会有人值守吧?他们难道只看大门不看后门的吗?” “可能是仗著有狗吧。”白璟想了想,“觉得侧门离他们不远,就算有人撬锁狗也能听到动静,不过今天下雨,相信小狗的听力必然会大打折扣,所以我才说这是个好消息嘛。” “好吧,第二个好消息呢?” “还记得白天赵海跟我们说的吗?会长的办公室兼住处,就在小陈住的那栋楼的三楼。”白璟说,“我刚才路过那里的时候,估计是为了迎合他们早睡早起的倡议,那栋楼里其他房间的灯都熄了,但唯独三楼的某间房还亮著灯,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 “这说明会长大人今日出於某些原因,突然决定不顾“世俗的眼光”,任性地放纵一回。” “.—·所以呢?”” “所以,咱们一会儿去找他『聊聊”的时候,搞不好能看见什么不得了的画面。”白璟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懂得。” “我懂什么啦,这算什么好消息啊。”闹闹反驳道,“我对冒充外星人的傢伙才没兴趣呢。” “別这么说嘛,人家好列是这儿的boss,是协会得以和宇宙直接交流的重要桥樑啊。”白璟笑嘻嘻地说,“平时道貌岸然的傢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卸下他的偽装不觉得很有趣吗?我就喜欢撞破这种叫人手足无措的尷尬事儿啊。” “不觉得,无聊的恶趣味!”闹闹质疑道,“万一他只是在房间里光著膀子,偷偷抽菸喝酒吃烧烤怎么办?” “那他也是违反协会规定,咱们可以狠狠地遣责他!” “万一他连裤子都没穿怎么办?” “那我们就抓著他一起拍合照!” “我才不要!” “想要搞清楚这里的事,確实是有必要和会长聊上一聊,我们本来就打算这么做。而且这也是我们弄到仓库钥匙的途径之一,所以无论他房间的灯亮不亮著,这一趟都免不了要去的一一如果会长都承认了所谓ufo是仿製的,这一切都是骗局,那咱们也就没有必要冒风险再去仓库了。”眼看他们已经隔空把会长扒得一乾二净了,再这样下去之后的话题大概会朝少儿不宜的內容发展,周悬只好打了个圆场,“坏消息又是什么?” “坏消息是,小陈和会长的住宿楼下不知为何,多了个站岗的猛男一一我很確信昨晚那里绝对是没人值守的。”白璟说,“儘管还不確定是出於什么原因让他们加派人手,但这对我们的潜入肯定不是个好消息,至少不能像白天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你不是说你打架很厉害吗?区区一个猛男,应该不在话下吧?”闹闹问,“还是说—他是泰森那种级別的?” “差不多。”白璟煞有介事地说,“看起来像是杀过人的。” “杀过人?!”原本还想说把防狼喷雾借给白璟用用的闹闹,一下被镇住了,“怎么看出来的?看眼神?看气质?还是他脖子上戴著沙僧同款的骷髏头项链?” “不是,跟这些都没关係。”白璟卖关子,“总之你待会儿看就知道了,虽然他不见得能吃得下我的铁拳,但毕竟是疑似杀过人的,咱们还是给点尊重,以和为贵现在公布不明所以的消息。” “我刚才去仓库的时候,正好看见门口有人推看快递站的那种小板车进去,似乎是在搬运什么东西,看著还蛮大一箱的。”白璟冲闹闹挑眉,“可能是外星人的户体也不说不准喔,正好咱们一会儿过去,可以一箭双鵰。” “也有可能韭菜和茴香的种子。”闹闹很损地推测道。 “行,管菜种子还是外星人,总之让我摸不著头脑的消息,都是不明所以。”白璟补充了一下自己对“不明所以”的定义,“情报分享环节就到这儿吧,虽然雨很大,不过今晚的行动路线我已经完全摸清楚了,一会儿跟著我走就行一一玩过那种潜入游戏吧?那些站岗npc的能看到的地方和行进路线都是固定的,咱们只要背板就能完美通关。现在, 换上雨衣准备出发吧!” “我要穿黄色!”闹闹刚刚把桌上的雨衣抓起来,忽然发现最后剩下的一件是粉色, 於是马上改口道,“额,不然我还是穿粉色—” “没事,我穿吧。”周悬主动那件粉色的雨衣套在了身上,提醒道,“去房间把你的包包背上吧,我们一会儿应该不会再回来的。” “没错,你的lv。”白璟也说。 “得嘞!我顺便上个厕所!”闹闹穿上了那条小蜜蜂似的雨衣,踢踏踢踏地踩水衝进了自己的屋子里,“稍等片刻。” “你在她的背后贴了什么?”白璟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屋里,才问道。 “会让纸人认为她的是自己的人『平安符”。”周悬说,“免得误伤。”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一张?”白璟指看自己说,“难道我就活该被误伤吗?” “如果你能保护好她,那我的纸人就没有出场的机会。”周悬有理有据地说。 “该死的,让人家当免费保安就算了,居然还用枪顶著我的脑袋禁制摸鱼,真是周扒皮啊你。”白璟“喷喷”了两声,“那作为回报,我要加入你们的赌局。” “什么赌局?” “关於外星人的。”白璟说,“我要押小妹妹那一边。但是两百太少了,一千块。” “你刚才出去的时候,还看到了別的东西?” “不,这次我保证没私藏,纯粹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白璟嘴角微微上扬,“你们家这个小妹妹,或许有一些你没有发现的才能一一在我看来。如果说你们天师是“行走的妖怪探测器”,那么她,就是个行走的外星人探测器。” “.—为什么这么说?” “忘了么?上次在咖啡馆聚会,你们家小妹妹就对他们的说法很不感冒,事实也就像她的感觉到的一样,那些案例根本就不是外星人,而是我们这些住在城里的妖怪。”白璟说,“昨天晚上,在还没有见到会长大人的情况下,她就明確地表示了会长肯定不是什么外星人混血一一今天下午你也看到了,那就是个水货而已,怎么看都不像是跟外星人有关係的。”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依然坚信这里肯定有ufo、外星人的传说是真的”白璟意味深长地说,“那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的直觉呢?” “行吧,我接了。”周悬说,“但是一千太多了,五百。” “喔~这是默认自己会输的意思吗?” “我是觉得作为安保费用,一千太贵了。” “你是说,我的出场费只值五百块?”白璟瞪著他,“你以为我是谁?” “你也说了,我是周扒皮。”周悬拍了拍他的肩。 第347章 畏罪自…… 第347章 畏罪自…… “我的妈呀,这雨也太大了!”在暴雨中,闹闹抓著周悬和白璟的雨衣狼狐地前进著,好似老鹰捉小鸡游戏中的鸡妈妈和鸡宝宝,“感觉需要的不是雨衣,是皮划艇啊!” 在这样的潜入行动中,她本不该用这样的音量说话,只是自打他们出发起,雨势就完全没有减弱的意思,在这淒风苦雨之中,天地之间仿佛在只剩下哗啦啦的动静,以至於不大点声,她连自己在说什么都听不见。 “凡事要往好处想,雨下得越大敌人的眼就越瞎!”白璟反手拎著她跨过了一个水坑,在她耳边鼓励道,“敌人的眼越瞎咱们就越安全,越自由。放鬆神经,想像你现在就是一只飞在丛中的自由小蜜蜂!” “確定不是敌瞎我瞎,大家一起瞎吗?”闹闹指著远处那盏在雨幕中发出微弱光亮的路灯,“路灯都快看不见了!感觉前路一片迷茫啊!” “应该就快到了。”周悬抓住闹闹的手腕,扶著她又跳过一个积水的硬並盖一一这么做並不是担心闹闹的洞洞鞋持续性进水,而是这些有积水的地方可能潜藏著什么看不见的尖锐物,万一划伤了脚就不好了。 不过周悬现在也有点狼狐,如果不是悄咪咪在鞋上覆盖了一层避水咒,这会儿他的鞋子应该早就湿透了。 看来他还是不如闹闹有远见,早知会在这种鬼天气行动,就带双洞洞鞋来换上了。 “到了到了,看那!”在白璟的一路指引下,他们蹲在了一尊水泥柱的后面,面前大约三十来米的地方,就是他们早晨去过的那栋住著小陈、会长,以及一眾协会干部的三层楼房。 “我只能看见有个黑衣男坐在走廊的板凳上,像是高中时候蹲点抓人的宿管”闹闹借著建筑一楼透出的光亮,有些勉强地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像杀过人的门卫吗?” “没错没错,就是他。”白璟递给她一只迷你望远镜,“用这个看更清楚。” “喔,这也是你从食堂顺的吗?” “不是,是我的私人收藏。”白璟趁闹闹把望远镜架在眼前,悄悄用手指点了一下镜身,“怎么样,清不清楚?” “我去,太清楚了!”闹闹惊讶道,“你这什么望远镜,怎么感觉从这里看,不光视线变亮了,连雨都变小了?” “可以吧?外国货,用完了记得还我啊。”白璟笑嘻嘻地说,“能看清楚那傢伙长啥样吗?” “嗯这位大哥看著,感觉还不如大光头凶猛啊,连文身都没,就是肌肉大块了点。”闹闹疑惑地说,“看著不像杀过人的样子,你是不是污衊人家?” “什么污衊,你再看仔细点。”白璟提醒她,“衣服,看看胸前。” “胸前?胸前印著——.”闹闹的目光透过望远镜,注视著那位猛男的胸口,这才注意到那里还印著一串鲜红的英文字符。 “|'m———“a——·killer.———.感嘆號。””她复述著那串英文,““'makiller!』, 翻译过来就是·我是杀手?” “翻译得还不够本土化。”白璟微笑著提示道,“杀手等於什么?通俗一点。” “杀人犯——呀!”闹闹反手给了他一拳,“人家衣服上印个我是杀人犯的1ogo,你就说人家看著像杀人犯,你要我!” “哈哈哈!”白璟发出今晚的第一声爆笑,“他都自称是杀人犯了,我说他看起像是杀过人的,也没毛病吧?” “前提是他买衣服的时候,知道那串英文写得是啥吧。”闹闹把望远镜丟给他,又从兜里摸出了那瓶“大盘鸡拍档”,振奋地说,“既然他没杀过人,那咱们就不用怕了。 gogogo,我负责用防狼喷雾喷他眼睛!咱们趁乱衝进去!” 这通“目无法纪”的发言听得周悬直皱眉:原本还觉得闹闹知道出门要带防狼喷雾, 说明有安全意识,是好事,结果现在她居然准备抄著防狼喷雾去糊人家眼睛,这还是守法公民的发言吗?她进入社会后这是都学到了些什么? 就在周悬刚准备提醒闹闹不要乱来的时候,一旁的白璟却先接上了话。 “你看你看,没经验了吧,这种时候防狼喷雾只有副作用好不好。”白璟热情向她传授心得,“咱们的目的是什么?潜入大楼,直捣黄龙!辣椒水糊眼只会让他疼得大叫,到时候把楼里的精英怪全引出来了一一你见过那个潜行游戏是用防狼喷雾暗杀的?” “也有道理。”闹闹虚心请教老前辈,“那你说怎么办?直接把辣椒水灌他喉咙里, 让他失声?” “孩子,別惦记你那大盘鸡调料了,正解当然是乾脆利落地一拳放倒他。”白璟向她展示自己“沙包大的拳头”,自信地说,“极致的暴力美学,你且在这儿看好,我是怎么一拳送他上西———.咳咳,我是说,k0他的。” “慢著。”周悬制止了他,“把门卫打晕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主意,谁知道他们换班的人什么时候过来。万一被发现的话,肯定会引起警觉的。” “那你说怎么办,周道长。”白璟问,“去跟他念《道德经》,求他放我们进去吗?” “既然是潜入,就有潜入的方法。”周悬低声说,“跟我来。” 在周道长难得的主动提议下,白璟和闹闹一路跟著他,围著这栋建筑绕了个圈,在背面的一扇窗户外,停下了脚步。 “这里面是小陈的房间?”闹闹看著那扇黑漆漆的窗,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姐夫你是打算从这儿翻进去?” “是的。”周悬说,“一层的其他房间里应该都住著人,唯有这一间房,他的主人会在熄灯后前往地下,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返回房间。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从这里潜入进去一一在楼下门卫未脱岗的情况下,想来楼里是不会有人巡逻的。” “聪明啊姐夫!”闹闹夸讚道,“这才是潜入!比拿拳头闷晕人给力多了!” “切~万一今天小陈同志决定返璞归真,留在房间里睡觉,你就等著傻眼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白璟主动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了一条小缝一一在他的手碰到窗户的瞬间,里面的锁就在雨声的掩护下,“咔”的一声自动弹开了。 白璟把窗帘拨开,朝內瞄了一眼。就像周悬预料中的一样,房间內一片漆黑,床上更是空荡荡的,根本就看不见屋主人的踪影。 於是白璟在道了声“安全”后,就灵巧地翻了进去,隨后伸出手,在周悬的配合下把窗户外的闹闹拽了进来一一作为艺术生,闹闹虽然也算是能跑能跳,但体育细胞比起自家老姐还是差一点意思,这种窗户李菲要是想翻,基本是一抬腿就过来了。 “嘶咱们这全身湿透地进来,会留下证据吧?这儿全是脚印子啊。”闹闹看著地上的点点水跡,有些后知后觉地担忧道,“要不咱们还是先拖个地再走?” “你要是担心这个,那直接找几块砖把门堵上,不让他上来不就好了。”白璟坏心眼地说,“谁想得到这鬼地方还藏著人,到时候变成了木乃伊都没人发现。” “得了吧,你以为拍电影呢,地下有信號的好不好,打个电话摇人不就出来了。”闹闹毫不认可这个主意。 “没关係的,等他明天发现屋里进了人的时候,咱们早就逃之天天了。”最后翻进来的周悬关上了窗户,冷静地说,“根据之前的调查,地下的监控和监听器是对准门外的。 但身处地下的人想来是不可能一刻不停地盯著监控面板,所以如果我们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应该就不会引起注意。” “既然如此,保险起见还是先確认確认,地下的人此时在做什么吧。”白璟拍了拍闹闹,“我听说你以前是学音乐的对吧?到你出场了,快去床底下窃听一下!gogogo!” “偷听人家在干嘛跟学音乐有什么关係—”闹闹一边顺从地往床下爬,一边幽怨地说,“你就是自己不想钻床底吧?” “怎么样,有动静吗?”周悬问。 “有—好像在听歌,爵士的调调—.”闹闹担心地下的人正在“仰望银河”,不敢掀开盖板,只能用耳朵贴著纸板匯报。 又过了几秒钟,废弃快一年的音乐生血统终於觉醒,她跟隨著隱隱约约的旋律,轻轻地哼唱起来。 “fly me to the moon..-andi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闹闹轻声唱著,“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iike..—.on jupiter and mars...“ “我知道了,eva的那首片尾曲,就是水面上倒映著月亮的那个画面!”闹闹给出了结论,“《flymetothe moon》!” “去月球啊,这傢伙还满有情调。”白璟笑了笑,“看来这会儿估计正躺在床上,看著头顶畅享自己儿时成为太空人的梦想呢。” “管他听什么歌、当不当太空人的,看著头顶就说明没空盯监控对吧?”闹闹从床底爬出来,便拍灰边说,“咱们是不是放心可以出发了?” “嗯,出发吧。”送上门的时机自然是不能放过,周悬道。 於是他们恢復成了白璟打头阵,闹闹居中,周悬殿后的队形,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顺看楼梯轻手轻脚地一路爬了上去。 一路上果然没有遇到任何巡查的人,他们就这么顺利地上到了三楼那间,屋內此时依然亮著灯的房间外。 “里面很安静啊。”闹闹这一次主动接过了窃听的活儿,用耳朵贴著门说,“连抖音外放的声音都没有,不会单纯是睡著了忘记关灯吧?” “管他睡没睡觉,反正咱们都到这儿了,也由不得他不接待咱们。”白璟建议道,“怎么说,一会儿进去的要不要喊一句“不许动,扫黄!』的口號?” “不好不好,这个时候应该喊『我们有枪,举起手来!』啊。”闹闹说。 “口號还是省了吧。”周悬摸出一副墨镜架在闹闹的鼻樑上,叮嘱道,“记住闹闹, 一会儿进去之后,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要把墨镜摘下来,最好话也不要说。遇到任何问题都交给我们解决。” “你—-你这是在保护我別露脸,以免遭坏人记恨吗姐夫?”闹闹感动地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周悬把她的黄色帽檐又往下拉了拉,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姐姐知道我带著你在邪教的基地里做这种事,她估计会杀了我。” “姐夫放心,我保证不外泄此次行动!” “行了,安静点。”周悬做了个声的手势,同时跟白璟交换了一下眼色。 “准备突击。”白璟把手按在门把手上,开始轻声倒数,“三,二,一! 1? “二”出口的瞬间,白璟猛地拧动门把手,仿佛是代入了突破手的身份,这一次他没有用法术,而是直接用蛮力震断了金属锁舌。 门在一声脆响过后被猛地推开,三人就像是受过培训、专业拿麻袋套人的组织打手, 默契地挤进了房间,依然由白璟打头、闹闹尾隨,周悬负责关门,同时还顺带在门边贴了一张隔绝声音的符纸,完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前置条件。 刚一杀进来,便看到了一个穿著西装的男人,他此时正抱著一条白色的窗帘布,脚踩著板凳,站在风雨飘摇的窗边,赫然是下午在录影带中登场的会长大人。 会长看著忽然杀进来的雨衣三人组,表情一滯。 而周悬三人看到他怀抱窗帘,脚踩板凳的奇怪模样,也是一愣,一时间有些摸不著头脑。 就在这沉默的对峙持续了两三秒后,被周悬禁止发言的闹闹最先反应过来,她看看会长脚下的小板凳,又看看他怀中那条半掛在脖子上的窗帘布,恍然大悟般的急忙说道,“坏了!他想上吊!这是要畏罪自杀啊!” “快阻止他!” 第348章 你摊上大事了 第348章 你摊上大事了 “畏罪自杀?” 周悬和白璟此刻在闹闹的提醒下,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们刚才还想著,为什么这大半夜,会长的房间里亮著灯却听不到一点动静,再看看人家这脚踩小板凳、手里抱白布的样子,这不明摆著是要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在房间里上吊吗? 於是乎,周悬和白璟立刻冲了过去,一个负责抢自杀道具(窗帘),一个负责捂嘴以防他乱喊乱叫(儘管已经有符纸帮忙隔绝了部分声音,可在闹闹面前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一一虽然估摸著对方不是好东西,可人命关天,总不能看著人家在他们面前吊死吧? “唔唔!”被捂住了嘴的会长是全场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拼命挣扎著,像是一只被丟进热锅里的大泥鰍,而听这语调,似乎是在大呼“救命”。 “怎么一边要自杀一边喊救命,要死要活的。这是症发作了吗?”闹闹也衝过去帮忙,“难道他其实是个精神病人?他们居然拥护精神病当会长,没人道啊!” 此时满脸写著惊恐,头髮乱糟糟的,完全跟下午录像中那副意气风发模样判若两人的会长不语(语不出来),只是一味的挣扎。 “说的也是啊,要自杀的人喊救命干嘛?”负责捂嘴的白璟,看著会长惊恐的眼睛, 想了想才说,“喂,如果你不想自杀,就眨十下眼。” 会长:眨眼眨眼眨眼眨眼眨眼眨眼眨眼眨眼眨眼。 “几下?”白璟问闹闹。 “九下!”一直紧盯他的闹闹即答。 “那说明还是想自杀!”白璟一瞪眼,严肃地说,“活著不好吗?这种思想可不提倡啊,好死不如赖活著的道理没听过吗?” 被白璟教育的会长,又“唔唔”地开始挣扎。 “可能他只是没弄清楚次数吧,谁让人家眨眼眨这么多下的。”周悬丟掉了窗帘,凑过来帮会长降低了点难度,“如果你不想自杀,就眨两下眼睛。” 会长:眨眼眨眼。 “你好像错怪人家了。”白璟看了闹闹一眼。 “这也能怪我吗?”闹闹无辜地说,“任谁看到人家踩著板凳,抱著白布,都会觉得是想上吊吧?你怎么不问他大晚上干嘛在房间里摘窗帘玩儿?” “唔唔!”被闹闹揣测动机的会长又发出了“想说话”的信號,只可惜无人在意他的感受。 “那也许人家是在洗窗帘呢?”白璟提出假设,“外面雨不是很大吗,开个窗抖一抖就能洗。” “谁会趁著下雨天做这种事啊!我只听过下雨擦窗户!” “行了行了。”周悬继续对会长说,“我们没有恶意,刚才是担心你想不开。如果你能明白的话,就再眨眨眼一一我们只是想来找你聊聊而已。” 会长:眨眼眨眼。 “好,那我希望一会儿,你不要大喊大叫,也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要你配合, 那什么事都不会有。”周悬平静地说,“否则,他的拳头就会在下一秒命中你腹部的神经节,那种痛,运气好的话只是会让你痛到失声,运气不好的话,你会口吐白沫,直接晕厥。” 白璟配合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拳头,又对著他的肚子比划了一下,以作威胁。 会长:眨眼眨眼眨眼眨眼眨眼眨眼眨眼眨眼眨眼。 “行,鬆开他吧。”周悬把闹闹拽到了自己的身后,白璟则在下一秒鬆开了捂嘴的手。 “咳咳咳——.”终於不用眨眼表达诚意的会长痛苦地咳嗽了两声,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別,別杀我——-早上是我衝动了,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配合的!都是误会!” “杀你?我长得很像杀过人的样子吗?”坐在床边的白璟指著自己的脸问道。 “youarekiller!”躲在周悬身后的闹闹探出脑袋,用嘴型无声地说。 “看来我们之间確实是有点误会。”周悬伸出手,拉了会长一把,扶著他坐在了小板凳上。 “你,你们不是陈悠手下的人吗?”会长结结巴巴,面色苍白地问。 “陈悠?这名字好耳熟,是谁来著?”白璟说。 “小陈的本名。”会长的话让周悬眉头一皱,不过看著对方这幅紧张过度的样子,他决定还是先从別的地方入手,“在聊小陈的问题之前,我想先確认一下,你刚才-確实不是打算要自杀,对吧?” “不是——当然不是—好端端的我死什么”会长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我只是打算想跑路而已——” “跑路?”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没听懂的周悬疑惑道,“用窗帘当成降落伞吗? 这个高度不行吧?” “不不不,我不是要跳楼。”会长有些手忙脚乱地比划著名,“我是打算把两条窗帘打个结,编成绳子,顺著墙爬下去————这才刚把窗帘取下来你们就进来了。” “,有想法啊。”白璟想像著那个画面,乐呵呵地说,“你这是想要效仿动作电影?jackiechan?“ “那你跑路归跑路,干嘛穿西装啊!”闹闹又探出头来,不满道,“我还以为你是想体体面面地上路呢!” “那是因为我没有別的衣服”会长无奈地说,“不信你打开衣柜看看就知道了。” “我能去看看吗姐夫?”闹闹推了推墨镜,谨慎地在周悬耳边询问,“虽然不能完全排除里面藏著一条大汉的可能。” “有大汉的话应该早就跳出来了。”周悬为她的脑洞而摇了摇头,“去吧。” “得令!”闹闹马上转身小跑著去打开了房间的柜门,隨后就传来了她的惊讶声,“我去!真的全是西装,而且顏色和款式全是一样的!” “看起来像是永远只穿一件衣服的漫画角色的衣柜啊。”去凑热闹的白璟来到闹闹身边,看著满衣柜熨烫整齐的同款西装,附和道,“包袱这么重?还是说你的本体?你是个西装妖怪吗?” “不,是他们不允许我在基地里穿別的衣服—”会长长嘆了一口气,“原本是想穿著背心跑路———.可又想了想,还不如穿西装呢。” “你说的他们,是指小陈那些人吗?”周悬问。 “是,是的。” “可你是这里的会长吧?”周悬看著他,继续追问,“他们可以左右你穿什么衣服, 可以让你担惊受怕到想要逃跑,甚至怀疑我们是他们派来的打手你確定自己没有弄错情况吗?” “不,不不不不不”已经意识自己搞错了周悬三人身份的会长,抓著自己那头明明抹了髮胶,却还是显得乱糟糟的头髮,痛苦地说,“我没骗你,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会长,这里主事的人不是我—我只是个嘍囉而已——.不,连嘍囉都不算—” “是这样吗。”周悬凝视这个几乎脸上写满懊悔的男人,顿了顿才说道,“坐到床上说话吧,我扶你。” “谢谢,谢谢你们—”会长握住周悬的手,感激地说,“宇宙会给你们回报,给你们一个真相的!” “什么?” “没,没,我说习惯了—”会长连忙道,“我真不是会长!” “给,喝杯咖啡,提提神。”白璟把刚泡好的速溶咖啡端给坐在床沿上,唉声嘆气的男人。 “谢谢,谢谢大哥。”男人立刻说。 “別这么客气,我还年轻呢。”白璟笑眯眯地坐在男人身边,观察著他虽然还算是英俊,可看著皮肤状態有些糟糕的脸,“看来你上讲台之前有化妆啊?” “是的,一般会化点淡妆,这样看起来状態好一点。”男人抿了一口咖啡,下意识地疑惑道,“怎,怎么这么甜?” “因为我让小妹妹在速溶咖啡的基础上,又帮你额外加了两包。”白璟微笑著重复著他的恶魔低语,“多喝点甜的,对补充血有帮助,快快,快喝吧,別怕烫,全部喝进去,喝热的对身体也好,所以是好上加好————“” “行了,別整他了。”关上窗户的周悬返身来到会长面前,把咖啡端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会长,你———“” “不,大哥你別叫我会长了,我真的不是会长,你千万要相信我!”会长连忙说,“这都是误会一场!” “那您贵姓?” “免贵姓王,王新人,我叫王新人。” “叫啥?外星人?”谨记教诲绝不私自行动的闹闹,又从周悬背后探出头来,“你这是当假货入魔了吗?” “不是外星人,是王新人。”会长纠正道,“王是王子的王,新是新华字典的新“ ” “不如你忍耐一下,我们还是继续叫会长如何?”觉得此情此景之下,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叫不出的周悬提议道。 “也,也行吧。”或许是因为紧张,会长有些神经质地再次强调了一句,“不过我真的不是会长啊。” “嗯,我看出来了。” “那您几位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会长试探性地问。 “我们是国际刑警。”白璟从兜里摸出一本黑色的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们奉联邦共和国的指令前来调查,你摊上大事了,知道吗?” “国,国际刑警?!”会长一惊,“可是你拿的是驾照啊?” “这是我们新版的证件,就跟便衣警察一个道理一一便衣警察证,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看不出来这是警察证。”白璟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大方地说,“总之你老实交代,我们就跟你讲人权咯。” “好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白璟说,“第一个问题。来这儿当会长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会长一愣,没想到第一个问题是这个,“我是个——额,小演员。” “多小?” “就是——拍微短剧的那种。”” “微短剧?”白璟挑眉,“几分钟一集的那种网剧?” “对对对。” “真的假啊,我有段时间很迷这个,还充钱看呢。”闹闹插话道,“你拍的剧叫啥名儿啊?” “我拍过好几部,最有名的一部叫《皇后娘娘带球上篮》,我是男主角。” “我想起来了!”闹闹“喔!”了一声,“你是那个皇后身边的太监对不对?” “我,我演的是锦衣卫啊———” “?那部剧的男主角不是太监吗?”闹闹嘀嘀咕咕地缩回了周悬身后,“难道我记错啦?” “行,职业是演员。”白璟有模有样地继续盘问道,“读过大学没?” “读过.” “专业呢?” “播音主持——” “看来他们是看中了你的演技和演讲技巧才找上的你,不是因为你的名字很像外星人啊(会长:当然不是了!)。”白璟满意地说了句“很好”,继续问道,“最开始联繫你的人是谁?” “陈悠。” “什么理由?” “他说他是我的粉丝,家里的企业想找个代言人,问我有没有兴趣,一次给十万代言费..”“ “你相信了?” “嗯主要是当时背了点外债,所以是抱著试试看的心態来的—”会长惭愧地说,“万—————·你说是吧。”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个半月前。” “当时来的就是这个基地?” “不,最开始是约在咖啡厅,后来才来的这里。”会长回忆道,“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装修,很多地方都破破烂烂的。” “和小陈两个人来的?” “不,还有胡生一——·就是那个光头,和金万年一起。” “別告诉我,截至那一刻,你还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需要你做什么。”白璟似笑非笑地提醒他。 “嗯———是的,我不否认—”会长低下了头,“但我也说过,我欠了人家钱——·而且我可以发誓,一开始我根本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不然我也不会——“” “行,先打住,总结一下。”白璟做了个“stop”的手势,“在这座基地里,虽然你的身份是宇宙科学研究协会的『会长』,但实际上,操纵你的另有其人,你只是个傀儡, 任务就是负责履行会长的『形象”而已,协会的运营跟你没有关係,你也无法参与其中, 我说的有没有错?” “是,是的。”会长顺从地点头一一虽然白璟的审问思路很奇怪,可他基於回答所得出的结论倒是非常准確。 “那么,这里幕后的真正boss,是谁?”白璟问,“是小陈、大光头、金万年,还是说·.” “是小陈!光头和金万年算是他的合作人!” “那还真是可惜啊。”白璟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搞清楚立场事情就清楚了,继续说吧。把你加入这里的来龙去脉,和你知道的关於这座基地的所有事,全部告诉我。” “不然,我会让你知道我们国际刑警的手段。” “好的大哥!” 第349章 协会疑云·上 第349章 协会疑云·上 房间內熄掉了灯,四人分別坐在床上、办公桌边,搭配上窗外的淒风苦雨和会长苍白的脸色,恍如在很受高中生们欢迎的办鬼故事大会。 “刚才我也说了,在来这里之前,我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今年都三十好几了,却只能拍拍片酬不高的微短剧,不仅如此还因为炒股失败,欠了人家十几万的外债。”会长抿了一口过於甜的,开始了他的讲述,“最落魄的时候,我甚至都打算去会所当男模了。” “是我想像的那种男模么?”闹闹的脑海里马上冒出一群肌肉男身上涂著精油,在ktv包厢里劲歌热舞的样子。 “应该是吧。”会长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原本觉得自己在年龄上没什么优势,不过那边的经理安慰我,说还是有不少客人喜欢成熟一些的类型,所以可以去试一试” “这个不是重点吧?”周悬提醒他, “啊,是的是的,不好意思。”会长清清嗓子,回归正题,“可以说,陈悠联繫我的时候,正好是我最困难,也最迷茫的时候。所以哪怕我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蹺,但最终还是决定和他见一面。” “在那间咖啡厅第一次见到陈悠时,我为他的年轻而感到惊讶,陈悠对此解释是,他现在还在读大四,这是他父亲名下的公司,他算是在帮家里忙,不过话里话外透露著的其实是一股“富二代创业”的意思。” “在閒聊了几句之后,我们开始聊起了正事。” “陈悠表示他们是一家製药企业,手中握有一种能够治癒各种顽疾的特殊药物,並且拿出了產品图和过去的病例向我展示。”会长说,“而他们之所以会联繫我,是需要一个形象好、气质佳,还有演讲能力的人做他们的形象代言人。初期可能会稍微忙一点,但后续的工作量不大,主要是偶尔给客户、投资人开个科普讲座,做做介绍啥的。” “对於代言工作的方面,我没什么疑问,不过那些病例和宣传图页上『根除恶性肿瘤”、『攻克急性病白血病不在话下』一类的標语,看起来还是有点夸张过头了。” “於是我问他,这种药是哪儿弄来的?国外吗?” “陈悠说不是,他们是通过提炼一种来自宇宙的特殊物质,自己研发出这种药来的。” “我又问他,是怎么从宇宙里搞到那种原料的。陈悠表示这个暂时属於机密,不方便透露,不过如果我確实有意向成为的代言人的话,就可以带我去他们的基地看一看。” “你相信了他的话?”周悬问,“关於宇宙的部分。” “不不不,怎么可能。天地良心,我这个时候真的以为他们只是那种卖保健品的公司。”会长委屈地说,“那些公司不都是这样吗?把自己的產品吹的天乱坠,推销的时候是什么什么神药,弄原材料不是上刀山就是下火海,总之就突出一个忽悠。等到监管部门找上门了,才又改口说只是保健品而已” “啥意思姐夫,保健品和药的区別很大吗?”闹闹小声问。 “在生病的时候,吃下去有用的东西,是药;生病的时候吃下去不一定有用的,是保健品。”周悬把曾经向某条龙解释过的话,又搬出来说了一遍,“所以一款药物想要上市,审批和监管的流程通常很严格,但保健品就很宽鬆了,只要明確標註了是保健品,哪怕吃进去一点用都没有,也可以拿出来卖。” “意思是用保健品来骗钱的风险更小? “可以这么理解,至少不至於违法一一除非吃死人。”周悬点头。 “虽然这番话说的有点不清不楚,但我也是不能理解。毕竟我也只是个代言人而已, 又不是股东,他们背后有什么“行业內秘密”,不愿意跟我明说也很正常一一不如说我还乐得如此,无知者无畏总好过明知故犯吧?”会长继续说道,“就这么,我们在又聊了些细节方面的事,在基本確认了合作的意向之后,陈悠便主动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去製药基地看一看,当时我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之后,他带著我上了一辆私家车,开车的人就是那个光头一一当时陈悠的介绍说, 光头是他的合作伙伴之一。” “在去基地的路上,光头一路都在闷头开车,一副寡言少语的样子,基本都是陈悠在和我閒聊。” “大概在路程过半的时候,陈悠主动聊起了我曾经拍过的一部科幻短片,在那部片子里,我饰演的是一个因为飞船失事而来到地球的外星人。”会长回忆道,“他表示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忠实的科幻迷,就是因为看了那部剧才成为了我的粉丝。在一通吹捧我的演技如何如何之后,他顺势跟我聊起一些只有『科幻迷”才会懂的话题,例如关於『42”的含义、『瓦肯举手礼”、『半人马座近邻』等等。” “我本人虽然算不上是很忠实的科幻爱好者,但之前拍那部剧的时候我做了很多的功课,所以陈悠引出的这些话题我基本都能接得上。”会长嘆了口气,“现在想来,他当时估计是为了测试我到底有没有成为“会长”的能力吧?毕竟如果让一个对这方面事情一窍不通的人来当会长,那重头开始学习的时间成本就太大了。” “就这么一路聊著,车子终於抵达了他所谓的“製药基地”,也就是这座电镀加工厂。”会长说,“如果说,在咖啡厅和路上的时候,我的警惕和疑惑大概是30%的话,那么在车子开进基地后,就立刻变成了百分之百-毕竟有谁会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厂房里搞什么製药基地呢?”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刚一下车,队形就变成了陈悠带路,光头跟在我的身后,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给我的感觉是,只要我想掉头跑路,他的铁拳马上就会命中我的后脑勺。” “这时,陈悠估计也自知继续隱瞒下去是在自欺欺人,於是主动跟我致歉,说对不起,之前在咖啡馆的时候骗了我,他们邀请我来到基地其实是另有目的,还说希望我安心地跟他们走,也不要多问什么,一会儿会有专门的人负责跟我解释。” “负责解释的人是那个金万年?”白璟问。 “没错,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傢伙是这些人里话最多的一个。”白璟从兜里摸出那张名片,在会长面前晃了晃,“我们就是他引荐来的。”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被那两人一路押送著,哆哆嗦嗦地抵达了一座大型仓库里之后,金万年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会长说,“相比较小陈,金万年不算特別会聊天的那种人,但他胜在说话很有条理。於是在那间仓库里,由金万年主讲,小陈补充,大光头负责给压力,他们告诉了我自己真正的计划-他们准备成立一个协会,一个能够吸纳全安平市,乃至整个国家、全世界宇宙爱好者的协会。” “这是不是太简洁了点?”闹闹问,“这么开门见山真的没问题吗?” “嗯主要是他们找的那些理由,我听著都属於『空大泛”的理想主义式发言,所以就当是耳旁风,根本没放在心上,直接跟你们说结论了。”会长说,“当时听完后,我实在是很害怕,心里一边想著这仁人估计是有妄想症的精神病,可又不敢当著他们的面反驳,只好弱弱地问了一句『您几位既然是要成立一家如此伟大的协会,想来应该是有些的不得了的底气吧?』” “金万年当即点了点头,说被我猜对了,说罢带著我走向仓库的深处。”会长顿了顿,“当时的仓库跟现在重新装潢过的版本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不光没有瓷砖地板,到处都破破烂烂的,走到哪里都漏风———” “说重点!”闹闹抗议,表示此时不需要环境描写,“你在仓库深处见到了什么?” “仓库的深处是一座临时用金属架搭建起来的高台,高台的中央有一个被黑色的幕布罩起来的东西,而对应著的仓库顶端就是一个大洞,看起来就像是被那个东西砸出来似的。”大概是觉得这段描写很关键,所以会长还是坚持地补充了几句,“当时光头走上了高台,揭开了那块幕布,你们猜猜我看到了什.——” “ufo,飞碟,外星人的飞行器。”白璟没有给他卖关子的机会,“我们已经从线人那儿提前知道了。” “还有线人?你们难道真的是国际刑警?!”会长大惊。 “不然还是开玩笑嘛?我都给你看过我的警察证了。”白璟催促道,“长话短说吧, 然后发生了什么?” “额——-就像你说的一样,幕布之下的確实是一台ufo、飞碟、飞行器。” “你看到的ufo长什么样?”白璟追问,“你也说过那个洞可能就是ufo砸出来的吧那上面有没有破损,或者被火烧过一类的痕跡?” “都没有,那个ufo的形状有点像是帽子,表面上面泛著淡淡的,有点像是极光、或者汽油滴在水面上时泛起的那种五顏六色的光,看著很漂亮,也很科幻。” “五顏六色的光?你確定吗?”这个回答和此前赵海的说法似乎有些偏差,让周悬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我確定。我后来还摸过,触感冰冰凉凉的,非常光滑,上面也没有半点拼接、焊接的痕跡,完全是浑然一体,就跟我过去想像中的uf0一模一样。”会长篤定地说,“当然,在初看到那台ufo的时候,我的惊讶和疑惑应该是对半开的。毕竟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看到这样一个东西的时候,第一反应,应该都是“这是不是人造出来假货”吧?” “一边的陈悠估计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便主动邀请我去內部,也就是操作舱里参观一下。”会长说,“我走上了高台,光头当著我的面踩著梯子,来ufo的一侧,在表面摸索了一下,一道和房间门差不多的大小的舱门,便无声无息地打开了—真的是无声无息, 整个过程中完全没有传来来任何开关、金属零件摩擦的声音,丝滑到那扇门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实不相瞒,当时我心里飘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这好像是个真货啊”。” “然后呢,你进去了?”闹闹两眼放光。 “是的,我进去了。不过虽然舱门能够正常开启,但里面的照明系统似乎出了问题, 亦或者是没有通电,必须要打手电筒才行。” “那並不是一个空壳子,里面是真的有类似直升机的操作台,还有包裹著皮面、底座和支撑杆是一种和铝合金类似金属的单人座椅,和看起来像是饮水机的装置;从地板到头顶,也被同样的金属覆盖著,连带著手电筒被反射出的光亮,也一起被晕染成了淡淡的银色这么形容或许不太准確,但我觉得那个ufo的內部空间,无时无刻不在给我一种“高科技、高级”的感觉,就好像是电视剧中的那种秘密实验基地的实验室,不穿防护服不让进的那种。” “就是这种『高科技”的感觉,让你认为那一定是个真货?”周悬问。 “是的,我相信任何一个人在真正走进那个飞行器的內部后,都会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如果那是假的,那也是非常厉害的道具师和布景师,才能弄出来的场景。”会长说,“就在我惊讶不已的时候,金万年趁热打铁的跟我说起了,他们发现这台ufo的经过。” “那是在半个月前的晚上,他们三人原本是相约一起去附近的山上蹲点,看看能不能拍到uf0。结果相机都还没来得及架好,就发现了天空中有个浑身冒火的东西,从天而降地掉进了这座工厂的仓库里。” “等他们进来查看的时候,那台ufo就掉在地上,不过火已经熄灭了,表面也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损伤。” 第350章 协会疑云·下 第350章 协会疑云·下 “等等。”白璟质疑道,“你是说,他们仁相约著去附近拍ufo,结果就真的遇到ufo 从天上掉下来的事儿?就有这么凑巧?” “嗯—反正金万年是这样告诉我的。”会长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有些不自信。 “那他们三个在此之前是做什么的?彼此之间又是什么关係?”周悬问。 “据我所知,陈悠真的是个大学生,这间厂房和地皮也的確是他家的;光头以前好像是个健身教练,而金万年是个写科幻小说的网络作者,但是没什么名气。”会长说,“至於他们仁的关係、是怎么认识的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网友啥的吧?比如意气相投的科幻爱好者?” “不知道就先別说了,继续讲发现ufo时候的事情吧!”闹闹催促道。 “根据金万年的说法,当时他们也是胡乱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打开舱门的方法。”会长说,“当时ufo內部的景象,和我进去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別,不过操作台上, 倒著一个死去外星人的尸体—” “外星人的尸体?!?!?!”闹闹发出了一声惊呼,“真的吗?外星人长什么样? 现在在哪儿?” “他们说那个外星人长得跟咱们差不多,人模人样的。不过隔天就被他们安葬了。” “安葬了?!”闹闹难以置信地说,“为什么?难道不是应该把遗体保存起来吗?!” “这个他们说是死者为大而且遗体也没有什么研究价值· “你相信这种扯淡的理由?!那可是外星人!” “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我不相信也不能说出来吧——”会长挠了挠头,“不过金万年此前所说的“底气”,並非这座坠落的uf0,也並非那个被死去的外星人,而是他们在uf0里找到的其他两样东西。” “一个是金砖,他们在一个长方形的柜子里找到了大量的金砖,检验的结果是纯度非常高,所以只要把这些金砖拿去换钱,就可以作为他们后续计划的启动资金。”会长说,“第二个,是一种药品。唯有这件事,陈悠没有骗我,他们是真的拥有一种能够治癒一切疑难杂症的药物,儘管不是自主研发,而是从ufo里捡来的一一我虽然自己没有吃过,但被那种药治好的案例,我见过不止一个,那根本就不是以人类现如今的医学水平所能够实现的事。” “,跟你猜的一模一样啊。捡来的ufo,死掉的外星人驾驶员,还有从ufo上弄到的外星神药。”白璟嬉笑著拍了拍闹闹的肩膀,同时偷偷跟周悬交换了一下眼神。 周悬看懂了白璟的暗示一一截至目前,无论是著火的ufo,还是金砖、药物,都和他们在小陈保险柜里发现的东西对上了。 且不论这些东西是否真的是从ufo里来的,但至少说明了会长不是胡乱在说瞎话,他所阐述的最起码也是他所认为的“事实”。 照这么看来,难道外星人的事——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啊。”之前“看图编故事”级別的猜想忽然被应证的事儿,搞得闹闹都有点晕乎了,“难道我真的有当侦探的潜力?” “確实,不过是专门调查外星人死亡事件的侦探。”白璟续上了刚才的话题,问道, “那种药长什么样?” “是一种白色的小药片,看起来跟市面上普通的药没什么两样。”会长说,“但是在给人服用之前,他们会把那种药片碾成粉末,和甘草片的粉末混合在一起。” “理由?” “我个人猜测,是因为愿意相信他们的人,无论那种药是长什么样的,都会相信他们:而不愿意相信他们的人,只会觉得那是过去江湖上,用甘草片掺著止痛药一类东西的骗局而已。”会长分析道,“这对他们其实是有好处的,反正那些人註定不会成为他们的信眾,直接被认为是骗子而不放在心上的话,能省去不少麻烦一一传销组织也好,邪教也罢,他们的目標终究只是那些『会上当的人』。” “面对不相信自己的傢伙,索性装疯卖傻吗听著还蛮有道理。”白璟摸摸下巴,“你挺有经验啊。” “毕竟我也算半个在圈里混过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江湖传闻以前就听过不少。”会长大概是意识到以自已如今“邪教会长”的身份来分析这事儿不太合適,於是汕笑了一下,“后面的事儿你们应该也知道了,他们把一批金砖换成了现金,以『会员补贴”来作为留下成员的手段;那种药也是同理,最早一批的成员基本都是被他们从医院门口拉来的。” “再说回到那个下午,在听完他们三个人的计划后,並收到陈悠希望由我“扮演会长”的请求时,我已经意识到了所谓的“协会”不过是个由头,他们真正想成立的,恐怕是个信仰外星人的邪教。巨额的现金、神奇的药物、捡到uf0最终都会成为他们笼络人心的工具。” “但我也知道,劝告这些人“收手吧”、『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们自己就是被“宇宙”蛊惑的第一批人,他们相信自己手中握有『底牌”能帮他们很轻鬆地实现计划。”会长深沉地说,“所以,当时我只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说自己坚决不当公司法人?”白璟问。 “不,他们本来也没成立公司,不需要法人。”会长说,“我说,我可以答应他们的要求,成为这个名义上的会长。但是,我要拿双倍的钱,一个月二十万!” “——有胆色。”白璟挑眉,“不过你怎么敢的?” “不瞒你说,当时我只是想著捞两个月快钱,还完了债务就跑路。如果他们敢来找我麻烦,我就主动报警一一只要我坚持自己是被强迫加入的,而且就两个月的时间,还没到敛財的阶段,对社会產生不了一点危害,我蹲个十五天一个月的就顶天了。” “而万一惹了警察,他们这些主谋的后果可比我严重多了不是么?不光大家都要进局子,之前的准备工作也得全部作废,整个计划全要落空。”话至此处,曾经做好了“失败了坐牢,成功了还债”的会长,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只是我打死都没想到,他们发展的速度竟然有这么快,这才两个月没到,加入协会的成员已经有两三百个了——“” “总之,自那天下午协议达成后,我就成为了这个『宇宙科学研究协会”名义上的会长。並按照金万年给我的人物设定,扮演起了今年四十岁、崇高的理想主义者,时常往返於母星和地球之间的长生不老外星人混血一一我毕竟是个演员,在有剧本的情况下,扮演一个很像人类的外星人,对我来说並不难” “后来的发展过程也跟他们承诺的一样,出去拉新是他们的工作,我只需要在基地里待机,以会长的身份忽悠一下新成员们,跟他们大谈特谈宇宙、母星以及永恆的话题,確保他们对协会的主张深信不疑。”会长说,“在最初的两三周过去后,陈悠在开会的时候认为『会长应该保持一定的神秘感』,所以自那以后,我就很少和他,还有光头一起负责接待的工作了,每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开一到两次讲座。” “那些稿子是你自己写的?”周悬问。 “不,也是金万年写的,我只是照本宣科而已。”会长摇摇头,“什么吉尔伽美什, 我以前听都没听过。” “原来金万年才是真正的二次元啊。”白璟笑了笑,“在这期间,你一直都住在基地里,没有离开过?” “是的,除了偶尔得去食堂露面吃个饭,刷刷存在感之外让会员们知道我在和他们同甘同苦外,我大部分时候都呆在房间里,玩玩手机、看看电视剧,打打游戏啥的,饿了食堂也会专门给我送饭来。”会长说,“虽然听起来有点无聊,但你们如果和那些疯狂的会员们接触过就知道。与其跟他们待在一起没完没了地聊宇宙和长生不老的话题,我寧愿待在这儿,至少能清净点。” “那你想跑路又是怎么一回事儿?”白璟问,“是因为分赃不均?不过协会应该还没开始盈利吧?” “因为我真的怕了。”会长用一种“我有罪,我自首”的语气,诚恳地说,“就像刚才说的,我打死都没想到这个该死的协会发展的速度可以这么快,原本想著骗个二三十个傻子就顶天了,可现在我却变成了一个两百多人组织的会长,手下还养著一帮打手-別说是挣钱了,我现在都怕有特种兵在我睡觉的时候,直接给我一枪爆头,以绝后患了- 一如果真的等他们开始收割会员,进入盈利阶段,那就真的来不及。” “到了现在这个境地,我已经不敢报警让警察介入了,所以今天早上,我打电话给陈悠,以“想要回家探亲”为由,希望可以离开基地两天。”会长说,“结果没想到,陈悠居然识破了我的打算,他一边满口答应,一边派手下衝进了我的房间,把我控制了起来。” “后来,在陈悠、光头,还有从市区赶来的金万年以及后面加入的几个干部的逼问下,我承认了自己因为事情越闹越大,想要退出的打算。” “果不其然,他们拒绝了我的请求,说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我走了, 协会根本就没法继续运行下去。其中金万年是最激动的,他指著我的鼻子大骂我是叛徒, 没有契约精神,要用宇宙的力量惩罚我。不是陈悠和光头拦著,我高低是要被他暴打一顿。” “最后还是陈悠打了圆场,说再给我一天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有什么事等明天想清楚了再说。然后他们收走了我的手机、派人在楼下確保我不会跑路之后,就离开了。”会长后悔地说,“早知如此,我就该昨天直接翻墙跑路,就多余跟他打什么招呼!” “怪不得他们早上突然说要去开会,原来是会长打算选挑子不干了啊。”白璟说,“所以你这是准备趁著狂风暴雨的天,直接开溜?” “是啊,毕竟真的等到了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一万一他们后面开完会,觉得我这个人心生叛意,已经没法再用了,为了灭口就直接把我跟那个倒霉的外星人给埋一起去,那不是完蛋了?”会长的这口气是嘆了又嘆,“唉,说到底也是我的错,我醒悟的太晚了,如果我能再早一点意识到不对,那么——” “什么醒悟的太晚啊,分明是你一开始就不该动赚这个钱的念头好不好?这就是活该呀!”闹闹无语地看著他一一今天已经遇到一个为了挣钱跑来假扮邪教会员的傢伙了,可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竟然还有个为了挣钱,跑来当会长的。 “是的,你说得对!”闹闹的指责,让会长“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都是我的错,是我活该啊!” “现在比起挣钱、坐牢,还是小命要紧!这个地方我是真的一秒钟都不敢多待了!”会长从业多年的演技在此刻得以发挥,他握住白璟的手,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真货了,直接就是一个声泪俱下,肝肠寸断,“各位国际刑警同志,只要你们带逃离这个可怕的邪教组织,我王新人一定改过从新,任凭你们发落啊!” “哪有对国际刑警喊同志的”白璟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嫌弃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会长同志你放心,不就是从这儿跑路吗,多大点事儿。”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有最后几个问题要问。”周悬在一旁提醒道,“希望你能配合回答。” “您问,您只管问!” “第一个问题。”周悬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想知道,那些动感单车是怎么回事。” 第351章 再见了,同志! 第351章 再见了,同志! “动感单车?”会长擦乾了眼泪,“你是说,那间用来锻链的单车房?” “是。”周悬点头,“我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动感单车。想要遵守你们那套“科学生活”的倡议,运动的选择可以有很多吧?” “关於这个问题,其实我也问过陈悠一一毕竟那套『母星的人都骑动感单车锻链”的说辞確实是扯淡了点。”会长说,“而陈悠对此的解释是,他们和车厂方面有合作,能以相对低廉的价格进到货,所以就.“” “想要节省成本的话,明明还有很多一分钱不的方法吧?”周悬说,“而且那批车子被动过手脚,上面调节阻力的功能被去掉了,就好像是生怕累著这些会员一样。” “是的是的,您说的是,可这事儿的內情我是真的不大清楚。毕竟我只是个名义上的会长,协会的採购、运营工作我是完全不参与、也不敢参与的”会长说著说著,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过这么一说———“” “我记得协会成立初期,我带著一群来参观的会员去那间车间的时候,曾看到过角落里放著一辆小板车。”会长回忆道,“就在当晚熄灯后,我站在窗边抽菸,恰巧就看见有人推著那辆车往仓库的方向走,车上还放著一只箱子,不知道里面装著什么东西,看体积不像是单车” “原来我刚才看到的板车,是从单车房推出去的啊。”白璟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说,那间单车房里有什么,是必须要等到熄灯才能运往仓库的东西么———” “第二个问题。”周悬说,“既然你也说了,那间仓库里確实停著一台uf0,那为什么最近协会不带会员去参观了?按理说参观过后,应该会让人家更相信你们的那套说辞吧?” “这个这个我其实也不太理解。因为我平时很少去仓库的,这次也只是被通知, 如果有会员问起这件事,他们就让我说飞行器正在保养中,恕不接待而已。”会长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会之长”,这么一问三不知的有些不太好,於是尷尬地笑道,“要不您问点我知道的?” “那帮在仓库里工作科学家、研究员的事你了解么?” “喔!这个我真知道!”会长总算是等到了个表现一下的机会,立刻说,“那些人都是请来的群眾演员,只不过他们和我不一样,纯粹是打卡上班,不清楚这儿的內情。有来参观的人就换上衣服来演一演,没人来就在更衣室玩手机,平时也不会和协会成员有接触,都是被人护送著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以免露馅。” “所以仓库侧面的那扇门,就是为了方便他们上下班而准备的?” “是的是的!” “好的。”周悬看著他,“我还想知道,你对小陈、陈悠的了解,有多少。” “您是指哪一方面?” “都可以。”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觉得陈悠他跟金万年那些人似乎不太一样。”会长想了想,“虽然他是这里的主心骨,还把自己家的场地主动拿出来作为基地来使用,但他本人对协会不断扩张的態度似乎是有些犹豫。大概就在一周前吧?他来我这儿,在跟我閒聊的时候说过,他觉得协会已经度过了最初期的招新阶段,未来招新的时候,或许应该考虑好好筛选一下目標,不要把什么阿猫阿狗都招募进来。” “意思是,比起金万年他们,小陈更想要好好运营这个协会?” “那倒也不算,因为金万年他们对协会其实也蛮上心。我能看得出,他们是真的想弄个正儿八经的组织出来,虽然目的不怎么正义一一如果只是想捞快钱的话,他们应该早就收网了。”会长说,“或许只是陈悠比较年轻吧,年轻人总是该有点的傲气不是吗?他更想要和一些跟自己一样,了解宇宙、对外星人真正感兴趣的人一起共事,而不是成天应付那些什么都不懂,为財为利才加入这里的人。” “所以在我看来,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的心里其实是迷茫的,一方面是一起创业的同伴,一方面是自己心中的追求。”会长笑了笑,“归根结底,他还是太年轻了。我以前也是,接戏还看题材、看剧本,到现在哪儿管这么多,有戏接就不错啦。” “那在跟你说完这些后,他有做出什么改变吗?” “没,后续仍然是一切照旧,或许是向现实妥协了吧。”会长说,“他心里应该知道现在的模式更有利於协会的扩张,所以只是发发牢骚而已,该完成的工作他还是照旧完成。” “好,我的问题问完了。”周悬点头,“感谢你的配合。” “啊,没了吗?”会长挠挠头,“我还以为,你们想跟我了解更多ufo的事呢。” “关於这个问题,我们会自己搞清楚的。”周悬说。 “没错,我们马上就要去找ufo了。”白璟笑眯眯地说,“作为『一会之长”,仓库的门禁卡你应该还是有的吧?” “门禁卡?重要区域的门禁卡他们怎么可能”会长刚想再强调一次自己的只是个嘍囉而已,门禁卡那种东西是万万没有的。 可话还没说完,他却忽然发现,面前白璟很隱蔽地甩动了一下手腕,把一张黑色的卡片甩到了他手中,同时朝著他挤眉弄眼了一下。 “咳咳,虽然是冒牌会长,不过门禁卡这种东西我还是有的。”会长到底是个聪明人,只了半秒钟的时间就隱约猜到了白璟的意图,立刻配合地把那张黑色的卡片递还给了他。 “嘴,不愧是会长。”白璟追问了一句,“这是万能卡吗?应该是吧?” “万—对,当然是万能卡,只要是门都能刷开。”会长不光接上了话,还找补了一句,“区区万能卡而已,我这会长也不是白当的是不是?哈哈———“” “感谢感谢,我就知道能当邪教会长的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白璟笑眯眯地起身道,“行了,会长的面也见到了,钥匙也搞到手了,圆满圆满。那么事不宜迟,趁著雨还没停,咱们这就准备出发吧。” “那个刑警同志你们应该不需要我陪同著一起吧?我是说去仓库看ufo。”会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哪怕明知道这几个傢伙肯定是另有来头(哪有国际刑警拿驾照当警察证的),依然是小心翼翼地说,“我总觉得那是个凶险之地.“ “放心放心,我这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说送你跑路就送你跑路,没那么多前提条件。”白璟把雨衣的兜帽重新戴上,“不过外面雨有点大,我们又没有多的雨衣了,你看...” “没事没事,我隨便披件衣服当雨衣就得了。”会长从衣柜里抓了一套西服披在脑袋上,“剩下的衣服就留给下任会长吧!” “需要我扶你一把吗?”小陈房间的窗外,闹闹好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我可以的。”会长以完全不惧“襠裂”的姿势,从窗里瀟洒地翻了出来“我以前也拍过武打片,好歹也算是上天入地过的一—虽然是吊著威亚的,哈哈———” “刚才还真是嚇了一跳,几位原来是从陈悠的房间潜入进来的,真是手段通天———”会长回头看了一眼那间空荡荡的房间,试探地问道,“不过这大晚上的,陈悠这是跑哪儿去了?不会是已经被您几位给—” 会长做了一个“做掉”的手势。 “国际刑警做事,无关人等就不要多问了,对你没好处。”白璟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远处,“这个方向走到底,你会看到一辆金杯,钥匙就在驾驶座上一一原本我是打算自已开著跑路的,现在就先让给你了。” “您是说基地的后门那儿?”会长眼前一亮。 “没错,说是说后门,也不过是上了锁的铁柵栏而已。那里没人值守,你待会儿直接撞开、衝出去就行。”白璟很自信地说,“这打雷带闪电的,別人不会发现的。” “可您把车让给我,那您几位该怎么—” “放心吧,我都说了我们是国际刑警,一会儿等事完了,会有黑鹰直升机来接我们的。”白璟推了他一把,“走吧会长,祝你跑路顺利。” “感谢,感谢几位同志!”会长感动地说,“那咱们后会有期!” “都说了我们是国际刑警啦,再见到我们不就说明你又惹事儿了吗?”闹闹推推墨镜,笑道,“应该是再也不见才对啊。” “不会的,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做个好人!咱们有缘还是会见面的!”会长衝进了雨幕,“我先走一步!三位!” “拜拜!”闹闹挥挥手。 “你说,那傢伙能顺利逃出去么?”白璟扭头看向周悬。 作为回应,周悬面朝著会长离去的方向,闭上了眼晴。 三秒后,他揉了揉自己生疼的太阳穴,有些痛苦地说道:“看来比起他,咱们得先担心一下自己了。” “是吗?”这个结果让白璟开朗一笑,“看来咱们和会长的缘分,这是还没到头啊。” “你们俩嘀咕啥呢?”闹闹回头看著他们。 “没啥,该送走的人也送走了,这次是真的准备出发了!”白璟晃了晃手里的那张黑卡,“下一站,製药实验室!朝外星人进发!” 仓库外,侧门。 “,还真是万能卡啊。”闹闹亲眼看著白璟用那张卡在门上的感应区刷了一下,虽然没响起想像中“滴”的一声,可门確实是“咔”的一声自动打开了,“我还以为只有酒店才有这玩意儿呢。” “他们的门锁是找人批发的,有万能卡也很正常吧?请进请进。”白璟把那张黑卡收回口袋,说了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一一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万能卡,这纯粹是他从钱包里找出来的小卡片而已。 果然带著个小跟屁虫做事就是不方便,顾这顾那儿的,用法术开个门还得找理由。换做以前,他早就从正门杀进去了。 可没办法,谁让那是周道长家可爱的小妹妹呢? “姐姐是超级明星,姐夫是世间少有的天师,还有我这个厉害、英俊、智慧的大妖怪一路保驾护航,你可真是生对人家了啊。”白璟看著紧隨在周悬身后的闹闹,在心里笑了笑。 “看来这里就是会长说的更衣室了。”周悬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环视著这件除了衣柜以外,躺椅、茶吧机、电视等等一眾休閒娱乐设施齐备的,比起更衣室,更像是职员休息室的房间,“在有参观客的时候他们就装成科学家的样子,在前面的实验室搞科研, 等人一走他们就回这里休息。” “要不说人家是专业演员。换真正的科学家来,恐怕还没有他们像那么一回事儿呢。”闹闹附和道,“能在研究如何用饺子馅代替宇宙物质时一本正经忍住不笑的科学家,也是神人了。” “你们说,咱们一会儿走的时候,要不要把韭菜和茴香顺了,带回去包饺子?”白璟用那张卡黑装模作样地刷开了另一扇通向实验室的门,笑著说,“来都来了,总该留点纪念吧?” “別,这种小盆子种出来的蔬菜肯定不好吃。”闹闹很有经验地说,“就跟自家种的小番茄或者迷你草莓一样,不是没味儿就是太酸,跟菜市场卖的比不了。想吃饺子我改天包给你吃。” “一言为定,不过我討厌吃韭菜,味儿太浓,你给我包纯肉的吧。”白璟刚走进去, 就直奔实验室角落的那只恆温柜。 “包倒是能包,问题谁家吃饺子吃纯肉馅的啊——”闹闹挠头,“要不我包云吞或者餛飩?” “他没让你包鸡肉馅的,已经算是体贴了。”周悬走到一只显微镜旁,俯身看著观察皿中的那片菜叶子,“看著是茴香。” “这么大的叶子,只能观察到上面的虫子吧。”闹闹凑过来,来怪声怪气地说,“这帮人读过初中没?” “两位,茴香和韭菜的话题先放到一边,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角落里传来白璟的声音,只见他打著手电,向他们展示自己手里那一袋白色药片,“外星人严选的神药!咱们发財啦!” 第352章 UFO 第352章 ufo “依我看,这一袋就是会长说的神药,这一袋是甘草片。”白璟把从恆温柜里翻出来的那三个塑胶袋依次平铺在地上,展示给他们看,“至於这一袋黄黄的药粉,应该就是两者掺在一起的『对外销售版本』。” “感觉咱们仁蹲在这打手电筒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討论“这批货很纯”、“这批货很正”的话题一样,像是卖內什么的—”闹闹看著那袋白色的小药片,不解地问,“不过你为啥这么篤定是这玩意儿一定是真货啊?这间实验室本身就是个空壳子吧,他们怎么会把那么贵重的药哪保存在这里?” “他们不是对外宣称,他们掌握了製药的流程,这些药都是自己『手搓”的吗?那么在实验室里稍微准备一点用来演戏、应付人家的货也很正常。只是咱们仁来参观的时候光头招待不周,没体验到完整流程而已。”白璟没法说自他判断真偽的依据,是在小陈的保险箱里看过一模一样的存货,於是就自己编了一套逻辑出来,“再说这一袋里头也就十几二十片,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他们全部的库存啦。” “药的真偽先不谈,甘草片倒是真货。”周悬摸了一枚黄色的小药片出来,闻了闻,“这至少说明了,会长在这件事上对我们没有隱瞒一一协会的人確实是在做“把真药和甘草片混合在一起”的事,这一点我也被蒙了,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一定是过去的那类骗局,下一次还有类似情况的话,我会反省。” “可是姐夫你真的相信那个会长的话吗?”闹闹问,“我总感觉他看著不像是老实人吶。” “我也觉得关於加入协会的动机,和在“任期间”做过的事,他应该不会全都如实交代一一出於主观也好、下意识也罢,隱瞒一些不利於自己的真相,也算是人之常情。就算他真的没有参与管理,那也是在助紂为虐。”周悬说,“而他关於外星人的那些事情讲述,其中也有和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对应不上的部分。” “姐夫你是说ufo吧?”闹闹回忆道,“赵海和会长都声称自己见过ufo,可他们的对uf0外表的描述却对不上號啊。” “是的。儘管赵海和会长都表示,那台ufo的外形和他们想像中的『一模一样』,可实际上,他们的表述却分別是『ufo外壳顏色更接近於哑光银,给人一种很朴素的感觉』,和“ufo的外表上有类似极光的顏色,五顏六色的,看起来非常美丽”,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周悬说,“在这样的分歧面前,一方面,我本人对赵海的说法是信任的, 因为他没有欺骗我的理由;可同样的,我觉得单纯就ufo的问题而言,会长也没有向我们隱瞒的必要,除非—” “除非?” “除非他就是外星人本尊,我们被耍了。”周悬平静地说,“这样一来,他隱瞒的动机就成立了。” “他是外星人?那个会长?”闹闹“噗”一声,边摆手边笑道,“不可能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他要是外星人,我名字倒著写!” “我相信你的判断。”周悬点头,“既然会长和协会確实不是一个阵营,那么想来他在揭示那些“秘密”的时候,也没必要留情面。如今甘草片的事儿已经得到应证,就只剩下ufo了。” “说起这个,刚才咱们听会长招供的时候,我上网偷偷查了查他演过的那部短剧。”白璟把手机划开,给他们看,“就是这部,王新人主演,剧名叫《来自宇宙的你》。” “,这不是抄的人家韩剧的名字吗?”闹闹鄙夷地说,“原版的內个谁最近不是爆新闻了吗,看得噁心死我了。全智贤也是倒了霉了,跟这种人一起演戏。” “李逵塌房了,管我李鬼什么事?再说剧名抄的谁不是重点,重点是剧照剧照剧照。”白璟指著屏幕说,“看到了没?这剧照里的ufo上就泛著那种类似极光、看著很神秘的光,跟会长描述的是不是差不多?” 周悬看著那张剧照中的uf0,眉头微皱了一下。 就像白璟说的,仅从外表上看,这台uf0的確实和会长所描述的相差无几。 可这能代表什么呢?会长没有说谎?他心目中的ufo確实长那样?他和外星人有缘分到了这种程度,所想及所见? 又或者是说— “行了行了,依我看討论是不会有结果的,还是得—哎呀!”闹闹刚站起来,就因为蹲了太久导致的腿麻而没站稳,以至於一屁股坐在了白璟的肩上,才说完剩下的发言,“我是说,咱们得去亲眼看一看才行!” “这不是得想给你先做点心理建设,免得一会儿看见ufo,一激动晕倒了吗?”白璟十分自然地將那袋药片揣进了自己的兜里,“行了,准备出发吧。” “你这是准备把药顺走啊?”闹闹问。 “不然呢,雁过拔毛的老话没听过吗?”白璟为自己的敏感嗅觉和商业头脑而得意,“来都来了,不顺点纪念品走怎么行?你以为我为什么一进来就衝著这柜子去,这药要是真有用,那这一兜子能换一栋楼!” “切,瞧你这副自然的样子。”闹闹低著头,斜眼看他,“雁过拔毛难道是什么好词吗?我发现的你三观很有问题啊。” “大姐,你这是自然到都已经忘了,自己正坐在人家的肩膀上吐槽吗?”白璟也抬起头,斜眼看她,“到底谁的三观有问题啊,还不快起来!” “做好准备了吗?”白璟站在黑色幕布外,微弓著身子,做好了掀开幕布,一睹这背后“庐山真面目”的准备。 从那间实验室推门出来之后,他们便径直来到这面,早晨大光头禁止他们接近的幕布之外一一协会估计是完全没想到有人能这么轻易的潜入进来,所以值守的人和狗都值守在仓库外面,那扇紧闭的仓库大门反倒是成为了他们这些“老鼠”的掩护,任他们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建筑內再怎么上天入地,也无人问津。 “准备好了!”举著手机,负责照明的闹闹激动地说。 “出发!”白璟“哗啦”一声,揭开了沉重的幕布,第一个走了进去。 紧隨他的是闹闹,再后面的是周悬。 刚一进来,借著手机的光亮就能看到,幕布后方大约相隔了十几米的位置,设立了一间巨大的玻璃房。 闹闹几乎是衝刺的速度,举著手机来到了墙边,扒著墙,抬头望向墙后高台上,那个静静停靠著的“东西”。 “天吶”在看到那个东西的瞬间,闹闹捂住了嘴巴,似乎在竭力阻止自己尖叫的衝动。 来到她身边的周悬,同样抬著头,借著手电筒的微弱光亮,仔细观察著那个东西不,这个时候或许应该改口,將它称作“ufo”了。 是的,没错。 类似於草帽的外形、边沿的部分那一圈“圆”並不显得很尖锐,表面似乎是一种由银色的金属铸造而成儘管在这个距离下看的不算很清楚,可任谁看到这样的一个东西, 心里恐怕都只剩下了那个唯一的,“这是uf0”的念头。 儘管此前就已经有了闹闹通过採访“协会参观者”所得来的情报,以及赵海、会长这些人的口述为辅,但是真正看到那个“ufo”的时候,周悬还是有一瞬间的失神,在心中上过那句“原来那是真实存在的吗?”。 “难得动物园今天免门票,走近一点看看吧。”白璟亮出了他的万用黑卡,刷开了那扇通向玻璃房內部的小门。 “走吧。”周悬拍了拍仍然僵在原地,保持著捂嘴姿势的闹闹。 闹闹这才反应过来,一路沉默地跟著白璟,走进了玻璃房內。 他们三人来到了那座高台下方,果然看到了更多的细节。 首先是关於仓库本身,会长所说的那个位於仓库头顶的破洞已经被修復了,还添加了一盏大灯一一虽然此时並未被点亮。 之前在重新装潢之后,铺满外围区域的那些白色瓷砖,在进入玻璃房以后就不见了踪影,这里的地面就只是普通水泥地而已,其中ufo的下方正对应的位置,水泥的顏色明显要更新一些,看起来是因为某些原因,被重新填补过的。 再说回uf0本身。 它此时正被高台延伸出的支架架在半空中,底部是完全悬空於地面的,並没有看到“排气”、“发射口”一类的结构,让人不禁想像如果这个东西真的有飞行能力的话, 那么其搭载的动力系统、动力装置恐怕是超出现有认知的再说大小。 算上一圈边沿的大小,这台ufo的直径也不会超过五米,可以想像內部空间应该不会大到哪里去。 或许就像闹闹说的,这可能是“个人”、“民用”的款式,就像市面上两座的跑车、 私人直升机一样。 周悬將手电筒举过头顶,对准了ufo的侧面。 在这个距离下,他能清晰地看到uf0外壳的部分確实是覆盖著一层银色的金属外壳, 而且目力所及的部分没有看到任何材料拼接的痕跡,线条非常流畅一一虽然没有亲手触碰,但仅从漆面的表现来看,应该是非常光滑的质地。 而当手电筒的靠近之后,这层金属的表面便会泛起一阵如水银般的光晕,並不显得刺眼,给人一种非常柔和感觉。 “顏色的部分和赵海描述的“哑光银”相比要明亮了许多一些,而且跟“朴素”这个词好像完全没有关係一一世界上最贵的汽车上,也有必然存在不同区块鈑金拼接之间拼接在一起的痕跡,可眼前的这台ufo却完全看不到,仿佛是直接从磨具里印出来的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周悬一边仔细观察看,一边把自己眼中看到的ufo,在心中默默地与赵海、会长两人所提供的情报开始作对比:“在光照的加持下,表面虽然是会泛起一些光亮,但却不是会长所说类似『极光”那种的五顏六色,而是高度统一的水银色——挺好看倒是真的。” “也就是说,无论是赵海还是会长看到的uf0,跟我此时看到的这个东西,相符合的部分只有『类似草帽的造型』而已,就像是同一型號的车,却有著三种截然不同的漆面可是为什么大家看到的东西差別会这么大?”想至此处,周悬看向身边的两人,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才刚转过头,就听到白璟的呢喃声。 “我去了,这外星人是真土豪啊—”白璟抬起手,一边摸索著ufo的那一圈外沿, 一边感慨地说,“这么多金子,就算是镀的也了不得了不不不,这手感不是像是镀的发財了发財了” 金子? 听见了这话,周悬有些不確定地又看了一眼uf0,心说这不是银色的吗,哪里来的金子,还是纯金? “就是可惜有几个地方被烧黑了,不过从天上掉下来,居然也就是边边角角的地方有点变形,应该说不愧是外星人的东西吗”周悬这边还正疑惑著呢,那边又传来了白璟的嘆气声,“赵海和会长也该去看看眼科了,什么朴素的哑光银、又极光又汽油的,真是胡说八道啊。” “你在说什么?”周悬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哪里有什么被烧黑、磕碰的地方?” “哈?说什么呢小周。”白璟用手指连续指了好几个地方给他看,“这儿,这儿,不都是焦黑的吗?还有这儿,估计是掉下来磕到水泥,有点凹进去了,看到没了?” “你確定?”周悬皱眉,“你指的这些地方,在我看来根本就什么痕跡都没有,都是银色的,而且非常平滑。” “银色的?”白璟也皱眉,“什么银色啊,这ufo不是金色的吗?金光闪闪的金—— ”” 说著说著,白璟忽然一愣。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瞳孔从原本的黑色眼眸,转变为了一对深青色的竖瞳。 然后他起脚,又紧盯著ufo的表面看了老半天,才满脸疑惑地看向周悬。 “你確定你看到的是银色?”白璟指著ufo问道。 “你確定你看到的是金色?”周悬反问。 “什么情况?”他又看了一眼ufo,茫然道,“这不就是金色吗?” 第353章 外星科技! 第353章 外星科技! “依照你的说法,你所看到ufo,表面是金色、很贵气的样子,但有些地方存在灼烧的痕跡,有些地方则有轻微的磕碰。”周悬凝视著面前的ufo,说道。 “没错,再怎么仔细看也是一样的结果。”白璟指了指自己已经恢復成黑色的双眼, 暗示周悬,这是自己动用了一些“特殊的力量”过后所得出的答案一一九尾狐一族的眼晴拥有看破虚的能力,所以理论上说,哪怕是神仙魔那种级別存在的施展的化形术,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我看到的ufo是银色的,不仅没有灼烧的痕跡,也不存在任何磕碰,且在光照下,表面还会泛起类似水银的光晕。”周悬说,“照这么看,不仅赵海、会长给出的情报之间存在分歧,此时此刻我们俩对於ufo外表的描述,也是完全不同的” “是啊。” “可你觉得这合理吗?就算只有你看到的是真货,那为什么我么剩下的三人,也分別看到了三种各不相同的外表呢?” “四个人,分別看到了四种外表的ufo么”白璟眯了眯眼晴,“在下结论前,还是先问问第五个围观群眾的看法好了。你们家小妹好像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啊。” “小妹,小妹!”白璟推了推从刚才开始就是一副“呆滯”模样的闹闹,“问你话呢,你眼中ufo长什么样?是金色的还是银色的?上面泛著什么顏色的光?” 闹闹不答,仍然是呆呆地望看uf0,眼中还泛看盈盈泪光。 此景此景,用个大家都能听懂的比喻,那就好似是珠泪见了李菲,季澜见了顾乐。 “闹闹,闹闹?”周悬也推了推闹闹,“还好吗?” “一样”或许是亲姐夫的招魂更有效用,在周悬呼唤下,她总算是给了点回应,“一模一样·“ “什么?”周悬和白璟一起把耳朵凑过去,“什么一样?” “没想到—没想到ufo.—竟然”闹闹细若蚊蝇的声音中带著明显的哭腔,“它竟然跟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样——真是奇蹟—奇蹟——” “和想像中『一模一样””白璟盯著不停重复著这个词的闹闹,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赵海和会长在说起ufo样子的时候,也都说过这句话—..难道是——” ““.——潜意识吗?”一旁的周悬有些不確定地自语道,“难道是说,我们所看到的其实是各自想像中的ufo?它会变成我们想像中的样子?” “你想像中的ufo是长什么样的?”跟他想到一块去的白璟问道。 “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周悬摇摇头。 周悬说的是实话: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就对外星人的事不感兴趣,以至於在过去25年的人生中,他好像从来就没有认真想过,关於“如果ufo存在的话,那它应该是怎样的”问题。 可是主观上认为自己没想过,不代表他內心深处,就完全不存在对於ufo形象的“想像”——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银色的、线条与结构流畅、拿手电筒照照还能反射出水银色泽的ufo...就是他周悬心中的ufo? 那句“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经典名言,原来在特定情况下,也是会自適应地变成“二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ufo”的吗? “你呢?”周悬看向白璟,“你想像中的ufo,和你眼前的ufo能对上號吗?” “跟你差不多,我也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不,应该说,我觉得ufo长什么样都ok、长什么样都有可能,毕竟那是我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啊。”脑筋一贯活络的白璟已经开始了分析,“不过要是从潜意识的角度来分析,我看到的uf0表面之所以会有烧焦、形变,可能是因为我在此之前,就得知了这玩意儿『一边冒著火,一边从天上掉下来”的消息。” “至於我看它的材料像是黄金,是因为我听说协会的人在这ufo內部找到了金砖“ 这些情报影响了我的判断—.” “確定不是你自己就很喜欢黄金?”这傢伙之前在洛兰医生的家里开保险柜,一脸快乐地往麻袋里装金砖的样子,周悬可是还歷歷在目。 “也有可能,纯金打造的飞船想想就很炫酷不是吗?”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的白璟倒是没也否认,“那就当是我喜欢黄金好了。於是两者这么一结合,我眼中的ufo就变成了这幅又金灿灿,又破破烂的样子——倒是能说通。” “而对於赵海而言,他想像中的ufo可能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样子,上面弄不好还打著铁皮补丁,是用来星际拉货、收废品的。所以哪怕看到了真货,他也坚持认为那一定是个协会自己手搓的ufo,一个符合他想像的、朴素的ufo。”分析起別人的问题时,白璟思路反倒是越来越清晰了。 “再说会长那傢伙描述的ufo,跟他当主角的那部短剧里的道具很像,估计是他演戏时代入得太深,以至於真的认为ufo就是长成那副华丽的样子.” “所以这ufo其实是个变色龙,一个高级版的变色龙它不根据周围环境而擬態, 而是根据你的想像.难怪那帮自称见过ufo的傢伙们的描述总是没法统一—甚至这玩意儿本来的样子,可能根本就不是个『草帽”,只是我们这些人受过去电影的影响太深, 所以才会在这一点上达成高度统一或许在完全不相信uf0存在的人眼中,这个玩意儿就是完全透明的!它的表面应该是有一种特殊的涂料,会他心通的涂料!”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白璟越说,眼力那股兴奋就越盛,“什么是外星科技,这就是外星科技啊!太牛了!” “可是你的眼力一直很好不是么?”周悬暗示道,“你为什么也会中招?” “不,这是两码事。”白璟说,“我的眼睛只能看出你今天是不是乔装打扮、是不是化了妆,但是在隔著引擎盖观察车子的时候,我是没法看出发动机到底是v8还是v12的,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 “明白了。”周悬听懂了白璟是在告诉他,儘管九尾狐的眼睛能看破化形一类的法术、妖术,但是在外星科技產物面前,他、他们就是普通妖怪和普通人类,血统、种族的优势在“科学”面前眾生平等。 简直是最破除“封建迷信”的一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白璟兴奋地搓搓手,“看来我跟外星人没缘分的悲运,今天就要打破了—————.哈哈哈,外星人,老子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直接迈开步子衝上了高台,准备对ufo的內部展开探索。 白璟激动的呼声,突然唤醒了为ufo的外表沉迷而闹闹,她在大喝一声“外星人,老娘来了!”之后,也拔腿跟在了白璟身后。 “难道换以前那个完全不相信世上有外星人的我站在这儿,这台uf0会变成隱形的么?”抱著这样的怀疑,周悬一边看著uf0,一边缓步走上了高台。 等他来到台上的时候,白璟和闹闹已经借著可移动的阶梯来到了ufo的“帽檐”上, 他们俩就像是两只壁虎,趴在ufo的外壁上摸摸索索,寻找著会长此前说过的那个“开关”。 “在哪里—在哪里—” 白璟一边呢喃,一边乱摸。 “在哪里—在哪里——”闹闹一边呢喃,在另一边乱摸。 “你们俩小心点,別不小心开了门,人直接摔进去了。”周悬提醒道,“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在哪里—.在哪里———”白璟继续一边呢喃,一边乱摸,完全不理会好心的周道长“在哪里—在哪里——” 闹闹也继续一边呢喃,在另一边乱摸,同样不理会好心的姐夫。 周悬无奈,只好加入了他们,跳到了ufo上,三人一起东摸摸西摸摸一一该说不说, 这uf0倒是停得挺稳当,任他们仁站在这儿“盲人摸象”,也完全没有倾斜的意思。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人齐心协力寻找了大概一分多钟后,最终还是闹闹的诚意先一步打动了宇宙。 “好像是这里,我摸到了!”闹闹把手按在一个非常不起眼,不凹也不凸的小方格上。 言毕,她也不管另外两位有没有做好心理建设,直接一拳砸在了那个隱藏的开关上。 几乎就在她的面前,原本在周悬眼中严丝合缝的ufo上,立刻出现了一道大约一人大小的门框。 周悬和白璟一个抓住闹闹的手腕,一个拎住她雨衣的帽子,防止她站不稳一头扎进去。 那扇门就这么当著他们三人的面,无声无息地以移动门的方式向左平移,也是在同一时刻,一道由內而外投射出的白光,落在了三人的脸上。 “灯亮著!”闹闹惊讶地指著那盏,內嵌於ufo顶部,正在发出光亮的圆盘形状的吊灯,“会长不是说这里面的电力系统坏了吗?难道他们把ufo给修好了?!” “这种高科技,凭他们怎么修的好!”已经完全倒戈向“ufo是真货”这一边的白璟,理智之中带著点不屑地分析道,“可能是找电工另拉了条线路,加装的吧?” 不过有了光亮倒是方便他们观察,於是三人就这么探头探脑地扒著门,或站或蹲地把uf0內部的上下打量了个遍。 应该说,会长此前对於ufo內部情况的描述是相当精確的。 整个內部空间无论是地板还是天板,都被一种顏色类似铝合金的金属包裹著,他们的正对面就是分布著大大小小按键、屏幕、操作杆的控制台,台前的座椅是单人的,也是这里唯一的一张座椅;一旁的柜子上放著一本印著密密麻麻表格的文件夹,左手边还摆著一台同样为银色的饮水机,也可能是咖啡机、饮料机的装置,看著竟然还有些“生活气息”。 不过在当周悬由外向內观察这台ufo的內部时,心里却隱隱泛起了一种古怪之感。 要知道,刚才在外面摸索的时候,他高抬手臂的时候,很轻鬆就能摸到ufo上沿平整的部分,也就说ufo內部的高度,顶了天也就两米多点。 可是在他们这个角度看来,那盏圆形灯所在的位置、高度,却似乎离“视线齐平”相去甚远。 要是拿周悬家客厅两米八米的挑高做对比,那么他们现在仰视那盏灯的状態,就和在自己家抬头,看头顶的日光灯的感觉差不了多少,给人一种ufo的內部空间远不止有两米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特殊角度的视觉差,所產生的错觉吗? 他想刚开口问问同伴们有何感受时,一旁环顾四周,確定了內部此时处於空无一人状態的闹闹,先一步开口说道:“看来是有人之前离开的时候,忘记关灯了啊。” “他在离开前,似乎是在这儿处理了点文件。真羡慕啊,在ufo里办公的感觉————”她边观察边分析道,“这么做的人会是小陈吗?” “很有可能。”冷静下来的白璟附和道,“作为外星人的狂热粉,应该会很嚮往这种生活吧不过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闹闹问。 “说不上来,有点像是大盘鸡。”白璟疑惑道,“刚才一开门我就闻见了,可是这儿怎么会有大盘鸡呢?” “嗯——可能是外星人喜欢的香水吧。” “香水?好吧,也有可能。”白璟居然点了点头。 “所以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进去了?应该没有危险了吧?”闹闹把脑袋伸进去,左看右看,“这门后看著也藏不住人吶。” “探路的事,还是让白璟先去吧。”周悬把闹闹拽回了身边,“他比较有经验。” “切,送死的时候就捨得派我去了?”白璟嘴上这么说,身体倒是很诚实,直接走进了舱门一一值得一提的是,ufo內部属於“下沉式”的结构,地板和帽檐大约相隔了一个台阶高度,让弓著腰进去的白璟马上就能挺直腰板。 “,这地板!”白璟刚一走进去,立马发出了做作的感嘆声。 “地板怎么了?!”闹闹马上问。 “果然是外星科技搞出来的地砖,踩著真结实。”白璟感慨道,“跟你姐夫家的木地板完全不一样啊。” “你说什么废话呢!金属和木头那能一样吗!”闹闹焦急地说,“到底有没有危险? 没有危险我就要进来了!” “危险倒是没有,不过——”白璟抬头看了一眼天板,“算了没事,先进来再说吧“我来了!”闹闹一个大步跳了进去,周悬跟在她的身后护驾。 然而,就在周悬真正走进ufo內部的那一瞬间,此前那种古怪的感觉,又一次袭上了他的心头。 “不,不对劲————”不像是直接就是一个“猪突猛进”,差点把白璟撞翻的闹闹,周悬跟刚才的白璟一样,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天板,隨后又倒退一步,返回舱门外向朝內观察。 在如此反覆的三进三出后,再一次走进uf0的周悬,终於得出了一个的结论。 他刚才的感觉没有出错。 这台ufo內部的实际空间,比起它本该拥有的空间—至少要大了一倍! 第354章 外星饮料机! 第354章 外星饮料机! “?这里怎么感觉比想像中大了好多?”实际上不只是三进三出的周悬,同时进入ufo舱內的闹闹,在那阵极度的兴奋褪去后,也发现了类似的问题,“是我的错觉吗?” “如果这是错觉的话,那咱们三个人得一起去掛號看医生了。”白璟说,“我老早就感觉不对劲了,这外面看也就是个厕所的大小,可进来一瞧,好傢伙,比你姐夫家书房还大。” 正如白璟所说,这台ufo不算“帽檐”的部分,依照他们进来之前的估算,舱体內部最多也就五六平米的样子,可现在看来,无论是所见还是体感,舱內面积最少也有十平米以上,更別说挑高的高度已经接近三米,就算是篮球运动员来了也不会觉得憋屈。 “难道说—这是外星人对空间摺叠技术的进一步应用?!”闹闹缓缓张大了嘴,“他们的已经能够做到这种事儿了吗?妈妈咪呀!怪不得里面铺满了这种银色的金属板,原来有是有特殊用途,这也许是空间属性的特殊介质!” “你说的空间摺叠,是指那种原本从a到b星球要开一个小时的ufo,而他们只用一分钟就到了的情况?”白璟问。 “没错!”闹闹难掩心中的兴奋,一屁股坐在了那张唯一的单人座椅上,“这种能力也被称之为『空间跳跃』或者“空间跃迁”,通俗点讲,就好像是把点与点之间的距离对摺对摺再对摺,让他们很快抵达目的地一一毕竟宇宙很大嘛,很多地方都不是光靠开看飞船,一个劲踩油门就能抵达的。” “而空间既然可以摺叠,那么自然也就存在能够『延伸』的可能性!”闹闹伸手,做了一个拉麵馆里常见的“扯麵条”的动作,“所以这种技术的反向应用,就是把实际大小只有几平米的房间、舱室,拓展一倍、两倍,甚至是姐夫家的客厅那么大有点像是以前科幻小说中『胶囊公寓”的概念,外面看起来只能勉强趟下一个人的胶囊单间,走进去才发现別有洞天。” “照这么看,这ufo內部虽然確实是变大了,但也不过是从周悬家的厕所变成了书房尺寸,说明他们对这种技术的钻研还不够深啊。” “什么啊,能把空间变大一倍已经很难了好不好,你以为跟拉麵似的,说拉长就拉长啊。”闹闹听不得人家说半句外星人的不好,马上反驳道,“能让你进来就不错了,还嫌弃!” “我哪里有嫌弃啊,我只是觉得他们还有进步的空间而已。”白璟摊手表示无辜,“对了,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你看这ufo是长啥样的?” “长啥样?不就是ufo的样子吗?” “我就是问你ufo长啥样.” “就是这样啊—” 周悬听看这俩人又开始討论起了別的话题,在心中默默以天师的方式,对他们此时此刻在ufo內的“遭遇”,做出了简短的总结。 这种“空间扭曲”的情况,其实就好像是他曾经进入过的那幅,出自祖师爷天算道长之手的神隱画卷。 正常来说,人当然不可能走进画里,一幅薄薄的画作也不可能承载一个人的体积与重量。 神隱画卷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无论是用来作画的纸、笔、墨,还是画中存在的术式,全部都是特殊的、是承载著作画者高深法力的,所以才会將不可能变为可能,构建出那样一个只存在普通人想像中的“画中世界”。 同理,有些用天材地宝打造而成的法宝、法器,在一些术式的加持下,也同样能做到这一点,就比如可以“隨意变大、变小的宝箱”,“宝石大小的戒指可以收纳一只大象”等等。 只不过出於安全性的考虑,这类自带“空间属性”的道具,主流上的用途通常是用来储存物品,而非载人一一就像是乱用缩地术容易把人撕成碎片一样,能跑能跳的活物进入这类空间,很难保证不出问题。 大概就是因为有了过去的这些经验,他和白璟在最初意识到这里不太对劲的时候,確实是很有些惊讶,不过他们接受现状的速度也很快(主要是uf0类似变色龙的外皮,已经把他们的惊讶的“閾值”拉高了很大一截)一一天师和妖怪可以通过法术、妖术,弄出类似神隱画卷那样的东西,那么相对应的,外星人用他们的科技技术,弄出能够“扩展空间”的行器,应该也算是合理吧? 所以相比起来,还是闹闹的心理素质比较强大,居然能仅仅凭藉以前琢磨科幻小说、 杂誌的经验,就对这事儿做出了一个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总结,真不愧是外星人爱好者。 不过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当闹闹真正进入ufo后,之前的那种“疯狂”反倒是减轻了几分,原本周悬担心她会激动地满地乱爬的事儿也並没有发生。 她这会儿就坐在那张单人座椅上,环视著四周,满脸的祥和与满足。 “看来我们的赌局,是我输了。”周悬拍拍她,“不四处看看吗? 广“等等吧,让我再缓缓,享受一下这氛围,姐夫。”闹闹的此时笑容,好似那阳春三月的迎春般灿烂,“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我能真正的走进ufo里。我虽然还没死, 但已经有一种死而无憾的心情了。” “好吧,那你就先缓缓,也不差这一会儿。”周悬对闹闹总是充满包容,不过对白璟就不一样了。 “你又在干嘛?”周悬看著背著手,一直在这座圆形舱室里绕圈圈白璟,问道。 “回稟扒皮兄,我正在寻找一次性纸杯。”白璟指了指那台类似饮料机的装置,“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一下外星饮料的滋味吗?” “我!我也要喝!”闹闹马上举手。 “如果会长的发言属实,那这台ufo降落到这里已经过去小两个月了吧。”周悬提醒道,“你们確定饮料机里的饮料能保存这么久吗?兴许已经过期了。” “外星人的事儿,哪能说得准吗?”白璟完美詮释了什么叫“鬆弛”,“你说是不是,小妹。” “放心姐夫,我就舔一口,绝对不往肚子里咽!”闹闹很保守地说道,“拉肚子是小事,基因突变就不好了!” 因为不懂为什么明知道乱吃东西有基因突变的风险,却还是要“舔一小口”是什么逻辑,周悬也只能是留下一句“那你们自己小心吧”,隨后拿起那份操作台边上的表格,仔细地翻看了起来。 “来来来,见证奇蹟的时刻,无限畅饮的外星饮料!”三分钟后,居然真的从一个抽屉里找到了纸杯的白璟站在那台饮水机旁,把杯子凑向出水口,吆喝道。 闹闹则是早就凑到了他的身边,就等著这一刻了。 “我看看哟,这饮料机好像跟咱们的差不多嘛,都是按钮一按就出饮料。”白璟问,“三个按钮,先试哪个?” “左边!”闹闹即答。 “行,那就左边。”白璟遵从指示,按下饮料机最左侧的按钮。 下一秒,出水口就哗啦啦地涌出了一股深褐色的液体。 “出现了!”白璟大喝一声。 “咦,怎么是这种顏色。”原本满心期待的闹闹,看见了那饮料的色泽之后,不由得退缩了,“看起来好像是真的过期了啊。” “过期?怎么可能过期?”白璟指著杯中上涌的小气泡,“看见没,还带气儿,不光带气儿,还是冰镇的!一看就很新鲜!” “居然真的是冰的———”闹闹摸了摸纸杯,果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喝之前先闻闻,啥味。” “大盘鸡的味道。” “什么大盘鸡啊,我看你是肚子饿了。” “不,真的,自从我来到这台饮料机附近,就一直闻到大盘鸡的味道,很浓烈—真是奇了怪了。”白璟为了不继续大盘鸡的干扰,直接把鼻子凑近了杯里。 “怎么样怎么样?” “有一股焦和香草的香味,还有点—-酸酸的?”白璟眉头微皱了一下,“不对啊,这味道怎么闻著———这么熟悉呢?” “快尝尝,快尝尝!”闹闹怂道,“尝了就知道为什么熟悉了。” 白璟也是真胆大,直接承载著“不明液体”的纸杯凑向嘴巴,抿了一小口。 “怎么样怎么样?”闹闹期待地问。 “焦的甜、柠檬的微酸。”白璟砸吧砸吧嘴,点评道,“够冰,气泡非常充足“ 嗯,跟可口可乐一模一样啊。” “你胡说什么呢?” “真的,不信你尝尝。”白璟把杯子递给她,“就是可乐味。” “我尝尝—”闹闹小心的用手指蘸了一点杯中的液体(戳进去的时候甚至还感觉有气泡在撞手指头),送进了嘴里。 “怎么样,是不是可乐味?” “好像还真是啊——”闹闹砸吧砸吧嘴,又嫌味道不够,於是直接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才得出了精確的结论,“而且不是无可乐,不是百事可乐,是可口可乐——” “真的假的?”如此结论,让旁听的周悬都忍不住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夹,凑了过来。 “真的姐夫,就是可乐味,一模一样,连气泡都还原了。”闹闹把杯子递给他,“真奇怪,外星人居然也爱喝可乐吗?” 周悬也像他们一样,抿了一口杯中的饮料。 饮料入口,如此的甜度、酸度,以及碳酸饮料特有的那种气泡在舌尖上跳舞的感觉·· “確实是可乐。”周悬放下了杯子,客观地说,“还是冰镇的可口可乐,难以置信。” “没错吧,太奇怪了。”闹闹挠头,试图理清其中的逻辑,“难道可乐其实是外星人发明出来的?可口可乐公司是从失事的ufo里找到了可乐的配料表,才把生意做大做强的?” “可乐的猜想先暂放一边,咱们还有两种饮料没试呢。”白璟又取出一个空杯子,对准了中间的出水口。 按钮按下,饮料机再一次“哗啦啦”地涌出液体,只不过这一次不在是“可乐色”, 而是透明的。 “透明、带气泡。”白璟端详著杯中的“汽水”,“难道这一次是雪碧?谁尝尝?” “我来!”刚才喝完那口可乐之后,闹闹心里最后的那么一点警惕也烟消云散了,接过杯子就抿了一口。 “酸酸的,甜甜的,柠檬味,气很足———”闹闹舔了舔嘴唇,给出了结论,“雪碧, 毫无疑问是雪碧!” 白璟和周悬也各自尝了一口,嗯,確实是雪碧没错,而且依然是冰镇的。 “那么,继可乐和雪碧之后,外星饮料机里的最后一种饮料將会是——.”白璟把杯子凑向最后的出水口,应该说並不意外,在“哗啦啦”的出水声再度响起后,橙色的液体出现在了杯中。 依照顺序,白璟直接把杯子递给了周悬。 周悬配合地抿了一小口,隨后放下了杯子,莫名地说起了另一件事:“我刚才看的找到那份文件,其实是一份財务报表,上面记录的是协会每日在“补贴发放”款项上的支出,我在上面也找到了赵海的名字。” “只不过款项的具体数额跟赵海说的完全对不上一一照帐面上的支出,他一个月全勤能领到的报酬,不是八千,而是三万。” “也就是说有人在做假帐,这是要贪污公款?”不同於此时一脸茫然的闹闹,白璟率先跟上了周悬的思路,“给人家一个月发八千,剩下的两万二自己吃掉了?” “很有可能。”周悬说,“以及,结余的金额部分,『0』很多,如果我没有数错的话,应该是两千万。” “两千万?”白璟一愣,“这是算上了那些还没兑换的金砖么?” “估计是吧,我不觉得他们手里有这么多现金。”周悬点头,“按现在的金价,五十斤左右的黄金就够换两千万了。” “那个-你们俩怎么突然就开始討论起正经话题了?”闹闹提醒道,“关於第三种饮料的真相不是还没解开吗?” “喔,我以为这么明显的事就不用再说了。”周悬重新端起纸杯,顿了顿,“虽然我很想说市面上有很多种橙味汽水——— “但这就是芬达,百分之百。” 第355章 跃层 第355章 跃层 “也就是说,其实外星人也像我们一样,爱喝可乐雪碧芬达?全宇宙的爱好都是相同的?”闹闹放下了那杯因为口渴,已经被她解决掉的可乐。 有的时候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一开始觉得这是来自外星的饮料时,她还多多少少有些犯,只是敢用手指头蘸一蘸、舔一舔。 可自从知道那玩意儿很可能就是可乐、甚至可口可乐之后,一切本该有的警惕心理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一一外星人的饮料我不敢喝,但如果那是可乐的话,我肯定就敢喝了啊! “也许你之前的猜想是对的。”白璟蹲在一个半人高的柜子前,把那些金属制的抽屉一个一个拉出来,翻找著什么东西,“可乐就是外星人首创的,结果被可乐公司的老板偷走了配方,这是商战啊商战。” “可那是我隨口说说的啊·现实又不是拍海绵宝宝,哪有这么多偷这个配方偷那个配方的,別忘了还有雪碧和芬达呢。”闹闹抓抓头,“姐夫你怎么看?” “饮料配方的事我不太了解。”周悬站在她身侧,指向操作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看看这里,闹闹。” “咋了?”闹闹把脑袋凑过去。 “这里有两个小字,看见了吗?” “小字?”闹闹眯著眼晴,確实在按钮的下方看见两个白色的小字,“这是—““启动”?” “没错,启动。”周悬说,“不仅是中文,还是简体中文可是中文为什么会出现在外星人的操作台上呢?难道不光是饮料的喜好,他们和我们用的语言和文字都是一样的?” “也是啊外星人怎么会用中文呢?总不可能他们真是咱们的组先吧?这还不如偷可乐秘方的版本呢。”闹闹皱起了眉头,“难道饮料机、操作台和头顶的灯,都是协会的人后搬进去的不成?因为ufo在失事的时候,这些东西全都和外星人一起报废了,所以他们就自己diy了一份塞进来?” “那份財务报表也很奇怪。”周悬说,“如果那真的是为了『贪污公款”而做的假帐,又是谁做的?小陈么?可是明明协会上下的所有人都知道,协会每天发给会员们的补贴金额就是这么多,那这份报告又是拿来骗谁的?谁会被骗到?” “会不会是他们背后还有个神秘的投资人。”白璟插话道。 “问题是,那个人是谁?”周悬问,“二个完全不插手协会运营的投资人?从三万到八千,在乘算上会员的人数,这个数额已经很夸张了吧?再说,如果你是投资人,你会开这种价格给別人吗?” “也是,除非是个完全不懂市场行情的傢伙。” “你这又是在翻什么呢?”闹闹看著他把一个魔方大小的黑色方块从抽屉里拿了出来“我其实只是在寻找大盘鸡而已。”白璟笑眯眯地说,“只不过歪打正著,又找到了点新玩意儿。” “是矿石吗?”闹闹蹲在他身边,发现那个抽屉里装的全都是类似的方块,看著满满登登的。 “不像吧。”白璟把其中一块递给她,“天然矿石会长这样吗?” “沉甸甸的啊。”闹闹把手里的方块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难道是工艺品?我看上面有细密的纹路,很高级的样子。” “也有可能是外星生物的粪便。”白璟大胆地提出假设,“我上次看动物世界,里面就说有种叫袋熊的生物,拉出来的粑粑就是方形的。” “去你的,什么生物的粑粑会有金属质感啊。” “都说了是外星生物嘛,可能人家三餐就是吃石头、黑曜石、钻石的。” “那屁股不会痛吗!” “都说了是外星生物嘛~” 眼看著这两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討论起来,周悬绕过了他们,回到了那台能够倒出“冰镇可乐”、“冰镇雪碧”以及“冰镇芬达”的饮料机面前。 “可乐雪碧芬达的事,应该和刚才ufo外表的擬態没有关係—我和白璟的潜意识先放一边,至少在闹闹心里,外星人的饮料机中,肯定是不会出现地球上的饮品的。”他默默地想著,“至於ufo中的装修、设备,应该也是同理,我们三人眼中的景象没有分歧, 这就意味著这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 “可这真的是好事吗?” 自从品尝过那杯“可口可乐”之后,那种继动感单车后的无厘头之感,就文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周悬的心头。 从可乐到不合常理的財务报表,再到操作台上出现的简体中文字符,和刚才被白璟发现的那些“神秘金属块”,他很希望自己能给这些事找到一个“解”。 可现实情况是,他並没有多少头绪,因为越是深入地去想,那种无厘头的气息就越是浓郁,让他感到茫然。 就好像是以为自己终於走到了世界尽头,好不容易一头撞上了南墙,可抬起头才发现,哪有什么墙啊,刚才和你撞脑袋的只是一头野猪而已。 等你想找野猪兄弟问个清楚,它为什么在这儿的时候,野猪兄弟早就味味地跑没影儿了,只留他一人问天问大地,问自己在哪里。 难道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吗? 这台饮料机里的可乐雪碧芬达,其实根本就不是从外星进的货,就是地球產品而已? 它们之所以出现在饮料机里,单纯是有人爱喝,有人想喝,所以就把饮料机给灌满了? 那份財务报表也確確实实是为了贪污协会的资金而准备的?所谓的投资人真的是一个完全不了解市场行情的傢伙,所以才会开出三万每月的补贴金额给那些协会成员?导致哪怕中间商疯狂抽成,开出的补贴也依然远远高於世面薪资,很有市场? 那个操作台上之所以会出现中文字符,就单纯是因为原本的操作台坏掉了,所以有人做了个新的装上去,跟外星人用不用中文压根没关係? 至於那些金属块不,这个暂时还没有答案,毕竟外星生物的类便实在是没有理由出现在uf0上。 这应该就是周悬能想到的,最简单、也最无脑的“解”了。 那么再接再厉,再把思绪授平一些,就像是被压路机压过的那样平整为什么这里的饮料机里会有来自地球的可乐—是因为有人要“喝”。 为什么这份报告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人要“看”。 为什么坏掉的操作台要修復是因为有人要“用”。 所以,这里存在著一个,一个要在这里喝饮料,要在这里看財务报告,要在这里使用操作台的“存在”——·吗? 周悬忽然吸了吸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璟不止一次的叻,说是闻到了一股大盘鸡的味道。 此时站在这台饮料机的周悬前,好像无意之中也闻到了类似的.香味。 一种很淡很淡,像极了昨晚由闹闹掌勺,加入了大盘鸡调料的那只鸡的香味。 而不像白璟一样拥有那样敏锐嗅觉的他,能够闻到淡淡的香味,只能说明目標离他很近,很近很近。 周悬的视线缓缓上移,看向了饮料机出水的上方。 那个位置就像这座舱室內的其他地方一样,也覆盖著一层银色的金属板,看外形像是一个小型的储物柜。 理论上,它和这台饮料机应该是一体的,这块金属板的后头、內部,就是储存饮料的位置一一市面上的饮料机,会在这个位置印上对应店铺的商標,比如kfc和那个老爷爷的头像,又或者只是简单的一个“cola”。 周悬的指尖在金属板的表面拂过,慢慢地向右侧移动,直到他触碰到了柜子的边缘, 继续顺著直角探入手指。 依然是平整,就像他看到的ufo外壳一样,不存在任何缝隙,光滑就像是一块浑然一体的石头,一块天生就不存在裂痕与缝隙的顽石。 直到,周道的手继续朝下移动了大概几公分的距离,他终於摸到了什么。 一个方形的、平整的,却给他一种“这是可以按下去的”感觉的按钮。 他照做了,就这样按了下去,以“反正肯定不会召唤出流星群或者神龙”的想法。 按钮被按下,周悬面前的金属板表面,以很快的速度浮现出一道缝隙,紧接著是柜门的轮廓,隨后便好像是闹闹之前开启时舱门时的那样,缓缓向左平移,好似是以摺叠的形式併入了储物柜的左侧。 金属板消失了,藏於板后的东西暴露在了周悬的眼前, 那並不是想像中。分別装了可乐雪碧芬达的饮料储存桶,而是一只黑色的、长方形的“装置”。 装置中心部分似乎是內嵌一层细密蜂窝状透网的玻璃,透过这里还能看到隱约装置內部,或许是因为“加热”所產生水蒸气,以及凝结在玻璃壁上的几滴水珠。 周悬没有犹豫,直接扣住从装置上沿的凹槽部分,打开了这扇类似“观察窗”的玻璃小门。 在门开启的瞬间,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 “大盘鸡的味道!”白璟几乎是立刻出现在了周悬身后,大呼小叫地说,“我就说这里有大盘鸡,看看这是什么!” “这,这是”隨后赶来的闹闹一看,愣住了,“大盘鸡?在微波炉里加热的大盘鸡?” 是的,大盘鸡和微波炉。 眼前这个长方形的装置,无论是再看一百遍、一千遍,周悬都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微波炉”这三个字。 无论是在盛著大盘鸡的透明托盘,还是在开门的同时亮起的那盏白色小灯,一切都跟他家里五年前买的那台微波炉几乎一模一样。 “这只微波炉就藏在饮料机上面的储藏格里·不,也不见得是藏,只是这里的大部分东西都遵循著这种设计理念,或许是为了美观吧?就好像是现在装修中常见的按压式柜门。”周悬平静地说道,“因为密封效果太好,所以只有鼻子很灵的你闻到了味道,我也只是在靠近这里时才凑巧察觉到了。” “所以这是一台继外星饮料机之后的外星微波炉?”看著这只黑色微波炉和里面冒著热气的大盘鸡,闹闹有一种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饮料机是不是来自外星球的,我不知道。”周悬让开身位,同时指向微波炉右边的那排按钮,解释道,“我家微波炉的按键上,有很多功能方面的注释说明,比如加热十秒、一分钟,十分钟,或者快速解冻、炸物復热等等。” 说到这里,白璟忽然“臥槽!”了一声。 “作为一台微波炉,这里的按键上当然也有文字形式的注释,但区別在於—”周悬的说明,续接上了白璟的那声“臥槽!”,“这些字,我一个都看不懂。” “这,这是?!”靠近微波炉的闹闹,看著那些按键上有些像是梵文,有些像是阿拉伯文,还有些乾脆就是三角、圆圈、正方形符號的“文字”,目瞪口呆,“外星文字?!” “大概是吧,毕竟地球上的微波炉上,应该不会出现这些我们看不懂的文字,或者说符號。”周悬继续道,“我刚才一直在想,对於我们这台ufo內发现的一切,饮料机里的可乐雪碧芬达也好,对不上数据的財务报告也好,又或者是出现了中文、疑似被修復过的操作台—我们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一些?” “饮料机里之所以有冰镇的饮料,只是因为有人要喝;財务报告之所以出现在这里, 只是因为有人要看;操作台被人重新修好,只是因为有人要用它而已。”周悬看向那盘冒著热气的大盘鸡,“大盘鸡也是同理,它会出现在微波炉里,是因为有人要吃不,准確来说,是有人马上要吃它一一谁也不会因为没事干、閒得无聊,就把一盘菜丟进微波炉里加热不是吗?” “姐夫你是说”闹闹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惊恐。 就像那些恐怖片的情节一样,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其实生活著一个人。”白璟眯著眼睛,说完了周悬没有说完的话,“一个会吃会喝,会看財务报表,还需要使用操作台的『人』—” “没错。”周悬点头,“会吃会喝,是因为他具备了生物的基本特徵,他需要以这种方式维持生命活动;他会看財务报表,说明他不是野兽,他跟我们一样拥有智慧,拥有能够看懂財务报表的智慧;他有使用操作台的需求,则是因为——” “他要—回家”闹闹结结巴巴地说,“他要开著这台ufo.——回家!” “是的,但我不知道他现在哪里,也许他因为某些事暂时离开了ufo,和我们很不凑巧地打了个时间差:也有可能,他其实就在这里”周悬看向白璟,又看了看他们脚下的金属地面,“在某个我们看不见,也意识不到的地方。”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听见。”白璟也垂下了头,压低声音道,“你知道的,我的听力向来不错。” “我知道,但就像刚才微波炉一样,它被密封的太好,以至於掩盖了加热过后大盘鸡本该很浓烈的气味。这种隔绝气味並非科技手段,只是和地心引力一样寻常的“物理现象』而已。”周悬说,“你没听到多余的声音,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以及—” “今晚外头的雨很大,不是么?” 伴隨著周悬的话音落下,醒悟过来的白璟,立刻用指间偷偷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小圈。 只是在周悬的眼神制止下,他最终也没有当著闹闹的面,使用这个能够透视墙壁的法术。 於是白璟只好闭上了眼睛,毫不顾忌形象地直接趴在地上,侧著脑袋,將耳朵贴在了他们脚下的金属地板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死寂一般的沉默中,闹闹想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可是看著姐夫和白璟严肃的样子,她只是张了张嘴,並没有发出声音。 终於,在將近一分钟过后,白璟重新站了起来。 “被摆了一道啊。”那种令人熟悉的笑容,渐渐浮现於白璟的嘴角,“你是对的,小周。” “我们的脚下有动静。”白璟笑了笑,“看来关於空间拓展的问题,不只是拉麵条、 左扯又扯这么简单啊。” “用房子的户型举例的话,就是从大平层变成跃层建筑么?”周悬问。 ““yes。” 第356章 外星人! 第356章 外星人! “你们是在说,这个ufo下面还有一层?”闹闹不自觉地蹲了下来,也想要学著白璟那样趴著听听,“这下面——·藏著个外星人?!” “我不保证下面百分之百有人,也不能肯定那必然是个外星人,但下面还存在其它空间是一定的。”知道普通人类的听力不可能赶上自己的白璟,直接把闹闹拉了起来,禁止她做这么“不淑女”的事儿。 “应该说,咱们的见识还是有限了,一进来发现这ufo里的空间比实际大了这么多,就已经被迷得五迷三道、为他们的技术力而嘆服了,以至於觉得这就是『全部”,丝毫没想过这空间除了可以厕所变书房,还存在挖个地下室出来的可能性。” “那那现在怎么办?”突然的变故让闹闹有些慌张,她原本已经接受了“外星人已经在事故中殞命”的现实,可现在却文说外星人可能没死,甚至就在他们脚底下安静地呆著,一时间简直是不知道该幸福还是该害怕。 “要找个铁铲把地板挖开吗?直接下去找他?”闹闹压低声音问,“还是我们自己做个炸弹?白璟你不是总说自己很行吗?搓个炸弹这种小事,你应该不在话下吧?” “得了吧小公主,又是拿铲子又是拿炸弹炸,你以为咱们这是要去盗墓吗? (闹闹:啊嘞,盗墓还要用炸弹吗?你是不是干过啊?)”白璟也低声说,“依我看,那傢伙放著热好的大盘鸡不吃,肯定是察觉到楼上进来人了,这会儿正在楼下看监控呢。” “所以想要逼他出来很简单,只要这样,再这样就行了·”白璟压低声音,嘰里呱啦呱啦嘰里地和他们俩交代了一通,“明白了没?” “完全明白了!”闹闹点头。 “这真的有用吗?”周悬对这个计划表示怀疑。 “別忙著质疑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你不试著戳一戳怎么知道人家不痛呢?”白璟嘿嘿一笑,“那就开始吧,各就各位———三,二,一,action!”“ “哎呀!这ufo看著可真不错!”白璟演技模式展开,背著手在ufo里一边转悠,一边怪声怪气地大声道,“反正这也是没人要的东西,要不然咱们乾脆直接开走,出发去星际旅行好啦!” “好啊好啊,好主意!”作为忠实的捧眼,闹闹迅速进入角色,大声说道,“我们可以边旅行边开直播,赚点差旅费!別人肯定没看过开ufo自驾游的, 咱们八成是要火啦!” “说的没错,就是不知道出了地球,手机还会不会有信號啊!”白璟边说话,边像周悬挤眉弄眼,示意“到你的台词了”。 “应—应该会有吧。”被所有人公认演技很烂的周道长,很生硬地接话道,“外星人也要玩手机的不是吗?” “有道理,有道理!”闹闹大声说,“我一会儿就拿手机搜一下,ufo里有没有wifi信號·—...不过我们要怎么启动ufo呢?” “这个简单啊!”白璟卡好时机,一个跨步来到了控制台前,“看到这个红色的按钮了吗?” “看到了—————啊嘞嘞,上面怎么还有启动俩字呢?”闹闹做作地问。 “笨,说明这就是飞船的启动键啊!就跟汽车点火键上的『start』键一样!”白璟说,“我只要把这个按钮戳下去,咱们肯定就上天了!” “喔喔,可是你会开ufo吗?” “这有什么难的,我有汽车驾照、游艇驾照、飞机驾照,三本驾照还合成不了一本ufo驾照吗?”白璟得意地说,“开车这种事情就是一通百通,只要给我一个操纵杆,我能从宇宙的一头开到另一头!” “喔喔,厉害厉害。”闹闹说,“可如果这ufo其实已经坏掉了怎么办?” “那咱们就把这些金属板全拆了,拖去废品站卖掉,反正这玩意儿都归咱们了,怎么处置都隨我们便!” “好好好,你真聪明。”闹闹又说,“我仔细想了想,反正天上也不堵车,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如一会儿就由我来开吧?虽然我只考过了科自一,距离驾照到手还很遥远,不过反正这也是咱们白捡来的ufo不是吗?就算摔坏了也不心疼啊。” “没问题没问题,虽然最近天上的飞机是越来越多了,不过咱们应该也不至於这么倒霉,一头撞到飞机上吧?”白璟很乐观地说,“嗯嗯,就算撞到了应该也没事,大不了跟飞机碰一碰,比一比谁的脑袋更硬好了!这可是ufo啊!” “嗯嗯—·脑袋碰脑袋,谁怕谁————.”闹闹一边用余光使劲后身后瞟,一边逐渐压低声音,“喂喂,什么情况,对手的心理素质这么好吗?好像完全不怕咱们按那个启动键啊!” “这说明我们给的压力还不够!”白璟低声说,“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继续给他上压力!只要他是外星人,他的软肋肯定就是ufo!” “那我就准备按了哈!大家系好安全带!”闹闹高高地抬起手,缓缓缓缓地朝那个红色的启动按钮挪动,“倒数五个数!五—四—————三—————二点五—— 二—一点七八—” “我去,他好像真的不怕啊。”闹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总不能真的点下去吧?还是说,按下去之后其实还需要输启动密码,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的?” “肯定就是压力给的不够多!”白璟坚定地说,“继续倒数,继续给压力! 要让他意识到如果ufo爆炸了,他就回不了家了!” “可是我觉得自己的压力比他还大!心臟扑通扑通的狂跳!”闹闹脸颊开始渐渐泛红,看得出来確实是压力山大了。 “顶住压力,你可以的!”白璟鼓励道,“大不了就真的点下去,我估计在起飞前应该会有警报什么的,到时候警铃大作,不怕他不上鉤!” “你疯了吗!你又没真开过ufo,万一直接起飞了咋办,我还没做好星际旅行的准备啊!”闹闹一边反驳他,一边仍然尽职尽责地提高声音,倒数著那五个数,“一点二三一点一九—” “我说.”实在是听不下去,也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哪里来的自信的周悬凑过去,低声道,“如果他会被诈出来,刚才应该就已经出来了吧?这么钓鱼还不如我们直接离开,等过十分钟再进来,也许他就上来吃大盘鸡了。” “那万一他把门反锁了怎么办?”白璟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依我看还是直接戳下去,让他看看我们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 “零点九九,零点九八—”闹闹的倒数仍在继续。 就在他们內部產生分歧,为“到底要不要直接来波大的”而爭论不休的时候,舱室的最中心地砖上,忽然裂开了一条小小的裂缝。 本来就一只在用余光打量各处舱內的周悬和白璟立刻反应过来,他们一齐转身,凝视著那道越来越大的裂缝,同时打断了闹闹的倒数,把她拽到了身后。 “我就说有用吧?他的抗压能力还得再练练。”白璟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得意,而周道长则更务实一些,一张符纸早在地板开裂的瞬间,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手掌心。 “我压力好大,我压力好大——”躲在周悬的身后的闹闹仍然在不断嘀咕, 看来是心態真的受到了影响。 时间缓缓流逝,当地板上出现了一个一米乘两米的標准“长方形”后,他们的脚下,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身听起来略显沉闷,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隱约的“听啊·”的低吼声。 “看来是个异形,科幻片里的那种大嘴怪,搞不好那些金属方块就是他拉的·或许这是他们的星球的文化,已收集方形的那啥为荣。”白璟低声提醒道,“怕晚上做噩梦的,记得闭眼睛。” 周悬不语,只是默默紧了符纸,闹闹则是毫无畏惧地反其道而行之,把眼晴瞪得很大一一开玩笑,外星人不长的怪模怪样,那还叫外星人吗? 终於,在连续十来声“瞪——·瞪————”· 的脚步声响起后,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从那个开口处缓缓冒了出来。 “妈呀!出现了!”闹闹尖叫一声,“毛线团外星——” 然而,她的尖叫声还没结束,一张看起来有些圆胖,顶著一乱糟糟头髮,蓄著络腮鬍的人脸,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不对,是爆炸头大叔!”闹闹有如踩了剎车一般地马上改口道,“居然是个爆炸头大叔!” “?原来不是异形吗?”白璟也些意外,“难道刚才的嘶吼是因为腰痛? 所以上楼梯很费劲?” 如他们所言,从地下走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毛茸茸的外星野兽,而是一个爆炸头,大鬍子,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披著一件银色外套,有些胖胖的中年大叔。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原以为是因他们的恐嚇战术奏效,才准备出来跟他们谈判的大叔,好像也被他们三人嚇了一跳,当即惊讶地喊出一个他们听不懂的词, 条件反射地把手里的一团白色的东西丟了出去。 白璟眼疾手快地就是一记手刀,把那团“白色物质”斩落了下来。 结果那个东西掉到地上,滚了两圈他们才发现,原来不是什么外星手榴弹, 只是一团越滚越长的捲纸而已。 “&————·¥#△@!%)口?”那位大叔看著紧皱眉头的周悬、瞪大眼睛的闹闹,以及看看捲纸又看看他,若有所思的白璟,大声道,“○&#¥x·%@? “糟了,语言不通!”看著这位出口就是嘰里呱啦,疑似是在质问什么的大叔,三人的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好不容易等到了疑似的“正主”,可人家说的话他们却一个字都听不懂,这种情况毫无疑问是最糟糕的。 这就好像是在丛林中迷路的脱水旅人,好不容易见到了当地的土著,结果大家语言不通,我说我要喝水,你却偏偏拿出了风千牛肉条招待我一样,简直是雪上加霜。 “那个—冒味地问一下”眼看著气氛有些紧张(大叔这会儿正在瞪著他们)作为团队里的外交大使,闹闹小声说,“大叔你—会说中文吗?或者英文?i'mfine,thankyou.andyou?或者....—.哇达西,这个这个....“ “中文?喔喔,一时紧张,忘了这是在地球了。”经闹闹提醒,大叔神色一凛,出口便是流畅的普通话,以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语气又质问了一次,“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看起来刚才的战术完全没有奏效。”周悬小声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上面来了人,只是凑巧上来,撞见了我们而已。” “没错没错,而且他刚才好像说『忘了这是在地球了』。”闹闹小声嘀咕,“坏了坏了,好像是真的外星人——-可怎么是个人模人样的大叔啊!” “注意素质,不要在外星人面前討论外星人『怎么长这样』,这不礼貌。”白璟也小声说,“虽然我也期望那是个异形来著·不过想想也是,异形大嘴怪吃大盘鸡,想来是不需要用微波炉加热的吧?” “怎么说了中文没人理呢?我在问你们话!”眼看著这两个傢伙一直在低声说悄悄话,大叔有些不满地说,“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想来偷东西!” “来个人回他一下。”意识到自己这边怎么解释好像都不占理的周悬,低声提醒道,“到你出马了,白璟。” “咳咳,不好意思这位同志。误会,都是误会。”白璟闻言,笑眯眯地摸出了自己的驾照(用手指挡住了上沿“xxxxxx国机动车驾驶证”的黑体字),跟大叔保持著一米的安全距离,晃了晃,“我们是国际刑警,这是我的工作证。” “国际刑警?”大叔看了看他手里的驾照,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是说·——你们是警察?” “没错,警察。”白璟看他连驾照都不认识,便更加底气十足、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是接到群眾举报(周悬,闹闹:哪家国际刑警会接到群眾举报啊!),来办案的。希望你———“ 然而,白璟那句“希望你配合一下,协助办案”的话都还没说完,大叔就先一步走向他们,热情地伸出了双手,儼然是要破冰的架势。 “原来是警察同志,失敬失敬。”大叔笑容满面地和他们每个人都依次握了握手,“初次见面,各位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啊!” 不像是表情逐渐石化的周悬和闹闹,眼看著对方不按路数出牌,白璟也依然保持著“国际刑警”应有的从容:“感谢,感谢您的配合—·请问您贵姓?” “王,我贵姓王。” “好的王先生,我有件事想跟您先確认一下。”白璟顿了顿,“我们接到举报內容是,这座基地里似乎生活著一位天外来客,也就是俗称的“外星人”。不知道王先生您——” “我知道警官您想问什么,不过在那之前,我也想先向您確认一件事。”大叔说,“您几位,应该是地球人,没错吧?” “当然,如假包换。” “那么,我弓是外星人没错了。”大叔哈哈一排,“毕竟这种事情是相对的嘛,对我来说,您几位也是外星人啊,哈哈哈哈———“” 听出了这大叔是在秀一把“幽默感”的白璟,立马回以同样“哈哈哈哈——”的排声。 於是乎,ufo里的“哈哈哈哈———”声,此起彼伏。 第357章 外星人的自述·上 第357章 外星人的自述·上 外星人,.etraterrestrialbeing,这是人类对假象中的地球以外类人生命的统称。 从大脑袋的章鱼、亦或者和地球人类似的“人模人样”,到大规模的星际舰队、人类难以匹敌的科技水准,每当有人提起这些和外星人相关的观点、猜测时,它们的身上好像总是披著了一层“神秘色彩”,其中有美好的遐想,也有属於科幻的浪漫。 儘管,有很多人都不相信他们真的存在,可换一种思路来想,宇宙这么大, 人类凭藉现如今的科技水平无法观察到的的区域、星球,可以说比比皆是。 那么,在那些个以“光年”为单位的遥远地界,存在一些除人类以外的其他智慧生物,难道不是一件“很有可能”的事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外星人真的存在,他们会是怎样的? 你想像中的外星人,又是怎样的? “几位警察同志,是要喝可乐,还是许碧,或者达芬?”大叔从某个“国际刑警三人组”此前没有发现的隱藏式储藏柜里,搬出了几把一看就是“地球產” 的帆布椅,不仅热情招呼他们坐下,还主动要给他们倒饮料喝。 “那个,大叔啊,是“雪碧”和『芬达”吧?”闹闹提醒他。 “喔喔,不好意思,我接触这两种饮品不久,经常搞错名字。”大叔拢了拢自己的爆炸头,爽朗地笑道,“我们的星球没有这种饮料,几位同志见谅啊。”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所以—这些真的都来到地球之后才灌上的?” “是啊是啊,这来都来了,总要感受一下当地的异域风情嘛。”大叔热情道“是风土人—算了算了,我们要喝可乐!谢谢大叔!” “好嘞小姑娘。” “这外星大叔的中文,看来还得再找个老师进修一下啊。”趁著大叔背过身去给他们倒饮料,闹闹在周悬耳边小声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一般外国人的中文水平可比不上他,『外星”可比『外国”远多啦。” 仍处在“消化”状態的周悬,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这位“外星人大叔”的中文水平如闹闹所说,大概是处在一个“挺好,但有没那么好”的水平。 好的部分是,他说起话来毫无那种“外国人”式的口音,而且刚才那一声声“警察同志,失敬失敬,多多关照,多多关照”的语气,显然是熟练掌握“和人沟通”的精髓究竟是什么。 再说“但没有那么好”的部分。 一方面,他知识面明显似乎是仅限於纸上谈兵,虽然知道“国际刑警”等於“警察”,也疑似知道“警察”究竟是做什么的,看起来是受过专业培训的。 可当白璟亮出那本驾照的时候,他居然真的以为那是警察证这种情况就好像是拷问那些间谍“宫廷玉液酒”、“八十!八十!”是什么意思一样,白璟只用一本驾照,就搞清楚这傢伙“確实不是地球本地人”,实在是高手。 另一方面则是单纯的“不够好”,比如问他“您贵姓?”时,他会回答“我贵姓”,还会把“可乐雪碧芬达”这种对普通人而言顺口溜一样的饮料名字,说成“可乐许碧达芬”—这实在是很低级的错误。 不过拋开语言部分的小瑕疵,至少这位“王姓”外星人的外表在周悬看来, 还是很占优势的。 无论是黑眼晴黑头髮黄皮肤,还是很接地气、在那身银色的外套之下隱隱凸起的“肚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髮型有点个性(爆炸头)的中年胖大叔而已,一副“无害”、也令闹闹有些失望的样子。 当然,这样接地气的外表也不由得让周悬怀疑,这位大叔此时所呈现出来的样子,究竟是某种类似於刚才ufo的擬態、妖怪们的化形法术,还是他原本的相貌..—· 毕竟这可是外星人啊。 “王先生,给您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同事,小周和小陈。”白璟端著可乐,向大叔介绍道,“我姓白,您叫我小白就行。” “白同志您太客气了。”大叔笑吟吟的脸上写满了“势利”,就差给小白同志递烟了,“你对我直呼其名就行,我贵姓王,全名王建国!” “这应该是您来到地球后,给自己新取的“地球式』名字吧?”白璟懒得红正他“直呼其名”不是这么用的,还以笑容道。 “没错没错,入乡隨俗,入乡隨俗嘛。”自称王建国的大叔乾笑了两声,“老实讲,刚才突然见到您几位进了我的飞船里,真是嚇了我一跳,一时间竟然忘了这里是地球,还以为是那些“瑞特派”给光顾了呢,惭愧惭愧一一以前我就被他们偷过一回,损失惨重啊。” “瑞特派?”虽然闹闹之前对这位外星人大叔“长得过於“擬人”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一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她的“外星人雷达”马上就响了起来,“这是什么专有名词吗?靠抢劫为生的外星人?类似与星际盗贼?” “嗯—差不多吧,不过派瑞特们不抢劫,只是会爬进飞船里偷东西,抢劫的叫『罢柔”——用你们话来翻译,应该是星际强盗吧?哈哈———“” “他们是怎么偷,怎么抢的?详细说说!”闹闹两眼放光地从包里摸出小本本,开始奋笔疾书地记录。 “派瑞特们一般都是开著小型飞船,用类似『万能钥匙』一类的东西,打开目標的货仓,把里面的东西直接搬空。”大叔回忆道,“至於『罢柔”就比较凶残啦,他们的飞船上一般会搭载重型火炮,如果你不老老实实把货交出来,他们就直接用火力把你轰成碎片。” “矣?宇宙里也有“轰成碎片”这种说法吗?我还以为外星人威胁人家的时候,都是说“送你去黑洞”呢“咳咳咳,其实我们已经来了有一会了,一直在上面等您。”白璟瞄了旁边的那筒捲纸一眼,把话题从星际盗贼和星际强盗这儿拉了回来,“您刚才在下面,似乎是有点事儿在忙?那是您的起居室?” “是的是的。不过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吃饭前突然来了感觉,就下去『方便”了一下。”大叔有什么说什么,主打一个真诚。 “大叔你说的方便,是我想的那个方便吗?”闹闹小声询问,心说难不成你刚才压根不是在下面观察我们,纯粹是下去上了个厕所? “喔?我这是又用错词了吗?”大叔又换了种质朴的说法,“我刚才突然肚子痛,就下去拉——.” “別说了!我知道了!”闹闹急忙打断,“有些事儿可以不交代那么详细的!” “我这不是觉得面对几位警察同志,应该“坦白从宽”嘛。”外星人大叔试探性地问道,“说起这个,不知您几位能否给鄙人透个底,您几位的上级领导们·—对鄙人的事儿知道多少?” “实不相瞒,类似的报案,我们每年其实都会接到不少。”白璟马上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微笑著回道,“不过您应该也能猜到,这其中大部分的都是『乌龙事件』,毕竟外星人们不常来嘛。所以我们的上级知道多少,取决我们『上报”多少..—” 大叔闻言,立刻起身,从又一个他们没发现的抽屉里,摸出了一块金砖就要递给白璟:“既然是这样,鄙人有一件事要拜託几位—“ “矣,矣!使不得,这年头早就不兴这一套了。”白璟把金砖推了回去,正义地说,“您放心,只要您一会儿好好配合我们,好好回答问题,关於您的事儿,我会酌情匯报的实不相瞒,我的父亲就是现任的国际刑事警察组织总负责人,在哪些事是『不该被人知道”的问题上,我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原来如此,世袭制,世袭制。我懂!”白璟回答让大叔明显鬆了口气。 “那么,现在就开始我问,您答,可以吗?” “当然当然,我一定坦白从宽!” “那么,第一个问题。”白璟说,“在我们自报家门后,我看您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莫非在您的故乡,也有类似『警察』的职业吗?” “有的有的,他们叫“斯普利”,翻译过来大概就是“星际治安官”一类的吧。”大叔解释道,“不过他们的构成跟您几位的组织不一样。『斯普利”们全部来自一颗叫『迅特斯·斯普利』的星球上,他们隶属於联邦,每天都开著他们的飞船在星际之间到处巡逻,小到有人的飞船突然报废了要送人回家,大到和强盗们『炮对炮”的对轰,好像就没有他们不管的事儿,算是比较靠谱的组织。” 这个回答,让旁听的周警官的脑海中,立刻开始闪现一群涂著警察局喷漆, 拉著『嘀嘟嘀嘟』警报的宇宙飞船,在宇宙中和邪恶反派们积累火併的劲爆场景。 好像有那味儿了。 “类似警察、军队、消防部门的综合体?” “没错没错,差不多。”大叔说,“不过相应的,联邦也会支付给他们大笔劳务费用,这种合作形式已经维繫了很多年了。” “那您刚才说的联邦,又是指—.“” “要解释联邦的概念—嗯,其实就跟您几位所在的“国家』差不多吧。”大叔將坦白从宽原则贯彻到底,耐心地说,“將联邦比作国家,那么加入联邦的其他星球,就是国家中的“城市』,有的星球之间相处融洽,有的则互相不对付,偶尔还会发生战爭。” “那么您的故乡,也属於联邦的范畴以內?” “是的,我的故乡是一颗名为“巴比比亚西斯』的星球,跟地球差不多大, 不过总人口估计只有你们的四分之一关於母星和联邦的情报,受制於『联邦居民公约”的限制,我只能透露这么多了——” “能不能再多说一点啊?比如联邦具体有多大,离我们这里有多远?”被这一连串“宇宙情报”吸引,好奇心几乎要溢出来的闹闹,看著笔记本上那一对“外星范”的名词,难以自制地追问道。 “距离和位置我不能透露,只能说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至於联邦的规模嘛·现在应该已经超过一百五十颗星球了吧?”大叔说道,“也是因为时不时就有星球加入、退出的,我平常其实不太关注这一类星际新闻-地球人应该也差不多吧?” “那您这一次来地球,是纯粹的路过,还是有其他目的?”白璟问。 “路过,纯粹是路过!”大叔马上说,“我隶属於一家星际货运公司,原本只是经过这附近,结果飞船突然发生了故障,所以就只好临时迫降“等等!大叔你刚才不是还说,联邦距离我们这儿很远吗?既然这样又何来路过之说?难道是”抓到了“华点”闹闹瞪大了眼晴,“在宇宙的另一端, 以地球为分界点,还有其他的星球、联邦存在?!” “是的呀。”大叔坦然道,“宇宙很大的嘛,有人住的星球比比皆是。如果只是在联邦之间送送货,我们公司早就倒闭啦。” “所以您是在送货途中发生了意外?”白璟问。 “是的。我在其他星球拉上了货,在返程的途中出了意外,这才被迫在地球降落的。”大叔说道,“在那条货运线路上,地球算是必经之地,如果你们平时有见到了类似的飞船经过你们的天空,他们八成是我的同行。” “难道这种ufo从天上掉下来的事儿,是经常发生的吗?” “也不算经常吧,至少我还是第一次。”大叔笑了笑,“我还算是幸运的啦,这次降落在了比较安全的地方,不像我一些的倒霉同事,迫降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机毁人亡』了吗?”白璟问。 “不,他们直接被当地人给杀了。” “杀,杀了?”闹闹一头雾水,“可是我几乎没有听说过『杀死外星人”的传闻啊?缴获飞行器的事更是天方夜谭了。” “嗯—他们的遇到的『当地人』,跟您几位应该不太一样。”大叔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据我倖存下来的同事们说,他们在迫降后遇到的那些『地球人”,有的可以口吐火焰,有的可以变身成野兽一类的存在,总之就是非常厉害,而且异常残暴,完全无法沟通。” 第358章 外星人的自述·下 第358章 外星人的自述·下 “会喷火,还会变身成野兽的『人”?”闹闹茫然道,“你確定他们迫降的地方是地球吗?不会是搞错了坐標吧?” “是的,千真万確。”大叔说,“只不过那里包括空气、土壤、植物在內的环境,跟这里完全不同,疑似是这颗星球上的其他『空间”。这导致了我们迫降的时候完全要看运气,运气好的就像我一样,降落在相对安全、土著人比较友善的『这里”,运气不好的就会像他们一样,降落在非常危险的『那些地方』—— 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可控的方法。” “难道是平行时空?”闹闹试著理解大叔的这通发言,“地球上其实存在著很多我们看不到的空间,他们的本源相同,只是在不同的进化路线和选择中,不同空间里诞生了不同的文明?那里的人类跟我们不太一样,进化出了会使用魔法的能力——啊啊啊,越说越饶了,这种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估计是这帮外星人在降落过程中,不走运碰到了通往十界的传送阵,导致被传送到青丘之国、崑崙、甚至龙眾们住的『四海』里去了,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儿吧—.”白璟暗暗想著,“在那些地方住著的傢伙,可不像人间界的人类这么温和。” “也就是说,其实在其他界也发生过不少『不明飞行物目击事件”。”不同於被戳到了知识盲区的闹闹,白璟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大叔说的那些『人』,其实根本不是人,而是生活在其他界的妖怪们。 “可照这么说,在青丘之国的三百年,再加上在十界游歷的一百年,这加起来四百年的时间里,我愣是一次都没遇见过这帮“天外来客”,也没听说过关於他们的事儿·难道我和外星人之间,真的就一丁点缘分都没有吗?” “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只能说每一颗星球,都有属於它自己的秘密吧?”这一次大叔都不用他们催,就很自觉地续接上了话题,“也是因为有过这样的先例,我们在上岗前都必须要掌握两到三种地球语言。比如我, 就会英语、中文和日语,这能让我们在迫降之后的时候偽装成当地人,以免暴露身份一一当然啦,如果掉在那些危险的地方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所以操作台才会出现中文的『启动”吗?”一直保持沉默的周警官,在此时加入了询问。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喔,这倒不是。只是因为你们的电脑没有搭载我们的输入法,我自己的电脑又坏掉了,没办法,只好在重新画设计图、维修控制台的时候用中文代替了。”大叔很乐观地说,“这不是正好入乡隨俗了嘛?挺好挺好。” “可你们是怎么学习我们语言的?莫非是翻译魔芋(註:出自《哆啦a梦》, 是一种吃下去,就能够立刻掌握外语、外星语等等所有奇怪语言的食物)的功劳?”闹闹天马行空地想像著,“你们已经研发出漫画书里的东西了?” “这个很简单呀,我们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地球”和“地球人”的存在了,所以联邦里一直都有不少专门研究“地球文明”的学者,你们的教科书我们那里都有,只是学个语言、了解一些常识性问题,不算很难。” “果然啊-外星人派来的“星际间谍”其实早就渗透进了我们的社会,专偷小学语文课本回去研究”闹闹说著说著,忽然一愣,“等等,你不是应该问我什么是『翻译魔芋』吗?” “我知道啊,哆啦a梦嘛。”大叔从口袋里摸出一本漫画书展示给他们看,封面上的主角正是那只圆圆的狸猫,“我刚才上厕所还翻来著。” “你们那里也看哆啦a梦?!” “不啊,只是我在这儿待著有些无聊,就让他们给我买点有趣的书来看。”大叔笑道,“地球人的想像力真丰富,居然能想像出吃进肚子,就能直接掌握其他国家、甚至星球语言的食物。要是宇宙里真的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就好啦。” “总之,我之所以会在这里迫降,就是因为在经过地球的途中,突然受到了莫名的磁场干扰,又在下降的时候倒霉撞上鸟群,以至於引发了飞行器表面起火,这才不得不在此停留一阵子,是纯粹的意外事件。”大叔诚恳地说,“儿位警察同志,千方別把我当成是间谍啊。” 三人对视了一眼,心说你连驾照都不认识,就算说自己是间谍,那也得有人信啊。 结果,还没等他们仁回话,外星人大叔的下一句又让他们愣住了。 “这个邪教也不管我的事!我只是为了早日回家才被迫和他们合作的!”大叔嘆气道,“一切都是那三个地球人的阴谋,还请三位明鑑啊!” “您的意思是,您其实一直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白璟一挑眉毛,心想著我要是真国际刑警,光凭这句话就足够给你上手了。 “唉,我就算说自己毫不知情,恐怕您几位也不会相信吧。”大叔查拉著眉毛,“他们以我的名號弄了个宇宙协会出来,找了个会长冒充我的身份,还用我给他们的药和黄金到处招摇撞骗·.” “等等!”眼看著大叔一句话就要把外星人协会这两个月乾的坏事给总结了,白璟赶紧打断道,“关於这事儿您得说详细点。实不相瞒,我们这一趟来,关於您的事儿是一方面,捣毁邪教也是我们的重要任务。” “喔喔,那警察同志是想知道什么细节?” “根据我们得到的线报,这个邪教的实际控制人陈悠、金万年、还有个姓胡的光头一一也就是您所说的『三个地球人』。他们当晚似乎是本来就有蹲点拍摄“ufo”的计划,结果就真的遇见了遭遇事故的您——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吗?” “是的是的,陈悠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白璟追问,“只是运气好么?” “依照陈悠的说法,他从儿时起,就开始研究关於我们、和我们的飞行器的事情了。”大叔回忆道,“他表示,正是多年累计下来的经验,使得他从那些『目击事件”中总结出了一些规律。因此那一天他並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谋划”。” “您是说,陈悠提前预判了那天夜里,这座厂房的上空会发生ufo迫降事件?”周悬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外星人大叔。 “从结果上来说,是这样。”大叔挠了挠头,似乎是也有些不解,“但我后来也问过陈悠,他所发现的所谓规律究竟是什么。他跟我讲一大堆案例啦,分析啦,可我根本就听不懂他甚至不知道我的飞行器是因为磁场干扰才发生的故障,完全是个外行人啊。” “感觉像是歪打正看,过程全错,结果全对啊·-那就当他是运气好吧。”白璟说,“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的飞行器当时就掉进了这座仓库里。当我狼狐地从舱室里爬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三个连跑带跳地衝进了这里。”大叔说,“他们非常激动,也非常热情,可以说是一边流著泪,一边帮我给飞行器灭火,嘴里还喃喃著『老天有眼”,『奇蹟』什么的。” “在情况稳定后,我主动邀请他们来到我的飞船上坐坐,当然,他们还是老样子,一边参观、东摸西摸的,一边感动地流眼泪。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赶紧倒了饮料招待他们。结果这三个傢伙十分钟不到,就一杯接著一杯,把我饮料机里的饮料给全喝光了.” “原来都是他们的错啊!”闹闹气愤地说,“我原本也有机会尝尝外星人的饮料什么味道的!可恶啊!” “味道其实都差不多啦,就是我们的饮料没有气泡而已。”大叔说,“我承认,当时我邀请他们上飞船,其实也有我的自的一一无论是飞船的受损程度,还是能源储备告馨的问题,如果仅靠我一人来解决恐怕需要大量时间。所以我决定,在满足我们行动手册上『不可以干涉、顛覆其他星球的已有政权』,以及『不可以向普通民眾透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看看能不能跟他们合作一下。” “关於不能透露身份这一点,我倒是能理解————”闹闹有些疑惑地问,“可你主动邀请他们上飞船的时候,难道不是就已经暴露了吗?” “没有喔,一直都是他在说我是外星人,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位外星大叔的脸上,很少见地露出了有些“狡猾”的笑容,“顶多是默认而已。” “那我们呢?”周悬问。 “您几位是警方人员,可不属於普通民眾的范畴啊。”大叔笑道,“我估计联邦也不至於天真到,真的认为这颗星球上的高层对我们的存在一无所知您说是吧,白同志。” 关於这一点,白璟很机智地什么都回答,只是挤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在留给了大叔无限的想像空间后,才淡然道:“或许我们该聊聊,您和他们三人之间的交易了。” “我需要的东西分別是两样,一是用来修復飞船的『时间”,以及足够我返回母星的“能源』。”大叔说,“所以我们的交易內容很简单,他们为我爭取时间,保证不要有其他人发现我的存在,然后想办法辅助我,收集我所需的能源。 只要他们能做到,我就把飞船上药品全部交给他们。” “您说的药,就是这个吧?”白璟从裤兜里摸出那一袋在实验室里找到的白色小药片,在大叔面前晃了晃,“据我们所知,那种药似乎有很神奇的功效,可以治癒一切疾病。很多信眾都是被这种药物治好了疾病,才相信了他们的那套说辞,选择加入协会的。 1 “是的是的,不过这种药在我的联邦已经普及很多年啦,所以对我们来说, 就只是普通的药物而已,给他们就给他们了。”大叔很平静地给了他们一点“来自外星人的科学震撼”,“我们生什么病都吃它,效果可好了。” “.——”在三人大眼瞪小眼的短暂沉默后(好在之前已经有了心里预警,所以也不算特別意外),周悬开口道,“我能问您一个隱私方面的问题吗?” “额,我已经结婚了,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我们那儿也是一夫一妻制———”大叔主动说。 “我只是想知道,您今年贵庚?” “贵庚是—喔喔,年龄的意思是吧?”大叔想了想,“我们那里的纪年法地球不太一样,换算成地球年份的话我今年贵庚八百岁。” “多少?!”此话一出,饶是闹闹也绷不住了,“八百岁?大叔你在宋朝的时候就出生了?!难道你们真的已经研发出了那种,吃进去就能长生不老的神药了吗?!” “这个嘛虽然听说高层是有这方面的计划,但想要实现应该还是挺难的啦。那种神药到了我孙子那辈也不知道能不能造出来。”大叔谦虚地说,“还有,宋朝是什么?” “八百岁”周悬瞄了一眼旁边,去年刚过八百岁生日的白璟(白璟这会几正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看大叔,估计是也没想到自己和这个外星人居然是同龄人),继续问道,“那您那边的人均寿命,方便透露一下吗?” “这个是要看人种的。”大叔解释道,“像我们『门咻』,一般能活两千年,长寿点的能活两千五百年,而我所知的最长寿的种族,能活八千年呢。” “种族?意,意思是,外星人並不是都人模人样的?”闹闹有些结巴地问,“也有———-那种大脑袋,身上长触鬚的外星人?” “有啊,那个种族的人叫『罗保”,是宇宙里很常见种族。”大叔有些奇怪地看著她,“宇宙中存在很多种族的人,也很正常吧?地球上不是也有不同的人种吗?” “不不不,这——这是两回事啊———”大概是因为太过於感动(她可是一直坚信,外星人不可能长得跟人类一样的啊),闹闹颤抖地说,“有照片或者资料什么的吗—我,我想看看—” “额,我这次负责运送回母星货物,其实就是我们联邦大统领的雕像来著。”大叔说,“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过会儿要跟我去看看吗?” “他跟大叔你长得一样吗?” “完全不一样,但也不是你刚才说的『罗保”族。” “我要去!” 第359章 外星苟活纪实片 第359章 外星苟活纪实片 “参观联邦大统领雕塑的行程,就预定在之后吧。”白璟提醒道,“请您继续说。” “在我提出我的诉求,表示可以在赠送他们药物的同时,还按照我们给『外星劳工』发工资的標准给他们金砖作为酬谢。並且当著那三个人的面服下药物, 治癒了我的手上的淤青后,他们立刻就答应了和我合作。”当大叔继续讲述其那天晚上的事时,那张胖胖的大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没成想,等到了第二天, 当他们带著一份计划书来找我的时候,却又变了卦。” “是关於成立协会的计划么?”白璟问。 “是的,虽然比起现在的这个协会,当时的计划还只是初版,不过能一晚上就擬定出这么一份详细的计划,应该说他们是挺有本事的。”大叔嘆了口气,仰头喝光了杯中的可乐,“他们开门见山地告诉我,他们其实很早就有成立一个能够吸纳这座城市、乃至整个国家、全世界“宇宙爱好者”的协会的计划。” “在经过一晚的思考后,他们觉得和我的相遇既是缘分,也是天意,所以他们希望能够以此作为契机,实现自己过去的『凤愿”。” “『奉愿』是什么意思?”闹闹小声在周悬耳边问,“为他人奉献的愿望?” “估计是想说『夙愿”吧?”周悬猜测。 “好吧———老实说『夙”我也不会写,还是別纠正了。” “其实我当场就听出了,他们是想借著协会的名头搞个宗教组织出来。不瞒你们说,宇宙里五八门的宗教组织也其实不少,“信仰』这种东西,在许多星球上都是存在的。”大叔说,“可是没办法,当时的我是『寄人篱笆下』,哪怕察觉到了他们是想利用我,却也不好戳穿他们的那点小心思,只能老老实实听著啊,我还是先说一下我原本跟他们交涉的內容吧。” “依照我最初的计划,最多只需要一个月,我就可以修好飞船、收集好路上需要的能源,顺利回家,其实不需要他们帮什么忙。”大叔说道,“毕竟修飞船的原料我仓库里就有,设计图我也会画,只要有充足的时间我就能自己搞定。” “至於能源就是这个了。”大叔起身走向之前被白璟打开过的那个抽屉里,摸出了那个原本被白璟怀疑是“外星生物粪便”的黑色金属小方块,“这其实是一种蓄电池,飞船想要正常运作,靠的就是这里面储存的电能一一之前飞船著火的就是这部分区域,还好我还有预备的空电池,否则想回家估计是够呛了。” “所以您所说的能源,就是指给这玩意儿充满电?”白璟眨眨眼。 “原理是这么个原理,但你们这里发的电质量太差了,直接充是充不进去的,这就好像是不能肚子饿了就拿泥巴当饭吃一样。”大叔举了个生动的例子,“如果我想要顺利给电池充上电,就必须让流经的电先通过我们研发的晶片,等到“劣质电”被改造成了“优质电”,再充入蓄电池里。” “虽然我不知道转化的效率如何,可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难实现吧。”虽然是在聊高科技话题,不过周悬脑袋里浮现出的其实是野外生存节目中,那些让脏水经过一层一层木炭啦、海绵啦、纸幣啦等等过滤层,最终过滤成清水的画面。 “没错,最高效率的办法是直接私接电路,去偷你们的电来用。只不过这么做有风险,万一被你们的电力局发现、找上门来就麻烦了。”大叔说,“至於安全点的方法也有,比方说我可以弄个汽油或者柴油发电机来,先將化学能转化为机械能,再將机械能转化为『劣质电”,最终通过刚才晶片转化的流程,给我的电池充电。” “所以一开始,我只是让他们去帮我弄两台发电机来,然后保证一个月內不要有外人接近这座仓库就行,我甚至不需要他们搭把手帮忙一起修飞船。明明是很简单的要求不是么?”大叔无语地说,“可前一晚上还说的好好的,结果到了二天,那个金万年居然告诉我,他们仔细翻阅了一下国家最新的法律条文,说现在的政策是不允许私人购入、持有发电机,汽油的柴油的都不行,一经查处,可能要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他们说买个发电机要判十年?”白璟听笑了,“你私藏火箭炮都判不了这么久吧?怎么不说要直接枪毙呢。” “谁说不是呢,他们简直是把我当外星人骗吶,真以为我没研究过本国法律吗?”大叔说起这事儿也很委屈,“要不是我寄人篱笆下,肯定不惯著他们,哪儿有这么欺负人的。” “最可恨的是,他们看我惊讶的样子,居然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的,他们已经想出了一个,能完美取代发电机发电的方案。”大叔长嘆一口气,“那就是·—人力发电。” “人力发电?”闹闹好奇道,“类似手摇电动机吗?我记得我小时候有种手电筒就是这么玩儿的。” “.—·我好像知道答案了。”周悬扶额,“是那些动感单车吧—— 一旁的白璟则无声地嘆了一口气,估计是也和他想一块儿去了。 “是的,不愧是警察同志。”大叔点头,承认了这个让三人“知道比不知道的还难受”的事实,“那些会员骑的单车里,搭载了能够將动能,转化为我所需要的优质电能的晶片。这些电池,就是他们在一个小时前送来我这里的。因为最近加入协会的成员挺多,所以效率还算不错—.” 至此,此前的某些困惑,终於被解开。 怪不得协会有那么多的运动方式不选,偏偏要选择动感单车怪不得那些单车上的阻力模块全部被去掉了,好像是生怕那些骑车的会员累著一样·.· 怪不得赵海说来这儿兼职,其他条例可以放宽,唯独“每天骑车一个半小时”这一点必须遵守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真相既然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在二十一世纪,居然还有人能想出靠骑车来人力发电这种事情?还是给uf0充电? 这是什么搞笑小说的剧情发展吗?! “可是您的往返线路上,应该也不只有地球这么一颗行星吧?”白璟提出疑问,“万一迫降在那些没有人没有电,更没有发电机卖的星球,又该如何给电池充电呢?” “那样的话,就只能靠大自然的力量了,比如落雷什么的。这种形式的电能甚至不需要经过转化就能直接用,可以说是最高效率的选择了。”大叔说,“只可惜,我飞船上的几根避雷针在降落的时候全部被烧坏了,先想要靠这招就只能把电池摆到地上,祈祷它们正好被雷劈中不过就算真的有,他们也不会给我把电池铺到顶棚上的机会吧。” “可就非得是『人力发电』这么接地气的模式吗,这都什么时代了?”闹闹的吐槽直接代表他们的心声一一想出这种办法的人,居然还敢说自己是科学组织,简直是都玷污了科字这俩字啊。 “他们应该纯粹只是希望以此为契机,多发展一些『信眾』。”大叔说,“毕竟只要拖延工期,我就会一直留在地球,好方便他们带人来参观我的飞船当然,在经过我上周忍无可忍地控诉后,他们已经答应不再带人来骚扰我了。” “难怪大光头早上不带我们看uf0,原来是因为主人不乐意了。”白璟说,“不过发火有用,就说明他们还是很重视您的嘛。” “那因为我实在受不了他们隔三差五地带人来,在我的飞船外面参观,大声喧譁、打扰我睡觉了,所以才拿自己的飞船做威胁。说要是再影响我休息,我就直接启动飞船的自毁装置,乾脆发信號等母星的救援队来接我回家,不和他们合作了。” 大叔似乎是个乐天派(也可能是已经麻木了),虽然这遭遇已经够扯淡了, 可他还是平和笑了笑:“不过这招总用也不好使啦,上回威胁他们还是一个月多前,因为他们招人的速度太慢,一礼拜也充不满几块电池,我生气地说如果还是这个进度,那你不如给我一台车,我自己骑著发电算了。” “谈,这么一说-找母星的人来救你应该也是个办法吧?”闹闹想了想,“还是说,其实做不到?因为他们有可能降落到其他的那些什么『空间”去?” “是的呀,因为一直没法攻克这个·无法固定登陆地点”的困境,所以飞船一旦在地球迫降,我们基本就只能靠自已想办法回家了。那些过去成功潜入进来的间谍也都是抱著“向死而生”的意志咳咳,几位同志別误会,我完全没有支持间谍活动的意思—” “至於什么他们说什么“现在这个星球上的男人一天最多工作一个半小时, 女人最多一个小时,超过了就会有人去投诉”之类的话,我也懒得反驳了,隨他们去吧。”大叔摆摆手,“反正他们招多少人来,我就给那些人发等比例的黄金好像算起来是一个月三万?反正在这点上我是“问心没愧”的。” “可是大叔你知道,他们其实在暗戳戳地剋扣人家的薪水嘛?”闹闹抓起那份財务报表提醒道,“你给人家一个月三万,他们只给人家发八千啊!这群周扒皮!” “我知道啊,只是懒得说而已。从他们婉拒了我给他们开的报酬之后,我就猜到了他们肯定有別的敛財手段一一地球人自己坑自己,你说我一个外星人掺和什么呢?”大叔充分展现了自己八百岁的胸怀,“其实我也蛮佩服他们的,明明想要钱直接跟我开口就好了,按照这儿的消费水平和人均寿命,我飞船上的所有金砖够他们用一辈子。可他们偏不,非要努力搞个邪教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本事,还是真的有这梦想—唉,不懂不懂。” “这是什么忍辱负重、臥薪尝胆的外星苟活纪实片啊·” 闹闹十分感概地站起来,郑重地跟大叔握了握手,“我们地球人不是都这么邪恶的,大叔你千万別误会。” “我知道我知道,哪个星球没有坏蛋呢?”也不知道是来地球前到底参悟了多少当地的风土人情,外星人大叔居然还很高情商地反向安慰闹闹,“我一看就知道,你们几位警察同志都是好人,我一看到你们就心安吶。” “所以,您实际上完全没有参与过协会的运营,就只是给了他们药品和启动资金而已?”虽然这“警民和谐”的一幕足以上报纸,不过周警官还是有话问话,不为所动。 “额———这个嘛—”大叔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又想到了那句“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的“地球谚语”,才说道,“我给了点小建议,小小的建议,算吗?” “什么建议?” “就是关於会长的人选问题。”大叔有些心虚地说,“既然是协会,那总该有个会长吧?在他们討论『由谁来当会长的时候”,我是建议过,让那个金万年来当的。” “因为他很能说吗?” “对的对的,我见过每个做这一行的,几乎都是那种能说会道的傢伙,那个金万年就很合適。”大叔摇摇头,“结果陈悠和光头当时觉得,那傢伙的话太多,欠缺会长该有的沉稳,还是得找个演技好点的人来-现在好了吧,陈悠下午过来的时候告诉我,说那个钱请来的会长说不想干了,闹著要跑路,现在他们正为这儿事儿焦头烂额著呢。” “陈悠连这种事都告诉了您吗?”白璟有些意外,“这种情报被您知道了可没好处吧?” “嗯—怎么说呢。陈悠跟专注发展邪教的金万年还有光头不一样,他平时有事没事就来我这儿做客,跟我聊聊天啥的一一那些饮料和大盘鸡,都是他给我弄来的。”大叔说,“一开始因为那三个傢伙不遵守约定、消极怠工的事儿,我其实心里对他们挺反感的,可那句话怎么说来著,『不能打用笑脸回应你的人耳光”。” “那个陈悠每次来都给我带点小礼物,態度还特別好,一口一个『王叔”, 这一来二去的,我也不好意思总用冷屁股蹭他的热脸不是?”大叔边说,边套用他那改编过的炸裂俗语一一也不知道这傢伙明明中文水平很堪忧,为什么还有一种迷之自信,总爱在他们这些本地人面前“秀”一把。 “於是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正好我也缺个能聊两句天的人,我们这么就混熟了,成了朋友。”大叔说,“在有了这层关係以后,陈悠偶尔会向我诉说了一些他对协会、和协会成员们的看法。” “正是那些话,让我意识到了陈悠的本质。”大叔深沉地说,“他是一只喜欢笑的老虎。” 第360章 离开地球 第360章 离开地球 “陈悠跟您说了些什么?”出於对这位外星人大叔说话风格的了解,在心里已经默默把“喜欢笑的老虎”翻译为“笑面虎”的白璟问道。 “最开始,他还是只是询问了我一些对於『宗教组织”和『信仰』的看法之类的问题。”大叔说,“在我告诉他,“在任何一个有文明扎根地方,总是会有宗教和信仰的存在,这一点哪怕在宇宙中也不例外,只不过大家信仰的神明长得不太一样而已』时,他感到很意外,说没想到原来宇宙里也有这么俗套的骗局。” “他自己明明也是协会的创办人之一,却把这称作骗局么?”闹闹立刻表示了对其人品的质疑,“怎么感觉又当又立的,好绿茶!” “这说明他很清楚他和他同事们,究竟在做些什么吧。”周悬说。 “是的,虽然名义上是这个协会的创办人,但依照陈悠自己的说法,他其实有过一段很迷茫的时间。”大叔点头,“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成立什么协会,那个计划是金万年提出来的,光头会表示赞同,纯粹是因为他和金万年是表兄弟。” “而小陈也是先认识的金万年,才会和光头相识一一他以前是金万年那本科幻小说的书迷来著,在几年前一次线下聚会的时候,他们成为了朋友。”大叔补充道,“陈悠也给我看过那本小说。说实话,真的很糟糕,明明没有当过外星人却以外星人的视角来写小说,我真不知道那傢伙是怎么想的,简直是通篇都在胡扯。” “是不是就好像写了本羞耻的同人小说,结果被作者本人看到了?”闹闹在白璟耳边小声说,“不对,更准確的说法是被主角看到了。” “你读书的是不是也写过?”白璟小声说,“你和外星人的惊世虐恋什么的?” “放屁!当然没有!” “而陈悠之所以会入局,原因有二。”大叔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耶”,“一是他一直把年长他十几岁的金万年当成大哥来看,习惯了什么事都以他为中心;二是他很贪心,在听金万年说只要依照计划,就至少可以留我在地球多待一个月之后,他觉得自己没有拒绝任何的理由一一见到外星人,和外星人交朋友,可以说是他一生的梦想。” “他说,自己在协会成立的初期其实还是很兴奋的,觉得依靠自己的能力, 能为协会招募来新成员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一一他其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这段时间能把协会上下打理地並並有条,几乎都是他的功劳,完全是协会的主事人。”大叔说,“但是在过了半个月之后,陈悠说自己开始逐渐怀疑,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因为很显然,这种邪教在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最终目的肯定是敛財,但陈悠说自己根本就不缺钱一一他的父亲是这块地皮的所有人,而且非常宠溺陈悠, 可以说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他父亲就一定会满足他。这种情况的人在你们这里,应该被称作“地主家的儿子』吧?” “地主已经被打倒很多年了,我们现在一般管这种有钱人的儿子叫富二代。 ”白璟为他科普道。 “喔喔,原来如此。”大叔继续道,“以及,他觉得金万年为协会制定那套策略,实在是有点门槛过低了。” “是指那套“科学的生活方式”吗?”周悬问。 “是的是的,就是让人家早睡早起,別吃垃圾食品,有事没事多动动的规定。”这大叔前面还自称自己完全没有参与协会的运营,可对协会的运营套路却是一清二楚,“陈悠觉得这些话术都是哄小孩子的,他根本就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相信靠做这些事,就能得到外星人的认可一一·他们把外星人当成什么了?』这是他的原话。” “年轻人特有的骨气啊,能理解能理解。”全场年纪最小,还没过二十三岁生日的闹闹颇为理解地点头,“就算是要骗人,好岁也得找点有牌面的理由啊。” “是啊,年轻人,谁都有过那样的时期。”今年八百岁的大叔笑了笑,“我在年轻的时候,曾经也差点加入过『派瑞特”们的不良组织,做那些偷人家货物的坏事。好在我父亲及时发现,揍了我一顿,这才没让我走上『支路(歧路)』。” “不过以我当时的立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劝他想开点,要跟同事保持好职场关係,不要为了一时的义气搞得大家都不愉快(你还真劝上了?) 。”大叔说,“不过他估计是没听进去吧,在后来的几次閒聊中,他的怨气原来越大,以至於—”“ 大叔说著说著,忽然站了起来,当著三人的面走向操作台。 只见他按下了一个按键,舱室內的灯隨即熄灭,象徵著“高科技”的莹蓝色数据流从天而降,在三人的面前,投影出了一个像是他们一样,坐在帆布椅上的年轻男人的身影。 “这是我当时记录下来的画面。”大叔说道。 “请看vcr!”闹闹下意识地先接上了这句话,才好奇地凑向那个“蓝色的人”,“这个『阿凡达”是小陈吗?所以————大叔你拍下了小陈说协会坏话的样子?” “没错,有些事儿还是得留个证据才行。”大叔解释道,“万一有一天他们真的內订了,金万年和光头来找我麻烦,我得证明自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身在曹营这次居然没说错,不过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白璟看著那个表情凝固的小陈,摸了摸下巴,心想著,“不过这外星人的科技真是没话说, 盗摄竟然还能以这种形式,也不知道摄像机得摆在那里感觉跟妖术差不多方便啊。” 在三人的注视下,大叔点击了播放键,蓝色的小陈嘴巴开始一张一合起来。 “我果然还是对做这些事没兴趣。”ufo的舱室里旋即响起小陈的说话声,“真的太愚蠢了,王叔。” “是,我知道。”蓝色的小陈在短暂停顿后,又说道,“但这么继续下去, 我觉得真的没有意思,这跟我以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啊?”闹闹奇怪地问,“大叔你的声音呢?” “这个—一般情况下偷偷录音,都不会把自己的声音录进去吧?”大叔尷尬一笑,“不然我不是证明不了自己是无辜的了吗?” “那些人真的他们完全不懂宇宙,也不了解外星人。”蓝色的小陈苦笑道,“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因为被治好了病、分到了我们给的钱,才愿意加入协会而已。” “金哥说为了协会的扩张,这是最好的选择,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我觉得自己跟他们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了。”小陈说,“可能是他们变了,可能这才是他们的本来面目,什么理想、爱好都是虚的,他们把这比作是一场『创业”。” “可我实在是不理解,创立邪教算是什么创业?难道真的有人觉得,这样的生活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吗?”小陈嘆了口气,“再这样下去,比起把协会的规模从安平市扩张到整个国家,先一步找上门的恐怕会是反邪教部门的民警·—-他们太贪心了。” “感觉他好像是继会长之后,协会里第二个认真考虑过“千这种事儿会进局子』的人。”眼看看小陈又一次进入“倾听”状態,闹闹低声在白璟耳边说,“我之前还以为他们全都是目无王法的法外狂徒呢。” “嘘,別忘了你现在的身份。”白璟轻声提醒她,“不要说这些不专业的话。什么王法不王法不王法的,我们是国际刑警,我们讲国际法!” “切,你警察证都是绿色的,难道该讲的不是驾考宝典上的题目吗?”闹闹给了他一拳。 “不,你知道的王叔,我从来不跟他们说这些。”在他们俩胡扯的时候,蓝色的小陈再次开口,“地球上有句老话,叫『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说到底,他们也只不过是外星人爱好者而已,结果走运跟我一起遇见了王叔你,这才摇身一变,成了现在的协会创立人,研究宇宙的科学家一一我已经看清了他们的本质,他们並不具备与之对应的器量,如果不是因为招进来的会员水平同样很低,他们早就暴露了。” “所以我现在也只能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等待你的飞船修好-而且最近我看会长的状態不太对·唉,感觉麻烦的事儿要变得越来越多。”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打算要退出协会?”周悬说。 “不,不只是退出————您接著听就知道了。”大叔说。 “对了王叔,关於上次聊的事,我回去之后认真想过了。”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蓝色的小陈继续道,“我想,我已经做好了跟您一起离开地球,回到母星的准备了。” “噗—” 闹闹一口把刚喝进嘴的可乐喷了出来,“他刚才说什么?离开哪?要去哪?!” “这就是我决定录下这段影像的原因。”大叔按下了暂停键,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道,“实际上,这已经是陈悠第三次向我提出这件事了一一他说,希望等飞船修好之后,可以和我一起离开地球,前往我的母星生活。” “他是不是疯?”闹闹一脸荒唐的表情,“而且这种事情是被允许的吗?宇宙里就没有对应的法律吧?大家的国籍星球籍是可以想换就换的吗?” “联邦內部確实是有对应的法律条文,这种行为就跟地球上的『偷渡”差不多。”大叔挠挠头,“但是离开地球,加入联邦这种事情,我还真不知道到底合不合规矩,毕竟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也是因为这样,第一次我只当他是开玩笑,没放在心上,可他第二次提起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这个傢伙好像是认真的。”大叔说,“他是真的打算拋弃地球上的一切,前往他的梦想之地一一宇宙。” “这里我说的是『或许宇宙和其他星球,也不见得就有你想像中的那么美好”。”大叔再一次敲下播放键,同时解说道。 “是,我知道,我也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我是认真的,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蓝色小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坚决,“比起这样浑浑噩噩的活著,和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一起共事,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我觉得我应该做出改变,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而以我对金方年他们的了解,如果知道维修即將完成,他们必然会找新的理由来添堵,甚至有可能会採取某些极端手段一一毕竟ufo可不是他们想仿製就能仿製出来的,如果您出了意外,这uf0就正好可以易主了。”蓝色的小陈开始阐述他的计划,“所以我会帮王叔你打掩护,不向他们匯报真实的飞船维修进度,这样一来,等事成之后我们就可以立刻离开,不用通知任何人。” “好一招釜底抽薪、暗度陈仓啊。”白璟用略带玩味的语气说道,“他表面上兢兢业业地工作,帮协会招新、管理基地,和同事和谐相处,而私底下,其实根本就看不起这些傢伙,暂时的隱忍不过是为了等待飞船修好了,好悄悄咪咪地跑路不过他的家人怎么办?就这么丟在地球上不要了?” “我也问了他这个问题。”大叔继续配音,“那你的家人怎么办呢?你还这么年轻,如果就这样跟我离开了,你父母能接受吗?” “地球上有句俗语,叫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蓝色的小陈居然笑了笑,“在有些时候,適当的放弃和牺牲,是必要的。” “我相信,等他们看到了我离开前留下的告別信后,也会为我成功实现梦想而感到开心的。” “你说是吧,王叔?” 小陈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第361章 外星人的心机 第361章 外星人的心机 “真狠啊”闹闹看著那个因为再一次暂停,而处於静止状態的“阿凡达”版本的蓝色小陈,晴喷道,“这就是能干成大事的人吗?为了去宇宙,连父母都丟下不要了。我老爸老妈要是知道我有这种想法,不得皮鞭绕电线再绕数据线伺候啊。” “比起生气,更多的应该是伤心吧。”身为人夫,同时也身为人父的大叔很有体会地说道,“那可是自己养育了这么多年的亲生骨肉,到头来却得到了这种毫不犹豫『说离开就离开”的態度,做长辈的知道了,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所以—-大叔你有再劝劝他吗?”心里觉得这位无论是身材还是为人处世,都很“圆滑”的外星大叔,估计是干不这种事的闹闹问道。 “我劝了,不过他不听。所以没办法,我也只能暂且答应之后带著他一起回母星。”果不其然,大叔边摊手边这么说道。 ““.——你不会真的打算这么干吧?”闹闹说,“还是说,联邦条约里有『不信守承诺会被抓起来枪毙五分钟”法律?” “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大叔很理智地说,“这种为了自己所谓的“梦想』,可以一次性把同事、朋友、父母全部放弃、背叛的人,我要是敢捎带上他,下一个被害的人应该就是我了。” “当然了,表面功夫要做足的道理我也懂—.”大叔按下一个按钮。 蓝色小陈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印著“74.8%”字样的电池图標。 “在陈悠的建议下,我对金万年他们声称,距离足够我返回母星的最低电量,目前还只是达到了这样的进度而已。想要充足电,至少还得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大叔又按了下个按钮,那个74.8%的电量条隨即上涨到了85.2%,“而这, 是我给陈悠看的版本一一他一直以为,我预定的离开时间,是三周后的某一天。” “那实际的进度条呢?”几乎是秒懂了大叔话中之意白璟问道。 “实际的进度嘛--是这个。”大叔又点击了一次,那个85.2%的进度再一次上涨,直到涨停在了95%。 “我可以防著金方年他们,自然也可以防著陈悠,他们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进度。”大叔拢了拢自己的爆炸头,微笑道,“所以只要他们保持现在的充电速度,让那些人努力骑车,再有个一周的时间,我怎么著也能起飞回家了。” “可以啊大叔。”闹闹笑哈哈地拍了拍大叔的肩膀,“原来不只是小陈在忽悠人,你也在两头骗啊。” “过奖过奖,正所谓『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叔“哈哈”了两声,“虽然很倒霉地在外星球落难了,可还是得保护好自己不是?这样一来,就算金万年他们发现了陈悠打算背叛的意图来找我对峙,我也能用那个85.2%进度条再耍他们一回。” “好好好,面对这种卑鄙的小人,就该这么整他们。”在自己最喜欢的打脸情节面前,闹闹毫不掩饰地说,“我真期待他们在一觉醒来,发现大叔你和uf0一起“人间蒸发”时,会有多么的惊讶啊。” “哈哈,谁说不是呢?”大叔也是一副快乐的样子,从不知道那个抽屉里拿出了一袋黄油饼乾,热情地递给闹闹,“来来来,吃一点。” “喔喔,谢谢,这是外星的零食吗?” “不,零食我在路上就吃完了,这是陈悠给我买的地球货。” “哎呀,大叔你要考虑体重的问题啦。” “我倒是觉得,现在还没到可以放鬆警惕的时候。”眼看著闹闹和大叔莫名开始了友好的零食分享会,白璟展现了自己作为“国际刑警”的专业素质,冷静地提醒道,“陈悠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的脑筋挺不错也是事实。王先生您对他有所防备,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样的。” “我也这么觉得。”周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陈之前的那些发言,或许只是在试探王先生你的態度,顺便跟你打好关係,为后面自己提出“离开地球”的请求做铺垫而已一一我不认为以这种人的心理素质,还需要靠向刚认识的人『倾诉”、“诉苦”来缓解压力,哪怕对象是外星人。他可以在同伴面前演戏,也同样可以用演技来欺骗您。” “是,您几位说的我也知道。”大叔很卑微地附和道,“但我如今寄人篱爸下,能做的事情实在不多—眼看著返程的日子快到了,现在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乐观一点,祈祷不要出问题吧。” “要我说啊,想避免出意外,最好的办法还是早点闪人。”闹闹叼著饼乾, 提议道,“要不然乾脆这样,明天我们也不走了,就留在这儿义务劳动蹬脚踏车,帮忙发电。比如我骑两个半小时,姐-周警官骑三个小时,白警官骑六个小时。” “这么算起来—·一一得一二二得四三三得九我们一趟就顶协会里七个半男顾工一天劳动量!”闹闹很仗义地说,“虽然不至於马上就能冲满电,不过能早几个小时走人,就能多几个小时的容错嘛!” “嗯早点离开是非之地这话说的倒是没什么毛病。”白璟说,“不过你捨得王先生就这么离开吗?我看你们俩蛮投缘的。” “那是两码事好不好,你懂不懂换位思考啊。”知道白璟是在暗示自己,难得见了到了外星人居然还捨得放人家走的闹闹,十分认真地回道,“你没听大叔说吗,他都结婚有孩子了,这在地球呆了两个月,他家里人该多担心他啊。难道我要为了一已私慾害的人家有家不能回吗?我又不是金万年那种王八蛋!” 这番话听的周悬连连点头(周道长完全没想到本该在ufo里开心地原地乱爬的小妹,竟然有如此觉悟,实在是感到欣慰),大叔则感动地连忙又递给她一片饼千(闹闹:行了大叔,晚上吃多了容易发胖,你也少吃点!) “好好好,好一个换位思考。”白璟斜眼看她,“那为什么在你的计划里, 周警官只用骑三个小时,我就要骑六个小时?这也是换位思考出来的结果吗?” “当然,你以前不是老吹自己体能好嘛,能者多劳呀!”闹闹理所当然地说,“你难道就想看著大叔留在这儿天天胆战心惊,怕被阴险可恶的地球人杀害吗!” “可是留下来骑车怎么想都不是个好方案吧。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儿,万一惹得人家怀疑怎么办?可是拉台发电机来又有点“声势浩大”了”白璟说看,突然用很不经意的眼神,瞄了周悬一眼,话里有话般地说道,“喉,要是运气够好,老天开眼什么的,能让雷自己劈到蓄电池上就好了—” “哎呀,那种不可能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大叔只是个外星人而已,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儿,雷怎么会说劈他就劈他呢。”闹闹坚持要义务劳动,为外星人大叔的返乡计划添砖加瓦,“要不趁著没人,我们现在就带著电池去骑车,骑到天亮再回来!” “不不不,鄙人何德何能,怎么好意思这样麻烦几位同志呢。”看著这几位“警察同志”真的开始帮他出谋划策,大叔连忙说道,“我这两个月都挺过去了,也不差最后这几天,只要我低调点別露馅,想来也不出了什么差错。” “对了对了,刚才不是还说要带几位同志,看看我们大统领的雕像吗?”大叔主动岔开了话题,似乎是真的很不好意思麻烦他们,起身说道,“事不宜迟, 要不几位这就跟我来吧?” “嗯————“-也行。”在“外星人雕像”面前,闹闹助人为乐的意志瞬间瓦解,“会议一会儿再开,先看看大统领长什么样好了!” “来来,这边请!”大叔打开了舱门。 “说起来—”几人走出舱门后,白璟举著手电,照向ufo说道,“包括线人在內,我们几个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所看到ufo的造型似乎是各不相同的—不知王先生方不方便透露一下,这是什么原理?” “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一种我们那儿科学家研究出来的偽装涂料而已。”大叔很大方地为他们解开疑惑,“在飞船表面刷上那种涂料后,见到飞船的人的眼中,就只能看到自己想像中关於飞船的样子了。” “而这么做的自的,就是为了在遭遇类似我现在的情况时,方便混淆视听。”大叔举例道,“毕竟如果一个东西,大家都能看到、都能说出它长什么样,那就说明是真的;而反之,如果十个人对一个东西有十种描述的话,那么旁听的人就会觉得这些人“连说谎都说不明白”,会想当然地认为这是个骗局。” “那种涂料在您眼中也同样生效吗?”周悬问。 “没错,只要是活著的、有思想、有视力的生物都会受印象,我们也不例外。”大叔点头,“只不过因为我们本就知道飞船长什么样,所以也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像。偶尔遇到需要维修的时候,漆面直接卸掉就行了。” “比我想像中要朴实啊—.”白璟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比起高科技这更接近与心理上的小把戏?” “是的,本就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尖端技术,算是老把戏了,也不具备“反电子设备』的功能。毕竟那个时期的地球人,根本没有现如今这么高级的观测手段嘛。”大叔笑了笑,“或许在若干年后,我们这些『外星人”的存在,对这个星球上的人来说就不再是秘密了。” “或许全宇宙人民的大团结,到了那时也不再是说说而已了。”白璟也笑了笑,“期待届时,我们和王先生还能再见。” “没错,我也希望有那一天。”大叔和白璟握了握手,很官方地说,“宇宙一家亲嘛!” “那ufo里面的上下层空间呢?那总是高科技了吧?”自动无视这些客套话的闹闹插嘴道,“是空间摺叠的反向应用?对不对啊,大叔!” “喔,你很厉害啊,还知道空间摺叠。”大叔有些惊讶地看著她,“没错, 那种技术就是基於我们飞船上空间摺叠技术,所发明出的衍生功能。” “一开始我们只是藉助空间摺叠,来实现快速抵达目的地星际旅行而已。毕竟星球和星球之间的距离很远嘛,有些星球之间想要来回一趟,恐怕得上百年之久。”大叔说,“不过那是很多很多年前,联邦都还没有诞生时期的事了。” “也正是因为在联邦成立后,各个星球之间的科学家们交流远比以前更加方便,也使得很多方便的技术被研发出来,其中就有你看到的『空间延伸”技术。 这也使得我们如今出趟远门,旅行也好、送货也好,都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非得开很大的飞船出去了(闹闹:难道以前都是开星际舰的?!)。”大叔说,“不过我也不是科学家,对具体的原理也只是一知半解,所以没办法太详细地解释。 不瞒几位说,其实这飞船分配到我手里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样子和大小了,哈哈·—.” 几人聊著天,来到了飞船下方的水泥地上。 “好了,麻烦几位同志让一让,免得误伤。”大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形似医院电子体温计的小枪,对准地面投射出一道红点,同时很自觉地解释道,“这是我们外出行动时必带的可携式切割机,不过用途应该比地球上的切割机要广泛一些,基本是什么都能切—— “啊嘞,大统领这是被埋在地下了吗?”闹闹说。 “是的是的,因为事前的沟通出了点问题,对方把尺寸给做得太大了点,我的小飞船里装不下。”大叔手里的体温枪发出了“滴滴”声,被红点照射到水泥地上,隨即响起了“滋滋滋”的水泥崩开的动静,“我这一路是吊著大统领回来的—.” “啊,应该是大统领的雕像,不好意思。” 第362章 地球人也认识大统领 第362章 地球人也认识大统领 “嗯——其实有这玩意儿在,您根本就不用害怕小陈他们吧?”白璟看著大叔举著枪,熟练切割开水泥地面的样子,很客观地点评道,“方一遇到什么事儿,您只用对著他们『滴滴”一下,问题应该就解决了。” “哈哈-同志您说笑了,切割机就是切割机,怎么能对著人用呢?”大叔似乎是把这当成了白璟对他的试探,一边举著枪在水泥地上“画圈”,一边陪笑道,“地球人的命也是命,我只是个送货的而已,哪里敢做那种事情。” 隨著大叔的进一步操作,这柄看起来很高效、確实像是“什么都能切”的切割机,很快就切出了一个直径两米多的圆来。 大叔走到切痕的边上,然后很朴实无华地对著那个“圆”踩了一脚。 先是“”的一声,隨后“哗啦啦”的动静响起,被踩塌的水泥在下陷过程中,好像是撞到了什么硬物,加上本来也不算夯实,所以很快就碎裂成了一片一片,自行崩解了。 “这就是我们大统领的雕像了。”大叔退后了一步,在等待烟尘散去的期间向三人解释道,“原本是有个掩人耳目的自適应迷彩防护罩来著,毕竟总不好让大统领就这么明晃晃地在宇宙里飘著您说不是?结果掉下来的时候不走运,罩子摔坏了,所以我就只好出此下策,把大统领给埋地下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闹闹激动地说,“大叔你之前说过的对吧?大统领跟你们“门咻”长得完全不一样,也不是长得很像章鱼的“罗保”!他是真真正正的外星人!” “嗯,是啊。大统领是『buu”族的人。”同为“真真正正外星人”的大叔, 虽然觉得闹闹对大统领“真真正正外星人”的形容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介绍道,“跟肉体相对脆弱的我们不同,他们这个种族的成员虽然不多,但个个都很长寿,而且天生力大无穷,是宇宙中拥有响噹噹名气的种族。” “听起来战斗力很强啊。”白璟说,“看来宇宙也是个强者为尊的地方?” “没错,当年的联邦,说是大统领一拳一拳打出来的也不为过,正是他的驍勇善战,才使得联邦可以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大叔说,“我们这些人,小时候都是听著大统领的事跡长大的。这不,因为他的生日就快到了,我的母星就专门去定製了大统领的雕像,准备立在我们星球的城市广场上,以表对大统领的尊敬。” “原来从联邦成立到现在的大统领,一直都是同一个人啊?”闹闹好奇地说,“那他现在多少岁啦?” “按地球上的纪年法算,大概是因为七千岁左右。”大叔说,“我之前说过的最长寿的种族,其实就是buu族人。” “哦呀,那他已经是老爷爷了呀。” “从年龄上来看算是吧,不过buu族的人普遍不怎么显老,他们在成年之后样貌基本就不会变化了,可能这就是长寿种族和普通种族的区別吧?”今年八百岁的大叔笑了笑,“好了,几位跟我来吧,让我来隆重介绍一下,我们联邦的大统领。” 在大叔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坑边,白璟和把兴奋写在脸上的闹闹一起打开手电功能,將手机照向坑中。 然而,手机的光才刚刚照进坑中,坑內就立刻反射出了一道格外刺眼的金光,猝不及防的三人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缓过劲来,看清了坑里藏著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尊高度超过了两米五的金制雕像,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整座雕像的表面都闪炼看富贵到不能再富贵的金色光芒,简直是“闪瞎狗眼”的程度。 再看雕像所刻画出的大统领形象。 应该说有些意外,因为仅从身材来看,这位大统领毫无疑问是个胖子,而且是个肉嘟嘟的大胖子,眼晴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一副很憨態可的样子, 跟“驍勇善战”好像没什么关係,甚至还有点可爱。 他的衣著也很很奇怪不,应该说是蛮有个性。 他的双手上戴著一副手套,肩披斗篷,身穿一件小马甲,大肚子就这么半露在外面,下身穿一条宽鬆的蓬蓬裤,脚上踩一双尖头的靴子,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滑稽。 不过从他头顶上的那根,疑似是“种族特徵”的粗粗的触鬚,和身上某些类似於“气孔”的结构可以看出,这位大统领確实不是个人类,而是彻头彻尾的外星生物。 只是还没等大叔开口,三位从上到下仔细观摩这尊金色雕像地球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嗯?”。 “几位同志,这位就是我们伟大的大统领” 原以为三人是被这尊雕像財大气粗的手笔震撼到的大叔,正面带微笑,准备向他们郑重介绍一下大统领的时候,却被他们三人的惊呼声打断了。 “这—这不是————”三人凝视著那尊雕像,几乎是同时瞪大了眼晴,异口同声地惊呼道,“魔人布欧吗!” “什,什么魔人布欧?”大叔茫然地看著他们。 “就,就是魔人布欧啊———”闹闹难以置信地说,“大统领怎么跟魔人布欧长得这么像!” “確实很像。”周悬附和道,“感觉是亲兄弟的程度。” “完全就是一模一样吧?”白璟直接蹲了下来,认真地说,“这次肯定不是外星涂料作崇。” 是的,没错。 无论是胖胖的身材、滑稽的穿衣风格,还是头顶那根粗粗的触鬚,就像三人说的那样,坑底下的这个金人长得虽然的確完全不像是个“人类”或者“门咻”,可却像极了一位在地球上非常有名的漫画角色一一来自《七龙珠》的魔人布欧。 不,不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们在说什么啊?”大叔莫名其妙地问,“什么魔人布欧?” “不,先別在意这个,大叔——·我先问你一个问题—”闹闹用充满不確定的语气问道,“真实的大统领应该不是这样金灿灿的吧?” “不是,buu族人的皮肤都是粉色的。” “omg-—.”闹闹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不是吧——“ “看来不是巧合了。”白璟用一种很难绷的表情,搜索了一下魔人布欧的图片,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大叔。 “shit!”大叔看著手机里的魔人布欧,大秀了一句英文,“这不是大统领吗!” “唉—”白璟嘆了口气,不再理会仍然处在震惊之中的大叔,一屁股坐在了闹闹身边,和她一起呆呆地看著那尊纯金雕像。 “这个角色叫『魔人布欧”,是我们这里一本名叫《七龙珠》的漫画书上的角色,那本漫画和《哆啦a梦》一样,都有著相当大的名气。”周悬走到大叔身边,说道,“而就目前看来,“魔人布欧”和您所说的大统领,似乎是同一个人仅从外貌来看,我不觉得这是巧合。”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大叔的脸上满是迷茫,“我们的大统领他..” “既然不是巧合,那么总是有原因的——-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周悬说,“您知道的大统领的出身吗?比如他母星的名字。” “大统领的母星———”大叔皱著眉头,“我记得那是一颗很特殊的行星,明明体积很小,可是星球上的重力指数却比绝大多数星球都要高,並不適宜居住·—” “当然也有人说,buu一族之所以拥有那么强的体魄,就是因为他们从小在那颗星球上生活,肉体在超高的重力之下得到了锻链,可以说连呼吸都在修炼..” 话就在嘴边的大叔绞尽脑汁,“那颗星球的名字好像——“” “或许,会不会是界王星呢?”周悬提醒道。 “界——-对,就是界王星!”大叔说,“难,难道那本漫画书里也有这颗星球?!” “嗯,不过《七龙珠》中的界王星,不是魔人布欧的母星。准確来说魔人布欧並没有故乡,在原本的设定中,他是被一个叫比比迪的魔法师创造出来的——” “比比迪?!”大叔大惊失色,“大统领的名字就是比比迪啊!” “.—”周悬沉默了一会儿,“看来作者是把关於大统领的情报,拆分成好几个的设定了·—.“” “也,也就是说——— “听见了吗?”坐在坑边的白璟一边听著周悬跟大叔解释关於“魔人布欧”的情报,一遍小声说道,“看来確实不是巧合,比比迪,界王星都出来了。” “嗯,听见了。”闹闹点点头,“我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宇宙大统领微服私访来来到地球,邂逅了天才漫画家,两人结下深厚情谊”的故事。” “老实说,之前听什么联邦、大统领的,我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我开始觉得这事儿有点浪漫了。”白璟有些感慨地说,“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漫画啊,从连载的时候我就开始追了,那会儿看的都是日文原版。” “你確定追的是《七龙珠》而不是《龙珠超》?”闹闹问,“七龙珠连载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儿了吧。” “是啊,或许吧。”白璟的回答像是没有回答。 “你说,这雕像该有多重?”闹闹抱著膝盖问道,“一吨吗?” “不止,金子可是出了名的沉。”白璟盘著腿说,“如果是纯金的话,搞不好后面得加两个零。” “天吶—不愧是外星人,財大气粗啊。” “是啊,要是咱们能把这雕像拖去卖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不只是一辈子吧?”闹闹提醒他,“感觉够二十辈子。” “一样的,我假设自己能活到两千岁而已。”白璟淡淡地说,“人总该有梦想不是吗?” “谁的梦想会是活两千岁啊,老兄。”闹闹笑了笑,“活到一百二十岁还差不多。” “一百二十年的见闻,恐怕也不见得能比上咱们今晚的收货吧?”白璟说,“怎么样,在平静下来之后,再看这尊大统领的雕像,有何感想?” “拋开魔人布欧的因素不谈,如果大叔他也长这样,我应该就捨不得他回母星了。”闹闹诚实地说,“虽然也有些意外吧,不过我喜欢这样的外星人,真的。” “果然,我就知道你捨得放人,是因为人家大叔长得太『擬人』了,不合你胃口。”白璟笑道,“小小年纪就加入外貌协会可不好啊,小妹妹。” “就是因为年纪小才要加入外貌协会啊。”闹闹说,“等我老了,可能我就能更从容地接受『外星人也可以跟咱们长得差不多”这件事了。唉,要不怎么说人生就是一场妥协呢?生活要妥协,婚姻要妥协,就连对外星人的幻想也得妥协—...” “看来大统领的登场还是很有意义的。”白璟看著金灿灿的魔人布欧,说道,“至少让你知道了,外星人也可以长得不那么妥协。” “是啊,感谢大统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在听完周悬关於七龙珠中关於魔人布欧的那一部分讲述后,大叔很感慨地说,“看来大统领在几十年前,曾经进行过一次不为人知的星际游歷,期间还在这颗遥远的星球上留下了他的足跡大概这就是地球人常说的缘分吧?”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故,没有遇到了您几位,我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在地球上他也有如此大的名气-虽然是以另一重有些可爱的身份。”大叔笑了笑,“这也说明了,我泡图书馆的时间还是不够长一一按理来说这么有名作品,应该早就被我们在地球活动的间谍们作为情报收集回去了,可我却是听都没听说过。” “是啊,缘分总是来得这么突然。”周悬在说话的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对摺的符纸,递给了大叔,“这个您收好。” “这是?” “在我们这里,这被称作符纸。”周悬说,“我不太方便向您解释它的原理,只能说不同的符纸拥有著不同的效果,而这符纸的效果,是引雷。” “引”大叔一愣,“引雷?”” “您刚才说过吧?自然的雷电可以直接充入蓄电池內,不需要通过晶片提纯。”周悬说,“我出门前看过天气预报,安平市包括今晚在內,连续三天都会有雷暴。所以,您只用选择其中的一个夜晚,把这张符纸展开,然后直接贴在蓄电池即可。” “就,就这么贴上去就好了?”大叔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符纸上密密麻麻如同鬼画符一般的繁复符號,好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是的,这张符纸是特殊的,您什么都不用做,也不需要准备任何媒介,只用贴上去就行。”周悬补充道,“也不用特意去户外场所一只是这种程度的顶棚,必定会被雷电直接击穿。” “可,可是为什么—” “就像之前说过的,我认为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周悬说,“既然您已经做好了返回母星的准备,那么还是儘早离开这儿比较好。” “如果这个理由不足够的话,那么我只能诚实地说,布欧是我看以前七龙珠的时候最喜欢的角色,我很感谢您告诉了我大统领的故事。”周悬扭头看了一眼闹闹的背影,笑了笑,“顺便,关於符纸的事请帮我保密。” 说完这句话,他便走向了闹闹和白璟,加入了他们关於《七龙珠》话题的討论。 只留下大叔站在原地,看著手中的符纸,愜愜出神。 註:魔人布欧无用的小知识:魔人布欧的日文“”,用罗马音拼写就是buu。 第363章 再见! 第363章 再见! “我说,大叔啊—————”闹闹站在坑边,俯视著那尊金灿灿的雕像,“关於大统领的事儿,小陈他们应该也知情吧?” “知道,这层水泥就是他们帮我填上的。不过他们看到大统领的样子,倒是没说什么”大叔挠了挠头,“可能是没有看过那本漫画?” “真的假的,地球上居然还有没看过七龙珠的人?”闹闹说,“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统领本身,这玩意儿太值钱了,现在感觉完全是给他们多了个『见財起意”的由头—-我觉得咱们不能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 “你是说—.” “没错,虽然我还有很多话想和大叔你聊,但—果然还是得儘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行,一刻都不能多耽误了。”闹闹拍了拍大叔的肩膀,沉稳地说,“我已经决定了,一会儿就偷摸著去单车房骑一个通宵的动感单车,拼著我这两条腿抽筋一百次,我也得儘早送大叔你回母星,和家人团聚!” “不不不,这样太不好意思了—.”手握周道长给的引雷符纸的胖大叔,疑似是看出了闹闹对此並不知情,於是连忙道,“实不相瞒,我刚才其实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別的” “不,你不用再客气了,大叔。”闹闹坚定地说,“我说到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事不宜迟,你先回飞船里休息吧,我也要收拾收拾,骑车去了—-哦对了。” “在告別之前,咱们要不要合影一张?”闹闹指了指地下的黄金大统领,“以大统领为背景板,纪念一下我们之间跨越宇宙的友谊!” “合影的话——...”大叔面露难色。 “额,还是说不方便?”闹闹“喔喔”了两声,“哦对对对,大叔你们的行动手册上有规定,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对吧?也是也是哈,那还是不合照了。不过大叔你放心,哪怕没有照片,我也会永远记住———” “不,没关係。”大叔忽然笑了笑,“我刚才只是在想『合影”是什么意思而已。可以的,来吧,我相信大统领也不会介意的,哈哈—“ “那我来当摄影师—” 周悬刚准备拿手机帮他们俩拍照,却被大叔抬手拦了下来。 “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也一起来吧?”大叔主动邀请道,“合影就是大家一起拍照的意思,对吧?” “王先生说的没错!”在周悬还在发愣的时候,白璟第一个表示响应。 他主动走到了大叔身边,一手摸出手机,一手搭著大叔的肩膀,对周悬招呼道:“快来快来,拍合照了。” 周悬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来到了闹闹身边。 闹闹则是笑嘻嘻主动把姐夫的手揽在了自己的肩上,確保他和白璟“一人搭一个”,公平公正。 “行,这个角度0k,正好能拍到大统领的脑袋。”白璟高举打开了前置摄像头的手机,问道,“在王先生的故乡,大家合影的时候都喊什么词?” “我们一般喊『窃!』,那是一种水果的名字。”大叔说,“虽然不太好吃,不过喊这个词的时候大家的表情会比较好看些,哈哈。” “看来在这件事上,全宇宙人民的习惯都差不多。”白璟哈哈一笑,“那咱们今天就按著王先生老家的习俗一起喊吧,来!” “三,二,一!”在白璟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四人同时喊出了那一声“窃!”,四张笑脸和身后黄金大统领笑眯眯的表情,被定格在了手机的屏幕中。 “感谢,感谢几位!”拍完了照片,大叔郑重地和他们每一个人握了握手( 闹闹:?原来在外星球大家拍个合照是一件这么郑重的事情吗?),“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谢谢你们!” “好,那么在出发去锻链前,正所谓“財不露白、富不露相』,我们先帮大叔把大统领重新埋好吧!”闹闹吆喝道,“有铲子没,大叔!” “有的有的,几位稍等一下,我去里面拿!”大叔留下了这句话,便“瞪瞪瞪”地一路跑回了飞船里。 “我说——”眼看著大叔回去了,白璟戳了戳闹闹的肩膀,“大姐你不会真的打算拉著我们去骑车吧?” “不然呢?咱们又不是真国际刑警,还能拉著整个警队同事一起来骑车。” 闹闹认真地说,“都说行善积德行善积德,咱们今天帮流落到地球上的外星人大叔一个忙,等以后要是哪天,咱们也流落到哪个外星球去了,肯定也会有人来帮助我们的一一大叔他现在孤苦伶仃的,只能靠咱们了啊!” “不不不,我是认为应该还有更靠谱、更高效率一点的方案—”白璟边说边给周悬使眼色一一其实之前就是他向周悬偷偷授意,把那张引雷的符纸交给大叔的。 “闹闹,关於这件事,我也觉得—— 就在周悬开口的时候,头顶的ufo底部,忽然向著他们身边,投射出了一道莹蓝色的数据流。 三人被嚇了一跳,才刚刚后退了一步,那道数据流便融合成了一道人形一看那爆炸头、大肚腩,正是刚才进入飞船的外星人大叔。 “我靠!什么情况!”闹闹惊呼一声,“大叔也和小陈一样,变成阿凡达了!” “咳咳,各位,各位,能听到吗?”就在三人表情各异的时候,蓝色的大叔嘴唇开始一张一合,隱藏在飞碟某处的扬声器隨即播放起了他的声音,“额—“ 稍等一下,我忘记开收音功能了——-行了,几位能听见我的声音吗?你好你好?” “我们能听见!”闹闹奇怪地回復道,“怎么了大叔?这是要在我们临走前,再秀一把外星人的高科技吗?”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大叔咧了咧嘴,但是从声音中却听不出多少笑意,“其实我也很抱歉,要以这样的形式和几位道別。” “道——道別?”闹闹先是一愣,有些茫然地看了身边的白璟和周悬一眼。 直到她发现,这两人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的闹闹,心里猛地一紧。 “是的,道別。”蓝色的大叔点了点头,“如果要说的直白一点———-在充电进度问题上,我欺骗了你们,抱歉。” “看来那个电池百分比的投影,其实有第四个版本啊。”白璟看著那个蓝色的人形,眯了眯眼睛,“第四个,已经达到了百分之百进度的真实版本,是不是?” “是的。”大叔承认了,“正所谓『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飞船的真实充电进度决定了我能否顺利返回母星,可以说是我最大,也最重要的秘密,我不可能让除我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所以,预定起航的时间,其实就是今晚?”周悬问。 “嗯,之前加热的那盘大盘鸡,其实是我打算在回去的路上吃的。”大叔说,“如果不是突然肚子痛,下去方便了一下,在您几位刚来到仓库的时间点, 我本该已经离开了。” “这算是缘分么?” “也许吧,或许当年大统领和那位漫画家的相遇,也是如此。”大叔说笑了笑。 “可是—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说再见呢——”已经反应过来的闹闹,有些委屈地说,“大叔你难道是担心,刚才说出真相的话,我们会对你不利吗?” “不,小姑娘,不是的。”大叔摇摇头,“毫无疑问,你们是我见过最友善的地球人一一虽然我也没和几个地球人接触过,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你们是好人,肠子很热的那种好人(译:热心肠)。虽然在『有所隱瞒”这件事上大家好像是彼此彼此,比如白同志拿驾照充当警察证什么的—.哈哈,实不相瞒,这个国家的驾照我还是认识的。” “只是有些话,当著面总觉得说不出口。”蓝色的大叔看著他们三人,笑了笑,“虽然我是个外星人,可我也是人,会害羞和不好意思的人。在这一点上, 外星人和地球人都差不多一一只是再见的话很轻易就能说出来,可是永別,好像就是另一回事了对不对?” “大叔——”在听到“永別”这个词的时候,闹闹的眼眶克制不住地开始发红。 是啊,永別。 闹闹很清楚,今年八百岁的外星人大叔,和还没到二十三岁的她,他们不光是住的地方不一样、吃的东西不一样、所掌握的知识体系不一样· 在对时间的观念上,他们也同样是“相差甚远”。 就好像是那位已经过世的漫画家,之於七千岁的大统领。 有的永別之所以並不显得那么伤感,是因为在分別的那一刻,你还不知道经此一別,就是再也不见。 而伤感一些的、容易让人感到苦痛的永別,大都是打从一开始的就知道,大家再也不会见面了。 “也许还是会相见的。”在闹闹靠著周悬的肩膀,低著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的时候,白璟突然开口道,“可能再过一阵子,你们那儿某个走了狗屎运的科学家,就突然找到了能够准確登录人间我是说现代都市的方法也说不定。再说了,这些年人类的科技发展速度也算得上是『突飞猛进”,搞不好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就是我们去宇宙里做客了一一说好了宇宙一家亲不是么,王先生?” “嗯,是啊。也许是的。”大叔沉默了一会儿,也笑道,“好吧,还有一件事我也骗了几位。其实王建国这个名字是我临时胡的,我的真名是拉斯普·多玛姆·创格斯列·钦维尔— “等等等等——”闹闹含泪抬头,“能再报一遍吗?太长了大叔。” “拉斯普·多玛姆·创格斯列·钦维尔。”大叔哈哈一笑,“没关係啦小姑娘,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还是叫我大叔就行。” “我会的,大叔。”闹闹擦擦眼泪,“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也许你下次送货的时候又倒霉掉下来了也说不准你说是吧?” “哈哈,说的也是,那就希望我下一次能迫降地得准一些了。”大叔含笑道,“那么各位,我准备启航了。” “等等,王同志。”白璟指了指他们脚下的金人,提醒道,“大统领还在这儿呢,不用绑个绳子吗?” “不用啦,就让大统领留在这里吧,算是我送给几位的道別礼,感谢你们让我知道了地球也有这么善良的人。”大叔说,“老实讲,其实我之前还在烦恼来著,关於到底要怎么处置大统领的问题一一没有了迷彩防护罩,我吊著这么明晃晃、金灿灿的大统领回去的话,感觉很容易召来瑞特派和罢柔,我这运货飞船上没什么火力,万一真的遇上了他们,估计是自身难保。” “原本我就想过,要不乾脆就把大统领丟在这儿算了,毕竟我们也不差这么点黄金,而且这造像的尺寸本来也不对。”大叔说,“只不过之前我担心,这么做会暴露我们的秘密一一好岁我也是遵守联邦法的公民,多少有点保密的义务。” 白璟闻言一愣。 “但是现在好啦,既然大统领早就在地球上爆火过了,那么就算把它留在这儿,地球人应该也只会觉得是哪个有钱人,给自己喜欢的漫画角色立的造像吧?”大叔笑道,“所以从现在开始,大统领不对,现在应该叫它“魔人布欧』了。它跟我已经没有关係,而是属於你们几位了,带回家收藏也好,当成垃圾扔掉也罢,都与我无关了。” “可是不用赔钱吗?”闹闹有些担心地说,“这个——一看就知道很贵啊3 “没事的。距离我上一次被偷走货物、报损,照地球纪年法算已经过去四五十年了,时隔这么久,不过是弄丟一次货物而已,星际保险公司会帮我搞定麻烦的。”大叔笑眯眯地说,“当然,我也私心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们几位都成了有钱人,可以请我吃一顿除黄油饼千、大盘鸡之外的地球大餐一一其实在不送货的时候,我还有一份『测评各星球的美食”的副业来著。” “那么,该说再见了,几位地球的朋友。”蓝色的大叔对他们挥了挥,“下次见。” 隨著大叔的话音落下,ufo周身散发出一圈淡淡的光芒,无声的启动流程开始。 uf0安静地缓缓上升,大叔的人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再见了。”周悬说。 “再见啦,大叔!”闹闹对著ufo拼命挥手,大声说,“一定会再见的!一定!” 不同於他们两人体面的道別方式,一旁白璟捂著脸,一副悲痛到说不出话的样子。 隨著ufo的不断上升,他们想像中直接撞破仓库的顶端的画面並没有发生。 在ufo即將触碰到的屋顶前一刻,就好像是要给他们仁最后秀一把外星科技一般,它忽然消失了。 没有一点点多余的动静,ufo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外面的雨还在下,远处的天空闪烁著雷光,天气一如他们刚出发时的那样糟糕。 午夜十二点悄然而至。 这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364章 逃亡 第364章 逃亡 “大叔就这么走了啊——”闹闹仰著头,喃喃道,“这就是外星人做事的风格么?乾脆利落,不给人家留一点多余的幻想。” “可他还是邀请我们一起合影了吧?”周悬说,“看他之前犹豫的样子,那应该是不合规矩的。” “嗯——说明外星人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闹闹揉揉眼晴,“刚的照片是用谁手机拍的来著,发给我看看—是你吗白璟?” 闹闹扭头看向白璟,却发现他此时依然低著头,用手捂脸,肩膀还一抖一抖的,一副悲伤到不能自已,无声痛哭的样子。 “喂喂,你还好吗?”闹闹拍拍他,安慰道,“虽然大叔已经走了,可也不用哭成这个样子吧?男子汉坚强一点,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还是可以再见的。” “你確定他是在哭吗?”周悬提醒道。 “嗯?难道不是吗?”闹闹试图確认一下白璟的脸上是否有眼泪,结果刚俯下身子, 就看到这傢伙不断上扬且抽搐的嘴角。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突发麵瘫中风,脸部神经不受控制,要么他是在·— “他怎么在偷笑!”闹闹惊讶地扯开白璟捂脸的手。 果然,失去了手的掩护,这傢伙开心的不能自已的笑容立刻暴露无遗。 “哈哈哈哈—”他甚至开心地笑出了声来,“我的———都归我了——” “你笑什么呢?有病啊?”闹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什么你的我的?” “当然是大统领!魔人布欧!巨型黄金手办!”白璟忽然提高了音量,很神经质地大笑道,“你没听见拉斯普·多玛姆·创格斯列·钦维尔同志走的时候说什么吗?他说这玩意儿他不要了,归我们了!” “听到了啊,那又怎么样?”闹闹用双手塞住耳朵。 “那又怎么样?你说那又怎么样?!”白璟以更高分贝的音量狂笑道,“那可是一百吨黄金!你把黄金当饭吃,一辈子都吃不完那么多!他妈的,咱们发財啦!” “你有毛病吧?一百吨的黄金你要怎么带得走?”闹闹给了他一拳,让他冷静点。 “区区一百吨,怎么带不走?你看不起谁?”白璟大声道,“明天我就让人弄台起重机过来,再不济就给大统领切成几块,找几辆大卡车来,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可是一百吨黄金!”他又强调了一句,“一百吨!” “问题这是人家邪教的基地,你的起重机和大卡车要怎么进来?” “邪教基地?邪教基地算个屁!我找五台泥头车开道,谁敢拦我我就让他和马路融为一体,永垂不朽!”白璟狂妄地大笑道,“挡我者死!挡我发財者下地狱!一百吨,全是我的!” “完了,疯了一个。”闹闹无语地说,“你快来劝劝他吧姐夫,有个傢伙掉钱眼里了。” “先別说话。”周悬压低声音,“你们有没有听到—外面的狗好像在叫?而且叫的很凶。” “狗叫?”闹闹竖起耳朵,却只能听见白璟的声。 “哎呀你好吵!”闹闹捂住他的大嘴(白璟:唔唔—一百吨———.唔唔———·),继续努力寻找狗叫声。 “我好像没听到啊姐夫是雨太大了吗?”她问道。 “不,是它已经不叫了。”周悬眉头微皱,“今晚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见狗叫,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儿吗?” “不会———是大叔不小心又坠机了吧?!”” “我先出去看一下。”周悬走向那道开的玻璃门。 “我也去!”闹闹马上跟了上去,只留下白璟一人在原地快乐。 “听到了吗?有人在仓库外面说话。”周悬把头探出黑色的幕布,说道。 “嗯,这回听到了,语气好像很暴躁的样子—”闹闹有些不確定地说,“难道是因为接班的人迟到,所以吵架內江了?” “是自己人的话,狗应该不会叫得那么大声吧?”周悬刚走出幕布,希望能听得更清晰些,结果就听到了一阵中气十足的大喝声。 “还要我说多少次!你们因涉嫌开展邪教活动,我们將依法对你们实施逮捕!这是我的证件,给我老实点!”那个人大吼道,“马上把指纹输了!我们要进去搜查!” “同志,我的指纹真的没用!”有个声音哀求道,“这门被设置成了一过十点半,就只有用门禁卡才能刷开!你得去找负责人啊!” “胡说八道,看门的人怎么可能没有门禁卡!”那人怒道,“奶奶的,你这张嘴是不是不想要了?” “!王队!记录仪开著呢,注意言行啊!”有个声音劝道。 “妈呀!什么情况!”门外又是一阵混乱的骂声,被嚇了一跳的闹闹连忙道,“好, 好像是警察来了!” “不是好像,確实是警察来了!”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的周悬,抓住了闹闹的手,拉著她一路往回跑去。 毫无疑问,此时堵在仓库门口的人,不是什么来交班的门卫,而是一批警察。 看来运气是守恆的,他们幸运地赶在外星人大叔的跑路计划执行前上了飞船,可今晚似乎也同样是另一伙人的计划执行夜看来是警察同志早就盯上了协会,他们制定的收网行动,恰巧就在今晚的十二点。 “白璟,不好了!”闹闹一脚踢开门,衝到白璟身边喊道,“警察叔叔来抓人!” “哈哈—.伟大的大统领,可爱的布欧先生,现在是我的了”白璟正微笑著蹲在坑边,用手机给坑里的金人照相,疑似是为之后找买家而做准备。 “还在布欧先生!你听到我说话了没?”疑似是家族遗传的暴力基因在此刻发作,闹闹看著白璟还是一副“为金痴狂”的样子,马上抓住他的衣领,当机立断就是一左一右两个大耳光。 “臥槽!你打我干嘛?”在清脆“啪啪”两声过后,瞬间清醒地白璟捂著脸道,“这是卖家还没找到,就要从根本上解决分钱的人吗?你黑吃黑啊?” “我吃个你头!再在这儿呆著,就是『亲爱的犯罪嫌疑人,你丟掉是这幅金手鐲,还是这幅银手鐲?』白的两难选择题了!” 闹闹揪看他的领子摇来晃去,“警察叔叔来抓人了!” “哈?警察来了?”白璟一惊,“这个时候?这么凑巧?” “好像就是有这么凑巧,我们的行动夜跟他们的收网行动撞上了。”周悬说,“他们可能就是赶著今天下大雨,协会的人没有防备吧。” “还好大叔已经跑路了,真的是万幸。”闹闹立场显然不在“地球人”这一边,此时依然牵掛著外星人大叔的安危,“万一他被抓到了,搞不好得被送去做人体实验啊!”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都要准备撤退了。”周悬说,“警察选择要找门卫要门禁卡,应该就是还没发现仓库旁边还有容易突破的侧门,我们正好可以原路返回。” “等等!”白璟大声喝止道,“咱们跑路了,那大统领怎么办?我的卡车大队还没到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大统领!你这守財奴!”闹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算留在这儿,对著警察叔叔解释说“这是外星人送我的黄金”,你觉得会有人信吗?还是说你要出示咱们跟大叔的合影?可谁能证明那就是个外星人?如果是大统领本人来合影或许还有点说服力!” “註定得不到的东西,该放弃就放弃吧。”周悬也附和道。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一百吨黄金,一百吨!”白璟怒道,“你们以为是一百吨猪肉吗?一百吨猪肉都能卖两百万!够我再买块手錶了!” “別豪豪了!再豪警察叔叔要衝进来了!” “要不然你就带走一部分吧。”周悬说,“反正也没人证明这是我们拿走的。” “可恶———-那也只能这样了!”白璟忍著心痛跳到了大统领的肩膀上,对著那颗圆圆的脑袋就是一脚,“能带走一点总比全部充公好!” 只听“膨”的一声,那颗飞起的黄金大脑袋重重地落到了水泥地上,把地面生生砸了个小坑出来。 “走了!撤退!”白璟把大脑袋往肩上一扛,招呼道,“准备原路返回!” “我去-你力气这么大吗?这脑袋多重?一百斤有吧?”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对黄金的重量毫无概念的闹闹惊讶道, “这种问题等分钱的时候我再回答你。”白璟最后看了一眼地下的“无头大头领”后,便一马当先地衝出了玻璃房和幕布,朝他们来时的那件实验室衝去。 这会儿仓库外面已经响起了“三!二!一!砸!”的破门声,看来警方也认清了这几个看门的傢伙不过是马仔而已,准备靠更简单直接的手段突围了。 “撤退计划是什么?”闹闹跟在白璟的身后,声音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不会真的有黑鹰直升机来接我们吧?你钱租了吗? + “醒醒吧,你还真把自己当国际刑警了?”白璟因为懒的掏之前用来演戏的黑卡,乾脆演都不演了,直接暴力地一脚端开了实验室的金属门,“这荒山野岭鬼地方,我哪里给你找黑鹰直升机,再说了那玩意儿一点也不吉利,《黑鹰坠落》的没看过吗?” “那咱们要怎么离开这儿?”闹闹问。 “当然是去找辆没人要的车,先离开这个基地再说。” “你知道车在哪儿吗?也许外面就是天罗地网啊!” “天罗地网天罗地网,你不闯一闯,怎么会网眼到底有多大呢?”白璟一路“碎碑砰”地端门,终於杀到了最后一扇门边,“咱们三只根本不在名单上的小虾米,想要溜出去还是很有机会的。” 隨著最后的一扇门被端开,泼天的大雨马上淋了进来,似乎是在提醒他们,这註定是一趟十分凶险的逃亡之路。 “很好,没人,看来他们对於基地的情报掌握也有限。”白璟把雨衣的兜帽带上,隨后警惕把头探出去,左右张望了一下后说道,“先去我之前发现的麵包车那儿看看吧。” “可那辆车你不是让给会长了吗?”闹闹疑惑。 “也许会长他有良心,没拋下咱们独自跑路也说不准啊。”白璟看了周悬一眼,“你说是吧,小周!” “总之先往那个方向去吧。”周悬附和道,“也许路上会遇到別的车也说不定。” 周悬还记得,之前白璟让自己预见一下未来,看看会长的逃亡之路是否顺利时,他只是收穫了一阵头痛,並没有看到任何结果。 而排除掉那个活蹦乱跳的会长其实是个“死人”的可能性后,他没能看到对应结果的原因,似乎就只剩下了· “准备好,三,二,一!冲!”白璟喊完了口號,第一个带头衝进了雨里。 “慢,慢点!”雨实在是太大,穿著洞洞鞋的闹闹根本比不上有一双大长腿,能在积水和暴雨中保持奔跑的白璟,大概在冲狂奔了两分钟后,闹闹的体力就告罄了,“我的鞋子也不见!姐夫帮我找一下!” 周悬赶紧从积水中捞起了越飘越远的鞋子,弯下腰帮上气不接下气的闹闹穿好:“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不—我的肺要爆炸了—这比跑八百还累—”闹闹脸色苍白地说,“要不你们先走吧,警察叔叔看我长得比较无辜,应该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喷!你这是暗戳戳地说我们俩长得不像好人吗?”白璟看有人掉队了,又踩著水炮回来,“果然这种行动得带个运动细胞好点的队友来,下次把你姐叫来吧!” “来小周,接著!”白璟把那颗黄金脑袋拋给了周悬,然后將闹闹背在了自己背上。 突然飞来的脑袋让周悬嚇了一跳,他可是知道这么大一坨黄金有多沉的一一虽然还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了就是了。 好在,周悬最终还是勉勉强强地接住了大统领的脑袋,至少没让地上再多出一个坑来。 成功的最大原因还是此时此刻,这坨黄金体感上最多也就二十来斤的样子,看来是某人一路上对这玩意儿连续用了不知道多少次“轻身”效果的法术,让重量至少缩减了一两百倍,才让他有扛得动的可能性。 就这么,由白璟背著闹闹,周悬抱著大统领的脑袋,两人继续在雨中狂奔了起来。 “我好像看到那辆车了!”终於,当周悬的手臂开始酸麻的时候,白璟背上的闹闹伸手一指,“是不是那里!土黄色的金杯!” 第365章 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大迴旋 第365章 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大迴旋 “没错没错,就是我之前盯上的那辆车。”白璟看著远处的金杯,边跑边说,“只要从这儿把柵栏撞开,咱们就可以逃之天天了。” “可是会长刚才不就是往这个方向逃的吗?”闹闹说,“难道他在半路上被协会的人抓住了?” “也许只是倒霉,车子没油了而已。”白璟没过脑,隨口接话道。 “那咱们不是也开不走了吗?!”闹闹敲敲他的脑袋。 “也是,那当我没说。”白璟撤回了刚才的发言,“那可能真的是会长有情有义,等著咱们一起跑路吧。” “嗯—感觉可能性很小,估计还是倒霉被抓住了。”闹闹说,“希望警察叔叔能顺手把他一起解救出来-你们说,这都开展雷霆行动了,那会长这种『假冒会长』的行为,要被判几年啊?” “应该不至於那么严重。”白璟分析道,“虽然性质上是个邪教组织,但他们也没做过—不,应该说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做坏事,这前期不惜本钱的投入,又是给人家治病又是开高工资的,乾的完全是慈善机构的活。所以除了那三个主犯以外,其他人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大事一一不然会长那种胆小鬼,之前也不会说要报警,大家同归於尽之类的话了。” “那咱们仁呢?虽然身份证是假的,可小陈和大光头都看过咱们的脸吧,我们会不会被一起通缉?” “我们是来参观的路人而已,他们做的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係。”抱著大脑袋追赶上来的周悬,理智地说道,“就算要找我们,顶多也是把咱们当成了受害者,普法教育一下。” “说的没错,你得搞清楚,咱们跑路不是因为真犯了事,而是带去普法会很麻烦,问话的时候也没有猪排饭可以吃-顺便,我不想让大统领的脑袋充公(闹闹:明明这才是你觉得最重要的吧?)。”白璟说,“还有,在別人背上就別这么多问题了!我还要边跑步边答疑,你这是把我当成私人管家了吗!” “好吧,那我暂时闭嘴。”闹闹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抑扬顿挫地“嗯嗯嗯嗯(译:辛苦你了)”了几声。 “咱们都到了,还闭什么嘴。”眼看金杯麵包车就在眼前,白璟大步流星地直接奔向了驾驶座的门边,高呼道,“开门!” “报告!”闹闹配合地用手拉了拉门把手,“门锁著!开不了!”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在叫你。”白璟用手指头敲了敲,那面贴上了漆黑遮阳膜的玻璃,“里面的人,別装死了。” 一秒,两秒,三秒钟过去,车门还是老样子,车窗也没有降下来。 “报告!”闹闹把脸贴在车窗上,“里面乌漆嘛黑的,好像没人!” “只是他给脸不要而已。”白璟退后了一步,“小周,到你出手了!” 突然被点名的周悬看了看那面车窗,又看了看手中大统领的脑袋,在短暂的迟疑过后,他来到车窗边,举起脑袋用力一砸。 在一声脆响过后,车窗玻璃应声破碎。 周悬打开手电探头进去,马上就发现了一个蜷缩在麵包车小到可怜的座椅下方,满头大汗的男人。 “那个—是会长吗?”周悬又一种確定又不確定的语气问道。 “啊!是我是我,不要动手!都是误会!”那个一直躲在车里装死的男人眼看是再也躲不下去了,立刻捂著脸大声道,“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啊!有话好好说啊!” “我去,会长真的在车里!”闹闹麻溜地从白璟的背上跳了下来,也探头进来说道,“是我们啊会长,这才分开多久,你再怎么贵人也不能这么忘事儿吧!” “矣,你,你们是————”会长惊讶地抬起头,“国际刑警同志!” “刚才明明听到我如此正义的呼唤声,你居然都没认出来是我们,真是让人太伤感了啊。”白璟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车门,“所以呢?你打算让我们再淋多久的雨?会长同志?” “喔喔喔,请上车,请上车!”会长赶紧为他们解锁车门,很自觉地把爬到了被改装过的,相对宽的后排车厢里。 “你去副驾吧,闹闹。”周悬拉开了后排的滑动门,抱著大统领的脑袋钻了进去。 果然,就跟预想的一样,他们最终还是和“宇宙科学研究协会”会长大人又一次相见了。 毕竟之前从周悬“没有得到结果”的预知结果反推,就可以大概猜到,会长在逃亡的路上很可能是撞见了他们,这才导致了周悬无法看到关於“会长的逃亡是否能够顺利”的未来。 也正是知道了这一点,白璟才决定先去看看车子还在不在,算是一次对周悬预测结果的完美反向应用一一虽然是以周道长的头痛为代价。 不过,会长为什么没有选择驾车离开,而是躲在车里这件事上,果然还是很奇怪“所以会长你为什么没有开车走人呢?”周悬看著那个不断擦拭汗水的男人,好奇地问道,“车子应该没坏吧?” “唉!这事儿您就別提了!”会长脱下了西装,长嘆了一口气,“我依照您几位的情报,果然找到了一辆金杯,原本我还庆幸终於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结果上了车才想起来您猜怎么著?我忘了自己不会开手动挡的车!” ““..”周悬沉默了一下,“你拿的是c2的驾照吗? 一“没错!当年图方便就学的自动挡,谁知道这『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已经用尽了全部手段和力气,可这火就是点不起来!!”会长无比悔恨地说道,“等这次的事儿完了,我怎么著都得增驾个c1的驾照去!” “这还真是——”周悬摇了摇头。 看来这人啊,有的时候倒霉起来,连『不会开手动挡”这种事儿都能成为压死你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真是没谁。 “看到了吧,学车就得学手动挡。”同样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质朴的白璟,一脸好笑看了看身边的闹闹,隨后插入钥匙,麻利地脚踩离合,点火发动车子,算是给这两位c2学员打了个样,“也辛苦你了会长同志。” “不辛苦不辛苦,我这不是终於等到救星了吗?”会长马上拍起了马屁,“我刚才还以为是协会的人发现我了,差点嚇没了半条命,抬头一看居然是您几位,这可真是天降神兵啊!” “確实,如果我们来得再晚一点,你遇到的就是本地警方了。”闹闹坏心眼地嚇嘘他,“会长你应该不知道吧?这座基地已经被警察包围了!” “啊?真的假的?” “真的,今晚正好是他们的收网行动。”白璟掛入倒挡,驱动著车子后退五米,“看来他们之前放纵你们在外面明目张胆的招人,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好给你们一锅端了。” “照,照这么说,那我如果没从宿舍逃出来的话,这个时候岂不是”会长哆哆嗦嗦地说,“可能已经被就地枪决——” “放心吧,没这么严重!”白璟在说话的同时还不忘脚踩离合切换档位,隨后便猛踩一脚油门,操纵著这辆金杯麵包车按照原计划,直接撞开了那排铁柵栏,“不过畏罪潜逃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一会儿记得的把头埋低,別让警察发现你也在车上!” “那咱们这是要”会长赶紧抱著脑袋蜷缩起来。 “当然是突破封锁了!”在车子衝出基地后,白璟迅速地打了把方向,再加上无情地给油给油再给油,麵包车在这条积水的烂路上,一如会长般哆哆嗦嗦地开始加速,“想要回市区,基地对面的国道我们怎么著都要经过的!” “而那里现在肯定已经停满了警车!”会长颤抖地接上了他的话,“他们最多会留一条车道给路过的车子通行这意味著我们要从一队警车身边开过去!” “说的不错!会长同志!”屁股下十足的“路感”,让向来喜欢追逐刺激的白璟哈哈大笑起来,“考虑到咱们的车窗已经被人暴力砸坏了,有什么话趁现在赶紧说,一会儿从警车旁边经过的时候,记得屏气凝神!” “那不是你让姐我是说周警官砸坏的吗?”被顛的快飞出去的闹闹,在狼狐地抓著头顶扶手的同时,还不忘维护自家姐夫,“我听得清清楚楚,別想甩锅!” “我刚才的意思,是让周警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会长把门开开好不好?谁想到他直接动手了呢!” “你就甩锅吧你,那种时候换谁来都会直接开砸吧——呕”闹闹捂著嘴,“不行了,这么抖有点噁心我包里有晕车贴,谁需要?” “李哥,里面怎么样了?”基地门口,守在车边严阵以待的实习警员,向一个刚刚压著人从基地里出来的中年警员低声问道,“人都抓到了没?” “差不多,只差那个会长还没抓到。几个头目和打手都已经控制住了,受骗人员也基本都解救出来了,正在核对名单。”中年警员说,“就是那个姓陈的,抓的有点费劲。谁都没想到那傢伙的床下居然有个直通地下室的秘密基地,还好我们带了警犬,听到了那傢伙放的音乐声———-奶奶的,我们衝下去的时候,那傢伙床头柜上的红酒还没喝完呢!” “床底下的秘密基地?还边听音乐边喝酒?”实习警员一愣,“什么龙族情节?这是写小说呢?” “你说啥?” “没,没什么。”实习警员继续问,“所以会长会不会也躲在哪里的地下?” “现在还不清楚,王队正在带人突破仓库,如果一直没找到会长,今晚应该要熬通宵了。”中年警员骂了一句,“偏偏是放跑了最重要的傢伙———“” “没事的李哥,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实习警员敬了个礼,认真地说,“我还年轻,我熬得住!我一会儿就申请加入搜索队!” “你小子熬得住,老子熬不住!”中年警员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我上次体检,医生说我肝功能异常,让我別喝酒別熬夜!” “可李哥前两天不是才刚喝了一通——.”就在实习警员小声吐槽的时候,两人的背后忽然被一片什么东西溅起的水,“哗啦”一声给浇了个透心凉。 “会不会开车啊!”以为是背后国道上有车子经过的两人同时骂道。 可是当他们回头后才发现,身后根本就没有他们想像中呼啸而过的某辆车子。 除了无休无止的暴雨,和路面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几道汽油痕跡之外,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去,这么刺激的吗?”闹闹回头看向那些聚拢在基地外围,闪烁著警灯的警车和茫然的警员们,“我刚才还以为咱们是装良民混过去呢,怎么就直接就开冲了?这简直是把『畏罪潜逃”四个字写脸上了吧!” “没错,简直是冲卡啊冲卡!”后排的会长死死抓著安全带,大声道,“警匪片里的那种冲卡!” 正如一个惊嘆、一个后怕的两人所言。 刚才他们的车子,就好像一根参加冰壶比赛的法棍麵包一般,就这么笔直地穿过了警员身后的国道,囂张程度堪比汽车媒体在无人关係的封闭道路进行车辆测试。 而这辆手动挡的金杯麵包车,更被白璟生生开出了赛车的感觉。 高速运转的轮胎碾过积水坑所溅起的水,搭配上破烂发动机的啸叫声,可以说是在有限的条件下为他们带来了最大限度的刺激。 “首先,『冲卡”的前提是他们有『设卡”,但很显然,他们没有这么做。”白璟猛打方向,上拉手剎,保持著不怕死的劲头,在湿滑的拐弯处给他们表演了一次完美的漂移。 “可俗话说『泥人也有个土性”,这种行为,难道不会被警察同志认为是咱们在挑畔吗?!”会长脸色苍白地说,“我很確信刚才那几位同志的衣服肯定全湿了!” “哎呀,放心啦,我都还没拿出我绝技,『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大迴旋』”呢。”白璟笑嘻嘻地说,“那招才是真的挑畔,这才哪儿到哪?”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两遍阿姆斯特朗?”闹闹问。 “哎呀,这不是重点。”白璟说,“重点是,就算冲卡了又如何?这车又不是掛在咱们名下的,冤有头债有主,一切由行驶本的主人一一协会来买单啊。” “问题难道不就在这儿吗!我就是协会的会长啊!”会长光顾著绝望了,並没意识到,刚才单纯只是白璟故意嚇嘘他而已。 因为早在车子发动的时候,周道长就已经把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隱身符纸和静音符纸, 偷偷贴到了车子的角落,所以从外面看,此时的他们已经和夜幕、暴雨完全融为了一体, 哪怕再怎么张狂地疾驰,也不会有人发现。 “继续吧,跑路跑路,就这么跑到世界尽头,天涯海角!”闹闹有些后知后觉的兴奋道,“冲啊,金杯號!” “我完了,我完了————”会长满头大汗地喃喃著。 “好了,趁著路上没人,现在我要展现一下我的绝招,阿姆斯特朗—”白璟再一次把手放在了手剎上。 “差不多得了。”在耳后贴上了晕车贴的周悬,敲敲他的座椅靠背,“如果你不想大统领飞出去的话。” 第366章 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第366章 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难以置信-外星人原来不仅没死,甚至这两个月来就一直生活在那台ufo 里”摇摇晃晃行驶在国道的金杯麵包车上,会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听完他们这一晚的冒险经歷(由白璟和闹闹主讲,周悬负责补充)后,长嘆了一口气,“早知如此,我就该有事没事地去仓库里逛逛了。” “不要紧不要紧,我给你看我们的合照。”闹闹从白璟兜里把手机摸出来,顺便对著本人的脸晃了晃,解锁屏幕(白璟:喂喂,別挡我视线)。 “看到了吧?就是他!”闹闹介绍热情道,“虽然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大叔而已, 不过绝对是真货!” “嗯—这么一看我心里就好受多了,感觉就算在基地里见到了他,也只会把他当成路过的普通会员啊。”会长看著外星人大叔那张普普通通的脸,略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这么看来我对陈悠的判断倒是还算准確。虽然我没有料想到,这傢伙为了去宇宙, 居然能说出连家人都可以拋弃的话来-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心狠得让人难以理解。” “或许,陈悠並不算是个真正意义上『坏到骨子里”的人。至少对骗人、骗钱这些大家公认的“坏事”,他都不算很有兴趣。”想起了那间贴著各种ufo目击事件照片,还有科幻摄影比赛奖状的秘密基地的周悬说道。 “当然,这不代表他没有作恶。只是真要算起来,他的对外星人和宇宙的喜爱,应该远比起金万年和光头他们要更加纯粹,这也是他在这件事中的最大驱动力一一我感觉这样的人为了实现梦想,做出什么事或许都不奇怪。” “他甚至还靠经验,自已琢磨出了外星人从天上掉下来的规律,哪怕有歪打正著的嫌疑,但也对得起他的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了。”白璟附和道,“等这傢伙进去了,要是把那套发现整理整理,如实匯报的话,说不定就能像那些科学家似的在號子里搞个『立功表现”出来,给他减点刑。” “我倒是觉得,他就算真能总结出点什么来,肯定也不会捨得告诉別人的。”闹闹摆摆手,发表了自己对人性的见解,“那种自私自利的傢伙,怎么可能会愿意跟人家分享自已手里的独家情报呢?他肯定巴不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见过外星人。” “看来外星人爱好者也分为『爱和人家探討的”和『不爱和人家探討”的啊。”白璟摸摸下巴,“原本我还想研究一下,那个『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的群里会不会藏著小陈的马甲来著。” “这么看,比起『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可怕的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会长瞄了一眼被周悬放在脚边的那颗金光灿灿的大统领脑袋,很有感悟地说,“当一个人不以搞钱为目的做坏事的时候,不光是他的后续行为会让人难以预料,那种无穷无尽地欲望更是会膨胀到让人难以想像的程度。如果不是外星人离开了、警方把协会一锅端了,这件事还不知道会发酵到什么境地。” “嗯,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都是俗人。”不管为人如何,会长这人在说话的水平上, 还是很让周悬佩服的,“我原先也以为所谓的协会不过是个骗人的邪教组织而已,没想到那些听起来很扯淡的传闻和故事,本质上是竟然是真假参半的。” “是啊,俗人。”会长苦笑道,“这次可真是因为俗套的理由而捅了大篓子-虽然挣到的钱能还掉了欠人家的高利贷,但我却觉得自己比之前收到催债电话的时候更害怕了。 “会长你以后打算咋办?”闹闹问,“小陈,大光头还有金万年应该都被抓到了,万一他们之前就串好了口供,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你头上,那你岂不是完蛋了吗。” “唉,谁说不是呢———”会长想起这事儿就头大,唉声嘆气的,“原本只是想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逃出去再说,可现在麻烦却接著一个——-额,是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这车子好像抖得更厉害了?” 几乎是在会长提出车子有异常的几秒钟后,这辆带领著他们一路逃出基地的金杯麵包车,忽然开始减速减速再减速,最终靠边停在了马路牙子上,再又颤抖了几下后,直接熄火了。 “嗯,看来是时候告诉你们真相了。”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白璟清清嗓子,深沉地说,“实不相瞒,我其实很早就察觉到,这车子的油箱漏了。刚才不说,是不想影响咱们高涨的士气。” “油箱漏了?!”闹闹和会长异口同声地异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做那些特技动作?!” “这不是想著反正剩下的油也支持不了咱们回家,索性让它发挥一下余热吗?”白璟像是和老伙计道別一般,拍了拍方向盘,“之前我还奇怪呢,这车子怎么停在那么偏的地方,钥匙还丟在车上。现在想想,估计他们早就知道车坏了,乾脆拿胶带隨便粘了粘,等著修理厂的人来开呢——哈哈。” “就这样你还想做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大迴旋吗?”闹闹和会长再次质疑道,“果然车子的死因就是之前的那下漂移吧?!” “哎呀哎呀,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纠结这么多干嘛呢?我们要接受『金杯”同志离开的命运,永远记住它的付出!”白璟很可疑地岔开了话题,“不过要我说,车子拋锚在这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喏,看见哪儿了吗?” 眾人透过雨幕,顺著白璟遥指的远处方向看去。 “那是派出所?!”闹闹看著那间坐落在距离他们百里处的路边,透出白色节能灯光亮的建筑,立刻联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让我们下车去找警察叔叔帮忙修车吧?大哥,我们才刚从邪教基地跑路出来!” “不,你错了。我们之中要下车的,就只有一个人。”白璟回头看了表情渐渐凝重的会长,“我说的没错吧,会长同志?” “你要让会长去自首么?”周悬也看向身边忽然沉默的会长。 “事情到了这般田地,除非你有办法让私人飞机把你送去亚比伦哥或者拉马地危那种地方,除了自首之外,难道还有別的选择吗?”白璟平静地说。 “就像小妹妹说的那样,那三个傢伙在你之前落网,现在反倒成了优势,因为他们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这个会长大人的头上,再加上还有那么多会员的佐证,你就算是根洁白无瑕的白萝下,等被丟进煤渣堆里之后,那你也难逃成为煤球的命运一一別管会长大人是不是假冒的,至少在协会的会员眼里,你都是个真货啊。” “也就是—要先发制人的意思?”闹闹想了想,“连自首也要先发制人?趁他们还没被审问的时候,先把不属於自己责任撇乾净?” “yes,毕竟这个世界上的规矩註定了,勇敢者总是能够得到些独属於勇敢者的馈赠的一一自首不就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儿嘛?”白璟笑了笑,“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会长同志。” “我——-明白。”会长擦了擦额头上不知何时又冒出来的汗珠,有些苦涩地说,“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在警察把协会给端了之后,我就已经没有选择了,继续逃下去恐怕还会加重身上的罪孽,到时候真要成通缉犯了。” “不愧是曾经做好了要跟他们“同归於尽』觉悟的男人,我相信你在“自首的时候说什么”这件事上,早就已经打过腹稿。”白璟说,“不过放心,大家好岁也算是一起跑路过的关係,我可不忍心让你一点准备都没有地就走进派出所。” 白璟从兜里摸出了两颗白色的小药片,丟给了会长。 “这,这是” “连外星人都认可了它功效的外星神药,算是给你的自首加码。”白璟热心地提醒他,“记住,今晚的你不是因为害怕杀上门的警察,才从基地里“畏罪潜逃”出来的。真实的情况是,你早在警察上门以前,就已经从基地里偷溜了出来。 “你一路步行走了十几里路,在淒风苦雨中艰难前行,才终於走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为的就是要向警方揭发协会这两个月以来的全部罪行,顺便把你偷出来的证据一一这种传说中能够治好一切疾病的药物双手交给他们,以表诚意。”白璟微微一笑,“再加上针对他们那些傢伙的问话还没开始,这意味著你有充足的时间主动把该认的责任认了,把不该是你的责任给撇了。要是运气够好的话,搞不好也能捞个“被害人』的身份,在看守所里待两天就出来了。” “所以,在我看来自首、认罪其实都是些小问题,对你而言最大问题反倒是『没收违法所得』这条处罚。毕竟大家都清楚,你这段时间挣得那十几二十万,可不是靠『当演员”得来的,装傻可赖不过去—” “是的—”会长低声说,“如果这次真的留了案底,估计以后我也接不到戏了,还不上的钱只会越来越多——看来会所男模的这条路,我是不得不———” “谈,別著急嘛。”白璟笑眯眯地说,“138xxxxxxxx,从这里走到派出所,你有大概两分钟的时间这串號码记住一一不准打小抄,只能记在脑子里。我可不想一会儿接到其他人打来的电话。” “这是你的號码?” “没错,不管要多久,总之等你把事情理清了、从局子里出来之后,就打电话给我吧。”白璟做了个“六”的手势。 “你,你是说—” “正好,我需要一个演技不错的人,偶尔来帮我处理一点需要拋头露面的『小事”。”白璟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笑,“一方面是你的胆子够大,我就喜欢你这种只要给钱就什么都能干的人;一方面是,你的演技值这个钱,会长大人。” “感谢,感谢你!”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的会长解开安全带,在默念了几遍那串手机號码后,便毅然决然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我走了,几位!今晚感谢你们的相助! 请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不会说的!” “要最后抽根烟再去吗?”白璟探头问道。 “不,不用了!身上有烟味表明我有过挣扎,说明我自首的意愿还不够强烈!”会长衝进雨里,朝派出所奔去的背影,好像一只英勇的豪猪,“演员这种职业,就是要追求完美的细节!” “加油。”周悬也探出头。 “加油啊,会长!”闹闹大声鼓励道,“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我会的!” “不愧是聪明人,一点就通。”白璟看著会长消失在雨中的身影,伸了个懒腰,摸出手机满意地说,“好了,现在事情都结束了,黄金也切实地到手了,咱们这就准备回家.” “可以的你,白璟。”白璟的话还没说完,闹闹就笑著捅了捅他,一脸讚许的表情,“你是故意装车坏了,还停在派出所门口的吧?哎呀,看不出你这人心这么细,刮目相看啊刮目相看.” “嘰里咕嚕说什么呢?”白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我装什么了?” “嗯?你难道不是假装车子漏油,好给会长一个台阶下和自首的勇气吗?”闹闹眨眨眼睛。 “装你个头啦,车子是真拋锚了好不好。”白璟把钥匙拧了几下,“看见了没?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车况不允许,我高低得给你表演一下我的『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大迴旋” “你说什么?!”刚才还自以为聪明的闹闹崩溃道,“那我们要怎么回家啊?这都过十二点了,你没发现刚才路上一辆经过的车都没看到吗!我们总不能也去自首吧!” “哎呀,急什么?”白璟不以为意地说,“我都能把会长的后路安排好,还能让咱们几个有家不能回吗?我早就安排好— 又一次,还没等白璟的话说完,他们面前的国道上,忽然亮起了两道明亮的车灯。 闹闹瞪大眼睛(一旁的周道长已经无语地扶住了额头),看著那辆红色的桑塔纳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最终停靠了他们对面的车道一侧。 很快,一个看起来相貌平凡的男人撑著雨伞,从车上推门下来,步行来到了他们的车边。 “需要雨伞吗?” 那个男人举起了另一柄摺叠伞,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询问道。 “出现了!”闹闹大声说,“路过的好心人司机!” 第367章 尾声 第367章 尾声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安平市最遵守职业道德规范的计程车司机,同时也是我和周悬的好朋友,常平!本人!”坐进了计程车前排的白璟介绍道,“而这位,是李菲的表妹, 小名菲妹.. “小名闹闹,常平大哥你好!”闹闹拍拍计程车的隔离挡板,很有礼貌地说,“感谢你来这鬼地方接我们回家!” “你好,闹闹。不客气。”常平在听到李菲这个名字之后,便从储物格里摸出了一张碟片,塞进了车载的cd机里。 李菲的歌声很快响起。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 眉头,仍皱满密云就算一屋暗灯~ 照不穿我身仍可反映你心~” “是我姐姐的歌!”闹闹眼前一亮,“你也是我姐的歌迷吗?” “歌迷?”常平刚想说我不是,只是最近大家都在听她的歌而已。 不过他注意到了一旁白璟正在挤眉弄眼,於是便说道:“是的,我是。” “哎呀!太好了,回头我让我姐签几张专辑送给你!”闹闹很快乐地说。 “你什么时候收到白璟消息的,常平?”后排的周悬边脱雨衣边问。 “五分钟前。”常平发动了车子,很自觉地找补了一句,“我有客人正好在附近下车,就马上过来了。” “是吗,那还真是凑巧。”一听就知道常平肯定是用缩地术,直接从市区一路传送过来的周悬说道,“原本我还想著这次不用麻烦你来著,辛苦了。” “不要紧,反正今天下雨,也没什么生意。”常平瞄了一眼白璟手里的那颗纯金大脑袋,用那种完全不像问句的陈述语调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黄金,纯的不能再纯的黄金。”白璟喜滋滋地把脑袋展示给他看,“我们今晚的战利品,可以吧?为了感谢你今晚的到场,晚点我把这根触角了送你,就当车费了~” “常平大哥,这个时候你难道不是该说“这不是魔人布欧吗?!”?”闹闹奇怪地问“魔人布欧?那是什么?”常平问。 “啊,啊嘞,原来真的有人没看过《七龙珠》啊”闹闹挠了挠头。 “那是书吗?” “是漫画书!” “大家都看过?” “当然啦!” “好的,谢谢你。”常平感谢她分享给了自己这个重要情报,“那我明天去买一套来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好好好,你做的很对——”感受到计程车平稳地驶上回家路的闹闹,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神经一直紧绷著,现在事情结束了,突然觉得好睏———“ “那就睡一会儿吧,正好睡醒了到家。”周悬说,“我记得你家的地址是——“ “没事姐夫,都这个点了,就不麻烦常平大哥送我回家了。”闹闹边打哈欠边摆手,“我今晚借住你家行不?反正我家里也没人,大半夜的坐电梯上去,总觉得疹得慌啊。” “好的,反正家里有房间。”周悬点头。 “那我先睡了,晚安,三位。”闹闹大概是真累了,说完这句话便头一歪,还没到五秒钟,就沉沉睡去了。 “不愧是年轻人,倒头就睡,让人羡慕啊。”白璟一脸好笑地摇了摇头,“还是说普通人適应不了咱们的冒险强度?” “两者都有吧。”周悬在確认闹闹睡著后,便撕掉了她背后的那张封印著纸人的符纸,又用另一张真正的平安符,替换掉了她兜里那张为了防御纸人而专门准备的符纸,“在这种暴雨的天里,还是在家里睡觉比较合適。” “来吧常平,现在將由我为你讲述,过去这二十四小时里的精彩故事!”白璟笑眯眯地对常平说,“实不相瞒,我这次之所以决定打入这个邪教的內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都是为了你” 四十分钟之后,安平市,新城区。 “原来那个协会和外星人是真实存在的。”在沉默地听完白璟巴拉巴拉地说完了这起事件的来龙去脉后,常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他,“原本我还在犹豫,到底是要继续工作,还是去那里参观。” “这,这不是金万年的名片吗?”白璟有些讶异地说,“那傢伙也邀请你了?我还想那个协会要是继续存在下去的话,你迟早也会出现在正式会员的大名单上呢。” “就昨天傍晚的事。”常平回忆道,“他从江南路上了我的车,一路上一直都在跟我介绍那个协会的事,宇宙人,长生不老什么的。可能觉得我是可以发展的会员吧?” “那岂不是他和我们碰完之后没多久,就遇见了你吗?”周悬有些好笑地说。 他们在过去的这二十四小时里几乎是处处充满了巧合,可没想到这件事还和常平扯上了关係。 “应该是的。”常平说,“他告诉我,现在已经有两三百个人类加入他们了,无神论、相信科学和宇宙的力量,最终会变成一种潮流。老实说我对那套说法没什么兴趣,但如果人类都相信这套的话,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了解一下的。” “见鬼,搞了半天,原来只我有一个人和外星人没缘分,想偶遇也遇不到那些傢伙们吗?”白璟扶额,“那听完外星人的事儿之后,你有什么感受没有?” “好像没什么感受,我並不在乎宇宙里有没有外星人。”常平想了想,很诚实地说,“等什么时候,人类开始用外星人来取代过去的那些信仰时,我会再去好好了解一下关於他们的事的。” “要我说,你的志向还是太小了,常平老弟。”白璟语重心长地说,“你老是想著去追人类的潮流,这就代表你永远都是被动的,明白吗?正確的做法应该是去做潮流的引领人,去引导那些人类,跟著你带起的风范走,这样一来你才能真正成为时尚界的宠儿啊! “那估计得等某一天,这个社会上突然捲起一波『大家都来开老款桑塔纳”的风潮才行吧?”知道常平根本不具备这种能力,也不想成为时尚界宠儿的周悬在心里默默地说。 “桃源小区到了。”果然,已经习惯了白璟夸张说话风格的常平,根本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把车子停在了周悬家小区门口,“周悬在车上,我没法用缩地术直接到你家楼下。” “没事,正好雨也小了。”周悬推开车门,又推了推正在流口水的闹闹,“到家了闹闹,咱们该下车了。” “喔——这就到了———”闹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晴,“好的好的.白璟你不下车吗?我姐夫家还有沙发可以睡。” “我就不去了。”白璟笑眯眯地举起那颗大统领的脑袋,“刚到手的货,我得去找个靠得住的朋友把价估了先,不然今晚睡不著觉。” “好吧好吧—那你记得结一下车费。”闹闹揉了揉脑袋,“喔不对,车子是朋友的———今天多谢你了,常平大哥。” “没事,都是朋友。”常平说,“再见。” “走吧。”周悬撑起了常平借他们的雨伞,带著闹闹走进了小区。 “你知道吗姐夫,我刚才睡觉的时候,做了个超真实的梦。”闹闹脚步虚浮地说。 “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常平大哥的车子,其实是一台偽装的uf0,能运用空间摺叠技术在市区內到处飞来飞去看来那天下午的记忆仍然在困扰这我啊。”闹闹哈欠连天地说,“梦里我还问他呢,说市里交通也蛮方便的,为啥要这么做。你猜猜他怎么回答的?” “为了省油钱?” “没错没错,为了省油钱矣?姐夫你怎么知道?” “我瞎猜的。” 次日,中午。 “拌成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周悬端著一盆韭菜拌猪肉的馅料,从厨房里走出来。 “调料是按照我给的比例加的吗?”搬著来小板凳,坐在茶几边上闹闹抬头瞄了一眼“是的。” “那就可以。”闹闹重新低下头,把手里包好的饺子放到盘子上,“这一盘放不下了,姐夫你放到冰箱里去吧。” “好的。”周悬遵从指令,把饺子转运进了冰箱的冷冻格。 在包饺子这件事上,大概全世界人民的习惯都差不多,除了这顿要吃的量之外,基於“包都报了”的基本原则,大都会一次多包很多,留著以后慢慢吃。 他和闹闹大概是两个小时前开始忙活的。 先是去菜场卖肉买韭菜买茴香买虾仁买饺子皮,回来又是备料又是包,这不,送给“邻居们”品尝的茴香和虾仁那已经包好了,现在要包的是韭菜馅的和纯肉馅的。 “我真是不理解,什么人吃饺子会吃纯肉馅的,不腻得慌吗?”闹闹用没粘上麵粉的手背,蹭了蹭发痒的脸蛋,“如果白璟一会儿反悔,临时说自己不来吃了,我一定会发的。” “他之前发消息给我,说是要去协会的基地附近转悠一圈,稍微晚点到。”周悬看了一眼手机,“看看时间,估计也差不多了吧。” “去基地?那边不是应该被警察叔叔查封了吗,他回去干嘛?” “依白璟的说法,这叫『人之常情”。”周悬说,“『罪犯喜欢回到自己的犯罪现场看看”,他是这么解释的。” “神经———”闹闹翻了个白眼,“他昨天还说咱们是无辜的呢———不对,我们本来就是无辜的—” “不过说起昨晚的事儿,我今天醒来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想少了。”闹闹有些后悔地说,“你还记得吗姐夫,会长去自首之前,白璟把自己的手机號给他了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在外星人大叔跑路前,也把自己的手机號报给他呢?不然万一他下次真的又来地球了,也联繫不到我不是吗?” “就算他来了地球,也弄不到手机和电话卡吧?” “那办法从比困难多嘛,比如他可以找路人借硬幣,去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啥的。” “嗯,也是。”周悬安慰她,“不过这件事说到底,也绕不开『缘分』这两个字。所以如果真的有再见的缘分的话,就算没有联繫方式,我们应该也是会再见的吧?” “唉,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闹闹嘆了口气,“不知道大叔到家了没有,应该是到家了吧?毕竟ufo上有空间摺叠技术,看起来很远的星球,其实『咻』的一下就到了......” 两人正说这话,周悬家的大门忽然想起了一连串的密码输入声。 “啦啦啦—我有一台ufo.—啦啦啦我见过外星人—哼著古怪调调和更加古怪歌词的白璟推门进来,一看见正在包饺子的两人,脸上立马便绽放出了笑容,“哟,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確实正是时候,肉馅的刚包完一大盘你就到了。”闹闹斜眼看他,“你不会是为了逃避劳动,才估计找藉口晚点来的吧?” “怎么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白璟掏出一副相框,摆在了茶几上,“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昨天和大叔的合影?” “没错,刚才特意去洗出来的,送你拿回家放书桌上供著去吧。”白璟笑眯眯地说。 “基地的情况怎么样了?”周悬问。 “跟我想像的差不多,地下的大统领雕像被发现了,现在正围了一群头髮白的专家,在那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古代遗蹟、古代文明的留下產物。看来是警方的审讯进度还没到位,小陈他们还没招供出全部的真相。”白璟不怀好意地笑道,“等有新闻记者偷溜进来,把那些专家的说法发到网上之后,应该就很热闹了。毕竟哪怕少了脑袋,可但凡是看过《七龙珠》的人都能一眼认出,那分明就是魔人布欧的雕像嘛。” “我好像已经能想像到那些专家会被怎么群嘲了。”闹闹说。 “哼,谁让他们要把属於我的黄金拿去充公?活该!”白璟说,“哦对了,分红的事儿你们还等一段日子,我朋友正在联繫卖家呢,说是不把金子融掉,直接当成艺术品卖会更值钱点。” “钱先存你那儿吧。”闹闹在这件事上倒是很清醒,“我的卡上要是要是突然冒出了那么多钱,肯定要请去喝茶的。” “这简单啊,直接换成现金不就解决了吗?” “得了吧,我家里还有我老爸老妈的好不好,我拉著一麻袋的钞票回家,他们的反应只会更嚇人,也许还会大义灭亲。”闹闹说,“现实又不是拍电视剧,我还能把钱藏墙里、床底下、冰箱里。” “我也是,你帮我保管吧。”周悬说,“等我什么时候准备换房子,再找你要。” “喷喷喷,你们啊,在分钱的事情上都这么不积极,还能做成什么事呢?”白璟为他们“毫不感冒”的態度直摇头。 “我能做成的事儿多了去了,不光能找到外星人,还能包饺子呢!”闹闹拍拍手,起身道,“好了,先下一锅肉的尝尝咸淡!白璟你要吃几个?十个差不多了吧?” “十个?你看不起谁呢,我的牙缝有这么小吗?”白璟大手一挥,“直接下五十个, 我帮你拿拿味!” “那你是该去补牙了!”闹闹端著饺子走进了厨房。 “对了,我刚才发现,那个『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的群你怎么退掉了?” “那是因为我已经意识到,那帮人完全不了解什么是外星人。”厨房里传来闹闹的声音,“这次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居然一个知情的都没有,跟这些人继续待在一个群里,我的外星人雷达迟早也会麻木的!” “喔——不愧亲眼见过外星人的,已经不屑於跟那些没见过没见过世面的傢伙们坐一桌了啊。”白璟看向他们和外星人大叔的合影,笑了笑。 这一次闹闹没有说话,用抽油烟机的声音作为了自己的答覆。 “这一次也算是实现了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了吧?”白璟看向周悬,“你说,以后她会不会就不再那么积极的上班,变成了没有梦想的咸鱼?这可不是好事啊。” “类似的问题我早上去菜场的时候,已经问过闹闹了。”周悬边包饺子边说,“她的回答是『这才哪儿到哪啊?外星人大叔不是说了,宇宙里各种奇奇怪怪的种族都有。现在buu族和门咻族的外星人我都已经见过了,下一次的目標,就是遇见一个罗保族的外星人,也就是外星章鱼!』。” “—”白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看来我的担忧是多余的,我果然对外星人爱好者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啊。” “我也差不多。”周悬说,“总之这也算是件好事吧,总比躺在家里当咸鱼强。” “没错,人活著就是不能当咸鱼—喔,还有件事差点忘了。”白璟把之前从基地实验室里缴获来那袋药片拍在了茶几上,“这玩意儿我用不著,就不跟你们分了,你们俩自已合计合计要怎么保管吧。虽然药效是很明確一一什么病都能治。但毕竟是给外星人吃的东西,也难保一定就没有副作用。” “不过嘛,为了能健健康康地活到一百二十岁,就算有副作用,我觉得赌一赌也值得,不是吗?”白璟说,“唯一的担忧是保质期———-总之先放冰箱吧。” “好,我收下了。”周悬顿了顿,“你说,等警方得知了外星人的事情之后,他们会做什么?” “也做不了什么吧,无非是多买几台用来观察的天文望远镜意思意思而已。反正这些事儿也不需要我们烦恼,毕竟你是人类,我是妖怪,外星人来不来地球,管我们什么事呢?”白璟伸了个懒腰,“好了,我也要开始劳动了。让我想想—先包个飞碟形状的饺子好了” “企饺子前洗手。” “喷。” 《天外来客》,完。 第368章 玩具兵(一) 第368章 玩具兵(一) 安平市,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小哲,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女人站在儿子的房间门口问道。 “马上,妈妈.水壶·还有我喜欢的口香、果冻”小男孩叻叨地把水壶背在身上,又把桌上的口香和果冻塞进兜里,“还有什么来著-啊,把薯片也带去好了,我最喜欢的番茄味。” “我说-我们是去小姨家做客,看看小宝宝的。”女人探头进来,一脸好笑地看著他,“你带这么些东西去,是要在小姨家客厅里搭帐篷野餐吗?” “我是要分享给小姨一起吃的。”小男孩搬出了幼儿园老师的那套理论,“人要懂得分享。” “可小姨唯一爱吃的零食只有瓜子吧?”女人举起自己手里的那袋奶油味瓜子,晃了晃。 “那我就分享给姨夫!”小男孩坚持道,“上次姨夫就说我的果冻很好吃。” “好吧,不过今天不是周末,你姨夫上班。”女人提醒他,“晚上我们还要去和茜茜阿姨她们吃饭,你可別把这当藉口,待会儿一个人把这些零食全吃完了。” “放心吧妈妈!”小男孩信誓旦旦,“我至少会留一半给姨夫的一一我是说果冻。” “行,那就出发吧。”女人指了指他书桌上的那个纸盒,“昨天整理好的东西,別忘了丟。” “好嘞好嘞。”小男孩嘿咻一声,抱起了那个装满玩具的纸箱一一这是他昨晚收拾房间(在妈妈“不整理好明天就別想去小姨家”的威胁下)时,整理出的一批“不玩”的玩具。 “那个不扔吗?”女人又指指那个摆在笔筒边,墨绿色的玩具兵。 “喔喔,也要扔的,理落出来了。”小男孩伸手一抓,把玩具兵也放进了纸箱里。 “我记得这种小兵,之前你爸好像给你买了很多是不是?”女人问,“你都不要啦?” “嗯,它们很多因为经歷了几场『大战役”,不是没了武器就是缺胳膊断腿,已经算是“阵亡』啦。”小男孩开朗地笑了笑,“等下次再买新的吧。” “还想著买新的啊你?真是的,明年都要上小学了,房间里还漫山遍野的玩具。”女人摇摇头,“丟掉了一箱不玩的,结果还有一大堆走吧走吧,我去开车,你去扔垃圾,出发出发。” 安平市,还是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玩具兵端著它的塑料枪,静静地躺在纸盒里。 “看来我这是被丟掉了。”玩具兵望著蓝天白云,像是这样地想著,“这就是被『丟掉”的感觉吗?” “嗯—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觉” “可是为什么,前阵子电视里那个大喊著『不要丟下我!』的女人,会因为被人家丟掉而大声哭泣呢?” 应该说玩具兵的运气不错,没有被其他布娃娃、奥特曼,以及同一款式的“战友们”压住,在思考的同时还可以顺便享受一下难得的阳光。 “哭-应该是表示伤心的意思吧?”玩具兵感受著暖阳,继续想著,“我没有哭,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就代表我不伤心。” “可我为什么不觉得伤心呢?我明明已经被丟掉了吧?”玩具兵有些不確定地想著,“还是说,我其实是要哭的。可因为我只是一个玩具兵而已,所以我哭不出来?” “玩具兵要怎么流泪呢?” 玩具兵觉得有点道理,於是继续晒起了太阳。 “再见啦。” 玩具兵还记得,几分钟前,那个男孩把自己和其他玩具们,小心翼翼地一起放在垃圾桶边的时候,曾向他们这样的告別过。 玩具兵其实並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要丟掉的东西,却还要像是这样的轻拿轻放,甚至还比不上过去,那个男孩抓著自己自己和其他玩具脑袋碰脑袋、身子碰身子“战斗”时要来的激烈。 明明已经是垃圾了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垃圾呢? 虽然知识量有限,可“垃圾』这个词的意思,玩具兵还是明白的。 同样的,它其实並不清楚,被当成垃圾丟掉的自己,是否应该为这件事而感到生气。 “我从家里被扔了出去。”玩具兵晒著太阳,正在试图接受自己的新身份,“我变成了垃圾,从玩具兵变成了垃圾玩具兵——“ 嗯. 正常来说..应该是要生气的吧? 可是玩具兵没有,它並不觉得自己有一丁点的伤感或者气愤。 也或许是因为,它只是个玩具兵而已。 就像玩具兵不会流泪一样。 玩具兵不会感到生气,应该也算正常。 这个时候,一辆小轿车从这个垃圾收集点旁边经过,打断了玩具兵的平静的思绪。 玩具兵循著声音想要看一看,那辆车长什么样,跟电视上的有什么区別。 可惜它塑料的身体是一体的,並不存在转脖子、抬头一类的功能。 於是玩具兵只好继续平静地“仰望天空”。 “原来太阳直接落在身上,比透过玻璃时要热这么多。”或许是因为午后的阳光过於炙热,感觉到自己塑料的身体开始发热的玩具兵,忽然开始有些期待夜晚能早点到来了,“也不知道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天上还会不会掉下那些『光团”—” 玩具兵又开始想了。 虽然距离那个“天降甘露”的夜晚过去还没到一年,可关於那一夜的记忆,玩具兵其实很模糊。 毕竟那时的它,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塑料玩具而已,跟它的“战友们”没有任何区別。 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那一夜,它是唯一一个被主人摆在窗台上的玩具吧? 正因如此,它才会被那些从天而降的,形似橄欖、色如黄金的光团命中,从而变得和过去不太一样. 好吧,其实玩具兵也不太清楚,那些光团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与变化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毕竟对玩具兵来说,自己的境遇依然没有改变,它仍然像以前一样“听得见”和“看得见”,也依旧“动不了”和“说不了”。 玩具兵只是能隱约感觉到,在那夜过后,自己便成为了这个家里“异类”,有別於其他跟它一样“玩具们”的异类。 当然,“变化”,其实是个颇为漫长的过程。 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玩具兵还是只是呆呆地,被动地接受著这一切。 有人把它放在茶几上前,它就老老实实地看电视: 有人带著它去洗澡,它就老老实实地感受著那些绵密的泡沫沾满全身的感觉; 有人喊著“战斗!战斗吧!我的战士们!哇呀呀呀呀呀!”地举著它,让它和其他玩具“战斗”时,它就任由那只小手,抓著自己和其他玩具碰撞在一起; 等到自己在战斗中“阵亡”、举著枪仰面倒地时(被手指弹飞),它就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地装死。 就这么,大约半年过去之后,当某一天,玩具兵又一次被摆在茶几上,和那个小男孩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它除了“看”以外,还会不由自主地想著:“电视里的这个人是谁?”,“原来这就是大象,不过它的鼻子为什么这么长?”,“这个蓝色的胖子不太像人类,是狸猫一类的生物吗?”。 当有人带著玩具兵去洗澡的时候,它会想“这就是水,电视里说水是生命之源,那么我也是从水里诞生的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那我的故乡又是哪一片水域、海洋呢?” 当有人举著玩具兵和其他玩具“作战”,直到当它的剧本演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它又会想“这就是死亡吗?死亡和活著的区別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死了还是没死?” 就这么,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玩具兵出现在茶几上的次数、洗澡的次数、参加“玩具大战”的次数都开始显著减少。 以至於,它大部分的时间都孤零零地站在那个男孩的书桌上,举著自己的“武器”, 那一桿塑料枪。 虽然家里的电视一天是会开很多个小时没错,可玩具兵能否从中得到收穫,却要取决於今天的运气一一如果房间的门是开著的,那它就能听到一些电视內容,新闻、电视剧也好,动画片也罢;反之,它就什么都听不到,只能默默地等待时间流逝。 也是在这一段日子里,或许是因为太无聊的缘故,玩具兵心中的念头越来越多,疑问也越来越多。 只是偶尔能听一听的电视声,並不能解答它的所有好奇。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玩具兵凝视著天空,默默地想著,“人类?玩具?又或者是什么別的东西?” “我的下一站是哪里?” “我真的被丟掉了吗?” 此时的玩具兵並没有意识到,这种名为“思维”的能力,才是它身上真正出现的、有別於其他玩具的变化。 这一切,都是那一夜的“帝流浆”所带给它的。 它正是吸收了那些从天而降的神奇浆液,才因此脱胎换骨,从此变成了一个“不一般”的玩具兵。 可是没办法,它只是个玩具兵而已。 它目前所知的一切,社会知识也好,所谓“人之常情”也罢,小部分来源於这个家里三位家庭成员之间的聊天,谈话內容。 大部分则来自於客厅电视机里播放的新闻、综艺节目,以及每天至少放一个小时的动画片、一个小时电视连续剧和一个小时的科教纪录片。 如果要拿玩具兵跟一颗深山老林里,只能听见流水虫鸣鸟叫声的大石头相比,那么这样的境遇应该还算是不错。 可只有这样的话,是不够的。 所以,你没法要求一个玩具兵懂得这么多。 一个小时后。 当玩具兵已经开始思考,诸如“太阳这么热,我会不会融化?”、“融化是否代表死亡?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觉?我会死吗?”和“我之后会被送去哪儿?垃圾回收站吗?”的时候,它突然听到了一阵“哈~哈~”的哈气声。 虽然玩具兵的塑料眼球,並不具备“转一转”的功能,但它还是努力地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天空,转移到了愈发接近自己的“大脑袋”上。 毫无疑问,那確实是一颗大脑袋,一颗毛茸茸的、吐著舌头(舌头比它还大)的大脑袋。 除了半吐著的舌头之外,那颗脑袋上还有一只黑黑的鼻子,一对圆溜溜的眼晴。 一如玩具兵正在观察著它一样,那颗“脑袋”,也在用圆溜溜的眼晴上下打量著它。 “这是一条狗。”五秒钟过后,玩具兵终於得出了像是这样的结论,“一条白色的狗,而且很大。” “汪!”这条狗或许是也和玩具兵一样,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它叫了一声,在用那条温热的大舌头舔了一下玩具兵呆板的脸之后,便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一口將玩具兵衔在了嘴里。 “我被吃了。”这一次,只漏出了一个脑袋的玩具兵,仅用一秒钟就得出了结论,“电视上说狗是肉食动物,按理说塑料玩具应该不在它的食谱之內,但是我还是被吃了——为什么?” “被吃掉,应该就等於死亡也就是说我马上要死了—不对,我记得那个小男孩说过,士兵的死亡不叫死亡,而是阵亡。”玩具兵看著那颗近在尺的疗牙,“这种时候应该会害怕吧?比如嚇得发抖什么的。” “可是我完全动不了,也许是因为被咬住了,也许是因为我只是个玩具兵,玩具兵是不会发抖的。”玩具兵继续想著,“所以,我不光不会伤心不会生气,甚至也不会害怕·—.” “小肥!为师都说了多少遍了,不可以乱翻垃圾!更不可以吃喵!”就在玩具兵疑惑“这条狗为什么要吃我”的时候,狗的背上又探出了一颗圆圆的脑袋,尖声尖气地说,“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把为师的教诲放在心里喵!” “又出现了,一只猫。”玩具兵想看。 第369章 玩具兵(二) 第369章 玩具兵(二) “一只猫。”玩具兵看著那张猫脸,思绪暂时从盘点自己所缺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就跟我们玩具兵一样,有开坦克的,有扛大炮的,猫也有多品种—-我在电视上见过这种猫,好像是叫狸猫。” “汪汪!”那条叼著玩具兵的狗含糊不清地叫了两声。 “什么?你没吃?那你在做什么喵?”头上又传来了喵喵声。 “汪!” “说清楚点,为师听不见!” “汪汪汪!” “所以,这是一只『背著猫的狗』和“蹲在狗背上的猫』。”玩具兵听著狗叫声和喵喵声,又开始了思考,“我看电视上说,这两种动物一般都不太对付,但偶尔也有合得来的。看来他们都属於各自种族中的少数,就像我和其他玩具一样———” “汪汪!”背看猫的狗叫唤道“你说这不是吃的?是玩具?”蹲在狗背上的猫疑惑道,“你家里的玩具还少吗?捡垃圾桶旁边的干嘛,脏不脏啊。” “汪汪汪!” “怎么可能会不脏喵!不脏东西会出现在垃圾桶旁边吗!” 眼看著这一狗一猫又开始“汪汪汪”“喵喵喵”地吵闹,玩具兵转而开始后知后觉地思考起了另一件事。 “我听不懂这条狗在叫什么,但我却听得懂这只猫在说什么—— “这很奇怪,因为我只是个玩具兵,作为玩具兵,我不应该听得懂猫叫声才对。”玩具兵沉思著,“难道我其实是一只猫?一只玩具猫?可是玩具猫不是应该长毛吗?”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所以—我是一只玩具兵品种的猫,玩具兵猫?” “不,不对。除了猫之外,我还听得懂家里的人和电视里的人说话,但我却肯定不是人—”玩具兵持续性沉思,“也就是说,我能听懂这只猫在说话,並不是因为我是猫, 而是——它在说人话?” 当玩具兵终於意识到“原来这是一只会说人话的猫”,並准备继续思考“为什么一只猫会说人话呢?”的时候,它忽然发现眼前场景、天与地都开始倒转。 等玩具兵回过神来,它已经被那只狗背上的狸猫稳稳地接住了。 “汪汪!”刚才把玩具兵从嘴里精准地甩到后背上的狗,又叫唤了两声。 “什么,你要把它带回家?”那只猫再次怪声怪气地口吐人言。 “汪汪汪!”从玩具兵的角度,它正好可以看到这条狗正在告快速摇晃著的尾巴。 “回家?”这个词让玩具兵感到熟悉,“这只猫说,这只狗要把我带回家—” “行吧行吧,你要带走就带走吧,反正也是没人要的东西待为师先擦一下口水。”那只猫举起沾满了白狗口水的玩具兵,把它在纸箱里的某个布娃娃身上蹭了几下,“喔,我这才发现,这是个玩具兵啊?小肥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喜欢男生玩的玩具呢?” “汪汪~” “好了好了,擦乾净了。”那只狸猫伸出小手,把白狗头顶的毛拨开了一些,然后把玩具兵“埋”了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你自己玩具,自己保护好。” “汪!” “我被一只白色的狗和会说话的猫带走了。” 在几分钟后,玩具兵感受著迎面吹来的微风,终於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就是我的下一站吗?”它看著眼前只在电视机上出现过的街景,在心中默道,“回家。” “妈妈,生日礼物我想要这个!”一个小男孩站在玩具店门口,指著一盒塑料的兵人玩具说道,“给我买吧!” “可以是可以———”女人有些不理解地问,“可是一模一样的玩具上个月不是也买过吗?你確定不用再挑挑?”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小男孩指著其中一个戴著头盔,穿著军装,左右手各持一把衝锋鎗的玩具兵,“我之前买的是『大战场·二』,这次是『大战场·三』,它们的武器和姿势都是不一样的!” “是,是吗?”女人半蹲下来,仔细看了半天也没出什么区別,“这个是双枪老太婆吗?” “什么老太婆,是士兵!『大战场·三』里的衝锋兵!”小男孩把盒子抱在胸前,指正道,“这个是坦克兵,这个是维修兵,这个是投手榴弹的投掷手——” “啊啊,好吧好吧。”一头雾水的女人打断了儿子热情的介绍,“除了这个你还要买什么?” “矣?还可以再买吗?” “毕竟是过生日嘛,一年就一次的日子,破例一下也没关係。”女人笑眯眯地说,“好了,你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哇,谢谢妈妈,那我要这个!”男孩立刻抱起了旁边的另一盒玩具。 “这这不又是玩具兵吗?!” “错错错,完全不一样。”这次轮到小男孩笑了,“我刚才选的是『大战场·三”, 这一款是『大野战·二』,妈妈你没看到这些玩具兵的头顶都缠著树叶吗?” “可是-你確定家里还摆得下它们吗?”女人提醒道,“你房间的窗台、书桌现在现在可是比战场还热闹,每天都在打世界大战啊。” “没关係,我可以把『大野战”系列的玩具兵都摆到家里发財树的盆里,那里才是它们应该呆的地方。”男孩乐观地说,“比如这个趴著的玩具兵,他是侦察兵,本来就是应该半埋到土里才对啊。再看这个再一次向妈妈热情介绍起这款“大野战”系列玩具兵的小男孩並没有注意到,有一只白色、头顶著一个玩具兵、不停摇晃著尾巴的大狗,已经在它身边蹲坐了很久了。 这条白色的狗每过一会儿就转转脑袋,似乎是在提醒小男孩,“嘿!看这里呀,我也有一个玩具兵呢!”。 “行了小肥。”白狗身边会说话的猫戳戳它,提醒它面对现实,“你又忘了,出门的时候为师就用过隱身术了吗?就算你再怎么炫耀,这些人也是看不到你和你捡来的玩具的啊。” “鸣?”白狗又围著这对母子转了两圈,终於发现了她们確实是看不到自己,这才退后了一步,遗憾地放弃了炫耀行为。 “不过这小玩具倒是蛮精致,记得在徒儿小时候,为师也给他买过。虽然他好像对行军打仗的事儿不怎么感兴趣,没几天就放那儿了。”会说话的猫授授鬍鬚,看看那些包装盒里成排的兵人,又看看白狗头顶的那个孤零零的玩具兵,“也不知道你捡来的这个是啥系列的玩具兵总不会是什么绝版货吧?” “原来像我一样的玩具兵有这么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属於什么系列的玩具兵,默默地看看那个小男孩眉飞色舞介绍自己“战友们”,心想看。 此时,距离玩具兵被著一猫一狗捡走,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 在这一路上,儘管大部分时候玩具兵都处在“被新事物衝击,以至於有些晕头转向”的状態(毕竟它离开“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要么是被那个小男孩带去爷爷奶奶家, 要么是去幼儿园,路途中也只是在汽车的后排度过而已,並不能为它增长多少见识),不过听看这对猫狗之间的对话,它还是多多少少搞清了一些状况。 先是这只白色的狗。 不同於没有名字的自己,它有著一个疑似是“小肥”的名字,是一只母狗。 再说这只猫。 玩具兵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有可能是叫“为师”),但它很確定这只猫不是“一般的猫”。 毕竟它会说话,而“猫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说话的”这种事,是哪怕连玩具兵都知道的“常识”。 除此之外,玩具兵还察觉到,这是一只很“囉嗦”的猫(因为常常听那个小男孩在背地里说自己的妈妈“囉嗦”,所以玩具兵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这一路上,这只猫会在这只狗分心乱跑的时候提醒它“別跑远了,小心又迷路”;在狗对著地上东闻西闻的时候警告它“不要乱吃东西,当心有人投毒”,以及在它们即將到达斑马线的时候,那只猫又会叻一句“红灯停,绿灯行”,可以说是基本就没有闭嘴的时候。 虽然玩具兵以前没见过別的猫,可就像人也有“话多的”和“话少的”之分,所以它才会认为这只猫在“猫们”中,肯定算是很囉嗦的那种。 再说这一猫一狗之间的关係。 或许是因为“囉嗦”这一要素,令玩具兵觉得它们之间相处的模式,有点像是那个家里的妈妈和儿子,一切都由长辈(那只猫)说了算,那只狗虽然偶尔也会不配合,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听话的,可以说是猫让它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跑。 玩具兵也不清楚,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会说话的猫比较稀有”,还是“听猫话的狗比较稀有”,但不妨碍它隱隱感觉到,这对猫狗恐怕和自己一样,都属於各自同类中的“异类”一一当然,更具体些“异类在哪儿”,这一点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除以上之外,剩下一个比较重要的情报就是· 那只猫说,这只狗要带自己“回家”。 可以说,在继那个男孩的家、垃圾收集点之后,自己的“下一站”究竟在哪里,这可以说是玩具兵现阶段最想要知道的答案。 就像是电视节目节目里常说的“人总该有个容身之所,有个归处”。 玩具兵虽然不是人,但它也觉得自己该有个“归处”。 对自己了解有限的玩具兵其实也解释不清,这种想法究竟是从何而来,或许跟它在过去的一年中,一直生活在那个名为“家”的地方有关吧? “哎哟,小朋友你可真厉害。”因为小男孩在店门口的滔滔不绝,听到了动静的店主也笑著走了出来,“我家儿子以前也是个玩具兵迷来著,不过他也不像你一样,懂得这么多。你简直是个玩具兵专家啊。” “那当然啦!”小男孩得意地说,“这可是我的最爱啊!” “好好好,有爱好总是好的。刚才我听见今天是你的生日,那今天买玩具就给你打九折好啦。” “哇,谢谢阿姨!” “最爱啊—”小男孩这幅兴高采烈的样子,让玩具兵忽然想起了前几天,自己还在那个男孩书桌上“站岗”时。 那个同样因为过生日,而收到了一套积木玩具作为礼物的男孩,曾开心地这样说过。 “谢谢爸爸,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 这么一说,喜欢吃的食物也好,爱看的电视节目也罢,那个小男孩似乎总是把“我喜欢这个”和“我最喜欢这个”掛在嘴边,但却很少提起过“爱”这个字眼。 所以·这两种说法其实是有区別的对吧? “说起来———”仿佛是听到了它的心声一样,那只会说话的猫开口道,“小肥啊,你最喜欢的零食是什么来著?” “汪汪!” “什么,只要是吃的都喜欢?”狸猫提醒白狗,“这可不算是答案吧?” “汪?” “为师?为师跟你们这些小孩不一样,平时不怎么吃零食,只是偶尔嘴淡了会吃点小鱼乾而已。”狸猫笑呵呵地说,“不过你要是说酒,为师可就有发言权了。” “在为师还是人的时候,常喝黄酒、白酒,偶尔也喝点洋酒、啤酒,可以说是无酒不欢,晚上吃饭的时候多多少少要来上两杯。”狸猫做了个端起杯子喝酒的动作,“可以说,这些酒为师都很喜欢。可你要说为师这一生最喜欢、最爱的酒,那只可能是当年师门下面镇子上,酒家自酿的烧酒。” “汪?” “你还只是个孩子,还不懂所谓“记忆中的味道”是怎么一回事,也是正常的。”狸猫嶗嶗叨叨地说,“总之,最爱的东西,就是你经常有事没事会想起来的东西,哪怕你很多年没见了,很多年没吃了,可你还是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想到,『啊,那可是我的最爱啊”.. “汪汪!” “什么,你说现在想吃鸡肉乾?”狸猫翻了白眼,“你单纯只是嘴馋了而已吧喵! “汪汪汪!” 第370章 玩具兵(三) 第370章 玩具兵(三) “喜欢和最爱——.”玩具兵凝视著那个被小男孩怀抱著的包装盒里,其中某个和自己举看同款武器的士兵。 而耳边那对猫狗的对话,则令它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被遗弃”处境。 儘管它没有自己刚刚来到那个男孩家、成为他“玩具兵团”中的一员时的记忆,不过据它对那个男孩的有限了解,玩具兵觉得,在某个特殊的时刻,他很可能有也说过“我喜欢玩具兵”,而非“我最爱玩具兵”一类的话。 “最爱的玩具会一直被珍惜保管著,而只是“喜欢”而已的玩具,在过段时间后就会被丟掉——.”玩具兵默默地出了这样的结论,“难怪,电视上的那些男女在相互倾诉爱意的时候,总是会在『我喜欢你”之后再加上一句『我爱你”—“” “可是我为什么会老是想“自己被丟掉”这件事呢?”玩具兵有些不解地思考著,“明明我一点没觉得的伤心或者生气难道是『嫉妒”?就像电视里总是埋怨其他人的那些刻薄角色一样,我这是在嫉妒其他玩具兵过得比我好吗?” “但这真的是嫉妒吗?我真的有在嫉妒它们吗?” “好啦,玩具也买完了,咱们回家吧。”女人牵著小男孩的手,从玩具店里一起走了出来。 “耶,回家回家!回家吃生日面咯!”小男孩拎著被两大盒玩具塞满的塑胶袋,开心地说,“我要吃十个蛋!” “果然,又来了————”玩具兵心想著,“回家。” 在玩具兵记忆中,它见过的每一个人类都总是喜欢把“回家回家”掛在嘴边,比如幼儿园放学时会说“我要回家咯”,买到了喜欢的零食会说“回家了再吃”,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后会说“我要把它摆在家里的哪里哪里”。 而当人想要返回那个“归处”的时候,更是会说,“我想家了”。 也正是在这一声声的“回家”中,玩具兵曾认真努力地思考过,自己的家究竟在哪里。 什么是家? 关於这个问题,玩具兵在结合了电视上和幼儿园老师的说法后认为,所谓的家,就是无论你离开多久、多远,最终都要回来的地方。 所以对小男孩来说,它的家就是那间房子,而对曾经玩具兵来说,也是同理。 因此,在经过了三天三夜漫长的思考后,玩具兵当时所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的家,和那个小男孩的家,应该属於“同一个家”。 玩具兵觉得这挺好。 然而现在情况有变,玩具兵突然失去了自己的“家”,成为了被丟掉的“垃圾”。 成为垃圾倒是也没什么,毕竟垃圾也有属於自己的家,比如垃圾收集点、垃圾回收站什么的。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它又原因不明地被这一猫一狗捡走,失去了自己的第二个家“咱们也回家吗,小肥。”那只狸猫打了个哈欠,问道。 “汪!” “还要逛一会儿?好吧好吧——” 於是乎,在玩具兵忍不住浮想联翻的时候,那对猫狗再度启程了。 “我的下一个家会是哪里呢?” “这只狗说要带我回它的家对吧?” “可是它的家就等於是我的家吗?” 玩具兵呆呆地站在小肥的脑袋上,端著自己手里的枪,望著街景,思考著这些个现阶段的终极难题。 它其实也並不知道这种想法是否正確,是否有必要。 毕竟它只是个玩具兵而已,没有人会告诉玩具兵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可人常说,人活著,就是得有个“目標”,所以玩具兵也觉得自己该有目標。 既然如此,那现阶段的目標,就暂定为“给自己找个家”好了。 玩具兵像是这样地想看。 虽然它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呆呆的,可“找到了方向”这件事,还是让它悄悄地鬆了一口气一一心里意义上的。 总之,先搞清楚这只狗的家到底在哪儿吧。 玩具兵並不渴望拥有一个家,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家。 “好,大家准备一下。”高个子的女生举著手机,对著簇拥在一块“人形立牌”旁的一大群女孩们说到,“三,二,一!” “顾乐你好!我们是安平市顾乐后援会的成员!”在倒计时结束后,那群女孩面对著镜头,整齐划一地喊道,“恭喜你成为了xx牌床上用品的代言人!请允许我们代表后援会的全体成员在此祝福你,未来能够一切顺利,一帆风顺!也欢迎你常回家看看!安平是你永远的家!” 在念完了祝福语后,女孩们又整齐划一地喊道。 “顾乐顾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很好!”高个子的女孩比了个“0k”的手势,举著手机走向人群,“大家一起验收一下!” “小肥你可知道,她们这是在做什么?”狸猫蹲在地上,看著那些满脸兴奋的小姑娘们,不解地问。 “鸣———”小肥趴在地上,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对『顾乐”说“回家”。”仰面倒在了小肥头顶的玩具兵,望著蓝天白云,默默地想著,“回家——.回家———“ 在確认了自己当下的目標,是搞清楚这对猫狗的家、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家到底在哪儿之后,玩具兵此前的混乱可以说是因此减轻了不少一一果然人活著就该有目標,玩具兵活著也同样该有目標。 於是在这一路上,玩具兵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观察每一个“看起来很像是家”的地方一一毕竟它只是个塑料玩具兵而已,一不能说话二不能动弹,如今也只能靠“看”来努力达成目的了。 只可惜进度平平,每一个它们路过的、在玩具兵眼中疑似是自己未来“家”的地方, 这对猫狗要么只是驻足观望两眼,要么是连看都不看就直接略过了。 就这么,当玩具兵渐渐把注意力从便利店、小区、高楼大厦转移到树洞、井盖、桥洞底下的之后,它身后的猫忽然指著远处一家商场门口的人群,大呼一声“小肥,好像有热闹看,快去!”。 在这突发的变故之下,反应慢半拍的玩具兵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因为小肥的急加速仰面摔倒在了它的头顶上,以至於从始至终都只能仰面朝天,靠“听”来获取有限的信息。 “这个顾乐大概率是个人,就是不知道『代言人』是什么品种的人。” “她们说“安平是顾乐永远的家”,可我记得安平是这座城市的名字难道连城市也可以成为某个人的家吗?” “等等,老鼠爱大米?莫非那些人其实不是人,而是会说话的老鼠?顾乐其实不是人·而是大米?” “呀,猫猫道长!小肥!”正当玩具兵胡思乱想之际,它忽然听到人群的方向,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女声,似乎是直奔他们而来。“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嗯?小季姑娘你怎么也在这儿?”耳边又响起了狸猫的声音,“我记得你中午不是说,下午要回奶奶家看看吗?” “我是回过了呀,只不过那套房子已经被我该死的老爹卖给別人了,加上我又有点怕自己触景生情大哭一场,所以最终也没敢进去,只是楼道里转了两圈就走人了。”女孩开朗地说,“不过反正我奶奶也不在那里,不进去就不进去吧!” “喔·那你这是在干嘛?” “当然是在给顾乐录祝福视频啦,他最近不是签了新的代言嘛,这可是大事一桩呀。”女孩笑嘻嘻地说,“喔-你们这是用了隱身术对吧?我说怎么小肥这么可爱,也没人来摸摸它呢·—哎呀,你真漂亮小肥。” “注注!”玩具兵听到小肥叫了两声。 “所以你也是她们的一份子?”狸猫问。 “我?额,以前是吧,现在不知道还算不算。毕竟之前的微信號登不上去了,搞不好已经被除名了也说不准。”玩具兵感受到,在女孩说话的同时,有一只手正在自己的身边摸来摸去(其实是在擼狗)。 “,这什么玩意儿?”果不其然,在那只手触碰到自己的瞬间,女孩的疑惑声也同时响起。 玩具兵脑袋被两根冰凉的手指捏住,隨后整个身体都被连带著一起拎了起来。 不过也算是托这个眼前撑著一柄阳伞,身躯呈现出半透明状態女孩的福,玩具兵总算是摆脱了此前“仰面朝天”的困境。 “谢谢。”玩具兵无声地说。 “这—一个玩具兵?”和玩具兵四目相对的女孩,显然是没有听见它的心声,“小肥你现在都玩这种这么人性化的玩具了吗?” “汪~” “它说,它喜欢它的新玩具。”狸猫翻译道“是,是吗——可我怎么感觉这玩具脏兮兮的,不会是哪儿捡来的吧?”女孩凝视著看著墨绿色的玩具兵,用手指摔著它转了个圈一一这种顏色说好听点叫耐脏,说难听点就是“看著就有点脏”。 “汪~” “它说你答对了。” “咦,还你还你——”这个回答让女孩的脸上闪过一抹嫌弃,正想把玩具兵重新摆回了小肥的脑袋上,可却忽然“呀!”地惊呼了一句。 因为女孩的鬆手,玩具兵“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又回归了仰面朝天的姿势。 “汪?”小肥摇摇尾巴,看看女孩,又看看倒地的玩具,面露不解。 “怎么了?”狸猫也问道。 “我,我刚刚好像看到—.”女孩瞪著眼睛,指著玩具兵说,“它好像眨眼了!” “汪?” “眨眼了?你说这个玩具?”狸猫挑眉,“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玩具兵躺在地上,在心里默默地说,“我只是个玩具兵而已,怎么可能会眨眼呢?” “额,可能是我眼了,也可能是刚才那个角度正好被太阳照了一下—”被狸猫这么一问,女孩自己也有些不確定地说,“我就是感觉————它的眼晴好像眨了眨—.” “都说了我只是个塑料玩具兵而已,玩具兵的眼睛怎么可能会眨呢?”確信自己並没有眨眼的玩具兵,望著天,在心里继续默道。 不过玩具兵的心声显然是文没能传达出去。 很快,三张凑向它的狗脸猫脸人脸,还有一把阳伞,成功取代了玩具兵头顶的这片天。 “汪?”小肥看著它,汪了一声。 “额,果然是错觉么?”那个女孩看著它,抓了抓头髮,“想想也是-塑料玩具怎么会眨眼呢,一定是我眼了——哈哈—” “嗯———”那只狸猫看著它,眯了眯眼睛。 隨后它又俯低脑袋,把自己的小鼻子贴在玩具兵身上,嗅了嗅。 “这猫猫道长你难道”女孩看著狸猫奇怪的举动,也突发奇想地凑上去闻了闻。 “鸣?”一旁的小肥有样学样,也凑了上去,闻闻闻闻闻。 就这么,三人从低头俯视的姿態,变成了趴在地上,贴著玩具兵大闻特闻。 “如果我不是玩具兵的话,这个时候应该会觉得害羞吧?”无力反抗的玩具兵,看著那三只大小不一、在自己面前“忽上忽下”的鼻子,心想著,“不过我是玩具兵,所以我不会害羞。” “別说,你还真別说——”终於,在这连玩具兵都多多少少感到有些尷尬的氛围中, 狸猫抬起了头,“这个小玩具的身上,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妖气啊——“” “確定不是小肥的口水吗?”那个女孩提醒道。 “不,口水和妖气我还是分得出来的—.”狸猫顿了顿,“好吧,之前没闻出来, 其实就是因为上面有小肥的口水。毕竟这傢伙身上的妖气比小肥当时的还要淡,几乎是风一吹就没了的程度。” “也就是说,它其实真的是—”女孩惊讶地捂住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妖—” “算是。”狸猫点点头。 “天吶,猫猫狗狗变成妖怪也就算了,居然连玩具兵也—”女孩大声说,“快,快去请周道长!” 第371章 玩具兵(完) 第371章 玩具兵(完) “当师傅的就在这里,你去请徒弟来算是什么事儿?”狸猫扫了女孩一眼,提醒她注意发言。 “喔喔,不好意思,平时总麻烦周悬,忘记猫猫道长你也是天师了。”女孩警惕地蹲在小肥身后,指著仰面朝天的玩具兵说,“来得正好猫猫道长,快收了这个妖孽!” “汪?”在这突发的变故中,小肥晃了晃脑袋,又舔了舔身边女孩漂亮又有些冰冷的脸蛋,显然是还没有跟上他们的节奏。 “谁,谁是妖孽?”玩具兵的反应比小肥还慢了半拍,“说我吗?” “嗯,虽然確实是妖没错,不过要说『妖孽”嘛——还是有点抬举它了。”狸猫压了压手掌,表示大家都冷静点,“只是这种程度的道行,犯不著天师出马,隨便来个人踩一脚估计就『身死道消』了。” “意思是这只是个小妖怪而已?”女孩仍然保持警惕(顺便还抱住了小肥,不让它接近玩具兵),“確定不是扮猪吃老虎?像是隱藏了自己的道行什么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上古大能·—.“” “你是说,上古大能会大下午的躺在一只垃圾桶边上,被一条路过的小狗捡走?这种事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吧。”狸猫当即否决了这个可能性,“这就是个完全没有道行的小妖怪而已。算算日子,应该是去年帝流浆的时候,不小心变成了妖怪吧?如今有没有开启灵智都两说呢。” “汪?”跟玩具兵一样没有听懂“灵智”是什么意思的小肥叫了一声,表示需要解答。 “所谓灵智,通俗点讲就是有没有长出“脑子”来。”狸猫点了点自己圆圆的脑袋,在准备举例说明的前一刻,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於是又指了指小肥的脑袋,“小肥你在吸收了那一夜的帝流浆过后,有没有感觉自己变聪明了很多?” “汪?” “小肥说什么?”女孩问。 “它说没感觉。”狸猫说,“那只是你著傢伙不思进取,一直都坚持自己是小狗而已。可在为师看来,你其实已经很聪明了,现在让你去念一个月的小学,学会个加减乘除问题应该不大。” “汪?” “小肥又说什么?”女孩问。 “它问我什么是加减乘除——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绝大多数的狗是学不会加减乘除的,因为它们智商的极限可能就只够学会『数数”而已,这是物种的上限决定的。”狸猫喵喵道,“但是在吸收了帝流浆之后,小肥就具备了突破那个上限的能力,这是因为从本质上它已经从狗变成了妖——” “汪汪!” “是是是,你不是妖怪—只是从原本的“狗”变成了“有点不一样的狗”,说白了就是变得更聪明,也更厉害了。”狸猫顺从地说,“但你们要知道的是,小肥之所以能在一年之內取得这么大的进步,一方面是跟我们这些强大、有阅歷的人物相处久了,所以见了不少世面,也学习到了很多。” “另一方面则是,小肥本来就是一只狗,一种有智慧、可以说是比绝大多数动物都要聪敏的物种,在这种情况下得到帝流浆的机缘,对它来说无疑是锦上添,这才得以让它的智慧和力量能够在肉眼可见的时间內迅速提升。”狸猫话锋一转,“但是,如果帝流浆落到一个玩具、一件器物上,那和小肥的情况相比,可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在听到“送狗去学加减乘除”那里,就已经思维掉队的玩具兵,呆呆地看著狸猫。 “我懂了,我听懂了!”认真听讲的女孩恍然大悟,“小肥吸收帝流浆之后,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变得如此聪明,是因为它本来就有个还算聪明的脑袋瓜。但是玩具不一样,它天生就没有脑子,所以想要变得聪明的前提—是得先长出脑子来!” “没错,所谓开启灵智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一一虽然不是真的长出脑子就是了。”狸猫点头,“玩具、水缸、牙刷,这些器物在吸收了帝流浆之后,虽然从性质上里说也算是变成了妖怪,但却不是你认知中那样呼风唤雨的存在。甚至成为妖怪的在最初期,它们连最起码的·思想”都不存在,帝流浆为它们带来的变化,也不过是比原本要稍稍结实、坚固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那我刚才看到这个玩具兵眨眼——” “错觉而已。区区一年都不到的时间里,哪怕它天天被师姐那种道行的人揣在兜里, 也不可能进化到这种程度的。”狸猫篤定地说,“就像我刚才说的,它现在能不能听懂咱们说话都两说,更別说是眨眼睛、做动作了。” “那岂不是跟植物人差不多?!”女孩忽然有些同情地说,“只能听到声音,但是脑子却不太清醒,身体想动就更不可能了。” “嗯——也有可能吧。不过我毕竟不是玩具变成的妖怪,也没当过植物人,刚才说的只是纸上谈兵而已。”狸猫授授鬍鬚,补充了一句,“也许它连听都听不见。”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虽然其实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可思维还停留在“不是妖怪,是不一样的狗”那一环节的玩具兵,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继续呆呆地看著他们。 “天”女孩捂脸,“那这妖怪当不当有啥区別啊。” “那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底子不太好,但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它还是有机会成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妖怪的。” “那现在要怎么处置它?”女孩压低了声音,“好歹它也是个妖怪了———“ “不用管,隨便找个地方扔掉就行了。” “哈?!这么残忍的话猫猫道长你怎么能说得出口啊!” “这有什么残忍的?”狸猫摊手道,“你以为每六十年一次的中元节,为什么会成为妖怪们的『节日』?就是因为每次帝流浆之夜过后,世上就会有千千万万的生灵因此而脱胎换骨,成为妖怪,其中有动物,也有草木金石。” “所以,虽然能够得到帝流浆的眷顾確实是一种幸运没错,但其实也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稀罕。你平时也不会看到一个茶杯、一个垃圾桶、一朵就凑上去问问『你是不是妖怪”吧?”狸猫懒洋洋地说,“因此,正所谓人各有命,咱们顺其自然,让这儿玩意儿自生自灭就是了” “汪!”狸猫的话还没说完,小肥便挣脱女孩的怀抱,把地上从始至终一直在安安静静旁听著他们对话的玩具兵叼在了嘴里,然后一溜烟地跑回了女孩的身后,探出头对狸猫“汪汪汪汪汪”了好几声。 “小肥说这是它的玩具兵!”这次女孩不需要翻译了,“坚决不能扔!” “汪汪!”小肥附和著,表示你说得对。 “人家好岁现在也是妖怪了,咱们要有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啊猫猫道长!”大概是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经歷,女孩本著“今日我不为弱者发声,日后谁来为我发声!”的原则继续说,“人家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份机缘的,咱们应该做成人之美的好事,而不是这样事不关己,冷血无情。” “而且退一步说,我、猫猫道长你,还有小肥,咱们仁和这个小玩具一样,都是因为去年的帝流浆才能有今天,这四捨五入一下,就约等於咱们四个是异父异母的— “那我问你。”狸猫打断了女孩的滔滔不绝,“如果是一只蟑螂变成的妖怪爬到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女孩沉默了一下,谨慎地说,“蟑螂兄会说话吗?如果会说话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 “不会。” “那就一脚踩死!” “你看吧。”狸猫咧嘴笑了,“对小玩具可以成人之美,对蟑螂就要一脚踩死,这难道是就是正確的吗?” “汪汪汪!”小肥眼看女孩开始词穷,马上搭著她的肩膀开始声援,“汪汪汪汪汪!” “说得好,小肥!”完全听不懂狗叫声的女孩搭腔道,“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善良的品质!” “嗷~鸣~”小肥的气势更盛了。 “哎呀,知道了,別豪了。”狸猫用手塞住耳朵,不耐烦地说,“你要带回家就带回家吧。” “啊,啊嘞。猫猫道长你这就答应了吗?”女孩眨眨眼睛,“我还以为还得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痛陈利害几句-毕竟你想啊,把它带回家,搞不好有一天就会上演玩具总动员里的剧情——” “得了吧,一个小玩具而已,想让它开口说话,眨眨眼晴转转脑袋,没个五年八年是不可能的,你以为修行这么简单吗?”狸猫摆摆手,“我只是嫌麻烦,不想有事没事地去小肥那儿家访,看看这傢伙是不是一夜之间能跑能跳了而已。更別说过几年,小肥你主人搞不好就搬家了也说不准,届时为师和你天各一方,兴许串个门还得坐飞机高铁———“” “汪汪汪(特別翻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计划得逞的小肥扑上来,亲昵地蹭著狸猫的脸。 “唉行了行了,你没发现这小玩具的腿正在戳为师的脸嘛?”狸猫推开狗头,看向女孩,“时候不早,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你晚上回来吃饭不?” “回的回的,等这儿散场了就回去。”女孩帮忙把玩具兵从小肥的嘴里解救出来,重新摆到狗头上,然后笑眯眯地对它招了招手,“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听的到,总之恭喜恭喜啊,现在也算是有个家,儘管是被小狗收养————哈哈———” 玩具兵保持看沉默,看起来依然呆呆的。 “能不能收养成功还两说呢。”狸猫嘀咕了一声,跳到了小肥背上,“家里房租又不是你在缴。” 一个小时后。 “行了,为师就送你到这儿。”狸猫蹲在小肥家门口,指指它头顶上的玩具兵,“確定不用为师给它上个隱身术?” 小肥摇摇头。 “好,明天再见吧。”狸猫转身,溜溜达达地离开了。 “汪~”小肥也转身,用后腿熟练地“踢”上了家门,隨后迈著“噠噠噠”的步伐一路走进主人的臥室,轻盈地跳到了飘窗上。 小肥一低头,玩具兵便顺著它的毛一路下滑,最终平平稳稳地双脚著地,恢復了站姿“鸣~”小肥趴了下来,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玩具兵,不多时,便“呼哈呼哈”地睡著了。 “原来是这样—” 十分钟后,在这间安静的臥室里,歷时了漫长思考的玩具兵,终於消化完了大部分刚才那一猫一人的对话(太慢了吧!)一一没办法,又是帝流浆又是妖怪的,那么多信息量,只靠它平时看电视学来的知识是根本应付不了的。 “那天晚上从天而降的东西应该是叫“帝流浆”,我就是因为碰到了它,才会变得跟过去不一样”玩具兵默默地想著,“现在的我不是普通玩具兵,而是妖怪玩具兵原来是这样“ “这只狗是妖怪,那只会说话的猫也是妖怪,还有那个人不知道是什么,可能就是她说的植物人吧?”玩具兵继续想著,“它原来是有主人的我现在就在它主人的家里.原来是这样—..“ “所以,这里就是我未来的家吗?”玩具兵在心里悄悄地问。 然而,没有人来回答这个此刻在玩具兵心目中,分量远远胜过“我是谁”和“妖怪是什么”的问题。 在漫长的沉默中,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暉洒在了玩具兵和小肥背上。 或许就像是那只猫说的一样,它的存在微不足道,就算被隨手丟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毕竟,它只是一个不会哭不会笑,不会伤心也不会说话,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玩具兵而已。 “所以加减乘除到底是什么意思?”玩具兵又开始想了,“狗也可以去上学吗?” 哪怕依然没有人回应它。 夜晚。 臥室外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咔”。 原本在睡觉的小肥竖起耳朵,条件反射一般地站了起来。 它跳下了飘窗,朝著客厅“噠噠噠”地跑去。 “呀~小肥,我回来啦,想我了没?”客厅里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以及某条狗上下跳的动静,“不好意思啦,今天临时加了半个小时的班,回来路上简直是大堵特堵啊!” “汪汪!” “嗯嗯,我知道你饿啦,等我洗个手就给你弄饭吃,今天加餐吃三文鱼— “汪!” “矣?干嘛咬我裤脚,这不是你六个月大的时候才会干的事儿吗?” “鸣!” 在玩具兵的目光中,一个女人被小肥一路咬著裤脚,半拉半推地带进了臥室里。 “嗯?这里有什么东西吗?”女人打开了灯,有些警惕地环顾四周,“不会是有蟑螂吧?你上次也是这么带我去找蟑螂的——” “汪!”小肥小跑著来到飘窗边,用力地拍了拍瓷砖。 “!真有蟑这什么东西?”女人疑惑地蹲在小肥身边,凝视这窗台边那个墨绿色的小人,“玩具兵?家里什么时候有这玩意儿的?我没买玩具啊?” “汪!”小肥原地做了个刨地板的动作,“汪汪汪!” “你是说是你从某个特角晃里翻出来的?” “汪!”小肥原地转了个圈,表示你说对了。 “喔——-那有可能是房东搬家前留下的吧。”女人耐心地问,“所以呢?你想干嘛? 北“鸣~”小肥又拍了拍瓷砖,然后用舌头舔倒了玩具兵。 “是你找出来的玩具,所以归你了,是这意思吗?”女人做著阅读理解。 “注!”小肥一头扎进了女人的怀里。 “『对,就是这个意思。』天.天吶——”女人捧著小肥的脑袋,难以置信地说,“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小肥,这是体內的边牧血统觉醒了?!可你不是纯种萨摩耶吗?! “汪?” “天吶,我们家小肥居然自己会给自己找玩具玩了看来下一步就是送你念小学了呀。”女人喜气洋洋地说,“行行行,玩具归你了,你別吃进去就行!我先去弄饭,晚点我们再交流关於你的智商问题!” 女人在三言两语间便决定好了玩具兵的命运,隨后她拍拍小肥的脑袋,哼著歌,愉快地走出了臥室。 於是,臥室里又只剩下了蹲坐著的小肥和倒地玩具兵。 小肥轻轻地咬住了玩具兵的脑袋,让它重新恢復了站姿。 玩具兵看著小肥,小肥也看著它。 玩具兵依然面无表情,可是小肥的嘴角却上扬了起来。 它好像是在对玩具兵笑,又好像是在对玩具兵说“哼哼,我很厉害吧?” “小肥!出来吃饭了!”客厅里响起了女人的呼唤声。 “汪!”小肥应了一声,又拍了拍飘窗,像是在告诉玩具兵“我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它转过身,屁顛屁顛地离开了。 臥室里又只剩下了玩具兵自己。 深夜。 玩具兵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著臥室床上,一个呈“大”字形,一个四脚朝天,睡得很沉的女人和小肥。 “看来这里就是我未来的家了。” 玩具兵端著它的塑料枪,默默想著。 “人和狗都该有个属於自己的归处,玩具兵也应该有个归处。” “应该是这样吧?” 《玩具兵》,完。 第372章 游戏高手 第372章 游戏高手 安平市,某电竞酒店。 陈龙甩动滑鼠,屏幕中的枪口爆发出火光,连续“爆”掉了两名敌方玩家的头,成功將敌方队伍的人数削减至最后一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波精彩的双杀,同时也让陈龙的杀敌数来到了第十七个一一这不过是第六回合而已,意味平均下来他每回合都得击杀三名左右对手。 这在这款5vs5的射击游戏中是很难做到的。 但陈龙却並未因此放鬆警惕,因为他也是自己队伍中存活的最后一名玩家,此时正是最后的1vs1的残局,胜负未分。 陈龙冷静地躲在掩体的后方,重新给武器上弹,探出头,將自己的准星对准了刚才两名敌人出现过的位置一一那个位於“a大道”另一头的“a坑”,也是被玩家从十几二十年前就戏称为“厕所”的坑洞里。 “哥,小心人家转点,或者从中门、小道摸出来偷你啊。”已经阵亡的队友a在这时开麦提醒道。 “嘘,残局別说话!”队友b马上开麦提醒道一一在这款游戏中,当某位队友已经成为己方最后一人的时候,没有確切的情报不要开麦、避免干扰队友的思路,一直都是玩家们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 不过队友a的担忧其实也没错,毕竟在1vs1的情况下,主动性就完全到了进攻方,也就是“土匪”那一边,作为防守方的“警察”確实要考虑对方调头转攻另一个防守点,或者从其他路线偷袭自己的可能。 但是作为这支队伍当中毫无疑问的“大哥”,陈龙並不为此而感到担心。 因为,他能看到。 此时此刻,陈龙能够清楚地他滑鼠正瞄准的a坑里,有一个躲在阴影之中,保持著的蹲姿的红色人影。 其实早在刚才换子弹的那两秒钟里,陈龙就透过箱子看见这个红色的人影踩著队友厂体,跳进坑洞中了。 这就是陈龙的底气一一既然对方不选择转攻b点,那么作为防守方的他,自然也没有提前转点的必要。 陈龙耐心地凝视著屏幕,等待著那个阴险的敌人露头的瞬间到来。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距离本回合结束只剩下了最后四十秒钟,那个敌人依然一动不动,像是在跟陈龙较量耐心。 对於对手所选择的策略,陈龙也能理解一一这是进攻方最基础的心理战,躲在某处不发出一点动静,等到防守方因为误以为自己已经转点、放弃原本阵地的时候再趁虚而入, 埋下“炸弹”,转攻为守。 然而,这种战术对陈龙显然无法起到作用。 毕竟,他能看得见。 转眼,时间又过去了十秒,在“回合时间內,进攻方如果无法击杀所有防守方,或者无法成功安放炸弹就判负”的游戏规则下,陈龙知道对手马上就要动了。 “爆头线已经被我架死了,只要他漏头我就开枪。”陈龙默默地想看,“现在唯一要小心的,是他手里的那把狙———” 不同於陈龙手中必须要“爆头”才能一发击杀敌人的ak步枪,狙击枪作为这个游戏里威力最大,同时也是价格最高的武器,只要命中敌人的上半身,就能够满血直接击杀目標。 所以理论上来说,在这样的远距离之下的对枪,占优的必然是手持狙击枪的那一方, 更何况陈龙的防守点位並不算好,此时他暴露在掩体之外的除了脑袋,还有胸口胸口,可以说狙击枪只要命中,结局就是必死。 “在卡时间么?”陈龙盯著准心,“从a坑到a大最近的下包点位,最少需要几秒来著.” 也就在这个瞬间,陈龙突然看到,那个躲在坑中已经接近一分钟之久的红色人影,突然站起了身子。 来了! 早就架好了爆头线的陈龙,立刻点下滑鼠左键, 只是这一次,他手中武器的枪口没能如愿冒出火光,收割对手的生命。 在一声带著回音的沉闷枪响声过后,陈龙操控的人物倒在了地上。 屏幕右上角弹出的击杀报告显示,刚才的那一狙,精准地爆掉了他的头。 甚至没有利用狙击枪高威力的特点,很公平的击杀。 “可惜!”在回合结束的音乐声中,队友马上开麦鼓励道,“没事的哥,这分就当餵狗了!” “没错龙哥,是这傢伙太阴险了,蹲在坑里一分钟都不露头,估计就等你分神呢。”一个甜美的女声也开麦说道,“一分而已!” “嗯,下把杀回来。”陈龙打开麦,笑了笑,“加油加油。” 確实是字面意义上的“一分而已”,对方虽然漂亮地拿下了这回合的胜利,可大比分也不过是来到了“1:5”而已一一对方1,我方5。 “加油!”数据第一的大哥陈龙都发话了,队友们自然也是跟著一起加油。 只可惜,左下角聊天框中,在此时弹出了一条颇煞风景的“ez”的消息,是由刚才击杀了陈龙的那名,游戏id“新手求轻虐”的玩家发出的。 ez,就是“easy”的缩写,不同於在游戏结束时,友好表示这是一场高质量的对局的“goodgame”、“gg”,“easy”这个词有著浓浓的嘲讽意味,在由胜者打出时,往往代表“你真菜,贏你贏得不废吹灰之力”的意思。 “还ez,你闹麻了,不就贏一把吗?”果然,同样注意到了聊天框的队友a立刻打字回道一一这个队友显然是入坑不久,毕竟一般玩家早就习以为常了这种“小人得志”的嘲讽,输了一般就任人家说,大不了下一局再嘲讽回去就是了。 果不其然,队友a的消息发送之后,对方的回覆就是剩下四个队友整齐划一,瞬间覆盖聊天框的四个“ez”一一看来就像自己这边一样,对方的团结也不容小。 作为老玩家的陈龙,自然是无视了这种没营养的嘲讽。 他按下菜单键,开始查看起对手的战绩。 刚才击杀他的那个“新手求轻虐”,是对手那边的第一名,在队伍一直连败的情况下,击杀数却陈龙只差了四个,看来也是和自己一样,来炸鱼的(炸鱼:高手玩家开小號,去不属於自己的低段位(鱼塘),屠杀低水平玩家(鱼)的行为)。 “按理说,他们连输了五盘,这一把应该是没钱买狙的”陈龙回味著上一局的游戏內容,“看来是有个队友放弃了买主武器甚至防弹衣,硬是给他起了一把狙。他们选择把赌注压在了队里大哥的头上,赌他能靠那把『硬起”的狙来拿下那一分。” “从他刚才起身、开枪的速度就能看出,他和我一样是预先架好了点位,以至於在看到人的瞬间,不需要调整准心就能直接射击这说明他猜到了,我会选择留在原地加“架”他。”陈龙默默地思考著,“这么看来,故意赞钱起狙可能也是为了杀我。因为不同於其他武器,狙击枪能够『一枪秒人』的特性,决定了在同样能够做到一枪秒人的『外掛使用者”面前,能够爭取到更多胜算——” 就好像是在回应陈龙的想法一般,那名id“新手求轻虐”的玩家突然又在公屏里发了一句,“想贏的话,建议你参数再拉高点。” “啥意思,他在说啥呢?”玩家a开麦问道,“什么参数?” “他是在嘲讽咱们这儿的大哥是外掛。”玩家b说,“外掛如果把参数拉高,在家里对著天开一枪,就能把对面杀完了。” “大哥是掛,不能够吧?”玩家a问,“如果是掛,刚才还会输给他吗?” “对啊,龙哥要是掛,对面刚才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那个女玩家开麦说道,“是吧龙哥?” “別理他啦,这小號我都玩一个多月了,我要是外掛,那早就被封了好不好。”陈龙笑嘻嘻地说,“这把还是打a,杀回来!” “好,冲a,我给你扔闪光弹!” “我来封警家烟!” “我来断中路压出来的人!” 就在几位玩家积极交流这把战术的时候,陈龙默默地按了一下自己的滑鼠侧键。 隨即,他屏幕中央的准心外围,出现了一个直径一厘米左右的淡绿色圆圈。 “噠噠噠噠噠” 陈龙拖动滑鼠,控制著的人物隨即一个完美的压枪兼扫射转移,连续杀死了三名敌人,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三杀,击杀数也隨即跳转到36个。 在这比分悄然来到12:4的赛点局,比赛又一次进入了1vs1的局面。 对手剩下的最后一人,依然是对方的“大哥”,那名id“新手求轻虐”的玩家。 这一次,不同之前那一分“a包点”对阵“a坑”的谨慎,换好子弹、已经换边到进攻方的“土匪”陈龙,果断地离开掩体,开始寻找最后一名剩下的“警察”。 其实,在还没有確认对方位置的情况,轻易离开掩体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很容易就暴露在对方的枪线之下,无异於在大马路中央蹦迪。 而陈龙之所以敢这么做,原因还是一样一一他知道对面在哪里,也知道对面此时没有在架枪瞄准他。 他能清晰地看到,不远处的木箱后面,正蹲著一个手持霰弹枪的红色人影一一在巨大的劣势下,对方已经只能买得起这样廉价的武器了。 虽然明知道那个箱子是可以直接被子弹射穿造成伤害、甚至直接击杀的,但陈龙没有这么做。 陈龙控制著角色静步向前移动,將准星在视线中,包括木箱在內的几处掩体上反覆移动,做出一副“我正在找人”的样子。 看起来似乎是多此一举,毕竟无论是直接穿箱射击还是死死架住那个木箱的一侧,都可以让他轻易地获得胜利。 但陈龙很清楚,和“穿墙杀人”的行为一样,在完全没有敌人情报的前提下“提前架点”,这很容易被人怀疑他是一名“作弊玩家”一一尤其是在死亡后,正“附身”在自己身上,以和自己相同的第一视角观赛的其他四名队友。 所以他没有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陈龙和那个木箱的距离越来越近。 虽然已经进入了霰弹枪的射程,但对方並没有杀出来。 於是,陈龙故意鬆开了一下静步键,装作是因为操作失误而漏出了脚步声。 然而,对方依旧保持著耐心,在哪怕明知敌人已经接近的情况下。 但是这难不倒陈龙。 “我的经验告诉我,他应该就躲在那个箱子后面。”陈龙打开了麦克风,和队友说道“那要不要直接穿箱子打他?”之前已经被他的枪法、大局观折服的玩家a马上说道。 “不,那样就太没意思了,一会儿他又要说我是掛。”陈龙笑著说,“我有其它办法引引他出来。” 做好了“我要杀人了”的铺垫之后,陈龙下移滑鼠,对准地面按了一下喷漆键。 喷漆,这款游戏中基本属於毫无正向意义的行为,唯二的作用也不过是让对手知道这里“有人来过”,或者是听到有人在我附近喷漆而已。 果然,隨著喷漆特有的“滋滋”响起,那个红色的人影似乎是真的以为陈龙放鬆了警惕。 只见那名玩家一个大跳离开掩体,看著像是打算用霰弹枪近距离的优势,在空中一枪“喷”死陈龙。 但是,早有预判的陈龙上抬枪口,在准心外围那个只有陈龙能看到的“绿色圆圈”和起跳的敌人重合的那一刻,他乾脆利落地按下滑鼠。 “膨”。 又是一记精准的爆头,那名玩家被他帅气地“空摘”,应声倒地。 “帅!太帅了哥!”在胜利bgm想起的瞬间,队友a马上配合地欢呼道,“看我打ez嘲讽他!” “干得漂亮龙哥,又是上分的一天。”队里的那个女孩也开心地说。 “哈哈,我就说了他在这儿吧。”陈龙开麦笑道,同时在公屏上敲出了“gg”一一虽然这个词由胜者主动发出,也多多少少有点那么嘲讽的意思。 作为回应,对面除了那个没能贏下残局的“新手求轻虐”以外,其他的四名玩家纷纷扣字,一时间“死m掛狗”“我举报了,等著被封號吧!”的言论又开始刷屏。 “感觉那傢伙是不是放弃了呀。”玩家c有些不確定地说,“刚才他跳出来的时候, 开一枪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吧——” “纯粹是咱们大哥的反应更快啦!”队友a吹捧道,“大哥能不能加个好友,下次带我飞?” “可以的,你玩的也不错。”陈龙友善地说,“不过今天在双排,改天咯。” “好嘞!” “那个,哥们。”就玩家们纷纷退游戏,陈龙也准备输入“quit”退出对局的时候, 玩家b忽然开麦问道,“你应该—不是外掛吧?” 第373章 外掛 第373章 外掛 “当然不是。”陈龙扫了一眼只剩自己两人还未退出的队列,用和之前一样的说法平静地回答道,“我如果是外掛的话,这把杀这么多人,早就被检测封號了,不是吗?” “是,我知道。”玩家b有些犹豫地说,“但我刚才看你视角,最后的那一枪好像根本就没有打中对面的脑袋,但他还是被爆头了———” “你觉得我开自瞄(自瞄:外掛作弊的功能之一,会让准心自动吸附到別人的脑袋上)了?”陈龙问。 “自瞄应该不是这样的吧?”玩家b有点不自信,“我就是单纯觉得你的准心,好像根本没对上他的脑袋。”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你卡了?”陈龙说,“我记得从上个月起,观战视角的bug好像就一直没修復过。” “嗯,有可能。这破游戏钱是要赚的,bug是捨不得修的。”玩家b似乎是不打算继续较真了,笑了笑,“也可能单纯是我太菜了,明明你打中了但却没看清——我溜啦哥们, 你玩得真不错。” 还没等陈龙回话,玩家b便输入“quit”,先一步退出对局。 “其实不是你眼不好使,只是你没开过掛,不知道现在的外掛功能有多齐全而已。”陈龙看著那个屏幕上方消失的头像,轻声笑了笑。 作为完成了最后那个击杀的人,陈龙自己比谁都清楚,刚才那名队友说的是对的一— 在开出那一枪的瞬间,他的准心確实只是在距离敌人模型的“耳朵”很接近的位置而已, 根本就没有对上对方的脑袋。 但队友毕竟看不到陈龙的屏幕,也看不到那个只要陈龙按下滑鼠侧键,就会自他准心处延展出来的“绿色圆圈”。 这个圆圈的功能是:只要敌人的身体出现在范围之內,就会被判定进入“一枪秒杀”状態,所以陈龙只需要射出子弹,对方就相当於被会自动拐歪的“必杀子弹”命中, 直接死亡一一如果脑袋在圆圈的范围內,系统跳出的击杀显示就是爆头,可以说是非常智能。 你说这是不是外掛?陈龙到底有没有作弊? 答案是肯定的,他开了掛,也作弊了。 毕竟,正常玩家可无法看到躲在箱子之后的敌人,正常玩家的子弹也不会“拐弯”。 这两项“能力”,分別来自陈龙手中外掛的“透视”和“一枪必杀”功能。 按理说,这种功能如此“强横”的外掛,是很容易被队友通过看第一视角发现的。 但在这种“炸鱼”的鱼塘局里,却是另一回事。 毕竟这些队友大都是新手玩家,虽然总是把“有掛有掛!”掛在嘴边,但实际上,因为游戏水平本身就很有限,他们靠自己本来就不怎么行的动態视力,其实很难看出“原来那一枪没有打中啊”的事实的。 还有些新手则是像刚才的玩家b一样,虽然察觉到了问题,可也会因为“网络波动”和“我可能看错了”这一类可能存在的现象,而很不自信地推翻自己的怀疑。 当然,对开掛者来说,適当的演技也是必要的。比如偶尔死几次、故意让对面贏几把,在队友被杀完,都集中在自己视角观战的情况下不要使用外掛功能等等,总之就是“不要那么明自张胆地开掛”,主打以一个低调。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新手玩家面前使用外掛,和在高手面前开掛,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就比如刚才对面的第一名,也就是那个游戏id“新手求轻虐”的玩家,很明显是个高手,早在前几回合陈龙没有开启“一枪必杀”,只是依靠自瞄和自己的枪法连续杀人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他可能是外掛,才想出了让队友帮他买狙,手撕外掛的想法。 而陈龙也確实隨了他的意,在一局失利过后,直接选择拉高“参数”,打开了外掛內置的一枪秒杀功能,稳稳噹噹地拿下了这一把游戏的的胜利。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玩家最后跳出来掩体,在陈龙做作地上抬枪口打算“爆头”的期间,其实是有时间至少开出一枪的。 但是那个傢伙並没有这么做,估计是心里也清楚,哪怕拿下这回合也没意义,不如早点输掉,结束痛苦一一毕竟对手可是作弊玩家。 看到这里你可能要问了:像是这种明摆著的作弊行为,就算骗过一部分玩家,可难道就不会被其他发现的人举报,或者是被游戏公司检测到,直接封他的號吗? 答案是:是的,不会被封號,就算举报也没用。 因为不光是游戏在更新换代,外掛软体也同样在更新选代。 外掛的研发者,会在定期对自己的“產品”做出调整,数据层面也好,表现方式也好,总之就是主打一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就好像陈龙刚才开启的一键秒杀,看起来很无脑也很暴力对吧?但实际上,那个“秒杀准心”的大小,也是经过了开发者无数次调整实验后才定下的標准,可以说是“正正好好”的范围,只要再拉大一点点,就可能会被官方检测出来,导致封號。 也正因此,除非是倒霉,在开掛的时候遇到了那些主播、职业选手,导致对局信息被直接反映到了官方那,否则普通的玩家举报对陈龙来说是根本没有用的。 毕竟举报行为也不过是让官方“注意到”这个帐號而已,每天被怀疑是外掛的人多了去了,官方也不可能每一个都那么细致的去核实。 更何况,这外掛的更新频率比官方更新还勤快的,除非是工作人员专门研究录像,否则只靠原本的外掛检测机制,是根本查不出来的。 所以可以说,只要別干出太离谱,什么一把杀五十个人的事儿来,那么他理论上就永远不会被封號。 就在陈龙输入“quit”退出游戏界面,正准备开始下一把无情的“屠杀”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双排的队友不知何时,已经退队了。 “龙哥,我约了室友一起去跑步来著,先下咯。”陈龙点开游戏平台的好友聊天窗, 果然收到了来自用户“丽丽甜甜的”两条消息,“明天不对,明天我有事儿。后天吧,后天再一起上分吧!” “行。”陈龙敲著键盘迴道,“你下个月该放暑假回安平了吧?” “回的呀,怎么,要请我去网吧开黑?”对方回道。 “不是吧,都回家了还去开黑。” “嗯?难不成是要请我去吃大餐。” “是有这个打算。”陈龙半开玩笑地说,“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赏这个脸。” “咦,什么话,龙哥请吃饭我能不去吗!” “好嘞,那就后天再玩咯。” “okok,886!” 在发送完这则消息后,对方就下线了,看来是真的急著去打卡完成大学生的每学期运动指標。 屏幕前的陈龙也关掉了对战平台,靠在了酒店的电竞椅背上,伸手抓过烟盒,抖出来一根烟凑向嘴边。 刚才那名游戏id“丽丽甜甜的”的玩家,就是刚才队伍里的那个开口闭口“龙哥龙哥”的女生。 她本名张丽,陈龙的高中同学、近一年来的游戏双排对象,同时也是他的倾慕对象、 心中的“女神”。 他们是高二分班时认识的。 从高二分班的第一天,陈龙就爱上了这个女孩。 高考结束后,陈龙留在本地读书,张丽则去了外省。 在认识的这三年多里,作为一名做事稳健性格內敛的选手,陈龙並没有正式对张丽表白过,但是他会在张丽生日的时候送她自己亲手叠的一玻璃罐千纸鹤;在除夕的夜晚骑著小电驴,带著张丽去江边放烟火;在七夕夜的时候把自己背著吉他,弹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视频发送给张丽。 而对他的一系列“示好”行为,张丽並没有表现出过抗拒(至少在陈龙眼中没有), 每次也都会很开心说“谢谢龙哥”(至少陈龙觉得她是很开心的)。 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回应,这让陈龙一度觉得他“很有戏”。 但有些奇怪的是,张丽虽然从来没有反对陈龙的示好,但却也没有对他怎么主动过, 顶多是找他一起双排玩游戏一一张丽虽然游戏水平一般,段位也一般,但游戏热情很高。 可以说,除了每年陈龙的生日以外,两人之间几乎每一次聊天、出门游玩都是陈龙主动发出邀请,张丽则只是作为被动的那一方,默默“接受著”陈龙的主动。 陈龙也不是完全没试探过张丽,比如“丽丽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而张丽的回答千奇百怪,有的时候说找个性格好的,有的时候说要找个跟明星一样师的,还有的时候说“我这辈子估计是很难嫁出去了,要是等三十了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就跟龙哥你凑合凑合过得了”,总之就是突出一个女人心海底针,让陈龙推测不出到底哪句才是她的真心话。 针对此现象,陈龙也请教过身边的哥们姐们,询问他们”“你们说,丽丽对我,到底是有意思还没意思?”。 而每一个哥们姐们的回答基本都是,“估计是没意思,龙哥”、“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一般都是很主动的,可我看她——”。 可是陈龙不信。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他和张丽被分配到一起做值日的下午。 地板扫过了,垃圾也倒过了,无事可做的陈龙半倚著教室门,默默地看著窗外的那一缕阳光,落在正在擦黑板的张丽的侧脸上。 那天的教室里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板擦从黑板上掠过的沙沙声,和他自己的心跳声。 直到张丽扭过头,忽然对他说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有些迟钝的陈龙这才想起来,虽然是前后桌,可他们彼此间並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刚才唯一的交流也不过是传课本时的那一声“谢谢”和“不客气”一一青春时期的少男少女们,不像可以大大方方“手拉手,去郊游”的幼稚园学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为“交新朋友”“做自我介绍”这件事儿而感到羞涩。 更何况是对异性。 “我叫陈龙。”在对方突然的问询下,陈龙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上了话,“你呢?” “我叫张丽!”张丽放下了板擦,像是使坏般的,自己用沾著笔灰的手拍了拍陈龙的肩膀,坏笑道,“龙哥,以后就是同学啦,好好相处咯!” 这一刻,在陈龙眼中的时间,仿佛永恆地停滯在他和张丽对视的瞬间。 画面开始泛黄,光阴开始流转,飞扬的粉笔灰在空中旋转。 这间小教室从偌大的世界中被划分出去,就这么正正好好的,只容许他们两人的存在。 有个很肉麻的词叫“一眼万年”,毫不夸张地说,陈龙当时的感觉就和这差不多一虽然还没有到一眼忘穿未来,看到他们俩婚礼现场的程度。 从这以后,陈龙就爱上了这女孩一一谁说丽丽没对我主动过,当初我们俩能结下缘分,还不是因为她主动么? 就这么,陈龙开始了自己漫漫的暗恋之路,从高二到高三,从高三毕业到大一即將结束。 期间他没有转恋过別人,更没有谈过恋爱。 至於张丽..她应该也是吧? 至少陈龙知道她一直都和自己一样,一直都是单身。 有句话叫“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讲的是两个人之间的关係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感情,但是还没达到恋人的程度。 陈龙认为,现如今他和张丽的关係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只要再培养培养、累积累积、发展发展,还是很有戏的嘛。 “丽丽忙自己的去了,我现在是该叫个外卖、看个直播呢,还是在玩儿点別的呢?”陈龙熄灭了烟,背靠著电竞椅,默默想著。 “算了,也不是很饿,再来两把吧。”陈龙拔掉了主机上的那个內存条大小的“u 盘”,切换加速器,打开了另一款名为《帝国时代》的游戏。 在登录游戏的期间,陈龙起身,又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一条类似款式的外设,插进了刚才的usb接口。 第374章 人机求轻虐 第374章 人机求轻虐 《帝国时代》,是陈龙这两个月新迷上的一款,经典的即时战略游戏。 整个游戏的流程,大概就是委派手下的农民种田伐木採金採石头和造建筑,然后用这些资源生產出军队,来推平別人的基地获得胜利,跟曾经很热门的红警、星际爭霸、魔兽爭霸属於同一类游戏。 而陈龙刚才往电脑上插设备的行为,在“外掛界”被称作插板子。 通俗点讲,就是把刻录好外掛软体的数据板,通过外接的方式连接电脑,一方面是可以方便用户“隨时隨地”开掛,另一方面是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让游戏官方难以识別你的开掛行为,从而大大降低被封禁的概率。 是的,没错。 陈龙不仅仅玩cs要开掛,玩別的游戏,他也开掛。 事实上,在成为一名“作弊者”之前,曾经的陈龙其实也对这种行为充满了不理解和嘴之以鼻。 好好的,大家都自觉点维持绿色游戏环境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开掛呢?这有意思吗? 更別提,陈龙本身也不算是那种毫无游戏天赋的人,且上手一款游戏的速度也挺快, 算是一名热爱游戏,且技术也不错的玩家。 直到,在陈龙高中毕业暑假的某个夜晚,在经歷了“连续十把被对面外掛爆杀”的对局之后,他终於在无休无止的折磨之下,彻底破防了。 “他妈的!”当时的陈龙一拳砸在键盘上,怒骂道,“老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惹得这么多外掛来整老子!” 陈龙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正常,毕竟把把排到这些外掛已经够倒霉了,更倒霉的是那些外掛竟然把把都在自己对面,这不是摆明了是逮著他一人吗? 於是乎,在这难以遏制的气愤之下,时年十八,年轻气盛陈龙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背叛亲人”的重要决定。 他从qq上找到了自己的一个初中同学,发送了一条这样的消息。 “x哥,有cs的掛没?我要诛仙!” 所谓“诛仙”,其实就是游戏圈中对抗那些“开掛神仙”的一种说法。 大家都知道,战胜作弊玩家的难度跟杀死神仙差不多,虽然在他们有意放水、或者是你本人超常发挥的情况下下,確实是有击杀作弊玩家、拿下几分的机会,但真的想要取得对局胜利,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甚至是那些职业选手遇到外掛,都只能放弃抵抗。 所以,想要真正地治一治这些外掛,最好的办法当然就只剩下了“你开是吧?那我也开!”。 至於你问,为什么开掛是在“违背祖宗、背叛亲人”? 难道你没听说那句网际网路上对开掛者的经典问候语,“开掛死全家吗!”吗? 咳咳,总之,陈龙的开掛之路就是这么开始的。 当时他同学给他发来的外掛,就是一个安装到电脑上,打开可以开启各种诸如“自瞄”、“透视”等等功能的软体而已,属於最基础,也最普通的那种外掛。 在外掛到手后,陈龙秉著“不伤害无辜”的想法,並没有直接上手使用,而是註册了个小號,靠著自己本身的实力很快杀出了遍地是新手的“鱼塘局”。 在成功抵达了“外掛频出”的中高分段后,陈龙才真正开始了自己的“诛仙计划”。 计划倒是不复杂,就是开著这个號正常匹配,正常玩游戏。 如果对局中都是正常人,那么陈龙也会选择正常进行游戏;反之,一旦陈龙发现对面有开掛的傢伙,那么他就立刻反手开启外掛软体,用自己的掛来弄死的掛。 你透视,我也透视,你自瞄,我也自瞄。 这回合你贏了?没关係,反正大家都是外掛,下把我开枪比你快0.1秒,那死的就是你! 应该说,在这个阶段的陈龙还是颇有心气的。 他对用外掛来上分、折磨那些绿色玩家並无兴趣,单纯是想报復那些毒瘤作弊者,甚至心里还觉得自己有那么点以暴制暴、以“清奇、独到”的角度净化游戏环境的意思。 但几天过后,陈龙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有的时候,他无法准確地分辨出对面到底是枪法精湛,意识很好的“绿色玩家”,还是演技比较好的“掛狗”。 毕竟段位已经上来了,很多枪法本来就不错的作弊者,一般都不会依赖那些“自瞄一类的暴力功能,只需要透视就能让他们大杀四方,这让陈龙一时之间很难判断对面到底是“开了”,还是“没开”。 针对这种问题,陈龙在经过漫长思考后所得出的结论是,“寧可错杀,不可放过”一—“诛仙”毕竟是一条艰难险阻的道路,那些被无辜中伤的哥们,你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就这么,陈龙调整了自己的战略。 他从“遇到外掛再开掛”,变成“遇到高手就开掛”。 又从“遇到高手开掛”变成又“一进游戏就把透视功能打开,遇到形跡可疑的傢伙就开自瞄”。 三周了过去,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诛了多少“仙”、错杀了多少无辜的陈龙,靠著开掛一路连胜的分数,成功路身进入了伺服器的前一百名。 在达到这个段位后,系统开始经常给陈龙匹配一些职业选手或者知名主播,作为这款游戏的忠实玩家,这些人他大部分都认识,甚至还给这些人的直播间刷过小礼物。 他们在同一场游戏中並肩作战,第二天陈龙偶尔还能在视频网站的“直播切片”里, 发现自己的身影。 只不过在这种水平的对局中,以陈龙本人的游戏水平,哪怕在开启透视功能的前提下也很难跟上这些真正意义上“顶尖玩家”的步伐,所以一局中他总是不得不开启几次自瞄功能,偷偷杀几个人,確保自己本就垫底的战绩不要太难看。 “继续这样下去,不会有职业队的“星探”找我去打职业吧?”看著自己帐號的排名一天比一天高,陈龙不禁生出了像这样荒唐的念头。 事实证明这確实很荒唐,因为他还没等到职业队的邀请,帐號就先一步“喜提封禁” 了。 gameover。 那一天晚上,陈龙坐在电脑前,看著那条“您的帐户已被永久封禁”的消息,忽然觉得,在这段时间里,从义愤填膺地想要以暴制暴给那些外掛们一点顏色瞧瞧,到在高段位碰上自己喜欢的主播和选手,和他们称兄道弟,热情地说“哥,我给你发把狙”的经歷, 就好像是一场没有睡醒的梦。 他以前閒得无聊的时候,也曾看过某些流行的“爽文”,那些书大都是描写某某主角获得的某某强力外掛,从而开启了別样人生,一飞冲天的故事。 在初看那些情节的时候,陈龙其实並没有太多的代入感,只觉得“不过是小说而已, 现实里义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因此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如果某一天也获得了某某外掛,要去如何使用。 而这一次,当陈龙切身体验过外掛威力、达到了不属於自己的段位,遇到了自己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有机会排到的“明星”后,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小说果然都是假的一那些主角明明获得了那么强大的外掛,却依然能保持冷静,甚至想像出一大堆可能存在的“假想敌”,整天活的心惊胆战,好似苦行僧一般的克制—天吶,你们这些作者真的会写小说吗?你们真的开过外掛吗? 你们真的知道—..开外掛到底有多爽吗!!! 是的,外掛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哪怕你自己也清楚,那根本不是属於你的技术,可那种“力量”、来自不明真相者的吹捧,却依然使你著迷,令你在每次使用它的时候,都会產生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总之在那一天过后,陈龙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他还想要体验一次,跟那些高手们一起战斗的感觉,也想要听一听,那些新人玩家们为自己的某一波超乎他们想像的精彩操作,大声喝彩的声音。 很快,陈龙加入了各种外掛群,用小號尝试过了好几款功能各异的外掛,从最短的三天被封號,到现在这一款“稳如老狗”的外置外掛。 又从只在cs里开掛,到每入坑一款游戏前,先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好用的外掛。 他再也不是那个一怒之下想要以暴制暴的“诛仙少年”,他习惯了开掛,习惯了游戏开始时就能看到每一个玩家位置,然后像是打地鼠一样居高临下、占尽优势击杀他们的感觉。 什么,你说我是掛狗? 对,我就是掛狗,如何呢? 什么,你说开掛死全家? 抱歉,我家里人活得好好的呢。 什么,你说我甚至配不上“屠龙者终成恶龙”这句话? 那又怎样呢? 你能顺著网线来咬我吗? 陈龙在电竞酒店的电脑上调试好外掛软体的功能后,点下了“排位”的按钮。 即时战略游戏,尤其是帝国时代这种相对不那么吃“微操”的游戏,它有別於可以开启“一键秒杀”的cs,虽然也有些类似“炸房”、“无限资源”的暴力外掛,但最常见的作弊方式基本只有一种,那就是“开全图”。 即一进入游戏,就能立刻解锁整张地图中,原本需要派遣自己的“侦察兵”去探索的“阴影区域”,而且还能实时看到看到对方所有操作、动向。 这就好像是双方土兵打仗,作为a方指令官的你能够看到b方指令官在下达什么命令一样,是一种几乎直接影响游戏公平性的“先天优势”。 也正是靠著外掛中的这一功能,加上自己本身就还行的游戏天赋,陈龙从一开始路都不会走、甚至开了掛也打不过人家的“萌新”,在两个月里一步一步打到了钻石分段(因为能开全图,哪怕他偶尔会打不过某些高手,但是在同段位基本是无敌的),距离这个游戏最高的“征服者”段位仅有一步之遥。 “看来这游戏的匹配机制比cs也没好到哪里去,我一个钻石仔,都能三天两头的排到征服者还是说游戏太凉了?”陈龙看著那串“正在搜索排名比赛”的进度条,等待著某位倒霉的玩家匹配到自己对面,“要不乾脆今天来个四连胜,直接上征服者算了。” 思绪之间,匹配成功。 很巧,对面是个跟他选择了相同“文明(约等於其他游戏中的英雄)”的对手,这是一把镜像对局。 至於对手的名字“这次是『人机求轻虐』啊,看来最近这个套路的id很火。”陈龙看著对手的名字, 联想到刚才在cs中被自己虐的那个“新手求轻虐”,不仅笑出了声,“居然还是个征服者,好吧,看看我这个钻石仔这把能不能吃你的分。” 游戏开始,陈龙在熟练地操控一圈农民收集物资、盖房之后,他的侦察兵也抵达了家附近第一头“羊”的位置。 帝国时代中,“羊”是一种重要的前期资源,它们分散在地图各处,可以被玩家的侦察兵找到,並牵回自己家里,通过让农民们杀羊来获得生產农民的“肉”。 有更多的农民,就代表你家里干活儿的人越多。 干活的人越多,你的发展速度自然就快过对面。 发展速度比別人那快,那你的军队就可以先一步集结起来,推平別人的基地。 所以说,“找羊”是这款游戏中前期必不可少的一环。 老玩家们都知道,每张地图羊刷新的位置大概就那么几个,但偶尔也会发生例如abc 三个地方都可能生成羊,但你很倒霉地路过a、b点都没找到,好不容易抵达了c点,却正好看到敌方的侦察兵牵著你本该属於你这半边地图的羊,拍拍屁股走了的情况。 而对於外掛的使用者来说,所谓的“羊群隨机刷新”並不是问题。 因为他们一开始就能看到,全地图的羊儿都在哪里悠閒的吃草。 陈龙的嘴角扬起,操控著滑鼠,驱使著自家的侦察兵直奔对手那半张地图。 这正是外掛使用心得第一条: 开局就偷对手的羊! 第375章 还好我技高一筹 第375章 还好我技高一筹 开局偷羊,一般风格相对激进的玩家才会选择这么做。 整个流程一般就是开局直奔对方半边的羊群,然后在回来的路上,顺便把自己这半边的羊带回来,以求收益最大化。 这么做当然也有风险,毕竟地图是黑的,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走运,先一步找到对方的羊。 如果被对方先把羊牵走,甚至还反过来去你家顺羊回来,那么扑空的你,就等於是一直在闻对面的“尾气”,不光没能及时把羊带回家,还容易丟掉重要的前期节奏。 可如果有外掛,就是另一回事了。 陈龙的侦查骑兵依照他最初的指示,骑著马直奔地朝对面半边地图上,三只正在散步的羊进发。 而此时此刻,在外掛软体的辅助下陈龙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地图上有一个红色的小点,正缓缓朝他的这半边地图推进。 陈龙切屏,果不其然,那是对面的侦查骑兵,此时正在以“z”字形移动的方式一边前进一边探图。 一般来说,玩家会优先操控侦察兵,將自己家附近的区域探查清楚,而以对方这直奔陈龙这半张地图的架势来看,显然是动了和陈龙一样的想法。 他也是来偷羊的。 但是陈龙丝毫不慌,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在对方这把运气不太好,侦查骑兵的行进路上只刷了一只羊,其他羊都刷在了地图偏右边的位置。 而这个时候,陈龙不需要绕路探图的侦察兵,已经成功顺走那三只“目標羊”。 於是在得手后,陈龙马上让侦察兵抄近道返回,赶在对面的侦察兵到来前,先一步把属於自己这半边的羊基本都牵了回来。 这样一来,在第一回合“互换资源”的交手中,他便以3:1找羊的优势稳稳获胜。 这就是全图掛的厉害之处一一因为我永远知道你在做什么,所以我永远都可以比你更快一步。 “就连征服者也有找不到羊时候啊。”陈龙看著地图上对面的侦察兵如同无头苍蝇, 在自己的这半边地图努力找羊的身影,眼中闪过戏謔的神色。 陈龙知道自己的领先不只是简单的两只羊而已。 因为他的侦察兵已经先一步把羊带回家,让农民可以继续收集的羊肉,而对方的侦察兵因为迟迟没有返回,所以农民在羊肉採集完后,就去只能採集转化效率相对更低的浆果。 这一来二去之下,就可能会在下一个时代演变成“我比你多一个农民”或者多一个“长矛兵”的小小优势一一虽然不致命,但是很烦人。 在“找羊”的交锋结束后,由於都是相同的文明,他们双方都没有选择发起爭斗,就这么平稳地渡过第一时代,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始升本。 “不愧是征服者的手法,光靠采浆果的发育都能跟我一样。”陈龙看著从第一时代缓缓上升到第二时代的进度条荷双方几乎同等的发育积分,在心中盘算著之后的战术,“这么看来,如果光靠龟缩在家里发育,拼基础我肯定是拼不过他那就只能选择快攻来骚扰他了。” 正在陈龙思考看,要以什么方式快攻来抢节奏的时候,他忽然又看到对方半边的地图上,出现了几个正沿著地图边缘,朝东边移动的红点。 陈龙隨即切屏,这才发现原来那是五个农民,正在朝一个位於角落的金矿溜溜达达地走去。 “这么早就开二矿么?”陈龙有些讶异。 开二矿,顾名思义,就是派人去发掘第二处金矿。 不过一般都是在第一处金矿即將枯竭的时候才会这么做,此时距离游戏开始连四分钟都没到,显然是太早了点。 至於为什么要选择这么远的矿点来开採,原因反倒是不那么复杂。 毕竟是这款游戏最厉害的兵种基本是靠金子製造出来的,所以越到游戏中后期,大家对金子需求就越大,会不遗余力地派出部队去骚扰对方挖矿的农民、甚至直接围绕著某座金矿来开展战爭,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是距离家越近的矿点越安全。 因此,优先开採远距离金矿的行为,能够有效节省家附近的矿產资源,好让后期敌我双方部队满地图打架的时候,农民依然可以在家门口安全地开採矿物,以免出现“断金”的情况。 但正所谓“收益与风险並存”,在第二时代就派农民偷著去这么远的地方开二矿,一旦被对方发现,被派去採矿的农民马上就陷入一无部队保护,二回不了家,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局面,只能任人宰割一一在资源匱乏的前期,一下死掉四五个农民可是大伤气血的事啊。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玩法。”陈龙试图分析这位征服者对手的思路,“现在也只能理解为,他寧愿浪费掉一点前期的节奏,也要先把外面的矿先偷偷挖掉,是为了在后期多我一座安全的金矿看来这就是他战术:前期避战偷资源,等到后期再一波碾压我。” “再结合刚才他开局就直接来我这边偷羊的操作,这又偷羊又偷开二矿的行为,说明这傢伙是个十足的赌徒,踩著刀剑跳舞的那种疯子。”已经分析出对方游戏风格陈龙,微微一笑,“不过很可惜,我最不怕不,应该说最喜欢的就是遇到你们这些喜欢投机取巧的疯子。” 对只有钻石段位的陈龙来说,他最不想遇到的就是那些喜欢开局就拉木墙,把自己关在家里发育的征服者对手,因为这些人的防守能力通常很强,这会最大程度弱化他外掛的效果。 毕竟帝国时代没有那种能让土兵一矛刺死一个敌人的暴力外掛,打不进去的家就是打不进去;而本身的实力差距,使得陈龙如果和对方对著“发育”,那么最后的结局一定会是被对方密密麻麻部队平推。 但遇到这些喜欢通过冒险来获得高收益的玩家,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陈龙立刻分出两个农民在自己的基地里拍下了两座马既,连续点了六个生產“轻骑兵”的队列,並且將集结地点,直接设置在了那处金矿附近的小树林旁。 不多时,六个骑兵在集结完毕后,他们直接和侦察兵一起,將对方毫无防备的五个农民直接杀死在了原地。 看著屏幕右侧对方锐减的分数,陈龙不仅笑出了声一一儘管五个农民的损失,还不至於让对方直接投降打“gg”,但因此被影响心態却是必然的。 可是没办法,谁叫你不学好,玩游戏喜欢“偷鸡”呢? 所有“偷偷摸摸”的操作,在外掛麵前都是没有意义的! 事实也像陈龙预判的那样,在连续两次的冒险行为颗粒无收,甚至还搭上了五条农民的生命之后,对面的那名玩家终於一改游戏风格,稳健地拉起了墙,看来是准备老老实实地发育了。 而陈龙这边则是继续“趁他病要他命”,在对面的墙还没完全拉好的时候,他刚才的训练好的六名轻骑兵就衝进了敌方大本营,开始来来回回地骚扰吃肉、採金、伐木的农民。 直到这些骑兵,被对方后补的兵营中生產出的那几个克制骑兵的长矛兵“斩於马下”前,他至少浪费了对方一分半种的发育时间,可以说是给敌人又造成了一次重创。 按理说,游戏进行到这个阶段,很多心態不好的玩家可能就直接点投降了。 不过对面再怎么著也是这个游戏的“征服者”,哪怕在巨大的劣势下,也依旧拿出了高手应有的基本功实力,在陈龙猛烈的进攻下,硬是靠著一波波精湛的拉兵操作顽强防守了下来,总算是梢梢挽回部分赖势。 游戏时间继续推进,或许是因为久攻不下导致陈龙也浪费了不少资源在生產部队上, 以至於双方顺利普升到第三时代的时间点,甚至只差了两分钟。 在自己又一波进攻部队,覆灭在对方由弓弩手、武士、轻型投石车组成的“铁桶乌龟阵”下后,陈龙心里清楚,自己此前的优势已经基本消失了,甚至如果对方选择继续爆兵,还有直接凭操作在第三时代“一拳打死他”的可能性。 “看来这傢伙在征服者之中,也算是很厉害的那一批”陈龙看著屏幕中双方士兵交错堆叠在一起的户体,在心中默默地估算起自己的胜率,“如果他打算跟我继续在三本“內卷”,那这把应该就没了。” “但他未必会选择这么做毕竟他控制的地图范围很小,不知道我的『多线能力”和他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以至於光顾著打架,后方的发展都停滯了。” “所以要想贏,应该得等他求稳,决定升级到四本『帝王时代”再和我决战这可能是我的唯一的贏面了。” “升本”,可以说是帝国时代玩家们彼此博弈间最重要的一环。 这其中的逻辑有点像是石头剪刀布。 如果先对方一步提升时代,就可以先一步製造更高级的兵种,用“质量”去打爆你就好像是火枪手暴打原始人。 但同样的,后期想要升级时代需要大量的资源,而资源必须要靠减少军队规模才能节省出来的。 这就意味看,当其中一位玩家开始升本,那么直到他完成升级、造出下一时代的高级兵种期间,都会是他最脆弱的时间段一一如果对手放弃升本,利用这一部分的资源所生產出大规模的军队发起进攻,那么就很机会直接推平你升本期间缺兵少將的大本营。 所以,大部分高手玩家在决定升本前,大都会做一些掩饰的小动作,比如派兵到你家附近骚扰,营造出一副自家兵强马壮、重兵在手的假象,好让对手误判战局,偷偷完成升本的操作。 一旦他们升本成功,那些穿著黄金甲骑兵和火枪手就能直接打爆对方上个时代的原始人,让胜利的天平彻底倾斜。 “也就是说,我得想办法让他觉得,现在是升本的好时机——”陈龙暗暗思考著,“ 既然如此—..—” 说干就干,灵机一动的陈龙马上派出了自己三分之一的兵力,再次来到对方的大本营门口开始战斗。 三分钟之后,他的部队几乎全灭,对方的战损比则比他好看一些,甚至还有余力派出一小队重骑兵来收割他狼狐撤退的部队。 半分钟后,在陈龙的注视下,对方停止了兵营的生產队列。 一分钟后,对方拉来十个农民,以蒸发大量资源为代价,在基地里开始建造四本地標建筑。 “他在升四本—我贏了!”在那几个农民抢起小锤子的瞬间,全神贯注是陈龙立马用滑鼠圈住早就藏在对方基地附近、也是他此时能拿出的全部兵马,朝著对方空虚的基地杀了过去了。 “他被骗了,以为我在一波兵死完后会像之前一样,先等家里补给一波再发起进攻, 他觉得这是自己升本的好时机,还故意派了骑兵出来,想让我误以为他想跟我在第三时代打到底”陈龙看著对方基地里毫无防备的少量士兵、农民被自己的大军屠杀,紧绷许久的脸上终於绽放出了笑容,“但他不知道,我就在等这个时机-我比他还清楚,他家里现在到底有多空虚!” 这种看穿了敌人“空城计”的感觉真好不是么?如果当年率兵打仗的不是司马懿而是他,那诸葛亮的计策想必无法奏效,歷史的走向也会因此而改写一场伟大的胜利! “gg。”果不其然,在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下,对方率先打出代表投降的gg。 “终於拿下了,不愧是征服者。”陈龙擦了擦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汗珠,长舒一口气,“还好我技高一筹。” 然而,就在陈龙等待屏幕中跳出“人机求轻虐投降”消息时候,左下角聊天框里又跳出了一行字。 人机求轻虐:哥们你玩的真不错,要不要加个微信交流一下技术? 人机求轻虐:我的微信號是xxxxxxxxxxx。 人机求轻虐:我感觉你根本不只有钻石的实力,是开小號的吗?真心求指教! “加微信?”对方诚恳的態度让陈龙一愣,“我还是第一次见玩帝国不加游戏好友, 直接加微信的” 人机求轻虐:不然我加你也行! 龙哥纵横帝国:没事,我加你吧。 可是如同鬼使神差般的,陈发在聊天框中,发送了这句话。 人机求轻虐:感谢! 第376章 你死定了 第376章 你死定了 “真的要加吗?”陈龙看著手机屏幕上已经输入好的那串微信號,迟迟没有点下搜索按键。 此刻的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后悔,刚才怎么就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头脑一热, 答应了人家“加个微信”的请求。 陈龙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水平,跟“征服者”交流战术,简直就像是小学生跟大学生討论高等数学的学习方法一一胡闹。 自己之所以能拿下刚才的那一局,根本就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开了全图掛,一直在根据对方的战术做调整一一离开外掛的功能单论游戏水平的话,他可以说是一丁点胜算都没有。 更別提,因为知道这款游戏有对局后回看录像的功能,所以他以前打排位的时候还多多少少会演一演,做出一些我不是外掛“多余操作”。 但这一次因为对手给的压力实在太大,为了获胜,以至於人家刚刚开始升级四本的时候,就急不可耐地立刻发动了最后一波的进攻,属於是演都不演了。 而且仔细想想,对方那输了一局后那种諂媚的態度,以及不加游戏好友、要加微信的这一行为,在陈龙看来也非常奇怪这游戏的顶尖玩家都这么谦虚的吗?难道他就完全没怀疑过我是外掛吗? “算了,都答应人家了——如果他的真实目的是加好友骂我的话,大不了就拉黑。”在一番思想斗爭后,陈龙最终还是秉著“言而有信”的精神,点下了那个搜索按钮。 很快,一张微信名片跳转出来。 对方的微信名是“风流调小白哥”,头像则是一只在雪地里打滚的白狐狸。 由於根据微信號的搜索结果必然不会出错,所以陈龙不疑有他,直接发送了好友申请,然后起身去上了个厕所。 等他回来的时候,好友已经成功加上了。 风流调小白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风流调偿小白哥:请问是龙哥不? 龙:是的。 陈龙打字回復。 就在他准备友好地再发个“你好”的时候,对方的下一条信息却先进来了。 风流调小白哥:你死定了。 陈龙一愣,两个问號才刚发出来,就收穫了红色的感嘆號一枚,附带“消息已发出, 但被对方拒收了”的消息提醒。 “神经”发现自己这是被对方拉黑的陈龙,无语地把手机往滑鼠垫上一丟。 “你要是专门加好友来骂我,那也就算了。”用屁股想都知道对方是因为识破了自己开掛行为,这才故意提出要加好友的陈龙,简直是莫名其妙,“这也不骂人,就跟小学生似的发一句『你死定了』,然后就给我拉黑了是要干嘛?为了让我输入你那么长的微信號,好浪费一点我手机屏幕的耐久度吗?什么奇葩。” “算了,不玩了,点个外卖吃先。”事已至此,在刚才那把游戏中“脑细胞消耗过度”的陈龙也没心思玩游戏了。 他退出了帝国时代,隨便找了个直播间掛著,然后重新拿起手机点起了外卖:“省得继续排位,又排到那傢伙———” 三十五分钟后。 “您好,您的外卖。”在电竞酒店的房间门口,外卖小哥礼貌地將外卖包装袋双手递给陈龙,“祝您用餐愉快。” “好,谢谢,辛苦了。”陈龙关上了门,拎著他下单的餐食回到了电脑桌边一一就像这年头的绝大部分学生一样,虽然陈龙玩游戏开掛,但他平时还是很礼貌客气的,出门一趟基本是从“谢谢”开始到“谢谢”结束。 “最近这外卖平台也跟玩帝国似的,大家都在三本內卷打仗,优惠券一张一张不要命的发。”陈龙边解开包装袋,边嘟囊道,“这么大一份咖喱饭才十二块钱,活该我们学校食堂没生意” 就在陈龙坐下准备开吃的时候,他的房门外突然又想起了一阵“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不会是送错餐了吧?”以为门外是折返回来的外卖小哥的陈龙,先是看了一眼外卖小票,才起身走向房门,“也没错啊?” “怎么了哥们———”陈龙推开房门,看见门外的人,一愣,连带著到嘴边的话也一起咽了回去。 原来门外站著的並不是他以为的外卖员小哥,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这名看起来二十来岁的男子,给陈龙的第一印象是“时尚”。 他把头髮染成了当下最流行的青灰色,上身一条印著“gucci”的短袖,搭配一条破洞牛仔裤,脖子上掛著一条银色的十字架项链,耳朵上戴著黑金色的耳钉,这些名牌和潮流饰品在他身上结合的很好,虽然隱隱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但却谈不上过度浮夸。 第二印象,则是“师”。 毫无疑问,那怕从陈龙“钢铁直男”的视角出发,这也是一个英俊到了极点的男子。 陈龙以前常听那些女生说“別看某某某明星在电视上已经很师了,你线下一看才会知道,跟真人比起来,电视上那都不算什么!能当明星的人那都是走在路上会发光的!”, 现在房门外的这名男子,就给陈龙一种“这不会是个明星吧”的感觉一一虽然也有一部分“闪闪发光”的元素,来自於他手腕上的那块因为走廊射灯的光线,反射出刺眼金光的玫瑰金手錶就是了。 “好浓的味道,你在吃什么呢?”作为房间主人的陈龙,还没来得及请教这名男子“高姓大名”的时候,对方却先开口了。 男子吸吸鼻子,英俊的脸上很快显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咖喱饭吗?” “额,是的”完全没想到对方的开场白竟然是这样的陈龙,下意识地接话道,“外卖才刚到,还没来得及吃—” “喷喷喷,明知道有客人来做客,你还点这么臭的东西吃。”男子摇摇头,很嫌弃地说道,“现在的大学生都像你一样不讲礼貌吗?你们的老师、家长难道没教过你什么是“待客之道”吗?以后毕业了进入社会,你也准备蹲在领导的办公室门口吃咖喱饭?你不怕被炒魷鱼吗?” 男子突如其来的一连串“说教”,把陈龙一下给说蒙了。 原,原来吃咖喱饭是一件没礼貌到要被领导炒魷鱼的事儿吗? 可是我不过是吃个外卖而已,有必要关联到我未来的人生吗? 等等我什么时候邀请客人来做客了? “那个,大哥———”身高一米八的陈龙,看著面前这个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的男子, 在確定对方身上没有酒气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走错房间?不是吧,这不是302吗?”男子退后一步,仰头看了看门牌號后说道,“你是不是叫陈龙?” “这倒是没错” “我就说我没弄错嘛。”男子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他看著陈龙的眼晴,一字一顿地问道,“龙哥,对吧?” 当这个熟悉的称呼,从这名陌生男子口中冒出来的时候,陈龙的太阳穴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你,你不会是———”陈龙瞪大了眼晴。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龙哥。”陈龙的反应,让男子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咱们明明刚刚才玩过游戏,不是吗?而且偏偏就这么凑巧,你在安平,我也在安平。” “你,你是刚才那个加我微信的—— “你答对了。”男子没有给脸色瞬变的陈龙任何可能存在的呼救机会。 他很自然地走了进来,顺便反锁掉了房门,边走边说:“但我怕留『掛狗”在微信里,会影响我最近玩游戏的运气,以至於遇到更多的掛狗,所以在搞到你的微信號之后就送你进黑名单了。” “你,你想做什么?”在男子的逼近下,陈龙不由得连连后退。 他平时也常打球锻链,加上身高不矮,长得还有几分凶相,可以说从小到大还没有过被人像是这样的“上过压力”。 可奇怪的是,此时面对这个笑眯眯的男子,陈龙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想起要“反抗”这件事,就被男子浑身上下透露出的那种凶恶的气场,压製得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鶉,除了退后退后再退后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加我微信,原来是为了弄到信息“人肉”我,好直接找上门来可这人是做什么的?他为什么有这种手段?难道是黑社会?”惊惧之下,一个又一个恐怖的念头从陈龙的心底冒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手在发抖——他不会杀过人吧?” “我不杀人,只是偶尔一时兴起,会杀几只倒霉的『掛狗”而已。”就在陈龙退无可退,一屁股“噗通”坐在了酒店床上的时候,那名男子就像是读出了他的想法一般,狞笑说出了让陈龙更加毛骨悚然的话来,“我专杀掛狗,然后把他们肉片下来,涮著吃。偶尔也做成刺身,蘸点酱油和瓦萨比吃——知道瓦萨比是什么吗?龙哥。” “芥,芥末”不知何时已经满头大汗的陈龙,结结巴巴地说。 “错,瓦萨比是山葵,那是两种东西。”男子继续问道,“知道掛狗吃起来是什么味儿的吗?龙哥。” “大,大哥!我错了!”终於回过神来的陈龙,两腿一软,又扑通一声跪在了酒店的地毯上,“对不起!” “对不起?你说对不起?”男子终於展现出自己凶恶的本相,一把抓住了陈龙的衣领,用单手把他丟回了酒店床上,“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那还要警察干嘛?你知道按我们的规矩,做错了事应该受到怎样的惩罚吗?” “知道,我知道.”陈龙面色苍白地从床上爬起来,“是要剁小拇指对吧—“ “嗯?你这傢伙连瓦萨比是什么都不知道,却知道犯错了要剁小拇指?”男子略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平时看的电视剧是不是偏门了点?” “大哥你说什么?” “咳咳,没什么。”男子恢復了凶恶的表情,“你以为道个歉、剁根手指就算了吗? 对付你这种掛狗,至少也得把右手整只剁了,免得你还有重新拿起滑鼠的可能性!” “不要啊大哥!”看著对方这幅马上要摸出砍刀,给他“就地正法”的样子,陈龙汗如雨下地说,“我知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还年轻,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赔多少钱给你都行!” “钱?给我钱就能弥补我今晚受到的精神损失吗?你確定你付得起那个价格吗?”男子础咄逼人地问,“老子今晚一共才玩了两把游戏,两把都遇到你这条掛狗,你不知道我最近都在忙著和女人约会,像这样的游戏时间很难得吗?!” “两把?误会啊大哥,我上机到现在一共只玩了一把帝国啊!”陈龙立刻喊冤。 “我又没说我玩的两把全是帝国。”男子眯著眼晴,“你在玩帝国前,是不是还开了把cs?嗯?” “啊?”陈龙愣住了,那盘cs对局中的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你,你不会是那个——“” “没错!我帝国的小號叫『人机求轻虐”,cs的小號叫『新手求轻虐”!想起来了没!”男人瞪著他,大声说,“两把,两把!我连开了完全不同的两个游戏!居然都遇见了同一条掛狗!那就是你!”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个cs的帐號也是我的— “废话!你帝国的id叫『龙哥纵横帝国”,cs的id叫『龙哥从不转点』!你起这种名字是想侮辱我的智商吗(你的名字有好到哪里去啊白先生)?!”男人恶狠狠地说,“现在我要让你知道,到底是连遇到了两把掛狗的我倒霉,还是两把都排到了我的掛狗更倒霉!” 男人的话,让陈龙绝望地沉默了。 难以置信,世界上居然还会发生在两款游戏中开掛,连续排到同一个人的事情或许就像男子说的,在这种离谱到好笑的事情面前,还真是难以评判,到底是哪边更倒霉一点“现在,站起来。”男人冷冷地看著他,“走到电脑桌边上,马上。” 在这名性格乖张的男子面前,陈龙不敢反抗,只得颤颤巍巍地照做。 “拎起你的咖喱饭,到厕所去。”男子继续下命令。 陈龙遵从指示,一直走到厕所门口,才忍不住乾呕了一声。 “你呕什么?”男子奇怪地看著他。 “我,我是想起来那些噁心的电影情节—”陈龙捂著嘴,“不是有折磨人的时候, 把厕所里的『內什么』和『內什么』拌到饭里,让人家吃的画面吗———“” “—”男子沉默了一下,“你觉得我是要让你去厕所吃“x”喝“x”?” “难难道不是吗?” “是你个头!我是让你把那份该死的咖喱饭倒进马桶里衝掉!”男子捏住鼻子,怪声怪气地训斥道,“你不知道我最討厌的就是咖喱味吗!又噁心又臭!” “好,好的大哥!”鬆了一口气的陈龙马上衝进厕所。 “记得分开两次倒!”男子大声提醒他,“免得把马桶堵了!我不想看到黄黄的米饭从马桶里漂出来的画面!” 第377章 线下真实 第377章 线下真实 “抽菸么?”坐在电脑桌前的男子,从烟盒里抖出了一根细长的香菸。 “不抽—”陈龙坐在电脑桌的另一端,椅子的靠背在他努力远离男子的姿势下,几乎和一旁的窗帘布融为一体一一这是一间双人电竞房,电脑自然也配备了两台。 “那这菸灰缸里的菸头是谁留下的?打扫卫生的阿姨么?”男子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烟丟给他,“你还能再不诚实点么?龙哥。” “对不起,哥。”陈龙马上认错,“您叫我小龙就行。” “免了,我有个老朋友就叫小龙,那是我给他的专属称呼。”男子將打火机递向陈龙,“准確来说,是我听到小和龙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就觉得烦。所以让我这么叫你,对你没好处。” “明白了,谢谢哥,谢谢哥。”实际上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的陈龙,忙不迭地將香菸的爆珠捏开,叼著烟凑向打火机。 “,爆珠都知道要捏,还说自己不抽菸。”男子看著陈龙这幅老练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高三的时候,哥。” “因为考试没考好?烦的?” “没,就是那会儿觉得抽菸很酷,就学会了。”陈龙抓了抓头,汕笑道,“会因为考试成绩而烦恼的人,应该也不会去学抽菸吧。” “喔,这话倒是蛮有道理。”男子也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这是日產的柔和七星吧?”已经被教训过的陈龙这次不敢再“不诚实”了,“上个月在酒吧抽过一根,味道挺好的,就是感觉—稍微淡了点。” “正常,女人烟嘛。”男子缓缓吐出一口烟气,“我其实也很少抽这个,只是今天突然想到了,就买了一包。” 说完了这句,男子便不再找陈龙搭话了,而心理压力巨大的陈龙当然也不敢主动找话题。 於是两人就这么沉默地,你一口我一口地吐著烟气。 在烟雾繚绕的房间里,陈龙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男子的英俊侧脸。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陈龙觉得自从那份咖喱饭被衝进了马桶之后,这傢伙的情绪就稳定了不少,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的那种愤怒和笑都不见了,声音也恢復了正常的音量,一下从之前那种疑似是患有“躁鬱症”的状態变成了正常人。 看来他是真的很討厌咖喱的味道。 而陈龙在那阵惊惧过后,此时也算是搞清了状况。 很明显,这个男子之所以会找上门来,就是因为之前那把cs和帝国时代的对局中,他连续两把都遇到了开掛的自己,这才在盛怒之下,通过微信號“人肉”到了他在这家电竞酒店的订房信息,直接过来“线下真实”自己。 总之,虽然很难想像这种荒唐的剧情会发生在除电视剧和小说之外的地方,可现实是,它就是发生了—— “如果我不开掛,那什么事都不会有”陈龙在心里默默嘆气,“我同意加他微信更是错上加错,想想也知道吧?征服者怎么会找一个钻石的菜鸟討论游戏內容呢-陈龙啊陈龙,你这次真的是要被那该死的虚荣心害死了——” 可嘆气归嘆气,陈龙知道如今木已成舟,后悔也来不及了,重要的是怎么渡过这一劫·.. 毕竟男子刚才那副死死镇住他的凶神恶煞的样子可做不得假,感觉真的像是那种手里犯下过几条人命的傢伙,以至於陈龙完全无法预料、也不敢细想男子此行,究竟是想对自已做些什么·— 想偷偷报警则更是完全没机会,因为刚才男子坐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桌上的手机放在了自己的手边,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等等.这么说起来,精神病人在不发病的时候好像都是蛮的正常那他这幅一会儿冷静一会儿疯狂的样子,岂不是更加做实了他躁鬱症的病情? “一会儿还有別人来么?”就在陈龙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男子掐掉了手里的那半根烟,突然开始了提问。 “没有,就我一个人。”陈龙也马上把烟掐了,坐姿端正的样子不像是来上网的,更像是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一一对待疑似的精神病人,果然还是得拿出十二分的警惕。 “一个人为什么要开双床房?”男子扭头看向房间里的那两张床,又看了看自己面前这台没开的主机,“这是要修炼什么『左右互搏”的邪功么?” “不是的,单纯要是用网上拍的券的话,双床房比大床房便宜点”陈龙解释道。 “还有这一说?”男子挑眉,“那照这么说,去网吧玩游戏岂不是更便宜?” “额—我不去网吧是因为—” “因为你要开掛,去网吧被人发现的话可能会挨旁边老哥和网吧老板的混合双打。”男子替他说出了答案,“老哥揍你是为了正义,老板揍你是因为游戏开掛被抓到, 会直接封机器码。” “是—是的。”陈龙羞愧地低下了头,又开始“道歉连招”,“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开掛这件事——” “停,打住。现在还没到阐述你为什么要开掛的『心路歷程”的环节。”男子对他勾了勾手指。 陈龙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叠从面值五块到一百的绿绿的钞票。 “笨蛋,我是让你把插在电脑上的那块板子给我。”就在陈龙准备把身上的所有现金双手奉上的时候,那名男子无语地打断了他,“还有,现在谁还现金啊?街边的乞弓脖子上都掛著收款码你不知道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陈龙忙不迭地照做,把板子从usb接口上拔下来,双手递给男子。 “我以前知道cs开掛有插板子的,没想到玩帝国也有插板子的啊。”男子翻转了一下手里的內存条大小的“移动外掛”,然后用指甲“咔”的一声,麻利地撬开了塑料外壳, 一副很懂行的样子。 “除了“开全图』以外,这玩意儿还有什么功能。”男子看著那块小小的电路板。 “就是炸房、无限资源什么的,不过我一般不开,因为这种暴力掛还是蛮容易被封的,插板子也救不了。”陈龙老实回答,“除了全图之外,我其实也就是开过『一键自动补充农民生產队列”而已—— “不是吧,龙哥。”男子用一种鄙夷之中掺杂著一抹“难以理解”的眼神看向他,“造农民你也要开掛?你是人吗?” “那,那是我刚玩这游戏时候的事儿了。”陈龙赶紧说,“那会儿还是新手,家里的农民老是造著造著就忘了,所以才偶尔开一下” “这板子你怎么弄到的?”男子看著他,“別告诉我你其实是个资深手工宅,板子都是自己在家挫的。我可知道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是找人买的哥。”陈龙立刻如实回答一一这种被人直接报出个人信息的感觉可不好受,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似的。 “多少?” “五百。” “包不包售后?” “不包,主要是这游戏对外掛的封禁力度不算很重,所以只要別太过分地乱搞,一般封不了。” “这倒是真的。”男子摇摇头,“这帮只领工资不办事的废物策划,估计等到什么时候这游戏彻底被外掛搅黄了,他们才会想著去更新一下反作弊系统。” “谁说不是呢哥。”陈兰汕笑著附和道,“这公司光知道出dlc圈钱,不光不管外掛,版本的平衡也是一塌糊涂———” “哇塞。不是吧龙哥,你都当掛狗了,还在乎版本平不平衡啊?”这名性格乖张男子的態度果然是说变就变,他看著陈龙,完全没有要顺著他的话缓和气氛的意思,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世上还有苍蝇嫌弃屎不好吃的道理?你配吗你?” “对不起哥!我不配!”陈龙马上认怂,同时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暗自反省果然还是不要在精神状態不稳定的傢伙面前耍宝,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把水果刀抽出来了。 “cs开掛用的板子呢?”男子继续审问。 “在我包里,要看吗哥?”陈龙很主动地说,“那个功能更多,不过我一般都是开透视和秒杀—” “我是问你cs的板子了多少钱。”男子翻白眼,“不用把你外掛的功能介绍这么详细,那把打完我就去看录像了,原本还以为你是个自瞄,没想到竟然是秒杀掛。” “买板子也是五百,市面上现在不多都这个价。”陈龙说,“但是cs查的比较严,所以每个月得交月费,才能保证自己掛一直都是最新版本,不会被封。” “万一被封了怎么办?” “真被封了—-那也没办法。”陈龙挠挠头,“毕竟干这种事儿也没处说理去不是, 最多也就是去群里骂两声。” “一个月多少钱?”男子问。 “一千。” “你老爹老娘一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男子又问。 “额,三千。” “也就是说,买板子的钱不算,你为了开掛每个月要给外掛的开发者交三分之一的生活费。”男子著手指,“这剩下的两千块钱里,你还要去酒吧———“” “酒吧我不常去!” “行,那就不算喝酒,买烟总是要钱的吧?”男子继续算,“算你买烟一个月五百块,那么你还剩下一千五的生活费有女朋友没有?” “暂时没有” “暂时?那就是有喜欢的人咯?”男子看著陈龙不自觉变得有些扭捏的表情,忽然笑了,“跟人家表白过了没?” “没,没有——” “为什么?不自信吗?觉得人家看不上你?”男子有些八卦地追问道。 “那,那倒也不是。”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陈龙youdei被迫回答道,“就是觉得——时机还没到。” “那不就是不自信嘛,觉得自己是穷鬼,人家小姑娘肯定看不上你。”男子微笑地说著最伤人的话,“说的也是,毕竟爱情的基础总是要建立在物质上的嘛。你现在这又要给掛续费,又要钱买烟的,每个月能余下来两百块都算你节俭了,人家小姑娘看不上你也很正常一一唉,不瞒你说,我真的是很想把你们这些掛狗的脑袋开条缝看一看,里头的脑迴路到底是这么长的,饭都吃不起了还要拿钱去开掛。” 男子这一通毫不留情的嘲讽,让陈龙不由得低下了头一一倒不是因为自己钱买掛而羞愧,单纯是他怕死,强忍著不敢大声为丽丽辩驳“她才不是那种拜金女呢”。 “別伤心,龙哥,我也年轻过,所以我懂你们年轻人想法。这没什么,祝你幸福,早日泡到妹子。”男子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说起来,你应该不认识我是谁吧?” “额.” “没事,不用不好意思,不认识我是好事。”男子笑了笑,“我姓白,单名一个璟字。现在你知道了。” “白,白哥你好!” “嗯,你好。”男子微笑著继续道,“就像你想的一样,我不是什么好人,可以说你能想像到的坏事,和你想像不到的坏事,我都干过————” “逼別人吃咖喱饭拌『x』和『x』除外,我只是坏人,不是变態。”男子看著陈龙忍不住吞口水样子,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了,作为一个坏人,我的朋友们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男子竖起一根手指,很生动地举例,“打个比方,你半夜走在路上,隨便遇到一个看起来能“吃掉你”的傢伙,你去跟和他打听打听,安平市最不讲道理、最不努力,最喜欢投机取巧的傢伙是谁,他一定会回答『白璟”这两个字。” “所以龙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討厌玩游戏开掛傢伙吗?” “不————不知道—”此时的陈龙一头雾水,已经完全跟不上男子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一会儿聊恋爱话题,一会儿做自我介绍的节奏了。 “因为我玩游戏不开掛。”男子嘴角又一次扬起了那种在陈龙看来有些挣狞的笑容,“我,白璟,全安平市最不讲道理、最不努力、最喜欢投机取巧的傢伙,玩游戏都不开掛。” “而你,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穷鬼大学生,居然在我面前这样明目张胆的开掛, 还是连续两盘”男子凑向陈龙,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是觉得,自己比我更懂什么是投机取巧吗?龙哥。” 第378章 你不配 第378章 你不配 男子这一番好像有逻辑,又好像没有任何逻辑的发言,让陈龙的大脑彻底岩机了。 要知道,玩家们仇恨外掛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开掛的傢伙破坏了游戏环境啦、掛狗贏走了我辛辛苦苦上的分数啦、我就是看不起作弊的傢伙啦等等等等。 而像是这样“我討厌有人开掛,是因为討厌有人比我更『投机取巧””的理由,陈龙还是真是第一听说。 这就好像坏人a对坏人b说,我討厌你,是因为你这傢伙比我更坏更邪恶更卑鄙无耻更下流一样一一如果是好人討厌人家做坏事那也就算了,你一王八蛋,又何苦跟我比拼到底是谁更土八蛋一些呢?! 难道这年头坏人也要內卷,决出谁才是这里最坏的傢伙了吗?! 那我又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哥,这都是误会,你才是安平市最喜欢投机取巧的傢伙,我那点小伎俩跟你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你才是真真正正的超级王八蛋”吗?! 这傢伙果然是神经病吧! “喔,你这是准备用沉默来回答我的问题么?龙哥。”自称白璟的男子,看著陈龙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你不知道我另一个特点,那就是很討厌別人有话不说,喜欢在我面前装深沉—.” “哥,白哥,误会,都是误会,请你听我解释!”几乎已经確定了这傢伙就是精神病患者后,陈龙终於决定赌一赌,试著用他的那套逻辑回答道,“我是开了掛,但却绝不是为了投机取巧才选择开掛的!” “你是说,开掛这种行为,难道还不算是投机取巧的做法么?”男子眯了眯眼睛。 “对別人来说或许是,但我不一样啊哥!我开掛是因为没得选,因为我实在是太菜了!也太虚荣了!”陈龙一边努力代入“我也是神经病”的身份,一边破罐子破摔般地解释道,“cs也好,帝国也罢,以我的水平如果没有外掛的帮助,我恐怕一辈子都排不到像是哥你这样强大的cs玩家,征服者高手!” “可是我也想体验一下,这些游戏的高端局到底长什么样,我也想在带妹的时候永不翻车,被人家甜甜地夸奖一声『龙哥你太帅了!』了啊!”陈龙埋下了头,紧拳头道,“可是我无能,我没有那个实力,所以我只能靠开掛—“” “顺便也上点分?”男子看著他。 “不,哥,我真不是为了上分,我知道我就算靠开掛上了征服者,那也不是我的真实水平—我只是享受那种感觉—那种自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感觉——”陈龙说著说著,或许是因为懊悔自己因为开掛而引来了这么一个“大麻烦”,以至於在痛苦之中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到底哪句话是为了扮演神经病,哪句话又是自己的真心所想了,“我本该在我第一个小號被封掉的时候就收手,但我却没有这么做,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嗯。”男子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你理解我了对吗哥,我开外掛真的不是以为了投机取巧去上那点分— “不,我是说,关於你很菜这件事,你说的很对。”男子忽然笑了,“你確实很菜, 菜到cs我只用了两回合,帝国我只用了两分钟,就看出了你百分之百是个掛狗,一个开了透视和全图的掛狗。” “你確实很菜。”男子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嘴角的笑意更盛了,“只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选择开外掛,我甚至不会去练技术,因为菜的人就是菜,就像一根白萝卜再怎么晒日光浴,也不会变成胡萝卜一样一一白日梦之所以被称之为白日梦,就是因为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梦总有做完、总有醒来的那一天。” “玩游戏,最重要的是不是努力,是天赋。”男人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没有游戏天赋的傢伙,就算每个月一千块去开掛,也不会变成高手一一你现在还能玩游戏,纯粹是因为游戏公司为了赚钱,把那些游戏做得太简单太简单了而已,真正適合你的游戏只有植物大战僵户第一关,因为光是种向日葵、挪动滑鼠收集阳光、在每一排都种上豌豆射手,就已经耗尽了你的所有游戏天赋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男人的这些话,话就像是一根一根锋利钉子,被一榔头一榔头钉在了陈龙的身上。 他明明没有骂人,可每一句话好像都在进行恶毒人身攻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你是一条“掛狗”,你毫无游戏天赋,甚至菜到连玩游戏的资格都没有。 也在这一刻,陈龙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耍了。 刚才那通如神经病般“你是觉得,自己比我更懂什么是投机取巧吗?”的无厘头髮言,只是为了令他恐惧,令他混乱,迫使他也像个神经病一样,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已是个又菜又偏偏虚荣心爆棚的低素质玩家,好让男子借著这个话题狠狠地羞辱他一番。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不像是那些喜欢在说教过后,再给你来一段“升华”的傢伙,他说话的方式就是不停地贬低你,不给你一丁点希望,巴不得把“开过掛”这个標籤扎在你的脊梁骨上,仿佛这是一件会引得人神共愤,在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事儿。 或许就如同男子刚才的那番自我介绍一样,他是一个恶人,在这座城市的“恶人圈”中,也拥有著响噹噹名气的存在一一只有纯粹恶人才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因为他们的价值观跟你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不会劝你苦练技术重新做人,他巴不得你马上一头撞死在电脑屏幕前。 原因仅仅是,你玩游戏开掛。 “可是我真的有这么菜吗?”当陈龙察觉到自己在无意识间,竟然喃喃著將心中的困惑轻声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连忙抬起头,正对上了男子没什么表情的脸。 “对不起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男子淡淡地说,“刚才你那段自爆式的发言,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你真实所想,而大部分、尤其是承认自己很菜的那一部分,是因为害怕我对你怎么样才说的吧?” “其实你心理並不觉得自己真有那么菜、真的像我说的那样毫无游戏天赋,对不对?”男子摊手道,“这没什么,因为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掛狗都跟你的想法差不多一一你们的共同特点就是没本事,但是自尊心比谁都强。” “你们虽然承认自己不是顶尖高手,但並不觉得自己真的有那么菜,认为以前当『绿色玩家”的时候上不去分,只是单纯“玩的少”、“没时间练”而已。”男子慢悠悠地说,“实际上,这些都是藉口,用来掩饰你们其实毫无游戏天赋的自欺欺人的藉口而已....” “把这个插上去。”男子突然把那块装有帝国时代外掛的“u盘”丟给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陈龙,“然后上你的號,把『全图』”功能改成按键触发。” “哥你是要”陈龙被他突然的命令整的有点无所適从。 “我要让你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人才配“玩游戏”,好让你这条掛狗赶紧从“我也会玩游戏”的白日梦里醒过来。”男子叼著烟,履行了自己任性的人设,就这么自说自话地要给他当场表演一下“什么才叫玩游戏”,“上完號直接进队列,这鬼游戏最近玩的人太少,没一两分钟排不进去你这號隱藏分是不是很高?都能排到我的小號。” “应该还可以—毕竟是连胜上来的。”陈龙不敢不从,赶紧照做登上帐號,“民族选什么呢?” “跟刚才一样,你玩什么我就玩什么。”男子吐出一口烟气,摆摆手让陈龙往后稍稍,自己坐在了电脑前。 在沉默中,匹配成功。 “运气不错,对面也是征服者。”男子看著对手的段位,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是钻石的话,我就只好考虑单手玩了。” “单手?”陈龙一愣,“可我这號也是钻石—· “你看吧,你连我上一盘是在用单手玩都看不出来,心里还觉得自己多有游戏天赋呢。”男子不屑地说,“掛狗就是掛狗。” “哥你是说你之前那些分兵换队形的微操,是用单手打出来的?!”因为被骂了太多次以至於对“掛狗”这个称呼已经免疫的陈龙,回忆起上把游戏时,自已被对方精湛的控兵技术秀的死去活来的部队画面,“只靠滑鼠要怎么同时控制至少六队兵?!” “有什么难的,滑鼠点快点不就好了?” “很好,原来这就是“开全图”的感觉。”男人的视线飞速从屏幕上掠过,不阴不阳地说,“看来你刚才留手了,居然还给我留了几只羊—还是说只是不想被我发现你开掛?” “这个—-毕竟把羊全偷了有点明显。”陈龙承认了,“我一般都是只偷三只。” “原来如此。”男子圈住自家的侦查骑兵,连续点按了几下shift键,为它规划好了之后行进路线。 他的每一下滑鼠都精准地点在了地图中羊群分布的位置,就在陈龙以为,男子是准备借著外掛,贪得无厌地將所有羊都“收入魔下”的时候,男子所选定的最后一个地点,却不是自己家,而是地图中对方的大本营。 在陈龙摸不著头脑,心中怀疑“他不会是故意带著这么多羊去人家家里逛一圈,嘲讽一下別人吧?”时,男子开口道:“我有个老朋友,是个囉嗦的和尚。他总是劝我少吃肉、多吃素,好洗涤一下身上的罪孽,搞不好死了之后还能感动佛祖,让他老人家收我做『坐下童子”。” “不过真让我不吃肉,我可受不了。”男子笑了笑,“所以我就只好在游戏里戒一戒荤腥,这把不吃羊肉,改吃浆果好了。” 陈龙终於懂了他这么做的目的:“你,你要把羊全送给对面?” “废话,我都开掛了,难道还好意思吃羊肉?你以为我是你吗?”男子一边在公屏上发送了“我最近减肥,不吃肉”的消息,一边问,“这全图怎么关?” “按一下f12....” “喔,只是关掉了实时的观察功能,开过的地图还在啊。”男子摸了摸下巴,“那就把侦察兵也送给他算了。” 在有些囉嗦地解释完这一大堆“如何有效提升游戏难度”思路过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將近半分钟,男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始操作起了家里农民,有条不紊地指派他们该造房子的造房子,该砍木头的砍木头,该采浆果的采浆果。 等於是在送给了对方地图上的所有羊之后,他又让了对面半分钟的发育时间。 “对方也是征服者的高手,一下让人家这么多,確定不会第二时代就被对方爆兵打爆吗”陈龙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样的“意外”千万不要发生一一万一这把“教学局”输了,这傢伙搞不好就会把怒火全都发在自己的身上,到时候平白无故挨顿揍,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那个,哥—我能问个问题吗?”在只剩下男子键盘敲击声的房间里,陈龙觉得还是说两句才能让气氛不那么“死寂”一点。 “问。”男子目不斜视地看著屏幕,又添加了两个农民生產队列。 “之前在第二时代的时候,你故意让那五个农民去那么远的矿点挖矿,应该是最近新流行的战术吧?”陈龙问,“只要战术成功了,那你后期就可以多我一座矿—” “战术?你指的是假装自己脑子坏掉的战术吗?” “..—.啊?”” “大哥,哪个正常人会第二时代就让五个农民去那种地方挖矿了,光走过去都要一分钟了,你不知道前期的时间很宝贵吗?”男子没好气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刚开局我就看出来你是掛了。所以那五个人纯粹是我送你的,免得你看我发育分太高,觉得没胜算就一怒之下把开掛把房炸了一—那我该怎么加你微信呢?” “那你刚才输给我也是— “这居然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吗?”男子侧过头来,斜眼看他,“那把如果不是我故意升帝王好勾引你来打我,你家里那一亩三分地,早就被我推平了。” 第379章 服了吗? 第379章 服了吗? “所以,上一把你其实早就看出了,我手里的资源其实没有那么多————”原本还以为自己上一把虽然开了掛,但至少战术上的博弈还算可圈可点的陈龙蒙圈了,“可是你的半边地图不是已经被我围住了吗?难道你的侦察兵偷溜出去了?” “跟你玩还需要让侦察兵探路吗?”男子不屑地说,“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个掛狗,掛狗的共同特点是什么呢?那就是菜!” “菜的人就是这样,你的水平註定了你玩起游戏来顾头不顾尾一一在我家门口打了那么久的仗,想想也知道是没空管家里的农民有没有在消极怠工吧?” 男子把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屏幕上,开始拉来农民建造升级二本的地標建筑一一因为让了对手半分钟的发育时间,以至於他的进度已经落后一大截了。 “你就像是古时候那种子承父业的皇帝,老爹给了你那么那么一大片的江山,可你自已是个废物,你的头號大臣『外掛”偏偏又没有指导你打理后勤的功能,以至於你德不配位,名义上是个皇帝,其实是不过是小肥而已。”男子边敲键盘边唾沫横飞地说,“知道小肥是谁吗?” “不知道———”可怜的陈龙被骂了半个多小时,不光逐渐习惯了男子的毒舌,甚至还能勉强跟上他的问答思路。 “是我朋友的朋友家养的一条狗,一条可爱的萨摩耶。”男子说,“小肥没有当皇帝的能力,你也没有。但小肥的优点在於,它知道自己是一条狗,所以每天的目標就是跟人撒娇和骗零食吃,从来不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一一而你,龙哥,你明明这么菜却不自知,为了让自己玩起游戏来稍微像个『正常人』甚至要去开掛,你说你贱不贱吶?” “来,我问你。”就在被一会儿一句掛狗,一会儿一声龙哥给攻击到彻底麻木的陈龙无言以对的时候,男子忽然把话题拉回了游戏內,“已知对面还有十秒钟就升第二时代了,而我距离上本还有三十秒,问,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额—拍兵营。” “理由?” “对方是游牧民族,如果他二本要快攻你,肯定会出『金马(用黄金生產的骑兵)』。”陈龙努力调动起自己的游戏理解,“而正所谓『弓克叉,叉克马』,第一时代就可以生產的叉子(长矛兵)正好可以克制骑兵,所以如果你现在拍兵营的话,应该能赶上......” 就在陈龙小心翼翼提议的时候,十秒钟过去,就像男子预判的那样,系统弹出提“xxxxx已进入封建时代”的提示。 “唉,多亏了你,我终於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菜鸟喜欢出前期先出叉子打骑兵了。”男子摇头,“『弓克叉,叉克马』只是游戏数值上的克制关係而已,你以为玩游戏是做数学题吗?人家的金马移速这么快,我拍兵营、造两个叉子出来能顶什么用?两条腿的人註定跑不过四条腿的马,人家直接掉头去杀其他地方的农民不就好了?” “那—那怎么办?”陈龙真被他给问住了。 要知道,打从陈龙玩这个游戏的一天起,他就一直把这条约等於帝国时代玩家心中九九乘法表的“弓克叉,叉克马,马克弓”的公式牢记在心。 可经男子这么一说,他发现好像也有道理一一你克我又怎么样?我打不过你的叉子, 绕路杀你的农民不就行了?快攻的本质本来就是干扰你的发育啊。 “怎么办?当然先优先造哨塔!你没发现我伐未的人比正常配置要多吗?那些木头就是备著造塔用的。”男子指派农民在地图上连点四座哨塔,“我在我所有的资源点旁边都放一到两座哨塔,別人骑兵一过来,我的农民就往哨塔里一钻,人家在附近晃悠就得被哨塔里射出来的箭扎成刺蝟。等他一跑我的农民就继续出来干活,等到我兵营里出的叉子渐渐成规模了,他的快攻是不是就宣告失败了?” 就好像是在配合男子的讲解一样,他费了大量木材製造的哨塔才刚刚工,对方的三个骑兵刚好拍马赶到,衝进了屏幕。 那三个骑兵正准备找农民开刀,可衝到半路上农民就纷纷钻进了哨塔避难,害的骑兵什么都没干成,还白掉了三分之一的血,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服了没?”男子看了陈龙一眼。 “服了哥,我服了。”陈龙连忙说。 其实“通过建造哨塔来防御敌人的快攻”的战术,陈龙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但在实际的游戏中,却很少人会真的像男子一样这么果断地去实施这一战术。 原因主要还是在於,连续製造这么多座哨塔虽然確实能起到保护农民的效果,可相对应的,需要耗费资源数量也很大。 而大多数玩家也总是多多少少会有些侥倖心理,想著如果对方不快攻我,那我就等於节省下了这些资源,可以用来继续发展势力,又或者投入部队,等人家打过来了再造也不迟,大不了死一两个农民而已;就算要提前製造哨塔,也不可能一下造这么多一一万一人家不打我,那我的这些木头不就全浪费了吗? 很显然,男子能够这么果断地作出决定、甚至於提前就已经加派人手伐木的行为,一方面是代表了他对战局的每一步走向都有著精准的“预判”,另一方面则说明了,他对自己的“预判敌人行动的预判”,有著绝对的自信心。 “绝对的游戏经验”+“毫不优柔寡断的行事准则”—这就是真正的高手吗? “呵呵,这就服了,一听就是在说违心的话,你把我当成是那些好骗的女人吗?我才不信。”男子依旧秉持著“路过的狗也要挨一巴掌”的態度,不管陈龙回答什么,都能找到理由反过来骂他两句,“行了,去搬张椅子坐我旁边,別傻站著,我一直在闻你嘴里的咖喱味你不知道吗!” “可是刚才的咖喱饭我一口都还没吃啊哥——” “哪里来的这么多话?我说你吃了你就吃了!” “对不起哥!” 游戏时间,二十一分钟。 屏幕上红蓝双方的士兵正围绕著一座野外的金矿展开血战,到处都是阵亡的士兵,漫天的箭雨有如下雨一般,哗啦哗啦的一阵又一阵一一在这场由对面主动发起的战爭中,双方都死伤惨重。 而除了游戏內的战况之外,这间电竞酒店的房间里,此时也充斥看“里啪啦”的噪音。 陈龙低下头,看著男人修长的手指有如弹钢琴一般的敲击著键盘,滑鼠更是一刻不停地连点。 战场上的士兵整整被他编出了八个分队,有负责抗线的长矛兵和武土,有一边走位一边射击的弓箭手和弩手,有时刻调整位置朝著对方砸石头、等敌人的骑兵一到又马上钻进人堆的阴险投石车,还有在战场外围伺机而动,隨时准备收割对手后排和器械的骑兵。 甚至在打仗的同时,他不忘切屏回家,看看有没有因为完成了工作,正在发呆的农民这种极高频率的切屏习惯,不习惯的人盯著看超过三十秒,说是马上会头晕噁心也不为过。 “好变態的操作,好恐怖的apm.”听著这比战场还激烈的键盘滑鼠的动静,陈龙一边为男子精湛的多线操作感到惊讶,一边在心里默默担忧,到底是他的手指先一步抽筋,还是可怜的键盘兄先一步报废。 所谓apm,简单来说就是玩家在游戏中,每分钟操作敲击键盘、点击滑鼠的平均数。 帝国时代则相较於同类的即时战略游戏游戏,属於操作並不算特別繁琐的,因此玩家apm的数据普遍不高,中等水平的玩家也就是在100左右(陈龙差不多就是这个频率),个別高手也就是200上下的样子。 而光听声音和看切屏的频率就能知道,这名男子的apm数据,绝对超过了250时甚至300,某些相对不那么擅长微操的职业选手,可能都到不了他的这种程度。 “这就是传说中的“钢琴手』么?”已经不敢盯著屏幕看,生怕自己会在男子这无休无止的切屏中忍不住呕吐出来的陈龙,在心中嘆了口气,“看来他说的没错,之前那把纯粹是故意输给我的,哪怕开掛、连续打一百把我也没可能贏他一回·跟他比,我那些拉兵的操作慢的简直像是乌龟。” 此时的陈龙,比起刚才对局的时候能更加贴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跟自己这种要靠开掛才能上分、上段位的人不同,甚至哪怕面对上货真价实的征服者,对手的实力也还是逊色了太多太多。 他是这个游戏中真真正正的顶级玩家,在这种人的面前,所谓的“普通玩家”就跟人机没什么两样,哪怕只用单手操作都是在欺负人。 这么看来,陈龙刚才和他对决,就好像是一只路边的猴子捡到了金箍棒就以为自己成了齐天大圣,想去挑战如来佛祖一一在这种一点营养都没有的对局里,佛祖都不用祭出五指山,挖挖鼻孔就用鼻屎弹死你了。 如果市面上的所有游戏,都是依照这种人的水平而定製的话,那么其他人也確实是不需要玩游戏了,只有职业选手配合他在同一个伺服器里战斗。 “现在服了吗?”男子在自己的骑兵一枪捅死了战场上,对手最后的一名弓箭手之后,扭头看向陈龙,第二次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服了,哥,这次是真服了。”陈龙又诚恳又卑微地说,“看完你的操作,我已经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確实不配玩这游戏,回头我就把游戏刪了,把外掛直接丟进马桶衝掉..” “我不信。” “真的哥,这次是真心的!” “那你觉得,对面这个傢伙,配玩这个游戏吗?”男子问。 “应该是配的吧?”陈龙小心地说,“他的操作也挺好的,感觉也是那种我开了掛也贏不了的对手“那我再问你,如果你是他,现在要怎么贏我?” “可能要等你赞资源生帝王的时间点打进去吧?”陈龙挠挠头,“毕竟如果继续拼三本,同质量部队他的操作不如你,肯定贏不了一一如果不是让了他半分钟导致前期只能防守,放掉了很多资源,他恐怕连十五分钟都撑不过。” “听起来好像復刻了你之前的情况,对吧?” “是的—”陈龙说,“但是很难,因为他的部队拼光了,现在很难派人摸到你家门口,去確认你升帝王的时间点,如果我是他,现在应该已经投降了———” “那你说,他为什么不投降呢?”男子忽然笑了,“有空继续这种没胜算的对局,不如早点下一把了不是么?他明显跟我不是一个水平的。” “可能是想坚持一下,万一赌中了—”陈龙一愣,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刚才那场战斗就是由对方主动发起的,似乎就是想赌一赌能不能一波重创,甚至是推平男子的势力,可结果却不尽人意,看起来毫无胜算了。 可他为什么不投降呢? “点了吧,哥们。”男子直接在聊天框打字道,“我知道你在升帝王,而我家里的兵营正在马力全开地造兵,你撑不住这一波的。” “他刚才主动打你,其实是为了偷偷升帝王?!”陈龙难以置信地说。 “恭喜你龙哥,在不懈努力之下,终於超越小肥的智商了。”男子点下了f12,为他开启了外掛的全图功能。 就像他判断的一样,对方空虚的大本营里,农民们正在围著一座四本建筑死命地抢锤头,而进度才不过是刚刚过了三分之一。 “他比你更早知道自己贏不了我,所以才故意在这个时间点跟我拼光部队,製造出要和我在三本决一死战的假象。他的真正目的是是在家里偷偷升本,准备靠帝王时代的兵种质量碾压我。”男子淡淡地点破了对面的计划,“所以我才不遗余力地一直在造兵,每项资源的存量从来没超过1000,就是为了確保只要他敢升帝王,他家里就一定被我第一时间推平。” “这就是正常玩家的思维,知道正常打不过,那就想別的办法『偷鸡”,用不合常理的战术努力的贏下这一局。”男子在对方敲出“gg”的瞬间,先一步点下了投降键,“而不是向你们这些掛狗一样,打不过別人就去开掛,还为自己的投机取巧而自鸣得意。” “所以就算如来佛祖是你们家亲戚,我今天也是这句话。”男子按下ait+f4,瀟洒地直接退出了游戏,“你们这些大脑已经被外掛病毒侵蚀的掛狗,不配玩游戏。” “最后问你一次。”男子第三次自说自话地问出了这个,陈龙同样回答过数次的问题,“你到底服了没?” 第380章 尾声 第380章 尾声 “我服了,我是真的服了哥。”陈龙近乎哀求地说道。 同样的问题他已经是第三次回答了,之前每次都被男子一句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我不信”给顶了回去。 这就好像是你被敌人在阵前给俘虏了,敌人笑眯眯地对你说“投降吧,投降了我就不杀你”。 惜命你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立刻大叫“我投降,別杀我!”,可没成想敌人却摇摇头, 说“我才不信你会投降呢”。 你急了,一边磕头一边说,“我是真的要投降,我不想死啊!”,可敌人却还是摇头,脸说三句“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然后一刀送你去见了阎王。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看得起你,觉得你就是忠肝义胆,愿意投降都是权宜之策的? 错了错了。 人家根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活啊! “我·——”果然,男子张开嘴,一开口又是熟悉的语气。 “你信我啊哥,我真的服了!”陈龙这是真急了,生怕男子在这句“我不信”过后, 又会想点什么主意出来整他,比如“不开掛打排位,一直打到贏一把为止”一一虽然刚才的这一把对局確实是很精彩且看点十足,可站在陈龙的立场,他就好像是被人家绑了票然后被请看好莱坞大片一样,再怎么好看的电影在这种该死的环境下,那也没法认真观赏啊。 “我又没说你不信,你这么心虚干嘛?”男子斜眼看看他,“我是说,我口渴了,去搞瓶饮料给我喝。” “好,好的哥!”陈龙飞奔去房间的冰箱,拿出了一罐平时自己不捨得在开房时候消费的昂贵冰可乐。 “你確定你真服了?”男子一口喝掉了半罐可乐。 “服了哥,是真的服了。”陈龙生怕男子不信,一个眼疾手快就当他面,把帝国时代外掛的板子拔了下来,一记“膝击”给折成了两节,“我以后不光不玩游戏,掛也不开了!” “高考语文多少分啊你。”男子提醒他语序的重要性,“难道不该是『不光不开掛连游戏也不玩了”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陈龙把板子丟进垃圾桶,真诚地说,“看完白哥你的操作我算是明白了,我確实是不配玩这游戏一一开掛都贏不了人家,我还玩什么玩呢?我有这么大脸吗?” “这是在认识到世界的残酷之后,真要改过从新了?”男子看著他。 “没错没错,改过从新了!”陈龙说,“回去就把我电脑上的帝国和cs全刪了!我再也不开掛了!” “我不信掛狗的保证。”男子又开始了对他“精神折磨”,“除非你发誓。” “我发誓,再开掛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陈龙觉得自己豁出去了。 “不行,这么轻飘飘的誓言,跟说『我会爱你一辈子”有什么区別?”男子摇头,表示不满意,“来点更狠的。” “再开掛我就死全家!”陈龙紧咬牙关。 “这是什么狗屁誓言,俗话说祸不及他人,更何况是自己的老爹老娘。你爸妈辛苦养你这么大,你却要谋杀他们?你是人吗你?”男子马上批判他没有孝心,“给我重新发! 狠一点!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我—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天打雷劈”和“死全家”更狠毒誓言的陈武,只好隨口说了一个,“我要是再开掛!老天爷就惩罚我孤独终老,每一个喜欢的女生都跑去和別人谈恋爱!” “我靠,毒誓啊。”让陈龙没想到的时候,男子在听到这个誓言之后,竟然一脸惊讶的表情,“真的没问题吗龙哥?真的有改过自新到这种程度吗?” “额——应该没问题吧。”陈龙有些蒙圈地挠挠头。 “行,竟然你敢发这么毒的誓,那我也只好相信你一次了。”男人话锋一转,“不过嘛.” 陈龙吞了吞口水。 “虽然你以后不开掛了,可一码归一码,你之前干过的那些天怒人怨的坏事、恶事(开外掛),如果就这么过去了,那对其他玩家也不公平—”果然,男子似乎是没有打算放过他,他上下打量了一圈陈龙,似乎是在考虑到底是要废掉他的胳膊还是腿,“算了,先把你手机给我。” “不,不会是要让我发朋友圈吧?”陈龙虽然不敢不从,可如果男人想让他通过发朋友圈的方式,向包括丽丽在內的所有朋友承认自己是一条卑鄙的掛狗,那他恐怕真的是要羞愧到从楼上一跃而下了一一现在的年轻人怕穷怕苦怕,但要论最怕的,那还得是丟人。 “你以为我是交警叔叔吗,不戴头盔骑电瓶车就发朋友圈昭告天下?这招对你们这些脸皮能挡子弹的傢伙有什么用?”男子鄙夷地说,“我是让你把卖掛的傢伙的微信调出来,我要知道他的微信號一一帝国的就免了,我只要知道那个收月费的傢伙是谁就行了。” “喔喔喔,好的好的。”陈龙小心翼翼地说,“不过据我了解哥—-那个卖家应该不在安平.—” “你是觉得哥买不起飞机票吗?”男子问。 “不不不,哥,你误会了!”陈龙在此时此刻拿出了自己此生仅有的全部情商,“我是想说,我微信里还有两千块钱,乾脆这样哥,我也知道开掛的事是我做错了,哥你不是要去找那傢伙麻烦吗?正好,这个机票钱我来出,就当是感谢您为普通玩家净化网络环境—..” “得了吧,两千块够干嘛?你不知道我坐飞机最差也要做商务舱吗?”想不到,这名因为別人“玩游戏开掛”就夜闯人家房间、张口闭口就是恶毒人身攻击男子,居然还颇有“玩家精神”地说,“而且玩游戏就是玩游戏,跟钱掛鉤就没意思了。你们这些小屁孩一看就没经歷过我们当年在网吧里,一个人开机子身后站著十几个人围观的场面,那会儿拜师都不收钱,多大的腕儿都是一瓶汽水搞定!” “那—” “罢了,我错就错在不该喝你请的可乐,害我想起了当年刚有网吧时候的日子。”男子仰头把剩下的半罐可乐喝完,宽容地摆了摆手,“虽然我不想这么轻易地放你一马,可念在你今年二十岁都没到,智力还没发育完全,玩游戏更是菜的可怜—” “所以恭喜你,你可以滚蛋了。”男子把卖掛者的微信號拍了下来,很自然地把手机递还给了陈龙,“出去的时候记得关门。” “好的哥,谢谢哥,那我先走了。”如释重负地的陈龙居然真的背起了包。 “餵。” “啊?” “我说,你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啊龙哥?”男子一脸好笑地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他的肩,“房间是你开的,我叫你滚蛋你就滚蛋?你难道听不出这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吗?” “听出来了,听出来了—”被嚇嘘了一晚上的陈龙,被男子一拍,马上就一屁股坐回了电竞椅上。 “说起玩笑,你听过一个关於誓言的笑话吗?龙哥。”男子问道。 “我·—应该没听过——” “那个笑话说的是,有个傢伙做贼被抓到了,抓他的人说『你发誓你再也不偷东西, 我就放你一码”。那小贼心说还有这种好事?於是当场就说“我要是再偷东西,我就被车压死!”。”男子说,“见小贼真的发了誓,对方就如约把他给放了。结果你猜怎么著? 那小贼骑著自行车,刚上马路没走三米,就被一辆呼啸而过的大卡车压成了肉饼。” “就这么,掛掉的小贼带著满肚子的冤屈上了天堂,一见到上帝就很生气地问:我明明没偷东西,你干嘛要派车压死我?” “结果上帝比他还生气,说我可是上帝,我早就看到你五分钟之后又去別人家里偷东西的未来了!我这叫未雨绸繆,提前压死你,不让你霍霍人民群眾的財產!” “小偷听上帝这么说,虽然心里委屈,可又没办法,因为他当时心里確实想的是『这趟走了空,一会儿去別人家偷回来”。”男子笑道,“可以见得,有些誓还是不要隨便乱发比较好,因为说到底,是否要惩罚你的决定权还是在老天爷手上,有的时候你光是想想,还没付出行动呢,人家就预判性的先劈死你啦。” “可是哥,我刚才可是真心发誓的!”好像听懂了这个故事寓意的陈龙马上说道,“我是真的不打算开掛了!一丁点这个念头都没有!” “別急嘛龙哥,我也没说我怀疑你啊。”男子转悠了一圈眼珠子,忽然说,“既然这样,要不要打个赌?” “打,打什么赌?” “当然是关於你刚才的承诺。”男子笑眯眯地说,“老实讲,我这个人其实不相信海誓山盟,更不相信誓言。所以我们的赌约,就当做是给你刚才的誓言上个保险好了。” “如果,你之后再开掛的话,那就让老天爷加个急,让你刚才发的毒誓真的应验,怎么样?” “可以,没问题!” “好,爽快。”男子笑著走向房门,“那么就一言为定了,龙哥。” “您,您这是要走了吗?”陈龙赶紧起身相送。 “不然我还留在这儿陪你睡双人房吗?”男人跟他挥了挥手,推开房门,“很高兴认识你,龙哥,不过还是希望咱们再也不见。” 在陈龙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沉默中,房门被“砰”的一声带上,噪的男人离开了,只剩下了双腿发软,跌坐在房门边的陈龙。 陈龙摸了摸自己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后背,有些呆滯地抬头看向头顶的射灯,不知道应该为自己的“劫后余生”感到庆幸还是空虚。 就这样结束了? 不光没有被揍,也没有受到非人的、变態的折磨? 唯二的损失不过是一碗进了马桶的咖喱饭和一罐酒店卖的贼贵的可乐而已? 这么说起来,他刚才跟我打赌的时候只说了我“如果再开掛的话”会怎样,完全没提“如果我不开掛”他会怎样— 所以真的结束了? 那个性格乖张,手段通天,可能还犯过人命的傢伙,他真的就把我当成了屁,就这么给放了? 陈龙坐在地上,背靠著门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总觉得门铃马上就会再一次响起,马上有一个英俊的男人探头进来,在他的耳旁说一句“我不信”。 就这么,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门铃没有再响,男人也没有回来。 屁股开始发酸的陈龙终於扶著房门,重新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 他坐回了电竞椅上,因为抗议已经开始咕咕直叫的肚子,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吃。 “先点个外卖吧。”暂时没有精力再復盘这一晚糟糕经歷的陈龙,决定先给自己点一份吃的。 “这次还是不吃咖喱饭了———”他一边想著,解锁手机。 手机的屏幕自动跳转到了息屏前的画面,是他微信的朋友圈。 “真是个满肚子恶趣味的傢伙走之前居然还翻了一下我的朋友圈——”就在陈龙有些无语地想要切换软体的时候,屏幕中那条某位好友在十分钟前发出的,连照片带文字的朋友圈,忽然吸引了陈龙的视线。 “这是·丽丽发的?”陈龙看著那名用户的头像,一愣,“她不是最討厌跑步了吗,怎么还有心情拍照?” 疑惑中,陈龙直接点开了照片。 照片的背景確实是学校操场没错,照片中那个面带笑容的女生,也確实是丽丽没错·.—· 可问题是,丽丽的身边还有一个陈龙没见过的,戴眼镜的男生“ 仔细一看,丽丽的手里好像还捧著一束鲜· 在错中,陈龙赶忙回退到了打开照片前的页面,这才看到了丽丽在发布照片时配上的文案。 “告诉桃不用开了~我等的人已经来了~我要开始拧不开瓶盖了~” 而评论区中,那些“恭喜恭喜”“99不88”祝福评论上方,第一条就是丽丽本人发送的评论。 “咳咳,第一次秀恩爱,不太熟练,文案就酱紫吧!感谢各位兄弟姐妹的祝福!我会一直幸福地走下去的!” 陈龙呆呆地看著手机。 他点开照片,关掉,又点开照片,又关掉。 他的肚子仍然在为没有吃到的那份咖喱饭而“咕咕”抗议著,可是陈龙听不见,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只是不停地放大照片,看看丽丽的脸,又看看那个四眼仔的脸。 过了不知道多久,陈龙轻轻放下了手机,起身从书包里找出了那块cs开掛用的板子, 插进了电脑的usb接口。 外掛软体自动弹出,他面无表情地把外掛自带的所有功能全部打开,然后登上了对战平台,在看了一眼正处於离线状態的玩家“丽丽甜甜的”的头像过后,他戴上了耳机,点下了匹配按钮。 沉默之间,匹配成功。 三杀,四杀,五杀。 陈龙面无表情地盯著屏幕,代表著扣动扳机的滑鼠左键从进入游戏开始就没用鬆开过每一回合都在五秒钟之內结束,右上角是他刷屏的击杀提示,左下角的聊天框里则疯狂跳动著诸如“掛狗死全家!”的消息,正义的队友更是直接开麦问候他。 可是陈龙还是什么都听不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开著枪,击杀著这些玩游戏前没翻黄历,以至於不幸跟他排到了同一局的可怜玩家们。 直到,系统在第十回合的时候,终於弹出了“检测到作弊”的提示,陈龙被直接踢出了对局,对战平台的帐號再也无法点下匹配的按键。 陈龙鬆开了滑鼠,背靠著电竞椅,出神地望著那罐空掉的可乐。 这一刻,他终於听见了什么。 是一种很轻微,来自他体內某处的声音。 好像是心碎成一片一片的动静。 《游戏高手》,完。 第381章 寿星 第381章 寿星 “姨妈好!”蹲在院门口的雪白小狐狸,向著迎面走来那名的女子招呼道“呀,这不是璟儿吗?”女子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你这是在这儿迎客呢?” “是啊是啊,这会儿大家都忙著,我就被我娘派出来帮忙了。”璟挤出一个標准的“乖孩子”式的笑容,“里面请!” “好好,真是好孩子。”女子笑眯眯地摸出了一枚的玉佩,递给了他,“来来,这是姨妈送你的小礼物,收下吧。” “不不不,姨妈,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啦,这都是姨妈早就准备好的。”大婶笑著说,“流儿有份,你肯定也有份咯。” “那就谢谢姨妈了。” 璟目送著流儿的姨妈走进了小院,这才把那块玉佩放在了身后一个装著各种小物件的篮子里。 还没等他缓一口气,一个中年男人又来到了院门口。 “伯伯!”璟大声招呼道。 “喔,我记得你是璟儿?对不对?”中年男子和刚才的大一样,没费什么功夫就认出了他。 “是的,伯伯好。”璟又一次挤出笑容,“好久不见啦。” “確实是好久不见得有十年了吧?上次也是流儿的生日宴来著。”男人笑呵呵地说,“十年不见,小伙子都长这么大了,有没有跟著你父亲好好学法术啊?” “回伯伯,我还没进学堂呢。” “矣?还没上学?你比流儿还小吗?” “是的是的,不过只小几个月,我们到时候应该会一起上学的。”璟很礼貌地回话。 “喔喔喔,那是我记错了。”中年男人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木雕, 递给璟,“来,收下这个,就当做伯伯给你赔罪。” “不不不,伯伯,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啦,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没什么別的兴趣,平时就爱琢磨点手艺活。”中年男人笑道,“孩子们都有份。” “那就谢谢伯伯了。” 璟目送著流儿的伯伯走进了小院,这才把那块木雕也放进了身后那个篮子里,和刚才大送的玉佩做了伴。 “流儿家的亲戚果然很多,还好我昨晚专门看相册复习了一遍——”璟背靠著篮子, 边喝水壶里蜂蜜水润喉,边在心里嘀咕,“幸亏他们还记得我,不然又要迎客又要做自我介绍,我的嗓子可真是该冒烟了———” 今天,是流儿家举办“百岁宴”的日子。 百岁宴,顾名思义,是九尾狐一族中,为了庆祝家中的孩子即將年满一百岁而举办的宴会。 至於为什么说“即將”,那是因为根据九尾狐一族的习俗,百岁宴举办的时间点其实是百岁生辰的前一夜,所以对今天的主角流儿来说,她要一直等到午夜过后,才会迎来自己真正的“一百岁生日”。 毫无疑问,这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因为对於两百岁成年的九尾狐来说,一百岁就相当於他们从“孩子”成长为了“青年”,从这之后便拥有了进入学堂,学习法术、正式步入“修行之路”的资格一一对任何一个地方的妖怪来说,修行,都註定是一项伴隨他们终生的事业,因为这会使得他们变得强大,同时也是他们维持长生最基本的手段与方式。 而这么重要的宴会,作为主人家的流儿父母自然是邀请了来自青丘之国各处、甚至分布在各界的双方长辈、亲属们,一起来为心爱的女儿庆生。 可这客人一多,事情自然也就多了,这不,不光是流儿一家忙的焦头烂额,作为街坊邻居的璟一家今天也起了个大早来帮忙。 就光说这会儿,宴席还有两个左右时辰就要开始了,璟的娘亲依然留在厨房、內堂里帮忙,爹爹则在帮衬著布置今晚好设宴的小院之后,就陪著流儿的爹爹一起招呼到访的客人们,陪饮茶、陪聊天。 至於璟,他被分配到的任务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在小院门口守著,做一只“迎宾小狐狸”,以免有些不常来镇上的客人们走错了路、认错了门一一毕竟就像刚才流儿的姨妈、伯伯一样,很多客人上一次来镇上,来流儿家做客,可能都是几年,甚至十来年前的事了。 也是因为今天来的亲戚实在太多,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璟都见过,甚至见过好几面, 可多年过去记忆难免有些紕漏,害得他昨晚还特意来了流儿家一趟做功课,一边翻相册一边听流儿父亲介绍“这是我的远房兄弟,叫他伯伯就行”,听流儿母亲介绍,“这是我的表姐,跟刚才的表妹一样,璟儿你就统一叫姨妈吧”,偶尔流儿还插嘴,抢著介绍说“这只小小狐狸是我的表妹娟儿!她的左腿上有一撮毛是银色的!” 也幸亏因为流儿家实在坐不下那么多客人,所以这次他们家宴请的亲戚基本都是独自前来,只有个別孩子还小的,才会夫妇双方都一起来,確保路上不出问题。 不然璟的脑袋就算记冒烟了,也够呛能记住这么多客人的身份。 “辛苦你啦,璟儿,今天还好有你帮忙,不然估计要乱套了。”就在璟又一次迎著一位流儿的叔叔入內,並且收穫了据说是来自“崑崙界”的“精美七彩琉璃小石子”一枚后,流儿的娘亲笑眯眯地走了出来,“之后的客人就交给我吧,你先去找流儿玩会儿,一会儿等开饭就行。” “厨房里不用伯母您盯看了吗?”璟问。 “是啊,我该准备的事儿都准备好了,剩下的活就交给请来的大厨了。”伯母笑著摆摆手,“就我这厨艺,平时应付应付流儿和她爹还差不多,真让我招待那么多客人可上不了台面。” “好的伯母,那这个给您。”璟摸出一本画满了圈圈叉叉的小本本,在核对了一下之后递给了伯母,“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还有十五个客人没到。” “天,你太有心了过几个月等你家办百日宴的时候,我一定让流儿也去帮忙迎客。”伯母笑著说,“听说你家的亲戚朋友更多,到时候可有她好受的。” “放心伯母,我一定会提早三天告诉流儿这是谁那是谁的。”璟也嘿嘿一笑,叼著那只篮子进了院子。 他一路经过正在喝茶閒聊的客人们身边,含含糊糊地叫看“这个好那个好”,这才总算过了关,走进宅子,抵达了流儿的闺房门口。 他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房间里响起了清亮的女声。 璟刚推门入內,便看到一个五官精致、肩披黑色长髮,穿著裙子的少女,正很没形象的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摆弄著一枚白玉的扳指,似乎是在纠结到底戴在哪根手指上会比较合適些。 “我前阵子听说清儿姐她们说,戒指戴在不同手指上的寓意是不一样的。”少女伸出五根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晃晃,果然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怎么看,璟。” “你今天收了这么多戒指,乾脆公平公正,每根手指上各戴一枚好了。”璟叼著篮子,跳上了她的床一一因为认识了很多年,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学会的化形法术,所以流儿此时变化出的样子,对璟而言並不算陌生。 “你这么没形象的坐著,万一来的不是我,是你们家客人,那你苦苦营造出来的『淑女形象”不就全白费了?”璟看看她。 “得了吧,你敲门的时候我看门上没影子,就知道来的不是『人”,是小狐狸了一那除了你还有谁?”流儿最终还是把戒指戴在了中指上,“別说我,你这直接往淑女的『闺床』上跳,难道就『成体统』了?” “你现在都是要一百岁、要上学堂的狐狸了,就別跟我这孩子一般见识了吧。”璟完美地利用了自己还有几个月才一百岁的身份,说道,“大寿星一会儿可別不习惯,又变成狐狸的样子。” “没错没错,我是大寿星,那你快点送我礼物吧。”流儿很不客气地朝他伸出手。 “礼物在篮子最下面,你自已找吧。”璟伸了个懒腰,把床上的几条毯子捲成了圆圆的“被筒”,一头钻了进去,只露出九条尾巴,“我现在很累,很累很累。” “切,你在院外站了一天,这一箩筐的收穫跟我也没差多少,今天到底是谁的百岁宴啊?”流儿说归说,还是很期待把手进了篮子,摸摸索索。 “咦,今年的礼物怎么不是法术书了?”流儿很快掏出了一团被眾多礼物压扁的丝帛,感觉里面不像是书页的样子。 在此之前,璟已经保持每年送一页法术书的频率(有的时候他会装模作样的把纸页包在荷叶、布里,装作是別的礼物),送了三十年了。 “你打开看看咯。”被筒里传出璟闷闷的声音。 “这,这是刺绣吗?你还有这手艺?”流儿惊讶地看著那副被包好的,上面绣著一只可爱小狐狸,只不过手艺略显稚嫩刺绣作品,“难道,是因为今天是我重要的百岁宴,所以你才特地—” “你想多了,只是因为那本书的最后一页教的是化形法术而已。”璟完全没有要感动她的意思,“其他法术也就算了,这种咱们几十年前就会的法术,我实在是有点送不出手。” “那你这三十年里送的那些法术,不也有我会的吗?怎么没见你说送不出手?”流儿把那副刺绣拿在手里,对著烛光上下翻看。 “那会儿不一样,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你会。”璟无情地说,“这次装不下去了。” “喷”流儿为他的不识抬举感到生气,报復地问,“不会是你娘亲绣的吧?” “你说是就是吧。”璟阴阳怪气地说,“这几天我手上被针扎出的那几十个窟窿眼, 都是我娘给我扎的。” “哎呀,我开玩笑嘛,你气性这么大干嘛?”流儿笑眯眯地凑过来,发挥了自己现在“长手长脚”的优势,一把抓住璟的尾巴,把他从被筒里揪了出来,“怪不得是小孩子呢。” “那我也没见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璟看著流儿的那长人模人样,看著成熟美丽, 又隱隱透露看稚气的脸,打了个哈欠。 事实上,按人类的標准来说,流儿此刻变化成的样子,跟她实际的年龄相比也確实是稍显“早熟”了一些。 而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化形这件事本身,某种程度上会反射出一部分施术者的“內心”,就好像是族中的老人在化形之后,基本都是清一色的人类老者,而非英俊的美少年一样。 所以,本来心智比起其他同龄小狐狸们就要成熟不少的流儿,会变成这幅模样也属於正常现象,璟自己化形的样子也跟她差不太多,都不是那种流鼻涕小孩的模样。 “可以啊,但你先叫一句姐姐来听一下。”流儿笑嘻嘻地说。 “如果这是你的生日愿望,那我可以满足你。”璟张开嘴,作势要叫姐姐。 “矣!胡说八道,谁会许这种没用的欲望?”流儿一把捏住他的嘴,“不许叫!” “唔唔。” “我都说了不许叫!” “唔!” 在这场“叫姐姐”和“我满足你的生日愿望”的博弈中,一人一狐就像他们日常吵架时的那样,在床上你一拳我一嘴的扭打了起来。 就在流儿嫌变成人类的样子打架有点不习惯,刚准备变回小狐狸的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敲响了。 说是迟那时快,刚才还一人一狐马上端端正正的坐好(流儿把枕头摆回去,璟把乱糟糟的毯子扫到了尾巴后面)。 “有影子,是大人。”璟看著门外那个高大的人影,低声提醒她注意形象。 “我又不瞎!”流儿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隨后清清嗓子,端庄得体地对著门外那人道了声,“请进~” 然而,隨著门被推开,在看清了那位高大英俊的客人究竟是谁后,这一人一狐几乎是立刻卸下了“乖孩子”的偽装,一个重新盘起腿,一个直接仰面朝天地躺了下来。 “喂喂,这就是你们对待客人的態度吗?”那个英俊的年轻人看著这两个傢伙的样子,很不满地说,“好歹也先叫一句『圭真哥”来听听吧!” 第382章 礼物 第382章 礼物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圭真。”璟躺在床上,看都不看他,“早上听我爹说,地狼族的使团这两天正忙著和族长大叔谈事情,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 “啊啊,原来是圭真,我还以为是谁呢。”流儿也有样学样地说,“之前听启叔叔说,你璟儿家喝酒,结果竖著进去横著出来,被喝趴下了。我还以为今天你来不了了呢。” 这名叫圭真的年轻人,是璟和流儿在二十年认识的朋友。 只不过不同於两只小狐狸,此刻的圭真虽然穿著九尾狐一族年轻人所喜爱的束秀白袍,可他的真身却並非九尾狐,而是生活在青丘之国大地之下的,一种名为“地狼”的妖怪。 也正是因为种族的差异,哪怕两族交好,可圭真想要来到九尾狐的镇上,却基本要等五年一次地狼使团来拜访的时候,才能作为使团的一员抵达。 不过运气不错的是,每次地狼使团来访的时候,基本都是流儿的生日前夕,也就是满月前的那几天,所以作为他们的朋友,圭真这些年可是没少蹭流儿的生日宴,以至於跟流儿的父母也混的很熟悉。 更別说,圭真还跟曾经璟的父亲启学习过法术(就像地狼一族会定期来到九尾狐镇上献礼一样,九尾狐会每隔十年就派一些擅长法术的族人前往地狼的镇上,点一下年轻地狼们关於幻术修习方面的技巧),这一来二去之下也算有了一层师徒之情。 所以每次来到镇上,他都是地狼使团中最忙碌的傢伙,不是去这家参加生日宴就是去那家喝酒送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地狼使团的领队呢。 这不,今天是流儿的百岁宴,圭真自然也是作为客人中唯一“其他种族的妖怪”,收到流儿一家的邀请,在忙了使团里的工作就赴宴来了。 “放屁,我什么时候被喝趴下了,那都是谣传。”圭真也不跟他们俩客气,自己搬了张椅子就在床边坐下了,“我只是和启先生太久没见,所以才多喝点而已一一而且我只是看著醉了,其实没醉,脑子可以说是非常之清醒的,懂吗?” “每个喝多的傢伙都是这么说的。”璟懒洋洋地说。 “呵呵,罢了,我不跟连酒都没喝过的小屁孩一般见识。”圭真看向流儿,摸了摸下巴,“说起来,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小流你化形之后的样子啊一一你这是在装成熟吗?一百岁的小孩怎么可能长这样?你脸上不是应该掛著鼻涕吗?” “我化形之后就长这样,不行吗。”流儿拢了拢自己的长髮,装模左右地冲他眨眨眼睛。 “喔?”圭真歪了歪脑袋,“你眼晴进沙子了?” “滚!”流儿为他的不解风情而送上一拳,“你这种傢伙就活该啃著地鼠干,孤独终老!” “哈哈”璟躺在旁边摇著尾巴偷笑。 他们和圭真的关係就是如此,虽然对九十岁就算是成年的种族来说,今年一百二十岁的圭真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成年地狼,是大人,更是本族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能加入地狼使团的成员必然是一族中的精英),前途不可限量。 可对璟和流儿而言,这傢伙不过就是个“因为运气好才早生了二十年”的同龄妖怪, 使得他们在和圭真相处时,全然没有面对“前辈”时该有的態度,十句话里有五句都在相互攻击、嘲讽。 当然了,在两只小狐狸的眼中,这也算是圭真“为数不多”的优点。 虽然总是骂他们俩没大没小,怎么算都至少该叫自己一声哥才行,但圭真其实並不真的计较这件事,他们俩天天圭真长圭真短,圭真也就默认他们是在叫“圭真哥”,不过“哥”不发音而已。 “你別忙看笑,今天过后小流好岁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大姑娘了(流儿:什么叫好岁也算?我就是!),小璟你在人家的闺房里呆著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在床上躺著呢?真是不成体统!”圭真站起来,抓著璟的尾巴,把他一把丟到了自己肩上,严肃地说,“这男女有別的道理,你们这小屁孩也是时候该接著这个机会学习一下了。” “是是是,男女有別,那去別人赴宴不能空看手的道理你参透了没有?”璟顺势抓乱他的头髮,“你给流儿准备的礼物呢?你不会什么都没带吧?” “呵呵,你觉得可能吗?你圭真哥是那种这么吝嗇的妖怪么?以前我哪一次是空手来的?”圭真在身上摸摸索索,“矣?东西去哪了?” “空手倒不是空手,可送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流儿著手指头,回忆起圭真之前几次送给她的礼物,“从扎手扎眼睛扎屁股的发霉地鼠皮,到表面坑坑洼洼、像是在路上隨手捡的小石头”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还有吃进嘴里会『跳”的果。”璟补充道,“一点都不好吃,蹦的我牙疼。” “你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懂什么!那都是很稀罕的东西好不好!”圭真马上辩解道,“我送的地鼠皮可是我家仓库里最好、最厚的一块,要是拿去做成袄子穿,哪怕去再怎么天寒地冻的地方都不会冻著!” “那块你说的『小石头』,里面藏著一种只会在石缝中生长的植物种子,哪怕上万年过去,你只要每天给它浇一滴水持续十天,它就能重新发芽、开结果,它代表著我们地狼一族世世代代自强不息、坚韧不拔的精神!是很有寓意的东西!” “还有那种吃起来好像会『跳”的爆炸,那可是我们从神民那里交易来的果,放在以前商路不流通的时候,那都是地狼族长家小孩才能吃的零食!”圭真说,“这礼物可都是你圭真哥精挑细选出来的,代表著我的『拳拳真心』啊!”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故意披著地鼠皮出门、在房间里给一块石头浇水等它长出草、吃地狼小孩爱吃,但蹦得我牙疼的爆炸果啊!”流儿大声说,“这难道还不算奇奇怪怪的东西嘛!” “唉,果然跟你们这小孩子解释就是白费口舌,等再过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之后,就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多珍贵了。”圭真翻找了半天,终於从兜里找出了一个布包, 隨手丟给了流儿,笑眯眯地说,“不过一码归一码,今年的礼物你肯定喜欢——只要你有姑娘家应该有、正常的审美。” 流儿带著怀疑的心情拆开布包,却惊喜地发现里面包裹著的,竟然是一条造型非常精美,在烛光下透出深红色光芒的红宝石项链。 “哇!这个好好看!” “呵呵,好看就对了,纯度这么高的宝石,就算在地下也很难找到,这可是精品中的精品。”圭真看著流儿双眼放光,对这串项链爱不释手的样子,满意地微笑道,“很好, 小流,懂得欣赏饰品就说明你还有救,跟小璟这种傻了吧唧小屁孩有区別,这是成熟的象徵啊!恭喜恭喜。” “切。”璟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这不是很清楚流儿更喜欢什么吗?之前还送她那些破铜烂铁做什么?” “废话,你以为这么贵重的宝石里我家里遍地都是吗?知道我了多少钱吗?”圭真也压低声音,“要是次次来都送这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哥哥我回去要靠吃泥巴活了!” “你果然是故意送便宜货给她!” “嘘,嘘—” “好看吗?我戴著合適吗?”在这两个傢伙嘀嘀咕咕的时候,流儿已经戴好了项链欢喜地展示给他们看一一毕竟是姑娘家,在这么精美的饰品面前,流儿自然也不能免俗。 “好看好看,很適合你。”圭真竖起大拇指,“戴上我送的项链,你就是九尾狐小公主!” “哈哈,谢谢你圭真哥,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喜欢的礼物!”流儿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顺便补充了一句,“璟你的送礼物我也很喜欢,可以排第二!” 在表达完感谢后,流儿就不理他们了,坐回了梳妆檯前,对著铜镜里的自己喜滋滋照了又照,哼起了小曲儿。 “你送了什么礼物给她?”圭真小声问,“夜明珠还是其他宝石?” “是刺绣。” “刺绣?喔,就是那种手艺很好的裁缝绣的『画”对吧?我听说那也是价值连城的·—” “不,是我自己绣的。”璟补充道,“布和针线都是我娘给我的,一点钱没。” “.该死的。” “所以小流都会学会化形的法术了,你怎么还不会呢?”在流儿家的屋檐下,带著璟离开流儿“闺房”的圭真,看著院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们,喝了口茶,问道,“作为启先生家的好大儿,这都马上要一百岁了却不会化形,这是不是太丟你老爹的脸了点?” “谁跟你说我不会化形的?”璟喝了口蜂蜜水,“我和流儿一样,四十几岁的时候就可以变成那种长著一根尾巴的人类了,其他同伴要做到这种程度,可是要六十岁呢。” “四十岁就会了?真的假的?”圭真怀疑他在吹牛,“像我这种天才地狼,可是也要到七八十岁,才能变成不长毛也不长尾巴的人呢。” “別拿你们地狼一族的法术天赋,跟我们九尾狐比好不好。” “那你既然会了,怎么不用?” “爹娘不让唄,流儿也被提醒过类似的话,可能是怕我们骄傲自满什么的吧。”璟耸耸肩,“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们其实私底下已经偷偷学会不少法术了一一我是指除化形之外的。” “那这是要等著正式上了学堂,悄悄惊艷所有人啊?” “哼,学法术是为了自己,谁会为了炫耀才去学法术?” “你这小屁孩,怎么说话这么臭屁呢?”圭真弹了弹他的脑门,“性格如此恶劣,小心长大了没有姑娘看的上你。” “说起这个,你之前来我家的时候,我娘问你有婚配了没,你怎么打哈哈混过去了?”璟问,“你不会是打算偷偷成亲,下次带著妻子来惊艷所有人吧?” “你还敢提啊,不知道说起这事儿我就烦吗?” “你们镇上没有姑娘看得上你?”璟好奇道,“你不是总吹你是地狼贵族吗?这是落寞了?” “你说反了,不是没人看得上我,是打从我成年那一天起,我家院里几乎每天都有媒婆、家族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来串门,说是要给我介绍镇上的、隔壁镇上的、隔壁隔壁镇上的黄大闺女。”圭真无奈地说,“搞得我现在是有家都不敢回,烦得要死。” “你看不上那些黄黄色大闺女?”一百岁都还没到的璟,对这方面了解有限。 “也不是看不上,姑娘都是好姑娘,单纯是我现在还没打算成亲。” “为什么,成亲不是好事吗?” “我没说成亲不是好事,但在那之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圭真认真地说,“比如完成振兴地狼一族的夙愿———“ “你觉得我会信吗?” “..—好吧,是因为我还没有完成把十界上下全都游歷一趟的梦想啦。”圭真更正了说法,“我要是在那之前成亲了,我爹、我娘、我丈人、丈母娘、还有我妻子不让我出远门了怎么办?” “那你去找一个跟你有相同梦想,也喜欢去地上的瞎逛的妻子不就好了?” “哪有这么简单!像我这样不爱在地下呆著咳咳,我是说,像我一样志存高远的地狼只是少数,尤其是姑娘家,那都是从小被教育要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圭真望著天, 有些感慨地说,“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啦,我要走的路,必然是一条荆棘丛生、危险遍布的漫漫长路,自愿选择了这条道路的我,又怎么会奢望找到一个真正懂我,和我情意相投、 比翼双飞、白头偕老的姑娘呢” “那我祝你不要被其他界的厉害妖怪当成零食吃掉。”璟打断了他越扯越远的磅叻, 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蜂蜜水,“虽然没有姑娘看得上你,但你死了,你爹娘肯定还是会很伤心的。” “我都说了不是没人看得上我!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第383章 夜宴 第383章 夜宴 青丘之国,夜晚。 星辰点点,一轮巨大圆月低悬在夜的上空,近的仿佛触手可及。 那明亮澄澈的银辉洒满了庭院,仿佛连青砖缝里新抽的碧草都被压得伏了身子。 作为距离月亮最近的几个空间之一,青丘之国的夜晚大都如此,皎洁的明月恍如白日,行走在这片大地上的行人甚至不需要藉助灯火的光亮,也能够清晰视物。 更论,今日还正好是难得的满月之夜。 “来来来,让一让让一让,秘制蜂蜜烤鸡来咯!”背后生有一对羽翼的年轻帮厨,端著几大盘烤的香喷喷的鸡肉从席间灵巧地飞过,为院子里的每一桌依序上菜,“这是我们大厨的拿手菜,诸位天狐大人都尝尝!” 因为知道今晚前来赴宴的客人很多,所以流儿的父母特意联繫了一位熟识多年好友, 来帮忙负责今天的晚宴。 这位大厨並非九尾狐一族的成员,而是一只长得胖胖的“狸力”,据说他精通青丘之国各大菜系,就连狐王以前都吃过他做的烤鸡。而他的帮厨兼弟子则是一只声音很好听的灌灌,不光上菜很利索,报菜名的调调也跟唱曲儿似的。 也是在这对师徒的辛勤劳动之下,这开席到现在一个时辰都还没到,桌上就已经是碟子堆碟子,上满了五八门的各种菜餚。 “来,璟儿吃点鸡。”同桌一位辈分挺大,可实际上只大了他三百来岁的小姨,很热情地夹菜给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多吃呀。” “谢谢姨妈。”璟忍住了打饱隔的衝动,礼貌地感谢道。 平心而论,他绝对是这一桌“妇女”们围坐的桌上,吃得最多的一位。 毕竟这些流儿家的亲戚们很多都是几年、甚至十几年没见过面了,此次好不容易借著流儿的百岁宴聚在一起,彼此间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以至於从开席前到现在,从家长里短、童年趣事到相夫教子的话题,那真是聊都聊不完,就连璟身边自己的娘亲也加入了她们(就像这些流儿家的亲戚都认识璟一样,璟的母亲她们自然也很熟),席间动不动就是一阵“咯咯咯”的欢笑声,大家都忙著聊天敘旧, 压根没工夫吃菜。 而其他几桌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其中最为热闹的要数流儿的父亲、璟自己的老爹,还有圭真所在的那一桌。 “来!各位天狐前辈!”圭真不知道第几次端著酒杯站起来,又发起了新的一轮敬酒,“在这个满月的美好夜晚,希望我们两族之间的情谊,就像我和启先生之间的师徒情分一样,可以天长地久!来!晚辈敬各位前辈一杯!” “来,喝!”同桌的男人纷纷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一大概也是怕他喝多了,落座的时候,璟的老爹还轻轻拍了拍圭真的肩膀,轻声提醒他少喝点。 自开席之后,类似这样为了敬酒而找的理由(比如“为了庆祝流儿的生日!”、“为了感谢启先生对我的教诲!”、“感谢泯竹前辈(流儿的父亲)邀请我来参加这场百岁宴!”),在圭真这儿就好像是取之不竭一样,总是能一个一个的往外蹦。 不仅如此,他还拎著酒壶跑到各桌敬酒,热情地好像他不是今天席间“唯一的外族客人”,而是流儿父亲特意请来,专门负责炒热气氛的演员。 “那个地狼一族的小伙子真有意思。”璟这一桌上,流儿家的一位亲戚笑道,“我以前就听说过他们喝酒很豪爽,不过没想到这祝酒词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真不愧是地狼使团里的成员,鬼灵鬼灵的。” “既然你对人家小伙子这么满意,要不要乾脆把你家嫣儿介绍给他?”另一个亲戚打趣道,“我看他的发色,好像是地狼贵族才有的顏色,嫣儿要是嫁过去了,可就成了贵族家的夫人了呀。” “也行也行,不过他们得约定好一年在地下住,一年在地上住才行,不然我不方便我去抱孙子,哈哈哈。” 在席间又一次响起妇女们的笑声中,璟只是默默地听著她们的对话,看著席间客人们你来我往的敬酒、閒聊。 虽然他也发自內心地喜欢这种融洽的氛围,可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也不並准备跳下座位,和那几只在席间跑动的小狐狸们一起玩闹。 这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虽然流儿家亲戚们之间的感情,在將“同族之情”看的无比重要的九尾狐一族中,也属於算是相当不错的,更別提还有圭真这样的傢伙到处敬酒炒热气氛,可这样快乐的氛围,恐怕很难一直维持到午夜时分的到来。 毕竟·—这可是百岁宴。 在这些年里,伴隨著年纪的增长,被父母带著参加过不少次同族表哥表姐百岁宴的璟几乎可以肯定,所谓“为了庆祝孩子年满百岁”的百岁宴,在那表面上美好的寓意之下, 恐怕还藏看另外一层“特殊”的含义。 要知道,除了二十年前璟和流儿参加那场,同镇子的玩伴“无忧”的百岁宴以外,几乎每一场他参加过的百岁宴,席间的气氛都必然会隨看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凝重。 直到午夜过后,当寿星走出房间,在父母的陪伴下来到席间感谢到访的宾客们时,气氛才会恢復正常,大家对著主人家该祝贺的祝贺,该恭喜的恭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璟並不清楚,这种使得气氛逐渐凝重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在午夜时分来临以前,席间那些大人们,尤其是今晚主角的父母,他们望向宅子,眼中透露出的那种担忧却是做不得假。 他们就好像是在担心,那个今晚因为百岁宴的传统,必须等到午夜过后才能走出房间的寿星,会遭遇什么“不测”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呢? 且不论这是青丘之国最强大、最团结的九尾狐一族的镇子,寿星也无一不是健健康康、能跑能跳的孩子,不过是过个生日而已,能出什么意外呢?更別提他参加了、见证那么多次百岁宴,就没有哪次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的。 怀揣著好奇,璟曾经试图从自家爹娘这里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无果,无论是以学识著称的父亲还是素来疼爱自己的母亲,他们对这件事的回答只有一个,那就是百岁宴对於每个孩子来说都是很重要,也非常值得期待日子,是一件毫无疑问的“好事”。 至於流儿那边收穫的结果也差不多,甚至今天早上见面的时候,璟还悄悄问她,前一夜她的双亲有没有特意向她交代过什么事。 可流儿却摇摇头,表示一切正常,父母只是反覆提醒了她几次,作为百岁宴主角所需遵守的一些最基本的礼仪而已,就忙著布置家里去了。 “你还好么,流儿?”璟望向流儿家宅子里,某一间隔看窗户正透出微微光亮的臥房,暗暗想著。 深夜时分,那轮圆月依然悬於夜空,月光洒在院中每一位客人的脸上,將他们的脸色映照的有些苍白。 此时距离午夜,已经过去將近一刻钟了,而流儿的双亲,则是在午夜到来前的一刻钟左右,结伴走进了女儿的闺房。 他们还没有出来。 而院子里现在的气氛,跟璟此前预料的几乎是完全一致,原本席间热闹的氛围已经荡然无存,大人们的表情大都十分严肃,没有人吃菜也没有人敬酒,不是皱眉望著天就是凝视著流儿家的宅子,安静得恐怕针掉在地上的动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璟旁边年轻的小姨,有些沉不住气地压低声音道,“不,不会是真出什么事了吧?我记得流儿这孩子打小就聪慧,学什么法术都是手到擒来——” “別乱说!”小姨旁边的中年女人低声喝止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在这死寂到让人感觉有些压抑的氛围中,时间继续一分一秒的流逝,就连璟的母亲也一脸愁容地望著宅子紧闭的房门,不知在想著些什么。 终於,在眾人盼星星盼月亮的目光中,宅子门突然从內被人推开。 然而,大家还没来得及鬆一口气,却发现出来的並非流儿一家,而是只有流儿父亲一人一一璟从来没有看过这位记忆中总是笑呵呵的伯父脸上,出现过这么严肃、凝重的神情。 他甚至没有安抚其他客人意思,一出门就直奔自己的那一桌,在璟父亲的耳旁,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在短暂的交流过后,璟的父亲马上起身,隨著流儿父亲一起快步走进了宅子,一同跟进去的还有流儿的大伯和爷爷、外公等家中的父辈,使得那一桌人一下少掉了三分之一。 璟见势不妙,也想一起跟看进去,却被母亲抓住小手,用眼神制止了他,示意他老实待著。 “不,不会吧不会吧”年轻的小姨看著再次关上的房门,还有小院里所有客人难看到无以復加的脸色,嘴唇颤抖地嘀喃看。 一旁同样脸色苍白的中年女人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把將她拦在怀里,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慰她,还是为了安慰自己。 “璟儿哥,是,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就在这个院中气氛跌至谷底的时候,一只小狐狸来到璟的身边,很小声问道,“我看爹爹和娘亲的表情都好奇怪—” “別担心啦,可能只是你流儿姐姐终於盼到了百岁的生日这一天,实在太开心,正在房间里打滚呢。”璟认出了这是流儿的表妹娟儿,装作没事人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宽慰道,“我没记错的话,娟儿你还第一次来参加百岁宴吧?” “这倒是————”娟儿疑惑道,“所以百岁宴都是这样吗?” “当然啦,毕竟对每一只九尾狐来说,百岁宴都是自己『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嘛, 別说是开心地打滚,还有因为太激动,直接晕过去了的傢伙”璟一边忽悠著只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一边抬头,偷偷望向圭真那一桌。 果然,那个刚才感受到气氛不对,一直在东瞄西看的地狼青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圭真这傢伙,这是偷摸著看热闹去了么?”璟暗暗想著,又看了看身旁探头探脑的娟儿,忽然心生一计。 “好啦好啦,流儿姐再有一会儿就出来了。”璟说,“小孩子不要乱跑,我带你回你娘亲那儿吧。” “璟儿,你去哪里?”璟才刚跳下去,身后立刻响起了娘的声音。 “我送娟儿回座位!”璟立马举起了娟儿的手。 “.”娘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是没有开口,转身安慰起了身旁一位正低头拭泪的女子一一璟认得她,是下午送他玉佩的那位流儿善良的姨妈。 “你还平安吗,流儿?” 璟牵著娟儿的手,朝著她的那一桌走去时,在心里无声地问道。 璟一路鬼鬼崇崇地绕路来到后院,果然就看到流儿窗外的地上,正探出一颗“英俊的脑袋”,明显是在偷听一一九尾狐城镇的大部分地方都设有类似“禁止使用土遁法术”的禁制,不过流儿家种著各种草的后院,似乎是並不在受限的范围之內。 “我就知道你在这。”璟蹲在那颗脑袋旁边,轻声道,“在九尾狐的镇上用土遁法术,你不怕有人找你麻烦?” “怕什么,我可是正儿八经受邀来的客人。”圭真也压低声音,“我也是为了关心小流才来的好吗?” “所以钻到地下的意义是什么?” “你没听说过么?我们地狼族有一个词,叫『地下有耳”。”圭真说,“我只是在践行传统罢了。” “那你听到什么了?” “有人在哭。” “流儿么?” “不,是伯母。” “柜山,有兽焉,其状如豚,有距,其音如狗吠,其名曰狸力。” 《山海经·南山经》 第384章 死寂 第384章 死寂 “伯母在哭?”璟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为什么?” “不知道,我溜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哭了。”圭真探出地面的脑袋摇了摇。 “那流儿呢?”璟快步走向墙边, 原本还勉强算是镇定的他,在听到伯母正在哭泣的消息后,之前悬著的心,好像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 “好像是没听见她的声音。”圭真说,“启先生刚才也进来了,不过他顺手给房间上了隔音法术,搞得我几乎听不到他们之间谈话的內容。” 应该说要感谢小院里此时古怪且压抑的氛围,让他们俩能趁机摆脱在场那么多“天狐前辈”们的关注,潜入到流儿家后院,躲在这儿“听墙角”。 也正如圭真所言,在父亲法术的作用下,哪怕耳朵几乎已经贴著墙壁的璟,此时也只能听到里面有人在窃窃私语討论著什么,以及偶尔响起的啜泣声而已一一他甚至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伯母的哭声还是流儿的。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璟忧心地看向头顶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思考中要不要用爪子捅个小窟窿出来,破解一下老爹的法术。 “所以,你们这个所谓的百岁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作为这场宴会的实际参与者,很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圭真终於找到了能询问这事儿的傢伙,“一开始我还觉得挺正常,跟一般的生日宴没什么两样。可吃著吃著大家就渐渐不说话了,酒也不喝了,一副心里有事儿的模样。” “尤其是伯父和伯母,虽然一直在招待客人,但我在席间已经好几次看到他们担忧地望著小流的房间,或者出神发呆的样子了。”圭真说,“还有,虽然叫百岁宴,可宴会举办时间却故意选择百岁生日的前一天夜里,而且寿星在午夜到来前还不能出房门.这又不是办成亲的喜宴,青丘之国有哪个种族的生日宴会是这种办法?以前小流过生日的时候不也都正正常常的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认为百岁宴有问题的也不只有你一个。”璟低声说,“我和流儿都怀疑过,百岁宴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像是这样气氛诡异的宴会我们也都经歷过很多次—但是没用,我们只是小孩子,大人们不愿意说,我们又能去哪里弄清真相呢?” “那你们参加过的百岁宴,最后也都会发展成这样?”圭真一脸古怪地问,“寿星的直系亲属全都关切地跑去寿星房间里问候,还哭哭啼啼的,只留下一大票的亲戚在院里发蒙?” “不,只有这次是这样。正常来说到这个时候,寿星已经变成狐狸的原型,坐在父亲的肩膀上走出房间,去院子里给客人们敬酒,表达谢意了。”璟沉声道,“所以我才说,可能是出事了。” “狐狸的原型?”圭真眉头一挑,“这也是习俗?哪怕她今天一天都保持著化形之后的样子?” “算是吧。” “可是能出什么事呢?” “谁知道!” 就这么,这颗探出地面问东问西的“脑袋”,和越来越烦躁、焦急地在原地打转的小狐狸你一言我一语地嘀咕著,討论著今晚这场宴会中的种种“怪象”。 可是无果,时间渐渐流逝,不光他们没能討论出什么所以然来,房间里的人也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就在璟再也无法忍耐,准备给窗户开个洞的时候,他们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动静。 “这是又来了一个听墙角的么?” 他们同时转过头,看到的却不是想像中,和他们一样做贼心虚、鬼鬼崇的身影。 那道身影完全是正大光明站在流儿家后院的围墙上,低头俯视著他们。 皎洁的月光落在它美丽的皮毛上,仿佛能够反射出银白的光亮一般,无论是那九条在夜色中晃荡的长尾,还是那对深青色的眸子,都足以反映出它的身份。 一只成年的九尾狐。 璟仰头望著这只不明身份的狐狸,就在他的目光聚集到狐狸眉心处,那道相当明显的暗红色印记的时候,他忽然愣住了。 而圭真的反应比他要更快一些,几乎是看到了那只狐狸的瞬间,他便解除了土遁法术,从地里跳了出来,將身边还在发呆的璟一把扔到了自己的肩上。 或许是因为这是九尾狐的城镇,圭真並没有直接现出自己地狼的原型,可他半躬著身体站姿和指尖悄悄冒出的利爪已经表明了,此时的他正在防备、警戒著这位居高临下的“天狐前辈”。 应该说圭真的警惕是有原因的,毕竟成年的九尾狐几乎不会以现出原形的状態在城镇里活动, 对方这么做必然是怀抱著一些特殊的目的一一就好像自已和璟没法仅靠这幅样貌辨认出它的真实身份一样,有些时候解除化形,未尝不是一种隱藏自己身份的手段。 然而,这只突然出现的成年九尾狐似乎是没有继续这种相持状態的打算,在和他们各自对视了一下后,它便灵巧地跳下了围墙,朝著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信心,以至於根本不把我和小璟放在眼里么”在对方这幅目中无人的態度下,圭真保守地退后了半步。 可也是在这时,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的圭真,突然在那只靠近他们的九尾狐身上,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气味。 “您你是”圭真看著那只狐狸,有些不確定地小声问道,“雾月前辈吗?” “是我。”正在圭真做好了对方不会搭理自己的准备时,那只九尾狐居然点了点头。 “真的是霽月前辈吗?”他背上的璟皱著眉头,一副想通了什么,又想不太明白的样子。 或许是为了回应他们,这只成年九尾狐在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便摇身一变,一下变成他们记忆中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这,雾月前辈您怎么来了”儘管知道对方显然不是为了来吃这顿百岁宴的圭真,还是有些意外地问道。 雾月,是这座九尾狐聚落中,族长霖月的亲弟弟。 他平时深居简出,很少跟人交往,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待在家里,以至於镇上的很多孩子仅仅是知道他是个有些不好相处的长辈,对他的了解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而这样的一位前辈,却和地狼一族的青年圭真有些渊源一一圭真的老师曾经在五百年前,受到过一族中代表身份前往地狼一族镇上的雾月和他后来的妻子、如今已经去世的“鸞”前辈的指点。 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係,二十年前初次到访这座九尾狐镇子的圭真,曾特意前去拜访过一趟雾月前辈,当时隨行的就有璟和流儿,这一来二去之下,他们也就算是相互认识了。 只是说来惭愧,在这儿二十年里,虽然大家都住在镇上,可璟和流儿少数几次正儿八经地去雾月前辈家拜访,基本都是与每五年一次跟著隨地狼使团到来的圭真一起,这个晚辈当得实在是不怎么“称职”(主要是前辈的话实在太少,看见他们俩小孩上门拜访也只是会拿出米饼来招待他们而已,要是没有圭真从中缓和气氛,他和流儿就只能从头啃米饼啃到尾,实在是有些尷尬)。 “泯竹的女儿还没有出来,对么?”雾月选择用问题来回答圭真的问题,对於他们俩为什么会鬼鬼票票的蹲在这里的事儿,倒是没有过问, “呢,目前是的——”自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圭真,做贼心虚地想要挠挠头,却一把挠在了璟的后背上。 “看来是出事了。”霽月看著那扇紧闭的窗,眯了眯眼睛,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想到, 竞然真的会再度发生这种事— 或许是因为他们说话的动静有些大了,圭真都还没有提出疑问,他们身后那扇窗户,就先被里面的人推开。 “圭真?璟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推开窗户查看的,是璟的父亲启。 然而,表情凝重的启还没来得及斥责两位小辈,他们身后的雾月前辈便先上前一步,来到了窗边。 “雾月前辈?”启见状一愣,似乎是完全没有料想到今晚並未受邀的雾月,也在这小小后院之中,甚至还是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 “您来是为了—”可启到底是聪明人,在短暂的错愣后便明白了什么,立刻压低声音道,“刚才出了点事,前辈。” “嗯,先看看再说。”雾月只是朝里看了一眼,便直接从窗户外翻了进去。 一旁的启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去,轻声在前辈耳边快速说明著什么。 不同於雾月前辈的待遇,圭真和他肩膀上的璟就这么被“遗忘”在了窗外,完全无人在意他们的存在与否。 不过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他们也没心思“求关注”了,在对视一眼后便由圭真迈著小碎步来到了窗边,小心翼翼地朝里探头探脑地望去。 璟的脑袋刚探进去,目光就立刻投向了流儿的床。 此时仍然维持著化形状態的流儿,正双手抱膝地坐在床上,呆呆望著突然进来的雾月前辈,虽然眼神是有些茫然,可比起她身旁双眼红肿的伯母,和屋里其他愁容满面的大人们,状態反倒是显得还不错。 “万幸流儿没事。”虽然还没有掌握现在的状况,但看到流儿至少没有受伤,也没有昏厥、失去意识的样子,璟还是由衷地鬆了口气一一老实说,之前在听说伯母哭泣的消息时,他的心中已经不受控制地闪现而过好几个非常糟糕的画面了。 而比起长舒一口气的璟,一旁同样將目光投向流儿的圭真,表情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他从头到脚上下左右地打量著流儿,脸上写满了奇怪,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雾月前辈来到了流儿的床边,將自己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了流儿肩上一一也不知是为什么,在看到雾月前辈的那一刻,伯母的脸上是闪过了一抹类似绝望的情绪,好像前辈的到场没有並让她安心,反倒是终於认清了某个她不想、也不情愿要认清的事实一般。 或许是因为雾月妖力的缘故,一道暗红色的,和他本人,以及已故的弯前辈的眉心处一模一样的印记,很快於流儿的眉心缓缓浮现。 “啪”的一声,流儿外公手里的茶盏落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死一般的寂静,隨著越来越明显的那道印记一起,在小小的房间里慢慢地扩散,蔓延。 无论是茫然的流儿,还是哭泣的伯母,脸色惨白的伯父,屋內的其他长辈,已经面色凝重的启和窗外目睹了那道印记出现全过程的璟和圭真。 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包括凝望著梳妆檯上那面,面朝向她的铜镜在內的流儿,所有人都凝视著那道暗红色的痕跡。 “那是什么东西?” “流儿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雾月和弯前辈眉心的印记,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璟很想大声地询问这些平日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很希望有人可以给他一个答案。 可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下,他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就连他这样没什么阅歷的孩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些大人脸上浓浓的绝望之色。 “流儿会死吗?”就像是所有被嚇到的孩子一样,璟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了。 “別害怕,孩子。”在这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气氛中,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会是雾月前辈,说的甚至还是一句很不符合他性格的安慰,“我们都在这里。” 流儿看著他,没有说话,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 “所以,流儿她真的——”启站在雾月的身后,低声问道。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雾月鬆开了手,流儿眉心处的那道印记也隨即褪去,“千百年以前,曾经发生在我和弯身上的事,终於又一次—” “启,雾月前辈。”流儿的大伯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看了窗外的圭真和璟一眼, 压低声音提醒道,“有外族人在场的时候说这件事,是否有些—” 雾月闻言,也看了一眼窗外的两人,但却没有表態,只是平静地对流儿的父亲说了一句“你女儿的事,你来做决定吧,泯竹”。 但流儿的父亲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紧紧握著女儿的手,神情悲悯,未置一词。 眼看著流儿父亲已经无心主持局面,启只好来到窗边,准备让他们离开。 “爹————”璟还没等他开口,便用很低很低地声音问,“流儿她到底是怎么了?” “流儿她会没事的。”启错开了他的目光,有些答非所问一般地回答了儿子的问题,“总之这里不方便你们继续待著,先跟著圭真回去吧,爹爹还有些事情要和雾月前辈聊一下。” “启先生”圭真也压低声音,“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刚才看小流,感觉她身上的妖气好像——” “不,圭真,不要再说了。”启摇头,“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跟你解释的,但不是现在你知道的,有些事先生说了也不算“事已至此,乾脆就让他们进来吧。”启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身后流儿房间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高大健壮,蓄著鬍子的男人走进了房间,在环视了一圈眾人的脸色后,淡笑著望向窗外圭真肩上的小狐狸,说道:“有璟儿在,我想流儿也能自在些,不是么?” “族长?”启回头,看著那个男人,惊讶道。 第385章 一族的秘密 第385章 一族的秘密 “原谅我的不请自来,泯竹,清(流儿的母亲)。”男人带上了门,对流儿一家说道,“路上有些匆忙,没来得及提前和你们打招呼。” “不,族长没事的。”流儿的父亲看到男人到来后,算是强撑著起身,说道,“您坐,我去泡杯茶—” 走进屋子的这名中年男子名为霖月,是这座九尾狐镇子上,由狐王亲自指定、认可的管理者。 儘管以他目前的地位,用“镇长”来称呼或许会更合適一些,但镇上的居民们,还是更习惯用过去聚落时代的流传下来的、代表著血脉之情的“族长”一词来称呼他,以表对他拥戴之情。 可以说,霖月族长也许並不是这座镇子上道行最高深、最强大的九尾狐,但却一定是镇里最受爱戴的九尾狐。也因为他的平易近人,镇上的所有孩子总是无视辈分,相当亲切地称他一声“族长大叔”。 “不,你坐吧,做父亲的,当然是要陪伴在女儿的身边了。”族长侧目看向另一旁流儿的大伯,客气地说,“好久不见了啊,泯兰。” “啊——是啊,好久不见,霖月前辈。”居住在另一座镇子上流儿大伯,没想到这位德高望重的族长竟然还认得只见过几面的自己,有些意外地说道,“您此行来—也是为了流儿的事?” “是啊,我刚和地狼使团的代表聊完,正在院子里赏月来著,结果收到了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了一一毕竟也是我从小看著长大的孩子嘛。”族长微笑著和他握了握手,“你不常来我们这儿,可能不知道外面的这位来自地狼一族的圭真小哥,是一位非常优秀且善良的年轻人,我非常欣赏他: 至於璟儿,他是启的儿子,也和流儿一样,是我从看著长大的孩子。” “换言之,他们一个是我的客人、后辈,一个是我所疼爱的、从小在镇上长大的孩子。”族长顿了顿,“所以有些事,我认为让他们知道,也无妨。你觉得呢?” “既然霖月前辈也这么说,晚辈当然没有意见。” “多谢,那么”族长对著窗外那两个探头探脑的傢伙,招了招手,“你们俩也別绕路了, 就从翻窗子进来吧。” “感谢前辈!”找到了靠山的圭真立刻带著璟,轻盈地翻进了流儿的房间。 该说不说,或许是因为族长长著一张一看就“不怎么严肃”的脸,而且说话的时候总是面带笑容,所以在他进来之后,屋內原本紧张、压抑的气氛也值总算是多多少少缓解了一些。 在族长的安排下,屋內眾人各自落了座, 流儿的父母守在她的身边,璟和圭真坐在床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屋里的座位有限,所以璟还是蹲在圭真的肩头),璟的父亲启和其他几位流儿家的长辈坐在同侧,至於自从族长到来后,就没有再说过什么话的雾月前辈,直接被安排坐在了兄长的身边,也算是房间里正对著门的“主位”上。 璟刚一坐下,就挤眉弄眼地想跟流儿对个眼神,好確认一下她的状態,可惜流儿大多数时候都呆呆地看著地板,似乎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眼色”。 “首先,让我来说明一下,关於在流儿身上发生的事。算是给流儿、璟儿,还有圭真做个解释。”族长说,“我会说的儘可能简略些,如果有出错的地方,就请启和雾月来帮忙纠正。” “如你们所见,”族长开门见山道,“现在的流儿,变成了一个人类。” 圭真闻言,並没有说什么,只是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流儿一眼。 而床上的流儿依然是那副表情,看著无悲无喜的,也不知道是被嚇到了,还是麻木了。 最莫名其妙的,只有这里道行最浅,也非当事人的璟。 “流儿变成了人类?所以呢?大家化形的样子之后的样子不都是人类吗?”璟有些茫然地想著,“族长大叔在说什么?” “你可以用我们一族的力量,再去看一看她的状態,璟儿。”察觉到了他困惑的族长提醒道。 璟先前看到流儿这幅样子时,他满心的担忧,以至於根本就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只是单纯的认为流儿不过是没有解除化形的状態而已。 然而这一次,当璟调动起体內的法力,用那对九尾狐一族天生拥有的、能够看穿一切化形偽装的深青色眸子,再一次认真地看向流儿时,他终於察觉到了一个让他感到难以置信的事实。 “流儿的身上没有任何化形法术的痕跡——.”璟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她,她从狐狸变成了一个.——一个.——” “一个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族长点了点头,“不是由妖怪化形出来的『人』,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流儿这是生病了吗?”沉浸在“流儿变成了一个人”的事实中的璟,有些语无伦次地问这也是没办法的时候,毕竟年幼的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人类,只是听长辈、还有圭真说起过,青丘之国的人类基本已经死光了,他们都住在一个名为“人间界”的遥远空间的事。 以至於他也说不清楚,到底“原来『人”就是这样的”和“流儿居然变成了一个人”其中的哪一件事,更让他感到茫然和惊讶了。 长辈们之所以那样的惊慌,竟然是因为流儿变成了人? “生病啊——或许这么理解也没有错吧。”族长平静地说,“不过更贴切一点说法是“诅咒”,一种会让九尾狐变成人类的诅咒,在流儿身上发生了。” “可您是认真的吗,霖月前辈。”圭真问道,“我自认平时也有些见识,可是会把妖怪变成人的诅咒我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也很希望这不是真的,但事实已经摆在你的眼前了,不是么?”族长说,“至於你为什么没有听说过这件事,这是我们九尾狐一族的秘密一一每一位成年的族人其实都知道这件事,但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族人,我们很默契地选择了保持沉默,以至於知道內情的外族妖怪少之甚少。” “那—这是谁干的?”圭真有些难以理解,“小流还这么小能得罪谁?是伯父伯母的仇家做的吗?” “不,这跟他们一家没有关係。”族长摇头,“从第一位被诅咒者,到现如今的流儿,这种诅咒在我们一族中已经延续了数千年。” “整个种族都被诅咒了?!”圭真震惊道,“谁能做到这种事?” “这是一个谜团,圭真。”族长说,“包括解析术式、反向溯源、拷问可疑的妖怪在这几千年里,任何你能想像到的方法我们都试过了,但我们失败了,无论是寻找凶手,还是寻找解开诅咒的方法,我们都没有取得任何的成果。” “那流儿之后会怎样?”璟吞了吞口水。 “在明天午夜时分到来的时候,她就会恢復原状一一诅咒第一次发作的时间点,必定是步入百岁的那一日。”这句话,族长是看著流儿说的,“原本是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而下一次发作的时间是五十年后的今天,再下一次则是百年,以此类推。” “也就是说,流儿每过五十年,就会像是这样—额,变成人类一次?” “嗯,可以这么理解。” “没有了?就这样?”或许是因为见识少,璟觉得只是这样的情况——好像还不值得让长辈们这样忧心吧? “当然不只是这样。”一旁的雾月摇摇头,主动说道,“被诅咒者在变成人类之后,会变得很虚弱,不仅肉体的强度、灵力水平无法和妖怪比较,甚至在人类中也是最弱的那一档,这代表著在那一天里,她完全无法使用任何法术,自保能力接近於零。” “而且当被诅咒者死去、再次投胎返生之后,一定会变成人类,而且大概率会从人间界降生, 往后的每一世皆是如此。”雾月顿了顿,“以及,当他们转生为人类之后,每一世———“ “就说到这里吧,雾月。”族长打断了雾月没有说完的,也是令一旁流儿双亲脸上忍不住又增添几分痛苦的那半句话,“听到这里你们应该明白了,来生的事暂且先不论,就流儿现在的状態来说,诅咒带给她的真正威胁,还是那这五十年一次的“变人”现象。” “变成人类之后所带来的虚弱会使得她很容易遭到其他妖怪,或者仇家的.”圭真几乎是立刻就明百了族长话中的深意。 “是的,所以无论是流儿,还是在场我们的都要做好准备,这会是伴隨她一生的弱点,和一个无法抹去的隱患。”或许是因为有孩子在场,也许是顾及到流儿双亲的感受,族长刻意没有太详细地说下去。 “前辈您刚才说,这种诅咒已经在天狐一族中持续了数千年之久,那是否意味著诅咒的延续——和血脉有关呢?”圭真看了看一旁面如死灰的流儿双亲,觉得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目前没有证据能表明,诅咒的出现和血脉有任何关係一一被诅咒的父亲或者母亲可以生下健康的孩子,而被诅咒者的长辈、亲人中,也不见得就会发生相同的案例。”族长说,“最好的证明,就是我的弟弟,霽月。” “所以雾月前辈也是— “雾月前辈和他的妻子,弯前辈,都是这种诅咒的受害者一一他们在现出原形时,眉心处那道暗红色印记,就是来自於那个诅咒。”见雾月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对面的启帮忙补充道,“而关於被诅咒事件发生的规律,目前流传最广的说法是,这种诅咒只会在部分『天才”身上发生。” “这么一说,我记得我家先生说过不止一次,当年的雾月前辈和弯前辈,哪怕放在整个天狐一族中,都是一等一的天才”圭真皱了皱眉头,“这是一种针对天才的诅咒?” “嗯,不过其实也有另一种猜测,比如这些天才的天赋並非是天生的,而是诅咒带给他们的, 他们是因为诅咒的力量而强大。”启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正色道,“总之,因为被诅咒才会成为天才也好,因为是天才才会遭受诅咒也好,看到族人成为被诅咒的对象,都是我们所不情愿的。” 这也是我们一族虽然將成年的年龄设定为两百岁,但却故意设置了这样一场百岁宴的原因一一哪怕在过去青丘之国並不像如今这般太平,我们一族成年的年纪还是一百八十岁的年代也一样。”启解释道,“我们设立百岁宴的本来目的,比起为了庆祝家里的孩子成长为『少年”、“青年”,更多为了是提前筛选、確认被诅咒的个体,好提前掌握状况,將他们保护起来—“” “我很抱歉,璟,流儿,我知道你们很早就察觉到了百岁宴的问题所在,但我们总归还是希望,你们不要为这一天的到来而担惊受怕,所以哪怕过去你们怎么问,我都没法告诉你们实情。”启嘆了口气,“对不起。” “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或许泯兰前辈是对。”作为房间里唯一的“外族成员”,圭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作为地狼的我—真的不该知道这些真相。小璟也就算了,我该自觉点离开的。” “不,圭真你不需要有压力。我之所以向你透露这件事,也有我自己的打算。”族长说,“你也知道,我们九尾狐一族之中,这几千年来无论是得道成仙的前辈、还是学识渊博学者的数量,放眼整个青丘之国都是首屈一指的。” “可是,哪怕我们不惜代价地研究、调查了这么多年,在对诅咒的破解上却可以说是没有取得任成果。”族中沉声道,“因此这些年里,我一直在思考,有没有可能是在这种诅咒的理解上,我们陷入了某个误区,某个只有九尾狐容易陷入的误区,这才使得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在几十年前,我曾把这个猜想稟报给了狐王,也向他提议过,我们是否考虑藉助个別可以信任的种族的力量,请他们帮忙合力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或许会有新的思路。但是狐王答覆是,保护被诅咒的族人才是首要目標,暴露秘密的所需承担的风险太大,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族长平静地说,“我也承认,在这件事上我有私心,因为我的亲第第就是被诅咒者,我的第妹更是因此而死去..” “所以我比谁都希望,这种痛苦的轮迴可以儘早结束,也希望九尾狐一族的父母可以不用在孩子百岁的那一日、那个本该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感到提心弔胆,巴不得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族长看著圭真,“只是很遗憾。以我的立场,我不能把至族人的安危不顾,以九尾狐一族的名义去寻求其他种族的帮助,得到他们的意见。” “但这一次不同,这只是我个人的委託而已,圭真。”族长认真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过一会儿我想听听你对所谓『谊咒”的看法,从你个人的角度出发也好,从地狼一族的角度出发也好。” “同时我也希望,今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为解开诅咒的事出一份力,就当是为了流儿。” 第386章 我变成人了! 第386章 我变成人了! “感谢前辈的信任!晚辈一定会將这件事视作自己一生的事业!是为了流儿,为了伯父伯母, 也为了雾月前辈!”到底也是个气血方刚的年轻人,族长这一通几乎把“我很信任你”写在脸上了发言,使得感觉到“备受信任”滋味的圭真深受感动,“也请前辈放心,晚辈可以对天发誓,今后不经您的允许,我绝对不会將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哪怕是我的父母也不例外!” “多谢。”族长含笑点了点头,“那么,关於诅咒的说明就先告一段落,让我们把话题回归到流儿的身上。” “依我个人的看法,儘管流儿確实受到了诅咒,这是不爭的事实,可我们也不应该因此而感到气绥、绝望,现在还远远没有到应该放弃、投降的时候。”族长正色道,“对於诅咒本身所伴隨的风险確实应当牢记在心,但也不要因此而放弃流儿本身的优势一一就像是被诅咒的那些族人一样, 流儿是个毫无疑问的天才,如果今后努力修行的话,有朝一日就算得道成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都知道,得道成仙意味著无限的寿元,如果可以摆脱寿命桔的话,诅咒的风险也算是对应地消除了一些,至少不用担忧因为寿命將至而被迫转生变成人类的问题。”族长顿了顿,“以及在我看来,关於未来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那不是流儿应该考虑问题,而是我们这些大人应该考虑的事。无论是泯竹还是清,你们都要振作起来一一如果你们都放弃了,都绝望了,那流儿要怎么办呢?” “刚才是娘不对,流儿—是娘嚇到你了。”流儿母亲的双眼虽然还是红红,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族长是对的,诅咒是一回事,我们家流儿是天才,又是另一回事,我们应该向前看才对。” “是啊,不过是五十年一次的诅咒而已,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流儿父亲也附和道,“流儿你长这么大,一共也才度过两个五十年而已对不对?更別说以你的性格呀,別说是五十年,五十天都足够漫长了,之后只要小心点就没关係了——“ “爹,娘—”流儿轻轻地抱住了他们。 “说的没错,时代已经变了,现在青丘之国非常太平,我们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过分的忌惮这一问题。所以今夜过后,流儿要做得就只是像以前一样健康快乐地活著,仅此而已一一我们要学会和诅咒共存,先了解它,再战胜它。”族长起身,摸了摸流儿的脑袋,“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学堂读书,身边好死不死被分配到一个惹人討厌的傢伙,偏偏还先生不同意我换座位时候的事儿。” “知道大叔我当年是怎么做的吗,流儿?”族长笑问道。 流儿看著他,摇了摇头。 “当然是每天上课前都在心里暗骂他一百句『蠢货”,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地跟它渡过一天,放学的时候再偷骂一百句蠢货啦。”族长哈哈一笑,“相信我,这看起来好像是自欺欺人,可实际上真的很管用一一当你不得不跟討厌的傢伙共处一室时,就得这么干才能让你心里舒服点。”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这些大人也应该要忙起来了。”族长拍了拍手,“外面关心流儿的亲戚们还等著呢,咱们先出去吧,我会帮著忙一起做个解释,主持一下局面一一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外面可是都已经乱套了。” “还有,等一会儿事情结束了,圭真和启,还有雾月都来我家坐坐,我有点事要跟你们聊。”族长交代道,“至於璟儿嘛,大叔我还有特別的任务交给你。” “我要做什么,大叔。”璟觉得的自己马上要被指派什么重大使命了。 “你今晚留下来,在这打地铺,直到明天这个时候流儿恢復原状为止。”族长说,“流儿不恢復原状,你就不能走。” “..—·哈?” “哈什么?作为男子汉,保护人家小姑娘难道不是你的职责吗?”族长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先走一步,流儿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但凡明天我看到流儿少了一根头髮丝,我唯你是问!” 说完这句话,族长就带著眾人推门离开了,一副真的要“全都交给你的样子”。 而素来沉默寡言的雾月前辈,则是在临走前特意对著流儿说了一句“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问题, 来找我”。 在这一刻,其实璟不需要开口询问,就已经知道了二十年前,自己无忧百岁宴时遇到的那只成年九尾狐到底是谁了。 正是因为他也是诅咒的受害者,所以镇上每次有人家办百岁宴,他才会特地会前去確认情况, 这也是他哪怕没有收邀,却及时出现在了流儿家里的原因一一哪怕性格有些孤僻內敛,可毕竟是九尾狐一族的成员,对於雾月前辈来说,那种对后辈关爱之情,恐怕就像是刻在血肉骨髓之上的“本能”吧? 大人们全都走了,房间里这一次只剩下了他和抱膝坐在床上,看著仍是有些呆滯的流儿。 “果然,在生日这天忽然发生了这种事,流儿虽然没像伯母那样掉眼泪,可心里还是很难受的吧”璟无声地嘆了口气,“毕竟是诅咒—”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璟对流儿的遭遇无比同情,可对於这所谓“每五十年会变成一次人类” 的诅咒,他其实还有些缺乏实感。 一方面是因为璟其实並没有概念,“五十年”发作一次的频率到底算长,还是算短你说算长吧,他们和圭真认识了也不过就二十年而已,现在不也是跨越了种族的好朋友么?五十年都够认识他们认识两个圭真再加一个圭真的脑袋了。 可你说短吧,璟截至今年也不过是活了一百年而已,五十年已经占据了他生命的一半长度,你要问他五十年前的今天,流儿的生日宴上发生了什么,他早就忘光光了。 一方面是他是个妖怪,从来没当过人类,实在是不知道变成人到底会是什么感觉(他只记得, 自己第一次化形成人的时候,连走路都不利索)。 至於等死掉后再投胎,一定会变成人类什么的——那种下辈子的事情就更遥远了。 “也不知道这么想会不会有点对不起流儿”璟在心中默默地想著,“虽然我也知道这是诅咒但好像也没有大人们说的那么可怕吧?不就是变成人而已嘛?更何况明天这个时候,她不就又变回来了嘛?” “不对不对—不能想这些,流儿现在肯定还是很难过的,族长大叔让我留下,肯定是为了派我陪她聊聊天,好让她想开点,別这么伤心“要不我也先变成人好了,就说『没事啦流儿,你看,现在我也变成人类了”— “不对不对以我对流儿的了解,她十有八九会觉得我这么干是在故意嘲讽她现在只能当人类,变不回狐狸———虽然我確实总是干这种事——“ “总之还是先安慰一下她吧,一会儿我就很认真地说『想哭的话可以大声哭出来”,想来她是会哭的一一我记得流儿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伤心难过的事,哭一哭就好了。” “没错,就这么办吧!先让她哭,哭完了我再劝两句,任务就完成了!” 就这么,在经歷一番“天狐交战”过后,自认为这个主意不错的璟呼出一口气,跳下了椅子, 走了两步,又跳上了流儿的床,小心翼翼地蹲在她边上,清清嗓子开口道。 “那个,流儿啊,如果你很想哭” 然而,就在他以为眼神空洞、看起来憔悴极了的流儿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伤心的人一般都是不理人的)的时候,流儿却一手直接“握”住了他的嘴巴,害的他把预先准备好的台词直接吞回了肚子里。 “唔?”璟眨了眨眼睛。 “不,什么都不要说,璟。”流儿凑向璟的耳朵,用很轻很轻地声音说道,“安静一点。” “.—搞什么?”璟茫然地看著她,心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號,“不是应该我说话,她哭, 我再劝导,她再哭,直到我讲了个笑话,她终於破涕而笑吗?” “这不让我说话又是什么意思?她都这么伤心了,怎么还有力气让我闭嘴?雾月前辈不是说现在的流儿很虚弱吗?” 房间重回安静,继午夜至今第一次开口讲话以后,流儿又恢復了那副沉默、憔悴的样子,双眼呆呆地望著地砖,右手依旧紧紧捏著璟的嘴巴。 而璟心繫著族长大叔委派的任务,想说话,又不敢像是以前一样性逆流儿的意思,一巴掌打开她的手什么的。 就这么,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璟都有点想打睡的时候,流儿终於鬆手了。 “嗯—这么久都没人来敲门,应该是不会有人回来了。”流儿拢了拢自己有些乱糟糟长发, 自言自语地说道。 “什么回来,谁回来?”璟小心地问。 “当然是我爹我娘,你爹,还有族长大叔他们。”流儿伸直了腿,拍了拍貌似因为长时间保持坐姿,使得有些发酸的膝盖和小腿。 “喔他们回来会怎么样?”璟又小心地问。 “他们如果回来了,就会听到我们在说什么了你干嘛呢?”流儿看著璟突然伸出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 “我是想確认一下,你到底是发烧了,还是失心疯了。”璟摸著她一点都不烫的额头,还嫌不够,又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她,“嗯—没发烧,看来是失心疯了——” “什么失心疯?你才失心疯了呢。”流儿压低声音,呵斥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我这不就是为了你好吗?”璟这下是真晕了。 他打死都没想到,之前看起来跟丟了魂儿似的流儿,这一开口不仅没掉眼泪,看起来甚至还正常极了,完全不像是“遭受重创”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因为受的打击太大,所以发展成了失心疯? 就在他摸不著头脑的时候,流儿忽然抓起他的小手,现在自己的手臂上摸了摸,又在自己的小腿上蹭了蹭。 “感觉怎么样?”流儿小声问。 “没什么感觉——”璟不明所以。 “怎么会没感觉呢?你再摸摸。”流儿抓著他,又往自己的脸蛋蹭了蹭。 “我说,流儿——”璟抽回了手,用一种“不知该用什么语气”的语气谨慎地说道,“要不然我还是去把大人们叫回来吧——” “別啊!把他们叫回来干嘛?他们好不容易才走!” “可我觉得,诅咒的副作用好像不只是变成人而已还是说『人”就是这样,疯疯癲癲的?”璟有些磕巴地说,“就像是你这样喜欢抓著別人摸摸自己?还巴不得自己的族人离远点?人难道不是群居的吗?” “什么呀,你想哪儿去了。”流儿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神秘兮兮地说,“我不想让他们来,是因为他们在场,有的话我不方便说!” “为什么不方便说?” “你看我娘我爹,再看看我大伯我爷爷我外公,你看看他们的表情,还不明白吗?”流儿低声道,“他们都那么伤心了,气氛都那么压抑了,我一个小孩子,我敢说话吗我?” “.—那你想说什么?” “当然是关於诅咒的事!”流儿持续性低声道,“这个诅咒居然能把九尾狐变成其他物种— 你敢想像吗璟?原来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事儿,原来百岁宴的真相是这样的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啊!” ““..—”璟沉默了一下,总觉得用“神奇”来形容诅咒,叫人感觉怪怪的。 不过好在也不需要他搭话,流儿便摇晃著他的肩膀,继续说道:“这种感觉太奇妙了,真的! 跟化形那种骗人的把戏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你刚才也摸过了不是吗?是不是很奇妙?我身上一丁点妖气都没有!” “所所以呢?”璟被她摇得晕头转向的。 “所以?所以我真的变成人了啊!从九尾狐,变成了一个人!而且能一直保持到明天的这个时候!”流儿的眼中闪烁著压抑不住的兴奋,“这个诅咒太厉害了!真是神了!” 第387章 尾声 第387章 尾声 . 璟茫然地看著兴奋的流儿,思考著究竟是这傢伙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是不知道啊,我刚才忍的有多辛苦。”流儿一边抱怨,一边搓著自己百皙的手臂(都搓红了),说道,“大家都哭哭啼啼的,你说我要是当著他们的面伸伸胳膊伸伸腿,確认一下『人”的体力如何,皮肤会不会变得更光滑,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心没肺?” “所以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都是你装出来的?”璟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其实你心里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不害怕?” “那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流儿纠正道,“我一开始发现自己变不回狐狸、用不了法术的时候,確实是挺慌张的,再加上看到我爹我娘那副被嚇坏了的样子,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马上要死掉了。” “但是之后进来的大人越来越多,在他们一直在问我『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全身乏力”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有点奇怪—我感觉明明还好呀,除了用不了法术、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之外就没什么了,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嚇人呢?” “当时我其实就想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看著他们那副忧心,你一句我一句討论的样子,我觉得自己还是先闭嘴比较好”流儿说,“你知道的吧?在別人觉得你很不舒服的时候,你要是非说自己没有不舒服,不仅没人会相信,他们还会觉得你是在强顏欢笑,可能就更担心了!” “.然后呢?”流儿这一套又一套的心理活动传到璟的耳朵里,让他实在是为这傢伙充沛的想像力而感到佩服。 “然后就在我琢磨来琢磨去,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你,圭真,霽月前辈就来了,再然后是族长大叔。”閒不下来的流儿又开始搓大腿了,“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这是被诅咒了,这种诅咒会把九尾狐变成人类,还特別弱小的那种人类,这就是我没法使用法术的原因!” “.然后呢?”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呀。”流儿很自然地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知道了真相的我虽然很惊讶,但是在那种气氛下又没法表现出来,就只好装作自己很伤心咯一一当著那么多亲戚,还有雾月前辈、族长大叔的面,你难道想让他们认为我是一只这么没心没肺的小狐狸吗?” “你也知道啊”璟看著这流儿这幅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本的那些担忧都是多余的。 这傢伙居然根本就没有为自己身负诅咒而感到伤心(最多伤心了五秒钟),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完全是演出来的,甚至还因为自己现在“变成了一个『人””而感到欢呼雀跃。 虽然他也不是不了解,流儿確实是那种好奇心大於一切的傢伙,从小到大捅蜂窝、炸鱼塘之类调皮捣蛋的事儿也干过不少,但被诅咒了还能如此乐观,甚至还很开心,这未免也没心没肺了点吧? “所以你就有这么想当人吗?明明被诅咒了还这么兴奋”璟有些词穷地问,“不管怎么说·当狐狸还是比当人好一些吧?” “你错了,璟,不是我想不想当人的问题,难得的是这种体验!”流儿比较著到底是自己的手臂被搓得更红一点,还是大腿被搓得更红一点,大概是想確认人类的皮肤到底有多脆弱,“一般的九尾狐、一般的妖怪只能通过化形的法术才能变成一个『人』,但却不能像我一样,变成一个真正的『人”!这可是钱都买不到的经歷啊!” “可是雾月前辈不是也说了吗?因为诅咒的存在,你下辈子就只能转生成一个人类,而不是现在的九尾狐——” “那不是挺好吗?在认识圭真之后我就想著,下辈子投变成地狼好像也挺不错一一这辈子是九尾狐,下辈子还是九尾狐,下下辈子又是九尾狐,那该有多无聊啊!” “可这—毕竟是诅咒啊。”璟看著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也没说这不是诅咒。”流儿说,“事实上我现在確实有点虚弱,虽然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人类都是这样的,总之隨便来个坏蛋给我一拳、咬我一下,我应该都会马上死掉。” “那你还这么乐观?” “这不是有你在嘛。”流儿笑嘻嘻地说,“族长是不是说你让你当我的贴身护卫了?我刚才可都听到了。” “好,璟快点把你的妖力传输到我体內。”还没等璟回话,流儿就把他抱了起来(人的样子就是这点方便),一起坐在梳妆檯前对著铜镜说,“刚才那道红印我没好意思看得太仔细,现在我要好好地琢磨一下一一那可是以后要伴隨我终生的东西,希望它好看一点!” 看看马上开始嘰叭喳给他分配任务的流儿,璟觉得自已或许应该释然一点。 “开心——总比哭好一点...对吧?” 次日,下午。 “果然,变成人类之后不仅力气没那么大了,也没那么能吃了。”流儿把剩下的那半盘炸肉推给璟,喝了一口浆果汁,砸吧砸吧嘴道,“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怎么这浆果汁喝起来也比平时酸呢?”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不是错觉,单纯是你娘亲蜂蜜放少了。”璟也不跟她客气,继续吃起了流儿吃不完的炸肉。 昨晚他们俩睡著已经是后半夜的事儿了,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 而他们之所以睡得那么晚,主要还是因为流儿因为“变成人”这件事而兴奋过度。 她以“我可就只能当这么一天的人类,下一次要等到五十年后!”为由,拉著璟做了一晚上的实验,包括但不限於“比拼谁翻跟头的速度更快”,“人一口气最长能憋多久”,“人的血是不是红色的”,总之是为了探秘这具身体的奥秘而“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在他们终於躺在床上,璟困的都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流儿还在嘀咕“璟,你说人的寿命这么短,他们是不是睡觉的时间也比较短?可能睡一个时辰就自然醒了?” 事实证明,这一点上流儿是想多了,因为昨晚她还是老样子,不光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睡著睡著还捲走了被子,一脚把璟端下了床一一看来人类和狐狸在睡眠问题上的区別,並不在於睡眠时间的长短,而是狐狸的样子把璟端下去需要三四脚,而人只用一脚,完全不给反应机会。 在他们睡醒后,伯母很快就送来了饭菜, 大概是因为一晚过后,伯母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在送饭的时候,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昨晚那副悲伤的样子,甚至都没有特意询问流儿的状况如何、有没有不舒服,主打一个“一切照旧”,还提醒她要记得叠被子。 在吃完饭后,除了来送水果的伯父(伯父演技不行,一看就是知道是为了来看望女儿才来的) 之外,族长,璟的双亲,还有圭真都陆陆续续地来了。 大人们彼此之间估计也是沟通过了些什么,所以並没有询问流儿太多敏感问题,只当是来串个门而已,聊了几句也就回去了,倒也省得流儿装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以该说说该笑笑一一反正就算她今天喜笑顏开,別人也都会认为是璟“开导有功”就是了。 其中只有圭真的话稍微多了点,说什么镇上的旅店都被流儿一家留下来的亲戚们承包了,等到了明天晚上肯定还有一顿酒吃,千叮万嘱咐流儿务必要戴上他斥巨资买的项链出席。 就这么,在和客人们聊完天后,又到了他们最喜欢的下午茶时间,流儿则是因为变成了人类而有些没胃口,没吃多少就饱了。 “照圭真的说法,我们家亲戚留下来,应该都是为了的我事吧?”流儿用手撑著下巴,有些担忧地说,“那明晚我该怎么办?是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呢,还是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万一他们问我变成人是什么感觉,我该如实告诉他们吗?” “他们应该是不会问的。”璟咽下了炸肉,说道,“刚才来看望的大家不都是这样么?一副想关心你又不敢关心你的样子,肯定是怕说多了你伤心一一谁知道我们的流儿这么没心没肺,这都当不成狐狸了,还欢天喜地的。” “要你多嘴。”流儿弹了弹他的脑袋,“比起当人类,我还是更愿意当狐狸一点的好不好。” “你昨晚不是还说一直当狐狸没意思吗?” “我说的下辈子!这辈子我是要当狐狸的!”流儿正色道,“一会儿陪我修炼一下。” “修炼?不是说诅咒生效的时候你没法用法术吗?” “那別人是別人,我是我嘛!”说起这事儿,流儿脸上居然还有两分得意,“你昨天没听族长大叔说嘛?我可是天才!天才就是能做成別人做不成的事的!” “可被诅咒的傢伙不都是天才吗?比如霽月前辈和鸞前辈那样的。” “我就不能是比天才更天才的天才吗?一般的法术用不了我不可以自己创造吗?”流儿为他的不解风情而“喷”了一声,“你想,如果我琢磨出来一套適合人类使用的法术,那我以后就可以在当狐狸的用狐狸的法术,在变成人之后改用人的法术,这样一来就算诅咒发作也不怕!” “真的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璟完全不看好这件事,“且不说你现在的灵力低的可怕, 管光是自己创造法术的难度· “行了,闭嘴!都没做过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会失败?”流儿捏住他的嘴,“我不光会成功,我以后还会变成神仙!成为九尾狐一族的大人物!名垂千古!” 璟点点头,表示你说的太对了,我服了。 “很好,考虑到我当人的时间有限,等你吃完了咱们就开始。”流儿起身走向房门。 “你去干嘛?”璟还记得昨晚族长大叔给自己下的命令,认为如今是特殊时期,流儿最好还是老实点待在房间里,少出去走动为妙。 “去尿尿,你要一起吗?”流儿做了个鬼脸。 “快去快回。” 夜晚,皎洁的月光通过半掩著的窗户落进了这间小房间里。 少女和小狐狸並肩躺在床上,正在小声聊天。 “璟你说,雾月前辈和弯前辈当年会相互喜欢,结为夫妻,会不会就是因为他们都是被诅咒者,所以会有种——”流儿聊起了姑娘家都喜欢的八卦话题,“怎么说,相惜的感情?” “这种事情你要问雾月前辈。”璟对此毫无兴趣,“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切,我要是敢问雾月前辈,还用得著在这跟你討论吗?”流儿翻了个白眼,“离『明天”还有多久?” 璟伸出手,在空中虚点了一下,一块类似錶盘的东西出现在空中:“一刻钟不到一点。” “看来我的『人类”体验时间要到期了。”流儿翻过身,小声问,“你说,我爹娘会不会在门口蹲著?” “目前外面是没人,但一会儿就不知道了。”璟抖了抖因为流儿的呼吸,而有些发痒的耳朵。 刚才在他们上床前流儿的父母特意来了一趟,瞩咐他们早点睡觉,別为了等“流儿”变回来而特意熬夜。 这言外之意其实就是,今晚他们不会再像昨天那样守在房间里,显然是不想再给流儿增加心里负担, 至於他们会不会在门外偷偷蹲著,好確认流儿是否平安—谁知道呢? “那等他们来了,咱们要装睡吗?”流儿问。 “可以吧,不过你不能变回狐狸的样子,否则就露馅了。” “或许到了明天,我都不用解除化形,就自己变回狐狸了呢?”流儿假设道。 “也有可能,那就顺其自然吧。”璟顿了顿,“我问你件事。” “什么事儿?” “你昨天许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怎么想到问这个?” “就隨便问问。” “嗯——”流儿沉默了一下,“如果你下次认真陪我去钓鱼,保证不中途打睡的话,我就告诉你。” “行。” “我的愿望是几个月你生日的那一天,你不要像我一样,也变成入。“ 流儿在他耳边轻笑道。 “——说什么鬼话呢你?”璟完全不信,“生日愿望你昨天就该想好了,这一听就是现编的吧“干嘛,我的生日还没过,我隨时都可以更改愿望啊!”流儿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语气,“我现在的愿望就是这个,你爱信不信吧!” “那为什么要许这个愿望?”璟问,“你觉得我也是天才?觉得我也会中招?” “屁啦,跟这个没关係,你是天才还是笨蛋,管我什么事啊?”流儿笑眯眯地说,“我是想著,只有我体验当人的滋味就好了,这样你以后问我『当人是什么感觉”的时候,我还能敲你一笔再回答—.哇哈哈。” “是吗。”璟淡淡地说,“我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你也中招了,以后大家一起当个伴也挺好。” “胡说八道,你这是要否认我寿星的特权吗?”流儿伴装生气,“我都说了这是我的生日愿望,那它肯定就是会实现的。” “好吧,对不起。”璟说,“祝你美梦成真。” “嗯———还有多久到第二天,我现在有点激动。” “还有一会儿呢。” “还有多久啊?” “快了。” “门口有人吗?” “没有。” “还有多久?” “马上了。” “我爹娘—...“ “流儿。” “嗯?” “祝你生日快乐。” 《狐梦·二》,完。 第388章 周氏传媒有限公司 第388章 周氏传媒有限公司 桃源小区,四单元楼下。 “喂,是周先生吗您好您好,我是上门安装电视的,现在已经到您家楼下了。” 穿著蓝色工装的安装师傅坐在电瓶车上,打通电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不不不,没搞错时间,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您预约的上门时间不是下午两点嘛?可事出突然,我上一家客户临时有事爽约了,所以您看,您现在要是方便的话,是不是可以提前—-啊好的好的,感谢,那我现在就上来。” “还好是个好说话的。”安装师傅掛断电话,鬆了口气,满意地提著自己的工具箱下了车,“干完这趟活正好去吃个饭,也算没白出门。” 他们做上门安装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有客户爽约、突然换时间,搞得原本安排好的工作行程变得一团糟,弄不好晚上还得去加班。 像刚才就是,他都到人家楼下了才接到电话,对方客户说临时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害得他被放了鸽子。 这眼看著就要白出门一趟,电瓶车电又白充了的时候,他忽然想到隔壁桃源小区两个半小时后正好还一单业务,於是便打通了对方电话,问问能不能提前一点上门。 什么?你问那为什么要特意先到人家家楼下再问? 你看你,没经验了吧?这可是最简单的心理战术:依照他过去的经验,这句“我已经在您家楼下了”的“前情提要”,说与不说之间至少差了10%的成功率一一很多人在家却不那么情愿他提早来的客人,听他这么说了,大都会碍於面子同意的。 是是是,他也知道现在的人都不太喜欢这种被打乱计划感觉,按理说约定了几点上门那就该几点上门。 可那句老话怎么说来著?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叮咚,叮咚!”安装师傅按下门铃,在门外挤出了一个最得体的笑容,等待著客人来给他开门。 三秒钟之后,门被推开了。 “您好,师傅。”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只不过声音听著比电话里头要更加沙哑一些,鼻音还很重,似乎是感冒了,“请进吧,拖鞋准备好了。” “啊,不用不用,我带了一次性鞋套的。”安装师傅走进玄关,从兜里摸出了一对深蓝色的鞋套,边穿边问,“电视机还没有拆封吧?” “嗯,客服说是最好要等您来安装的时候再拆,免得质量出问题。”年轻男子说。 “喔喔,是要在客厅里装吧?” “对的,您跟我来吧。” 年轻男人转身走进了客厅,跟在他身后的安装师傅则是被鞋柜上那只正在殷勤摆手的金色招財猫,吸引了一下注意力。 “招財猫见过不少,这么金闪闪的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啊。”装修师傅像是这样想著,摸了摸招財猫圆溜溜的脑袋,“总不会是镀金的吧———哈哈,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喔,装电视的师傅来啦?”客厅里,一个长得清纯美丽,穿一件印著海豚图案的清凉背心, 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女子抬头问道,“不是说下午才装吗?” “师傅临时有空,就提前来了。”年轻人把一只靠墙的纸箱子推了出来,“咱们等装完电视再准备午饭吧?” “行,行。”女子点头,“辛苦你啦师傅。”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安装师傅用裁纸刀划开包装箱,“电视还是要装在老位置么?” “对的。”年轻人点头。 “喔,那这样的话得把电视柜撤了,墙上也得装个支架。”安装师傅很有经验地说,“毕竟您原本的电视看著是五十寸,而新买的电视有七十五寸呢。” “好的,那要多收费吗?” “不用不用,这都是算在服务內的,免费。”安装师傅说,“要不咱们先搭把手,把电视柜撤了?” “好,那我把照片收拾一下。”男子蹲在电视剧旁边开始收拾柜子上东一个西一个的相框,安装师傅也殷勤地过去帮忙。 他经手的第一幅照片,是两个小孩和一个白须白髮、穿著道袍,笑眯眯地將他们搂在怀里的老人的合照,感觉像是那种去旅游景点和当地道士的合影,也不知是不是付费项目。 而另一幅照片,则是一对男女在水族馆巨幕玻璃前的合影。 其中的男子显然就是他身边的这个年轻人,至於另一个戴著墨镜的女人,装修师傅虽然不认识,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张脸看著有点面熟,就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照片就先放茶几上吧师傅。”就在安装师傅认真思考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的时候,那个刚才还坐在沙发上的漂亮女孩已经凑了过来,手里还拿著扫把和参斗,“你们边搬我边打扫,电视柜这么多年没挪窝儿,下面肯定积了不少灰尘!” “要我帮忙搬吗?”安装师傅还没来得及夸讚“现在的年轻人真勤奋”,身后又传来了一道有些清冷的女声。 安装师傅循声回头,这才发现原来客厅的餐桌边上,原来还坐著一个用鯊鱼夹夹住长发的年轻女人。 在看到她的瞬间,“好漂亮的小姑娘”立刻成为了安装师傅对她的第一印象。 如果说身边这个提著扫把的女孩,所表现出的是一种清纯可爱的美,那么这名女子身上的美, 则更加直接。 就是纯粹的美,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现在已经明明已经是要开空调的夏天了,这名女子的身上却穿著长袖长裤,感觉其他人过得都不是一个季节。 “现在的小姑娘,难道在家里也不忘做防晒措施吗?”装修师傅看著她脸上白皙得有些过分的皮肤,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每天叫著“防晒防晒,紫外线去死!”的闺女,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原因。 “没事,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年轻男子吸了吸鼻子,“来吧师傅。” “好好,那咱们先搬电视,再搬电视柜。”安装师傅说道,“三,二,一。 “好,这下就算是安装完了。”安装师傅给遥控器装好电池,回头看向因为连续帮忙他搬了几趟电视,已经坐在沙发上休息的年轻男子,笑了笑,“看来感冒了是有点使不上劲哈。” “是有点。”男子脸色看著虽然不太好,但是也和善地笑了笑,“都夏天了还感冒,也是没谁了。” “瞎,谁说不是呢,感觉夏天比冬天还容易感冒,估计是空调吹的吧。”安装师傅打开电视问道,“wi-fi是哪个啊?” “这个这个。”又一次打扫完钻孔过后满地灰尘的女孩,热心地指著屏幕上面的那个被更改成“连进去就爆炸”的wi-fi名,“密码是337845818。” “喔喔,好嘞。” “我记得现在有活动,买电视就送一年视频会员,是不是真的啊师傅。”女孩问道。 “是真的,等確认收货之后客服就会发给你们兑换码。”师傅连上wi-fi,开始更新系统“喔喔,那那个兑换码可以拿去咸鱼上卖吗?”女孩又问。 “也行,不过一般不会这么干吧?”师傅说,“毕竟现在点播啥电视剧都得要会员啊。” “哈哈我就问问。” “嗯嗯,那我等更新完系统,就把必要的应用帮你们装上哈。” 从步入玄关到现在,也过去了快二十分钟,安装师傅已经根据这个家里的情况,很高情商地把称呼从“你”换成了“你们”。 毕竟跟刚才那个感冒的年轻男子不同,这个小姑娘干什么都一副很热心肠的样子,不光是主动来打扫卫生,还在旧电视回收问题上討价还价,甚至他拧个螺丝也要凑上来问东问西的,比如“我上次听说这种膨胀螺丝会把墙崩出一条缝来,是不是真的啊?”,一副这个家里管事的家庭妇女的做派。 也因为她的表现,让师傅在心里不曾不思考起了“一家人”的关係构成。 要知道,今天可是礼拜五,三个年轻人在工作日的中午还能悠悠哉哉待在家里,本来就有些奇怪。 要么是不用上班的富二代,要么是工作性质特殊,別人上班他们休息。 而考虑到住在这种老小区里的住户,不管是租的房子还是买的房子,显然都跟“富二代”这个词扯不上什么关係,更別说他们明显是故意等到网上促销活动才换的电视,所以大概率还是后者。 再考虑到不管是这个热情的小姑娘,还是那个安安静静坐在餐桌旁切苹果,餵给那只金黄色仓鼠吃的白皮肤女子,她们都长得很相当漂亮,於是乎,一个自然形成的猜想,就这么浮上了安装师傅的心头。 “他们几个,不会是合租在这里的网络主播吧?”安装师傅默默怀疑道,“主播都是晚上工作的,而且也不用出门,有台电脑就行。” “话多小姑娘应该是陪聊天的,话少的小姑娘估计是表演弹钢琴不对,应该是弹古箏的。” “至於这个感冒的小伙子嘛,虽然看起来也蛮清秀的,不过跟靠脸吃饭的主播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所以他应该是这个家,不对,是“小型传媒公司”的管理———“ “再看看这装修,明显是十几年前的装潢了,一看就是专门整套出租的便宜老房子,还没电梯” 安装师傅越想越觉得是“就是这么回事”,於是在安装软体的期间又问道装作没事人似的问道:“咱们家的宽带是配的多少兆来著?” “好像是一千兆吧?”热情的小姑娘回头说,“是不是周悬?” “以前是,但是上礼拜被白璟找人升级成两千兆了。”感冒小伙的症状似乎加重了,边抽纸幣操鼻涕,边瓮声瓮气地说,“他上次玩游戏连续掉线两次,生气了。” “所以上次换路由器就是为这事儿?” “是啊。” 然而他的解释安装师傅压根没听到,只是在心里更加篤定地想著:“两千兆的宽带这下没跑了,这不是干主播的要这么快的网干啥?” 正在安装师傅持续性想入非非,这间屋子到了太阳下山后会有多热闹的时候(感谢大哥的跑车!感谢大哥的飞机!感谢大哥的火箭!),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滴滴滴滴”的动静,隨后“欢迎回家!”的电子音响起,一个英俊到了极点的高个男人,抱著一只泡沫箱走了进来。 “哟,新买的电视这就到啦?才几天?”他“嘿咻”一声放下箱子,一看到安装师傅就笑呵呵地凑过来,“正好,我上次买了两只低音炮没用上,这次有用武之地了。” “又来了个帅哥这位感觉是专门负责哄富婆刷礼物的”事已至此,已经百分之两百的肯定,这就是一家网络传媒机构的安装师傅心道。 “好,电视的安装这就结束了,不好意思啊,今天提早来了点。”安装师傅毕竟是专业人士, 此时纵然心中波澜万丈,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俯身抱起了装著老电视的纸板盒(那个帅哥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只音响,和那个热情地小姑娘一起插线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到时候电视回收的价格出来之后,应该会有人直接打电话给您的。”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感冒的年轻人起身相送,“我们这边没电梯,您没关係吧?” “不要紧不要紧,电视才多重啊。”安装师傅笑著说。 “好的好的,辛苦辛苦。”年轻人很客气,一路送他到了玄关。 “对了,你们直播间的號码是多少?”安装师傅边摘鞋套边问,准备晚上回去办个卡,卡个牌子,以表自己今天提前上门的歉意。 “什么?” “就是那个啊,房间號房间號,直播间不是都有房间號的吗?”安装师傅说,“你们是哪个平台的“那个,师傅啊!”就在安装师傅问得起劲,年轻人听得一头雾水的时候,客厅里突然响起了那个英俊男人的吆喝声。 “哎!怎么了帅哥?”安装师傅条件反射地回答道,“是电视有问题吗?” “不是不是,我就想问你,是不是骑电瓶车来的?”英俊男人问道,“我刚才在楼下好像看见了。” “是啊,怎么了?” “喔,也没事,我就想提醒你最近这小区里偷电瓶的贼很多,一会儿你小心自己也著了道。”英俊男人笑了笑,“毕竟是无本买卖嘛,那些傢伙看到电瓶车就跟狗看到了屎——·咳咳,我是说肉骨头似的,那叫一个双眼发光啊一一搞不好你刚才上来的时候,他们就在已经楼下绿化带里猫著了。” “啊!那我马上下去看看!”安装师傅被他说得毛骨悚然,立刻抱著纸板箱奔向楼梯,“我先走了小伙子!有问题打我电话啊!” “您走好。” 第389章 生病的天师 第389章 生病的天师 “白璟你心眼可真坏。”在周悬关门送客后,季澜马上从不知哪里飘了出来,“好端端的说什么偷电瓶,人家师傅都快被你嚇出冷汗了。” “心眼坏?我那是好心提醒他好吗。”白璟把音响连上新电视,点开了某视频软体,“我难道有说错吗?对贼来说电瓶车难道不是移动的宝藏库?” “可惜了,你家的这面墙最多也就放75寸,不然还能再买大点。”白璟退后两步,点评道,“这电视了多少钱?” “三四千的样子吧。”周悬坐回沙发上,又开始抽纸幣鼻涕,“最近买电器有国补,算挺便宜的。” “嗯?你不是昨天就感冒了吗?今天怎么还没好?”白璟奇怪地看著他,“你不说不是流感吗?” “谁家好人感冒一天就能好啊。”进入夏天后,重新变回了无袖运动服打扮的季澜站在空调旁边说,“你以为周悬也是妖怪吗,跟你似的皮糙肉厚,脸皮更厚。” “喔,还真是,差点忘了周道长是人了。”白璟一拍脑袋,“那没事了。” 怀疑他根本就不是忘记,只是找个藉口就“感冒”这件事来调侃自己一下的周悬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抽纸巾,著越流越多的鼻涕。 感冒,是一种每个人在生命歷程中都必然会经歷无数次的病症。 对周悬来说也是如此,自从成年后他差不多每有个一两年便会感冒一次,区別只在於有时候是流行性感冒,有时候就跟现在一样,疑似是被空调给吹冻著了,属於“风寒”的范畴。 可以说,虽然周悬是个身份有些暖昧“半妖”,但並没有继承到妖怪们强健身体的他,在感冒生病这件事上跟普通人类並没有什么两样。 以及,因为人类体质的“受局限性”,虽然开发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法术和流派,但天师一门中並没有类似妖怪们那种“摸一下就治好病、再睡一觉就满血復活”的神奇妖术,顶多不过是有能辅助快速止血的法术而已,平时生病了都是该睡觉的睡觉,该吃药的吃药。 “喝点感冒药吧。”清秋端著一杯温热的感冒冲剂从厨房里出来,“虽然没法根治,但能缓解一点症状。” “嗯,谢谢。”周悬接过杯子,感谢道。 其实从理论上来说,同时拥有妖怪和天师两重身份清秋,是可以通过妖术治好他人感冒的,只可惜周悬是个“正儿八经”的半妖,半妖体质对“绝大多数妖术免疫”的特点,让他同样免疫了治疗法术的效用。 不过周悬对此也不甚介意就是了一一自从知道了自己的半妖身份之后,他觉得“偶尔像个人类似得生个病”这件事儿,也挺好。 “拿来吧你!”白璟刚调试完音响和视频软体,他手里的遥控器就马上被季澜抢了过去,反手丟给了珠泪,“快点播你想看的视频珠泪!这傢伙每次都放那些无聊的情景剧,我才不要看!” “喷喷,你是小学生吗?看个电视还要抢遥控。”白璟翻白眼,“你给珠泪,她会放什么视频我用屁股、膝盖,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 “別叫我~太感激你药水色”太精美別要我~吃出滋味愉快得~知觉麻痹~” 果不其然,白璟话音刚落,电视里就播放起了收录於李菲上一张专辑中,一首粤语歌《迷魂记》的mv。 “怕什么~怕爱人~”珠泪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丟,哼著歌走向了白璟刚才搬来的泡沫箱,“所以你把我们大家叫来吃中饭,是搞了什么好东西来啊?”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今天中午他们之所以会相聚在周悬家,並不是因为今天是周五,也不是因为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单纯是昨天夜里白璟在群里说,自己弄到了很不得了的食材,让大家明日中午去周道长家集合,大家一起品尝。 他们平日里聚餐也大都是如此,基本就是谁说了一句“今天来我家吃饭”或者是“今天去周悬家吃饭”,然后就该买菜的买菜,该下厨的下厨,该提供场地的提供场地。 考虑到能被总是自翊“宇宙第一美食家(以前他一般说自己是世界第一,但自从外星人事件发生后,就改称宇宙第一了)”的白璟说“不得了”的东西,应该確实是很不得了,所以珠泪还是蛮期待的。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白璟笑嘻嘻地插著兜走过去,“绝对好货。” “不会是什么保护动物的肉吧?”季澜也飘过去凑热闹,“我先声明,我是守法公民,奇奇怪怪的肉我不吃。” “首先看盒子的大小,应该不是帝王蟹。”珠泪拿出周悬家拆快递专用的裁纸刀,划开了箱子边沿的胶带,“我看看我看看——一个冰袋,两个冰袋,三个冰袋———“ “这,这什么玩意儿?”在搬出一大堆保温冰袋后,珠泪用手捏起了箱子里其中“一根”表面沾著泥土,有手掌这么大,手感有些软趴趴的东西,“蘑菇吗?” “不会是什么蘑菇妖怪的肉吧—.”季澜有些噁心地问,“你真行,白璟,人家蘑菇好不容易变成妖怪了也不放过.“ “什么蘑菇妖怪,这是菌子!野生菌!”白璟得意洋洋地说,“最近正好到吃菌子的季节了, 我让朋友专门给我寄的,两个小时前还在土里埋著呢,一路空运过来,保证新鲜!” “这就是你说的好货?”季澜觉得自已被耍了,“你大张旗鼓地把大家叫过来吃饭,就让我们吃蘑菇?我还以为今天有帝王蟹吃呢!” “你懂个屁,这玩意儿比帝王蟹贵多了好不好!”白璟指著珠泪手里的那“一根”,唾沫飞溅地说,“现在野生的帝王蟹,贵点的也才卖三五百一斤,这玩意儿一斤就了我一千多!还不算坐飞机来的路费!” “那说明你被你朋友宰了!你交友不慎!” “自己没见识就说別人交友不慎!你真无敌了!”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蘑菇啊?”珠泪是水產专家,对山里东西就没那么了解了。 “你手里的应该是“见手青”吧。”清秋走过来,下了一小块菌肉下来。 只见,原本还是金黄色的菌肉,在她的手指间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有点类似於皮蛋的不蓝也不绿的顏色,看起来就像中了猛毒似的。 “这种菌子得名见手青的原因,就跟这有关。”清秋解释道,“它的菌肉会在和空气接触后迅速发生这种『蓝化反应”,时间越久顏色就越深。” “哇,不愧是清秋,见多识广,什么都认识!”不同於对白璟的態度,季澜立刻吹捧道,“所以这真的是可以拿来吃的吗?” “可以的,不过一定要彻底烧熟才行,不然会有毒。”清秋说,“我以前四处云游的时候有吃过。” “好吃不?” “还不错,当地喜欢吃它的人都说这东西『拿肉来也不换”。” “说的没错,高品质的菌子只要做好了,那真是比肉还美味。”极少和清秋达成统一战线的“肉食动物”白璟附和道,“今天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价值连城的菌子大餐!”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见手青啊,我之前还想买来著,可惜咱们这儿的菜场买不到。”珠泪摸摸下巴,看著泡沫箱里的另外几种她不认识的“蘑菇”问道,“那这个金色的和棕色的又是什么?见手青的表兄弟吗?” “哎呀,別管那么多了,反正你知道肯定是能吃的好东西就行。”白璟对著箱子指指点点,很自然地把下厨的任务交给了珠泪,“正所谓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烹飪方式,一会儿这些拿来加点猪油和肉沫、辣椒炒著吃,这些拿来下火锅,如何?” “行,就这么办。”作为这里厨艺最高的一位,珠泪心里显然是已经有了方案,欣然应允道,“正好我早上还去买了几斤小龙虾,待会儿一半做麻辣,一半做清蒸一一先做龙虾,再料理大胖蘑菇们。” “好好好,夏天就是要吃小龙虾,你做的很对小珠。”白璟满意地点头,“要是再切个西瓜就更好了。” “我家冰箱里有西瓜,一会儿我拿过来。”清秋看向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里功夫,在不停的“哼~”“哼~”之下,已经抽掉了半包纸幣,正坐在沙发上发蒙的周悬,“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周悬。” “我没关係,吃什么都行。”可怜的周道长在感冒的影响下,不光没胃口,声音听起来都比刚才更沙哑了。 “感觉周悬你的感冒比昨天严重多了啊。”作为体育生,打小就很少生病的季澜坐在沙发边上,关心地问,“要不要上医院看看?听你这鼻涕的动静,感觉脑浆都快顺著鼻子出来了。” “没事的,我只要一感冒就这样,第一天还只是流鼻涕水,第二天马上就是重感冒。”周悬对此还算是有经验,“等明后天应该就好点了。” “也是也是,医院还是不要轻易去,可能会交叉感染。”季澜不懂装懂地说,“到时候就不只是感冒了。” “说起来,师傅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呢?”珠泪抬头看向天板。 “师傅?师傅不是下楼保护自己的电瓶车去了吗?”白璟说,“也不知道电瓶兄还健不健在。” “什么呀,我说的是咱们家师傅。”珠泪说,“先前他和小肥自告奋勇去我家搬小龙虾,这都这么久了了,另一个师傅电视都装好了,他们俩还没下来—不会是小肥嘴馋,把我买的小龙虾全都生吃了吧?!” “也许是看徒弟感冒症状加重,跑去小区对面药店买感冒药去了。”白璟分析道,“正好他的坐骑也在。” “呢一只猫骑著一条狗去药店买药吗?” 就在珠泪想像著那个被药店店员看到了,恐怕会觉得是自己吃见手青中毒,產生幻觉了的画面时,周悬家的门终於又一次被推开了。 “注~”小肥顶著背上的猫,叼著嘴里的水桶一路“噠噠噠”地跑过来。 “喔喔,你们终於回来了。”珠泪摸摸小肥的脑袋,看向也提著一只水桶(这只水桶明显被施加了悬浮一类的法术,不然猫的手肯定提不住),跳到地上的狸猫,“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师傅。” “別提了,你盖子没盖好,我和小肥上去的时候小龙虾正在造反,全爬出来了。”师傅无语地摆摆手,喵喵地比划道,“整整两桶子的小龙虾,爬的满地都是,害得我们抓半天。” “啊!那我家的地板不是完了!”珠泪尖叫。 “放心吧,我们已经帮你擦乾净了。”师傅授了授鬍鬚,“那毕竟也是我家,当年的木地板都是我盯著人家一块一块嵌进去的,我怎么忍心看它受潮呢?” “汪!”小肥钻进珠泪怀里,大概是表示“我拖地有功”一一今天是周五,小肥主人艾果正在上班,於是它便被师傅名正言顺地带来混饭吃了。 “呀,这不是见手青吗?好多年没见了。”师傅灵巧地跳上餐桌,看著那根“伤口”已经开始发黑的见手青说道。 “猫道长以前也吃过?”白璟问。 “呵呵,不光吃过,还吃中毒过嘞。”师傅笑呵呵地说,“那年头店家的水平不行,人命也没那么精贵,毒死一两个人那都很正常。” “是吗,那吃见手青中毒是什么症状。”还没有过类似经歷的白璟饶有兴趣地问,“上吐下泻吗?还是看到不得了幻觉?” “这个要看中毒的程度,我当时就只是看到了幻觉而已,躺了几个小时就好了。”师傅分享道,“我记得特別清楚,一开始我是把走进店里的一个客人看成了师姐,我当时心里还高兴呢,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师姐。” “可我还没来得及去跟“师姐”打招呼呢,忽然发现师姐落座的那一桌上还坐著一个老头,这定晴一看才发现,这不是我师傅嘛?”师傅喵喵道,“当时估计是因为中毒被影响了判断力吧,要知道师傅那会儿都飞升好多年了,可我看到他老人家,也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並没有往深处想。”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又看到了那桌还坐著—” “你看到清风了?”清秋问。 “不,我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条大黄狗端著碗筷,坐在你和师傅旁边。这才意识到自己肯定是中毒了。”师傅哈哈一笑,“好在看到的是狗。如果看到的是九师兄,我搞不好还会跑去打招呼呢。” 第390章 爆炒野山菌 第390章 爆炒野山菌 “看来徒儿你还是老样子,这一感冒啊,就是来势汹汹。”师傅蹲在沙发背上,看著正在开封一包新纸巾的周悬。 “谁说不是呢。”周悬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鼻子,把一个不知道谁给买的玩具,丟向旁边待机的小肥。 “汪!”小肥矫健地一跃,凌空咬住了玩具,隨后又屁顛屁顛地回到周悬身边,把玩具甩到他腿上。 看懂了这是“求陪玩”信號的周悬把玩具朝远扔去,小肥便也狂奔著跑远了。 而后再次返回的路上,它又发现了正在切西瓜的清秋,於是就直接把玩具扔了,趴在清秋身边摇著尾巴“求投食”。 “要我说啊,这现在的年轻人有一个算一个,平时看著活蹦乱跳的,其实都是亚健康,体质不好,抵抗力更不好。”周悬生病这件事,自动触发了师傅的“倚老卖老”buff,嶗叻叨地说,“你们就是平日里空调吹太多,有一点点热就想著开空调” “可今年夏天第一个开空调的不就是师傅你吗?”周悬反问。 “呵呵,那是徒儿你不知道『热射病”的危害一一冷一点还只是感冒,热了可是要死人的。”师傅总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为师的意思是,我们做什么事都要把握好一个度,就比如说著空调的温度,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也好比是我们做人的时候———“” “我倒是也想把握这个度——.”周悬一边听著师傅叨,一边擦著鼻涕在心里摇头。 在“设置空调温度”问题上他並没有什么话语权,因为他们家的每个客人都有一套各自的喜爱標准,最恐怖的是他们的標准还都不一样。 排除对冷气没有需求的清秋和季澜,周悬喜欢开二十二度,珠泪喜欢开二十四度,白璟喜欢开十六度,师傅喜欢开十八度(在还是老头的时候喜欢开二十六度)。 这就导致了,他家客厅的空调每一天都不知道要被人调整多少次。 比方说早上周悬起床,先是打开二十二度,等过一会儿师傅来了就会说“热死了热死了”,紧接著拿起遥控把空调改成了十八度。 等师傅走了,珠泪来了,她又会说“冷死了冷死了”,转而把空调改成二十四度。 再有一会儿,等白璟来了,他又会阴阳怪气地说“哇,空调开二十四度是想蒸桑拿吗?家里是交不起电费了吗?”,隨后把空调直接改成最低的十六度。 而客人们在拿起遥控器“滴滴滴滴”改温度时,秉持“主人翁”精神的周悬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说什么,只是每天在起床之后默默地去把温度改回他喜欢的二十二度而已。 这每日如此的,那能不感冒吗? “师傅,我马上要备料了喔。”繫著围裙的珠泪从厨房探出头来,“你可以开始洗小龙虾了。” “好的,我正在等小季接水来呢。” “水来了水来了!”季澜“嘿咻嘿咻”地拎著那两个灌好水的塑料桶从厕所出来一一虽然她现在四捨五入也算是个“鬼修”了,但因为道行有限所以力量也很有限,拎这么两桶水基本是她的极限了。 “来,放到茶几边上吧。”师傅说,“为师要边看电视边洗龙虾—这电视可真大啊。” “呢猫猫道长你追剧心切的道理我能懂,可是在客厅里洗小龙虾真的没问题吗?” “师傅是有他独门的洗小龙虾绝招。”一旁的周悬把两个提早准备好的锅盖递给师傅“没错没错。”师傅抓起两个锅盖,扣在水桶上,“好好看好好学。” 只见,师傅的两只猫手各自伸出一根小爪子,对著那两桶水以顺时针方向“隔空搅动”了起来很快,桶里的水便一圈一圈地晃动起来,直至形成了和抽水马桶工作时一般的漩涡,连带著那些小龙虾们一起疯狂地在桶內旋转了起来。 “这—这难道是!”季澜认真观察著透明的锅盖,眼前一亮,“前几年网上很火的『洗衣机洗小龙虾』法吗!” “前几年?网上?呵呵——”师傅微微一笑,“这套洗小龙虾的独门办法,我可是已经用了二三十年了。” “天吶,那猫猫道长你岂不是创始人了?”一直幻想著自己某一天,也能像这样自由轻巧地使用法术的季澜,简直佩服极了,“咱们应该去申请专利啊!” “前提是负责审查的专家不会被嚇死。”周悬擦著鼻涕,在心里默默吐槽一一此时因为感冒所带来的轻微头晕脑胀,使得他完全不敢像季澜一样凝视著那一圈又一圈旋转的小龙虾,生怕自己的病症加重。 不过师傅说的话倒是也没错,反正从他认识师傅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见师傅拿板刷刷过小龙虾。 儘管在年纪大了之后,师傅的生活方式更像是普通人而非天师,但在洗小龙虾这件事上,他似乎是有自己的执著.可能是年轻的时候被夹过指头吧。 “总之就像这样,正著转一百圈,反著再转一百圈。”师傅的手开始又逆时针摆动,“然后去换水,反覆来个三遍,小龙虾的头晕了,身上的泥巴也彻底消失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季澜很认真地听讲,“那我下次就学这个法术,反正练习起来也方便,在水盆里接桶水就行。” “更节省的办法是直接对著马桶练习。”师傅很有经验地说,“反正马桶里本来就有水。” “,猫猫道长你小时候就是这么练的吗?”季澜想像著一个穿道袍的小孩蹲在马桶前“画圈圈”的样子。 “当然不,我们那会儿哪有这么好条件,那都是旱厕。”师傅抬起手,“好了,两百圈转完, 快去换水吧。” “如果你怕被夹的话,可以去叫白璟帮忙。”周悬好心提醒道, “白璟?得了吧,家里一开始干活他就著自己腰酸背痛手抽筋,溜你房间睡觉去了,一点活儿也不干!”季澜笑眯眯地说,“不过没关係啦,这活儿给我负责再適合不过,周悬你难道忘了我是这个家里最不怕被夹的人嘛?” “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因为龙虾的钳子会直接穿过去啦。”季澜把半透明的手展示给他看(还有美甲呢),得意地宣布著自己最近的“修炼成果”,“我现在已经可以完美控制自己拿东西的时候就『现行”, 被人打的时候就『虚化”了。这小小小龙虾,还不是轻鬆拿捏?” “说的也是。”周悬说,“那就辛苦你了。” “没事没事,你好好休息周悬,一会儿就等著吃大餐吧!”季澜留下了这般豪言壮语,便拎著水桶“嘿咻嘿咻”地走了。 “我先躺一会儿,师傅。”意识到自已確实是应该休息一会儿的周悬,在沙发躺了下来,瓮声瓮气地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叫我吧。” “好嘞,你睡吧。”师傅说,“需要为师给你唱点助眠歌吗?” 疲惫到了极点的周悬没有回话,没有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当周悬因为手腕上感受到一阵凉意而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清秋正坐在自己的身侧,好像是在帮他號脉。 他的身上还多了一条毯子,从上面粘附著的狗毛能看出,应该是可爱善良的小肥帮忙从臥室叼来。 “喔,你醒啦周悬。”一旁的季澜凑过来,“我刚才叫你好几声都叫不醒,就让清秋来帮你看看一一她是我们这儿唯一正儿八经当过医生的。” “是么—.”周悬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用一觉醒来又重启的沙哑嗓音混合著鼻音说道,“我可能是睡得太沉了,完全没听见。” “怎么样清秋?”季澜关切地问。 “没什么大碍,也没有发热,確实就只是单纯感冒而已。”清秋结束了號脉,又用自己比冰贴还有效的手掌摸了摸周悬额头,“这种情况也没什么药能吃,只能是多点休息,多喝点热水了。” “嗯,我吃完饭再去睡一会吧。”周悬在清秋的扶下重新坐了起来,晃了晃愈发沉重的脑袋,“可是为什么感冒之后手臂会酸呢?” “应该是你刚才帮安装师傅搬电视的原因吧,你这两天还是得少动弹才行。”清秋一边帮他放鬆肌肉,一边说道,“好在不是流感,否则还有心肌炎的风险。” “没错没错,感冒了就是得少动弹。”季澜附和道,“我们以前田径队只有感冒发烧的时候让请假,教练就是怕不小心给人练死了虽然我最后也没逃过这命运,哈哈” “哎呀,不就感冒鼻塞而已嘛,让我白医生来开药。”餐桌那边传来白璟不慌不忙的声音,“赶紧扶周道长过来,蘸点芥末吃点小龙虾,保证鼻子畅通无阻。” “说的也是,先吃饭吧。”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的周悬不想扫兴,起身走向了餐桌。 “呀,周悬你醒啦?”周悬才刚落座,繫著围裙的珠泪便从端著一大盘各种野山菌搭配上红绿色辣椒的油光发亮的菜餚,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我还是第一次炒这野山菌,没想到这么香还是说主要是猪油的功劳?” 就像珠泪说的一样,这道菜不仅看起来就蛮好吃,气味更是光闻到就让人食指大动。 香到什么程度呢? 就连鼻塞的周道长都能闻到一点香气的程度。 自此,今天中午的菜就算是上齐了。 分別是爆炒野山菌一盘,菌菇火锅一盆,麻辣小龙虾和清蒸小龙虾各一盆一一其中麻辣小龙虾的盆上还扣著锅盖,显然是有人很有经验的打算让它再多上一会儿,多进点味儿。 客人和主人纷纷落座,就连小肥也有自己的座位,季澜还特地在它胸前繫上了一条餐巾。 “来来来,开饭开饭。”白璟把那一盆切好的菌子全部哗啦啦地倒进了飘著红枣和枸杞的锅里,“菌子火锅让它多煮一会儿,咱们先吃別的。” “小龙虾慢慢吃不急,先尝尝刚出锅的炒菌子。”珠泪笑眯眯地说,“我上网查了查,说是见手青中大火炒个十几分钟就彻底熟了,不会中毒所以谁先来试试?” “.出锅前你自己没先尝尝吗?”季澜觉得试毒这种事儿就该厨子本人来才行。 “我这不是保险起见吗?”珠泪理直气壮地说,“方一没熟,我被毒翻了那谁来负责回锅呢?” “汪汪!”在吃这个问题上,小肥总是很积极的, “不行小肥!我们中毒就算了,你中毒那就是虐待动物!”季澜马上阻止它,“而且你们小狗没有医保,看病很贵的!” “我来我来。”白璟胆子很大(也可能是被师傅说的心痒,想体验一下中毒的滋味),第一个伸出筷子,准確地夹起了其中那片黑漆漆的见手青,送进嘴里。 “怎么样?”季澜关切地问。 “好—烫——”白璟边哈热气边含糊不清地说,“熟..吃— “你说啥?” “我说熟了,快吃!”白璟连连点头,完全不吝惜对著盘爆炒野山菌的讚美,立刻又伸筷子夹了一片,“好吃好吃,真好吃!” 见敢死队员都这么说了,大家也纷纷动筷子品尝了起来(小肥有季澜餵它),就连身体抱恙不该吃辣的周悬也尝了一口。 “喷喷喷,这味道可真好,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又一次品尝到了记忆中的味道,令师傅很有些感慨地说,“我当年就是吃完这了一口,没多久就看见师姐和师傅了。” “好吃好吃,没想到普普通通的爆炒菌子能这么好吃。”珠泪竖起大拇指,“我都没怎么发挥,隨便炒炒都有这味道,感觉谁来也能烧出来。” “原来这就是见手青的味道,確实很好吃。”连至少失去了百分之九十嗅觉,和百分之五十的味觉的周悬都附和道,“又鲜又香的感觉。” “看来咱们下一次可以挑战河豚料理了。”白璟端起了杯子,“来来来,为了今天野山菌,咱们走一个!” 第391章 你看过流星吗? 第391章 你看过流星吗? “辣的龙虾你就別吃了。”清秋善良地把剥好的虾肉放进周悬碗里,“生病了多吃点清淡的。 “好。”周悬把龙虾蘸了蘸面前的酱油,送进嘴里,“一会儿我自己剥———.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周悬就先一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连带著热泪盈眶。 “那个我刚才好像看到你的虾上蘸了一大坨绿色的物质。”对面眼尖的季澜说道,“你是想通过这种办法以毒攻毒吗,周悬。” “不—我不知道碗底有这么多芥末.”周悬擦著眼泪,用筷子在碗底挖了挖,才发现这已经是“抹茶茶底”的程度了。 “怎么样小周,我专门为你特调的酱油。”看著周悬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白璟主动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笑嘻嘻地说,“在这直衝天灵盖的芥末疗法之下,你的鼻子是不是通畅多了?” “那个瞬间是通畅了没错,但是现在又塞住了。”周悬又开始“哼~”“哼~”地鼻涕。 “喔,那这可能是供不应需了,说明你鼻涕分泌的速度大於芥末疏通的效率。”白璟建议道,“你乾脆直接往鼻子里抹点芥末·—” “有的时候你乾的那些事儿,我真怀疑你的脑仁是不是只有桌球那么点大。”季澜毒舌地为可怜的周悬打抱不平,“如果芥末能治感冒的话,那还要医院干嘛?大家都去吃生鱼片好了。” “嗯嗯,还是你脑仁儿大,跟篮球似的,我说你脑袋怎么这么大呢,原来是被脑子撑的。”白璟用一种极度阴阳外加犯贱的语气回道,“真是太羡慕啦太羡慕啦,平时去打球都不用带球,把脑袋摘下来就能平替。” “我脑袋大?!”活了十八年,外加死了一年的季澜同学作为一个標准意义上的美女,打小就没听有谁过说她脑袋大的,“你再说一遍,谁脑袋大?!你说谁是大头?!” “好啦好啦,既然芥末疗法没用那就喝点热汤吧。”一边打圆场的珠泪揭开锅盖,盛了一碗包含了各种菌子外加枸杞和大红枣的汤到碗里,端给了白璟,“我看开锅也有一会儿了,应该是熟了,你先尝尝白璟。” “行,我尝尝。”作为老牌敢死队员,白璟依然秉承著“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的冒险精神,先是喝了一口汤,又把那片见手青送进嘴里,嚼吧嚼吧,嚼吧嚼吧,细细品味。 “如何如何?”珠泪问。 “可以可以,这口感可以,鲜嫩多汁,跟爆炒的是两种风格。”白璟竖起大拇指,讚不绝口地说,“果然下火锅是对的,好喝好喝,再来一碗!” “所以你確定没毒?” “没毒没毒,熟透了都。” 见白璟拍著胸脯保证,大家便也各自都盛了一碗汤,配上里面包含见手青在內的各种菌子品尝起来。 也正如白璟所说,这一锅菌子汤和刚才的爆炒菌子完全是两种风格,虽然口味清淡,但鲜味却更上了一个档次,加上每一片菌肉都很多汁,属於是先喝一口菌子汤,再吃一口菌子,等於又喝一口浓缩菌子汤。 总结:好极了! “来来,周悬今天不能吃辣的,那就多喝点汤吧。”珠泪热情地给周悬又盛了一碗,“在多吃点菌子,早点战胜感冒。” “谢谢谢谢。” “说起来,我刚才烧饭的时候,莹莹给我发消息来著。”珠泪把一颗圆润饱满的虾肉塞进小肥的大嘴里,又帮它给盛好的汤呼呼呼地“吹吹凉”(小肥虽然不是一只“一般的狗”,但“吹气”这种事儿还是有点难为它了),“好像说是今天晚上,安平能看到流星呢。” “真的假的?是真的流星,不是电视上的『刘星”?”季澜双眼一亮,“在阳台也能看到吗? “呢,说最佳观测地点好像是离咱们这儿一个半小时车程的海边。”珠泪用手比划流星下落的痕跡,举起小肥的手模仿高楼大厦,“咻”了一声,“城市里够呛能看到吧,就算没有乌云,也许刚看到流星的尾巴,就被高楼大厦挡住了。” “哇,那咱们也去看吧!”季澜激动地说,“这一听就很难得!我长这么大还见过流星呢!” “流星有什么好看的?”白璟又给自己盛了碗汤,边吸溜边说,“不就是一颗石头从天上掉下来,顺路带看点尾气”嘛?”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流星还不好看?你见过流星吗就这么说。”季澜不服气,“我光是想想就知道,那场面有多浪漫了!” “我见过流星吗?你在问我见没见过流星?”白璟用一种很夸张声音笑道,“你知道我老家是哪儿吗?” “知道啊,不就是『青內什么之国』吗,那咋了?很了不起吗?我还是安平市区出生的呢。”季澜因为总有一种能“把无知当武器”的神奇能力,所以面对白璟永远都不会犯忧。 “在青丘之国,流星都不是论颗的,是成千上百颗从天上往下掉的,流星就和下雨一样家常便饭,懂吗?”白璟为无知的女高中生普及“常识”,“我们小时候偶尔见到孤零零一颗往下落的流星,都说那是天神隨手乱弹的鼻屎。” “真的假的?那岂不是很容易砸死人?”同样没去过青丘之国的珠泪好奇道。 “哈,那倒是不会。”白璟嘿嘿笑道,“毕竟青丘之国也没有几个『人”,倒霉的妖怪被砸到了基本就是脑袋肿个大包的程度一一除非是有傻子在流星雨里张开双臂、纵情奔跑,那就不好说了。” “等等照这么说,这里不会就只有我跟小肥没有看过流星吧?”季澜看向正在用眼神提醒他们“我要吃小龙虾”的小肥,“你应该没看过,是不是,小肥?” “汪?” “小肥说『流星是什么?』。”师傅一边用爪子划开小龙虾的后背,优雅地去除虾线,一边翻译道。 “猫猫道长你看过吗?” “那是当然,为师在外云游多年,什么没见过?”师傅喵喵地向她科普,“流星这种东西啊, 就像白贤侄说的,你想见到它,那也分地方。就拿这个国家来说,在有些地方、省份就只能偶尔看见零星的流星,而有的地方每年有几个月里,经常能看到流星雨呢。” “那清秋—嗯,想想就知道你肯定看过。”季澜想了想清秋的年纪好像比白璟都大,没看过流星反而才奇怪。 果然,清秋点了点头,看来也不觉得看到流星是什么稀罕事儿。 “那珠泪·—” “我看过两次喔。”珠泪说,“毕竟我是在陆地上长大的嘛,要是在海里就不好说了。” “周,周悬呢?”季澜觉得没比自己多活太多年的周悬,应该是最后的希望了。 “我小时候看过一次,不过不是在安平。”周悬放下汤碗,大概是因为有热汤润喉,这会儿他的声音也不显得那么沙哑了,“好像是小学一二年级吧?是我们家和阿菲他们家一起去旅游,在海边偶然看到的。” “唉,没想到真就我一个人没看过啊——”季澜嘆了口气,不过很快就乐观地问,“怎么样? 你看到的流星漂亮吗?你和李菲有没有顺便对看流星许愿?许愿你们的爱·-咳咳,我是说期末考满分?” “许没许愿我忘记了,不过是挺漂亮的。”周悬便鼻涕边回忆道,“只是你让我形容到底有多漂亮,我也形容不上来。” “没看过不要紧,咱们今晚就去看看唄。”珠泪大概是察觉到了季澜有点失落,马上说道,“开车过去不也挺快的嘛,让周悬问阿菲借个车—“” “不是吧,小周这脸色都快成酱瓜了,你们还好意思让他当司机啊?”白璟贱兮兮地说,“真不怕他开车开看开看鼻涕流成瀑布嘛?” “那就周悬在家休息,你来开车!”觉得確实不应该麻烦病人的季澜马上说,“你不是老吹自已车技好嘛?今晚你展示一下!” “不好意思,本人今晚没空,有约了。”白璟马上说,“已经有三个美丽的女人邀请我今晚一起去看流星了,我唯一的烦恼就是到底要答应她们中的哪一位的邀请一一jenny,还是jesse,又或者ivanka。“ “你不是刚才还说对流星没兴趣嘛!” “那是跟你这种女高中生一起,跟女人一起看流星我就有兴趣了。”白璟微笑,“我们可以在海边喝酒,相拥,亲——“ “唉!想看个流星就有这么难嘛!”季澜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不能晚死两个月,好岁先把驾照考了先呀。 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晚死太久的话,恐怕有错过帝流浆的风险·—嗯,那还是早点死比较好。 “咳咳,看来这一次我不得不扛起咱们的大旗了。”珠泪看到仅有的两位司机一个病倒了,一个要去陪女人约会(师傅是猫,清秋一看就是那种移动不需要靠“开车”的人物,估计是没考过驾照),换上了一副深沉的语气,“实不相瞒,澜澜,我其实· “你认识別的靠谱司机?” “什么啊,我是说我也有驾照!”珠泪“噹噹噹噹”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全新的驾照,“实不相瞒,今天早上买龙虾之前,我先去车管所换了一趟证!现在也算是老司机了!” “喔—那你有开过车吗?”季澜看著她的脸,觉得珠泪怎么看都跟“老司机”这个词扯不上关係。 “没有,我最后一次开车是科目三的考试。”珠泪很诚实地补充了一句,“但我是一把过的喔!” “科目三很难吗?”季澜在白璟耳边问。 “正常人都能过。”百璟小声说。 ...... 季澜陷入了纠结。 一方面她確实很想去看流星没错,可另一方面珠泪的车技好像又確实很靠不住的样子一一季澜虽然没考过驾照也没学过车,但多少还是清楚“驾驶”是一项很依靠“实战经歷”的技能。 “那要不然咱们就別问李菲借车了。”季澜在一番苦思冥想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折中的办法,“我们找个租车行,去租辆那种便宜的车,越破越好,然后再让清秋和猫猫道长护驾.— “没问题,正好我也不敢开路虎,开坏了我赔不起。”珠泪点头,“虽然我知道阿菲很仗义, 肯定不会让我赔钱,可这是两码事。”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放心吧,区区路虎而已,我什么车都能驾驭吗!”死都没想到珠泪竟然对此表示了支持,让季澜心里更没底了,“我们不会先引发追尾,然后一头栽进臭水沟里吧?” “哎呀,澜澜你一看就不懂开车。”珠泪摆摆手,“既然咱们都追尾了,这车头顶著別人车屁股,又怎么会栽进臭水沟里呢?” “我不懂开车,但我刷到过视频啊。”季澜生动地举例道,“不是经常有那种一紧张就把油门当剎车踩的人嘛?万一到时候真的追尾了,你还继续踩著油门,可不就把前面的一排车都顶臭水沟里去了吗?”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珠泪想了想,“那就麻烦副驾记得帮我拉一下手剎不过咱们也不是开路虎,马力应该没有这么大吧?” “好极了,顺便把驾校教练也请来,不光能精准地帮忙手剎,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还能伸腿过来帮你把剎车一起踩了。”白璟在一边笑嘻嘻地说,“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帮你们弄一台从驾校退役的车,珠泪开著绝对习惯。” “还不都是因为你重色轻友!害我们现在得坐珠泪的车去看流星了!” 眼看著他们又要开始就“到底要不要让珠泪开车去”的问题爭吵起来,鼻子又一次堵塞的周悬起身,迈著略有些不稳的步子走向洗手间,准备洗把脸,顺便冲一衝鼻子,缓解一下难受的感冒症状。 “头越来越晕了,看来下午是得去多睡会儿。”周悬有些无奈地想著。 然而,等周悬洗完脸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坐回位置上再吃两朵虾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坐在他身旁座位上的那只猫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让他感到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 一个穿著浅灰色道袍的老人。 “师,师傅?” 周悬一愣,有些异地开口道。 第392章 迷魂 第392章 迷魂 “怎么了徒儿?”那个正在剥虾的老头回头,看著手里正拿著一团纸巾,呆立原地的周悬,问道,“你这是鼻涕擦得太多,流鼻血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人刚才开口说话的时候,周悬好像看到了一行小字从自己的眼前快速地飘了过去。 “不,没有”周悬看著那个老头虽然有些皱巴巴,但仍然称得上“精神翼”的脸,又看看那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浅灰色道袍,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毫无疑问,这確实是他认识了快二十年的师傅没错。 “可是—师傅为什么会在这里”周悬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越来越晕了。 “喔,那你傻站著干嘛?”老人看著他,“这就吃饱啦?” 又一次,隨著老人开口,两行“喔,那你傻站著干嘛”和“这就吃饱啦”的白色文字,出现在了周悬视线范围內偏下的位置,依然是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这是字幕吗?师傅在说话的时候自带字幕?”周悬的心中再次泛起了疑惑,“还有,师傅的声音有这么尖吗?” 不过他並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声说了句“没”,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徒儿你老盯著为师看做什么?”师傅发现周悬自打重新落座之后,眼睛便一直在自己的身上瞄来瞄去,於是奇怪地问道,“为师脸上这是沾什么东西了吗?” “不,我只是在想”周悬看著自己眼中明明老大个人,却以一种很搞笑的蹲姿蹲在椅子上剥虾的老头,有些犹豫地问道,“师傅你为什么要蹲著吃饭?” “为什么要蹲著?”师傅一听,更奇怪了,“当然是因为这椅子太矮了,为师坐著够不著啊。” “是,是吗?”周悬觉得这个回答就好像是你抓到偷电瓶的贼,问他“你打算把偷来的电瓶拿去做什么”,结果贼回答“我准备拿去煮了,配通心粉一起吃”一样无厘头。 以及,他已经確定了,在师傅说话时自己的眼前所闪过的那些文字,的確是“字幕”没错。 就连出现的位置都跟电视、电影一模一样,居中显示, 不过还没等周悬认真地想明白这一切的缘由,桌上的其他几位“客人”的举动,很及时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先说师傅旁边坐著的那只通体雪白,身后生著九条尾巴的狐狸。 它明明是一只狐狸,此时却像是个人一样坐在位置上,拿著汤勺,从那口菌子锅里留汤喝,甚至还口吐人言,念叨著“好喝好喝真好喝”。 按著顺序,九尾狐旁边的座位似乎是“空著的”,只有一只漂浮在空中,上下移动小龙虾。 在周悬的注视下,那只小龙虾的大脑袋和甲壳纷纷被拆解离体,落到了餐盘里,虾肉则是慢悠悠地飘到了旁边条白色的萨摩耶的嘴里。 “小肥啊,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你这样图图吞虾,能尝出来虾是什么味儿吗?”伴隨著那团空气中传来某个女孩的声音,周悬这才意识到那不是什么空气,而是一个他看不见,却会剥虾、会餵狗的“透明人”。 被餵了虾的小肥,这个时候就像是那只狐狸一样满意地口吐人言:“好吃好吃真好吃汪!” “小肥说什么呢,猫猫道长?”那团空气似乎是听不懂小肥的话。 “它说“好吃好吃真好吃”。”被麻辣龙虾辣的哈气的师傅回答道。 “小肥说话的时候原来是这个语气吗”周悬看著这古怪的一幕,觉得自己的头晕症状好像又一次加重了。 然而,奇怪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周悬看向小肥左手边的那位正在喝汤的客人。 周悬—不,应该说世界上的绝对大多数人,应该都听说过一种名为“人鱼”的生物。 在现世流传的大多数的故事中,她们都被描绘成上半身是美丽的少女,下半身则长著鱼尾的形象,因此得名“美人鱼”。 而坐在小肥另一侧的那个“人”,她此刻所呈现出的体態则完全是人鱼的反面。 “这一次我还剩了一点菌子没烧完,暂时存到冰箱里去了。”那位上半身穿著清凉背心,眼看著是一位苗条的少女,可脑袋的部分却顶著一颗硕大“鱼头”的女子(头上甚至还顶著一团长长的水藻,似乎是对“丸子头”的一种擬態),嘴巴一张一合地说道,“咱们明天晚上可以煲个鸡汤喝。” “可以可以,那我明晚再来蹭饭。”那只狐狸马上说,“正所谓好菌配好鸡,记得去买只新鲜的鸡,別用冷冻的。” “要求这么多,那你就直接带著鸡来咯。”那个“鱼人”女子嘴巴持续性一张一合,“我明天要上班,可没空去逛菜场。” “那个位置原本坐著的不是珠泪吗这个鱼人女生是谁”周悬看著那颗尽显“魔性”鱼头头顶的水藻、不存在眼皮甚至眼睫毛的大眼珠、不间断开合的丰满“鱼唇”,以及眼前不断飘过的字幕,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你没事吧?”左手旁的那位客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周悬的异常,关切地拍了拍他的手,“周悬?” “我”手背上传来的凉意让周悬转过脸,看向那位客人。 不同於其他客人,周悬很明確地认出了她是谁一一无论是可以用“冰冷”来形容的体温,还是长裤长袖的打扮,甚至那精致的五官,都证明了这无疑是清秋,也只可能是清秋没错。 但是话又说回来虽然身边这个人附和清秋的绝大多数特点,但有一点却是例外。 那就是她的皮肤。 在周悬的记忆中,清秋肤色可以用白皙、苍白、惨白来形容,而面前的这个清秋,她的皮肤已经不是“白”那么简单了,而是接近透明的程度“ “你你好像结冰了,清秋—”在强烈的头晕目眩中,周悬有些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是的,结冰。 面前的“清秋”就好像是一块冰雕艺术家用坚冰所雕刻出的冰雕,浑身上下不仅冒著寒气,看起来还晶莹剔透的,活脱脱的是一个“冰人”。 “结冰?”清秋抬起她明明是冰块,却可以自由摆动的手臂,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悬低声说,“好吧,我好像不太对——” “是发烧了吗?” “不,不是—比发烧更糟糕—..”因为身体的过度不適而有些大脑岩机的周悬,出於本能反应,努力撑著手想要站起来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却因为使不上力气,一头栽倒在了餐桌上,嚇得旁边的老头、狐狸、透明人、小肥、鱼人姑娘和冰雕版清秋全都是一愣,赶忙起身聚拢过来。 “周悬汪!”小肥操著它半人半狗的口音扑过来。 “什,什么情况徒儿?”老头用不知为何,让周悬感到有些毛茸茸的手抓著他。 “周悬怎么吃著吃著就晕倒了?!”透明人姑娘异地问。 “不会是海鲜过敏吧?”那只狐狸也说,“以前怎么没听说呢?” “肯定不是海鲜过敏,他都没起疹子!嘴唇也没肿!”鱼人姑娘大声说。 “你还好么周悬?”清秋把他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肩上,“能听到我说话吗?” “嗯—我还醒著.”周悬虚弱地看著这一张张古怪的脸,低声说,“不过—我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了?!” “来,先喝点水。”清秋把周悬从沙发上扶起来,將杯子和吸管递给他,“有好一点吗?” “可能——有吧。”周悬吸了一口温热的水,但却並没有觉得难受的症状有缓解多少。 “徒儿这么说了,那就是没有。”全屋子最了解他老头,很有经验地说,“你现在是不是头很晕,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 “是的.” “那你现在看为师是什么样的?”老头继续问,“我是一条大黄狗?还是別的什么东西?” “不,是老头..—” “什么?”老头没听清。 “是你活著时候的样子,师傅——”周悬更改了发言。 “难怪你刚才问为师,为什么要蹲在椅子上吃饭。”老头一脸好笑地摇了摇头,“好了,確诊了,徒儿確实是中毒了没错,见手青中毒!” “嘿,周悬,看看我现在长什么样。”那只狐狸闻讯马上凑过来,笑眯眯地问。 “就是你的原型” “就只是九尾狐而已?”狐狸好像有些失望,“没有多几个脑袋什么的?” “嗯—. “那我呢周悬?”那团空气也飘了过来,“我长啥样?” “你不见了—” “我不见了?!” 就这么,周悬也不管谁问谁没问,索性一股脑把自己看到的景象全跟他们说。 “也就是说,在你眼中,我们所有人现在都变成了另一番样子?”在得知周悬眼中的自己变成一块“冰雕艺术品”之后,清秋就跟其他人一样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今天扎著丸子头的珠泪,在听说自己变成了头顶水藻的“鱼人”后,直接就是一个爆笑),而是含笑问道,“至於唯一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肥,现在的你就跟清云一样,能听懂它在说什么了?” “也许只是歪打正著而已”周悬虽然中毒了,但严谨的风格却依旧。 “咱们来验证一下就知道是不是歪打正看运气好了。” 珠泪拍拍小肥的狗头,鼓励道,“小肥,说句话听听!” “狗是不会说话的汪!”小肥汪汪地说著,周悬也如是翻译道。 “没错,小肥就是这么说的。”一旁翻译界的权威一一师傅在听完后,给予了充分肯定。 “我的天,这也太神奇了吧?”季澜惊嘆道,“吃蘑菇中毒竟然还能听懂狗语,搞得我都想试试了!” “不只是能听懂小肥说话,你现在听我们几个说话的时候,还能看到字幕是吗?”白璟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的甚至闭上眼晴都能看到.”周悬有些痛苦地说。 “很好,仔细听我下一句说的话。”白璟缓缓道,“&————¥(@!%)*” “你在说什么鸟语呢?”季澜问。 “你別管。”白璟看著他,“怎么样周悬,你的即时演算字幕插件表现如何?” “显示倒是显示出来了,不过是一段乱码——”周悬睁开眼睛,问道,“那是什么语言?” “你从来没听过,也听不懂的非洲土著语。”白璟为这一“重大发现”而满意地笑道,“看来所谓的『即时字幕”,其实还是根据你本人的认知和知识来运作的一一说的也是说的也是,中个毒而已,也不代表无所不能嘛。” “从发作的时间点来看,真正有毒的应该是后来的那锅菌菇汤。”清秋问,“所以,哪怕周悬你看到我们变了样子、听懂了小肥的话、甚至眼中还能看到实时字幕飘过,你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已经中毒了?” “可能就像师傅说的吧,因为中毒导致我的判断力下降了—”周悬无奈地说,“感觉就像是思维慢了半拍一样,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经是两三分钟之后了。” “除了出现这些幻觉和头晕目眩之外,徒儿你还有什么不舒服没有?比如想吐?胸闷气短?觉得自己要掛了?”师傅问。 “暂时没有,可能是因为跟你们说了几句话,头晕好像也比刚才稍微好点了。”周悬虽然这么说,可因为感冒所造成的严重鼻音中,还是流露出不少疲惫和虚弱。 “那这种情况要去医院吗?”虽然在人类的城市长大,但从小到大就没去过几趟的珠泪关心道,“比如验个血,洗个胃什么的?” “血压、心跳都还算正常,可以先观察一下再决定。”这里唯一当过医生的清秋为周悬號脉, 冷静地说,“比起食物中毒,更让周悬难受的应该还是感冒的症状。” “没错,这一屋子的妖怪、天师,还要去找人类的医生看病也太扯淡了。”白璟摸出手机,趁周悬不备,迅速与他合影一张,“周道长福大命大,相信睡一觉就好了。” “汪汪!” “小肥说『这里还有狗”。”周悬有气无力地翻译了一句。 “可是周悬到底为什么会中毒呢?”季澜有些不理解地说,“白璟不是说那些蘑菇都已经熟了吗?而且咱们,包括小肥在內,大家都吃了,不也都没事吗?” “应该是因为这里的要么是妖怪,要么是鬼魂吧—是,还有一条『普通”的狗,別用那种眼神看我小肥。”白璟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仔细想想,珠泪通过我来判断那些见手青到底熟没熟透,其实根本没有参考性一一就算是直接生吃我也不可能中毒呀。” “那不就是你害得周悬中毒吗?!”季澜突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离谱程度一一他们居然让一个生吞毒药也不见得会死的妖怪去试这道菜有没有毒,这就好像是把毒药泼到石头上看石头有没有中毒一样,那能有结果吗? “怎么能说是我害的呢?”白璟两手一摊,表示无辜,“我只是根据我『个人”的判断,『觉得”那些菌子熟了,只是口感比较鲜嫩而已一一你能说三分熟的牛排就是生的吗?” “再说,我不去试毒,难道要让周悬去试毒吗?”百璟反问,“难道没有死掉的牺牲就不算牺牲啦?” “可实际上这两者根本就没有区別好不好!” 第393章 排除掉所有错误结果,只剩下你了 第393章 排除掉所有错误结果,只剩下你了 “咔咔。” 在耳边隱隱约约的持嗑瓜子声中,周悬睁开了眼睛,臥室的天板映入眼帘。 他刚刚从一场昏睡中醒来,感冒症状依旧,鼻子仿佛被塞进了两团,完全无法呼吸,脑袋里也像是被灌进了铅块,沉重得抬不起头来。 “咔咔。” “咔咔。” “咔咔。” 在嗑瓜子的动静仍在继续,周悬在不適中保持著平躺的姿势,视线缓缓下移。 他能看到,自己的胸前被人很贴心地支起了一块红色的小桌板,上面摆著一包纸巾,一杯水, 一碟切好的西瓜,还有一小盘瓜子。 “上一次醒来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些东西。” 周悬默默地开始回忆起了自己这一下午的经歷,以確认自己的脑子是否已经重启成功。 还记得在牛饭过后,他因为吃了没熟透的菌子引发了中毒,以至於出现幻觉,不光把一桌的客人认成了其他“奇形怪状”的生物,还意外收穫了能听懂小肥狗语的技能,外加实时字幕的“外掛”。 而在师傅和清秋的双重诊断下,看到幻觉,但没有其他太严重症状周悬没有去医院,只是被留在了家里观察,后来又被他们七手八脚地从沙发搬到臥室床上,让他可以得到更妥善的休息。 在这期间。周悬因为感冒的症状和中毒所带来的头晕目眩,可以说是难受到了极点,因此从躺下到现在,他一直都在“醒来”和“昏睡”的状態中反覆循环一一通俗点来说,就是醒来一会儿, 没多久又马上会晕过去。 与此同时,他“中毒”的现象並没有得到特別明显的改善和缓解,几乎每次醒来看到的“陪床者”都有新形象,有些和本人有关,有些则毫无关联,以至於很多时候他只能通过“这个人在拿手机偷拍我,应该是白璟”,“这个人在看书,应该是清秋”,“这个人在织毛衣,应该是珠泪”,“这个人在玩手机游戏,应该是季澜”,“这个人在吃小鱼乾,应该是师傅”,“这条狗是小肥”等等行为来判断床边的这位究竟“来者何人”。 做完短暂復盘后,暂时判断自己的病情没有继续严重下去的周悬(至少没有失忆)扭过头,看向床边那位坐在小板凳上,从刚才开始就没完没了嗑瓜子的“陪床者”。 那是一名年轻女子,鹅蛋脸,大眼晴,齐肩黑色短髮中的一簇挑染成了个性的蓝紫色,鼻樑上架一副瑁色的框架眼镜,短袖t恤上印看一只坏笑的黑猫。 此时的她正一手端著手机,嗑瓜子的那只手用小拇指在屏幕下方点点点,眼神很专注,丝毫没有察觉到周悬已经醒来了。 “这次我『看到”是的阿菲吗?”周悬看著那张恐怕在自己的生命中,熟悉程度能排上前几的脸,默默地想著,“看来这趟医院我是不得不去了———” 仔细算算,他好像已经有一两个月没和因为要筹备新专辑而忙於工作的阿菲见面了,甚至前天他们还通过电话,阿菲开玩笑说,最近一觉醒来就是在“去录音”和“去公司聊工作”的路上,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搞事业”模式,不会为了“男女私情”而影响道心,叫他別太想念自己。 在这一前提下,周悬也因为很確定自已这两天並没有接到阿菲关於“我要回安平一趟”的行动预告,於是,看著这位和阿菲至少有99%相像的女子,他几乎是立刻在心里得出了“看来我这这是又看到幻觉”了的判断。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周悬还是决定根据现有的情报来分析一下,她到底是哪位“变成”的阿菲一一退一万步说,他总不能当著人家的面问“你是阿菲吗?”,万一被八卦的客人们听到了,他可少不得要被编排一通。 “她正在嗑瓜子—据我所知,清秋不爱吃零食,季澜也说过,自己活著的时候虽然蛮嘴馋, 可现在死了,口腹之慾比以前淡了许多所以先排除她们俩。” 说干就干,在这安静的只有嗑瓜子和指甲轻敲屏幕的臥室里,平躺在床的周道长无声地开始了一场头脑风暴。 “师傅在变成猫之后唯一吃爱吃的零食只有小鱼乾,所以也排除———“ “白璟和珠泪比起瓜子,更爱吃开心果,也排除—” “我至今还没看到小肥有变成其他样子,而且它也不会嗑瓜子,都是直接吞的也排除—” “嗑瓜子嗑的这么熟练,难道是鸦兄来做客了?不对,它没有手机—也排除—“ “这么算起来,我认识的人里比较喜欢嗑瓜子的,好像就只剩阿菲本人了看来得换个思路九意识到切入点有问题的周道长决定不再纠结“这人喜欢嗑瓜子”这一关键点,转而寻找其他突破口。 他控制著虚弱的身体稍微向上挪了挪,想要看看这个“冒牌李菲”在用手机做什么。 “她正在玩手机麻將。”周悬悄悄偷瞄那人的手机屏幕,继续开始了推理,“我认识的人里, 除了阿菲以外,就只有白璟会偶尔玩两把麻將。但是她屏幕左下角的豆子只剩下五百多了,如果不充钱连下一把都开不了白璟打麻將不可能输成这样。” “牌技这么差,难道真的是阿菲?”周悬开始有点不自信了,“而且我床上的桌板明显是刚放上来不久的,明確知道我睡觉很安静不会乱动的人,大概只有阿菲和师傅—.—“ “唉!又输了!”就在周悬即將得出那个自己有都点不相信的最终答案时,身边的“李菲”忽然哀嚎了一声,“我的豆子啊,我的钱啊!” “声音也跟阿菲一模一样—”周悬心想著,“等等这一次我怎么没看到字幕了?” “呀?周悬你醒啦?” 那个输完了那五百欢乐豆的“李菲”,这才察觉到周道长原来已经睡醒了,此时正若有所思地望著天板,於是便马上把手机一丟,凑过来问道,“哈嘍哈嘍,感觉如何?头还晕不晕?认得出我是谁么?” “阿菲?”周悬声音嘶哑地开口道“喔,看来你还没恢復,这是又看到幻觉了呀。”哪知“李菲”笑眯咪地说,“我怎么会是阿菲呢,看我这长手长脚的,我明明是白璟啊!” ““..—”周悬看著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能扶我起来一下吗?” “可以可以,都哥们,別客气。”自称白璟的“李菲”把无力的他扶起来,还贴心地给他腰上垫了个枕头,“我猜你现在一定很需要纸巾。” “嗯,需要。” “来来,给你。”自称白璟的“李菲”给他递纸。 “哼~”周悬开始鼻涕。 “来来,再来一张。”“李菲”又递给他一张纸,提醒道,“垃圾桶就在我脚底下,直接丟就行。” “哼~”周悬把纸巾一丟,再次鼻涕。 “来来,再来一张。”“李菲”继续热情地给他递纸巾。 “哼~”周悬把纸巾一丟,继续捣鼻涕。 “还需要不?”“李菲”问。 “不用,不出来了。”周悬瓮声瓮气地问,“现在几点了?” “我看我看—————快七点了。”“李菲”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你饿了吗?” “我还好,没什么胃口。”周悬摇头,“你不是在港区忙工作吗,怎么突然回安平了。” “呀?什么在港区?”“李菲”反应很快,丝毫不漏破绽,“我白璟怎么会在港区呢?” “行了吧,你的屏保是小尾,白璟屏保是跑车。”周悬在无情地戳穿了这个整脚谎言的同时, 诚实地承认道,“其实刚才你打麻將的时候,我已经在心里授了一遍所有关於你『是不是阿菲”的可能性了。” “喔,结果呢?” “我排除掉了所有错误的结果,剩下的答案就只有你是真货”这么一种了。” “切一一”李菲拖长声音,“我知道你脑子原来有这么好使了,行了吧?” “嗯——”察觉到李菲不满的周悬后知后觉地找补了一句,“你刚才其实演的还是挺像白璟的。” “少来!”完全不吃这套的李菲给了他一闷拳,索性也不演了,又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上,咔咔咔地嗑起了瓜子,“那你这是彻底解毒成功了?治癒了?不用上医院了?” “应该是吧,我听你说话也看不到字幕了。”周悬拍拍她的手臂,“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来了?” “哇,有没有搞错啊周悬,你看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嘛?”李菲故意把脸凑到他面前,“再想想。” “那我应该问什么?” “给你一个提示。”李菲推了推自己瑁色的眼镜。 “你说你配了新眼镜?我看到了。”周悬知道李菲有轻微近视,平时属於那种可以戴眼镜,也可以不戴眼镜的程度。 “重点是这个吗?你看到我的眼镜难道就没有联想到什么吗?”李菲挤眉弄眼地提醒他,一双大眼晴里情感充沛。 “我应该联想到什么呢?” “大哥啊,你忘记了师傅当年送给你的眼镜就是这配色的吗?”李菲为他的“不懂女人心”而感到绝望,只好提前揭晓了谜底,“这么无情无义怎么行?” “喔,那副豹纹眼镜。”周悬想起来了。 当年的师傅为了让年幼的他不再看到那些可怕的“妖妖鬼鬼”,於是送了一副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周悬严重怀疑是地摊上五块钱买的,但师傅死不承认),印著豹纹图案的平光眼镜给他,暂时屏蔽了他来自半妖血统的部分能力,好让他度过了一个不至於日日担惊受怕的童年。 至於他为什么记得那副眼镜,主要原因倒不在於那副眼镜是师傅送他的“见面礼”,而是那副眼镜的配色外加造型实在是“丑到掉渣”,以至於留给了他过於深刻的印象。 “什么豹纹呀,那都是当年年少无知的误会,这应该叫玳瑁色,豹纹的纹不是那样的。”李菲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你看吧,你当年那么嫌弃的配色,这两年又火了,说明什么?说明时尚就是个圈!当年的师傅是正確的,只是你这个徒儿没有他老人家的品味而已!” “.—你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个,所以才配了这幅眼镜吗?” “当然,我上次逛街一看到这幅镜框,就想起你和师傅啦。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回忆扑面而来”?”李菲“哇哈哈”地笑道,“今年我要戴这副眼镜去给师傅上坟,以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师傅,你是对的!” “可是当年第一个说我那副眼镜丑的人不就是你吗?”周悬挠挠头,“你嫌弃著嫌弃著还哭了,边哭边生气地质问我,『周悬,那个老头为什么送你这么丑的眼镜,他到底想对你做什么?!”。” “这-那不是因为我那时候的审美也没跟上吗?”李菲似乎是没料到他还记得这一茬(小朋友的哭点总是很莫名其妙,小时候的李菲也是如此),有些尷尬地找补了一句,“所以我才说时尚是个圈,这绕著绕著就回来了嘛。现在我迷途知返了,选择拥抱时尚,懂吗?” “所以以当年的审美来看,那副眼镜就是很丑吧-—.”周悬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隨后又又又一次问出了刚才的问题,“所以你能说了吗?你怎么就回来了?” “喉,你们这些钢铁直男就是这样,老喜欢问为什么,还执著於刨根问底。”作为现如今“天后”级別的歌手,李菲敏锐地察觉到周悬越来越重的鼻音,於是边递纸巾给他,边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你说能是为什么呢?我当然是为了照顾你才回来的啊,你这都手脚无力四肢发软的病倒了!” “哼~”周悬了鼻涕,“真的假的?” 第394章 我必须留下 第394章 我必须留下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確。”李菲坐回了小板凳上,一本正经地对他指指点点,“而这一切的伊始,都是因为你下午不回我微信,周悬。” “你什么时候给我发微信的?”周悬摸了摸口袋和枕头下,这才发现他的手机原来根本没在身边。 “下午,我在机场候机的时候给你发消息,我说我要回安平一趟。结果你没回,等我上飞机都快起飞了,你还是没回。” “当时我想著,你也许是在睡午觉呢?那我就再等等吧。”李菲著手指,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电视节目中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她,嶗嶗叻叨地说,“结果我在飞机上喝了一顿下午茶,睡了一个午觉,给空姐签了个名,直到我下了飞机,你居然还没回消息。这个时候我就有点担心了一一你想想,这阵子天也渐渐热起来了,你这孤家寡人的,万一在家里中暑了、口吐白沫了、晕倒了没人管,那不是完蛋了嘛?” “嗯然后呢?”周悬已经猜到了,李菲给他发消息的时间点,估计正赶上他刚中毒的那会儿一一那时的他別说不知道手机丟在哪儿,自己都快丟了。 “然后我就给打你电话,一连打了三个才被人接起来。”李菲说,“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情况,电话那边人就先说道“哟,这么巧阿菲,你这是和小周心有灵犀,察觉到他身中剧毒、倒地不起啦?』” “接电话的人是白璟吧?”这犯贱的语气,周悬一听就知道是谁了。 “没错。”李菲点头,“你该庆幸白璟不是小姑娘,不然我听到你的手机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周悬被狐狸精抓走了!』。” “白璟这没头没尾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正想问他什么中毒,什么倒地不起,结果接电话的人又换成了珠泪。”李菲说,“珠泪一听到是我,先是问候了我一大通诸如“阿菲你这是回安平了吗?』“阿菲你什么时候来我家吃饭?』“阿菲你知道安平今晚有流星吗?』的问题。” “等我好不容易回完了,抽空问她『周悬到底怎么啦”的时候,珠泪才喔喔喔地说,你確实中毒了,这会儿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 “后来我听珠泪解释完我才知道,好傢伙,堂堂周道长,居然吃个菌子把自己吃中毒了。”李菲用一种很“难绷”的表情看著周悬,“你说你平时也不是贪吃的人,怎么就没等菌子熟透就抢著吃呢?你好列也拉著白璟一起啊,一桌子就你一个人中毒,说出去多丟人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二师兄转世呢。” 说话间,李菲还切到了微信,把一张珠泪下午发给她的,周悬面色苍白倒在床上的照片展示给本人看。 “.—”一听就知道是珠泪为了掩饰某些真相,所以歪曲了部分事实的周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主要是还没和珠泪对过口供),只能吃下了这个闷亏。 “好在,珠泪说她们请教了专业的医生,说你这种情况应该休息几个小时就缓解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一只眼晴看上面一只眼晴看下面”啦、『一天到晚流口水』啦一类的后遗症,让我不用担心,我这才没直接给120打电话拉你去医院洗胃。” “在確定你暂时没事之后,我就打电话给xx,xxx她们,把今晚的饭局给推了,流星也不去看了—.”李菲看著他,“別告诉我你已经不记得xx,xxx是谁了。” “记得,我们的初中同学。”周悬问,“所以你这趟回安平,是因为跟她们约了饭,还要一起去看流星?” “没错,本来我其实也打算这两天抽空回来一趟,这不正好网上说有流星嘛,正好赶上时候”李菲顿了顿,“好吧我承认,我一开始確实不是为了照顾你才回的安平,毕竟谁能想到你好端端的就食物中毒呢了?不过结果是一样的一一最终我还是为了照顾你推掉了饭局,过来悉心地照顾你,所以就约等於是我为了你回了安平———“” “等等,等一下———”周悬瓮声瓮气地打断道,“你不会也告诉她们几个,我吃菌子吃中毒了吧?” “当然没有啦,放人家鸽子怎么著也得找个诚恳点的理由才行啊,说你中毒了谁会信呢?”李菲笑嘻嘻地给他递纸幣,“我很诚恳地跟她们说周悬病倒了,我必须留下照顾他,不然他可能挺不过今天晚上。” 听完李菲复述的理由后,周悬这才鬆了一口气,“哼~”地开始鼻涕, 老实说,原本作为受害者的周悬,还没觉得自己吃见手青中毒有什么问题,毕竟这玩意儿每年都能毒倒一大批食客,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可听完李菲刚才那番“全桌人都没事,就你一个人中毒”的吐槽之后,周悬忽然意识到,这事儿好像確实挺丟人的一一在三天两头就能在微博上刷到“谨防野生菌中毒宣传標语”的二十一世纪,竟然还有成年人为了吃口菌子而中毒,说出去还真不知道別人会怎么想。 “所以你確定自己中的那点毒都排出来了?”李菲吃完了瓜子,又把他小桌板的那一碟瓜子端来嗑。 “应该吧。”虽然感冒的症状依旧,但周悬觉得自己確实是比之前好受点了,“也许鼻涕流多了,多少也有点排毒的功能。” “那如果我告诉你,其实你现在还晕著呢,我本人也还在港区忙工作,『你能看到我”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幻觉,你又该如何是好?”李菲异想天开地问,“幻觉这玩意儿也很分多种不是吗? 你现在属於病入膏盲,开始凭空想像出思念的人———” “那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周悬想了想,“我只能认命了。” “喷,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那我寧愿一直在梦里醒不来”吗?”李菲表示这回答一点都不偶像剧。 “如果我这么说了,那我才是真的病入膏育了吧?” “哈哈哈———”此言一出,李菲立刻无端地发出一声爆笑,大概是把周悬的脸代入到了某部偶像剧男主角的脸上,觉得用他的脸说出那些浪漫的台词很搞笑吧。 “你还是少吃嗑瓜子吧,嘴唇都白了。”周悬看著李菲因为磕了太多瓜子以至於开始泛白的嘴唇,把那一小碟瓜子端回了小桌板上,“珠泪她们已经回去了?” “是啊,跟我交代了两句你的情况之后,她们就回去整理晚上去看流星该带的装备了,望远镜什么的。”李菲看了一眼手机,“算算时间,她们应该过一会儿就要出发了吧?市区去海边还蛮远的。” “那要打个电话给珠泪,让她捎上你一起吗?”周悬说,“我现在舒服点了,你不陪著我也没关係一一流星很难得才来一次吧?” “哇,傻的吗你?”李菲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让我把病人丟在家里,自己跑去看流星? 流星有这么大脸吗?还是说流星上刻著你的脸?” “我只是觉得——” “行了,闭嘴。”李菲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我不光今天不会走,明天我也不会走,流星砸咱们家房顶了我也跟你共存亡一一现在我准备去给你熬粥了,饿了你就眨眨眼睛。” 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的周悬,在李菲杀意十足的“瞪眼攻势”下,不得不眨了眨眼睛。 “很好,那你现在先躺著,等粥熬好就开饭。”李菲满意地起身道,“刚才我已经叫外卖,买了下粥的小菜了。” “可是你会熬粥吗?”周悬问。 “熬粥那么简单的事儿,谁不会啊?”李菲的语气中透露著一股强烈的、宛如厨神般的自信,“电饭煲多加点水,一按就行!” “好吧,辛苦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你好好休息!” “嗯。”周悬目送著李菲踩著拖鞋,“踢踏踢踏”地走出房间。 其实他心里有点不理解,这反正都叫外卖了,为何不再叫一份白粥来。 但是为了不惹毛李菲、不打击她的积极性,他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只不过还没等周悬躺下,李菲就又“踢踏踢踏”地回来了。 “电饭煲在哪个柜子来著?”李菲探头问。 “厨房进去,右上角的柜子里。”周悬说。 “好嘞!”李菲又“踢踏踢踏”地走了。 眼看著房间重回寂静,可是重新躺下地周悬却睡不著了。 “阿菲做菜的水平应该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我记得上次我们琢磨半个小时那只进口的电饭煲该怎么用,可最终也没敢下手”周悬望著天板,默默地想著,“不过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应该是有点把握才对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水添少了、米放多了,电饭煲也不至於爆炸,最多是报废而已——” “可是万一呢?”周悬越想越担忧,“万一她没常识,放了整整一锅的米,把电饭锅撑爆了, 飞出来的盖子好巧不巧砸到了她的脑袋、肚子、膝盖—” “保险起见,我还是去看看吧。”周悬把小桌板挪到了一边,顶著重感冒所带来的持续性无力感翻身下床,决定去关心一下李菲。 然而,他才刚走出房间,就听见了李菲在和谁讲电话的动静, “喂,闹闹呀,在干嘛呢你?” “喔,是吗,这就要开车出发去看流星了?还准备了天文望远镜,这么专业你驾照下来啦? “喔喔,坐你同学的车去啊?好吧好吧,那估计今晚的海边要人满为患了,我和周悬的几个朋友也去了— “我?我没空我没空,周悬今天臥床不起了,我得留下来照顾他没有没有,没摔断腿,就是重感冒而已,纸巾一张接著一张,鼻子皮都擦破了。” “嗯,我是想问你来著,周悬家的那个电饭煲要怎么用?要煮粥的话得按哪个键?” “最右边按三下是吧,行,那我一桶米得加多少水?是不是一比二,一比二点五?” 周悬来到沙发边坐下,看著不知何时被调回了二十二度的空调,默默地听著厨房里的李菲向闹闹取经。 “什么?最少也得一比五?真的假的?”李菲惊讶道,“那如果要喝稀粥岂不是要一比十了.好吧,我先问问他。” “周悬,你要喝稀一点的还是稠一点的—-呀,你出来啦。”李菲正扯著嗓子往房间走呢,却发现周悬已经在沙发上了。 “我都可以吧。”周悬因为不爱吃早餐,再加上安平本来也不算是个有“喝粥”这一传统习俗的城市,因此他人生中喝粥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一一就跟阿菲一样,他也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煮粥的要放这么多水呢。 “行吧,那就稠一点的,世界上还有很多喝不上水的孩子,咱们別浪费水资源。”李菲隨口找了个无厘头的理由,然后继续问闹闹,“那如果我想要把家里剩的小龙虾扔进去,煮个海鲜粥的话·—.” “什么?熟的还是生的?”李菲没好气地说,“当然是熟的小龙虾,谁会把生的小龙虾扔进去煮粥啊,我又不是傻子———是是是,我知道要剥壳。” “啊,单纯的虾肉放进去可能会没味儿吗?那算了吧,正好省事,我一会儿蘸芥末吃得了。” “行行,我都记住啦,那我先把米洗了,一会儿有问题再请教你。” “好好好,你玩得开心,让你同学车別开太快。嗯,拜拜。” 隨著李菲掛断电话,厨房间很快传来了洗米的“哗啦啦”声和电饭煲切换模式的“滴滴滴”声。 在搞定一切后,忙碌好几分钟的李师傅“踢踏踢踏”地走出厨房,来到周悬身边坐下。 “辛苦了。”“猜猜还有多久能吃上饭?” 两人异口异声地说。 “五十分钟?”“客气客气。” 两人异口异声地答。 “你看你,没经验了吧,五十分钟怎么看可能煮得好粥呢?”这一次只剩下李菲一人说话了,“正確答案是,一个小时后开饭!” 第395章 李菲的一大步 第395章 李菲的一大步 “分不清白天~” “看不见黑夜~” “心情冷艷~昼~夜徘徊~” 李菲躺在沙发上,玩著手机著哼歌,还把脚自然地搭在周悬腿上,大脚趾左三圈右三圈地转动因为下粥的小菜早就提前买好了,因此清閒李大厨在等待期间无需在厨房忙碌、备菜,只要等开吃即可。 周悬虽然身体欠佳,但能看得出来,此刻—不,应该说今天李菲的心情显然是好到了一定境界,不仅破天荒地哼起了自己的歌,还有样学样地跟著电视上养生专家传授的流程,运动起了脚趾,据说是有预防静脉曲张的神奇功效。 只是周悬也不明白,她明明被打乱了计划,没去参加早就约好的饭局,甚至连今晚难得一见的流星也看不成了,怎么心情还莫名很不错,甚至还很反常地连晚饭都主动一手包办(就只是饭而已)。 总不能是因为看到自己今天这又感冒又中毒的,心里暗爽吧? 然而还没等周悬发问,李菲突然毫无徵兆地“哇靠”了一声,紧接著右脚僵硬在了半空中,像是被点中了穴道。 周悬看看她,又看看电视里的专家,寻思人家也没给新指示啊, “腿抽筋了!”李菲牙咧嘴地痛呼,“快救命!” 在李菲“~”的倒吸凉气声中,周悬赶紧帮她揉脚趾,捏脚掌,这才总算是缓解了她抽筋的症状。 “什么破专家,我呸!”李菲恢復正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抄起遥控器换台,也不管专家听不听得见,骂骂咧咧地说,“我好心给你冲业绩,你却想害我狗命,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电视频道被切换到了《动物世界》,李菲瞄了眼屏幕中的非洲象,讚嘆了一句“我早就说你该换大点的电视了吧,看看这大象,这么大”,隨后就把遥控器一扔,继续玩起了手机。 “阿菲。”周悬抽出一张纸巾,对摺。 “嗯?”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很好?” “那可不,我这么久没回安平了,心情肯定好啊。”李菲的回答比他想像中要简单直接,“逃离办公室,回到我心心念的『家”,我不开心难道要哭吗?” “哼~”周悬把纸巾丟进垃圾桶,瓮声瓮气地问,“就这样?” “除此之外,我还染了头髮,还时隔一个多月,又一次吃到了奶油味瓜子、到了我许久未见的亲爱的邻居,小周。”李菲似乎是为了让周悬相信自已確实心情很好,於是用手揪著发尾打著旋儿,有些做作地补充道,“以及,我还回忆起了十年前的今天,那时正值我们初中升高中,人生中相对无忧无虑的一个暑假——” “行吧,我相信了。”已经听出了李菲这是在跑火车的周悬確信了,没有特殊原因,她今天就是单纯的心情好而已一一心情好並不需要那么多理由来佐证,心情不好也是同理, “来,给你看照片。”李菲把手机屏幕朝向周悬,“趁著还没放暑假,她们几个下午学校去看老师了。” “这是安娜?”周悬看著被自己的几位女同学簇拥在中间,留著黑色长髮的女人,想了老半天才蹦出来一句,“她不是自然卷吗?” “什么话,人家拉直了不行嘛。”李菲为周悬的关注点感到好笑,“你怎么不说她以前还是短髮呢,区区十年,居然都长这么长了。” “说的也是。”周悬挠挠头。 照片中的女人是安平二中的教师,也是他和李菲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安娜, 就像她听起来就很像外国人的中文名一样,安老师是一位英语老师,英文名也是“anna” 还记得当年李菲开学第一天就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说人家这名儿起的,天生就是外国范儿,是命中注定要当英语老师的呀。 也因为全国英语老师特有的“不用叫老师,叫英文名就行”的约定俗成,他们全班同学在“安娜长安娜短”的直呼老师名字的这件事上,简直是毫无心理负担,害的人家老师还纠结了一阵子, 要不要推翻“英语老师的老传统”,还是让这帮小患子叫我安老师算了,不然这老师当的实在是太没劲。 不过凭心而论,他们班同学虽然很不客气地不管老师叫老师,但师生之间的关係倒也算融洽。 细想一下,这估计安老师大学毕业刚投入工作不久(年纪还没现在的他和李菲大),所以跟这帮小屁孩相处起来没什么架子,让从小学“班主任就是天,班主任就是神,班主任就是玉皇大帝”的风气中升学上来的孩子们很吃这一套有关。 也因为是第一次当班主任,安老师的工作积极性很高,不光早读的时候天天来教室后面坐镇, 督促他们读完课文再和同桌练习五分钟的英文对话,上课的时候更是全英文模式,有人说一句中文就扣课堂表现分。 当时的周悬也托安老师的福,给自己起了人生中第一个英文名“alan”,李菲的英文名则是“shirley”,其中並无特別的深意,都属於那个时期很烂大街的名字,专门用来应付一下英语老师,毕业了就再没用过了。 正因如此,周悬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觉得,初中的那三年,恐怕是自己人生中英文水平最好三年,不光有英文名,一天回家后还保底得录五到十分钟的英语会话(自言自语),搞得那阵子师傅被他和李菲传染,低头画符的时候经常会神神叻叻地冒出来几句“howoldareyou?”“l'm finethankyou.”“andyou?”来,全然是准备通过刻苦练习,迈向国际大舞台的神棍做派。 回想一下,他上一次见安娜,还是和李菲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他们一起回母校看老师。 周悬记得很清楚,安老师一看见他们俩,就马上换上了一副“原来如此”的八卦表情,用力地拍著他们俩的肩膀,在办公室里压低声音窃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俩能成。” 时光茬苒,那天的安娜还留著自然卷的短髮,李菲也还没有告诉包括他在內的任何人,自己准备放弃大学的入学资格,去港区一阵子然后移民国外的决定,更没人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李菲会从那个好像只是“唱歌很好听”、“运动细胞很充沛”的普通女生,变成今天这样家喻户晓,出门都必须要乔装打扮的大明星。 也是在那一天,他们和老师聊完天已经是放学的时间点,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老师便开著她的小宝马送他们回了桃源小区,路上还笑嘻嘻地告诉她们,自己最近和男朋友感情稳定,搞不好明年就要订婚了,到时候一定请他们来喝喜酒。 在那之后,周悬不像其他同学在这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几年间,陆陆续续地返回母校看望老师一一毕竟某些探望的事儿还是得有个“伴儿”才行,而他固定的“伴儿”,现在已经不太適合出现在这种场合了。 “她结婚了吗?”周悬问。 “听说是没有,但有个男朋友在谈著。”李菲敏锐地放大照片,看看老师比“耶”的左手,又看看比“耶”的右手,果然一枚戒指都没有,“我不是有她微信嘛。就我刚去港区的那阵子,她老发些悲伤的英语短句,我就猜到她当时估计是和男朋友黄了。” “是吗。”周悬有些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咱们哪天去看看她吧。” “—”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的李菲,过了一会儿才笑道,“行啊,去唄,等你有空了。” “好。” 於是他们又恢復了沉默,李菲把脚重新搁在了周悬腿上,哼著歌玩手机,晃著脚偶尔动动脚趾;周悬则看著电视上的非洲象群在泥地里打滚,嬉戏,在对抗感冒的不適中,偶尔“哼~”一声操操鼻涕。 世界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厨房里突然想起了“滴滴滴”的提示音,李菲直接一个鲤鱼打挺窜起来,大喊一声“老娘的粥煮好了!”冲向厨房,同时嘱咐周悬去餐桌上把她点的小菜拆一拆,分一分,准备吃饭。 今天因为身体欠佳,反应慢了好几拍的周悬来到餐桌边才发现,小尾的笼子边上正摆著一个堪称“巨大”的保温袋,看著简直跟小尾的“豪华別墅”有的一拼。 他拆开袋子,像是快递分抹工人一样地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又一个圆形的、方形的塑料盒,从常见的肉鬆、咸菜豆乾、酱瓜、虾米一类配粥小菜到广式腊肠、油燜大虾、椒麻鸡、豆豉蒸凤爪、蒜蓉粉丝蒸鲍鱼一类看起来好像可以下粥,又好像没必要掌来下粥的菜,可以说是应有尽有,看看不像是从粥铺点的,而是从茶餐厅一类地方下的单。 想至此处,他瞄了一眼那张“漫长”的帐单,果然如此。 “来嘍来嘍,热腾腾的粥!”李菲端著两个盛好粥的小碗从厨房走里出来,脸上写满了差生难得考回满分般的自豪,“lookatthis!人生第一次熬粥,大成功!我要拍照给闹闹和katie!” 客观来讲,李菲端出来的这两碗粥熬得確实很不错,看起来透亮洁白,跟果冻似的,感觉是那种隨便撒点白就会很好喝的粥,而且过程更是十分顺利,没有发生任何诸如家里停电、插板冒烟、电饭煲爆炸之类的意外,一切仿佛浑然天成,是老天授意她今天来周悬家里熬这两碗粥一般。 只是话又说回来,在这个智能电饭煲走入家家户户大门的时代,倒入米和水,再按一下“煮粥模式”熬出来的粥,到底算不算是“我熬的粥”,似乎还有待商榨— “挺好的,不过你是不是点太多菜了?”周悬清点了一下桌上的外卖盒,有一种“粥才像是配菜”的感觉,“咱们只有两个人,怎么想都吃不完十五道菜吧?” “这有什么,明天中午我再煮一次粥不就吃完了?”李菲爽快地表示这都不是问题,“你是病人,病人就得多喝粥知道吗?” “那如果我病好了呢?” 以前生病也不喝粥的周悬,总觉得这话听著怪怪的。 “不行,病好了也得喝粥。”李菲终於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认真地说,“难得有机会, 我还得再熟练熟练。要不乾脆你明天早上也克服一下自己不爱吃早饭的坏习惯,咱们七点钟就起来喝粥好了。” “.—.咱们还是先把这顿粥喝了吧。”周悬低头开始拆包装盒,心说还好李菲心里有数,知道自己是新手不敢挑战太高难度,所以没想著把冰箱里害他中毒的那些菌子也丟进去熬一锅“野生菌粥”。 不然他们俩一起中毒出现幻觉,就只能在家里地板上四肢並用地爬来爬去了。 “好粥,好粥,太棒了。”李菲叼著凤爪,把一粒米不剩的粥碗放在餐桌上,深沉地说,“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周悬。” “世界上还有人吃不上饭,我们俩喝粥却要配十五个菜?”周悬就著肉鬆,同样把最后一口粥咽了下去。 “对唔住,我下次会少点几个菜的。”李菲显然是早忘了这一茬,有些惭愧地说,“我是想说,万一明年过年时候叫不到外卖,要在家里『家庭生存』七天的话,不同於別人,我们只要有几包榨菜就能挺过去了。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会已经学会怎么用电饭煲了?”周悬依稀记得,今年过年时,李菲来他家煮汤圆的那天晚上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没错!”李菲打了个响指,“正所谓一人会做饭,全家饿不死。这不光是我个人的一大步, 也是我们共同迈出的一大步,以后你完全可以依赖我了!” “好的。”虽然周悬觉得“会用电饭煲”和“会做饭”是两码事,但很配合地端起他俩的空碗,起身道,“那我以后就负责洗碗。” “停!坐下!sitdownplease!”就在周悬以为,李菲要以他今天生病为由,主动揽下洗碗的重担时,李菲却这么说道,“洗碗的事儿可以先放一放,反正就俩碗。比起这个,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说。” “什么事?” “我突然又有点想去看流星了,周悬。” 第396章 愿望 第396章 愿望 “看流星?”周悬“哼~”的一声鼻涕,“你是说现在吗?” “没错。”李菲认真地点头,“我现在有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家庭妇女忙完了一天的家务,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时间的感觉,我觉得必须得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让这一天更加有意义(你只是按了一下煮饭键啊,阿菲)!” “可是现在出发来不及了吧。”周悬想了想,“我记得专家预测流星经过的时间是今晚十点左右,我们就算马上下楼坐上车,十点前也赶不到海边了“ 周道长最大的优点就是情绪稳定,面对李菲这听起来有些任性的提案,他也没有立刻驳回,而是在仔细思考了可行性之后才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不不不,你错了周悬。”李菲摇摇手指,装出一副很懂流星的样子,“专家只是说海边是最佳观测地点,他也没说市里就一定、百分之百看不到流星不是吗?再说了,专家的话什么时候准过?我刚才还被他害的腿抽筋了呢。” “可刚才害你的专家和研究天文的专家不是同一个专家吧?”周悬觉得专家和专家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別的。 哎呀,都差不多啦,总之本来我对专家就没好感,经歷刚才的谋杀未遂事件后,现在更没好感了。”李菲越说越夸张,看来刚才抽筋真痛得够呛,“再说了,要是真看不到那就算了唄,反正我们也不开车,连油钱都不会损失。” “好吧—可是我们要在窗边看吗?”周悬觉得以自家五楼的高度和视野,想要看流星还是有点困难。 “去楼顶如何?”李菲提议道,“虽然也没高到哪里去,可视野总比扒在窗边看要好些。 “你没关係吗?”周悬提醒她注意身份,“戴著墨镜应该看不到流星吧?” “不用戴墨镜啊,这都几点钟了。”李菲很乐观地说,“收衣服收被子的大婶早都收工了,谁会来楼顶跟咱们偶遇呢?” “好吧,那我们现在出发?”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不急不急,离十点还早呢,咱们先做点准备。”李菲是个行动派,马上来到周悬家的小储藏室外,把短袖擼成了无袖,准备翻箱倒柜, “要不还是我来吧?”周悬来到她身边,“我家的储藏室很乱——“” “没事,今天你是病人,你多休息,一会儿指挥我就行。”李菲拿出了一张依靠在门边的帆布椅,递给他,“来,周司令请坐-你还有同款椅子吗?咱们一会儿就搬这个去楼顶。” “我出摊的帆布椅就是同款。” “好好好,那座椅的问题就解决了,我看看我看看—.”李菲拆开了右手边的第一个纸箱,“嗯,这一整箱都是崭新的符纸啊—请问周道长,你们道士有那种画出来烧掉,就能召唤流星的符吗?” “没有吧,感觉那是漫画里的大魔导师才能做到的事。”周悬理智地说。 “是吗,那就不浪费了。”李菲拆开另一只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只手掌大小的白玉莲,“ 这又是干嘛的?” “里面放著一种特殊的薰香。”周悬说,“把莲蕊上的盖子撬开,就可以点燃当成香炉用了“有多特殊?” “它的烟雾无色无味,但是吸入的人会在十秒钟之內晕厥。”周悬说,“以前师傅点过一次, 把自己给薰晕了,就再没用过了。” “我去,迷魂药啊。那放到酒吧里点燃还得了,不光客人晕了,打碟的dj也晕了。”李菲喷喷两声,把莲扔回了箱子,又拿出了一只不知道什么木头雕刻成的大鲤鱼,“这又是什么?” “古代天师雕刻的玩具。”周悬看了一眼,“把它丟到水里,它就会自已游动起来,跟普通的鱼没什么两样一一哪怕它是木头做的。” “好吧,那那位老前辈的手还真巧。”李菲把鲤鱼丟回了箱子里,果断合上盖子,“看来这里没有我想要东西,下一箱!” 对於李菲的面对这些放到市面上,恐怕件件都称得上价值不菲的神奇玩意儿,却“毫不感冒”的態度,周悬可以说是早有预料一一他很了解她,知道她是那种面对自己没兴趣的东西,一句都懒得多问、多打听的人。 从小时候开始,李菲对他们天师,又或者说道士一门中除了“算命”以外的所有事情都不感兴趣,这才使得她虽然和周悬一起长大,甚至师傅讲课的时候她就在沙发上看电视,可她也没能偷著学会一招半式,完全是个“外行人”,这间储藏室里的大部分东西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价值,加起来也比不过一只名牌包包的诱惑力大。 不过周悬一直觉得这是李菲的优点,因为不把注意力分散到“无意义”的事情上,就代表著她有更多精力去处理那些对她来说“有意义”的事,可以说她在演唱事业上能够达到今天的成就,和这种性格一定有著分不开的关係。 在人生的很多决策中,明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总是能帮你少走很多弯路。 “要不你就说你需要什么,我再告诉你在哪只箱子里吧?”周悬觉得李菲再这么翻下去,师傅某些珍藏多年的宝贝多磕碰几下,估计要散架了。 “我现在想到的就是椅子、打火机、蚊香、望远镜、可携式风扇什么,哦对了,还有你擦鼻涕的纸巾和丟纸巾的垃圾袋。”李菲著手指,“如果人多的话我们还可以把烧烤架拿出来,不过介於今天就咱俩,还是別搞那么的阵仗了。” “这些东西的话,你站起来,脑袋左边的那只箱子里应该会有一一纸巾除外。” “站起来左边”李菲依照周悬的指示,果然看到了一只贴著“露营用品”標籤的箱子,於是立刻对那只箱子伸出了“魔爪”,“很好,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宝贝———“ 桃源小区,四单元楼顶,天台。 “专家既然说海边是最佳观测地点,那咱们也面朝那个方向吧。”周悬对著手机地图看了一圈,最终將帆布椅的朝向对准了小区马路对面的派出所。 “好嘞。”一旁的李菲麻利地支起了椅子,然后从刚才喝粥的袋子里取出了防风打火机和蚊香,赶在蚊子动手把他们抬走前点燃。 就像周悬说的,她在那只“露营用品”的箱子顺利找到了所有需要的东西,打火机有油,风扇有电,望远镜有盖儿,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盘蚊香已经过期五年,不知道防蚊效果是否符合预期。 “我好多年没用蚊香了,这玩意儿该摆哪儿来著?”李菲举著冒烟的蚊香问道,“放咱们椅子底下是不是效果最好?” “放脚边就行吧?”周悬说,“放椅子底下,咱们屁股不就成蚊香味了吗。” “好嘞。”李菲脖子上掛著望远镜,坐下环视四周,把好心情都写在了脸上,“楼顶好像比想像中要凉快些,是不是?” “是啊。”周悬说,“感觉都用不到电风扇了。” “喔,那可不行,拿都拿上来了,不用白不用。”李菲把那只小巧的风扇递给周悬,自己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蒲扇来,笑眯眯地说,“电风扇给你用,我就委屈一下,用师傅留下的这把上古时期的蒲扇吧。” “好吧。”看出李菲单纯是想找个理由,用用这把破扇子的周悬没有戳穿她,“你还记得吗, 我们上一次像这样坐在楼顶乘凉,好像是小学时候的事了。” “记得啊,那段时间这破小区三天两头停电,有一次是暑假的晚上,家里热的像蒸笼,师傅就带我们来楼顶吹风了。”李菲边扇风边回忆道,“当时我们还窃喜呢,说这么大的楼顶就咱们仁, 在这儿洗澡都没人知道。结果没多久,好傢伙,半栋楼的邻居都上来乘凉了,跟菜市场似的。” “等咱们升上初中,家里好像就再没停过电了吧?” “是啊,说是有热心的邻居天天坚持不懈打市长热线投诉,最后政府终於『斥巨资”,给一批老小区翻新了电路啥的。”李菲把人字拖甩开,换成了盘腿的坐姿,“时代变啦,现在的小孩儿哪里还经歷过家里停电,大晚上要点蜡烛写作业的事儿啊。” “这么说起来,我们是不是也老了?” “可不是嘛,这都奔三了,时光飞逝啊。”李菲拍拍大腿,“对了,说起这个『记不记得”, 我有件事忘记问你了。” “什么事?”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两家以前去海边旅行的时候,在沙滩上烧烤的时候,曾经看过一次流星?”李菲问。 “记得,中午和他们吃饭的时候,我还在说这件事。”周悬点头。 “那你可还记得,当时我们对著流星许了什么愿吗?”李菲继续问。 “忘记了,我甚至想不起来当时我们有没有许愿。”周悬看著她,“你呢?” “说来惭愧,我还不如你,连以前看过流星的这件事儿都忘了。”李菲嘿嘿一笑,“今天早上我妈跟我通电话,经我妈提点,我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一茬,被我妈骂了一通没心没肺。” “阿姨记得你许了什么愿吗?” “没错。”李菲说,“而且不光是我的,你许的愿她也知道。”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猜猜看。”李菲提醒他,“我透露一下,是那种有点偶像剧式的愿望,有一种又朴实,又不朴实的感觉。” “我猜不出来。”周悬觉得自己跟“偶像剧”这三个字毫无联繫,果断投降。 “那再给你一个提示。”李菲神秘兮兮地说,“你的愿望跟我的愿望一模一样。” “你確定?” “如假包换!” “..—”这个提示让周悬沉默了一会,试探性地问,“我的愿望该不会是———『我和阿菲的一样』吧?” “bingo!”李菲热情地鼓掌,“看来你很了解自己嘛!” “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来,我能说出什么很『偶像剧”的话。”周悬问,“所以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噹噹噹噹!请看vcr!” 让周悬有些意外的是,李菲的回答方式居然是摸出手机,直接从微信上点开了一段视频给他看。 这是一段现在看来清晰度很有些“遗憾”的影像,大概是来自当年流行的诺基亚。 映入眼帘的首先一架冒著飘著火星子的烧烤架,而主角则是画面中,两个坐在稍远处的沙滩上,分別留著短髮和扎著马尾辫的小孩子。 他们背对著镜头,面对著更远处黑漆漆的大海和明月。 “阿菲,你刚才对著流星许愿了没呀?”某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我妈的声音吗?”周悬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因为这视频就是你妈今早发给我妈的。”李菲小声答。 “当然许了!”这次响起是稚嫩的女声。 “许了什么愿?分享一下给阿姨听听咯。”周母问道。 “那阿姨先说你许的什么愿望吧。”小李鬼精鬼精地问。 “我当然是希望你们学业有成,每天开心啦。” “咦,听起来像是骗人的。”小李对旁边的小周悬说,“你怎么看?” 一旁的小周似乎是忌惮自己老娘的威严,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哎声。 “阿姨都已经公布了,现在该轮到你了阿菲。”手机里响起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唉,我还能许什么愿望呢?老妈你想想也知道吧?”就像那个年龄段的绝大部分女孩一样, 当年的李菲讲话也是一股老成的调调,“我当然是希望快点长大,赶紧毕业去上班,再也不用去上学了。” “这是什么愿望啊—”手里响起李菲妈妈无语的声音。 “那小周嘞。”周母问道。 “刚才流星飞得太快,我忘了许愿了。”小周诚实说道。 “那你就现许一个,流星会体谅你的!”李菲妈妈鼓励他“那我就和阿菲的一样吧。”小周想了想,说道。 “呀,你怎么抄袭我的愿望?”小李有点不满地指责道,“愿望这种东西当然要自己许的才作数啊!” “哎呀,你们俩愿望一样不也挺好吗?不然一个长那么快,明天就毕业上班去了,另一个还是小学生,那多不好。”镜头后面又传来了李菲老爹爽朗的笑声,“不过要我说,作为男子汉,小周应该说『我要比阿菲早一天长大”才对,是不是老周?” “我凭什么要比周悬晚长大!”小李大声道,“现在是男女平等的时代!” “对对对,阿菲说得对,男女平等,男女平等。”视频中最后响起的,是周悬老爹打圆场的声音,“一样大也挺好,挺好。” 第397章 尾声 第397章 尾声 “怎么样,没想到吧,还有人替我们存著视频当证据呢。”李菲笑眯眯地把手机收回来,“一会儿我也给你发一份。” “確实是没想到,也包括你的愿望。”周悬说。 “干嘛,你敢说你没在心里盼望,过自己能快点长大?”李菲说,“小时候我就想著长大了有多好有多爽,不用上学不用写作业,一天可以玩十个小时游戏机,晚上几点睡觉都没关係一一现在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只要我別跟我爸妈住一个屋檐下!” “我是想过可是这有偶像剧有什么关係?” “当然有关係啦,你先闭上眼睛。”李菲抬起手,做了一个“死要目”的手势,强行让周悬的眼皮合上,“你听我给你仔细描述一下你就懂了。” “好,我闭上了。”周悬配合地说。 “你仔细想想,偶像剧里不是偶尔会闪回一下那种的『童年回忆”吗?比如画面中出现两个小屁孩,对著流星许愿『我的愿望是快点长大!和xxx结婚!”,另一个小孩说『我也一样!』。”李菲循循善诱,“隨后场景一切,镜头里就变成男女主角坐在咖啡馆里吵架,由此切入一段两人分分合合、欢喜冤家的剧情发展如何,脑子里有画面了没?” “好像有了。”周悬点头。 “看吧,现在想想还是挺浪漫的,真不愧是幼崽时期的我。”李菲收回了手,“哇哈哈”地笑道,“唯一的失策就是,我不该把我『不想上学”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否则现在还能升华一下,说我希望早点长大的原因其实是想当科学家,早日为祖国的发展做贡献—嗯?你眼还闭著干嘛,故事不是已经讲完了吗? “我知道,我就是闭目养神一下,待会儿好把流星看得清楚点。”周悬闭眼笑了笑,“离专家推测的时间,还有一小会儿吧?” 周悬没有告诉李菲,重感冒之下,还被中毒折磨了一下午的他其实已经很疲惫了,刚才又是强撑著起来吃饭又是和她聊天、来楼顶看流星的,原本还能强打起精神,可真的闭了一会儿眼睛才发现,现在眼皮沉重得都抬不起来,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睡著了。 “好吧,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有点不妙的消息。”耳边传来李菲的声音。 “马上要下雨了?”周悬问。 “喔,那比这个好一点。”李菲说,“我举起望远镜一瞧才发觉,好傢伙,大老远的地方正飘著『一坨”云,感觉咱们今晚是够呛了。” “也许一会儿奇蹟出现,一阵风过去,云就散了。”周悬安慰她。 “我也希望,但感觉安平能有流星路过就已经是奇蹟了,奇蹟的份额总归是有限的吧?”李菲说,“这就像网上那笑话说的,路边买彩票中了奖就算你很走运了,竟然还想要给你兑奖?天底下能有这么好的事儿吗?” “阿菲。” “嗯?” “如果看不到流星,你会伤心吗?” “不会啊。” “为什么?” “你看你又来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伤心难道不是好事吗?”李菲说归说,可还是回答了他,“当然是因为我多了太多年的生日,该许的都许差不多了,已经不剩什么可以对流星许的愿望咯。” “想许的话,应该还是能挤出几个的吧?”周悬觉得愿望这种东西,挤一挤总归还是有的。 “那你给提个建议。” “比如许愿长命百岁什么的。” “很遗憾,那是我五年前生日的愿望。” “那就身体健康?” “我都长命百岁了,身体健康有啥用,反正咳嗽感冒也照活著,就当是体验人生了。”李菲补充道,“顺便,你长命百岁、我爸妈长命百岁、你爸妈长命百岁,以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总之这类愿望我全都许过了。” “那就”周悬顿了顿,““慢点长大如何?” “不要。”没想到李菲果断拒绝,“我已经许过快点长大了,现在再许个反的,岂不是显得我很蠢?很摇摆不定很没有主见” “等等,这么说一说我还真想到一个。”李菲突然灵机一动,“我可以许愿你感冒早点好,再许愿我明天煮粥的时候电饭煲不会爆炸,以及我因为大后天才走,所以我如果许愿后天天气好点的话,咱们可以开车去海边兜两圈风。” ““..—你每次许愿都一次性许这么多吗?”周悬好像知道她为什么说自己没愿望可许了。 “那可不,想我十岁生日的那年,许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我今年要许一百个愿望,还请老天爷首肯”。”李菲毫无惭愧之意,哈哈一笑,“广撒网,总会有几个中鱼的嘛——-呀?珠泪给我打视频电话了,总不会咱们扯淡的时候,流星其实已经过去了吧?!” “不会吧?”被李菲这么一说,连周悬都睁开了疲惫的眼睛。 “晚上好呀阿菲!我们已经到海边啦!”电话刚接通,镜头对面有点“卡”的珠泪立刻冒出来,对著他们打招呼,“呀?你们哪儿怎么黑漆漆的——这不是周悬吗?这就康復啦?” “感冒还是老样子,不过至少不中毒不说胡话了。”李菲听著屏幕那边有些嘈杂的背景音,奇怪地问道,“你们那儿是不是人很多啊?我怎么听著吵吵的呢?” “何止是多啊,感觉安平有三分之一的人今晚都跑出来看流星了。”珠泪大声说,“光我们的这片沙滩上至少有一千多个人,跟下饺子似的,还好白璟足够不要脸,说师—.说清秋家的猫会咬人,硬是圈出一片地来帮我们把毯子铺上了,这才有个地方坐呢。” “白璟不是说自己晚上有约吗,怎么也去了?”周悬问。 “哈?周悬你说什么?好卡我听不见!”估计就像珠泪说的,她们那儿的人太多(上网的人肯定也多),再加上海边信號本来也不行,搞得屏幕那头的她持续性卡顿,都卡出残影了。 “他问你白璟怎么也在!”李菲大声重复道。 “喔喔,你说这个。当然是因为我们出发前一直在谴责白璟,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他试毒——咳咳,我是说,如果他不买那些该死的菌子来,那周悬就不会中毒了。”珠泪卡卡地说,“在我们一轮又一轮的道德绑架之下,白璟被烦得不行,只好同意今天晚上当司机,搞了辆商务车载著我们一起来海边啦” “所以呢?流星这会儿不会已经过去了吧?”李菲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们俩这会儿正在楼顶上呢,毛线都没看见一根。” “矣?流星已经过去了?真的假的?”看来珠泪那儿的网络条件是真不怎么样,听话都只能听半句。 “我是问你流星过去了没呀!” “喔喔喔,没有呢没有,我这不是想著你要照顾周悬,肯定是看不到流星了,所以想著给你们直播一下吗?”珠泪切换了后置镜头,对准黑漆漆的天空,卡卡地解释道,“说是流星会从那个方向路过呢。” “哇,可以可以,那我们就能看到两颗流星了,爱你珠泪~”李菲一边感谢珠泪的热情,一边在周悬耳边小声说,“珠泪那儿都卡成ppt,她真能拍下来吗?” “够呛。”周悬小声地表达自己对此事的不看好,“给我两张纸幣。” “给。” “哼~哼~哼~” “已经十点了!做好准备阿菲,周悬!”在周悬鼻涕的时候,珠泪提醒道,“应该就是这两分钟的事了!周悬不要擦鼻涕了,阿菲也不要眨眼!” “喔喔,我准备好了!”李菲抬起手臂,將手机举在半空中,確保他们可以同时看到夜空与珠泪的直播画面。 “要看手机的话好像就用不瞭望远镜了。”李菲低声说,“本来想著咱们乾脆脸贴脸,你一只我一只將就一下算了。” “没事,就这么应该也能看见。”周悬说。 “我得坐好点——,我拖鞋跑哪儿去了?” 然而,还没等周悬和李菲调整好,这有点像是举著手机自拍的坐姿,准备迎接流星的到来时刻,屏幕那边就先传来了珠泪和一群人的欢呼声。 “哇!流星来了!你们看见了嘛!好漂亮啊!”珠泪大叫道,“我应该拍下来了吧!应该拍下来了吧!” .... 周悬和李菲闻言,看了看远处连只路过的乌鸦都没有的夜空,再看了看黑漆漆的、隨著珠泪动作都卡出方块来的手机屏幕。 隨后他们彼此沉默地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真的假的?”四个大字。 “额,看到了看到了,还好有你啊珠泪。”最终李菲还是决定用“善意的谎言”作为回答,“我们这而啥都没有,果然得听专家的话去海边啊。” “嘿嘿,不客气不客气。”珠泪开心地笑道,“电子流星也算流星,许愿也灵的。” 她正说著话呢,手机里忽然响起了不知道由谁发起的大合唱的动静。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或许是因为这首歌传唱度太高,也或许是因为这首歌实在是太应景,越来越多沙滩上的游客加入进了这场自发合唱,他们的歌声越来越响亮,“要你相信我的爱!只肯为你勇敢!” “你会看见!”珠泪也跟著唱了起来,“幸福的所在!” “气氛真好啊。”这一刻,李菲终於有点开始羡慕了,她把手机递给周悬,自己举起瞭望远镜,望向什么都没有的夜空,喃喃道,“看来专家偶尔也能给力一回可怎么就偏偏是这回呢?” “下一次再一起去看吧。”周悬看了一眼已经那头卡掉线的微信通话,轻声说,“也许很快就又有流星经过了。” “也可能下一次流星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三十岁了。”李菲说,“你会害怕吗,小周。” “你说奔三?” “嗯。” “多少有一点吧。”周悬说,“因为不知道未来变得会怎么样。” “可你不是会算命吗?” “你忘了么,我算不到我自己的命数。” “喔,对哦。好久没找你算命,我都忘记了。”李菲说,“这就是你害怕的原因?” “是,也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周悬摇头,“有时候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是吗。”李菲仍然举著望远镜,或许是脖子酸了,便脑袋半靠在了周悬的肩膀上省点力气,“你说,等下一次流星来的时候,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也许你又生病了呢?原因可以有很多啊。”李菲举例道,“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的,对不对?” “那要试验一下吗?” “怎么试?” “我可以算一算你下一次看到流星时发生的事。”周悬平静地说,“如果你同意的话。” “行啊,试试唄。”李菲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你还记得我的八字吧?” “当然。”周悬闭上了眼睛,一会后,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样?”李菲並没有察觉到周悬因为头痛而皱起的眉头。 “我算不出结果。”周悬仍然闭著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这说明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你这一生,从此再也没有看过流星。” “可能性很小。”李菲放下瞭望远镜,很认真地说,“作为小时候就看过一次流星,长大了又差点看到流星,四捨五入一下,我可是活了二十五年就已经见证过整整一次半流星的选手,我才不相信我跟流星缘分已尽呢。”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周悬说,“因为下一次你看到流星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所以我才看—.算不到关於这件事的结果。” “原来还有这种反推的方法,聪明啊小周。”李菲给他比大拇指,“看来多出去摆摊还是有好处,实践出真知!” “所以你现在可以不用担心了。” “咦,我本来也没有很担心好不好?”李菲抬起头,笑嘻嘻地搂住周悬的肩膀,很“大姐头”地说,“我心里还是很相信,你不至於每次流星一来就感冒中毒的一一不然那不成灾星了么?” “说的也是。”周悬有些勉强地睁开疲惫的双眼,向她伸出了手。 “啊,这是要为我们將来的携手合作、建立和谐稳固的双边关係而提前立好盟约吗?”李菲握住了他的手,模仿电视上的国家领导人装模作样地拉拉又摇摇,“我们要不拋弃,不放弃,直到地球爆炸也要在一起,是不是?” “我是想说,麻烦给我两张纸巾。”周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鼻涕要出来了。” “切....“ 《迷魂记》,完。 第398章 好好活著(一) 第398章 好好活著(一)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名为的昆虫。 它们在成虫之后通常只能存活一天,用朝生暮死来形容它们的生命歷程,再合適不过。 有一天,和一只蚂蚱交了朋友。 天黑了,蚂蚱要回家了,於是对说:“我们明天再见吧。” 蠣纳闷了,心想著,“明天是什么?” 后来蚂蚱认识了青蛙,在冬天即將来临的时候,青蛙对蚂蚱说“我要去冬眠了,我们来年见吧蚂蚱纳闷了,心想著,“来年是什么?” 有一天,当你最爱的人,你最割捨不下的人,对你说出那句“我们来生再见吧”的时候,你看著她的脸,或许也会思考著同一件事。 “真的有来生吗?” “你都没有经歷过,你又怎么知道一定有来生呢?” 不知有明日,蚂蚱不知有来年,人亦不知,来生几何。 又或者说。 蠣等不到明日,蚂蚱註定没有来年。 人也望不到来生。 安平市,跨江大桥,傍晚六点二十分。 夏天的“日落西山”,总是会比其他季节到来的要晚些。此时的阳光虽然不如午后时分的毒辣,可天色却依然还亮堂著。 一艘从桥下缓缓驶过的运沙船的汽笛声鸣鸣响起,船体拖出的水纹撞在桥墩上,碎成细密的浪。 这应该是今天的最后一批运沙船,等到夜幕彻底降临以后,取而代之的会是三十分钟一班往返於江畔两岸的观光游轮,直到晚上九点半为止。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来到了晚高峰的节点,无需接送孩子的暑假也尚未开始,可今日跨江大桥上的车流似乎比平时要少了不少一一换做平时这个时候,桥上的路况不说是拥堵,但车与车之间的间距却也绝不可能如此宽鬆,像这样每辆车都都能保持著六十码以上的车速“飞驰而过”,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今天是什么节假日吗?”“汪渝”想从兜里摸出手机確认一下日期,或者翻翻万年历一类的app什么的,结果却摸了个空。 “喔——我又忘记,手机兄已经“阵亡”的事儿。”汪渝在心里默默地表达了对手机的哀思, 隨后回头望向对面一侧的拥堵车道, 她这才发觉,原来畅通无阻的路况仅限於自己这边,对面下班返回市区的车流该堵还是堵,並无任何变化。 “看来是桥的那边发生了些什么事也许是交警又设卡了?” 汪渝不再关心这件事,她重新低头,望向脚底浊流涌动的江面,和那艘渐渐远去的运沙船。 是的,脚下。 汪渝只需要低下头便能看到自己的双腿和江面的原因,並非安平市政府斥巨资在跨江大桥上修建了一条透明材质的观光人行道,而是此时的她,正双脚悬空地坐在桥边的护栏上。 很奇怪的一幕不是么? 毕竟浑浊的江面和湛蓝的大海相比实在是没有什么看头可言,这样的坐姿更是可以用“危险”二字来形容一一无关乎她的主观意识,哪怕有一阵稍微猛烈些的江风吹过,恐怕也足以將身形瘦弱的她卷下大桥,跌落至滔滔江水之中。 值得一提,还有汪渝此时的装扮。 明明已经是夏天了,她的下身也確实只穿著一条清凉的牛仔短裤没错,可是上半身却是短袖外加一件將拉链严严实实上拉至领口的墨绿色夹克衫的装扮。 如此的打扮,给人的感觉並非是出於保守的目的,更多是“多余”和“刻意”一一哪怕是为了防晒,明明也有轻薄的防晒服或者冰袖一类更適合这个季节的选择才对。 当然,最最可疑的一点还是:她明明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可是无论是那些高速行驶而过的汽车,还是距离她可能都不超过一米的,那些在飞机动车道上驾驶电瓶车的上班族、外卖员们,他们中没有哪怕一个人停下来,询问她这是“怎么了”、劝导她一句“美女,坐在这儿很危险,快下来吧”,亦或为这奇怪的一幕拍条视频,发布在社交软体上博个关注。 引起这一古怪现象的原因,或者说可能性,大致分为两种, 要么是如今世態炎凉,市民们看到这些行为古怪的傢伙就算是心里好奇,也不敢去多问、关心一下,生怕给自己招惹上什么麻烦。 要么是,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看到汪渝一一哪怕她所处的位置和姿势都十分显眼。 “滴滴滴!”就在汪渝也不知道是“出神”还是“眼神呆滯”地望著那艘渐行渐远,即將消失在自己视线尽头的运沙船时,几声短促的来自的电瓶车喇叭声令她一惊,下意识地想往旁边挪挪, 给人家让个道。 然而,很快意识到人家不可能是在提醒自己,自己也“无处可让”的汪渝反应过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个穿著黄色制服短袖的外卖骑手,似乎是赶著送单,他一路鸣著刺耳的喇叭,从非机动车道道上一眾电瓶车中“杀”了出来,在经过汪渝身后的时候,还不屑地低声说了一句“傻逼,开这么慢也敢上桥”。 “没公德心的傢伙。”把这句傻逼听了个清清楚楚的汪渝,望著那个扬长而去的外卖骑手,无语地摇了摇头,“骑这么快,小心翻个跟头掉江里。” 一句吐槽完毕后,汪渝重新將视线投向外卖骑手来时的方向。 倒不是为了八卦其他驾驶员有没有听到那句骂人的话,而是她总觉得,刚才的匆匆扫过那一眼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有些——.不和谐的身影。 这一次,为了確认自己“直觉”的汪渝的目光,在掠过那些经过的电瓶车驾驶员后,最终定格在了距离自己五六米远的人行道上。 一个人,此时正沿著人行道,朝自己这边方向缓步走来。 一个年轻男人。 “徒步上桥吗?” 看著他的身影,汪渝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这一幕而感觉到“不和谐”了。 要知道,这条跨江大桥全长超过了三公里,虽然確实设置了专门的人行道,可却基本只是摆设而已,除了极少数出来夜跑锻链的那部分“健康人士”以外,根本不会有人会选择这种方式穿过这座桥,更何况两边桥头的不远处,都很贴心地设立共享单车和电瓶车投放点,隨扫隨用。 至少汪渝很肯定,自己从今晨到现在太阳即將落山的十个小时里,没见过像是这样“意志坚定”的路人。 这一发现成功调动起了汪渝的“好奇心”,她就这么坐在护栏上,饶有兴趣地观察著那个年轻男人。 “这小哥长得蛮清秀,看起来应该比我小几岁,又或者还是大学生?有可能有可能,现在的年轻人看著都成熟,不像我们,老了又开始装嫩。”汪渝如毛利小五郎上身般的,在心里悄悄推断起了这名年轻男子选择“徒步过桥”的动机,“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居然会不打车,而是徒步过来確认是很少见难道是生活上有困难?可穷困的学生不是更应该窝在寢室里不动弹吗?何况这附近也没有大学呀?” 原本正兴致勃勃观察著他,在心里天马行空思考著的汪渝,却忽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走路的速度是不是太慢了点?换个別人,这两步路应该早就到我旁边了吧?”汪渝眨眨眼晴,有些疑惑地观察男子的迈步的频率和速度,“这么走等到了对岸,恐怕得两个小时后了吧?” 男子的这一举动,让汪渝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是个很內向的人,曾亲口对汪渝说过,有时候在路上看到了“疑似认识的人”时, 他会因为不確定对方身份和不好意思,所以故意放慢一些脚步,好给自己一点观察和纠结的时间, 再决定要不要去跟人家打招呼。 当时汪渝还笑话他来著,说你们这些社恐活得也太累了吧?跟人家打个招呼还这么多內心戏, 不想打招呼就乾脆装不认识,直接走过去不就得了? 男朋友摇摇头,表示你还是不懂我们社恐,万事都得在心里先纠结一番那是我们的天性一一如果能少想点,那我估计也不社恐了。 “所以这小哥故意走这么慢,其实是在纠结要不要来跟我打招呼?”看著那小哥疑似是有些飘忽不定的眼神(也许是她的心理作用),汪渝愈发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了,“可是我不认识他呀莫非是他想跟我搭山加个微信?这可不好,我都有男朋友了—” “等等—”想著想著,汪渝却一下愣住了,“他能看见我?” 要知道,无论这名男子刻意放慢脚步、接近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前提必然是他,能看见她。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那个—”就在汪渝大脑有些放空的时候,那个年轻男子终於来到了她的身边,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猜测一般地问道,“你还好吗?” “喔!”汪渝被嚇了一跳,她看著那个男子,大脑短路地回道,“我很好我很好,谢谢你关心! “这样啊。”男子点了点头,可脸上却隱约地闪过一抹迟疑。 大概也是因为这一原因,他没有选择继续自己的“徒步之旅”,而是在汪渝的身边停下了脚步,用手搭著护栏,和她一起望向泛黄的江面。 “额,那个”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並且看出了这个年轻人和自己男朋友一样,大概率是一名“社恐选手”的汪渝清清嗓子,主动指了指男子来时的方向,试探地向他搭话道,“小哥你是从市里过来的?” “嗯,是的。”就跟他平易近人的长相一样,男子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语速不紧不慢的“我要去江对面和朋友吃饭。” “那你这是打算饭前运动一下,好开开胃吗?”汪渝挤出了一个笑容,也努力让自己略显苍白的脸看起来温和一些。 “喔,那倒不是。”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其实是坐车来的,不过车子上桥之后出了点事故,没法继续前进了—” “出事故了?”汪渝恍然大悟,“我说呢,过来的车怎么这么少,原来是都被堵在半道上了。” “是啊,四车连环追尾,我坐的是第三辆,好在没人出事。”年轻人说,“也因为出了事故, 加上桥上也没法叫车,所以没办法,我就只好从人行道走过来了一一虽然返回去扫共享单车也行, 但回去的路程其实和我过来的差不多,我想想还是算了。” “呢,那你好像有点倒霉喔。”汪渝挠挠头,“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下车, 最麻烦了。” “嗯,是有点。”年轻人嘴上这么说著,不过汪渝看他平静的表情,觉得他也不像是很为这件事而感到烦恼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以前经歷过更倒霉的事,所以觉得没什么;还是说这人其实是个面瘫,喜怒不形於色—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啊,可以啊,请讲请讲。”不管是可疑还是怎么著吧,总之年轻人这副和善且很有分寸的態度,还是汪渝暂时討厌不起来。 当然,適当的警惕还是有的,比如在这个年轻男子站定以后,汪渝就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地往另一侧挪了挪屁股,也算是多少拉开了几厘米的距离。 “我是今天第一个向你搭话的人吗?”男子问。 “是的是的,不光是今天,这几天你都是第一个。”汪渝不假思索地说。 她说的是实话,否则刚才男子向她搭话的时候,她也不会这么惊讶了。 “这样啊———”男子若有所思地自语了一句,“那看来他们是坐渡轮过去的。” “你说啥?” “啊,我是说我朋友们。”男子和气地说,“我还想著如果他们也是开车过桥的话,应该能看到你在这儿才对。” “喔喔,那我也能问你个问题吗?呢,如果可以问两个就最好了—”男子隨和的態度,让汪渝的警惕稍微鬆懈一些。 “当然,请讲。”就像她想的一样,男子果然答应了。 “咱们俩以前应该是没见过,对吧?”汪渝很严谨地问,“不算上『只是因为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的情况。” “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男子附和道,“我不认识你。” “喔喔,那第二个问题。”汪渝小声说,“小哥你刚才过来的时候之所以——怎么说呢,呢, 有点纠结?又或者” “我確实是有点犹豫。”男子又一次点头,认证了她的猜测。 “对对对,我说嘛,你一小伙子怎么走路这么慢,哈哈—”汪渝尬笑了两声才继续道,“我是想著啊,你既然不认识我,看起来也不是来搭山的———” 虽然汪渝的铺垫有点久,但男子还是耐心地听著。 “嗯,好吧,我的意思是—”汪渝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自己屁股下的护栏,“你犹豫的原因,其实不在於咱俩以前认不认识,而是你不太確定,我坐在这儿究竟是想不开要跳海,还是” “我其实已经死了?” 第399章 好好活著(二) 第399章 好好活著(二) 年轻男子似乎是没想到会被她一发猜中了心思,他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说道:“你很厉害。” “哈哈哈,没有没有。”看著他略显尷尬的表情,汪渝也笑了,“主要是我还没有自恋到看谁朝我走过来,就觉得他很迷恋我的那种程度啦,所以我想著你来跟我搭话,肯定是有点什么理由的咯。” “所以你其实也知道—”年轻人试探性道,“我是说—” “喔喔,当然当然。”汪渝用手撑著栏杆,晃荡起了自己正处於悬空状態两条腿,笑著说,“要是连自己死没死都感觉不到,那也太逊了点不是吗?” 是的,死亡。 汪渝比谁都清楚,那些路人们看不见自己的根本原因,並非是出於“人情冷暖”、“世態炎凉”一类的因素,单纯是因为她已经死了。 就像是汪渝还活著的时候也看不到那些逝去的人一样,活著的人看不到死去的人,应该也算是一种“常识性问题”吧? “所以你一开始,真的怀疑我其实是个打算投江自杀的人啊?”因为刚才的对话,基本確定了这名年轻人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的汪渝,好奇地问道。 “算是吧。”年轻人诚实地说,“一开始离得远,我只是隱约看到有个人坐在护栏上。不过后来我发现都没人来劝劝你,再加上———” “我看起来有点“透明”,活人可没有这么『晶莹剔透”。”汪渝抬起手,看著阳光就这么轻易地穿过了自己的手掌,“是不是?” “是的。”年轻人承认了。 “你常干这样的事?” “你说劝別人不要轻生吗?” “什么呀,我是指把像我这样的『死人』认成『活人”!”汪渝给“死”和“活”各加了重音。 “那也不算吧,不过偶尔是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年轻男子平和地说,“就像我刚才说的,只是『乍一看』的话,咱们之间的差別其实並没有很大。” 不同於汪渝的直爽,年轻人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並没有强调她和自己之间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还活著”的事实,而是跟巧妙地选择了“咱们”这一温和的说法, 似乎是想儘可能避免在汪渝面前提起“死”这个字。 “可是偶尔的前提难道不是“经常”吗?”汪渝用手指点著下巴,假设道,“只有经常看见我们·好啦,我其实就是鬼嘛,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不用这么在意我的感受啦小哥。” “你就是因为经常看到鬼,所以才会不小心认错,对吧?” “嗯—这么说也没错。” “可你是怎么做到的?”汪渝连连发问,“莫非你有一双天生的阴阳眼?还是你小时候被黑狗血.不对,黑狗血好像是辟邪的.那就是黑猫血一类的东西泼过?又或者—你是一个道士?法师?” “.—你懂得还挺多。” “嘿嘿,实不相瞒,我十几岁那会儿最爱看这些小说,什么阴阳先生啦、道土啦。”汪渝笑著说,“所以嘞,你是哪一种?老实说,我看小哥你的样子,最符合的应该是道士便衣道土!” “要是在这几个选项中选的话,道士確实是最接近的一个。”年轻人顿了顿,“只不过我跟一般的道士相比,应该是有些不一样。” “喔喔,也对也对,那些咋咋呼呼的江湖骗子估计是看不见我的。”汪渝颇感兴趣地问,“所以你是真货?高人?” “我想表达的其实是,我是个冒牌货来著。”年轻人在听汪渝提及“高人”这个词时,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浅浅地笑了笑,“冒牌天师。” “你是天师呀。”过去熟读这类关乎於民俗、灵异小说的汪渝,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我知道我知道,天师就是抓鬼抓殭尸抓妖怪的对吧?林正英那一套嘛。”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那你是来抓我的?”汪渝眨眨眼,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年轻人的腰间,看看有没有拂尘、镇魂牌一类的东西。 “不不,我今天单纯是凑巧路过这里而已。”年轻人可能是担心她害怕地往桥下跳, 於是主动往旁边退了半步,解释道,“你可以把冒牌理解为『不干正事』的意思。” “哈,我想也是。”汪渝看著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她当然不觉得年轻人会对她不利,毕竟从他刚才甚至还想来劝她这个鬼別想不开去“寻死”的態度来看,很明显是个善良的人嘛。 “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汪渝。”完全放下了戒心的汪渝大方向他伸出手,“如果是天师的话,应该摸到我也不会怎么样———.呢,用摸这个字好像有点奇怪—.” “周悬。”年轻人自然地跟她握了握手,“你好。” “你好你好。”汪渝看著年轻人面不改色的样子,心说真不愧是“天师”,“是我想的那个『周旋”吗。” “悬崖的悬。” “喔喔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汪渝收回了手,“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年轻人看著她,“你之前还试过和其他人握手?” “没有没有,只是我之前有一次出於好奇地拍了拍有个夜跑大哥的肩膀,结果我的手直就这么直接穿过去了,害的那个大哥还猛得哆嗦了一下,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我就不敢再试了。”汪渝挠了挠头,“原因应该就像是那些小说里描述的那样,鬼在穿过人身体的时候,那个人会浑身发冷吧—你刚才是不是也觉得我的手很冰?” “我觉得还好。”自称周悬的年轻人轻声问道,“所以汪小姐你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別別別,別这么客气小哥,再说这年头叫人家『小姐”总感觉怪怪的,哈哈—”汪渝说道,“你就叫我名字就行对的,连头带尾算起来,今天是第四天了。 虽然我也不是一直在这儿坐著,中途也离开过几个小时啦。” “第四天了啊。”年轻人继续问道,“感觉还好吗?” “你是说身体吗?”汪渝指了指透明的自己。 “嗯。” “应该算是挺好的吧?”在这之前也没死过的汪渝想了想,“虽然跟活著的时候相比是有点点不习惯啦,比如走起路来轻飘飘的、风吹到脸上也没有感觉、肚子不饿口不渴也不想上厕所,但总体还行。” “这样吗。”得到了答案的年轻人望著桥下的江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对了,你这样跟我说话没关係吗?”他们之间的沉默並没有持续很久,汪渝便主动挑起了话题,“需不需要戴个无线耳机什么的,让別人以为你是在跟人打电话?我看电视剧和小说里的主角都是这么干的。” 其实在还活著的时候,汪渝也不算是那种特別话癆、特別外向的人,只不过这几天因为死掉的缘故,搞得哪怕她在马路中间打滚也不会有人和她搭话,以至於此刻急需一位“陪聊”来排解一下她积蓄多日的“无聊”。 “应该没关係。”年轻人回过神来,淡笑了一下,“毕竟像我这样倒霉的人不多,不会有人走著过桥一一路过的司机们应该也只会觉得我是在看日落前的江景而已。” “哈,我听出来了,你很有经验嘛。” “还好还好。” “话说,既然你是个天师的话,那你平时的工作內容是什么?”汪渝好奇地向他打听,“帮人家看事?驱邪?或者这只是副业,你的主业是——·it工程师?” “t工程师跟程式设计师差不多吧?”年轻人有些怀疑地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我的头髮看著很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你这么年轻,怎么想都没到掉头髮的年纪嘛。”汪渝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怎么讲,给我一种很理智、很理性的感觉,应该是做这种很严谨工作的人(其实是因为汪渝的那位社恐男友,大学学的就是计算机专业)。” “好吧,但我不是,我的工作是给人算命。” “算命?你?”汪渝看著这个自称“冒牌天师”,可明显不太擅长和人交谈,更別说是忽悠人的年轻人,有些不相信地问,“穿牛仔裤和短袖给人家算命吗?” “我算命的时候一般是会穿道袍的。”年轻人可能是怕她没概念,还贴心地解释了一句,“就是浅灰色那种,有一些道观里可能会穿深蓝色的。”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汪渝说,“是你师傅留给你的吗?” “是淘宝上买的。”年轻人说,“我一下买了四件,商家给我打了九折。” “-你单纯是把道袍当成工作服来穿啊。”汪渝觉得自己好像对“冒牌天师”这个身份好像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其实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也有去单位实习过,但我不是很习惯那种生活方式,所以也算是抱看试一试的想法,看看能不能成。”年轻人说,“挣的虽然不多,但够养我活自己,我觉得也挺好的,所以就把这当成工作了。” “那你是去人家公司里找人家老板毛遂自荐,还是———” “没有,我是在步行街上摆摊。”年轻人笑了笑,“去人家单位的话,应该会被当成『奇怪的人』赶出去吧?” “呀?是江南路步行街嘛?” “对的。” “那还真巧啊。”汪渝回忆道,“我三年前打算开店的时候去那儿看过一圈,但是租金实在太贵了就没谈下来,不然咱们兴许就能当邻居了—你摆摊多久了?” “差不多两年了。”年轻人顿了顿,“你刚才说开店” “按理说这种场合我应该递张名片给你,不过可惜我身上没有。”汪渝笑道,“我是个文身师,在锦江路那边的商场楼下租了个小店。” “这样啊。”年轻人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汪渝暴露在外的皮肤,不过马上就收回了视线。 “哈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我们这个行业,专业的文身师大概分为两种,一是把自己浑身上下文满各种图案的,要么身上一个文身都没有。”汪渝笑眯眯地挽起夹克衫的袖子,给他看自己光洁的手臂,“我属於第二种啦。” “原来如此。”年轻人问,“不过客人不会因为这个而觉得没有信服力么?” “恰恰相反喔。”汪渝举例道,“一般来文身的都是很有个性的客人,而“作为文身师的我身上居然没有一个文身』,在他们眼中也同样是一件很有个性的事一一明白我的意思吗?” “好像明白了。”年轻人说,“在普通人之中,他们很有个性,而在文身师之中,你也很有个性,所以你们其实算是同类。” “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以前语文成绩肯定很好,至少阅读理解是满分。”汪渝为他的满分理解点了点头,“这么说起来啊,咱们好像还不只是有这么一点缘分,比如我现在的名字,就是从一个算命的大师那儿得来的。” “大师?” “嗯,那是我十九岁生日的那天,我叼著葫芦在逛街来著,结果遇到了个摆摊大师,就顺手让人家帮忙给我算一卦。”汪渝回忆道,“结果或那个大师掐了半天指头,说我命里缺水,最好改个名字,不然以后恐怕会『命运多”,於是我第二天就直接跑去把名字改了一一正好那段时间改名还蛮宽鬆的,况且我也不喜欢我原本的名字。” “你原本的名字是?” “党小。” “我还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姓的人。”年轻人想了想,“我印象里,姓『党”的人,好像大部分都” “没错没错,我们社会福利院的小孩都姓这个,属於我们这儿的『赵钱孙李”一一其实姓什么都还好啦,主要是小这俩字—你懂得,总给我一种时时刻刻有牛类相隨的感觉。”汪渝摊手道,“而且我总觉得『当小”的寓意也不怎么样,虽然是比『当绿叶好点哈。” “社会福利院是.” “就是孤儿院~” 第400章 好好活著(三) 第400章 好好活著(三) “不好意思。”年轻人立刻为自己多余的问题致歉,“我知道福利院是指什么。” “哈哈,那挺好那挺好。”汪渝並不介意,“这年头貌似很多小孩都不知道『福利院』是啥意思了,以前还有人问我呢,说那是不是指『免费小卖部”什么的一一我就说『是你个头啦”。” “误对了,你刚才说摆摊有两年了,那你今年———” “我二十五岁了。”年轻人说。 “嘿嘿,那你得叫我声姐姐了。”汪渝笑嘻嘻地看著他,“本人不多不少,正好大你五岁。” “姐。” “!我开玩笑,你別真叫啊!”汪渝为他的耿直扶额,“我猜你一定没交女朋友“我確实是单身。” “挺好挺好,那就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吧。虽然你们男生不著急,但再有两年你爸妈估计还是会催你去相亲的,到时候可免不了鸡飞狗跳。”汪渝以一个更“危险”的姿势, 单脚轻踩住了屁股的栏杆,抱著自己的膝盖说,“这个时候“社会福利院”出身的好处就凸显出啦,没人催婚也没人催生,你就是天底下最自由的gir!———-不对,是boy。” “我不太了解福利院的情况。”男子说,“那里的工作人员,应该也会扮演家长一样的角色吧?” “话是这么说啦,但工作人员难免会辞职、调离单位、退休什么的嘛,所以跟真正的家长还是有区別一一就像你爸妈不会过五年十年的就换一帮人对吧?”汪渝说,“你再想,我今年都三十了,小时候能管我的『家长』基本都退休了,那我可不就是天下无敌嘛。” “你平时会回去看看吗?” “很少,继我高中毕业,没接著读书之后已经很多年不怎么回去了,最多就是每隔半年捐点东西捐点钱啥的。”汪渝说,“不瞒你说,我当时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还和我们院长大吵了一架呢。” “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不读书不行,叫我最少也得去读个大专。”汪渝耸耸肩,“可我当时正是叛逆期,整天敏感这敏感那的,心里总觉得我们福利院出身的孩子背后没人依靠,得早点当家才行,所以一心就想看早点出去打拼挣钱,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那至少你后来確实打拼出来了,结果挺好的。”年轻人想了想,“还开了自己的纹身店不是吗。” “唉,那我也是在社会上滚来滚去,吃了很多年苦头才混出头来的嘛。”汪渝摆摆手,表示往事不要再提。 而后,他们又閒聊了几句关於汪渝文身店的事,比如这些年里遇到的奇葩客人、给两百斤的猛男洗文身痛得他豪陶大哭一类的趣事。 不过说是说閒聊,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汪渝在讲,这个自称周悬的年轻人只是默默听著,一般在必要的时候接话,作为“倾听者”可以说是满分。 在这期间,汪渝也注意到了,年轻人大多数时候都在用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望著江面,看著真的很像是认真地在听、在思考自己所说的这些欠缺营养的故事,仿佛是想从中分析出什么重要情报一般。 “可是他到底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呢?”汪渝嘴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扯著淡,心中一边暗想著,“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天师,他应该经常遇到我这样的鬼才对吧--总不能是真看上姐姐我的美貌了吧,又不是拍《倩女幽魂》.” “还是他就是单纯的八卦且闷骚,平日里喜欢利用自己著“得天独厚』的优势, 像『死鬼』们打听生前的那些事儿?” “我可以再问几件事么?汪姐。”在又听汪渝说完一起“六十岁老娘带著她三十五岁的好大儿来店里闹事,责问为什么汪渝不经她允许就给她的好大儿文身”的故事后,年轻人主动说道,“可能会有一点冒味,你不回答也没关係。” “我都说了別叫我姐嘛。”汪渝看他终於是疑似要切入入正题,立刻配合地问(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话,哪怕是鬼也会觉得累的啊),“具体有多冒昧?是要问我的三围尺寸吗?” “那也没有冒味到这种程度。”年轻人清了清嗓子,“之前听你说,这几天里我是第一个像你搭话的人——-我是在想,这个说法是不是不太准確?”” “啊?可我確实是没和別人说过话呀?”汪渝歪歪脑袋,不解地看著他。 “那可能是我没有问清楚吧。”年轻人指了指自己,换了种说法,“除了我之外,这四天里真的完全没有其他人,或者某些『奇奇怪怪”的傢伙,来找你说些事情么?” “奇奇怪怪的傢伙——”汪渝恍然大悟地发出了一连串“喔”声,“喔喔喔,那是我会错意了,確实是有过別人来找我说话啦,但我觉得那些傢伙应该不算是『人』,就没跟你说。” “这些『人』分別是谁?” “额,一个胖和尚,一个黄毛天使帅哥,还有黑白无常两兄弟。”汪渝著手指想了想,“没了,就他们仁——不对,应该是四个。死人遇到他们难道不正常吗?” “也就是说,在这四天里,你其实跟西天侍者、天使、黑白无常都碰过面。”年轻人眯了眯眼晴,“但是他们都没有带你离开?” “对啊。” “你逃跑了吗?” “我又没犯法,我跑啥?”汪渝莫名其妙,“我就是让他们给我点时间,我得再考虑考虑而已,然后就没了呀。” “”年轻人在听到这个答案后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仔细跟我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行啊,不过我其实也有点关於他们—和我自己的事儿想问你。”汪渝说,“那咱们就公平交易一下,怎么样?” “好。” “那我就按时间顺序来说了哈。”汪渝清清嗓子,又一次讲起了故事,“他们基本都是在我死掉的头一天冒出来的,第一个来的是一个胖胖的和尚,那是清晨的时候,他当时正骑著动感啊胚,是共享单车从桥上过去,结果好巧不巧就遇到了正在发呆的我—.” “那个和尚清晨才来找你。”年轻人打断道,“也就是说,你去世的时间点是当天凌晨么?” “对,三四点的时候,天还没亮呢。” “过了这么久才来啊你应该不信佛吧?” “不信。” “好的,你继续说。” “因为那个时候我才刚死掉没多久嘛,心里乱的很,见他跟我打招呼也没多想什么, 毕竟和尚不就是干这种事儿的嘛?比如『平等地超度每一个看见的灵魂”啥的。”汪渝回忆道,“结果就在我以为他要直接念经超度我的时候,那个胖和尚却走过来,先念叻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就很腻歪地握住了我的手,用一种很深情地语气说“这位施主,红尘种种皆是因由,不必在此,来来,快隨我一起前往西方极乐世界吧!』” “当时的我被他的態度嚇了一跳,赶紧甩开他的手,质问他莫不是那种酒肉色都来的和尚。”汪渝满脸厌恶地说,“结果那傢伙臭不要脸,又腻腻歪歪地凑过来握住我的手,说辞还是跟刚才差不多,一通我佛慈悲,普度眾生啥的,总之就是坚持邀请我,跟他一起去西天去见佛祖。” “关於这个,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啊小周。”汪渝说到这,看了旁边认真听她讲话的年轻人一眼,“那些和尚平时说的超度,难道不是通过念经把人家送去西天的意思吗?可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超度这个说法,其实道家和佛家都有,意思也差不多一致,就是送亡者离开尘世, 前往他们应该前去的“归处』的意思。”年轻人说,“不过据我所知,佛家所谓的超度虽然可以跟“送人上西天”划上等號没错,但仅仅是依靠念诵经文,其实是没法送死者前往西天的一一那只是一种给死者家属的一种心里安慰,好让他们“认为』死者確实已经超生了而已。 “因此,如果你真的想要『被超度”,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跟著他一起离开一一你见到的那个和尚,我们一般称之为“西天侍者』,他们和普通和尚的区別,就像天师和普通道士之间的关係差不多。”年轻人耐心地解释道,“只不过话又说回来,说是说送你去西天,但他也只是会把你护送到其他专门负责处理这类业务的西天侍者那里去而已一一毕竟听你的说法,他还是个活人,所以送你去西天见佛祖这种事,他暂时还做不到。” “矣?原来那个胖和尚是人吗?”汪渝讶异道,“我还以为他只是那种额,佛祖坐下的灵童啥的,故意装扮成『普通和尚”在这儿行动的高级和尚呢。” “所以后来呢,你是怎么拒绝他的?”年轻人问,“对死者来说,其实去西天也算是个还不错的选择吧?” “我之所以拒绝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被一个可恶的和尚骗过钱,就是买那种『看起来很灵验,其实屁用没有』的护身符一一我买完护身符的第二天就被鱼骨头卡嗓子眼了,去急诊拔了半天才出来。”汪渝认真地说,“当时我就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帮和尚都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得离他们远点。” “—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不不不,原本我秉持著做人留一线的原则,只是好言好语地跟他说我不信佛,所以没打算去西天啥的,但他一直在那嘰里呱啦地抓著我的手念叨,还摸我的手背呢,真是噁心极了。”汪渝耸耸肩,“后面我实在是被他烦得受不了,就把那件事跟他讲了,顺便表达了我『打死不去西天”的態度。” “他见我这么说,这才收起了心思,说了句阿弥陀佛和一些祝福的话之后,就骑著车晃晃悠悠地走了。”汪渝说,“然后过了两个小时吧,大概是早高峰左右的时间点,又来了一个....” “稍等一下。”年轻人说,“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被他摸过的那只?” “对。” “喏。”汪渝朝年轻人伸出了自己还涂著黑色美甲的左手。 “果然啊。”年轻人轻轻地摸了一下王渝半透明的手,很快,一个看起来不太复杂的淡金色纹样,在两人的注视下从她的手背上显现出来。 “咦!这什么东西!”汪渝怪叫道,“那个胖子在我身上做標记了?飞雷神的印记么?!” “不,是一个能够锁住你身上阳气的术式,看起来是佛家独有的手法。”年轻人鬆开了手,“这是是你过世的第四天,虽然你的情况稍微有些特殊,但逝者毕竟是逝者,这些天里,你身上的阳气完全没有流逝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术式的作用。” “阳气—”汪渝马上调动起了自己过去在小说里学来的知识,“阳气是不是用来保护死人的?等我身上的阳气都跑光了,我照到太阳就会死?” “没错。”年轻人点头,“虽然只是几天的功夫,你身上的阳气还不至於完全消失, 但这会儿多多少少也该出现一些『畏光”之类的症状了一一所以我之前才会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意思是—那个和尚其实帮了我?”汪渝反应过来,“他悄悄帮我锁住了身上的阳气,这才让我明明死了去还是跟个活人似的?” “虽然你现在的状態和这无关,但他確实是保住了你的阳气,这一点没错。”年轻人頜首,“这个术式应该会持续两周左右,所以这段时间里,你至少不用担心被阳光照射而导致受伤一类的问题了。” “天!我对他那么不客气,他居然还为我做这种事!”汪渝有些懊悔地说,“早知道我该对他態度好点的!” “可能这就是『出家人』们的做派吧?”年轻人笑了笑,“我也结识过一些善良的出家人。” “唉看来还是不能以貌取人。”汪渝嘆气,“如果还有机会,我真想跟那位大师说声谢谢。” “如果有缘的话,会有的。”年轻人说,“接著说说你下一个遇见的『人”吧?” 註: 飞雷神之术:出自漫画《火影忍者》,是一种可以让术式使用者瞬间移动至標记点的“时空间忍术”。 第401章 好好活著(四) 第401章 好好活著(四) “下一个来的是黄毛天使帅哥。”汪渝可能是因为刚才和尚的事闹了误会,这次说之前还特地询问了一句年轻人,“额,他確实是天使没错吧?毕竟人类不会长翅膀,头上也没有光环.—” “你的判断没问题,天使属於『神使”,跟之前的和尚不是同一概念。”年轻人点头,“从分类上来说,神使不属於人,也不属於鬼,是一种独立存在於世间的生物。不过如果说一定要问他们更像人,还是像鬼一些的话,我认为是后者。”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神使实际上是由『鬼”变成的?” “是有这种说法,但我没有具体去验证过。”年轻人顿了顿,“那个天使是不是向你开出过类似的条件?比如你只要跟他走,只要你想,那么以后你也有机会加入他们的队伍,成为一名天使,或者说“神职人员”?” “对对对,他就是这么说的!”汪渝回想起当时的情况,“那个金毛的说词跟之前的胖——咳咳,我是说大师其实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换了个老板,一个把佛祖掛嘴边,一个张口闭口就是上帝,也就是他们的『伟大的父』。” “不过话又说回来,金毛帅哥跟骑共享单车的大师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受过专业培训的那种背靠大组织的专业神职人员,讲话特有条例。”汪渝说,“估计是怕我不相信他,他甚至还主动给我看了工作牌,名字叫什么理察·华尔兹?好像是吧。” “又是他么—” “矣?你认识他啊?” “也不算认识吧,以前见过一面。”年轻人问,“这一次你回绝他的理由是什么?” “跟拒绝大师的时候差不多呀。我说我不信教,对上天堂也没什么兴趣,而且以前还被传教士推销过,號称只要戴上就可以保佑我出入平安的十字架。”汪渝生动地说,“结果买来的第二天,我走在路上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盆砸中肩膀,还好里面没放土,不然我轻至脱白,重则偏瘫-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信这一套了。” “不过不像是路过的大师,那个金毛帅哥要更粘人一点,哪怕我这么说了,还是孜孜不倦地在我耳边念叻,说我的天赋是多么多么的高,多么多么討上帝的喜欢,多么多么適合加入他们的队伍。”汪渝摊手道,“甚至第二天早上,他依然不死心地又找了我一趟” “所以你並不相信他的那套说法?”年轻人问。 “你说他夸我怎么怎么有天赋?” “嗯。” “当然不信啦,我都三十了,又不是三岁,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没营养的夸讚啊。”汪渝摆摆手,“用屁股想都知道啦,他们肯定是对谁都这么说一一老外那一套不都差不多嘛?咱们是挫折教育,他们是鼓励式教育,哪怕你长得跟蛤似的,他们也说是你美丽的日大鹅,肤白貌美大生丽质呢。” “你很反感宗教的那一套么?” “那也没有,只是单纯的不感冒而已。” “既然是这样,那跟著天使,或者和尚走应该也没什么吧?”年轻人看著她,“我听你刚才的说法,应该也不太排斥-我是指『人死后应该去往该去的地方』这件事吧?” “呢——好吧我承认,我拒绝他们俩確实是有那么点其他因素在——”汪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为我男朋友的事啦。” “男朋友?” “嗯,因为我男朋友是个“铁血无敌无神论”者,属於寧愿相信有外星人也不相信神佛存在那种。”汪渝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大概率是不会去西天或者天堂那种地方的,所以我肯定也不去咯。” “好啦好啦,我继续说。”还没等年轻人追问,汪渝便先一步主动谈起了后来发生的事,“在大师和天使帅哥离开之后,我总算是清閒了一会儿,能在这看看风景看看汽车啥的。不过这閒著閒著啊,我又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了。” “你想啊,我这都死了,也確实是见到了大师和天使没错,可照理来说这人死掉之后,除了西天和天堂之外,应该还有个叫地府的去处才对吧?”汪渝说,“於是我就等啊等啊等,一直等到了晚上一—就跟我猜的一样,地府的『人”终於出现了。” “黑白无常么?” “没错,不过一开始来的只是黑无常而已。”汪渝说,“他看到我老老实实坐在桥上的时候好像很惊讶,以至於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呆著”。” “这话听得我简直是莫名其妙,心说我这都死了,你管我在哪儿呆著呢?老娘乐意在哪儿就在哪儿呆著。” “不过还没等我反驳他呢,那傢伙就先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了一条铁链,嘴里念叨著什么『呵呵,真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阳寿已至,还不速速与我去地府销案!”,说罢就阴笑著准备给我绑上,强行把我拷走———你说说,就他这么个態度,我哪里能就这么轻易从了?这年头警察抓人也不是说抓就抓的呀。”汪渝声情並茂地说道,“然而,正在我打算跟他爭斗一番,勇敢爭取自己的权利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只见他抓住了黑无常手,大喝一声『兄长,不可!』” 就在汪渝越说越起劲,仿佛评书先生上身时,年轻人及时打断了她,问道:“你完全不害怕他们吗?” “害怕?还好吧,感觉跟恐怖片里的那些怪物、异形相比,他们俩就是白一点黑一点、舌头长一点而已,不算什么。”汪渝笑了笑,“再说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他们俩不也经常出来客串吗?所以我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预警了。” “那你胆子还蛮大的。” “对抗蟑螂时候除外。”汪渝笑嘻嘻地继续说道,“在白无常出现之后,他们俩就把我晾在了一边,自顾自地跑去开起了小会,期间还东张西望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大概过了几分钟吧?白无常走过来问我,说是不是有和尚和天使来找过我?”汪渝说,“在我如实回答之后,他先是鬆了口气,紧接著又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说什么『天道轮迴,生死循环,是世上的千古常理”巴拉巴拉的,总之核心思想就是一个一一他们俩要带我回地府。” “不过跟大师和天使不一样的是,他们完全没跟我推销像是『去地府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啦』”,『跟著我们前途一片光明啦』之类的话,一副理所应当样子,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属於我最討厌的那种人,好像全世界都得围著他们转似的。” “於是我就使坏故意说“我现在还没打算去地府报导,您二位请回吧”。”汪渝说,“结果我话才刚说完,他们俩的表情就变了。黑无常马上又掏出了锁链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想要嚇唬我,白无常则是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质问我『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这尘世不是你这种亡魂该呆的地方吗?我们带你回地府是为了你好!』啥的,总之就是很紧张,像是生怕我跑了。” “我看他们俩好像是当真了,就马上借坡下驴地说,你们要我去地府报导也行,但是得先帮我调查一件事。”汪渝秀了一把她多年摸爬滚打的社会经验,嘿嘿笑道,“毕竟我本来就是打算要去地府的嘛,这样还能顺手白赚他们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你让他们帮了什么忙?”年轻人没有笑,只是平静的问。 “我—算了,告诉你也没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汪渝此时也收起了笑容, 有些淡然地说,“我把我男朋友的名字报给他们,让他们哥俩帮我查查,他是不是去地府报导了,现在顺利投胎了没有。” “所以你男朋友已经过世了?” “嗯。事实上保险起见,在那个帅哥天使第二天来找我的时候,我也把我男朋友的名字报给他了,叫他去找同事问问,我男朋友有没有上天堂。”汪渝耸了耸肩,“不过介於他现在还没回来找我,想来我男朋友是没去。” “在我跟白无常说完我的要求之后,他只是稍微想了想,就立马又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正义嘴脸,训斥我说什么『地府的生死簿,哪里是你这种平头老百姓说看就能看的,你把我们当什么?你把地府的规矩当什么?你把阎君当什么?!』,搞得跟有精神分裂似的。” “面对他这样的態度,我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如果你们不帮我打听消息, 那我也不会跟你们去地府,你们自已看著办吧。”汪渝有些得意地笑道,“实际上我敢在他们俩面前豪横,是因为从他们俩的表现,以及之前大师和师哥天使对我的態度,我已经看出来了,这些神使只是“有义务”带我去他们的底盘而已,但如果我不情愿的话,他们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小周你就说我机智不机智吧~” “其实”年轻人有些犹豫地说,“如果你知道鬼差们过去的行事方式的话,你大概率不敢跟他们这么谈条件。” “嗯?他们过去是怎么办事的?” “他们会直接把你绑去地府,根本不会有『跟你商量”这一步一一跟他们相比,天使確实是更好说话的那一方,当然这也跟这里属於鬼差们的地盘有一些关係,如果是港区可能就不一样了。”年轻人解释道,“而神使们的工钱其实是“按件计酬”,他们每个月的餉银多少,取决於他们带了多少灵魂回去——” “哈?真的假的?!”汪渝难以置信地看著他,“他们那么积极的劝我跟他们走,单纯是为了领工资?!” “也不完全是吧。”年轻人说,“可能是因为你这几天一直在这附近,也没有见过其他鬼魂的缘故,所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特殊之处。” “特殊?” “嗯,地府会给不同水准的鬼魂打上对应等级,通俗一点讲就是上、中、下的区別, 还有一类则是连『人』都算不上,看起来就跟一团雾差不多的灵魂,按鬼差的说法,这种灵魂他们都是顺手带回去的,因为不计数。”年轻人说,“下等的鬼魂的標准是形貌完整,中等的鬼魂则有一些意识,但因为他们基本都是被人杀死、或是因事故横死的鬼魂, 所以他们会被恨意支配,一直在自己的死亡现场徘徊—.” “那,那不就是我吗?”汪渝指了指自己,“我就一直在这儿没动过啊——” “不,你只是不想走而已,不想走跟走不了是两回事。”年轻人说,“真正的上等、 优质灵魂,他们具有清晰的自我意识,能记住自己死亡前的一切,包括爱情、执念、恨意可以说和生前的区別只在於肉体部分,你仍然是你。” 汪渝渐渐张大了嘴巴。 “这就是你目前的状態一一对於鬼差来说,你这样的灵魂非常少见,一百、一千个人里也不见得能出一个。如果能把你顺利带回地府,对他们来说可是一桩大业绩。”年轻人顿了顿,“只不过可能是因为之前的某件事,我听说这附近鬼差们的行事风格最近稍微有所收敛,不再像以前那样做强买强卖的事一一否则,价值连城的你应该早就已经被他们两兄弟绑走了。” “那在鬼差的眼里的我岂不是一只行走的大肥羊?!” “可以这么理解。”年轻人点头,“后面发生了什么?” “后,后面就没什么——”汪渝心有余悸地说,“他们又跟我扯了半天,见我完全没有鬆口的意思,就气哼哼地走了第二天晚上他们也来了,不过还是老一套我也还是那句话,不告诉我我男朋友去没去地府,他们就別想带我走——.昨晚也一样—.” “这么说,你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其实是在等鬼差给你答覆?” “是,是的” “那么你选择离开的原因也是因为你的男朋友么?” “离开—我不是还在这儿吗?” “我指的是你离开人世的事。”年轻人看著她在阳光之下,依然略显苍白的脸,低声道,“你並不是自然死亡,不是么?” 第402章 好好活著(五) 第402章 好好活著(五) “我指的是你离开人世的事。”年轻人看著汪渝在阳光之下,依然略显苍白的脸,低声道,“你並不是自然死亡,不是么?” 面对著年轻人一些直白的问询,汪渝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望天,直到其中某朵浮云从东到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后,她才笑了笑。 “其实我原本还想著,要是你待会儿问我这件事的话,我该怎么回答呢。”汪渝的笑容中並不掺杂著悽苦一类的情绪,更像是某件事尘埃落定后的释怀,“毕竟这种死法有点內是什么是吧?好岁我也是大你五岁的姐姐嗯还是说你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注渝的回答虽然笼统,但跟点头承认其实也没什么差別。 “我没有骗你,最开始我真的搞错了,以为你坐在这儿是想要投江自尽,等走近了才发现已经晚了。”年轻人望著江面,回归了那种温和的语气,“我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我不確定你需不需要帮助。” “给死人提供帮助?”汪渝眨眨眼睛,“天师们经常做这种好事么?为了行善积德?” “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在过去的时代,很多天师会把你这样的灵魂炼成可供驱使的鬼使,或者直接把你们送给鬼差,在他们那边赚人情一一毕竟天师也是人,我们也有不得不面对鬼差的那一天。”年轻人平静地说,“但我也说了,我是个冒牌货,所以我不必效仿其他天师的行事准则。” “但是话又说回来,今天的事放在以前,我可能会当做自己没有看到,就这么直接走过去。”年轻人很诚实,“因为我不確定帮助你会不会给我惹上什么『麻烦』一一就像这个社会中的绝大部分人一样,我怕麻烦,也討厌麻烦。” “那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热情?”汪渝半开玩笑地说,“总不能真是因为看上姐姐我了吧?” “因为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和你情况类似的女孩一一在鬼差的眼中,你们都属於『肥肉』。”年轻人说,“当时的她一路被鬼差追赶,无奈之下躲进了我家里,希望我能帮帮她赶走那些鬼差。” “为啥,小姑娘觉得鬼差长得很嚇人吗?”汪渝好奇道。 “不,单纯是她不想投胎,想要维持现状,作为鬼魂生存下去。”年轻人说,“哪怕无论跟哪方势力走,以她的资质都必然可以得到优待,但她的態度依然很坚决。” “不想投胎,想继续做鬼?”汪渝有些惊讶,“还有这么奇怪的人?死了去投胎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大概是她当时太年轻了,不了解死后世界规则的同时,多少也有点心有不甘吧。”年轻人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和追求。” “她几岁?二十?” “十八,高考刚刚结束。” “天吶那太可惜了。”同样死掉的汪渝有些感慨,“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啊—要是我在那个时候掛了,我也许也会不捨得离开吧?” “那后来呢?她实现愿望了吗?”汪渝问。 “嗯,虽然我最开始的想法只是“如果我不帮她,她就会一直赖在我家里、 小区里,这样下去事情恐怕会更麻烦”。”年轻人说,“总之后面又发生了一些事,结局是她没有被鬼差带走,我们也成为了好朋友。” “在这场风波结束后,我时常会回想,如果我当时没有帮她,而是把她赶出了我家,那么等待她的將会是什么;所谓“逝者”的规矩是否必须要被遵守,遵守规矩的人得到了什么,打破规矩的人又得到了什么。”年轻人说,“虽然这些疑问不见得会有准確答案,但我可以肯定,我很庆幸当时的自己帮了她。” “你很善良,周悬,真的。”汪渝听完他的话,很诚恳地说,“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后怕,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这么做,受助者的命运究竟会如何。坏人只会后悔自己怎么没多要点好处。” “我就把这当做是夸讚了,谢谢。”年轻人淡淡地笑了笑,“也因为她的事,在看到你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你也和她一样不想去投胎,想就这么以鬼魂的身份继续存在下去。” “那如果我真这么说了,你会帮我吗?” “老实讲,我其实还在想。”年轻人说,“因为你的情况和她当时不同,虽然都是很稀有的灵魂,但她所面临的机缘会更多一些一一鬼魂想要迅速提升修为,需要藉助一种名为“帝流浆』的东西,但下一次帝流浆降临的日子还有將近六十年,我都不確定那个时候我是不是还活著。” “好吧看来这年头做什么事儿都需要运气。”只是听了个似懂非懂的汪渝说道,“所以你刚才陪我聊这么久,其实是为了確定我的想法?” “对。”年轻人承认了,“实不相瞒,一开始我完全误判了你的情况,因为在某些方面你跟她很像。” “比如?” “你们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以及在说起自己生前事跡的时候都很释然,几乎没有表现出留恋和懊悔。正是这种態度让我觉得,可能你也和她一样,是觉得“哪怕死了也不影响以后好好活著』的那种人。” “哪怕死了也可以好好活著”汪渝被他的说法逗笑了,“这是什么形容啊?意思是掛了也要积极向上地面对每一天,跟活著的时候一样吗?” “差不多。”年轻人点头,“她跟家里人的关係很糟糕,唯一疼爱她的奶奶已经过世了;而你则是福利院出身,听起来也並不很留恋在那里的生活日子一当时我以为,是因为类似的出身才使得你们比其他人能够更平静的接受死亡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拥有”的东西確实比起其他人要少一些。”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发现我跟她其实『不一样”的?” “在你提起你男朋友情况的时候。”年轻人说,“我这时才意识到,原来你並不是真的排斥跟神使们走,你没有轻易离开只是为了確保自己在前往另一个世界后,可以和男朋友团聚而已。” “事实也像我猜测的一样,你的男朋友是先你一步去世的,你甚至还为了他的事跟黑白无常討价还价一一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察觉到了不对劲。”年轻人看著她,“你的目的性太强了。作为一个普通人,死后世界对你来说应该是十分陌生的才对,可是你太镇定了,表现出来的一切好像『早有预谋”,这跟我认识的那女孩完全不同。” “当时的她是怎么样的?” “在对一切抱有好奇的同时,恐惧的情绪更甚一一儘管她努力没有表现出来,但我知道她其实很害怕,无论是对鬼差们的“追杀”,还是对这个看起和生前一样,实际上却完全不同的世界。”年轻人说,“在察觉到这一点后,我就知道是我错判了,你之所以会如此释然、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死亡,並不是你有多『想得开”,而是你早有预谋——和我认识的那个因为意外猝死的女孩不同, 你的死並不是一场意外。” “好吧好吧,我承认——-虽然我其实不是很想承认来著,但我確实是自杀的,你猜对了。”汪渝先是为他精准的判断举起双手投降,而后又指了指脚下的江水,“几天前的凌晨,我从这里跳了下去,然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为你男朋友的事么?”年轻人看著她。 “嗯,他也是自杀离开的,我死的那一天他头七刚过。”汪渝笑了笑,“我之前没主动说,只是因为我觉得有点丟人而已,毕竟自杀不是什么好事,对吧? 这年头得讲正能量。” “我可以问问原因么?” “他的话是因为生病,已经不开心很久了,再加上一年前他爸爸妈妈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了,他一直都没能走出来。”汪渝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没有想像中的伤感,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是淡淡的,“他走的那一天很突然,甚至前一晚上我们还在討论,关於我们明年订婚的事。” “他也是从这里—” “嗯,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我甚至都不知道站在护栏上的那一刻,他究竟在想什么。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很坚决:因为他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汪渝平静地说,“说句没良心的话,其实我多少猜到了他最终还是会走上这条路,毕竟他平日的痛苦和不开心我都看在眼里,我也知道他是在强撑。” “在他离开后,我打开了他的电脑,在桌面的一个文档里找到了他留给我的话。”汪渝轻描淡写间略过了不少过程,“里面只有一句『我们来生再见”。编辑时间显示是当天晚上八点,那个时候我正在工作室加班一一两个小时之后,他就走了。” “从那一刻起,你就开始谋划这件事了么?” “是啊,毕竟他说了要来生再见,那我总是要赴约的一一虽然我知道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汪渝笑了笑,指著自己上身那件看著有些多余的夹克衫,问道,“我觉得你应该猜不到,为什么我跳下去前要刻意多穿条衣服。” “確实猜不到。”年轻人问,“为什么?” “因为我看很多溺水身亡的人,他们的衣服不是不翼而飞了,就是往上卷啥的,都到脖子这儿了。”汪渝比划道,“那我毕竟是个女的嘛,虽然要走了,但也希望自己能体面一点,至少不要被人捞起来的时候身上白露出来一片一一没错,我就是为了防走光才故意穿了条小一点的夹克衫,还特地把衣角塞进了裤腰带里,保证严实;这条牛仔裤也是,以前以为太紧了我都不乐意穿,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在做好一切准备后,我就出发了。不过有点搞笑的是,因为前几天我男朋友的事,搞得这段日子晚上一直有警察在桥两边值守,生怕有人模仿啥的,害得我一路偷偷摸摸,连车也不敢直接打到这附近,生怕司机报警。”汪渝说,“不过当天运气不错,也可能是凌晨太晚了吧?总之我很顺利地就上了桥,来到了警察之前告诉我们的,他当时跳下去的位置。” “你一点都不害怕么?”年轻人问。 “是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一点都不怕。以至於我都有点怀疑,我是不是其实也早就生病了,只是我太迟钝,没有察觉到而已一一不然我为什么会这么释怀呢?” 汪渝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脸上依然带著浅浅的笑意,仿佛是为了证明她真的“还好”:“当时我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人是不是真的有『来生”?如果没有的话,那我是不是就白死了?” “同样的问题,在此之前我已经思考了很多天了。”汪渝说,“我说过吧?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可曾经那个相信不存在所谓死后世界,认定人死后必然会回归虚无的他,临走前的遗言却是『我们来生再见”·—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亦或者是在那一刻真的出现不同的想法,觉得自己要不是『去死』,而是要奔赴另一个世界。”汪渝顿了顿,“不过很可惜,当时的我还不认识像你这样的『专业人士”,在先前的那些个梦见他的梦里,他也没有告诉我答案,不然我还能少死点脑细胞。” “说到底,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我对这个世界运作规则的了解十分有限,很多不明白的事儿都要靠猜,靠查百度。” “所以哪怕我其实一直都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可当那一刻真的即將到来的时候,我其实並不很有自信。说到底,我不过是一厢地情愿盼望人可以有来生而已,无论是我还是他。” “於是,怀抱著这样的不確定,我坐在护栏上,在心里暗暗祈祷一番『別让我太痛苦啊”,“千方得有下辈子啊』过后,我跳了下去。” “结果就像你看到的一样,我赌对了。” 汪渝轻声说。 第403章 好好活著(完) 第403章 好好活著(完) “当我再一次恢復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回到桥上了。当时我甚至都不是很確定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汪渝望著远方渐渐西沉的太阳,“可能是刚落到水面上的时候就被砸晕了,也可能是网上说的,触发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啥的吧?总之我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掛掉的。” “这意味著那一刻你並不痛苦。”年轻人轻声接话道,“就像你说的那样, 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的,一切都和你预想中的很接近一一你是个成功的赌徒,你赌贏了。” “是啊,否则我现在的阴气可能会更重一点。”汪渝笑了笑,“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咯,我顺利的变成了鬼,又遇到了各路神使,现在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大好,偌大的市场任我选择,我想去哪家公司上班就去哪家公司上班一一我活著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待遇啊。” “不过我这几天也不是一次都没挪过屁股啦,比如他们第二天他们开船到这附近打捞我的时候,我就没敢看,换了一个地方待著。”在结束关於自己“自杀动机”的阐述后,汪渝又回归了那副乐观的样子,“而且还有件——应该能算得上是好消息吧?那就是我发现掛掉变成鬼之后,我的头髮和衣服都不是想像中那样湿漉漉的,我甚至还可以自由地把衣角从裤子里抽出来,这可是好事一件— 我可不想当水鬼呢。” “你很勇敢。”年轻人在短暂的沉默后,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嗯?你確定不是应该表达一下对姐姐我英年早逝的惋惜之情,或者骂我两句,怎么能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吗?”汪渝歪了歪脑袋,“我也不算是“死有应得”吧?” “我確实觉得很可惜,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又或者说命数一一按照神使们的说法,每个人的一生能活多少年,其实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註定的。”年轻人说,“其中或许某些存在变数,但想要抓住对应变数的机会却很难。这就好像是以前有些小说故事里写的那样:渡过了这个劫,那就可以再续命十年、二十年,如果渡不过,那也是命运一场,命中注定。” “照这么说——-这也算是我命里的一劫?”汪渝假设道,“如果我没死,那我搞不好就能一口气活到八十岁?” “我不敢打包票,但这样的可能性確实存在。” “怪不得我以前就常听人说千万不能自杀,自杀的人在死后会受惩罚, 会下地狱什么的。可那些来“挖角”我的神使们却一个都没提这件事,我还以为是他们故意不说,等著回去再收拾我呢。”汪渝挠了挠头。 “是。”年轻人看看她,认真地说,“但话说回来,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活下来一一这么说可能有点傲慢,毕竟我不了解你的男朋友,也不知道这份感情对你们来说究竟意味著什么我只是觉得些的事情,也许等过一段时间再回看,你的想法会不一样。” “正所谓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汪渝想了想,“说难听点,就是好死不如赖活著?” “嗯。” “哈哈,不过没事啦,不用为我惋惜,事已至此了不是么?”汪渝笑道,“而且不是我吹牛喔,活了三十年,我就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过—好吧,最多只是有那么一点点而已。但是这一次我真的还好,不然我早就变成厉鬼出去害人啦!” “是啊,事已至此。”年轻人低声地又一次说出了那句话,“你很勇敢。” “好啦好啦,难得我碰到个足够靠谱的好心人,快快,小周你快点帮我出谋划策一下,等我去了地府到底要怎么交涉,才能多给自己爭取点利益啥的。”汪渝拍拍手,特別现实地催促道,“我现在可是鬼界的状元郎,得好好利用优势才行啊!” “如果你选择前往地府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和你男朋友来生再聚的话,那么你可以事前和鬼差们谈好条件。比如让他们想办法,一定要让你在来世成为你男朋友的邻居、同学之类的角色,你甚至还可以利用你的身份,让你男朋友也可以投一个好胎一一他去世的时间太短,现在肯定还滯留在地府,所以还来得及。” “可———.可我真有这么大权力吗?连我男朋友的来生都可以影响?”汪渝有点没自信。 “以你的天份,只要你想,以后成为鬼差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只是这点要求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年轻人说,“至於下一世你们能否再次相恋,地府应该就保证不了了,毕竟他们不是这样组织。” “哈哈哈,这个没事这个没事。”汪渝哈哈一笑,“万一他下辈子看不上我,那只能说明他有眼无珠,错过我这种情愿与他“生死相隨”好姑娘,是他的损失~” “对了对了,你有没那种在下面也很吃得开的“高人名號”能借我用用?” “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鬼差和阎王听到会『肃然起敬』的角色啊。”汪渝生动地说,“万一地府也是个很讲出身、和你讲人情世故的地方,等我下去了,他们问我认不认识什么厉害人物的时候,我就能顺便攀个亲戚什么的,兴许还能再爭取点锅碗瓢盆之类的福利呢!” “这么说的话”和她一样都没去过地府报导,本质上同样只是个“理论派”的年轻人想了一会儿才说,“如果真的有人问你,你就说你认识一个叫天算的人吧,不过细节得你自己编。” “天算——他是你师傅吗?” “是我的祖师爷。”年轻人补充了一句,“算是。” “哦———那他现在在地府当差呢?” “不,他还活著,不过现在已经得成正果飞升,不在这一界了。” “飞升?!”在玄幻小说里不止一次读到过这个词的汪渝瞪大了眼睛,“你们家祖师爷是个神仙?!” “更准確一点的说法是仙人,神和仙是两回事。”年轻人说,“不过你这么理解也行吧,反正对我们来说,他老人家確实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我的天啊,周悬,我要是你,我早就把“我是神仙徒弟』这行字文到额头上了!”汪渝还沉浸在眼前这个人居然是“神仙弟子”的身份中无法自拔,“可我如果真这么说了,万一倒霉,他没事干来地府来和阎王喝茶,我被打假了怎么办?” “那你就把我的名字报给他。”年轻人说,“虽然我没有和『真正的他』见过面,但他很擅长卜算,应该知道我是谁。” “行—.行行行,我记住了,天算天算天算周悬周悬周悬———”汪渝默念了好几次,才信心满满地说,“有你们这些『娘家人』当后台,我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底气!感谢感谢!” “我没有帮你什么,不用这么客气。” 隨著他们的交谈接近尾声,一天中属於落日的时刻也终於到来,如火焰般的夕阳染红了江面,看起来比象徵著“伊始”的日出,要更加的耀眼和美丽。 “你要不要猜猜看,为什么我要等到我男朋友头七之后才『隨他而去』?”在一阵汽车的喇叭声中,汪渝像是没话找话般的大声问道,“猜对无奖!” “你相信头七那天,逝者会回来的说法?”年轻人猜测道。 “哈哈,错错错。我都决心要跟他『来世见”了,还差头七这一天么。何况那天我也没见到他。”汪渝笑笑,“真实原因是我比他大了七天,有时候他会故意使坏叫我姐姐,討厌极了。所以我就想著啊,下辈子我可一定得当“妹妹』才行,这才故意多等了几天一一投胎也得讲一个先来后到嘛!” “那么这一次,你可以把这个『额外条件”也加入你的心愿单里了。” “哈哈哈哈,这么一算我的愿望还真多,可惜手头没有笔记本,不然我高低得写个备忘录。”汪渝说,“对了对了,我刚才都还没问你呢。之前你帮助过的那个女孩她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安平吗?” “嗯,她就住我对门,昨天我们还一起吃饭了。” “啊?鬼还能买房啊?” “没,她是借住在我朋友家。” “喔喔喔,也是也是,你是个天师,那你朋友肯定也很神通广大。”汪渝若有所思地说,“老实讲我现在虽然变成鬼了,可你让我变成鬼之后依然像过去那样活著—我恐怕还得適应適应,感觉有点没概念啊。” “你想见见她吗?”年轻人摸出手机,“我记得她今天好像要去参加偶像的应援活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喔不用不用,我就是问问,问问而已。”汪渝马上摆手,“方一见上了面被人家小姑娘叫『阿姨”,我恐怕会被气活过来。” 在这几句话的功夫里,天边太阳已经几乎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些许的残阳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好啦,时间不早,我觉得你也该去赴你的约了,迟到可不是好习惯。”这一次,汪渝没有再找什么新话题,只是顺著渐晚的天色说道,“辛苦你啦,陪我打发了这么久时间,可算是让我把这几天的无聊都宣泄出来了。”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年轻人问,“反正你还有几天时间吧?我的朋友们都是..” “哈哈哈,谢谢你的邀请。不过今天不行啦,我得在这里等黑白无常才行。”汪渝的脸上闪过一抹狡的笑容,“实不相瞒,昨天晚上他们跟我谈判的时候,我故意说我已经让天使小哥去帮我问问,我男朋友到底上没上天堂了。於是乎在谈判结束后,白无常超超超刻意地跟我確认了一下,我男朋友姓甚名谁, 是不是安平本地人什么的。” “所以我觉得,再有一会儿他们俩就应该会带著我想要的答案,回来找我了。”汪渝嘿嘿一笑,“不是我吹牛,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至少是女人的平均线以上。” “你是说.”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等你吃完饭回家的时候,我应该就不在这里啦。”汪渝说,“何况我跟他们谈判的场合你也不方便出现吧?省得他们俩知道是你在背后给我出谋划策提那么多要求,未来给你使绊子。” “所以咯,这一別,咱们大概率就是来生见了。”汪渝笑眯眯地说,“准確来说,是我的来生。” “可能也是我的来生。”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才说。 “哈哈,这可不行啊。”汪渝大笑道,“你是个好人,好人是应该要长命百岁的,毕竟“貽害千年』的那都是大坏蛋。” “但愿吧。”年轻人向她伸出了手,“如果有缘的话,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汪渝俯身跟他握了握“其实我的手就是很冰对吧?你不说是怕我伤心自卑掉眼泪。” “我真觉得还好。”年轻人说,“可能是习惯了。” “提醒你,跟女孩说话的时候,可以不说后面那半句。”汪渝爽朗一笑。 “好,我记住了。”年轻人退后了半步,“那我先走了,汪姐。” “再见啦,周悬。很高兴认识你,虽然可能是有点晚了。”汪渝向他挥手,“姐姐祝你以后天天开心,早点找到女朋友!” “谢谢,你也是。”年轻人转过身,顺著人行道朝著桥的对岸走去。 落日余暉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夜幕铺天盖地地袭来,但却不影响汪渝顺著来往车辆的车灯,看清年轻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唉,真是无药可救的钢铁直男啊。我祝你找到女朋友,你怎么能说『你也是』呢?正確答案明明是『我也祝你可以早日和男朋友团聚”吧?”汪渝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吐槽道,“还好我没祝你一路走好著,不然被你反过来一祝福,我搞不好得原地超生了。” “不过算啦,姐姐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年轻人一般见识。”汪渝在心里说,“我就在这儿偷偷地祝福你——” “要好好活著呀,周悬。” 《好好活著》,完。 第404章 变成猫的天师 第404章 变成猫的天师 “我说,师傅啊。”天算道长的小院里,一只狸猫慵懒地斜躺在一把藤椅上,一边用指甲划开包小鱼乾的油纸,一边喵喵地口吐人言。 “何事?”穿著宽大道袍,一头银髮的老人正蹲在一盆盆景的面前,拿著剪刀东修修西剪剪。 “这画里的循环再有个一刻钟两刻钟的也就结束了,你就算把这盆草修出个来,时间一到它照样不也得回归原样吗?”清云叼著鱼乾,“要我说,该歇就歇吧。” “那要是按你这么说,为师这一天天的就什么也做不成了,每天躺在床上睡大觉,等一轮循环结束多好?”天算道长没好气道,“再说,你也知道循环马上要结束了,那你还吃什么鱼乾?画里吃了东西,出去了不还是不顶肚子?” “我吃鱼乾,那是不想浪费粮食。”清云在宽於律己的问题上,总是自有一套开脱的逻辑,“反正再有一会儿这玩意儿就又自动復原了,不吃白不吃呢一这就好像是人死了,钱没完的的道理一样,多可惜。” 清云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他师傅天算道长当年亲手绘製的那幅神隱画卷,也就是所谓的“画中世界”之中。 在那场“误入画中”的风波结束后,这幅画便被收藏在了清秋家的客厅里, 一方面是为了避免这种危险的画作流入市场,一不小心祸害他人。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当年天算道长为了在还原出一个真正的云华观,以至於很荒唐地將他们门派上下所有人的分魂全都送进了画里,以至於哪怕画外世界时过境迁,可画中他们的师傅,清云,还有其他徒子徒孙们却依然平静地生活在那座道观里。 在现如今师傅飞升、清风去世、道门衰败境遇之下,可能已经是云华观最后在世传人的清秋和清云师兄弟俩,自然是要承担起保护这幅画的指责,让故人们可以继续在这流转往復的画中世界生活下去。 也是在那之后,清云为了能够自由进入画中世界想过了不少方案,不过碍於这幅画的特殊性,他虽然是能通过携带存有清秋法力的玉佩自由进入,但想要离开,还是得老师等到画中的一轮循环自然结束才行。 好在画中和现实的时间流速比,在天算道长多年的悉心维护下依然能够保持在“画中一日等於画外一小时”的程度,所以就算在画里多住上儿日也无妨,顶了天也不过是画外半日的光景。 就比方说这次,清云就是在循环的第七日进入画中,在画中度过三日后,这轮循环即將结束,他也马上要离开了。 也是过去多次的反覆试验下,清云已经完全摸清楚了画中这些人的行动路线、什么时候在干嘛,这使得他每次都能避开自己生性多疑的九师兄、画中还不知道他已经变成了猫的师姐,以及那个还是小屁孩状態的自己,一进入画里就直接来寻找师傅。 画中的天算道长虽然每次循环结束后记忆也会像其他人一样重置,可毕竟是他老人家画的画,知道真相的他只需要清云隨便解释两句,就能立刻授清情况, 笑迎这位已经变成了猫的徒第和他在这画中世界再续师徒缘分。 当然缺点也有,比如就像绝大多数老人一样,天算道长经常会问清云画外这些年发生的事,关於清秋的也好,关於清云的弟子、他名义上的徒孙周悬也好。 而对於清云来说,重复的故事他其实已经给师傅讲过无数次了,奈何每次师傅都记不住,有时候他犯懒就会说“反正我讲了师傅你下次还是会忘,要不你乾脆別问了”。 不过结果一般不怎么样:天算道长必然会臭骂他一通“懒鬼”、“混帐”、“不孝徒儿”,然后该问的还是继续问。 “我说,师傅啊。”清云把鱼乾丟进嘴里,嚼吧嚼吧。 “又有何事?”天算道长忙看打理盆栽,头也不回地问。 “你说你这神通广大的,就不能再想想办法,让我在这画里也能自由地用法术吗?”清云“咔擦咔擦”地问,“这样一来我不光能自由地进入不说,还能兼顾修行,相当於只用画外半个时辰的时间,我就在这儿修行一整天了。空赚人家这么多时间,就算成仙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啊。” “笨蛋,神隱画卷又不是为师发明的,我要怎么决定它的规则?”天算道长不同於当时和可爱的徒孙周悬相处时的態度,面对这个从小到大,从人到猫都在异想天开的徒弟,嘴下那叫一个毫不留情,“再者说,如果画里的规矩这么简单就能改写,那被有岁心邪念的人弄到手,世界不是乱套了吗?” “不过是一副破画而已,能有什么乱套的?”清云不以为然,“顶多也只是让那些以前想在画里私藏军队的王公贵族们得逞,多改朝换代上几次罢了。再说造反哪里有这么简单?那些傢伙能不能成还两说呢。” “蠢货,一朝的国运能被你口中的一副破画影响,这还不算是乱套了吗?”天算道长骂道,“別说是王公贵族,万一修行者们都跟你似的,天天泡在画里修炼,到时候一个个从画里出来之后全都是『上古大能”,人间界就这么大点地儿,不得被他们打出个窟窿来?” “得,合著我做做梦也不行,想在画里刻苦修行也是错的。”清云一边嘆气一边往嘴里丟鱼乾,“都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看来我註定是要穷困潦倒了。也罢也罢,上辈子苦,这辈子也苦,这苦著苦著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少跟我在这埋怨。你现在都变成妖怪了,以后修行的时间有的是,难道还差这点吗?”天算道长完全不吃他这套假模假意的哀怨,“哪怕是光靠帝流浆续命,你活个两三百年也不成问题。更別说还有你师姐在,以她的脾气,好不容易能跟你再续这师兄弟的缘分,没个八百一千年是不会捨得你再入轮迴的。” “唉·—·唉·——.”清云就当自己没听见,仍然是边吃边嘆气。 就这么,清云吃“咔擦咔擦”地嚼著小鱼乾,天算道长“咔擦咔擦”地修剪著自己的盆景。 时间在这“咔又咔”的动静中缓缓流逝,直到天算道长忽然语重心长地呼唤了一声。 “徒儿啊——” “何怎么了师傅?” “我说你啊,这嘴上自称徒儿,摆的却完全是师傅的架子。”天算道长放下剪刀,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盆栽后,不满地“”了一声,“为师在这打理草草,你不来搭把手也就罢了,还躺在这儿说风凉话,这是什么道理呢?” “师傅啊,不是徒儿我不想帮,是你这盆景被修得东禿一块西禿一块,依我看就算交给师姐打理那也没救了一一唉,真不是我说你师傅,以你对於草草的审美,还是少碰这种东西为好。”清云维持著斜躺的姿势,把最后的一根鱼乾丟进嘴里,“还有,我哪里有说风凉话?” “你现在不就是在说吗?”天算道长翻了个白眼,起身往后院走去。 “你去哪儿师傅?” “去收为师晒乾的生。” “算了吧师傅,这眼看著也没剩几分钟,那点生就让它自生自灭得了,反正也没机会炒。”清云劝道,“到了下轮循环我肯定不在,也没人打扰您老人家洗生晒生炒生的节奏,这次就算了。” 天算道长想想,估计是觉得也有道理,便折返回来把狸猫挤到一边,也在藤椅上躺了下来。 “师傅啊—” “又干嘛?”天算道长闭著眼睛,看来是打算在闭目养神中平静的等待“结束”到来。 “徒儿最近正在为一件事烦恼,以至於吃什么什么不香,日思夜想的,翻来覆去睡不著,。”清云窝在躺椅的角落里,擦擦嘴角的鱼乾沫,喵喵地说道,“师傅可知徒儿是在烦恼什么?” “你想化形变成人,但是做不到。”天算道长眼也不睁的说,“还有,你昨晚睡觉的时候都打呼嚕了,这也叫睡不著吗?” “..-你怎么知道是化形的事?”清云有些奇怪,明明这画里的师傅因为本体的限制,已经失去了下算的能力,却依然未下先知地答上了他的问题。 “因为我今天早上去藏书阁,发现了几本和化形、变形法术有关的书被很隨便地丟在桌上。”天算说,“这云华观里只有你和我知道,在下一轮循环开始时一切都会恢復原状,哪怕不收拾也不会怎样一一那些书不是你丟的,难道是我丟的吗?” “呵呵,师傅神机妙算,我就知道这点小事瞒不过您老人家”清云先是尷尬一笑,隨即继续嘆气道,“您说,我这找回记忆到现在,也快有一年光景了,虽然这具猫身贏弱,而且也用不了咱们师门一脉相承的法术,但在徒儿我一番推倒重来,把那些术式勉强改良成妖怪也能用版本后,如今也算是有了些自保之力,让师姐和徒儿不必日日担忧我一不留神被野狗叼走、被人抱回家里领养..” “可话又说回来,虽然我如今也捡回了不少法术,多少有了些道行,可在“化形”的修习上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一一按理说,对於妖怪来说这应该是基础中的基础吧?可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没法领会贯通,以至於这么久了,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做一只猫。” “要是现在吧,你说我当猫也就当猫了,可方一过段日子我徒儿要和人家姑娘家成亲— “成亲?此话当真?”天算道长立刻睁开了眼睛,关切地问道,“你昨天不是还说我那徒孙如今依然是光棍一条,没有婚配吗?怎么又冒出个姑娘家来?” “我,我这不是说万一,嘛,万一。”清云解释道,“师傅你也年轻过,这年轻人之间啊,有时候看对了眼,那两人走到一起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嘛?兴许徒儿他明年—不对,是下半年就遇到喜欢的姑娘了呢?” “唉———”天算道长很失望地重新闭上了眼睛,没好气地说,“下次说话別这么大喘气,害得为师空欢喜一场。” “下次你记得嘛你就下次.”清云嘀咕。 “你说什么?”天算道长耳朵一动。 “没,没什么。”清云汕笑了一声,继续嶗叨,“师傅你说,等徒儿结婚了、办喜酒了,我难道还要用这幅猫的模样,用隱身术去参加他的婚礼吗?我和他这师徒一场,两世情分、情同父子我难道就不想喝一杯徒儿敬的酒,让他给我磕个头意思意思吗?” “简单来说,你现在是当腻了猫,觉得没面子,又想重新做人了?”天算道长懒得听他铺垫这么多,一针见血地做出了总结。 “没错没错,徒儿就是这个意思。”清云果断点头,“虽然我也犹豫过,在化形成人之后到底是变成老了之后的自己,还是年轻时候自己的问题。这一边是怕徒儿不適应,另一边是怕师姐心里难过但,我总是得先能变成人了再纠结吧?” “这种问题你確定要来请教为师,而不是去请教你师姐吗?”天算不解,“难道你有见过为师变成一条大黄狗在到观里溜达么?” “师傅此言差矣。要是您老人家都没招,那找师姐岂不是更没戏了?”清云諂媚地说,“再说了,我跟师姐认识这么多年,她什么底细,我这个当师弟的还不清楚嘛。更何况她九百年前就拜入师门了,一只学习的都是正统天师的路数,想来也没机会学习化形的——” “谁跟你说清秋不会化形的?”天算反问,“以她的道行,怎么可能不会这么简单的法术。” “啊?真的假的?”清云一愣,“可我从来没见过师姐变成別人的样子啊? 第405章 清云的烦恼 第405章 清云的烦恼 “那是因为清秋原型的模样本就跟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別。且因为她自身的某些原因以及走的是我们天师的修行路数,她身上的妖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样一来就更没有化形的必要了。”天算慢悠悠地说,“但不用和不会是两码事,你进师门的时候清秋已经八百多岁了,如果她这个年纪都学不会化形的法术,那为师岂不是脸上很无光?” “——师姐会的妖术本来也不是师傅你教的,你为什么会脸上无光?”清云问。 “废话,一把年纪还不会用化形的妖怪,就好像是不会穿裤子整天光屁溜在地上走的人,说明是个无可救药的大蠢材。”天算道长捋了捋鬍子,“为师的徒儿怎么可能蠢到这种程度?更別说你师姐素来冰雪聪明,是为师得意的” 在师傅满脸得意地夸讚自家师姐有多么多么优秀的时候,清云的一对猫耳朵默默地合上,在心里悄悄开起了小差。 刚才师傅的这番话,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些先入为主了:天师一门的法术套路不同於妖怪们的妖术,人类身体的素质决定了,在诸如隱身、飞行这一类法术的使用上,他们就是没办法和妖怪相比,而且对身体的负担也很大。 因此,虽然天师一门也有类似“化形”的变化法术,但很少有人会真的去使用。 但他的师姐清秋却另一回事。 表面上看,她和自己还有九师兄一样,都是师傅的得意弟子、云华观的传人、拥有正经传承的天师;可实际上,清秋的本质並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类,或者说半妖,而是一只殭尸,一只道行非常高深的殭尸。 因此,哪怕他跟清秋当了快一百年的师兄弟,平时里也根本就不会刻意想著清秋是妖怪、是异类,而是自己的家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师姐接近千年的道行摆在那里,更何况还在外云游歷了那么些年,以她凭藉妖怪之躯能学会天师法术的聪慧程度,说她连化形这么简单的法术都不会的话,那还真是有些不现实。 “既然作为天师的师姐会化形,路边隨便找一个妖怪来也会化形,可为什么我的化形会一直失败呢?”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好几个月的清云,心中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號。 其实早在半年前,清云就已经开始在暗地里练习化形的法术,想著哪一天给自己的徒儿来个惊喜来著,可无奈效果不佳,哪怕知道口诀,甚至还加入了从天师一门中改良过的手诀为辅,但他却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这种挫败感简直是堪比小时候明明有个叫天算的师傅,可自己却怎么都学不会这卜算之术有的一比。 不过一码归一码,哪怕经歷了连续的失利,清云却也没怀疑过,会不会是自己就是个师傅刚才口中的那种“身为妖怪却学不会化形的蠢材”这件事。 要知道,半妖的体质会让天师们天生拥有一些“超能力”范畴的能力,比如他九师兄擅长幻术、徒儿周悬能够预知未来,在这样的优势之下,他们在各自的领域中都是毫无疑问的天才。 而清云天赋在於他能够很轻鬆地掌控、调度自己体內的法力,因此他学习法术的速度非常快,別人需要日復一日练习的法术,他只需要练习个几次便能掌握得七七八八,在天师一门中基本属於全能的天才(除了算命),连师傅都承认,他生来就是当“天师”的命。 到了现如今,虽然他变成了猫妖,导致无法继续享受曾经半妖血统所带来的优势,但过去的经验和阅歷总归还在,哪怕是受限於这具身体的道行有限,可一般简单的法术还真是难不倒他,最多也就是发挥不出全部的效果而已。 在这样的大前提之下,曾经一世为人,又一世为妖的清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自己,会在这“小小的化形法术”前栽了跟头,到现在还不能自如运用呢? “徒儿啊。”不知何时结束了嘮叨的天算道长开口道,“你这是还在烦恼么?” “嗯,很烦恼。”清云喵喵道,“在听师傅说师姐也会化形,就我不会的时候,我就更烦恼了。” “呵呵,要我说啊,你这孩子就是太傲气了。”天算道长摸摸他的脑袋,又捏捏他后颈的肉。 “我还傲气?”清云疑惑地看著他,“师傅不会是觉得我放不下面子,不好意思去向师傅以外的人请教,这才学不会化形吧?” 对於师傅的观点,清云完全无法认同:试想,如果自己是个傲气的人,在外游歷的那几十年里又怎么能放下身段,从別人那学习、收集来那些稀奇古怪的法术呢? “为师指的不是不耻下问』的事,我是说你的心,清云,你的心气太高,你太自信了。”天算道长语重心长地说,“就拿你师姐举例。你今年才一岁,她今年都快一千岁了,她会的法术你不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为什么要为此而烦恼呢?” “那我也不纯粹是因为这事——” “別急著反驳,听我把话说完。”天算道长继续道,“另一点是,你这都当了一年的猫了,却还不习惯自己如今的身份,认为当猫没意思、没劲,总觉得自己就该是人,还把自己当成是过去的天师,觉得世界上没有你学不会的法术。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认不清自己。” “要知道,化形是一种妖术,而妖术就是只有妖怪可以使用的法术。那么,如果你首先就不觉得自己是妖怪,而是一厢情愿地觉得自己就是个人、化形是为了让自己“变回人,的话,你要怎么顺利使用这只有妖怪能使用的妖术呢?“ “所以依为师看来,你还是得再虚心点才行,让自己的心好好沉下来,別总是急於求成。”清云道长说,“比起想要做人,为师觉得你更需要的是先学著怎么做好一只猫,一只猫妖。然后再考虑怎么变成人的问题。“ 师傅的这番教导听得清云不由得挠头,心说道理我都懂,可我也没不承认我是猫、是妖怪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你这副身体的情况,就算是曾经的天师,想在这个年龄就掌握化形的本领恐怕也不现实。”天算继续道,“你见过什么妖怪才一岁就能化形的?这就像时间有些娃娃开口早,哪怕学会了说话,也不代表他转天就能去学堂上学很多事情啊,它就是得慢慢来,著急也没用。等再有个两三年,一切兴许就能水到渠成了。“ “两三年啊—.”清云学著师傅的样子,捋了捋自己的鬍子,喃喃道,“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徒儿成亲了没有——” 就在他们师徒俩一个闭著眼养神,一个望天观察浮云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篤篤”的敲门声。 天算道长还没应声,清云便先说了一句“啊,九师兄来了”。 “你怎么知道来的是清风?”天算小声问。 “因为每次循环结束前的节点,九师兄都一定会来你这敲门。”清云小声答。 “他来著找为师干嘛?” “谁知道的呢。每次他还没说完话,循环就先一步结束了。”清云伸了个懒腰,喵喵地说,“这也意味著我马上要被送出去了,下次再聊吧师傅。” “,再会,徒儿。记得代为师跟你师姐问好。”天算隨即对著门外的人说道,“进来吧,徒儿。” 清秋家,客厅。 伴隨著那副山水画卷上泛起的涟漪,一只背著香囊大小挎包的狸猫,从画中跳了出来,灵巧的落在了地板上因为神隱画卷“无法將画外之物带入画中”的特殊性,又或者说“规则”,以至於外人虽然要依靠这挎包中玉佩的力量才能够进入画卷,但在画內的这几天里却不会隨身携带、也没法隨身携带这玩意儿。 “已经九点半了啊。”清云蹲在安静的客厅里,仰头看了一眼掛钟,又看了看那副厚实的遮光窗帘下透出的点点阳光,“按理说师姐这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 他知道清秋有在清晨时分出门的习惯,不是买菜就是去书店买几本书、淘几本古籍回来,每日基本都是如此。 上次那个闯入的小贼据说就是因为发现了师姐的这个习惯,这才趁虚而入地上门行窃——也不知道那傢伙被抹掉记忆之后,是被扔在哪个公园里了。 就在清云思考著自己是要先去浇个,还是先吃个早饭的时候,家里某个房间大门突然被“嘭”的一声推开,肩上扛著一只纸伞的少女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 “呀,早上好,猫猫道长!”作为同样借宿在这个家的客人之一,她看到清云就是一个急剎车(漂移了三米),很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你今天没去找小肥玩?还是说现在太早了?” “不是找小肥玩,是陪小肥玩。”清云纠正了她不当的说法,喵喵地说,“今天是礼拜一,小肥被送去宠物店洗澡了,晚上才回来。所以今天不用为师陪。” “喔喔,也是也是,小肥那么大一只,毛还这么长,自己给它个澡估计得累死。”季澜一副深有体会的样子,“昨天我还帮周悬用粘毛器在他家里帮忙打扫来著,好傢伙,家里的床上、窗帘上、电视机后头,到处都是狗毛,一桶纸都快用完了—那些掉头髮的人肯定特羡慕小肥,毛长得比掉的还快,哈哈。” “谁说不是呢,好在咱们家没人狗毛过敏。”清云问道,“你这是要出门啊?” “没错没错,今天顾乐回安平拍gg,我要去场地门口蹲著!”季澜在原地做著高抬腿,嘿咻嘿咻地说,“离咱们家不算远,所以我准备跑著去,锻链一下身体!” “门蹲著?”清云歪了歪脑袋,“你直接进去不吗?反正保安也看不见你。” “这怎么行!做人做鬼作妖都得讲规矩,无关人等说不能进就是不能进!我不能打扰顾乐工作!”季澜展现出自己学生应有的素质,“再说了,別人看不见我,顾乐难道也看不见我吗?我可不想为这点小事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原来如此。”清云点了点头,“那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回的回的,我估计下午就回来了。”季澜保持著高抬腿往玄关走,“今晚我记得是要去珠泪家吃饭吧?她说了自己今天休息,所以有空去菜场买菜。” “喔喔,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今天家里不用开火。”清云说,“那你路上小心,顺便帮我跟小顾问好。“ 在清云心中,有礼貌、懂人情世故、礼貌且上进的顾乐,无疑是当代年轻人的“完美模版”,所以虽然不是追星族,但他对顾乐一直颇为欣赏一哪怕对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偽装成人类的妖怪。 “好嘞!猫猫道长再见!”季澜一句道別后,便扛著伞直接穿门出去了其实以她现在正儿八经的“鬼修”身份,偶尔晒一下太阳也不至於魂飞魄散。 不过就和清秋一样,她的体质决定了阳光的曝晒就是容易让她感到不適,所以现在白天出门都是伞不离身,前阵子还问清秋能不能给她再做一把印著顾乐头像的“痛伞”来著。 在风风火火的少女离开后,这个家里又安静了下来。 清云看了看窗台下面的那几盆绿植,决定在完成今日的浇水任务前,还是先吃个早饭好了(在画里就算小鱼乾吃得再多,到了画外也还是会饿,这是他经过多次实践后得出的经验):正所谓一日之计在於晨,不同於自己那个不爱吃早饭的徒儿,清云认为只有吃过早饭才算是开启了全新的一天,所以他时常会以此为由逼迫周悬“意思意思,隨便吃点” 。 清云灵活地跳上了冰箱,伸手对著上层冷藏格一指,门便无声地自动打开了。 隨后他以一个“倒掛金鉤”的姿势探入冰箱,从堆满了各种口味猫罐头的格子里头隨便摸了一个金枪鱼口味的出来,又熟练地一脚关上门,叼著罐头迈著猫步来到了厨房里。 受限於现在的体格,清云每顿饭吃得並不多,有时候嫌麻烦,早餐就是吃这么一个罐头了事。 至於为什么是“了事”,那是因为不像那些受到主人管控,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宠物猫们看见罐头那副口水直流的样子,对平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清云而言,猫罐头存在的意义就跟方便麵差不多,属於偶尔吃吃的应急食品,所以他没觉得这是什么好东西。 = 第406章 白猫 第406章 白猫 清云麻利地用指甲对著罐头划了一圈,再轻轻一抠,盖子就精准地掉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隨后他又把罐头倒进小碗,送进微波炉滴滴滴加热两分钟。 一顿操作下来,这顿恐怕比泡方便麵还简单早饭就算是做完了。 “唉,这些设计猫罐头的蠢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牛肉罐头吃著一股金枪鱼味,金枪鱼罐头吃著又一股牛肉味,这不是敷衍人吗?”他捧著银色的小勺子,一边很往嘴里送肉,一边喵喵地吐槽道,“一帮没当过猫的傢伙,居然也能给猫定製食物,真是乱来啊。” 平心而论,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清云对所谓“美食”的追求程度其实都只是“有限”而已。 就比方说之前还是人的时候,他平日里常吃、爱吃的大都是些家常菜,顶多也不过是偶尔犯懒去吃个兰州拉麵,或者去路边的餛飩摊追忆一下自己“童年的味道”而已,很少吃那种不得了的大餐。 因此,哪怕是在吃这么一顿令他不满意的早饭时,他心中所能想像到的“优质替代品”也只不过是一碗热腾腾的豆浆和两根油条而已。 奈何如今变成了猫,去早餐店消费也成了“奢望”,平时要么是跟著师姐一起去,要么是吃师姐带回来的早点一一毕竟社会新闻上也只是偶尔有狗帮助主人去早餐店买饭的报导,可猫去买早餐却是闻所未闻,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上报纸,给自己和师姐惹来麻烦。 所以这也算是清云迫切希望自已能儘快掌握化形的法术,重新变成人的原因之一:在现代社会里,做猫,总归是不如做人方便, 总之,在一句一句嘀咕声中,清云还是很快就解决掉了这顿让他“不甚满意”的敷衍早饭,並且打了一个牛肉味的饱隔。 就在清云收拾好了碗勺,叮呤唧地將它们塞回橱柜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一阵轻微脚步声和开门的动静。 不同於刚才穿著运动背心,风风火火又跑又跳的女高中生,这一次的动静很轻,像极了这个家里主人的风格。 果不其然,一个穿著一身黑色卫衣的美丽女子,很快在他的注视下推开书房门,走进了客厅。 “呀,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清云回头问,“我都不知道你在家呢。” “我一会儿要去看画展,所以早上一直在书房看书,没出去。”清秋来到他身边的洗手台前, 拧开水龙头,开始清洗手里那个杯壁上附著几滴暗红色液体的玻璃杯,“你呢?刚从师傅那儿回来?” “嗯,六点钟进去,九点钟出来。”清云跟她分享经验,“我发现在画里虽然吃东西不顶饿, 但补觉是有用的一一要是徒儿和阿菲当年读高中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幅画就好了,省得他们天天睡不够。” “前提是你敢让他们进去补觉吧。”清秋把甩干水渍的玻璃杯倒扣在一旁的杯架上一一出於某些原因,这几只杯子属於她“个人专属”,平时不拿来招待客人,“师傅还是老样子?” “当然当然,不过这阵子拜访师傅多了,总给我一种他得了老年痴呆症的感觉。”清云笑笑道,“毕竟我每次跟他说过的话,等下次去的时候他都忘光了,害得我还得重讲一次。”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这话可別让师傅听见。”清秋闻言也笑了笑,“以师傅的年纪,要是会得老年痴呆,应该早就中招了。” “哈哈,说的也是。”和师姐一起在背地里说师傅的坏话,可以说是清云这两辈子的一大爱好“对了师姐,有件事我得向你討教討教。”清云叼起了桌上的浇水壶,朝著窗边走去,“是关於化形的事儿。” “化形?”清秋回头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了。” “·师姐知道我在练习化形的法术?” “这几个月你晚上经常在房间里念的口诀,我都听到了。” “好吧不过我还没放弃呢。”清云简略地跟她复述了一遍自己近期试图化形,却总是失败的经歷,“我请教过师傅,但师傅也说不个什么所以然来,只是推测这具身体的道行还没到那份上,叫我顺其自然些,等过个一两年,该会的自然就会了。” “以你目前的状態,对化形来说可能是稍早了一点。师傅说的一两年,已经是考虑到你本身天赋足够好的情况了。”清秋提醒了一句,“窗台上能晒到太阳的不要浇。” “我知道,我知道。”清云轻车熟路叼著水壶,给窗台下的那几株绿植和多肉浇水,“你们说的道理我懂,可师姐你也知道,这当猫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所以我这不是想著,能早一天变成人,那就早一天嘛?” “所以师傅就让你找我来了?”清秋早已习惯了懒惰的师傅在面对清云那些奇思妙想的时候, 总是把自己的另外两个徒弟,她和清风搬出来,叫清云去找他们俩商量的习惯,这也使得清云小时候有大半的年头都是被她带在身边照顾,颇有那么点“长兄为父”的意思。 “哈哈,那也不是。师傅只提了一嘴,说这事儿该找你而不是找他,我想想觉得也有道理”清云表面上没承认,不过话里话外其实都在暗示清秋“没错,就是师傅让我来找你的”,“虽然我没见过师姐你用化形的法术,可师傅他老人家很篤定地说这点小把戏肯定难不倒你...” “我確实会化形的法术。”清云这一通拉来扯去的“八卦掌”还没打完,清秋就先一步承认了,“而且很多年前就会了。” “喔喔喔,那师姐是不是可以传授我一点心得?”清云闻言大喜,心说师姐和自己都是正儿八经的天师,大家对法术的理解都大差不差,那么她传授的经验自己肯定能很迅速的吸纳。 “如果你说的心得是指施术技巧方面的话,那我没什么能分享的。”清秋来到他的身边,把窗帘拉开了一个小缝,自己则站在了一侧的阴影中,“化形本来就是没什么难度的法术,熟练之后连施法的过程都可以省去,只要心念一动就足够了。” “也就是说,问题不可能出在施术的方法上,我就算想从这一方面来找补也没戏?” “嗯,你之所以会失败,大概率就是师傅说的原因:单纯是你的道行还没到这一步,平时虽然能靠著以前的经验用些简单的法术,但终归是小打小闹,让现在的你来使用那些高难度的、复杂的,或需要修为来支撑的法术,你根本做不到。”到底是自家师姐,清秋言简意,同时也毫不留情地点出了他现在状况,又或者说困境,“曾经的你是我们一门中的天才,多年前我甚至觉得你很有机会和师傅一样,成为云华观第二个得道飞升的天师。” “但那都是往事,甚至是上辈子的事了,依你这具猫身的修为,不要说你徒弟周悬,恐怕连平日修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珠泪都不见得能比得过,你应该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態才是。”清秋语重心长地说,“你仍然是清云,但却不是当年那个无所不能的清云了,这一点你本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清秋这番和刚才师傅几乎如出一辙的发言,听得清云不由得沉默了。 就像师傅和师姐说的一样,他清云道长平日里虽然好面子且嘴硬,总是喜欢在別人面前摆出一副老人家、长辈的样子,可他心里头其实很也清楚,现在的自己多少有些“外强中乾”,属於那种纸上谈兵的理论派一一你请教他法术的原理,他什么都懂,能给你说的头头是道;你让他演示一遍看看,他却不见得能操作得出来,或者说能做到令他自己满意的程度一一人家是“不服老不行”, 而他是“不服小不行”。 按理说其实这也不是坏事,毕竟“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人不服老不行是因为没辙,而他只是还需要一点成长的时间而已。 就好像师傅说的,已经变成妖怪的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利用,假以时日,恢復过去的道行不过是迟早的事只是让一个曾经强大的天师去轻易地接受自己连二十几岁的小屁孩都比不过的事实,多少是有些残忍了。 “要是只有师傅说就算了,就连师姐也在提醒我做人不对,是做猫不要太傲气”清云低著头,看著那盆圆滚滚的多肉植物,在心里默默地想著,“可我真的有他们说的这么认不清事实吗?应该也没那么严重吧?我这不是也没吃泡麵,老老实实地吃猫罐头吗?” “我知道调整心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时间急也急也急不过来,所以你大概有个数就可以, 重要的是之后的路要怎么脚踏实地地走下去。”清秋看著沉默的师弟,话锋一转地说道,“说回化形的事。虽然我认为最大的阻碍还是你本身的道行不足,但影响化形法术成功率的,却也不只有实力的问题。” “比如,你的自我认知。”清秋讲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他小小的胸膛之上。 “自我——认知?” “一般来说,一只妖怪能否顺利地化形成『人』,取决於他们对人类的了解程度有多少,毕竟谁都没法让自已变成一个完全超脱於想像中的生物。”清秋平静地说,“而对上一世本就是『人”的你来说,这本该不成问题才是。但是你有没有察觉到,现在的你,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思想,比起过去的你,要更像一只“猫”,而不是像是一个『人』了?” “师姐你是说——”清云一愣,“我化形失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当猫当久了,已经忘记当人是什么感觉了么?” “我就是这个意思,但也只是“有可能”而已。”清秋点头,“你真的让我解释,我为什么觉得你“比起人更像猫”的原因,我也说不上来,但很多时候你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状態,你说话的语气,就那只跟找回记忆前的小猫一模一样一一老实讲,我根本没想过,你在找回记忆后还会保留做猫时候的习惯,甚至还越来越严重了。” “我,我我我”清秋这番话,直接把清云给说懵了。 师傅之前说他变不成人,可能是因为他心里觉得自己是个人,所以没法用妖怪才能使用的化形法术·· 可师姐这会儿又说他变不成人,可能是因为他打心里觉得自己是只猫,已经忘记了“做人”的感觉了—— 所以我到底该听谁的? 我到底是人还是猫? 我到底是该当人还是当猫啊? “其实,我当年第一次尝试化形的时候,变成的並不是『人”的样子,而是猫。”清秋看他这幅脑袋冒烟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我了两个月的时候观察一只猫的一举一动,试图理解它的想法、这个动作代表什么意思,那个动作又是什么意思。最终我成功了。” “它不会也是一只狸猫吧?”大脑岩机的清云晕晕乎乎地问。 “不,不是。”说话间,清秋摇身一变,原本穿著卫衣的女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雪白,和清云差不多体型的白猫, 白猫轻盈地跳上了窗台,摇晃著尾巴,用那双暗红色的眸子俯视叼著水壶,表情看起来跟傻帽似的狸猫,问道:“我看起来怎么样?” “这这样太像了吧?”终於回过神来,並且从来没想过师姐竟然会变成一只猫清云惊讶道。 “其实我最开始变成的猫有两根尾巴。”白猫优雅地在窗边蹲坐下来,轻笑道,“当时我还用这副样子去找师傅请教来著。不过师傅却反问我明知道他不喜欢猫,是不是故意气他来的。” “不愧是师姐,太厉害了。”狸猫也跳上了窗台,摸摸白猫的后背又摸摸白猫的尾巴,羡慕地说,“惟妙惟肖啊。” 他很清楚,自我认知更接近於“人类”的师姐变成猫,跟妖怪化形成人的难度其实是一样的。 虽然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把戏,但也说明了清秋確实为此下过功夫。 “所谓化形,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不难,但也绝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就能练成的。”白猫亲昵地舔了舔狸猫的额头,喵喵地说,“所以加油吧,清云。” “我差不多也该出门了,晚点见。”白猫推开了窗户,就这么像是一只野猫似的,顺著楼下邻居的防盗窗和空调外机,一步一步灵巧地跳了下去。 “师姐变成猫之后不光性格变好了,甚至连太阳都不怕了”清云看著迅速消失在他视线之中的白猫,表情呆滯地嘀咕道,“这就是『自我认知”的力量吗———” 第407章 靠谱的人住对面 第407章 靠谱的人住对面 “师傅说我太像人,师姐又说我太像猫—”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清云脑袋下垫著一个丑丑的玩偶,躺在藤椅上嘀咕著,“可问题是我不只是不能变成人,变成狗、耗子、蟑螂都不行—所以这事儿跟我像人还是像猫真的有关係吗?” “不对不对—有关係是好事,要是没关係就说明我就是单纯的道行不够,那这两年就可只能硬熬著了。”清云用手搓脸,思考著,“师姐说她观察了一只猫两个多月,才成功化形成了对应的样子,她应该是想用这个例子告诉我耐心很重要” “可问题是师姐她不是猫,所以她才需要学习,需要观察总结什么是猫—” “但我以前就是个人,而且在变成猫之后也一直跟徒儿呆在一起—我变成人难道还需要观察吗?我还不知道人长什么样吗?”清云舔舔自己小手,继续思考著,“师傅又劝我老老实实做猫,觉得我傲慢觉得我做猫的心不诚—难道我现在还不像猫吗?我都多久没吃白米饭、多久没吃麵条了?我上辈子哪里有吃过鸡胸肉拌三文鱼加蓝莓酱?” “所以—到底怎么才算是做人,怎么又算是做猫呢?”清云望著天板,如是想著这个在別人眼里是脑筋急转弯,到他这里却成了涉及到某种深奥哲学观的问题。 不过很可惜,有些问题光靠想,註定是想不出来的结果的。 於是清云灵机一动,决定像现在的年轻人们一样,寻求一下高科技的帮助。 他对著茶几招了招,一只智慧型手机很快晃晃悠悠地飞到了手里。 他熟练地把手机立在自己的肚皮上,对准自己脸成功“猫脸解锁”,然后打开了百度,对著屏幕开始写写画画(他会打字,但是猫的手不太適合打字)。 “该说不说,这重活一回,至少看手机不用戴老镜了。”清云嘟嘟囔囔地在搜索栏里写下了一行“什么是人?”,然后点击搜索。 一秒钟的短暂等待过后,屏幕上跳出了密密麻麻的搜索结果。 清云点进其中的一条,照本宣科地喵喵念道:“人,生物学中指灵长目人科人属物种,即智人喵。” “人可以从生物、精神与文化等各个层面来定义,或是这些层面定义的结合喵。” “生物学上,人被分类为人科人属人种,2號染色体和猩猩甲条染色体—著丝粒融合—呃,缔,缔合模式接近度超过16n—”清云开始磕巴了,“並臂间多次—倒位,其余染色体,呃,都有很强的同源性—” “这个网站在嘰里咕嚕说什么呢?”清云茫然地问,“把这些科学家才听得懂的话发上来做什么?就不能说点天师也听得懂的吗?” 因为这些字分开来看得懂,连在一起却根本无法理解的原因,清云退出了这个关於“什么是人”的词条,转而又对著屏幕写写画画,录入了一行“什么是猫?”,点下搜索键。 “咳咳,我看我看”清云又点进了其中一个词条,开始猫猫念经,“猫是食肉目猫科猫属的脊索动物。猫体型小,体色由蓝灰色到棕黄色,体型瘦削,身长0.3至0.5 米—” “这次我倒是看懂了,可是这些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呀—”清云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觉得这也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这百度到底靠不靠谱?不是说什么都搜得到吗?” 於是乎,抱著试试看的心理,清云再次对著屏幕写写画画,录入了一行“世界上有没有妖怪?”,隨后点击搜索。 十秒钟之后,请云嘆了口气,在念叨了一句“我还是去找个靠谱点的人问问吧”之后,就把手机丟在了藤椅上,推门而出。 e8gg■g 客厅重回寂静,即將进入熄屏状態的手机上正显示著如下回答。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妖、魔、鬼、怪一如果真的存在这些超能力,这个世界早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所谓的妖魔鬼怪其实就是人们对某些自然现象的不了解,或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凭空捏造出来的假象—” e nn e n “徒儿啊—”师傅刚刚推开对面505室的房门(猫手很容易按错密码,所以他是这个家里唯一用法术开门的客人),结果招呼还没打完,两个提著涂鸦扫把和鸡毛掸子的纸人兄弟便“簌簌”地朝他扑了过来,瞧这气势,可比某些看家护院的恶犬要凶悍多了。 如果是一般的猫,看到这一幕估计会被嚇得炸毛应激,喵喵乱叫著四处狂奔,只可惜师傅並不是一般的猫。 只见他抬起小手,面无表情的在空中虚点了两下,那两个纸人就像是被抽掉了筋一般,无力地飘落在地上,连抖都没抖一下。 “徒弟做的纸人来偷袭师傅,这跟孙子偷袭爷爷有什么区別?你们这两个蠢货不会觉得自己能贏得了本天师吧?”师傅不屑地用尾巴扫开它们俩,一路嚷嚷著走进了客厅,“徒儿,徒儿你在不在家!” “在,怎么了师傅?”书房的门推开,一个穿著睡衣,叼著饼乾的年轻人循声而出。 “为师上次就提醒过,你留在纸人上的法术已经快失效了,你怎么还没重新修补呢?”不同於在云华观面对自己的师傅,和在对门506面对自己的师姐,师傅每次在这件屋子里总是能摆出十足的气场,脾睨天下,“万一嚇到人家送外卖的、送快递的小哥怎么办?你要怎么跟人家解释?说咱们家的纸人发疯了?” “喔,我忘记了。”周悬在沙发上坐下,对著纸人招了招手,“不过他们只会对妖气有反应,应该不会伤到普通人吧。” “这是什么话,城里这么多妖怪,连开计程车的都有,那有几个跑去送外卖送快递的不是也很正常吗?”师傅看著他嘴里的饼乾,“你在吃什么呢?” “旺旺雪饼,你要吃吗?”周悬把纸人在茶几上展平,摸出了一盒硃砂和毛笔准备遵师傅的旨意,马上开工,“书房里有。” “旺旺雪饼?那不是你小时候吃的零食吗?”师傅问,“你买的?还是阿菲?” “不知道谁买的。”周悬早就习惯家里出现各种各样不是他买的,却散落在各处的零食了,“有可能是珠泪吧,我记得上次她在念叨最近买旺旺大礼包,又打折又送饮料什么的。” “少吃点零食,小心上火。”师傅迈著猫步,在沙发背上巡逻了一圈,结果好巧不巧地又在沙发缝里发现了一本小册子。 “唉,为师都说了多少遍了,书看完要放回到书房去,这样乱丟乱放成何体统。”师傅把册子捞了出来,才翻了两眼就怪叫道,“什么玩意儿?《关於现代盗墓技术的十五点总结》?徒儿你这是没钱,准备去干一票大的吗?” “我如果很缺钱的话,把家里的储藏室的那些古董卖了就行,还不犯法一基本上不犯法。”周悬提笔蘸硃砂,头也不抬地说,“这种奇怪的书,想想也知道是白璟留下吧?” “喔—那是白贤侄准备去干一票大的?” “好像没听他说过。”周悬隨口问,“师傅也想入伙么?” “得了吧,为师都一把老骨头了,入什么伙。盗墓可是体力活啊。”师傅笑了笑,“不过我还真是知道几个还没被发掘的大墓,也不知道白贤侄看中的是哪一个。” “在安平吗?” “为师倒是情愿在安平呢,最好就在咱们小区里,我第一个写信给考古单位,这样我们就能赶紧拆迁滚蛋,换套带电梯的房子了。” “说起这个,上个月业主委员会又来找我签字了,说是明年装电梯的事。”周悬回忆道,“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烟雾弹。” “呵呵,你信他们的话,不如直接用缩地术飞上来。”师傅对这件事早就不抱任何期望了,“小尾的鼠粮餵了没?” “餵了。” “水果呢?” “还没。” “那我来餵。”师傅把那本盗墓手册隨手丟在茶几上,转身走进厨房,叼了一个又是不知道谁买的,看起来又圆又大又红的苹果,含糊不清地说,“小尾不爱喝水,得多吃点水果补充水分啊。” “小尾不喝水就是因为谁来都餵它吃水果,所以才不觉得口渴吧?”留在纸人身上的法阵並不复杂,周悬三两下就处理完了第一个,“吃太多水果,小心它拉肚子。” “放心吧,就跟之前的为师一样,平时照顾小尾的都是妖怪,时常接触妖气的它可没那么容易生病啊。”师傅刚跳上餐桌就发现“小尾之家”旁边,正摆著两提比自己拳头还大的杨梅。 “哟,不知不觉都到了杨梅上市的季节了,这也是人家送的吗?” “是啊。” “可以啊,现在住城里的妖怪这么讲礼数,还知道夏天给人送杨梅吃。”师傅的指甲划过苹果的表面,只见寒光一闪,一片厚度被精確控制在三毫米的苹果片,落在了小尾的食盆里。 “不是妖怪,是人类朋友送我的。”周悬对著加工完毕的纸人兄弟一指,它们便晃晃悠悠地直起身子在周悬身边绕了两圈,隨后提著打扫工具奔向书房,继续未完成的本职工作去了,“我也不是只认识妖怪啊。” “人类?”师傅挑眉,“哪个人类朋友?同学?” “嗯,高中同学,你不认识的。” “胡说八道,你的哪个同学为师不认识?你从小到大的那些个班主任脸上有几颗痣, 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师傅一吹鬍子,“儘管报上名来!” “陈xx。” “—谁啊这是。” “高二时候阿菲的同桌,以前还跟她表白过,不过被拒绝了。”周悬一脸“你看吧, 我说了你不认识”的表情。 “哟哟哟,小伙子脸这么大,找阿菲表白?”师傅饶有兴趣地问,“那阿菲为什么拒绝他?” “不喜欢人家唄。” “是么是么—跟阿菲表白失败,然后转头跑来给你送杨梅—”师傅转了转眼珠子,马上说,“那他这是贼心不死,还癩蛤蟆想吃天鹅肉惦记著阿菲,指望从你这儿『做做她工作呢?” 师傅虽然总是催促周悬赶紧找个女朋友、赶紧成家好让他“抱孙子”,但对同岁的阿菲却异常宽容,认为女孩子不需要这么著急,找夫婿必须擦亮眼晴才行(现在的离婚率可太高了)。並且还很偏见把所有对阿菲抱有爱慕之情的男性,都视作为了“名利”才接近她的臭癩蛤蟆,恨不得全部一脚踢飞。 “得了吧。人家都结婚两年,早放弃了。”周悬顿了顿,“师傅要是一会儿没事做, 麻烦帮我把那一筐杨梅送邻居家去吧。” “没事做?什么叫没事做?”师傅边削苹果边说,“也就是小肥那孩子今天洗澡去了,为师不用陪它玩耍一难道我老人家天生就是劳碌命?难得休息一天也不行?” “我这不是说『要是』吗?”莫名其妙被扣上了一顶“不尊老”帽子的周悬既不生气,也没跟他爭论自己“到底孝不孝顺”的打算,只是说道,“那我一会儿自己去吧。” “唉算了算了,你下午还要出摊,早上就在家里偷懒吧—咱们这破楼没电梯,你爬两步估计就冒汗了。”师傅嘴上说归说,但心里还是心疼徒儿大热天的还要每天上街工作,挣那两百五十块钱,“你要送给哪个邻居?住几楼?” “不是咱们这栋的邻居,是给艾果的。”周悬说,“师傅总去她家接小肥,应该轻车熟路吧?” “艾果?是小肥家的那个小姑娘?”听见这个名字,师傅双眼立马一亮,“真的假的徒儿?你怎么突然想起给人家送礼物了?难道你这是终於开窍,决心跟她再进一步—” > 第408章 催婚难题 第408章 催婚难题 “正確说法应该是艾果家的小肥,而不是小肥家的艾果吧?”周悬说。 艾果,是和周悬同住在一个小区的邻居,但又不只是和周悬同住在一个小区的邻居。 至少对於周悬这一家人来说,艾果除了这层身份以外,还是小肥的主人、和闹闹同一杂誌社的同事,以及师傅心中“徒儿未来妻子候选人排行榜”中的no.1。 而师傅之所以对艾果如此看中,原因有很多。 比如她长得挺漂亮(肉眼可见),穿衣服有品位有气质(艺术生都这样),善良有爱心(养狗且爱狗),成熟稳重(比周悬大两岁),懂得节俭的道理(在这破小区租房)等等等等。 可以说,要是哪天周悬真能娶来艾果这么优秀的小姑娘做媳妇,师傅至少会持续一礼拜从睡梦中笑醒。 不过很可惜的是,艾果的诸多优秀品质里,还掺杂了一条师傅巴不得没有的优点,那就是“有分寸” 据师傅打探来的消息(主要是从小肥这个绝密臥底这儿),艾果和周悬之间的关係, 在过年期间周悬帮忙照顾小肥的事情过后,如今也算是好不容易发展到逢年过节问声好, 你来我往送个礼的“朋友”阶段。 可却也仅限於此了。 他们俩不光私下不约著出去玩,彼此之间发简讯(聊微信)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一个月能说五句话都算多了(沟通內容基本都是类似这样给对方送点水果),实在是有分寸地有些过头。 如果放在別人身上,师傅会觉得这是好事,因为在他们这些老古董的眼里,姑娘家就是得矜持点才好,到处出去沾惹草、对谁都主动地凑上去,那是私生活不检点的“坏女人”。 可问题是他很了解自家徒弟被动的性格,知道他这种能不动弹就不动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就是得有个热情些的姑娘带著,才能迈出那勇敢的第一步—两个人都如此被动、讲礼貌、矜持,那就好像是把两只缩头乌龟面对面摆在一起,谁也不探头,谁也不知道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 所以,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艾果是一颗好白菜的师傅,在周悬的婚姻大事上就只剩下了一个“急”字,生怕哪天一个没看好,这颗好白菜就被別人家的猪给拱了。 “是,是,不过这不是重点。”知道了徒儿是要给艾果送礼的师傅跳回沙发上,挤眉弄眼地说,“作为礼物,送一筐杨梅是不是太隨便了点?要不乾脆这样,姑娘家都喜欢好看的首饰,咱们下午去金店逛逛,正好最近金价下来了点—”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师傅。”周悬当即掐灭了师傅的幻想,“艾果之前送了我一箱车厘子,我单纯是要回个礼而已。” “但—” “邻居之间的回礼。”周悬先一步补充道。 “回礼就不能送黄金么?”师傅依旧不死心,“谁规定的?” “人家送我水果,我送人家黄金,人家会收下才奇怪吧?”周悬耐心地说,“你就別操心这事儿了师傅,我跟艾果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唉,徒儿你根本就不懂为师为什么著急。”师傅嘆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还年轻,婚恋市场上年轻就是本钱,你现在当然无所谓。可再过两年呢?到时候你都三十岁了“过两年我不是二十七吗?” “怎么会是二十七呢?你今年都二十六了。” “我今年不是二十五吗?” “傻孩子,本地人谁跟你说周岁吶,三大姑八大姨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的时候,不都是讲虚岁的吗?”师傅摆摆手,一副“你没我懂”的表情。 “那二十八跟三十—” “你觉得在你二十八的时候,人家介绍会说这小伙子今年二八,还是说这小伙子快三十了?怎么想都是后者吧?”师傅举例说明,“就好像为师当年八十八的时候,出去都是直接跟人家说我今年九十了,人家还夸我看著年轻呢。” “—这是一回事吗?”周悬被他说晕了。 “就是一回事。”师傅很篤定地继续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二十几岁的人跟三十几岁的人出去相亲,那待遇可是完全不同的。人家正经好姑娘,谁愿意跟你这转眼就四十、有没有共同语言都不知道的老傢伙凑合?而且凑合这种事是双向的,她跟你凑合,你也不见得就有赚著—” 周悬听著师傅把他的年纪越报越大,二十几岁的人估计再多说两句估计就得原地退休了,赶紧打断道:“那人家看不上我就算了唄。我干嘛非得凑合呢,现在不结婚的人不是挺多吗?” “这是什么话?你难道真打算就这么一个人孤苦伶仃过一辈子?等老了每天躺在床上对著天板挖鼻屎傻笑不成?”师傅祭出了杀手鐧,“你也不想想,你爸妈这一把年纪了还在国外打拼,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多挣点钱给你娶媳妇用么?” “你不著急,他们还著急呢!”师傅一掌拍在周悬的脑袋上,正义地喵喵道,“为师那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未来的幸福著想!” “那阿菲之前也说三十岁之前坚决不结婚,师傅你怎么不去说说她呢?”周悬好心地说,“我可以帮你转达,就说是你託梦给我了。” “託梦个头!阿菲那是当明星的,你见过哪个明星三十岁之前结婚的?就算有那都是奉子成婚,你以为那是好事吗?” 师傅说到这个问题,態度立马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反转,“女孩子家,保守点怎么了?阿菲三十岁结婚,可以说是正正好好。” “那按师傅的话说,我三十岁了没人愿意跟我凑合,我是不是可以去找阿菲凑合一下?”周悬一脸好笑地看著他,“反正阿菲那个时候肯定没嫁人,兴许我求她两句,她就答应我了。” “你?找阿菲凑合?哇哈哈哈—”师傅夸张地大笑三声,隨后光速变脸,面无表情地说,“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怎么说?” “阿菲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你没听过吗?”师傅直接给出了“不可能!”的结论,“你们俩要是能成,那你们读幼儿园、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的时候早就该成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不是那会儿学习重要,不允许早恋吗?”周悬似乎是成心要逗逗他,“我好歹也算是对阿菲知根知底,感觉还是很有希望的啊。” “行啊,那你以后那些相亲就都別去了,乾脆一门心思等阿菲三十岁生日的时候去跟她求婚,事成之后直接少奋斗两百年入赘港区,带著为师鸡一起犬升天住大別墅去!”师傅见他冥顽不化,索性赌气道,“这事儿要是能成,以后这师傅我也別当了,我改叫你师傅!” 说完这番话,师傅便一溜烟地跑回了臥室床上,一头钻进被子里不再搭理他了。 不过这其实也算是这个家里的正常现象,毕竟师傅隔三差五地就会和周悬討论两句婚姻大事的问题,而周悬的回答永远都是很敷衍的“好好好,师傅说得对”,用猫尾巴想也知道他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不把自己这个老人家的“用心良苦”当回事儿一否则怎么会现在还“单著”呢? 那徒儿不听话,师傅当然生气。 可是生气归生气,难道徒弟一门心思对婚姻消极,自己就不做他师傅了?以后不就爱护他,不关心他了?师徒情分就到此为止了?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日子该过还得过嘛。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喵。”师傅在默数完一百个数后,倒车钻出了被窝,像没事猫一样地走进了客厅,跳上沙发,以一种极度自然地口吻说道,“徒儿,为师有件事要问问你。” “怎么了师傅?”正所谓师徒之间的心有灵犀,周悬也很配合地把刚才“我要去跟阿菲求婚”的事拋在脑后,放下遥控器问道。 “你好好看看为师。”师傅指著自己圆圆的脸。 “我看著呢。” “在你看来,现在的为师是更像猫一点,还是更像人一点。” “猫。”周悬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么喵?!”一直认为自己在徒儿心中,还是那个知识渊博、正气凛然、无所不能形象的师傅,对这个答案那叫一个失望。 “—师傅你现在难道不是猫吗?”周悬看著那张虽然表情很人性化,可怎么看都是猫的脸,有点莫名其妙。 “为师不是问你我现在是猫还是人!我是问你的感觉!感觉!”师傅见状,直接遮住周悬的眼晴,让他重新发言,“好好回想一下,从为师的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来看,你觉得为师到底是更像猫,还是更像人一些?” “有的时候像人,有的时候像猫吧。”周悬想了想才说。 “说详细点。”师傅催促道,“具体什么时候像人?什么时候像猫?” “说话的时候像人,不说话的时候像猫。” “为师不是让你回答这么肤浅的问题—你难道觉得我不知道猫不会说话吗?”师傅为徒儿糟糕的理解能力长嘆一口气,只好又一次改变了问法,“为师是想问你,为师的心,如今是人心,还是猫心。” “这么说的话—”周悬又想了想,“虽然偶尔也说点猫言猫语,但感觉还是人偏多一点吧?” “怎么说?” “我虽然没养过猫,但以前和阿菲逗过邻居家的猫。”不用同於喵喵乱叫的师傅,周悬总是很有耐心,“一般的猫,跟师傅还是有很大差別的。” “差別在哪?”师傅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別说是一般的猫不会说话,一般的猫不能喝酒。” “我指的是思考方式这一块。”周悬举例道,“师傅想问题的方式大部分时候都更像人类,而不是猫吧?虽然具体是怎么个差別我也说不太出来。”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为师本来就不是一般的猫,是猫妖。猫妖有智慧,而一般的猫没有为师的智慧?”师傅想起了刚才百度上看的那条“人,生物学中指灵长目人科人属物种,即智人”的解释,觉得妖怪的智商和人的智商应该是一回事,比宠物要高点是正常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周悬摇头,“师傅想想小肥就知道了。它也是妖怪,而且比一般的狗要聪明非常多。可小肥的思维方式比起人更接近狗,这跟它的自我认知是一样的。” “自我认知—”又一次从徒儿这里听到这个词的师傅沉吟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为师现在依然能像人一样思考,是因为为师的自我认知依然是个人类,而不是一只猫?” 此话一出,明显没想到师傅会突然接上这么有道理结论的周悬,稍微思考了才点头应道:“是,我就是这个意思。而且师傅以前就是人,在找回记忆后以人的方式思考问题, 也很正常吧?” “那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师傅严肃地问。 “.—”周悬在又一阵沉默后,才用有些试探的语气说,“应该—是好事吧?” “好在哪?” “那—可能也没那么好?” “那坏在哪?” “—师傅你到底是想问我什么?”周悬小心翼翼地说。 “算了,没什么。”师傅主动结束了这个让徒儿感到为难的问题,跳上了餐桌,叼住了那一筐杨梅,含糊不清地说,“为师替你送东西去了,晚上別忘了去珠泪家吃饭。” “你没事吧师傅?”周悬看著它小小的背影,关心道。 “没事,为师很好。”师傅的脚步在玄关前顿住,“我再问你一件事,徒儿。” “什么事?” “不管为师这辈子是人,还是猫,为师都是你的师傅,对吧?” “当然了。” “很好,为师去也。”师傅把小手按在门上,低声道了句“开”。 门弹开,热浪袭来。 清云离开了徒弟的家,踏上了自己的下一站。 之 第409章 一群野猫! 第409章 一群野猫! 十分钟后。 “果然,有些话跟师傅师姐能说,可在徒儿面前就没那么容易说出口了。”送完了杨梅的清云缓步走出桃源小区,嘀嘀咕咕道,“为师真是不忍心让他知道自己正在为化形法术的事烦恼可不是为了面子和尊严吶。” “不过收穫还是有的,比如师傅说我像人,师姐说我像猫,而徒儿刚才又说,我有的时候像人有的时候像猫,但总体是偏人多一点”清云隨手给自己的四只脚上了隔热法术,免得被这夏天户外滚烫的地面烫出水泡来,“这么看来,比起猫,我总体还是更像人一些—.“ “喵喵!”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阵凶狠的猫叫声。 “也就是说,师傅的判断可能更对一些。”清云持续性自言自语著,“我施展化形的法术之所以总是失败,不是因为我忘了做人的感觉,而是我虽然变成了猫,但却不够像猫,我不够了解自己的斤两——我现在几斤重来著?” “喵喵喵!”猫叫声仍然继续著。 “所以为了顺利地重新做人,我得先学会如何做一只猫—“ “喵喵喵喵!” “该死的!谁家猫一直在鬼叫!不怕扰民吗!”猫叫声终於是让清云不耐烦了起来,“我思路都被打乱了!快闭嘴!” “喵喵喵喵喵!”面对清云的不满,回应他的只有一阵更加激烈的猫叫声。 “搞什么—”无奈地清云只能暂时中断了“反省”,循声望向不断传来猫叫声的那颗,位於街边的大榕树。 只见,一只黑猫一只奶牛猫正站在树上,低著头,嘴里喵喵乱叫著;树下的一只狸猫和三猫抬著头,嘴里喵喵也是乱叫著,儼然是一副“两军对垒”的阵仗。 其中地上那只狸猫的额头上,还有三道十分明显的血痕,显然它们刚才已经有过一轮“真枪实弹”的交手,现在的骂街只是中场休息而已。 “行了!你们这些调皮的小鬼!”拥有先天优势,仗著自己能听懂这些猫在说什么(骂什么) 的清云,迈著猫步走了过去,对著树上的猫和树下的猫立刻就是一个指指点点,“现在都是文明社会了,你们几个不讲文明不讲礼貌不树新风就算了,骂人还骂这么脏,太没素质!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骂的正起兴的四只猫几乎是同时察觉到了清云的到来(毕竟他来的很高调),只不过它们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树上的那两只猫估计以为是对方来的帮手,很果断地喵喵连他一起骂;而树下的两只猫则是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迅速退开了几步,跟这位不速之客拉开距离。 “你们俩,下来!”清云並不在乎这四只猫的反应,直接指著树上的黑猫和奶牛猫,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 “喵!”树上的猫骂得比刚才更凶了。 “我数三个数,如果数完了你们还不下来,后果自负。”完全听懂了他们在骂什么的清云,只是淡然地喵喵道,“三,二—“ 还没等他数到一,树上的两只猫就先一步被他这副“目中无猫”的样子彻底激怒了。 一黑、一黑白相间的二猫纵身一跃,在半空中亮出了各自的尖爪,大叫著直奔清云而来,打算直接挠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臭脸。 不过作为一只“不一般的猫”,清云並没有给他们“以下犯上”的机会。 只见他抬起的手虚点了一下,那两只猫的后颈就好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揪住了一般,身体先是在空中一顿,而后直接以违反地心引力的势头倒飞了出去,撞在了大榕树粗壮的树干上。 这一下撞得不轻,那只奶牛猫被砸的七荤八素,直接眼冒金星地倒“溜”到了地上,失去了战斗能力。 而黑猫的体格似乎是要更好些,才刚落地就马上一个“蹬树反墙跳”,大叫著朝清云再次袭来不过实力间的差距毕竟摆在那里,故事的结局並不会因为黑猫的勇敢而发生改变。 在清云的手抬起、放下,再抬起、再放下,如此反覆三次后,黑猫眼冒金星地摔倒在了奶牛猫身边,结束了它在清云眼中“微不足道”的反抗。 “唉,不自量力的小傢伙,都说了让你老老实实配合。”清云摇了摇头,隨即又对著另外两只因为他这番诡异举动,已经被嚇到目光呆滯的三猫和狸猫招了招手,“你们俩,过来吧。” 三猫刚一见他抬手,便立刻很怂地躲到了狸猫的身后。 而狸猫虽然也想跑路,可看面前这只同类眼中那股不容忽视“威严”,於是在一番原地的纠结后,它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迈著步子,走向了清云。 “不错,你做得很好一一正所谓人活著应该认清自己,猫活著也该认清自己。”清云满意地將手搭在了狸猫的额头上,那三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他治癒,“你看那俩傻瓜,要是早点听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喵~”额头髮痒的狸猫蹲在了地上,表示臣服。 “说说吧,你们刚才在吵吵什么呢?”清云背靠著大榕树,看著这四只在他面前“排排坐”的野猫(以免这一幕被人录视频发到网上,清云已经提前给它们上了隱身术),问道,“光天化日之下骂这么凶,可別告诉我只是『小爷我今天心情不好”这么简单啊。” “喵喵喵!”四只猫异口异声,同时喵喵道。 “別抢话!急著去投胎吗?!”清云喝止它们,看向狸猫和三猫,“树底下的先说!”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狸猫和三猫开始了手舞足蹈的阐述,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还会怒视对面的黑猫和奶牛猫,很不得给它们俩一猫来一口。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清云听完了两猫的解释,抒著鬍鬚开口总结道,“你们是说,这里一直以来都是你们俩的地盘,结果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要脸的傢伙却鳩占鹊巢,还让你们俩滚出去?” “喵!”狸猫和三猫愤怒地拍著地砖,表示“事情就是这样喵”。 然后,在讲述完毕后,原本还期待清云能帮忙的两只猫,却只是收穫了一句“两个蠢货!”的训厅。 “作为以地为席,以天为盖的野猫,你们被人家抢走了地盘,居然还好意思说人家不要脸!明明是你们自己太弱了喵!”清云严肃地说,“而且你们这些在外流浪,无依无靠的傢伙,从来街上混的第一天起就该先搞明白什么是“弱肉强食”!遇见打不过的傢伙,你们要做的不是和人家拼命,而是赶紧跑路,保全性命!”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们变得更厉害了,再把地盘抢回来不就行了?在这里骂街, 除了被人投诉到居委会那儿以外,你们什么都捞不到!” “喵—” 两只被抢了地盘的猫被清云骂得抬不起头,另外两只猫则是很神气地拍著地板,表示“就是这样喵!弱肉强食万岁!” “还有你们俩!”哪知道,它们还没高兴多久,清云话锋便是一转,指著他们俩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们是猫,它们也是猫,別说五百年,恐怕五十年前就是一家,你爷爷跟它外公搞不好就是一对血脉相通的表兄弟!” “可你们倒好,仗著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在这里欺凌同类,占了人家的地盘、要人家滚蛋不说,竟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像野狗一样“猜涫狂吠”!如此行径,简直是厚顏无耻,枉为猫也!”清云唾沫飞溅地骂道,“安平市的野猫要是都跟你们一样整天在外面呱呱叫,抢这个打那个的,你们就等著那些天杀的人类往火腿肠里塞毒药,送你们去见阎王吧喵!” “喵—”两只被清云臭骂的猫此时也低下了头,为自己的低素质表示懺悔。 见这四只猫都被自己骂的心服口服,清云这才擦了擦鬍子上的口水,清清嗓子,对著狸猫和三猫问道:“说说吧,你们的地盘是哪儿到哪?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惹人馋”。” “喵喵。”狸猫指了指大榕树,又指了指对面的小巷子,边比划边说,“喵喵喵。” “嗯嗯,从这棵树到对面的小巷子为止真的假的?”清云皱著眉头,“这才多大点地方? 五十平有没有?我还以为这条街全是你们俩的呢。” “喵喵·——” “嗯嗯两头分別是其他猫的地盘,这条街上住著很多野猫”清云越听脸上的疑惑越甚,“可是安平市这么大,你们干嘛非得在这附近耗著?换个有电梯的地方住不好吗?” “喵喵喵·——” “嗯嗯——因为对面小巷里有家卖咸鱼的店,那里的咸鱼很好吃·—”清云恍然大悟,“所以你们住在这儿,为的就是每天去偷那家店的咸鱼吃?” “喵喵喵·.” “嗯嗯——.不是偷,是好心的老板请的—这是重点吗!”清云质问另外两只猫,“那你们呢?你们俩也是为了每天少走点路就能吃到咸鱼自助餐,所以才来抢人家的『风水宝地”?” “喵喵猫.”另外两只猫喵喵道。 “嗯嗯—因为觉得每天走两条马路过来吃咸鱼太远太麻烦,所以就想著乾脆找个近点的地方搬家好了.— 清云在听完双方的讲述后,无语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是因为什么呢,合著搞了半天,就是为了吃两条咸鱼啊。” “喵喵!”四只猫在各自表明立场后,很快又开始为“这里到底属於谁”的问题再次爭吵起来。 “行了行了,都別吵吵。既然不是什么痛打老母亲之类的原则性问题,那事情就好办了。不就是为了吃吗?我给你们指条明路,保证大家都不委屈。”清云指著街道说,“听著,从这里过去, 再走五六百米,再右拐走两百米,是个菜场。” “当年我那刚来安平的时候,那菜场就已经在那儿,虽然装修很破、菜卖得也很贵,可以说除了离得近之外,完全没有“值得一去”的理由。”清云说,“但对猫来说,那儿也有优点。比如附近老鼠很多,而且各个都吃的又肥又胖的,灭鼠队来了好几次也杀不完,简直是离离原上鼠,春风吹又生。” “所以,你们也別在这儿打架、爭什么先来后到的问题了,乾脆石头剪刀布一下,贏的留下吃咸鱼,输的搬家去那边吃老鼠好了。”清云正义地说,“反正吃老鼠跟吃咸鱼也没差不是么?大家都是猫,都和谐一点,不要为一点鱼头小利伤了和气。” 在说完这个自认为完美的方案后,清云原以为会收穫到野猫们的一致好评,结果四只猫却一齐摇头,喵喵地表示了拒绝。 “你们说不想去吃老鼠?就想留下来吃咸鱼?”清云惊讶地看著它们,“这是什么话?猫不就是吃老鼠的吗?” “喵喵喵·.” “嗯嗯—.因为老鼠不如咸鱼好吃.而且现在的老鼠个头普遍比猫还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咬,得不偿失”清云听完,不由得嘆了一口气,“唉,没想到这年头的野猫竟然连老鼠都不吃了,还怕被老鼠咬,真是倒反天罡。” “喵喵喵?” “什么,你们问我难道不觉得老鼠很难吃吗?”清云不屑地说,“我家里就养著一只老鼠,我怎么可能去吃老鼠?你见过养狗的人吃狗肉的吗?这叫精神洁癖!” “喵喵喵!” “行了,不要吵闹。我已经完全明白你们的诉求了。”清云拍拍地板,示意四猫肃静,“既然你们都坚持要在这儿住,那就这么办吧!” “以后约法三章,这里一三五归你们俩,二四六归他们俩,没到日子就不准来这里吃咸鱼。”清云指指狸猫和三猫,又指指黑猫和奶牛猫,很神气地说,“谁要是敢违反规定,我就要它好看!” 第410章 溜达的学问 第410章 溜达的学问 “喵喵喵?” 四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向清云如是提问道, “什么?你们不知道什么是一三五,二四六?唉,所以才说没文化真可怕,扫盲很重要啊。”清云清清嗓子,“听好了,所谓一三五二四六,就是『一周”里不同天数的意思。” “一周有七天,按人类的规矩,周一到周五是工作日,周六到周日是周末的休息日。当然因为这年头就业环境不怎么样,所以很多黑心老板会让员工周六也跑去上班” “喵喵喵?” “什么?你们问为什么咸鱼店的老板从来不休息?”清云耐心地说,“那做生意的人肯定不一样啊,人家赚的钱都是进自己兜里的,哪里捨得休息啊。” “总之你们只需要记住,今天是周一,明天是周二,后天周三以此类推,等周日结束后就又是周一。”清云喵喵地命令道,“以后周一周三周五这里归你们管,周二周四周六归他们两个管,这样大家都有咸鱼吃,平时也见不著面,省得打架。” “喵喵喵?” “什么?你们问那周日怎么安排?”清云理所当然地说,“周日当然是休息一天,大家都別来,也都別吃咸鱼咯。” 四猫大眼瞪小眼地望望彼此,最后那只狸猫上前一步,小声喵喵了一句。 “喵喵喵?” “嗯嗯—你说那为什么不可以大家周日都来吃咸鱼呢?”清云微微一笑,“行啊,如果你们能忍住別在周日打起来,那你们就可以来。可是你们能保证么?” “喵喵喵。” “只要有咸鱼吃,不打架也没关係——.—.呵呵,真是蠢货。” “喵?” “你们既然也懂大家明明可以一起来吃咸鱼的道理,为什么还要为这么屁点大的地盘爭得头破血流呢?”清云看著四只猫,语重心长地说,“反正人家老板也没说不住在这儿的猫不能吃咸鱼, 既然如此,你们还有什么好爭的?大家都在这儿住,每周七天都能吃到咸鱼,不就万事大吉了?哪怕你们都想住在树上,这么大的一棵树也足够你们四个睡觉吧?” “喵”四只猫又是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是在努力调动有限的脑细胞,思考这事儿的可行性。 “行啦,別想啦。世上哪里还有比吃到家门口的咸鱼更美满的事啊,人家老板也不差你们这一条两条。”清云见状也不管它们同不同意,上前一步抓住了四只猫的小手,强迫它们搭在一起,“来来来,握手言和握手言和。大家都是野猫,以后不要打架了,要团结起来,知道了没?” “喵”四只猫虽然表情有些蒙圈,但在咸鱼的诱惑和这只会说人话的猫的威镊力下,它们没有再次扭打在一起,迈出了走向和平的一步。 “很好,现在你们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游手好閒。快点去咸鱼店门口,帮人家老板把附近的老鼠全抓了。以后不要靠乞討活著,要自食其力,凭本事吃人家的咸鱼!”清云催促道,“我刚才还看到有只大胖老鼠往箱子里钻!噁心极了!快点都去抓老鼠,猫就是要抓老鼠才对!” “喵喵喵!”得到了命令的四只猫齐声一叫,有的狂奔,有的跳上了房顶,朝著巷子飞奔而去。 “什么“遵命大哥”!不要见什么人都称兄道弟!”野猫们不见了,只剩下了清云在原地喵喵地训斥道,“你们太太爷爷都不一定有老夫的年纪大!真是没眼力见的小屁孩!”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巷子里传来的“喵喵喵!”,“哎吱吱!”,以及某个老人“嗯?我明明听到猫叫,怎么没看见猫”的奇怪声。 “呀,不好,刚才忘记顺手解除它们的隱身术了———”清云挠挠头,“算了算了,反正那隱身术也维持不了几分钟,我还是先走一步,免得它们带老鼠来感激我—我可不想吃老鼠—” 抱著这样的念头,趁著四猫还没结束和老鼠的战斗,清云赶紧小跑著逃离了现场。 ::: “所以—”在结束了这么一桩“助猫为乐”的突发事件后,清云溜溜达达地走在街边,又开始之前尚未结束的“自我反省”环节,喃喃自语道,“为了顺利地重新做人,我得一步一个脚印, 先学会如何做一只猫·准確来说“更好地做一只猫”。” “至於如何做好一只猫,除了像师姐那样耐心的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之外,最好的办法,应该是直接找一只路过的猫请教,问问它“做猫是怎么一回事”·“等等。”清云说著说著,忽然一愣,“我刚才不就遇到了四只猫么?我怎么没想到直接请教一下它们—“” “啊,算了算了,反正城里的野猫流浪猫多的是,一会儿肯定还能遇到。”清云很快就释然地继续前进,“反正今天也没事做,乾脆溜达著去中山公园坐会儿好了。” 就像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老人一样,“在城里到处溜达”,是清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坏,这个习惯已经延续了很多年。 毕竟过去的时代不像现在,当年信息传递没有那么方便,很多城里的八卦消息、市井传闻並不是从报纸手机电脑上的获取,而是靠“溜达著打听”来的。 那何为“溜达著打听”呢? 说直白点,就是凑热闹一一在路上看见哪里围了一群人就赶紧往里面挤,实在挤不进去就伸长耳朵努力听,总会有点收穫。 可以说,“每日坚持溜达”的最高境界,就是在本市报纸上刊登出某起社会新闻的时候,你可以自豪地跟人说上一句“哎呀,报纸上那都写保守了,真实情况可比这要混乱的多什么?你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当时就在现场看得一清二楚,我能不知道嘛!” 回想清云在安平市定居的这十几年间,无论是带著儿童时期的周悬和李菲,在那些个饭后带他们滑滑板吃冰淇淋的凉爽夜晚,还是在孩子们长大后的年月里,清云道长一直都保持著“散步”的日常:仗著多年修行养成的好身体,他八十好几了也完全不需要人陪,每天吃完早饭逛两圈,吃完中饭逛两圈,吃完晚饭再逛两圈,微信步数高得嚇人,城里的各种八卦更是门儿清。 后来哪怕迈入了九十大关,儘管在徒儿和阿菲的劝告下缩小了活动范围,但他总体还是该出门还是出门,该閒不住还是閒不住一一用“人生就是一场溜达”来形容清云道长的生活態度,那是再合適不过了。 而到了现如今,孩子们虽然长大了、有各自的事业要忙,而且一个比一个懒惰,能躺著绝对不坐著,能坐著绝不站著,根本不需要他带著遛弯儿。 可是天意使然,重活一世的清云收穫了小肥的陪伴,一猫一狗但凡是艾果不在家的日子,必定会在市里东走西逛,一天天的,从“看见有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小年轻在马路中间直播跳舞被车撞飞了”到“xx路有个孕妇在酸辣粉店大骂老板故意给『不要辣的酸辣粉加辣”,害的自己好几个月来只吃酸的、不吃辣的坚持白费(酸儿辣女),如果生出来是女儿就要他好看”,可以说是看遍人情冷暖。 而相比起来,“中山公园”这个距离桃源小区只有一两公里远的“溜达地点”,清云已经有些日子没去过了。 一方面是他现在不需要带孩子来这里打气球、餵鱼、爬山,另一方面是隨著小肥的修为渐涨, 体力越来越好的它每天都得跨越小半个市区,才足以消耗那无穷无尽的精力,如今已经看不上这种“没跑两步就能到的”公园了。 十分钟后。 “唉,这个时候还真是有点想念小肥,至少有它在,我还能少走几步路—.”一路上蹭著树荫,终於抵达中山公园门口的清云,看著远处“热气腾腾”的柏油马路,不由得嘆了口气,“如今这全球气候变暖,动不动就是『二十年来最热的夏天”,也不知道这地球什么时候完蛋———” “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情况,路上居然一只野猫都没看见,难道是都跑去吃咸鱼了?”清云嘀咕路过保安亭,迈著猫步走进了公园大门,依著过去的习惯走上了某条鹅卵石小径。 中山公园的占地面积不是很大,也不算很小,属於一座位於安平市新城区的普普通通的公园。 普通公园有的东西它有,比如一座不怎么高,七十岁的老年人也能十几二十分钟內登顶的小山,可以餵鱼的人工湖,以及免费休息的凉亭、方便孩子们玩耍的小型喷泉广场(就是那种嵌在地砖里的喷水装置)。 普通公园没有的东西它也没有,比如过山车和大摆锤,或者餐馆、西餐厅,可供明星上午表演的会场等等。 所以是普普通通公园。 清云顺著卵石路很快抵达了公园西边的休息区,就像这几年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一样,他首先要前往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公园的相亲角。 其实早在二十多年前,中山公园就是安平市很有名的一个“相亲角”,许多帮儿女找对象的父母,或者乾脆就是给自己寻觅另一半的年轻人们,经常就像去单位面试似的举著写著个人收入情况、身高体重的牌子、白板来这儿逛逛,看看能不能走运遇见一个“良人”。 那阵子可以说,每天晚饭后中山公园的客流量都全靠相亲角撑著,来相亲的相亲,来看热闹的看热闹,一些民生栏目的记者只要没素材了就会来这儿蹲著。 甚至徘徊在此卖水卖玩具的小贩们,在这股相亲热潮下都兼职起了婚姻中介,手机卡里存著各路“优质单身男女”的號码,只要你给中介费,连娥仙子都能给你约来见一面, 而如今时光荏苒,隨著像周悬这种不把“婚姻大事”放在心上,也不把“结婚生子”当做人生必经之路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很多婚姻中介所都面临倒闭收摊的“大潮流”之下,公园的相亲角自然也不负往日的那般辉煌,各种“寻缘”徵婚gg的数量和当年相比,有个一成恐怕都多了。 但清云並不介意。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虽然並不指望能通过这种方式给徒儿找个对象,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藉此机会多多了解一下如今婚恋市场“行情”,也是挺不错的— 好吧,其实几年前他在周悬刚上大学的时候,本著让周悬“早点谈恋爱,大学毕业就结婚”的美好愿景,他也动过来这儿贴小gg的心思。 不过这个计划,很快就因为他找周悬询问详细的身高体重数据,引起了周悬怀疑,最后被“我从没听说过有谁一边念著大学,一边出现在公园相亲角招亲”的理由给地拒绝了。 “哦哟,几个月没来,这儿的生意比我想像中倒是要好些嘛。”这会儿还没到中午,相亲角里“只见gg不见其人”的情况,对一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猫”而言,可以说是再適合不过,“这么多告示,都从这儿贴到凉亭里去。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吶。” “我看我看”清云仰著头,视线从这些跟晒衣服似的夹在红绳上的徵婚启事上一一扫过,“小学女老师,市区户口,学歷硕士。三十五岁,身高一米五八,无车无房。现征一位年龄四十岁以下,本科起步,有房有车,性格稳定的男士。” “嗯—-其他条件倒是还好,就是本科起步有点难,社会不是你们学校,本科生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多呢。”清云摸摸鬍子,依照经验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不过知识分子想找个有共同话题的伴儿也能理解,祝小姑娘你早日成功吧。” “我再看我再看—”清云继续念叻,“高中女老师,市区户口,学歷博士。三十四岁,身高一米六,无车有房。现征一位年龄四十岁以下,本科起步,有房有车,性格稳定的男士嗯?” 第411章 相亲角和老朋友 第411章 相亲角和老朋友 “哎呀,这就有点没意思了。”清云看著这两张內容极其相似的徵婚启事,確定第二张资料里的確没有“离异”两字后,心里一下就明白了这里头的那些“肠子”,“你条件比人家好这么多,要求却不往上提一提,还故意贴人家旁边,这不是害人嘛?” 就像清云所察觉到的一样,这第二封徵婚启事的当事人明显各方麵条件,都要比前一封的那位小学老师要好一些,可她对徵婚对象的要求却没有对应的向上提升。 这么做的理由有二,要么是她本人虽然条件还不错,但长得却奇丑无比(相亲角的徵婚启事默认不放照片),所以很自觉地扣掉了一部分“顏值分”,要么,这就是她有意而为值得。 要知道,在社会的各个阶级、行业中总是不缺乏所谓的“竞爭”现象。 而竞爭也分很多种,比方说重点班里一二名的同学天天挑夜灯用功,他们竞爭的筹码,是依靠一步步提升自己获得的,谁贏了那是光明正大,哪怕失败了,那也是有所收穫,这属於良性竞爭。 但有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会觉得我在重点班里拿第一名希望渺茫,於是就动了歪心思,打算直接转班到普通班里,跟一帮能力明显比不过自己的人去竞爭这个第一,心说这还不是手拿把掐么? 这个道理换算到相亲市场也是同理,拿现在的潮流话讲,有点像是打价格战的“內卷”。 试想一下,两个年纪差不多、要求差不多,但条件一个“不错”,另一个只是“一般”的相亲对象摆在你面前,在不看脸的情况下你会优先联繫哪个? 明显是“不错”的那个嘛。 这样一来,那个“一般”就只能自降要求,例如把“有房有车”改成“有房无车也行”, 把“本科学歷”改到“高中学歷也行”,跑去“下级市场”大杀四方。 你以为竞爭这就结束了? 当然不是。 既然“不错”能挤走了“一般”,那自然有“优秀”能来挤走“不错”:你是高中老师?我还是大学老师呢!你三十四?我今年才三十! 如以一来“不错”就只能继续跑去下级市场寻找自己的舒適区:高中肆业也行、没房没车也行、实在不行那离异带俩娃也成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可以见得,这种恶性竞爭的关係肯定会使得很多原本条件也不算特別差的求偶者直接遭到淘汰,长久以往下去,整个相亲市场的“平衡”必定遭到破坏,害的大家都搞不清楚“我这条件”, 到底配不配得上“你这条件”,最后就是引起一片混乱,让那些真正有需要、真心想通过相亲寻觅一个门当户对结婚对象的人受到影响。 至於那些把要求一降再降的“卷王”,最终也不见得就能寻觅到真正的“如意郎君”。 因为婚姻毕竟是一件需要“匹配度”去支撑的事,哪怕不是门当户对,那彼此间的差距也不能过於大。 比如什么博士生找高中肆业、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找离婚带俩娃的中年男人,七十老太遇上把蛋白粉当饭吃的健身教练·—那能有好结果才怪了呢。 所以说呀,为了自己幸福,也为了別人的幸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最好少做。 如果你执迷不悔,那么自有人会出手伸张正义。 就比如“都说这人心隔肚皮,更何况是还隔著张纸呢?”清云道长伸出小手,对著那张徵婚启事指了指,“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动这种歪心思可不行啊。” 很快,一行黑体的“重金求子”,附带一串胡编的手机號,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gg纸的中心部位,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管理人员发现有人在这儿搞诈骗,连带著这份搅乱相亲市场的gg一起撕掉。 在用法术隨手处理掉了这颗“老鼠屎”之后,清云继续边走边看。 “海归金融从业者,男,二十九岁,身高一米八,爱好衝浪,最近的爱好是powerlifting,最爱喝的酒是whisky......现寻觅一名灵魂伴侣,mrs.right..哪里来的假洋鬼子?说的话自己能听懂吗?”他喵喵地嘀咕,“这种傻子得去大使馆门口相亲,来中山公园做什么?” “保险公司业务员,男,二十六岁,身高一米七,月收入五千左右,县城户口,学歷全日制大专毕业,无房无车,爱好唱歌。现征一位年龄相仿,市区户口,身高一米六五以上,容貌中等偏上,志趣相投,没有恋爱经歷的女性“小伙子要求开的还真不低。”清云摸摸鬍子,“可你这身高学歷都没我徒儿高,不是市区的,还没房子——要是你都能成的话,那我徒儿的条件都够娶市长家的女儿了。年轻人吶,还是得认清自己。” “幼师,女,二十六岁,身高一米五五,市区户口,大专学歷,有车。现征一位年龄相仿,身高一米七五以上,性格善良,有爱心(养宠物加分),有房,家庭关係良好的男性”清云眨眨眼睛,在心里开始换算,“这条件我徒儿倒是能够上。但小姑娘跟艾果相比,长相先不谈,优势是本地人、有车,劣势是身高和工作一般般——现在人都不生小孩了,幼儿园倒闭一大批,幼师可不算上铁饭碗啊。” “嗯,相比之下果然还是艾果更优秀一些唉,也不知道这颗好白菜还能留多久,我得想办法让小肥多关注关注才行—” “自由职业男,二十八岁,身高一米六五,无房无车。李菲的忠实粉丝一枚,请跟我一样喜欢李菲,长相和李菲至少有八分相似的女性联繫我,如果是李菲本人就更好啦(括弧:我知道李菲也是安平人,希望认识李菲的人帮我转达爱意)我呸!死蛤,我们家阿菲光个子就比你高半个脑袋,你配得上嘛你就攀!快滚喵!” 就这么,清云叨叻地一路看啊看啊看,遇到条件好的就感慨“这么好的恐怕在这儿待不住两天”,遇到想傍有钱人、想吃软饭的就批评人家“心里没数、不要脸”。 看完了外面的徵婚启事,他又跳进凉亭里继续看剩下的那一部分。 就在清云看得起劲,並在心里默默將周悬归类为“很有竞爭力”的那一栏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高亢的“山丹丹滴那个开哟~”的歌谣声。 唱歌的是一个穿著裙子的大妈,她推著一个坐轮椅的老头,一路慢慢悠悠地走进了这座凉亭里。 “哎呀我的妈,今天怎么这么热。不行了爸,你在这凉快会儿,我先买根冰棍吃去哈。”大妈说完话,给轮椅掉了个头,就留下了老头一人,自己直奔对面的小卖部去了。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注意到亭子的角落里,其实还蹲著一只给自己施加了隱身术的“游客”。 “谁家好人这大中午的带家里老头出来遛弯啊,怎么想的?”来公园十几分钟,还是第一次看见其他游客的清云先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又警了那轮椅上的保持沉默的老头一眼。 可这不看不知道,在看到那老头脖子上那块黑色的胎记时,清云忽然一愣。 “嘶这老头儿怎么看著有点眼熟呢?”清云仗著自己有隱身术的加持,直接跳到了老头对面的凉亭长椅上,上下打量著他。 这老头身材干,衣领上掛著一条口水巾,太阳穴上方的颅骨凹进去了一块,一双眼晴无神地不知道望著哪里。 从他小腿肌肉萎缩的程度来看,很明显是丧失了运动能力,可以说很符合如今某些“高龄患病老人”的特徵。 “这,这不是老黄吗?!”清云一拍脑袋,终於想起来这眼熟的老头是谁了,“前几次来公园都没见你,我还以为你没了呢!” 老黄,是清云以前在公园下棋时候认识的朋友,具体年龄没问过,可能比他大几岁,也可能比他小几岁,总之两人认识的时候,老黄就已经是个老头了。 不过那个时候老黄可不是现在这样。 当时他精神翼,不光脑子灵活,棋艺精湛,手臂上还有那么两块结实的肌肉,打打桌球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是一个十分健康的老头。 “能听见我说话吗老黄?”看见老友,清云也不顾上这么多了,直接解除了隱身术(大不了事后再用抹除记忆的法术就行),在他面前喵喵道,“你这是咋了?中风了还是偏瘫了?怎么成这样了,跟骷髏排似的。” 不过老黄还是老样子,呆呆地目视远方,完全没有察觉到清云的存在。 “唉,连人话都听不懂,看来是中风了。”猜到了发生什么的清云。看著老黄那明显是做过开颅手术的脑袋,不由得嘆了口气,“这么三四年没见,你神志不清坐上了轮椅,我也成了猫,要不说人这一辈子啊,到底图个啥。” 以清云的年龄,其实早就对身边朋友一个接一个离开的事儿习以为常了。 想以前他们一帮老头坐在一起抽菸,隔三差五聊起的话题不就是“那个没了”、“这个去了”么?正所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见得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 只是亲眼看到曾经能跑能跳的老黄多年不见,竟是成了这幅悽惨的模样,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 “唉——老黄啊,我知道你退休前是水泥匠,你也知道知道我以前是干嘛的—虽然你老觉得那是我吹牛。”清云看了看仍然一副呆滯模样的老黄,又看了看便利店里那个和老板娘聊得正投入的大妈,最终还是决定试著为他做点什么。 要知道,老黄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痴呆症状,按照医生的说法,应该不外乎是“脑组织受损”、“脑神经压迫”一类的原因所导致的,一天不是完全没有清醒的时候,只是很少而已,大部分时候都浑浑噩噩的。 而想要缓解症状,一般会通过“吸高压氧”这类辅助疗法,目的是为受损脑组织提供充足氧气,改善缺氧状態,促进受损脑细胞的代谢和修復等等,以加快他们的清醒进度。 作为“前任天师”的清云,虽然也认可现代医学的这套结论,但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天师们在面对这类患者的时候,也有他们的一套行事办法。 比如,他们可以用特殊的法术来刺激病人的灵魂,强行让因为身体的病症而受到影响的灵魂清醒过来,以重新掌握身体的主导权。 这就好像是在治疗植物人的时候,首先要做的不是让他的身体恢復到下床跑两步,而是先让他“醒过来”。 这醒神的法术我以前没怎么用过,变成了妖怪就更没用过了,老黄你別怪我,就权当拿你做个实验吧反正也不会更差了。”说干就干,在確定四下无人后,清云便跳到老黄的轮椅上,在轻声念叻了一句口诀,两只猫手又接连掐出了好几个复杂的手诀之后,他拍了拍老黄凹进去的那块头骨。 “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清云看著老黄的眼睛,问道。 完全是医学奇蹟的一幕,原本目光呆滯的老黄在清云的一番施法后,眼晴忽然眨了眨,用一种“刚睡醒”的眼神,先是看了看茫然地远处,隨后又看了看面前的这只狸猫,眼中写满了“我是谁,我在那”。 “是我老黄,我是清云啊。”清云抬手在老黄面前虚画了几笔,一个穿著道袍老头的影像隨即出现在半空中,“还记得我吗?” 在那道影像出现的瞬间,或许是真的联想到了某位故人,老黄的眼中闪过一抹差异,隨后张开了嘴,沙哑地“阿巴阿巴”了几句,看得出他是想说些什么,可是说不出来。 “可惜了,如果是师姐和白贤侄在,不说下来绕著湖跑两圈,让你清醒一礼拜半个月啥的,还是没问题的。”知道是自己的法术起了作用的清云跳回了凉亭的长椅上,喵喵地对老黄说道,“不过这样总好过刚才痴痴呆呆的样子,你说是吧?” 老黄不语,只是瞪大眼晴看著面前的这只猫,也不知是在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是不適应这突然清醒过来的感觉。 第412章 你来的正好 第412章 你来的正好 “当年我早就说过了,等我投胎之后还是会回安平来,你非不信,还说我搞封建迷信,怪力乱神。你看看,现在咱们不是又碰面了吗?”清云喵喵地解释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咯,虽然变成了猫,但我就是清云,如假包换。” “你要是听懂了,就点点头!” 轮椅上老黄先是眨了眨眼睛,又依言点了点头。 “很好,看来你也多多少少適应现在的状况了。”清云满意地喵喵道,“不愧是我,隨手一用的法术效果就这么好。” 刚才他了好几分钟,为刚刚清醒过来的老黄解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主要就是反覆的讲“我是谁,你是谁,我做了什么”一类的话),而有了这么一层缓衝,老黄虽然碍於身体的原因还是没法说话,但眼神比起一开始明显活泛了不少,看著跟普通人已经没什么区別了。 而这该说不说的,老年人在某些方面接受能力就是比年轻人要强点,就连“死掉的老朋友变成了一只猫”这种事儿,现如今的老黄也是坦然接受,看这只猫的眼神比看当年的老头版清云还要亲热些。 “你已经这样多久了?”清云问。 老黄眨了三下眼睛。 “三年啊,那岂不是我死了没多久你就中招了?看来咱俩也是难兄难弟是因为脑溢血吗?” 老黄点点头,看来对於自己状態他其实还是很了解的。 “唉,要不说人老了就是没办法。你说你以前那么好的身体,这病来如山倒,真就是一下的事儿啊。”清云有些感慨,“我家里摆灵堂的时候,你来给我上香了没?” 老黄点点头。 “我记得你只有一个儿子那推你出来的那个应该就是你家儿媳妇咯?”老黄说不了话不要紧,反正清云的话足够多。 老黄还是点头。 “哈,我记得你当初老说你那儿媳妇好吃懒做,自己的孙女还要你这个太爷爷帮忙带,以后估计是指望不上她送终。”清云看著那个已经吃了第三根冰棍,仍然在小卖部里聊天的大妈,哈哈一笑,“现在好了吧,看看什么叫患难见真情。这大热天的人家都坚持带你出来溜两圈,论孝顺,在安平也得排前三了吧?” 面对清云的调侃,老黄这次没什么表示,只是望著树上没完没了啸叫的知了,无声地嘆了口气“哎呀,我懂我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可凡事总得往好处想不是?”隱约看出什么的清云宽慰他,“虽然这中午是热了点,可人家愿意带你这偏瘫的老头出来就已经很有良心了一一瞧瞧刚刚才那高音,人家女同志也有自己的生活和社交,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陪著你,晚上广场舞也不出来跳了吧,歌舞队也不参加了吧?” 老黄仍是嘆气,眼里泛起了一阵无奈。 “哎呀,我也知道你这人要强,但这不是『木已成舟』,已经这样了嘛。就算让你自己溜达著回家,你也走不动路啊。”清云继续劝他,“咱们老了,有些事情註定了是身不由己,儿女知道孝顺你那是好事,你就別想这么多了,该受著就受著。” 老黄似乎是无意继续这个话题,目光扫向那面掛满了徵婚启事的墙,又看了看清云,微微挑眉。 “唉,所以我刚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清云秒懂了他想问什么,“还能是为谁,我徒儿唄。不瞒你说,他现在都二十好几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害得我这一天天的干著急—这不,来公园里看看看看相亲的市场怎么样,心里也好有个底。” “什么?换房买车的钱?这还用你说!我上辈子就打给他了,结果这小子一毛没,也不知道钱存著是能下崽还是怎么滴!” 就这么,这对几年不见的老朋友、会说话的猫和说不了话的人一个说话一个听,直到十来分钟后,便利店里的大妈终於吃完了第十根冰棍,大声跟老板娘说“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我还得带我爸回家吃饭呢!”。 “你这儿媳妇也是厉害,中午饭不吃在这儿吃冰棍,也不怕闹肚子。”清云摇摇头。 而一旁轮椅上的老黄这会儿的眼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疲態,眼神也没有之前那般的清明了。 “没办法啦,觉得累是正常的,以我现在的道行就只能让你清醒这么久,对於这种很活跃的灵魂状態,你也得適应適应。”清云嶗嶗叻叻地说,“不过不要紧,这法术效果远比我想像中要好。 等我回去我跟我师姐商量商量,应该能拿个方案出来,至少让你別跟个植物人似的过完这几年以后只是像这样眨眨眼睛,点点头,嘴里偶尔蹦几个词出来啥的,应该是没问题的。” 老黄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看著確实是很疲惫了。 “但你得有心理准备啊,这种刺激灵魂的法术多多少少是有点副作用,你现在的身体也支撑不起这样活跃的灵魂一一这就好像天平的两端得平衡,哪边重了都不合適一样,原本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態,本质上其实也是身体在保护你。”清云叨叨地给他打预防针,“如果想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像这样保持清醒,那这个年关你不一定能挺过去—“ 还没有等他说完,老黄就摇了摇头。 “是啊-再怎么著,也总好过现在这样吧。”清云笑了笑,重新给自己上了一道隱身术,“到时候你可得低调点,装作是一天一天渐渐好转的样子。免得你家里人太高兴把电视台记者喊来,说这是医学奇蹟啥的,搞得全国人民都知道安平有个老头痴呆了三年突然好了,到时候你被送去做人体实验,我可不负责捞你。” 就在清云眼看著大妈哼著歌朝凉亭走来,准备跟老黄道別的时候,老黄嘴唇忽然动了动,对著自己眼中的那团“空气”,吐出了几个有些乾涩的音节。 “清——云—”老黄用那沙哑得好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的声带,低声道,“再.——再.——” “嗯,说定了。再会。”那团空气发出了喵喵的声音,“给我一周不,三天就够了。我师姐不喜欢在大太阳的中午出门,到时候我带她直接去你家—-你还住老房子那儿吧?月华小区是不是?” 隨著老黄最后一次点头、目光再一次呆滯起来的时候,毫无察觉刚才的十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医学奇蹟”的儿媳妇步入凉亭。 “呀,我这才和人聊了两句天,爸你就又睡著了。”看著闭上眼睛的老黄,儿媳妇不知道从那儿摸出了一顶鸭舌帽,扣在他脑袋上,“睡著了正好,你老不乐意戴帽子,回去路上正好遮遮太阳,免得中暑了。” “好啦,咱们回家吃饭去,今儿中午喝大虾粥。”儿媳妇推著老黄走出亭子,嘴里哼著“山丹丹滴那个开哟~”,一起走上了回家的路。 “你还是老样子,倔脾气。这人该遮丑就遮丑,你这脑袋都凹进去一块了,帽子该戴就戴嘛。”清云看著远去的两人,嘀咕道,“別说,我这一天天的果然很忙。又要操心徒儿的婚姻大事,还得给老朋友当医生,顺带还给师姐揽了活·唉,你说这个家没了我该怎么办吶。” “我刚才看到哪儿了来著?” 下午,两点半。 清云蹲在中山公园的大门口,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漫长的哈欠, “我也是被老黄传染,看个徵婚启事竟然给自己看睡著了—老了老了。”清云搓搓脸,舔舔手背,又揉揉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不过今天还真是撞了邪,我明明是为了出来找猫的,结果除了那四只猫以外竟然一只猫都没遇见,换平时的公园里,应该是隨处可见才对啊。” 他刚刚从凉亭一觉睡醒,完美地错过午饭的时间,这会儿正觉得腹中飢饿,打算给自己找点东西吃。 至於吃什么·— 应该说很巧,此时距离清云只有五米的地方,正正好好就指著那么一个卖油炸香肠的摊位。 实际上在周悬和李菲还是小屁孩的时候,清云很多次告诫他们这种街边的摊子卖的都是地沟油炸的垃圾食品,平时千万要少吃。 但今天是例外,一方面是他很饿,另一方面是就算他吃了不健康的地沟油食品,当年被教训的人也不会知道。 所以. “先前没想到这趟出来会这么久,这身上也没带钱(就算有也不出去啊),失策失策—”已经决心要给自己搞跟香肠吃的清云,在心里暗暗盘算著,“要我是装成流浪猫去找这摊主化缘,他会请我吃一根吗?” 就在清云心中纠结,要不要乾脆“直接靠著隱身偷一根来吃,晚点再来偷偷把钱塞摊主兜里算了”时,一辆浅灰色的老款桑塔纳,忽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清云看著这辆副驾驶车门精確对准自己的车,腹誹著“不会待会儿副驾驶走下来个人正好踩我脑袋上吧?”。 思绪间,车窗很快降下,一个缺乏起伏,却让清云很耳熟的声音,从车內传了出来。 “是清云道长吗?” “呀?”清云闻声,直接跳上了车窗(不跳看不见)。 刚一看到司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他就乐了:“这不是常平小友嘛?” “看来我没认错。”常平礼貌地向他点头示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道长,您是有事要忙么?” 常平,是一个平日在市里靠当计程车司机为生的妖怪,原型是一只刑天。 而常平和清云之间缘分,可以说是从他上辈子就开始了。 当时的还是个人类的清云在抵达安平市以前,因为根据师傅的提示,隱约猜到了自己未来会变成妖怪(事实上他猜错了)的他,曾经拜访过面临“家园即將被开发成旅游区”刑天的部落。 本著给未来的的自己“留后手”的打算,他建议刑天们如果未来打算搬家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去安平市,还留下了自己的手机號。 可以说,常平后来之所以会作为刑天部落的“探路先锋”抵达安平,都是因为清云当年留下的那张小纸条。 而犹记得自己刚刚找回记忆的当天下午,他也是搭了一次常平的便车,又是去菜场买菜又是去步行街找徒儿周悬,算是实打实的麻烦了人家一回。 自那之后,常平便给清云道长留下了非常不错的印象,平日里常平偶尔来拜访,清云总是很热情地招呼他喝茶,枸杞人参西洋参什么的直往茶壶加,生怕他喝不出鼻血来一一没办法,老实人总是討人喜欢,更何况常平还是老实人里的“箇中翘楚”,他们老年人就喜欢这种把实诚写在脸上的年轻人。 “我能有什么瞎!是有点事儿,不过都忙完啦,这会儿閒著也是閒著,就出来溜达两圈。”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到熟人(熟妖)的清云,转悠一圈眼珠子,马上笑眯眯地说道,“常平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 “你先下车,下车说~” “给,道长。”钻进车里的常平,把一根洒满胡椒粉和辣椒粉、炸的焦脆的火腿肠,从透明拦板的一侧递给副驾驶座的狸猫。 “哈哈,感谢感谢。”清云满意地说,“我正愁要这么付帐呢,结果你就来了·晚点回去我把钱转给你哈。” “几块钱而已,道长不用客气。”常平重新繫上安全带,问道,“道长这是还没吃午饭么?” “是啊是啊,今天一早就出门了,还没得空吃呢。”清云一边哈气一边往嘴里送香肠,“要不说小孩儿都爱吃这垃圾食品呢,確实好吃。” “要再来一根么?” “不用不用,晚点该吃饭了,吃多了吃不下—呢,你要吃一口吗?”清云察觉到常平正在看他,於是很客气地把吃了半截的香肠递过去,“虽然你是吃素的,不过这是纯正的淀粉肠,里面的肉可以忽略不计。” “多谢,但我吃过午饭了。”常平婉拒了他的好意,“道长一会儿是要去步行街码?” “对啊,打算去找我徒儿。”清云问,“说起来你的车子原本不是红色的么?怎么今天想起来用法术把它变成浅灰色了,这是看腻了,想换换口味?不过你们公司允许这么干吗?” “现在还不是我的出车时间,只是去买书而已。”常平说,“之前有次我也是打算下午的书店,结果路上却一直被人拦车,一直到了晚上上班的点才消停。自那之后我非工作时间出去,一般都会把车变成其他的样子,免得被客人投诉拒载。” 第413章 化形究竟取决於什么? 第413章 化形究竟取决於什么? “原来如此,那你还蛮懂变通的嘛。”清云三两口吃完了香肠,隨后手指对著竹籤一点。 签子表面燃起了火焰,很快变成灰烬(毁尸灭跡),飘进了一旁的菸灰缸里(常平虽然不抽菸,但却不影响他像其他司机一样在车里准备一个菸灰缸(甚至底部还有茶水))一一儘管这辆车的外表被法术变成了“普通私家车”,但车內的陈设其实还是老样子,无论是主驾驶座的透明挡板还是计价器,怎么看都是一辆“普通计程车”。 “如果道长需要的话,我可以送您去步行街。”常平客气地说,“反正书我也买完了,现在正准备回家。” “哎呀,那就麻烦你了,正好这儿过去怪远的。”清云丝毫不觉地蹭一下熟人的车有什么问题,很自然地问,“你都买了些什么书呀?我能看看么?” “在前面的储物格里。”常平说。 清云依言打开了储物格,从里面拿出了三本还包著塑料封膜的新书。 它们分別是《如何让你爱的人爱上你》、《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婚姻的真相》 “呢—你这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准备上门和人家提亲了?”清云看著那些封面上的一个接一个的爱心,有些意外地问。 “道长误会了。”常平摇摇头,“我是这座城市里唯一的刑天,我们一族没有和外族通婚的习惯。” “那你干嘛买它们?” “一方面是它们被摆在书店的畅销货架上,我一般都从那里买书。”常平驾驶著桑塔纳缓缓驶上路面,“另一方面是这些书,或许有助於我了解人类的对於爱情和婚姻的態度。” “..可你为什么要了解这些呢?” “为什么?”这个问题似乎是问住了常平,他稍微思考了一下才说,“现在的人类无论男女老少,都经常把『谈恋爱”『离婚”“结婚”一类话题掛在嘴边,所以我觉得多多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也算是有利无害吧?” “这—这倒也是啊,说的很对。”听完常平这狗屁不通的解释后,才终於想起徒儿和白贤侄都曾跟自己提起过,常平虽然表面上看很正常正常,但私底下对於“模仿人类”却有著近乎於执著爱好的清云,不动声色地將书原原本本地塞了回去,也狗屁不通地打了个哈哈,“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看来你已经完全明白怎么在城市里生活了,哈哈哈——“ 等等— 模仿人类? 嘴上正说著客套话的清云想起了自己今天出门的目的,突然灵机一动。 “所谓化形法术,其实就是把自己偽装成另一个种族的生物—-我记得师姐说过,一只妖怪能否顺利地化形成人,取决於他们对人类的了解程度有多少一一越了解人的妖怪,化形成人就越轻鬆,就像人”突然意识到什么清云,在心里嘀咕了起来,“但常平明显是个对人类和人类社会了解相当有限的妖怪一一毕竟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些书店里买的“情感秘籍”跟草纸唯一的区別,就是草纸能擦乾净屁股,而它们不可以.” “但哪怕是这样的常平,却依旧能很顺利地化形成人类甚至只要別跟他聊得太深入,你可能根本就发现不了他是个缺乏常识的『偽人』,只会觉得他是个虽然沉默寡言,但很讲礼数的普通年轻人而已。”清云沉思著,“连他都能化形成人,为什么我不可以呢?难道是因为刑天比起猫, 和人类的差別仅仅在於『少了颗脑袋』而已,所以化形的难度也相应地降低了?” 经过一番思来想去,愈发觉得“很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的清云正准备绕个弯子问问常平。 可就在这时,他不过是目光一警的功夫,忽然注意马路对面的天桥下正聚集著一堆人,还有一辆十分显眼的交警摩托车停靠在路边。 “减速,减速!”闻到了“热闹”气息清云马上抓著安全带“咻”地一下站起来,指著人群说,“那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快去看看!” 常平的一大优点就是“话不多”,在清云下达了指令过后,他连问都没问,就直接选了个最近的位置靠边停车,按下了双闪灯。 “我看我看———.”清云眯著眼睛,望向人群內。 只可惜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穿著裙子的大妈坐在地上,好像电视上的街舞演员一般捶胸顿足地原地打滚;而她身边的交警同志则是一脸无奈,看著似乎是在口头规劝著什么。 “需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吗?”就在清云在思考要用什么法术帮助自己快速搞清情况,常平主动开口了。 “喔?你有办法?” 常平伸手,转动了一下车载收音机调频的旋钮。 很快,隱隱约约、听著像是在哭嚎的人声,从车內响了起来。 “这辆车·这是和你相处久了,已经变成妖车了?”到底是老牌天师,很確定常平没有使用任何法术的清云,几乎只用了一秒钟就搞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以前倒是听说过马跟妖怪主人呆久了,沾染妖气变成妖怪马的事儿,没想到汽车也可以啊。”清云饶有兴趣地看著这只电子屏幕小的可怜,只能用於显示调频的车载收音机,喵喵地分析道,“虽然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传音法术,不过我们实际听到的,应该是来自谁的手机或者耳机接收到的声音也就是说,你这只收音机正在偷偷控制人家的电子设备,然后强行让它们打开收音功能,方便我们共享。” “不愧是道长。”其实自己的也不太明白其中原理的常平,这一次转动了一下音量旋钮,好让他们能更清晰地听到来自人群中的对话声。 “哎呀,我不活啦,我不活啦!”收音机里响起了清晰的高分贝女声,配合上他们看到的画面,显然来自那个正在“跳街舞”裙子大妈的哭豪(没有眼泪)。 “一辆电瓶车买来才多少钱,你一次就要罚我五十!你怎么不把车直接拖走呢?!”大妈痛哭著,“啊啊!救命啊!有人欺压民女啊!啊啊啊!” “这位大姐,我们都是按规矩办事,钱也不是进我兜里,你跟我在这儿闹也不会有结果啊”这次响起的是有些无奈男声,估计是那个年轻的交警,“总之您別激动,先站起来说话行吗?” “啊!啊!我不活啦,我不活啦!” 大妈就好像是没有听见交警的劝慰一般,直接在地上做起了街舞的高难度係数动作,一会儿用屁股当重心旋转,一会儿用脑袋当中心旋转,仿佛一枚人形陀螺,“你知不知道我有高血压!你知不知道我孙女还在等我去少年宫接她回家!你知道不知道一辆电瓶车根本不值当罚五十块!啊啊啊!我不活啦!” “我去,这老太太咋了?”收音机里传来围观群眾a的声音,“这是骑电瓶车给人家创死了, 交警要把她扭送法办吗?可我看这附近也没死人吶?” “什么呀,她就是骑车没带头盔而已,被交警拦住了。”围观群眾b说道,“交警同志要罚她五十,她不肯。这不,正撒泼打滚呢。” “为五十块钱就这样?!”围观群眾a震惊。 “牛逼啊,我要是有这脸皮,干什么事儿成不了。”围观群眾c接话道,“赶紧录个视频,发网上肯定能爆火。” “我也录我也录。”他身旁围观群眾d凑热闹,“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只为五十块!电瓶老太原地街舞,风华正茂!” “嘿!大妈!笑一个!” “啊!啊!我不活啦!”大妈仍在哭豪(还是没流眼泪),“就为了五十块钱,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我们老百姓的命不是命啊!草营人命,草营人命!” “王队,王队,请求支援,请求支援”眼看著周围聚拢过来的人群越来越多,年轻的交警不得不摸出对讲机,一边找同事来支援,一边阻止那些年轻人对著老太录像,“喂!你们几个!別照脸啊!” “看来这个女人並不把交通法规当回事。”车里的常平说道,“不过这也只会引起效果吧?我们公司之前培训的时候说,不管自己占不占理都得配合交警执法,否则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这种傢伙就是为老不尊的典范,惹得什么后果都是活该。”清云授授鬍子,不阴不阳地说,“为了五十块钱就这样,再让她去买个头盔来戴那还了得?加起来不得一百啊?” “那咱们还要继续看么?”常平问。 “不了不了,走吧,反正最后的结果要么是她认怂了,要么就是被扛著丟警车里,拉回去批评教育一通。”清云很有经验地说,“在马路上比这种蠢货更蠢的,也就只剩下给人家车撞了直接跑路的那帮傻子了一一现在哪儿没个摄像头,敢这么干的除了罪加一等以外,什么好处都捞不著。” “看来道长很有经验。”桑塔纳重新驶上路面。 “呵呵,主要是活得久了,见过的事儿自然是多些。”清云呵呵一笑,“说起来,常平你今年几岁了?” “四百五十岁。” “喔那对於妖怪来说,你也还是年轻人吶。”依靠各种算法,让自己在辈分上永远立於不败之地的清云,保持著笑呵呵的表情,“我记得我上次去刑天部落的时候,看见你们那儿的孩子有不少都是“有脑袋”样子—常平你在那么大的时候,也已经成功掌握了化形法术了么?” “如果您指的是化形成『人”的话,我大概是六十岁左右掌握的。”常平说,“相比起其他族人,我算是早一些的,他们大概要八十岁左右的样子。” “喔喔,那你很有天分啊。” 清云在心里嘀咕,那你那些族人是得有多“偽人”吶。 “还好吧,可能是我以前看过一些人写的书和画册。”常平淡淡地说,“相比起他们,我可能算是更了解人类一些,因此比较顺利。” “所以”清云切入正题,“想要化形成人类,首先要做的,果然还是得很了解人类才行?” “那倒也不是这么说。” “矣?” “了解人类,只是便於我们更好的去扮演人类,虽说对化形也有一点帮助,但基本也就是限於“因为没法变化成超出自己想像的存在,所以想要变成人类,至少要先知道人类到底长什么”的程度。” “意思是”常平这话说的有些口,清云授了抒逻辑才接话道,“『了解人类”对化形的帮助,主要体现在“弄清楚他们长什么样”,但其实也就仅此而已了?” “是的。”常平点头,“要是化形的前提是『必须要很了解人类、很了解人心”的话,那龙眾们恐怕到一千岁也没法顺利化形一一不过话又说回来,龙眾们至少要几百岁才能顺利化形的这点, 恐怕也跟他们这个种族的认知和心境有一定关係。” “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清云说,“那在你看来,取决化形成功与否的关键点究竟是什么?” “主要还是年龄吧。”常平想了想,“虽然不同种族的妖怪们化形的时间点各有不同,但据我所知,哪怕是黄鼠狼这种实力不强,却公认很早就能化形的妖怪,最少也要二十年才能变成那种长尾巴的人类一一哪怕有帝流浆的加持,也得十到十五年,这是最低界限。” “那假设,那只黄鼠狼不光遇到了帝流浆,还吃下了能让道行猛涨的妖丹一类的东西,那它化形的时间点会相对应的向前推移么?” “应该会,但不会影响太多。” “你的意思是—”清云皱著眉头,“这化形的法术想要成功,无论是对人的了解程度,还是道行的深浅,都只是能起到一些辅助作用而已—最关键要素的是年龄?” “就跟小屁孩不能开车喝酒一样,年龄不到,那不行就是不行?” : 第414章 猫的命你也给算啊 第414章 猫的命你也给算啊 “这只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观点而已。” “和我一样,妖怪们基本都会化形,可真正知道化形法术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它是否属於妖怪们的本能、它本质又是什么的,恐怕很少。”常平说,“毕竟化形是一种太过於玄妙的法术。哪怕它本身並不复杂,甚至不需要多少道行支撑,但就是这样的『小把戏”,却能让你的外表从一个种族变化成另一个毫不相干的种族,这已经足够神奇了。” 常平的这番猜测,让清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要知道,先前师傅和师姐都曾指出过,他在化形法术的使用上之所以频频吃,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现如今的“道行”不足以支撑他使用化形的法术,其余“心理方面”的问题,反倒可能只是其次。 而现在常平的观点则是,无论是“对於化形对象的了解程度”,还是“道行的深浅”,都不是决定化形成功与否的绝对因素。 他认为,真正决定一个妖怪否能够化形的,是“年龄”。 这个“年龄”,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和“道行”其实也有著不可分割关联,毕竟想要提升道行就得靠“修炼”,而这个修炼的时间长短就取决於你的年龄。 但这两者又確实是“不相等”的两回事。 就比如活了五十几年的珠泪,跟只活了十年、但几乎每一天都在修炼某妖怪相比,珠泪只是“年龄”大於人家,但“道行”这一块,还真保不齐能胜过人家。 所以通俗点来说,“道行”更接近於“实力”,而“年龄”则更像是“资歷”一样的东西。 师傅和师姐认为化形所依靠的是实力,得靠努力的修炼才能有所收穫;而常平则认为妖怪想要化形主打一个“熬”,就跟单位里某些重要岗位的晋升似的,哪怕你业务能力再强,可你的工龄要是差的老远,那就是得不到普升机会。 至於不同种族之间化形时间点的差异那就更好解释了:不同种族妖怪就好像是不同的用人公司,有些公司只要你入职一年就能参与升职评选,有的则需要你入职至少十年,至於龙眾和灵兽这些天生强大,却至少需要几百年才能化形的特殊存在,就更是经典案例。 如此听来,他们双方在这件事上確实是存在一些分歧,但这些分歧却又恰好应证了常平最后说的那句话。 “妖怪们基本都会化形,可真正知道化形法术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它是否属於妖怪们的本能、 它本质又是什么的,恐怕很少。” 这就好比,数学中的1+1=2,人都能算得出来,人人都会算。 可是知道1+1=2就代表你懂数学、完全了解数学这一门学科本身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而究其原因,大概就像很少有人会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加减乘除的同时,思考著诸如“为什么加减乘除会存在?”“加减乘除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会加减乘除的人平时是如何生存的”一类问题一样。 使用化形法术对妖怪们而言,就像是本能反应一样简单,而越是这样,它们就越不会、也没必要去深究,所谓化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清云实在是没想到,在这座城市里“偽人”程度恐怕能排上前列的刑天常平,居然能总结出如此深刻且直观的观点——难不成,这里最懂什么是化形的妖怪,其实就是常平?! “那依常平你看,如今变成了猫妖的我想要化形,大概得“熬”到什么时候呢?”清云向这位“化形界的前辈”真诚地请教。 “普通的猫妖化形大概需要十五到二十年,不过清云道长情况特殊(上辈子是人类和道行高深的天师,这辈子从出生起的就跟一群妖怪待在一起,还吸收过帝流浆的养分),想要完全掌握化形的话,兴许快些的话有个三五年也就够了。”常平凭著自己的经验给出答案。 “三五年啊—”巴不得明天就变成人的清云,对这个回答其实不是很满意。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有些找补地说了一句:“有些事儿註定就是急也急不来,对吧。” “是啊,顺其自然总好过急功近利。”常平附和道,“这个道理,我也是从令徒那里学到的。 “我徒儿哈哈,是吗是吗,你们年轻人之间多交流是好事”清云呵呵一笑,心里则反驳说我徒儿那哪里是顺其自然,纯粹是没有上进心,懒得“急功近利”而已吧。 “前面就是步行街了,需要我用缩地术送您到周悬的摊位附近么?”常平把车停在路边,礼貌地说。 “没事没事,两步路而已,我自己去吧。”清云客气道,“辛苦你了常平,下次有空来我家喝茶。” “多谢道长。” “哦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清云问道,“在你看来,如今的我是更像猫一些,还是更像人一些呢?” “如果清云道长还不像人的话,城里的妖怪就没人在人前自称『人类”了吧?”常平说。 “哇哈哈哈,说的也是,说的也是。”虽然觉得这个评价一点参考意义价值都没有(毕竟是来自常平的),不过清云还是爽朗地大笑三声,翘著尾巴,下车走了。 安平市,江南路步行街。 “所以.”周悬看著桌对面那个留著一头白金色短髮,看起来应该还是学生的女孩,有些不確定地说,“你找我不是想算自己的事,而是想替你们家的猫来算命?” “没错没错。”那个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这不是我家小咪估计过几天就要生了嘛, 我看著它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实在是有点担心就想著先来算算,要是在家里生不安全的话, 我就提前送它去住院。” “之前我也遇见过几个算命的大师,不过他们都拒绝了,还骂我是不是包里藏著摄像头来找茬,准备给他们偷录下来,发网上去博人眼球的。”女孩似乎是真的很担心周悬误会,赶忙说,“要是您这儿也不行的话就算了,我马上走,不打扰您做生意!” “要算家里猫生產的时候有没有风险啊.”周悬沉吟了一下,“你有你家猫的照片么?” “有的,有的!”女孩直接把手机递给他,“屏保就是,如果要看它大肚子照片,我再打开相册给你!” 周悬看著手机屏幕上那只四仰八叉睡觉的布偶猫,闭上了眼睛。 “生辰八字你知道吗?”三秒钟后,重新睁开眼睛的周悬把手机递还给女孩。 “呢,我的还是猫的?” “你。” “知道知道!”女孩有些惊喜地说,“您这是能帮我算吗?確定知道我的八字就行?不用我打电话问问我家猫的生辰八字?” “动物是没有生辰八字这个说法的。”周悬有些好笑地把纸笔递给她,“你是要打电话给你家猫问吗?” “啊哈哈,见笑见笑。我以为生辰八字是只要知道出生的年月日时就能算出来我还想著, 正好买猫的时候猫舍有给出生的具体时间呢。”女孩有些期待地把写好八字的纸条递给周悬,“果然猫的命也是可以算的吧?” “其他卦摊的规矩我不知道,我这里的的规矩是必须要有生辰八字才行。”周悬说,“但你们家的猫算是你的所有物,所以如果知道你生辰八字的话,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一一这就跟用卦象帮忙找人家丟失的物件同理。” “不过记得帮我保密。”周悬比了个声的手势,“我可不想每天都有人找我给宠物算命。” “喔喔,了解了解。”女孩会意地压低声音,“市里每天都有那么多猫猫狗狗走失,你怕那些人都来找你对吧?” “你说对了。”周悬装模作样地掐著手指(其实他真正害怕的是“步行街有个人能够给宠物算卦”事儿传出去,自己的摊位一不小心变成网红打卡地点),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有结果了,你需要记一下吗?” “您请说,我打开备忘录了!” “卦象显示,你家猫的生產时间是四天后的晚上,九点到九点一刻之间。”周悬平静地说,“过程很顺利,你不用带去医院也没事。” “生了几只?!”女孩瞪大眼睛。 “最少四只。” “天吶!这么多!太感谢你了大哥!”毫无疑问的好消息,女孩立马激动地站起来和他握手,“你要养猫吗,我送一只给你!” “谢谢,不过我家里已经有一只了。” “啊,是很小就开始养的吗?” “嗯,刚出生就养著了。” “哇!那你可以分享点经验给我吗!” “——可以,但我的经验不一定管用。” “瞎!小猫不都差不多嘛!” 就这么,在和这位女孩简单交流了一下饲养小猫需要注意的问题后,她给周悬强行扫了一百块钱当作超额諮询费,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师傅是不是吃路边摊的油炸香肠了。”客人走后,周悬看向自己肩上,那团別人眼中的“空气”,说道。 “你怎么知道?!”师傅瞪大眼睛。 “因为你嘴里有油香味,嘴角还有辣椒粉。”周悬说,“你不会没给钱吧? “什么话,当然给了。”师傅眼看这会儿没生意,便跳上桌子说,“不过是常平付的钱。” “怎么又是常平?” “谁知道,可能是我们有缘吧?” “师傅你別总麻烦人家常平。”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一根淀粉肠的钱,我就算转给人家人家也不会收啊。”师傅仗著自己是师傅,强行切换了这个对自己不利的话题,“你可真行啊,连给猫算命的钱都挣。这名声传出去,以后还得了?” “所以我这不是让她別说出去吗。”摆摊时长超过两年的周道长,很有经验地说,“如果不是先看到她的猫一切顺利,我也不敢接这生意。” “呵呵,那倒也是,万一是什么不好的结果,人家听了在你这儿又哭又闹的就完蛋了。”师傅笑了笑,“你刚才是看到什么了,才能这么顺利地判断出日期和时间来?” “托她的福。她家猫生的时候,她大叫“快看时间快看时间,以后方便给小猫们过生日”,然后她妈妈就拿著日历来了。”周悬也笑笑,“如果每个客人都这么省心,我每天应该能少死不少脑细胞。” “行啊,那你今天赚多少了?”师傅问,“刚才那个小姑娘可是很大方地给了双倍呢。” “不多不少,二百五十块整。” “,可以啊,这才几点就挣够『目標”了。”师傅调侃道,“这么下去,今天的营业额不得破纪录啊?” “实际上我正好准备收摊了,师傅也来帮忙吧。”周悬起身道。 “哈?这不是才三点钟吗?” “没办法,临时接到电话,我一会儿要去参加同学会,他们人基本都到齐了。”周悬说,“先去茶室聊会儿天,再去酒店一一我总不能穿这身去喝茶吧?” “同学会?你不是向来不爱去这种活动吗?”了解他的师傅歪歪脑袋,“难道阿菲也去了?” “阿菲今晚在港区还有演出呢,肯定去不了。”周悬把那面“天师嫡传”的黄旗收起来。 “就是因为我们俩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缺席很多次了,这次他们说,我们俩就算是派代表也得去一个。”周悬说,“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参加也不太合適,只能赴约了。” “那你跟珠泪说了没有?” “说过了。” “好吧。”师傅蹲在桌上,帮他收拾那张“八卦乾坤图”的桌布,“他们说的也是,都是一家人,既然阿菲不去,那你肯定得出人头。” “师傅不说我跟阿菲没戏吗?怎么又成一家人了?” “此一家人非彼一家人,蠢货。”师傅把桌布叠成小方块,拍在他手里,“管你跟阿菲能不能成,都是一家人。” “师傅说的是。”周悬忽然问道,“师傅早上之所以要问我那些话,是因为化形不太顺利的事么?” “——”师傅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 “早上你走之后,我打了个电话给清秋,从她那儿听说的。”周悬俯身收拾帆布椅,“我很少见师傅烦恼,所以才问问。” “切,多事多事。”被他看穿心思的师傅虽然有些尷尬,但面子不能丟,“为师活蹦乱跳,能吃能喝的,能有什么事?” “嗯,说的也是。”周悬顿了顿,“虽然我知道这话师傅不乐意听,不过我觉得化形这事儿急也急不来,师傅还是保持平常心比较好。” “哪怕为师得再等个三五年才能变成人?”师傅看著他,“三五年,可不短啊。” “可我也长大了,不需要靠师傅变成人才能养活。”周悬回道,“再有十年,我也等得住。” “呵呵,傻徒儿。”师傅跳上他的肩膀,“你等得住,为师可等不住啊一一我以后还得帮你照顾孩子呢,这幅样子怎么行。” “那我也可以为了师傅,晚点结婚的。”周悬收拾好了最后的摺叠桌,带著肩上的狸猫向家的方向走去。 “很好,你就接著气为师吧,我这高血压迟早復发。”师傅气哼哼地说,“你怎么不说帮为师『算一卦”,好看看为师何时才能化形成功?” “我这儿是没问题,毕竟师傅现在不是天师了。”周悬说,“不过师傅需要吗?” “当然不需要!师傅的事还需要徒儿帮忙算嘛!”师傅喵喵大叫,“你有这功夫,先算算自己媳妇儿在哪吧!” “我也想算算,奈何实力不允许啊。”周悬笑了。 “喊~” 第415章 尾声 第415章 尾声 桃源小区,四单元605室。 夕阳西下,珠泪和季澜盘腿坐在窗边,正在一张平铺著的塑料纸棋盘上下棋。 不同於面带笑容的珠泪,面色凝重地季澜正模仿著早年间动画片里围棋少年“江流儿”的经典姿势,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白子,手腕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偏偏这棋子就是落不下来。 应该说她的谨慎也有道理,毕竟光从棋面来看,就知道这是一场搏杀激烈的棋局,交错的黑子与白子已经占据了半张以上棋盘,稍有差池,此前的辛苦布局可能就会功亏一簧。 “啪!”终於,思考良久的季澜,將手中的白子重重地下在了棋盘的某个空位上。 甚至在落子之后她也没有抽手,显然是不想触发“落子无悔”的规则,心想著万一下错了也能赶紧挪个位置弥补一下。 直到五秒后,季澜在確认无误后抬手,对珠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哇哈哈,你输了澜澜!”就等著这一刻的珠泪,手中的棋子快准狠地落在了棋盘上,两个相连的“三连子”隨即形成,“双三!胜利属於我!” “矣!不算不算啊!你这是犯规了呀!”季澜连忙说,“珠泪你是黑子,按五子棋比赛的规则,黑子作为优势方是得遵守“禁手”规则的!所以只有我能双三,你双三是不行的!” “哈?还有这种说法?!”珠泪蒙圈了。 “哎呀,有的有的,不信你去查百度,网上都写的明明白白。”季澜眼疾手快,直接跟搓麻將似的把棋盘哗啦啦地搅乱,完全不给珠泪反悔的机会。 “真的假的师傅,五子棋还有比赛呢?”珠泪看向旁边正在打哈欠的狸猫,“人家比的不都是围棋和象棋吗?” “这种事谁说得准,电视上还有閒的没事干的人,办比赛比谁吃汉堡吃得多、吃得快的呢。” 清云翻了个百眼,“不过你们就俩这水平,有必要遵守比赛的那套规则吗?” “矣,猫猫道长你此言差矣啊。”季澜把自己亲手搅乱的棋子依照顏色丟回棋盘里,振振有词地说,“下的烂怎么啦,老话说的好,不管是人还是鬼还是猫还是妖怪,那都得有竞技精神。何为竞技精神?不就是干什么都得像比赛一样对待嘛!” “好吧好吧,那就是我输了。”好脾气的珠泪没打算跟她计较,“再来一盘,下完我该烧饭去了—对了师傅,你刚才问我什么来著?第一次看演唱会是什么时候?” “我问的是你第一次“化形”是什么时候!”清云没好气地说。 在自家徒儿也知道了他如今的“窘境”以后,清云这心里便算是彻底没了负担,现在是逢妖就请教化形的心得,巴不得在梦里也要努力练习,爭取儘快变成人。 这不,趁著没开饭的间隙,他找“道行和年龄都不值一提,可是化形技术却很值得一提”的珠泪请教来了。 “喔喔,那很早了呀。”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所以是有多早?” “呢——十来岁吧?” “十来岁?!”清云总算知道珠泪在法术修习上,那些有限的天赋点都点在哪儿了。 “主要我们泉先跟其他妖怪的不一样,只要把尾巴变成腿那就算是变成人了,难度相对没那么高。非要算的话,可能说是变形会更合適点吧?”珠泪解释道,“反正我第一次想到要试试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是在三十岁的时候,一下就成功了。” “別谦虚啦珠泪,我看猫猫道长的表情就知道,你在化形这件事上天赋异稟吶。”同为天赋也没点在其他法术学习上的季澜,笑嘻嘻地说道, “没错,確实是很有天赋。”清云点头,“你有什么心得没有,快跟我分享一下。” “心得?额我记得我妈妈好像说过,化形属於那种急也急不来的事,还是得先长大点再说。”珠泪说,“所以猫猫道长你还是多喝点牛奶快点长大吧,等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的,应该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十年二十年——那我徒儿都四十岁了!”清云无力地躺在地上,喵喵道,“这到底是什么鬼法术,每一个人的说法竟然都不一样,真是没谁了。” “法术,什么法术?”就在这时,一颗英俊的脑袋突然从珠泪身后的墙壁里冒了出来,“谁要学法术?” 被这颗突然冒出来的头嚇到的季澜,先是惊叫一声,等认清了那人是谁后,她直接把手里的当成暗器砸了过去:“你有毛病啊,有门不走从墙壁里出来,没素质!” “呵呵,我明明只是做了你常做的事而已,你怎么还急了?”白璟从墙壁里伸出手,两根指头精准地夹住袭来的棋子,隨后很瀟洒地將它丟回棋盒,儼然是“论素质,你远在我之下”的架势。 “哪有,我平时都是走门的好吗,偶尔不走寻常路那是特殊情况!” “那我今天也是特殊情况啊。”白璟从墙壁里走了出来,“我原本以为今天是去周悬家吃饭来著,可到了地方才发现没人,这才想著上来看看。” “白贤侄刚才用的,可是土遁法术?”眼尖的清云问道。 “不愧是猫道长。”白璟竖起大拇指,“这是我早年间还在青丘之国的时候,从地狼一族的前辈那里学来的。” “他们作为大地的子民,別说是著么点墙壁啦,哪怕摆在面前是土木金石,也能自由穿梭,就跟珠泪到了大海里似的。”白璟做了一个蛙泳的姿势,生动地演示自己刚才是如何从楼下一路“游”上来的。 “行啦,你来得正是时候,快点快点,来跟师傅分享一下你关於化形的心得。”珠泪知道自己讲不出个一二三来,索性把锅推给能言善道的白璟。 “化形的心得?”白璟眨眨眼睛,“怎么个事儿?”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心里也觉得白璟比珠泪靠谱的清云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自己从各路“人士”那儿打探情报的故事,全都跟他们仁说了一遍。 “我以为什么呢,原来就这点事儿啊。”百璟听完之后哈哈一笑,“不就是化形而已嘛,猫道长你要是早点来问我,这事儿早解决了。” 清云闻言虽然眼前一亮,不过还是矜持地问:“白贤侄这是何意啊?” “当然是因为比起你的师傅和师姐,还有常平跟珠泪他们,在化形这件事上情况跟你最接近的,毫无疑问是我嘛。”白璟盘腿在地板上坐下,分析给他听,“道长你想,你师傅和师姐虽然道行高深,但到底是天师,变形和化形这种他们一百年也用不到一回的法术,想想就知道他们的了解肯定很有限吶。” “再说常平和珠泪,他们俩虽然是妖怪,但刑天和泉先本来就是外表和人类很相近的种族,他们想要化形,一个只需要变出脑袋,一个只需要变出腿,这属於是投机取巧,所以他们的经验也没什么用。”白璟说,“而我就不一样啦,无论是九尾狐还是猫妖,咱们的原型都跟人类没什么关係,所以对猫道长来说,我的经验显然会更有参考价值嘛。” “百贤侄你是说”清云淡黄色的猫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不过话虽如此,至少有一点他们是说对了。”白璟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了他平日里说话那种“九曲十八弯峰迴路转兼过山车三百六十度大迴旋”的风格,又把话绕了回来,“那就是无论能够影响化形成功机率的要素,究竟是道行、年龄又或者天赋,才当了一年不到妖怪的猫道长如今想要化形成人,还是很困难的一一有的事儿啊,它就是急不来。” “但是呢!”看著重新躺回地上的狸猫,白璟又杀了个回马枪,“急不来归急不来,但也不代表就完全没有捷径可走。” “捷径?”一个仰臥起坐,又坐了起来的清云问道,“什么捷径?” “吃。”白璟嘴里蹦出了一个字。 “吃? 等“没错,吃,也可以说『食疗”。”白璟点头,“我记得很清楚,我第一次变成那种长尾巴的『人”,是在某天吃过晚饭之后。” “说出来道长你可能不信,就是在吃完那顿饭后,那阵子因为化形法术总是失败的我,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白璟打了个响指,“然后我去院子里一试,果然!我就这么水灵灵的化形成功了!” “食疗”清云过了一会才问,“那天你吃了什么?” “分別是龙虾、牛排,和一杯浆果汁。” “-你们青丘之国也有龙虾和牛排么?”认为青丘之国有没有“牛”这种动物还两说的季澜,觉得他恐怕是在骗人。 “怎么没有?外星球也有龙虾和牛排,我之前都跟拉斯普·多玛姆·创格斯列·钦维尔同志对过了!”作为这里唯一亲眼见过外星人的存在,白璟说的十分篤定。 “.—你確定这有用吗?”根本不记得自己第一次化形前吃了啥的珠泪也表示怀疑。 “我还能害猫道长吗!”白璟把胸口拍得碎碎响,“以猫道长的见识,肯定也听说过类似『某人”因为吃了些什么东西,一夜之间修为暴涨的江湖传说吧?” “我確实是听说过类似的事。”清云授授鬍子,“不过那人喝下了的是由几种特殊植物和昆虫幼虫熬成的蔬菜粥,估计是那些东西在胃里產生了什么特殊反应吧?以至於他一夜之间灵力大涨, 成为了有名的修行者。” “不是吧,这也行?”季澜傻眼了,“以前的人都这么隨便的吗?没见过的植物和虫子也拿来吃啊?” “主要那是饥荒的年代,別说是植物和虫子了,连土都有人吃呢。”清云耸耸肩,“虽然结局大都不怎么样,不过当个饱死鬼总比当饿死鬼强。” “没错没错,爱拼才会贏嘛!”白璟循循善诱,“反正我当初吃完我娘烧的那顿饭,马上就有一种小宇宙在燃烧的感觉。” “好吧,今晚我本来也准备烧龙虾。”不管这“方子”有用没用,反正珠泪对晚上加道菜是没什么意见,“至於牛排冰箱里的放了俩月的冷冻牛排行吗?” “什么部位的肉?” “好像是里脊吧。” “那就是菲力行吧行吧,虽然相比起来我更喜欢肉眼一些。”白璟补充了一句,“我要吃三分熟的,你们隨意。” “可是我家没有浆果汁啊,要不我下去买点水果来鲜榨一杯?” “哎呀,不用不用,浆果汁还不简单嘛?”白璟笑眯眯地说,“阿菲上次给周悬寄了箱红酒, 现在就在周悬家的酒柜里(酒柜是白璟添置的),我一会儿下去拿两瓶。” “红酒也算浆果汁?!”季澜愈发觉得这傢伙就是在骗吃骗喝了。 “怎么不算?葡萄不就是浆果?浆果汁发酵之后是不是葡萄酒?”白璟说,“猫道长你相信我,晚上你就按我这配方来一遍,保准你马到成功!” “唉,也罢!既然白贤侄如此坚持,那我就试上一试吧!”清云本著“反正吃这些东西也不会死,乾脆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有用呢?”的精神,頜首道。 “来来,白贤侄,干一杯!”刚刚吞下去一口龙虾和一口牛排的清云,举起面前盛满了鲜红酒液的杯子。 “来来,我干了!”白璟也举杯,两只水晶杯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清云今天怎么胃口这么好,还想起来喝酒了?”坐在他们对面,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清秋低声说。 “是因为白璟说”季澜在她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解释了一番。 “用龙虾牛排和红酒食疗?”清秋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便摇著头髮表了自己的见解,“看来他们俩这是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哼,我就知道白璟那傢伙是骗人的,他只是嘴馋周悬家的红酒而已。”季澜说,“咱们要不要劝劝猫猫道长?” “算了,隨他吧。”清秋看著砸吧著嘴的师弟,轻笑了一声,“正好最近他正为这事儿心烦, 权当是借酒消愁了。” “来,白贤侄,干!” “猫道长海量!” “叮~” 晚上,九点半。 “篤篤”。 珠泪家的门被人敲响。 “来了来了!”珠泪踩著拖鞋,踢踢踏踏地跑去开门,“呀,周悬你回来啦?同学会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嗯,他们还要去酒吧第二场,我就先回来了。”周悬脱鞋进屋,“你们吃完了?” “吃完了吃完了,刚吃完。”珠泪笑眯眯地说,“你来的正好,师傅正要给我们表演一下化形呢。” “不是表演!是演示!示范!”客厅里传来清云喵喵的反驳声,“又不是过年小孩给大人表演节目!” “化形?”周悬茫然地走进玄关,果然看到一只狸猫正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的小板凳上,闭著眼睛一副正在蓄力的样子,“师傅不是还用不了化形么?” “不是啦,事情是这样的!”季澜飘过来,像是之前和清秋解释一样,在他耳边也“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了一通。 “喝红酒、吃龙虾和牛排能增加化形的成功率?”周悬听的一头雾水,“真的假的?” “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假的吧!我平时也吃牛排,怎么没见我的法力上涨呢。”季澜在他耳边低喝,“我还不了解白璟嘛,他就是单纯想找个理由吃东西而已!” “是么—”周悬在沙发上坐下,这才发现师傅看似坐的稳当,可仔细一看就会发觉,他的身体其实正小幅度地按顺时针方向晃悠著,频率大概是三秒晃完一圈。 “你还好么师傅?”过去的经验告诉他,师傅这幅样子应该是喝了不少。 “嘘,別说话。”清云竖起一根手指,“为师正在酝酿,不要打扰我一一顺便,別担心,我现在感觉好极了。” “你们喝了多少?”周悬直接扭头,低声问一边笑眯眯,脸也不见红的白璟。 白璟比了一个“耶”。 “两瓶?” “一人两瓶。”白璟说,“正好开胃。” “那是你。”周悬皱起了眉头,“你见过一只猫喝两瓶红酒的么?” “哎呀,放心吧,能喝两瓶红酒那就说明不是一般的猫,既然不是一般的猫,那喝点酒肯定也不会出事。”白璟仍然是那副嘴角掛著微笑的表情,“来吧猫道长,让他们见识一下!” 小板凳上的清云突然睁开那对淡黄色的猫眼,隨后手中连续掐出了好几个复杂的手诀,再搭配一堆嘰里呱啦的咒语,最后喵喵地大喝一声,“变!” 隨著这声“变!”一出口,清云的周身先是“”的一声冒出了一团雾气,隨后在眾目之下,原本的狸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漆黑的黑猫。 “哇!”珠泪第一个叫出来,“不愧是师傅!” “居然真的成功了?”一旁的清秋有些惊讶。 要知道,当年修行已经有所小成的她,为了让自己变成一只猫可是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没想到自家师弟竟然只是吃了一顿饭,就成功把自己变成了另一只猫。 乐管从一只猫变成另一只猫的难度要相对小一男,这也是正儿八经的化形法术,更湟论如今的清云不过一岁的年纪,要是换成其他妖怪,这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不同于震惊的围观群眾们(白璟除外,他一直都笑眯眯的,看起来是有预料),变成了黑猫的清云只是冷哼了一萍,便又一次大喝道:“变!”。 “这次是三猫!”季澜喊道“变!” “这次是奶牛猫!”珠泪喊道“变!” “又变回狸猫了!”她们一起喊道。 “呵呵,刚才不过是热身而已。”不知何时,那似违的“高人气息”,出现在了清云的脸上,他神態自若地淡笑道,“我已经完全明白化形到底是怎么一回岱了喵。” 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是一旁的周悬有男紧张一一企情发生的太突然。实话讲,他还没做好师傅从猫重新变回那个老头的高里准备呢。 “诸位看好了!”清云闭上眼,大喝道,“我变变变变变!” 隨后的一幕,就好像是有人在清云的身边拍“婴儿爽身粉”一样,一阵又一阵的雾气接连冒了出来,围观的眾人只能看到他的影子在雾中变大变小,变长变短,仿佛一块柔软的橡皮泥。 直到这阵雾气终於散去,一个老人,l代了那只狸猫,出现在珠泪的客厅里。 “这.这是”珠泪和季澜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两双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呵呵,果然如此。”那个老人开口,萍音虽然有男沙哑,却充斥著一股强烈的、“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间,岂能鬱郁用居人下!”的自信之感,“道行不够、年龄不足又如何?这小小的化形法术,根本就难不倒老夫——” “这个老头是谁呀!”然而还没等清云念完台词,珠泪和季澜便尖叫了起来,“怎么看起来一副要死的样子! “这,你们不是见过我以前的照片吗?”清云为她们俩夸张的反应感到疑惑,“怎么这就认不出来?难道我忘了变鬍子出来?” “师傅啊.”一旁神情复杂的周悬,打开手机的自拍模式走过来,“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长什么样——.” “这是什么话?我难道还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清云接过手机一看,突然也愣住了。 手机屏幕中的確实是个老头没错,只是这老头身材干瘦的仿佛髏,不光头髮稀疏不说,太阳穴上任还凹进去了一块,很明显是做过开颅手术。 这人根本就不是清云记忆中的自己,反倒像是“这,这不是老黄吗?!”清云的眼中满是血丝,连带著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我怎么变成这幅要死的样子听吐槽的话还没说完,他便翻著白眼,仰头向后栽倒了过去。 当清秋瞬间出现他身后,稳稳地抱住他时,浑身酒气的清云已经“猫企不省”,变回了原本狸猫的样子。 “刚才清云变成的那个人是谁?”清秋一脸好笑地看著周悬。 “一个姓黄的老人家,是师傅的朋友,是前几年中风偏瘫了。”周悬扶额,“师傅估计是下午在公园碰见他了吧。” “所以”蹲在沙发边,捏著鼻子给满身酒气,已经昏睡过去的狸猫扇风的季澜问道,“猫猫道长这化形,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连自己变成谁都无法控制,很难说是成功吧一一他只是运气好而已。”清秋喝了一口茶水, 看向白璟,“別告诉我,你那么食疗的鬼心意是“確有其企”。”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我胡的,只是猫道长病急乱投医而已。”白璟瞧著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晃荡著杯中的红酒,嬉皮笑脸地说,“如果吃牛排和龙虾就能让道行增长,那妖怪还吃人,吃道士干嘛?大家都去养牛场、海底住不就好了。” “可师傅刚才確实用出了化形法术不是么?”周悬问。 “那不是猫道长的力量,而是酒精的力量。”白璟笑道,“酒难道不就是这么美好的东西么? 只要多喝上那么一点,你的自信高就会隨著你扩张血管一起膨胀;再多喝上那么一点点,你就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你是说,师傅的化形法术之所以一直失败,其实是他缺乏自信高导致的?”珠泪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茶几边问道。” “我只是想可达,过剩的自信高,有男时候会让你在不经意间『突破一下极限”的道理而已。”白璟慢悠悠地说,“就好像跟人家打架一样,哪怕你是细胳膊细腿的大雄,可是当你真正拿出“我要跟你拼命”的架势时,你对面的胖虎也会因为觉得『这傢伙疯了”而感到害怕的。” “说到底,人也好,妖怪也罢,我们终归只是被情绪支配的生物一一不管你承不承认,企实就是如此。”白璟和珠泪乾杯,“所以只要你的自信高足够爆棚,偶尔还是可以短习欺骗一下身体, 完成一次所谓『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 “那么猫猫道长一直失败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他当妖怪的『履歷”太短了点么?”季澜问。 “没错。”白璟背靠沙发,又给自己和珠泪满上,“如果一岁的猫妖就能化形成人,那其他们族妖怪也不用盘算著当神仙了,昆今界就被猫妖占领啦。” “这就是化形法术在无形之间的规则么?”周悬若有所思地说,“虽然它很简单,可在不满足某男条件的时候,它就是无法成功——业是为什么?” “谁知道为什么。”白璟用一似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就好像人会走路,猫会上树一样,化形这似是个妖怪都能学会的法术,谁有那个閒高整天琢磨『我为什么能学会化形”的企儿?有那个功夫,不如去多把几个妹好了。” “这么一说我確实是没思考过妖怪为什么不管是笨是傻,到了一定岁数都能学会化形的问题啊。”珠泪挠挠头,“清秋你呢?” “我有想过,亚没有哲到答案。再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不想了。”清秋淡淡地说,“我毕竟是个天师,化形对我没什么意义,当时试著去学习也只是兴义使然罢了。” “看来师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周悬摇摇头,“只希望他醒来之后,別真的把喝酒当成是化形的捷径就好了。” “住嘴!”沙发上的清云毫无徵兆地突然骂了一句,嚇得季澜手里的扇子差点掉了。 “不好意思师傅,我不是说你—我只是训徒儿训惯了,一时口快—” 清云转了个身,喵喵地说了几句,便又打起了呼嚕。 《清云的一天》,完。 第416章 安平市怪谈协会·上 第416章 安平市怪谈协会·上 安平市江南路,夜晚九点。 “岑颖”撑著一把黑色的雨伞走在步行街上,目光从一个又一个沿街的摊位上掠过。 或许应该感谢持续三日的阴雨天气,虽然是周末的夜晚,但步行街的客流量比起平时明显有所缓解,至少让她不必被一茬接一茬的人流被动地向前推进。 不过保险起见,岑颖还是將背包反背在了胸前,好让那些潜在的扒手们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容易下手的目標,离她远点。 “看来他已经收摊回家了啊—”已经路过了好些个摊位,却依然没有见到那位她记忆中算命先生的岑颖,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也是也是,上次我六点钟去他就已经准备下班走人了,看来人家就是不乐意上夜班。” “说来这事儿也怪我,人家上次给我的名片不小心惨遭了洗衣机的毒手,都碎成渣渣了,不然我怎么著也打个电话给他—”岑颖一边嘆气,一边转身原路返回,“果然,今天註定是倒霉的一天——这都是我的命就在岑颖持续性嘀嘀咕咕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餵——·喔喔,我已经到,我看看—“靚靚美甲”这儿了,我这就过去哈———”岑颖接通微信电话,“什么?我家不是就在那一头,为什么会穿过步行街-听是啦是啦,可我今天这不是从外面回来吗?” “嗯,好,你们先帮我点唄。还是老样子,九珍果汁和——— 夜色中,岑颖加快了脚步。 肯德基,江南路分店。 “看到了吗?这个视频里已经解释地清清楚楚了!”柜檯前,一个体重至少有一百九十斤的妇女高举手机,几乎將屏幕贴在了夜班经理的鼻子上,“一个米国老太太,二十九年前把你们店里卖的汉堡和薯条放在鞋盒里,二十九年后取出来发现汉堡薯条完好无损,甚至都没有发霉!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们这些黑心商家卖的东西都是加了超標防腐剂的嘛!多吃点你们家的东西,也许等我死了两百年,我的胃都能完好无损地取出来!” “这位客人,我都说了,我承认我们的贩卖的商品里確实含有一定防腐剂的成分,但那都是遵守国家食品安全法標准的,根本不会对食用者健康造成危害。”那个脸上生著雀斑的夜班经理,用很无奈的语气说,“而且-而且您这视频真假暂且不论,这老太太明明买的是麦当劳的薯条和汉堡—可我们这儿是肯德基啊!” “麦当劳又怎么了,你们肯德基难道不卖汉堡薯条吗?!”那名妇女振振有词,“我知道你们这两家是竞爭关係,所以麦当劳加了多少防腐剂,你们肯德基肯定也会双倍添加!不然人家卖过期的汉堡薯条挣了钱,对你们来说不就等於是亏了钱吗!亏钱你们还怎么竞爭!你真以为我不懂商战嘛?” “可问题是,我们的牛肉饼、鸡肉和薯条都是走专门的冷链线路过来的,本来也不会坏,再说我们各大门店都是加工完当天就卖完的,根本就没必要把它们保存那么久啊。” “你说是就是吗?你怎么证明那些橱柜里的炸鸡和薯条都是当天的?”妇女咄础逼人地质问,“谁都知道肯德基的肉都是提前炸好的,可谁知道那块肉放在橱柜里多少年了?” “我看吶!那块炸鸡说不准就是二十年前炸的!比麦当劳的汉堡薯条还老一岁!”妇女一个“仙人指路”指向橱柜,仿佛自己跟那块“指原味鸡”五百年前就认识。 “这位客人,我之前都说了,我们店里整套进货、出餐流程都是有监控的———”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去看你们的监控录像!” “因为我们有规定,除非是要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或者是有客人在店里遗失、丟失了隨身財物,否则是不能提供给无关人士的“ “连监控都不给看,你还说你不是心虚!” “这位客人,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呀——— “够了,黄经理!”就在经理和妇女没完没了扯皮的时候,在店里打暑假工的男生勇敢地站了出来,很不客气地说,“最近这种看了两眼短视频就来找茬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就算您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也会再找些別的理由来闹事!我们还是直接报警吧!” “什么叫闹事!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妇女怒了,“我只是提出我作为消费者的合理诉求而已!” “你消费了吗你就消费者!我看你就是那种专门来店里闹事,一会儿看了监控又要说你不信, 必须要吃一口尝尝才行!”男生骂道,“你这身材都是吃霸王餐吃出来的吧!” “好啊,大家都看见了!麦当劳的员工居然对客人人身攻击!你等著,我要报警!” “都说了我们是肯德基!” “唉——”那个夜班经理看著爭吵不休的两人,痛苦地扶著额头,长嘆一声,“这都什么事儿啊·—..— “怎么情况?怎么又吵起来了?”推门进来的岑颖收起伞,来到窗边的一张四人座位旁坐下, 小声问道。 “还能怎么,咱们四个走运,又遇到神经病了唄。”余柔叼著辣翅,没好气地说,“上次是投诉肯德基卖变异鸡的大叔,这次是看了短视频把肯德基认成麦当劳,还说这儿卖的东西都是防腐剂超標,万年不朽汉堡薯条的大妈,害得我这香辣鸡翅吃的都没味儿·.不对,为了尊重大妈,现在得叫它麦辣鸡翅了。” “看大妈那体型,分不清肯德基和麦当劳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吧,总不能吃华莱士吃成这样的-我听说吃华莱士还能减肥呢。”桌对面的马非凡笑眯眯地托盘推给她,“好在吵架归吵架出餐归出餐,给。” “嗯?是不是多点了?”岑颖看著托盘上除了自己每次来肯德基必点的九珍果汁、鸡肉卷和葡式蛋挞之外,多出来的那对辣翅,问道。 “安山听说你这个点还没吃晚饭,怕你吃不饱。”马非凡指了指身边的徐安山,“我说你是小鸟胃,给你点了估计也吃不下,他非不听,说晚饭很重要,得吃饱才行。” “算我请的。”徐安山言简意咳地说。 “感谢,我確实好饿了,还好安山想得周到。”岑颖很高情商地说,“不过哪怕是亲兄弟,帐还是要明算的哈,一会儿我转给你! 岑颖、余柔、马非凡、徐安山,他们四人是毕业於安平四中的同班同学兼好朋友,现在的身份是在校大学生。 回顾上次,他们像这样相聚在这间肯德基还是在清明假期期间。 那个雨夜里,他们一起回到母校,在曾经的教室中进行了一场惊险刺激的“笔仙游戏”。 而这一次,时值暑假,在这个相似的雨夜又一次相约在肯德基集合的四人,是怀抱著什么目的呢? “阿颖,我昨天让你帮忙列印的资料,你有带来吧?”马非凡问道。 “有有。”正在啃鸡肉卷的岑颖把自己包递给他,“列印的时候我都不敢多说话,生怕那店员问我列印这玩意儿干嘛·还好他有职业道德。” “这有啥,他要是问,你就说这是咱们玩剧本杀的剧本不就好了。”马非凡拉开拉链,把那一叠a4纸从包里取了出来,笑道,“反正这么鬼扯的玩意儿,一般人也不会信吧?” “切,你也说別人不信,那你还拉著我们仁来干嘛。”余柔凑脑袋过去,偷偷喝了一口岑颖九珍果汁。 “那咱们是咱们,人家是人家嘛。真理一般都是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的。”马非凡把那些纸展平在桌上,用一种很自信地语气说道,“別忘了,我们几个可是通关了『笔仙游戏”的。你去街上隨便找个人问问,別说通关了,人家敢玩我都敬他是条汉子。” “那种游戏还有通关一说么?”徐安山推了推眼镜,问道。 “当然了,如果咱们这种和鬼仙成功互动,不仅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还顺利送走鬼仙的参与者都不算是『通关”,那世上就没人能通关啦。”马非凡嘿嘿一笑。 “好吧。”徐安山看著马非凡翻动纸页的样子,又说道,“我记得论坛上有重点標註过参加活动的注意事项吧,咱们有必要再过一遍么。” “你肯定记得滚瓜烂熟我知道,但余柔跟阿颖就不一定了。”马非凡抬头看向对面的两位,“余柔估计是没耐心看完,至於阿颖—我觉得你够呛有勇气看完。” “我不是没耐心,我是知道行动前你肯定还要囉嗦一番,所以故意没看完。”余柔搂著岑颖的肩膀,“至於你对阿颖的评价,我表示认同。” “我確实没看完”作为四人中公认的“胆小鬼”,岑颖缩了缩脖子,承认了自己的胆怯,“光是在那个论坛里逛一圈我都快嚇死了。” “无妨无妨,人多力量大,有我们几个陪著,能出什么事?”马非凡吹吹自己的刘海,“再说,如果这事儿里头真有问题的话,那论坛也不可能不被查封一一总不能是人家为了骗咱们四个, 专门做了个『安平市怪谈协会』的论坛网站出来吧?” “所以我们是真的要参加吗?我是说那个在安平大厦举行的什么“怪谈分享会”。”岑颖小声问,“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不然呢?”马非凡说,“咱们要讲的故事台本你都过目过了,这还有假?” “好吧·—” 是的,没错。 参加今日午夜,在安平大厦举行的“怪谈分享会”,就是岑颖、余柔、马非凡、徐安山四人此行的目標。 实际上,自从上次的笔仙游戏顺利“通关”后,不光是因为祖上出过一位“下能驱鬼捉妖,上能抬手引来风雨雷电”的道士,一直以来都对这类“神神叻叻”“怪力乱神”事件感兴趣的马非凡,包括对鬼神之说一直持中立態度的余柔以及曾经的无神论者徐安山在內,他们对这类话题的兴趣,相较从前很明显是提升了不止一点。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当马非凡在群里“一如既往”地分享那些所谓“鬼故事”的时候,以前最多只是敷衍两句的二人,现在经常会有模有样地跟他討论上两句,人均神秘学见习学员。 至於关於这个所谓“怪谈分享会”来龙去脉,还要从半个月前,暑假刚刚开始的某天说起。 那天下午,马非凡忽然在群里发了一个连结,说是自己找到了一个有趣的论坛,让大家点进去看看。 当时的岑颖虽然已经意识到“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但因为不想驳好朋友的面子,还是硬著头皮点了进去。 刚一点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行“安平市怪谈协会”的黑体字。 除开这个有些古怪名字以外,网站本身看著倒是还好,就是十来年前的白底黑子的那种普通论坛的风格,右下角隨著网页刷新,偶尔会蹦出几个砍传奇的小gg。 然而,当岑颖看到网站討论度最高的那条“热门贴”標题的瞬间,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退回了微信界面。 还没等她质问马非凡,他到底分享了个什么鬼网站上来的时候,马非凡已经先一步在群里解释了起来。 “这个网址,是一位同样从咱们安平四中毕业的学长提供给我的。而根据我这几日的调查,这个『安平市怪谈协会』的论坛,成立至今已经超过二十年了,在网际网路刚刚成立的那段时间它就已经存在,年龄比咱们几个还大。” “我知道你们可能会对那些贴文的標题感到有些奇怪,甚至阿颖,估计只是瞄了一眼就已经把这当成了嚇人的鬼故事论坛,直接退出来了吧?” “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根据可靠情报,这个论坛里存在的贴子,至少90%以上都是真实的事件至於这个情报从哪里来,又为什么可靠,我一会儿再说。” “总之在那之前,请大家先看完现在论坛里最热门的那一条帖子,然后我们再討论。我会把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相信我。” 见马非凡都这么说了,岑颖只好硬著头皮,重新进入了那个“安平市怪谈协会”的官方网站。 她深吸一口气,点击屏幕。 一秒钟后,那条被她选中的,也就是马非凡口中热门贴文成功加载出来。 这篇帖子的標题是: 《20xx年6月x日午夜,我在城北路26號附近的小巷里,目睹了一场“食人』事件》 第417章 安平市怪谈协会·中 第417章 安平市怪谈协会·中 岑颖身边的朋友们都知道,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胆小鬼的一大特点就是,害怕一切“嚇人”的东西。 恐怖电影、恐怖小说、恐怖漫画,无论是来自视觉层面的恐怖,还是那些通过文字描写直击人心,引发人无线联想的“心理恐怖”,总是能让岑颖感到恐惧。 而马非凡虽然知道岑颖的性格,但他很显然是不了解该如何有效安慰一个胆小鬼。 “要是小马不说,那也就算了——”当时的岑颖点进那条贴文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干嘛非要强调什么『90%的都是真实事件”·反过来讲还差不多。” 在这个名为“安平市怪谈协会”的古怪论坛里,出现了这么一条古怪的贴文,本来就已经让岑颖很受不了了。 现在马非凡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这不是摆明的告诉她这是“鬼故事成真”的戏码吗? 对胆小鬼而言,难道世上还有什么比鬼故事成真更可怕的事吗? “总之还是先看看吧,也许小马只是装作煞有介事的样子,其实是在开玩笑。”岑颖像是这样地安慰著自己,“也有可能,这个『食人”只是这个论坛里的某种黑话而已,並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总之,在做足了一番心理建设后,岑颖终於开始瀏览起了这篇古怪的贴文, 《20xx年6月x日午夜,我在城北路26號附近的小巷里,目睹了一场『食人”事件》 楼主:如题。 平时经常水论坛的会员们应该对lz我的这串42结尾的id有印象,没错,我就是你们的42哥。 也是没想到,在论坛里混了十年,见证了无数神贴的lz我,竟然也有亲身经足以被称之为“怪谈”事件的这一天实话告诉大家,在敲下这个標题的时候,我的手指仍然在发抖,毕竟看时间大家也知道,事发距离现在还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 二楼:抢沙发! 三楼:抢板凳! 四楼:抢地板! 看著这没完没了的抢楼行为仍在继续,岑颖索性点击左上角,选中了“只看作者”选项。 在这个时候岑颖注意到,无论是这位发帖的楼主还是这些跟帖的所谓“会员”们,他们的id都只是一串单纯的数字,看起来这个论坛似乎不具备“起暱称”一类的个性化功能,所以这个楼主才会用他id末尾的42来自称。 楼主:感谢大家的跟帖,第一次讲故事还有些激动总之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个別了解lz的朋友应该知道,lz的主业是一名程式设计师,在各大网际网路企业內卷严重的今天,加班对我们这个行业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儿这不,昨晚十一半点左右,刚刚结束了苦逼的加班lz,在单位楼下附近的烧烤摊买了些串儿和啤酒,准备回家好好搞劳一下自己,庆祝周日终於可以睡个好觉了。 因为单位距离lz租的房子还算近,所以lz平日上下班的出行方式,基本都是骑自行车,穿过城北路就到家了。 楼主:昨天也是一样,lz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把买来的烧烤啤酒掛在了车把上,就这么出发了。 城北路那一片的情况老安平人应该都知道,因为附近有將近一半都是待拆迁的老房子,车道就只有窄窄的两条而已,所以超过晚上十点之后,除了那两家头尾大排档之外,路上就很难见到行人和汽车了。 前半段的路程就和往常一样,lz这一路上除了看见一个环卫工人以外,就再没见到过路人和往来的车辆了,可以说,下一秒就算有鬼跑出来lz都相信。 直到,在即將经过城北路的26號时候,lz突然听见了一阵有些古怪的“动静”“ 楼主:这里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楼主可以提前確定那里就是“城北路26號”。 首先,“城北路26號”目前正经营著一家名叫“便民杂货铺”的小卖部,老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虽然晚上只经营到九点左右,但根据lz观察,他本人应该是吃住都在店里没错。 其次,或许是因为线路老化的原因,城北路有几盏路灯会时不时出现那种“一闪一灭”的现象,其中的一盏,就是“便民杂货铺”门口的那盏。 第三,小卖部侧扁是一条小巷,曾经老板还因为总有人在小巷里隨地小便而投诉过以上这三点,各位都可以自己去验证真假,不过还是希望大家不要影响到老板正常的生活,毕竟人家不是我们协会的成员。 最后,从路程上来说,城北路26號基本属於城北路的中段,只要经过那里,就代表lz的这条“回家路”已经走完了一半了。 综上所述,这个“城北路26號”可以说给lz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每次路过那里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张望两眼。 楼主:说回正题昨晚楼主在即將经过26號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有些古怪的动静。 大概描述的话,先是好像类似肉被“撕裂”“撕扯开”的声音,而后是“咔,咔”,像极了骨头被咬碎的动静请原谅lz的词穷,反正当时lz的第一反应就是,杂货店的小巷里,有一条野狗在啃骨头。 作为一个打小十分怕狗的人,lz在產生这个念头之后,几乎是下意识地远离了那一侧的路旁, 生怕自行车的声音引起野狗的注意,衝出来咬我。 可是我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一一城北路確实是有野狗没错,但那些狗平日里基本都聚集在那几个大排档门口,可26號附近根本就没有大排档-所以那块明显刚还带著肉的骨头,会是谁餵给野狗呢? 怀抱著这样的好奇,在即將路过小巷对面的时候,lz故意放慢了一些车速,打算朝小巷里瞄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一老实讲,因为知道小巷里没有路灯,所以lz心里对“能发现点什么”其实没有抱太大期望。 楼主:结果很意外,lz刚刚转过头,就发现小巷里居然有白色的光亮。 只是那道光有些奇怪,並不是像是路灯一样由上至下,而是一侧的墙角处由下至上的,而且光亮也散布得很不均匀,好像是被什么星星点点的东西遮挡住了一般,投射出的光斑都是一片一片的,並不是我们常见的路灯或是手电筒“圆形”。 见此,lz便停下了车,朝著光源处看去(lz虽然是近视眼,但眼镜的矫正度数都是往1.1配的,所以大家也可以理解为lz的视力很好)。 此时lz几乎可以肯定,光源应该是来自一只落在地上的手机一一诸位平时应该也有遇到过类似的事吧?比如摔在地上的手机不小心打开了手电功能什么的。 至此,谜团似乎就算是解开了。 那些光亮之所以不成整体,是因为手机镜头掉在地上的时候沾染了灰尘可就在这个时候, lz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楼主:就好像是不该出现在小巷里啃骨头的野狗一样,一只智慧型手机,显然也不应该出现在小巷的地上。 手机的主人到底去哪里?在这手机不离身的时代,他难道完全没有注意的手机不见了么?那只手机甚至还开著手电筒呢。 除非,那只的手机並不是“不小心”遗失的,而是因为手机的主人在路过小巷时遭遇了某些“意外”,这才导致他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就比如....他遇到了野狗的袭击· 楼主:当时在想到这一茬的时候,lz的冷汗几乎是瞬间就从背上冒出来了。 毕竟那种类似撕扯血肉、啃食骨头的声音可以说是一刻也没有消停过,在这个距离下lz几乎可以肯定,声音的来源就是小巷中的那只绿色垃圾桶后方一一那条lz想像中的“野狗”就趴在那,在啃食著什么东西。 实不相瞒,想到这里,lz的第一反应其实是逃跑,毕竟是当时身边一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没有, 而且...我是真的很怕狗。 但另一方面,lz又真的不敢想像,如果那里真的有一条凶狠的野狗,那被袭击的人现在究竟怎么样了,那人是在小巷里隨地小便的酒鬼,还是某个无辜的路人?又或者乾脆就是小卖部的老板? 於是在经过一番心理斗爭后,lz我终於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看到这里,当时正躺在床上的岑颖不光身子是蜷缩著的,连脚指头也紧缩著不敢动弹,露在被子外的只有捧著手机的双手而已。 然而岑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楼主讲故事確实挺有一套,连她这样的胆小鬼,心里竟然都冒出了一种“虽然我怕得要死,但我还是想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念头。 就这样,岑颖暂时放下了手机,小跑著去上了趟厕所之后,才重新缩回被窝里,继续瀏览了这则贴子。 楼主:好吧,看了大家的跟帖,lz实在是深感惭愧lz確实没有选择跑路,但也没有直接衝进巷子救人一一毕竟就楼主这身板,真遇见了恶犬,进去恐怕也是送菜的。 当时lz在下定决心后,先是清了清嗓子,隨后单脚点地,一脚踩在单车的踏板上,仿佛环法赛事车手一般,做好了“只要那条狗衝出来,我就死命蹬车”的准备。 没错,当时lz计划就是衝著巷子里豪一声,想办法把那条狗先引出来,能来追我最好,不能追我好列也能为受害者爭取一点时间一一虽然lz还不能肯定那就是一条狗,但总是要做最坏打算。 在做好一切准备好后,lz气沉丹田,对著那条巷子大喊一声“嘿!巷子里有人在吗!”。 这一声过后,垃圾桶后面那种类似啃骨头的动静便消失了。 但这並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这代表,那条小巷里確实是存在著一个什么“生物”,他不光能听见lz的声音,甚至还有可能能听懂lz的话。 然而,就在lz考虑要不要再叫一声的时候,突然,那只垃圾桶后面,毫无徵兆地飞出来了一个椭圆形的东西。 借著手电的光亮,楼主很清晰地看见那个东西凌空划出一道拋物线,就这么稳稳落在地上,还溅起了斑斑点点、好像淤泥一样的液体。 只不过,还没等lz想明白那些黏腻的液体究竟是什么的时候,这该死的1.1的视力,让lz先一步看清了那个飞出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楼主:那是一颗人头。 一颗从脖颈处被整齐切断,脸上沾满了鲜血,眼睛瞪得老大的人头。 (被窝里的岑颖:我的妈呀!) 楼主:lz知道,诸位有可能会怀疑lz是不是看错了,毕竟人在恐惧的时候总是容易產生各种各样恐怖的幻想一一但不要忘了,这里是怪谈协会,lz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否则,管理员可以直接做刪帖处理。 以及,lz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在那一刻,哪怕天王老子来见证,那也是一颗人头。 一颗属於某个男性的人头。 楼主:这始料未及的一幕,让lz足足呆滯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拼了命地蹬车远离那条巷子,朝几百米外那个大排档的飞驰而去一一整个过程中lz甚至忘记了还可以“尖叫”这回事儿。 就这么,当lz一路骑到了正在营业的大排档门口,看到了正在吃宵夜的人群之后,这才终於双腿发软地下了车,背靠著路灯,颤抖著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放映著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直到察觉lz情况不对的老板出来,反覆问我“小伙子,发生什么事了?”的时候,lz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老板,快报警有个人被杀了!” 楼主:毕竟事情到这里,一切已经贯通了不是么? 在这场事件中,lz错判的只有两件事。 其一是手机镜头上沾染的恐怕不是灰尘,而是血跡——又或者脑浆一类的东西。 其二,那个躲在垃圾偷后面吃东西,並不是一条野狗。 因为野狗,是不会把一颗人头从垃圾桶后面甩出来的。 所以,那个躲在垃圾桶后面的,只可能是一个人,亦或者—.类似的生物。 他吃掉了一个人,然后把那个人的头,像是垃圾一样地丟了出来。 这是一种挑行为,百分之百。 第418章 安平市怪谈协会·下 第418章 安平市怪谈协会·下 楼主:在大排档老板帮忙报警之后,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的lz便以“对方手里一定有凶器”为由,主动劝阻了要去事发地点围堵凶手的热心老板和客人们,让他们等警察来了再说。 毕竟lz只是说发生了杀人案件,並没有告诉他们,那条小巷里发生並不仅仅是杀人案件而已对於这些普通市民而言,“食人”这种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哪怕lz照实说了,他们大概也不会相信吧? 另一方面是,lz並不能肯定,那只垃圾桶后面躲著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那是个人,那么他手里肯定拥有某种杀伤性物体;而从食人这点来看,他肯定是个精神病患者,这点毋庸置疑。 只是这样的话,那反倒是件好事,因为那部经典的动漫里曾告诉过我们“人被杀就会死”的道理一一再厉害的人,他也怕被杀,只要把他杀了,那社会就安全了。 可万一.那不是个人呢? 试想一下,一个“人”,有可能会做出这种躲在垃圾桶后面吃人,且在被发现之后,还那样有特无恐地把被害者的脑袋丟出来,挑畔路人的事儿吗? 如果他不是一个“人”的话,那么他杀人的手段、食人的理由、甚至於究竟能否被杀死,那都是未知的.— 身为咱们怪谈协会的会员,lz相信,你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吧? 楼主:总之,在经歷了一番等待后,lz终於等到了全副武装的派出所民警。 叔叔们把lz叫到一旁,一边表示要先去现场確认情况后,再决定是否需要特警支援,一边询问lz仔细的事情经过。 面对著叔叔们,lz自然是把自己所发现的一切老老实实全盘托出。 在听到楼主怀疑这是一场“食人”事件后,叔叔们的表情在惊讶中明显还带著一些不相信,其中有个稍微年长的叔叔还问lz,“年轻人,你確定么?”。 在听到lz肯定的答覆后,我们一行人,加上一些远远跟在后面的热心群眾们便浩浩荡荡地朝著事发地点,也就是那条巷子出发了。 楼主:中间一些“斗智斗勇”的过程,lz就不赘述了,这边直接告诉大家,我们在走进那条巷子后发现了什么。 答案是:除了一只绿色的垃圾桶和一根电线桿以外,小巷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被吃掉的尸体,没有发光手机和人的脑袋,甚至连血跡的没有。 这里根本不像是发生过什么的样子,就只是一条连路灯都没有的普通小巷而已。 见到这一幕的lz简直是惊呆了一一哪怕是看了上面帖子的大傢伙儿应该都能看出来吧?如果lz 不是真的目击了那一切,lz又怎么可能如此详尽地把那些事情复述给诸位呢? 可事实是,没有就是没有。 那条小巷仍然是过去的样子,甚至垃圾桶里还有部分环卫工人没来得及收走的垃圾,无论是乍一看、乍两看,这里都不可能是一桩凶杀案的发生现场但是—怎么可能呢? 楼主:好在,在这些有些尷尬的一幕面前,叔叔们倒是没有苛责lz,只是留下了两位警员在附近继续搜查,隨后便把lz带回了警局,依照流程做笔录问话。 然而,在前往派出所的路上,作为一名在咱们论坛里混跡了十年的老会员,这时的lz已经隱约猜到了,这一切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在抵达派出所后,lz在做完了酒精检测和毒理检测后,依照规定回答了叔叔们的所有问题,並且在坚持自己“確实目睹了一场杀人案”的前提下,建议叔叔们在调查监控的同时,是否可以考虑在现场测试一下“鲁米诺反应”。 或许是lz真诚的態度打动的叔叔们,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他们依然表示会考虑lz的建议,並让lz先在派出所里休息一会儿等消息,要是有再想到什么,就及时告诉他们。 楼主:在天亮之后,终於,结束了全部调查的叔叔们告知了lz完整的调查结果。 一,在入夜后,小巷附近路面的监控摄像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进入小巷、並於小巷內逗留超过三分钟。 二,经过检测,小巷內部並没有发现鲁米诺反应,这意味这那些地砖、墙面上不曾有过血液的痕跡。 三,近期当地派出所並没有接到任何关於人员走失的报案。 结论:那条小巷里並没有发生所谓的杀人案件,这是只是一场基於lz我的主观臆断所產生的乌龙事件而已。 楼主:在听完叔叔们给出的结果后,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並且完全镇定下来的lz我马上装出了一副很慌张的样子,又是叔叔们解释自己真的没有报假警,又是询问他们,自己会不会因此受到处罚。 好在叔叔们依然很客气,说他们相信lz並不是故意报警拿他们找乐,所以不会追究lz的责任。 只不过那位叔叔送lz离开派出所的时候,还是好心地提醒楼主一句“年轻人多注意休息”,言外之意显然是认为lz因为过度加班导致出现了幻觉,这才引发了昨晚的报警事件。 当时lz依然是表现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一边感谢叔叔,一边诚恳地致歉,一副“我是守法公民,昨晚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的做派。 然而就像刚才说的,心中已有明悟的lz在离开派出所后並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附近的一家五金店,购入了一支紫外线手电筒。 楼主:看到这里,相信一些资深会员们,已经猜到了lz想做什么了吧? 没错,在购入了这只特殊的手电筒后,楼主便又一次返回了那条“看起来很和平”的小巷,將电筒的对准了那根电线桿,按下开关。 您猜怎么著? 在紫外线的光照下,那根经常有人隨地小便的电线桿下沿一切如常,没有產生任何“萤光”反应要知道,尿渍中诸如尿素、尿酸一类的有机物,在紫光灯的照射下会產生萤光现象,这可是每一个侦探小说爱好者的常识啊! 所以现在大家明白了吧? 为什么监控摄像头没有拍到“杀人者”和“被杀者”? 为什么这条小巷会在楼主离开后恢復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叔叔们没有在巷子里发现,本应无法的消除血液痕跡? 因为一切痕跡和真相,都被抹掉了啊。 连带著“不小心”消失的,那些噁心的尿渍一起。 楼主:是的,没错! 就好像过去论坛中各位分享那些奇妙、古怪、凶险的怪谈事件一样,毫无疑问,lz昨晚所遭遇的,就是一桩名副其实的怪谈事件! 以上! “就这样?结束啦?” 面对这篇戛然而止的贴文,被窝里的岑颖上划了好几下手机,也能没能刷新出新的內容来,这让她不由得想到了那些小说平台上的“烂尾”作者们,在故事即將结束的那一刻突然灵感枯竭,然后就瞎编了一个结局发上来,草草结尾。 然而,当岑颖取消了“只看作者”的选项后,却意外地没有发现任何一条指责楼主的评论,其他跟帖的数字id要么是感谢分享,要么是发送诸如“竟然能想到检查电线桿,不愧是在论坛混了十年的老人!”的跟帖,热情地討论“案情”,仿佛都已习惯了这种结尾的方式。 不过有一说一,这样的结局对岑颖这种胆小鬼来说倒也不算坏一一对她而言,比起“真的在小巷里发现了一具被啃食一半的尸体”,这样的“不明不白”至少没有那么嚇人。 当岑颖有些一头雾水地退出论坛网页,打开微信时,她发现其他三个人已经在群里打语音电话了。 “呀,阿颖来了。”岑颖刚刚进入语音,马非凡就“哟”地一声欢迎道,“如何如何,是『勉强看完”,还是『一口气面不改色地看完”?” “当然是勉强看完,中途都快嚇尿了。好在结局有点莫名其妙,分散了一点注意力。”岑颖闷闷地说,“所以这到底是要干嘛?之后有谁家里要办故事会吗?” “別急別急,既然看完了故事,咱们就先分享一下各自看完之后的读后感。阿颖的那份我帮看总结一下:前面很嚇人,后面没看懂。”马非凡点名道,“到你了余柔。” “我也差不多,原本还觉得很刺激,结果看到紫光灯那里我就有点迷糊了。”余柔接话道,“感觉画风突然从鬼故事跳到刑侦故事,好奇怪。” “安山呢?” “我看的速度比较快,除了那篇热门贴之外,我还看了几篇其他人发的帖子。”徐安山说,“其中一篇是讲家门口的鞋柜总是会莫名地多出、或者少一双鞋子的故事,另一篇则是描述家楼下行为古怪、最终不辞而別的中年保安。” “这些故事的风格都类似,一开始把悬疑的氛围拉的很满,也很恐怖,但结尾的却都很隨意, 只是附上了贴文作者本人的一些猜测、思考而已,显得有些虎头蛇尾,缺乏说服力。甚至还不如那个热门贴的结局,给人一种『莫名其妙就结束了”的感觉。”几人中性格最为沉稳的徐安山冷静道,“以及,这些贴子的作者都喜欢將自己所讲述的故事,称之为“怪谈故事”。” “顺便,我还上网查了一下“怪谈”这个词所指代的意义。”徐安山做最后补充,“民间的奇闻异事、怪物传说或鬼故事,都可以被称之为怪谈一一从这一点来看,“怪谈故事”的这个说法或许是存在余的,因为怪谈这个词本身其实就已经涵盖了『故事”的意思。” “哈哈,毕竟是“安平市怪谈协会”的论坛嘛。”似乎是早就猜到徐安山会得出如此结论的马非凡爽朗一笑,“在怪谈协会里讲的故事,那自然是怪谈故事咯,也能理解吧。”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怪谈故事风格其实就是那样的?”岑颖插话道,“过程虽然很嚇人,但结局却都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是虎头蛇尾?” “毕竟是『古怪”的故事嘛,如果故事的结局都很『標准”的话,就说明这个故事『太合理”,那不是就不够『古怪”了吗?”马非凡举例道,“就好像咱们玩过的笔仙游戏一样,虽然我们经歷了完整游戏的过程,但是关於笔仙的真相、笔仙游戏的原理,咱们只不过是一知半解。说难听点,咱们那天可能只是走了狗屎运,歪打正著才成功的。” “所以咱们上次经歷的也算是“怪谈故事』?”岑颖有点明白了。 “没错,人和不確定是否真实存在的“笔仙”產生互动,这就是一个標准的怪谈。”马非凡附和道。 “所以小马你到底想做什么?”徐安山问,“这个『安平市怪谈协会』又是个什么组织?” “这个嘛嘿嘿,我还是先回答第二个问题。”马非凡说道,“就像之前说的,这个论坛的网址其实是一位咱们的学长提供给我的,而我为什么现在才分享给你们-主要还是因为咱们几个放暑假的时间不一样,比如安山就是今天才回的安平。” “你说啥呢在?”余柔不解地问,“放暑假跟你传递小网站有啥关係?怎么,在学校看违法啊?” “违法的前提是,你能打开它。”马非凡说,“但这个论坛有一套他自己的“防火墙”,只有ip位址是安平的用户才可以进入网站。反之,如果你此时身处外地,那么就算有帐號也没用一一实不相瞒,我也是前几天回了家才顺利登录进去,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没有一次成功过。” “意思是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是一个『只面向安平市市民开放的网站”的网站?”不懂it技术的岑颖眨眨眼睛。 “说『市民』可能稍有点宽泛了,毕竟咱们几个在安平生活了快二十年,这不也才刚刚得知关於这个论坛的事儿嘛?”马非凡想了想,“不过比起像“暗网”那样,必须要通过特殊方式、线路才能进入的网站,这个网站的门槛確实是相对要低一些:只要你人在安平,那就能登录进去。当然前提是,你得知道网址是什么。” “活跃在这个论坛里的人通常以『会员”自称,意为他们都是这个“怪谈协会”的成员之一。”马非凡说,“至於网站本身,本质上来讲它和其他的论坛並没有什么区別,发帖、討论、吹水,其他论坛能做的事儿它也能做,只不这里的討论主题是『怪谈”而已。活跃的成员们通过撰写贴文来分享自己的各种怪谈故事,是这里的主旋律。” “而刚才那批篇故事就是其中的一篇典型:那个作者明明亲眼见证了一起恐怖的『食人』事件,但等到警察来的时候,他却惊讶地发现小巷里整洁地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场恐怖的记忆仿佛只是他產生的幻觉。” “可还记得么?那个作者在写到后面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强调,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也就是让阿颖和余柔觉得有些看不懂的『真相”。”马非凡顿了顿,“而实际上,你们只要多看几篇论坛的帖子,就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那个贴子的作者认为,那些血腥的痕跡消失的原因,是因为它们被人为的『抹除”了,电线桿下方本不应该消失的尿渍就是最好的证明一一那是一个失误,那个犯下凶案的傢伙在清理现场的时候,不小心把其他地方的痕跡也一起消除了。”徐安山在这时接话道,“这个协会的人普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著无法解释的超自然力量,以及可以使用这种力量的、某种超出人类认知的生物的存在。” “因此,他们所讲述的那些“怪谈”,大多数指代的都是这些生物所惹出的、通过现代科学的力量所无法解释的事端。”徐安山说,“我说的对么,小马。” > 第419章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第419章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就是这么一回事。”马非凡打了个响指,“不愧是你,安山!” “意思是说—”余柔沉吟道,“这个论坛里的人把自己遇到的一切稀奇古怪、难以解释的事儿,全都推锅给了鬼魂、妖怪,或者外星人?他们写的那些所谓怪谈故事,其实就是他们『撞鬼”、『撞妖怪”、『撞外星人』的第一人称纪实纪录片?” “看来今天你的智商出奇的高,余柔。”马非凡又称讚了一句。 “我智商本来就很高且高得嚇人,只是平时显山不露水而已。”余柔哼了一声,“阿颖呢?阿颖你听懂了没?” “我听懂了呀。”刚才默默听著他们交谈的岑颖开口道。 这是实话,岑颖不仅听懂了,而且作为一个绝对相信世界上有“害人的鬼”、“吃人的妖怪”、“邪恶的外星人”存在的胆小人士,她还特別能感同身受。 这么一想,如果她有朝一日犯神经,特別想把那一晚她们几个在安平四中进行笔仙游戏的经歷分享给谁的话,或许她也会来这个论坛上发给帖子啥的吧? 毕竟那种古怪的故事,也只有在这种古怪的论坛上发布才会有人愿意相信了“很好,既然你们都听懂了,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实际已经墨跡了好一会儿的马非凡,清清嗓子说道,“我准备加入这个安平市怪谈协会,成为他们的会员。” “——”三人闻言,全都沉默了。 “怎么没人说话?hello?” “呢,小马,不是我说你。就这点事,你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么?”脑筋没转过弯来的余柔, 有些茫然地问,“你想当会员的话,註册个帐號不就行了,跟我们说干嘛?” “呵呵,我这不是想邀请你们跟我一起么?”马非凡露出了自己的半条狐狸尾巴,“我一个人加入,多没意思啊?” “行啊,那我一会儿也註册个帐號就好,正好我一会儿打算看看安山说的那个古怪保安的故事。”余柔说,“没事儿了吧?没事儿了我就先——” “矣!先別走!我还没说完呢!”马非凡说,“你们忘了么?我之前说这里的故事至少有90% 都是『真实事件”,你们难道就不想听听我的理由么?” “你说吧。”徐安山接话道,“我確实想知道理由。” “咳咳,听好我先声明,我接下来要说的情报都是那位混跡论坛多年的学长告诉我的,可不是瞎猜的。”马非凡一本正经地说,“你们还记得那个楼主曾经在贴子里说过一句『这里是怪谈协会,lz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否则管理员可以直接做刪帖处理”的话吧?” “要知道,一般人在这种时候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通常会赌咒、发誓什么的,而那位楼主之所以选择把证明自己清百的工作交给管理员,就是因为在这个论坛里,管理员的存在,比天王老子』还有权威。” 按照咱们学长的说法,这个论坛网址中存在著一批神通广大,但是平日里显山不露水的管理员。他们的日常工作內容除了管理论坛本身以外,还会负责去验证那些会员发布的“怪谈故事”的真实性。”马非凡说,“一旦管理员们在调查过后发现这个帖子涉嫌造假,就会直接做刪帖处理, 顺便把帐號一起封了一一之前的90%只是保守的说法,根据老会员们的经验,但凡是能够在『故事分享”板块保留超过三天的帖子,基本就足以证明其真实性了。” “那些管理员又是如何去验证的?”徐安山问,“他们根据故事中的描述,去实地调查过?问过周边的居民?”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这些管理员的存在本身就跟怪谈没什么区別,在这个论坛里, 他们无所不能一一在这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只要你成为了他们的会员,就默认你相信管理员们能够做到这一切。”马非凡补充道,“值得一提的是,管理员不刪帖,仅能证明那个帖子所描述的『事件”確实没有作假,但不代表他们认可了作者关於事件的“猜想”部分。” “这就意味著,该没有结果的怪谈故事,依然不会有结果,管理员也不会参与这部分的討论。”马非凡说,“他们只是无情的判官而已。” “那管理员就等於是这个论坛的实际拥有人么?”徐安山继续问。 “不,论坛的创建者、也就是协会的会长另有其人,那些神通广大的管理员们据说只是为他打工而已一一每年的新年,一个红色id、结尾数字是886的用户,都会发帖祝大家新年快乐,財源广进。他就是会长。”马非凡说,“也因为协会內部並不禁止討论会长和管理员的『真身”是谁,所以关於他的猜测可以说是五八门,各式各样。” “有人猜会长是本地网际网路行业的元老,因为一般人没法做到在二十几年前就创立这么一个『仅限於本地ip登录的网站”;有人猜会长財力雄厚,否则他没法只靠右下角几个弹窗gg的收入,运营这个没有任何盈利项目的网站这么多年;也有人猜,这会长有官方背景,否则这种古怪的网站早就被网警拿下了。” “这意味著这不是一个单纯活跃在网上的组织,他们拥有『实体”。”徐安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有点意思,你们怎么看?” “什么事儿都能办到的管理员和虽然神秘,但是会祝你新年快乐的会长啊听起来有点中二的赶脚。”余柔想了想,“不过如果是二十年前流传至今的设定,那倒是也能理解。” “阿颖呢?” “关於设定问题我觉得还好,毕竟网站有人运营应该也很正常—”岑颖小声说,“不过以我对小马的了解,他铺垫了这么久,应该还有点別事情没告诉我们。” “你很了解我嘛,阿颖。”马非凡哈哈一笑,“如果我告诉你们,这个处处充满著古怪色彩的协会,其实是有“线下活动”的,你们会怎么想?” “线下活动?”余柔问,“啥意思,大家坐在一起讲故事么?” “没错,线下活动的本意是『如果你不满足於在论坛里讲故事,或者有些不方便在论坛里透露的故事,那么协会可以给你一个线下讲述的机会,並且保证除了在场的几人以外,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马非凡介绍道,“活动由官方组织,每半个月的周末开展一次,需要提前跟一个id尾数为18的管理员申请。只要通过,就可以参加线下的“怪谈故事会”了。” “有什么特別的吗?”余柔有些疑惑,“是能看到会长本人?还是送一筐鸡蛋?” “线下活动没有任何报酬,但是会成为一次令你“终身难忘”的经歷一一学长是这么告诉我的“那位学长有参加过线下活动?”徐安山问。 “是的,虽然碍於协会规定,作为亲歷者他不能像我透露任何关於故事会的內容,但他说『终身难忘』,应该做不得假。”马非凡笑笑,“毕竟他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人。” “具体有多大?”余柔好奇地问。 “面不改色单刷世界上最恐怖鬼屋之一的『战慄迷宫”,算么?” “妈的!那还是人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报名的人应该会很多吧?”徐安山想了想,“感觉那个论坛里追求刺激的人可不少。” “实际情况是,『还好”。”马非凡说,“第一是因为没人有把握,自己一定能从这种古怪论坛举办的古怪活动中全身而退。毕竟论坛大部分的会员只是喜欢听怪谈故事而已,但真的要他们参加这种可疑的聚会,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第二是参加线下故事会的前提是,你手里必须握有一个绝对真实的怪谈故事,光是这一点可以筛选掉大部分有意向的人了毕竟想『见鬼”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范围还仅限於安平市內。” “那我编一个不行吗?”余柔假设道,“反正后果最多也就是事后被封號而已嘛,要是那活动真的那么值得一去,这也算值得吧?” “如果我告诉你,在线下故事会编故事的后果,可能是远比这更严重呢?” “比如?” “也许他们会让说谎的人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真的假的?” “呵呵,谁知道呢。”马非凡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反正那位胆子很大的学长是建议我不要这么做。” “等等,小马”越听越不对的岑颖忽然想起来,马非凡本人就是“怪谈事件”的亲身经歷者,按理说他是有资格参加那个线下活动的,“你不会是—打算要去参加那个线下故事会吧?” “哎,怎么会呢?”马非凡即答,“阿颖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然而,还没有等岑颖鬆了一口气,马非凡便继续道。 “当时进行笔仙游戏的是咱们四个人,我怎么可能一个人独吞大家的胜利成果呢?”马非凡笑嘻嘻地说,“这么有趣的、称得上是终身难忘的事儿,当然得是咱们一起去啦~” “你说什.” “哦对了,忘了告诉大家,我的申请已经顺利通过了,参加活动的时间是半个月后的周六。”马非凡补充道,“我跟管理员说,我希望可以带三个那起怪谈事件的亲歷者一起来,確保万一有遗漏的部分可以及时补充,管理员同意了。” “你是不是疯了?!” 是的,前情提要大致就是这样。 在马非凡持续两周的软磨硬泡之下(徐安山和余柔他只了两天就搞定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出於“我不忍心看你们三个去送死”想法,还是在上一次的笔仙之后,胆量大概也许可能应该多少有所增长的原因,岑颖最终还是答应了马非凡的请求,同意和他们一起参加这个古怪协会的古怪线下活动,並於今晚的九点抵达了他们的集合地点一一肯德基,江南路分店。 好在大家都蛮体谅她是个胆小鬼,所以岑颖唯一被分配到的“前置任务”,也就是帮忙列印了一份论坛上关於线下故事会的“注意事项”而已,其余的准备工作都被另外三人包圆了。 “好的,距离出发还有好一会儿,咱们借著这个机会,来最后过一遍今晚的注意事项。”马非凡把那叠a4纸在桌上敲了敲(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他们特地选了一个偏角落的位置),“首先根据线下活动的规章制度,为了避免情报外泄,因此在进入活动场地时,不建议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入內,否则后果自负——” “注意了,他们说不让带电子设备明显是为了防止盗摄,但可没说过不能带防身的装备,所以你们应该有按照我之前的提醒,带好傢伙事儿了吧?”马非凡问,“来来,先展示一下。” “我的是甩棍。”徐安山从腰间抽出了一根黑色的伸缩甩棍。 “我的是瑞士军刀。”余柔从口袋里摸出一套小小的组合刀具,“方一你的情报出错,故事会其实很无聊对话,我还能搓搓指甲。” “我的是防狼喷雾。”岑颖叼著蛋挞,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小罐子,含糊不清地说,“听说这个很辣。” “..不是吧?你们带的东西都这么现实的么?”马非凡挠挠头,从兜里摸出了一叠黄澄澄的符纸,“只有我带了法师的装备?万一遇到物抗高的怪你们咋办?” “你带这玩意儿有毛用啊?!”余柔傻眼了,“万一出了事情,你准备往人家眼晴上贴符,好蒙蔽敌人的视线吗?” “大姐,那可是怪谈协会,谁知道管理员到底是不是人吶(岑颖:管理员可能不是人?!这种假设你在劝我的时候怎么不说?!)?”马非凡振振有词,“也正好,咱们现在物法双修,天下无敌了。” “这些是你那个高人祖宗留下来的?”徐安山问。 “咋可能,我那祖宗都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他留下来的符就算有也早就碎成渣渣了。”马非凡得意地说,“这是我斥巨资找一位高人画的符,一贴上去保证邪魔退散。” “呀,是平时下午在步行街摆摊的那位高人嘛?”岑颖眼前一亮,忽然感觉心里好像有底了。 “步行街摆摊?得了吧,那些江湖骗子的画的符,想想也知道没用。”马非凡摆摆手,“都什么时代了,人家高人那都是有实体店的。” “好,好吧————”岑颖又觉得没底了。 第420章 古怪的协会和古怪的规则 第420章 古怪的协会和古怪的规则 “我其实昨天就想问了,咱们带这些刀枪棍棒去参加人家的活动,真的没问题吗?”余柔把瑞士军刀收回口袋里,“按理说,这些危险的刀枪棍棒,应该默认就是不允许带进去的吧?万一等咱们到了地方,人家门口摆了台安检机,那岂不是尷尬啦,人家还以为咱们干嘛来的呢。” “你会有这个疑问,说明你没有和我一样,仔细把他们的规则读明白、读透彻。”马非凡翻动a4纸,把下一页的某条规则读给他们,“看到这一条了么?参与线下活动期间,严禁携带榴槤、臭豆腐、咖喱、螺螄粉、鯡鱼罐头、蓝纹奶酪等气味特殊的食品入內。” “你们想,他们在制定规则的时候,连这种“什么吃的不让带”的规矩都如此细致地编写进去了,这说明什么?”马非凡振振有词,“说明只要规则上没写,那就是默认可以做的,是不是这个理?” “那他们还没写『参加活动期间不能杀人呢”,难道这就意味著你可能拿著大砍刀进去砍人啦?”余柔觉得他完全是在钻人家的漏洞。 “谁说没写?看到这一条没?『参与活动期间不允许以任何理由伤害其他会员”,杀人肯定算伤害呀。”马非凡晃了晃手里的符纸,“总之你就放心吧。参加这种古怪的活动,带点防身的东西也算人之常情,只要咱们別动歪心思,人家肯定会理解的。” “但愿你的符纸真的有“防身”的作用。”余柔又偷偷喝了一口岑颖的九珍果汁。 “这么说起来,这条和电子產品有关规定也有点奇怪吧。”徐安山说,“一般来讲,如果是为了避免录影跟录音行为,他们应该直接说不允许携带电子设备入內,而不是“不建议”吧?甚至在那些臭味食物的条例上,他们还用了『严禁”这个词。” “也许是活动场地里有安装干扰电子设备的装置吧。”马非凡倒是觉得没什么,“高考查的那么严,都有冒风险作弊的,指望所有人都能自觉遵守规定显然是不可能。既然如此,不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咯。” “意思是,这其实一条“你手机坏了我可不负责喔”的免责声明?”岑颖眨眨眼睛。 “yes,我反正是这么认为的。”马非凡继续翻页,“好啦好啦,別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反正咱们別带手机进去就行了。行动前会议继续” “这一条规则著重强调了,参与活动者必须佩戴面具,否则不允许入內。”马非凡对余柔张开手,“后勤队长,麻烦分配一下物资。” “给。”余柔从包里摸出了一叠塑料面具,拍在他手上,“斥巨资买的,一共二十。” “这这什么玩意儿?”马非凡把那些卡通风格的面具在桌上铺开,才发现分別是“大雄”、“静香”、“小夫”和“胖虎”的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不是让你去买看起来邪恶一点、嚇人一点的吗?” “哇,大佬,这已经是我特地跑去公园路的玩具市场精心挑选的结果了。不买这个就只能买奥特曼系列,或者唐僧师徒系列。”余柔理直气壮地说,“好列哆啦a梦是平级,总好过师傅对徒弟、奥特之母对儿子吧?” “可这几个人里面明显胖虎是食物链顶端吧—” “好啦,戴面具的目的不就是挡住咱们的脸嘛,效果达到了就行。”看马非凡有些不情愿,岑颖打了个圆场,主动选了静香的面具挡在自己面前,“而且大小也正好。” “嘿嘿,既然阿颖选静香,那我就选大雄好了。”余柔把野比大雄的面具戴在脸上,“色眯眯”摸著岑颖的手臂,“哟西哟西,shizuka酱~shizuka酱~” “如果非凡你不想戴这套面具,要不要试试我这个?”徐安山从包里摸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头套,递给马非凡。 “这这不是恐怖分子的头套嘛?”马非凡看著那个只有对应著一双眼晴一张嘴巴的三个“眼儿”的黑色头套,茫然道,“安山你为什么有这种东西?” “之前我们学校举行过真人cs的活动,当土匪的那一边需要带这种头套。”徐安山说,“我看活动结束了也没人回收,就把它带回家了。想著万一今后会用到呢?” “这玩意儿也只有抢银行的时候会用到吧。”马非凡嘀咕著,居然真的把徐安山给的头套在了头上。 “我看起来怎么样?”完成抢银行初步变装的马非凡,扭头看向对面的两位女士。 “给人一种智力偏低的感觉。”余柔客观地评价道,“不过好处还是有的。比如你嘴唇原本有点薄,可现在看起来丰满极了,要不怎么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鐺跑得欢呢?” “小马你还是老老实实戴面具吧。”岑颖把小夫的面具递给他,“你要是这幅打扮进去,可能直接就被人家的保安就地正法了。” “好吧,看来只能辜负安山的好意了。”马非凡把头套“拔”了下来,打开了手机屏幕,“总之面具就这么分配了,大家收好下一条注意点是今晚活动的举办地点,以及进入活动场地的方法。” “今晚线下故事会召开的地点,位於安平市安平大厦中『不存在的顶楼”。而按照管理员告知我的,想要抵达那里,需要我们按照规定的方法搭乘电梯。”马非凡说,“方法倒是不复杂,就是在午夜23:30至00:30之间进入大厦的货梯,以25层,2层、24层,3层的顺序依次抵达对应楼层。在所有层均到达一次后,我们就可以前往顶楼了。” “等等,我记一下.”小学时期侥倖当过两年数学课代表的岑颖,拿出小本本,把对应的数字標註以“1→25”,“25→2”,“2→24”顺序抄录上去,“还有別的条件么?比如中途不能离开电梯啥的?” “这倒是没说过。” “好吧,那么按这个方法我们的最后一步应该按下是『14→13”,也就是说我们会在13层停下,然后就可以前往顶楼”岑颖咬著原子笔的屁股,“安平大厦一共几层来著?我记得那算是安平最早的一批高楼大厦吧?” “网上查不到,卖二手房的网站上只能查到大概的户数,老房子都这样。”马非凡说,“但我有一种预感,安平大厦最高的楼层,应该不是25——” “废话。”余柔说,“要是25楼的话,咱们第一步不就上去了么?” “那你说顶楼是几楼?”话还没说完就惨遭嫌弃的马非凡无语道。 “顶楼是几楼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搞不好是机关一类的路数。”余柔大胆假设道,“比如咱们只要依照他们给的顺序按一遍电梯按钮,顶楼的按键就会“啪”的一声弹出来。要不怎么说是『不存在的顶楼”呢?” “能这么做的前提是,这栋楼都得是他们的才行吧?不然他们肯定没法在电梯里动手脚。”岑颖想了想,“以前协会的每次活动也是在安平大厦进行的么?” “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参加,之前参加的学长又不能跟我透露。”马非凡说,“安山你怎么看?” “既然我们手里没有多余的情报,那也只能是去了现场再决定怎么做了。”徐安山冷静说,“比起这个,我觉得我们需要先制定一个暗號。” “什么意思?” “虽然按照小马的说法,那位学长是在参加怪谈故事会之后顺利全身而退了,但我们毕竟是要参加一个古怪组织举办的活动,安全的问题总归是不能忽视的。”徐安山建议道,“如果到时候有人察觉到了异常,就轻声喊出暗號作为提醒。听到暗號的人必须立刻集中注意力,做好下一秒就『抄傢伙”的准备。” “可以,好主意。”马非凡立刻表示赞同,“谁来编一个?” “我来我来。”余柔说,“『麦辣鸡翅”怎么样?够独特吧?” “虽然暗號確实不能选太常用的词汇但是这个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马非凡觉得在危险的时候如果有人大吼一声“麦辣鸡翅!”,恐怕反而会引起反派不必要的警觉,“阿颖想一个呢?” “那——““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麦辣鸡翅味儿”,怎么样?”岑颖说。 “这个不错。”徐安山点头,“既不会影响我们正常交流,在引起別人注意的时候也可以说『是我搞错了,不好意思”。” “行,那就敲定这个了,『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麦辣鸡翅味儿』,大家一会儿都在心里默念几遍。”马非凡重新拿起了那一a4纸,“那么我们继续。” “等等——我先去上个厕所。”岑颖边起身边说,“刚才饮料喝多哇!” “怎么了?”三人同时看向扶著肩膀,突然惊叫一声的岑颖。 “没我—我刚才肩膀好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了——”岑颖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表情有些怪异地说,“好像是什么很冰的东西,突然一阵彻骨的冷我鸡皮瘩疙一下就起来了—” “很冰的东西?”一旁的余柔奇怪地抬头看了看,“不会是空调出风口吧? 广” “空调是对著咱们这儿吹的么?”马非凡站起来,拿手对著空气招了招,“没有啊?” “可,可能是静电吧?”岑颖也看著那团空气,报出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一一就在刚才起身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感受到了一阵彻骨冷意,仿佛是贯穿了自己的肩膀,直达全身。 但是说“撞到”又好像不对,因为她没有任何“触碰到什么东西”的感觉,刚才那一下更像是突然把她丟到了冰窖里,属於“魔法攻击”的范畴。 “走吧走吧,我先陪你去厕所。”最后还是余柔仗义地说,“人有三急,有什么事儿等上完厕所回来再復盘。” ““.—.好。” 隨著岑颖和余柔离开座位,那股冷意也没有再度袭来,仿佛刚才只是一场的错觉而已。 夜晚,十一点半。 “果然肯德基是个好地方,不管呆到几点都没人赶。”第一个走出肯德基大门的马非凡伸了个懒腰,“啊~啊~”的呻吟了两声,“连雨都停了,好事好事,预示了咱们今晚的胜利~” “不赶人是因为这家店是二十四小时制吧,你没看刚才还有两个客人进来点餐么。”余柔挽著岑颖说,“咱们怎么过去,叫车么?” “不用啦,这里可是江南路,全安平最热闹的地方,哪怕是午夜也肯定能拦到车的。”马非凡对此很有把握,“我之前来这儿上网到晚上两点,也就是等了两三分钟的样子,就有计程车经过了。” 之前的几个小时里,在商討完晚上的注意事项后,他们几人依然选择在肯德基耗著。 理由无他,纯粹距离故事会开始还早,他们也不想在其他事情上无端地耗费精力,索性待到时候差不多了再出发一一江南路到安平大厦不过15-20分钟的路程,深夜时分也不会堵车,所以这个点出发,肯定能在十二点前后到达自標地点。 然而有些不巧的是,他们几个才到路口,就刚好看到连续三辆计程车拉著客人离开,这几辆车也正好是在这儿等客的最后一披车辆一一哪怕这个点的江南路依然有不少往来的行人,但毕竟夜已深,排队的车子稍微少一些也是正常的。 就在几人准备老老实实等下一辆车到来的时候,眼尖的余柔忽然指著马路对面说道:“嘿,那里是不是停著一辆计程车?” “是倒是—”岑颖照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確实是看到了一辆停在行道树阴影之中的计程车,车漆似乎是红色的,“不过那车子好像熄火了,车都没亮著,应该是不拉客了吧?” “只是熄火比较省油而已吧?不拉客人干嘛停在闹市区。”作为一个急性子,余柔本著“有车不拦是傻子”基本原则,直接拉著岑颖,招呼上马非凡和徐安山走过斑马线,一行人朝著那辆计程车走去。 “那个——?师傅?”看不清车里情况的余柔敲了敲车窗,“车里有人不?” 两秒钟后,这辆老款桑塔纳发出了“喻喻喻”的点火声,通电后的车窗很快降了下来。 一个长相很平凡的男人探出头来,他先是看了看车外的四人,又看了看自己手机的聊天界面。 还没等奈柔继续发问,车內便先传来了一道“咔”的解锁声。 “客人去哪里?” 那个司机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问道。 第421章 狐面 第421章 狐面 “我们要去安平大厦。”后面的马非凡探头过来,“走吗师傅?” “请上车。”司机回復的速度很快,仿佛刚才的那句“客人去哪里?”只是和他们意思一下, 实际上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会拉他们去。 “好有礼貌的司机师傅”余柔低声吐槽了一句后,便主动和马非凡徐安山一起钻进了后排,把副驾驶座留给了容易晕车的岑颖。 在坐进车子之后,岑颖看司机並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在微信聊天界面上和某人发著消息(主要是他打字的速度有点慢),这让她隱约猜到了这辆车停在马路对面,而且故意熄火的原因, “那个—·师傅你是在等朋友,所以才故意停那么远不想拉客么?”岑颖很善解人意地说,“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换辆车也行的。” “没关係。”司机依旧保持著那种缺乏感情的语调,在消息发送出去后,便打表发车了。 “喔喔,那麻烦你了。”岑颖偷瞄了一眼这名司机毫无特点的脸,心里总有种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这种程度的“大眾脸”,这个国家没有一百万也有十万,让人產生些误会也很正常。 车子驶入夜色。 不同於以往一上车就开始閒聊的气氛,这一次他们四个人很默契地选择保持沉默,直到行程过半的时候,马非凡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个点去安平大厦那片的客人应该不多吧师傅?”,结局也只是收穫了司机一句淡淡的“不多”而已。 “快到了。”后排看著一只窗外的余柔突然顶了顶马非凡的腰,轻声提醒道。 “师傅,这边靠边停车就行,不用开进去了。”会意的马非凡立刻让司机在附近的人行道边上停车。 这是他们在出发前便制定好的策略:无论是为了遵守“参加线下故事会”的规定,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隱私,他们都应该在进入大厦前提早佩戴好面具,避免遭遇还没进电梯就遇其他参加者的尷尬情况一一他们今天不是来交朋友的,也不想和愿意参加这种古怪活动的傢伙交朋友。 那名沉默寡言的司机依然是没有多问什么,老老实实地按照马非凡的要求,在斑马线边停下了车。 也像之前岑颖猜测的一样,在他们付完车费下车后,驶离的计程车便直接选择在路口掉头,朝著江南路的方向原路返回,十有八九是接约好的朋友去了。 老实说这还蛮少见,要是换做其他司机,肯定直接就拒载他们了。 “总感觉前阵子好像也打到过这种老款的桑塔纳——不过那个司机长什么样我完全没印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马非凡在目送著红色计程车远去后,从包里摸出了那副小夫的面具, 扣在脸上。 应该说要感谢怪谈协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召开活动,这附近不光没有行人,马路上也是空荡荡的,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正好让他们省去了“戴著面具在路上晃悠会不会嚇到人”的心理负担。 “真巧,我也有这种感觉。”一旁的余柔扎好辫子,先他一步进入“大雄”状態,装出一副“傻傻”的声音,“可能是因为司机师傅是个大眾脸吧?呵呵呵——.“ “现在距离十二点还差五分钟,要趁著时间还充裕,在附近逛两圈么?”马非凡提议道,“剩下的时间足够咱们坐两趟电梯了吧?反正只要在十二点半之前进电梯就行。” “但是你要考虑到可能有在我们之前抵达的人,而货梯只有一部,这意味著我们必须要等之前进电梯的人走完流程,到达顶楼后我们才能进电梯。”“胖虎”徐安山理智地说,“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先去看看电梯的情况再说吧。” “行吧,你怎么样阿颖?”马非凡扭头看向正在整理面具的岑颖,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不会是手抖得都戴不上面具了吧?” “去你的小马,怎么先灭自己人威风呢。”余柔马上顶了回去,“我们阿颖已经进化了好么? 现在是安平的岑大胆!” “我只是在调鬆紧带而已”岑颖没有告诉他们,她现在確实是有点紧张,只不过紧张的主要原因是来自身边这三个戴著卡通面具谈笑风生的傢伙。 或许马非凡才是对的,在这种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如果说戴著“异形”面具的傢伙有可能是追求刺激的叛逆年轻人的话,他们这些带卡通面具的人则更像是精神病,给人一种隨时会从背后掏出电锯的“平静地发疯”之感,之於心理层面的衝击反倒是更大些。 等岑颖最后一个戴好静香的面具后,四人便保持两前两后的队形穿过斑马线,朝著安平大厦的方向走去。 作为安平市相对的一批“高层住宅”,安平大厦属於独栋的住宅楼,附近配套的民生设施还算是合格,至少他们一路上已经看到了两家早餐铺和三家理髮店,以及一家健身房。 而虽然大楼的名字里有代表城市的“安平”二字,但毕竟是建成超过二十年的老楼了,儘管没有到“墙壁开裂、油漆脱落”的程度,但整栋大楼的外墙肉眼可见的没有加装任何le印d屏幕、灯带,楼顶那无法分辨是古铜色还是烫金色的“安平大厦”的四字招牌,在夜色中能看清就算是不错了。 “看起来就只是普通的住宅楼而已啊。”受限於面具的视野不足,马非凡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確认整栋大楼的情况,“虽然时间不早了,不过至少还有几户亮著灯,比想像中好多了。” “问题是最该亮灯的顶层並没有光亮。”同样抬头查看的徐安山的关注点和他略有不同。 “也许只是拉上了遮光窗帘而已。”马非凡倒是很乐观,觉得作为怪谈协会的活动场地,要是灯火通明才奇怪吧? “小声点!”隨著他们距离大楼愈发接近,余柔突然低喝了一声,“看那边,大厦前的空地上好像有个人!” 其余的三人闻言,立刻在一辆路边的车子后方停下脚步(岑颖多退一步,直接缩到了他们仁的身后),朝著余柔所说的方向看去。 如余柔所说,大厦前那片砌著方砖的空地上,確实是有一个人正形单影只地站在那,像是刚才的他们一样,正在安静地抬头打量著这栋夜幕中的大厦。 “这个点在安平大厦楼下站著看来咱们是遇到同行了。”马非凡打量著那人黑色短袖搭配牛仔短裤的装扮,压低声音钦佩道,“看来是个女孩子。居然是一个人来的,胆子真大啊———“”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承认了自己其实是不敢一个人来参加故事会,所以才死命要把我们仁拉上陪你?”余柔小声问。 “废话,难道你敢自己来吗?”马非凡的优点之一就是“不爱面子”,直接承认了自己胆子虽然还凑合,但也没大到敢“单刀赴会”的程度。 “要去跟她匯合么?”徐安山问。 “还是不要吧?”完全不想跟来路不明的人一起坐电梯的岑颖马上投了反对票,“谁,谁知道那是不是『正常人”———“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不是“正常人”,而是“人”。 “问题是,咱们就算不在电梯里跟她碰见,等到了上面的时候,大家迟早是要面对面坐在一起的。”马非凡低声道,“与其这样,还不如提前摸摸人家的底细,提前通个气什么的,咱们心里也好有数。” “可你不是说协会禁止成员互通身份么?”余柔问。 “那打个招呼,say个hello总是可以的吧?”马非凡说,“好列也算是一个协会的“同仁”不是,別自我介绍就行。” “..那一会儿谁负责跟她搭话?”岑颖看著那人的身影,也意识到这事儿好像確实也避不过,“千万別让我来!” “交给我吧。”马非凡主动请缨,“我最擅长跟美女交流。” “你都没看到人家的脸,怎么知道是美女?”余柔鄙夷道。 “男人的直觉,你不懂。”马非凡大概是觉得之后没有这样开小会的机会了,低声提醒了一句,“『傢伙”都带在身上了没?” “我的防狼喷雾太大罐,口袋里放不下.”岑颖小声说。 “那阿颖就往后稍稍记得咱们的暗號啊。” 交代完这句话,马非凡便率先离开“掩体”,一马当先地朝那位女子走去。 然而还没等马非凡打招呼,那名女子便先一步察觉了他们的到来,转身望向他们。 就跟他们料想的一样,那名女子的脸上果然也佩戴著一副面具,將她本人的相貌完全藏在了面具之后。 只是不同於他们四人的卡通风格,女子佩戴者的一副白色的精致狐脸,在身侧在路灯的映照下,隱隱给人一种情绪淡漠的感觉。 “晚上好。” 然而,有別於他们对狐面女子的第一印象,在同样看见了他们四人脸上的面具后,女子先开口,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原来线下故事会是可以结伴参加的啊?” 她语调中泛著浅浅的笑意,声音很好听,语速也不紧不慢的,给人一种很隨和的感觉, “我也是找管理员报备才知道的。”被先发制人的马非凡在距离女子一米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很自觉地没有跟她握手,“不过前提是,我们得经歷同一桩怪谈才行。” “看来你们的故事会挺精彩。”狐面女子点点头,“我很期待。” “说起来,故事会已经快开始了吧?”马非凡客气地问,“你不上去么?” 『这个嘛,我其实是还在犹豫。” “犹豫?” “虽然我是报名了没错,不过等真的到了这儿之后,果然还是觉得有点害怕啊。”狐面女子笑了笑,似乎完全不介意向他们透露自己还是个“新手”,“我刚才心想著,如果下一个来的是女生,那我就跟她一起上去,如果不是的话-我就乾脆放弃机会,打道回府算了。” 狐面女子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无论是从她此时的状態还是语调,看起来都跟“害怕”没什么关係。 “不过从结果看来,这个故事会我好像是不得不参加了。”狐面女子看向马非凡身后的岑颖和奈柔,“当然,前提是你们不介意。” 余柔眼看著对方已经这样释放善意信號了,觉得再沉默下去也不好意思,於是便客气地接了一句:“那咱们就结伴上去吧,反正电梯也站得下。” “多谢多谢。” “在你之前有人上去过么?”马非凡继续问。 “有,一个带戴小丑面具的男人。”狐面女子说,“在他之前我就不知道了。” “他上去多久了?” “接近十分钟吧。”狐面女子想了想,“算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走完流程了。” “那我们也上去?” “行,走吧。” 狐面女子和马非凡並肩走进了一楼大堂,还顺口告诉了他们四人一个情报。 “之前那个『小丑”进去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一楼的保安室是空著的。”狐面女子淡淡地说,“他说不知道,可能是被协会的人买通了吧。” “你认为他也是第一次参加故事会?”马非凡下意识地问。 “这个嘛,要看你怎么理解了。”狐面女子笑道,“也许他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喔,也有道理。” “小马啊小马—”走在最后面岑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在心里嘆气,“你怎么什么话都接,这不是暴露了咱们几个也是第一次来嘛此时的她已经明显察觉到了,无论是这个狐面女子表现出来的状態,还是聊天时候的那种镇定,跟他们几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完全不是一码事,一看就是个“社会人”。 岑颖甚至有点怀疑。她会不会是在扮猪吃老虎,其实根本不是第一次来参加故事会。 再加上可能是胆小鬼的雷达在作,岑颖总觉得在这种场合下表现得越正常的、越普通的人, 反倒越不像是正常人“可是能参加多次故事会的话,就代表了她遇到过不止一次的“怪谈事件”·—是有多倒霉、 多不正常的人才能有这种经歷啊· 在岑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几人顺利通过了一楼散开状態的单元门,来到了电梯的面前一或许就像失踪的保安一样,这扇本该需要门禁卡才能通过的大门之所以开著,也是协会有意而为之的布置,专门为了迎接他们这些“客人”的到来。 安平大厦一共有两部电梯,分別是左侧的普通电梯和右侧顶部粘贴著“货梯”字样的货运电梯。 此时,两部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均显示为“1”。 这代表著整栋大楼里,现在並没有人在乘坐电梯上下楼。 “看来我前面的那位已经顺利到达了。”狐面女人说,“咱们也进去吧。” “嗯。” 马非凡应了一句。 然而,就在他抬手,准备按下那个上行按键的时候,他们的身侧忽然响起了一道,让岑颖感到毛骨惊然的冰冷人声。 “可以带我一个吗?” 第422章 地狱的第十九层 第422章 地狱的第十九层 “可以带我一个吗?” 这突如其来的人声响起的那一剎那,岑颖感觉就好像是有人把一盆冰水,“哗啦”地泼在了自已的脑袋上,贯穿全身的寒意令她的大脑连同手脚一起岩机。 她甚至忘记了尖叫,只是下意识地循著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望去。 下一秒,一张恶鬼的“脸”,出现在了岑颖的视线中。 那脸生的眉目竖立、牙咧嘴,狞的面庞上用金粉勾勒著几条淡金色的纹路,给整张黑色的鬼脸增添了一丝威严一一按理说,恐怖和威严本该是两种区別明显的状態,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它们在这张凶恶的脸上结合得恰到好处。 就在岑颖呆立在原地,目光呆滯望著这张脸时,身后余柔猛地抓住了她僵硬的手腕,一下用力地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后。 岑颖这才稍微有些回过神来,颤抖地再次望向那位不知何时、无声无息来到她身侧的“不速之客”。 这时她已经意识到了,那张所谓恶鬼的脸其实也是一副做工精美的面具,而它的佩戴者身高和自己相仿,大概率也是女人。 只是不同於先前那名狐面女子清凉的打扮,恶鬼脸的女人穿著一套朴素的黑色卫衣和长裤,跟她们所处的仿佛不是同一个季节。 也是因为她的突然到来,自己这边的五人一下分散成了“三方”,分別是背靠右侧安全通道门的自己和余柔、退至电梯门边的狐面女人,以及站在原地,將她们和这人隔开的马非凡和徐安山。 包括狐面女子在內的其余四人,此时都將自己的手器悄悄伸到了腰后或者口袋里,目视来人, 一副戒备的姿態。 “我现在总算是知道,被嚇倒『失声”是一种什么体验了”岑颖缓缓呼出一口气,用手背轻轻拭去颈后的冷汗,在心中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著,“看来他们也没察觉到这女人是什么时候跟在我们身后的不然不会这么紧张” “应该只有小马他们几个知道我刚才不是冷静镇定,而是被嚇傻了还好我脸上戴著面具.” “这么说起来,那个狐狸面具的女人也和我们一样带著防身的东西—说明她至少是个“怕死的人类么—“ 就在岑颖害怕得不得不依靠心里东想西想,以缓解自己的恐惧时,那个戴著恶鬼面具的女人当著他们的面,忽然將自己的双手,举在了肩膀以上的位置。 这个动作一般有两种含义,要么是在模仿邪恶的吃人怪兽,要么是在表示“我没有恶意”。 “她的皮肤好白”岑颖看著那个女人白皙到几乎可以说是苍白的手掌,不自觉地想著,“这就是她穿长袖长裤的原因么?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肤色?”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来参加故事会的。”在岑颖又一次想入非非的时候,那副面具之后再次响起了有些清冷的女声。 “我没有恶意。”她像是这样地解释道,“只是如果你们先上去的话,我就得等很久了。” “你的面具很有个性。”不同於心里仍在犯嘀咕的大学生们,在沉默中,那个狐面女子先一步接上了话,打破了此前彼此僵持的局面,“那是『面”么?” “是的。”佩戴者恶鬼面具的女子放下了那双苍白的手。 “看来我没有认错。”狐面女子和善地笑了笑,“我前几年在外地旅游的时候,曾有幸参加过一次祭,不过那位祭司戴的面,造型和你的不太一样,是有什么特別的讲究么?” “不同的面具,有不同的用途。”那女子平静地说,“他戴的应该是正神一类的面具吧。” “那你的这幅呢?” “凶神。” “原来如此。” “什么是祭?”余柔上前一步,在马非凡的耳边轻声问。 “祭和祭祀农神的『腊祭』,求雨的『云祭』一样,属於我国古代的三大祭祀之一。”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一向很有研究的马非凡很快回答道,“其中排场最大的祭叫『天子”,是只有皇帝才能享用的祭。” “用途呢?” “一般是为了驱鬼避疫。”马非凡压低声音,“像她说的一样,那面具的风格確实是属於凶神那一卦的没错,但是我认不出具体代表的是哪一尊神—有点太朴素了。” “说明是假货么?”岑颖也凑过来小声问道。 “看成色倒是不像假的,可能是更早年间的製品吧”马非凡嘀咕了一声,“可是这种老古董不是应该展示在博物馆里么“ “既然大家都到这儿了,那就乾脆一起上去好了,正好能节省点时间。”狐面女子这会儿主动充当起了和事佬,扭头向四人询问道,“你们不介意吧?” “可以。”在確定了那名面女子也是来参加活动的“会员”之后,不想招惹麻烦的马非凡悄悄把掏出来一半的黄纸塞回了口袋里,表示自己不介意。 “那我就按电梯了。”狐面女子抬手,按下了货梯那一侧的“上行”键。 泛著金属光泽的电梯门隨即打开,最先进去的是狐面女子,而后是岑颖四人,最后入內的是最晚到的面女子一一她在进入电梯后便主动走到了岑颖身边(岑颖:怎么又是我),也就是远离按键的另一侧,看起来並不准备做按电梯的那个人。 也是在这一刻,岑颖忽然感觉好似有一阵冷风从自己的头顶刮过。 可当她抬起头时,却发现头上就只是电梯的金属盖板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电梯內虽然装潢称不上是富丽堂皇,但明显是近两年新换的电梯,跟来之前想像中破破烂烂的货梯根本不是一回事。 由此看来,之所以在这部电梯外头贴上了“货梯”的標籤,可能只是为了应付检查而已,平时这里的住户大概率是两部电梯混用的。 “按照规则,我们之后的按电梯的顺序应该是25楼、2楼、24楼,以此类推,没错吧?”狐面女子將指尖悬在“25”的按键之前,向他们確认道。 “是的。”很明確看到了电梯只有1-25层按键的马非凡应道,“这么看来,我们的最后一步应该是从13楼到25楼,也就是重新返回顶楼—“ “你认为25层就是顶楼么?”狐面女子反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马非凡看向她。 “我只是在想,这样的设定会不会太多此一举了些。”得到了肯定答覆的狐面女子笑笑,按下了25。 隨著对应的按键亮起,电梯的轿厢开始上升。 或许是因为乘客们都全神贯注地盯著不断变化著数字的显示屏幕,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话,直到数字在25停下,“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慢慢打开。 乘客们借著电梯里透出的灯光,看向走廊。 让人略感意外的是,25层的楼道看起来非常普通,跟一般的居民楼並没有什么两样,正对他们的那面墙上甚至还倒贴著鲜红的“福”字,很难想像这里就是今晚要召开“怪谈故事会”的地方。 “说起来,他们只是说活动的举办地是顶楼,却没有告诉我们是哪门哪户。”狐面女子抵住了开门的按键,“我记得规则上没有说不能离开电梯—要出去看看么?” “还是算了吧。”马非凡求稳地摇了摇头,一旁的面女子则没有任何表示。 “那就继续吧,下一站是2楼。”狐面女子看来也没有一个人外出查看的打算,很快按下了数字“2”。 因为是新电梯的缘故,他们不多时便顺利地下降到了2楼。 电梯门打开后的情况也依旧,相比起25层只多出了两盆绿植而已,看起来一切正常。 这一次狐面女子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按下了“24”。 “这电梯的速度太快了,这样多来几趟估计会觉得不舒服—”因为电梯里还有外人,岑颖只能在心里默默嘀咕,“我记得以前物理课上学过,电梯上升的时候是“超重”,电梯下降的时候是『失重”,严重的时候可能会头晕犯噁心—“ “她果然很白啊”意识到一直盯著显示屏上变化的数字更容易头晕,岑颖为了转移注意力,索性偷偷瞄向了身旁的面女子。 就跟之前露出的那双手一样,女子面具之下脖子部分的肌肤也是那样的缺乏血色,让岑颖不由得產生了一种“她或许应该去美容院做个美黑项目”的想法。 大概是因为左右都有人的缘故吧,儘管这样在午夜时分连续乘坐电梯的气氛的確很古怪古怪, 可在真正走进电梯后的岑颖紧张归紧张,至少还没有到手脚僵硬,被嚇到丧失思考能力的程度。 毕竟截至目前,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过, 就这么,在不断地一上一下中,他们已经在23、22、21、20以及3、4、5、6层相继停靠过一次,整个流程非常顺利,岑颖想像中“经过某一层,电梯门突然打开”,或者“门一打开发现外面站著一个人”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唯一让岑颖稍感不適的,只有在身体反覆经歷失重和超重后,现在多多少少有一点头晕的感觉。 “说起来,再有一个来回就要到18层了呢。”大概也是因为进展顺利,狐面女子在按下了数字“7”后,便主动跟他们聊了起来,“你们知道18的意思么?” “是指『十八层地狱”的意思吧?”在进入安平大厦后,还是第一次开口的徐安山说道。 “没错,所以很多相对迷信的地区,买房买在18楼的话,房价可能会稍微便宜点。”狐面女子说。 “比如港区?”徐安山问。 “港区的情况正好相反,18在粤语的读音中类似『实发”,也就是发財、好运的意思,所以港区人普遍很钟意买18楼。”狐面女子说,“他们真正忌讳的是4、13、14这种楼层。因为4 是“死”的意思,而13和『最后的晚餐”有关联,在宗教信仰的层面属於很『不吉利”的数字。” “所以如果你在港区生活过就会发现,那里的很多电梯上要么乾脆没有这些楼层,要么用3a、 12a、12b作为代替。”狐面女子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电梯门在7楼打开,又很快合上。 “你似乎很懂这一方面的事。”徐安山说。 “还好啦,来之前做了点功课而已。”狐面女子笑笑,按下了“19”,“毕竟得有个心理准备不是么?如果有谁真的想靠这一招嚇人的话,我觉得18楼或许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就跟让我们反覆在午夜时分坐电梯一样,属於心理层面的博弈么?” “是啊,也许吧?” “那么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然而,徐安山的话音未落,当电梯门在19楼徐徐打开的那一瞬间,电梯里的乘客们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因为,不同於此前的所有楼层。 19楼的电梯门口站著一个人。 通过电梯內透出的光亮可以看到,那是一个僂著身子,头髮白,脸上的皱纹多到好像是乾裂的大地,一看就知道年纪很大的老婆婆。 “呀——.”她抬起头,看了电梯里的眾人一眼,用那种沙哑到仿佛是被灌了某种会让人失声的药剂的嗓音,低声说道,“今天什么日子,楼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面对老婆婆这番问询,电梯里乘客们表现各异(面女子静静地看著老婆婆、狐面女子腿后了一步、岑颖屏住了呼吸、余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鸡翅—鸡翅味儿———”、马非凡低声骂了句“shit”、徐安山的后脑勺“砰”一声顶在了轿厢壁板上),但就是没有人敢接她的话,生怕下一秒这老太太就顺著话头走进电梯,要跟他们一起完成之后的“挑战”。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偏偏这该死的电梯门就跟故障了似的,迟迟也不管关上,最后还是狐面女子重新上前,一手长按住关门键,另一手迅速按下了数字“8”。 直到电梯门重新闭合,这位口中不住嘀咕著什么的老婆婆也没有走进电梯,最终只是目送他们离开了19楼。 隨著电梯又开始下降,岑颖俯下身子,用力地按住自己刚才几乎停摆的心臟,深呼吸了好几口。 电梯里的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反应,显然是都被这意外的插曲给嚇得不起。 然而,岑颖因为过度恐惧引发的缺氧却没因此得到缓解,就在她头晕目眩、双脚发软,即將一头栽倒在电梯里的时候,她好像听见头顶上,有个令她感到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叫唤道。 “不好!阿颖这是要晕!快扶住她!” 还没等到大脑发懵的岑颖反应过来“这是在谁说话?”,那位佩戴著凶神面的女子伸出手, 扶住了马上就要摔倒的她。 “你还好吧?” 第423章 不存在的顶楼 第423章 不存在的顶楼 “我,我没事—.”被面女子及时扶住的岑颖,强忍著不適道轻声道,“谢,谢谢啊— 但“嘴硬”並不代表能解决问题一一儘管岑颖很不想麻烦人家,更不想跟这位来路不明的女子有过多接触,可现实情况是,如果女子真的鬆开手,那么此时头晕脑胀、双腿发软的她恐怕下一秒就会摔倒在电梯里。 “她的手好冰.力气也好大.”岑颖心想著。 “这,怎么了这是?”一旁察觉到情况不对的余柔和马非凡马上凑过来,一人一手扶著岑颖, 让她在电梯里坐下。 电梯的门,此时也在8楼缓缓开启。 好在,这一次门口並没有站著恐怖的老婆婆,就只是普通的走廊而已。 “先休息一下,喘口气吧。”狐面女人看了一眼岑颖,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按下一个按键,“就算有后来的人,只是这么一会儿的话,应该也不至於把我们叫回一楼去。” “阿-呢,你还好吧?”考虑到电梯里还有別人,不想暴露身份的余柔把那句“阿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还行还行刚才就是一口气没缓过来”事已至此,哪怕还有旁人在,岑颖也没法不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了,“那个老婆婆真是太嚇人了———” “谁说不是呢,感觉她看起来至少有两百岁。”马非凡一边拍拍她的后背帮忙顺气,一边像身旁的面女子道谢,“还好有你帮忙,感谢感谢。” “如果头很晕的话,就把这个含在嘴里吧。”面女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装著一些黑色药丸小瓶子,丟给了马非凡。 “这是” “清凉丸而已。”女子平静地说著,一副“吃不吃隨你”的態度。 “確实是清凉丸。”马非凡打开盖子闻了闻,隨后抖出了几颗在手心,递给岑颖,“怕苦的话,含在舌头下面也行。” “谢谢—”岑颖趁著撩开面具的间隙,用气声悄悄问道,“刚才在我倒下之前—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呢你是说那个老婆婆嘀咕的声音,还是我因为太害怕,不小心脱口而出的那句暗號?” 余柔小声问。 “都不是”岑颖摇头,“我记得好像有个人忽然叫了一声,说什么阿颖快晕倒了,让人快扶我一下.·后来那个很白的姐姐才扶了我一把.·原来不是你们喊的吗?” “不是啊,我们也快嚇死了,当时根本没有注意到你的情况。”马非凡在她耳边说,“再退一步,我们也不可能当著她们的面叫你阿颖吧?” “说的也是—”岑颖把清凉丸含进嘴里,揉了揉太阳穴,“那可能是我太害怕,幻听了吧 “我现在算是懂为什么规则里没有『必须待在电梯里”这一条了。”余柔擦冷汗,“外面这么恐怖,谁敢出去啊!” “看来刚才没有去25楼是正確的。”马非凡附和道,“鬼知道那里还有什么东西在等咱们。” “没想到意外並不是发生在18楼,而是19楼。”一旁的徐安山应该是察觉到了他们几个在说悄悄话,於是故意在这时和狐面女人攀谈起来。 “是啊,我也被嚇了一跳。”狐面女子说道,“这让我想起一本叫《地狱的第十九层》的书, 写的还不错。” “你认为这是有意而为之的安排么?” “这个嘛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狐面女子用手抵著下巴,想了想才说道,“如果那个老婆婆真的是大半夜要出来坐电梯,那么我们之前几次来回上下楼的时候,中途电梯肯定会在19楼停下一一我们正好到19楼,她就正好在门口等电梯,我不觉得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可协会安排她站在电梯门口,就是单纯为了嚇唬我们一下?”徐安山说,“这算是这场『电梯试炼』中的一环么?我们明明只是来参加故事会的而已,没必要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可能人家老婆婆真是住在十九楼,存心拿我们找乐呢。”狐面女子耸耸肩,“无论如何,如果这是恶作剧的话,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一深夜站在电梯门口的老婆婆, 確实是够有可怕的。” 就在电梯里的眾人分为两派开始短暂休息和復盘討论的时候,她们都没有发现,电梯里其实还有第三组“人”,正在无声地聊著天— “阿颖她怎么样?”在这帮“面具人”的头顶,半透明的季澜正像是电影特工一样,用双手双脚抵著电梯轿厢两侧的壁板,对下方的清秋说道一一其实可以漂浮的季澜哪怕手脚悬空也不会掉下来,不过管她呢。 “她只是惊嚇过度而已,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戴著那副凶神恶煞面的清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女孩,“我想不通,以她的胆量怎么会想到参加这种活动的?” “这种事情,想想就知道主谋肯定是小马啦,阿颖百分之一百是被他烦的受不了了才跟来的。”季澜很有经验地说,“毕竟她可是我们这几个人里的头號胆小鬼啊。” “是么。”清秋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她对面的那个狐面女子,“你之前给我发消息的时候, 我还以为你找错人了。” “额,你觉得我应该找谁帮忙?”季澜眨眨眼睛,“周悬不適合参与这话『涉嫌违法犯罪”的活动吧?” “比如白璟,你们才刚见过面吧?下午他帮你弄那个微信號数据的时候。”清秋说,“而且处理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他的特长么?” “不不,你错了清秋,越是这种古怪的事情,越是不能找白璟帮忙。”季澜认真地说,“虽然他確实能帮忙解决很多问题没错,但是那傢伙最麻烦的特点在於,他会在帮你搞定麻烦的时候又惹出一桩新的麻烦,这就好像是你求他去救躺在铁轨上的人,他可能会吹著口哨直接把火车炸掉一样他的道德感只跟他今天的心情有关!” “好像也是。” 今天下午托白璟的福,季澜总算是登上了自己之前因为手机號被註销,一直没法重新登陆的微信號(原本的代价是要帮白璟捏一个月的肩,后来被季澜砍价砍成一周了)。 她一上號,自然是马上翻起了自己“死掉”的这一段时间里,过去好友们的群聊记录一一应该说要感谢这四位善良的朋友,哪怕季澜不在了,他们也依然在那个群暱称是“明天去不去吃鸡柳的五人群里聊天。 然而还没翻多少记录,季澜就发现了这几个人今晚约定在江南路的肯德基里,似乎是要去执行什么“绝密计划”(关於怪谈协会的事,他们大都是用语音电话在群里討论,这使得季澜没办法很快掌握情况)。 於是乎,又好奇又担忧的季澜自然是早早便在肯德基里待机,直到那几人在角落里开起小会, 偷听了老半天的她才总算是大致搞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安平市怪谈协会?这种莫名其妙的名字,那能是正经组织吗?你们几个是真不怕被嘎腰子啊。”怀抱著这样的想法,同时也深知这座城市的阴暗面到底有多阴暗的季澜,当即决定打电话给“靠谱又强大”的清秋,请她帮忙保驾护航,顺带摸摸这里的虚实。 “所以刚才那个十九楼的老婆婆,应该不是鬼吧?”季澜问,“我看她的脸,感觉有两三百岁了,总给我一种『化妆用力过猛』的感觉啊。” “这种事情你应该很有发言权吧?” “嗯我觉得不像。”季澜说,“应该是请来的嚇人演员,我感觉那个和安山说话的狐狸小姐姐说的蛮有道理一一我们刚到十九楼,人家就在电梯门口蹲著,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啊?肯定是故意的。” “不过这小姐姐胆子也是真大,一个人就敢来参加这么奇怪的活动难道也是个扮猪吃老虎高人不成?”季澜嶗嶗叨叨地说,“可是高人会穿著牛仔短裤出场么——“” “拋开演员的问题先不谈,这栋大厦本身確实是有点问题。”清秋淡淡地说,“我刚走进大厦就察觉到,这里的很多地方有幻术的痕跡,包括电梯里也是,很显然是有人专门做的局。” “真的假的?”道行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完全没察觉到有任何异常的季澜问,“是妖怪下的幻术,还是人下的幻术?”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那咱们要不要乾脆把他们几个打晕,直接撤退好了?”季澜虽然一贯是个不安分的主,但这事儿涉及到了她最好的朋友们,保守点处理总没错·大不了晚点再约同样不安分的白璟,抄傢伙直接把这楼掀翻算了。 “都已经到这里了,还是先静观其变,看看再说吧。”清秋很平静,“有我在这里,他们不会有事的。” “也是也是,只要咱们的拳头硬,人家有阴谋诡计也给它一圈打爆!” 季澜想想也有道理,毕竟这座城市里能跟清秋实力相当的存在,也就只剩下白璟了,无论对方是犯罪分子还是什么妖魔鬼怪,清秋道长捏死他们也就是一只手的事儿一一果然把清秋喊来是正確的选择! “怪谈故事会的规则是一定要戴著“怪谈故事”来才行,这点咱们倒是不怕,反正清秋你见多识广—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来之前没有跟那个什么“管理员”申请过。”季澜沉吟道,“也就是说,咱们一会儿有可能被拦在门口———“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了地方,自然会有办法的。”清秋的回答还是老样子。 “嗯,那就等到了顶楼再说吧,就是可怜阿颖还得再担惊受怕一会儿。”季澜眼看著休息时间还没结束,便又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你的面具好特別啊,我以前怎么没在家里见过呢?” “这是过去师兄给送我的。”清秋的指尖,顺著面下巴的轮廓轻轻划过,“你临时叫我来, 我也来不及买別的面具。” “没事没事,要的就是这个气势!总好过像她们几个似的戴著卡通面具面具来,丟死人啦!”季澜说,“呀,阿颖已经站起来了,看来马上要重新发车了———” “谢谢你,姐姐。”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终於缓过劲来的岑颖起身,凭著自己“她应该比我大”的直觉,向面女人真诚感谢道。 人终归是感性动物。 虽然这个面女人仍然存在许多疑点,但刚才接触下来,现在岑颖的更倾向於她並不是恶人, 只是性格有些古怪而已。 就像她预想的一样,面女人面对她的感谢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见状,岑颖也没有过多纠缠的下去,很自觉地退到了属於自己的那个“小角落”里。 “耽误大家了,那咱们继续吧。”马非凡说道。 “0k。”狐面女人一边按下“18”,一边向他们说道,“考虑到咱们在这儿停了这么久,却依然没人把电梯召唤回一楼的情况,我想我们应该是最后一批来参加故事会的人了。” “这么说来,算上你之前说的那个戴『小丑”面具的男人,今天参加故事会的,至少有七个人。”徐安山说,“儘管我们四个应该被算作一个人。” “没错,这意味著我们每个人至少能听到三个有趣的故事。”女子说话间,电梯门在18楼打开虽然是传说中的“地狱十八层”,但这一次开门后他们所看到的场景却是一切正常,没有等候多时的老婆婆,电梯门也很顺利地自动关上。 “做好准备。”狐面女子在按下“9”后,便將手悬在了“关门”的按键前,同时向他们提醒道,“隨著楼层的间距越来越短,之后开门的频率会越来越高一一如果很怕的话,可以直接闭上眼睛。” 確实很怕的岑颖马上从諫如流,选择把眼睛半眯上,方便“只要情况一有不对就立即闭眼”。 就这么,电梯抵达了9楼,依然一切正常。 然而,当电梯重新上升,来到17楼时,该来的还是来了。 隨著电梯门慢慢打开,一个头戴黄色安全帽,一身建筑工人打扮的中年人,出现在了乘客们的眼中。 他的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手里握著一柄生锈的,足有四五十公分长的大铁锤。 不同於刚才19楼那位自言自语个没完的的老婆婆,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在扫视了一圈电梯里的乘客们,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很奇怪,听起来不是正常人的“哈哈”或者“呵呵”,而是“咯咯、咯咯”的声音有点像是蛤的叫声,非常渗人。 在他开笑的瞬间,再也无法忍耐的岑颖闭上了眼睛,而狐面女子也按下了关门键,强行关闭了电梯门。 “果然,这电梯被人动过手脚。”在电梯朝10楼下降,眾人总算鬆了一口气时,狐面女子说道“在这些有人等候的楼层,如果不按关门键,电梯门就不会自动关上。” “那下一次就直接关门吧。”意识到这事儿估计还没完的马非凡说道,“反正他们也不会进电梯。” “嗯,不过电梯有安全系统,从开门到关门最少也需要等四五秒钟。” “怎么样?”趁著他们討论的间隙,余柔在岑颖耳边小声关切道。 “我发现闭眼没用——”岑颖嘆了口气,“我现在闭上眼就是那个大叔的样子——” “好吧,不过大叔总好过老奶。”余柔没话找话地安慰了她一句。 电梯继续升降,10楼,16楼,11楼都一切正常。 直到电梯门在15楼开启的时候,门外的“嘉宾”再次出现。 这次是一个穿著红色裙子和红舞鞋,怀里抱著一只脏兮兮独角兽玩偶的小女孩。 她一见到电梯里的眾人,便奶声奶气地问“哥哥姐姐,你们看见我妈妈了吗?” 要是在大马路上遇到也就算了,可此情此景之下听著简直比大叔的蛤叫还嚇人。 好在有了经验的狐面女子第一时间便按下了关门键,没有给小姑娘太多的表现机会。 至於岑颖也是刚刚看见那身红裙后,就立刻闭上了眼睛,结局是脑海中出现了手里拎著大铁锤的老太太在问“哥哥姐姐,你们看见我妈妈了吗?”的画面一一这还不如不闭呢。 “19、17、15,看来这些人是隔一层楼就会出现一次。”徐安山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照这么算,下一次是13楼———但14到13是下降,跟之前的规律不符。” “照著规律预判他们的行动,到头来被坑的可能只会是我们自己。”狐面女子此时已经很淡定了,“而且別忘了,在到达13楼后,我们就算是按规矩,把每一层楼都去过一遍了。” “那下一步就是去顶楼了。”马非凡说。 “是啊,所谓“不存在的顶楼”。” 电梯门在12楼打开,隨后又在狐面女子的操控下,开始朝14楼上升一一在这个距离下,电梯门的每次开关不过是间隔几秒钟的事。 电梯的门再次开启,14楼的走廊一切正常。 “那么,这就是最后一层了—” 然而,就在电梯门闭合,狐面女子抬手准备按下最后的13层时,异变突生。 先是电梯的內部的灯光突然毫无徵兆地闪灭了一下,而后整部电梯很明显的晃动了起来,给人一种马上就要响警报的感觉。 “大家抓住扶手,小心电梯下坠”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徐安山刚要大声提醒眾人,下一刻, 他们面前电梯金属盖板缝隙中,突然渗出了许多猩红色的粘稠液体。 “妈呀”这诡异至极的一幕,立刻让岑颖颤抖著和身边又开始默念“鸡翅,鸡翅味儿啊!”的余柔抱在了一起。 如此情景显然也超出了狐面女子的预料,她悬在按钮前的手立马收了回来,连带著人也退后了两部步一一如果能看到她的脸,大概会是狐疑、错之类的表情吧? 在眾目之下,那些猩红黏腻的液体就好像是有生命一般地匯聚起来,朝著那个“13”的数字蔓延过去,最终將按钮完全覆盖。 而后,在那个消失的按钮旁,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指蘸取了那些液体,又將一个向左打的箭头,以及一个歪歪扭扭的“26”,於眾人眼前一笔一划地写在了金属板上。 那是不存在的26楼! 第424章 兔女郎 第424章 兔女郎 在那个血腥的“26”出现之后,刚才又是灭灯又是摇晃的电梯,总算是恢復了平静。 而电梯內的乘客们此时都保持著沉默,要么是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要么是上下打量著那块沾染上不少猩红色液体的操控板一一如果不是戴著面具的话,他们的表情想来会很精彩。 “这就是不存在的顶楼么?”在长达一分多钟的寂静过后,马非凡有些不確定地开口道一一饶是自负对“鬼神之说”颇有研究的他,在亲眼见证了这古怪一幕之后,声音也不免有些发颤。 別人他不知道,至少对自己这四人而言,这一幕所带给他们的衝击,至少在视觉程度上是要远远胜过那场笔仙游戏的。 毕竟当时的马克笔至少是握在岑颖和徐安山的手里,而这一次,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了那些液体在他们面前,有如获得生命一般就这么开始“涂涂写写”,显然是一起超自然到不能再超自然的“超自然事件”。 “看起来是的。”狐面女子望著那个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按键,附和道,“现在看来, 13楼咱们应该是不用再去了。” “同感。”马非凡说。 如狐面女子所说,那个被电梯盖板后渗出液体所覆盖的“13”按键,以及一旁打上了箭头的那个歪歪扭扭的“26”,给人的感觉就好比是写错了填空题又没带涂改液,於是只好先將原本的答案涂掉,再把新的答案写在一旁的空白处,最后打个箭头向老师说明“这是才正確答案”一般。 “对这个结果,你似乎並不是很意外?”確定了一旁紧紧相拥的两个胆小鬼都没有晕过去之后,徐安山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如果你指的是『顶楼其实是26楼”这件事的话,我確实不算很意外。”狐面女子说,“因为你们来之前,我就在楼下数过楼层,一共数了三遍,结果都是26。但电梯里的按键却只到25,当时我就隱约猜到『不存在的顶楼”是什么意思了。” “至於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就不清楚了。”狐面女子隔空指了指看著“鲜血淋漓”的面板,说道,“或许你们可以给我一点小提示?” 其余四人闻言,很默契地看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应的面女子。 “可能用了什么魔术道具吧。”面女子没什么感情地说道,“血液应该不会这么粘稠。” “魔术道具啊”虽然这个答覆听起来有些敷衍,但狐面女子还是很给面子地凑过去闻了闻,“闻起来確实不像是血的味道,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会不会是番茄酱?”眼看著古怪的事情暂告一段落之后,余柔的胆子又大了起来,试图加入他们的討论。 “也不是没可能。”狐面女子说,“不过我不太想尝,你们要是有勇气的话” “那还是算了!”余柔马上说一一品尝这种粘在电梯上的不明液体,退一万步说,哪怕真是番茄酱,哪怕手边有热腾腾的薯条,也还是让人敬谢不敏啊。 “说起来,我刚才好像一直听你在说什么『鸡翅,鸡翅』的。”狐面女子看向岑颖,笑著问,“那是你们之间的暗號么?” “呢这个这个—”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重要暗號的余柔被问住了。 “哈哈,没事,我就问问而已。”狐面女子笑笑,“应该庆幸我是跟你们一起上来的,不然在那个老婆婆出现的时候,我大概就已经被嚇得直接坐电梯回一楼跑路了吧?” “彼此彼此,我们事前也没想到坐个电梯还能这么凶险。”马非凡很高情商地说,“曾经有一位参加过故事会的朋友告诉我,这是一趟令他“终身难忘”的经歷。这么看来,后面的故事会大概还会更加“精彩”吧?” “既然如此,咱们要不要结个盟?”狐面女子忽然说, “你是说·——” “別误会,我知道协会不允许来参加故事会的成员们彼此暴露身份。”狐面女子用指节敲了敲自己的面具,“但咱们如果只是口头约定,之后遇到什么事的时候彼此照应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面对女子突然的邀请,马非凡先是看了看自己的伙伴们,在发现大家戴著面具根本对不了眼神后,才矜持地反问道:“怎么个照应法?” “也没什么啦,就是一会儿万一有谁察觉到什么异常的话,咱们就想法子適当地提醒一下彼此,省得刀子落到脖子上了还没察觉。”狐面女子说,“当然,什么事儿都不发生当然是最好,毕竟我只是来听故事的而已,可没打算把小命搭上。”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没问题。”徐安山在电梯监控的死角,悄悄朝上指了指,故意补充了一句,“而且也在协会规则的充许范围之內。” “那就一言为定了。”会意的狐面女子先是悄悄比了个“0k”的手势作为回应,隨后看向那名沉默寡言的面女子,笑嘻嘻地说,“你呢?要不要也加入我们?人多力量大嘛。” “可以。”面女子答应的很乾脆,也不知道是真心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还是其实根本没兴趣,单纯是隨便敷衍他们一句而已。 “很好很好,现在我心里有底多了。”狐面女子看起来很满意地拍了拍手,隨即建议道,“那咱们这就上去唄?” “看起来好像也没得选了”马非凡看著那个原本是“13”的黏黏糊糊的按键,觉得有点下不去手。 “是啊,反正也没得选,那我就按咯。” 狐面女子说完话,便很瀟洒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腿,將鞋尖精准地抵在了那个电梯按键上。 “搞定。”隨著按键被女子一脚成功触发,整部电梯再次开始运转,显示屏上的数字也很快由14跳转到了15。 这代表著电梯正在徐徐上升,他们的判断没有出错。 他们正在去往的不是最后的13楼,而是那个不存在於控制面板的26楼,也就是今晚故事会的举办地点一一安平大厦真正的顶楼。 至於,怪谈协会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比如让一部电梯通过这样特殊的方式抵达对应楼层、 以及为什么26楼明明存在,但电梯里却没有对应的按钮等等,此时或许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希望我能活著从这里出来吧——”看著转眼间已经突破20的显示屏,岑颖在心中无声地嘆了一口气。 在轮番的惊嚇之下,岑颖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態到底算是乐观还是悲观了。 毕竟往好处想,怪谈协会虽然安排了不少嚇人的路数,可这些恶作剧都只是单纯的“嚇人”而已,並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被嚇得折寿两年不算),看起来他们多少还是有底线在的,至少没把人往死里整。 而悲观的点则在於.光是坐个电梯都快嚇死人了,天知道等会儿去了人家的大本营里,还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事儿在等著他们呢? 伴隨“叮”的一声响起,显示屏上的数字定格在26,电梯门缓缓打开。 只是第一眼,他们就意识到了这个“不存在的26楼”,確实跟之前的楼层不一样。 比如电梯门正对面的墙壁上方掛著一盏正在微微发亮、造型考究的壁灯,地板则全部被替换成了光洁的大理石,给人的第一感觉有点类似那些一梯一户的房子,业主在装潢的时候,会连带著电梯间一起布置自己喜欢的风格。 “我们俩打头阵吧。”到底是把诚实守信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大学生,面对完全未知的环境,马非凡拍拍徐安山的肩膀,两人率先走出了电梯。 然而,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离开电梯,在看到了那扇“映入眼帘的门”的剎那,两人还是稍稍错了一下。 是的,门。 离开电梯后,除了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和墙上零散分布的几盏壁灯以外,他们能看到的,就只剩下一一扇底色为暗红色的,上面绣著各种烫金色繁复纹路的双开软包门而已。 “看起来他们是把这一层的几套房子给打通了,只留一个门。”马非凡小声道,“不过这装修风格怎么有点像是会所的套路呢?” “有些在居民楼里的办公室和会所,確实是会把一整层的房子都买下来,打通自用。”徐安山附和道,“这也侧面说明了,整个26楼可能都是怪谈协会的地盘。” 两人低声交谈的的时候,其他人也从电梯里走出来, 大家对那眼前场景的判断也差不多,一致认为怪谈协会大概率是把这一整层楼都买了下来,对內部进行了改造。 “我还以为会有人来迎接我们来著—啊,是应该按这个吧?”在电梯间逛了一圈的狐面女子,很快在那扇软包门的一侧发现了类似门铃的小装置,“那我按了?” 在徵求了大家的同意后,她按下按钮,然后退回到眾人身边。 几秒钟后,那扇大门缓缓从內侧被人推开。 “呀,原来是客人们到了,久等久等。”让人没想到——不,应该说正契合这里的装修风格, 一个头戴兔耳髮饰、身穿低胸露背装、下身网袜搭配高跟鞋装扮的年轻女子很快从门里走了出来, 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道,“晚上好,欢迎各位来到怪谈协会~” 显而易见,负责接待他们的一位“兔女郎”。 不同於他们这些到访的客人,这位兔女郎小姐脸上唯一的“遮掩”,就只有一副象徵性的蕾丝纹黑色眼罩而已,这使得她精致的五官和鲜红色的唇彩,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暴露在眾人的面前。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各种意义上。 “我们是今晚的最后一批来客么?”徐安山问。 “是啊,其他几位已经恭候多时。”兔女郎小姐笑眯眯地说,“我等了半天,还以为你们临时有事不来了呢。” “今晚来参加故事会的人很多吗?”狐面女子问道。 “还好,不算特別多,毕竟最近的安平市越来越来太平,故事的素材也不是天天能遇上—————”兔女郎小姐说著说著,忽然奇怪地“”了一声,“啊咧咧?怎么好像多了一个人?” 兔女郎小姐此言一出,光速联想到了什么的岑颖几乎是立刻退后了一步,然后想想不对,又赶紧上前一步,哆哆嗦嗦地想往后看,却又不敢往后看。 “不是吧不是吧—”岑颖在心里哀豪,“难道是那种鬼故事里的『主角团一行人里走著走著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剧情?他们五个人都在我前面,那个多出来的人岂不是一定在我身后———” “一,二,三,四,五,六,七——.不对,得把她去掉—·那也多了一个呀!”就在岑颖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兔女郎小姐嘀嘀咕咕直接数出了声,“外面六个,里面三个,加起来就是九个———.可我接到的通知,今天一共只会来八个人才对啊?” “矣,你们几位稍等一下哈,我去请示一下。”就在眾人疑惑的时候(岑颖鬆了一口气:什么嘛,原来只是搞错人数而已),兔女郎踩著高跟鞋“瞪瞪瞪”地跑回了门里,看起来是回去请示上级领导了。 不一会儿,兔女郎小姐带著一位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从那扇门后走了出来。 “你看,確实是多了一个吧。”兔女郎小姐在男人身边扮了个鬼脸,“说了你还不信,切~” 不同於可爱活泼的兔女郎小姐,后登场的那名男子用一种很平静的目光打量著他们,先是从岑颖这边四张“哆啦a梦”系列角色的脸上扫过,然后又看向狐面女子,最后则是那个戴著面的女人。 半响过后,男子只是留下一句“可能是我搞错人数了,让他们都进来吧”,便返回了门里,举手投足间尽显高冷气质。 “呢,这也行啊。”兔女郎小姐吐了吐舌头,隨后很快恢復笑容,甜美地说道,“看来是我们的工作失误,让各位客人见笑了。来来,大家请跟我来,今晚的故事会马上要开始了~” “我说,应该不是我看错吧?”趁著兔女郎小姐转身进门的间隙,马非凡压低声音道,“那个男的.好像没带面具啊?还是说那是国王的面具?” “你没看错。”狐面女子点头,“要是咱们一会儿进去,发现他又把面具戴上了,那可就尷尬了。” “如果他是一时粗心,忘记戴面具的话,那还真是挺尷尬的—”岑颖心想著,“希望不要灭我们的口——— 第425章 欢迎来到怪谈故事会 第425章 欢迎来到怪谈故事会 “来来来,大家跟我走~” 在兔女郎小姐的热情带领下,一行六人走进了那扇“会所风”的软包双开门。 门后连接的是一条还算是宽走廊,刚进去便能闻到一股明显的木质调香薰的气味儿,走廊两侧壁灯的光线虽然只在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微微的光亮,但已经足够他们清晰视物了。 而就目前的观察结果来看,门后的真实情况可以说跟他们预想的差不多。 从这条走廊的深度和偶尔会出现在走廊两侧的软包房间门就能看出,这里的主人必然是买下了这一层所有的房子,而后將它们打通成了一套“超级大平层”。 其他先不谈,光是这买下三四套房、又是打通又是重新装潢的財力,看来那个关於协会的会长是个“有钱人”的传闻,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来来,这边左转喔~”在走廊的拐角处,兔女郎小姐细心地提醒了一声。 此时他们的队形已经变成了面女子打头,狐面女子紧隨其后,而后才是岑颖四人。 “唉,要是之前电梯门口站著的不是老婆婆,而是兔女郎小姐就好了。”马非凡小声说。 “那种情况下,不管门口站著谁都会很恐怖吧?”跟隨在马非凡身后,已经不敢走最后一个的岑颖说。 “此言差矣,要是电梯开门看到的是你老爸老妈,阿颖你难道也会怕吗?肯定不——“ “在这种地方看到自己的家人,受到的衝击应该也不会小到哪里去吧?”徐安山接话道。 “呢.好像也是”意识到自己圆不回来的马非凡,转而望向这兔女郎小姐屁股上那团毛茸茸的白色饰物,扯开了话题,“她屁股上甚至还有尾巴,这衣服得定製吧?太专业了。” “没出息的傢伙,光盯著人家的屁股看算什么英雄好汉?”余柔一拳打在他的后腰上,“够胆你就伸手抓一把!” “放你的屁,我纯粹欣赏这套衣服懂么。”马非凡正义地说,“等年底你过生日,我也送你一套穿,別客气。” “別这么麻烦,你直接穿著来参加我生日会吧。”余柔说。 他们之间插科打浑倒也能理解一一还没见到“正主”,但从刚才嚇死人的恐怖电梯,到如今有可爱美丽俏皮的兔女郎小姐作陪,这从地狱到天堂一般的待遇,多多少少给他们带来了一些“苦尽甘来”的感觉,缓解了不少电梯事件的后遗症。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至於协会为何突然转了性,在他们抵达26楼后忽然开始“款待”起了他们,他们其实是也是一脸懵。 如今说得通的解释,好像也就剩下“协会认可了他们的勇气,所以不准备继续整他们”这一条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一路上安排了老奶奶、怪笑大叔、红衣寻亲小女孩以及“冒血电梯”的怪谈协会,真的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吗? “这里就是今晚举办怪谈故事会的场地啦~”终於,在经过一番七拐八拐之后,兔女郎小姐在接近走廊尽头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笑盈盈地推开那扇与此前几扇属於同一风格的软包门,“各位客人请进吧~”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走廊的大理石地砖仅以房门为分界线,室內全部铺上了又厚又软的深棕色地毯。 屋子的中央的地方摆著一张非常宽阔的实木圆桌,正对应著头顶那盏虽然没有开启、但光是这样就已经能看出“奢靡”二字的巨大水晶吊灯一一不抬头看还没发现,或许是因为这里是顶层的原因,26楼的层高明显已经超过了普通建筑普遍三米以下的高度,目测至少有三米五,甚至接近四米,一下让这间屋子显得更大更气派了。 宽阔的实木圆桌旁此时已经有三人入座,分別是狐面女子此前提到过的,一个戴小丑面具的短髮男人,和戴千与千寻中“无面男”面具的长髮女人,以及一个头髮不长不短,手里端著一杯鸡尾酒,乍看难以分辨是男是女的人。 不过虽然性別存疑,但这个人脸上的面具,却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有个性的一个。 那面具双目深凹,削额高鼻,下巴稜角分明,表情沉毅,看起来无限接近於“復活节岛石像”,也就是“摩艾石像”的风格。 继恶鬼脸的面女子之后,这又来了一个把石像脑袋当面具的人。 “请几位把身上和包里的电子设备都交给我,等到故事会结束,我们会统一原物奉还的。”兔女郎小姐带上了门,从不知哪里摸出了一只黑色的袋子,將袋口开在眾人面前,像是在提醒他们“往这里丟就行”。 因为在来之前大家都知道这条规则,所以当下也没人质疑,纷纷把自己的手机、电子手錶、耳机依照指示放进了袋子里。 “感谢配合,几位这就可以先行入座啦~”留下这句话后,兔女郎小姐便拎著袋子,朝著房间里侧,一个疑似吧檯的的地方走去,期间完全没有搜身、搜背包的打算,给足了他们这些初次到来的客人相当充分的信任。 桌边上空著的座位此时一共还有七个,分別是正对著门的两个“主位”,和他们这一侧相连的五个座位。 而已经入座的那三人的位置,分別是孤零零坐在主位左侧的“无面女”,以及右侧的“小丑男”和“摩艾石像”。 所以如果按照剩余位置来分配,他们六人中至少有一人要去主位落座,剩下的五人则可以坐在一起。 不过还没等他们多做討论,那名狐面女子便很爽利地从墙边搬了一张空椅子,强行在“摩艾石像”旁边多加了一个座位,一屁股坐了下来,完全是“女王作风”。 有了她做榜样,剩下的五人便很自然地坐成了一排,成功延续了他们“电梯六人组”的组合。 在眾人入座后,兔女郎小姐拿著一个疑似酒水菜单的小本本过来,热情地问他们想喝些什么, 说协会从苏打水柠檬水和可乐到各种鸡尾酒应有尽有,而且全部免费供应。 见此,狐面女子要了一杯“长岛冰茶”,马非凡和徐安山要了苏打水,余柔和岑颖要了柠檬可乐,面女子则只是点了一杯绿茶。 “好的,各位稍等片刻,今晚的怪谈故事会即將开始~”在留下了这么一句“预告”之后,兔女郎小姐便再次返回了吧檯,叮呤唧地开始准备起了什么。 也趁著这个功夫,岑颖在沉默的气氛中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打算整理一下现在的状况,顺便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一一主要是针对桌边的这一群,在之后要与他们共同度过一段时间的人。 毕竟今晚故事会的性质决定了,这些人的身上都必然潜藏著一个秘密,一个关於怪谈的秘密。 现在,这些人要拿出自己的秘密,去交换一个別人的秘密—这样的动机很难说是正常。 岑颖决定先从自己的左手边,那面戴著面的女子开始。 从此前的经歷来看,这名女子从进入电梯起便一直保持著十足的镇定,哪怕在老太太、大叔、 小女孩以及“血字”的轮番攻势下,她也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全程就跟没事人似的,甚至还有空扶旁边的人一把。 如此表现,在岑颖看来大概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她属於那种胆子超级大,可以单刷世界上任何一个鬼屋的人,天生比人家缺根神经,不知害怕为何物。 要么,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参加怪谈故事会,对於这些他们“初心者”初次经歷的惊嚇早有预料,因此才能如此处变不惊,神態自若。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这个人绝不简单,但所知的也就仅此而已了。 但无论怎么说,她在电梯上对自已有过帮助都是事实,所以岑颖暂时认定她不是一个“恶人”。 再说马非凡身边那位,从他们刚到安平大厦起便与他们同行的狐面女子。 在岑颖眼中,她一直以来表现出的特质,就好像她脸上的狐狸面具一样,机敏聪慧,也懂得如何活跃气氛,明显是那种“双商”都非常高的人。 按理说这样的人同样很值得警惕,不过考虑到在刚才的电梯上她对他们所展现出的善意,不仅远远胜过沉默寡言的面女子,甚至还主动提出大家是不是可以“结个盟,相互照应一下”的提案,所以岑颖觉得,哪怕她来此还有其他目的,但说到“恶人”,她应该够不上。 至於剩下那三名先一步到来,同样在打量看自已这边六人的无面女、小丑男、摩艾石像,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岑颖也没什么可分析的,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小丑男和摩艾石像“坐在一起”的这件事。 “狐面女说过,小丑男是在我们之前抵达的客人,按理说当时的空位置应该还有很多才对,可他却选择坐在了石像的身边·除非这俩人认识,否则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干。”岑颖在心里默默想著,“这就像是那种公交车上明明还有很多空座位,却非要一屁股坐你身边的自来熟大哥——天,我最不擅长和这种人打交道到了。” 就在岑颖想入非非的时候,他们身后的那扇门终於被人推开,一个身披黑色风衣、拎著一只公文包的男子走进房间,相当自然来到了那两个空余的“主座”之间,把公文包摆在桌上,拉开了拉链。 如果岑颖没有认错的话,这就是刚才他们在电梯门口见到的那个男人一一此时此刻的他依然没有佩戴面具,看来不是忘了,而是根本就没打算戴。 这一幕显然有些奇怪,毕竟作为这个“古怪组织”的成员之一,不管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比起他们这些来参加活动的人,更应该戴上面具那一方明显是他才对。 “我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不戴面具—·除非—他现在的那张脸就是假的?”岑颖心想著,“是人皮面具一类的东西么?” “怎么可能。”想著想著,岑颖自己先否决了这个猜想。 现实毕竟不是写小说,这个距离岑颖甚至能看见那个男人眼角隱隱约约的鱼尾纹,人皮面具应该做不到这么精细的程度才对。 退一步讲,就算那真的是面具或者很夸张的化妆术,一会儿等男人说话的时候,看他脸上的肌肉群是否自然就知道了。 而同桌的其他人大概是也和岑颖抱有著相同的想法,自从男人走进房间后,他们的目光就死死的锁定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一群面向太阳的向日葵。 风衣男於左侧的座位落座,再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后,他环视了一圈桌边的眾人,开口道:“各位晚上好,欢迎来到今晚的怪谈故事会。” 虽然是表示欢迎的话语,但风衣男的语气却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起伏,相貌平平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波动,再搭配上那对死鱼眼,总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感觉,跟热情洋溢的兔女郎小姐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按照惯例,在故事会开始之前,我长话短说,简单提醒一下大家今晚的注意事项。”明明肯定已经看到狐面女子的座位是自已添加,但风衣男也不知是懒得讲还是怎么,完全没有提及这件事,就这么自顾自地开始了说明环节,“首先,关於故事会本身。” “线下故事会的规则就像论坛的规定一样,即各位讲述的怪谈故事,必须要保证是真实发生的。” “在讲述过程中,你们可以在不影响故事完整性的情况下,隱瞒部分细节,但绝对不可以添油加醋。”风衣男不紧不慢地说,“以及,在讲述过程中请注意不要透露自己的真实信息,如果所讲述的故事和自己的职业有关联,那么可以適当透露一下这方面的情报,具体的尺度请大家自行把握。” “以及,在每个人的故事结束后,旁听者们拥有针对故事內容提问的权利一一当然。是否要回答,由讲述者自己决定。”风衣男在这时看向统一佩戴哆啦a梦系列面具的岑颖四人,“虽然你们有四个人,但由於你们只能提供一个故事,所以在听完別人的故事后,你们也只能派一个代表来提问。至於那个人是谁,你们自己决定———“ 这时,小丑男举起了自己肌肉线条明显的左手。 “提问前必须举左手,这是规矩。”借著小丑男的表现,风衣男很省事地补充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我没听说过还有多人组团来参加故事会,却只讲述一个故事的先例。”小丑男用有些低沉的声音问道,“这是被允许的吗?”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他们四人所见证的是同一起怪谈,所以在讲述的过程中如果有不小心遗漏的部分,那么其他几人可以在旁代为补充。”风衣男平静道,“为了保证故事的完整,我採信了这个说法。以及公平起见,我也相对应的限制了他们提问的次数。” “还有问题么?”风衣男用那双死鱼眼看向小丑男,神色如常地问。 对这个答覆,小丑男只是耸了耸肩。 看起来虽然不太满意的样子,总归也算是接受了。 “那么,最后一点。”风衣男指了指自己,“在你们讲述怪谈故事的期间,我会適当地做出一些提问,你们可以当做是我在以此判断故事的真偽,总之请务必诚实回答我的问题。” “至於我是谁。”风衣男打开了那本笔记本,撕下了其中空白的一页,“你们叫我管理员就可以,怪谈协会的管理员。” “那么,准备开始抽籤,以决定之后讲故事的顺序。”他晃了晃那张纸,“如果有自愿第一个讲的,可以趁现在告诉我。” 第426章 肯德基惊魂夜·上 第426章 肯德基惊魂夜·上 “既然没有自愿的,那就靠抽籤决定讲故事的顺序了。”风衣男眼看没人主动请缨,倒也没多说什么,拿起笔开始在面前的那张白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不多时,他便让桌边的眾人依次来到自己身边,用最原始的抽纸团来决定顺序(平时手气还算不错的马非凡是四人中的代表一一没经验的他们可不想第一个讲故事)。 与此同时,在吧檯叮叮忙活了好一会儿的兔女郎小姐也结束了工作,端著一只托盘笑盈盈地走来,给每个人上了他们刚才各自选定的饮品。 在留下一句“如果要续杯的话,就举右手喔~”后,兔女郎小姐便哼著歌返回了吧檯待命一从那杯插著鲜薄荷叶和柠檬片“长岛冰茶”来看,她的业务水平还是很在线的。 这个风衣男自称是管理员记得小马曾告诉过我们,怪谈协会管理员们的存在本身也和怪谈差不多,类似於电视剧和小说里『无所不能超级的办事员』,拥有判断怪谈事件真偽的能力”岑颖看著引导客人们选取纸团的那名风衣男子,“但他现在不仅承认了身份,甚至连面具都没有戴—这是不是太有恃无恐了一点?” “而且看他的样子,感觉就只是一个加班过度的普通人而已,完全没有工作热情,跟兔女郎小姐相比可差远了”岑颖啜饮了一口杯中的冰可乐,在心里暗暗想著,“不过刚才他问小丑男“还有问题么?』的时候,气势挺足倒是真的。果然还是不能以貌取人,这种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才最可怕的“ “这么一说,这位兔女郎小姐也不简单-在这种古怪的地方工作,又要招待客人又要调酒倒饮料的,也不知道一个月能挣多少钱,等我以后大学毕业万一找不到工作·—啊算了算了,我这身材可当不了兔女郎——” 在岑颖胡思乱想期间,抽籤流程结束,眾人带著各自的纸团回到了座位上。 “请各位公布你们抽到的顺序吧。”风衣男说。 “我抽到的是三號。”无面女將手中的纸团展平,展示给大家看一一她双手肤色偏白,没有做美甲,音色和语调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女声而已,没有给人留下太多记忆点。 “五。”依照顺序,她身旁的面女子保持著自己高冷的风格,只是宣布了抽到的数字而已。 “我们是四號。”马非凡说。 在六个號中抽到了相对靠后的四,看来马非凡的发挥不错。 “我是二。”狐面女子比了个“耶”。 “嘿嘿,好运好运,我是六喔。”头髮不长不短的“摩艾石像”如胜利者一般地亮出了纸条他的普通话很標准,音色偏亮,给人一种“很有精神”的感觉,已经可以基本確定是年轻男性没错了。 “真倒霉。”手上都是肌肉的小丑男,略显不满地把纸团拍在了桌上,发出了一身闷响一一照排除法来说,他就算不公布数字,大家也知道他抽中的是几了。 “你准备好了的话,就可以开始了。”风衣男仍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从这个小丑男之前『举手』和发言表现来看,他大概率不是第一次来参加故事会。”岑颖默默想著,“这就意味著他至少经歷过两次怪谈事件希望他的故事跟杀人放火没关係,拜託来点轻鬆的.” “我今天要讲的,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一桩事件。”在短暂沉淀后,戴著小丑面具的男人便开始了讲述。 “当时我从江南路步行街的『流星网咖”出来,因为饿了,就决定去附近的肯德基吃个宵夜, 时间大概是凌晨三点左右” “步行街附近的肯德基——那不就是我们之前去的那家店吗?”岑颖心里“咯瞪”了一下,扭头望向一旁的余柔。 察觉到她目光的余柔,只是悄悄地对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看起来还是比较镇定的。 “因为是深夜了,在我进去的时候店里並没有其他客人,前台的两个小哥正在打著哈欠一一哪怕是江南路,在一天中也有相对清净的时候。”小丑男继续道,“在取餐完毕后,我端著餐盘,坐在了餐厅左边角落的座位。” “你以前常去那家店么?”曾向眾人预告过,自己隨时会向他们提问的风衣男,在这时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算是,但白天去的比较多。”小丑男说,“那个座位的侧边紧邻一排作为隔断的矮墙,上方摆放几盆著绿色植物。这样的摆放让后来的人很难注意到我的存在,而我只需要稍微挺直一下身子,就能观察到整间餐厅的情况。” “我喜欢这种隨时都可以观察別人的感觉。”小丑男扫视了一圈桌边的来客们,“这让我很有安全感。” 客人们默契地保持著沉默。 “在我坐下后不久,一个男人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看他的制服,应该那家店的夜班经理。”小丑男面对成员们“没有反馈”的反馈,並没有计较什么,“但就像刚才说的,我很少在晚上去那家肯德基,所以那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说的夜班经理,应该就是那个黄经理没错”曾经两次目睹那位好脾气的夜班经理被客人找茬的岑颖,在听到这句话到时候,心中难以克制地泛起了一阵寒意,“该不会-他要说的怪谈故事是关於那个经理的?可我看他除了倒霉一点,老是遇到奇客人之外,还是挺正常的呀?!” 岑颖会对此感到惊讶也很正常。 毕竟这种涉及到某个“自己认识的人”的故事,可远比听那些“阿猫阿狗”的故事要恐怖多了只是看电视上说安平市潜伏进了一个连环杀人犯,那么你大概没什么感觉;可如果那个杀人犯就是你楼下上个刚月入职的保安,那可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那名经理刚休息室出来,便以『这个点一般不会有客人”的理由,让那两名上夜班的小哥去休息室歇息一会儿,说如果一会儿忙起来了就再来叫他们出来。” “那两个小哥估计也是真的困了,所以象徵性地推脱了几句后,便一边感谢著经理,一边哈欠连天地返回了休息室。” “当时那名经理的行为让我有些意外,毕竟在这个充满了“压榨”的时代,一个经理主动替普通员工顶岗的事,明显是非常少见、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 “而得益於我的座位很隱蔽,那名经理明显是没有注意到店里原来还有我这个客人,所以在员工们返回休息室之后,他便小声哼起了歌,过程中还抬起手对著休息室的门虚点了好几下,看起来像是某种舞蹈的起手式,总之就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多时,经理便走进了后厨,在一阵油炸和抽油烟机的噪声过后,他端著两盘东西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托盘上,是一桶堆满了香辣鸡翅的『全家桶”一一豪不夸张的说,那些鸡翅真的是堆成了一座小山,是哪怕再多往上堆一根,都会引起『山体滑坡”的程度。” “而另一个托盘里的食物就更简单明了一一六只金黄色炸全鸡,像是金字塔一样地堆在托盘的锡箔纸上。” “那个经理先是把全家桶放在了收银台上,在外面套了个外卖的塑胶袋,又一次对著那些鸡翅热气腾腾的虚点了好几下,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隨后,他再次端起了另一个装著六只鸡的托盘,一边哼著歌,一边来到一个背对著店门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小丑男说,“直到看见他戴上手套,我才意识到,原来他这是打算给自己『开小灶』啊。” “虽然我不確定,肯德基员工像是这样给自已弄东西吃到底合不合规矩,但结合他刚才故意安排其他员工去休息室,以及『六只鸡確实是有点多』的事儿,我心里就想著,他可能是打算吃掉一部分,剩下的打包带回家—-儘管也谈不上监守自盗,不过作为值班经理,干出这种事儿確实是有点“没格局”,那么他想要避人耳目也算正常。” “应该说我猜对了一一在我的注视下,戴上手套的经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炸鸡。” “他吃的很香,明明是刚出锅的滚烫炸鸡,他却好像是完全不怕烫一样,几乎是三两下就『咔擦咔擦』地吃掉了第一只一一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明明在肯德基上班,居然还没吃腻店里的炸鸡也是蛮厉害的”。” “不过事实证明很快证明,我的想法是多余的一一这个身材略显瘦削的经理,只用了十分钟不到就吃光了盘里的六只炸鸡,可以说是食量惊人。”小丑男说,“在我以为,他怎么著也得坐一会儿消消食的时候,那个经理却只是把摘下了手套丟在托盘上,端起盘子又一次朝后厨走去。” “就在我因为好奇『六只鸡的骨头会不会也堆成一座小山”,而望向那个餐盘的时候,我却发现,那张稀薄纸上除了那双手套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那些本该存在的鸡骨头消失了。”小丑男压低了声音,“我一下反应过来,之前听到的那些“咔擦咔擦”声原来不是来自炸鸡的外表,而是鸡骨头-他刚才吃东西的时候,连带著那六只鸡的骨头也一起咬碎,吞进了肚子里。” “当时的我惊讶极了,因为拋开『鸡骨头不能吃”的常识,一个人竟然『会”在吃鸡的把鸡骨头一起咬碎吃掉,这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一现在又不是啃树皮的饥荒年代,他何必这么做呢?” “然而还没过多久,这名经理就又从后厨端出了一个一模一样、同样放著六只炸鸡的托盘迴到了刚才的座位上。在戴好手套后,他又一次『咔擦咔擦』地吃了起来。” “这一次他吃的更快,只了七分钟左右就又一次连鸡带骨头吃完了那所有的炸鸡,平均一分钟一只。”小丑男说,“吃完后,他还是没有休息的意思,端著依然不见鸡骨头的空盘起身走向了前台一一期间我还特地观察过他的肚子,完全没有想像中『凸起来”的样子,他的胃好像是个无底洞。” “之后应该说不出所料吧?从后厨出来的经理很快返回了座位,托盘里仍然是六只鸡一一虽然已经吃掉了十二只鸡,但很显然,他还打算再吃一些。” “正当已经完全看傻眼的我,心里想著这个人是不是生了病、或者是有什么別的问题的时候, 一个穿著短袖,脸上有一条刀疤的男人,突然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肯德基!』还没来得及戴上手套的经理,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但是在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表情忽然变了。从原本那种『美滋滋吃夜宵的愉快”,一下变成了惊恐一一很明显,他认识这个人,而且很害怕他。” “就跟我猜测的一样,那个男人刚一进门就直奔那个经理而来,嘴里一边喊著『好久不见啊”,一边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拿起一只鸡就往嘴里塞。” “那个人吃炸鸡的方式跟『连骨头都吃的经理”完全不同,他吃的很隨便,不仅碎屑掉了一地,还只挑鸡腿一类好吃的部位吃,剩下的炸鸡就直接丟回餐盘里。” “在这个过程中,那个经理不仅完全没有表现出不满,还一直点头哈腰的跟那个人小声地说著什么。” “说著说著,那个人好像是被经理的某句话给激怒了。” “只见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了经理的衣领,狞笑著对他说了一句『你给脸不要是吧?客客气气说话听不懂是吧?』。” “见此,那个经理更害怕了,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钱包交给他,嘴上还连连解释著『不是不是”,儼然是“给黑社会交保护费”的做派。” “看见了钱包后,那个坏脾气的傢伙这才鬆开了手,很不客气把钱包里的一叠红钞票抽出来, 塞进了自己的兜里,隨后又很轻蔑地拿著空钱包,在经理的脸上拍了好几下一一整个过程中,经理只是赔笑而已,看起来窝囊极了。” “就这么,在经理的赔笑声中,男子把那个空钱包隨手一丟,又开始像刚才那样,以哪种很浪费的方式吃起了剩下的炸鸡一一大概是因为拿到了钱的原因,这一次他对经理的態度明显好了不少,不仅有说有笑的,还问他姐姐最近过得怎么样,交新男朋友了没。” “就在这看起来很融洽的气氛中,肯德基的大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来客有三人,为首的是一个很英俊、个子也很高的年轻男人,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两个长得很漂亮,穿著短裙的辣妹。”小丑男说,“在看到英俊男人的瞬间,那个坏脾气的男人马上就站了起来,而英俊的男人则是笑眯眯地喊了一句『哟~这不是內谁吗?』,隨后便快步朝他走来,一副大家很熟的样子。” “然而,英俊的男子才刚刚走到那个男人身边,就毫无徵兆突然抢起拳头,照著对方的胸口就是一记快准狠的冲拳,直接把坏那个脾气的男人给一拳打飞了。” > 第427章 肯德基惊魂夜·下 第427章 肯德基惊魂夜·下 “其实英俊男人刚走店里的时候,我光看他那副流里流气的样子,就猜到了他肯定不是个善茬“而那个坏脾气男人所表现出的那副戒备的样子,也算是侧面证明了这么一点一一当时我想的是“同行是冤家”,他们俩应该都是道上混的,之前估计是有点过节。”小丑男说道,“但我没想到的是,那个英俊男人会直接选择动手,一点面子都不给对面留。” “至於那一拳”小丑男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我本人练了十几年的散打,我比谁都清楚清楚能打飞一个成年人的一拳需要多少力量,更湟论对方也不是瘦竹竿一一毫无疑问,他是个练家子。” “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被一拳打飞的那个傢伙几乎不带缓的,立刻就爬了起来,嘴里也没有废话,直接朝著那个英俊的男人扑了过来。”小丑男说,“只可惜英俊男人的反应比他更快一一暴起的对方都还没碰到他,就被他抬起的一脚又给端飞了。” “这一次,还没等对方爬起来,英俊的男人便果断冲了上去,对著那傢伙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看起来是根本没打算给对方站起来公平对决的机会。” “我看得很清楚,他的每一拳、每一脚都是衝著对方的太阳穴、鼻子、下巴、小腹这类要害去,这已经不是“讲不讲武德”的问题了,摆明著是打算往死里打。”小丑男说,“更要命的是, 这个人的反应力、速度、力量明显都不是一般人的水准,对面少数把握住的几次反击机会都一定会被他先一步识破,然后被狼狠地补上两脚。” “就这样还不算完,眼看著那个傢伙被打得还不了手,跟英俊男人一起进来的那两个辣妹也奏过来帮忙,一个抬起高跟鞋就对著那傢伙一顿猛踩,另一个抄起一块断掉的桌板对他就是一阵猛砸,儼然是一副趁你病要你命的样子一一在这『正义的三打一』之下,局面都称不上是斗殴了,纯粹是单方面的痛打落水狗。” “终於,在持续被暴揍了好几分钟、全身上下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之后,那个坏脾气的男人终於像条死狗一样地倒在地上,只剩下了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小丑男顿了顿,“眼看著一切尘埃落定,那个自打斗开始便躲到了收银台后面的经理才终於探出头来,拎著那袋小山一样的香辣鸡翅,一脸諂媚的笑容,千恩万谢地走向那个英俊的男人。” “英俊的男人似乎跟经理关係还不错,他一脚踢开那个男人,楼著经理的肩膀“哇哈哈”的大笑著,一副刚揍完人心情大好的样子。”小丑男压低了声音,“也是在这个时候,异变发生了“ 我敢保证你们绝对想不到下一秒发生了什么。” 『我亲眼看到,就在他英俊男子和经理有说有笑的时候,那个昏死过去男人的身上,突然开始迅速生长出浓密的黑毛,最多也就是半分钟的功夫,那个凶恶刀疤脸的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只蜷缩在地上,脸上有一道伤疤的黑豹。” “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妖怪!”小丑男突然用力地一拍桌子,嚇了正在认真听故事的岑颖一跳,“更可怕的是,无论是男人还是他带来的那两个辣妹,甚至是那个胆小鬼经理,他们明明看到了这一切,却一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你们知道应该已经知道,这代表著什么了吧?” 小丑男看著桌边听故事的眾人,看起来是希望大家给点反应。 不过很可惜,因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戴著面具,所以他完全看不出这些人到底是震惊到说不出话,还是单纯地不想理会他而已, “这代表著这些『人”,其实全都是妖怪!”眼看没人搭理他,小丑男只好地提高了音量,“就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是妖怪!妖怪看到妖怪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以前逛论坛的时候,我就曾听说过不少这座城市里生活著大量妖怪的传闻,但在亲眼目睹这一切后,我还是被嚇得浑身发抖,立刻就躲到了桌子底下,祈祷他们千万不要发现我的存在—他们同类都能这么狠,如果发现了我的存在,那结局想也想得到吧?”“ “好在,没过多久我就听见那个英俊的妖怪,带著两个女妖怪大摇大摆推门离开的动静。”小丑男说,“眼看著最凶恶的傢伙离开了,我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往外爬了几步,准备趁机开溜。” “我刚探出头,就看见那个胆小的经理从收银台那边走出来。昏死过去的黑豹妖怪这时已经不见了,想来是被他暂时藏在了收银台后面吧?” “经理就这么一路嘆著气,一边收拾掉在地上的炸鸡,一边对著那些被砸坏的桌椅指指点点, 直到它们恢復如初之后,他才坐回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上,捧起了桌上最后一只乾净的炸鸡,又唉声嘆气地啃了起来,总之就是一副很烦恼的样子。” “不过这会儿我不敢再有任何好奇了,趁著经理背对著大门的功夫,我一路手脚地爬到了门边,准备轻手轻脚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趁机溜出去。”小丑男说,“然而,还没等我把门推开十公分的距离,我的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欢迎光临肯德基!』。” “我听出了是那个经理的声音,当即也不管他是故意的还是怎么著,直接撞开了大门,连滚带爬地一路逃出了步行街。好在他没有追出来,这才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说到这里,小丑男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了一口气,有些虎头蛇尾地说道,“就这样吧,我的故事结束了。” “所以总结一下,你所讲述的是在一个月前的某个深夜,你在肯德基遇到了一群妖怪的故事。”风衣男合上笔盖,看著自己的笔记本说道,“其中有一个,是肯德基的夜班经理,他一共吃掉了6+6+1—也就是十三只炸鸡。”“ “经理吃了多少只炸鸡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妖怪在肯德基打架,而且有一个现出了原型。”小丑男强调,“只是一个小小的肯德基里就出现了这么多妖怪,这证明我们的城市里早就已经被妖怪渗透——” “好的,现在有问题的人可以提问了。”风衣男对他的补充完全没有兴趣,直接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小丑男旁边的摩艾石像第一个举起了左手。 风衣男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提问了。 “这位大哥你刚才说,自己看到了那个男人,在倒地之后低吼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豹子,对吧?”摩艾石像问道,“可你確定那是一只豹子么?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它其实不是一只豹子?” “什么意思?”小丑男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比如,他可能是一条黑色的狼?一只狼妖?”摩艾石像举例道,“毕竟当时你很害怕,害怕的时候就是有可能认错吧?再说狼和豹子的大小其实也差的不太多———” “说什么呢你?我怎么可能分不清狼和豹子?再说为什么就非得是狼?”小丑男不耐烦地说,“没有別的问题就换下个人。” “好吧,那我没问题了。”摩艾石像似乎是有些遗憾地结束了问询。 下一个举手的,是一边的狐面女人。 “请问,事发的当天是周末吗?”狐面女人问道。 “要么是周三,要么是周四。”小丑男说。 “那是您个人的休息日?或者假期?” “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您说事发的当晚,自己在江南路的网吧上到三点多才离开。”狐面女人说,“如果次日有工作的话,一般是不会上网上到那么晚吧?还是说您其实失业了?” “.—你怎么知道我失业了?”小丑男明显一愣。 “因为您说过自已练了十几年的散打,而我半年前又恰好听说,安平有几家拳馆因为营业执照的问题,暂时停业了。”狐面女人柔和地说,“再考虑到您在网吧上网一直上到凌晨,我想著是不是因为失业后心情不好,或者是压力很大,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排解烦闷一一说来也是,失业半年,心理负担大也是正常的。” “·所以这个跟我的故事有什么关係?” “呵呵,我似乎有些跑题了,抱歉。”狐面女子笑了笑,“言归正传,距离事发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说起来最近您在外出的时候,是不是比过去要小心谨慎了很多,並且怀疑总有人跟著自己?想要灭自己的口?或者看谁都觉得那可能是个妖怪?” “经歷了那样的事,我会有这种想法也正常吧?这可是一座满是妖怪的城市啊,谁知道我会不会遇到別的妖怪——”小丑男说著说著,忽然感觉有点不对,“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什么,我的问题问完了,感谢您的配合。”狐面女子客气地朝马非凡四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四人看了看彼此,最后还是由马非凡举起了左手,问出了一个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您说的那个肯德基的『妖怪经理”—他的鼻樑上是不是有雀斑?” “可能有吧,我记不太清了。”小丑男试著回忆了一下,但最终只是摇摇头。 “在那之后您再没去过那家店了吗?”马非凡追问。 “別说是那家肯德基了,这一个月我连江南路都没去过。”小丑男没好气地说,“换做是你, 你敢去么?” “好吧,感谢。”马非凡说,“我没有別的问题了。” 由於刚才都是按顺序提问,於是在马非凡结束问询后,眾人的目光便一齐看向了面女子,等待她的提问。 不过令人有些失望的是,面女子的回应只有淡淡的一句“我没有问题”,代表著她直接放弃了这次的提问机会。 “到我了。”无面女举起左手,“你刚才提及了好几次,那个经理对著某处『指指点点”的事情。结合最后一次『桌椅被他指点后便恢復如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应该是一种妖怪所掌握的法术呢?” “是的,肯定是法术。”估计是因为前几个人问的问题多少都有些莫名其妙,总算等到了个正儿八经跟他討论妖怪问题的人,小丑男的態度明显好了不少,“现在看来,他对著休息室的门指指点点,可能使用了隔音一类的法术,否则之前那两个妖怪打架的时候,里面的人没理由听不到动静。” “至於他对著那桶炸鸡指指点点是在干嘛,老实说我还没什么思路。” “会不会是类似保温一类的法术?那桶炸鸡他明显是为后面的那个英俊妖怪准备的嘛,对方可能是他拜的码头。”无面女异想天开地说,“如果是妖怪的话,这种事情想来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嗯,也有可能吧。”小丑男点了点头,“虽然我觉得妖怪应该不会用法术来做这么朴素的事儿,但万事无绝对嘛。” “好的,谢谢,我的问题问完了。”无面女说。 “第一个故事结束。给大家两分钟的休息时间,在那之后,你就可以开始你的故事了。”风衣男看向狐面女子,而狐女面子则比了一个“0k”的手势,表示收到。 “第一个故事是关於妖怪的啊”完完整整听完了第一个故事的岑颖,在问答环节过后,思绪也稍稍平静了下来些。 “虽然我个人还是不太相信那个黄经理是个妖怪毕竟如果他真是妖怪,平时也不会被那些客人那么找茬欺负不过他讲的这么绘声绘色,感觉又也不像假的。”岑颖心想著。 “其他人的提问也有些奇怪,只有无面女像是在认真跟他討论妖怪的事儿。摩艾石像问那只黑豹妖怪是不是狼妖,关注的点让人莫名其妙;而狐面女的问题—.-总给人一种她怀疑这个小丑男有被害妄想症的感觉,难道她本人的职业是心理医生?” “管理员也是,我原本还以为他会多提问几个问题来著,结果从头到尾就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明明关於那些『妖怪”的细节也有蛮多可以问的吧———咳咳,虽然我也不想听就是了。” “总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先放一边,没想到第一个故事就涉及到了认识的人,我甚至几个小时前还看见了他本人———”岑颖在心里念叨,“老天保佑,黄经理你可千万別是个妖怪啊..... 短暂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在风衣男的示意下,抽到了二號的狐面女子开始自己的讲述。 “我今天要讲的,是一个“梦”有关的故事。”狐面女子说,“关於我的梦。” 第428章 梦中人 第428章 梦中人 “我们都知道,在日常生活中关於『梦”这个字的解释和应用,其实有很多种。” “比如说我们常会將自己对未来的憧憬、某些难以割捨的夙愿称作“梦想”,也比如我们会將妄想达成某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念头,称之为『白日做梦”。”不同於小丑男讲故事时的平铺直敘, 狐面女子在铺垫水平明显要更高一些,选择採用了一段对梦的介绍是作为开头,“而“做梦”,则是另一回事。这种现象只在睡眠时发生,是每个人在自己的一生中,都会反覆经歷的一件事。” “根据科学研究表明,每个成年人每晚大约会做3-5个梦,区別只在於,有些梦的內容你记得,有些梦的內容,你不记得。”狐面女子严谨地补充道,“而我今晚所要讲述的故事,就和我的梦有关一一也因此,我之后所提及的“梦”,指代的其实就是那些“被我记住的梦”。” “事情发生在去年的夏天,当时的我刚刚来到这座城市不久一一虽然各位可能听不出来,但我其实是港区人,来安平工作至今也不过一年左右。” “那段时间,因为要不停地参加面试找工作,租完房子还得抽空置办一些简单的家具、生活用品什么的,可以说我几乎每天都在这座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中各处奔走,一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度过的。” “这使我感到很疲惫,每天回了家,基本是洗完澡就马上上床睡觉。” “也只在在那段日子里,我每晚都会做梦,梦的內容,则跟我当天的经歷有关。比如我早晨去粥铺吃早饭时的事,又或者我在某家单位面试时画面,会在我的梦中再度呈现。” “最开始的那几天,我並没有多想,因为在精神压力偏大、內心焦虑的前提下,『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弗洛伊德所著的《梦的解析》中更是认为,梦境的本质就是日间精神活动的一种延续。” “直至这样的情况持续到第四天,我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一方面是,我能明显感觉到相比前几日,当那些我清醒时的经歷於梦中出现后,它们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体真实,以至於一觉醒来后,我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做了一场梦,还是刚刚结束了一场面试,或者刚刚从某辆公交车上下车回家一一梦毕竟不是现实,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另一方面是,在我的那些梦中,似乎多出了一个人,一个不该出现在我梦中的人。” “听到这里你可能会问了:我刚才明明还说过自己的梦跟现实中的经歷无比接近,为什么现在又说那些梦里会“多出一个人』呢?” “这是因为,那个人出现得太自然了,比起『多出来”,他更像是『本来就在那些场景之中”,那些梦里本来就有他的位置。他的存在,不会影响那些梦的真实性和合理性。” “举个例子。”狐面女子说,“那天晚上我梦到自己去了一家家具城,打算看看有没有適合新家的沙发。” “那场梦从我进入家具城的一楼开始,而那天的下午,现实中的我確实也去了一趟家具城。” “最开始,梦里的我就像记忆中的一样,先在一楼的卖各种书柜的区域閒逛了一圈,隨后又去看了看智能马桶和瓷砖。” “之后,我搭乘自动扶梯前往二楼,在扶梯上升到一半的时候,我扭头看到了右边墙上那位代言明星的海报一一截至目前,梦与现实依然完全一致,根据我事后的回忆,就连那个明星的体字签名印在海报的哪个位置都能对上。” “在来到二楼后,就像计划中的一样,我直接去了卖沙发的专区,在逛了大约半圈之后,我找到了导购员,询问她今年新款的单人沙发在哪个区域展示。” “导购员很热情,不光引著我去了对应的区域,一路上还询问我对沙发品牌的偏好、我的心理价位是多少等等问题。” “等到了地方之后,导购员开始仔细地向我介绍起了那些沙发,邀请我一张一张地体验、试坐。” “或许是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家具城的顾客並不多,在我们沟通的过程中,我只是看到了隔壁展区,有一个坐在黑色沙发上低头玩手机的客人而已。” “至此,梦境便告一段落,在这一整场梦中我没有察觉到任何反常的地方,仿佛我只是单纯在梦里把白天的某段经歷重走了一番一一当然,在做梦的时候,我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这件事。” “然而,当我醒来復盘时却发现了问题一一是关於梦境的最后一段。” “在我现实的记忆中,那名代购员为我介绍沙发的时候,附近明明应该是没有任何顾客才对, 但在梦中,却多出了一个坐在黑色单人上沙发玩手机的人。” “要知道,对於那张黑沙发,我是有印象的。” “当时导购员跟我说,黑沙发所在的那一片区域展示的,都是近三年的卖得很好的款式,她还说如果我在新款里没有找到心仪的,或者预算有限的话,一会儿可以考虑去那一片逛逛。” “在她介绍期间,我自然是一边听著她说话,一边看向对应的区域一一我很確定,那个体验区里从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任何顾客,黑色的单人沙发上更不可能坐著一个玩手机的人。” “可是在梦中,他却毫无违和感的出现了。如果不是我在醒来后特意復盘了一次,我可能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梦中的相同场景下,原来多出了一个人。”狐面女子说,“至此,梦境和现实的偏差开始显现“你在醒来后,能回忆起那个人长什么样么?”穿黑色风衣的管理员在这时提问道。 “不能,我能確定只知道那是一个人,至於他的长相、身材、衣著,甚至性別,我都无法確定。”狐面女子说,“明明在梦中的他是那么的清晰,可当我醒来后他就变成了一个影子,一个看不见也摸不著,只是隱约感觉到他曾经出现过的影子。” “当那段时间你有头晕脑胀,或者嗜睡一类的症状么?”风衣男继续问。 “头晕脑胀是没有,至於嗜睡——我不確定。因为当时我每天都很忙,一直感到疲惫、想要睡觉大概都是正常的吧?” “好的。”风衣男在笔记本上记录一些了什么,“请继续。” “就像我之前说的,在那次之后我察觉到了梦中的异常,於是在那后续的几天里,我开始有意识地记录下梦中发生的事,再和自己记忆中当天的经歷做仔细的对比。” “果然,之后每一天的梦里,他都出现了。” “有时候是在公交车到来之际,撑著一柄黑色的伞从站台的一侧经过;有的时候是在餐厅的角落,那张我记忆中明明没有客人的桌上,点上一大桌的菜,大快朵颐一一哪怕我的记忆中的那些画面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可是在梦里,他的登场永远都是那么自然,以至於让醒来后的我甚至產生了诸如『会不会他其实是存在的,只是我把他忘掉了而已”的念头。”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我尝试过在睡前给自己反覆施加心理暗示,好让我在梦境展开时能够立刻意识到那是一场梦,把自己变成那个『变数”,从而控制它的走向,最终成为梦的主人,挖掘我想要的情报一一简单来说,就是我要让自己做一场『清醒梦”,这对从小就摸索到了如何控制梦境规律的我来说並不难。” “可惜,或许是那些梦实在是过於真实的缘故吧?我失败了,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只要一开始做梦,我就会彻底陷进去,打从心底以为这就是现实,隨波逐流,直到一觉睡醒才能摆脱。”狐面女子说,“儘管我很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想像出来的人物。可现实是我做不到。” “你说过,那是一年前的事吧?”不像是之前小丑男讲述故事期间的默然,这已经是风衣男第三次提问了,“那么现在呢?你依然在被这件事所困扰么?” “如果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其实还蛮愿意再经歷一段那样的故事一一儘管这会让我怀疑自已是不是生病了。”狐面女子笑了笑,“只是很可惜,在某个夜晚之后,那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症状”就突然消失了,连带著那个神秘的人一起。” “在那之后,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平静的日子,不,应该说是做了很长一段时间『平静的梦”。”狐面女子顿了顿,“直到今年,一个月前的某个晚上,我忽然梦到了一桩我在港区时候的往事。” “具体是什么时间?”风衣男问,“我是指那段往事。” “我来安平之前,还需要再准確一点的话·”狐面女子笑道,“那是李菲《最精彩演唱会》 第十八场、也就是最后一场演出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 “那就是去年六月份。”风衣男点头。 “那天晚上,我独自在港区的一家酒吧喝酒。” “老实讲,要不是紧挨著李菲的演唱会,算是给了我一个记忆点的话,那一晚对我来说就只是普通的一夜而已,无论是一个人去酒吧、还是一个人喝酒。”狐面女子端起了面前的长岛冰茶,吸了一小口,“我甚至忘记了,那天晚上我点的酒,其实也是一杯长岛冰茶一一多亏了那场梦才让我回忆起来。” “说回梦本身。” “就像我刚到安平的那段时间的经歷一样,那是一场很清晰的梦,它甚至还原出了很多我本人都已经忘记掉的细节。” “那场梦也是从酒吧开始,正当我在独自饮酒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借著打火机的话题向我搭山。” “梦中甚至还原了我当时的真实想法一一我一向不喜欢搭汕行为,平时遇到这样的人,我一般都不会理踩。” “但那一次,我答应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在桌边坐下后,我们客套了几句,各自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就开始閒聊起来。” “我们聊了很多,关於我们的名字,关於李菲,关於喝酒。” “过了一会儿,他提出干喝酒有些单调,要不要玩个什么游戏助兴。” “就像我不喜欢人家找我搭汕一样,对於无聊的酒桌游戏,我更是敬谢不敏。” “但鬼使神差般的,我没有拒绝他,反倒是问了一句『玩什么?』。”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突然被一阵上班的闹钟吵醒了。”狐面女子说道,“起床后,我一边洗漱一边试著回忆起那晚的事情一一因为那是个过於清晰的梦,也因为在醒来后,我虽然记得梦中的细节,却唯独忘掉了一切跟那个『人』有关的情报,他的名字、声音还是长相,我一概无法回想起来。” “也因此,我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我刚才提到过的那段『日有所想夜有所梦”的往事。” “但是回忆著回忆著,我忽然发现这次,好像跟以前的情况不太一样。” “最直观的区別就是,现实中的我確实是记得,那天我去了港区的一间酒吧喝酒没错,但也就仅此而已。” “那似乎是一个过於平淡的夜晚,以至於几乎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个出现在我梦中的,来找我搭汕的人“唯一的收货是,从那个梦中人的言行举止和说话的方式来判断,我认为他应该是一个男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 “就这么,在疑惑中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直到晚上,当我再次进入梦乡后,我又来到了那家酒吧一一这一次的故事,直接从那句『玩什么?』开始。” “在他的提议下,我们玩了一个『看人”的游戏。內容很简单,就是我们要各自猜测酒吧里某人的一桩秘密,一个人选择目標,另一个人负责猜。猜错的人喝酒。” “我们进行了好几轮游戏,从猜测我的工作、他的工作,到酒吧里煲电话粥的客人是不是单身、卡座上的一对中年男女是夫妻还是情人,总体战绩是我贏多输少,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喝。” “但是就当做是女人的第六感吧,在游戏接近尾声的时候,我终於察觉到了什么。关於他出现在那座酒吧原因,关於他接近我的原因,也关於他那满口的谎言。” “於是我开始质问他,为什么要提前在酒吧等我、装出一副和我偶遇的样子;为什么要接近我;我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任何关於他的事。” “又是在千钧一髮之际,我被铃声吵醒,从梦中醒了过来一一这个时候我已经隱约猜到了,酒吧里的那个男人,跟我来到安平,出现在我梦中的那个影子,大概率就是同一个人。” “在当天的工作结束后,我特地请了第二天的假,希望在这一次入梦以后,可以一次性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隨著我进入梦乡,梦境就好像是游戏中的存读档一样,又一次在我的质问声中拉开了序幕。” “面对我的咄咄逼人,他承认了,承认得很坦然。” “借著这个机会,他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很多很多。” “其中有关於我的,有关於他的,还有关於我们的。” “儘管其中的很多內容,我只是听得一知半解而已,但我认为他没有骗我一一只要我想,我总是能看穿別人的谎言,就当作是天赋好了。” “在结束了那段“往事”的讲述后,他笑著说时间不早,他该走了,还说『下次见吧”。” “我哭了,哭的很伤心,请求他不要走,不要离开。”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像那一晚、再像过去那样,总是事事顺著我的心意。” “他站了起来,在我的耳边轻轻地留下了一句话,隨后便转身离开了酒吧,消失在了当晚的大雨之中。” “不久后,我也从那场歷时三日的长梦中醒来了。没有闹铃的吵闹声,难得的自然醒。” “就像往常一样,对我而言,那场梦是与现实无二的经歷,来自梦中的那些悲伤自然也保留了下来。” “只是很可惜,关於第三日梦境中,那个男人所承认的事、那些能够解开真相的钥匙,它们就像是被做了模糊处理一般,醒来后的我明知道它们曾经存在过,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將那一部分回忆起来一一因为它们是最重要的,所以它们消失了。” “也包括他临行前的最后那句话?”风衣男放下了笔。 “不,不包括。”狐面女子摇头。 “他对你说了什么?” “忘了我吧。” 第429章 最后的客人 第429章 最后的客人 “我的故事就到这里。”狐面女子以一种平静的语气,结束了自己的讲述,“谢谢大家。” “好,有问题的人现在可以提问了。”隨著流程进入下一环节,风衣男也恢復了那种公事公办的语调。 狐面女子身旁座位摩艾石像,又是第一个举起了左手。 “其实我没有问题要问。”在得到风衣男的许可后,摩艾石像说道,“我只是想说,我个人很喜欢这个故事,仅此而已一一好故事是总是应该得到喝彩的。” “多谢。”狐面女子礼貌地说,“我也很期待你的故事。” “那你得多等待一会儿了,毕竟我是今晚的压轴。”摩艾石像笑了笑,“下一位。” 由於这一次率先提问的人位於狐面女子的右侧,所以在场的眾人便默契选择等待著小丑男举手,好让提问次序以逆时针方向进行一一虽然故事会並没有这么一条规则就是了。 “在经歷过这一切后,你认为那个出现在梦中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么?”会意的小丑男果然在下一个提问道,“我指的是现实层面。” “感性上我认为他存在,理性上我认为他不存在。”狐面女子说,“如果我能顺利地回忆起那个梦中的全部內容,那么我或许可以从中找到肯定的答案。”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更偏向后者一些。”小丑男说道,“比如那傢伙可能是个厉害的妖怪, 他总是在接近你之后,又用法术抹掉了你脑海中关於他的那一部分记忆一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可能就是咒语一类的东西。” “我不否认这种可能性。但前提是他得有动机。”狐面女子说,“我並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吸引这种『大人物”的特质一一就像你之前说的,妖怪们的朋友、情人也是妖怪,但我只是个人类而已,除非我们上辈子就认识,否则他没必要对我这么『流连忘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小丑男看著她,“你是似乎不太相信“世界上有妖怪存在”的这件事。” “我相信眼见为实。”狐面女子笑了笑。 面对这个回答,小丑男只是耸了耸肩,隨后对无面女做个了“请”的手势,结束了自己的提问。 “假设,先假设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似乎和小丑男持有相同观点的无面女提问道,“你有想过在现实中寻找他吗?毕竟从你的描述中来看,他很有可能是一个经常出现在你生活中的人,甚至可能还是你的某位朋友?” “我当然想过,可毕竟现在我已经不会再梦到那些事了,所以哪怕我真的在现实中遇到了他, 我也没法確定、或者说根本就认不出那个人是他一一如果要我怀疑每一个从自己身边路过的人,那在找到答案之前,我恐怕会先一步疯掉吧?”狐面女子说。 “好像也是。”无面女大概是觉得也有道理,“这么说起来,在这起事件里你完全是被动的那一方啊。” “谁说不是呢?也许今晚在我的梦中,他又会久违的再度出现一次也说不准。”狐面女子指向风衣男身旁的那张空座椅,“比如那里可能就是他的座位一一虽然它现在是空著的。”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我想你可以联繫管理员。”听出了她是在开玩笑的无面女笑了笑,“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是证人一一截至目前,那个位置確实是空著的。” “谢谢,不过我想他应该不敢在『眾目”之下出现吧。”狐面女子也笑了笑。 隨著无面女结束问询,下一个提问的机会来到了面女子这边,但她还是老样子,表示自已没有问题想问,直接pass。 於是最后的一个提问机会便落到了马非凡四人的头上,就在岑颖转过头去,好奇这个问题会由谁来问的时候,她却发现其他三个人都在看著自己。 她指了指自己,以此表达自己“我来问?!”的惊愣心声。 剩下的三人同时点头,表示“就是你来问!”。 这下岑颖可犯了难。 虽然因为那是狐面女子的故事,所以她听得特別认真,也完全认可摩艾石像关於“这是个好故事”的评价。 而你真要她正儿八经的问吧,她其实也能问,毕竟那个故事虽然完整,但其中没有解释清楚的部分也有很多,她的心里也有不少好奇。 可问题是,狐面女子终归也算是跟他们几个结盟的“半个自己人”,如果自己问的问题比较尖锐、过於直击灵魂的话总觉得不太好;可如果直接放弃提问,又容易让人家觉得不礼貌,怎么听了半天故事连一句想问的都没有,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呢—我不问问题,只是提个建议可以吗?”在经歷了一番思想斗爭后,岑颖举起左手,小声说。 “当然可以。”狐面女子说,“洗耳恭听。” “我也假设,你梦中那个人就是现实生活真实存在的人的话我觉得你或许可以试著把怀疑的对象,优先集中到『你的追求者们』当中去。”岑颖小心翼翼地说,“不是有个词叫为爱痴狂嘛我觉得,听,这个应该也算是动机之一?” “你是说,他之所以不断地接近我,是因为他喜欢我?” “是的是的。” “既然是这样,那他抹掉我记忆又是为了什么?”狐面女子说这话时的语气中,很明显是有了浅浅的笑意,“总不能是因为害羞吧?” “可能他也知道自己成天跟著別人,多少是有点变態了。”岑颖挠挠头。 “所以他是一个有自知的变態?” “是的是的。”一心只想著不要的得罪人的岑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索性装傻到底,“变態有自知说明他们懂得隱藏自己,属於是最危险的那种变態如果他是个妖怪的话那就更危险了。” “感谢你的建议。”狐面女子不再忍耐笑意,爽朗地笑道,“我之后会著重观察身边的每一个变態的。” “好,好的。”岑颖放下了手(因为紧张,她提问的过程中完全忘记了自己一直举著手这件事),“我发言结束了,管理员先生。” “下面是休息时间。”风衣男没什么感情地说道,“请下一位做好准备。” 当如释重负的岑颖“呼~”地一声靠在了座椅上的时候,她刚好看到一旁的余柔正在桌下对她比大拇指一一儘管隔著面具看不到余柔的表情,但她很確定这傢伙绝对是在偷笑。 “下、一、个、就、是、你!”岑颖也在桌下跟她打手势作为回应一一这並非是给聋哑人看得那套手语,纯粹是以前为了上课时候相互打信號、聊閒天自创的。 而要数她们几个当中最精於此道的莫过於季澜同学,这些手势绝大多数,都是她上数学课的时候编出来的。 当时马非凡还吐槽,说季澜也就是生不逢时,要是生在谍战时代,高低得是个金牌地下特派员,一套手语下来跟火影里忍者结印似的叫人眼繚乱,敌人別说是破解,看不看得清楚都是一个问题。 “要是澜澜在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一人提一个问题了”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跟人这样比划过手语了,岑颖有些思维发散。 在短暂的休息结束后,抽到了三號签的无面女清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我是一名护士,今天我要讲的,是一起在我们医院发生的故事。”无面女採取的是“开门见山”的战术,直接透露了自己现实中的职业一一儘管协会严峻成员们暴露自己的个人信息,但只有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合乎標准的。 “先声明,我的故事,內容和情节上可能不如前两个故事那么丰富,甚至有些混乱。但我可以保证它一定是真实的,是我亲身经歷、亲眼所见。”也不知是不是对自己讲故事的水准缺乏自信, 无面女在正式內容开讲前,先给自己上了一堆“buff”。 『大家都知道,医院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生、老、病、死,人生中的四个阶段至少有三个都与它有关,也因为这一特殊性,医院,可以说是“怪谈事件”最频发的几个地方。” 『不要说怪谈协会的论坛,光是我们医院內部,就流传著不少故事,从『一夜过后突然消失在太平间的无名尸体”,到『住院部深夜出现在走廊角落的老阿公”,我刚刚入职实习的那段时候, 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同事们討论这些话题。” “不过可能是因为我胆子比较大吧?所以哪怕同事们把这些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我也只是把这当成是『人云亦云”而已,平时该值班值班,该巡查巡查,並不真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也会经歷类似的事件。” “但这一切的『天真”,在一个半月前的某天,被彻底瓦解了。”无面女顿了顿,“那天晚上” 正当无面女即將介入重点的时候,忽然,这间房间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了一声“砰”的异响。 这突然的变故,立刻让房间內的眾人的望向声音的来源一一尤其是背对著房门方向的马非凡四人,其中岑颖差点被嚇的跳起来。 很快,在眾人的注视下,一个个子挺高,上身穿一条印著“皮卡丘”图案的短袖,下身穿条破洞牛仔裤的“不速之客”,就这么当著所有人的面,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从门走了进来。 像其他人一样,这个人的脸上也戴著面具—. 不,准確来说是类似面具、但不算是面具的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的头套。 一个和之前由徐安山友情提供、马非凡曾经套在头上过,“作为恐怖分子抢银行时不二之选偽装”的同款头套。 可以说,世界上任何一个把这玩意儿套在头上的人,哪怕是再怎么英俊的师哥、再怎么漂亮的美女,都只能一视同仁地露出一对眼晴和丰满的嘴唇,在化身恐怖分子的同时透露著一股“智慧”的气息,仿佛他今晚抢劫的目標不是金库、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在场眾人的脑细胞。 面对这样一个突然走进房间,几乎是把“奇怪”写在头套上的傢伙,正在讲故事的无面女自然是中断了讲述,而围坐在桌边所有来客的目光,此时也牢牢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这个奇怪的傢伙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打破了故事会的气氛,只见他迈著那双大长腿,没几步就来到了风衣男身侧,隨后一屁股在那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一整套流程无比自然,仿佛那张多出来的椅子就是为他而留的一样。 然而,他奇怪的操作还没有结束。 入座后,这位“恐怖分子”先生很明显地环视了桌边的眾人一圈,隨后他先是很神经质地向眾人致意般的点点头,又抬起手,如雨刷一般朝在场的所有人雨露均沾地比了一个大拇指,好像在夸讚“你们的面具很nice”。 就在眾人试图理解“这个傢伙到底想干嘛”的时候,他又突然举起了右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很快,那位自故事会开始后便一直在吧檯待命,几乎快被遗忘的兔女郎小姐,便笑盈盈端著一瓶威土忌和一个加入了冰球的酒杯,来到那个“恐怖分子”身边,轻轻地放下了杯子,顺便帮他把酒倒满。 恐怖分子先生举起酒杯,朝著眾人隔空敬了一个,仰起头,一饮而尽。 在完成了这一切后,这个跳脱的傢伙对著无面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好像是在表达“我要退场了,舞台现在归还给你”的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在这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可还是让眾人不受控制地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一一或许“无声胜有声”,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抱歉打断了你的讲述。”终於,在这一连串让人感到疑惑不解的操作结束后,面对著这名来客的独角戏,一直保持著默的风衣男,在这时开口了。 他看著无面女,用那种一如既往平稳的语调,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地说道:“现在你可以继续了。” 第430章 深夜的医院 第430章 深夜的医院 “呢可这位是?”无面女的心终归还没大到这种程度。 她这故事讲著讲著,房间里突然进来了个莫名奇妙而且戏很足的傢伙,但凡是个正常人大概都没法当做“无事发生”吧? 面对著无面女的询问,头套先生並没有开口作答,只见他先是伸手在胸前点了点,再摆了摆手之后,又將食指横於自己的腊肠嘴前转动了几下。 “他是我的同事。”风衣男翻译出了他的手语,“因为一些原因,他没法说话。” “这,他是个聋哑人吗?”这个回答令无面女一愣。 头套先生闻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將手掌贴在耳旁。 “他只是说不了话而已。”风衣男继续翻译,“听力是没问题的。” “喔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才意识到,这傢伙刚才的表演原来不是为了譁眾取宠,而是因为身患残疾说不了话,这才不得不做出了那么一堆话剧演员般浮夸表演的无面女,在口头致歉的同时,礼貌地对他抬手做了一个类似敬礼的手势,隨后將小拇指在胸前点了两下一一在手语中,这个动作代表“对不起”的意思。 头套先生见状,指了指她,双手在空中快速地比划了两下。 “他问,你是不是也懂手语?”风衣男敬业地翻译道。 “没有没有,我就会这一个动作而已,跟我们护士长学的。”无面女说,“那我就继续讲了哈.我刚刚说到哪儿来著?” “一个半月前的夜晚,你在你们医院见证了一起怪谈事件。”风衣男说。 “喔喔,对对对,不过准確来说是午夜时分。”找回了节奏的无面女继续开始了讲述,“事情的起因是有个孩子出了车祸,被送到我们院里的时候情况伤势很重,必须要立刻安排手术一一碰巧,那一天是我值班的日子。” “也因为事前完全没有准备,偏偏又是十万火急的手术,我们几个当班的护士和医生立刻忙碌了起来,该联繫科室的联繫科室,该进手术室做准备的进手术室。” “当时我和我一个同事,就叫她小a好了。” “我和小a被分配到的任务,是去血库,也就是输血科取血,以备不时之需,算是术前准备的固定流程。” “通常而言,负责这件事的不应该是护士,而是输血科的同事。但因为当天事態紧急,而且是人手不足的深夜,所以为了抢时间,这边医生才刚通知血库备血化冻,这边我们俩就已经拎著小箱子出发了,为的就是能最快速度把血浆运送到手术室,以儘快开始手术。” 她讲到这里的时候,岑颖看了一眼目前身为在读医学生的徐安山,並得到了对方的点头作为答覆,算是证实了无面女的护士身份。 “我和小a几乎是一路小跑著衝进了电梯一一好在半夜的走廊没人,我们只需要注意不要跌倒就行。” “等我们俩匆匆忙忙赶到输血科门口的时候,血浆已经准备好了,於是小a立刻依照流程,开始和那位输血科的同事核对患者姓名、血型,以及检查输血袋有无破损情况等等。” “在这种时候多一个人掺和反倒容易添乱,所以我没有说话,只是拎著箱子站在她身后等待检查结束。” “而就在这时,我无意间发现走廊尽头的某一扇小门,好像是开著的。” “我愣了一下,当下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输血科同事进出的时候忘记把门给带上了一一这可是不小的失误,毕竟输血科连通著血库和实验室,平时从来都是大门紧闭,閒人免进的。” “然而还没等我出声提醒,我突然看见有一个人,从那扇门里静悄悄地走了出来。” “『居然不是输血科的同事?』一一这是我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无面女说道,“因为我很清楚地看到,那个人的身上没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黑的、戴著兜帽的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 “可我一想又觉得不对一一这一层除了输血科以外的科室只有检验科和病理科,这都已经是深夜了,別说患者,连值班的医护人员都没有几个人,打扫卫生的工作也早就结束了,谁会在这个点出现在这一层?还是从科室內部出来?” “抱著这样的怀疑,我凝视著那个人,想要看看他到底是『来者何人』。” “只可惜,可能是因为距离有点远,加上走廊上的光线很昏暗,我只能勉强辨认出那个人的个子不算高,大概率是个女人;侧脸露出的皮肤很白,几乎到了面无血色的程度,以及她的嘴角似乎沾染上了什么殷红色的东西,跟苍白的皮肤一比较,显得格外明显。” “『她刚刚从血库里出来—那不会是血吧?』一一我心里不受控制地蹦出了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小a的呼唤,一下把我从思绪中拖了出来。” “意识到她们这是已经检查完毕的我,一下想起来还有一台十万火急的手术在楼下等著,於是赶紧收拢心思,把箱子递了过去一一我是那种典型的顾头不顾尾,想法很多却没法一心二用的人。 这不,刚才还想著输血可的事儿,被小a一催,心思马上又跑到楼下的手术室里去了。” “装好血浆后,我和小a重新一路小跑著回去坐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我又朝著走廊的尽头看了一眼。” “然而,这一次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输血科的门关著,走廊里也没有穿著一身黑、带著兜帽的女子,仿佛那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电梯下行,当我和小a返回楼下,把血浆交给手术室之后,我们的工作就算是暂告一段落了。” “在返回护士站后,护士长把我和小a叫到一边,悄悄提醒我们俩今晚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根据护士长从急诊室同事那里听来的消息,那个孩子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医生判断有一条腿很可能需要截肢,而且就算这样,能不能保住命也得看运气。” “而我们护士虽然在手术的过程中办不上忙,但多少还是有在场外安抚患者家人情绪的义务, 给他们打打预防针什么的一一这年头医患关係紧张的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那孩子真的截肢了,父母和长辈们的情绪想想也知道肯定会崩溃,万一他们一激动晕倒了、或者生气的在走廊里大骂医生无能,又打又砸的那可就麻烦了。” “简单交代完之后,护士长就带著小a去手术室门口確认患者家属的情况,而我则是先去上了个厕所。” “结果我才刚从厕所出来,就听到了手术室那边传来了一阵闹腾的动静。担心出什么事儿的我赶紧跑过去,才发现是护士长和病人家属,正围著一个手里握著一叠黄纸的老大爷,在劝说著什么。” “我找小a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啊,这老大爷是孩子的祖父,在听说孙子出事后便马上赶到了医院。” “按说爷爷关心孙子,这是人之常情。可问题是这大爷不光自己来了,兜里还揣著一叠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家传符纸”,非要在手术室里贴上,再折几个三角儿放孙子裤兜里,保佑他手术一切顺利。” “护士长刚一来就听到这事儿,忙说这还得了,赶忙拦住了这老大爷。” 『先別说这封建迷信可不可取,这眼看和手术马上要开始,老大爷不光要里面的人开门,还要把那些脏兮兮的符纸带进去、甚至要他孙子隨身携带,这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嘛。” “一起帮忙劝住大爷的,是他家里头几个明事理的小辈。而孩子的爸爸这会儿正在走廊里一通接一通的打电话,妈妈则是已经哭成了累人,別说是劝孩子爷爷了,自己还有没有站起的力气都不知道。” “眾人一起劝了好一会儿,老大爷才总算是退让了一步。说不进去也行,但怎么著也得在走廊里贴几张。” “那个坚持不信这套的小辈怕给医院添麻烦,原本还想再劝劝,最终还是护士长息事寧人,说老爷子也是一片心意,该贴贴吧,还叫我和小a去帮忙一起贴,自己先安抚患者的妈妈去了。” “接过老大爷递来的符纸的时候,我察觉到到这些符纸確实是有年头了,光是握在手里就沾了一手黄黄的纸屑,兴许再过个几年就碎成渣渣了,风一吹就散的那种。” “那些符纸上画著什么?”这是,风衣男摊开笔记本,开始了提问。 “呢—图案加文字吧,但是我看不太懂。” “是用硃砂画的还是墨水?” “墨水。” “好,你继续说。”风衣男放下了笔。 “在我们俩贴符的时候,那老大爷一边指点我们,一边告诉了我们这些符纸的来歷。” “据老大爷的说法,这些符纸从都是他父亲、也就是孩子的太爷爷那儿得来的一一那是一位老道士。” “当然老大爷也没藏著掖著,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们他父亲当年拜入道门的主要原因,还是想在战乱时代想混口饭吃,可以说目的並不是那么『纯粹”。” “不过动机是一回事,人家总归也是正儿八经的拜了师父,学了十几二十年真本事的,跟现如今那些到道观里只知道骗香火钱,领工资上班的道士完全不是一码事。” “於是好奇的小a就问这老大爷,说他父亲拜的什么观,拜的师傅又是哪位高人。” “可这老大爷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不记事儿,还是他老爸没跟他交代清楚,只说那道观不在咱们省,可能叫华云观,也可能叫云华观。” “至於他老爸拜的师傅,老大爷倒是记得清楚,说是一个叫『清风道长』的人,道行非常了得,隨手画的符纸能引雷点火,一巴掌下去能打的妖魔鬼怪魂飞魄散,是那种真真正正的『高人”。不过已经仙逝多年了。” “也是在那位清风道长故去后,道观便因为经营不善,观產很快被败了个七七八八,没多久就倒闭收摊了,剩下的道士们要么去別的道观討生活,要么乾脆还了俗,当起了普通人。” “至於他带来的这些符纸,老大爷表示都是他父亲在世时亲手绘製的平安符,画法也是他们那个道观一脉相承的,相当灵验,定然能保佑他孙子逢凶化吉。” “就这么,我和小a帮著老大爷一起,在手术室外的墙壁、墙脚、长椅下、消防柜上全都贴行了符纸,那一叠符纸到最后只剩了两张。老大爷很大方,说是家里还有一箱,两张剩下的就送给了我和小a,让我们带回家贴门上,可保住宅半年平安。” “在这一插曲结束后,眼看著手术室门口问询赶来的患者家属越聚越多,我们俩也没空继续配老大爷『布置结界”了,赶紧配合护士长维持秩序现场,该解释情况的解释情况,该劝离的劝离。” “之后忙活了几个小时,大概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手术仍在进行中,手术室门口剩下的都是患者的直系家属,老大爷由於年事已高,这会儿已经被几个小辈送回了家。” “当时护士长临时要去处理其他事,小a则是因为有点低血,先回休息室吃点东西,现场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要知道,平时值夜班的时候,我们几个护士基本会轮流休息,小睡半个小时左右以保持精力,而我已经一整晚没休息过了,三四点又正好是最累的时候,眼皮困得直打架。” “於是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打算背靠墙稍微闭目养神一会儿,万一手术中途结束了我也可以马上起来。”无面女顿了顿,“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没有经歷过这种状態,就是你明明已经睡著了,但却以为自己还醒著,电视的声音你能听见、別人说话的动静你也能听见,对身边发生了什么完全了如指掌。” “可等到睁开眼晴、一看手机才发现,原来已经十几分钟、甚至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无面女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肉体睡著了,可灵魂还处於很清醒的状態,正在帮你的身体放哨。” “当时我所经歷的就类似於这种状態一一自觉刚刚闭上眼睛没多久的我,忽然『看”到有个人,从我的眼前走了过去。” “那一身黑加上的兜帽的打扮,使我一下就认出了她。” 第431章 她可能有编制! 第431章 她可能有编制! “她的那身打扮使我一下就认出了,这就是我之前在楼上看到的那个从输血科里走出来的黑衣女人。”无面女说,“按理来说,我当时应该马上站起来,拦住她询问情况才是一一毕竟她可能是任何人,但绝不可能是医院的职员和患者的家属。” “可就像刚才说的,当时的我正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態之中,因此当下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和惊讶,但却没有付出任何行动,或者说,我根本就无法付出行动,就只能是这么静静地『看著”她而已。” “很快,她在手术室门口站定,抬手揭下了墙上的其中一张符纸,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了起来。” “借著这个角度,我正好能看到的她的侧脸。” “就跟我先前的第一印象一样,她的皮肤確实很白,但却不是那种自然的白暂。实话讲,过去我只在太平间的病逝者身上见到过这种苍白。” “但哪怕是这种不健康的肤色,却也无法掩饰她的美丽一一儘管我只是看到了她的侧顏,但我可以篤定,那是一个漂亮到了极点的女子,哪怕在医院的整形科里,我也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电视上的女明星也就是这种程度吧?』一一我有些荒唐地想著。” “过了一小会,我清楚地看见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似乎是从那张符纸上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而后,她把符纸贴回墙上,缓步来到了手术室的门口。” “本该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就好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到来一般,居然就这么缓缓地向两侧展开。那个瞬间我甚至听到了手术里医生们和护士的交流声,和那些监测仪器响起的“嘀嘀』声。” “你看到手术室门打开的时候,走廊上的其他人有反应么?”风衣男出声询问。 “没有,回想起来我甚至都觉得,当时的走廊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而已。”无面女说道。 “因为很安静?” “是的,我完全听不到患者家属们的交流声。” “你以前有经歷过这种情况么?”风衣男继续问,“我是指,明明睡著了,却能『看”到一些东西的事。” “我自己是没印象了,但据我母亲说,我小时候有一次生了重病,深夜时分半梦半醒的时候, 总跟她说我好像看到有人在病房门口东张西望的,可她一抬头却发现外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给她嚇得够呛。” “原来如此。”风衣男点头,“后来发生了什么?” “在我的注视下,那名女子就这么直接走进了手术室里,手术室的大门也隨即关闭。” “我完全看傻了,就这么呆呆地一直望著那扇闭合上的大门,心里一直不停想著诸如『她是怎么做到的?』,『她要进去做什么?』的问题。”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看到手术室外那块显示屏上,手术状態一下从『手术中”跳转成了『手术结束』。” “也不知道是因为患者家属传来那边的动静,还是我自己感应到了什么,总之在这个瞬间我终於清醒了过来,一下睁开了眼睛。” “我也是这会儿才发现,之前去吃泡麵的小a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边,估计是为了不让人发现我正在睡觉吧?” “『我睡了多久?』,我有些茫然地问道。 “小a只有空回答了一句『大概半小时左右”吧,就和赶来的护士长一起来到手术门外维持秩序,让患者家属退后一点,保持冷静。” “见此我也马上站起来去帮忙,可心里想的却是刚才睡著时经歷的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我是做梦了么?我不確定。” “过了好一会儿,手术室门终於打开,主刀医生走了出来,第一句话就是『手术顺利,腿也保住了”。” “听到这句话,提心弔胆了一晚的孩子妈妈几乎是立刻瘫坐在了地上,其他家属们则是长舒了一口气,有的去扶人,有的围住医生询问具体情况,手术室门口一下乱成了一团。” “就在手术室门即將再次关上的时候,我趁机挤到了门边,朝里面偷看了一眼。” “里面的情况一切正常:跟我预想中的一样,我並没有看到什么黑衣女子的身影。” “然而,就在我鬆了一口气,意识到那確实是只是个梦而已,转过身准备和护士长和小a一起劝离患者家属的那一刻,我却突然又看见,远离人群的走廊里有一个穿著黑色衣服、头戴兜帽的身影,正低著头,默默地朝著楼梯的方向走去。” “我一下愣住了,心里不由自主地闪过“我这是还在做梦吗?』的怀疑一一我当然认出了那是谁。” “也就是这一下愣神的功夫,我眼睁睁地看著那个黑衣人消失在了走廊里,就算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值得一提的是,当早晨我们下班的时候,负责手术室的护士偷偷告诉我和小a,其实昨晚手术的过程非常惊险:患者因为太虚弱,期间心臟骤停了足足三四次,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好几趟也不为过。直到手术结束前的半个小时,他的生命体徵才逐渐稳定下来,连主刀医生都说,如果不是那孩子的求生意志强烈,昨晚八成是挺不过去。” “到这里,我的故事就讲完了。”结束了讲述的无面女喝了一口柠檬水,“讲得可能有点乱, 大家多担待。” “下面是提问环节,大家可以举手了。”在无面女的讲述过程中,保持著和之前狐面女子讲故事时差不多提问频率的风衣男说道一一如此看来,他要么是对之前小丑男的故事真不太感兴趣,要么就是单纯地厌恶男性,所以只是象徵性地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而已。 至於风衣男身边的那位“同事”,在无面女讲述故事期间他一直在“倒酒”和“喝”之间反覆循环,暂时不管这傢伙是不是“真·残疾”和“真·弱势群体”,酒量不错倒是真的。 这一次,桌边的眾人都默契地看向讲述者最近的面女子。 “我没有要问的,下一位吧。”应该说也不算意外,面女子第三次放弃了提问的机会,於是按照此前的默认顺序,提问的资格来到了马非凡四人这边。 此时马非凡、余柔、徐安山三人正在桌下比手势决定由谁来提问,而刚才已经提问过,知道绝不可能轮到自己的岑颖则背靠著座椅,借著面具的掩护,偷偷打量著另一侧的无面女和面女子。 “第一个故事和第二故事我都听懂了,但是这第三个故事—確实是有点混乱。”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著,“我虽听出来了,她故事里的主角应该是那个一开始输血科走出来的女人没错,可是她『深夜从输血科出来”和“进入手术室,疑似是治好了那个孩子”的桥段,感觉完全是不搭噶的两码事啊·— “不过这事儿倒也不能怪人家,毕竟她只是把自己的经歷如实讲了出来而已,换我经歷这种事儿,我不被嚇死就不错了—“” “但她说的那个穿著黑衣服,皮肤很白的女人我怎么感觉这里就有一个呢?”岑颖看著那两人,有些混乱地想著,“哪怕黑衣服不算特徵,可肤色总算是吧?刚才在电梯里我可是亲眼看到这姐姐的脖子有多白了“ “可是这会不会太凑巧了点?安平市真就有这么小?甚至她们俩现在就正好坐一起?” “何况能出现在怪谈故事里的主角-应该不能被称作『人”吧?如果真是她的话,她来参加这种感觉一旦抓到外星人,估计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给人家解剖掉的危险组织举办的故事会,难道就不怕么?” “不,还是別了—.再这么想下去我就不敢直视她了,一会儿静观其变吧—” “虽然她一直不提问,一副对別人的事情毫无兴趣的样子。但一会儿轮到她的时候,总是逃不过要按规矩讲故事的,到时候应该多少能得知一点关於她现实身份的情报— 岑柔深呼吸了两口,告诉自己要冷静:“就好像小丑男被狐面女猜暗示是失业的散打教练,而狐面女她从事的可能和心理方面有关的职业,正好能解释她那么厉害的洞察能力,至於无面女,她已经自曝是在职护士了。” “好在我们四个只是大学生而已,就算给人猜出来了也没关係——” “唉,岑颖啊岑颖,你真是墮落了,居然都开始认真思考起这种问题了,別忘了你今天明明是被小马逼著来参加的啊——”岑颖在心里嘆气,“打今天以后,我不会也就此变成一个怪谈故事爱好者吧·— “不好意思久等了。”最终,这一次的提问代表人选由四人中的余柔负责担当,“我想知道, 在你第二次,也就是半梦半醒间看到那个黑衣服女人的时候,她的嘴角还有那种『殷红色”么?” “我印象中是没有的。”在讲述中並没有强调这一点的无面女说道。 “那是不是可以证明,你第一次的直觉也许是对的?”余柔追问道,“她进入血库的目的“ 可能就是要饮血?她的真身其实是个吸血鬼一样的生物,必须靠饮血才能活著?而且你说她很漂亮这一点也对上了不是么,比如咱们国家漂亮的妖怪的代表是狐狸精,而国外的则是帅哥美女吸血鬼,也就是『血族』?” “这个我也知道,但问题在於”无面女並不掩饰自己的困惑,反而是大方地和余柔討论了起来,“我总觉得那个孩子能活下来,跟她多少有点关係·—可她的动机是什么?作为一个吸血鬼,她有什么理由要去救助人类呢?” “救人的动机啊—“这倒確实是个疑点。”余柔挠了挠头,“下一位吧。” “假设你说的那个女人確实饮用了血库的存血没错,但是医院方面不会发现么?”狐面女子在提问时保持著自己一贯理性的风格,优先从故事的“合理性”方面提出了疑问,“安保方面先不说,就当她能通过什么特殊手段进入血库好了,但是血库失窃这种事,应该很容易暴露吧?” “这件事是可以解释的。”无面女说,“比如根据我输血科同事的说法,血液进入血库存放一般有两个步骤,分別是分离和冷冻。” “其中分离是指通过血细胞分离机,分离出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和血浆,分开保存,用来救治患有不同疾病的患者,而冷冻则顾名思义,就是把分离好的血液冻起来,以延长保存期限。” “如果她真的喝了,或者取走了我们常规意义上的『血液”,那么她必须要掌握“配血”的流程和技术这需要专业知识,但也不是不可能做到。”无面女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充分展现出了自己医护工作者的耐心。 “至於你说的『暴露”,这个反倒是最小的问题。因为血库內里的存血很多,而且全都是一小袋一小袋分开保存的,假设她积少成多,每一袋只取走1毫升,甚至0.5毫升的话,这种误差我们根本发现不了。更何况市里有血库的也不止我们一家医院,只要她有潜入血库的能力,一切就都不成问题了。” “也就是说,重点反倒不在於偷窃的难度,而是她拥有专业医生的技术么?”狐面女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没问题了,下一位吧。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因她而获救的话,那我觉得,理由可能就跟那些墙上的符纸有关一一你刚才说过,她曾仔细端详过那些符纸,还露出了笑意对不是吗?” 下一个提问的摩艾石像,续接上了之前无面女和余柔討论的问题。 “我们可以假设。画符的那个老道士可能是她的老相识什么的,她就是因为看到了故人的符纸,才决定用法术治好那个孩子。” “可吸血鬼为什么和道士会是故人呢?” “有可能是跨越物种的情感,也可能是不打不相识、对手之间的悍悍相惜。”摩艾石像举例说明,“比如聊斋里的聂小倩和燕赤霞,不也相处的蛮和谐么?我们不应该以人类的价值观去代入其他物种,这太傲慢了!” “好,好吧——— “关於这件事,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下一个发言的是小丑男,“我认为,她出手救人的根本原因,可能是你们医院和她有合作。” “合,合作?”无面女一愣,“什么意思?” “忘了么?这可是一座生活著各种非人生物的城市,妖怪都能应聘肯德基的经理,那他们其中的某些存在,跟医院合作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小丑男言之凿凿,“如果你是医院的院长,只需要定期付出一点血液,就可以换来一次对方出手帮忙治好任意疑难杂症的机会,完全是很合算的买卖吧?” “可前提是对方得愿意吧.” 无面女觉得这有点太阴谋论了。 “如果你是那个吸血鬼,编制的机会放在眼前,你会放弃吗?”失业的小丑男础逼人,“那可是铁饭碗!” “这这这” “这一轮的提问到此结束吧。”眼看著因为余柔开了个坏头,期间除了狐面女子算是提了个正儿八经的问题,而其他人完全则把这变成了一场研討会,於是风衣男及时中断了他们的討论,並看向马非凡四人,“按照顺序,下一个讲故事的是你们。请问代表是哪位?” “我。”戴著胖虎面具的徐安山举起了手一一由更靠谱的徐安山,而非讲故事喜欢添油加醋、 夸大其词的马非凡来讲述他们的今晚故事,这是四人很早之前就制定好的战术,。 “好,老规矩,各位休息两分钟,然后让我们进入下一个故事。”风衣男说。 第432章 我是一个道士 第432章 我是一个道士 “关於我们所经歷的《笔仙游戏》的故事,这就算是讲完了。”歷时九分钟,徐安山平静地结束了自己的讲述。 “好的,下面是提问环节,哪位先来?”风衣男问。 “我先来吧。”这一次坐在徐安山身旁的狐面女子,先举起了手,“我的问题是—— “好样的安山”在徐安山讲故事期间,比他本人还紧张的岑颖,这会儿总算是鬆了口气。 毕竟来参加这个怪谈故事会一共也就两件事,一件事是听人家讲故事,另一件事自己开口讲故事。 而隨著他们的故事讲完,这其中的一桩大事也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事实也证明,由徐安山来负责讲述是个很正確的选择:他谨慎的性格决定了这故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既不会因为表演欲突然发作给故事添油加醋,导致他们违反故事会的规则;也不会因为紧张就不小心暴露出一个两个关於四人的真实信息,比如他们是安平四中的毕业生啦、他们那个去世同学的具体死因啦(如果暴露的话,可能会被有心人查当时的新闻扒出来)、主打一个有靠谱又安心。 而故事期间,不同於之前对那个小丑男的冷淡態度,风衣男很正常地提问了三四个有价值的问题,应该算是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他们故事的认可。 不过插曲倒是也有,比如当徐安山讲到在进行游戏的过程中,“感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的桥段时,那个头套先生面前的玻璃杯毫无徵兆地突然爆掉了,辛苦兔女郎小姐过来著屁股收拾半天。 “看来这批杯子的质量不行。”作为当事人的头套先生,是这样打手语解释的,“之后我会让採购人员多注意的。” “我没有想问的问题。”这一轮关於《笔仙游戏》故事的提问,最终以面女子惯例的放弃提问机会作为收尾。 “下一个讲故事的是你。”风衣男也依照惯例提醒道,“你有两分钟的时间准备。” “好的。”面女子点头。 “终於轮到她了啊,今晚的第五个故事,也是倒数第二个故事。我竟然一点都不困,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岑颖默默地想著,“还好我出门前跟老妈提前报备了今天去余柔家住,不然手机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打爆了不过余柔她找的理由好像也是今晚来我家住来著,万幸这两位母亲大人没有彼此的好友——” “不过总体来说,今晚到目前为止的故事虽然都奇奇怪怪的,確实配得上怪谈这俩字,但好在都不算是特別恐怖,口味比论坛上那些动不动就是杀人、吃人的故事可轻多了“看来还真可能是坐电梯的时候把该受的苦给全受了,比起老奶奶、怪笑大叔、红衣寻亲小女孩以及“冒血电梯”,坐在这儿听人家讲故事,还有可乐喝,简直是享福来的———“ 两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位一晚上说的话可能都没超过十句的面女子,终於开始了她的讲述。 “我是一个道土。”就像刚才的无面女一样,她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调,开门见山地直接点明自己的职业,“我要讲的故事,和一副画有关。” “去年年底,机缘巧合下我偶然间得知,我师傅当年留下的一幅画,要作为一位画商的收藏品,在市里的画展上展出。” “按理说,师傅曾经的画作被人买了去,收藏也好、展览也罢,作为弟子的我没有必要,也没有立场出手干涉。” “但那幅画却是例外。” “因为它是特殊的,是一种名为『神隱画卷”的东西。” “神隱画卷,顾名思义,就是会引发『神隱』事件的画作。” “而於神隱一词的含义,通常是指代过去『某人无缘无故消失、並在几小时、几天、甚至几年后又重新出现』的事件。” “那些人在归来后,都无一例外的表示,自己在消失期间曾前往了一处有山有水、有府邸有市集、还有人,动物、甚至妖怪精灵生活的地方,就像是桃源一样寧静美好。” “但实际上,那些人进入的並不是什么桃源,只是画的世界而已,他们看到的所谓风景和人,不过是存在於画中的景象罢了。” “我很清楚,我师傅画作所通往的就是这样的一方天地,因此我才决定出手干涉,以避免无辜的人被吸进师傅的画中,酿成大错。” “於是在展览期间的某个夜晚,我和几位朋友一起潜入了展厅,打算先检查一下画的情况,比如封印是否鬆动,是不是有人已经被吸进去了,而后再从长计议,决定要怎么处置这幅画。”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面女子讲故事时的状態,完全延续了她本人干练的风格,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冷静地仿佛是在说別人的故事。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作为师傅的弟子,那幅画和我之间產生了感应,在一股巨大的吸力之下,我,和我的朋友们全部被吸进了那幅画里。” “就这么,我们经歷了一场神隱,意外进入了画中的世界,来到了那座师傅笔下的道观一一阔別已久的师傅、师弟以及师侄们,都在那里平静地、与世无爭地生活著,一切都是老样子。” “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当时进入画中的我被蒙蔽了,误以为自己也是画中的一员,以至於把这里当成了真实的师门,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还是当年的自己。” “就这么,我浑浑噩噩地在画里度过了几日,虽然心里隱约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可就是无法转醒。” “期间也闹出了不少乌龙,比如我曾为了履行过去在师门时的义务,和师弟们,以及一开始就知道实情的一位朋友,就像是过去一样前往山下的镇上助人,从每家每户的门前、院外走过,確保一切如常。” “说来惭愧,最终反倒画中的师弟先一步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在一番沟通后,这才终於让我清醒过来。” “在找回记忆,明確自己画外之人的身份后,那幅画就无法再困住我了。”面女子说,“於是,在和师傅道別后,我和我的朋友们顺利地离开了那幅画,回到了现世一一按现实时间来算,我们一共在画里呆了三个小时左右。” “我的故事讲完了。”隨著面女子的话音落下,今晚最简短的、却也最迷幻的一个故事就此结束一一也不知是不是过於简短的关係,此前最起码也会象徵性提问一下的风衣男,这一次却从始至终都只是默默地听著,一个问题都没有问过。 “下面是提问环节。”风衣男问,“哪位先来?” “.——你们先来可以么?”面女子身旁的无面女主动说道,“我,我想在后面一点提问,不好意思” 见她这么说,上一个刚刚结束讲述,同时也是今晚第一次提问的徐安山便主动举起了左手。 “好的,你可以提问了。”风衣男说。 “我想知道,那幅画现在哪里?”徐安山问。 “在我家里。”面女子语调平静,可以想像她面具下的那张脸必然是面无表情的状態。 “你从画商那里把画买来了?”徐安山继续问。 “我有我的办法。” “那你的师傅、师弟,还有师侄们·· “和以前一样,依然生活在画里。” “好,我的问题问完了。”徐安山很有分寸地在这时结束了询问,“下一位。” “我要问的问题,跟故事本身可能没有太大关联,是关於你自己的。”狐面女子在下一个提问道,“你可以向我们证明一下,关於你道士的身份吗?” “我记得参加这场故事会的前提,就是在故事的讲述期间不说谎吧?”面女子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反问,“你认为我没有遵守规则?” “你误会了,我纯粹只是好奇而已。因为道士也分几种吧?就像刚才那位护士小姐说的,有的道士能驱鬼捉妖,有的就跟我们普通人没什么区別,就只是在道观领工资上班的而已。”狐面女子保持著礼貌,没有进一步逼迫她意思,“如果让你感到冒犯,我很抱歉。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不回答也没有关係。” 面女子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手抬了起来。 一张黄纸,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纤细却又苍白的指缝间,隨后当著眾人的面,她抖动了一下手腕,那张黄纸表面立刻燃起了青蓝色的火焰,没过几秒便烧成了灰。 “足够了吗?”在符纸燃烧引起淡淡白雾中,她放下了手,问道。 “足够了,感谢。”短暂的沉默后,狐面女子笑了笑,“我没有问题了,下一位。” “我想问的是,你的师傅、师弟,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么?”或许是因为面女子將关於那幅画的事讲的足够清晰明了,摩艾石像也没有选择提问与“画中世界”这一部分相关的问题,而是將重点放在了故事中出现的人物上。 “师兄已经过世了。” “师傅呢?” “师傅暂时不在这一界。” “这一界?什么意思?”摩艾石像追问。 “如果说到这里你还不明白,那么哪怕我解释再多,你该听不懂的,也还是听不懂。”面女子淡淡地说,“很显然,你不太了解我们道士的事。” “fine。”应该说这个回答並不算很客气,但摩艾石像似乎是个好脾气的人,直接摊手表示自已没有问题了。 “你刚才说,那幅画的作画者是你的师傅。所以我想知道,那幅画大概是在什么时候画完成?”按顺序,这一次提问的是小丑男,“年份越具体越好。” “这个问题我不方便回答。”面对这个问题,面女子表示拒绝回答。 “好,没关係,那我换一个问题。”小丑男问,“从你刚才“作画者是你师傅”、“师弟已经过世”、『道观里有你的师侄们』以及『下山助人』的一系列描述中,我认为那幅画应该已经存在很多年了。” “但奇怪的是,明明那幅画所描绘的是你曾经生活的时代,但现在的你看起来,却还是很年轻的样子。”小丑男凝视著她的面具,“虽然我看不见你面具之后的脸,可无论是你的声音,你的体態,还是你皮肤的状態,我都能看出来,你绝对不是个老人。”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小丑男一字一顿地问,“修炼了驻顏的法术?又或者,你其实根本不是“ “对上述问题,我的回答都只有四个字。”面女子冷冷地打断了他的咄咄逼人,“无可奉告。” “0k,没关係,这合乎规矩。”被拒绝的小丑男,用一种听起来有些惹人討厌的调调笑道,“反正对我来说,你的反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下一位。”这一次冷漠打断他的,是负责主持故事会秩序的风衣男子。 或许是对风衣男“怪谈协会管理员”的名头有些忌惮,这次被提醒后,小丑男终於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我想问。”提问的机会,来到最后的无面女。 “我在医院见到的那个人—是你么?”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问道。 “不是。”面女子的否定很乾脆。 “那一天你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的故事发生在哪一天。” “那是五月,五月x日的凌晨。”无面女似乎是铁了心想弄清楚这件事,直接开始了自曝,“ 地点是安平市第. “打住吧。”在这一环节中显得格外忙碌的风衣男,再次出声中断了提问,“协会不允许成员们暴露自己的身份,尤其是线下故事会。你的问题从一开始就违规了,就算她打算回答,我也不会允许。” “以及我想提醒你,过盛的好奇心,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一一有些答案,知道,不见得就比不知道要好。”风衣男面无表情地说,“现在,你可以换一个符合规则的问题继续提问, 或者弃权。”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在沉默的气氛中,无面女扶著面具,良久后轻声说道,“我没有问题了。” “那么,两分钟后,进入今天的最后一个故事。”风衣男转而看向摩艾石像,“请做好准备。” 第433章 祖先的日记 第433章 祖先的日记 “这就是管理员的气势么”借著中场休息的时间,岑颖偷偷打量著回归沉默的风衣男,在心里嘀咕,“虽然他话说的没有很重,也没有骂人。可刚才他提醒无面女的那一下,总给我一种『你有胆再问一句就死定了』的感觉—还是说有死鱼眼加持的功劳?” 值得一提的是,在刚才的提问环节中,岑颖总算是深切意识到,驱使著这些协会成员们,来参加这个古怪的线下故事会的动力究竟是什么了。 那就是“过盛的好奇心”一一这些人所抱有的好奇心,远比普通人要强烈,这一特质在刚才面女子的故事结束后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要知道,这个面女子的故事虽然也属於“怪谈故事”的范畴,可跟其他人所描述的事件相比,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其他人的故事內核,基本都是“我是个普通人,我遭遇了某件古怪的事”,而她的故事却是“我是个道土,我解决了某件古怪的事” 光听这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人了吧?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人招惹不起吧? 招惹不起应该怎么办?当然是赶紧闭嘴,別祸从口出惹得人家不痛快。 可他们偏不。 他们不光照问不误,人家不乐意回答还在那儿阴阳怪气“你不说是吧?你不说就等於你变相承认了!”,更有甚者寧愿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暴露身份,也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探求真相的欲望简直堪比世界十大探险家,当年如果能跟著阿姆斯特朗一起登上月球的话,兴许外星人的存在之谜当场就在他们的“掘地三尺”之下公诸於世了。 “这么看来,这些人里反应最正常的,反倒是那个管理员啊。”岑颖暗想著,“他刚才不光很反常的一个问题都没问,还主动提醒別人“不要深挖其他成员的身份”。看来是早就意识到了什么,简直就差把『自觉』俩字写在脸上了——“ “等等那这不是说明,这个戴著面的女人是个连他都招惹不起的对象么?” “我可以开始讲故事了么?”在岑颖悄咪咪把椅子朝余柔这边挪动的时候,摩艾石像指著自己的腕錶,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两分钟已经到了吧?” “可以了。”风衣男点头,“作为今晚的最后一个故事,希望你有好的表现。” “好的好的,我会尽力好好讲的。”摩艾石像搓搓手,笑嘻嘻地说,“事实上我今天准备的不只有一个故事,而是有所关联的两件事。所以由我作为今晚的压轴选手,可以说是再適合不过了。” “请开始吧。”面对摩艾石像的自吹自擂,风衣男回归了公事公办的態度,完全没打算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好的。那么在故事开始之前,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关於我个人的一些情况。”摩艾石像用一种“很有精神”的语调开始了自己的讲述,“不是安平本地人,来到这座城市已经有四年了。一个月前,刚刚从安平市某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之后要回老家继续读研究生。” “也因为学业的问题,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的我,这才下定决心报名参加了这一次的线下故事会一一毕竟在离开安平后,我就无法再登录上咱们协会的论坛了,这也算是我个人的一种道別方式。” 虽然在场估计根本没人在意他之后会不会离开安平的事情,不过摩艾石像同学还是颇为陶醉地发表著自己的临別感言。 “在我大学四年的就读期间,可以说,咱们协会的论坛真的给我带了许多惊险刺激,和很多快乐,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当我第一次偶然间进入这个论坛时,被里面各种各样的怪谈故事嚇得一晚上没敢睡觉,可第二天、第三天却像著了魔一般地一次又一次地点击进来,强忍著害怕也要继续看帖子的那种心情。” “很遗憾,如果不是因为现实所迫,我其实很愿意继续留在这座城市,继续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怪谈协会成员—”摩艾石像说著说著,估计是注意到了风衣男那双死鱼眼投射来的眼神,这才清了清嗓子,回归了正题,“扯远了,现在我来分享我要讲的第一个故事一一虽然这並不是一件发生在安平的事,但对我之后要讲的故事会起到一个『前情提要』的作用,所以请大家认真听。” “这个人的废话不是一般的多啊”旁听的岑颖被他这一套又一套的废话说得有些发晕,“我认识的汉语言专业的同学,也没见这样啊———” “还是说他就是单纯的表现欲很强?” “那是在三年前的暑假,我在打扫我老家祖宅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一叠用牛皮纸包裹著,表面备註著写著“xxx祖先留』的东西。” “这里先说明一下,我的家族在当地算得上是那种典型的书香门第,比如我的爷爷奶奶都是退休教师,我的母亲是中学老师,我的父亲是大学教授,至於其他亲戚,也大都是从事教育方面的知识分子。” “但在我那位祖先的时代,我的家族其实是世代习武的武人世家,出过不少带兵打仗的將军, 其中官职最高的就是我那位祖先,在四十岁的时候官拜州刺史一一现在的百度百科上甚至可以搜索到他的名字和事跡,算是我们家族歷史上出过的最有名的一位人物。” “也因此,我们这几代人从小就听著这位祖先的事跡长大,从他年轻时征战沙场、屡建奇功, 再到后来受朝廷重任,安民一方,治理一州之地的故事。” “所以在看到那些手记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很意外的一一按理来说,这些遗物应该都收藏在我们家族当地的祠堂里,甚至展出才是,怎么会封存在不见天日的库房里呢?” “於是,心中隱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我,没有把这一发现告诉长辈们,而是悄悄把那一包东西带回了家里一一由於那些东西拿在手里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我猜测里面装的,应该是书信一类的物件。” “当天晚上,我在臥室里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那一包东西。” “牛皮纸刚打开了一条缝,一股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霉味儿便立刻灌进了的我鼻腔,那些不知道是霉菌还是灰尘的物质,刺激得我差一点就要流鼻血了。” “稍微等待一会儿味道散去后,我返回了桌前,继续开始拆封。” “果然,就像我猜测的一样,那包牛皮纸里面装著的全部都是发黄的宣纸,而且因为过去了太多年,纸质已经『脆化”了,给人一种稍一用力可能就会变成粉末的感觉。这让我不得不小心对待这些东西。” “我小心地將摺叠宣纸拿了出来,在桌面上一一展开。” “宣纸上的文字是清一色的楷书,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那种。” “但那种字体却让我感到有些陌生:要知道,从我那位祖先过去留下的那些书信遗物来看,他惯用的书写习惯应该是『顏体”才对,可这些纸上的字却介於『柳体”和『瘦金体”中间,给人一种很秀气的感觉。” “『这好像是女人写的字啊。』一一这是在看到那些文字后,我心中產生的第一个念头。” “难道这是某位女子寄给我祖先的书信?” “怀揣著这样的想法,我开始仔细研读起了纸上的內容一一虽然是文言文,但读懂它,对从小到大几乎每一天都在接触这类东西我的来说並没有什么难度。” “第一张宣纸上记载的內容,大概是这样的:昨日和几位朋友吃饭的时候曾听他们说起过,今年的冬天似乎是来得格外早,有不少地方早早便飘起了鹅毛大雪。结果一语成,当夜x州便下起了大雪。今日一觉醒来,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到了可以没过脚踝的程度了——” “这是一篇日记?”察觉到什么的风衣男问道。 “没错,日记。”摩艾石像点头,“据我所知,我的那位祖先过去確实是有写日记的习惯。那些遗物如今都在祠堂展出,其中记录下的很多內容可以说是很有歷史意义,能够反映出那个时期的风土人情和古人的思维方式。” “当然,他的日记大部分时候都是像这样隨手记录的內容,比如什么今天天气不错、晚饭吃了什么、某某笑话很好笑云云一一虽然为官时颇有政绩,但我那位祖先私底下其实是个颇为风趣、偶尔还有些无厘头的人,用现在的话说,这也算是一种人格魅力吧?” “而当时,在发现这原来是一叠日记后的我,心中的疑惑却是更甚了:如果这是我祖先日记, 那为什么上面的字跡,却並不像是出自他本人之手呢?这不会只是他为了练字,而隨手乱写的东西吧?” “怀抱著这样的疑问,我继续看了下去。” 大雪持续了三天,到今天傍晚总算是停了。所以我决定明天约朋友去山上打猎,看看能不能猎到狸子,证明一下我的射术没有退步。 朋友因为染上了风寒,於是今天只有家僕小六陪著我去打猎。结果是什么都没有猎到,我决定明天再去一趟。 今天早上喝完菜粥,刚出门就又下起了大雪,无奈之下我只能回家,明天再去。 “就这么,我连续又看了好几篇日记,內容就是在下雪、没打到猎物、今天雪又下大了之间反覆循环。”摩艾石像说,“这些没营养的內容令我开始怀疑,也许这才是这些日记被封存在库房的真实原因?” “但这终归只是我的猜测,於是在倒了杯水后,又继续开始翻看那些日记一一下一篇的字数就比较多了。” 这场断断续续的大雪已经下了近十天,今天总算是赶上了个晴朗的日子。於是在午饭过后,我带上了我的猎弓,和小六一起出门继续打猎。 期间我看到了不止一只野兔的踪影,可惜我久疏战阵,虽然还拉的动弓,可准头却是糟得一塌糊涂。还被小六取笑一番,说大人您这指东打西的,可是围魏救赵之策啊?气得老夫真想一脚把他从马上踢下去。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一只野兔都没打倒的我眼看又飘起了小雪,便决定打道回府,明日再续。 就在这时,小六忽然喊了我一声,指著雪地中的某处说道,大人,那里是不是躺著什么东西? 循著小六手指的方向,我定晴一瞧,果然在远处的雪中,看见了一片淡淡的红色。 於是我们二人立刻拍马赶去,等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里正躺著一只负伤的白狼一一它似乎伤的很重,身上到处都是血跡。在发现我们二人靠近后,也只是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们而已,似乎是奄奄一息了。 最开始我和小六以为,它可能是被附近猎户的捕兽夹夹到了腿,因为想要挣脱才弄得身上到处是血一一挣扎本就是动物的本能,只可惜这样做的后果,大都只是会让伤口更深而已。 可在这个距离下我们看得很清楚,它的腿上並没有夹,伤口基本都是在背上。而且从身后那一连串的血脚印来看,这里也不是它负伤的现场一一它大概是走了很远的路,因为体力不支才倒在了这里吧? 见此,小六有些兴奋地对我说,大人您今天可真走运,这么难得的猎物竟然送到了嘴边。咱们把它的皮剥下来带回去,您在朋友面前,至少能耀武扬威上一个月吧? 小六说的没错。平时出去我们出去打猎,大都是打些野兔和狸子回去,像是豺狼虎豹这类野兽,別说是打到,能遇见一回都已经很难得了。 如今有这样的猎物送到嘴里,確实是好运一桩。 但也不知怎么的,看著那只负伤的白狼,我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一我觉得自己並不想让它变成一张精美的狼皮,至少现在不想。 於是,不顾小六说这头狼可能是在装死的劝阻,我翻身下马,抽出刀,蹲在了它的面前。 “你想活下去吗?” 我看著白狼沾血的脸,这样问道。 1i 第434章 白狼·上 第434章 白狼·上 负伤的白狼听见了我的话。 它睁开了那对深蓝色的眼睛,和我对视了一眼,很快又重新闭上了。 虽然我也没指望一头狼会开口说话,告诉我它“確实想活下去”这件事。 可刚才与它对视的那个瞬间,我隱隱觉得它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一一因为在我看来,那个眼神是在表达“我懒得理你”的意思。 见此,我笑了笑,把刀收了回去,告诉小六我准备把它带回府里。 小六问我是带活的回去,还是带死的回去。 我说我暂时不想要它的皮,所以还是带的活的回去吧。 小六又问我,说如果它半路有劲了,咬人怎么办? 我说我们可以把它的嘴捆上。 於是我们开始了忙活,我负责捆它的嘴巴,小六负责捆身子一一运气不错的是,我们原本担心打到了大猎物马可能驮不动,所以特地带了块可以在雪地上拖行的木板,现在正好用来放它。 “呀,这还是头母狼呢,大人。”小六边捆边告诉我自己的发现。 可能是因为伤势確实不轻,总之在我们忙上忙上的时候,这头狼表现得很配合,全程没有挣扎过,完全是一副任由我们处置的態度。 就这么,在飘雪中,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 小六的马负责拉著它,在前面开道,我则负责在后面跟著,確保它要是真的突然挣脱绳子、打算暴起伤人的话,可以及时制服它一一別看我已经不年轻了,可到底曾经是上过沙场的人。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像是小六这样的小伙子,就算再来上两个也不见得是我对手。 回去路上,我的注意力基本一直都在这头狼的身上,一些之前无心细想的疑惑,这时也浮上了心头。 我知道,我们这附近的山上歷来是有狼群活动的。 可那些狼的皮毛基本都是灰色的,跟这头浑身雪白的白狼完全不是一回事。 另一点差异则在於,它们的个头。 要知道,那些野狼虽然一年下来要吃掉不少野兔和狸子,可个头却不怎么见长,看起来基本都是乾瘦乾瘦、皮包骨头的样子,乍一看完全就是尾巴大一点的狗。 整个狼群中,稍微显得壮硕一些的也只有狼群的首领,那只头狼而已。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体验棒,??????????????????.??????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但这头白狼不同,它的个头很大,我甚至怀疑它站起来的样子,也许能赶上一头驴的大小。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狼一一別忘了,它只是一头母狼,哪怕是狼群中养尊处优的头狼也是很难长到这个体型的。 而且刚才和小六抬起它的时候我发现了,它很重,也很健壮,比起“野兽”,或许“猛兽”才是更適合它的称呼。 问题这就来了: 作为群居动物,它的同伴此时在哪里? 还是说它是一只独狼?一只雌性的独狼? 这么一头健康的、巨大的狼,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 是谁伤害了它? 以上问题的答案我一概不知,唯一能肯定的是,伤害它的必然不是它的同类一一我刚才看到了它背上的其中一处伤势,那是很深的三道、呈並列状的抓痕。 狼,是绝对无法製造出这种伤口的。 “也许是老虎?”我心想著。 可是附近的山上有老虎吗? 赶在雪彻底下大以前,我和小六一路拖著那头白狼,总算是回到了府上一一有些奇怪的是,往常我回来的时候,我养的那些狗总是会第一个来迎接我,可这一次它们却一只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天寒地冻的,全都躲去炉边取暖去了。 一路上,这头狼一直都很安静,安静到我一度怀疑它是不是已经因为伤势过重死去了,中途还特地叫小六停下,让我確认一下它是否还有呼吸。 平稳的呼吸证明了它並没有死去,只是在睡大觉而已。 回家后,我们叫来几个下人帮忙,一起把这头巨大的白狼拖到后院的屋檐下,给它鬆了绑,找了个大笼子作为安置它的地方,又隔著笼子给它的伤口上了些止血的药膏,在笼旁点上了火炉,確保它不要在这样的雪天被冻死一一它还是老样子,任我们忙上忙下,自己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在做完这一切后,小六问我后续要如何处置它,这么大的狼,总不能就这么养在府里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自己也没想好一一说到底,把它带回府里也不过是我的“一时兴起”而已,这么大的一头野狼,谁知道它以前有没有伤过人,甚至吃过人呢? 而且我很清楚,狼其实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这一点从我养的那些狗身上就可见一斑,它们总是能读懂主人的心思,以主人喜欢的样子活著一一那些所谓见人就咬的恶犬,说到底也只是因为愚笨,以至於摆不清自己的地位而已。 所以,现在它所表现出的温驯可能只是权宜之计,等身体完全康復后,也许它马上就会露出自己凶狠的本相。 “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烦恼吧。”我这样想著,便让下人们忙各自的去了,自己也准备去书房里休息一会儿,等晚些再来確认这只白狼的情况。 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对面的房门里,有一颗脑袋探头探脑地冒出来,朝我这里小心地打量。 我认出了它,那是我养的狗之一,叫做小黄。 小黄是我家这些狗里最亲人的一只,儘管它总是调皮捣蛋,但我依然很疼爱它。 “小黄,来。”像是平时一样,我衝著小黄招招手。 但是很奇怪,听到我声音的小黄不仅没像往常一样跑过来,反倒是把脑袋缩了回去。 我一愣,心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主人回家狗儿们不出来迎接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喊都喊不过来了? 於是我起身,走进那间房间,把小黄抱在了怀里,开玩笑地问它今天是不是想造反。 这时才我才发现,被我抱在怀中的小黄好像正在发抖。 一开始我以为它这是冻的,便想抱著它去笼边刚烧热的火炉旁去取暖,结果越走近火炉,小黄便抖得更厉害了,还努力把头別过去,连看都不敢朝那看。 “你不会是在害怕吧?”终於意识到,原来小黄髮抖的原因不是怕冷,而是感到恐惧的我问道。 作为答覆,小黄直接从我怀里蹦了出去,三下五除二便跑得没了狗影。 这一下我算是明白了,原来家里的狗从我回家起便一直没有露面、就连最亲近我的小黄都不敢在这儿多待的原因,是它们害怕这只白狼。 可是真有这么厉害吗?难道这就是狼对的狗的压制力? 在疑惑中,我又看了一眼那只正在安睡的白狼, 跟之前一样,它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今晚吃完饭后,我带著我的小女儿一起去院子里检查那只白狼的情况。 大概是因为平日里总跟狗儿们廝混在一起的缘故吧,她完全不害怕那头狼,甚至还想摸摸它的毛一一我以它可能会咬人为由,拒绝了。 而白狼也是老样子,看见我们来了也没反应,继续睡著它的觉,放在笼子里的肉也没吃。 女儿问我,它的毛是软的还是硬的,扎不扎人? 我说有点扎人,跟小黄没法比。 女儿说好吧,那我还是看看就好。 看著女儿蹲在笼子边打量著这头白狼的可爱模样,我忍不住想起了我在三年前故去的夫人一一她们真的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喜欢毛茸茸的动物这点也完全一致。 我並没有告诉女儿,其实它的毛远比想像中的要柔顺,以至於根本就不像是一只在野外生存的狼一一毕竟我在给它上药的时候,是真的摸过, “如果夫人还在的话,看到我带回了这么一头美丽的狼,她会说些什么呢?”我无声地想著,“反正答案一定不会是让我剥下它的狼皮,对吧? 今天早上,一起床我便去查看白狼的情况。 笼子里的肉还在,它依然还在睡觉。 唯一的变化就是相较於昨天,它躺的位置距离火炉更近了一些而已。 我蹲在笼子,捡起了那块肉,边说著“什么都不吃可不行啊”,边把肉放到了它的嘴边。 见状,它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很快又重新闭上眼睛,全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睡大觉”的做派。 “这头狼总不会是吃素的吧?”我看著它的这幅对肉毫无兴趣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想著。 隨后我做了一个大胆地举动,我把手伸进了笼子里,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委实是件危险的事,毕竟我的反应不可能胜过一只猛兽,只要它想,隨时可以咬断我的手。 面对我大胆的行为,它又一次睁开了眼晴,用那双如宝石一般的深蓝色眸子,看向了我。 从它的眼中,我能看懂到的只有“平静”这两个字。 按说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一只猛兽的眼中,尤其是它正在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类抚摸著脑袋, 还有一个巨大的铁笼正限制著它自由的情况下。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说明它並不畏惧我,还是其实它已经认命了,决定向一个人类低下它的高傲的头颅。 “我是说,你多少还是应该吃一点东西,不然伤口是好不了的。”在良久的对视后,我终归还是自觉地收回了手,指著那块肉说道,“我好歹也是这儿的『大人』,给我点面子咯。” 白狼闻言,看了那块肉一眼,最终它张开了嘴,一口把肉吞进了肚子里。 “它真的能听懂我的话。”我暗暗想著。 在完成了我的“委託”后,它看著我,朝我投来了一种类似於“还有事没有?”的眼神。 “没事了,你睡觉吧。”我笑眯眯地说。 果然,它配合著我的指令,直接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起了它的大觉。 作为道別,我又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则是毫无反应,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还好它看不懂我的心。 今天早上,我依然起了个大早,来確认白狼的情况。 昨晚睡前给它肉已经被吃掉了,它背后的伤口也已经开始结疝, 老实说,这恢復的速度远比我想像中要快,也不知道金疮药起了效用,还是这点伤势对狼並来说不算什么一一两天前我甚至还担忧它会因此而死去。 今天它对我態度,似乎是比前两天要热络些,不过也仅限於“抬头看了我一眼”而已。 已经习惯了它爱答不理的我蹲在笼前,主动说了一声“早上好,琅”。 哦对了,琅,这是我昨晚突发奇想给它起的名字。 这个字和狼同音,不过指代的却是“美丽的玉石”,平日里常说的琳琅琳琅,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至於为什么要这么做,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如今它住在我家里,有个可以称呼的名字总归是方便些一一上述的解释,我昨晚已经在笼边跟它解释过了一遍。 当然,它有没有听进去、对这个新名字是否满意,我就不得而知了。 依照惯例,琅对我的示好全无反应,仿佛我只是在跟一尊石像打招呼。 “因为你在院里待著,我家的狗儿们这几天可是遭罪了,天天只敢在房间里呆著,昨天小黄还尿湿的嫣儿的床。”我不恼,继续说著,“所以我今天打算给你换个地方,至少能让狗儿们安生一点———.对了,嫣儿是我的女儿,你见过的。昨晚来给你餵饭吃的就是她。” “至於要去哪儿,我觉得家里閒置的库房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是只要打扫一下灰尘就可以直接入住,很方便;二是比较暖和,炉里点两块碳就能暖一天,很適合过冬。”我看著它,“以及,那儿很安静,平时没什么人来往,可以让你安心养伤。” “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下午就可以搬过去了。” 说到这里,它先是动了动耳朵,隨后抬起头,用那双如宝石般美丽的蓝眼晴警了我一眼。 我看懂了那个眼神。 不,应该说,我自以为看懂了那个眼神。 那是“我没意见”的意思,它同意了我的提议。 比起这里,它更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那我就先去处理公务了,晚点会有人帮你搬家的。”我起身向它告別,“晚点见,琅。” 作为答覆,它的耳朵又动了动。 大概是在说“我知道了”吧? 第435章 白狼·中 第435章 白狼·中 早晨,我打开库房门的时候,琅正安静地蜷在笼子的一角睡觉, 昨晚留下的肉已经被吃掉了,地上则多出了一只木头雕的小狗儿一一那是嫣儿坚持要送给琅的,理由是怕它一头狼在这儿待著闷,无聊的时候有个玩具玩玩,可以解乏。 不过介於木头小狗如今被“扫地出笼”的结局,显然,琅並不领会她的好意。 “早上好,琅。”我如常跟它打招呼,它的回覆也一如既往,只是抖了抖耳朵,表示自己听到了。 昨天因我忙於公务,所以给琅搬家的活儿便全权交给了小六和家里的下人们。 倒也不麻烦,就是连狼带笼子从院子里挪到这座閒置的库房里而已。 据小六的说法,琅全程很配合,没牙也没咬人,躺在笼子里任由他们抬著,像是轿里待出嫁的新娘。 至於给琅搬家的好处,除了我昨天说的那几点以外,其实还有一条,那就是它不在院子里呆著之后,我就可以大方地邀请客人来府上做客了。 別误会,我並不是担心它会嚇到客人,毕竟以现在的风气,在家里养些奇珍异兽的人可不少, 尤其是某些达官显贵,已经把这当成了是一种炫耀的手段一一从这一角度出发,琅的存在毫无疑问会为我挣得许多面子。 但我需不需要这些面子,那是另一回事。 实际上,在琅来到家里的第一天,我便嘱咐下人们不要外传这件事,因此它的存在可以说是天知地知府里知,是属於我这一方小小天地的秘密。 至於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抱歉,我暂时不想解释这件事。 “我说的没错吧?库房可比院子要清净不少,而且我不允许的话,没人可以进来,也不会有多余的人发现你的存在。”我像昨天早上一样,十分自然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老实讲,这一刻我其实是在伴装镇定。 毕竟它不是我那可爱乖巧的女儿,而是只要一口,就可以咬下我整条手臂的猛兽。 所幸,面对我有些“过界”的行为,琅只是任由我的手抚摸著它的脑袋,眼皮也不抬一下,依然保持著它一惯的平静。 在只有一笼之隔的距离下,我静静地看著它。 它的皮毛上仍有血跡,但只集中於背部,其他地方沾染的血大概是被它自己清理乾净了,只能看到一点淡淡的红色。 这是一个好习惯,说明这是一只爱乾净的狼,至少比起我家那些看到泥坑也要往里跳的笨狗好多了。 如此看来,过去一直在野外生活的它,之所以能保持一身雪白的皮毛,大概是因此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类自古以来都是以白为美,更有“一白遮百丑”的说法,可对於狼来说也是这样么? 在其他狼的眼中,琅会是怎样的存在呢? 是孤傲的美人?亦或者古怪的异类? 我认为答案应该是前者一一如果我是一匹狼的话,我一定会被它迷得神魂顛倒。 不过很可惜,我的发言並不能代表世上的任何一匹狼,因为我是个人类。 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当我的指尖轻轻从它的睫毛上掠过的时候,琅终於睁开了眼睛。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书库多,?????????s??.???任你选 】 它用那对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望著我,眼神中一如既往地没有太多情绪,这使我无法肯定,它究竟是在提醒我“差不多该把手收回去了”,还是说,它其实並不介意我这么做? 我们保持著四目相对,我试图从它的眼中看出一些什么。 直到,琅的目光向上抬了抬一一它在看我放於它头顶的那只手。 这个动作让我意识到,它確实是在提醒我没错, 因为我的愚笨,它不得不通过这样的方式提醒我:它並不喜欢有人把手放在它的头上,之前的宽容只是在忍耐而已。 它到底是一头狼,一头生活在野外的、自由的狼。 於是我立刻把手收了回来,同时尷尬一笑,以表示自己的歉意。 对於我的退让,琅站了起来,朝著一夜过后,只是剩下一些温热的炉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重新臥下。 “看来无论是人还是狼,在冬天的时候总是更喜欢和炉子待在一起。”它的一系列举动,让我有些好笑地想著,“等你回了野外,可就只能刨个坑自己给自己取暖了啊。” 正在我腹誹连连的时候,琅忽然面对看我,毫无徵兆地翻了一个白眼。 是的,白眼,我很確信那是一个白眼一一隨她的母亲,嫣儿在不开心的时候,也总喜欢对我做这个表情。 当我错愣地看著它,思考“在狼族的文化中,“翻白眼”这一行为是否有什么其他含义”时, 琅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再给我与它对视的机会了。 眼看著它不愿搭理我,我便站了起来,道了声“晚点见”后,转身准备离开库房。 只是,当我推开门,感受著外头凛冽的寒风朝我扑面袭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我好像根本就没开口和它说过话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全程都只是在跟琅隔著笼子“无声交流”的我,心头顿时咯瞪了一下,“难道它能看穿我的想法?” 这个从心底无来由冒出来的念头,令我不受控制地回头看了琅一眼。 然而,它只是在安静地睡觉而已。 今天是琅搬到库房里的第三天。 因为库房里比较暖和,这几天我来探望它的频率变高了,和它相处的时间也更多了。 就比如,此时正值深夜时分,因午睡太久以至於有些失眠的我翻身下床,决定去库房看看它的情况。 当我拎著油灯,推开库房门的那一剎那,我能明显感觉到,黑暗中有一道视线朝我投了过来, “是我。”我立刻说,同时还把油灯在自己脸前晃了晃,避免误会加深。 我当然能理解琅的反应一一它毕竟是野狠,面对深夜到访的“不速之客”,如果还是如往常那般自顾自的闷头睡大觉,那反倒是不正常的。 等我靠近笼子,大概是误会解除的缘故,此时琅又变回了那种懒惰的样子,臥躺在靠近炉子的角落里,用那种不掺杂什么情绪的眼神望著我。 是的,懒情,这是这几日对它新增添的印象。 也不知是不是笼子限制了它行动的欲望,一天到晚它几乎就没有站起来走动的时候,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一一其实我本想用“慵懒”来形容这一状態,不过我总觉得慵懒应该是用来形容猫的,放在它的身上总觉得不太合適。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它背上的伤口还未好全,这是它为了养伤而制定的一种策略,就像我们人摔断了腿,至少得在床上躺满一百天才能下地一样。 我放下了油灯,从库房的角落里拿了蒲团来,盘腿坐在了笼子旁。 这几天在和它独处时,我大多数时候都这么坐著,原因无他,纯粹是蹲在有点累,站著又太高我总不能像它一样躺,或者趴在地上不是? 我到底是个人。 我几乎紧挨笼子,这代表我们离得很近,如果它想,只需要一口就可以咬穿我的喉咙。 我是府上唯一醒著的人,而它则是府上唯一醒著的狼。 好吧,这听起来似乎有些牵强,毕竟它只是被我吵醒了而已。 “我觉得你的伤快好了。”我看著它背上的早已凝固的血痕,开口说道,“你觉得呢?” 它没有接话,我对此表示理解“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之前伤害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继续道,“为了这件事,我还特地去问了张校尉,结果他说这附近並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猛兽,上一次有老虎出没,可能都得是二三十年前的事儿了。” “可如果不是老虎,又会是什么东西呢?难道是熊?”我自言自语,“可是这个时候,熊应该早就冬眠了吧?” 它保持著沉默,並不准备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不过总之,等伤完全好透之后,我觉得你应该还是要返回山林里的,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虽然小六已经从劝我把你的皮剥下来,改口为『我觉得咱们要是府上能养一头狼,也挺威风的“可你跟小黄不一样。你毕竟是狼。” “所以啊,你每天这除了吃就是睡,再这么下去肯定是不行,你得多动动一一这笼子虽小,可走两步还是可以的嘛。不然等回了野外,你该不適应了。” 面对我的嶗叨,被扰了清梦的琅只是打了个哈欠,看来是没往心里去。 坦白讲,最开始面对琅所表现出这般平静与温顺,我一度认为那只是在委曲求全而已。 可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下来,我觉得作为一头野狼,要是为了能在我家混口饭吃,就委曲求全到这种程度的话,那它未免也太不像是一头“狼”了点。 总不能是它的本性真就如此? 这是一只爱好和平的狼?还是说“还是说你其实並没有那么嚮往自由?”我试探性地问它,“你想留下吗?留在这里?” 琅没有理会我。像是这样的戏码,这些天里已经反覆上演了许多次一一儘管我极度怀疑它其实能听懂我的话,甚至某些时候还能通过表情读懂我的想法,但面对我的提问时,它却总是装傻充愣,连点反应都不给。 看著它这幅爱答不理的样子,我无奈地笑了。 我好歹也是一州刺史,深夜睡不著觉来找一头狼聊天,本来就已经够没面子了,更没面子的是它竟然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我的顏面该往哪儿搁呢? 於是乎,我站了起来,走到笼门边,直接弯腰打开了那扇从琅进入这里后,一次都没有开启过的铁门。 “我是说,出来走走吧,你不可能一直待在笼子里。”我有些赌气地指著开的笼门,对它说道,“不论是人还是狼,总是嚮往自由的不是吗?” 很显然,这是一个荒唐且可笑的举动, 因为这个笼子存在的意义,不是用来保护它的,而是用来保护我的,这是我与它之间最后的一道屏障一一我们之间的信任和默契,並没有发展到可以让大家“在笼子外面说话”的程度一一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然而,为这一幕感到荒唐的,好像並不只有我而已。 面对著大开的笼门,琅抬起头,用一种看傻子的一样的眼神,无声地看我了一眼。 如此反应,令我一下回忆起了它先前朝我翻白眼时的样子。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极度人性化的神態, 按理来说,它们不应该出现在一只野兽的脸上一一用眼神来表达喜怒哀乐,那是人才能做到的事情啊。 在寂静中,我们凝望著彼此,好像谁先开口说话就代表认输了。 良久后,这场无声的博弈以琅又打了个哈欠,趴在笼里继续睡起了觉作为句点。 无论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它確实没有离开笼子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 琅的反应,也让事情变得有些尷尬起来。 诚然,如果它真的走了出来,手无寸铁的我大概会害怕得双腿发软,向苍天祈祷它可以念在这几日的情分上给我一个跑路的机会;但如果它不出来,又显得我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破事烂事、打破了这个美好夜晚的寧静。 “行吧,你是对的。”到底是自己惹的麻烦,所以我也只能是自找台阶下,边重新关上笼门边嘟,“这大晚上的,也就只有我一人閒的没事干,下了床在家里东逛西逛。你说我好端端的,老老实实睡觉不好么?” 然而,在说著这些找补的话时,我的心中忽然间冒出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我这算是在埋怨它吗?” “作为一个人类,一个男人,我竟然在埋怨一头狼不体恤我的心情?” “我到底在做什么?” 老样子,面对著我內心世界的这齣自导自演,琅没有任何表示,直到我与它道別、推门而出时,它也只是在安静的睡觉而已。 “我也许是疯了。” 我背靠著库房的大门,望向天上的那轮明月,在心里暗暗地说。 第436章 白狼·下 第436章 白狼·下 不知不觉,距离琅搬到库房里的已经有十天了。 而根据我这几日的观察,它身上的伤应该是基本康復了。 最能证明这一点的是,它不再像过去那样嗜睡,一天中保持清醒的时间明显比之前更多一一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確的。 对於伤情,琅有著它自己的康復计划,在我看来有些过度的睡眠只是养精蓄锐而已,它需要藉助良好的休息来促使伤口儘快癒合。 不过话又说回来,琅醒著归醒著,但其实也就是睁眼和闭眼的区別而已,因为它该不动弹还是不动弹,从早到晚总是懒洋洋地躺在那个靠近炉子的角落里,仿佛是决意与那只炉子廝守著渡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至於我与它之间的关係,我自觉应该是比之前要热络了些。 比如,在它想不吃饭的时候,只要我指著那块肉坚持嶗叻,向它痛陈一番“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的道理,最终它还是会给我面子,老老实实地把肉吞下去。 再比如,现在我来库房做客的时候,它不再像是过去那样自顾自地睡大觉了,至少会挣著眼晴,听我绘声绘色地读完一到两个坊间奇谈,再进入梦乡好吧,我知道其实也称不上是什么互动,但总好过我此前唱独角戏的日子,不是吗? 言归正传。 儘管我和琅之间的关係已经“小有进展”,但是该面对的问题,也还是应该面对的一一就像我之前说的,琅的伤势已经痊癒,所以我不得不为它考虑一下未来应当“何去何从”的这件事。 其实这件事並不困难,因为选择只有两个,要么离开,要么留下。 先说离开。 作为一头野狼,应该说,这是最適合它的选择。 毕竟山林本就该是它的归宿,再者说,以它“傲视同类”的体格,想来就算是伤愈归来,仅凭附近的那些野兽的战力,肯定对它构不成什么威胁一一虽然直至今日我依然不清楚,先前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它受了这样重的伤,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体验棒,101????????????.??????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但结合现状来看,老实讲,我不太確定对於琅而言,“离开”真的是一个好的选择。 毕竟从它近日来的表现来看,此时的它心中到底还有没回归山林的意愿,恐怕还两说。 至少在我看来,琅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野性,无论是眼神还是对人的態度,使得它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一只野狼,反倒更像是一个性格恬静的,甚至还有些忧鬱的人类女子。 我很难想像,这样的它,过去是怎么做到在山林间生存下去的,难道它真的是吃素的狼?还是说它其实也有两幅面孔?在我面前的它隱藏了自己的猿牙,只显露出善良美好的那一面? 其次,出於我个人的意愿,我其实比较希望它可以留下。 原因就不细说了。 但留下来,也是一件需要仔细斟酌的事情一一就好像过门的媳妇儿终归是要见人的,它总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这个牢笼里。 所以,“如何留下”、“以怎样的方式留下”,也是一个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关於上述的事情,其实我从三天前就已经开始思考了,但一直都没有想出一个最优的解法。 因此,今晚我决定来找琅商量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由它能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去留。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不现实,因为它只是一头狼。 但有的事儿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也许它会像平常那样,用眼神来向我传达它的心中所想也说不定。 “晚上好,琅。”当我提著油灯,步入库房的时候,琅依旧躺在笼里,没有像过去一样警惕地看向我,这或许代表著它作为野狼的最后一点警惕心理也消失了。 当然,也可能是它知道这个点只有我会来库房,亦或者是它早就记住了我的脚步声,听声便知“来者何人”了。 “你这是已经睡了,还是被我吵醒了?”我拿著蒲团,在笼旁坐下,伸手进去摸了摸它的脑袋如今这已经成为了我们见面时的必要流程,它一如既往地没有反抗一一前提是我不要摸太久, 也不能摸鼻子或者耳朵,否则它先是会用眼神提醒我把手鬆开,如果我装做不知道,那它就会別过头去,或者乾脆后仰把头抽走。 “今晚我来呢,是想找你聊聊。”对於它的默不作声,我没有做不必要的纠结,自顾自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你的伤已经差不多好利索了,现在也是时候考虑一下未来的事儿了。” “简单来说,就是决定一下关於『去”和『留”的问题。要知道———“ 正当我即將准备滔滔不绝地將这几日,自己的一些思考和犹豫通通告知於琅的时候,突然,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道让我感到陌生的说话声:“嗯,这確实是个问题。” 那个声音这么说道。 准確来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嚇了一跳,一下蹦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腰后摸刀。 结果当然是摸了个空一一我已经不再是带兵打仗的將军了,更何况今晚只是来和琅说说话而已,我怎么可能会带著刀呢? “没谁。”那个女人继续说著话,听声音,似乎距离我不算很远,“是我在说话。” 我没有回话,只是借著脚边油灯的光亮,警惕地看向周围一一过去在沙场廝杀的经验告诉我, 这个时候出声回答那个傢伙,只会分散我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对方一定是提早潜伏进来的,看来她知道我夜里会来库房的习惯——.”在高度紧张之下,无数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从我心底冒了出来,“会是刺客么?大概是吧——如果我高声呼救的话, 也不知道先到的会是援兵,还是暗器一类的东西琅居然就这么放任生人进入它的地盘,也不知该说是它没警觉还是没义气,竟然也不提醒我一声—” “我都说了,是我在说话。”可能是见我没反应,那个女人继续开口,像是催促我一般地说道,“別看了,我在这儿呢。” 这一次听到的声响,令我確信了那个女人就在距离我极近的位置,甚至可以说是近在哭尺。 可问题是,我身边根本就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她总不可能是躲在琅的笼子里吧? 这个荒唐的念头,让我不自觉地低下头,朝脚边的铁笼看了一眼。 如我所料,那里確实没有我想像中穿著夜行服的女人,有的,只是一头趴在笼里的美丽白狼, 正用它那双如宝石般的蓝眼睛望向我。 “说了没別人。”在我的注视下,白狼忽然张开嘴,像是这样说道。 “啊!”面对这始料未及的一幕,我惊叫了一声,顿时跌坐在了地上。 “你昨天不是还跟我说自己年轻时候,上阵杀敌有多威风的往事么?”白狼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看笑话”的神情,“那难道是吹的?” “你—.你—”心中一片混乱的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搞错吧?刚才的女声原来是从琅嘴里发出来的?原来它说话是这个声音? 不对..关键的问题是..它居然会说话?! “我之前看你总找我聊天,还以为你多少有点察觉到了呢。”白狼伸了个懒腰,继续开口道,“看来那不是在诈我,单纯是你话很多而已啊。” “你你会说话?”我结结巴巴地问。 “我这不是正在说么?” “所以你—你其实是— “是啊,如假包换。”白狼咧了咧嘴,这是我看见它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似乎是——在笑。 这一刻,此前琅所展现出的不同寻常的行为也好、过分镇定的性格也罢,那些积累在我心头的疑惑终於迎来了那个被贯通的瞬间。 莫非她其实是·— “你是妖怪?!”虽然是应该保持安静的深夜,但我还是无法克制地大声说一一还好小黄它们不敢在这附近呆著,不然它们一定担心我是被吃了,於是大声地“汪汪”起来吧? “这种事情,想想也知道吧?”她淡定地说,“你见过会说话的狼吗?” “天吶——”我瞪大眼睛,想也不想地说,“难怪你比別的狼漂亮那么多!” “呵呵。”她又咧了咧嘴,“这就是你想剥下我皮的理由?” “不,我根本没说过那样的话!那是小六说的!” 天吶,我这副忙不选解释的样子简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小六?喔,是那个头上包蓝头巾的傢伙吧?今天早上他忘记帮我的炉子添炭了。”她露出了獠牙,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现出凶狠的一面,“我迟早会咬断他喉咙的。” “就为了这点事,你就要吃了他?!”我震惊,“他不是也劝过我,想把你留在府里么?也算是一码抵一码吧?” 真是奇怪,在她开始口吐人言后,我们之间的关係好像一下就逆转了,我反倒成为了落下风的那一方。 不过有可能是因为过去只有我一个人说话,所以给了我这种错觉毕竟她说话时候的神態和语气,和她之前还是“狼”时给我的印象,差別很大“ 非要举例的话,当时的她是一只像人的狼,而现在则是一个像狼的人———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她翻了个白眼,“那种瘦巴巴的傢伙,你以为我爱吃么?” “是,是吗—”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並不觉得这个玩笑有多好笑,“我真的没想过你会是个妖怪.虽然跟一般的狼相比,你確实確实有点奇怪。” “那你现在知道咯。” “既然你是妖怪那你又何必待在这个小小的笼子里呢?”我为她这些天的“蛰伏”感到不解。 “废话,那是因为我在养伤,你让我动弹我也没力气。”她又翻了一个白眼,“如果不是你天天来扰我清修,我的伤早就好利索了!” “这— “还有,你给我起的那个名字我也很不喜欢。既然都起名了,为什么要起一个跟“狼”一样的名字呢?这跟没起名有什么区別?听起来你只是一天到晚再叫我狼、狼、狼而已。”大概是一连沉默了太多天的缘故,她的话匣完全打开,像我抱怨著连日以来积累的不满,“怎么想都觉得你是在敷衍我嘛。” “没有的事!”我赶忙说,“我不是说了吗?那是琳琅的琅,是美玉的意思,跟野狼的狼不是一回事——·而且我·—” “行了,不用解释那么多。我又不是没读过书,我只是说一下自己的感想而已。”她摆摆爪子,“人类也有不满意爹娘给的起的名字的时候,这很正常。” “你还读过书?!” “我不光读过书,我还会写字呢。”她美丽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我的字很好看。” “是,是吗—————” 我看著她的狼爪,总觉得她是在说大话,“既然你不喜欢我起的名字,那你的本名是什么?” “我不告诉你。” “那,那你姓什么总可以——” “我是妖怪,我哪有姓啊。”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这这”我被她一连串毫不客气的回应说得哑口无言。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普天之下会,这样与我说话的女人只会有三个,分別是教训我时的母亲、生气时的夫人以及女儿。 现在又多了一个。 她是一头狼,一头白狼。 “那—那我还是叫你琅吧。”我说。 “隨你,隨你。”琅在这时展现出她宽容的一面。 “所以——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话,不告诉我真相呢?”我小心翼翼地试图揣摩她的心思,“如果我知道真相的话,我绝不会让你一直待在这个笼子里—.—” “那是因为我在烦恼。”琅说,“烦恼的时候,我通常是不说话的一一人类有人类的性格,妖怪也有妖怪的性格,明白吗?” “..—烦恼什么?” “烦恼我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报答你。”她嘆了一口气,语气忧鬱地说,“你毕竟救我了一命, 我报答你也是应该的。我不是那种厚顏无耻的妖怪。” “这”我完全没想到她这些天的沉默竟然是因为这件事一一如果她的理由是“不说话是害怕嚇著你”,我可能更加能接受一些,“你太客气,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用———” “原本最简单的报答,就是想办法让你当个官什么的。”琅打断了我的客套,“我知道,很多人类都喜欢当官。” “可问题是,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你的官似乎已经当的很大了,一般的官位你恐怕不会满足。”琅挠了挠头,“我总不能去把皇帝从龙椅上赶下去,让你来坐吧?” 第437章 好磕好磕 第437章 好磕好磕 “嘘!嘘!怎么能说这种话!”我赶忙阻止她这番大逆不道的发言一一都说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如此大不敬的话要是给人听到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你別这么迁腐行么?”琅一边对我的反应感到不屑,一边很豪气地说,“天下谁不想当皇帝?说说还不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当出手时就出手!” 看来这才是她的本性,此前那副寧静美好的样子,纯粹是因为负伤和心情阴鬱所导致的。 至於你问我觉得那一面的她更好些,我一下还真是有些说不清楚。 “要真是这样,那天底下的大丈夫可能就不够杀了”我小声说。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担心她又说出什么更让人汗毛直立的话来,转言道,“这么说来,之前伤你的难道也是一只妖怪不成?” “不然难道是人类么?”她反问。 “那它现在—” “放心放心,不会有妖怪来你家寻仇的。”她看出了我的担忧,遂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因为我已经送它去西天见佛祖了。” “你是胜利者?”我看向它背后早已干透的血跡。 “那当然,我打架从来没输过。”琅得意地说,“惨胜也是胜。 “那你们之间为何要爭斗呢?” “为何?不为何啊,它看我不顺眼,我也看它不顺眼,可不就打起来了吗?”琅说,“而且是它先下的死手,否则我一般都是点到为止的。” “原来如此”原以为妖怪之间的爭斗,大都是因“我爹杀你娘、你吃了我爹的世仇”或者“爭夺地盘”一类理由的我,一下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了,言归正传。”琅看著我,“恩公大人你直接说吧,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报答你?先说明啊,做皇帝是不行的一一如你所见,我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狼妖而已,那种不著边际的愿望,你恐怕得拜託龙眾那种强大的妖怪才能实现。” “报答就免了吧,你也別叫我恩公,更別说那种夺皇位的话了”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在“恩公”后面再加个“大人”这一说法的我说道,“我那真的就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那么客气。何况我也没帮你什么,这些天你胃口乏乏,甚至都没有吃我们家几块肉呢。” 这是真心话一一我选择救助琅的时候只当她是一头狼,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一只妖怪。 谁会指望一头狼对自己报恩呢? 她不咬我就算是记得我的恩情了。 “这可不行。我都说了我不是那种厚顏无耻的妖怪。”没想到她的態度很坚决,“我的伤再有几天就要好全乎了,不报答你,我怎么离开呢?” “你—很迫不及待要离开么?”听她这么说,我忽感有些失落一一我们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天,別说是一人一妖,就算是和一块不会说话木鱼相伴了这么久,分別时也多少会有点不舍吧? “喔,那也不是。”谁知她竟然这么说,“这里住著其实也还不错,尤其是这只暖洋洋的炉子,我很喜欢。这还是我的第一次住进人类的家里。” “不过这是两码事。”琅认真地说,“我不急著走,但我急著报恩,你懂吗?” “我懂,我懂。”我其实没那么懂,但还是配合地点头,“可是我真没有什么想让你做的—“ 要不你且在我家先住著,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先住著—嗯—”琅看著我的脸,思考了老半天,忽然问起了另一件毫无关联的事,“你的夫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是,是啊。” “那小妾呢?” “我没有纳妾— “是么—”她咪了眯眼睛,“我说,恩公大人啊。” “.—怎么了?” “你不会是想娶我吧?” “啊?!”这句话令我大惊失色,脸一下就红了,“你说什么呢?!”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这几天你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但我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琅咧开嘴,笑了笑,“说的也是,你是个人类,我是个妖怪,人怎么会喜欢上妖怪呢?哈哈———” “嗯嗯——是啊是啊。”我忙不迭地附和,“那就这么定了?你先在我家把伤养好,至於报答的事,等日后再说吧———“ “那也只能是如此了。”琅打了个哈欠,“我要继续睡觉了,恩公大人你也早点休息吧,以后別有事没事就来我这坐著了。” “好的好的—”见琅决定送客,我也不好意思继续烦她,“我要不要把笼门给你开开?” “不用,这么个破笼子,我想走它哪里困得住我。”琅说,“在我的伤彻底好全以前,我不会离开的。” “好吧·那油灯要留给你吗? “不需要,我眼睛好得很。” “嗯,那我先走了”我拎著油灯,一直走到库房门边,才转头追问了一句,“那个,我可以问你件事儿吗?” “什么事?” “我听说世上的很多妖怪都会一种名为『化形”的法术,就是能把自己变成人”我小心翼翼地说,“你也会吗?” “当然,化形又不难,是个妖怪都会。”她承认得很乾脆。 “那你变成人—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就是人样的唄。”她不解地说,“你要我变给你看看吗?” “啊,不用不用,我就是问问,问问。”我汕笑著推门而出,“那我先走了,你放心,从明天起我不会再让別人来库房打扰你休息。” “行行,那样最好。”琅趴了下来,“恩公大人再见。” “砰”的一声,库房的门被我重新关上。 我背靠著大门,长舒了一口气。 看到这里,你也许会问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如何。 是为琅原来是一只妖怪而感到惊讶? 还是为自己这一天的“没眼力见”而感到后怕? 又或者是烦恼、悲伤、无奈? 不,都不是。 我欣喜若狂。 “关於我祖先日记的內容,这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摩艾石像微微掀起面具,喝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 “告一段落?怎么就告一段落了?!”听得正认真的岑颖,心里瞬间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號,“这不是才刚到重点么?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各位別误会,我並不是故意卖关子。”大概是察觉到了桌边诸位听眾的不满,摩艾石像解释道,“主要是日记的內容,就只截止到这里而已。” “在这一篇结束后,最后一张宣纸上的字跡,突然变回了我祖先惯用的顏体,上面大概是这么写的。” “这几日因为夫人总是向我抱怨,说日子过得无所事事,百无聊赖,问我能不能给她找些乐趣。见此,我便建议让她和我一样,没事写写日记,权当是记录一下生活。”摩艾石像的声音略沉下来,大概是在模仿他的那位祖先。 “对於我的提议,她想了想,说日子每天都是一个样,没什么可记录的。於是我就让她提笔, 由我负责口述,让她把这一段我们相识的经歷写下来一一当然,是以我的角度。” “应该说,一开始我还是颇为拘谨的,毕竟將自己当年的『心声”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多多少少是令人有些难以启齿。哪怕对象是我的夫人。” “但没想到的是,这反倒是成为了激励夫人的理由一一她明显是为了能够“偷听”我当年的心声,这才耐著性子,老老实实地完成了它们。” “以上,就是最后一张纸上所记录的內容。”摩艾石像恢復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也就是说,这些日记曾经是完整的。”风衣男说,“那个『夫人』,当年其实记录下了全部的內容。” “是的,或许是后世不小心遗失了吧?反正我是没有找到剩下的部分。”摩艾石像说,“至於那位『夫人』的身份,我想各位光凭上述日记的內容,应该也猜到了。所以我这里也不卖关子,直接把自己后续所调查到的结果,告诉大家。” “根据祠堂內的族谱记载,我的那位祖先一生一共娶过两位妻子。” “一位,是名为『李氏”的原配,另一位则是在『李氏』故去后迎娶的继室,『王良氏”。” “我想诸位此前应该和我一样,並没有听说过这个古怪的姓氏,不过不要紧,因为將这两字组合之后,答案就揭晓了。”摩艾石像说,“王和良,组合起来就是『琅”字,琳琅的琅。” “这位『王良氏”一共为我的祖先诞下了三名子嗣,均为男性。而她的卒年,是在我祖先去世后的第二十年。”摩艾石像顿了顿,“老实讲,我最开始以为,她消失的时间点应该会是祖先去世的同年,或者是一年之后。” “看来她为你的家族牺牲了很多。”风衣男接话道。 “是啊,所以我也不应该以『王良氏”这个不算名字的名字来称呼她。”摩艾石像笑了笑,“更何况,我的家族就是从那三名子嗣中的一位那里传承下来,怎么算,她都配得上『祖先』二字。” “天吶——”摩艾石像的这番敘述,令岑颖在心里惊呼了一声又一声,“那个祖先居然真的和狼妖在一起了他们甚至还生下了孩子这是犬夜叉里才会出现的情节,这是人妖恋啊(虽然犬夜叉也不算是纯粹的妖怪)!这种事情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时一旁的奈柔也在悄悄给她打手语。 “好、甜、吶!” “甜什么啊!人跟妖怪结婚,还生了三个小孩!这么明显有违伦理的事,这是能嗑的吗!”岑颖虽然很想像这样正义地训斥余柔,可是.怎么说呢。 首先,在犬夜叉里,她第一喜欢的是戈薇,第二喜欢的是杀生丸——— 其次,如果杀生丸殿下跟她表白的话,她觉得自己应该会在三秒钟之內接受最后,人类出於善意拯救某只受伤的妖怪,最终两人暗生情愫、有情人(妖)终成眷属的故事,確实挺好嗑的— “顶!”怀抱著以上想法,岑颖对余柔竖起大拇指,朝上指了指一一这在他们的手语体系中代表“我赞同”的意思。 “我宣布,这是我今晚最喜欢的故事!虽然它烂尾了!”岑颖在心里大力点讚,“如果怪谈故事会都是讲这种美好的事儿,我愿意次次都来一一前提是不需要坐电梯!” 当然,如此的讚誉也要送给摩艾石像同学:儘管他在铺垫环节有些囉嗦,但进入正题后可以听出,他讲故事的水准非常高,每到他祖先的“心里戏”环节时,他甚至还能惟妙惟肖地配音,这无疑提升了故事的听感,让听眾完全代入进了“爱上一只白狼的古代人”的视角, 不愧是內什么专业的准研究生!我为之前在心里嫌弃过你道歉! “在你看来,这就是那些日记被封存於老宅中,而非被展示在祠堂中的原因,对么?”风衣男问道,“你家的长辈们並不希望有人察觉到,你们的祖先竟然迎娶了一只妖怪作为妻子。” “是,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摩艾石像冷静地说,“他们不想让人觉得,我的祖先是一个精神病,一个把自己妻子幻想成一只白狼的精神病。” “那么你呢?”风衣男问,“你相信这个故事么?” “我当然相信,否则我也不会把这个故事带到这里。”摩艾石像看著风衣男,“这应该算是一个合格的怪谈故事吧?” “当然。” “哪怕我並不是这起事件的亲歷者?” “只要你找到、阅读那些日记的经过是真的,那么这就是一个標准的怪谈故事。”风衣男说,“至於那些日记的真偽,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风衣男话锋一转,“你说这个自己讲述这个故事的原因,是为了起到一个前期提要”的作用。现在我想知道,藉由这个故事,你想要强调的內容具体是什么?” “当然是关於我本人的血统。”摩艾石像答道,“我的血统,会成为下一个故事的“因”。” “你是指—” “很明显了不是么?我的体內拥有著一部分妖怪的血统,我是一只狼妖的后代。”摩艾石像深沉地说,“这意味著,和在场的各位不同。我並不是一个纯血的人类,而是一个半妖,可以说,这一特质这决定了我这一生命运的走向。” “半妖啊。”这个回答,令风衣男的嘴角相当不明显地向上扬了扬,“我明白了。” “那么,开始你的最后一个故事吧。” 第438章 神犬 第438章 神犬 “刚才我说的故事,是一桩我祖先的经歷。而现在我要说的,则是一件与我本人有关的事。”摩艾石像,“它伊始於我为自已找的一份兼职工作一一在一家宠物店打工。” “期待期待。”因为刚才摩艾石像同学出色的讲述,岑颖现在很期待他的故事,“最好是爱情故事,anpinglovestory!” “你之前说,自己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吧。”风衣男问,“这个专业的学生,去宠物店兼职么?” “没办法,我们这个专业要是想找兼职,也就是在去小学生当家教的时候可能有那么一点优势。”摩艾石像碘地笑了笑,“但我並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所以也没太讲究,遇到各方面都还算合適的工作就去了。” “我是从去年三月份开始在那里兼职的。从一开始只是帮其他店员打下手,到很快可以独自一人给宠物洗澡、吹毛,老板对我也是比较满意,让我平时下课了没事,就多去他那儿帮忙。” “而宠物店的工作大家也知道,比起个性各色的人,我所接触到的更多是『个性各色的猫猫狗狗”。” “从“主人在就汪注大叫,主人一走就老实的狗”,到“刚抱出来就飞天遁地跑酷的猫』,就像人一样,宠物们也有各自的性格,我甚至见过只与人亲近,见到同类就牙咧嘴的傢伙一一这就好比是咱们人类看到同类就恶语相向,看到猫猫狗狗就轻声细语一般,完全是怪胎。” “也是隨著我工作的时间越来越久,对市面上一些比较流行的猫狗品种的特点和性格,我基本都已经熟记於心,比如某些小型犬看起来很温顺,但下一秒就咬你一口;某些大型犬看起来凶狠, 其实胆子比谁都小。” “不过总体来说,除了比如吉娃娃以及一些相对比较容易產生应激反应的猫,来我们宠物店洗澡、做美容的宠物,基本是可以通过『沟通”来安抚它们的情绪的。其中有些聪明的品种,你只需要一些最简单的指令就可以让它乖乖配合你。” “但有一点却是要注意的,那就是动物究竟是动物,它们的聪明和温顺,只是相对而言自己的同类而言。” “比如哪怕是边牧这种公认很聪明的狗,它的智商也不足以支撑它学会人类的文字;哪怕是金毛这种典型『爱人胜过爱狗”的品种,当你做了一些让它很不爽的事情时,它依然有可能会朝你吼,甚至一口咬在你的手上。” “因此在我上班的第一天,老板就曾半开玩笑地提醒过,说不管你所面对的那只猫或者狗有多么聪明、多么温顺,不管你有多么多么的喜欢它,也不要把他们当成是『人』来对待,因为这很容易让你產生一种『错付了』的心情。”摩艾石像侃侃而谈。 “这就好比你因为某人的温文尔雅而喜欢上了他,结果有一天,却突然发现他是个路怒症,开车的时候会一视同仁地辱骂每一位路过司机的全家老小一样,这种感觉无疑是糟糕的。” “而几乎每一个从事宠物行业的人,都会经歷这种落差,像什么一只跟你很熟的狗突然朝你牙,一只跟你很熟的猫莫名其妙给了你一爪子,那都是不是什么稀罕事。” “因此可以说,我是谨慎的。在工作期间我从来不会对任何一只狗或者一只猫倾注太多情感一一哪怕它再亲人、再温顺,在我眼中,它也只是一只隨时会因为『一时不快”,就会伤害我的动物而已。” “人尚且不应该对另一个人抱有过多期待,更湟论是一只“粗通人性”的动物呢?” “而正所谓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在这种心理之下,我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无论那些猫狗对我做出多么不客气的事,我也不会恼怒或者失望一一诚然,我喜欢动物,我比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喜欢动物,但我却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所谓『通人性”的动物。” “直到,在今年三月份,一只新来到我们店里的狗,完全顛覆了我的这种固有印象。”在漫长的铺垫下,摩艾石像终於切入了正题。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寒假过后、我正式返校后第二周的一个上午。”摩艾石像说,“那天我刚到店里,同事就很八卦地告诉我,说一会儿有个靚女会送她家狗来洗澡,让我们这些『单身狗』多多注意,看看能不能爭取创造『一段佳缘”。” “我一问才知道,原来那个“靚女”是年后才来办卡的新客人,她原本常光顾的那家宠物店倒闭了,这才选择来我们这里。” “根据我同事的说法,那个靚女是搞艺术的,不光人长得很漂亮,还特有气质,不说能赶上明星,百里挑一的水平还是有的。” “听他光顾著夸那靚女有多靚,我便开玩笑地回了句,说咱们这儿是宠物店,你不评价人家的狗,光盯著人评价干嘛?” “见我这么说,同事这才意思了一下,说她的狗也很漂亮,一句话总结就是宝剑配英雄,美人养美狗。” “大概半个小时后,那个靚女来了。” “事实证明我同事说的没错,她本人確实长得蛮漂亮,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样子,而且穿衣打扮都很有品味,称讚一句『大美女”应该说不为过。” “当然,作为专业人士,我的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她带来的那只狗身上。”摩艾石像说,“『確实是一只很漂亮的狗啊”一一这是我对那只萨摩耶的初印象。”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夸张地说,我们这些天天和宠物接触的专业人土,要分辨一只狗是否属於『漂亮的狗”, 只需要一眼就够了。” “她带来的那只狗,无论是皮毛的色泽还是站立、走路时的体態都能看出,这是一只狗中的大美女,而且平时被照顾的非常好,属於典型的『投对了胎也跟对了人”。” “那位靚女应该是赶著去上班,所以跟我们快速交代了几句,並跟她的狗道別之后就走了。那只狗全程都表现的很冷静,不像有些狗似的,看到主人走了就伤心地大喊大叫一一这说明它对自己的主人非常信任,很確信她一定会回来接自己。” “等它的主人离开之后,我便和我同事通过石头剪刀布决定由谁来给它洗澡一一从功利的角度出发,萨摩耶这种体型大,毛还很长的狗基本属於宠物店员工避之不及的『霉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寧愿给那些小型犬洗澡,少挣点钱也没关係。” “结果是我输了,帮它洗澡的任务落到了我的头上一一也就是这一次的输贏,决定了我与它之间的缘分。” “当我把这只萨摩耶抱进洗澡池的时候,我立刻察觉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只狗很聪明。” “要知道,想要分別一只聪明的狗和所谓『笨狗”,最直观的办法就是看它的眼睛。”摩艾石像解释道,“聪明的狗,你只要看它的眼神就知道他很聪明。但笨狗眼里,通常有的只是一种『清澈的愚蠢”,光看就知道它们的脑中其实空空如也。” “是否可以具体形容一下?”风衣男问。 “我形容不了,那种眼神只有看过你才会懂,真的。”摩艾石像摇了摇头,“这就好像我们跟聪明的人交流,光看他说话的状態你就能察觉到这个人“脑筋很不错”一样,这就是一种基於主观而產生的判断而已,很难详细描述出来一一不过对於它是否真的聪明,你听我之后的描述就会知道了。” “好,我会注意听的。”风衣男点了点头,“请继续吧。” “在洗澡的过程中,这只狗表现的很配合。这倒是没什么,毕竟萨摩耶本来就是相对温顺的品种,何况它还是一只母狗。” “非要说的话,也就是它在冲水、擦沐浴露的时候一次都没做出过『甩水”的动作,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仿佛是怕我的衣服会被打湿一样。” “也因为它所表现出的服从,我开始试著对它做出一些指示,想让它更加配合一点。” “就是这个时候,我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 “『转头』、『坐下』、『趴下』、『把手给我”、『转圈』,几乎所有我能想像到的指令, 只要我做出指示,这只狗就可以照做,而且执行的特別好。” “这让我非常惊讶。因为通常来说,人训练狗依照指令去做完成某个动作,主要还是靠打手势,口头指令基本只是作为辅助而已。” “但问题是,不同的狗主人对於手势指令並没有一个明確的標准,比如有人让狗趴下是指地板,有人手掌向下压,完全是天差地別。” “可为什么这只狗能如此准確地看懂我的每一个动作呢?难道是我跟它的主人心有灵犀不成? “我並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我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故意把一只手藏在背后,另一只手举著洒说,『来,转两圈,让我看一下洗乾净了没有』。” “结果是,它真的照做了。”摩艾石像压低了声音。 “它在洒下方转了两个圈,然后重新面朝我,好像在问『洗乾净了吗?』”摩艾石像说,“这验证了我的猜想一一会转圈的狗很多,其中的少数可能也確实不需要手势就能执行命令, 但,仅仅依靠口头指令能做到『转两圈”的狗,我从来没见过,一般的主人也不会训练这项技能。” “这证明了,它阅读指令的方式很可能不是靠『看』,而是靠『听』,这只狗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它是在根据我说的话给予回应。” “我很清楚对於一只狗来说这有多困难,尤其它还是一只萨摩耶这种公认智商一般的品种一一我虽然看出了它很聪明,但我没想的到它能聪明到这种程度。” “惊讶之下我开始一边消化这件事,一边帮它吹毛,期间也故意对它做了一些口头指令一一结果还是一样,甚至连『抬一下后腿”这种话它都能听懂照做。” “天吶,小宝你真的太聪明了。”吹乾毛之后,我摸了摸它的脑袋,在发自內心夸讚的同时, 跟它开了个玩笑,“要不要让你主人把你卖给我算了,我每天都给你吃牛排。” “谁知,在听到这句话后,它的眼睛先是转悠了一圈,隨后缓缓摇了摇头。” “这个出人意料的反应,令我就好像是这幅面具一样,直接石化在了当场。”摩艾石像指著自己脸上的面具。 “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在店里兼职了一年,通过各种动作表示自己不情愿』的狗我见过不少,但直接『摇头”表示否定的狗,我还是第一次见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习惯於用摇头表示否定的就只有人类而已,更何况这是我们通过后天的学习所產生的潜意识默化的结果。” “不光如此,当它转动眼睛的时候,那副神情像极了它正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一一它是经过了认真思考后,才得出了『我不想跟你回家”的结论,最后以摇头作为自己给出的回答。”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在我愣神的期间,我清楚地看到它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类似『尷尬”的表情,就好像是小孩子做错了什么事,被大人发现了一样。” “於是,当我回过神来,刻意地又一次问它,『你要不要跟我回家?』的时候,它不再摇头了,而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装傻,东瞄瞄西瞄瞄,就是不敢看我一一如果它是个人,那么我想这时它的嘴里多半会响起口哨声。”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狗—』”摩艾石像说,“那天中午,当我目送它和那位趁午休时间来接它回家的靚女主人离去背影时,心中不禁生出了这样的疑问。” 第439章 南泉斩猫 第439章 南泉斩猫 “那只狗的出现,有令你联想到那位祖先和白狼的事么?”风衣男问。 “最初的时候並没有。”摩艾石像诚实地说,“可能是因为当时距离我发现那些古老的日记已经过去两三年了,我的大脑没有立刻將这两件事联繫在一起- 一一一开始,我其实只是把那只萨摩耶视作一只『很有些不同寻常的狗』”而已。” “不过它的表现给我带来的不小的衝击,这是肯定的。以至於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临睡前的我仍然在想关於那只狗的事。”摩艾石像看向狐面女子,“可能就像狐狸小姐科普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我於一片雪地当中醒来。” “一位蓄著鬍子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我与我相隔十米的地方,背著手,正笑眯眯地望著我。” “而他身边蹲坐著的,是一只披著雪白毛皮的美丽白狼一一我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那头狼,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加美丽的动物。” “『这应该是我的那两位组先吧,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一一梦中辨认出这两位身份的我,有些疑惑地想著。”摩艾石像说,“很快,循著那只白狼视线,我找到了答案。” “原来我的脚边,此时也蹲坐著一只浑身雪白的生物。” “那是一只萨摩耶,一只同样美丽,但眼中却没有狼类的那种孤傲与威严,而是充满可爱与灵动的萨摩耶。” “我望著它,它也望著我,这一刻,我们眼中只有彼此。”摩艾石像深沉地说,“醒来后。后知后觉的我忽然明白了,这个梦的含义究竟是什么、我又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一一这是一种启示,它代表著一种命运的轮迴与交替。” “额我怎么感觉故事的走向跟我想的一样,又有点不一样呢——.”岑颖听著摩艾石像那种令人感到有些古怪的表达方式,又看看看他捂住胸口的那副陶醉模样,隱隱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我立刻询问起了同事关於那只萨摩耶的『来头”。”摩艾石像说。 “根据他的说法、也就是狗主人之前的自述,那只狗虽然长得好看是不假,但那单纯是『撞了狗运”而已,那位靚女买它的时候只了三千块出头,完全是当普通小狗买的,更没有带它去参加过什么比赛一一从『履歷』来看,它並没有什么特別的。” 你以为我会为此而感到失望么?不,完全没有,因为我从这些情报里只听出了两个字,那就是“低调”。”摩艾石像神秘地说,“越是不同寻常的生物,就越是要学会低调。就好像富人不会公布他的存摺,假面骑土永远不会摘下他的面具一样。可以说这反倒是坐实了我的猜想。” “你认为那只狗和你祖先遇到的那只白狼一样,其实也是妖怪?”风衣男问。 “可能性大概在85%左右。”摩艾石像十分严谨地纠正,“毕竟当时的我跟它只有过一面之缘,我不是一个会轻易做判断的人,我需要和它多接触几次才能確定。” “就这么,我耐心等待著它的再次出现,期间我甚至还跟老板打了招呼,以『我想和那位靚女多多接触”为由,让老板在她联繫店里预约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保证去店里候著。” “终於,在三周后,那位靚女和它来了。” “这一次的靚女还是照例赶著去上班,所以只是简单交代了『记得给它剪指甲”以后就离开了“而那只萨摩耶明显是认出了我,在我抱著它进洗澡池的时候,它蹭了蹭我脸,又舔了舔我的胳膊,表现出了比初见时更友善的態度一一这让我很开心,也很欣慰。” “后续则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我先是给它吃了几片预先准备好的肉乾,它看到零食的时候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大概是没想到洗个澡能还有东西吃,於是又舔了舔我的脸一一这是我跟它拉近关係的第一步。” “在洗澡的过程中,我有意识地向它下达了一些『人听了都得愣一下』命令,比如『先举左手再举右手,然后蹦一下』”,『尾巴转三圈,然后坐下”。” “不出意外,所有指示它都照单全收,配合地完成了。我敢打赌,世界上的任何一只狗都不可能做到这件事。” “后来给它剪指甲的时候,我又开始试著通过语言跟和它交流,內容比较零散,大概是『今天天气很不错对吧?”『你晚饭想吃什么?”一类閒聊的话题。” “一开始它只是在听,並没有给出我什么回应一一儘管我能从它的眼神里看出,它一定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直到,我隨口说了一句『我觉得国家应该颁布一条法令,让上班的主人必须要带著自己的狗一起去单位才行,不然小狗独自待在家里太寂寞了”,大概是这件事让它產生了共鸣。它先是“ 吗””了一声,隨后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大概是在表示“你说的很对”。” “它的反应让我一下抓住了窍门。於是我开始说各种『对狗很有利”的发言,比如『我觉得狗一天吃两顿饭太少了,七顿到八顿才正合適”、『虐狗的人都应该被判死刑”、『爱狗的人都应该长命百岁』。” “果然,这些话令它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不是拍我就是蹭我,还时不时舔舔我的脸,表示『你说的对极了”。” “看著它这副卸下防备的样子,我知道,我已经成功了。”摩艾石像说,“一方面是这一系列反应,已经足以证明它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只狗;另一方面是,我已经成功建立起了与它之间的信任关係,这有助於我的后续计划。” “在后续的几个月里,天气越来越热,它来洗澡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就这么,在我的零食和『说好话”的双重攻势下,我们的关係愈发亲密,每次它来店里,我都得抱著它先原地转三圈才行。” “在那些日子里,我总是在与它独处时,和它讲述各种我生活中琐事,它也总是听的很认真。” “甚至有一次讲到了我太爷爷去年过世的话题,大概是我表现的有些动容吧?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它直接站起来给我一个拥抱,在我耳边『鸣鸣”的轻声叫唤了几句,像是在安慰我不要伤感— 虽然它当时正在洗澡,我的衣服也因此湿掉了,但我的真的很感动。” “而关於它的身份,我也曾悄悄问过它,比如“你是妖怪么?”“你会说话吗?』“你可以变成人吗”,可是它的回答却只是摇摇头而已。” “我倾向於它没有在这件事上骗我,至少在它的主观认知中,它確实不是妖怪,也还没有掌握说话的能力一一比起我祖先日记中出现的那只狼妖,从它平时的那些表现和习惯中可以看出,它確实更像是一只可爱天真的狗,而非一只妖怪一一哪怕它其实就是妖怪,它不可能不是妖怪。” “为了彻底弄清楚这件事,我上网查阅了无数资料,这才找到了一条能够解释这一现象的线索。” “在古代,有一本名为《子不语》的书中曾记载,说每六十年一度的七月十五,也就是中元节当天的月光中,含有一种名为『帝流浆”的特殊物质。它的效果是『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狐狸鬼魅食之能显神通”。”摩艾石像低声分享著自己的发现,“而上一次帝流浆从天而降的日子,根据我的推算,正好就是去年的中元节。” “至此,疑团总算是解开:它並非天生的妖族,它是因为一些『意外”,才变成的妖怪。”摩艾石像侃侃而谈,“以妖怪的寿命而言,它还只是一个孩子,甚至是一个婴儿。它需要时间、更需要有人来帮助它消化这种『变化”——” “而我,不介意成为那个人。”摩艾石像话锋一转,微笑道,“因为我对它抱有充分的爱意, 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它掌握那种名为“化形”的法术,成功变化成人的那一天届时,我想我也会写下一篇关於我和它的故事?呵呵。” “这个人爱上了一条狗?”摩艾石像越来越变態的语气(在岑颖听来是这样),让岑颖在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他一直坚持说那是一只妖怪—可他描述的分明是一只很可爱的狗吧?!这能是一回事儿吗?!这不是比童养媳还变態?!” “也就是说,你已经確定了,你和你的祖先同样都遇到了一只妖怪。只不过他遇到的是一只狼妖,而你遇到的是狗妖。”风衣男在这时接话道,“以及,这只狗妖的心智目前还不太成熟,所以比起妖怪,它更像一只“聪明过头的狗”。” “没错。”摩艾石像点头,“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甚至比起我的祖先,我与它之间的相遇和缘分要更加名正言顺一一毕竟我是个半妖啊。” “介意和我分享一下你的计划么?”风衣男用余光扫了一眼他身边嘴唇微动的头套男,才继续问道,“那只狗目前还是有主人的吧?可我听你的意思,似乎是打算將它『据为己有”?” “不是据为己有,而是为了它好。” “应该说天意站在了我这一边,就在这个我即將离开安平的关口,店里突然新增了一项免费遛狗的服务。”可能是仗著大家看不见他的脸,摩艾石像居然真的分享起了自己的计划,“我准备在遛狗的时候,找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让我信得过的朋友在那候著,带著狗笼直接骑著电瓶车把它带走。” “等我回了店里,我就说狗挣脱链子,跑不见了。”摩艾石像淡淡地说,“之后主人报警也好,要求我赔偿也罢,我肯定都会配合一一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会带它一起回老家,再也不踏入这座城市半步。为此我毫不介意付出一点金钱。” “如果它不配合呢?”风衣男说,“你毕竟不是它的主人,更何况它很聪明。” “关於这个嘛”摩艾石像笑了笑,忽然说起了另一件事,“我不知道,诸位是否曾经听过一个名为『南泉斩猫”的故事。” “那是在唐朝时代,池州南泉山上有位叫普愿禪师的高僧,世人称他为南泉和尚。” “某一天,那座寺里的和尚们抓到了一只猫。因那猫儿生的十分美丽,和尚们都想要得到它, 於是他们便因此爭论了起来。” “南泉和尚知道了这件事,便抓住了那只猫,提著一把镰刀对眾僧说『道得即救取猫儿,道不得即斩却也”一一大意就是“你们都想要这只猫,如果谁能说得出个所以然来,就能救这只猫,说不出来,我就斩了它』。” “结果眾僧可能是不敢说,也可能是说不出,於是无人回话。见此,南泉和尚便手起刀落,把那只猫给杀了。” “后来南泉的弟子赵州知道了这件事,它立刻脱下了自己的草鞋,顶在头上走了出去。南泉和尚见此,当即感概道『子若在,即救得猫儿也』。, “这是禪宗中一起著名的公案,千百年来,每一个学习佛法的人都试图领会南泉和尚的真实所想,比如他究竟想要考究弟子什么,赵州和尚的行为又代表著什么。但每个人所得出的结论各不相同,可以说是眾说纷紜,莫衷一是。” “而在我看来,也许事情並没有那么复杂。” “可能,当时的南泉和尚其实也像其他僧人一般爱上了那只猫,也想要得到它。只是他碍於自已的身份,无法拉下脸来大方承认这件事,更无法和僧人相爭,於是只好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占有了那只人人都想要的猫。”摩艾石像平静地说,“在南泉杀死了那只猫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跟他爭了,他成为了世上唯一一个杀死了那只猫的人一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拥有呢?” “你是在告诉我,如果那只狗不配合你,抗拒你的计划”风衣男挑眉,“你就打算杀了它?” “我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这一步。”摩艾石像笑道,“我觉得它对我还是很有感情的。” 第440章 尾声·上 第440章 尾声·上 “我的第二个故事,就分享到这里。”摩艾石像以一种让人有觉得有些“病態”状態,结束了他的讲述,“希望你们喜欢,谢谢。” “恕我直言,这个故事跟怪谈並没有什么关係。”风衣男恢復了他那副面无表情外加死鱼眼的神態,“如果不是你的第一个故事符合標准,现在你已经被请出去了。” “是么?我还以为我和一只妖怪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就已经足够“怪谈”了呢。”摩艾石像笑了笑,似乎是对风衣男的批评不以为意,“看来我回去得烧柱香,好好感谢一下我的那位祖先才行。” “是。不过基於你刚才的表现,后续我会去著重核实你第一个故事的真实性的。”风衣男淡淡地说,“下面开始提问环节,第一个———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面女子便举起了左手。 桌边的眾人见状都愣了一下,没想到“pass”了一晚,对此前故事都毫无兴趣的面女子,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主动提问。 “请。”风衣男说。 “我想请问。”面女子看著摩艾石像,用一如她讲故事时平静的语气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安平?” “我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安平?”摩艾石像复述了一遍才反问道,“这个问题貌似跟我的故事没有关係吧?” “確实没有关係,但是我想知道。”面女子身子略略前倾,用白皙的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半歪著脑袋问,“介意告诉我么?” “—”短暂的犹豫后,大概是在心里做了一番利弊权衡的摩艾石像开口道,“下周末,怎么了?” “谢谢,我没有问题了。”得到了答案的面女子,抬手对一旁的岑颖四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收回之前对他的所有讚誉—”岑颖一边在桌下打出“別让我上”的手势,一边在心里无声地嘆息,“他之前讲的是別人的故事,我还没察觉到什么,可现在一讲到他自己的事,说的那些完全就是变態才会说的话啊———“ 在岑颖看来,摩艾石像其实根本不必讲这第二个故事。 而他坚持要讲,甚至还毫不掩饰地全盘托出他的准备诱拐那条“疑似是妖怪”的狗的“犯罪计划”,给人感觉纯粹是他仗著自己有面具遮掩,加上协会不允许成员们互通身份,於是便藉机把这一桌的人当成了他play的一环,强迫所有人听他变態的心理活动。 儘管岑颖没读过犯罪心理学的相关书籍,但她可以肯定,这个人的心理绝对有问题,那什么祖先和白狼的故事的真假且不论,他今晚选择把这个故事讲出来,明显只是为了把这当做遮掩自己病態心理的“遮羞布”而已一一你祖宗喜欢上了一只白狼,这跟你喜欢上人家养的狗,还准备偷走占为己有,要是偷不成甚至还准备弄死人家,显然没有任何关係。 “如果澜澜在这里,她估计已经朝这变態泼水了吧—”岑颖扫视著桌边眾人的水杯,这么想著。 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那个带著黑色头套、一晚上只是比过几句手语的管理员,他端著那个半杯威士忌酒杯的手,此时正有如帕金森发作一般的颤抖著,就好像有人在跟他爭夺那个杯子的控制权似的。 那半杯酒在岑颖的注视下,就这么在杯子里晃啊晃啊晃,直到三秒钟后,头套男的手突然一扬,杯子里酒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全泼到了摩艾石像的脑袋上。 “搞什么?!”莫名其妙被泼了一身水的摩艾石像一下跳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位罪魁祸首。 头套男配合地站起来,朝摩艾石像鞠了个躬,然后朝他两手乱晃,嘰里呱啦地打手语一一这会儿倒是不抖了。 “他说一不小心没拿稳杯子,实在不好意思。”风衣男看著两只手的头套男,帮忙翻译道。 “我们中间隔著个人呢,这怎么能泼到我这里?!”摩艾石像拢著自己湿漉漉的头髮,看起来生气极了。 头套男也不多解释什么,就是一个接一个地鞠躬道歉,仿佛是想借著自己鞠躬產生的微风给人家吹乾头髮一一虽然他压根没开口,可总给人一种他正在不间断重复“红多泥果吶塞!”的感觉。 “来来来,毛巾来了!”这尷尬的一刻,好在兔女郎小姐拎著毛巾及时赶到,又是帮忙擦头髮又是轻声细语地询问被害人要不要换一身衣服,摩艾石像这才大人不记小人过地摆摆手,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我们没有问题要问。”在这齣闹剧结束后,轮到发言的马非凡代表四人说道,“就是想给您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摩艾石像看向他“建议您有空去看看心理医生。”马非凡没有与他继续交流的意思,直接对身旁的狐面女子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我没有问题要问,下一位吧。”没想到,一晚上都在积极提问的狐面女子,这一次也放弃了提问的机会。 “同上,我也没有想问的,不过”小丑男指了指自己手上肌肉,用一种很不客气的语气说道,“你最好別在路上碰见我。”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 “喔?你这是打算『线下真实”我么?”摩艾石像不阴不阳地说,“欢迎欢迎啊,正好我蛮喜欢去吃肯德基的,要不就约一会儿怎么样?江南路肯德基见。” “你说什么?” “你听不懂么?” “协会的规则,我不想再强调一次了。线下交流是绝对不允许的。”风衣男直接终止了这俩人火药味渐浓的对话,“下一位。” “呢——我其实也没什么想问的。”作为最后一位提问者,无面女小声说,“非要说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別那么做吧,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 面对她的劝告,摩艾石像只是耸了耸肩,看起来是没有回答的心情。 “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那么今晚的故事会就到此结束。”在因为这个糟糕的故事而变得糟糕的氛围中,风衣男站了起来,做出了总结髮言,“依照协会的规定,我希望各位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今晚发生的事情,以及你们所听到的故事,这既是尊重他人,也是尊重你们自己。” “感谢大家今晚的分享和参与,安平市怪谈协会的大门永远像你们开,期待我们有缘再见。”在他说话的时候,兔女郎小姐拎著那个黑色的袋子再次登场,將那些在故事会期间暂时保管的电子设备依次交还给了眾人。 “各位现在可以离开了,不过很抱歉,离开的顺序要由我来决定。”风衣男看向距离门边最近的那是马非凡四人,“四位是第一批,请。” “来来,四位请跟我来吧~”兔女郎小姐已经在门边等候了。 四人起身,依照指示来到门边,岑颖这一次走在了最后一个。 在临出门前,她回头默默地看了一眼刚才曾经结伴上来的那两人。 狐面女子正在桌下悄悄跟她打手势说“拜拜”,而面女子则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这边一眼。 四人尾隨著兔女郎小姐,一路穿过了那条七拐八拐的走廊,回到了镶嵌看大理石地面的电梯间。 根据显示屏上的数字,货梯现在就停靠在他们所在的26楼。 “老样子,下楼的时候还是请坐这部货梯喔。”兔女郎小姐热情地帮忙按下了下行键,甜甜地嘱咐道,“不过这次就不用像上来时那么麻烦啦,你们直接直达一楼就好。” “呢半道上你们应该不会再安排人嚇唬我们了吧?”余柔边走进电梯,边谨慎地问道,“比如老奶奶、榔头大叔、小姑娘什么的“” “哎呀,您说什么呢?我们协会从来不安排演员的喔。”兔女郎小姐装傻充愣般地在胸前比了个爱心,“辛苦辛苦,再见啦大家。” “终於结束了——”隨著电梯门关上,马非凡这才有空看了一眼手机,“居然都两点了啊。” 此时电梯內部的操作面板已经恢復了正常,那些挣狞的血痕消失了,按键则依旧只有25个选项,这个意味著他们依然处於不存在26楼一一这一趟只能走,不能回。 “你这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还是过得太慢?”徐安山按下了“1”。 “有一种又快又慢的感觉,总体是偏快的。”马非凡说,“你们呢?” “同感。”余柔附和道,“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意犹未尽。” “我感觉是没“时光飞逝,日月如梭”到哪里去。”岑颖抓抓头,“不过最漫长的还是坐电梯的时候小马你那个什么学长说的『终身难忘”应该指的就是电梯上这段吧?” “什么我的学长,那是咱们的学长好不好。”马非凡看著显示屏上正在朝“1”快速进发的数字,“再说,人家参加的又不是咱们这一场,说不定他那天晚上的故事很劲爆呢?” “我是觉得还好,可能因为今晚的故事之是“怪”居多,而不是惊嚇吧。”徐安山说,“没觉得么?等真正进到了那间房间里后,反倒是感觉比想像中正常了很多,只是一帮人坐在一起讲鬼故事差不多一一现在他们也按约定放我们离开了,甚至还是相对安全的第一批。” “是啊,可惜了我斥巨资买的符纸,完全没派上用场。”马非凡把那叠符纸拿出来甩甩,“要不要咱们乾脆一人两张分了,带回去镇宅?” “乾脆掛咸鱼好了。”余柔提议,“一张五块,贱卖了。” “那是我也太贱了吧!” 在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閒聊声中,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大概是这场故事会確实已经彻底结束的原因,演员们已经下班,这一路上他们確实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惊嚇,平平安安地抵达了一楼。 “都这个点了,回家肯定要挨骂,乾脆去网吧通宵,吃完早饭再回去吧?”马非凡率先走出电梯,“正好我还有网费没完呢,今晚我请客,就当感谢你们仗义地来陪我!” “你准备去哪家网吧?”跟在他身后的徐安山说。 “还能是哪家,当然是江南路那家流星网咖。”被他这么一点,马非凡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小丑男之前说自己去上网,是不是也是这家店来著?” “我还以为你当时就听出来了。”徐安山摇摇头。 “那还是换家店吧,万一他今晚突然来了兴致,准备故地重游就麻烦了。”岑颖马上提议,“反正咱们也不准备去吃肯德基当宵夜,对吧?对吧?对吧?” “肯德基啊—”余柔有些烦恼地说,“这还是真是个问题,你说那家肯德基,咱们以后这是去还是不去呢?” “去啊,怎么不去,我巴不得今晚就去找那位黄经理聊聊呢。”马非凡刚一走出安平大厦(保安室依旧是空的),四下张望了一圈確认没人后,立刻摘下了自己的小夫面具,“考虑到他姓黄, 故事里还说他很喜欢吃鸡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只黄鼠狼妖怪?” “但我听那个管理员在散场前说,他会著重核实那个復活节岛石像提供的故事的真实性。这是不是可以说明,我们今晚听到的那些故事也不见得就是真的?”徐安山把自己的面具和腰上没机会祭出的甩棍一起塞回包里,“那属於『未经核实”版本的故事,真实性有待考证。” “我觉得很有可能。”岑颖附和道,“別的故事我信,但他说那个黄经理是妖怪,我说什么都不信!” “这话安山说没问题,但阿颖你一说,怎么总感觉有点自欺欺人,把头理在地下装驼鸟的意思呢。”余柔摸了摸下巴,敏锐地说,“你纯粹就是不敢细想吧?” “我就是当驼鸟怎么了?”岑颖理直气壮,“不这么想,我今晚还睡得著么我?” “可咱们不是要去通宵吗?” “那我明晚还是要睡觉的呀!” “好啦好啦,反正咱们今晚也见不到黄经理,復盘留到一会儿宵夜环节吧。说话都小声点。”马非凡说,“咱们是直接叫车,还是先去路边碰碰运气看有没有计程车?这个点感觉够呛吧。” “我的建议是你现在就叫车。”余柔热心地分享生活小妙招,“往往当你叫到车的时候,一辆野生的计程车就会马上从原地刷新出来,这样咱们就可以取消订单,直接上车啦。” “0k,我试试。”马非凡从諫如流,马上打开了某小猪开始打车。 应该说就是这么巧,他们是四人刚刚来到马路边上,一辆显示著“空车”状態的计程车,就朝他们行驶了过来。 “我去,这么灵啊!”马非凡看著自己手机屏幕上刚刚弹出的“司机正在赶来的路上”,不由得讚嘆一声。 “.你们不觉得那辆车很眼熟么?”岑颖看著那辆停稳的红色计程车,一脸古怪地拉开车门,回头小声道,“不会就是送咱们从江南路过来的那辆吧?” “得了吧,天底下红色的计程车那么多,哪儿有这么巧的事”余柔麻溜地钻进去后排,结果一看到司机师傅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她立刻怪叫了一声,“不是吧!又是你啊师傅!” (正在系安全带的岑颖此时的心理活动:万幸晚上没有关於计程车的怪谈故事) “哟!这么巧!”后进来的马非凡乐了,“师傅你不会是在这儿等客吧?” “我刚结束了一单,从这里路过而已。”那个司机用那种一如既往的,没有语气的语气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客人去哪里。” “去临江南路的穿越网吧算了,先去那附近的炒麵店吧,我们吃个宵夜。”马非凡说,“知道那家店的位置么师傅?” “路口的阿亮炒麵?”司机抬手打表。 “对对对,就是哪儿!” “好的,请系好安全带。” 红色的计程车缓缓驶上路面,车里四位乘客的心思虽然都还在刚刚结束的怪谈故事会上,但是碍於这还有个“外人”在,於是他们谁都没有出声。 直到,当他们即將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马非凡突然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说,距离暑假结束还早,咱们这两天找点事儿去做唄?” “你想去哪儿?”徐安山问。 “我这不是要徵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么?”马非凡挤眉弄眼。 “要不这几天去市里的宠物店逛逛吧?”结果反倒是前排没看到他表情的岑颖最先说,“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对吧?” “我赞成。”余柔马上说,“我最近正好想买只狗,萨摩耶就不错。” “可以,我正好想找个养狗的女生多多交流养狗的心得。”马非凡会意,“那就这么定了?” “先去哪家?”徐安山已经拿起手机开始搜索市內的宠物店了。 “一家一家逛唄。”马非凡说,“重点是,得找老板问情况,而不是店员。” “而且我们不能四个人一起出现。”岑颖补充,“两两一组吧。” “我们还有一周的时间。”余柔说,“加油吧,民那桑。” “下车请注意安全。”完全没有参与他们这番“云里雾里”討论的司机师傅,把车子靠边停在了那家炒麵店外,“车费十四元。” “好的,过去了!”岑颖给那个“常*”的帐户扫码转帐,“辛苦了师傅,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不客气,谢谢。” 第441章 尾声·下 第441章 尾声·下 “上一位会员已经离开了。”在空掉了大半座位的圆桌旁,风衣男看了一眼正在悄悄对他比“0k”手势的兔女郎,隨即对戴著狐狸面具的那名女子说道,“这一次是您,请吧。” “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让他们两个分开走呢。”被安排在倒数第五个离开的狐面女子伸了个懒腰,在她前面两个离开的分別是小丑男和摩艾石像。 “如果他们真的要去某个地方约架,我想我也拦不住。”风衣男平静地说,“我只能保证,在这附近不会出任何问题。”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么?”狐面女子站起身,“难道离开的顺序只是你隨便选的?” “要看你怎么理解了。”风衣男说,“也许我有特別的用意。” “是嘛。”狐面女子笑了笑,隨即看向那个今晚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头套男,问道,“这位管理员先生,临走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头套男歪了歪脑袋,用一个夸张地手势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 头套男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不会手语?”狐面女子看著他。 头套男一愣,双手马上比划出几个动作, “他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风衣男翻译道。 “没,只是有种感觉,因为我也不懂手语。”狐面女子把手扶在自己的面具上,“你刚来的时候那几个手势还像模像样的,但后来的那些说实话,看著有点像火影忍者里面的结印,感觉都是胡的。” 头套男的回应是一串更复杂的手语。 “他说,这是天大的误会。” “好吧,看来是我动漫看太多。那我先走了。”狐面女子对著他挥了挥手,在临近出门的时候,又对留到最后的面女子说道,“你的故事很精彩,有缘再会咯。” 滩面女子点了点头。 隨著狐面女子和兔女郎小姐一起离开了房间,在一阵短促的沉默后,头套男长舒一口气,把那个可笑的头套“拔”下来,露出了他本人英俊的脸。 “你早说你要来,我直接安排个管理员让你当多好。”白璟把头套往桌上一甩,看向对面的面女子,“还省得你那么辛苦讲故事。” “你也没告诉过我们,你背地里还运营著一个讲鬼故事的协会。”清秋摘下那副黑色的凶神面,低头將它別在了腰上“说的没错!”端著一瓶旺仔牛奶的季澜从吧檯里出来,帮腔道,“赶紧交代清楚,你为什么要运营这个莫名其妙的地下组织!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对,先解释手语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手语呢?” “能对会长大人客气点么?”白璟翻白眼,“手语我会是会,只是不多而已。后面的都是根据火影改编的。” “什么忍术?” “水遁·水龙弹之术!” “神经病!” “解释的任务就交给我吧。”风衣男在这时看向清秋,一改先前的態度,客气地说,“不过在那之前请先允许我致歉。事前不知道清秋道长大驾光临,今天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你认识我?”清秋问。 “我平时跟著白爷混,消息多少是比城里的其他妖怪要灵通一些。”风衣男笑了笑,“我听小免说今晚多来了一位女客人,还多了一位女鬼小姐的时候,我就隱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才赶紧联繫的白爷。” “你原本是没打算过来的?”清秋看向白璟。 “你觉得我像是这个点有时间来听故事的人么?”白璟没好气地说,“我只是因为怕你把我的地盘给掀了,这才来镇场子的。” “会长別吵吵,说重点!”季澜催促道,“这个协会到底是干嘛的?” “协会存在的目的,主要为了方便我们在暗中维护安平市的秩序。”风衣男解释道,“在现代社会,我们这些妖怪想要在城市里生活下去,就必须要学会如何偽装自己的身份,尤其是要避免触犯人类的法律。” “而虽然城市里守规矩的妖怪是大多数,可总归有一些不安分的傢伙,又或者是途径这里、无所顾忌的妖怪,它们那些肆意妄为的举动很容易暴露我们的身份,是必须要阻止的。” “但安平市毕竟是一座拥有著九百多万人口的城市,只靠我们的力量和精力终归是很难兼顾到城市每一处角落,所以在很多年前,白爷就想出了这么一招『从人类那里获得情报”的法子。” “我们会根据那些会员的帖子,以及线下故事会的讲述,整理情报,锁定到那些犯事的妖怪。 如果只是不小心身份的,我们会加以提醒;如果涉嫌故意杀人,甚至是吃人的,我们要么会把它从城里赶出去,要么就直接让它付出代价。” 一旁白璟配合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简单来说,你们是在利用遍布城市各处人类的视角,来確认城里有没有妖怪闹事?”清秋问。 “没错,毕竟对人类来说,妖怪的存在属於『不可思议”的范畴,所以在某些事情上,他们反倒会比我们更加敏感一些。” “而对我们来说,我们只需要运营一个装神弄鬼的网站,就可以得到那么多情报,这是很划算的一件事。”风衣男看向正在喝牛奶的季澜,“比如今晚,根据季小姐的那四位小伙伴所讲述的例子,我们就可以推断出安平市里有一个不安分的鬼魂在活动,这个时候我们的人就要出动了。” “按照一般流程,你们会对我做什么啊?”季澜好奇地问。 “我们会找到你本人,提醒你不要再回应这类“笔仙游戏”的邀约。”风衣男说,“虽然人类对鬼魂的包容度,总体上要大於对妖怪的包容度,但这样的案例多了,还是可能会招惹来不怀好意的天师们一一鬼魂对天师而言可是很优质的『素材”,哪怕不能把你交给鬼差,他们也可以把你炼化成鬼使一类的僕从,供自己差使。” “—好吧,我下次会注意的。”季澜有些尷尬地说,“那你们要怎么核实呢?不是说也有人会编瞎话吗?” “以我们的情报网,核实真假並不算很难,毕竟妖怪的法术只是能瞒过人类的眼睛而已。”风衣男说,“所以我们最怕的不是有人造假,而是某个麻烦正在滋生,而生活在城市里的我们却毫无察觉一一这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看来这不是一份轻鬆的工作。”清秋点了点头,“辛苦了。” “您客气了,这都是应该做的。” “矣对看,那些给你们提供了情报的人类,你们会消磨掉他们的记忆么?”季澜想起了自已那四位已经离开的伙伴,“不会你们已经把他们洗脑了吧?!” “一般来说是不会的。”风衣男说,“就比如之前那个戴小丑面具的人,他其实是第二次来线下故事会了。上一次他在酒吧的后门遇到了一桩杀人,但户体却也莫名消失的事件。经我们后续调查,那確实是一只妖怪犯下的。” “那他也真是够倒霉的.”季澜汗顏。 “谁说不是呢。”风衣男笑著起身,將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了白璟,“那您几位继续聊,我先去处理工作了。” “你有他號码么?”白璟扫了一眼笔记本上的內容,指著某一条问道。 “有的。” “行,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吧。”白璟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也不知该说是好运还是倒霉,今晚净是我的老熟人,真是赶上趟了。” “好。”风衣男一边拎著他的公文包朝门外走去,一边拨通了某人的手机號码,“喂,是黄六郎么?对,是我。我们这边刚刚知悉,有个人类已经察觉到你的身份了·是,总之下次你吃鸡之前注意点,別在人类的面前连吃十三只鸡,太多了———” “我刚才没好意思问。”在確认风衣男已经离开后,季澜飘到白璟身边小声问,“他为啥不戴面具啊?” “他是妖怪,他带什么面具啊,反正那张脸都是假的,爱看看唄。”白璟说,“而且你不觉得这样效果更好么?就好像活动期间规定必须举左手提问一样,別人都戴面具,就他不戴,更容易创造一种『颇具神秘”的气氛。” “举左手有什么好神秘的,上课不也举左手吗?”季澜继续低声问,“他是不是不知道你跟苏墨的那点事儿?我看他之前也没有特別照顾人家。” “废话,你觉得我会把这种事儿拿出来乱说么?”白璟“啪”地一声和上了笔记本,“看来是遗忘咒又鬆动了,明天我得找个机会给她补一补。” “唉,你可真是个王八蛋。”季澜老成地摇头,指责他的不当人,“人家好好的小姑娘,惹上你也是没谁了。” “是是是,我是王八蛋,就你人品好,扮鬼嚇唬你同学。”白璟鄙夷地说,“平时不好好修炼,还去学人家当什么笔仙,你就等著哪天惹到个天师,人家给你收了吧。” “哼,我有清秋猫猫道长还有周悬罩著,你看哪个天师敢来收我!”季澜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大半夜的,你给他们送回去没啊?” “谁啊?” “阿颖他们啊。” “放心放心,我安排了安平市最靠谱的司机护送他们,不然还能让他们第一个走吗?” “不,不会是常平吧?” “喔,你今天脑袋很灵光嘛!” “哎呀!你这个笨蛋!干嘛非让常平去啊!”季澜掐他脖子,“他们几个就是常平送过来的好不好!这不是露馅了嘛!” “哈?”白璟一愣,“那常平怎么不跟我说?” “常平又不认识他们!他怎么说啊!”季澜怪叫道,“而且你通知常平的时候,肯定只是隨便说了一句『一会儿帮我送四个人走”对不对!常平他要能反应过来那他还是常平嘛!” “哎呀,算了算了,大不了就让论坛上再多一个鬼故事吧。”白璟摆摆手,“反正常平经常被人写成故事发上来,我都不知道帮他刪了多少帖子了,也不差这一个——” “小肥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清秋说,“需要我帮忙吗?” “这点小事,就不劳道长你出手了。”白璟按压著手指,发出“咔咔”的声响,微笑道,“虽然他还没有付出行动,不过我会让他提前预支代价的。” 也真该说是那傢伙找错了日子,换做平时,他来线下故事会讲这种故事根本就不会有人搭理, 但凑巧今天有小肥“下手最狠”的亲友团中的两位在这儿坐镇,还完完整整地听他讲完了自己作为变態的全部心路歷程以及即將实施的犯罪计划—如今他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唉看来狗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竟然还会招惹变態的。”季澜想起来那傢伙讲故事时的嘴脸和语气就噁心,“记得替我多端他两脚,往脸上端。” “別把这件事告诉清云。”清秋提醒她,“不然事情可能会闹大。” “好,我会保密。”季澜想像著猫猫道长使用“疯狂乱抓”的样子,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手势。 “行了行了,今天的事情也了了,客人们也送走了,咱们准备撤退吧。”白璟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决定去周悬家吃个宵夜,有没有要加入的?” “你疯啦,这个点周悬早睡觉了好不好。” “我又没让周悬陪我,我只『去他家”而已。”白璟理直气壮地推门而出,“谁说有人拜访, 主人就一定要作陪的?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 “所以这个地方算是你的地盘?”清秋跟在了他的身后,“你把这一层买下来,当做你们协会的秘密基地?” “准確来说,这栋楼都是我的。”白璟闻言,笑眯眯地答道,“只不过当年让认识的开发商朋友掛了个名而已,这里的房子只租,不卖。” “真的假的?”季澜震惊道,“安平大厦当年也算是我们这儿的地標建筑吧?它的主人居然是个妖怪?!” “是啊是啊,很意外吧?这栋楼落成的时候都还没你呢。”白璟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等待著电梯从一楼返回他们所在的顶楼,“原本这一层我是准备当成招待客人的会所,不对外开放。后来正好办故事会缺地方,就临时徵用了过来。这一晃也好多年啦。” “难怪这一整栋楼里到处都是你的幻术。”清秋摇摇头,“如果是路过的天师,恐怕会把这里当成是『妖窟”一类的地方吧?” “他们能这么想最好咯,还给我省了不少麻烦。”白璟看著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背著手走了进去,“电梯到了,咱们回家吧。” “我说”季澜看著他,“既然这栋楼是你的地盘,你直接在这儿吃宵夜不就好了?还不会打扰人家。” “那可不行,我一个人吃宵夜多寂寞,多无聊啊。” “那你说半天不还是要把周悬喊醒吗!他都熬夜熬的转氨酶偏高了!” “嘘,嘘。” 《怪谈协会》,完。 第442章 除妖·上 第442章 除妖·上 安平市,夜晚十点, 一个披著漆黑风衣的男人,从某条小巷中闪身而出,左右张望了片刻后,低头挤入了街道上你来我往的人群之中。 他一路保持著和周围人们相同的步调,不疾不徐地前行著。 直到,当路过街边的一辆卖甜筒的餐车时,在女摊主的吆喝声中他回过头,似有似无地朝身后的人流扫了一眼。 就像预料中的一样,他果然在人群中发现了某个戴著兜帽,像他一样身著一身黑色装束的人影他微不可闻的“喷”了一声,隨即加快了脚步。 “不过就是吃了个人而已,至於么?”男人错身超过了一个拄著拐杖的老大爷,心中暗道,“为这点小事就跟了我一路,难道混在人间界的傢伙都是活菩萨不成?还是说我不小心吃掉了他盯上的猎物?” 他大概是在两个小时前,被那个傢伙跟上的。 当时他刚刚在这座城市某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吃掉了一个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人类。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从城市的暗面到人挤人的闹市区,那傢伙就像是一张烦人的狗皮膏药,一路默默地跟著他,想甩也甩不开。 “莫非是这座城市的地头蛇?他这是要警告我別在他的地盘狩猎?” “这么说起来,这里最强大的妖怪是谁,我还真是没找人打听过不过在人间界这种处处受制的地方称王称霸的傢伙,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很厉害的傢伙吧?” “不自量力么?”他斜眼看了一眼自己正在滴血的衣袖,意识到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对现如今的自己並没有好处一一那不是之前那个人类的血,而是他自己的血,“行,既然要找我,那就来吧。” 抱著这样的想法,男人再一次加快脚步,在隨手推开了一个骂骂咧咧的醉汉后,快步走进附近的一条深巷里。 男人的真身是一只“竇(yayu)”。 据说,这种妖怪最初是由死去天神的户体变化而成,最后才渐渐演变成了一个特殊的妖怪种族。 在活著的时候,竇本是老实善良的神明,但被同僚杀死所带来的怨恨,使得他们在以妖怪的身份復活后,神智迷乱,性情大变,变成了一种非常残暴的妖怪。 对於这只竇而言,人间界並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如今来到这座名为“安平”的人类城市, 只是不得已的“路过”而已。 至於事情的起因,还要追溯到他先前在崑崙界活动的时候。 当时,他因为不小心招惹到了一个坏脾气的龙眾,以至於被人家一路追杀,几乎被废掉了半条命,才总算是在人间界甩开了那个麻烦的傢伙。 也就是好在,他是一只竇一一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十界当中战力和残暴指数,可能也就是在龙眾这种食物链顶端之下的种族,哪怕他受了伤,可其他路过的妖怪们通常也不会选择主动招惹他们。 所以在来到没什么大妖怪生活的人间界后,他便基本算是摆脱了危险。 原本竇是想找个地方调养生息,等稍微恢復一些实力后再离开这里。 结果没想到,他才刚刚抵达这座城市不久,就因为“吃掉了一个人”这种在他眼中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莫名其妙地被人家给“盯上了”。 如今他也只能是理解为,对方是个没什么眼力见的本地妖怪,打算跟作为客人的自己“友好交流”一下,以此宣誓主权了。 至於竇为什么要吃掉那个人,其实动机並不复杂,纯粹只是“饿了,所以就吃了”。 诚然,从“採补”的角度来说,吃掉一个妖怪和吃掉一个人类之间,显然是前者更助於他的恢復。 可难得来人间界一趟,总是要吃点这里特產的吧? “別告诉我,事到临头你反而不敢来了。”竇背靠著深巷的墙壁,望著巷子的另一头,无声地等待著那个身影的出现。 老实说,选择在这个地方彻底解决问题,对於竇而言已经算是相当克制了。 如果因为不是受了伤,令他不想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太过招摇,按他以往的脾气,哪怕刚才是在刚才那条人潮涌动的街上,他也照样会直接回头,大摇大摆地亮出自己的利爪和獠牙,直接要了那个跟踪者的性命。 什么?你问那些可能会因此受到波及的人类该怎么办? 管他什么事呢? 不多时,在竇那对幽蓝色眼眸的注视下,一个身影,缓缓步入了这条小巷之中。 那人將自己的帽檐拉得很低,只是依稀能从身形判断出,大概个女人而已。 她的步伐很平稳,一边走,一边隨手甩出几张黄纸。那些纸张就像是有生命一般的,自行附著在了她身后两侧墙壁上,將喧囂的人声以此为界,隔绝在了巷外一一外面的声音进不来,里面的声音,自然也出不去。 这一幕让略感意外。 並非因为来者的镇定自若,他只是没想到,这一路跟踪他的竟然不是个妖怪,而是个人类。 要知道,这虽然是人类的地盘不假,但真要起论人类修行者的数量,恐怕连生活在这里的妖怪们的零头的都比不上一一因为某些竇並不了解的缘由,在这方世界中,人类修行者其实是比妖怪更加稀缺的存在。 而这个人类跟著他时快时慢的走了一路都没被甩脱,別的不说,关於她修行者的身份,基本是可以肯定的。 “道士?”竇望著那个止步在他五米开外的女人,像是这样问道,“又或者—天师?” 人间界中以“除妖”为己任的傢伙,绝大部分都以天师自称。 儘管竇对人间界的了解有限,但根据那些黄纸的样式,大概还是能猜出对方的来头。 面对他的询问,那个女道人没有开口,只是摘下了自己卫衣的兜帽。 也就是这一刻,竇忽然吸吸鼻气,隨后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头。 在女道人摘下兜帽的瞬间,他从她的身上嗅到了一股妖气,虽然很淡,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確实是妖气没错。 “你好像不是个人类啊。”竇看著女道人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和她苍白到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皮肤,有些古怪地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判断,“殭尸吗?不是吧?” 女道人依旧没有回话,只是和竇一样,正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似乎是在確定著什么事。 “现在的人间界这么乱么?连妖怪都跑去能当天师了?”竇歪了歪脑袋,“而且还是一只殭尸?” 这一次,竇在“殭尸”这个词上加了重音。 因为他们这个种族的特殊性,竇们对殭尸这种从同样从尸体中诞生的“低级妖怪”,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而对於自己的这一判断,竇还算是有自信,毕竟眼前的女人,根本就没有用化形法术来掩饰自己殭尸的身份的意思一一用长袖长裤来遮住自己苍白的皮肤可不算,那只是人类才会做的低级偽装而已。 现在唯一让竇有些拿不定的就是,为什么这只殭尸身上的妖气会淡到这种程度,以至於他第一时间甚至把这傢伙错认成了一个人类一一他可从来没见过妖气这么淡的妖怪啊。 “你杀死了那个人类,是么?”女道人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她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一样,“在江北路的桥下。” “那是你的猎物?”竇癲反问。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与不是就可以。”女道人的语气依旧没有太多波澜。 “你是在威胁我么?”竇笑了笑,最终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是啊,人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 “为什么要杀他?”女道人继续问。 “因为我饿了。”竇指著自己的肚子说,“饿了就要吃饭,就像殭尸饿了就要吸血一样。用这里的话来说,这应该算是“人之常情”吧?” “可这里明明是人类的城市,不是吗?”女道人看著他,“既然来了这里,你就应该遵守这里的规则才是。” “可你也说了,那是人类城市的规则。可我是一只妖怪啊,我为什么要遵守人类的规则呢?”竇又一次笑了,“大家都是妖怪,你应该很清楚妖怪的法则只有『弱肉强食”这四个字才对啊。” “再说,身为殭尸的你,难道就没有吸乾过某个人类的血吗?”竇问道,“凭什么你可以, 我就不可以?就因为你是人间界的妖怪,你就可以把这里所有人类都是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拜託, 这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这里的人这么多,偶尔招待客人吃一两个,也不会怎么样嘛。” “看来你对生活在人间界的妖怪有一些误解。”女道人淡淡地说,“抱有这种想法的妖怪,是很难在这里生存下去的。”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別把我跟那些只能在人间界混的无能妖怪混为一谈啊。”竇一甩手腕,把自己的一滴血液甩到了她的脚边,笑嘻嘻地说,“还是说—-你一路跟著我,其实因为只是肚子饿了?早说嘛,我对於你像这样的美人总是很大方,我不介意分一些血液给你一一我的一滴血,至少也能抵得上十个人类吧?” “你还真是冥顽不化。”面对竇再明显不过的挑畔,女道人摇了摇头,从身后抽出了一柄只剩下半截剑身的桃木剑。 “哦呀,这是要动手了。”竇仍然保持著笑容,“可我刚才问了这么多问题,你可是一个都还回答过啊,这是不是太没礼貌了点?至少告诉我动手的原因嘛。” “杀人,偿命。”女道人只吐出了这四个字。 “真的假的?为了一个人类的命,不至於———” 然而,面对竇碟碟不休,女道人似乎是没有继续和他交流的意思了。 “云华观,清秋。”她举起那柄造型古朴的桃木剑,面无表情地说,“请赐教。” “明明是个妖怪,装起人类倒是模样的嘛”眼看谈判已经破裂的竇,终於收起了自己那副假模假意的偽装,笑道,“这是你自找的,殭尸!” “哗啦!” 现出原型的竇,一爪撕碎那个用硃砂描绘出恶鬼脸谱的纸人。 谁知那些碎掉的纸片就好像是有生命一般,它们混合著血红色的硃砂,迅速粘附到竇的伤口上,发出了“滋滋”的动静,痛得他几乎怒吼出声。 而那位女道人只是站在他十米开外的地方,面无表情地又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 隨著她甩出符纸的动作,一只咆哮的雷龙从天而降,朝他又一次奔袭而来。 “该死的,这只殭尸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又是纸人又是雷龙的轮战,让竇心中的烦躁达到了极点,“她明明是个妖怪,为什么一直在没完没了地使用人类的法术!” 竇到底是活了七百多年的强大妖怪,过去偶尔经过人间界的时候,也曾对阵过几次那些所谓的“天师”。 仅从行事的风格来看,这只殭尸確实跟那些人类没什么区別,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她出手便是各种令人眼繚乱,杀伤力极强的法术,很难想像殭尸这种在他眼中没头没脑的种族,到底是怎么做到像人类一样依靠术式和符纸,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天师一样作战的。 竇一个闪身,避开了那道雷龙的同时,用势大力沉的一掌直接將它拍碎成了电光。 交错的电弧中,竇毫不犹豫地扑向女道人,再次亮出了自己的利爪。 然而面对他的发难,女道人竟是连避都不避,直接举起手中的桃木剑格挡住他的爪击,隨后衝著他的脑袋反手就是一记劈砍。 换做平时,依仗著自己肉体的强横,竇多半会选择以硬吃下这一剑为代价,试著直接拧断对手的脖子。 但这一次,他却是如条件反射一般的避开剑锋,並赶在下一剑到来之前,与女道人又一次拉开了距离。 这並非是胆怯,而是竇的本能在驱使著他这么做:比起那些符纸,更他感到棘手的,其实是女道人手里的桃木剑。 桃木避邪,驱妖降怪的天师以桃木製剑並不稀奇。而一般的桃木剑,也並不足以使妖怪们、尤其是竇这种等级的妖怪感到忌惮。 可是这柄剑却是例外。 分明是柄断剑,可剑身上却煞气冲天,这必然是斩杀了无数妖魔鬼怪才能积累下的结果一一面对这样一柄武器,普通的妖怪们別说是挨上一剑了,光是碰一下就得掉层皮。 可现在这只殭尸却驱使著这么一柄,对妖怪来说等同於手持炽热烙铁的武器与他作战,甚至看起来那些煞气对她完全造不成任何影响,简直是不可思议。 在这样的情形下,那些符咒和法术虽然討厌,但竇却更加不愿意和那柄剑对上一一这是他身中两剑后所得出的“血淋淋的教训”。 “我倒是小瞧你了,殭尸。”竇缓缓呼出一口气,以缓解自己的疼痛一一他的半边身子此时已经被鲜血浸透,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伤势是女道人留下的,剩下的则来自那条恶龙。 女道人並不回答,只是提著剑上前两步。 伴隨著她的逼近,竇能明显感觉到,那股来自周身空气中的燥热感开始加剧。 这並非心理上,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升温一一从他们交手到现在,这条小巷的温度不知不觉已经被加热到了能使一个误入其中的人类產生中暑症状的程度。 “看你的妖气这么淡,没想到居然是只『”,看来人类的城市里也有还算过得去的角色啊。”竇擦了擦额角混杂著血水的汗珠,低笑道,“也难怪你敢来找我的麻烦。” 第443章 除妖·下 第443章 除妖·下 “”,是指殭尸在进化过程中所能达到的某一个“境界”。 一只普通的“僵户”想要进化到“”的程度,大概需要五百年左右的时间,这个阶段的它们相较最初的“殭尸”,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不光能够稳稳压制年龄与自己相近的绝大部分妖怪,而且隨著道行的进一步提升,还拥有看可以使一州一县赤地千里、滴水无存的能力。 因此,它们也被称之为“旱”,其中的“旱”,便是指代这种“致旱消雨”的特殊力量。 而“”往后的境界,则是“”,这也是殭尸进化道路上所能达到的最强形態,传说,修炼大成的强大到拥有可以和天神一较高下的能力。 哪怕“能与神仙斗”这一说法可能存在夸张的成分,但歷史上,某个龙眾被一只盛怒之下的撕成两半的故事,可绝非谣传。 竇凝视著这个正在朝他走来的女道人。 在刚才的较量中,隨著周围愈发燥热的空气,他已经可以肯定,面前的这个傢伙必然是一只达到了旱魅境界的殭尸。 这一发现多少令他感到有些意外。 一方面是,一只殭尸能够进化成为旱,通常代表了它曾经长年累月吞食过大量的血肉,这本该使得它们身上的妖气一般会很明显才对。 可在这只殭尸的身上,他却几乎没有感应到什么妖气一一要知道,对於妖怪们而言,妖气的强弱可是能和道行的深浅直接划上等號的。 另一方面则是,相较於其他妖怪,旱本来就是相对稀少的存在,竇此前根本没想到这趟竟然会在人类都市里遇到一只,更没想到,这只殭尸在战斗时居然摆出一副人类天师的做派,看起来跟她以肉体强悍和力量著称的原形,简直是一丁点关係都没有。 这也是令最为气恼的一点。 以他七百多年的道行和强大种族本身的优势,如果今日对上的是一个人类天师,亦或者是一只普通的殭尸,哪怕是拖著这幅受伤的身体,这会儿应该也早就分出胜负了。 可偏偏,对方是一个“殭尸天师”。 她既可以使用人类修行体系中,那些为“除妖”而创造的高杀伤力法术,给竇造成各种麻烦的伤害,而殭尸特有的强悍肉体,又让她不会像那种“被碰一下就会死”的人类一样脆弱一一在她手持那柄桃木剑的情况下,近身战之下,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受到的威胁更大一些。 这种只能用“古怪”来形容的对手,竇还真是头一次碰到。 “你可真是个怪胎啊,殭尸。”面对著手持桃木剑,正在向他缓缓逼近的女道人,竇在调整呼吸的同时,用余光看向自己身上各处血流不止的伤口。 他知道持久战对自己很不利,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 哪怕是拼著被那把该死的剑废掉一条手臂,他也得儘快把这只殭尸的脑袋拧下来。 “明明拥有旱的力量,却像是一个人类一样战斗-你难道不觉得,身为妖怪,这是一件很丟脸的事么?”他嘴上说著让对方分散注意力的话,一边暗自调整身形,做好了隨时可以发力、只需要一步就可以衝到对手面前,撕碎对手的准备,“还是说,你搞错了什么事情-你觉得自己不是个殭尸,而是个人类?” 女道人不答,在和他相隔五米的位置,她停下了脚步。 一张对摺的符纸出现在她的掌心,在这个距离下,竇隱约能看到里面红白相间的东西。 “又是那种难缠的纸人啊。”女道士的举动让竇在心中暗道,“果然,她心底还是更习惯天师的那套作战习惯,完全不会利用自己身为殭尸的优势,以至於那柄麻烦的桃木剑到了她手里,也只是用於自保的武器而已。” “不过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了。受伤之下,论力量我们可能不相上下,但速度还是我更胜一筹。”竇做好了在女道人甩出纸人的瞬间,就衝杀过去直接拧断她脖子的准备,“等我杀死了她,就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殭尸的肉我可不爱吃不过放心,你的妖丹我不会忘记带走的。” 下一刻,就在女道人手指微动,一个恶鬼相貌的纸人脱离符纸的束缚,出现在空中的那一剎那,动了。 他的后肢猛地发力,以不管不顾的势头,朝著女道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过程中,竇的脑袋先是撞到了半空中的纸人,那些对他来说与毒药无异的硃砂,以及纸人脆弱的身躯一起“糊”在了他的脸上。 但是竇並不在意,因为在这个速度和距离之下,能不能看到对手已经不重要了。 “我知道你在这里!”他亮出了自己如刀锋般,曾经割开、撕裂了无数人类、妖怪的利爪,朝著女道人所在的位置重重地挥了过去。 他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比如自己的某一只手可能会被那柄桃木剑乾脆利落地斩下来;又或者那柄剑的剑锋会连同纸人的身躯一起,在自己的脑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只殭尸纤细、苍白的脖颈,马上就会被他折断— 利爪撕裂空气的破空声隨即响起,可是那头虚无的触感,却让竇的心臟忽然咯瞪了一下。 “人呢?!” 他即刻意识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自己的攻击落空了。 “这怎么可能呢?”时间仿佛停滯在了这个瞬间,无数的疑惑掺杂著惊恐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填满了竇的大脑。 “就算是,她终归也只是低级殭尸进化而来的妖怪,比起反应和速度,蛮力才是她真正擅长的事在那种距离下,她没有理由.她绝对不可能避开那一击— “除非·除非她” “啊!!!”一阵难以遏制剧痛从双手袭来,令竇立刻痛苦地大吼了一声一一他知道,自己手已经被砍断了,被那柄该死的桃木剑。 隨后,一只力大无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曾经不可一世的他。就像是一条狗一样,被人生生举了起来。 竇张开嘴,用锋利的疗牙撕扯开了脸上的纸人,那些剧毒的硃砂呛进了他的喉咙里,如火一般燃烧的感觉让他几乎当场室息。 可是这样的痛楚,在这一刻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个只用了一只手,就把自己举在了半空的女道人一一毫无疑问,这是来自殭尸的力量。 竇直视著她的眼睛。 那双不知何时,已经从原本暗红色转变为了赤金色的眼晴。 “你——你不是—”他用嘶哑的嗓音,几乎是咆哮著喊出了这句话,“你是,你居然是犯这怎么可能!” “我只是个天师而已。”不同於他的震惊,女道人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来自云华观的天师。” “你放屁!”竇疯魔般地嘶吼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师!以你的道行只需要一夜之间就可以毁掉这里!因为你是!在这一界你几乎是无敌的!你根本就不应该留在” 竇的吼声夏然而止。 他呆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柄桃木剑插进了那位置,精准地破坏了他的心臟, “我要留在哪里,是我自己决定的。”女道人鬆开了手,任由浑身是血的竇,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些深红色的血液沿著地砖的缝隙一路蔓延开来,可女道人却是看也不看,只是任由它们自她的脚边流淌而过,连带的竇飞速消逝的生机一起。 在恢復平静的巷中,她俯身,准备拔出竇胸口的那柄桃木剑,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连串皮鞋落在砖石路面上,特有的“踢踏”声。 女道人回头,用已经恢復成暗红色的双眼,看向那个虽然高大英俊,可脸上却掛著一副“流里流气”表情的男人一一那是她最討厌的表情。 “哎呀哎呀,我听说城里来了把人类当零食吃的傢伙,正打算找他聊聊呢。”巷中很快响起男人招牌式的笑声,“看来他的运气不太好,不过也正好省得我多费口舌了。” “他的灵魂还没有消散,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用召灵的法术让你跟和他聊聊。”清秋神情冷漠地把桃木剑,从竇窥的尸体身上拔了出来。 “免了免了,这种傢伙的惯用台词我用膝盖想都能猜的出来。”白璟笑呵呵地说,“无非是“不过是个人而已,我想吃就吃”啦、“弱肉强食是妖怪的法则”啦,又或者『凭什么只许你吃,不许我吃』什么的,经典的反派发言嘛。” “看来你很有经验。”清秋用一张乾净的符纸拭去剑身上残留的血跡,隨后將桃木剑別回了腰上。 “没有没有,清秋道长说笑了。”白璟蹲在那具拥有著类似龙类的脑袋、野兽的躯体,背后长满鬃毛,外露的利爪和獠牙如钢刀般锋利的尸体旁,眯著眼睛说道,“这可是一只竇啊,要论难对付的程度,也就是比龙眾们低一些。说来惭愧,我没怎么和这种妖怪打过交道,万一真的干起架来,结局怎么样还两说呢。” “他在来这儿之前就受了伤,而且不轻。”清秋说,“估计是招惹到什么麻烦了吧。” “嗯——那他还真是倒霉,一下惹了两个不该惹的对象。”白璟观察著竇胸口的伤势,用一种兔死狐悲的语气说道,“你说你,好端端的吃什么人呢?现在好啦,尘归尘土归土,小命说没就没,唉” “你刚才一直在这附近?”清秋直接无视了他这通假悍悍的发言一一她很清楚,作为这座城市的霸主,白璟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外来妖怪,在他的城市里肆意妄为的。 所以哪怕今晚自己没有出手,白璟多半也不会放过这个傢伙。 “没没,我真是刚刚才到,不然我少不得要来帮帮场子。”白璟正义凛然地说,“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在说遗言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竟然是!你怎么会是呢!』什么的, 看得出还是蛮委屈的。” “不过也能理解吧,毕竟妖活一世,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委屈也是正常的。这就好像好像是我打开了一包薯片,正准备大吃特吃,结果却发现那根本不是薯片,而是山药脆片”白璟一边嶗嶗叻叻地剖析著死者的心理活动,一边偷偷瞄向清秋,“咳咳,所以说,你其实真的是——“ “我不是。”猜到他这弯弯绕绕一大圈,到底想问什么的清秋,乾脆利落地回答道,“我的道行,距离真正的还差一步。” “一步大概是多少?”敏锐的白璟立刻接上话,“是你个人的一小步?还是全人类的一大步? 又或者——” “我不知道。”清秋摇头,“我几乎没有见过其他殭尸,更別说是。唯一能肯定的是,现在的我確实是还没有到的境界,信不信由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璟笑笑,“不过只是这种程度也很厉害了吧?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九百岁,其他殭尸想摸到的境界,怎么著也千岁起步不是吗?不愧是清秋道长” “如果你打算继续拍马屁的话,我就先回家了。”清秋淡淡地说, “矣,稍等稍等。”白璟马上站起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打算,“我说,咱们难得在桃源小区以外的地方碰到,要不要一起去喝杯茶,吃个宵夜?就当是庆祝一下战斗的胜利,为安平市的和平又一次添砖加瓦。” “现在?” “是啊,这才十点来钟,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是么?”白璟笑眯眯地说,“上次你请我吃了牛肉麵,不瞒你说,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请回来呢。” “上次不是你买的单么?”清秋知道白璟说的,是先前他变成人类的那天,他们俩人一起出门吃午餐的事情。 当时起因是清秋想要找白璟打听关於“变人诅咒”的事,而白璟则想知道关於她身上的某些秘密,於是他们才一拍即合,临时出去吃了顿午餐。 算起来,那应该是他们俩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结伴出行。 “嗯?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白璟保持著笑容,热情地说,“不过这应该不影响你今晚再给我一个面子吧?就去这附近我朋友的茶室如何?没几步路的。” ““..——”清秋默默地看著他,过了一会才说,“好吧。” “不过在那之前。”还没等白璟喊出那句“出发出发!”,清秋先指了指周围破碎的墙面和地上那句竇的尸体,说道,“现场总是要先清理一下吧?” “喔喔,小问题小问题,我这就找人来。”白璟摸出手机,很快编辑好一条简讯,点击发送,“搞定,人一会儿就到。至於这个倒霉鬼嘛——” 白璟对著那句户体打了个响指,很快,一团幽蓝色的狐火便从竇的身体上燃烧了起来。 不多时,隨著一阵夏夜的晚风吹过,那具化为点点灰烬的尸骸,便消失在了这条深巷当中。 “如何,足够『不留痕跡”了吧?不瞒你说,搞卫生我还是颇有心得的。”白璟夸张地深呼吸了一口,“空气都清醒了不少啊。” “足够了。”清秋转过身,朝著巷口迈出了步子,“出发吧。” 第444章 我的超人师兄 第444章 我的超人师兄 清秋跟在白璟身后,走进了某栋老式洋房二楼的某间屋子。 白璟这次还真没胡说,从刚才的那条巷子到这里,也不过几分钟的路程。 “装潢还不错。”环顾了一眼这间无论是家具或者装修风格,都称得上是古色古香的房间后,清秋隨口称讚了一句。 “那肯定。”白璟用指节在那张巨大的木桌上敲了两下,发出“篤篤”的闷响声,“听听,顶好的金丝楠木。人活著的时候拿来当桌子有牌面,人死了还能拉去打副棺材,更有牌面。“ “这桌子的主人知道你这么说他么。”清秋摇摇头,在宽敞的桌边坐下。 “哈哈,都说了是朋友,朋友不就是用来损的吗。”白璟在她对面就坐,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本菜单来,“来点什么?” “绿茶就好。“ “我好像就没见你喝过绿茶之外的茶啊。”白璟挑眉,“確定不换换口味?这里好茶可多的是。” “没事,我喝习惯了。” 101看书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全手打无错站 “行吧。” 清秋以手托腮,看著哗啦啦翻动著菜单的白璟,不再言语。两人间气氛也因此回落到了他们来时路上沉默的状態。 其实清秋自己都都说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接受白璟的邀请,选择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和他单独出来“喝杯茶”。 毕竟无论是性格还是三观,他们俩都是百分之一百的合不来(清秋討厌的那些“品质”白璟至少占了80%),现如今他们之间的关係最多也就勉强够得上“朋友”而已。 诚然,白璟也不是没有优点,比如他为妖大方且慷慨,且很讲义气,跟他做朋友和做敌人,完全是天差地別的两种体验;城里多的是妖怪想要和他结交,女性妖怪更是多到能踢一场足球友谊赛带替补和拉拉队的那种。 而且跟清秋一样,白璟也对人类这个种族“颇为喜爱(虽然白璟一般不承认)”,平日里哪怕是遇上了某些无理取闹的傢伙,他大都也採取包容態度,顶多就是揍人家两拳而已一面对远比自己弱小的人类时,能克制到这份上的妖怪可不多。 但以上优点並不能改变他们之间“缺乏共同话题”的事实:平时无论是在周悬家、珠泪家还是她自己家,他们俩哪怕面对面坐著,能聊的话也不超过十句,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各做各的事情,把对方当成是透明人。 回想他们上次会一起出门吃那顿中饭,那也纯粹是各取所需,都有想从对方那里了解、打听的事情罢了。 因此,如果非要给今晚的相聚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清秋也只能是认为,此刻的自己,其实是有些话想对面前的这个男人说。 毕竟他是少数几个,曾经亲耳听闻清秋讲述自己身上的某些“秘密”的人。 清秋自己都记不太清楚,她到底有多久没像一个真真正正的天师一样,手持桃木剑,做著像今晚这样剷除一只“为害世间”的妖物的事儿了。 “小妹!”白璟打了个响指。 “在呢哥!”一个穿著旗袍,化著淡妆的漂亮小姑娘很快推门进来,一副和白璟很熟稔的样子,“要来点什么?最近又到了一批好茶喔。” “先给这位小姐来一壶你们这儿最好的猴魁。”白璟说,“然后我要一份肉眼牛排,老样子三分熟;一份原味炸薯角和一份风味盐酥鸡——” “—你確定这里是茶室么?”清秋问。 “这你就没经验了,这年头茶室光靠喝茶,哪儿能挣的回本吶,我没点刺身拼盘就很不错了。”白璟笑眯眯地合上了菜单,“行了,大半夜的我也少吃点,再给我来壶金骏眉。” “好嘞哥!您稍等。”旗袍小妹扭著屁股走了。 “知道我为什么选红茶么?”白璟看向清秋。 “为什么?” “因为我的好朋友周道长曾说过,吃牛排必须喝红茶,否则是对牛排的一种侮辱。”白璟侃侃而谈,“从那之后,每次喝红茶的时候,我总是会坚持吃一份牛排,免得周道长用那种低人一等的眼神看我。” “.”面对他这幅直接顛倒因果关係的发言(別人是吃牛排配红茶,他是喝红茶配牛排),清秋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沉默以对一她一直都不喜欢白璟这种夸张的讲话方式,这也是他们之间难以连续对话超过三句的主要原因。 “怎么样,刚刚结束了一场紧张刺激的战斗,有没有什么心得可以跟我分享的?”白璟问。 “你指什么?” “当然是对付竇窳的心得啊,论臭名昭著的程度,他们也就是稍逊於龙眾吧。”白璟说,“有什么对付他们的小妙招?” “我说过了,他本来就受了伤。”清秋摇摇头,“重伤之下,再加上他完全错估我的实力,他会被我杀死也很正常。“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们云华观有专门克制这种妖怪的杀手铜”呢。”白璟说,“又或者,他可能不那么擅长跟天师作战?那傢伙应该不是人间界的妖怪吧。“ “真实情况应该与这相反。”清秋说,“他以前大概率曾和天师交手过,这一点从它应对我法术时的从容不迫就能看出来。 “可他还活著。”白璟挑眉,“这就说明,那个天师已经很倒霉的被他——” “多半是。”清秋点头,“一般的天师对上这种道行的妖怪,如果不是提前有所准备、布置好陷阱和法阵的话,战胜它的概率恐怕是微乎其微一当然,就算有所准备,胜算也依然不会超过五成。”” “一般的天师啊。”白璟摸摸下巴,隨即说,“那如果是云华观的天师呢?“ “要看是谁。”清秋说,“排除我跟师傅,还有我没接触过的大师兄以外,其他师兄弟里,可能只有清云和我的二师兄比较有胜算。“ “喔,没有清风道长么?”白璟主动提及了那副画里和他“最不对付”的那位的名號。 “清风擅长的是藉助幻术影响对手的心智,双方彼此缠斗。但对上竇窳这种对手,更重要的还是一击必杀的能力。”清秋很公正地说,“清云的胜算就在於此他可以使用师门中几乎所有的高难度法术,而且因他本人的天赋能力,在战斗中他可以让某些法术的威力进一步增强,达到直接重创敌人的效果。” “更別提如果给猫道长充足的时间,他搞不好能真能研究出那种贴上去就秒杀竇窳』的符咒,对吧?”白璟说。 “如果是清云的话,確实是有这种可能。”清秋说。 “那那位“二师兄』又是哪位高人?”白璟问,“我是应该有在那座灵室里祭拜过他吧?不过你们师兄弟的名字都差不多—— “他叫清晓,牌位依照次序,在清盛和清晚的中间。” “哦哦哦哦,我有印象,我有印象。”白璟“哦”了一大串,也不知是真记得,还是在顺著清秋的话说,“这位的特异功能』又是什么?天师们得益於半妖的血统,应该都是超能力者吧?” “师兄的所长,应该说和清云相似,却又相反。”清秋说,“清云之所以能够轻易掌握各种五八门的法术,这得益於他在对自己体內法力的调度和操控上,拥有著远胜於常人的天赋。“ “而师兄的天赋,也体现在他对於身体』的控制上。 “你应该知道吧?肌肉是人体最重要的组织之一,人类之所以可以行走、跑步、弯腰,都是因为体內的肌肉在通过收缩与舒张的反应,来驱动骨骼完成各种动作。很多人之所以可以成为职业运动员,就是他们对於肌肉的掌控能力,天生就要比普通人要强,所以他们可以轻易地完成更多、更困难的技术动作。” “知道知道,不就是“肌肉』吗,我还常吃鸡肉”呢。”白璟说,“所以你师兄的优点是运动神经超乎常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十项全能的优秀运动员?“ “虽然那个年代没有运动员这个说法,不过这么理解也行。”清秋点头,“除此之外,他的视力、听力、反应力都要领先普通人一大截一假设一个普通人的大脑,对於身体的控制和开发程度可以达到40%的话,那么他大概可以达到95%以上。“ “而且据师傅的说法,对师兄而言,他眼中时间的流速可能比普通人要慢上一倍,甚至更多。 这是因为他的反应力和洞察力都太过於强大,在你眼中快到出现残影的箭矢,在他眼里可能就只是一般速度而已如果他想,別说是避开,他甚至可以把那只箭凌空摘下来。“ “那岂不是和我们妖怪差不多?”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人存在的白璟有些惊讶,“除了可能不那么耐打以外,他是一个拥有类似妖怪体质的超级人类?一个超人?“ “是的。”清秋看向自己腰间的那柄桃木剑,“如果把这柄剑交给全盛时期的师兄,今晚他也许能直接杀了那只负伤的竇窳。“ “那他的缺点呢?”白璟好奇道,“你师傅没有赌运,猫道长不会算命,周道长进不了厨房,他的缺点又是什么?” “他不会用法术。” “——什么?”白璟以为自己听错了。 “师兄他几乎什么法术都不会,通常情况下,他只能依靠激活符纸上提前准备好的术式来施法-当然,论制符的水平他也没有高到哪里去。”清秋说,“所以用师傅的话来说,师兄在法术的修习上属於榆木脑袋』,是给我们天师丟人的存在。” “—你们云华观还真是人才辈出啊。”清秋的这番介绍,让见多识广的白璟都有些意想不到,“还是说,天算道长他收徒弟的运气很不错,就连不会法术的天师”都能给他碰到?“ “我刚才说了,他只是几乎』什么法术都用不了。”清秋说,“实际上,有一种法术他还是颇为擅长的。” “什么?” “缩地术。” “缩地术?!”白璟一愣,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我记得人类很少使用缩地法术的主要原因是,他们的身体强度难以负荷缩地法术的副作用,一个不小心可能人传送过去了,但是胳膊、脚掌,甚至脑袋还留在原地——” “没错。”清秋认可了他的说法,“因为人类的体质不同於妖怪,所以天师一门缩地术的术式构成,比起传送的范围』和便捷性』,往往更注重的是保护施术者的身体』。” “在这些附加术式的影响下,天师使用缩地术时的消耗通常大的惊人,以至於除了在需要人前显圣』来撑场面的场合之外,一般的天师根本不会考虑使用这招。” “更別提哪怕是这样,使用缩地术时也依然要伴隨极大的风险,属於典型弊大於利』的法术。”清秋说,“因此在师傅当上云华观的观主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缩地术列为我们一门中的禁术,禁止所有人学习。在师傅治理云华观期间,师门上下就只有师傅,二师兄、我,还有偷摸著学会的清云掌握了这门法术。” “所以你师兄不擅长法术,却偏偏能使用缩地术的原因其实是..””白璟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像是妖怪一样——” “没错,师兄掌握的缩地术是专门改良过的,上面最大限度地去除了那些保护施术者』的术式构筑。”清秋附和道,“他以妖怪一样的方式去使用缩地术,唯一的缺陷就是移动范围没有那么大而已一一他毕竟是个人类。” “超人的身体强度、极强的反应力和动態视力,还能够从容地使用缩地术—.”白璟瞪大眼睛,“这不是肌肉兄贵,近战天师吗!” “肌肉倒是还好,以那个年代的饮食和医疗水平,很难催生出这个时代的那种健美选手。他只是比一般人稍稍健壮一些而已。”清秋顿了顿,“有兴趣听听么?” “你是说——” “关於我和我师兄的一些往事,其中也包含了我们上次聊的话题。”清秋平静地说,“就当是感谢你请我喝茶—虽然茶还没上来。” “实不相瞒,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白璟立刻扯著嗓子朝门外喊道,“小妹!我清秋道长的茶怎么还没上呢!” 第445章 殭尸·上 第445章 殭尸·上 烈日当空。 乡间的土路上,两道头戴斗笠、身穿浅灰色衣袍的身影,正在並肩前行著。 这是一对一老一少的组合,年轻些的那位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个头挺高,容貌算得上俊朗,结合上他那一身健康自然的小麦色皮肤,一眼便知是“有朝气的年轻人”。 他手里这会儿正拖著一大袋还沾著土的生,看著是刚从地里收来的。 至於那位老人,他此时呈现出的状態则给人一种“很老,又不是很老的感觉” 说他年轻吧,可他的头髮和鬍子全都已经白了,儼然是一位老人家。 可说他很老吧,他身高跟身边的年轻人相仿,属於这个时代少有的高个子,哪怕是背著双手,走起路来的体態也不显得向僂,身材更谈不上“乾瘦”二字,从背后看,仿佛还正值壮年。 “师傅啊。”年轻人这时开口道。 “嗯?”老人问。 “咱们这都走了快两个时辰了,要不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年轻人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说道。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就要歇了?”老人看向他,“为师可都没喊累呢。” “不不,我主要是饿了,正好咱们马上要路过一个小村了不是?”年轻人诚实地说,“咱们要是过了这个村,可就只能等到了师门山脚的镇上,才有饭吃了。“ “这么说起来,早上出发的时候,確实是只喝了碗菜粥啊。”老人想了想,“不过为师记得那村里没什么好吃的,只有粗粮饼就咸菜。要不徒儿你再忍忍,咱们去了镇上的酒楼再好好吃一顿—正好,那边不是有株桑树么,你采点桑葚来吃,垫垫肚子。” “行吧。”年轻人顺从地走向那棵路边的桑树,抬头观望了一下,踮起脚,伸手摘下了一串黑中透紫的桑葚,吹吹,送进嘴里。 “味道如何?”老人凑过来。 “没什么甜味儿,还有点酸涩。”年轻人砸吧砸吧嘴,“不太好吃啊。” “那为师就不尝了。”老背著,溜溜达达地在了年轻前面,“继续赶路吧。” “得,原来是叫我试试味道。”年轻人嘀咕了一声,也不再品尝那不好吃的桑葚了,拖著那袋生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师傅身后,一起朝著附近的一座小村庄走去。 如你所见,这两人之间是师徒关係。 其中年迈的老人,是一座名为“云华观”道观的现任观主,道號天算。 年轻人是天算道长的二徒弟,道號清晓,今年二十二岁,拜入师傅门下已经有十二年了。 他们这趟是,从天算道长的一位老友那里拜访归来,正要返回师门。 至於那一大袋生,则是顺路从田间的老农那里收来的一一由於天算道长这几年来一直沉迷於钻研“炒制生”的技术,所以每次外出时,基本是看到生就买。 正好,这次身边还跟著年轻力壮的徒儿,简直是现成的苦力,那可不得多买点么? =.. “奇怪,这村里的人都上哪去了?” 师徒二人刚一走进那村子,清晓便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 这村子他可不是第一次路过,加上他们这趟是原路返回,前天刚经过这村子的时候,村民们该下地干活的下地干活,该在院里和邻居閒聊的閒聊,虽然村里人口不算特別多,但来来往往的人总是有的。 可这一趟进村,他们俩却是一个村民都没看到,更別说这会儿都饭点了,各家各户的屋里院里却是空荡荡的还有什么事能比吃饭重要? “估计是看热闹去了吧。”天算道长淡定地说。 说的也是,这世上如果有什么事儿能让人家连饭都顾不上吃,那恐怕也只剩下“有热闹看”了“可这村子就这么大,有二三十户人家都多了,能有什么热闹看呢?”清晓有些不解。 “你懂什么。村里的热闹可多了去。”天算道长左右张望了一下,摸出了一枚铜幣丟在地上,高深莫测地说,“尤其是这种每家每户彼此熟识的小村子,里面惹出来的事儿,你想都想不到。” “.—师傅你能盼著点別人好么?”清晓看著师傅掐手指的样子,知道他这是正在心里偷偷卜算。 人如其名,天算道长当了一辈子道士,这一生最厉害的一门本领便是卜算。 从自己吃完这顿会不会便秘的“小事”,到一个推算一个国家运势的“大事”,就没有他算不出来的有朝一日如果他当腻了道观的观主,改行去当皇帝身边的国师应该是毫无问题。 “嘘,走这边!”天算拾起铜幣后,果断朝著村子的西边迈出了步子,“去晚了就不赶趟了!”,於是乎,在天算道长的带领下,八卦二人组没过多久便顺利发现了“失踪”的村民们。 就跟天算说的一模一样,村里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嫗,下至还不会走路,要妈妈抱著的孩子,这会儿全都人挤人地围拢一处小院的外头,儼然是一副经典的看热闹架势。 “他们围著的地方好像是口井吧?”清晓依稀记得,为了平时方便维护村里唯一的水井,所以村民们便围著井建了个小院子,平时还有人在院里喝茶聊天什么的。 “总不会——是有人投井吧?!”因为师傅刚才那通不负责任的猜测,清晓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无数桩足以引起“投井自尽”事件的纠纷画面。 “先看看,先看看。”师傅倒是很淡定。 师徒二人来到人群外围,朝里看去。 只可惜,虽然他们俩个子足够高,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全都是人,这个距离下也实在是弄不清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確定没有听到诸如“破口大骂”,或者“撕心裂肺地痛哭”一类夸张的动静,暂时是能排除发生命案的可能性。 “这位老乡,麻烦问一下,这大白天的,这儿怎么聚了这么多乡亲呢?”在天算道长的眼神示意下,清晓抓住了一个自己身边的汉子,小声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被抓住的汉子大概是觉得清晓面生,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直到清晓主动解释自己是路过的旅人后,汉子才低声说道:“倒也没什么,来了个疯女人而已。一大早就在那口井边蹲著了,昨晚还没见呢。” “疯女人?”清晓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个疯法?她要跳井么?” “没没,她还挺乖巧,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就在哪儿干蹲著。”汉子说,“跟她说话也没反应,也不只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听不见。拿扫帚在她面前晃都赶不走。“ “不过也有见多识广的老人家说——那搞不好根本就不是个人。”那汉子忽然压低声音,“所以我们这才不敢靠近,正商量对策呢。” “不是人——那是什么?”清晓眨眨眼睛,“妖怪么?” “没错!”汉从缝挤出两个字,“殭尸!” “殭尸?”这个答案让清晓一愣,“此话怎讲?” “因为她的皮肤很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而且她还光著脚,只穿著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指甲缝里还有干掉的泥—.”那汉子小声说,“殭尸不就是这样的么?死掉的人推开棺材板,从土里爬出来——虽然我没见过,但老人家都这么说!” “这样啊。”清晓想了想,追问道,“那她的眼睛呢,眼睛是什么顏色的?” “这你得问那几个胆大的傢伙了。” “她可有伤人?” “没有没有。不是说了吗,从早上到现在她只是呆坐著,赶都赶不走。”大汉摆摆手,“哎呀,反正我们也是胡乱猜猜,要是她真的咬人的话,这会儿早给她乱棍打死——呀?“ “你,你是个道士啊?”那汉子这才注意到,清晓这一身浅灰色的衣袍,似乎是道观里那些道士的打扮很相似。 “不是不是,我是卖生的。”清晓晃晃手里的那袋生,在谢过汉子后,转身在天算道长耳边轻声道,“说是有殭尸啊,师傅。“ “嗯,为师听见了。”天算道长捋了捋鬍子,“可咱们这一路过来,好像没听说过有殭尸伤人的事吧?” “是啊。”清晓低声道,“说是今天一大早就在那儿了。可如果是殭尸的话,会这么老老实实在这儿待著吗?“ “说的也是。”天算道长背起了手,“不过来都来了,装聋作哑也不是事儿。总之先进去瞧瞧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来来,都让让都让让!道士来了,道士来了!”一看师傅都发话了,清晓马上捏著鼻子,很有经验地喊道,“道法无情刀剑无眼,担心误伤了无辜误!” 这通话术是他以前跟著师傅一起行走江湖时,从一个江湖骗子那学来的,別的不说,嚇唬人的效果那是个顶个的好。 这不,听清晓这么一吆喝,原本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立刻呜呜喳喳地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 隨著终於视野开阔,清晓定睛一看,果然在井边的凉棚下,瞧见了一个身穿白衣,披散著一头黑色长髮的女子双手抱膝,蹲坐在地上。 然而,才只是刚刚朝她靠近了两步,清晓心中便暗道一声不好。 诚然,乍看那名女子,任谁都只会觉得这是个大美人一精致的脸蛋,娇美的身段,白皙的皮肤—她所展现出来的一切都和这座小村庄格格不入,更像是京城里达官显贵家娇生惯养的闺女。 但是再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皮肤的那种白皙程度根本不是正常人可以拥有的一那是一种毫无生机的、只会出现在死者身的惨白。 而且就像刚才那汉子说的一样,她明明是个年轻女子,按说正是爱美、懂得羞耻的年纪才对,可现在却赤著脚,身上也只是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贴身衣物而已,甚至有的地方还隱隱露出了苍白肌肤。 至於她指缝里那些干掉的泥土,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没想到真是个殭尸啊——”想至此处,清晓对天算道长低声说道,“借剑一用,师傅。” “要剑何用?”天算问。 “当然是除了它!”清晓毫不犹豫地说。 別看清晓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实际上他已经是个有些见识,且颇有实力的天师了,哪怕还没学会师傅的全部本领,可平时行走在外,寻常的妖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殭尸,就属於典型的“寻常妖怪”。 它们虽然是由人类的尸体变化而成,但却无法保留任何生前的记忆和意志,唯一继承的就那具肉体而已。 这一点导致了,新生的殭尸大都十分弱小,且智力低下,几乎只顺从本能行事。 所以哪怕是没有任何道行的人类,只要拿起武器並且人数够多,就能轻易地收拾掉它们在清晓看来,用师傅的腰间那柄,云华观观主代代相传的桃木剑来解决这只殭尸,可以说是再合適不过。 而清晓如此果断地打算儘快解决掉这只殭尸,也是有原因的。 毕竞殭尸弱小归弱小,那也是跟一般的妖怪相较而言。 通常来说,普通人如果不幸撞见了某只飢饿的殭尸,结局基本只可能是被它们完全吸乾血液而死,而那只殭尸则会越来越强大,杀死更多的人殭尸十分有限的思维中根本不存在“行善与作恶”的概念,它们只会遵循本能地杀人、吃人。 所以,不管他们是不是应当將“斩妖除魔”视为己任的天师,面对殭尸,他们都没有心慈手软的理由。 无论它曾经是谁。 无论它有著怎样可悲的过往。 只要是殭尸,它就必须得死。 不杀了它们,就是在纵容它们杀死其他人! “先別著急动。” 让清晓没想到的是,师傅不光没有借剑给他,还制止了他想要趁势先发制人的打算:“你不觉得奇怪么,徒儿。“ “奇怪什么?” “你见过这种距离下,还不动手伤人的殭尸么?”天算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群,轻声说,“在殭尸眼中,这些人可都是它的食物啊。” “或许是因为——现在是白天?”清晓下意识地接话,“殭尸晒不得太阳,她现在是想动也动不了。要不然它蹲在这凉棚底下做什么?” “再晒不得太阳,眼珠子总是能动的吧?”天算蹲在地上,眯著双眼平视那女子,“可你看她的眼睛。” “从咱们过来到现在,她可是连正眼都没瞧过咱们一眼吶。, 第446章 殭尸·下 第446章 殭尸·下 师傅的这番话,让清晓明显迟疑了一下。 也確实,按那汉子的说法,这只殭尸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处於“动也不动,根本不搭理人”的状態。 这是很反常的。 要知道,殭尸虽然谈不上很聪明,可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为了进食,它们確实是会袭击人类不假,但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它们同样也会基於求生的本能选择逃跑,这一点跟山林间的野兽是一模一样的一一要不怎么说殭尸只会跟隨本能行动,都不怎么聪明呢。 可这只殭尸却没有选择这么做: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它既不出手伤人,也不选择逃跑,就只是这么呆呆地坐著而已一一哪怕道行低微的殭尸晒不得太阳,但也远没到“只是触碰一下阳光就会死”的程度,如果它有心要跑,只要钻进周边的山林里也就安全了。 “总不可能是发呆吧?”抱著这样的疑惑,清晓在师傅的身边蹲下,学著他的样子观察起了这只殭尸的眼睛。 第一眼,应该说並不意外。 儘管这个女人的眼睛很好看,睫毛也很修长,可那瞳孔的顏色却並非人类常见的黑色或者深棕色,而是殭尸们特有的那种暗红。 只是,就像是师傅说的那样,他们此时明明就蹲在这只僵户不足三米远的地方,可她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在这只殭尸的眼中,清晓看不出任何情绪,从恐惧生气,或者开心悲伤,一概没有。 她的眼中是“空”的,就只是呆滯地望著身前的地面而已。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看著確实很像是在发呆。 “她—怎么只是盯著地上看呢?”清晓小声问,“殭尸也会发呆么?” “可能是有心事。”师傅小声答。 “殭尸能有什么心事?”清晓莫名其妙。 “那个,依两位道长所见”这时,人群中有个老头走过来,估计是村长一类的角色,向他们小声询问道,“这姑娘—这副样子应该確实是只殭尸没错吧?” “不急,不急,现在还说不准。”没等清晓回话,天算便抢先说道,“老丈且容我们再看看对了,村里有水么?我和我徒儿赶了好久的路,这会儿有点渴了。” “水有啊,井不就在哪儿嘛。”老头想也不想地说,“我们这儿的井水又清澈又甘甜,二位渴了直接喝就行。” 此话一出,天算和清晓先生扭头看看那口水井,又看了看对面的殭尸姑娘,最后回头,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向老头。 “喔喔,也是也是,瞧我这脑子。”老头一拍脑袋,赶紧起身去人群里招呼道,“內谁!道长们口渴了,快点湖壶茶水来!” “最好再拿点吃的来!”天算接话道,“我徒儿饿得眼冒金星了!” “內谁谁,再给道长们拿点粗粮饼和咸菜来!” “师傅你也好意思叫人家老丈啊。”见老头稍微走远了,被迫“眼冒金星”的清晓在天算耳边小声说,“你可比他老多了。” “蠢货,不叫老丈,我难道要叫他后生儿么?”天算低声回道,“也许人家孙子就在后面看著呢,总要留点面子给人家。” “这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清晓挠挠头,“所以你刚刚乾嘛不跟人家说实话。別的不说,她是只殭尸总是没错的吧?” “为师可没忽悠人,我这是真拿不定主意。”天算凝视著那女子,摸著下巴说,“果然,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啊。” “师傅你不会是真觉得殭尸也有烦心事吧?” “跟这个没关係。”天算摆摆手,“你没发觉么,她身上的妖气太淡了,淡到几乎无法察觉。 如果不是这个距离,我根本就感觉不到她是个妖怪啊。” 对於这一点清晓倒是不否认。 通常情况下,他们天师识別妖怪,说是用眼睛看,可其实看的並非外表,而是一种“感觉”一一其中就包括“妖气”。 在这种能力加持下,妖怪们哪怕化形、偽装地再怎么像一个人类,但在天师眼皮子底下也无所遁形,一眼就会被看穿身份。 可这只殭尸身上的妖气確实是淡薄到微不可闻,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连师傅都这么说。 “会不会是它还没吃过人、没有饮过血的原因?”清晓觉得也就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可毕竟是妖怪,就算是刚从地里爬出来的殭尸,也不至於到这种程度。”天算眯著眼晴,“不过没有吃过东西应该真的。我能看得出她很虚弱,应该是饿了不止一天了。” “那师傅你说,她会不会其实是饿的没力气了,所以才在这里发呆?”清晓异想天开,“其实她这是已经饿晕了?” “得了吧,你以为殭尸是人么?”天算当即否定了这个猜测,“人饿肚子才会晕倒,殭尸饿极了之后只会彻底丧失理智,变成见人就咬的野兽,想让它们的安静下来,要么是吃饱肚子,要么是直接饿死” 天算说著说著,忽然站起来,朝那女子走了过去。 “矣矣!干嘛呢师傅?” 清晓刚要拦,奈何就两步路,转头师傅便又在那名女子身前蹲下了。 应该说是庆幸吧,饶是有生人接近,女子却依然保持著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哪怕人到了跟前也没有开口咬人的打算,就只是目不转睛地盯著地面而已。 “难道是因为这个?”天算自言自语著,轻轻抓住女子白皙的手腕,另一只手掐出了一个复杂的手诀。 很快,几团青蓝色的“火焰”,从女子的身体各处浮现出来。 “怪事,真是怪事。”天算凝视著那些火团,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清晓蹲在师傅身后,一边保持著警惕,做好了只要这殭尸打算开口咬人,他就一拳头抢上去的准备,一边打量著女子身上大小各异的火团,有些不確定的说,“三魂七么?” 虽然以前没见过,也没学过这种术式,但清晓好歹也是个天师,看到某人身上的不多不少正好十团的火焰,如果还联想不到这是“三魂七魄”的话,那这些年在师傅身边可就真是白混了。 “不过她身上的魂魄还真是黯淡啊,是因为饿了太久的肚子么?”清晓心想著。 “是啊,不多不少,正好三魂七魄。”天算低声说,“可她是个殭尸啊,徒儿。” 清晓闻言,表情忽然一滯。 “她是个僵户啊。”天算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给徒儿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一个殭尸的体內,又是哪里来的三魂七魄呢?” “她—她—”清晓猛地瞪大眼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从他心里爆开了。 世界万物皆有魂魄,魂与魄相结合,便构成了完整的灵魂。 不同的个体的根据种族的不同,构成灵魂的魂魄数量也有不同一一三魂七魄,一般指代的是人类体內魂魄的总和,这是人类这个物种诞生於世间之时便早早註定的事。 相对应的,如果缺少了其中的某一魂一魄,就可能会引发痴傻、疯癲、昏迷、残障,甚至是死亡的后果。 在人死后,这个三魂七所组成的灵魂,便会由各路神使负责,完整地带离尘世。 如果他来生依然是人,那么灵魂之后会原封不动地前往轮迴如果他来生不是人,那么便由地府抽走、或者添加附和对应种族的魂与魄,再送他进入轮迴。 但是,但是。 殭尸跟人类是不一样的。 一个人死了,他的灵魂离开了,然后在他的身体里,一个全新的意志诞生,成为了这具身体新的主人一一这就是殭尸,这才是殭尸。 它们是从某具尸体中“凭空”诞生的妖怪,它们的出现跟“轮迴转世”的这套系统没有任何的关係一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殭尸的存在,其实本就是不符合世间常理的一件事。 总之,作为一个全新的物种,殭尸根本就不会,也不可能继承原本那个人类的魂魄,至於它们本身灵魂的构成中,则没有“魂”的元素,有的就仅仅是七魄而已。 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因遭受地气浸染而诞生的殭尸们,哪怕不刻苦修行,也能做到『不老不死、与天地同寿”。而一旦它们死亡后,它们的灵魂便会立刻消散,不会进入任何转生体系。 这就意味著,殭尸是少数“註定没有来生的种族”。 可现在,清晓看得清清楚楚,这只殭尸的体內竟然拥有著和人一样的三魂七魄一一儘管它们的看起来是那样的黯淡,仿佛风中残烛、残灯末庙一般,隨时有可能熄灭。 “她——她不是个殭尸?!”清晓震惊地说,“这是居然个人类吗?” “人类的身上怎么可能有妖气?”刚才还拿不定主意的师傅,这时却摇了摇头,很篤定地说,“她一定是个殭尸,这一点保准没错。” “既然是殭尸,又为什么会有三魂七魄呢?”清晓彻底蒙了,“有三魂七魄的殭尸,那还能算是殭尸么?” “不瞒你说,这种情况为师也是第一次碰见。”天算眯了眯眼睛,“现在也只能是理解为,要么是这只僵户的灵魂天生就跟她的同类们有区別,要么是她的诞生的时候,直接继承了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灵魂·—— “但这怎么可能呢?”清晓好像再也说不出別的话了,“人的魂魄不离体,那就说明那个人还没死,可没死的人又怎么会变成殭尸呢?” “都说了为师也不知道。”天算一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何况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你也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个殭尸,她也確实是拥有著和人类一样的灵魂,不是么?”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师傅?”清晓眼神迷茫。 原本一心打算除掉这只殭尸,以绝后患的清晓,在这一通“她到底算不算是个殭尸”的身份之谜过后,一下便没了主意。 说到底,这是一个认知上的问题。 诚然,清晓是一个人类,哪怕把他灵魂中的三魂全部抽走,只留下七魄,他也依然是个人类。 可问题是,当他的灵魂不再完整时,他会做出什么呢? 是昏迷不醒的直到死去,还是像是一只殭尸一样蹦起来见人就咬? 没人知道。 就像没人知道殭尸们会咬人,到底是因为它们是殭尸,还是因为它们的灵魂中缺少了“三魄” 所导致的。 现在,这只僵户的体內竟然有类似人类的灵魂,这代表著什么呢? 她的肉体是殭尸,但她的本质却是个人类? 那她还会咬人么?她是否和其他殭尸不同,拥有著人类的思想呢? 到底是多余的灵魂拖累了她的身体,还是这具身体禁了她无辜的灵魂? 如果这只殭尸死了,她与人类无异的灵魂会前往地府么?还是说也会向她的同类们死去时一样,就此消散於天地之间? 清晓越想越混乱,思绪也越来越发散。 他忍不住开始假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家师傅的灵魂被塞进一个僵户的体內,从表面上看他是个殭尸,可从本质上来说他又继承了自己师傅的灵魂,好列也算是半个人类不不不,都不说这个。 万一有一天师傅死了,转天又变成殭尸哇哇叫地从地里爬出来,他能狠下心对师傅挥剑么? 该死的—· “为师还在想。”没有察觉到,在徒弟眼中自己已经变成殭尸的天算收回了手,女子体內的那十团“火焰”也因此熄灭,“无论如何,她没有伤人肯定是事实,否则她的灵魂也不会虚弱到这种程度一一既然没有作恶,她就没有必须要死的理由。” “但把她留在这儿,好像也不是个事。”天算看著这名在他们俩嘀嘀咕咕討论期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女子,又看了看她沾染上了不少泥土的脚,“乡亲们也说了,她是今天早晨才出现在这里的。这说明她不是一直都像这样一动不动,肯定是从哪里趁著夜色一路过来的——谁知到了晚上会发生什么?” “可能都等不到晚上。”清晓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几个拿著锄头和铁锹的村民,轻声说,“这些乡亲们可不懂三魂七魄代表著什么意思。” “是啊·等不到晚上的,没有人会蠢到让一只殭尸活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算沉默片刻后,最终还是站起身子,將清晓手中的那一大袋生接了过来,对他耳语道。 “我说,这些人应该是没看到咱们的脸吧?” ..... 第447章 失魂 第447章 失魂 “多半是没有。”到底是十几年的师徒,清晓马上反应过来师傅的打算,“咱们俩戴著斗笠呢,师傅。” “嗯———可刚才那个老头呢?”天算又问,“他刚才可就蹲在你身边。” “他都是老头了,多半记不住吧?也许早就老眼昏了。”清晓答,“又不是哪个老头都跟师傅你一样,走两个时辰都不喘气。” “胡说八道,不喘气那为师不就死了么?殭尸都会喘气呢。”天算边说话边转悠了一圈眼珠子,似乎是有了计划。 “一会儿把你的斗笠扣到她头上。”天算吩附道。 “然后呢?”清晓问。 “背她起来,准备跑路。”天算举起那袋生,示意“生有我帮你拎著”。 “可我被咬了怎么办?”清晓不放心。 “不会的,会咬早咬了。”天算安慰他。 “万一呢?”清晓还是不放心。 “那为师就替你报仇,一剑杀了这孽障。”天算正气凛然地说。 “好吧—那怎么个跑路法?” “当然是用你最擅长的本事。” “我是没关係,可师傅你和她能平安无事么?”清晓提醒他,“万一你们的脑袋掉了—不,她应该没事,主要是师傅你”” “把心放肚子里。”天算说,“你只管施术,为师自会护法。谁的脑袋都不会掉。” “行,行。最后一个问题。”清晓摘下了自己的斗笠,“殭尸怕太阳,我背著她,她晒死了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咱们往树林里钻就行。”天算说,“殭尸喜欢往哪儿跑,咱们就往哪儿跑。” “好。”清晓深吸一口气,隨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是自己的斗笠扣到了那只殭尸的头顶,然后俯身,將她麻溜地被在自己的背上。 “两位道长,水和吃食都来了!”人群中忽然想起了某人的呼喊声。 “走了,师傅!”清晓来不及回答,直接扣住了师傅的手腕,单手掐出了一个手诀。 下一秒,人,殭尸,还有那袋生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眾目瞪口呆的村民们。 缩地成寸! “呼,呼———”清晓半蹲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微微喘气。 受制於缩地术的距离有限,刚才他连续用了三次,这才顺利转移到了村附近的树林里一一在如此消耗之下,他现在不得不缓口气了。 好在师傅、他背后的殭尸姑娘还有那袋生都安然无恙。 以及,他也没有被咬一一整个传送的过程中殭尸姑娘一直保持著平静,或者说呆滯的状態,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缩地成寸,顾名思义,是一种能够化远为近,使人实现瞬间移动的奇术。 但如今的天师一门中,掌握了这种法术,又或者说“愿意使用”缩地术的人其实很少。 一是因为它的效果虽然奇特,但是消耗很大,想要赶路的话,是远远不如御剑飞行来的方便的;二则是这种法术会让使用者承担很大风险,比如在传送过程中可能会发生诸如“人过去了,但是脑袋还在原地”的情况。 说到底,这並不是適合人类身体使用的法术,清晓能够像这样高频率的使用它,纯粹是因为,他是“特殊的”。 无论是对於人类,而是对於天师而言。 “我突然想起来,师傅。”清晓平復呼吸,把殭尸姑娘小心地放到树下,“之前跟人打听情况的时候,那个村民应该是看到咱们长什么样了。” “现在想起来还有什么用。难道咱们还跑回去跟人家解释『哎呀哎呀,乡亲们別误会,我们不是故意要救这只殭尸的”吗?”天算蹲在殭尸身前,开始检查她的情况,“总之这两年先別路过那村子了。” “她怎么样?”清晓问。 “嗯-刚才晒到太阳的几个地方居然没事啊。”天算检查著殭尸苍白的皮肤,发现上面竟然没有任何被灼伤过后的痕跡,不由得略感意道,“难道是接触阳光的时间太短了?可今天的太阳已经够毒了吧?” 要知道,初生的殭尸之所以弱小的一大原因,就是它们几乎完全没法晒太阳,阳光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铁水一样可怕,以至於白天它们通常只能找个能躲避阳光的地方蹲著,如果有人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狩猎它们,那对殭尸来说可就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局面了。 刚才这只殭尸的皮肤分明被阳光照射到了,按理说,多多少少都该留下一点伤势才对。 见此情形,天算灵机一动。 他抓著殭尸的手,让她的手背暴露在树荫外的阳光之下。 一秒,两秒,三秒。 五秒过去。 僵户的手背上没有出现任何他们想像中的伤势。 隨后就在师徒二人的注视下,她的手臂突然一缩,就这么挣脱了天算道长的大手,缩回了自己胸前。 “呀!原来她还是会动的啊。”清晓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惊讶一一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什么事情“有所反应”呢。 “无意识的行为么?”天算看著她美丽却仍然呆滯的脸,又看看那只蜷缩起来的手,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殭尸畏光的本能还是在的。” “可太阳確实伤不了她对吧?至少被『照一下』还是没关係的。”清晓愈发为这只殭尸表现出来的异常而感到惊奇,“她果然不是一般的殭尸啊。” “这种事不用你说,为师也知道。”天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不管怎么说,这里都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还是先回了观里,再仔细琢磨她身上的异常吧。” “师傅你真打算带她回去啊?” 虽然刚才跑路的时候清晓便有了心里准备,但怎么说呢· 这到底是个殭尸,是只妖怪。 如今他们居然真的救下了一只身份不明的妖怪,甚至还要把她带回观里也不知道祖师爷们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了这一幕会怎么在託梦训斥师傅“事已至此,不带她回去又能怎么办?万一到了晚上她真咬人了,那罪过不是落咱们师徒头上了么?”天算对此事倒是表现得很豁达,“反正现在观里就咱们俩,也不怕人家说閒话。” “师傅你不是该说,咱们是“行的端做得正”,这才不怕人家说閒话么?”清晓挠挠头。 “傻孩子,人家想在背地里议论你,跟你做了什么、做没做什么可没关係。为师只是暂时不想惹麻烦而已。”天算淡然道,“哪怕是坦荡荡的君子,人家只要想氓毁他,也能说他心里头其实是个卑鄙小人,总是戚戚长戚戚短呢。” “好吧,那我做点准备。”清晓从隨身的包袱里拿出一条没穿过的道袍来,“既然她不喜欢晒太阳,那就帮她遮著点吧。省得一会儿急了咬我。” “行。保险起见,出发前还是再確认一次。”天算又一次握住她的手,施展了之前用过那个检查灵魂状態的法术,“她的身体和灵魂都很虚弱,为师有些不放心。” 这一次僵户没有再挣扎,似乎是只要不把她推到太阳底下,你想对她怎么著都行。 然而,隨著那些代表著魂魄状態的火焰再次燃起,身为为施术者的天算却是古怪地“嗯?”了一声。 他看著那些火团,有些不確定地伸出手,开始无声地点了起来。 “一,二,三———七,八,九?”一边跟隨他手指的火团数量报数的清晓一愣,“啊?怎么少了一个?” 他看的一清二楚,几分钟前这只殭尸体內还是“三魂七魄”的灵魂,这会儿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却忽然变成了“二魂七魄”。 “难道是法术出问题了?”同样不明所以的天算道长见此情形,便又重新掐了一遍手诀。 结果还是一样,二魂七魄,怎么数都少了一魂。 “完了!肯定是刚才师傅你让她晒了太阳,把魂给晒丟了!”反应过来的清晓立刻叫唤道,“我就说殭尸不能晒太阳吧!师傅你真是害人不浅!” “胡说八道!晒晒太阳怎么会把魂给晒没?”天算坚决不承认这是自己的责任,“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用了缩地术,把她的一魂给丟在原地了?” “那也是你叫我用缩地术的啊!” “所以我说跟这根本就没关係!” 面对这又是一桩难以解释的现象,师徒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虽然他们早就看出了这只殭尸正处於很虚弱的状態,那代表它魂魄的火焰的黯淡程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他们都没想到,她的灵魂竟然会突然演变成“莫名其妙少了一魂”的情况一一那火焰不过只是指代而已,真正的魂魄又不是蜡烛,还带一阵大风吹过,十支蜡烛里隨机熄灭一支的。 而且,如果说刚才这是一只拥有著人类灵魂的殭尸,那现在又算什么? 二魂七魄是什么种族的特点?它的灵魂现在到底是更偏向僵户还是人类? “难,难道说——”清晓突然用力一拍手,嚇了边上正在沉思的师傅一跳,“户体在刚刚变成殭尸的时候,其实是有三魂七魄的?只不过后来魂都掉完了,这才变成会丧失理智,咬人的僵户....” “你怎么不说,殭尸刚出生的其实有一百魂一百魄,后面一路边走边掉,最后掉的只剩下七魄了?”天算为他的不负责任的猜测直翻白眼,“你以为我们天师一门的前辈都是猪,连这种事情都察觉不了,赶著今天被你一个黄毛小子给『道破天机』了?” “那师傅你说是怎么回事?”清晓被数落了一通,虽然也知道师傅说的有道理,可还是有些不服气。 “为师都说了不知道。”天算站起来,发挥师傅的威严强行终止了这场辩论,“行了,反正离奇的事儿也够多了,咱们也別在这辩,等回了观里,为师再去翻翻前辈们留下的书,届时自有答案。你赶紧给她披好衣服,咱们准备出发!” “切,牛什么”清晓嘀嘀咕咕地把自己的道袍给殭尸姑娘穿好。 好在她虽然是殭尸,可身上的关节却並不像是死人那一般僵硬,与活人相差的並不算太多。 因此对清晓而言,帮她穿衣服的主要的难度只在於“她只穿了贴身的衣物,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这件事而已。 “师傅你在算卦么?”把殭尸姑娘重新背回背上的清晓,看向正蹲在地上,拿著一根树枝写写画画的天算道长。 “是,是。”天算头也不回,很专注地说,“等为师算算这趟回去路上的吉凶再出发,很快就好。” “算吉凶用得著这么大阵仗吗?”清晓虽然不擅长下算,但以他对师傅的了解,只是吉凶这么简单的问题,他老人家平时隨手拋个铜钱、掐掐指头就算出来了一一如今他这幅认真的做派,估计十有八九是在推算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不过师傅不说,清晓也就不问了。 “看来镇子上的午饭是泡汤了——总不能带著她一起去吃饭。”清晓站在树荫下,把殭尸姑娘往上託了托,心想著一会儿回去路上的事儿,“镇子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可是全都认识我们师徒俩啊。” 眼看著师傅还要一会儿,清晓便又往树上靠靠,让树干帮忙分担一些殭尸姑娘的体重一一虽然她並不沉,甚至可以说是很轻,这可能跟她一直没有进食有关。 清晓闭上眼睛,连续地深呼吸了几口。 隨著时间缓缓的流逝,他的思绪逐渐平復。 “咚咚—.咚咚—— 在这阵寧静当中,清晓首先听到的,顺来自自己的胸腔內部,那种心臟跳动独有的声音和节奏而后,远处深林间的虫鸣鸟叫声、潺潺的流水声也开始渐渐清晰一一他明明只是站在原地,可是山林中的一切仿佛近在尺。 “咚咚————咚咚————”忽然,他又听到了什么。 那是来自他背后的动静。 那个声音以不同的、更加缓慢的节奏,混杂在他本人的心跳声中。 清晓很快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原来,殭尸的心跳这么慢啊。”他心想著。 他仔细感受著那具紧贴著他后背的身体传导而来的冰冷;无声地聆听著,这一串令他感到陌生的心跳节奏。 就像清晓听到的一样,来自殭尸的心跳声很慢,很慢很慢。 慢到让人都有些担心,它是否会在某一刻突然的、毫无徵兆的停止。 “好了,准备出发!” 在师傅中气十足的催促声中,清晓缓缓睁开眼睛。 眼看师傅拖著那袋生已经迈出步子,清晓赶紧重新背好身后一如既往的安静,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样的殭尸姑娘,追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你曾经是谁,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默默地在心里说,“可是都已经这样了不是么?就当是爭口气。” “別死啊。” 第448章 关於清晓和师门 第448章 关於清晓和师门 “总算是快到镇上了。”天算道长一边手搭凉棚向远处的镇子眺望,一边嘟嘟地埋怨,“早知如此就不买这么多生了,真是自找罪受。” 在又是一个多时辰的跋涉后,这师徒二人总算是即將抵达师门山脚下的小镇,这意味著这趟行程即將结束,距离“回家”已是近在尺。 “师傅你说这话,就不觉得良心隱隱作痛么?”他身旁,背著僵户姑娘的清晓说,“先前拖著这袋生走了一路的人可是我啊。” “此言差矣。”天算道长哼哼道,“为师恰恰就是太有良心,不忍心让徒儿你又背著人又拖著生走一路,这才主动担起了这份沉甸甸的责任。这叫什么?这叫寧愿苦了自己也不能苦著徒儿啊。” “那师傅把生也交给我吧。”清晓作势向他伸出手,“反正也没几步路了。” “喔?原来你还拿得动?”天算面露喜色。 “开个玩笑而已。”清晓收回了手,“事实证明,师傅你的良心確实很有限。” “呵呵傻孩子,为师不过是顺势逗逗你而已,你还真信。”天算把递出去一半的袋子收了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道,“好了,说回正题。” “待会儿咱们分开行动。”天算冲他背后的殭尸姑娘努努嘴,“你带著她不好进镇子,一会儿就走別的路回观里。为师负责去买点吃食带回去,晚些时候观里碰头。” “行,交给我。”清晓侧过身,“趁这会儿功夫,师傅先检查一下她的状態怎么样吧,刚才的事让我有些担心。 “好。”天算依言握住殭尸冰冷的手,开始检查她灵魂的状態。 “如何?”一会儿后,清晓问。 “老样子,目前还是二魂七魄,丟掉的魂没回来,属於她的魂也没再丟失。”天算鬆开手,“等回了观里,为师备齐材料再试试看,能不能通过帮她招魂的法子把那一魂再召回来。” “能成么?” “要等试过了才知道啊。给僵户招魂的事儿,为师以前也没干过。”天算授授鬍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山林间,头顶炽烈的阳光穿透的林冠,斑驳的光点和叶影洒落在清晓的浅灰色道袍上。 清晓正在奔跑。 他稳稳托住背上的人,用单臂精准地勾住垂落的古藤,以堪比猿猴般灵巧的身姿,就这么晃荡出了几米的距离,隨后以足尖点地的姿势,平稳地落在一块晒得发烫的裸露岩块之上。 落地的清晓没有几乎没有停歇,很快便再次纵入光影交织的苍翠林海之中。 他保持著疾行,这一路上无论是被阳光烤得发的树枝、反射出日光的岩石,还是摇晃的叶影、交错的藤蔓,一切全都被他尽收眼底。 他矫健的身影时而在岩石的缝隙间侧身穿梭而过,时而在盘的树根上利落借力翻腾;那些常人严重难以逾越的沟壑,於他而言不过是舒展筋骨的踏板。 可以见得,如果不是此时的背上还背著个人,他的速度还可以比这更快,他的身形还可以比这更加灵巧。 他还没有用出全力。 “好久没这么上过山了啊。”清晓蹲在一条山溪旁,汲了一口清澈的溪水来喝,“等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也不知道我还爬不爬的动—额,你要喝水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回头看向被自己暂放在那颗大榕树下,头戴斗笠,和他穿著同款道袍的身影。 然而,应该说並不意外。 对方只是低著头,並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这一路上,大概是得益於清晓在出发前,特地用道袍把殭尸姑娘浑身包的严严实实,確保她身上的任何一处肌肤都不可能被阳光晒到的这份细心,殭尸姑娘全程一直保持著安静,没有挣扎,更没有要“给他脖子来一口”的打算。 “唉,罢了罢了,你要是真说话了我反倒要被下一跳。”惨遭冷落的清晓用溪水洗了把脸,来到树下,將殭尸姑娘重新背在了身后,“说出去別人估计都不信,这大热天的,背著人上山竟然比不背人还凉快—出发出发。” 短暂的休息至此结束,他们继续朝著云华观的方向进发。 据清晓所知,从镇上返回师门的路一共有两条,分別是那条由过去云华观的道士,和镇上村民们合力修建的山中小径,以及他现在所走的这一条“没有路的路”。 那么何谓“没有路的路”呢? 顾名思义,这里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路,单纯是“丛林野外”的大自然而已一一师傅让他走的这一条路的意思很明確:因为正常人根本就不会走这条路,所以从这而过,能替他最大限度地省去跟人解释“道长您背著的这是哪位啊?”的麻烦。 这听起来完全是个本末倒置的主意,但清晓却並无怨言。 倒不是因为,他是个“为师命是从”的老实人,而是-他確实不是个正常人。 从小开始,清晓的视力、听力、反应力、力量、体力便都要领先普通人一大截。 別人看不到的树叶摆动的痕跡,他能看到,別人听不到的风吹草动,他能听到;別人搬不动的石头他能一脚踢开,那些吃人的凶恶妖怪,遇到了他,只会被他揍得满头包,屁滚尿流地逃走。 也正是在这份天独厚的天赋加持下,他和人打架从来没有输过、从来没有因为从高处落下而摔断过骨头,也从来没有体会过所谓“累的走不动路”的感觉一一对於这样他来说,想要“不走寻常路”地通过这样一片让常人举步维艰的山林,还真是算不上什么麻烦。 如此想来,古时候那些所谓的打虎英雄、超级大力士、十步杀一人的无敌剑客,指的大概就是像他这种“天生比別人更加强大的人”吧?如果不是遇到了师傅,他可能还真的有可能会成为上述的其中一类人。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 如果不是遇到了师傅,成为了一名天师,那么清晓大概也不会意识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件对他来说“无论怎么努力也几乎得不到回报的事儿”一一身为天算道长的徒儿,身为一位拥有正统传承的天师,他本人却几乎无法使用任何法术。 儘管他灵觉是合格的,也拥有和其他天师一样的那种“免疫大部分妖术”的体质,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学不会、用不了那些深奥的法术。 甚至对其他天师而言易如反掌的那些“小把戏”,比如操纵纸鹤的御物之术,比如最基本的火法,到了清晓的手里也经常失手一一他的纸鹤飞著飞著就会打著滚掉下来,他使用火法的时候,出现的经常不是火焰,而是一团黑漆漆的、伴隨著焦糊味道的雾气,跟锅里因为火力过猛而烧成焦炭的食物有著异曲同工之妙。 按师傅的解释,这是因为他对自身体內法力的调度能力过於糟糕,以至於哪怕拥有法力和灵觉,也没法顺利地调度它们,完成施法。 一言蔽之,就是他天赋不行,哪怕很努力了也够不上其他天师天生的起点。 这就导致了,如此险峻的山路,换做是师傅来,肯定会选择御剑飞行的办法,三两下就到了。 而他,就只能苦哈哈地在这又蹦又跳地老实爬山,真荒唐不是吗? 他明明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速度、反应力,以人类的標准来看,他本该是当之无愧的“天骄之子”。 可是偏偏,在成为天师的这个条道路上,他却连对天师而言最基本的“施术”都难以掌握。 要不是他特殊的身体素质,让他能够掌握缩地术;要不是师傅对制符颇有心得,能通过將各种术式提前储存进符纸当中的办法,让他能够投机取巧地藉由符纸施术。 那都不用师傅赶他走,他自己早就收拾行李滚蛋了。 所以清晓很清楚,现在的他,比起天师,其实更像是一个穿著道袍的妖怪。 他是一个不擅长使用法术、却擅长使用缩地术,只是凭藉肉体强悍剑走偏锋的“偏门天师”。 也就是好在,这么多年下来,清晓已经习惯了。 人活著,不就是得跟世上的各种荒唐妥协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这就是他的活法。 该爬爬吧。 1! “呼~总算是到了。” 清晓缓缓呼出一口气,从那块印著“云华观”三个大字的匾额底下经过,直奔自己的住处而去。 在又一阵长途的奔行过后,背著僵户姑娘的清晓,总算是抵达了他的师门,云华观,而沿途可以看到,无论是上方供奉著神像的大殿,还是那些一排连著一排,一列並著一列的厢房,似乎都足以说明,这座占地面积很大的道观,大概率是曾经有过“香火鼎盛”,弟子眾多的时期。 事实也確实如此。 几百年前的云华观,曾经是一座坐拥无数观產,和將近三百余名弟子的名副其实的“大观”,名气大到人们都忘记了这座山的原名是“云华山”,却记得山里有座道观叫云华观只可惜,过去的辉煌,终归过去的事。 仔细瞧瞧便知道,如今的云华观,儘管谈不上断壁残垣、狐鼠出没的程度,但那些墙脚的直愣愣往外冒的蔓草、东一张西一面的蜘蛛网,都足以说明这座道观的衰败,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继师兄的最后一个徒弟,也是清晓的最后一位“师侄”在半年前去世之后,现在的云华观里就住著他和师傅两人,加上师傅还是个懒鬼,平时光靠他一个人打理,想把这么大一座道观收拾得井井有条,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先前清晓还装模作样地打扫打扫,后来见师傅根本不过问,於是他也索性偷懒,把每日打扫的区域缩小到了自己和师傅的生活区,其他地方就锁上房门,等有人住进来再说吧。 也因此,偶尔有类似这样师徒二人一起离开道观的日子,他们便会在提前在山下插好牌子,以此提醒那些香客、镇民们“不要跑空”。 不过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个事,清晓就曾明里暗里地建议过师傅他老人家,是不是考虑再收几个“手脚勤快”点的徒弟来观里帮衬帮衬。 哪怕不指望他们练出一身本领守护师门,可香客总是要有人接待吧?再不济饭总是要有人做的吧?卫生总是要有人打扫的吧? 但师傅拒绝了。 按师傅的说法,他说自己早年间为了这件事,曾给自己算过一掛。 结果是他这辈子收徒的运气有限,终其一生恐怕也只能收十个左右的弟子,因此他不想把有限的弟子名额浪费在“天赋平平,当不了天师”的人身上一一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收那些“连妖怪都看不见的凡夫俗子”。 可是“有天赋的天师”又哪里是这么好找的呢? 別的不说,他作为师傅正儿八经的二徒弟,到头来也只是个连法术都用不了“偏门天师”而已也就是好在,师傅虽然有自己的坚持,但却並不介意自己的弟子们收徒。 像是之前师兄收的那几个徒弟,师傅就对他们蛮不错,逢年过节人家要回家探亲,他总是给人家备足银两不说,平时有什么本领该传授的时候也绝不吝嗇一一当然,人家能不能学会另算。 所以,清晓现在如果想找个人帮自己分担杂事(往大了说,是重振师门过去的荣光),唯一的法子,就只能是自己去收几个徒弟来一一考虑到他和已故师兄的年龄差,等师傅再给自己找个师弟,实在是不太现实。 可问题在於,现在的清晓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距离收徒弟还早的很,再加上他本人的情况特殊,收来的徒弟学不会他的这身本事,他也够呛能教会人家想学的法术,感觉完全是误人子弟。 可一想到他还要一个人伺候师傅许多年,清晓又总是忍不住嘆气,甚至他都有些怀疑,师傅当年收自己当徒弟,是不是就是奔著他“体力好,干活有劲儿”的优点,这才收他进来的。 真是进退两难的局面,现在也只能说,在对不住自己的大好年华,和对不住自己的良心之间,清晓暂时选择了前者。 “寒舍简陋,见笑见笑啊。”清晓推开院门,背著身后的殭尸姑娘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由两间厢房组成的院落,清晓平日里住在靠东边的那间,而西边的那间自从他入住这里之后,就一直是空著的。 正当他考虑。是暂时把僵户姑娘放在院里,还是背回房间的时候,他的房门却是先一步被人推开了。 “哟,徒儿,现在才到呢?”一个老头背著手,慢悠悠地从房门里出来,“为师都等你老半天了。” “”—”清晓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向他。 “干嘛?为师这话说错了?”师傅歪了歪脑袋,不解地说,“年轻人难道不该比师傅走得快吗?” “问题是师傅你真的是走上来的么?” “呵呵,当然走了,走了一小会儿。”师傅授授鬍鬚,“主要是靠飞的。” “可恶啊—..”” 第449章 招魂 第449章 招魂 “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该入夜了,师傅。”清晓叼著烧饼,和殭尸姑娘並排坐在院里的台阶上,看著师傅忙忙碌碌地在小院里东插一根小旗,西贴一张符纸,含糊不清地说,“再不招魂,她一会儿该醒了。” “心放肚子里,招魂哪里用得著这么久。”天算道长把最后一面稍大些的“招魂幡”插进了脚下青石砖的缝隙里,拍了拍手,满意地说,“行了,万事俱备,把她带过来吧!” “干坐地上?不好吧?”清晓提醒道,“这又不是荒郊野外,怎么著也得给人家搬个板凳坐啊。” “那你去搬啊。”师傅看他。 “我在吃饭呢,师傅。”清晓指了指那一袋还没吃完的烧饼,有理有据地说,“你忘了上次镇上內谁,就因为饭吃一半去帮人家的忙,结果引发了肠痛,差点连命都丟了的事么?” “..—·行,行。”师傅哼哼著走进他房间里,“你好好保住命,为师替你去拿。” 依照原定计划,在回到师门后,他们便立刻著手准备帮僵户姑娘招魂的事宜,看看能不能把那先前丟失的那一魂给召回来。 別的不说,光看师傅这幅热心主动的样子,清晓多多少少是有点怀疑,师傅他其实自己也拿不准,那莫名丟失的一魂到底跟他们师徒俩有没有关係。 不过无论如何,关於僵户姑娘现在的这幅“乖巧恬静”样子,十有八九是和她现在古怪且不稳定的灵魂状態有关这点,他们俩都有共识。 毕竟,在天亮后就像是睡著了一样呆呆的不动弹,晚上也不吸血吃人,对於一只殭尸来说,这样的状態用“失魂落魄”来形容简直再合適不过了不是么? 只可惜时间有限,师傅现在也没工夫去翻书调查,目前也只能是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总好过任由她被那些不明真相的村民活活打死一一在亲眼到她拥有著和人类完全相同的灵魂时,他们师徒俩就很难再狠下心,对她不管不顾了。 说到底,他们云华观本来就也不是那种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原则的门派,绝大多数时候都和附近的妖怪们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係一一儘管殭尸属於例外,可人家这不也不是寻常殭尸么? “来,就这儿了。”天算从屋里出来,把一张小板凳摆在了院里晒不到太阳的角落,又在上面贴了一张画著繁复术式的符纸,“带她过来。” “好嘞。”清晓也没准备继续劳烦师傅(再过分就要挨揍了),放下了烧饼,把殭尸姑娘背到了板凳上,扶著她老老实实地坐好后,就退回了台阶上。 见一切就绪,天算道长便对著那副招魂幡虚指了一下。 很快,那面暗红色的幡旗便在这间无风的小院中自行飘荡了起来。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天算用两指抵住喉间,开始依照流程喊魂。 不同於他平日一贯讲话的语调,此时他的喊声中掺杂著一种悠扬的声调,而且尾音拖得很长,比起喊话,倒更像是唱山歌。 在连续喊了十来声之后,天算清了清嗓子,抬手对著墙上的符纸打了个响指,下一秒,院里所有的符纸中开始回放他方才的喊话声,一时间“魂兮归来~魂兮归来~”的喊声此起彼伏,好像是有十几个天算道长在排队唱山歌。 “不是吧,这也行啊?”清晓看著朝他走来,脸上写著“大功告成”四字的师傅,“招魂也能偷懒么?” “一样的,效果达到了就行。”天算道长理直气壮地在他身边坐下,“不然连喊个一刻钟两刻钟的,为师不得累死啊?” “可咱们在这喊,她丟掉的魂能听到么?”清晓说,“那毕竟不是完整的灵魂,应该没那么灵光吧?” “为师在自己的喊声里注入了法力,所以理论上是可以的。”天算道长看著呆呆的殭尸姑娘,有些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但前提是,她的那一魂真的是“丟”掉的,而不是凭空蒸发的。” 101看书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全手打无错站 “如果是后者呢。”清晓隨口问,“她会怎么样?” “谁知道呢。也许真跟你说的一样,等她的魂全掉完了,她就会变成咱们熟悉的那种会吃人、 会吸血的普通僵户吧。”天算摇头,“说到底,生前的她也好,变成僵户的她也罢,咱们连她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都还没搞清楚。至於她这古怪状態的缘由,那就更是无从查起了。” “从哪里来”在一声声“魂兮归来~魂兮归来~”的背景音中,清晓以手托腮,看著殭尸姑娘的侧脸,忽然说,“以人类的標准来看,她应该算是很漂亮吧,师傅。” “怎么,这就看上人家了?”天算斜眼看他,马上说,“我可警告你,老话讲君子色而不淫,发乎情,止乎礼。人家现在这半梦半醒的,以后会变得怎么样还说不准。你对她下手,那属於趁其不备,绝非君子之为”” “什么呀。”清晓摆摆手,阻止师傅继续想歪,“我只是觉得,她这么漂亮,像是城里的大小姐。所以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吧?” “这个还真说不准,也许是那个村子的村呢一一草窝也不是就一定飞不出金凤凰嘛。”天算摸摸下巴,“但估计不是附近这几个村子就是了。不然先前在那村里,应该会有人认得她才是。” “嗯——说起来,咱们这一片,好像不常出现殭尸吧?”清晓说,“我到现在也就是见过一回而已。” “是啊。”天算从他那儿摸了一个烧饼叼在嘴里,嚼吧嚼吧,“不过殭尸的事,谁说得准呢。 现在也不是什么太平的时候,好在咱们的祖师爷选了个好地方,咱们现在还能勉强过过悠哉的日子。” “也是。” 就像师傅说的一样,虽然他们身为天师,心里都清楚户体转变为僵户的根本原因是“户体遭受地气浸染发生尸变”,但其实没人能说准什么地方、到了什么季节就一定会出现殭尸。 这是因为,一具尸体异变成殭尸,本来就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 別的不说,光是“腐化程度不能过度”这一点,就足够限制殭尸出现的机率了一一从下葬起算,顶了天也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非要说的话,也就是战场和乱葬岗那种到处是尸体的地方,可能更容易有殭尸爬出来一些一一毕竟尸体基数摆在那儿嘛。 而他们这一片,因为天高皇帝远的缘故,哪怕外面的世道再混乱,战火一般也烧不到这儿,所以附近几个村镇的百姓们虽然日子过的不算富裕,却也乐得清静,鲜少有大面积死人的情况。 这就导致了,僵户在这一带,並不算是很常见的妖怪,清晓以前也只是跟著师傅外出时见过一次而已(那是个由死去瓜农变成的殭尸,於下葬后的第七天破土而出,在吸乾了附近一只牛和一个人的血后,最终被村民们一用叉叉死在了自家的瓜田里,也算是因果有报了)。 现在,他们也只能是根据“村里人都不认识她”,判断这位殭尸姑娘至少生前不是附近这一片的人而已。 可她到底是从哪来的呢?这一路上她又是为什么一直没有进食呢? 难道是因为灵魂的状態异常,导致她没法吃东西? 又或者·她在抗拒吃人? “师傅你说,等晚上她醒来后,咱们有机会跟她交流两句么?”考虑到先前的发现,清晓认为在入夜之后,这位殭尸姑娘应该是能有些不同於现在的表现。 “够呛。”天算很直接地说,“一般的殭尸,想修行要到能和人对话的程度,至少也得一两百年起算,而且还是结结巴巴的那种。” “那她这不是不一般么?”清晓觉得凡事还是可以有例外的。 “再不一般,那也是殭尸啊。”天算理智地说,“她没有进食过,就代表她的道行还维持在诞生时的状態,殭尸不就这样的妖怪么?再这样下去,別说是说话,估计距离发狂也不远了。” “唉,这事儿闹的。”清晓忍不住嘆了口气。 “这就后悔了?”天算看他。 “后悔倒也没有,做好事有什么后悔的。”清晓顿了顿,“咱们这应该算是在做好事吧,师傅?”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天算说,“从法理上讲,她毕竟是个妖怪,按照咱们天师一门的规矩,咱们就算心软不除她,也不应该出手相助。” “我是觉得,她身为殭尸却不伤人,而且还有疑似人类的灵魂,所以不能算是完全的妖怪。咱们出手相救,也不是完全不合情理。”清晓说,“师傅怎么想?” “实不相瞒,在这件事上,为师的考量反倒是没你这么多。” “什么意思?” “为师一直认为,天师一门的条条框框虽然存在,可那不应该成为对咱们的束缚。”天算指著自己的胸口说,“因为做人,首先是做自己。你得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过开心了,再去考虑天师的义务和责任。” “师傅是说—” “今天咱们看到她,想救她,也自认为有理由救她,那便救了。为师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天算淡然道,“如果事实证明,咱们救了不该救的人,那咱们就负责把这件事摆平,也不亏欠任何人,是不是?” “不愧是师傅。”清晓敬佩地冲他拱了拱手,“弟子受教了。” “喔?受了什么教,说来听听。” “有什么事,想做就要做,別管那么多教条!”清晓认真地说,“咱们现在就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一条路走到黑!被咬了也认了!” “嗯明明是那么个理,怎么被你一说就那么奇怪呢?”天算摸摸下巴。 “说起来,关於殭尸姑娘的身世,师傅要不要试著替她算上一卦?”清晓提议道,“以师傅的卜算技术,应该多少能有点帮助吧?” “免了,为师暂时不想过分干涉件事的因果。”天算说,“有的时候,顺其自然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可咱们现在出手帮她,难道不算是在干涉因果么?” “这是两码事。”天算道,“为师现在,只是在根据自己的心做著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可能能成,可能不成。而不是像过去一样,明知结果不可为,还痴心妄想地想要改变。” “师傅指的是师兄那时的事么?”清晓小心翼翼地问。 “啊~”天算站起身,像是没事人似的伸了伸懒腰,隨后在喊个没完的“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声中,朝小板凳上的殭尸姑娘走了过去,“时候差不多,还是先检查一下她的魂找回来了没这招魂的动静听久了,为师都有点头疼。” “一,二,三———七,八,九—”清晓数著那九团於殭尸姑娘身体各处燃起的火焰,反覆三次后,他嘆了口气,“还是二魂七魄啊,师傅。” “看来,那一魂可能真的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而不是被丟在某处了。”天算道长授了抒鬍子,喷喷道,“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事·-现在也只能是耐心等等看,这一魂的缺失具体会给她造成什么影响了。” “可就算有影响,咱们也没得参照啊。”清晓有些烦恼,“谁知道灵魂完整时的她是怎么样的?何况从咱们遇见她到她刚刚丟掉魂的时间里,她明明一点变化也没有啊。” “光靠想也解决不了问题,一切都等到入夜再说了。”天算道长看著呆呆的殭尸姑娘,“如果届时她能『醒』过来,我想事情会有转机的。” “可要是她醒不过来呢?”清晓忍不住问,“要是她就这么昏昏沉沉的过一辈子——” “別说丧气话!咱们都救人家,当然要盼人家点好了!”天算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趁著入夜前还有时间,把带她回你的房间去,为师要提前做些准备!” 第450章 诞生·上 第450章 诞生·上 云华观,夕阳西下。 “行,这就算是准备好了。”天算道长站在窗外,舔了舔手指,很朴实地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 他顺著那个小眼儿朝里看去。 屋里的桌上正亮著一盏油灯,那位穿著那件清晓道袍的殭尸姑娘,这会儿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 相较先前,她那双美丽却缺乏神采的眼晴已经闭上了,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像是在闭目养神,而不是先前那副呆呆傻傻、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说,师傅啊。”清晓站在窗户的另一边,借著另一个洞朝屋里看去。 “何事?”天算问。 “咱们明明是天师,透视的法术多的是,何必在这儿戳洞呢?”清晓问,“这窗户上多了两个眼儿,明天我还得调浆糊重新补,很麻烦的呀。” “主要是站在这窗户外,一想到要往里头看,这手比脑子动得还快。”天算背著手说,“既然你想起来了,为何不早点提醒为师?” “那是因为我也是戳了洞才想起来。”清晓诚实道。 “一天天的,净知道说废话。”天算喊了一声,“下次別说了。” “说说还不行了?”清晓不满道,“这可是我的屋子。” “闭嘴。”天算透过那个小洞,凝视著殭尸姑娘那双依然闭合著的双眼,“就快入夜了。” 让殭尸姑娘闭上眼睛,是先前清晓出的主意:他认为由“闭眼”到“睁眼”、从“无声”到“有神”的变化最能直观地代表出“醒来”,这有助於他们师徒俩第一时间確认僵户姑娘此时的状態(在合上她眼睛的时候,殭尸姑娘一如既往地保持著乖巧,没有反抗,这让清晓心里忍不住想起了“目”这个词)。 以及,这间房间本身也被天算道长施加了法术,確保里面的人不会察觉到外面的动静。 如今万事俱备,就等著夜幕降临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殭尸在夜间活动的主要原因,只是因为夜晚没有它们討厌的阳光而已,而不是到了夜晚它们的脑筋就会比白天变得更加活络。 所以,对这位殭尸姑娘是否一定会在入夜之后“醒来”的事,其实谁也没法打包票。 他们师徒俩也只是根据“她曾经在天亮前,从某处移动到了那座小村”的猜测,得出了“兴许到了晚上她会变得不一样”的结论而已。 “师傅啊。” “又怎么了?” “我在想一个问题。你说,殭尸会开门吗?”清晓问,“还是他们要进谁家屋子的时候,都是一脚把门端开的?” “这个嘛——根据为师的经验,应该是会开的。”师傅回忆道,“早年间为师就见过,一家五口人被一只殭尸吸乾了全身血液的惨剧一一当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屋里的门窗都是完好的,想来那孽畜是半夜悄悄推门进去行凶的吧?” “那照这么看来,虽然老话总讲殭尸的存在跟原先的那个人毫无关係,可它们其实还是多少继承了一些在做人时候的『习惯”吧?”清晓说,“就比如『开门”,就是咱们人类才会有的习惯,而殭尸会做这件事,就说明—” “这跟人类不人类的习惯没有关係。以前山里的豺狼虎豹下山,偷著进人家家里伤人的时候,那不也是静悄悄地把门推开么?”天算摆摆手,“你如果想证明殭尸能够保留身为人类时的习惯,那光会开门肯定是不够的一一至少也得会用钥匙开锁才行啊。” “这么说倒也是——” “所以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没,我主要是在思考。一会儿如果她做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表现,咱们该怎么判断这到底是殭尸会做的事,还是人类会做的事—.”说著说著,清晓的声音忽然一滯。 那是因为,在这一刻清晓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屋里,穿著他道袍的殭尸姑娘,毫无徵兆地突然站了起来。 “师傅!”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清晓还是难以克制地大叫了一声,“她动了!” “为师看见了。”天算道长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几乎消失殆尽的残阳,低声自语了一句,“比预计中的还要稍早一点么?” “可是她的眼睛还没睁开啊。”清晓看著那虽然站起身来,双目却仍然没有睁开的殭尸姑娘,有些拿不准,“这算什么?梦游么?” “也许是甦醒也需要时间,她毕竟已经那样一天了。”天算眯著眼睛说,“耐心点看吧。” 就这么,在师徒二人的注视下,一直保持站姿的殭尸姑娘迈出了步子,环绕著屋子开始走了起来。 她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脚步很慢,完全谈不上跟跑,顶多是有些小心谨慎。 如果不是她仍然闭著眼睛,她现在走路时的样子看起起来与寻常人相较根本没有任何的差別一一大概是因为赤著脚的缘故,在她前进的时候,饶是以清晓的听力,也只能听见一点轻微的声响而已。 她就这么慢慢,慢慢地走著。 儘管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但她还是顺利地沿著屋子转了一圈,期间没有动墙上的拂尘,没有摔碎那只青瓷的瓶,更没有暴力地端开某一扇门窗一一甚至在经过床边的时候,她还主动绕开了一只小板凳。 最终,她回到了那张椅子边上,重新坐了下来,甚至还端端正正地把手平放在了大腿上,像是私塾里听话乖巧的学生。 窗外的清晓无声地凝视这一幕。 儘管他知道,在法术的作用下,自己和师傅的声音根本不会传到这间屋里,可他还是忍不住屏气凝神。 作为人类中的“异类”,清晓很清楚刚才的这一切意味著什么一一在完全陌生的场合,她能做到闭著眼晴却依然走的稳稳噹噹,这说明她的感官非常敏锐,哪怕不依赖视力,也能自如地行动。 这根本就不是寻常人类能做到的。 看来,哪怕她拥有著古怪的灵魂,哪怕她暂时还没有做出过吸血杀人的事情可她的肉体,她的本质,依然是个殭尸,是一只妖怪。 这是不爭的事实。 “可是她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为什么现在又坐下了?”清晓看著重新坐回椅子上的殭尸,心中疑惑,“难道这就是她『夜晚时的样子”,就只是这样而已?还是说—-是因为丟掉了那一魂所导致的?她已经没有办法彻底甦醒过来了?” 在清晓混杂著些许期待的担忧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远处的残阳完全消失在了天际,夜幕彻底笼罩了整片天空。 房间里端坐著的殭尸,在窗外师徒二人的凝视中,终於睁开了她那对暗红色的眸子。 殭尸睁开了眼睛。 她慢慢地扭头,用那双已经恢復了神采的眸子,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不多时,她的心中缓缓地蹦出了一个这样的疑问。 “这是哪里?”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就像殭尸所看到的一样,这只是一间空房间而已。 於是在寂静当中,殭尸又低下头,看向身上的那条对她而言,有些过於宽大的浅灰色道袍。 这一次,很快,一个新的疑问,又出现在了殭尸的脑海中。 “我是谁?” 沉默继续著,依旧无人替殭尸解答她的疑问。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殭尸眨了眨眼睛,稍微往后坐了坐,让自己的身体靠在了座椅的后背上。 得益於这是一张还算宽的椅子,在腾出空间后,她成功蜷起双腿,环抱起了双膝,似乎是这样的姿势会让她感到更安心一些。 她抬起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揉了揉,想要试著缓解一下自己脑海中的那股隱约的不適感。 儘管,这种方法对她並没有什么效用。 她感到有些混乱,但却並非是因为此时所处的陌生环境,和她心中的那些无人解答的问题。 此时此刻,殭尸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正在提醒她,此刻的自己,和过去相比似乎是有了一些改变,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可是不一样在哪里呢? 殭尸陷入了沉思。 在一番努力之下,她首先回忆起的,是她上一次“醒来”时发生的事。 当时的殭尸在一块山间的岩石下醒来,如果不是殭尸的目力能让她在夜间视物,在那种漆黑的环境下,她大概什么都没法看清吧? 在稍微確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僵户便离开了这块岩石的庇护,朝著某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的方向,迈开了步子,开始进发。 这个过程中,她也试著像今天一样回忆,在醒来之前自己究竟经歷了什么,又为什么会蹲在一块大石头的下面。 可是无果,当时的她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 所以她只能埋头前行,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一路上,她遇到了一群狼,两只鹿,和一些野兔。 这些动物们在看见她之后,应该说是各有各的反应。 狼群对著她牙,发出危险的低吼声,但谁也没有上来攻击她,最终只是目送著她离开了狼群的领地。 而那两只鹿看见她路过的时候,则是撒腿就跑,期间还差点一头撞在了树上,完全是慌不择路。 至於野兔,它们虽然是那些动物中个头最小的,但却並不很惧怕殭尸,其中的某一只灰毛兔甚至还蹦蹦噠地到了她的脚边,用柔软的兔毛蹭著了她冰冷的脚踝。 作为回应,僵户蹲了下来,轻轻地把那只兔子捧在手心里,在夜色中与它四目相对。 “我好饿。”她看著灰毛兔圆溜溜的眼睛,心中忽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不过殭尸並没有因此而付诸什么行动,没多久,她便把小心翼翼地兔子放回了地上。 “但是不能吃。”殭尸看著越蹦越远的灰毛兔,像是这样想著,隨后起身继续踏上属於她的旅程。 就这么走啊走啊走。 这一路上,殭尸路过了树林,穿过了山溪,还经过了一条平坦的土路。 期间殭尸也不是完全“大脑空空”,比如在和野兔分別了好久之后,她会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是一种叫“兔子”的动物;在穿过山溪之前她会想“溪水应该是很凉的”,但是在真正趟过去后,她又会觉得“好像也不过如此”;当她赤著脚踏过地上枯枝烂叶时,她会思考“为什么我没有穿鞋呢?”。 只是这些疑问,又或者说想法,就像她的在夜晚毫无目的理头前行、看到了兔子会觉得“饿”一样一一併非她真的想要去“思考”这些事,只是她无法控制而已。 这些想法,就像是这具身体的本能一样,被烙印在了她体內的某一处,时不时地就会蹦出来一个,或者两个。 终於,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殭尸抵达了一座小村子。 一条睡梦中的看门狗因为它的到来而大声吠叫起来,不过殭尸並不介意。 因为她的敏锐嗅觉正在提醒她,周围的空气正在变得潮湿,一种名为“黎明”的东西即將到来。 於是,僵户很快在一座围著一口井而搭建的小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她绕过了那口井,在附近的一个棚子低下,以她醒来时的那种姿势,蹲了下来。 时间缓缓流逝,村里的鸡开始“喔喔喔”的打鸣。 殭尸望著远处泛起了鱼肚白的天色,忽然好像明白了,自己先前在那颗大石头下醒来的原因一一她的本能在驱使著她躲避著什么东西,就像此刻的自己一样。 “当那片云飘过去之后,太阳就会升起来。” “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但是我不可以晒太阳。” “因为我会死。” “可是我为什么不可以晒太阳呢?我为什么会死呢?” “我是谁?我在哪里?” “我好饿啊。” “可是不能吃。” 就这么,在无声的思考中,一抹火红的朝阳出现在了天空的另一端,村里开始响起了村民们隱隱约约的说话声。 殭尸失去了意识。 * * s 第451章 诞生·下 第451章 诞生·下 “砰砰”。 殭尸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应该说,这些“回忆”稍稍改善了一些她脑海中的混乱,但“回忆起某件事”对现在的她而言,仍然是一项崭新的、需要一些经验才能够灵活运用的技能一一儘管它们其实就储存在她的脑里,但调度它们。对现在的殭尸来说还是有些辛苦。 所以她需要一点时间来休息一下,顺便消化那些信息。 不过可惜的是,当殭尸终於把那些实际上並不怎么复杂的回忆消化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仅凭“这些”,好像並不足以解答她心中的那些疑惑。 比如“这里是哪里”一一在上一段记忆结束的时候,她明明还蹲在一个小棚子的下面,可醒来之后无论是棚子还是那口井都不见了。 又比如“我是谁”一一那段记忆中,她只能根据那些经歷来判断,自己是一个“狼看见会牙、鹿看见了会逃跑,且畏惧阳光”的存在。 但只有这些,是不够的。 於是,殭尸抱著腿,试著继续回忆起那些对她而言“更早一些”的事。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得益於刚才的经歷,这一次她將记忆向前推移时受到的阻碍,明显比之前要小了不少。 她挺顺利地回忆起了上上次,上上上次,上上上上次的事。 在那些回忆中的她,有时候是在山野间跋山涉水地前进,有时候是在有车轮痕跡的道路上慢慢悠悠地走,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在夜晚时分。 她的记忆总是从夜晚开始,在黎明时分结束。 以及,这一路上除了野狼、鹿、兔子以外,她还撞见过其他的一些动物,其中还包括了一个“人”。 是的,人。 在僵户路过一片田地的时候,有一个正好在附近收拾东西农民,大概是觉得她看起来“怪怪的”,於是开口问“姑娘,这大晚上的,你是要去哪儿啊?”一一大概是因为殭尸经过的地方大都是荒郊野外,而且总是在晚上行动,所以在这一趟旅途中,她也就只是遇见过这么一个人而已。 不过那时的殭尸並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那农民可能是以为她没听见,於是便小跑了两步,来到她身边说“嘿!姑娘!我叫你呢!” 然而,也是在那个瞬间,农民借著头顶月光,一下看清了殭尸那张苍白的脸和暗红色的眸子。 农民呆呆地看著殭尸,僵户则因为他的接近,也看了他一眼。 他们“缘分”並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在农民“啊!啊!”的尖叫声和两步一摔、慌不择路地逃亡中告一段落,殭尸也继续踏上了她的旅程。 这虽然是一场短暂的缘分,但值得一提的是,比起那些需要过好一会儿才能回想起,这是“狼”或者“兔子”的动物们,在和那个人分別后没多久,殭尸便意识到了“啊,这是个人啊”。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在这场漫长、断续的旅途中,除了心中时不时冒出的一些无人解答的疑问之外,始终陪伴著殭尸的念头,就只剩下了“飢饿”。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饿,虽然还没到抓心挠肝的程度,但这种感觉仍然不太好受。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尤其是在遇到那些动物,以及那个人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飢饿加剧了。 为此殭尸甚至怀疑过,自己之所以像这样不停地走、不停地前进的原因,会不会是为了寻找“食物”呢? 毕竟,饿了就是要吃东西不是么? 像是这样显浅的道理,就连僵户都是懂得的。 但结果是她没有动手,没有咬破它们的血管一一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因为飢饿而一点一点地变得虚弱,但她就是没办法对那些对她而言,在去掉“动物”和“人”標籤后,本质上其实只是“食物”的存在下手。 没有原因,殭尸就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吃掉他们,这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儘管她很饿,很饿很饿。 包括现在也一样。 “或许只要能搞清楚,我『为什么不愿意吃掉它们』,我就可以知道自己是谁了。”思绪当中,殭尸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这样念头一一看来多动脑还是有好处,相较之前的懵懵懂懂的她,现在的殭尸甚至已经开始渐渐懂得关於“因与果”的道理了。 於是,记忆继续向前推移。 在一夜又一夜的回退中,场景终於迎来了变化。 殭尸醒来了。 只是这一次並不是在某个棚子、某片树荫,或者某一块大石头的下面,她的姿势也並非后来的哪种双手抱膝,而是平躺著。 她睁开眼晴,可是哪怕是以殭尸的视力,目所能及之处,有的只是一片漆黑。 她又吸了吸鼻子,然而在稀薄的空气中,她也只是嗅到了泥土的味道而已。 因为某些原因,儘管身处的环境有些古怪,可是当时的殭尸心中什么念头都没有。 她只是安静地、乖巧地躺著,虽然偶尔能听到蚯蚓,或者其他什么昆虫从泥土中“沙沙沙”钻过的动静,可是她什么都不想。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指忽然颤动了一下。 先是食指,然后是中指、无名指,她的五指从微曲到张开,再到渐渐可以握拳。 又过了一会儿,她原本紧贴於身体一侧的双臂,逐渐能够轻轻地抬起、放下,绷直的双腿开始能够左右摆动、屈膝。 很快,获得了行动能力的僵户举起自己的手,像是初生的孩子一样,慢慢地用手摸索著周围一一她没有选择,她只能用这种笨拙地方式来感受,这个对她而言略显陌生的世界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察觉到自己可以活动的空间其实相当有限,她正在被一面粗糙的、类似草蓆地东西包裹著一一这面蓆子帮助她隔绝了一部分土壤,但同样也限制了她的行动。 於是,她伸手,用指尖轻易地在那张蓆子上划出了一条小缝。 乾燥的泥土隨即洒落在了她的脸上,但是她不介意,继续用指甲划开草蓆,直到越来越多的土灌进来,眼看著就要將她完全掩埋。 但是,已经没有关係了。 无论是草蓆还是泥土,它们都无法再对她造成什么阻碍了。 她早就不是那个只能眨眨眼睛、吸吸鼻子的弱小殭尸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正从她的四肢百骸流淌而过。 她以手作爪,用自己的指甲,一下、一下地挖开那些混杂著小石子的土壤,彻底被她撕碎的草蓆散落在一旁,周围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她可以坐直身子,直到她的手开始触碰到空气,直到有银色的月光撒落在她的身上。 殭尸终於离开了这个將她埋葬的“坟墓”,返回了她曾经生活过的地面。 她环视著周围的这片荒原,但是並没有生出类似“眷恋”这样的情绪。 她很快站起来,跨过了一块挡路的石头,开始了自己的行进,踏上了这一条伊始於坟墓和夜色的旅途。 是的,这就是殭尸的诞生,又或者说,“开始”。 世上绝大部分的殭尸都是如此。 它们从黑暗、冰冷的坟墓中甦醒,直到身体恢復知觉,手脚恢復力量,才钻出地面,在夜色中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一点或许有些像是破土而出的蝉。 无论是僵户还是蝉,它们都是从一种生命形式蜕变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区別只在於蝉离开泥土,在枝头高歌的目的是繁衍后代,最终在短暂的快乐后迎来生命的终结,这是一场註定奔向死亡的旅途。 而僵户破土而出,来到地面的目的,就只有“活下去”而已。 你可以说,这个阶段的它们,对生命的“弥足珍贵”並没有很直观的理解,可它们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却是坚定且不可动摇的。 这就是殭尸,这才是殭尸。 “这就是我吗?”椅子上结束了回忆的殭尸,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向那盏正在燃烧的油灯。 “原来我不是人么?”她用很轻很轻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著。 忽然,殭尸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流露出有些惊恐的表情。 诚然,这还是她醒来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在此之前,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会说话的。 不过,至少这一刻,她其实並不是为“说话”这件事而感到恐惧。 “我刚才在想什么?”她瞪大了眼晴,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古怪念头,难以克制地心底她里蹦出来,“我不是人?可『人”是什么?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人呢?” 在一番混乱过后,殭尸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一她已经意识到,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想法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没有选择坐回椅子上,继续思考那些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开始一边张望著,一边在这间小屋里来来回回地閒逛。 只可惜,事与愿违,隨著大脑越来越清醒,不同於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已经开始逐渐能辨认出这间小屋里的各种陈设、家具了。 “这是毛笔和宣纸,是写字用的——”殭尸的脑海中浮现出某个人在书桌前提笔写字的景象。 “这是枕头和被子,是睡觉用的—”这一次是某个人侧躺在床上,不停咳嗽的画面。 “这是油灯,点亮它就可以在晚上看清东西—.”这次是某个人提著灯,在某个夜晚对著另一个人说说笑笑。 “这是笛子,用它可以吹奏出很好听的旋律.”这次则是“人,人,人—”殭尸捂著脑袋,那一个又一个不停冒出来的,总是离不开“人”的画面,让她感到十分痛苦,“又来了———为什么到处都是人——”” 殭尸的脚步开始跟跎,她像是无头苍蝇似的,跌跌撞撞地在这件小屋里走来走去。 可是她无法逃避。越来越多莫名其妙,好像跟和她有关,又好像跟她无关的画面无休止地从脑海里蹦出来,这让她越来越惊恐,也越来越迷茫。 那些涌现画面好像是在提醒著她什么事,什么绝对不可以忘记的事。 终於,就在殭尸因为分神即將跌倒的时候,她堪堪抓住了房间角落的某张案几,用双手撑住桌面,强迫自己不要倒下。 然而,也是在这一刻,跪倒在桌前的她忽然注意到,这张案几上,正支著一面小小的铜镜。 “这是镜子,透过它就能看到自己是谁”在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殭尸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锁定在了正对著自己的镜面上。 她能够清晰的看到,镜子里此时出现的,是一个眉眼柔和,鼻樑秀挺,唇红齿白的年轻女子。 她头上的髮髻挽得繁复精巧,只映出一角的衣领虽然底色素雅,但仔细瞧,还是能看到一簇精细缠枝纹的暗绣,一看便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捧在手心里千金小姐。 “这这是我吗?” 她呆呆地看著镜中的那张脸,直到泪水迷濛了她的视线,连带著镜中的女子也模糊成了一团。 “我哭了?可我为什么要哭?我明明一点也不伤心啊?”殭尸为自己的落泪而感到奇怪。 然而,当她擦乾眼角,再次看向那面镜子的时候,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生著一对暗红色的双眸,面无血色,嘴唇惨白,披散著头髮,身穿一件浅灰色衣袍的女人。 诚然,这依然是一张美丽的面容,可跟上一个出现在镜中的女子,却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此的变化令殭尸一下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对著镜子,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 应该说可以预料一一镜中的女人也和她一样,摸了摸自己苍白的脸颊。 不再哭泣的殭尸,就这么和镜中人一起凝视著对方。 许久之后,她抬起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镜面上的灰尘,隨后便起身远离了那张按几,再也不去看那张只会出现在镜子里的苍白面孔。 这次,起身后的殭尸脚步不再跟跑,她直直地走向床边,起脚,把墙上那支繫著红绳的玉笛取了下来。 她在床边坐下,將自己冰冷的唇凑向了笛子的吹孔。 一阵悠悠的笛声,从这间小屋中响起。 第452章 你是殭尸 第452章 你是殭尸 “你看见了吗师傅!”窗外,在悠悠的笛声中,清晓大声道,“她在吹笛呢!” “这种时候应该说『听见了”才对吧?”他身边的天算道长提醒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吹笛子!而且吹得比我好多了!”清晓很有些激动地说,“她不光会吹笛子,还会照镜子!她刚才还掉眼泪了,天吶!” “是,是,为师—” “她根本就不是僵户啊师傅!她是个人啊!”与其说清晓是在向师傅確认,倒不如说他只是自顾自地在表达喜悦而已,“殭尸可不会做这些事!这是人才会做的事!她还有做人时候的记忆!这是奇蹟啊!” 正如清晓所言一一如果说这位殭尸姑娘刚刚醒来时,那副在椅子上发呆,时不时揉揉太阳穴、敲敲脑袋瓜的样子,还有些“存疑”的话,那么后面她的一系列举动,哪怕看起来略有些笨拙和迟钝,可那也绝对不是一只僵户能做出来、或者说模仿出来的行为。 而当她拿起那只玉笛,吹奏出声的时候,清晓原本悬著的心,便算是彻底放下了。 要知道在入夜前,尤其是得知招魂失败结果之后,清晓可是真为她捏了好一把汗。 他都不敢想像,要是她醒来时的状態並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在房间里大吼大叫的殭尸的话,那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好一一他和师傅先前之所以选择对她出手相助,理由也只是纯粹因为“她有著疑似人类的灵魂”,导致他们怀疑她可能还拥有一份属於人类的意识一一归根结底,当时的他们的出发点是“救人”,而不是在“救殭尸”。 如果判断错了,丟人倒是小事(反正就他们俩知道),可总不好真像师傅说的那样“自己惹出来的事儿自己解决”,先是救了人家,结果到晚上反手就一剑给人家劈死吧? 因此在这一番担忧过后,此时的清晓是真心实意地为这位殭尸姑娘而感到开心一一无论如何,虽然还不確定丟失了一魂对她到底有没有造成影响,但至少这条小命暂时是保住了。 还有什么比“可以活下来”更重要呢? 再者说,能做人,总是要好过做僵户吧? 简直是双喜临门! “行了,別傻笑了。”师傅一掌拍在清晓的后脑勺上,询问道,“为师见她刚才站起来之前,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话。徒儿你耳朵好,可是听清了?” “好像是在说『我不是人”什么的。”清晓想了想。 “我不是人?”天算道长眉头一挑,“你確定她是这么说的?” “我是就听清了这几个字——哎呀,有什么关係,一会儿再问问她就好了,反正她会说话不是么?”清晓说道,“说起来,在这件事上师傅你的判断可是出了错啊。你刚才还说殭尸没个一两百年是说不明白话的呢。” “那是因为为师没有料到。一个“不同寻常”的灵魂,对她造成的影响会有这么大。”天算道长授授鬍子,“说到底,为师以前也没当过殭尸啊。” “嗯那这事儿註定是要成为一个谜团了,毕竟咱们天师的尸体应该也没机会变成殭尸。”清晓说,“所以现在已经可以確定了吧,她的体內確实寄宿著一个人类的灵魂对不对?可是为什么她初次醒来的时候会跟梦游似的,连眼晴都不带睁?” “大概是因为先甦醒过来的是她的身体,隨后才是意识吧。”天算道长说,“她只在夜晚甦醒,到了白天就又会陷入沉睡的事,估计也和这有关。” “不过这件事还是留到一会再说吧,为师解释两遍也费劲。”在悠悠的笛声中,天算道长背著手来到门边,笑了笑,“正好,这一曲也快要结束了。” “师傅听过这曲子么?”清晓来到他身边。 “是啊,很早了。这不是咱们这儿的曲儿。”天算道长拍了拍清晓的肩膀,“顺便,单论吹笛的水平,人家確实是比你强多了。” “別紧张,姑娘。” 面对看坐在床边,此时已经放下了那支玉笛,正在用一种略显警惕的眼神打量看自己二人的殭尸姑娘,推门进来的清晓,面带笑容地说道,“我们没有恶意—方便的话,能聊两句么?” 这是他们刚才进门前临时制定的策略:由看起来更加面善的清晓负责套近乎,有什么话和问题,等人家放鬆警惕了在问一一考虑到她白天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虽然背了她一路,可清晓还真没把握她能认出自己来。 在一番大眼瞪小眼的沉默过后,面对来人,殭尸终於给出了答覆一一她默默地往床边一角挪了挪,看起来像是想给他们师徒二人腾个座儿。 “嘴,还挺大方。可那明明是我的床吧?”清晓心里虽然这么想著,但还是客气地说,“没事没事,这儿有椅子,我们坐这儿就好。” 这位殭尸姑娘似乎是不太懂得人与人之间的“客套”是怎么一回事,见清晓这么说她便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刚才我听,姑娘你笛子吹的蛮好,如果不嫌弃的话,这支玉笛就送给你好啦。”清晓在入座后,马上开始了自己的第一轮套近乎,“正好我也不擅长吹笛子,哈哈哈———”” 殭尸姑娘闻言,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支繫著红绳的玉笛,隨后便將笛子別在了自己的腰间,衝著清晓点点头,大概是表示“我收下了”。 “这她好像完全没听出来我其实是在提醒她『这是我的屋子,那只笛子也是我的”啊—.”殭尸姑娘的反应,让送出来笛子却连句谢谢都没收到的清晓,不由得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而且她在见到我和师傅后一直没开口说话难道说她其实並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清醒?” “啊,对了对了,忘了介绍。”决心调整策略,至少也要让她先开口说上一句什么的清晓冲她拱拱手,“贫道道號清晓,这位是家师天算道长,我们俩都是这座云华观里的道士—姑娘以前听说过这个名字吗?我是说云华观?” 殭尸摇摇头。 “喔,那道士总是听说过的吧?” 殭尸姑娘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摇摇头,没有出声。 “啊,没有啊—哈哈,没事没事。”在这一问一答中持续性受挫的清晓尬笑两声,继续好言好语地提问道,“说起来,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想—想不起来了。”殭尸姑娘终於开口了,只是声音很轻,听著还有点结巴。 “喔喔喔,想不起来啊,哈哈,无妨无妨,不就是名字嘛,就算忘记了也没什么·....” “道观和——道士———”就在清晓头顶冒汗,努力帮她找补的时候,殭尸姑娘又开口了,“可能听说过——但是忘记了。” “喔喔,原来如此,看来姑娘忘掉了不少事情。没事没事,以后总是能想起来的,时间有的是嘛。”清晓应付她,一边偷偷看向身旁的天算道长。 师傅没有给他什么回应,只是笑而不语地看著殭尸姑娘。 也不知是不是清晓的错觉。 他总觉得师傅在踏进这件屋子后,嘴角便一直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而且每当殭尸姑娘给了他们点什么正向反应的时候,他的笑容就更明显一一这可不像是他老人家平日面对外人时的“高人”作风啊。 “那姑娘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我们这里的?”清晓问。 果然,殭尸姑娘仍然是摇摇头。 “那座村子呢?或者那口井,有印象么?” 这一次,她点了点头。 “你记得那座村子的事是吧?”清晓追问,“那你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又经过了哪些地方,最后才抵达了那座村子吗?” 这回,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 “只是—知道一点。”殭尸姑娘结结巴巴地说,“有些事———忘记了。” “那可以把你知道的,能想起来的事告诉我吗?” “可以——” 於是,在清晓耐心地追问下,殭尸姑娘就这么缓慢地,时而流畅时而卡壳地將从在那座小村里失去意识的事情,一直到自己从那座坟墓里爬出来“最初的记忆”,以回推的顺序,全部告诉了他们。 一开始清晓还见缝插针地问些什么,可到后来,他也渐渐不说话。 “她说自己是划破了一张『蓆子”,然后从土里爬出来的—”清晓听到最后,忍不住在心里嘆了一口气,“竟然连棺材都没有,那就只能是乱葬岗了——— 没想到她生前的结局竟是如此的清晓,心里其实很希望能多给她一些帮助。 可惜的是,殭尸姑娘在描述这些记忆的时候,时常会出现断断续续的情况,加上她连方向都搞不清楚,所以仅凭这些信息,实在是很难判断她具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至於生前的身份就更別说了。 唯一让他有些欣慰的是,殭尸说自己这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吃,甚至在遇到某个“人” 的情况下都没有对动手,在清晓看来这应该是她的体內残留的“人性”在作崇。 至於身为一只殭尸,她的体內为什么会有人性存在,原因也只可能是” “道士。”殭尸看著沉默下来的清晓,主动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或许是因为刚才说了不少话,她这次开口说话时,比先前明显是要利索了一些。 “她没有叫我『清晓』,而是叫我『道士”,说明她心里应该是隱隱知道『直呼其名”不礼貌——还是说她只是单纯没记住我叫什么?”清晓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给一旁的师傅递眼色。 他的眼色有两重意思,一是告诉师傅“现在到你的环节”了。 另一重意思则是提醒他“一会儿说话悠著点”。 毕竟他们俩刚才在门外偷窥的时候,可是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位殭尸姑娘对著镜中的默默流泪的样子。 想想也能猜到吧?她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英年早逝不说,死后还不得善终,变成了一只妖怪,一只殭尸。 如此悲惨的遭遇,別说是一位红顏薄命的女子了,换任何一个人来恐怕都接受不了。 再结合上她刚才在讲述的过程中,那副茫然中掺杂看隱隱感伤的模样,清晓觉得不管怎么著,哪怕出於对人性的关怀和照顾,他们也得悠著点,別把话说得太明白“如果你想问的是你“姓甚名谁”,我也不清楚,因为你的记忆只从那座坟墓开始从旁听者的角度来看,有效的信息几乎没有。”天算道长开口了,“而如果你想知道的是关於你的身份的话,贫道可以告诉你。” “你是一只殭尸。”天算道长看著她的眼晴,收敛了此前的笑容,“这一点毋庸置疑。” “咳咳咳——.”刚给自己倒了杯水的清晓,一口还没咽下去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殭尸—.”因为这个答案,殭尸姑娘喃喃自语地低下了头,看向自己苍白的手。 “我知道,现在的你很混乱。从你刚刚的照镜子、吹笛的行为就能看出来,你的体內还留有一些身为人类时的记忆,这些记忆让你感到迷茫。它们越是涌现,就越是让你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说的直白一点,你虽然是一只殭尸,可是你心里却觉得,自己其实是个人类一一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天算道长无视了清晓拼命递来的眼神,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继续说道。 “让你產生这种错觉的主要原因,是你体內不同於其他殭尸的灵魂状態一一儘管类似的状况我也是第一次见,但十有八九是因为你以“僵户』的身份甦醒过来时,继承了生前的、属於那个人类的灵魂。”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这涉及到殭尸这个种族『之所以能够诞生”的底层逻辑。不过事实是,它就是发生了。”天算道长说,“同样,我猜这也是你一到白天就会失去意识,直到夜晚到来才会甦醒的原因。” “本来,你是醒不过来的,因为不同种族的灵魂和身体无法匹配,你本该在昏迷不醒中迎来“第二次死亡”。”天算道长淡淡地说,“但,偏偏你是一只殭尸。你之所以能在那个夜晚爬出坟墓,能在后来的每一天夜里漫无目的地东走西逛,都是因为你,是一只殭尸。” “是殭尸飢饿、需要进食的“欲望”强行唤醒了你。殭尸就是这样的生物,为了吃东西、为了活下去,它们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所以在那些天里,你明明拥有著人类的灵魂,却只能浑浑噩噩地活著,直到今天才勉强能想起一些事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当时支配这具身体的並非你本人的意志,只是殭尸身体强行让你『动了起来”而已。” “所以,无论你承不承认,想不想承认,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你確实是一只殭尸。”天算道长看著因为自己的这番话,表情又逐渐呆滯起来的殭尸姑娘,不留情面地说,“如果不是你尚未泯灭的人性,让你没有像其他殭尸那样作恶、杀人,我们师徒二人也不会留你这一命。” 第453章 做人也可以 第453章 做人也可以 “师傅!”终於听不下去的清晓,暗暗给了师傅一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她问了,我就回答她,这有什么错?”天算道长没什么表情地说,“而且为师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问题是人家现在需要知道这些事实吗?”清晓一看那又低下头去的殭尸姑娘,就气不打一处来,“人家姑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做不成人了,本就伤心难过,你还死命戳人家痛处,咱们打个马虎眼先混过去不好吗?害我白安抚她这么久,你看看,人家现在又呆住了!” “为师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一早说清楚的好。”天算道长也看向她,“与其像这样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活著,不如认清事实,早点醒悟。” “我的意思是,这话留到明后天说也行!”清晓眼看著跟师傅无法沟通,索性站起了身,往殭尸姑娘那儿去了。 “那个,姑娘啊,我师傅刚才的话,你可別往心里去。”清晓在她身边坐下,小声宽慰道,“他老糊涂,忘了人话怎么说,你当自个儿什么也没听见就完了,好吗?” 殭尸姑娘没有回话,只是低著头,把那支她刚才吹奏过的玉笛握在手里,不知是在想什么。 “唉,唉。”见她果然是伤心了,清晓在嘆气之余不免有些词穷,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开解人家是好。 他心里不是不清楚,就像是师傅说的,早些认清事实肯定是好过一直执迷不悟下去。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確实是一只殭尸没错,哪怕想起了一些自己作为人时的事情、保持著一些人性,可这也没法改变这个沉重的事实。 甚至说句不中听的,要不是变成了殭尸,她的身体这会儿可能已经腐烂在那片乱葬岗当中了,她能拥有这所谓的“死而復生”的机会,那不还是拜了殭尸的身份所赐么?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也不过是清晓作为旁观者的想法,站在人家的角度,万一她觉得“不能做人、以后只能当殭尸”这件事比要了她命还难过、与其这样或者不如直接死了算了,那反倒是显得他们这些一厢情愿觉得“好死不如赖活著”的傢伙们傲慢了。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师傅的错!”清晓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明明前面还好好的,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著还怪亲切呢。结果一到他说话就犯病!” “但凡再等个几天,可能人家姑娘自己想著想著,也就想通了。可他倒好,人家现在话都说不清楚,正伤心难过著呢。他还一股脑地把这些破事儿告诉人家,这跟把刀架人家脖子上,逼她承认『我就是殭尸』有什么区別———” “那-我应该怎么办?”沉默许久的僵户姑娘,在这时忽然抬起头,低声说道,“我没有办法做人了么?” “果然,她还是想做人啊—”清晓虽然在心里嘆气,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故作开朗地笑道,“哎呀,这有什么,做人还不简单吗?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妖怪们都会一种叫『化形”的法术,等你掌握以后,你就可以直接把自己变成一个人啦。” “再说,比起那些长毛的妖怪们,你本来就长得跟人类几乎没区別,所以相信要不了多久·——” “我刚才明明已经那样说了,你还是想要做人么?”谁知道,清晓这番安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坐在对面的天算道长却主动出声,严肃地说,“难道你打算一直这样执迷不悟下去?” “我——·就是不想像现在这样———”殭尸姑娘说,“我想要———像一个人一样。” “然后呢?”天算无视了一旁眼里正在冒火的清晓,有些咄出逼人地问,“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想方设法找到你生前的家人?和他们重新团聚?大家跪在一起抱头痛哭?” “不,不是的———”僵户姑娘摇摇头,“我不记得他们了——我只是—想做人而已...” “因为想要做人,所以才要做人?”天算的眉头微微上挑,“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是,是的。” “如果成功了呢?还有什么想做的事么? “还,没有想好————”殭尸姑娘诚实地说,“总之——还是想要做人的。” “原来如此。”短暂的沉默后,天算点了点头,“好啊,那你就做人吧,祝你成功。” “说什么鬼话呢师傅!”再也忍耐不了师傅这种莫名其妙態度的清晓,大声说,“高高在上地质问人家一大堆屁事,最后不咸不淡来这么一句,这跟我问你要不要吃牛肉,你说要吃,结果我来一句『行啊,那你下山买去吧』有什么区別!人家就是想做人,不行啊?你管得著么你?” 然而,看著自家徒弟为了替外人出头,竟然不惜跟自己闹翻脸的这幅样子,天算道长不光没有发作,反倒是嘴角微微向上一咧。 “走,姑娘,別管这老头!”气愤之下的清晓根本没有注意到天算道长的表情变化直接抓住殭尸姑娘的手,“咱们去別处说话,省得他老在这儿变著法儿的打击你!” “不,不用。”没想到,反而是殭尸姑娘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说了句“没关係”之后,看向天算道长,主动道,“你有办法——-让我做人么?” “你怎么不问他有没有办法?”天算道长扫了一眼怒气腾腾的清晓,用有些挪输的语气反问道,“我听他刚才说话这么大声,想来是有些底气吧?” “我,就是觉得你可能有办法。”殭尸姑娘说,“他刚才说,你是他的师傅。” “喔?你已经想起来师傅是什么意思了?” “好像,是想起来了。” “好吧,可惜就像他说的一样,我確实没办法让你变成人。因为我是个道土,是个天师,我真正擅长的只有驱鬼捉妖而已。”天算道长淡淡地说,“我也承认,先前的那些话是我故意说的,我的本意只想要试探你一下而已。” “试探—什么?” “很多,比如你的真实所想到底是什么,比如你灵魂中残留的那一部分『人性”对你的影响到底有多深。”天算道长悠然道,“也比如,你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决心?” “是啊,决心。”天算道长点头,“因为我以前从没有听说过有妖怪想要做人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有很大的决心吧?毕竟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想要真正的『为自己而活一次』,其实还挺难的。” “就比如我。”天算道长指了指自己,“你看我活了这么多年,头髮都白了,按理说应该早就到了『了无牵掛,该为自己活一回』的时候了吧?” “但事实是,这很难,因为师傅留下的道观还要我守著,我的徒弟也还年轻,我还没有把自己所有的本事传授给他。这些想法总是让我束手束脚,没有办法完全拋下这一切不管,去放开手脚做我真正想做的事。”天算道长笑了笑,“儘管我这徒弟虽然心地善良,可良心却很有限,刚刚才为了你的事跟我生气。” “可我这个做师傅的,总归还是得想著他的,是吧?” “咳咳”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態度確实欠佳的清晓,被师傅一通毫无预兆的“告白”搞得有点不好意思,於是装作腰酸背疼地往殭尸姑娘身后躲了躲。 “我—太不明白。”殭尸姑娘看著他。 “简单点说,我觉得“能为自己而活”,而不是“我要为了谁谁谁而活著”,是件挺了不起的事。”天算道长总结道,“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很佩服你。不过,有一点也是我不得不提醒你的,这也是我刚才故意反覆强调你不是人,而是殭尸的原因之一。” “我希望你能明白,儘管现在的你確实是能回忆起一些『上辈子”的事没错,但那些事,或者说那个人,这些因素並不能决定『你”是谁,你要做『谁”。” “哪怕你继承了她的灵魂,可本质上你们仍是两个人一一就算某一天你真的想起了全部的事情,那也只是『另一个人』的人生罢了。”天算认真地说,“你註定无法成为她,你也没必要成为她。你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人也好,殭尸也罢,谁都没有比谁更加了不起。” “所,所以——” “所以啊,比起『要变成人』,我觉得更现实的办法应该是『像人一样活著”。”天算说,“不必拘泥於自己『到底是谁”,因为你可以自己决定这件事一一和尚不是天生就会念经,恶徒也不是天生就会杀人,对不对?既然你想做人,那就做人唄,有什么不好呢,有什么可经过人家同意的呢。” “话又说回来,我虽然没办法让你变成人,但我老人家活了这多年,哪怕没有什么大成就,可在『怎么当一个人』的事情上,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经验的。”天算道长淡笑著望向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咱们或许可以探討探討。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你是说.”察觉到了什么的殭尸姑娘眼中,好像忽然多出了一份神采。 “师傅的意思是,他可以帮帮你,想想办法让你做人!”比他更了解自家师傅做派的清晓,在一旁喜笑顏开地介绍道,“你別看他是个老头儿,其实他很厉害的一一他说没什么主意,意思就是『不是一定没主意”,所以就等於是有主意!” “喔—.喔— “呆子,你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人家反倒更听不懂了。”天算道长翻白眼,“这么笨的嘴,你真不像是为师的徒弟,反倒更像是你师祖的徒弟!” “哎呀,总之你现在是找到靠山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做人!”被嫌弃了一通的清晓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拍拍殭尸姑娘的肩膀,怂渔道,“来来,你先跟他说谢谢,他这人喜欢人家感谢他。” “谢谢,道长—” “哟,你这是又想起来了点什么?”清晓一听,更开心了。 “一点点—” “行了行了,以后她接触的东西越多、神志越来越清晰,能想起来的事情肯定也会越来越多,別总是大惊小怪的。”天算道长正色道,“现在先说回正事,都坐好听我说!” 清晓和僵户姑娘一听,马上端坐起来(后者反应慢了点,是清晓悄悄戳她后背才坐好的)。 “这是一枚丹药,是由能够提升稳固的草药、妖丹还有妖血炼製而成的。”天算道长从袖中摸出了一枚黑色的药丸,“它因为药性特殊,並不適合人类服用,但对现在的你来说却是正合適一一尤其是其中关於妖血的那一部分。” “你应该也能感觉得出来,你的身体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已经非常虚弱了。若是继续饿下去,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在殭尸本能的影响下发疯,对自已看到的一切活物下手,其中也包括我们俩。”天算说,“所以,不管你情不情愿,对现在的你来说,最重要的事还是儘快吃一些东西。可以做到么?” “嗯——可以。”对於殭尸来说,虽然她对这种“必须要饮血”的生存方式依然抱有抗拒,但只是丹药的话,她还是能够接受的。 “很好。”天算见她点头了,便把手里的药丸拋了过去,最终被她身边的清晓稳稳接住了。 “以后要记得,五天吃一颗。这种进食方式除了能缓和你心中那份的芥蒂以外,还有一项好处是,这会更加保守一些一一毕竟谁也没法保证,让你直接饮血,强烈的血腥味到底会不会衝散你体內的人性、对你神志造成影响。”天算道长说,“至於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谢谢道长。”殭尸真诚地说,“大恩大德,我,我——” “还有一件事呢师傅!”见她“我”了个半天也没我出来,清晓插话道,“关於她灵魂的问题要怎么解决?以后难道要一直过白天睡觉,只有晚上才能醒来的日子吗?” “这个不用担心。”天算道长说,“从刚才的讲述中我已经听出来了,在今晚醒来后,她的神志之所以越来越清醒,很可能就是因为她『少掉了”部分灵魂有关係。” “正因为人类和殭尸灵魂的差距就在於那三魂,所以丟了魂,反倒是歪打正著地降低她的灵魂与身体之间的排斥一一依我看来,这恐怕也是这具身体『自救』的一种表现。”天算道长起身,来到殭尸姑娘的身旁,单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而现在嘛———”” 隨著天算道长掐动手诀,那种代表灵魂的火焰再次出现在殭尸姑娘的身体各处。 “这——这是——”清晓一愣,“现在只剩下一魂七魄了?什么时候又丟了一魂?” “不是丟了,是消失了。”天算道长纠正道,“虽然原因尚且不明,但这已经足以佐证为师刚才的猜想一一少掉的魂越多,她的神志就越清晰,越能支配她现在的身体。” “所以,我想等到明日黎明来临的时候,你大概是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失去意识了吧?”天算道长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祝贺你,孩子。现在这具身体,终於是由你说了算了。” “至於你的身体为何不会被阳光灼伤,以及其他的一些古怪之处,暂且留到之后再说吧。”天算道长说,“反正来日方长,不是么?” “来日方长”殭尸抬头,有些憎懂地看著他,又看看清晓。 “意思就是你之后要在我们这儿住下了!”清晓笑呵呵地说,“我和师傅一会儿就去给你收拾房间,来来,你先把这丹药吃了,一直饿著肚子可不好受——我去倒水!” “收拾房间什么时候成了为师的活了?”天算道长斜眼看他。 “当然是因为需要师傅你在窗户上加一点抵御阳光的法术啦!”忙著去给殭尸姑娘找杯子倒水的清晓,头也不回地说,“谁让你是师傅呢!” 第454章 清晓的私人辅导 第454章 清晓的私人辅导 “所以——”白璟把那块三成熟的牛排送进嘴里,没费什么劲就咽了下去,“你之所以在变成殭尸之后,依然能回想起一些生前的事,其实是因为你的灵魂天生和其他殭尸与眾不同?那些记忆是隨著灵魂一起保留下来的?” “可以这么理解。”清秋喝了口茶,淡然道。 “所以你確实是继承了那个人类的灵魂没错吧?”白璟一口乾掉半杯红茶,“哪怕对於已经变成殭尸的你来说,那可能更像是『另一个人”的事。” “也不能说『一定就是这样”,毕竟只是师傅的根据结果做出的推测。”清秋很理智地说,“比如也有可能,我继承的只有属於她的那三魂而已。那本不是属於我的东西,只是不小心在我诞生之初,附著在了我自己的灵魂里。” “那现在呢?”白璟问,“你刚才说你丟掉了两魂,那最后的一魂后来怎么样了?” 面对他的问题,清秋只是单手掐出了一个手诀。 几团青蓝色的火焰,隨即於从她的身体各处显现出来。 “一魂七魄啊———.”白璟眯著眼睛,打量著那相较於其他几『魄”,顏色明显要暗淡一些的唯一的『魂”“看来现在的你不光是在『生存方式』上有別於其他殭尸的,灵魂的本质也跟那些傢伙差了十万八千里仅从这一点来看,你其实根本就不能算是个殭尸。” “但也不是人类。”清秋放下手,那八团代表著魂与魄的火焰也隨即散去,“如果只看灵魂的话,我什么都不是。” “那这一魂是天算道长强行帮你留住的,还是它自己不愿意走,这么多年就一直顽强地留在你的体內?” “后者。”清秋平静地说,“现在想想,也许师兄当年的猜测是对的一一当这些本不该属於我的魂全部散去的时候,我可能真的会丧失理智,变成一只彻头彻尾的殭尸。换言之,这弱不禁风的一魂,可能代表的是我残留的人性。” “但这也是个十足的奇蹟啊。”白璟又把一块盐酥鸡丟进嘴里,边嚼边说,“你搞不好这世上唯一一个以这种方式活著的殭尸,可比动物园里大熊猫稀有多了。” “是啊,奇蹟。无论是师傅、师兄,还是一直活到现在的我,我们谁都没有再见过任何一个与我类似的案例。”清秋说,“儘管,无论从人类还是殭尸的角度出发,这其实都没什么可炫耀的一一我既不是纯粹的人类,也不是纯粹的殭尸,这並不算是什么好事。若不是师傅和师兄心善,把我带了回去,我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哎呀,別这么悲观嘛。”白璟又开始咔擦咔擦地吃那一盘薯角了,“事实就是你確实遇到了他们俩,从此过上了背靠著两座大山的好日子,不是蛮好?” “两座大山么?”以手托腮的清秋,闻言,浅浅地笑了笑,“是啊,说的也是。对於当时的我来说,哪怕是尚且年轻的师兄,也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所以后来呢?”白璟的眼中写满了八卦,“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云华观就成为了我的家—” “不是不是,还没到这儿,再往前一点。”白璟比划了一个回拉进度条的手势,“比如你后来是怎么混进不,我是说,你是怎么被天算道长看中、並且收为弟子,成为云华观里第三个天师的?” “这个嘛·—” 次日,清晨。 殭尸坐在桌前,正面对著那面铜镜,拿著一柄小巧的木梳给自已梳头。 虽然有著乌黑且柔顺的长髮,可她梳头的动作却略显笨拙。不光时不时就会刮到耳朵,中途梳子还掉了一次。 不过她很有耐心,在这么反反覆覆多梳了几遍后,动作也渐渐地流利起来。 在梳完头之后,殭尸又试著用桌上的髮簪给自己盘一个简单的髮髻。 但这件事的难度明显是比梳头高了不少,以至於她忙活了接近一刻钟,也只是勉勉强强地盘出了一个看起来很显凌乱的“小丸子”而已。 “应该可以了吧?”殭尸站起身,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退后一步,看著镜子中面色苍白的女子,虽然身上的道袍被洗的有些发白,虽然鞋子不是那么合脚,可僵户却觉得很满足。 不多时,她转身推开了屋子的门了,朝外里看去。 一个年轻人,此时正在院里舞剑。 儘管他並没有给自己配上“嘿!哈!”一类的语气词,可被他抬手、並腿的动作牵动起的道袍却是一直在“噗噗”作响,人家在太阳下晒被子恐怕也就是这点动静;更別提那柄看起来的木剑,在他的舞动下正连连发出“嗖嗖”的破空声,此番虎虎生风的气势,仿佛周身的空气都会被它斩成两半。 也因为这一点,其实僵户早早就知道他已经起床开始晨练了。 她没有出去打招呼的原因也纯粹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先梳头,先扎好头髮再走出房间会“比较好”一一在一夜过后,因为愈发清晰的意志,她不出意外地又想起了一些“关於人类”的事。 儘管还是老样子,那只是一些残破不堪、不值一提的零散记忆而已,但僵户依旧选择欣然接受一一既然这是人类都会做的事情,那么她也应该要学会才是。 “你醒啦姑娘。”年轻人很快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笑眯眯把剑隨后丟到一边,朝她走来,“昨晚睡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现在殭尸已经记住了,面前的这个人年轻人叫名叫清晓,是那个叫天算道长的老人的徒弟。 他的住处就这座小院的另一边,所以现在两人如今算是门对门邻居,自然也共用同一座小院。 “嗯。”说话不再像昨晚那样结结巴巴的殭尸,朝他点点头。 不过这是其实是谎话,昨晚她只是安分地躺在床上而已,根本没有睡著一一殭尸这个种族的特性决定了,它们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睡眠时间,更何况在此之前她已经昏昏沉沉好些天了。 因此她也知道,在黎明时分,清晓曾在来到自己的屋子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想来是仍然牵掛著她先前那种“一到早上就会失去意识”的症状吧? 好在,一切安好。 “呀,你还给自己盘头髮了?不错不错。”清晓嘴上是这么说,不过看到殭尸头顶那一团跟鸡毛掸子似的髮髻,还是忍不住笑道,“不过看来还不太熟练啊。” “手有一点笨。”殭尸诚实地说一一虽然说话前还要想一下,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像昨晚那样结结巴巴了。 “嗯,没关係,多对著镜子练练就好。”清晓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乾净利落的髮髻,“要不要我给你打个样?虽然我不是姑娘家,太复杂的头髮我也盘不来,不过像这样的还是没问题。” “打个样是” “就是我给你重新绑一个!” “可以吗?” “当然!来,你先坐著。”清晓隨手搬了张小板凳给她,然后小跑著返回自己的屋子,去拿镜子和梳子去了。 殭尸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心里觉得其实他大可不用这么麻烦,因为两人这会儿就在她的房门口,进去梳个头而已,也没什么。 不过他还是这么做了。 “来来,你捧著镜子看。”回归的清晓把铜镜递给她,隨后来到她的身后,解开了那一团越看越像鸡毛掸子的头髮,重新用梳子帮她梳开。 “你看,把梳好的头髮先这样、再这样。”清晓耐心地比划给她看,“最后这样,绕一圈,用簪子固定好搞定,很简单吧?” 殭尸左扭头,右扭头地看著那个圆润饱满的髮髻,然后对著镜子里的自已和清晓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清晓笑嘻嘻地又搬来一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儼然是要跟她“说会儿话”的架势,“没想到你起这么早。一会儿我要去做饭,你要不要也一起来?就是当体验体验我们这儿的生活。” “好。” “你饿了吗?如果你饿了我们可以早点去。”清晓很贴心地说,“反正观里就咱仁,没那么多讲究一一有的时候我和师傅犯懒,一天都不开火,光吃零嘴的时候也有呢。” “我还好。” “喔喔,也是也是,你吃了师傅给的药,现在应该是没那么难受了。”清晓很大方地说,“你之后要是饿了就只管去找师傅要丹药,他那儿好东西多的是,吃到明年也吃不完,所以千万別跟他客气。” 就像清晓说的那样,在昨晚服下了那枚混杂著妖血的丹药后,殭尸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虚弱,食慾和飢饿感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好的。”殭尸在沉默了一会后,很罕见的主动找了个话题,“你剑舞得很好。道土都像你一样厉害么?” “没没,我会舞剑,是因为我小时候就是练这个的,跟道士没关係。”清晓说,“我在早年是演武戏出身,你看过武戏吗?” 僵户摇摇头,至少这个词是没有勾起她的任何回忆。 “所谓武戏,就是在舞台上,或者校场里,表演飞枪研柳,走马舞刀什么的,简单来说就是模仿沙场上的將士们打仗时候的样子,演给人家看。我以前就是干这个的。”清晓解释道,“可惜我还没演过几场,我们戏班子就先散伙不干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路过的师傅给买走,跑过来当道士了呀。”清晓说,“那一年我十岁.?仔细想想,我跟师傅也跟了十二年了啊。” “买走?”殭尸眨眨眼睛。 “没办法咯,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是被班主捡到的。后来班子散了他养不起我,那就只能卖掉了。”清晓在聊起这番往事的时候,脸上没看出有什么失落,反倒还笑呵呵的,“不过你可別以为这是缘分哈,师傅会买走我,纯粹是提前算到了他会在那一片收到个徒弟,所以才这么『出手阔绰”———哦,『算命”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我师傅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嗯,知道的。”殭尸顿了顿,“所以,关於昨天晚上说的事情,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喔—可是你现在就要听吗?”一说起这事儿,清晓的脸上便闪过了一抹不自然,“其实师傅他也就是隨口一说,你可以不用把他的话当圣旨听—— 昨天晚上,在帮她收拾出这间屋子,又给她找来了鞋子和清晓少年时期穿的那几身道袍作为之后换洗的衣物后,师徒俩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陪她多坐了一会儿,在等的丹药生效的期间顺便和她聊了几句。 聊的话题倒也没什么,主要是向她复述,他们师徒二人在那座村里发现了她,到察觉她的灵魂有异、一路把她背会云华观期间发生的事,算是替她补全了那一部分昏迷期间的记忆。 而在聊天过程中,哪怕是仍有些懵懂的她也能看出来,清晓在故意迴避一些关於“僵户”的话题,很明显是不希望她总惦记著这件事。 不过不同於清晓的小心翼翼,天算道长在离开前有什么说什么,还语重心长地嘱咐她,说无论之后她是不是要以“人类的方式”活下去,“认清自己”仍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因此道长建议,在她確定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的之后,就去跟清晓请教一下,所谓的“殭尸”这个种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算是用这种方式多多了解一下自己的现状。 “没有关係,我已经想好了。”殭尸认真地说,“我以后要像人一样活著,为这件事,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学。” “我只是觉得不急於这一时不过既然你坚持,那么好吧。”清晓表面上清清嗓子,准备开始讲课,实则偷偷嘀咕了一句,“还好我昨天晚上特意做了点功课—”” “咳咳,说起殭尸,首先姑娘你得知道,殭尸虽然长得很像是人,但它们的本质,其实是一种由尸体变化而成的妖怪,我们通常把这一现象称为『尸变”—” “而尸体会產生『尸变”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地气的浸染—” “那么何为地气呢—” 第455章 你还会做饭啊 第455章 你还会做饭啊 “而就像我刚才说的,正因殭尸是因地气浸染而诞生的妖怪,它们生来便没有父母、 族群这一说,因此殭尸杀人、吸血的行为,归根结底是不过遵循了自己的求生本能而已一一毕竟它们没有前辈照料,更没受过父母的养育。” 清晓很公正地说。 “以我们的角度出发,它们確实是在作恶,但从对殭尸来说,一方面是它们为了活下去也没得选,另一方面是则是它们在诞生初期通常不够聪明,完全不懂的『节制”的道理,所以在头几个月、甚至几年里,它们会不间断的一直杀人、吃人一一这也是昨天师傅说的,殭尸必须被剷除的原因。” “但对於僵户而言,这种进食方式虽然能让它们迅速积累力量和道行,可从长远角度来说却並不是好事。” “就比如『天劫”。”清晓看著她,“你知道什么是天劫么?” 殭尸摇摇头。 “所谓天劫,你可以將其理解为·天道的惩罚”,更通俗话来讲就是·遭雷劈”。”清晓解释道,“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而殭尸的这种嗜杀的行为就特別容易引来天道的“特別照顾”。因此『好不容易等到修为稍有起色,便被连续数十道从天而降的惊雷劈死”,对殭尸这个种族而言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 “不过你就不用担心啦,毕竟你从来没有伤过人不是吗?”清晓笑著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要忍耐欲望可不是件轻鬆的事,別说是殭尸,这世上九成九的妖怪都做不成这一点,所以你表现的特別好。我相信,只要坚持这件事,你以后的成就一定会高於那些乱吃人、乱杀人的殭尸们的。” “你说的成就——是指修行吗?” “没错。”专门做了这方面功课的清晓如数家珍,“比较厉害的殭尸通常被叫做旱,它们拥有著使一州一县赤地千里、滴水无存的能力。而实力在旱之上的殭尸,则被称之为,传说是可以和龙眾、乃至天神一较高下的存在,如果你有一天能成为一只,那么·—” “修行具体是要做什么?”僵户没听完就问。 “额—妖怪的话,应该就是依靠採补和吸收日月精华什么的吧?”清晓想了想。 “那人呢?人是怎么修行的?” “人一般是睡觉前打坐冥想什么的,跟妖怪的修炼属於是两种性质。”清晓说,“妖怪们修行的根本是让自己的肉体变得更强大,但是人因为很脆弱嘛,哪怕再怎么锻链也没法做到像妖怪们那样“钢筋铁骨』的程度,所以是我们主要还是靠学习各种法术来提升自己。” “这就好比是你哪怕跑得不快,跳的也不高,但却拥有一把『能斩断一切绝世神兵”一样。”清晓生动地解释道,“你想啊,虽然你碰我一下我就会死,但我碰你一下你也会死,那大家可不就都差不多了?所以只要我先碰到你啊,那就是我贏了” “那我也可以像这样修炼吗?”殭尸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可以应该是可以,但效果估计不会太好。”清晓把这话说的很委婉,“毕竟每个种族都有相对適合自己,和相对不那么適合自己的修行方式嘛。” “好的。”殭尸估计是直接无视了后面的那段话,“那你们经常杀死妖怪么?” “不,我们通常只杀『不长眼的妖怪”。”清晓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是乱世,世道越乱趁机干坏事的傢伙也会越多,这一点人和妖怪都是同理———” “所以不长眼的妖怪其实还蛮多的?”僵户说。 没想到她会突然接上这么一句的清晓先是一愣,隨即大笑道:“哈哈哈,说的没错说的没错。不过附近这一片到是还算太平啦,毕竟师傅的威名尚在,一般的小妖怪也不会敢来这里闹事。” “天算道长他是很厉害的道士么?” “是啊,很厉害,所以如果你什么时候打算正儿八经地走上“修行”这条漫漫长路了,可以去请教师傅,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给你很多建议。”清晓拍拍手,“好啦,再说就扯远了。总之我觉得做什么事儿最重要的就是坚持,如果你能一直坚定自己的想法,那么终有一天,你一定可以得偿所愿的。” “嗯,谢谢你。”殭尸认真地说,“我会努力的。” “哈哈,行,正好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准备去做饭吧,顺便我再带你在观里上下逛两圈。”清晓把她手里的那面铜镜接过来,“我们这地方还挺大,不提前熟悉熟悉的话,以后哪天搞不好你就迷路了。” “好。” “喔对了,你记得把斗笠戴上,一会儿可能出太阳。” “好。” “嗯,对,菜可以切得再小快一点。”厨房里,清晓站在旁边,仔细地看著殭尸姑娘低著头切菜,“然后菜梗不用留那么多,师傅他爱吃菜叶。” “这样可以吗?”殭尸拈起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菜叶,在他面前晃晃。 “嗯,正好正好。”清晓提醒道,“你小心手啊。” “好的。”僵户埋头继续开始切菜。 “..·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做饭。”清晓看著她在砧板上认真切菜的这副样子,不由得在心里嘀咕。 他们今天早上要吃的是蔬菜粥,原本在淘米、烧柴、熬粥的时候殭尸姑娘只是在旁边默默地围观,直到清晓准备切菜的时候,她忽然说,自己也想要帮帮忙。 清晓一开始也没多想,只当她这是想要体验学习一下人类的生活,便欣然答应了。 结果等殭尸姑娘拿起刀,真正开始切菜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儘管她一开始的动作很慢,菜也切的大小不一,还有些小心翼翼,可清晓一看她那握刀和另一只手压菜的姿势,以及“刀头先落、抬刀先抬后边”切菜手法便隱约感觉到,她並不很像是那种“第一次做饭的人”。 果然,在稍微適应了一会后,她切出来的菜叶子大小开始越来越整齐,切菜的节奏也越来越稳定,看虽然还称不上是老手,但也绝对不算第一次下厨房的“新人”。 而很明显,殭尸这个种族天生擅长本领並不是切蔬菜— “看来她这是又想起生前的事情了.”清晓默默地想著,“昨天听她笛子吹得这么好,我还以为她本该是富贵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才是还是说,是后来因为战乱逃难的时候才学会的?” 想至此处,清晓又去洗了一颗菜,递给她:“来,姑娘受累,把这颗菜也切。” “不会太多么?”殭尸看了看旁边已经堆成一堆的菜叶子。 “没事,师傅他属兔子的,就乐意吃菜叶子。”清晓笑呵呵地说。 “行,今天的早饭就是这样些,一碗粥两个饼。”清晓坐在斋堂里,向殭尸姑娘介绍道,“一般我们早上都和今天差不多,喝点蔬菜粥,再吃个粗粮饼就咸菜什么的,比较省事。” “好的,我记住了。”殭尸姑娘看著她面前那碗满满都是菜叶子,基本看不到米粒蔬菜粥,过了一会儿才说,“不用去叫天算道长吗?” “要叫啊,信使这不是已经出发了嘛。”清晓衝著斋堂门口努了努嘴,“喏,看那儿。” 殭尸姑娘依言看去,果然看到一只用符纸折成的蜗牛,正在慢悠悠地爬出门槛。 “这是”殭尸好奇地看著那只“壳”並不怎么圆溜的蜗牛,“法术吗?” “没错,这叫御物之术,我们这儿地方大,有时候叫人懒得跑上跑下,就得用这招。”清晓嘿嘿一笑,“至於为什么是蜗牛,一方面是在地上爬的东西比较稳定,相对不容易出问题,另一方面是师傅他起来的晚,等蜗牛慢悠悠的爬到了,他正好起床一一这都是经验之谈。” “哦对了,如果什么时候你看到有一只纸鹤朝你飞过来,那就是师傅的信使。” “那你的信使一定是蜗牛吗?” “这个这个——也分情况,也分情况。” “好的。”又学到了新知识的殭尸问道,“所以这里一直只有你们两个人住吗?” “是啊,目前是这样。”清晓说,“早些年还有师兄和他收的那几个徒弟,但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他们不当道士了?” “不是不是。”意识到跟殭尸姑娘说话不能太委婉的清晓摆摆手,“他们过世了。” “好吧。”殭尸说,“那中午吃什么呢?” “中午看情况,有的时候犯懒就乾脆早上多煮点粥,到时候一起凑合一顿,有的时候就炒俩菜,就饼或者就馒头。”清晓想了想,“晚上—好吧,晚上也是看情况,观里种的菜吃不完了就多炒菜,加几片去年晒的腊肉;偶尔嘴馋了就去山里打只野鸡,打只野兔什么的开开荤。” “这里不是也有养鸡么?”殭尸想起来刚才跟著清晓参观的时候,就看到斋堂的后面养著一群鸡。 “那是养著专门下蛋的鸡,不一样的,属於我们观里的『重点保护对象』。”清晓说,“哦对对,如果蛋生的多了就炒蛋吃,要是还多那就拿下山,去镇子上卖了一一这些鸡的脾气也古里古怪,有的时候一天一个蛋,有的时候好几天没见一个。” “那之后做饭的时候我可以帮忙吗?”殭尸问,“就像刚才一样。” “可以是可以—”清晓试探性地说,“说起来,我刚才看你切菜还蛮熟练的,你这是又想起了些什么吗?” “说不上来,我就是隱约觉得自己好像是会做饭的。”殭尸诚实地说,“而且我想要留下来,所以希望能帮上你们的忙。” “好吧,你愿意帮忙是好事,但是別太客气了,什么都抢著做。”清晓顿了顿,很直接地说,“你把这儿当成家就好,不用刻意为了『留下来”给自己找这么多活了干。” “家?” “喔,家的意思就是” “我知道家是什么意思。”她说,“我只是在想———可以吗?” “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清晓说,“你现在不是暂时也没有好的去处吗?既然如此就在这里安心地住下,等你有一天住腻了,想出去走了走,那再动身也不迟。” “可是我不是道士。”殭尸姑娘指了指自己身上那身褪色的道袍,“不是道士的人,也可以一直住在道观里吗?” “哎呀,放心吧,別的道观我不知道,反正我们这儿是没有这么多规矩。想住就住,多双筷子的事而已。”清晓一听她原来是担心这个,不由得笑道,“而且你暂时还得一直服用师傅给你的丹药不是嘛?这个过程不说三五年,半年一年肯定还是要的。所以师傅他那么说了,其实就是完全不介意你留下啦。” “谢谢。”殭尸姑娘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们都是好人,我会努力报答你们的。” “好啦好啦,先喝粥先喝粥,別想那么多。咱们喝完粥一会儿再去餵个鸡,餵完了鸡就再去给菜浇水这么一想好像一天的事儿確实是挺多的。”清晓哈哈一笑,“要不你乾脆就把这当做是报答好了,我一个人忙上忙下也怪寂寞的。” “好的。”殭尸马上乖巧地开始拿著勺子喝粥。 “怎么样,好喝吗?”清晓问,“咱们明天可以再打俩蛋进去,喝个半素半荤的。” “好喝的。”殭尸说,“你也尝尝。” “嗯—.味道是还行,就是不像在喝粥,像是在喝菜汤—.”清晓挠挠头,“这粥还真適合兔子喝——” “我觉得挺好喝。”殭尸一勺又一勺地小口喝著菜粥。 儘管对清晓来说,这只是一碗普普通通,清汤寡水的菜粥而已,但对殭尸而言,却还是她第一次品尝人类的食物,像是人类一样地进食。 哪怕,这样的食物对她而言起不到任何帮助,无法填补她的飢饿,无法促进她的道行增长,但是她依然感到很满足。 於是,就这么,殭尸开启了她在云华观生活的第一天。 这时的殭尸还不知道,在未来的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里,这里真的会成为她的“家”。 第456章 为师准备…… 第456章 为师准备…… “依照师傅的吩咐,我每晚临睡前都有帮她確认灵魂的状態。”清晓把一张画满了奇奇怪怪符號的符纸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向师傅匯报,“虽然剩下的那一魂依然有些暗淡,但就目前而言,情况还算是稳定。” “嗯。”天算道长抓起一把生米,一颗一颗地往嘴里丟。 “至於她本人,现在干活的积极性比前两天更进一步,什么都要跟我抢著做一一昨天下午趁我不注意,差点就把我换下来的衣服拿去一起洗了。”清晓指著面前的那碗喝了一半的蔬菜粥,“今天的粥就是她熬的,师傅感觉如何。” “还不错。”天算道长点评,“下次可以打俩蛋进去。” “除了熬粥、餵鸡这点小事之外,她好像还会缝衣服。昨晚补衣服的时候她就蹲在旁边看了半天,估计下次就要上手了。”清晓说,“虽然我没好意思细问,但从她上手的速度来看,这些应该都是她生前就掌握的技能,如今伴隨著灵魂一起被这具身体继承了过去一我可不觉得殭尸和心灵手巧这个词能扯上关係。” “这么说起来,她昨天还顺手帮为师晒了生。”天算附和道,“看来也是经歷过苦日子,可怜人吶。” “可她会的也不只有这些。”清晓说,“除了识字和吹笛以外,她似乎还会画画呢。” “喔?她画给你看过?” “那倒没有,不过先前我陪她观里逛的时候,她盯著斋堂里那副不知是谁留下的八骏图,认真地看了很久———” “那是你师祖画的。”天算纠正他,“还有,那不是《八骏图》,是《七骏图》,你没发现画上少了一匹马吗?” “喔,这么一说还真是。”清晓想了想,“可师祖他老人家为什么要少画一匹马?” “谁知道呢,估计是画落了吧,总不能是画里的马自己跑出去了。”天算饶有兴趣地问,“所以呢?你怎么看出她会画画的?” “眼神。”清晓神秘兮兮地说,“她看那副画的眼神,跟我们这种不懂画的人,看画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喔,那你是怎么看的?” “瞎看,东看看西看看,没重点的那种。”清晓说,“不然我怎么会分不出里头是八匹马还是七匹马呢。” “那她呢?” “很仔细地看,从马的眼珠子到马背上的鬃毛再到马蹄子——” “她看的是线条。”天算明白了。 “对,线条。”清晓点头,“反正就这意思,师傅你也会画画,你懂。” “行,为师哪天找个机会跟她交流交流。”天算道长说,“既然这孩子这么多才多艺,下次你带她去库房,让她在你师祖留下的那架琴面前坐会儿,兴许她也能想起来怎么弹呢。” “免了吧,我要是她,回忆起这么多上辈子的事,恐怕只会让我更混乱,更分不清自已到底是谁。”清晓摸了一颗生丟进嘴里,“为这事儿,我今早还跟她说“姑娘你既然识字,要不然给自己起个名字好了?这样我和师傅也好称呼你”一一其实我本意是让她有个名字,这辈子就当做是正儿八经地重来一回,不要再为过去的事儿而烦恼伤心。” “取名啊———她怎么回的?” “她说得她想不出来,要不然让我帮著给起一个好了。”清晓说,“不过想想也知道不合適吧?我又不是她爹妈,这事儿我来做也太没规矩了一一所以我就没答应,只让她多翻翻书,兴许就翻到喜欢的名字了。” “这事儿你处理的倒是没问题。”天算道长赞同道,“你们几天前还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年纪差得也不多,最关键的是徒儿你还没什么文采,想来是只能编出那些阿猫阿狗起的名字,一点也不风雅一一所以让你给她起名字,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师傅你下次想说我没文采就直接说,不必绕这么大圈子。”清晓又吃了一颗生米,“说起来这生还真蛮好吃,是师傅你自己炒的吗?” “不是,是镇上买的,昨天傍晚时候刚送到。”天算道长说,“为师这趟买的生还在后院晒著呢,哪儿有这么快。” “喔,我说呢。”清晓点头,“师傅你以前炒的生那么难吃,怎么一夜之间进步如此神速,总不可能也跟那姑娘似的,是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不成?” “別说那丧气话,你且看著,为师总有一天会炒出跟铺子里一模一样的生的。” 今天,是殭尸姑娘来到云华观的第四天,早晨,天算道长以让徒儿给他送早饭的名义,约清晓来自己的住处聊聊关於这位客人的事儿。 就像清晓匯报的那样,相较刚醒来时的憎懂,这几日殭尸姑娘已经肉眼可见地越来越习惯在观里的生活。 並且隨看某些记忆的甦醒,她开始主动地帮忙清晓分担一些杂事,从煮饭做菜收拾厨房到餵鸡、洗衣服,就没有她不乐意做的一一虽然清晓猜测,她应该不是真的喜欢干活(谁会喜欢干活呢?),只是因为这是“人”都会做的事情,所以她才抢著要做,好让自已更像人类一些。 只是在清晓看来,她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毕竟无论怎么看,她的言行举止还有思想,比起殭尸、妖怪,明显要更接近人类:那个曾经属於某人的灵魂,所赋予她的並不只是那些破碎的记忆,还有一颗无比类似人类的“心”,因此她哪怕不刻意去做那些事,也没人会觉得她像是一个妖怪。 不过总之,面对殭尸姑娘现在“一切都在向人类进发”的状况,清晓发自內心地为她感到开心这一点,是肯定的一一但凡是见过她那晚醒来时那副失魂落魄模样的人,想来是都没法不动侧隱之心吧? “说起来,为师昨天下午和那孩子聊天的时候,记得她曾提起过,说是你先前告诉了她咱们云华观的门规,”天算道长说,“有这回事吗?” “是啊,那天跟她聊天的时候,顺嘴就说了。”清晓不以为意,“反正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也省得她终日担心自己不小心触犯了什么『天条』,被咱们赶出去。” “喔可是咱们云华观的门规那多么条,你能记得住?”天算道长有些好奇,“那些有的没的规矩,为师都忘得快差不多了。” 作为一个存在了几百年的门派,云华观当然有门规,而且还不少,真算起来最起码也得有个七八十条。 不过到了天算道长的师傅玄机道长这一代,因为观里实在是“人丁稀薄”,也没什么弟子,所以这些复杂规矩(几点起床啦,几点睡觉啦,每天要修炼多久啦)久而久之也就荒废的差不多了,大家只是默认它“存在过”,实际上压根没人遵守。 “师傅您这话说的,您都记不住,我要是能记住,那不有鬼了吗?”清晓端起茶杯,笑呵呵地抿了一口,“我隨便总结了几条而已,主要是给她吃颗定心丸,让她少点顾虑。” “那你总结了哪几条?” “一共三点。”清晓竖起三根手指,“多听师傅的话、少惹师傅生气,以及,云华观可以吃牛肉。” “.—”天算道长沉默了一会儿过后,有些感慨地说,“真是没想到,这云华观传到了为师手里,竟然是只剩下这三条的规矩了(你居然接受了?)。看来等为师有朝一日,在九泉之下见到云华观列祖列宗的时候,是免不得要被臭骂一通啊。” “师傅此言差矣。”始作俑者之一的清晓宽慰他,“咱们云华观落到了今天这般田地,也不是师傅一个人的错,大家都有责任。所以列位师祖想来是会体谅师傅的。” “你再多说几句,今晚师傅恐怕就要託梦给我了。”天算道长清了清嗓子,说道,“行了,閒话就说到这儿吧。为师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一关於那位殭尸小姑娘的。” “师傅可是准备传授她一些修行的诀窍吗?”清晓猜测。 “喔?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之前她找我请教过关於修炼的问题,估计她昨天有来问过师傅吧?”清晓自以为敏锐地说,“而咱们云华观的大部分法术都是不能外传的,师傅想来是再这件事感到烦恼一是传呢,还是不传呢?” “呵呵,你倒是聪慧。”天算道长笑了笑,“那依你看,为师应当传授她那些本领么?” “传唄,有什么不能传的。”清晓想也没想,“人家姑娘一心想做人,咱们可不能断了她向善之路。再说,法术不就是用来学的么?” “你说的,这是『於情』的部分,但『理”的问题咱们也不能不考虑。”天算道长说,“且不论她的身份,你也说了,咱们云华观的大部分法术都是不能外传的,如今要是就这么轻易地传授给一个外人,多少是有些说不过去—” “我怎么感觉,师傅你这是话里有话呢?”清晓有些怀疑地端起茶杯,“你其实已经想好计策了吧,师傅。” “呵呵,还是你了解为师。我確实是想到一个办法,一个可以完美解决这个矛盾的好办法。”天算道长微微一笑,“为师准备收她做弟子。” “噗—”清晓把嘴里半口茶水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实不相瞒,这件事为师已经认真考虑了好几天了。”天算道长递给他一条帕巾,“一方面是要给她一个名分。毕竟是姑娘家,这不清不楚地住在咱们观里,一天两天还好,可长久下去,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合適。可如果她成了咱们云华观的一员,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另一方面是”天算道长授著鬍子,慢悠悠地说,“为师在回来的路上曾经就这此事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为师这趟出门,有很大机会能收一个徒弟回来。” “现在就带回了这个小姑娘,那就说明多半是她没错了。”天算笑道,“总不可能是那袋生吧?” “难,难道是—”这番话让清晓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们在救下那姑娘的时候,你说自己要算算这趟回去的吉凶,还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了半天,其实其实你当时是在算这人是不是你的徒弟?!” “正是如此。”天算道长点头,“当时为师也是心念一动,才有此一算。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有所感』吧?呵呵呵。” “难,难怪那天晚上你总是笑眯眯地看人家—”老早就为这件事感到奇怪的清晓,一下子好像全明白了,“你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她可能会是你的新徒弟了?!你是在把她自己人看?!” “说的没错。”天算道长拍拍他的肩膀,重现了当时笑眯眯的表情,“正好为师看你对那孩子也没有什么牴触,只將她当做寻常人对待,这一点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清晓瞪大眼睛,越想越觉得荒唐一一他一直以来虽然是很照顾那位殭尸姑娘不假,可说到底也就只是很有分寸地將她当做观里的客人来对待,结果这自家师傅居然背地里,已经將她视为自己的亲传弟子了?甚至还把他这个真正的徒弟蒙在鼓里? “为师这不是怕你露馅么?”天算指了指房间桌上的几身叠好的道袍,“我先前托人给她做的道袍,昨晚才做好了送来。总不好收人家做徒弟,连身新衣裳也不给吧?” “可,可是——” “哎呀,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咱们观里马上就要有第三个道士了,作为师兄,这份责任,你得牢牢地担起来。”天算拍了拍一脸五味杂陈的清晓,语重心长地说,“以后的日子,你要像是当年你师兄对你一样地对待她。” “师傅还是等人家先同意了再说吧。”清晓赌气道,“万一人家只是想本本分分地做个普通女子,没兴趣跟著咱们当『牛鼻子”,师傅可別嫌脸肿。” “呵呵,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命一场,没什么可怨的。再说卜算的结果本来也不是板上钉钉,偶尔出点差错也很正常。”天算道长笑呵呵地说,“倒是你也別太紧张,一会儿见了她,该怎样就怎么样” “师傅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清晓马上挺起脖子,毫不示弱地说,“我好列也是当了十来年“师叔”的人,如今当个师兄而已,我何惧哉?” 第457章 我的殭尸师妹 第457章 我的殭尸师妹 “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清晓在师傅的小院门口来回步,嘴里自言自语著,“不是磕个头就完事了吗?难道师傅这是一时兴起,要恢復以前那套正儿八经的拜师流程?可那不是应该去大殿里么?” 如你所见,清晓现在很紧张,肉眼可见的那种。 而他紧张的根本原因则是:在继师兄的最后一位弟子逝世,时隔半年后,云华观终於要迎来第三位道士的加入,他马上是要当师兄的人了。 诚然,此时蒙绕在他心间的情绪並不只有一种,比如他仍然在为“师傅怎么说收徒弟就收徒弟”的这件事感到疑惑和惊讶。 別忘了,师傅可是亲口告诉过他,自己这一生收徒弟的运气有限,因此把要求定的很高,绝不会收那些“连妖怪都看不到的凡夫俗子”的人当徒弟,言外之意就是“不是天赋异稟之人我不收”。 然而事实证明,师傅说的话都是放屁,什么天赋不天赋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还是缘分一一虽然僵户姑娘確实看得到妖怪就是了。 只是这可是苦了清晓。 要知道,就为了师傅当年的这番话,他早早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恐怕得在观里熬到七老八十才能等来一个叫自己“师兄”的人,结果他今年才二十二,这个人竟然就来了,换做是谁大概都很难保持平常心吧? 不过平心而论,先前跟师傅聊天时的那句“有何惧哉?”並不能完全算是他嘴硬,毕竟论辈分算,清晓確实是当过不止一个人的师叔,按理说这当“前辈”的经验,已经积累的足够多了。 关键问题只是在於,师兄的那些弟子虽然管他叫师叔没错,可人家来的其实都比他早,而且早了不只是一天两天,都是几十年起算的那种。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因为你家老爹辈分比其他同龄的亲戚大很多,所以你一生出来就跟著沾光,还没学会讲话就已经是某个同龄人,甚至大好几岁亲戚的叔叔,甚至是爷爷辈的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使得,儘管名义上你確实是长辈的没错,但你心里並不觉得就真是这么一回事,人家叫你一百句师叔,你也只当那是个寻常的称呼,没真拿自己当根葱。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是先来的,先来了足足十二年,是名正言顺的前辈,是正儿八经的师兄所以他有点紧张.不,是很紧张,也是很正常的吧? 毕竟是要当师兄的人了。 “怎么还不出来?”清晓背著手来回溜达,第不知道多少次对著天空朝著大地发问,顺带胡思乱想,“总不能是她真的拒绝了师傅吧?是觉得咱们云华观没前途,打算另投別处不成?” “还是说,她就是单纯不想当道士,只是想做个普通女子有句话叫人各有志.” “啊—.啊—怎么还不出来呢?” 事实证明,正所谓“知子莫若父”,师傅故意不提前告诉清晓这个消息无疑非常正確的。 他中午和殭尸姑娘一起吃饭的时候,连正眼都不敢看她,生怕露出点什么破绽来。害的人家被他整的莫名其妙,还憎懵懂懂地问他“我的头髮是又乱了吗?”。 好在,师傅后来是派了纸鹤来传话,让殭尸姑娘去他那儿一趟,没让清晓负责找个由头送人家过去,不然他可能会编出那种“师傅叫你去品尝生”的奇理由来。 “说起来,如果成了云华观的弟子,她以后就可以不再担心这儿担心那儿,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直留在这里了—.”清晓看著那扇紧闭的院门,无声地想著,“如果我是她的话,我应该会哭吧?喜极而泣的那种可是她好像又不太像是会轻易掉眼泪的那种人—” 忽然,思绪之间,清晓好像听到了某扇门被轻轻推开的动静。 “是师傅房间的门!”在异於常人听力的加持下,清晓几乎是一瞬就反应了过来,“她出来了!” 果然,续接在开门声后的,是一连串轻轻的脚步声,隨后,他面前院门也被缓缓推开在清晓的注视下,殭尸姑娘出来了。 相较之前,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表情蛮平静的,脸上也没有清晓想像中的泪痕。 唯一多出来的,只是她怀中抱著正的那一叠崭新的道袍和两双新鞋子而已。 结果已经似乎不言而喻了一一清晓知道这样意味著什么,清晓当然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他看著殭尸姑娘,殭尸姑娘也看著他,“额—记得帮师傅关一下门。”结果酝酿了半天,清晓嘴里只是蹦出来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好。”殭尸姑娘还是老样子,他说什么就做什么,在很乖巧地把门带上这之后,来到了清晓的身边。 “我帮你拿吧?”清晓继续说著和主题无关的话,“一会儿还要下台阶,別掉了。” “没关係。”殭尸姑娘把手里的这叠东西往上託了托,示意自己可以用下巴抵住。 “师傅说他要午睡了。”她小声说,“咱们先回去吧?” “好好。”虽然这句听起来相当自然的“师傅”,让清晓心里咯瞪了一下,不过他並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並肩走在了殭尸姑娘的身侧。 “师傅刚才是怎么跟你说的?”他边走边问,“我是说,就是,听——”” “他说想要收我当徒弟,问我愿不愿意。”殭尸姑娘如实回答,“我问为什么,他说如果我不是云华观弟子的话,他不方便传授给我道术和修行的方法。” “他竟然说得这么直接吗?”清晓瞪著眼睛,“我还以为他会先夸夸你有一颗向善之心,然后再说你们之间有师徒缘分什么的—” “这些话他后来也告诉我了。”殭尸姑娘说,“也包括,他在回来路上有所感应,才为此算了一卦的事。” “可这些话怎么想都该早点说才对啊”清晓扶额,“所以呢,你听师傅这么突然说要收你做徒弟,你是怎么想的?” “我一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可看他的表情好像又是认真的,所以就问他『我可以吗?』。”殭尸姑娘说,“他点点头,说『当然可以”。然后我就答应了。” “这就答应了?!” “嗯,因为我想要留下来。”殭尸姑娘认真地说,“想要一直留在这里。” “可我之前不是说了嘛,你只要你想,你就可以一直留在这儿。”清晓总感觉这种想法不太对,“我们本来也不会赶你走的。” “这不一样。”殭尸姑娘只是摇摇头。 “好吧好吧,那拜师的时候你干嘛了?”清晓关心道,“磕头了没?” “磕了。”她说,“师傅一个,师祖的画像一个。” “那跟我当年一样。”清晓闻言笑了笑,“也就是咱们云华观只需要意思意思,磕两个头就行。换了其他门派,最最起码也是三叩九拜。” “这样啊。”殭尸姑娘想了想,“我磕头前,师傅还让我磕轻点,別把额头磕破了。” “见鬼,他当年怎么没这么提醒过我。”清晓喷了一声,“除了磕头呢,师傅还让你干嘛了?” “让我握了一下他的那柄剑。” “剑?”清晓一愣,“桃木剑吗?” “嗯。” “.—你没事?” “没事。”殭尸姑娘单手抱住衣服,把自己手给他看。 “竟然还有这种事—”清晓看著她依然苍白,却没有留下任何伤痕的手掌,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按理说,你是不能碰那柄剑的,因为它———” “我知道的,师傅告诉我了。”殭尸姑娘点头,“不过后来他又说,这是好事。” “是啊——確实是好事,挺好的。”清晓顿了顿,“那么—既然已经成了师傅的徒弟,他应该有给你起一个道號吧?” “有。”殭尸姑娘说,“清秋,他说我以后就叫清秋了。” “清秋,清秋—好,挺好。”清晓重复了好几遍才说,“不过为什么是秋?” “因为我被捡回来的那一天,是立秋。”殭尸姑娘说,“师傅还说,他第一次见师兄你的时候,是大早晨,所以你的道號是晓。” “..—”清晓呆滯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师兄。”殭尸姑娘侧过脑袋,对他眨眨眼睛,“不对吗?” “喔喔喔,对对对,师兄师兄,你確实要叫我师兄,毕竟你现在是咱们云华观正儿八经的徒弟了嘛,哈哈哈——”” 清晓一边莫名其妙地代她解释了一通“你应该叫我师兄的原因”,一边难以克制地流露出一股“傻傻”的表情,笑道:“那这声师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地收下了。师妹你以后有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拜託我,毕竟我是师兄嘛,哈哈哈—”” “看来是我贏了。”殭尸姑娘看著他这副乐顛顛的样子,嘴里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贏了,贏什么?” “在我出门前,师傅要跟我打赌,说看看一会儿师兄你会怎么称呼我。”殭尸姑娘说,“他让我从师弟和师妹里选一个,我选了师妹。” “喔!我忘了!我应该叫你师弟才对啊!”清晓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道门中根本就没有“师妹”这个叫法,要不怎么说第一次当师兄没经验呢? “没关係的,叫什么都可以。”殭尸姑娘善解人意地说,“师傅说一会儿要师兄带我,去大殿给大师兄还有云华观的列祖列宗上柱香。” “喔喔,行行,应该的应该的。”清晓马上说,“正好上次我带你去奉香的时候,没给你介绍我师侄都有哪几位,今天一起顺带一起介绍—虽然有几位我也没见过。”” “嗯,好。”殭尸姑娘看著怀中的道袍,“但是我想先把自己的衣服换上。” “当然当然,没问题。”清晓说,“那咱们就先回去,反正不差这一时。” “好。” “那个.—·师妹啊。” “嗯?” “道门讲求身心顺理,为道是从,从道为事。故为道士者,男女平等,不以性別细分—这个道理其实我是懂的。”清晓觉得自己身为师兄,还是有必要为了顏面找补一句,“我刚才就是一时口快—” “嗯,我相信师兄。” “嗯嗯——你最好是真的相信—” “那师兄以后是要叫我师弟还是师妹呢?” “我都可以呀,看你吧?” “那就叫师妹吧。”殭尸姑娘说,“反正咱们云华观没什么规矩。” “哈哈,说的没错。” “我看起来像是道士吗?” 他们的小院里,换上了这身属於自己的道袍的清秋,在清晓面前慢慢地转了个圈。 “像。”坐在小板凳上的清晓,想也不想地说。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是吗。”这个回答,让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就好。” 清晓看著她美丽的脸,表情呆滯了一下。 他这才意识到,相处了这么多天,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殭尸姑娘露出笑容不,现在应该叫她清秋,或是师妹了。 “怎么了吗?”清秋问。 “没有没有。”清晓站起来,就像过去的师傅、和师兄对他那样,摸了摸清秋的脑袋,“我忽然发觉,师妹笑起来很好看,所以可以的话,你以后也要多笑笑——-喔,我不是说你不笑就不好看啊。” “好。”清秋答应了,“我会多笑笑的。” “嗯——不过伤心了还是可以哭的。”清晓提醒她,“强顏欢笑是另一回事,可別那么做。” “好。”清秋又答应了,“该哭的时候我会哭的。” “好好。”清晓对她顺从的回答满意极了,“甚好甚好。” “那咱们出发去大殿吧?”清秋举起手里的小布袋给他看,“供奉的糕点和水果我都准备好了。” “行,正好路上我顺便跟师妹你说说咱们云华观的歷史。”清晓热情地说,“师傅应该还没跟你说吧?” “对,还没来得及。”清秋说,“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关於师门的事想要请教师兄。” “师妹你只管问,师兄我保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谢师兄。” “不客气!” “原来当师兄是这种感觉!”清晓道长在心中咆哮,“十二年了,贫道终於熬出头了!” 第458章 保管一千年 第458章 保管一千年 云华观,夜。 小院里的石桌上,一盏油灯正在无声地燃烧著。 一名穿著浅灰色道袍的女子,此时正在院里来回来去的“走路”。 乍看她行走路时的速度,和那副时不时就会磕绊一下、隨时可能摔倒的模样,总给人一种“好像正在学看怎么走路”的感觉。 但如果再仔细看,你就会发觉,她走路的体態、节奏其实跟寻常人行走时的状態其实完全不同,不光是手部会配合一些小动作,而且每步之间所相隔的步距似乎都是定死的一比起“走路”,反倒更像是在刻意地去踩准某些看不见的“点位”。 “下一步是右脚踏入巽卦,左脚迈弧线,向右。口诀是——”清秋在心里默念,“坎水多波急——” “再下一步是左脚踏步,入艮卦,右脚直线向前趟—口诀是—” 然而,在这一次的她还没来得及默诵口诀,就先一步摔倒在了地上,摔出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儿”。 “弄错了,刚才应该进的不是良卦,而是坎卦—”她坐在地上反省了一会儿,隨后重新起身,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之后,又返回了院子的一角,继续开始了练习。 今天,是清秋正式成为云华观弟子的一个月整。 刚才,她所练习的那种步伐名为“罡步”,本意是“假方丈之地,以为九重天”,在陆地上依照二十八星宿方位踏步,以此达到天人感应的效果。 清秋是在七天前正式开始罡步的练习:根据师傅的说法,一些卜算、或者借用自然之力的法术,如果罡步作为辅佐便可以达到事半功倍效果。 因此“练习罡步”可以说是基本中的基本,每一位天师都必须要將这种步伐练习到“滚瓜烂熟、闭著眼晴也能走出来”的程度才行。 既然师傅都这么说了,那么作为徒儿,清秋自然是没有不努力练习的道理。 如今到了第七天,虽然她仍会偶尔出错,但比起初次练习时哪怕有师傅打样,也是“走一步摔一步”的狼狐模样已经好了太多了。 实际上,对现在的清秋来说,这种类似於死记硬背的“基本功”確实並不算是非常困难,一开始手脚不协调也实属正常,多摔几次一般就好了。 这也好像她最初在学习法术时,那些奇奇怪怪的手诀时常掐得她手指头打架,有时还得派另一只手来“劝架”,但在练习了十来天之后,儘管速度慢了些,也终归是能標准地还原出来。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所面临的真正问题其实是,哪怕她已经照猫画虎地学会了那些手诀,可她法术成功的概率连百分之一都没有,甚至连最最基本的调动体內的法力,都好像是她初练手诀、罡步时一样磕绊。 至於师傅传授给她的某些通过冥想、打坐进行修炼的方法也是同理,虽然不能说是“毫无效果”,但付出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收效甚微也是事实。 面对这样的困境,清秋隱隱感觉到,其实不是自己的脑子跟不上,而是她身体在本能地抗拒这些修炼方法,以及那些只有天师们才能学会的法术。 很显然,师兄当时的判断是正確的:作为一只僵户,人类的修炼体系根本就不適合她,她或许可以隨著心意和喜好像是一个人类一样的“生活”,可要真正地像是师傅、师兄一样成为一名道土、天师,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针对清秋的情况,天算道长曾特意找她聊过一次。 按照他的说法,每个人都有更加適合自己的路,“修道”也不必过分拘泥於形式,她完全可以通过服用那种含有妖血的丹药,再配合上妖怪们惯用的“吸收日月精华”的方式来快速提升自己的道行,通过一条“另类”的道路,即“先成为强大的妖怪,再成为天师”来达成她的愿望。 应该说,世上恐怕也就是天算道长这种和“卫道士”一点边都沾不上的天师,才能做出这种在天师一门中属於“倒反天罡、欺师灭祖”级別的妥协,他是真正意义上“最適合清秋”的师傅。 只是,对於天算道长这番好心的提议,一向尊敬师傅、几乎是“唯师命是从”的清秋,却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一一她之所以选择留在云华观,甚至成为一名天师,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希望以此来摆脱“妖怪”的身份,好让自己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一样活著。 既然是这样,她又怎么可能会在“修炼”这种註定要伴隨自已终生的事情上,选择妖怪才会选择的方式呢? 所以,在这种心理下,虽然这一个月来遇到了各种困难,但清秋却並不气,反正本著“勤能补拙”的想法,一跃成为整个云华观上下最勤勉、最刻苦的人,每天处理完观里的那些杂事之后,就利用所有的空余时间练功、修行一一正好她是殭尸,连对於睡眠的需求都比人家少了很多,所以连睡觉的时间都可以利用起来。 也好在,比起一般的殭尸,儘管阳光的照射依然会让清秋感到非常不適,但只是“晒一下太阳”的程度,並不会灼伤她的肌肤。 在这样特殊体质的加成下,除了阳光最为强烈的正午时分,她只要带著斗笠就可以在观里四处活动,不必一直躲在房间里,更不必麻烦师傅和师兄照料自己。 至於她“不是这么惧怕阳光”的原因,师傅的猜想是在她诞生初期,那和人类无异的灵魂多多少少影响到了这具身体,这使得某些殭尸才会有的特点因此受到了淡化一一她身上那“过於淡的妖气”和“可以凭妖怪之躯握住师傅的那柄桃木剑”一类的怪异,也很可能就和这有关係。 “右脚踏步入艮卦,左脚弧线向右趟———坤德合无疆。” “左脚踏步入坤卦,右脚直线向前趟——阴阳八卦扶弟子,阴阳八卦扶吾身。” 隨著天罡八卦步的最后一步走完,清秋立於原地,缓缓呼出一口气。 “还是不够熟练啊。”她回头看向自己走来的轨跡,默默想著,“再练一遍吧。” 就在清秋准备返回原点,继续练习的时候,小院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哟,师妹你还在练功呢?”应该说不出意外,推门的人是清晓一一他手里此时正提著一只装满热水的木桶,看来应该是刚刚去厨房烧好的。 “是啊,因为总是练不熟,就想多练几遍。”清秋想去帮忙提桶,不过被清晓摆摆手拒绝了。 “行了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这都几点了,再走下去你该走火入魔,做梦都在走罡步了。”清晓提著水来到屋檐下,搬来两张小板凳,“再说了,就算练完了这天罡八卦步,还有什么南北东西四斗罡阵啦,破地召雷罡、五斗藏身罡、覆地罡啦等著你去学呢,没个五年十年的你根本学不完。” “所以听师兄的话,该歇就歇,快来。”清晓冲她招招手。 清秋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在“继续练习”和“听师兄的话”中选择了后者,乖巧地来到清晓身旁坐下。 “又麻烦师兄了。”清秋看著那桶水,说道。 “烧桶水而已,有什么麻烦的。”清晓笑了笑,“快点吧,泡完脚就去歇息。” “好。”清秋依言脱掉了鞋子,挽起裤腿,將那双白皙得过分的双腿伸进了热气腾腾的水桶里,开始泡脚。 自从清秋开始练习走罡步之后,清晓每天晚上都会提来一桶烧好的热水,监督她至少要泡上一刻钟才行。 至於这么做的原因,按清晓的说法是,自己小时候练童子功的那段时间里,每晚结束了一天的修行后就一定要泡脚,不然疲劳化解不开,第二天根本没力气走路,更別说练功、修行了。 所以,在清秋开始修行、练功后,他自然是当仁不让地也开始督促她做相同的事。 “温度怎么样?”清晓问。 “正好。”清秋水桶里的脚指头动了动。 “我今天在水里多加了几种草药,你感觉如何?” “挺好的。”清秋过了一会儿才说,“明天我还是自己去烧水吧,这样太麻烦师兄了。” “哎呀,都说了,烧桶水而已,没什么辛苦的。”清晓很自然地说,“再说,那原本打水、餵鸡、做饭都是我的事,你总是抢师兄的活干,总得让师兄有点事情做吧?” “那些都是杂事而已,我本来也应该帮忙的。”清秋说。 “你那是帮忙吗?你见过谁帮忙帮著帮著,把活全乾完了的?”清晓比了个数字,用一种有些夸张的语气说道,“我已经有三天没有劈过柴、做过饭、餵过鸡了,整整三天!” “师兄先前劈好的柴,本来也就够用几天——.”清秋小声说。 “这不是重点!” “喔。” 很显然,清秋並不明百师兄內心的想法。 对清晓来说,先前如果还能以“我要孝敬师傅”为由,把有些活硬揽在自己身上的话,现在清秋成了自己的师妹,大家不光共享一个师傅,自己还多了个师兄的头衔,仿佛由师妹干活、他在旁边坐享其成,已经成为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儿了。 可越是这样,他就觉得不自在。 要是洗衣做饭、缝补衣物这种事让师妹去做,那也就罢了,问题是打水、劈柴这种粗活累活她也抢看干,这让清晓实在是觉得过意不去一一作为师兄,他本该照顾、疼爱师妹才对,怎么能反过来让她干比自己还多的杂事呢? 这么说来还真是感慨,以前他满心期待观里能有个人帮他分担点杂事,可现在这个人真来了,他反倒是怀念以前唉声嘆气干活的日子了。 “或许这就叫『天生的劳碌命”吧?”这是清晓为自己做出的总结。 “总之,明天的鸡交给我来餵。”在清秋默默从左到右,来回活动脚趾的时候,清晓忽然来一句,“我再不去,它们该认不出我了。” “好。”清秋顺从地点头。 “柴也交给我去劈。”清晓补充,“我想念我的斧头了。” “柴我已经劈好了。”清秋说,“就堆在鸡棚的旁边。” “唉。”清晓闻言,嘆了口气,“果然餵鸡很重要,如果今天餵鸡的是我,那我就知道柴已经备完了。” 没法理解师兄对於“餵鸡”这件事的执著的清秋,只是眨了眨眼睛。 “我说,师妹啊。”过了一会儿,清晓又开口了。 “嗯?” “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努力过头了,甚至每天晚上回了房间还在刻苦练习。”清晓把话题绕回了练功的事上,“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来日方长的道理你也要懂该好好休息,还是要好好休息的嘛。” “好。” “.—-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以后晚上要轻一点”?”清晓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她“不是。” “跟师兄说实话。” “”.—.是。” “上樑不正下樑歪。”清晓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个“梁”是说他自己还是说师傅,“你这么努力,是为了儘早成为『合格的天师”么?” “是的。”这一次,清秋实话实说。 “那在你眼中,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合格的天师呢?”清晓又问。 “像师傅和师兄这样。”她想也不想地说。 “可是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师兄我不太擅长法术。”清晓补充道,“很不擅长。” 清秋点点头一一她確实看出来了。 在平日她练功的时候,师兄虽然时常会指点她的一些小错误、解答她的疑问,但是却不像师父那样会手把手地演示给她看。 且他跟师傅完全不同,在日常生活中几乎对法术没有任何依赖,就连烧柴的时候都不会想到要用火法,而是老老实实地用火石来取火一一认识了这么久,她也只是对师兄每天早晨的“蜗牛御物术”有点印象而已。 对於一名天师来说,这件事的反常程度,几乎等同於她身为殭尸却不依靠杀生活著。 但同时,她也能从师兄每日晨练的那一招一式之间看出,师兄並不弱小,仅凭这具强悍的肉身,寻常的人类甚至妖物在他面前,恐怕连三招都撑不过去。 因此,师兄是正儿八经拥有“斩妖除魔”能力的天师,这一点准没错。 “就像是你看到的一样,师兄我虽是天师,可能使用的法术却少之又少。至於具体原因—你就当是我没有天赋吧。”清晓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啊,像我这样天生就没法使用法术的蠢材,都可以成为天师,那么你也一定可以。更別说你比我更刻苦,也更聪明—..” “师兄不是蠢材。”清秋马上说,“你是合格的天师,师傅也承认的。” “好啦,谢谢你这么捧师兄。”清晓笑著摸了摸她的脑袋,“但別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认真地希望你不要一门心思地沉浸在『练功”这一件事里,日子还长著不是么?” “比如有空的时候,你可以练练字,画个画什么的—別说你不会啊,我可早就看出来了,你会的才艺可比我多多了,听说上次下棋的时候还差点贏了师傅。”清晓说,“还有,你已经有很久没有给师兄表演过吹笛了— “我一会儿就吹笛给师兄听。”清秋说。 “哈哈,好。”清晓笑了笑,“总之你明白师兄的意思就行。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来日方长嘛~” 清秋乖巧地点头。 “行了,说教就到这。”清晓笑眯眯地从身后摸出了一副漆黑的面具,递给清秋,“来,送你。” “这是什么?”清秋看著那副眉目竖立、牙咧嘴,表面用金粉勾勒著几条淡金色的纹路的“鬼脸”。 “一种叫『面”的面具,是去年我跟师傅外出的时候,从一位老手艺人那里买的。”清晓说,“虽然这是祭祀用的道具,平时也用不上。可它看著还蛮精美的对吧?正合適送礼。” “確实。”清秋的指尖轻轻从那几道金色的纹路上划过,隨即抬头看向师兄,“可是为什么要送我呢?” “当然是为了庆祝你拜入师门一个月咯!”清晓嘿嘿笑道,“太值钱的东西师兄那里没有,但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可珍藏著不少呢。” “谢谢师兄。”清秋把面具扣在脸上,认真地说,“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嗯—其实师妹你换一种方式表达喜爱也是可以的。”清晓看著那张恶鬼的脸,挠了挠头。 “我会好好珍惜的。”清秋见他这么说,便摘下面具,別在自己的腰间。 “好好好,那就一言为定,要珍藏一千年喔。”清晓笑哈哈地起身,“时间快到了,我去给你拿布哦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明天早上咱们得早点起来,要出门一趟。 所以你今晚真得早点睡觉,知道了没?” “去哪啊?”清秋问。 “不远,山下镇上而已。”清晓边走边说,“去帮师傅买点东西。” ·... 第459章 下山 第459章 下山 次日,清晨。 蒙绕著晨雾的山间小径上,两道穿著浅灰色衣袍的人影正在前行。 其中,身后背著竹篓的男子走在前面开路,儘管雾中的石砖表面略有些湿滑,但却不影响他健步如飞的行进速度,看起来比起走山路,更像是在奔跑。 而身后那名女子儘管身高腿长不及他,可倒是也勉强能跟上他的步伐,一看便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 “今天的晨练就先到这儿。”清晓在一个岔路口剎住车,反手拦住了身后的清秋(以免她衝过头从山上飞下去),笑嘻嘻地说,“不错啊师妹,没有轻身术加持的情况下都能跟上我。” “是师兄收著力了。”清秋扶著头上斗笠,谦虚道。 “行了,之后的路就慢慢走,正好也方便你记记路一一虽然山上的岔路不多,可真走错了也麻烦。”清晓逐渐放缓了脚步,和清秋保持著刚才一前一后的队形,“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师妹你上山后,第一次离开道观去镇上吧?” “是啊。”清秋问道,“师兄当时背著我,就是走这条路上来的么?” “不是喔,是另一条。” “哪条?” “猴子走的那一条。”清晓哈哈一笑,“你要是感兴趣,一会儿我可以带你走那条路回师门。” “很难走吗?” “岂止是难走,能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都得看运气一一要不怎么说是猴子走的路呢?”清晓说著说著,最终还是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咱们还是老实点走正常路吧,不然划破了衣服又得补。” 就像清晓说的那样,这还是清秋在来到师门后,第一次下山前往镇上。 而今天他们之所以要仔晨间下山,其实是因为师傅的一桩嘱託。 前些日子,天算道长因为考虑清秋畏惧阳光、不方便在白天外出的问题,一直在计划著给她製作一把附著了基於“避水咒”所改良的驱阳法术的阳伞,也算是作为师傅给徒儿的一份“见面礼”。 这些天里,他一直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反覆开展了不少次实验,终於总结出了一种有效且稳定的术式一一只要在製作阳伞的过程中反覆施加法术,那么在伞完成后,哪怕是在正午的烈日之下,只要站在伞下就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灼热。 只不过,虽然法术是开发出来了,可观里制伞的材料也被天算道长霍霍的差不多了,所以才有了今天师傅派徒儿们下山,去镇上买齐材料带回去的事儿。 “师妹可知道,为什么咱们要特地选大清早的时候出发?”清晓问道。 “不知道。”清秋配合地问,“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可以顺便去镇上吃个早饭!”清晓哇哈哈地笑道,“在观里天天就吃那几样菜,偶尔也得换换口味不是?” “如果师兄吃腻了蔬菜粥和杂粮饼,我以后可以试著做別的早饭。”清秋说,“正好我先前在师傅的书房里翻到一本菜谱,上门有不少早点的做法,改天可以试试看。”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师妹。”清晓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做的饭,不管多好吃,那都是『家里的味道』,而镇上的饭,不管多难吃,那也是『外面的味道』一一咱们去外头吃饭,那就是吃个感觉,明白么?” “好吧。”其实清秋不太明白,毕竟她对“美食”的追求相当有限。 “额,不过像是绿豆汤这种解暑的小点心,师妹你有空还是可以研究一下。”清晓把话头绕回来,“你会煮绿豆汤么?” “还没试过,不知道呢。” “喔喔,那咱们回去的时候顺便买袋绿豆回去。”清晓说,“万一绿豆汤喝不成,也可以拿去熬绿豆粥。 “师兄会煮绿豆汤么?” “会是会,但不知为何,我煮出来的绿豆汤总是红色的,看著跟红豆汤似的,没什么胃口。”清晓补充了一句,“师兄我討厌吃红豆,非常討厌。” “好吧。” “嘘——”原本还说著绿豆汤话题清晓,走著走著忽然蹲了下来,指著他们不远处山林间一只长手长脚,在几棵树间“晃荡”过去的生物,轻声道,“看见了吗?” “那是什么?”清秋也学著他蹲下,小声问。 “一只山。”清晓说,“以前没见过吧?” “没有。”清秋摇头一一这些天她见过的活物,只有两个道士还有观里的那群下蛋看心情的母鸡而已。 “那是妖怪么?”清秋问。 “不是。”清晓说,“虽然经常有人会把山误以为是妖怪,但它们实际上是动物-你就理解成是大个一点的猴子就行一一作为天师,这种事情还是要搞清楚呀师妹。” “好,我记住了。”清秋看著那只山远去的背影,“附近的山里住著很多山吗? “还好,数量估计跟附近的妖怪差不多。”清晓眼看那只山盪远了,便重新站起身,继续赶路,“属於很偶尔能碰上一回,但大多数时候见不到。” “可是师兄你上次不是说,因为有师傅的威名在,这附近没有妖怪么?” “你记错啦,我说的是这附近没什么『敢惹事”的妖怪。”清晓纠正道,“老实本分的妖怪还是有的,不过它们一般住在更深一点的山里,所以不常见到—说起这件事。” “师妹你现在已经我们云华观的弟子,是得到了正统传承的天师,因此,以后想来是不可避免会遇到和妖怪单对峙的情况。”清晓看向她,“届时应当怎么做,师妹可有想过?”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清秋的语气还算平静。 “很好,这样就够了。”清晓顿了顿,“不过站在我的立场,我还是希望师妹可以“视情况而出手”一一视对方的情况,也视自己的情况。” “师兄的意思是——”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天师也是一样,无论是我,还是你,我们都有各自的优势和弱点。”清晓直言不讳地说,“在我看来,师妹你最大的弱点在於精神力薄弱,並且这个问题恐怕会伴隨你终生,所以將来如果遇到某些擅长幻术的妖怪,还是『暂避锋芒』比较好。” “擅长幻术的妖怪具体有哪些?”清秋问。 “很多,比较典型的例子是九尾狐。”清晓即答,“这种妖怪天生就掌握幻术和蛊惑人心的能力,正好克制精神力相对薄弱的你,而且它们很团结,具备很强的家族观念,完全是妖怪里的异类一一可以说,你在某个地方见到了一只九尾狐,那么通常就代表看那附近,很可能存在著一个对应的九尾狐家族。” “如果对上了一只九尾狐,就等同於要和一群九尾狐为敌?”清秋明白了。 “没错,因为这种特性,寻常的天师如果不小心招惹到了这种妖怪,下场大都很悽惨。”清晓点头,“唯一的好处是,它们是其他界的妖怪,不常出现在我们这里,所以碰到它们的概率很小。” “那如果某天我真的遇到了它们呢?” “要是现在的师妹,除了逃跑以外恐怕没有什么选择。”清晓笑了笑,“若有一天,师妹能够成长到能够以一己之力抗衡某只九尾狐的程度,那么你就可以考虑出去开宗立派,去当个掌门人了。” “我不会走的。”耿直的清秋马上说。 “好啦,开个玩笑而已,別较真嘛。”清晓敲敲她的帽檐,说回了这个话题,“除了类似九尾狐这种师妹你不太擅长对付的妖物以外,还有一些其他天生强大的存在你也需要多多留心,比如灵兽、龙眾、等等,能不招惹就別招惹它们。以及—”” “还有其他天师,对吧?”清秋把斗笠往上挑了挑,正好看见了清晓有些犹豫的眼神,“对於我来说,其他天师也是隱藏的敌人。” “是,我正想说这一点。”清晓附和道,“师妹你身上的妖气虽然很淡,但遇到有道行的天师,还是可能会被察觉出来。不过也別太担心,我认为隨著你的道行继续增长,这个问题应该会得到进一步缓解—” “那如果有一天,我的修为更进一步了,却还是遇到这样的事呢?”清秋问。 “那你能做的有三件事。”清晓说,“第一件,是第一时间把师傅和云华观的名號亮出来,然后跟他讲道理,让他明白你確实是个天师,你们不是敌人。” “如果道理讲不成,那就做第二件事一一跑。”清晓亮出了第二根手指,“逃避虽然不能根本地解决问题,但有时候其实还是挺管用的。” “要是对面执意要追,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清晓压低声音,“届时,儘可能给对面留一条命吧。” “可是真的可以么?”清秋问。 “什么话。你是名正言顺的天师,是天算的弟子,是我清晓的师妹,人家来欺负你,你当然要还手一一咱们只是不惹事,可不是怕事。”从清晓镇定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大概率是早就预想过类似场景,“无止境的忍让是没有好处的,何况你本来也没错、更没欠他们什么的。” “当然,遇到这种问题时,可以的话最好还是先找师兄我帮忙。”清晓微微一笑,“等师兄帮你卸掉那傢伙的两颗门牙,相信一切误会就都迎刃而解,不復存在了。” “好,我的记住了。”清秋过了一会才说,“其实,相同的问题我也问过师傅。” “喔?师傅是怎么答的?” “跟师兄你说的一样。” “师傅他也要打碎人家的牙?”清晓眨眨眼睛。 “他说受了欺负別忍著,该打回去就打回去。”清秋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师傅怎么想都不会抢拳头揍人吧?” “哈哈,说的也是。” “来来,王大娘,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傅新收的弟子,我的师妹,清秋。”一家卖各种果脯、坚果的小店门口,叼著煎饼的清晓介绍道,“来,师妹,跟王大娘打个招呼。” “大娘好。”清秋乖巧地说。 “好好好,小姑娘长得真俊俏,云华观后继有人了!”王大娘笑眯眯地抓起一把零嘴塞进给清秋,“天算道长收的弟子个个都是这么英姿讽爽!哈哈!” “您过奖了。”清秋连连道谢。 “来来来,进来坐会儿,大娘泡杯果茶给你们喝。” “哎呀,您太客气了。”清晓一边往店里走,一边在清秋耳边提醒道,“王大娘有两个儿子,其中有一个一年前生病去世了,还是师傅亲自给做的法事——总之一会儿不要在她面前聊儿子的话题。” “好。” “来来,李叔,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傅新收的弟子———”叼著包子的清晓介绍道。 “李叔好。” “哎呀,小姑娘长得真水灵,不是我们这附近的人吧?” “嗯,不是。” “来来来,进店里坐会儿。” “不麻烦了李叔,我们还得去买东西呢,先走啦。”清晓笑眯眯地抓住清秋的袖子,边跟李叔道別边小声提醒道,“李叔是个老光棍,以后不去他店里买东西的话,就离他远点,省的被他摸了屁股。” “不至於吧?”清秋觉得李叔看著不太像坏人。 “你不懂,这世上你招惹不起的傢伙里,老光棍怎么著也能排上前十!”清晓认真地说。 “好吧。” “陈姨,我们来买制伞要用的油纸和竹条,要好一点的,多来几副!”清晓叼著根狗尾巴草,在镇上唯一的那家伞铺前停下脚步,“还有,这是我师傅刚收的弟子、我的师妹清秋!” “呀,难得,天算道长最近徒弟收得这么勤?”陈姨从铺子走出来,有些惊讶地说,“我刚才还以为这是你的徒弟呢。” “瞎,您这话说的,我离收徒还早著呢。”清晓笑眯眯地说,“来,师妹快跟陈姨打招呼。” “陈姨好。” “好好好,小姑娘声音真好听,平时会唱歌吧?” “会一点点。” “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清晓你说,我们家儿子怎么就遇不到呢?”陈姨嘆气,“说起来—当了道土还能嫁人吗?” “这个要看情况啦—·陈姨你先把店里卖的油纸给我看看,都有些什么尺寸的!”清晓不动声色地把师妹拽到自己身后,低声解释道,“陈姨的儿子都快二十七八了,还没成亲,她都快急死了。” “她想让我给她当儿媳妇啊?”清秋眨眨眼睛。 “她做梦呢。”清晓说,“行了,该打招呼的几家基本都打过招呼了,我跟陈姨再確认一下要买的材料,你自己去镇上逛逛,师兄忙完了就去找你。” “好。” “等等。”清晓一铜幣拍在清秋的手心里,“別光看,有喜欢的东西就买。” “好。” “这是什么啊?”清秋蹲在一家店的门口,指著一包还没上架的种问。 “是茶靡喔,姑娘。”正在忙著插的店主说。 “那这一包呢?”清秋又问。 “是芍药。” “这两种呢?” “是海棠和迎春的种子。” “喔——”清秋看了看手里的铜板,眼中闪过一丝纠结。 “怎么了师妹?”好在没多久,已经办完了事情,手里还多出一兜子生板栗的清晓来到了她身边,“这是要买点回去种么?” “她看上了好几种,正在『忍痛割爱”呢。”一旁早就看出清秋心思的店主笑著打趣道,“看来你有个懂得节俭的师妹啊,清晓道长。” “啊?现在的种这么贵吗?”清晓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清秋手里的钱不够。 “不是,我是觉得没必要买那么多种——”清秋有些尷尬。 “她想给你省点钱!”店主实时翻译道。 “喔——我以为什么呢。”清晓立刻大手一挥,“那就都买了吧!正好我觉得院子里少点绿!买回去都种起来。” “但是这里好像有一半都是红—” “那更好,红配绿,赛—咳咳,红柳绿!”清晓一边豪气嘱咐店主把这些种都打包起来,一边在清秋耳边说,“今天买东西的钱是师傅给的,难得有机会坑他一次,別放过啊!” “但是—可以吗?” “当然可以,师妹你没看我背后的篓里都装满了吗?”清晓嘿嘿一笑,“一会儿再买两斤牛肉回去给他,就说是最近牛肉涨价,把钱光了。” “那好吧。” 第460章 尾声 第460章 尾声 云华观,夜晚。 小院的门槛上,一只用符纸叠成的小蜗牛,正在努力地,像是一只真正的蜗牛一样向上爬行,试图翻越这个阻碍它离开这座小院的“头號难题”。 小蜗牛就这么爬啊爬,直到终点近在尺,它却“噗”的一声,以壳先著地的姿势,落在了地上。 它挣扎著想要翻身,可是无果一一它毕竟不是真正的蜗牛,纸折成的壳终归是不够圆润,某一个恰巧与地面平齐的“面”,很不巧地成为了它翻身的阻碍。 只能这样了。 “又失败了。”清秋目视著那只回归平静的小蜗牛,放下掐诀的右手。 “可惜可惜,就差一点就过去了。”清晓低头剥开手里的板栗,“不过能驱使它从这儿一路爬到院门,也不错了,进步明显啊师妹。” “只是运气好而已——” 她还没说完,便被师兄塞过来的一颗板栗堵住了嘴。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清晓笑嘻嘻地说,“就好像一个虽然实力不济,但是的运气足够好的剑客,只要他每次和人家对决前对方都一定头疼闹肚子的话,那么他迟早也能够成为天下第一的。” “师兄这话不像是在夸我。”清秋含含糊糊地说。 “师兄只是“引经据典”,告诉师妹你一点人生的道理而已。”清晓问,“这板栗怎么样,好不好吃?” “还不错。”清秋点点头,“挺甜的。” “是吧。”清晓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板栗,同时微微侧过脑袋,免得板栗的碎屑掉进清秋的泡脚桶里,“我先前买板栗的时候还问那人,说今年的板栗熟这么早,万一不好吃怎么办。结果他说什么『道长放心,板栗不甜你来把我脑袋拧走”,我听他有把握,这才买的。” “可就算板栗真的不甜,师兄也不至於真的去拧他脑袋吧?” “是啊,这不是就要个態度嘛。”清晓含糊不清地说,“再说,他敢这么保证,说明这板栗哪怕真的不怎么甜,至少肯定是熟了不是?熟了就凑合吃唄。” “原来如此。”清秋点头,表示自己学到了,“板栗还有这么多,师兄有送给师傅尝尝么?” “送啦,但师傅说他不爱吃板栗,让我明天烧点给师兄。”清晓耸耸肩,“其实哪怕他不说,我也会准备一份给师兄尝尝的。” “大师兄他很喜欢吃板栗吗?”清秋好奇地问。 “岂止是喜欢,板栗那可是师兄的『一生挚爱』,可以当饭吃的那种。”清晓笑了笑,“到了大师兄晚年,因为牙不行,啃不动板栗了,所以就改喝板栗羹了。 “不过这可苦了我,因为板栗羹只扔鲜板栗进去的话会没味道,得分出一些捣成粉加进去才行,所以师傅就把这差事派给了我。”清晓回忆道,“好傢伙,那几天我什么事都没干,一天到晚净是跟板栗打交道了。” “可是大师兄不是还有他自己的弟子吗?”清秋问,“有他们帮忙,应该会轻鬆很多吧?” “我倒是想,问题是我的那些师侄们当时最年轻的都得快六十了,让他们捣板栗,估计没半天就得躺床上去。”清晓说,“要是他们也累倒了,那观里的活可真得全我一人干了。所以那我还是老老实实捣板栗吧。” “这样啊。”清秋顿了顿,“我有件事想问师兄。” “什么事?” “我想知道——·师傅他老人家今年多少岁了?” “师傅多少岁?”清晓眨眨眼睛,“突然问这个干嘛?” “就是觉得好奇。”清秋说,“师兄之前说,大师兄是快八十岁的时候去世的,照这么说师傅的年纪只会更大吧?可我有时候,却总觉得师傅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老人。” “呵呵,那是因为师妹你晚来了几年。”清晓为她这番话而笑道,“你要是赶在大师兄还没过世的那会来,师傅的样子比现在还年轻一一当时他的头髮有一半都还是黑的呢。” “那为什么现在——.”清秋的脑海中,一下浮现出师傅那张发须皆白的脸。 “因为师傅伤心了呀。” “—为大师兄的事么?” “嗯,毕竟师兄可是师傅收的第一个徒弟,用情同父子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係那可真不为过。”清晓说,“当时师兄病重,师傅为了留下他的命,在房间里亲自照看了他一个月,甚至还布置下了某种延命的法阵。只可惜,要走的人留不住,最终大师兄还是撒手人寰了。” “在大师兄病逝后,虽然没见师傅掉泪,但想也想得到,他肯定是伤透了心。也是从那天之后,师傅的头髮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完全白了。”清晓有些感慨地说,“我其实能理解师傅的痛苦,毕竟他们这种下算很厉害的人,想预知一个人的命数並不难。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无法接受明明已经知道了未来会发生什么,可自己哪怕想尽了一切办法却依然无力干涉,只能等待著那个结局到来的时刻。” “看来以后不能问师傅大师兄的事了。”清秋说,“他连板栗都故意不吃。” “哈哈,不至於不至於,师傅不吃板栗和这件事无关,他以前也不爱吃一一別把师傅想得那么脆弱啦。”清晓笑了笑,“至於你说师傅的具体年龄,我还真不知道,但两百岁应该是有的吧?他成为云华观的观主都有一百五十多年了。” “两百岁啊.”对这个数字其实没有太多概念的清秋,仰头望向头顶的夜空,喃喃道,“看来师傅应该会很长寿。” “什么叫应该,师傅现在就已经很长寿了好不好?”清晓大笑道。 “好像也是·”清秋低头开始看自己水桶里的脚趾。 “师妹啊。”过了一会,清晓唤了她一声。 “嗯?”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咱们师傅的不是一般人。”清晓慢悠悠地又剥了一颗板栗递给她,“所以依师兄我看吶,假以时日,他老人家搞不好真能等来得道飞升的机缘也说不定。” “师傅会变成神仙?”清秋眨眨眼睛。 “准確来说只是“仙』而已,人类终归还是有极限的。”清晓说,“不过那必然是个漫长的过程,想来得再有个几百年吧?” “几百年啊——”清秋又一次抬头看向夜空。 “嗯,也可能是一千年。”清晓补充了一句,“所以到了那个时候,伺候师傅他老人家的任务,可就得交给你负责了一一依我看这都是命,能够长生不老的你拜了一个老不死的师傅,这可就算是被套牢了,哈哈。” “那师兄呢?”清秋想也没想地问道。 “我?我哪能活到那个时候啊。”清晓很有自知之明地摆摆手,“一个观里出两个神仙,咱们云华观哪儿有这么大脸吶。”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清秋说,“只要师兄努力修行的话,有朝一日也许会有机会。” “额—·师妹你是在说师兄我修行还不够刻苦吗?”清晓挠头。 “我只是想说,努力终会有回报的。”清秋认真地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成仙这种事,可不是只靠努力就能实现的—.”清晓想了想,“不如把先把目標订到活过八十岁吧?” “师兄肯定会长命百岁的。”清秋很坚定。 “好啦好啦,承你吉言,师兄我爭取,以后也当个老不死。就是到时候要麻烦师妹给我提水洗脚了。”清晓笑著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刻钟已到,我给你拿布去。再泡脚该起皮了。” “师兄。” “嗯?” “一会儿我想再练习一会儿御物之术。”清秋指著那只翻倒的小蜗牛,“今天早上一直在镇上,都没时间修行。” “下次再练吧,这都几点了。” “那我明早早点起来。” “明天你也没时间。”清晓提醒她,“今天买来那么多种,明天不得费时间都给它们种好啊?而且咱们还得仔细规划规划,这片种什么,那片种什么。” “我可以在其他地方也种一点吗?”清秋问,“这么多种子,院子里恐怕栽不下。” “当然,这里是你的家,你想种哪就哪咯。”清晓说,“不过记得离鸡棚远点,免得它们给你挖出来当加餐吃了。” “好,那我就后天多修炼一会儿——” “哎呀,后天的事后天再说啦。”清晓边走边说,“又忘了师兄我昨天的说的话了么?” “来日方长?” “对啊,来日方长。” “我的故事,就说到这里吧。”清秋放下已经冷掉的茶,看向窗外逐渐开始泛白的天色,“聊得太久,没想到天都快亮了。” “我现在才发现,你其实还蛮擅长讲故事。”她对面的白璟放下了那根插三明治的签子,笑眯眯地说,“看来在怪谈协会的那一晚,你只是在敷衍那些大惊小怪的人类而已。” “就算把我的故事像这样讲给他们听,他们也不见得能听懂吧?”清秋淡淡地说,“在这个修行者已经几乎绝跡的时代,他们光是听到『天师”这两个字,恐怕都得反应上半天。” “就像是女高中生那样?” “季澜恐怕还比他们强点。”清秋说,“她至少看过林正英的电影,多多少少知道道士和天师是做什么的。” “就这?你是不是太偏她了?”儘管觉得从清秋嘴里听到“林正英”这三个字,总有种荒唐的感觉,不过白璟还是忍住了没笑。 “她只是个孩子而已。”清秋淡然道,“这个世界这么大,你总是要给她一点探索的时间。” “那有如果一天她忽然收拾大包小包的行李,说要乘绿皮火车环游世界去了,你捨得撒手么?” “为什么捨不得?” “她要是走了,你家可就又变成那个“冷冰冰”的样子了。”白璟提醒她,“女高中生的体温虽然不合標准,但该说不说,有她在,还是能给你家注入不少活力的。” “家———”清秋听到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觉得那里是我的家么?” “嗯?房產证上难道写的不是你的名字吗?”白璟眨眨眼睛。 “我不是说这个。”清秋摇摇头,转而问道,“你有多久没回过你的家了?” “.—你说青丘之国?”白璟忽然明白了她在指什么。 “对。” “大概有五百年了吧?” “那你的家,现在还在么?” “嗯。” “所以说到家,你的第一反应,还是你在青丘之国的家吧?” “老实说,不一定。”白璟诚实地说,“我毕竟已经离开那里太多年,一些往事,我其实已经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是么。”清秋以手托腮,又一次看向窗外,“但是对我来说,每当提起家,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我的师门一一如今看著清云和季澜在家里闹腾,我偶尔也会想起原来的那些日子。” “因为你在云华观生活的日子,远比我在青丘之国呆的时间还久。”白璟想了想,“甚至超过了我的年龄?” “可能吧。”清秋轻声说,“我在那里住了太久太久,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师兄、师妹、师弟们,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灵室里的一尊尊牌位。观里的道士、香客们来来去去,只有我和师傅一直在那里。” “后来,师傅也离开了,云华观的观主变成了清风,我和清云则离开了师门,四处云游,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偶尔回去一趟。” “再后来,清风和清云都不在了,我真正意义上地成为了云华观的最后一个天师。”清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桃木剑,“我心里很清楚,当年师傅之所以把象徵掌门人的剑留给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知道,我会成为最后一个留下来的人。只要我还活著,云华观就还在,师门就还在。” “可到头来,这不过是个虚名而已一一时光茬苒,云华观早已不復存在,我记忆中的师门变成了废墟,我再也回不去我的家了。”清秋暗红色的双眸中,很少见地流露出一股茫然,“在那段日子里,我四处云游,偶尔也会在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小住上一段时间,甚至一年、两年,可我从不觉得那些地方是我的家我的家已经不在了,未来我应当去哪里呢?究竟哪里才是我的归宿呢?我找不到答案。” “那现在呢。”白璟看著她,“有猫道长在的家,可以算是你的家么?” “也许是,也许不是。”清秋摇头,“我不確定,可能我永远都想不通这个问题。” “看来你並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豁达,清秋道长。”白璟笑了笑,“明明除了天算道长以外,你应该是你们师门中道行最深、活得最久的人。”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很豁达,无论是对我不復存在的师门,还是对先我一步离去的师兄弟们。”清秋呼出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有时候,所谓『来日方长』,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开脱罢了。” “要回去了?”白璟问,“都这个点了,乾脆留下来吃个早饭吧。” “你还吃的下么?”清秋看向他面前大大小小的盘子。 “我有好几个胃,装宵夜和早饭的不是同一个。”白璟笑道。 “不了,我不饿。”清秋说,“我该回家了。晚点还要和季澜去看画展,先走一步。” “你刚才说了『回家』。”白璟提醒她。 “是啊,回家。”清秋恢復了那种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就像你说的,房產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行吧,代我跟猫道长问声好。”白璟摸出手机,边打哈欠边说,“我决定要找找附近评分最高的早餐店,去光顾一下..” “白璟。” “恩?” “常回家看看吧。”清秋把手按在门把上,“趁你的家还在。” “感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白璟笑眯眯地说。 “也谢谢你请我喝茶。”清秋低声说,“那么,再见。” “再见,清秋道长。” 《清秋》,完。 第461章 周悬家的女主人 第461章 周悬家的女主人 安平市,桃源小区,六单元。 “来小肥,穿一下鞋子。” 艾果蹲在家门口,找出了四只印著“小蜜蜂”图案的小鞋子,冲小肥招招手。 “鸣。”小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望望门外,一边用很嫌弃的眼神瞟瞟那四只鞋子它这是在表达“我想出门,但是我不要穿鞋”的態度。 “哎呀,这么热的天,你不出穿鞋出去,一会儿脚上该长水泡了。”艾果催促道,“都这么大一只了,总不能让我抱你出去吧?快来快来,穿好鞋咱们出门了。” “鸣—”见她这么说了,小肥虽然仍有些不情愿,但作为一只乖巧听话的好狗,它最终还是妥协地朝主人伸出前爪。 “好好,小肥真棒。”艾果麻利地给它的两只前爪穿好鞋子,又趁著它反悔之前,扳著小肥的大屁股转了个圈,给后脚也穿好小鞋。 “行了,出发!”艾果“嘿咻”一声抱起鞋柜上的那箱芒果,同时把小肥的狗绳套在自己手腕上,“咱们先去给周悬送水果,然后等送完你去剪毛之后,我再美美的去吃上一碗过桥米线当早餐” “汪汪汪!” “你想得美啦,过桥米线是人吃的,小狗只能老老实实地吃狗粮。”艾果笑吟吟地说,“说起来,上次送你去洗澡的时候,之前那个每次都在的小哥怎么没见人?是辞职不干了吗?” “汪?” “就是那个头髮不长不短,长挺帅的小哥。之前的半年都是他给你洗澡吧?” “汪。” “你也不知道啊?好吧,也是。”艾果用胳膊肘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一会儿去周悬家没电梯,要不小肥你帮我扛上去好了。这芒果怪沉的。” “汪汪!” “好好,你有这颗孝顺的心就行了。”艾果对它的回答感到满意,“不过让你扛东西有虐狗之嫌,我还是为母则刚吧~” “汪?” 今天是周五,安平市內难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可以说,如果不需要上班的话,那么今天就是无比美好的一天。 对於艾果来说,便是如此。 由於上周的她连续出了四天的差,作为补偿,单位特有良心地给她放了一天带薪假,请假时间任选。 结果如你所见,艾果选择了在今天履行假期,一方面是在周五请假可以连休三天,妥妥的“无中生有小长假”,另一方面则是她的爱犬小肥也差不多该到剪毛的时候了,趁著工作日给它送去还能省去排队时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所以,为了美美的渡过这一天,艾果一直睡到了早上八点五十九分自然醒(在打工人之魂的影响之下,没有八点半醒来已经很不错了),然后在家磨磨蹭蹭了半个多小时,这才牵著狗、扛著要送给同小区的好邻居周悬的芒果出了门。 至於为什么要给周悬送芒果,原因也有两点。 一是在和周悬成为朋友之后,他们一直有相互送点什么水果、蔬菜腊肉、海鲜一类东西的习惯,东西基本都不是特意钱买的,而是亲戚朋友送的太多,所以他们就分出来点送给对方。 应该说,在当今社会这种“明明住在一栋楼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次,更別说知道你是『谁””的风气下,能和某位邻居保持如此和谐友好、在你来我往的同时也不忘保持边界感的关係,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也因此,儘管艾果並不算是特別擅长处理人际关係的那种人,但並不影响她很珍惜和维护这段友情一一这不,家里的叔叔给前提给她寄了三箱芒果,她就选择一箱留著自己吃,一箱带去单位分享给同事门,最后一箱送给周悬,作为他之前给自已送的那箱杨梅的回礼。 第二点则是为了表示感谢。 她上礼拜出了那么多天差,无人照料的小肥自然是跟过年时那样,被寄养在周悬家里儘管艾果心里是很不想麻烦邻居的,可把小肥丟在宠物店的冰冷的铁笼里,还有被无良店员揍、宠物店为了省钱不开空调导致中暑、以及因为过度思念主人以至於不好好吃饭(这一点可能性比较小)的一系列风险,还是让艾果不得不厚著脸皮又麻烦了周悬一回。 好在周悬答应得很痛快,如此態度也算是十分有效地减轻了艾果的心理负担。 “说起来,我前两天好像听闹闹说,她今天要请假去考驾照来著,也不知道这会儿考过了没啊。”艾果走进四单元的楼道,自言自语道,“想当年我大学毕业拿驾照的时候,我姐夫还说要带我去练练车来著—唉,要是当初我答应了,现在也不至於这都快换证了,车还没学会怎么开。” “汪?”小肥边爬楼梯,边用一种略带疑惑的眼神看向艾果。 “干嘛,小肥你不知道我有驾照吗?”到底是主人,艾果秒懂小肥的眼神,“拿驾照跟会开车可是两回事,我不会开车,不代表我没驾照,懂吗?” “汪——” “算了算了,这个问题很深奥,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等等,你知道驾照是什么吗?” “汪。”小肥马上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地开始认真爬楼梯。 “我发现我最近越来越不懂你在想什么不对,是我好像越来越懂你在想什么了。”艾果有些狐疑地看著它,“感觉小肥你就差开口说话了,可这合理吗?要是萨摩耶都这么聪明,那谁还会去买边牧呢?” “汪?” “喔,別误会,我当年买你不是图你笨” “汪!” 在这一人一狗也不知道是有效还是无效的对话中,艾果总算是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五楼箱芒果其实不算很沉,可扛著芒果爬楼梯就是另一回事了。 “也不知道周悬在不在家———应该是在的吧?”艾果把芒果放在地上,按了一下门铃。 “放门边地上就行!谢谢!”隨著门铃的“叮咚~”声响起,屋里当即传来应答的声音,只是. “女人的声音?”艾果愣了一下,不自觉地退后一步,抬头看了一眼头上505的门牌號,才確定自己没有走错。 她跟周悬认识这么久,这好像还真是第一次听见,他家里响起“除他之外”某人的声音。 “周悬应该是一个人住的吧?这是有客人?”艾果看著面前著扇紧闭的房门,有些疑感地想著,“她让我把东西放地上,可我事前没跟周悬说过我要来这是把我当成外卖员了吗?” 然而,在艾果都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时候,她身后的小肥先对著房门“汪汪!”地大叫了起来,似乎是在提醒屋里的人“我是小肥!快点开门呀!”。 就这么,在小肥的叫唤声中,周悬家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让艾果很眼熟的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年轻且个子很高的女子(艾果净身高有168,可同为女人,这人明显比她还高出了一些),鼻樑上架著一副瑁色的眼镜,一头挑染过、未过肩的短髮此时正被一支小蜜蜂配色的发箍(和小肥的鞋子同款顏色)隨意地拢在耳后一一头髮看著还有那么点油。 而比起髮型,她的衣著更加隨意,宽鬆的短袖短裤,脚踩一双粉色的拖鞋,手里甚至还提著一袋没开封的鼠粮一一这副隨性自然的做派,儼然是这个家里“女主人”一一刚才还打算餵这个家里的仓鼠吃早饭的那种女主人。 至於,艾果为何会对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主要还是在於她的相貌—-她的脸。 无论是第一眼,第二眼,还是第三眼,她看起来好像—· 这一刻,流动的时间仿佛在沉默中迎来静止,一场狂风带闪电的“头脑风暴”,就这么不受控制、来势汹汹地在艾果的脑中颳了起来。 “我之所以和周悬认识,根本原因是有闹闹从中搭线— “闹闹一直管周悬叫姐夫,而对於闹闹“姐姐”的存在,周悬並没有否认过,只是有解释过他们俩还没到结婚那一步. “照这么说,这个人就是周悬的女朋友,闹闹的姐姐——看看也知道嘛,哪个普通朋友会这个点出现在男生家里,穿得还是睡衣—” “可问题是,她长得为什么这么像是李菲呢?” 作为闹闹的同事兼好朋友,艾果一直都知道,李菲是闹闹最喜欢的明星,没有之一的那种。 以至於在她的影响和薰陶之下,艾果也成为了李菲的歌迷,平时打开音乐软体,隨机点播歌曲时,耳机里响起的十有八九会是李菲的歌声,甚至在那场春晚结束后,她还用那首《我愿意》当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手机铃声。 艾果过去也曾问过闹闹,为什么她会对李菲如此“狂热”。 闹闹给出理由有很多,比如李菲唱歌唱得好啦、李菲长得漂亮啦、李菲个子很高啦等等等等,但这些理由里却绝对不包括“因为我姐姐长得很像李菲,所以我喜欢李菲”这一条。 但是现在,这个从周悬家里走出来的年轻女子,无论是身高身材,还是那对標誌性的大眼晴,看起来简直跟李菲一模一样。 非要做出区分的话,她们两者之间唯一的区別可能就只有,电视上的李菲是化妆的,而面前的这个“李菲”,现在是素顏。 难道说“呀,我说怎么有狗在叫,这不是小肥嘛。”就在艾果的大脑持续性岩机的时候,年轻的女子看到了她身后的小肥,把鼠粮隨手一丟,笑眯眯地冲它招招手,“小肥,过来过来” 果然,她的声音也跟李菲保持著惊人的相似度,区別只在於电视上的李菲在参加、出席某些节目活动时的状態,大都有些沉默寡言,看起来闷闷的,而她说话的语调倒是挺活泼一一还是说所有人面对可爱的狗狗都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汪!”尾巴早就摇成螺旋桨的小肥面对女子的召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哎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女子大大方方地蹲下来,把小肥抱进怀里,“不过跟过年的时候比你是不是又胖了?这是贴秋吗?可是现在明明还很热吧?” 面对女子的问候,小肥自然是有热情又客气地以“用舌头帮她『洗』了半张脸”作为回礼。 “你好你好,你是艾果对不对?”女子抱著狗,笑嘻嘻地跟几乎已经彻底石化的艾果先打了声招呼,“我常听我妹妹提起你。” “你—你妹妹是” “陈静。”女子站起来,很友善地说,“她说自己刚进杂誌社的时候,多亏了有你带著呢。” “陈静———·陈静———”艾果结结巴巴地说,“那你——.你真是闹闹的姐姐?”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女子既谦虚,又有点无厘头地回復道,“是表姐,表姐,她是我姑姑的女儿。,“所以你“我?喔,你叫我阿菲就好。”女子朝她伸出了手,笑道,“虽然咱们还是第一次见,但你们家小肥之前过年的时候,可是跟我睡过一张床呢。” “汪!”小肥一掌拍在了艾果的大腿上,提醒她这个时候应该握手了。 “你好你好。”大脑终於开机重启的艾果握住了她的手,小声解释道,“那个—不好意思,我来之前应该提前跟周悬说一声的。” “周悬?喔喔,没关係没关係,你等下哈。”李菲转过头,对著屋里大喊一声,“小周!有人找!” “矣矣!没有没有,我就是来送东西而已!”艾果赶紧搬起那一箱芒果,“我家里这两天寄了点芒果来,我自己吃不完,带来给你们尝尝味道!” “哎呀,太感谢了!”李菲赶紧“嘿咻”一声地接过来,特別礼尚往来地说,“进来坐会儿吧?虽然家里有点乱——” “不用不用,我预约了要送小肥洗澡去,马上要出发了!”艾果忙不迭地说,“那,那我先走啦!阿阿阿阿.·阿菲!” “好嘞,艾果你有空常来玩啊。”李菲笑眯眯地冲她俩挥手,“拜拜,小肥~” “好的好的,下次一定!” “汪!” 就这么,在和李菲道別后,艾果牵著小肥,一路同手同脚地朝楼梯方向走去。 直到,她听见身后传来防盗门关闭的声音,这才鬆了一口气,毫不顾忌往日淑女形象地蹲在了楼梯间里,一把抓住了小肥的狗头。 “我確实没看错吧?小肥!”她抓著小肥脑袋来回晃,“那就是李菲对不对?那毫无疑问是李菲!周悬那个神秘的女朋友竟然是李菲—我的天吶我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汪—.”小肥被她摇得晕头转向。 “还有你!你认识李菲对不对!她刚才说自己过年的时候和你睡过一张床!”艾果瞪大眼晴,“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天吶!李菲竟然帮我养过狗!” “汪·———” “还有闹闹—我明白了,我现在全明白了———”一向好脾气的艾果摸出手机,气愤地说,“你完蛋了,陈静!” 至此,过去堆积在艾果心中的那些“不起眼”的小疑惑,终於得到了解答。 比如其他“菲迷”都称李菲为阿菲,可闹闹却从来都只是顽固地將她称作李菲一一这是因为李菲是她姐姐,她不习惯这么叫她,又或者她乾脆就是没有这个胆—— 再比如,那天下午艾果明明见到周悬开著一辆昂贵的路虎去接闹闹下班,但艾果后来却从来没在小区附近见到过那辆车一一因为那辆车其实是李菲的,周悬只是偶尔会开住在这种小区的人本来也不该拥有那种能换一套房的座驾· 诚然,哪怕艾果在此之前真的有深究这些事的打算,恐怕也很难根据这些有限的、甚至可以说是不起眼的线索推测出正確答案。 毕竟谁又能想得到,周悬的秘密女友、未婚妻,其实是那个港区的天后、半年前还在春晚独唱过一首歌的李菲呢? 反正艾果是想不到,下辈子也想不到。 “刚才你叫我吗,阿菲。”刚洗完头的周悬顶著一条毛巾,从卫生间里出来。 “是啊,有客人来。”李菲“嘿咻嘿咻”地把那箱芒果端到了餐桌上,又返回去捡那袋鼠粮,“不过现在已经回去了。” “谁啊?” “小肥。” “小肥?”周悬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它自己来的?” “傻的,一条狗怎么可能会自己过来?”李菲一脸好笑地看著他,“当然是和主人一起来的啦。喏,人家来给你送水果的,你下次记得回礼。” “喔,艾果是吧———”反应慢半拍的周悬说著说著,忽然愣了一下,“等等,你刚才跟艾果见面了?” “对啊。”李菲嘴角露出了一抹狡点的笑容,显然脑子里跟周悬想的是同一件事,“我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陈静小姐下礼拜要遭殃了。” “我早说了扮猪吃老虎没好下场,迟早露馅—”脑海中立马浮现出艾果那副错愣神情的周悬摇摇头,心说闹闹,我帮你守护了这么久的秘密,这次可怨不得我了。 “所以你跟艾果聊什么?”周悬好奇地问。 “没聊什么啊,正常地打了个招呼而已,感谢一下她对闹闹的照顾啥的,顺便帮你签收了水果。”李菲回到餐桌边坐下,盘著腿边拆鼠粮的包装袋边说,“不过我能看出来,她对我应该是有点误解。” “误解?”周悬走过来,把之前装鼠粮的空瓶子递给她。 “她估计是把我当成这个家的女主人,兼你『年轻的妻子』了。”李菲哗啦啦地把鼠粮往里倒,很没良心地说,“毕竟我刚才穿的很隨意,跟这个家的男主人相当契合,傻子也知道咱们俩关係不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又响起了一阵“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喔,这次应该真是我的早餐到了。”李菲扭头看向玄关。 “我去拿吧。”周悬主动说,“免得你又给人家嚇著。” 第462章 老娘的一百五! 第462章 老娘的一百五! “真是越想越尷尬。”李菲坐在餐桌边,把撕成两半的油条叼在嘴里,一上一下吃出了抽雪茄的气势,“刚人艾果送东西来的时候,我以为是给我送早饭的外卖小哥,我还让人家给我『放门口!』呢。” “艾果人挺好的,应该不会介意吧。”吹乾头髮的周悬抓起一把裁纸刀,开始给芒果开箱一一二十五年来累积的生活经验告诉他,水果不能闷著,开完箱要是没熟还可以再放放,要是熟了就得赶紧塞冰箱,爭取三天內解决它。 “她不介意,不影响我对此心怀歉意—-嘘,这芒果个儿真大呀。”李菲看著那八颗又大又饱满,一看就知道属於“精品水果”的芒果,又看看箱子上標註著的“xx”地区的字样,好奇道,“艾果是xx人?刚才说话完全听不出来呀。” “好像不是吧。”周悬把芒果一个个拿出来检查,確保没有摔坏、烂掉什么的,“我只知道她家好像有不少亲戚都是做水果经销商的,所以每次给她寄的水果基本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哪儿的都有。” “喔,怪不得她叫『爱果”呢。”李菲一拍手,恍然大悟,“原来是水果大亨的女儿。” “你这么一说——”周悬拿起一个芒果,“吃吗?吃的话我去削皮。” “不吃,不吃,我早饭还没吃完呢。”李菲晃晃包装袋里剩下的油条,“吃吗?” “不吃。”周悬向来是不吃早饭的。 “那来口豆浆。”李菲把吸管凑向他,“还烫的。” “不喝。” “来一口,来一口。” 周悬无奈,只能给她面子,喝了一小口。 “唉,要我说你这习惯真的特別不好,周悬。人怎么能不吃早饭呢?就连减肥人士早上都得来两颗水煮蛋垫垫。”李菲为他的“矜持”摇摇头,“我记得你小时候明明是吃的吧?” “吃是吃,但是不爱吃,因为早上起来一点胃口都没有。”周悬端著芒果往冰箱去了,“直到上高中之后我就彻底不吃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你上高中之后,能管你的人都打不过你了?”李菲推测。 “师傅和我妈那时根本就不知道我不吃早饭。”周悬看著自己家被各种杂七杂八东西满满当当的冰箱,嘆了口气,开始努力给芒果们腾个位置,“不然我也不至於不吃早饭,每天还领两份早餐钱了。” “那这事儿怪我,我当时就应该正义地检举你。”李菲装模作样地反省一一其实她很清楚,那些早餐钱大都没有留到第二天,当天便成了她和周悬在学校小卖部里买各种零食和饮料的经费。 “等你吃完咱们就出发吗?”周悬问。 “我还得洗个头一一在你家住的这三天,我竟然一次头都没洗过,实在是太罪恶了。”李菲离开餐桌,拎著油条、端著豆浆,一路“游荡”到沙发那一片,“反正闹闹也还没发消息给我,她考没考过都不知道呢。” “可就算她掛了咱们不也得去接么?”周悬说,“这么热的天,总不能让她坐公交车回来。” “你不懂,咱们晚点出发,这是为了討个好彩头。”李菲在沙发上坐下,在茶几上遍布的乐高积木中寻找遥控器,“如果她科三过了,那就可以马上去考科四,再加上办证的时间,怎么著也得再有个四五十分钟吧?所以晚点去正好。” “那要是她没过怎么办?” “那就给她点时间去厕所冷静冷静,別把气撒在咱俩头上。”李菲有理有据地说,“考试掛科的人总是很敏感的,哪怕是闹闹也不例外一一我们踩点到,那不是正好撞枪口上了么?” “好吧。” 今天,是李菲假期的第三天(大前天晚上她一下飞机就直奔周悬家,换好睡衣开始了美滋滋的蜗居生活,截至目前一次门都没出过),也是闹闹约考科目三的日子。 应该说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一一由於平时还要上班,今天距离她考完科目一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要是换做无所事事的大学生们,这个时间已经足够考出两到三本驾照了。 也就是好在,闹闹先前考科目二的时候是很顺利地一次过,不然这一天来得恐怕还得再晚些。 而根据昨晚的李菲和闹闹的通话,闹闹对今天的考试还是蛮有自信的,否则也不会要求李菲和周悬去接她,趁刚到手的驾照还滚烫,让他俩回来的路上带著她在市里练练车。 对此,周悬和李菲自然是赞同的,昨晚还专门订了个闹钟早点起来,就为了去接她这一程一一会开车的人都知道,“拿驾照”並不代表“会开车”,趁看记忆尚未生疏、对驾驶的热情尚未退却,多多练车还是很有必要的。 “呀,这不是顾乐嘛?”李菲看著电视新闻里,和几个朋友被一群人围堵在酒吧门口,面露无奈之色的顾乐,夸讚道,“不愧是拍戏的,被堵成这样都没翻白眼。” “我看顾乐平时不是挺小心的么。”周悬凑过来,“我很少见他在电视上见他被记者拍到。” 其实他心里清楚,顾乐平时很少被拍的真实原因是他是个妖怪,所以私下出去的时候总是会用化形的法术,把自己变成“別人”的样子,从根本上杜绝了被狗仔跟踪的可能性。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在酒吧里有服务员给人通风报信,这才被发现的。”在港区隔三差五就要被偷拍的李菲分享经验,“结果就是出门二十米的路要走二十分钟,那些该死的狗仔恨不得连你有几根鼻毛都要拍清楚。” “俗称有內鬼?”周悬明白了。 “没错,此事一出,这酒吧以后肯定就没有圈里人敢去了。”李菲点头,“对老板来说也是算是无妄之灾吧。” “那如果有人想要曝光度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专门去这种地方?” “前提是服务员认得出你是谁,以及狗仔拍你的照片能有钱赚。”李菲表示哪有这么简单,“想要有人拍你的鼻毛,那你首先得是个『角儿』不是?” “.—你就非得用鼻毛举例吗?”” “哎呀,这不是话到这儿了吗。”正说著话呢,李菲突然摸出手机,对著电视屏幕咔喀了一张。 “你拍给谁呢?” “当然是顾乐!”李菲坏笑道,“我准备问候他一句“闪光灯这么多,这是在哪里走红毯啊大明星”,噁心他一下—你说他会怎么回我?” “回个“求放过”的表情包吧。” “喔,听著好像是他的风格————.不过你怎么知道?”李菲眨眨眼睛。 “.—我瞎猜的。” “哇!他真回了!” 周悬闻言,默默地掏出手机,把自已微信里和顾乐的聊天框左滑,选择了“不显示”一一他这才想起,阿菲压根就不知道他跟顾乐私下有联络,甚至还是那种过年时候会上门来拜年的关係。 “你该去洗头了。”周悬看著手机玩著玩著,就躺倒在了沙发上的李菲,说道。 “马上马上,五分钟——” “好消息,好消息,特大好消息。”小区里,鼻樑上架著一副水银膜太阳镜的李菲边走边看手机,“闹闹说她科三过了,九十分!现在要去报名科四了!” “科三最低是多少分过来著?”周悬在烈日下有点睁不开眼,“好像就是九十吧?” “应该是。说明她运气不错,蛮好蛮好。”李菲咧嘴,看来也是为自家妹子开心,“既然这样,一会儿就我开车过去,等到了她再替我的位置开车回来。” “你不坐副驾指导她一下吗?” “免了,指导人家开车这种事最伤感情,我还是想做个好姐姐的。”李菲摆摆手,“当年我考完驾照不久,有天我爸坐我旁边指导我上路,好傢伙,我差点没跟他打起来一一儘管我承认他说的是对的,但我还是很不爽有人一直在你旁边逼逼赖赖,连踩剎车这种事都要提醒你的感觉,懂吗?” “所以我就得负责逼逼赖赖吗?”周悬有点无奈。 “没办法,总是有人要牺牲的。不过你放心,上级组织会记住你今天的付出——”李菲走到车边,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先看到了雨刷下面的塞著那张罚单。 “妈的!老娘的一百五!” “阿菲。” “嗯?” “你说,咱们一会儿要顺路去买束吗?”隨著墨绿色的路虎车驶上路面,周悬边戴墨镜边问。 “买做鲜啊?”李菲瞄了一眼车载导航,很小心眼地说,“送给交警大队,夸讚他们秉公执法?” “你忘了,上次闹闹毕业的时候,咱们俩就是因为忘了买,最后手忙脚乱的。”周悬提醒她。 “哎呀,得了吧,考个驾照还得送,显得她了。”李菲觉得毫无必要,“今天咱们俩还专程来接她,想当年我考完驾照,都没人来接我回家。” “可你不是在港区领的驾照么?”周悬问,“当时katie应该有去接你吧?” “嘶—-你这么一说。”李菲摸摸下巴,“可我怎么记得我是自己从办证大厅出来的呢?难道我记错了?” “可能是你记成后来回安平换证的那次了吧。”周悬说,“这么一说,你一人两本驾照,可比我们厉害。” “哈哈,那可不,钱包里头除了银行卡就是驾驶本,塞得满满的。”这个有点无厘头的马屁对李菲很受用,让她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不过我在港区很久没开过车了是真的,现在你让我开右舵,变道都得想半天。” “说起银行卡—”周悬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跟咱们高中班里的那个“钱晨”还有联繫吗?” “钱晨?”李菲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喔喔喔,你想说他找你借钱了是吧?” “看来他不是只找了我一人啊。”周悬摇了摇头。 钱晨,是他和李菲高中时的副班长。 在读书时期,钱晨同学因为为人风趣幽默,也颇讲义气,所以在班里的人缘还挺不错而单对他们俩来说,儘管和钱晨的交情还没好到“周悬之於李菲,李菲之於周悬”的程度,但也算得上是有共同话题的“好同学”。 不过如今一晃毕业这么些年,高中时期还有常有交际的同学,也渐渐变成了问声新年好、朋友圈相互点个讚的关係。 因此,如果有一天,像这样许久不联繫同学突然给你发微信,问“在吗?”,那么根据周悬的惊讶,大概有1%的可能,是他马上要结婚了,因为念及过去的情谊,所以特地来请你去喝杯喜酒。 至於剩下99%,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来找你借钱的。 没办法,成年人世界就是这么危机四伏,搞得大家现在看到有人给你发“在吗?”都得犹豫个半天,这条消息到底要不要回。 装傻不回吧,那朋友彻底没得做一一偏偏安平就这么大,更別说同学之间还有逃不过去的“同学会”,以后碰见难免尷尬。 回吧,人家要是找你借个几万,你还能以“我拿不出这么多”回绝,可人家万一只借个一千两千的,你也不太好意思拒绝人家是吧? 至於这一两千,最后还能不能拿得回来.— 如果拿不回来的话,以后朋友还有没得有做喉。 “哎呀,这种事儿想想也知道啦。”李菲在红绿灯前缓缓踩下剎车,一副习以为常的语气,一听就是“老冤大头”了,“不怎么联繫的人来找你借钱,肯定是身边一圈能借的都借遍了,这才轮到咱们嘛。” “他什么时候来找的你?”周悬问。 “好像——是上周三吧?”李菲回忆道,“那天我正好在公司办事,所以有点印象。” “他居然还是先找得我吗?”周悬有些意外,心说上次去同学会的时候,自己也没戴大金链子和李菲送的那些名牌衣服出门啊。 “说明他觉得你人不错唄。”李菲挪输道,“好事,好事。” “所以呢,他找你借了多少? 李菲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十”给他看。 “十万?这么多?”周悬一愣,“你借了?” “我多凑了点,给他转了二十万过去。” 第463章 借钱难题 第463章 借钱难题 “人家只问你借十万,你主动给了他二十万?”周悬看著李菲的侧脸,“这是借钱还是还贷款呢?” “哎呀,没办法咯,他老爸要动那么大的手术,傻子也知道十万根本不够的,后面肯定还得吃药住院什么的,那不都是钱么。”李菲摆摆手,“再说,我看他发给我的那些病歷也不像假的,要是二十万就能救人家老爹一命,也很划算吧?” 如李菲所言,钱晨这次之所以会找他们这老同学借钱,是因为他父亲半年前生了一场重病,光是前期的治疗就几乎把家里的钱都用完了,如今眼看著还得动手术,这才在无奈之下找老同学们帮忙,能凑一点是一点,无论如何总得先把命给保住。 而这种“借救命钱”的理由,毫无疑问是被借钱者最不希望遭遇的情况。 因为你潜在的良知、你的道德感,总是会在看到那些化验单、医生症断书以及病患照片的瞬间,以“赶紧的吧,救命要紧”一类的理由,催促你快点把钱打给人家一一偶尔走运遇到李菲这种有钱又心善的,她甚至还会主动给你转双倍,就差补一句“叔叔身体要紧,不用还了”。 对於周悬而言也是同理:在看到几张触目惊心,满是上上下下“箭头”的化验单时,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犹豫,即刻就把钱转人家钱晨给的帐户里去了,还备註了一句“祝叔叔身体早日康復!”。 只不过“钱晨找你借了十万。”周悬说,“你知道他找我借多少吗?” “多少?” “一万。”周悬的语气颇有些感慨,“竟然差了十倍啊。” “哇靠,真的假的?现在借钱也搞区別对待啊。”李菲的回应虽然很给面子,但还是因为他的反应而忍不住笑道,“你还好吗?不会是自尊心因此受到重创了吧? ,“自尊心倒是还好。”周悬挠挠头,“毕竟从『能者多劳”的角度出发,他的选择也没错... “这可能就是“借钱心理学”吧?”李菲想了一会儿,说道,“我问你哈。” “嗯?” “钱晨问你借一万的时候,你基本没犹豫就转给他了对吧?” “对。” “那如果是五万呢?是不是会犹豫得更久一点?” “嗯———..是吧。”” “那十万呢?” “十万我应该不会借。”周悬考虑了一会,说道,“一方面是数额有点大了,另一方面是我和他—” “你觉得你们之间的交情並没有到『能借十万”的程度,是不是?”李菲竖起三根手指,“所以说,在『钱晨为了给老爹治病找你借钱”这件事上,你的心理閾值其实分为三档,分別是一万一一马上给,五万一—可以考虑,十万一—没门儿。”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周悬觉得李菲说的很有道理,“那你的閾值呢?” “从心路歷程上来说咱俩差不多,不过我多了一个零。”李菲诚实地说,“在同样的理由下,他管我借十万,我会马上转给他;他管我借五十万,我会考虑一下,但应该还是会转,毕竟人命关天;可如果是一百万的话,我大概就不会借了吧?” “那照你这么说——”周悬沉思片刻,“其实钱晨管咱俩开口借钱的时候,就已经吃定了咱们大概率会借给他,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要借的那个数自,刚好是我们不假思索就能拿得出来的?” “没错,说明他脑袋还蛮灵光的。”李菲附和,“还记得那句话吗?『我凭本事借的钱,凭什么还你?』,可见这管人借钱確实是门技术活啊。” “嗯-所以你为什么对这套这么懂?” “还能为什么,因为我经常借钱给別人唄。”李菲淡定地说,“我剖析一下自己的心理活动,答案就浮於水面了。” “冤大头的受害者心理么?” “谈,话不是这么说的。”李菲並不承认这一点,“正所谓人要脸树要皮,绝大部分人还是有借有还的。” “那小部分人—” “他们凭本事问我借的钱。” 安平市,某某驾校门口。 “我好像自从考完驾照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儿了啊。”周悬看著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驾校大门,感觉像是翻新过,感觉又像是没这回事儿。 和闹闹一样,周悬当年也是在这儿学的车。 儘管这所驾校离市中心有超过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来往实在是称不上便捷,但由於驾校內部就是科目二的考场,科目三的场地距离这儿也只有五分钟,因此一直以来这所驾校都是安平人心中“最权威的学车机构”,全市至少有70%的人会选择在这里学车,属於老牌中的老牌。 当然,这里既然是作为考点,那么自然也少不了—— “,看那女的!”因为最初是在港区学车並且领的驾照,所以没有任何共鸣的李菲举著一只迷你望远镜,抵著车窗朝保安亭那儿看,“她正在地上跳街舞呢!” “..確定是在跳街舞,不是在痛哭吗?”周悬也看向那个不知道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总之正著一张a4纸,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嚎陶大哭的女人一一如此看来,她手里的应该是“考试不通过”的成绩单。 “哎呀,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在用幽默谈谐的手法陈述事实么?”李菲著牙,把自已的快乐完全建立在人家的痛苦之上,津津有味地分析道,“哭成这样,应该不是第一次掛了吧?你说她掛的是哪一门?” “估计是科二。”周悬说,“我是感觉科二比科三难点。” “哟哟,凡尔赛是吧?”李菲看著保安和那个痛哭的女人来回拉扯,你拉我的手,我往你衣服上抹鼻涕的样子,不由得暗道一句“罪过罪过”,“你不是都一次过的么?难在哪儿?” “我是一次过,但我同一批学车的几个人全掛了。”周悬回忆道,“好像我拿驾照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把科二考出来呢。” “..—-那你们教练岂不是倒了血霉了?”李菲说,“还是说,一个教练手底下掛了太多人,说明教练本身水平也有问题?你是走了狗屎运才从他“门下』顺利毕业的? “不知道啊,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忘了。”周悬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间,“闹闹还没好吗?这都有四五十分钟了吧?” “没吧,我手机都没响。”李菲说,“总不会—是掛在科四了,正在厕所痛哭呢吧?” “应该不至於,科四挺简单的,看两遍题库就能过。”周悬不觉得能从本科毕业的人,会过不了科自四。 “好吧,说正经的。”李菲放下望远镜,把手放在方向盘上,“趁著闹闹总算把驾照考出来了,我过阵子准备跟我姑姑商量商量,买辆车送她。你说她会喜欢什么类型的?” “会不会是跑车?”周悬因闹闹“年轻人”的身份,先入入为主地想到,“超跑什么的?” “会考自动挡的人,应该是没有『超跑梦”这种东西的吧?”李菲摸摸下巴,“她搞不好会喜欢年轻人喜欢的那些电车,內什么大米小米?” “也有可能是suv。”周悬拍拍他们的车座椅,“有些人就喜欢大车,能越野的那种。” “喔—-也是,她老豆的车就是suv来的。”李菲说著说著,忽然愣了一下,“嗯? 我刚才是讲广东话了么?” “老豆是老爸的意思吧?” “对对。” “那你买给她吗?” “买啊,等她车技过关了就买,但是路虎不行。”李菲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理智地说道,“五十万以下,都可以考虑。再多就不好了,她上班那地儿不適合开太好的车,人家容易觉得她是那种来混日子的二世祖。” “也可能会怀疑她嫁了个有钱的老公。”深明“人心险恶”道理的周悬补充道。 “老公?不至於吧,她今年才多大———嘶。”李菲说著说著,忽然皱起眉头,“这么一说,闹闹今年都二十三了啊。” “是啊。”周悬说,“咱们都是奔三的人嗯?” “怎么了?” “那个是不是闹闹啊?”周悬看著窗外,某个正从驾校里出来的女子,有些不確定地说。 他之所以不太肯定,是因为那个人看著虽然和闹闹的个子差不多,可是她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全部都被各种各样的防晒装备(淡粉色遮阳帽、肉色防晒口罩、黑色冰袖、牛仔长裤)完美地保护起来,除了一双眼晴以外什么也看不见,能看出是个女人就不错。 而且,此时她手里还拖著一只小巧的行李箱,看起来比起驾校学员,更像是从某地旅游打卡归来的观光客。 “好像还真是啊。”李菲摘下墨镜,仔细打量著那只行李箱(因为光看人实在是认不出来),“这只箱子跟我去年送她的那只蛮像” “但是她提著行李箱去考试干嘛?”李菲疑惑地说,“她有说今天要住你家么?” “没说。不过就算要带衣服,她背个包不就好了么?” “难以理解”李菲看著那个在驾校门口东张西望的人影,最终还是先一步降下车窗,大声道,“嘿!闹闹!这儿呢!” 那个人影闻言,这才看到他们的路虎车,立刻拖看箱子一路小跑地冲了过来。 李菲扭头,和周悬对了个“就是她”的眼神。 “哈嘍!姐姐姐夫!”果不其然,那人拉开他们后排的车门,人才钻进来一半,热情洋溢的招呼声就先到了,“辛苦你们了!大热天来接我!” “你可真行,闹闹。”李菲看著她一身和紫外线势不两立的夸张打扮,吐槽道,“平时练个车防晒就算了,你来考试把自己捂这么严实干嘛?跟特务似的。” “哎呀,姐姐你不懂。”闹闹忙著把行李箱塞进旁边空余的位置,“这都是教练嘱咐的,说考试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和练车那会儿相同的状態,这样才能发挥出平时的水平。这不,我练车的时候怎么穿,今天也得怎么穿!” “还有这说法?”李菲看向周悬。 “別换鞋子的说法我倒是有听过,说是会影响脚感来著。”周悬也打量著她,“可是考试的时候有监控对看,应该不能遮这么严实吧闹闹?” “说的没错姐夫,所以我正式坐上车的时候就把帽子和口罩摘掉了。” “——那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下周悬也茫然了。 “哎呀,这不是心理上感觉好点嘛?我科二就是这么过的!”闹闹置办好了箱子,马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本驾照和一叠a4纸张,展示给他们看,“噹噹噹噹!我崭新出厂的驾照!不枉我昨天选了半天照片,今天正好用上!” “恭喜恭喜,如今也是有驾照的人了。”周悬很配合地说。 至於他身旁的李菲则没接驾照,反倒是把那叠纸抽了过去。 “哎呀,多谢姐夫!同喜同喜啊!”光从语气就能听得出来,闹闹此时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完全没有打算抽离的意思。 “停车时未拉手剎扣10分”李菲看著纸上的扣分项,打趣道,“惊险啊闹闹,万一再忘记踩剎车今天就掛了。” “什么呀,不踩剎车我就开田里去了好么?”闹闹完全不介意地嘻嘻道,“我们同一批学车的三个人里,今天可是就我一次过了,哇哈哈哈哈哈!” “所以你带那个箱子是要干嘛?”李菲问,“平时也拖著箱子来学车?” “喔喔,没有没有,箱子里装的是几件换洗的衣服,我今天打算和你一起住姐夫家嘛。至於其他也没啥,主要是下午要玩的游戏卡带和刨冰机一一姐夫你上次不是说家里换了大电视和ps5rpo吗,正好我有个游戏推荐给你—..” 闹闹嘰嘰喳喳地陈述计划。 如果说將是世界上的人区分为低能量人群和高能量人群两种,那么闹闹必然属於后者一一只要不是伤心失落的时刻,她总是拥有冒不完的鬼点子、说不完的閒话以及无穷无尽的能量,使得周悬这种典型的低能量人群光是在她身边坐著,就会有一种“我的能量被她吸走了”的感觉。 “等等等等。”李菲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带刨冰机来做?” “当然是吃刨冰啊!”闹闹用手比划出“削铅笔”的手势(其实是模仿手摇刨冰机),“大夏天的,怎么著也得吃一回刨冰吧?我这机子买来还没用过,正好今天派上用场!” “—·所以你今天是带著刨冰机和游戏光碟去考驾照,是么?””yes!” “那你有想过,如果你不幸掛了——” “喔,那我就灰溜溜地回家,也不在姐夫家住了。”闹闹很现实地说,“现在我应该已经到家了吧?呵呵呵——” “这就是顺风笑嘻嘻,逆风內什么吗?”李菲无语地摇摇头,“行了行了,不是要练车么?你来替我的位置吧,一会儿周悬监督你一路开回去。” “哇!真的可以吗!”闹闹眼里冒星星,“我拿完驾照后第一次正式开车,没想到这一时刻来的如此之快!” “哎呀,別矫情啦,快来吧。”李菲边开车门边说,“不过在那之前,赶紧把你那个一看就很挡视线的遮阳帽和口罩摘了,听到了没有?””yes,madam!” 第464章 是左脚踩剎车,还是右脚踩剎车? 第464章 是左脚踩剎车,还是右脚踩剎车? “你们是不知道,其实今天考试拐弯掉头的时候,我光顾著打转向灯,完全忘记了还得『观察窗外』的事儿,直到头都快调完了想起来。” “於是我赶紧、超明显、超刻意地扭了两下脑袋,还好运气不错,算我过关了。” 闹闹这会儿明明已经接替了李菲的驾驶位,依然碟不休地在跟周悬李菲分享今天“考驾照时的那点事儿”,就连繫安全带的那点时间也不放过。 “结果我后面那个男生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拐弯的时候忘记打灯,我死命咳嗽他都没反应过来。”她很凡尔赛地说,“唉,也不知道他后来过了没。” “说起来,闹闹你平时学车的时候,教练有让你在路上开过吗?”周悬问,“比如说去驾校的路上,或者回家的路上?” “没没,教练说现在不允许这么搞,要是被抓包他就完蛋了。”闹闹摆摆手,“学员开车上路,那都是姐夫你们那个时代的事儿啦。” “所以,除了练科目三的时候,你其实还没有在路上正儿八经的开过车的经歷?” “没错!” “好吧—那你先调整一下座位好了。”忽然感觉到压力有点大的周悬,看著她习惯性手往座位下探的动作,提醒道,“调节的按钮在门上。” “喔喔喔,我说呢。”一跃从教练车升级到路虎的闹闹呵呵一笑,“突然不开教练车,不习惯了。” 被纠正过来的闹闹,將手按在车门的座位调节按钮上,电机开始运作,她的座位就这么向前挪啊挪啊挪,直到“我说,闹闹啊。”后排的李菲出声道。 “怎么啦?” “你身高多少?一米六?” “一米六二!” “一米六二·—够不著油门吗?” “够得著啊。” “那你为什么要把座椅往前挪这么多?”李菲凑过去,看著她几乎要和方向盘贴在一起的坐姿,不解地问,“你平时都是这么抱著方向盘开车的?” 此时在闹闹的一通操作下,主驾驶的座椅已经被向前推进到了“进无可进”的位置,以至於她现在虽然是双手抓著方向盘,但看起来比起开车,更像是要给方向盘一个拥抱,跟网上那些搞笑视频里新手上路,恨不得和挡风玻璃贴在一起的“女司机”简直一模一样。 “因为这样视野比较好啊。”闹闹解释道,“考科目二的时候,比较方便看到前面地上的线—” “问题是你见过谁是这样开车的?” “有啊!我们车上的其他几个学员都这样开!”闹闹据理力爭,“有个个子不高的阿姨,屁股下还要垫垫子呢!” “闹闹,现在不是考试了,你其实可以把驾校的那些经验稍微放一放,因为上路开车的情况跟你在练车的时候其实是两回事。”最后还是周悬打了个圆场,“而且这种坐姿其实很危险一一要是出事故的话,方向盘的气囊只要弹出来,那你的肋骨就全断了。” “那——好吧,我稍微退后点?”闹闹低头看著方向盘上“airbag”的字样,觉得周悬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嗯,如果你想要视野好,一会儿再把高度往上升升就好。” “好好好,那我要后退了姐姐。”闹闹提醒道,“別压著你的脚。” “放心大胆地退。”李菲拍了拍大腿,“我前面够蹲两只小肥了。” 於是乎,闹闹在周悬的劝告之下,总算是勉强往后退了点一一虽然看著仍然有些侷促、完全对不起“路虎”这两个字,而且她的坐姿比起开车更像是挺直腰板上课,但总归是好过先前了。 而调整座位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不过闹闹的表现还是向周李二人传达了一个信號— “小周。” “嗯?” “一会儿有什么注意事项,跟她讲仔细点,提前讲。”后排的李菲看著自己双腿和前排座椅之间,仍足以再蹲下一个闹闹的巨大空位,沉声道,“咱们的车配置不行,副驾驶上没装剎车。” “好。” “喂喂,你们也稍微相信我一点好不好?”面对他们的不信任,闹闹马上辩驳道,“別的不说,我学车这么久,就没让教练帮我踩过剎车!平时我练车的时候他都是在副驾睡大觉的,可以说是非常信任我啊!” “嗯嗯,那你就拿出实际行动来打消我的疑虑吧。”李菲敷衍道,“现在你该调反光镜了。” “反光镜也是在门上调。”周悬提醒道。 “这么一说,这反光镜的角度看起来还真奇怪。”闹闹扭头看向自己这一侧的窗外,奇怪地说,“怎么连车门都看不到呢?这要怎么停车啊。” “不同人的习惯不一样,如果你想要看到车门,就往內侧收一点。”周悬说。 “好嘞好嘞。”闹闹调完了左边,又开始调右边,“我现在才发现,咱们这车可真大啊。要是教练车的话,我不用转头,眼睛一扫就能看见另一边的镜子了。” “对的,我刚开这车的时候也不习惯。”周悬附和道,“多开开就好了。” “好好,那我再调一下后视镜。”闹闹开始把车內的后视镜往下扳,“不瞒你们说,我练车的时候都没看过几眼后视镜,平时都是教练盯著的,哈哈—”” “闹闹,我问你个问题,不要低头看,三秒钟內回答我。”后排的李菲趁她分心,冷不丁地突然提问道。 “啥?” “开车的时候左脚踩剎车,还是右脚踩剎车?” “左———不对,是右脚踩!” “真的假的,你確定吗?”李菲循循善诱,“我怎么记得,油门才是用右脚踩的呢? 》” “老姐你未免太不信任我了!”闹闹大声说,“我们自动挡,左脚就没东西踩好吗!” “哈哈哈,好的好的,那你继续吧。”李菲坏笑著缩回后排。 “现在基本的东西就算是调整好了,之后就是需要习惯这辆车和你平时教练车的不同之处。”周悬指了指她面前玻璃上映射出的数字和小地图,继续开始“新手指导”,“比如一会儿如果你要確认车速,不用看仪錶盘,看这里就行,看导航也一样。” “这个我明白。”闹闹点头,“抬头显示对吧?” “没错,这个还挺方便的。”周悬说,“下面再说动力的问题。” “市面绝大多数的车,动力的都会比教练车猛上不少,这种大排量的车更是如此,一开始你肯定会很不適应。”周悬事无巨细地嘱咐道,“起步的可能时候还好,但是涡轮介入之后的那一下会很快,推背感也会很强烈。所以要小心,重要的是別害怕。” “呢,姐夫你能讲的通俗一点么?” “就是慢的时候还凑合,但是快的时候会特別快。”周悬更改了发言,“这样能理解么?” “懂了!” “行,那就准备先练习一下吧。”周悬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会儿你先开出去五米,再倒回来,看看能不能停回原处。” 如何停好车,可以说是每一位新手司机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同样经歷过“驾校毕业”到“上路开车”这一“阵痛期”的周悬心里很清楚,对新手而言“上路”其实都还好,真正麻烦的还是停车一一离开熟悉的教练车,还没有科目二时那些死板的点位给你记,这些变化导致了,很多新手一到停车的时候盯著反光镜来回看,可就是不知道方向盘往哪里打。 正好,眼下他们停的位置属於路边,而且前后也没有其他车,可以拿来让闹闹熟悉一下。 “等等,姐夫——”闹闹看向一旁有些“空旷”的中控地台,很敏感地问,“手剎跑哪儿去了(她今天唯一的扣分项)?我怎么没见到呢?” “这车是电子手剎。”周悬指了指那个发光的“p”键,“一会儿你踩脚油门,它自已就鬆了。” “喔——这么一说,我老爸的车好像也是这样的。”闹闹深吸一口气,“那我就出发了?” “嗯,慢一点。” 隨著闹闹换挡、踩油门的动作,路虎的自动驻车状態解除,四个轮子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感受到车子在动的闹闹,或许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她很敏感地立刻踩下剎车,直到周悬投来鼓励的眼神后,她小心翼翼的才鬆开了一点剎车,打算让车子像练习科目二时一样保持最低档自动向前走。 只是“车为啥不动了?”等候了一会儿,发现车子根本没动的闹闹疑惑道。 “还是因为电子手剎。”周悬说,“你刚才重剎,它就又给你拉上了。” “原来如此—怎么感觉这功能也不咋方便呢?”闹闹嘟嘟囊地又像刚才一样踩了脚油门,车子这才重新恢復了前行。 就这么,闹闹死死握住方向盘,放在剎车上的脚一直处於“將踩未踩”的状態,车子以极慢极慢地速度向前开出去了一点,一点,又一点。 “方向盘往左打一些。”周悬说。 闹闹依言朝左打方向,车子和路边逐渐拉开距离。 “行,可以倒车了。”周悬说。 “好,好。”闹闹踩下剎车,切换倒挡。 但她没急著倒车,而是先环视窗外,紧接著又瞄瞄后视镜,再瞄瞄反光镜,一副非常警惕的样子。 “在路上停车有別於空旷的驾校,在倒车前要特別小心,有没有人或者电瓶车从你车边路过。你这样是对的。”周悬在这时开始了关於倒车的教学,“在倒车过程中,你可以多看看倒车影像,这样会方便很多。” 周悬指向屏幕上隨著闹闹切换倒挡,自行弹出的两个画面,分別是左边以路虎车为中心的360全景影像,和右边的倒车影像一一在汽车行业高速发展的现如今,倒车影像功能基本已经成为了每辆车的標配,就拿周悬本人来说,你现在让他在驾校时那样光靠反光镜和后视镜停车,他反倒会觉得不適应。 “不不不,我不看这个。”没想到,闹闹居然一本正经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我看网上说,新手开车,如果一开始就藉助360的话,以后就会一直依赖它,最终变得只要离开了这玩意儿就不会开车了。我今天才第一天拿驾照,我可不能沾染上这坏习惯一一你看看这屏幕,跟玩游戏似的,要是停车都靠这个,那大家都不用学车啦!” “那你以后就都开有360的车不就好啦?”后排和周悬一样,早就习惯了这套先进倒车影像的李菲,很豁达地说道,“时代在进步嘛,就好像大家都用天然气做饭,你总不能钻木取火吧?有方便的东西就用唄一一就像你说的,这玩意儿跟玩游戏似的,光看著这屏幕,傻子都能把车停进去,多好呀。” “nonono,话不是这么说的。”闹闹想得很长远,“比如我们单位的公车就没有这么先进的玩意儿,万一哪天我们领导让我开公车出去,我说“哎呀领导,我不会开没有360 的车!』,那领导岂不是会觉得我很矫情吗?” “好吧,那你就试试靠自己的本事倒车吧一一倒车影像还是可以看一看的。”儘管周悬心里完全不觉得闹闹单位的领导胆子有这么大,敢让她们这种新手来当司机,不过还是选择了顺从她的想法。 反正她迟早会知道这玩意儿有多好用的。 “好的好的,那我开始了。”闹闹很熟练的先是一脚油门,解除了电子手剎,然后方向盘往右打,保持著只松一点油门的速度,眼睛很忙碌地在反光镜和倒车影像之间瞄来瞄去,开始倒车。 而同车的周李二人也没比她轻鬆到哪里去。 坐前排的周悬跟她一样一直在反光镜和屏幕之间来回瞄,坐后排的李菲则死死盯住360影像上的路虎车,可以见得,只要有个什么东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他们就会大喊“快剎车!”。 好在,整个过程很顺利,哪怕速度是慢了点,但路虎车最终还是在闹闹的操控下一路成功退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怎么样,还行吧?”闹闹有些得意(她太过於专注,以至於完全没注意到周悬和李菲在她停下车后无声地鬆了口气的样子),“科目二的时候我最擅长的就倒车入库,更別说这儿连线都没画,简直轻鬆!” “行行,挺好的。”伴隨著闹闹人生中第一次“脱离教练倒车”、第一次看倒车影像的实操结束,周悬给予了充分鼓励,“晚点我们再找个正经的停车位试一试,现在先回家吧。我帮你调导航。” “导航?不是吧,闹闹你確定自己需要导航这么先进的东西吗?”李菲凑过来,故意使坏道,“要不我去给你买张地图来吧?省得你们单位车上没导航,提早习惯一下。” “不必!开我们单位的车,我可以用手机导航的!” 第465章 我根本就不会开车 第465章 我根本就不会开车 “前方路段限速六十,沿当前道路继续行驶八百米,保持直行,走左侧两车道。”车载导航中响起甜美的女声,“前方一公里內,有多个违法拍照,请按交规行驶。” “就像导航提醒的一样,因为我们之后会左转,所以提前走左边的车道,可以避免临时需要变道的情况发生。”周悬说。 “好的。”闹闹拨下转向灯,在瞄了一眼反光镜后,驱动著路虎向左侧车道併线。 就这么开了一会儿,他们同一车道的前方出现了一辆低速行驶的小轿车,使得尾隨它的闹闹不得不从压看60的车速减到了30。 “在这么宽的马路上龟爬,十有八九是在玩手机,给他脸了。”后排的李菲果断髮號施令,“超车,闹闹!” “好的。”闹闹再次打灯变道,只是稍稍深踩一脚油门的程度,路虎霸道的v8引擎立刻配合著李菲火眼金晴“看吧,我就说这人在玩手机”的吐槽,轻而易举地超掉了这辆龟爬的轿车,然后重新回归了60码的车速,平稳地前行著,直到在转弯的红绿灯前稳稳停下。 如你所见,在离开驾校,超过十五分钟的连续驾驶后,现在的闹闹比起最一开始起步、倒车时的曙不定,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 而且很明显,从最开始每次停车时的必定会伴隨的顿感,到现在等红绿灯前的有意识地提早剎车,好让车子平顺地停稳,这代表闹闹已经能做到在开车同时,分心去努力適应、学习这辆车的驾驶技巧。 应该说,这一切和她副驾驶坐上周悬的耐心指导有很大关係。 比如从驾校门口那条邻村的小路上,周悬会提醒她看到来车不要一味地让道,在驶上主路后又告诉她“在路上开车不见得就是越慢越安全”的道理,这些“老司机”的经验,被过去只有在科目三考试线路上开过车的闹闹迅速吸收,最终促成了她肉眼可见的进步。 (李菲按照出发前和周悬商量的那样,因为不想破坏姐妹感情,所以闹闹开车的时候她基本没给过什么意见,全权交给了周悬负责,刚才的那句超车属於实在忍不了了。) 当然了,只是这种程度的驾驶还远远无法代表她真的“会开车”一一毕竟她还没经歷过“要人命的侧方停车(划线的正经车位)”“一百米的路要开十分钟的早晚高峰”以及“到处都是阴险台阶、水桶的小巷”,所以她的驾驶之路一眼而知的还很漫长。 以及,进步归进步,闹闹作为新手司机的紧张,肯定不会因为这十五分钟的“驾龄” 增长而完全消退。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平时“一天到晚说的话比李菲和周悬加起来还多”的闹闹,现在只在等红灯,或者在读秒时间大於五秒以上的时候偶尔讲话,其他时候都在专注驾驶、观察路况,就算要说话也只是一个两个字地往外蹦而已。 不过这也怨不得她,毕竟李菲的这辆路虎,虽然是许多人的梦中情车,且任何一个懂车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夸讚这是一辆“好车”没错,可这真的不是一辆很適合新手去开的车一一它的车身实在是有点过於“庞大”了。 若拿这辆路虎跟之前教练车的“体格”相比,简直是胖虎和小夫的区別,想看一眼右边的反光镜都得转过半个头,更別说它的驾驶者在过小路、从其他车旁经过时要承受多少“谨防刮擦事件”的压力。 因此,在你的驾驶技术足以匹配这辆车以前,它所能带给你的美好,其实是要远远小於你驾驶它时所需承受的心理压力的。 “小周。”在等红灯的间隙,李菲开口道,“你饿了没?” “有点。”此时已经接近正午时分,没吃早饭的周悬確实是有点饿了。 “回去路上找点东西吃,怎么说?”李菲提议,“今天咱们家虽然有小厨娘回归,但考虑她刚刚结束紧张刺激的驾照考试,就不麻烦她下厨了。” “行,去吃什么?”习惯常年点外卖的周悬也觉得大中午的没必要在家烧饭。 “去吃螺螄粉如何?我好久没吃了,很怀念酸笋和炸蛋的组合拳啊。”李菲很积极,“正好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店,小绕一点路就到。” “我是没问题。”周悬思虑了一下,“不过咱们打包回去吃么?” “想什么呢,螺螄粉带回家,那我这车还能要吗?”李菲指指自己额头上的墨镜,又晃晃手里的渔夫帽,示意周悬放心,“就坐店里吃,吃完再回家咯。” “闹闹你ok吗?”周悬看向从刚才开始就没什么表情,也没加入他们討论的闹闹,“ 你姐说一会儿吃螺螄粉去。” “行。”闹闹点头。 “哟,这还是你吗闹闹?”李菲打趣道,“按以往,这时候你不是应该跳出来勇敢地阻止我,叮嘱我有点自觉,小心有狗仔尾隨吗?” “那是因为我暂时没有精力当小助理。”闹闹双手抓著方向盘,全神专注地等待信號灯红跳绿,“確定要去吗?要去就帮我改一下导航地点。” “不用看导航,我跟你说在哪儿。”李菲伸手指道,“就前面,你过了这个路口·...” “不行!那样很累!”闹闹没等她说完便果断拒绝,“我要看导航走!我还要听志玲姐姐提醒我注意红绿灯!” “哟哟哟,这什么话?”李菲装作生气的样子,“你不知道导航公司的人去年还找我,求我给他们录一个『李菲语音版导航”吗?我是懒得搞才推掉的,不然现在车里就有两个你姐在说话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得看到线路才安心!”闹闹据理力爭。 “好吧好吧,我来定位置。”周悬最终还是息事寧人,选择了保障驾驶员的权益,“阿菲,那家店叫什么?” “xxxx。” “嗯—正好附近有个收费停车场。”周悬確认了一下地图,“那我就直接定位到停车场,顺便让闹闹你练习一下停车吧?” “好的没问题!” “行,到了。”周悬看向那根横在露天停车场门口的自动档杆,提醒道,“这种时候要稍微往前开一点,让摄像头录入咱们的车牌才行。” 闹闹依言驱动路虎向前,隨著车牌號顺利录入,挡路的栏杆隨即便抬了起来,表示欢迎他们的到来。 “没想到工作日的早上也有这么多车啊。”周悬环顾四周,发现停车场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位置了,而且都是挨著车的那种,很不適合闹闹进行倒车入库的练习。 “要不一头直接开进去算了。”李菲提议道,“一会儿倒出来也一样。” “不行不行,难得有机会,我不能逃避。”面对空位不多的停车场,闹闹虽然神色略有些紧张,但还是自我催眠一般地坚持道,“我一定要倒进去才行,倒车入库本来就是我擅长的没错没错科目二我可是拿的满分· “那就这个吧。”周悬指向一个距离他们最近,两侧分別停著一辆卡罗拉和一辆飞度的车位。 “好,好。”闹闹像是在驾校练习时一样,驱动车子先是经过卡罗拉,再在飞度的车前停住。 隨后,她切换倒挡,一边倒车,一边慢慢地朝右打方向,朝著那个车位缓缓倒车,直到—. “姐夫.”闹闹忽然踩下了剎车。 “怎么了?” “我,我可能得调一下你那边的反光镜。”闹闹小声说,“这个角度的反光镜我不会看?驾校里都的镜子都是对著地、扳到底的,现在这个角度我只能看到一点点白线——” “但是正常开车的时候,你不可能路上用一个角度,临著停车时又重新调整角度啊。”周悬这一次没有再迁就她,“还记得我说的吗?真正上路时的情况跟在驾校里是完全不一样的,说是重新学车也不为过。” “那,那我现在怎么办?”闹闹有些无助。 “逼自已適应一下,先习惯现在的反光镜,再结合倒车影像一起,慢慢倒进去。”周悬耐心地说,“而且现在不是考试,你不用追求『一把就能倒进去”一一很多时候遇到个別狭小的车位,来来回回多来几次都是很正常的,不要觉得难为情。” “那我再试试吧—.”闹闹重新打回方向,返回到了起点再次尝试倒车。 “不不行—”这一次又是只进行到一半,闹闹在“滴滴滴滴”的雷达警报声中,额头冒汗地看著反光镜说,“右边的车屁股已经快撞到这辆飞—飞什么来著?” “飞度。”周悬说,“你右边的空间紧张,主要两个原因,一是你方向打得太早,二是你停车的时候停得跟右边车子靠得太近。” “那我重来一遍。”闹闹马上选择返工重来,不过这一次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这,这次右边的空间是有了,但车头快要撞上对面的车了。”闹闹努力伸长脖子向前看。 “那说明你停得离对面太近了点。”周悬说,“重来一遍吧。” “好—————”闹闹继续重来,“滴滴滴滴”的声音很快响起。 “这,这次是左边不够!”她痛苦地说,“这破车为什么这么宽啊!” “车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你方向打晚了。”周悬安慰她,“如果是教练车肯定已经倒进去,总之再来一遍吧。” “这,这次倒是勉强能进去——但是右边已经很危险了。”在又又又一次尝试后,闹闹卡在了方向回正,车身即將入库的位置。 “这种时候就要再多来几把了。”周悬提醒她,“方向往左打,往前开一点,再倒回来。” “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车头什么时候会撞上对面的车”闹闹绝望地说,“我现在看不见自己的车头,也看不见对面的保险槓,什么都看不见!” “你慢慢开,如果快撞上的话,雷达会响的。”周悬说,“其实我们和对面车的距离比你想像中要宽很多,还记得么?你之前说要撞车的时候,雷达就没响,这说明———” “可是靠雷达提醒也太不靠谱了吧!”闹闹说,“万一雷达没识別到咋办?我不就一头撞上去了吗?” “我买了全车保险的,闹闹。”后排的李菲用很豪气地示意她放心开,“真把人家保险槓撞掉了,保险公司会买单。” “开车哪儿能这样开啊!”闹闹觉得以“假设我要撞掉人家的保险槓”作为前提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咋办嘛?” 在李菲的问询和周悬的沉默中,闹闹双手扶额,思考了良久,最终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看来我不得不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了”她像是这样说道。 “你是打算从今天起姓改周了?还是姓李?”李菲眨眨眼,“欢迎欢迎啊。” “什么呀。”闹闹指向屏幕左边的跟玩具似的俯视角“迷你路虎”,“在这种情况下,只有360能拯救我了!我放弃了!我屈服了!高科技万岁!” “喔那你领导有朝一日派你开公车咋办?” “我死皮赖脸地说我不会开没有『360全景影像”的车!领导要炒我魷鱼也隨他便!”闹闹彻底摆烂了,“我都学自动挡了,我还怕这个吗!” “好,那我跟你说明一下360要注意的几个点。”旁边早就料到这一刻迟早会到来的周悬说,“虽然有360辅助,但反光镜也是要看一看的———” 两分钟后。 “你看吧,我就说了这年头钻木取火行不通了。”李菲笑眯眯地开门下车,把渔夫帽扣在了头上,“看看这位置停得,多完美,哪里拿驾照半小时的新手能停出来的位置呀?” “喉。”闹闹无言,只是嘆气。 “哎呀,彆气馁嘛。”李菲勾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老姐这辆车確实是买得大了点,换其他车,你应该早就停进去了。” “不用安慰了我,姐姐。”闹闹摇头,“我已经认清事实了。” “啥事实?” “『拿驾照”跟『会开车』完全是两码事。”闹闹摸了摸自己后背上的汗珠,一脸苦哈哈地说,“我其实根本就不会开车,只是那本驾照上有宇智波一打几的幻术,让我误以为自己开车开得很行而已—” “哈哈哈,没事没事,我也经歷过这种时期。”李菲哈哈一笑,“认清事实就好,下次別再琢磨你那钻木取火的破事儿了。” “嗯—天然气万岁。” 第466章 你可千万要答应啊老姐 第466章 你可千万要答应啊老姐 “到了到了—,这味儿。”李菲一马当先地拉开螺螄粉店的塑料门帘,刚一走进去便吸吸鼻子说道,“是我心心念念的厕所被炸的感觉哈。” “嘘!在螺螄粉店说这种话,小心被其他客人打!”闹闹马上挽住她的手臂,一边压低声音提醒她注意言行,一边小声,“我之前看网上说,正宗的其实螺螄粉是不臭的,臭的螺螄粉是因为酸笋醃的时候沾到油了,说明老板手法有问题— “嘘!你这样说容易被老板打!”李菲抬手捂她的嘴。 “行了,你们俩先找座去吧。”觉得她们俩要是再多聊几句,恐怕就要连累自己一起被打的周悬催促道,“我点完东西去找你们·你们要什么辣度?” “微辣。”闹闹谨慎地说,“我记得螺螄粉店的辣度跟別的店不一样,我曾经吃过闷亏。” “我要微中辣,介於微辣和中辣之间的那种微中辣。”李菲补充,“我还要加炸蛋和猪脚以及.” “我会都点一遍的。”周悬点头。 “0k,那我们进去了。”李菲微微拉高帽檐,环视了一圈店內的情况,然后拽著闹闹朝著角落的那张桌子走去。 此时正是饭点,店里的空位就跟刚才露天停车场的情况差不多,好在,客人们此时大都在专心地嗦粉和看手机,在李菲路过身边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不过这也实属正常,毕竟这年头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吃完了中饭还得回去午休,上班,哪儿有那么多閒心店里进来个人就盯著人家看两眼呢。 也正因此,对於李菲来说她的私人时间里虽然外出不多,但也远远还没达到“完全出不了门”的程度一一真正让她警惕,只有那些有备而来、恨不得从地缝里也要抠出点新闻的狗仔队而已。 “来来,老姐你坐里面。”一到座位,闹闹马上履行职责,把最里头的座位让给了她,自己当起了人肉护盾,“顺便,我觉得你的美甲该重新做了。” “喔,这个是我昨晚扣掉的,等会了港区再重新弄吧。”李菲张开五指,看著自己明显看著有些“潦草”的指甲盖,“这次的甲片做得太长,影响我拼积木了。” “拼积木?乐高啊?” “对啊,偶然间从家里储藏室里翻出来的,周悬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一一反正在家里也没別的事做,我们索性就拆出来搭咯。”李菲伸了个懒腰,“不过那乐高真是也够大的,我们昨晚拼到两点也没拼完,今晚还要继续加班——唉,真是自找罪受。” “那正好今天有我加入,咱们今晚就给它搞定。”闹闹拍拍胸口,“我可是乐高达人!多难的乐高在我面前,都是三两下就拼完了” “行啊,我们正愁没苦力用,要是在我回港区之前没拼完,只剩周悬一个人估计要疯了。” “说起来-咱们一起出来吃螺螄粉好像还是第一次吧?”闹闹说,“你不是连榴槤都不爱吃么?怎么能受得了螺螄粉的味道?” 熟悉李菲的人都知道,她生平有几大不吃的东西,其中名列前茅的两种,分別是西蓝跟闹闹说的榴槤。 不吃西蓝,是因为她总觉得上面“帽子”的部分里藏著虫子,很噁心。 而不吃榴槤则纯粹是觉得很臭,以至於她连水果店也不怎么爱去,因为里面总是瀰漫著一股榴槤的臭味。 “因为此臭非彼臭咯。”李菲故意深吸了一口气,以证明这確实不是一回事,“这种臭我受得了,榴槤的臭我受不了一一这里有这么多臭味相投的『臭友”,里面肯定也有不吃榴槤的。” “那姐夫呢?”闹闹说,“我总觉得他不像是爱吃螺螄粉的那种人。” “喔?为?” “就是”-长相咯。”闹闹比划道,“你看著他的那张脸,就不像是会在螺螄粉店里大口呼吸的人吧?” “那我就像?”李菲指指自己。 “你也不像啊,所以我才问嘛。” “好啦,你的直觉很准,他能吃,但也確实是没什么兴趣。”李菲嘿嘿一笑,“他自已是绝对不会想到要来吃螺螄粉的,今天纯粹是陪我们而已啦。” “唉,这年头,像姐夫这样的好人真是不多了。”明明自己也想吃螺螄粉的闹闹装模作样地感慨,“以后哪天姐夫叫你陪他吃榴槤,你可千万要答应啊老姐。” “你放心,不会有那天的。” “为,为何?!”闹闹瞪大眼睛,“难道你要做那种只知索取,不知回报的坏女人? !这可不好!” “什么啊。”李菲敲敲她的额头,“我的意思是,如果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討厌榴槤的话,他一定会是另外一个一一他比我更受不了榴槤的味道,又怎么会让我陪他嘞?” “喔喔,原来如此。”闹闹鬆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娱乐圈的邪恶风气腐蚀了。” “笑话,呼啦圈我一下能转十分钟,区区娱乐圈也想影响我?你说我被螺螄粉的邪恶臭味腐蚀还差不多。”李菲托腮看向她,“所以你现在是满血復活啦?” “復活?復活什么?” “你都没注意到吗?你刚才在路上开车的时候,说的话加起来都没十句。”李菲说,“感觉你的压力大到马上就要异变成路怒症了,很嚇人啊。” “真,真的假的?”闹闹有些惊讶地拍拍自己的脸,“可是我一点都没生气啊?” “我没说你真的生气,打个比方嘛。”李菲笑了笑,“其实我第一次上路也差不多啦,我老爹说我当时抓著方向盘,脸比拖鞋还臭。但其实不是生气,只是因为紧张而已一在驾校顶多也就撞个石墩子而已,在路上可是会撞到人的,那压力能一样么?” “唉,反正我现在是认清事实了。”闹闹在经歷过刚才费了老劲的倒车入库之后,已经没有任何刚刚拿到驾照时的那种自信自满了,“事实证明,驾校只是教会了我怎么打方向盘、怎么踩油门和剎车而已,儘管也不能说一点用都没,但是作用有限也是真的如今我还是好好沉淀,重新跟著姐夫学开车吧。” “这话怎么说得跟周悬平时在驾校兼职当教练似的?” 李菲正说看话呢,去点单的周悬终於回来了。 “呀,说教练教练到,周教练来了。”李菲问道,“怎么那么久?店里的猪脚卖完你亲自杀猪去了吗?” “没,老板娘看你们俩是女生,问我要不要围裙。”周悬把两条一次性的塑料围裙递给她们,“结果她自己说的,在店里翻了半天才找到。” “行吧,点了多少钱?” “没仔细看,一百多吧。”周悬坐下匯报工作,“给你们一人加了一份腐竹和炸蛋,然后又点了猪脚鸡爪什么的,不够吃再说吧。” “那还真不贵。”李菲转头看向闹闹,说回了刚才的练车话题,“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先回去,然后等晚上再陪你出去开会儿夜车,爭取今天一步到位一一你晚上没开过车是不是?” 闹闹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你没近视吧?” “当然没有,我的眼神好到可以去当飞行员!” “好吧,我晚上开车一般是得戴眼镜的,不然总觉得差点意思。”李菲顿了顿,“等在市区里开熟悉了,再让人带你去高速上开两趟,解禁一下你的『速度上限”是吧小周。” “嗯。”周悬接话道,“上完高速,你以后就不会怕开快车了。” “好好好,多谢姐姐姐夫。”闹闹虚空磕头,“我一定会好好把握机会,好好学车,重新做人的。” “行咯,那你最近就好好练车,平时多开家里的车出去溜溜,接你同学朋友出去吃个饭什么的。”李菲说,“等你技术好起来了,我买辆车给你。” “真—·真定假?!”李菲突然来的这一句,让闹闹一愣,之前为了学李菲的歌而自学的粤语都冒出来了。 “当然係真。”李菲用正宗的粤语回道,“到时买部你钟意车,返工时揸咯。” “天哪!omg!jesus!”闹闹快乐地挽住李菲的手臂,晃啊晃啊晃,“我马上就要成为有车一族了吗?幸福是不是来得太突然了一点?我也配?” “傻的,如果你不硬生生拖到现在才考驾照,你的幸福早就来了好吗?”李菲笑道,“说说吧,有什么喜欢的车,我了解下你的品味先。” “实不相瞒,在下確实是有一辆中意许久的车。”闹闹神秘地说,“姐姐姐夫不如猜一猜是什么?” “大米小米?”李菲说。 “错错错,不是电车—还有大米是什么啦?”闹闹看向周悬,“到你了姐夫。” “我直接猜类型行吗?”周悬问。 “行。” “轿跑?”因闹闹刚才对路虎的嫌弃,周悬便直接不提先前对“suv”的猜测了。 “错错!” “不是轿跑不会真是超跑吧?”李菲惊讶,“你想买兰博基尼啊?那车你养得起吗?” “哎呀,我c2的本,我开什么跑车啦。我是那种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嘛?”闹闹摇头。 “那就是两厢的小车?”周悬觉得也只剩下这个答案了。 “不愧是姐夫。”闹闹打了个响指,“机智如你啊!” “所以是啥车?”李菲好奇道,“飞度也是两厢的小车来著,可你刚才都认不出人家。” “因为我想要的不是飞度,是奥拓!” “”.———什么?”李菲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奥拓啊奥拓,抢车位玩过没?里面的江南奥拓!而且我要买二手的!”闹闹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们想啊,对於我这种“铁血新手”来说,还有什么比这种又便宜、又小的车更適合我的呢?网上都说了,最適合新司机的就是这种二手的、小的、 不怎么值钱的车。” “—可是你不是刚刚才向高科技屈服了吗?”李菲茫然地问,“那种车別说是360 ,倒车影像都没有吧?” “不要紧啊,那车就那么点大,没有高科技也不影响。”闹闹有理有据地说,“就好像是我现在坐上了一台全自动轮椅,我扭头就能看见后面了,那我还犯得著在轮椅上装反光镜么?” “你可真知道给我省钱.”李菲一下被她无厘头的脑迴路打回现实,意识到这確实是自已那个如假包换、思维跳脱、坚信世界上有外星人的好妹妹了,“还好你想要的是二手一一这车的新车就算你现在想买也买不著,也就是我们俩小时候还有人开开。” “你有多久没见过奥拓了?”李菲看向周悬,强调了一句,“传说中的江南奥拓。” “很多年了。”此时的周悬也有一种闹闹被击败的感觉,“夏利我还偶尔能见著一辆,奥拓是真没见过。” “而且根本问题在於—奥拓这车真的有自动挡吗?”周悬有些疑惑,“应该没有吧?” “咦,没有吗?”闹闹马上退而求其次,“那qq也行!奇瑞qq!” “你就非得买这些破车吗?”听著闹闹又一次当年在热门的抢车位游戏中,专门用来噁心人又一款车型,无语道,“你別说买不买得到,这些车要是被撞了,感觉都能飞出十米远吧?个人安全总是要保证的吧?” “哎呀,我不是说了吗,我主要是想要一台適合新手、比较便宜——”” “你知道我给你准备了多少购车基金吗?”李菲打断了她的施法。 “多少?” “五十万。”李菲一字一顿地说,“而现在,你跟我说你要买一辆价值五千—不对,是价值都不知道有没有五百的破车,你这是给我省钱还是整蛊我呢?” “哎呀,怎么会是整蛊呢,我是真心想要—” “行了,闭嘴。”李菲一把捂住她的嘴,恶狠狠地说,“因为我去年担保你去杂誌社找外星人的事儿,你老妈对我怨气已经很大了,如果我再买一辆这种奇形怪状的车送你,她第二天就要坐飞机来港区教训我!” “唔唔——” “別说了,我不可能买奥拓和qq给你的!”李菲威胁道,“你也不许攒钱买!被我发现我就给你拉去强行报废!” “买车的事儿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闹闹。”周悬看著只能眨眼的闹闹,也劝慰道,“那些十几二十年的老车真的不安全,万一倒霉出了事故,气囊能不能弹出来都两说。” “唔唔——..” 第467章 携全家老小上门道歉 第467章 携全家老小上门道歉 “,姐夫你这汤看著可真红啊。”闹闹看著周悬面前的那碗红彤彤的螺螄粉,“这是什么辣度?重辣?” “中辣而已。”周悬拨开那一块吸满了辣油的炸蛋,向她展示里面其实还是有“清澈”的部分的。 “果然螺螄粉店了普遍的辣度標准和其他店不一样,还好我机智,点的微辣。”闹闹夹起盘中的那块虎皮鸡爪边啃边说。 “我这碗吃著倒是正好。”李菲吸溜了一口粉,又夹了一块虎皮猪蹄到自己面碗里,“所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螺螄粉店的微中辣,约等於安平市的中辣?” “好像是这么回事。”周悬附和道,“我这碗比其他店的中辣明显要辣不少。” “能行吗你?”李菲含糊不清地问。 “目前还行。”周悬往碗里加了点醋,表示不用担心一一开玩笑,作为堂堂安平市的吃辣小王子,区区一碗中辣螺螄粉,辣出点汗鼻涕就顶天了,那还能原地放倒他不成? 实话说,李菲选的这家店味道確实是还不错,连平时不怎么爱吃螺螄粉的周悬也觉得蛮好吃。 而他过去之所以对螺螄粉兴趣一般,一是对这种“令人著迷”的臭味不甚感冒,属於吃也能吃,但也就是仅此而已的程度;二则是在麵食中,相对於粉“一咬就断”的口感,他还是喜欢更有韧劲的面一些一一如果螺螄粉可以改成螺螄面,那么周悬对这种食物的好感度大概还能往上加两分。 只是如果某家螺螄粉店真的推出了所谓的“螺螄面”的话,是否会让它的广大“信徒”们感受到背叛,继而引起一场口诛笔伐就不知道了。 “还记得几年前,在我很迷恋螺螄粉的那个暑假里,我曾经突发奇想,试看在家里还原出店里螺螄粉的味道来著。”闹闹啃完鸡爪(啃得很完美,可以冒充老奶奶去无骨鸡爪工厂上班的程度),一节一节的往外吐骨头,“结果很遗憾,『中道崩殆”了。” “死在了熬螺螄汤的那一步,还是醃酸笋的那一步?”李菲瞄了一眼自己围裙上的“点点红油”,无声地在心中感谢老板娘的仗义提醒,拯救了她的白t恤。 “是死在了『產品调研”的那一步”闹闹用筷子指指盘子里的鸡爪,“这鸡爪真香,我能再吃一根不?” “吃吧。”周悬说,“我不爱吃鸡爪。” “多谢姐夫!”闹闹叼著鸡爪继续道,“我一连三天的中午,有的时候点外卖,有的时候自己煮,总之就是坚持在家里吃螺螄粉。结果三天过后,我妈实在受不了了,威胁说“如果你继续在家里煮粑粑,我就把你丟进马桶里冲走”,唉~” “你妈早上不是上班吗?等她晚上回来,味应该早散了吧?”李菲问。 “可能这就是螺螄粉的威力吧,『臭味在空中进行不间断的分子运动,附著在了家里的窗帘和沙发上』什么的。”闹闹说,“总之在那之后,为了不被冲马桶,我就很少在家里吃螺螄粉了。” “『很少”就代表偶尔还是有吃的吧?”周悬有些好笑地看向她,“她都这么说了,你还敢在家吃啊?” “因为姐夫你不爱吃螺螄粉,所以你不会懂我们这种螺螄粉信徒的心情的。”闹闹说,“太久不吃的话癮会上来,勾引起你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疯狂地想念它,催促你赶紧摄入一点螺螄粉能量,这就跟戒断反应差不多一一正所谓『一日螺门终生螺门』,你说是吧老姐?” “嗯?有这么夸张吗?”李菲眨眨眼睛,“我觉得我还好啊?” “今天来吃螺螄粉就是你提议的。”周悬提醒她。 “你要是这么说的一个情况之下———”李菲沉思,“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有点想吃了,但是又不想把家里搞臭,所以一直忍耐到今天———” “看吧,其实昨晚你的身体里就开始缺少螺螄粉能量了!这还不是上癮吗?”自己理论如此之快的就得到了应证,这让闹闹流露出科学家才会有的笑容。 於是在李菲“我难道真的上癮了吗?”的自我怀疑中,他们开始低下头认真嗦粉,直到“对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们去一趟水果店吧?”闹闹擦擦嘴上的红油,提议道,“买点芒果什么的回去,下午做芒果冰吃。” “芒果?”还没吃完的李菲听这个词,忽然抬起了头。 她看了周悬一眼,发现正在鼻涕的周悬(被辣的)也在看自己。 看他的眼神,里面分明映著和一毛一样的“芒果?”二字。 “咋了,你们不爱吃芒果吗?”闹闹不明所以地问,“咱们仁有谁是芒果过敏的?没有吧?” “喔,那倒是没有。”李菲藏在墨镜后头的双眼转悠了一圈,过了一会儿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说,“如果只是买芒果的话,就不用去水果店了,家里冰箱有。” “哦哟,这么巧。你们昨天买的吗?” “不是,是人家送的,就几个小时前的事。”李菲神秘地说,“猜猜是谁送的。” “额小区物业?”闹闹听李菲的语气,总觉得那个答案恐怕不会那么“寻常”,於是剑走偏锋地猜测道。 “我们小区的物业没有那么好的服务。”周悬又抽了一张纸巾,顺便给出了否决。 “喔难道是外卖员送错了?”闹闹继续瞎猜,“他是送眾包的,寧愿赔钱也懒得回来拿,所以就便宜咱们了?” “也不是。”李菲给了她一点提示,“是周悬一朋友送的。” “姐夫的朋友?”闹闹的脑海中瞬间冒出一个英俊到极点的男人,抱著一颗黄金铸造的魔人布欧的脑袋,得意地哈哈大笑的画面。 “额—-姐夫的朋友我可不认识啊。”最终出於某些原因,闹闹决定装傻充楞,没有报出那个已经到嘴边的名字。 “是艾果送的。”周悬揭晓了答案。 “喔喔喔,艾姐啊。”闹闹恍然大悟,“说起来,她家好像就是做水果生意的,平时在单位我就经常白吃她带的水果等等。” “你们说—艾姐来给姐夫送水果?”闹闹的表情凝滯了一下,隨即看向李菲,“姐姐你知道那是谁吗。” “知道啊,你刚上班那阵不是经常跟我提她么?”李菲面不改色地顺著她话讲,“说人家多么漂亮、画画画得多么多么好、平时多么多么照顾你,什么的。” “喔喔—————”闹闹迟疑了一下,又问,“那她应该——没有顺便进来坐坐吧?” “没,她留下水果就跑了,说是要送小肥洗澡去。” “喔喔喔,也是也是。”听到这个回答,闹闹明显鬆了一口气,“艾姐那种i人,想想也知道不会进来做客嘛。就是可惜她错过了姐姐你难得在姐夫家的时候,哈哈哈” “人吗?也还好吧?”李菲说,“我们有打招呼喔。” “—.啥?” “因为她来的时候就是我给她开的门嘛。”李菲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你说什么?!”闹闹瞪大眼睛,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你给艾姐开门?你怎么可以给艾姐开门呢?!你为什么要给她开门?!” “什么话,家里就我们俩,我给客人开门怎么了?”李菲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人家给周悬送水果,我不得好好感谢人家一下嘛。” “她认出是你谁了?!”闹闹的眼珠子快要弹出来了。 “嗯—多半是咯?”因为闹闹的反应,再也无法忍耐下去的李菲一边“哈哈哈”的爆笑,一边说,“上完春晚之后,我在內地应该还是有积累下那么一点点的人气吧?哈哈哈哈哈.” “早上艾果来的时候,我正在洗头准备出门”周悬看著表情逐渐石化的闹闹,和笑得停不下来的李菲,主动出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了一通,帮忙补完了今早发生的剧情。 “我和阿菲原来还猜,艾果离开后应该会直接用微信电话轰炸你什么的。”周悬笑了笑,“看来她可能还是心软怕影响你考试,准备下周再找你算帐吧?” “这下sei著啦!烙烙!”李菲用力拍著闹闹的肩膀,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得太大声,“让你天天冒充我歌迷出来扮猪吃老虎,现在遭报应了吧?人家今天撞到我本人啦,哈哈哈哈” 闹闹不答,只是面如死灰地推开面碗,抽出两张纸巾把桌上擦乾净后,一头栽了上去,表示“我已经死了”。 “哎哟,不行了。”在闹闹的沉默中,李菲摸出从刚才起已经震动了好一会的手机,接通了电话,“喂,katie啊——.哈哈——.—.有事有事,就係我家那个痴线细妹—.—哈哈—” “姐夫—”在李菲逐渐止住笑声,开始跟电话那头的katie討论起工作的时候,闹闹缓缓抬起头,看向周悬,“你说,我周一背著柴去上班能有用么?” “你这是打算负荆请罪去么?”周悬眨眨眼睛。 “没错—我想一般的、普通的方式已经不足以表达我的愧疚之情了.”闹闹痛苦地说,“还是说这也没用?因为我已经隱隱感觉到,我马上要失去艾姐了———” “不至於吧。”周悬觉得事情应该还没发展到这种境地,“艾果应该还是蛮好说话的,否则她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电话给你了。等周一去单位了你跟她好好说,再送张阿菲的专辑什么的给她,可能就—” “这个时候给她送专辑,不是火上浇油么?”闹闹双手扶额,“她搞不好会觉得我在故意跟她炫耀李菲是我姐.” “那你就只能更诚恳地跟她表达歉意了。”周悬想了想,“要不然,你乾脆就给她打个电话?或者今晚直接去她家道歉?” “那她—她要是盛怒之下,放小肥出来咬我怎么办?” “小肥顶多是用舌头帮你洗脸,不会咬人的。”周悬很確信,就算师傅咬人,小肥都不可能会咬人。 “那她就把我关在门外,当做自己不在家——.”闹闹脑补著门后的狗在叫,可是门里的人就是装傻不开门的样子,“到时我就跪在门口,一跪就是一个晚上,直到太阳升起,外面飘起了大雪,我变成了戳一下就碎成渣渣的冰雕—” “现在才八月呢闹闹。”周悬觉得她说的太夸张了。 “但是但是—” “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周悬主动提议,“乾脆再叫上你姐一起好了,反正早上她们也算是认识了。” “这真的好么———”闹闹说,“艾姐那种典型的內向i人,咱们要是突然去她家敲门,她只可能会更不自在一边用脚趾扣穿楼下邻居的天板一边暗骂咱们不礼貌. 因此更加记恨我·——” “我可以提前一个小时给她打电话预约,就说想和阿菲去她家看看小肥。”周悬说,“而且艾果出社会比我还早,应该是能意识到咱们想干嘛,所以不会太突兀。” “那,那也只能是这样了—”闹闹思考良久后,觉得好像也就只剩下周悬给的这么一个“携全家老小上门道歉”的方案能派上点用场了,“唉,辛苦你了,姐夫—” “我倒是没什么,正好也借著今天跟艾果坦白一下,之前我只是在给你打掩护而已,不是故意要逛她。”周悬喝了口可乐,“就是你得吸取教训,以后少干点这种恶作剧的事儿,免得又像今天一样追悔莫及的。” “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想跟艾姐坦白了。”闹闹嘆了一口气,“只是无奈话到了嘴边又不敢说,生怕我告诉她真相她会掐死我然后雪球就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利滚利滚利.” “那下午做刨冰的时候,就多留一份给艾果吧。”周悬说,“正好浇灭一下她的怒火。” “我会的——对了,姐夫你家有牛奶吗?我觉得做刨冰时候加一点会比较好吃“那个.· 就在闹闹和周悬继续討论他们的“谢罪计划”时,一个戴著粉色棒球帽的年轻女孩,忽然来到了他们的桌边,小声说。 周悬和闹闹下意识地看了看她,隨后又对视了一眼。 在对方的脸上,他们都看到了类似於“难道说——”的表情。 “我想请问一下——”果然,女孩的视线几乎没有在他们的脸上停留,她看向角落里讲电话的李菲,用有些轻,还有些发颤的声音问道,“你,你是李菲吗?” 第468章 谁让她是阿菲呢? 第468章 谁让她是阿菲呢?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女孩用发颤的声音,小声问道,“你,你是李菲吗?” 面对女孩突如其来的问询,让桌边包括正在和katie打电话的李菲在內三人,都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而后他们三人所呈现出的反应,可以说是各不相同。 周悬看了看女孩或许是因激动而略有些发红的脸,而后又不动声色地瞄了对面的李菲一眼,最终选择静观其变,並没有出声。 要知道,自打李菲从“在港区小有名气”到“因为上春晚被全国人民认识”的期间,周悬和她並不是没有结伴出门过,只是像这样被路人认出、直接叫出名字的情况,好像还是第一次。 这意味著他並没有应对这类事件的经验,更何况处理人际关係本来就是他的弱项一过去阿菲感受自己“有被人认出来的风险”时,总是会直接拉著他跑路,但这种人家已经就站在你身边“点名”的情况,过去的经验显然是不具备参考性了。 因此他觉得,面对此情此景,自己还是別添乱。老老实实等待阿菲发號施令好了。 至於闹闹,她的表情就比较丰富了。 从她不停转动的眼珠子就能看出,她没费什么劲就从“我姐被认出来了”的惊中回过神来,此时正在疯狂地思考对策,打算“救老姐於水火之中”。 而被认出来的李菲本人,或许是因为那副水晶膜的墨镜遮住了她的双眼,所以至少看起来,她是三人中最镇定的那一个。 李菲望著那个正望著自己的女孩,迅速对电话那头的katie道了声“等下讲”之后,便放下手机,对女孩笑了笑,轻声说了句“你好”。 “真,真的是你——”面对著这跟承认“对,我就是李菲”无异的回答,女孩的眼睛瞪得老大,而后赶紧用双手捂住了嘴,好像是怕自己忍不住惊叫出声。 李菲见此情形,在闹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你先坐对面去”,而后笑眯眯地对那个女孩招了招手。 会意的闹闹马上起身,来到了周悬身边坐下,將李菲身边的位置让给了女孩。 女孩颤颤巍巍地入座后,她看著李菲的脸,嘴巴连续张了好几下,却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你怎么认出我噠?”最后还是李菲打破了沉默,將墨镜飞速地向上推了推,闪现了一下自己標誌性的大眼睛后,便把墨镜重新架回鼻樑上,小声问她,“我们应该没有很吵吧?我刚才都没敢大声笑呢。” “我我刚才就坐在旁边的那张桌子——”女孩结结巴巴地说,“一开始我没关注这里,可是后来突然听到有人说了句什么『sei著了”的粤语,那个声音听著和你很像很像.· “然后我就看到了虽然你戴著眼镜和帽子,可我一下就认出来了因为太像了—”女孩有些语无伦次,“再之后你就开始打电话,还是说粤语对面的那个人是katie对不对?我听到你叫她的名字了...” “喔,那你听力可真不错,看来我以后得再小心了。”李菲的语气很柔和,“你还是学生吗?在放暑假?” “我,我是学生,今年读大二了—”女孩说著说著,眼泪就这么水灵灵地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声音的颤抖也上升了一个幅度,“我,我喜欢你很多年了菲姐,从读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你去年的演唱会我也去了—” “是吗?”面对女孩突然失控的情绪,李菲特別镇定地抽了两张纸巾,一边帮她拭泪一边问,“你自己来的,还是跟同学一起呀?” “原,原本是想跟同学的一起—”女孩抽泣的同时也不忘回答李菲的问题,“但是抢不到票我们宿舍就我一人抢到了—因为我的床位离路由器最近——” “真的假的?” “真的,是真的——.”女孩从手机壳里抽出了一张演唱会的票根,边哭边递给李菲看,“那张票我都还留著呢,呜呜呜———”” “哎呀,好啦好啦,別哭了。”李菲拍拍她的肩膀,小声提醒道,“万一被其他客人发现,我可就得跑路咯。” 女孩闻言,马上点头,用力地用手背抹著眼泪。 “矣矣,用纸巾,用纸巾。”李菲赶紧又抽了两张纸递给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姓陈——·陈静,我叫陈静—”女孩说。 “咳咳咳—”她对面正在喝可乐的闹闹,因这段猝不及防的自我介绍而剧烈咳嗽起来。 “陈静?你说你叫陈静?”李菲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怎么了?”女孩有些茫然。 “没,就是没想到这么巧,因为我家有个亲戚也叫陈静来著。”李菲努力分散她的注意力,“所以小陈你是安平人咯?” “对对,我在港中文读大学。” “,你读书这么好啊?” “我去考港中文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在港区遇到你—可是哪怕菲姐你三天两头上就上一回港区的新闻,我却一次都没有和你偶遇过—.”激动的小陈这会儿总算是止住了眼泪,“没想到今天在安平遇见—菲姐你最近都在安平么?” “是啊,我有空就会回家待几天。”李菲比了个“嘘”的手势,表示这是绝密情报。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小陈竖起三根手指,眼看著就准备要对天发誓以表忠心,但被李菲及时按了下去。 “好啦,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咯,我相信你不会乱说的。”李菲小声安抚她,“作为保守秘密的报答,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真,真的吗?” “当然!” “那—那菲姐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小陈同学的要求意外的有些质朴,“就,就签在这张票根上我以后拿去做护身符“没问题。”李菲很爽快的答应了,“可是你有带笔?” “没有,要不我去找老板借一支”小陈说著说著,又自己否决了这个提议,“不对不对这样可能会被老板怀疑—还是算了—” “借支笔而已,应该没事吧?”最应当警惕的李菲反倒是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夸张,“ 你別说是借来签名就“不不不,还是不要冒险——” 小陈虽然很希望能得到李菲的签名,可还是忍痛说,“万一被人发现,人家一会儿一路跟踪的话,菲姐你在安平的住址就暴露了———” “那不如合个影怎样?”李菲主动提议,看起来反倒是她这边更像粉丝一些。 “喔!”小陈瞪大眼睛,一脸又惊讶又惊喜的表情,“可是菲姐你没化妆,可以吗?” “可以啊,我不化妆的时候被拍到还少吗?”李菲看著她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其实是想要合影,看我没化妆才改要的签名啊?” “是,是啊——”小陈小心翼翼地说,“艺人私下不是应该注意形象么———”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不化妆出门是种罪过啊小陈。”李菲搂了搂她的肩膀,“好啦,快拿手机,我光速摘一下墨镜—动作小点,別开闪光哦。” “我知道!” “这应该算是很有素质的粉丝吧?”周悬看著鬼鬼崇崇摘下墨镜和粉丝悄悄合影的李菲,在闹闹耳边悄声说。 “嗯,毫无疑问的高素质,不愧是和我叫一个名的。”自己也是“混这个圈子(饭圈)”的闹闹小声附和道,“没有偷拍,没有大声尖叫引起別人注意,只是过来悄悄打招呼,也没打听咱俩是谁—掉眼泪估计是她实在太喜欢我姐,所以控制不住了吧。” “所以你姐的应对方式是正確的么?” “这事儿也得分情况,姐夫。”闹闹说,“其实留在这儿还蛮危险的,万一小陈同学真的因为过於激动而没绷住,引得其他客人也围过来的话,咱们再想闪人就得面临『层层阻碍”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隨口应一句,然后直接起身走人?” “嗯,很多明星其实都是这么做的一一或许这会让他们失去一位粉丝,但能避免很多潜在的麻烦。”闹闹笑了笑,“不过你也看到咯,我老姐註定了就是跟人家不一样,哈哈。” “比如?” “比如她的选择不是马上喊咱们走人,而是先稳住粉丝激动的情绪,以免吸引到別人的注意力啥的,然后再陪她说话,不介意满足她的『小要求』一一从粉丝的角度出发,这完全是一次“教科书式的应对”呀。”闹闹分析道,“毫无疑问,这肯定会成为贯穿小陈同学一生的美好回忆滴。” “教科书啊”周悬看向因与偶像合影成功而再次喜极而泣的小陈,和她身边笑著安慰她的阿菲,缓缓地端起桌前的饮料,喝了一小口。 儘管,周悬还是第一次见到李菲在和粉丝相处时的这一面,但说心里话,他並不觉得很意外。 他很早就知道,比起性格沉稳的自己,李菲是更加情绪化,更加容易被情绪支配的那类人,哪怕现在成为了公眾人物,她的性格底色也是依然如此一一她一直都是个很“真”的人,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跟你很熟就有话讲,跟你不熟也不会装得大家“好像很熟”一样,去演给人家看。 只不过拥有这样的脾气,对明星,尤其是她这种级別的“大明星”来说,大概率不是件好事。 就比如李菲经常因为宣传期上节目时觉得很无聊以至於忘记表情管理,偶尔会当著摄像机的面走神发呆,因此不是被人说“难搞”,就是被说“难相处”。 但本质上,这只是因为有人在勉强她去做自己“不想做”“不乐意做”的事,所以面对镜头时她才会显得有点“冷脸”一一其实她也不见得有多不爽,只是单纯觉得无聊,没什么积极性罢了。 反过来说,你要是让她在电视上和人打排球,她可能就发自內心地笑了。 照这么看来,今天的李菲在面对粉丝时的表现,比起所谓“教科书式的应对”,或许更像是用“我的善意”,去回应“你的善意”一一我很感谢,也很开心你这么喜欢我,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介意大家坐下来一起说会儿悄悄话。 根本原因还是她“想要这么做”。 或许这样的善意不是每一次都能得到好的结果,或许世上不是谁都这么“知好歹”。 但至少今天的结果是好的,那就可以了,不是么? 如果未来还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大概还是会这么干吧。 就像闹闹说的:谁让她是阿菲呢? “好啦,我们该走了,小陈。”李菲刮刮小陈同学红彤彤的鼻子,“答应我,以后假期回安平,千万別来总来螺螄粉店蹲我,我千年才来吃一次一一在港区的螺螄粉店搞不好还能跟我偶遇一下,哈哈。” “那可以抱一下吗,菲姐?”小陈同学提出了她最后的请求。 “祝你学业有成,早点找到男朋友!”李菲大大方方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你也是,菲姐。”小陈轻声说,“祝你三十岁的时候能准时找到结婚对象。” “喔?连我打算多少岁结婚你都知道?” “谁叫我是你的超级粉丝嘛。” 小陈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正巧老板端著她的那份餐朝这儿走来。 於是她便主动鬆开了李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地低头嗦粉,以免引起別人的怀疑一一其实她的左手正在桌子下悄悄挥动著呢。 “一会儿我跟闹闹先回车上。”三人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李菲在周悬耳边轻声道,“帮我去把她的单买了。” “好。”周悬也小声说,“今天短短几个小时,你已经被认出来两回了。” “谁说不是呢。”李菲无声地笑了笑,“穿著大裤在家里蜗居被人认出来,没化妆出门吃个螺螄粉又被人认出来,早知就不那么早嘲笑顾乐了。” “可我看你心情还不错。” “幸福的烦恼咯。” 第469章 不!小尾! 第469章 不!小尾! 安平市,桃源小区外围。 一辆路虎车正在沿著马路缓缓兜圈。 “我家附近的停车位很少,哪怕是白天也不见得就能找到合適位置一一至於小区里那几个有限的位置,基本不用看,肯定没有。”副驾座位上的周悬一边说话,一边朝路边张望,“咱们运气好的话,在小区门口就能找到位置,运气不好车位比较远的话,可能下了车就得多走几分钟的路。” “那—如果找不到咋办?”闹闹保持著低速行驶,有样学样地跟他一起往窗外看。 作为初次上路的萌新司机,闹闹正面临她这一趟行程的最后一道难关一一如何在姐夫家附近找到一个心仪的“车位”,並顺利地把车给停进去。 “那就兜圈子。”周悬分享经验,“多兜几圈,等到人家开车走了,那位置就空出来了。” “等,等人家开走?”人生还是第一次意识到“找车位原来有这么难”的闹闹错,“这能等到吗?” “听起来好像不太现实,但实际上是可以的。”周悬平静地说,“因为不同人的用车时段各不相同,可能你回家的时间正好就是別人出门的时间一一这就好比咱们去外头的餐馆吃饭要排队等座,假设你六点半到,之前五点半甚至五点就开吃的人这会儿可能已经吃完了,所以餐馆才能不断翻台,做不同时间段客人的生意。” “总结,等车位要有耐心,尤其是在这种僧多粥少的地方。”后排的李菲做补充说明,“一旦发现车位,就得“快、准、狠”地停进去一一你但凡多犹豫一下,那位置可能就成了人家的了。” “那—如果咱们兜了半个小时,还是没等到车位咋办?”这都还没开到小区门口的闹闹,已经被他们俩说的有点悲观了。 “真没位置的话,那就只能祭出最后一招了。”李菲亮出四根手指。 “违章停车。”周悬接话,“冒看被交警贴条的风险,找一个不会挡到別人被打114、也不至於被因妨碍交通被拖车的位置,熄火停车一一就当是一百五买个临时车位,钱给他了。” “就是·直接摆烂的意思?” “有的时候形势所迫,也没办法。”周悬表示“总有这样的时候”,“比如昨天傍晚赵海送车来给我们,结果他转了好久也找不到车位,我不好意思太麻烦人家,就让他隨便找个地方停了一—结果今天出门,果不其然被贴了条。” “哇靠,那咱这趟如果再找不到位置,岂不就是三百块了嗯?三百块?”因这个特殊词汇而灵光突现的闹闹,马上用广东腔的普通话说道,“我是陈冠静,我现在在la,我遇到一帮很坏很坏的人,theygangster,youknow?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微信转帐三百,帮我回港区,你懂我意思吗?我向你敬礼,salute.” “慢一点,我看到车位了。”就在闹闹准备抬手敬礼的时候,周悬突然说。 “?!哪呢哪呢?” “小区大门口,再过去一点。”周悬抬手指了指,“看到了吗?” “喔喔,看到了看到了!”闹闹到底还是第一次正经地找车位,对车位的敏感度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经周悬这么一指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路边的行道树旁,確实是有一个空车位来著。 “可以啊闹闹,新手光环就是厉害。”李菲给她比大拇指,“旁边就是小区门口,这么好的位置待会儿都不捨得开走了。” “而且正好是你没体验过的侧方停车。”周悬附和道。 “侧,侧方停车啊”闹闹缓缓靠近那个被一前一后两辆车夹在中间的位置,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发慌了一一先前她连曾经最拿手的“倒车入库”都差点折戟,这次面对这个难度明显不一般的“新手噩梦”,刚刚出发时的狂妄早已不復存在。 “我说,老姐啊。”她出声道。 “嗯?” “你这车买来那么贵,有自动停车的功能吗?”闹闹追问,“有的吧?应该是有的吧?” “好像有吧?但我没用过,忘了怎么开了。”李菲斜眼看她,“搞什么,你这就退缩啦?今天不是说好了是出来练车么?” “我只是觉得,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一点。”闹闹抽出一张纸巾,捏在手里晃了晃,“姐夫家这儿的车位,恐怕还不是我这种拿驾照没超过二十四小时的新手可以驾驭的一一你看这前后两辆车,右边一棵树,想想也知道很凶险吧?” “哎呀,你看著360,慢慢倒总能倒进去的嘛。”李菲决定採取怀柔政策,“要相信现代科技的力量,加油加油。” “问题是高科技不会把咱们的车子缩小啊。如此巨大的车子,慢慢蠕动进去,轮胎皮都磨没了。”闹闹话锋一转,把纸巾揉成团丟掉:“这个时候,如果我现在开的是一辆小巧玲瓏的江南奥拓,那么我想—.” “闭嘴!”李菲在听到“奥拓”这两个字的瞬间,脸马上拉了下来,“赶紧给我倒,倒十把也得给我倒进去!” “喉——” 桃源小区,四栋单元楼。 “我现在终於理解,为什么姐夫你明明兜里不缺那几个子儿,但是坚决不买车了。”闹闹拎著她的行李箱,走在周悬前面,“这地方適合给人住,不適合给开车的人住—我现在真是心力交,左脚阵阵发麻——喔不对,我是用右脚踩的剎车。” 闹闹的抱怨是有缘由的。 刚才在周悬的指导下,她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把车停了进去,完成了拿到驾照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侧方停车。 结果,还没来得及等她解开安全带结束这趟体验,李菲便以“多练几次,增强记忆”为由,又命令她把车开出来,就这么反反覆覆重新停了三趟才放过她一一要不是他们诡异的行为让某辆路过的车子以为他们是要开出去,而非停车,准备在旁边“等车位”的话,李菲估计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连续三次的侧方停车,如果这还不是新手地狱,那什么是新手地狱呢? 当然啦,受尽折磨的她肯定是不敢跟始作俑者抱怨,所以只能找好说话的周悬发发牢骚。 “高看我了闹闹。”周悬看著她一晃一晃的行李箱,“现在叫我去买台车,我还是挺肉痛的。” “哎呀,车也分贵和不贵的嘛。”闹闹回头说,“甚至你可以考虑买一台二手车” “最好买一部屁点大的是不是?”他们俩头顶传来李菲的声音,“这样等他过段时间开腻了,又懒得为那了五百块去卖车,那辆车就能顺理成章地被你继承走了。” “老姐你把我想的太阴险啦,我怎么会想著坑姐夫呢?”闹闹拎著箱子,三步並两步地跟上去,“你想,现在外头经济这么差,买车不也得考虑性价比么?二手车的折旧率这么低,以后就算转手卖出去也亏不了太多“你因为车技不行,想要一辆小一点的车练练手,我是能很理解的。”李菲打断她,“但问题是,你干嘛非这么执著,要那种这么这么奇的车子,还非得是二手货呢?” “因为便宜!全方位的便宜!” “我都说了我出钱啊。” “哎呀,那我车技不行,到时候开著开著撞树上了、刮到墙了,那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嘛。”已经彻底接受“我就是没车技”的闹闹,很务实地说,“新车那我肯定得修,可要是本来就是破破烂烂二手车的话,我不就省得修了么?破点就破点唄。” “那我每年再给你一笔修车基金呢?” “不不不,这个不行。”闹闹果断拒绝,“老姐你对我已经够好了,我可不能成为那种传说中厚脸皮的吸血鬼亲戚!这种行为会遭人睡弃的!” “行吧行吧,隨便你。”李菲摆摆手,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等你什么时候意识到那些破车存在的安全隱患,以及把车技练得再好一点的时候,我们再討论买车的事。现在,开门去!” “得令!”闹闹其实也巴不得早点结束这个对自己很不利的话题,一路小跑著来到门口,“我记得姐夫家的密码是337845.——” “傻的你。”李菲敲敲她的小脑袋,“哪有边输密码边报数的,给人家听到怎么办。 + “主要是我对著这串古老的数字不太熟,得回忆一下。”在闹闹心里默默念完剩下的“818”之后,密码锁隨即弹开。 “好热好热,开空调开空调!”闹闹把鞋子甩在了玄关,一路冲了进去,抄起遥控器顺便把空调改到了十六度。 “你要洗个澡先么闹闹?”李菲帮她把行李箱拎进来,“你之前停车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一后背的汗来看。” “要的要的,我带了睡衣来,洗完澡正好换上。”闹闹这才想起来要跟主人请示一下,於是回头说道,“姐夫,我想和我姐你家一起过完这个周末,可以不?” “没问题。”最后一个走进来的周悬帮她俩把鞋子收到了鞋柜里,“如果床不够睡,我们就换一下房间,我把臥室给你们。” “没关係没关係,我姐身上才几斤肉,我们可以相拥而眠!”闹闹开完空调,又往餐桌上的“小尾之家”走去,准备先例行逗一逗仓鼠。 闹闹和李菲一样,自小便有著一颗喜爱小动物的心,只可惜她的父母也和李菲一样,不允许在她家里养宠物。 结果等她走进了才发现,笼子里小尾正四脚朝天地躺在它大別墅二层的静音滚轮上,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 “它—它不会是—”见到小尾的这幅样子,闹闹的心中立刻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大声说道,“老姐!大事不妙了!” “怎么了?”李菲踩著拖鞋,踢踏踢踏地走过来。 “小尾,小尾它好像噶了!”闹闹惊慌地说,“可能是跑圈的时候猝死了!心肌梗塞!” “哪儿噶了?”李菲指著它的微微起伏的肚皮,淡定地说,“仔细看,这不还有气呢吗?” “—谈?”闹闹俯下身仔细一瞧小伟胖胖的肚子,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那它怎么会躺在滚轮上?它以前不是都躺在一楼的木屑里睡觉么?” “可能是天气热了吧?它最近经常这样,等睡冷了就再换个地方躺著。”李菲打开笼子,把小尾一把抓了出来,捏捏它性感的腮帮子,“明天我去给你买个装浴沙的『仓鼠游池如何?小尾~” “吱吱吱。”在李菲的“躁”之下,小尾终於睁开它圆溜溜的眼睛,被迫结束了今日的安详午睡环节。 “行了,醒来就再跑跑,鼠生在於运动。”李菲吵醒了自己的爱宠,又很没良心地把它丟回了滚轮上,用手指拨了一圈轮子,“快快!动起来!” 於是在她的强迫之下,小尾开始慢悠悠地跑圈,不过看它这副样子,保守估计应该会在三分钟之內再次睡著。 “唉,可怜的小尾。”闹闹在心里表示同情,全然忘记了就是她的大惊小怪,害得熟睡的小尾被李菲吵醒。 “浴巾我给你放到浴室了,闹闹。”周悬从洗手间出来,说道。 “喔喔,感谢姐夫。”闹闹拉开了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套睡衣和一张游戏光碟的包装盒,交给了周悬,“姐夫你先帮忙把这个游戏下载一下,咱们下午一起玩呀。” “好。”周悬接过盒子,看了一眼封面后说道,“是恐怖游戏啊?” “没错,上个月出的《逃出疯人院2》,据说超级超级超级恐怖。”闹闹说,“我首发就买了碟,但是一直没勇气玩。正好今天来你家,大家一起玩玩看。” “可我看著上面写著单人游玩。”周悬说。 “对啊。”闹闹笑嘻嘻地走向浴室,“咱们仁一个负责拿手柄,剩下两个负责尖叫。” 第470章 论夏天 第470章 论夏天 “呼~”头顶毛巾的闹闹从热气腾腾里的浴室里出来后,连拖鞋都没穿就直接来到客厅的立式空调前站定,拉动背后的衣角开始扇风吹空调,“大夏天的可真不適合洗澡,简直是边洗边流汗啊。” “刚洗完澡就对著空调吹,担心感冒啊你。”盘腿坐在茶几边拼乐高的李菲扭头看她这幅以城堡为主题的乐高积木,在她和周悬的努力之下,如今也只是还原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看起来完全是任重而道远的大工程。 “没事没事,就吹一会儿而已,我天天这么干,已经有免疫力了。”闹闹嘿嘿一笑,“游戏下完了没姐夫?” “下完了。”周悬把提前分好类的一叠积木推到李菲面前,方便她继续施工(先前他们俩没经验,拆开包装盒就闷头拼,后来才总结出要先分类整理好再施工的道理),“你现在要玩吗?” “不不,先把刨冰做了再玩,我已经迫不及待了。”闹闹搓搓手,“姐夫你家应该有冰块吧?” “有的,就是不知道做刨冰要用到多少。”周悬说,“要不你先开冰箱看看?” “好嘞。”降温完毕的闹闹迈著她夸张的“华尔兹舞步”,走向了冰箱,打开冷冻格。 “我去,这么多啊。”闹闹看著冰格里慢慢一抽屉的冰块,讚嘆道,“我原本都做好了冰块不够用,得准备一晚才能开工的准备了。” “因为家里偶尔会有朋友来,需要准备冰饮料什么的,所以冰格一般都是满的。”周悬起身,帮把她小皮箱里的那只和两升装矿泉水差不多大的手摇刨冰机拎过来,“你再看看冷藏格里有没有你能用的配料,不够我就下楼去买。” “我看看———”闹闹依言打开冷藏格,清点道,“艾姐送的精品芒果————·旺仔牛仔——万一不够甜可以再加的炼乳—·行了,有这些就够了!可以开工了!” “需要我帮忙吗?”周悬问。 “姐夫你帮我把刨冰机装冰的那格洗洗,再把切菜板和水果刀拿一下就好。”闹闹开始从冰箱里搬货,“喔,再多拿几个碗!” “好的。”周悬出发了。 “闹闹你切芒果的时候小心啊。”李菲提醒道,“家里那个不锈钢菜板不好用,滑的要死,昨天我给小尾切苹果差点划到手。” “老姐你不懂,在不锈钢菜板上切水果其实也是有好处的。”闹闹说,“比如金属菜板不吸味儿,水果摆上面不会粘上葱、大蒜和姜的味道虽然我也只是打算用来垫对半切芒果的第一刀而已啦。” “那块菜板就算不是不锈钢的,平时也没什么人用,估计是没什么机会吸味儿。”李菲拿起图纸,边比对手里的积木边说,“顶多是珠泪偶尔来做个饭,照顾一下连粥都不会煮的某人而已。” “珠泪?谁啊?” “住楼上的邻居。”李菲指了指天板,“你忘啦?我们那次去海洋公园的票就是人家给送的。” “喔喔喔,那个大美女,我想起来了。”闹闹说,“这么一说,住咱们这小区的美女还真多,珠泪算一个,艾姐算一个,对门小咪家的清秋姐算一个,还有老姐你———” “哎哟,过奖过奖。”李菲冲她拱拱手,商业互吹道,“你也美你也美,人美心善,还会开车、会切水果,刨冰都能自己刨。” “哈哈,多zei多zei。”闹闹看著面前的刨冰机,虽然还没开始干活,但脸上已经浮现出幸福的喜悦,“实不相瞒,曾经我有想过万一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我就乾脆去摆摊卖刨冰好了。反正也没什么成本,万一运气好成为刨冰网红了,还能大赚一笔·” “別把做生意想得那么简单啦。”李菲说,“只要你足够缺乏生意头脑,干刨冰也是能赔钱的。” “真的假的?”闹闹不相信,“干刨冰能赔什么钱?我这刨冰机算上国补,扣掉淘金幣,到手才三十五,隨便卖几份刨冰就挣回来了。” “哎呀,能的能的,我就见过赔钱的。”李菲回忆道,“那是我初中同学———-叫什么来著?” “你是说董安吧?”端著大碗小碗水果刀切菜板的周悬从出来,“个子小小的,后来读完高一就不读了的那个。” “对对对,董安。”李菲拍手,“你记得吧?他开个刨冰摊刨冰合下来一碗成本六块,卖人家五块的事。” “一碗刨冰的成本要怎么做到六块钱啊?”闹闹震惊,“他家的碗是盆子那么大的吗?” “没有啊,就那种小小的一次性塑料碗,比吃臭豆腐的还小点。”李菲比划给她看,“大概这么大。” “那他是往里头加榴槤还是加红富士?” “就是常见的水果冰,红豆冰什么的。”周悬来到餐桌边,把小尾的別墅往旁边挪了挪,“只不过他比较良心,別人冻冰用自来水,他用开水;別人做水果冰拿果酱熬,他买鲜果来熬。” “最绝的是他卖的红豆绵绵冰。”李菲印象深刻,“他琢磨配方的时候,为了让红豆熬出来更好吃,熬一锅要往里头倒一箱的鲜奶一一鲜奶可比红豆值钱多了啊。” “这这么好的原材料,怎么能卖人家五块钱一份呢?怎么也得十五吧?”闹闹说,“这妥妥的是精品刨冰啊。” “因为他没有租店面,就只是摆在小区门口而已,人家根本想不到他那么捨得下本,那定价定贵了,人家客人肯定也不买帐嘛一一说到底还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没经验,后面一算才知道成本出去这么多。”李菲说,“不过真正让他一个月就倒闭的原因,主要还是董安同学为人太大方,遇到熟人就请人家吃刨冰,坚决不收钱。一来二去路过的同学朋友多了,他一天请人家吃的比卖的还多,能不倒闭就有鬼了。” “他同学朋友都这么捧场的嘛?” “那肯定啊,那会让我们都还在学校读书呢,就他一人出来做生意了,摆摊第一天好几条朋友圈。我们大家都新奇,所以一放学就背著书包去他那儿吃刨冰。”李菲笑了笑,“我记得我一共去了三次,你呢小周?” “我应该都是跟你一起去的吧。”周悬说,“我们最后一次去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往红豆饼里加蜂蜜了,当时还以为是赚了不少钱呢。” “谁说不是呢。”李菲颇为感慨地说,“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当年我说什么也得把钱塞给他。” “那董安同学不干刨冰摊,后面又干嘛去了?”闹闹好奇地问。 “不知道啊,有年头没联繫了。”李菲说,“但估计是没继续做生意了一一摆摊卖刨冰都能赔钱的人,说明这一行不適合他。” 聊完了关於老同学的话题后,闹闹终於开始了她的刨冰製作,周悬和李菲则回到了茶几边上,开始继续拼他们的乐高积木。 客厅里的三人不再说话,周悬和李菲一个整理积木一个负责拼,偶尔把脑袋凑在一起,比对一下图纸看看有没有拼错;闹闹则轻声哼著歌,持续不断地把冰块哗啦啦地倒进她的手摇刨冰机,然后喀拉喀拉地摇啊摇啊摇,直到那些冰块变成了绵绵冰,一片一片地落在了她的玻璃碗里后,再往碗里倒入一些旺仔牛奶,最后將切成小块的芒果铺在表面上。 “yes!顺利出锅!”闹闹迫不及待地连冰带芒果,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如何,好吃么?”李菲问。 “嗯—甜度好像差了一点,果味也差了一点。”闹闹砸吧砸吧嘴,“不行,得再加点料姐夫你家有搅拌机么?” “有,厨房右边柜子的第二格。”周悬说。 “好,我去也。”闹闹带著两个芒果和炼乳,溜溜达达地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里头便响起了搅拌机特有的嗡嗡嗡的噪声。 “她这是干嘛去了?”李菲问。 “估计是给芒果加上炼乳打成泥,再淋到刨冰上吧?”周悬猜测,“就当成是果酱用“那她不会连芒果的核也一起打了吧?” “这像是我们俩才会犯的错误,闹闹应该不至於。”周悬笑了笑,“就是成本高了点,三个芒果只能凑一碗刨冰,比董安当年的还夸张。” “要不怎么说太有良心的人做不了生意。”李菲也笑笑,“好在是自家人吃。” “一会儿別说不好吃。” “我知我知。” “大功告成!”闹闹笑眯眯地端著她浇满芒果酱,兼铺满大颗果肉的芒果冰2.0来到茶几边,“有请姐姐姐夫品尝!” “哦哟,还真挺好吃。”李菲拿起勺子品尝了一口,即刻给予讚美,“跟我当年吃的那碗水果冰有异曲同工之妙—嘶,就是牙被冰的有点酸。” “嗯,是挺好吃的。”周悬也成称讚道。 事实证明,他跟李菲的事前约定是完全是多余的一一光是闹闹这么捨得下本的做法,想让这碗刨冰变得难吃,恐怕就只能是他周道长亲自出马了。 唯一能吹毛求疵的,可能也就是闹闹三十五块买的手摇刨冰机不太给力,磨出来的冰沙不算是特別绵密而已。 不过如此效果,已经很对得起这三十五了。 “果然说起夏天,还得是吃刨冰呀。”闹闹喜滋滋地在他们俩身边盘腿坐下,“我小时候每到夏天的梦想就是刨冰当饭吃,可惜我妈只允许我一周吃一回。” “夏天啊.”李菲叼著勺子说,“我们小时候倒是不常吃刨冰,吃的都是雪糕和冰西瓜—好像也没人管咱们吧?我记得我经常闹肚子。” “准確来说,是在家里吃就有人管,去师傅家吃就没人管。”周悬说,“因为是师傅会和我们一起吃。” “喔对对对,是这样的,师傅在这些问题上永远都採取放养政策。”李菲说,“他还跟咱们比过,下五子棋谁输了谁就吃一根“小布丁”,最后把我生生给吃吐了,双腿发软在客厅里爬来爬去。” “以为对师傅的了解,他可能是想一次让你吃个够,直接吃怕你。”周悬说,“结果没想到你越战越勇不服输,愣是把冰箱里的小布丁全吃完了。” “你怎么不是说是我下棋的水平太差?” “那时候我们才几岁,下不过他也很正常吧?” “好像也是,要是换现在的我来——”李菲摇了摇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我记得三年级的暑假,咱们还去公园抓过蜻蜓来著,是不是?但也就仅此一年,之后就再没抓过了。” “是啊,因为发现抓来的蜻蜓根本养不活。”周悬说,“金龟子还能喂喂西瓜皮什么的,运气好点能养一个月。” “你们俩小时候项目这么好,怎么也不叫我一起呢?”闹闹听著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忆过往,不由得有些羡慕,“太不讲义气了吧,我跟师傅爷爷难道就不是情同爷孙吗? 他当年还带我去公园打气球—” “不是不叫你,是你每年暑假来的时候,基本都是快开学前的那一阵,我们俩当时正沉浸在『补作业”和『马上要开学的痛苦”之中,实在是没心思出去玩。”李菲笑著说,“这就叫没赶上好时候,懂不懂。” “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早一点叫我来!” “问题是你高中以前的暑假,不是在上补习班就是在和你妈出国旅游,只有最后那两周有空啊。”李菲语重心长地说,“当年可不是现在,你想来找我们玩还得跟你妈打报告一这就是长大的好处啊闹闹。” “唉,我家的房子要是也买在桃源小区就好了。”闹闹嘆气,“这样我的童年还可以更美好一点。” “哪怕这里抢不到车位?”周悬放下了勺子,问道。 “还没电梯。”李菲补充,“每天得靠两条腿爬五楼。” “额—那我想住在有地下车库和电梯版本的桃源小区—” “那就不是桃源小区啦。”周悬和李菲异口同声道。 第471章 李大胆 第471章 李大胆 “我说,闹闹啊。”李菲盘腿坐在沙发上,看著闹闹一会儿跑去拉窗帘,一会儿又跑去给电视接上音响,突出一个忙活,“咱们就玩个游戏而已,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吗?” “不是普通游戏,是恐怖游戏!”闹闹这次从臥室里扛了三条毛毯,嘿咻嘿咻地出来,“玩恐怖游戏可不得需要製造点氛围么?就跟看鬼片得关灯一样,哪儿有顶著大太阳玩的呀。” “可你不说自己怕得要死吗?”李菲看向电视屏幕上標註著《逃出疯人院2》字样的游戏封面一一老实讲,光看这张图其实看不出有什么恐怖要素,不过是有个人站在背光的地方做出跑路的姿势而已。 “瞎,这就跟在电影院看感人的电影提前自备纸幣一样,就是为了想哭一场才去的嘛。”闹闹把毛毯一人一条地丟在了李菲和周悬的腿上,有理有据地说,“既然要玩恐怖游戏,那就別给自己退路,好好享受恐怖的氛围咯。” “拿毯子来干嘛?”李菲看著自己膝盖上的毛毯,更加搞不懂她的路数了,“怕冷还是怕走光?空调不是已经调回去了么?”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闹闹拿起茶几上的游戏手柄,挨著李菲坐下,看向李菲另一边的周悬,笑眯眯地问道,“姐夫你害怕玩恐怖游戏么?” “我以前没玩过恐怖游戏。”周悬如实说。 “不是吧,生化危机也没玩过?” “没有,我对这些游戏不感兴趣。” “那不就是害怕吗?” “算是吧。” 应该说,在“恐怖游戏会不会嚇到我”这件事上,周悬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 虽然他周道长的朋友圈子里涵盖了鬼魂和妖怪这两个物种,按正常人类的標准来看,他应该属於那种“胆大包天”的傢伙才是。 但实际上,正所谓“人嚇人嚇死人”,在面对恐怖片和恐怖游戏这种纯粹为了嚇唬人而发明出来的东西时,他觉得自己该被嚇嘘还是会被嚇嘘的一一就好比上周末,珠泪(妖怪)和季澜(鬼)閒的无聊在他家看恐怖片的时候,不也被那个挨千刀的导演故意搞出来的那些一惊一乍的桥段,嚇到在客厅里乱爬吗? 再结合这款游戏最近在网上优秀的风评,想想也知道肯定成功是嚇到一大批恐怖游戏爱好者吧? 综上所述,周悬並不觉得自己能“倖免於难”。 “那可难办了,我原本想著姐夫你应该是不怎么怕的那种人。”闹闹抓抓头,“那不然咱们石头剪刀布吧?谁输了谁拿十分钟手柄,怎么样。” “哎呀,不就玩个游戏吗,磨嘰什么。”李菲从她手里接过手柄,果断点下x键进入游戏,“我胆子大,我先来!” “喔”闹闹为她的自告奋勇感到有些惊讶,“老姐你原来是那种胆很大的人吗?” “呵呵,实不相瞒,我半个月前才刚看完一部恐怖片,全程只被嚇到三次而已。”李菲得意地说,“在那之后,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胆子其实还是蛮大的,不说异於常人,好列也是螺螄粉店的中辣水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愧是老姐。”正巴不得有人当冤大头的闹闹选择把那句“那祝你好运”藏在了心里,进行一通表面上的吹捧。 经过短暂的读盘后,游戏很快正式开始,他们的视角从一辆在乡间小路上行驶著的小车中展开。 窗外的风景自不多说,总之就是突出一个“荒无人烟,月黑风高,树影绰绰”。 “嘘,这段应该让你来啊闹闹。”李菲看著第一人称视角下主角抓著方向盘的手,打趣道,“玩游戏还能练练车,一举两得。” “哎呀,要练车我去玩赛车游戏不就好了吗,何必开这破车呢。”闹闹清清嗓子,开始给李菲和周悬简单介绍这款游戏相关的情报,“注意了注意了,我们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一名记者,目的是在深夜时分潜入一家位於山中的精神病院,探秘里面的真相-老姐你转一下视角,就能看到副驾驶座上的那份资料了。” “闹闹你不说自己没玩过么?”周悬问,“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给力,??????????????????.??????书库广 】 “我自己不敢玩,不影响我看別人玩呀。”闹闹嘿嘿一笑,“实不相瞒,游戏发售的那天我其实就已经看过直播了。” “哇,是不是啊你,买了游戏自己还没玩就先『云通关”了。”李菲对这种行为表示鄙视(她可是分手厨房坚持要拿三星成就才肯打下一关的“真正的玩家”),“一会儿你要是给我剧透,我就揍你。” “放心放心,我也就是只看了半个小时而已,后面因为太恐怖就退出了。”闹闹说,“再开一会车就到地方了。” “所以进去了之后是要干嘛?”因为有了闹闹的解说,李菲便直接省去了翻资料的过程,“就地取材么?” “进去之后的目的就变成了『想办法逃出去”了呀。”闹闹提示道,“忘了吗,游戏名就叫《逃出疯人院2》啊。” “这么说起来,我好像看过一代的通关集锦。”周悬回忆道,“上一代的疯人院是不是建在一座工厂改建的楼里?好像说是主角想进去找自己的亲人来著。” “没错没错!”闹闹说,“就是因为第一代卖的太好了,在恐怖游戏圈里大获好评,所以时隔六年后才会出第二代嘛。” “你们说,为什么这些恐怖游戏的主角,都喜欢专挑晚上去这些鬼地方呢?”李菲捧著手柄,问出了一个千古难题,“要白天去的话,不就不那么嚇人了么?” “可能是因为白天要上班吧。”周悬在旁边说,“闹闹不说了,这人是个记者么?” “痴线。”李菲被他无厘头的回答听笑了,“意思是早上採访正常人,晚上暗访精神病,一天到晚就忙这点事儿了?” “好啦好啦,管他是出外勤还是坐班,快下车吧老姐。”闹闹指著屏幕上,已经停在了大院门口的汽车催促道,“把副驾的摄像机拿一下,到了里面有大用。” “行行,我下车,先试试看腿脚利不利索。”李菲很有经验操纵著角色在车边绕了一圈(按游戏圈里的黑话,这叫“测试角色性能”),很快便感觉到了不对劲,“不是吧,这人怎么走路这么慢,视角还晃来晃去的——这一会儿还能跑了吗?” “哎呀,恐怖游戏的主角肯定都是这样啦,不是老寒腿关节炎就是走路平地摔。”闹闹錶示这很正常,“要真给你搞个刘翔博尔特出来,那逃出去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嘛?”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哈。”李菲操控著角色走进大院里,这时新手教程也適时地弹了出来。 “按这个键是翻越,按这个键是蹲,按这个键是拿出摄影机”李菲看著原地蹲起跟跳广播操似的视角,“哦吼,原来这摄影机是带夜视的啊,那岂不是说明里面很黑,要一直举著这玩意儿?” “有些地方確实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闹闹说,“但也不能一直举著看到右上角的电量没?要是电池用完了就歇菜了,所以得省著点用,整个游戏的流程就是一边跑路一边找备用电池。” “只能跑路?不能找个板砖棒球棍什么的?” “按照上一代的经验,主角只能手无寸铁地跑路。”周悬说,“就算能干掉敌人,也只是剧情杀而已。” “那可太遗憾了。”李菲又在院里走了一圈,发现大门是锁著的,於是便看向闹闹,“下一步往哪儿走?” “老姐你不是让我別剧透吗?” “哎呀,迷路肯定不算嘛。”李菲催促,“我得赶紧通关,结束了待会儿咱们还得拼乐高呢。” “你退后几步,然后左拐。”闹闹给出提示,“看见没,那儿还有扇小门。” “看到了看到了。” “再往左边看,有个小洞看到没?” “看到了看到了啊,这是要钻狗洞啊?” “哎呀,是他钻,又不是咱们钻。” “也是也是。” 就这么,游戏中的主角钻过狗洞来到疯人院的西面,又一路爬上游戏里提前预设好的脚手架,来到二楼的一扇敞开窗外。 “翻进去就行了是不是?”李菲问。 “没错。”闹闹点头,並在主角翻越窗户的那一刻补充道,“前方高能。” 果不其然,主角刚一翻进二楼的房间,里面的灯泡便突然“砰”的一声爆掉了,一阵略带紧迫感的背景音乐隨即响起。 “,bgm都变了哈。”李菲看著黑漆漆、果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果断掏出了夜视摄像机,开始四处乱看一一或许是因为有闹闹的提示,李菲和周悬只是在音乐响起的时候微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没有到被嚇唬到的程度。 “游戏这就算正式开始了,加油老姐。”闹闹把预先准备好的毯子展开,三两下便把自己包成了一颗只露出两只眼晴的“小粽子”,看起来是做好了只要情况不对,就马上展开防御模式(缩进毯子里)的打算。 “喂喂,不是吧闹闹?”李菲看向她,“这才哪到哪儿?你防御属性也点太高了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毛毯里传来闹闹的声音,“看到门口有亮光了没?快出门吧一会儿电池该用完了。” “自己都这样了还好意思催我快点呢。”李菲嘟了一声,朝著那扇半掩著的门出发。 “走廊的右边被家具挡住了,这是逼著咱们绕路从对面房间过的节奏啊。”来到走廊李菲的东看看西看看,“看来这游戏就是设计好让咱们走它指定的路线,然后藏著什么东西准备嚇我们。” “线性游戏一般都是这样。”周悬附和道,“估计这房间里就有问题,小心点吧。” “嗯,搞不好又得停电。”李菲推门而入,但是在这间空旷的房间里並没有找到什么嚇人的东西,也没有发生刚才的停电现象。 正当李菲有些摸不著头脑,准备推开另一扇门时返回走廊时,房间的那盏电视机,忽然发出了一声“滋啦!”的巨响声。 “臥槽!”儘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一次不是视觉衝击,而是听力衝击的李菲还是不自觉地惊呼了一声,身边的周悬则是因为她的呼声而微微颤抖了一下。 “体会到了吧,恐怖游戏里经典的鬼叫声。”提早在毛毯里塞住耳朵的闹闹笑嘻嘻地说,“就是突然给你来这么一下,猝不及防啊。” “你还有脸说!”李菲把她头上的毛毯扯开,强迫她和自己共患难,“早知有这种情节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不是老姐你自己说的让我別剧透吗?” “行了,废话少说,下一步往哪儿走?”李菲问。 “去下一个房间里拿资料,然后从家具的缝里钻过去,沿著走廊往前走。”提前做过功课的闹闹迫於李菲的淫威,只好指挥道,“走著走著你就会发现—”” 这一次李菲不用她指挥了,因为她走到一半就听见了身后突然莫名地一声“哎呀~”的开门动静,於是在本能反应之下,她马上按下奔跑键,操控著人物麻溜地爬进了头顶唯一能躲的通风管道里。 “没错没错,老姐你悟性真高。”闹闹夸讚道,“这么快就领悟这个游戏的“情况不对就跑”的真諦了。” “所以刚才开门的那个是什么东西?”李菲无视她的夸奖,表情凝重地问道,“还有別人在走廊上?” “这个嘛,呵呵,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闹闹神秘地说,“总之继续顺著通风管往前爬吧。” “嚇人的时候记得提醒我。”李菲开始顺著管道一点一点往前爬,直到在她在一路“”的声音中,即將抵达通风管另一头的出口那一刻,身旁的闹闹终於再次说出了那句“前方高能”。 得到了提醒的李菲,瞄了一眼已经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的闹闹,在做出了“估计在我爬出去的时候就会有精神病从走廊另一头衝过来追我”的心里预设后,她深吸一口气,果断按下互动键,推开了面前的金属挡板。 隨著金属挡板“眶当”一声落地的动静响起,本以为自己会顺著出口翻下去的李菲,忽然感觉手柄剧烈震动了一下,紧接著就是画面一顿。 视频中的主角被抓住肩膀猛地一拽,连著视角从原本走廊的方向,瞬间转移到了一颗没有头髮,也没有眉毛的恐怖人头上。 “呀!!!!!” 第472章 我呼吸困难…… 第472章 我呼吸困难…… “呀!!!!!” 在“完全错误估算剧情走向”的大前提,辅以手柄剧烈的振动、以及突然出现的那张人脸的加持下,李菲终於还是被嚇得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的尖叫。 屏幕中那颗嚇人的大光头隨即消失,游戏的画面跳转到了ps5的主界面,危机总算是暂时解除。 优秀恐怖游戏设计的精妙之处或许就在於此一一哪怕已经有了闹闹“前方高能”的提示,哪怕已经有了心里预警,可李菲打死也没想到,原来那个“雷”並不是藏在走廊里而是早早潜伏在了她身后的通风管道里。 古怪恐怖的光头男加上狭小逼仄、进退两难的通风管道,光是浅浅代入一下就知道有多恐怖吧? 你说李菲不害怕吧,这来源於人类对於惊恐本能反应的尖叫的音高,距离海豚音仅有一步之遥,轻鬆超越了她过往所发行的任何一首单曲的最高音,就算是路过周悬家门口的鬼听到这种动静,恐怕都得被嚇得一激灵。 可你说她真害怕到有多么不能自已吧,好像也不至於一一在尖叫的同时她不光没有甩飞手柄,甚至还不忘用快捷键返回ps5的主页界面,在解除危机的同时达成了“差点要死了,还好我按下了暂停”的一大成就。 “该死的”李菲惊魂未定地说,“这破游戏怎么想的?他为什么钻进来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合理么?” “恐怖游戏不就是突出一个出其不意么?”一旁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的闹闹,幸灾乐祸地笑道,“怎么说老姐,跟你看的那部恐怖片比如何?” “恐怖片里主角被搭肩膀的时候,可不会连累的我被震一下。”李菲举起手柄,顺便给他们看自己手心里的汗,“刚才震动那一下,真的就好像有只手搭在了我身上似的—” 你怎么样小周,別告诉我你没被嚇到啊。” “是被嚇了一下。”刚才鬼脸出现的时候,李菲身边周悬虽然没有惊叫出声这么夸张,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闹闹提醒完之后,我还以为他会在走廊里等你翻下来。” “是吧,妈的。”李菲骂了一句,“他就是成心要嚇唬咱们!” “老姐你现在骂的是这个大光头还是游戏设计师?”闹闹问。 “没一个好东西!”仍感到心臟在突突直跳的李菲怨气满满。 “那咱还玩么?”周悬问。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轻鬆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看过一代通关视频的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款游戏中“jumpscare”式惊嚇虽然不少(註:突发惊嚇,指通过突然出现恐怖画面或声响等手段,让观眾或玩家瞬间產生惊恐、 紧张、恐惧等情绪,从而达到恐怖惊悚的效果),但並不算是刻意滥用,更多都是像这样意料之外的反转情节,属於是“诚意十足地来嚇你”,也难怪它能收穫那么多恐怖游戏爱好者的好评了。 “玩,怎么不玩!老娘弄死他!”正式进入这间疯人院还没满五分钟的李菲没打算轻易认输,她改变了坐姿,变成了屈膝,手柄放在小腿前的防御姿態,“告诉我之后要干嘛,闹闹!” “之后其实没啥危险啦,就是你控制的人物会因为被这光头嚇到,然后从通风管里跌出去,再之后你只需要一路跑就行。”闹闹錶示这都是洒洒水,“毕竟游戏才刚刚开始,这只是小小的开胃菜而已啦。” “就这样?我不能找块砖弄他?” “哎呀,都说了这游戏只能跑路嘛,主打一个手无寸铁。”闹闹说,“你可以理解为这也是教程的一部分,指导你如何跑路的。” “你的意思是我被教程嚇到了?”李菲瞪眼。 “那恐怖游戏的教程肯定不能跟一般游戏比嘛。”闹闹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来吧老姐,深呼吸一口,准备继续挑战!” 於是,在李菲连续深呼吸三口,在脑海中默默预演了一遍之后的操作后,她重新回到了游戏。 就像闹闹剧透的一样,游戏画面才刚刚切回,主角的惊呼声便响了起来(李菲就因为再次看到那张怪脸而打了个哆),隨后他就摔倒了走廊里,在惊恐之下开始逃亡。 整个逃跑过程应该说並不算惊险,因为那个光头好像被卡在了通风管里出不来,只是漏出一个脑袋对著主角阴笑,並不算能算是一场追逐。 但在主角急促的呼吸声、迴荡在走廊的脚步声、激烈的背景音乐声,以及不知为何他总是要三步一回头、恋恋不捨地看两眼那光头的迷惑行为之下,整个逃亡的氛围还是渲染地很到位,以至於李菲和一旁围观的周悬全程都很紧张,总有种主角马上要摔个狗吃屎,爬起来发现光头佬已经跑到自己面前的感觉。 好在,一通逃亡之后主角顺利躲进了一个房间,关上门后紧张音乐声便骤减下来,预示著这一part的惊嚇环节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进了房间应该就安全了吧?”李菲怂怂地操控主角在房间的门边蹲下,“是不是跟其他游戏躲柜子里差不多?这是安全屋?” “这个嘛——也不一定。”闹闹不知何时又把那条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毯子重新披在了身上,“比如这一次確实是安全了,只要你不离开房间游戏流程就不会推进下去,可有的时候这房间可能也是陷阱一一等你误认为这里很安全的时候,人家可能就开门进来杀你了。” “所以那个光头是谁?” “应该是杂鱼吧,这游戏的小怪都长差不多。”闹闹说,“真正有名有姓的敌人一会儿才会出现。” “行吧。”李菲深吸一口气,“那我出发了,有高能记得提醒我。” “好嘞。” 於是乎,李菲继续操控著主角勇敢地出发,知道被游戏一路指引著来到某间房门口的时候,闹闹忽然大声来了句“前方高能!”。 “..—你小点声不行吗闹闹?”毫无预警的李菲被她嚇得一激灵,痛苦地捂住胸口倒在了周悬的肩膀上,“鬼还没出来,我要先被你嚇死了。” “对唔住对唔住。”闹闹抱歉地说,“我是突然才想起来这门后面有危险,一下情不自禁——.” “所以门后有什么?”李菲没好气地问,“死光头又跑到门后等我了?” “没有没有,有个吊死的人而已,一开门就会弹出来晃荡两下,就跟蹦极的人差不多。”闹闹提前捂住耳朵,半眯上眼睛,“主要是视觉衝击,嚇过了就没事了。” “死人?”李菲皱眉,“这医院里还有死人?” “有啊,多了去了,都是被杀死的fbi探员!”闹闹神秘兮兮地说,“不过这一部分真相要隨著剧情推进才能一点点揭示,我直播还没看到那儿呢。” “呼...—” 李菲深吸一口气,也许学著闹闹把眼晴半眯上,按下互动键推开了门。 果不其然,开门瞬间诡异的音乐即刻响起,一个吊死鬼就好像是蹦极绳上来回晃荡的人一样,甩来甩去地出现在了屏幕的中心一一要是毫无准备的话,多半是要被嚇够呛。 “我靠,这房间里这么多死人啊—”依仗有闹闹的提醒,没被嚇到的李菲熟练地掏出了具备夜视功能的摄影机,在死人房间里开始摸索著前行,“要不怎么说精神病人力气大呢,看看这些人,头都被拧下来了——” “注意注意,前面拐角处有个被叉在杆子上,还没死透的可怜虫,也是故意安排在这里嚇唬人的。”这一次的闹闹提示来的很及时,“老姐你一接近他就会开始挣扎,千万小心。” “行啊,居然准备一个房间嚇我两次。”李菲马上半眯上眼晴,操控著主角一路奔跑著冲向了拐角处。 剧情被触发,那个垂死的探员嘟囊了几句有的没的,便死在了他们面前,应该是真死透了。 “他刚刚说啥来著?”李菲问周悬。 “说自己遭受了这座病院里某个变种人的袭击,提醒我们不要对抗,遇到他们就躲起来什么的。”周悬复述完后问道,“下面不是有字幕吗?” “瞎,这不是刚眯著眼睛没敢看嘛。”李菲大方地承认自己確实怂了,“没事了吧没事我继续走了哈。” “有事,有事!”闹闹从毯子里探出头来,尽职尽责地剧透道,“一会儿出了房间之后,你就会看到一个大胖子走进了对面的房间,依照流程咱们要去开门,然后他会衝出来把我们扔到一楼去。好处是被丟下去之后,就能安全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搜集搜集情报啥的了。” “都看到人了,为什么还要追上去开人家的门?”李菲匪夷所思地问,“这不是犯贱吗?” “老姐你说太对了。”闹闹重新缩回毛毯里,很稳健地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犯贱不多动症,那还能当恐怖游戏的主角么?” “该死——我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很恐怖啊!”李菲抓著一旁无辜的周悬撒气似的摇晃了好几下,最终还是决定接受命运,推门离开了这间环境也没好到哪里去(遍地是死人)的房间。 就像闹闹提示的一样,“门刚一推开,主角的视角便自动锁定在了走廊对面,某个推门进入某间屋子的高大背影上,看体型无疑就是闹闹说的那个“大胖子”npc。 “这种明知是坑也要去猜的滋味可真不怎么样—”李菲一边不自觉地往沙发靠背和周悬的那侧缩,一边確认问,“现在我就是要去推那扇门对吧?” “是的是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包著毛毯的缘故,闹闹回答听起来比她还小声。 “要不我来吧?”周悬听她俩都小声说话,便也压低了声音。 “没事,反正我都知道之后会”李菲眯著眼晴,屏气凝神地靠近了那扇门,按下了互动键。 然而和预想的不同,在主角伸手开门的时候,门却並没有顺利被推开,反而是响起了一阵“咔咔”声,这代表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痴线,搞什么?”做好了被下一条准备的李菲疑惑地看向闹闹,“这门开不了啊?” “啊嘞?”闹闹探出头,看著李菲操控下不停拧动门把手的主角,也有些茫然,“我记得明明是遇到胖子之后被扔下去啊?难道我记错节点了?” “那现在咋办?继续往前走吗?”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闹闹抓抓头,“估计是我记混了,剧情的触发点可能在对面的房间。” “真是的,看了直播还能忘。”李菲为延后的惊悚情节而鬆了口气,朝一侧堆在走廊中央那堆家具走去。 然而,就在主角钻过家具缝隙的时候,bgm突变,一声“littlepig~”的狞笑声与手柄的震感同时到位,从背后伸出来的一只大手猛地將主角拽了回去。 “啊!!!!!!!!!!!! 由於这一次惊嚇来的太过突然,被嚇坏了的闹闹和李菲同时发出了一声尖叫(她们甚至都没看到胖子的脸),一个缩进被子里像是大青虫一样地在沙发上疯狂蠕动著,另一个则把震个不停的手柄一丟,不管不顾地大叫著往周悬的身上钻,想方设法一点庇护。 至於周悬,他虽然也被那嚇得够呛,但只是下意识地闭上眼晴,以及出於本能地朝沙发后仰过去而已,跟李菲和闹闹夸张的反应相比,已经算是胆量惊人了。 “还好吗你们俩?”过了一会儿,周悬捡起了掉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柄,看向瘫软在他大腿的李菲,和另一边仍然在“蠕动”的闹闹,关切道。 “不行了,我不行了—”李菲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说,“我呼吸困难——”” “—要叫救护车吗?” “不用,我多吸两口就行—”李菲自己给自己掐人中,“总之我玩不了这垃圾游戏—换人,快换人” “別换我,別换我———”一边蠕动的毯子里响起闹闹的声音,“我无能———我无能·”” 第473章 三个胆小鬼 第473章 三个胆小鬼 “注意姐夫,看见前面走廊上那个坐轮椅的光头了么?”周悬右手边的“粽子形毛毯”提醒道,“第一次经过他不会嚇你,等一会儿过完剧情,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他就会表演医学奇蹟,站起来嘰里呱啦地嚇唬人了。” “別看他的脸,別看他的脸。”周悬左手边的另一颗“粽子形毛毯”说,“这帮无眉大侠看著太渗人了。” 得到指令的周悬操纵著主角,缓步从那辆轮椅身边路过,按照李菲的要求没有扭转视角,准备直接一条直线进入房间。 结果这倒霉游戏的“我就是要想方设法嚇唤你一下”的性质,就註定了事情的发展不可能如他所愿一一主角才刚刚路过轮椅,便突然很神经质地回头望了一眼,正正好好瞧见了轮椅上那位面无表情的无眉大侠。 在看到那张怪脸的瞬间,李菲果不其然地全身震颤了一下,虽然还没到发出尖叫的程度,但还是无力地斜靠在了周悬身上,以此表示自己“受了內伤”。 如你所见,在李菲败下阵来后,现在拿手柄的重任交到了周悬的头上。 事实证明了,“敢看恐怖片”並不等於“胆子很大”,这种第一人称视角加上手柄还会震动的恐怖游戏,三两下就把“胆子其实並没有很大”的李菲打回了原型,从原本的李大胆退化成了跟闹闹一样的结茧模式,自己给自己製造安全感。 如此反应也衬托出了闹闹的“自知之明”一一作为这里唯一看过一小段游戏直播的人,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胆量根本不足以玩这款游戏,哪怕知道后面的剧情会发生什么,她也只是能做到“提前闭上眼睛”而已。 至於周悬,他不是不害怕,先前李菲游玩时他也被实实在在的嚇到了好几次。 只不过他被嚇到的反应不是像闹闹和李菲一样大叫,通常是闭眼、后仰,至少看起来还是相对镇定的,所以没办法,面对两个胆小到要蜷缩在毛毯里的傢伙,现在也只能是让他出马了。 “好了姐夫,在过完轮椅的节点后,进到前面那个房间里就会触发二楼那个胖子来追杀我们的剧情。”隨著周悬走出房间,那个表演医学奇蹟的无眉大侠嘰里咕嚕给出了一堆不怎么“明所以”的情报並且颤抖著倒下后,闹闹继续尽责尽责地分享情报,“然后呢?”周悬问一一实际上他並不是一个喜欢“被剧透”的人,奈何这款游戏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因此对现在的他而言“有准备的被惊嚇”总好过“无准备的被惊嚇”。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闹闹抱歉地说,“当时因为太害怕,所以我直播看到这儿就退出去了“那现在算是进行到哪个一个阶段了?”李菲从毛毯里探出头来,“三分之一有了吗?” “还早呢,我看网上的完美通关视频都得两个小时左右呢。”闹闹说,“任重而道远啊姐夫。” “要不要也给你用毯子包起来?”李菲建议道,“还是有点用的。” “暂时还不用吧。”对下一段剧情的恐怖指数尚且缺乏概念的周悬摇摇头,“那我出发了。” “加油加油。”马上钻回毯子里的李菲虽然怕得要死,但还是想给周悬一点支持,於是紧挨在他身边,“不行就直接切回主机界面,强行暂停。” “嗯。””| find you!” 在一声似笑非笑的问候声中,屏幕猛地一黑,隨即视角剧烈晃动一一那个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身形庞大的胖子npc,一脚將可怜主角从房间內端飞了出去。 屏幕中视角立刻天旋地转,手柄传来的震动精准模擬了被重击的触感,好像真的有人给他来上了一脚。 “呀!!!!!!!!”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好用,??????????????????.??????等你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身旁响起的李菲和闹闹的尖叫声,与游戏中陡然炸响的急促且极具压迫感的背景音乐混杂在一起,瞬间让周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主角挣扎著爬起,视角才刚稳住,那个面目挣的庞大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跑啊!”裹在毯子里的闹闹大喊道。 “別回头!千万別回头!”李菲整个人缩在周悬身边,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支持不支持了,只希望周悬千万別被逮到,强行来一段处决动画什么的。 被两人催促的周悬手指紧紧扣住手柄的摇杆,指节因过分用力而有些泛白一一在巨大的压力下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一味地猛推摇杆向前。 他此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前方的有一道从后方投射而来的巨大阴影,更要命是,那沉重的脚步声被客厅里的两只低音炮完美还原,一步又一步地砸在了他的心上,仿佛近在尺。 因此在担心坑人的游戏设计师会不会安插一个让他“平地摔”情节的同时,周悬不得不强迫自已忽略掉身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笑和脚步声,双目死死盯著屏幕,避免自己一不小心撞进了某个充满恶意的死胡同。 在这场压抑至极的逃亡中,他途径了一个又一个的房间,每一次手柄隨著奔跑节奏震动,都让他的的神经绷紧一分。 他能感觉到身旁李菲的正在不断地往他身后沙发的缝隙里缩,想从物理意义上拉远自己和屏幕的距离,顺便多个人肉挡箭牌。 至於闹闹,她虽然很讲义气地仍然在提醒周悬“往这儿跑!”、“別往那儿去!”,可声音却有些模糊不清,也不知道是咬著衣领还是咬著毛毯,想来距离变成“大青虫”模式已经不远了。 终於,在跑进了一个大房间后,周悬终於发现了一只心心念念、“一看就是给人躲的”铁柜,这才赶紧麻溜地钻了进去。 就这么,在屏气凝神地看著那个大胖子从柜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两三趟,最后嘟著远去后,背景音乐这才缓缓鬆弛下来,预示著暂时安全了。 “先別出来,先別出来——”李菲无力地从毛毯里钻出来,把周悬的半边身子当成了靠枕,斜躺著將自己因为扣的太紧以至於快要抽筋脚指头一根一根扳回来,“我缓缓先———.奶奶的———” “果然姐夫才是我们这里胆最大的人。”闹闹也爬出来透气,顺便拍马屁道,“刚才居然一次都没有被逮到,太冷静了姐夫,你是不是把一楼的地图背下来啦。” “在过来的路上確实是记了一下,但是一开始跑路的时候就全忘光了。”周悬放下手柄,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顺便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所以只是运气好而已,又或者这一关其实是本来就是抓不到我的。” 周悬確实不是在谦虚一一面对敌人的追逐,现实中的他或许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但游戏里又是紧张背景音乐的干扰又是抽手无寸铁只能逃亡的被动局面,如果不是恐怖游戏老手,方寸大乱几乎是必然的。 “不是不是,设计师没那么有良心,是会被抓到的!那胖子只要抓到你就会撕烂你的手,然后就读档从那个房间里重新开始跑路!”闹闹说,“我之前看直播,就是因为那个主播被抓到了,所以才把我嚇跑了!” “果然喜欢玩这种游戏的都是自虐狂。”李菲缓缓地坐起来,把手搭在周悬肩膀上,“还能坚持吗小周?不行咱们就算了吧,反正不通关也不会少块肉。” “勉强还可以。”周悬重新拿起手柄,盘腿在沙发上坐好,“但是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需要毛毯。” “呀!!!!!!!!”右边的那颗粽子形毛毯看著屏幕中,某面破碎镜子反射出的恐怖人影,尖叫道,“他来了他来了!快跑!” 中间负责拿手柄的粽子,因为刚才慌不择路逃进了死胡同的失误完全陷入了被动,好在他急中生智,从房间一侧的桌子边上绕了过去,这才躲过胖子袭来的无情铁手一一上一条命的时候他死在了另一个房间里,代价是被胖子拧掉了脑袋,然后从出生点復活,重来一遍。 於是逃亡继续,拿手柄的粽子在二楼他並不算熟悉的地形中,操控著这个除了尖叫之外就只会平地摔的主角,惊险地在胖子的追赶下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房间,看起来暂时是还没到被送回出生点的时候。 “那里!那里!我看到柜子了!”左边高个的粽子心惊胆战地大声喊道,“就在角落里!快钻,快钻啊啊啊啊啊!” 拿手柄的粽子遵从指令,跑向柜门,迅速按下互动键。 “砰”的一声轻响后,他成功钻了进去,柜门关上大半,只留一条缝隙供玩家观察外界,那阵沉重脚步声和怪笑声,骤然变得模糊、沉闷。 “这二楼的路也太绕了吧!”高个的粽子,心有余悸地看著屏幕中,胖子庞大的身影在房间里来回巡的样子,这才总算是捂著胸口钻出毛毯,“好在刚才的那份文件让我们去地下室,这二楼应该是不用再来了”” “但是下楼的时候可能还会遇到他。”周悬也探出头,感受著自己心臟怦怦直跳的节奏,低声说。 “要不先把目的地定在一楼的铁柜,一会儿一下去就往那儿跑,等安全之后再出发”闹闹提出了最稳妥的方案。 “行,那就—” 然而,就在周悬精神防线因暂时的“安全”而鬆懈的这一刻,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从音响中猛然炸开! 屏幕中,一只沾满污垢与伤痕的大手,就这么在三人始料未及的剎那,粗暴地扒开了他们藏身处的柜门,伴隨著金属撕裂的刺耳噪音,一把抓住了柜中角色的肩膀。 视角被强行从柜內的黑暗角落拽出,手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疯狂地撞击著周悬的掌心,模擬著那股巨力袭来,无可抗拒的触感。 一张因狞笑而扭曲变形的肥胖巨脸填满了整个屏幕,客厅的音响中响起了沙哑、戏謔的低吼声。”littlepig~lgotyou!”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对著这恐怖至极的一幕,毫无准备的闹闹和李菲发出有史以来最夸张的尖叫声,前者直接连人带毯子直接从沙发边缘滚落在了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后者则被恐惧完全压倒了理智,整个人“弹”了起来,慌不择路地翻过沙发靠背,“噗通”一声跳到了沙发背后。 至於周悬,他虽然没丟掉手柄,但也因为李菲的离开而失去平衡,瘫倒在了沙发上。 掉在周悬大腿上的手柄此时还元自震动著,但屏幕中那只巨手將主角粗暴地从铁柜中拖拽出来的恐怖特写,却是无人敢看了。 就这么,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客厅里只剩下来主角在这一出“丧尽天良”的剧情杀过后,於某个幽暗房间中悠悠醒来的喘息声。 直到闹闹揉著屁股“哎呦哎呦”地爬回沙发上,看看正望著天板的周悬,又看看沙发背后,以相同姿势躺倒在地上,也在望著天板的李菲。 “那个——你们还好吗?”闹闹小心翼翼地问。 “这还用问是吗?”李菲有气无力地伸出手,“还不快扶我起来。” “喔喔—.”闹闹翻到沙发后面,把李菲扶了起来。 “还活著么,小周?”因为刚才膝盖被磕到还没恢復过来,所以只能扒著沙发靠背的李菲,俯视周悬有些发白的脸,问道。 “暂时还活著。”周悬撑著沙发,勉强重新坐了起来。 “要不,咱们还是放弃吧——”今天主动提议要玩恐怖游戏的闹闹说,“这游戏不適合咱们这种胆小鬼,一会儿找个视频云通关算了— “嗯,放弃吧——”李菲趴在沙发背上,一头扎在了周悬身边,“再玩下去要出人命了———”” “那就放弃吧。”周悬拿起手柄,直接退出游戏,“我確实不適合玩这种游戏。” “一会儿我直接把这破游戏掛閒鱼回血。”闹闹走向了主机,“真是白瞎我两百块。” “所以有好心人能先把我翻过来么?”李菲保持著土拨鼠钻地的姿势,闷闷地说,“我脖子快折了。” “来了。”周悬扶住她的腰,“三,二,一—— 第474章 两公婆出来兜风啊? 第474章 两公婆出来兜风啊? 周悬家,傍晚。 “所以——.”李菲的脑袋从毯子里钻出来,望著电视屏幕里黑底白字的鸣谢名单,有些疑惑地说,“这个结局,算是主角最后被那个很厉害的鬼附身了?” “实话讲,我没太看懂。”闹闹也探出脑袋,“感觉光顾著害怕了呀。” “好像是说,主角把大boss弄死了,然后自己被鬼附身,最后把来灭口他的反派组织全杀了。”周悬掀开毯子,推测道,“感觉故事还没讲完,也许是为了出dlc做准备吧?” “所以这个应该算坏结局吧?”闹闹问,“他最终也没逃出这个疯人院不是么?甚至自己也变成怪物了。” “感觉这游戏黑深残的基调就註定了不太可能会有好结局啊。”李菲想了想,“要是结局真是阳光明媚、春暖开巴拉巴拉的,也很奇怪不是么?” “总之还是要感谢这位up主为我们带来了这精彩的一命通关表演。”闹闹从毛毯里爬出来,“姐夫你记得给人家一键三连啊。” “確实要给。”李菲附和道,“人家真是凭本事做的视频,换咱们仁,那得要命了。” “好的,我马上点。” 由於李菲和周悬依次败下阵来,闹闹更是连“玩一条命”的勇气都没有,於是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关掉游戏机之后选择找了个视频“云通关”,总算是马马虎虎地把这款在恐怖游戏圈中大受好评的《逃出疯人院2》的流程给过了一遍。 事实也证明了,对胆小鬼们来说,恐怖游戏的最佳体验方式並非“自己玩”,而是“看人家玩”,甚至“隔著网线看人家玩”一一相较这位云淡风轻过完全流程,语气中甚至还掺杂著些许笑意的up主,他们仁看视频也要全程裹著毛毯,以及时不时被嚇得尖叫连连、东倒西歪的表现,实在是过於拉膀,不提也罢。 “得,一下午什么都没干,除了吃刨冰就只剩下鬼叫了。”李菲拉开窗帘,看向窗外的斜阳,“这都夕阳西下了,肚子饿了没闹闹?” “还没,可能是被嚇饱了。”闹闹从茶几下的零食盒里摸出一包牛肉乾,丟进嘴里,“完全感受不到飢饿啊。” “不饿你吃什么零食?” “我装零食的是另外一个胃,那个胃饿了。” “既然都不饿,索性就晚点吃吧。”周悬说,“正好晚上闹闹要去练车,我们可以顺便找点东西吃。” “那晚上去吃烤串怎么样?”李菲提议道,“正好前阵子我认识了个烧烤店老板,他们家串儿和烤鯽鱼味儿都不错,我可以叫他留个小包厢给我们。 2 “我都行,闹闹呢?” “我也都行。”闹闹嚼著牛肉乾,含糊不清地说,“那既然不急著出门,要不然咱们先去艾姐家一趟怎么样?” “艾果?喔喔,你说要去『登门谢罪”是吧?”李菲一说起这事儿就想笑,“去唄,需要我浓妆艷抹,拿出开演唱会的气势帮你道歉吗?” “千万別,老姐你负责陪小肥玩就行,主要是给我和艾姐创造相处的机会。”闹闹早就预备好了充分的“道歉计划”,“有你跟姐夫在场,她肯定不好意思找我麻烦,我就藉此机会和艾姐腻歪腻歪,等她气彻底消了,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 “那我先发个微信给艾果问问她在不在家吧。”周悬拿起手机,开始划好友列表。 “既然要道歉,那礼物总是要准备的吧?”李菲问,“你打算送点什么给人家?总不能把那张害人的游戏光碟送了吧?” “当然是嗦粉时候说过的,本人亲手製作的芒果冰一份啦!”闹闹很有信心,“相信艾姐品尝过后,肯定会明白我的『拳拳真心』的!” “不是吧?”李菲依靠在窗边,背对夕阳,“人家送的芒果,你又做成芒果冰送返给人家,这合適吗?” “非也非也。对送礼的人来说,她肯定是希望自己送的东西可以“物尽其用』的一一咱们能用艾姐送的芒果做芒果冰,说明咱们很认可她送的水果”闹闹说著说著,忽然惊讶道,“哇靠,我现在才发现,老姐你的头髮怎么在阳光下五顏六色的?这是什么特殊的挑染手法吗?” “哼哼,可以吧?”李菲模仿洗髮水gg的惯用手势,得意得撩了撩自己齐肩长的头髮,“在港区染的,可惜某人不懂欣赏,这都几天了,还以为我只是挑染了几根紫毛而已呢。” “你说我么?”沙发上的周悬指了指自己。 “干嘛,你难道看出来么?”李菲斜眼看他。 “我是看出来了啊。”周悬又指了指餐桌,“你回来的第一天在餐桌边餵小尾的时候,头上正好顶著一盏射灯,跟现在外面的光不是差不多么。” “—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习惯了。” 周悬说的是实话。 拋开演出和做造型的需求不谈,“折腾头髮”本就是李菲的一大爱好,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李菲染各种顏色的头、今天短髮,明天接长发,后天可能又剪回短髮的做派,哪怕看到她顶著一头爆炸头回来,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还以为李菲早就看出来他已经看出来了呢。 “服了你了”李菲摇摇头,直接选择打直球,“下次发现了就记得好好讚美我,记住了没?” “好的。” “老姐別生气,姐夫他只是缺少发现美的能力而已,视力还是没问题的。”还是闹闹精准地点出问题,笑眯眯地凑过去,諂媚地说,“不像我,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头髮不一般所以你下次能带我去染吗?” “没问题啊,我在安平也有认识的托尼,明天下午就带你去。”本来也没生气的李菲楼著她的肩膀,大方地说,“我这才五种顏色,明天让他给你染十种顏色的!光一照比孔雀开屏还闪亮!” “哇,可以可以!”闹闹錶示很期待。 “小周你去不去?”李菲问,“给你接个脏辫,晚上假装饶舌歌手去参加地下live 秀!” “我还是算了吧。”无法想像自己变成饶舌歌手会是什么样的周悬晃晃手机,“艾果回消息了,说欢迎我们来,但是她九点半之前都不在家,要在那之后才行。” “九点半啊。”李菲摸摸下巴,“那就跟她说咱们十点钟之前到吧,正好咱们吃完了烧烤回来,再给闹闹一点时间刨个冰。” “要不要再给艾姐带羊肉串。”闹闹因犯错在先,所以现在有点什么好事,第一个就想到和艾果一起分享。 “还是別了,艾果如果晚上不吃的话,最后那些烤串绝对会被小肥偷吃掉。”领教过那只別著发卡的萨摩耶的嘴到底有多馋的李菲说,“万一连签子也一起吞了,那可就完蛋了。” “可惜了,我还觉得烤串和刨冰会是好拍档呢。”闹闹錶示遗憾。 “得了吧,这种组合只会吃坏肚子,进而引发艾果对你更进一步的憎恨。” “是,是这样吗?” 晚上,六点五十分。 “唉,这都快九月份了,晚上出门还是这么热,风吹过来都黏糊糊的。”在一阵“滋儿哇~滋儿哇~”的蝉鸣声中,李菲来到了自己的路虎车边,习惯性地就要检查雨刷上有没有夹罚单,“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隨即她才想起来,这次他们停的是正经车位,並没被交警叔叔惩罚的风险。 “想凉快下来,估计得等颱风过去之后吧。”周悬主动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往年好像都是这样。” “问题是这两年的颱风是不是也越来越晚了?”李菲也钻进后排,把驾驶位留给了今晚的司机,“我记得咱们小时候,感觉都是七八月刮颱风,现在都是九月十月才来。” “也不知道刮颱风了我们单位放不放假。”闹闹最后一个坐进车里,“去年我记得颱风是周末来的,正好避开了工作日,真是可恶啊。” 相比较中午时分,这一次上车的闹闹明显多出了几分镇定从容,这不,都有心思和他们俩聊天了。 “还放假呢,也就仗著你是小姑娘,不抓你去单位抗台就不错了。”李菲赶在闹闹发动车子前说道,“难得有著正儿八经的车位,要不你先倒两把再出发吧?” “啊,还要倒啊——”闹闹有些不情愿。 “哎呀,就这么走了怪可惜,再倒两把,倒两把就走。”李菲鼓励她。 “这次就算了吧,我看已经有人瞄著咱们的位置了。”周悬借著反光镜,看向后方那辆已经缓缓向他们驶来的小轿车,帮闹闹开脱道,“让人家等著也不好,一会儿路边有看到车位再进去练练吧。” “nice,那我出发了!”闹闹马上说。 “行吧行吧。”李菲摆摆手,很小农地说,“放你一马,可惜了这么好的位置。” 路虎车平稳地行驶在路面上。 “怎么样,晚上开车的感觉。”李菲看向双手抓著方向盘,坐姿標准的好像“驾校三好学员”的闹闹,问道,“还习惯吗?” “比我想像中好点,可能是因为咱们已经错过晚高峰了。”闹闹老实回答,“但我不理解为什么这路灯都这么亮了,还有人喜欢开远光灯呢—-喏,又来一辆,远光狗!” “你错怪他了。”周悬看了一眼来车那四个圆圈的车標,解释道,“这是奥迪,人家的近光灯就有这么亮。” “啊,啊嘞?” “还好你没打算开远光灯惩罚他,不然人家一反击,你就该瞎眼了。”李菲瞄了一眼导航,“咱们回家的时候可以从江滨路过,让你体验体验路上『空无一人”是什么感觉。” “等等等等,先不说回家的事—是我看错了么?”闹闹抬手,指向远处路边的某棵行道树,“那棵树下是不是站著个人?好像还在朝咱们比大拇指呢。” “大拇指?”李菲因为坐在靠副驾的这一侧,正好看不见闹闹说的那棵树,“那是要搭顺风车的意思吧?城里也有人搞这套?” “额,是需要帮助么?”闹闹到底还是新手司机,这会儿还忙著在车流中观察路况,分不出太多心思仔细观察那个人,“比如手机被人摸了,所以没钱回不了家什么的?还是说是街边搞剧本的?” “什么剧本?站那一晚上,看看有多少司机主动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多半是吧,最近这样的视频不是很多么?搞个什么『今天,我决定拿自己做一个实验”的博眼球標题啥的—” “问他的人多就说明社会还有救,问的人少就说明社会没救了。”李菲懂了。 “稍微慢一点,闹闹。”在她们俩討论的时候,周悬眯著眼睛看向那人,“我看著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你眼熟,真的假的?”李菲好奇地挪了挪屁股,转移到了闹闹的那一侧。 在这个距离下,李菲还看不太清那个人的脸,只是能分辨出是个高个男人,且衣著打扮似乎是有些出挑,看起来绿绿的。 “这,这不会是”李菲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个与“跳脱”一词有著密不可分关係的傢伙。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周悬和闹闹的脑海中蹦出来的,也是同一个人。 隨著车子逐渐靠向那个树下的男人,他竖著大拇指的手开始上下摆动,似乎是在提醒路虎车上的三人“没错没错,快过来!”,而车上的三人也终於是看清了,他那一身绿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上身是一件五顏六色的大背心,下身是一条印著椰子树和沙滩图案的沙滩裤,脚下踩著的则是一双的人字拖一一他看起来更適合出现在海滨浴场,而不是一座城市的马路边,衝著来往的车子竖起大拇指表示“我要蹭车”。 当然,顺带看清的,还有他那张过分英俊的脸。 “哎哟,这不是內谁吗?”路虎车还没挺稳,李菲便降下了车窗,跟他say了声hi,“在这儿著干嘛,手机被摸啦?” “咱们都这么久没见了,能盼我点好么阿菲?”英俊的男人笑眯眯地来到窗边,问候道,“怎么著,今儿两公婆兴致这么好,吃完饭出来兜风啊?” 第475章 姐夫的朋友2.0 第475章 姐夫的朋友2.0 “怎么著,今儿两公婆兴致这么好,吃完饭出来兜风啊?” 毫无疑问,他们在路边偶遇的这个,无论是穿著还是行为看起来都很跳脱的傢伙,正是三人的“共同朋友”,百某一一关於“跳脱”这一形容是否贴切的最好证明,就是他本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可当他真的出现的时候,好像又没人会觉得很意外。 “错了错了,我们还没吃呢。”李菲朝驾驶座努了努嘴,“这不,出来遛娃了。” “遛娃?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白璟眨眨眼睛,手搭凉棚凑向因为贴了窗膜,在夜晚时分显得有些黑漆漆的车窗。 在发现这人是白璟的时候,心里便暗道一声不好的闹闹,此时不得不朝著周悬投去求助的眼神。 这確实是个相当危险的瞬间没错。 因为李菲並不知道,闹闹和周悬先前那段前往“邪教基地臥底”的荒唐经歷(他们俩不敢让她知道),以至於她根本不晓得,闹闹和白璟之间曾经还有冒充过“国际刑警同事”的往事一一这便是闹闹心虚的根本原因。 而事实上,从闹闹的视角出发,她也不知道当时群里“线下面基”的时候,周悬和李菲就在外面的车上监视她(李菲和周悬当然不可能告诉她这件事),所以如果在这个时候她“为了隱藏邪教基地的秘密”而装作不认识白璟,反倒又会引起李菲的怀疑。 因此在车里的三人中,唯一知道实情的就只有参与了两件事的周悬一人而已一一他很清楚,现在唯一的解法,就是让闹闹认出白璟是“那个我外星人交流群群友的常平”,而非“那个和我在邪教基地一起找外星人的白璟”。 偏偏,这么一段如此错综复杂的关係,让周悬只通过一个眼神、一个口型就让闹闹领会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也为难闹闹了。 所以,周悬只是无声地摇头,示意闹闹什么都別做,把球踢给同样知晓事实白璟,期盼这傢伙能反应过来。 好在周悬的担忧最终证明是多余的,因为白璟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和他们一样做贼心虚的李菲便先送上了助攻。 “介绍一下,我妹妹,闹闹!”李菲刻意在“妹妹”这个词上略微加了重音,在提醒白璟別忘那日下午经歷的同时,示意他“別说漏嘴”的意味不言而喻。 “哎,你,你不是那个——”白璟看著闹闹略显僵硬的侧脸,果然反应神速地说,“闹闹大魔王,是不是?我们是群友啊!记得我么?安平市地外智慧生物研討协会!”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书库全,101????????????.??????任你选 全手打无错站 “啊,啊啊啊”闹闹“啊”了半天,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边降下车窗边说,“你,你不是常平嘛?这么巧啊。” “是我是我。”白璟笑嘻嘻地说,“要不说安平这地方小呢,遍地都是熟人。不过真没想到你居然是阿菲的妹妹,你们俩长得可真不像哈。” (李菲不忘在一旁装模作样地惊讶:“啊?原来你们认识?还是群友啊?”) “是表妹,是表妹,哈哈哈”闹闹仍有点结巴,“所以,所以你也认识我姐?” “托你旁边这位的福咯。”白璟看出了这傢伙心理素质不行,索性看向周悬,帮她转移火力。 “你在这干嘛呢?”周悬问。 “看不出来吗?做社会实验啊。”白璟竖起大拇指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测试一下,看会不会有人愿意在十分钟之內邀请我搭顺风车。如果有,那说明这个社会还有救;如果没有,那就说明社会已经完蛋了,我准备买票移民去外星球。” “真,真的假的啊?”闹闹惊讶,没想到自己和李菲瞎猜的荒唐情节,竟然还真有人这么干。 “听他胡扯,肯定是认出我的车了。”不像闹闹这般天真的李菲直接戳穿了他的鬼话。 “哈哈,好吧好吧,我承认。”白璟大笑道,“没办法咯,你这配置的路虎在安平估计不超过五台,我认出来也很正常吧?” “怎么说,要不要捎你一程?”李菲大方地邀请道,“我们正准备去吃烤串呢。” “烤串?”白璟转悠了一圈眼晴,“不是『老三烤肉”?” “没错,你怎么知道?” “瞎,安平烧烤有名的不就那么两家?”白璟说,“倒是你,大明星这个点出去吃烤串,你0k吗你?” “0k,怎么不0k。”李菲指著自己头上渔夫帽和鼻樑上的瑁色眼镜,“我都这么邀过了,谁能认得出我?”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璟笑呵呵地说,“正好我有日子没吃烤串了。” “那就上车!”李菲给他腾出位置,“闹闹,车门解锁一下。” “喔喔,好。” 就这么,一个披著人皮的妖怪,在三个各怀鬼胎的人类之中找到了那个关键的平衡点,顺便还蹭到了他们的晚饭。 “最近忙什么呢你。”等白璟坐上车后,李菲跟他寒暄。 “没忙什么啊。”白璟从裤兜里摸出口香,跟散烟似的一人递了一根。 “那为什么前天叫你来打麻將,你说有事?” “前天?喔喔喔,前天我帮我老爹討债去了。” “又討债?”李菲挑眉,“安平到底有人欠你老爹钱?一半有么?” (在李菲眼中,白璟的身份是“本市某国际贸易公司董事长的私生子”,人设则跟他本人的平时作风一致,是个游手好閒的有钱公子哥,兴趣爱好极为广泛,从打高尔夫球到去非洲原始部落支教,可以绕地球一圈。) “唉,没办法,这年头经济这么差,那帮炒房的这两年都不知道跳多少个了。”白璟的鬼话张口就来,“我们也不敢催太紧一一人活著他还多少还你点,人要是没了,那可就一分钱都要不著了。” “所以你失败了?” “也不算是完全没收穫吧,要回来了几万块加一兜子甲鱼。” “甲鱼?” “对啊,那傢伙是在乡下搞甲鱼养殖基地的,现在还不上钱,不就只能拿甲鱼抵债了吗?”白璟说,“你要么?要我给你拿两只来,炒的时候记得多加几片姜和辣椒,味道好极了。” “遗憾遗憾,我们家没人吃那玩意儿,你还是拎去菜场卖了吧。” “那就可惜了。”在心里偷偷说“你要真问我要,那我就得去菜场买给你了”的白璟笑道,“大明星你呢?最近怎么还有空陪小周在家里当宅女,明星不做了?” “这不是这两天不忙,回来歇两天嘛。” “忙什么,办演唱会啊?” “得了吧,年年开演唱会谁受得了啊。”李菲扳著手指数道,“专辑还欠了最后两首歌没录,录完了还要拍mv,拍完了mv还得商演,演出完了差不多专辑也该预热了,专辑发完又要去录综艺做宣传.” “好好好,对唔住对唔住。”白璟拱拱手,“你再说下去,我会觉得前天拒绝了你麻將的邀约,是件天理难容的事儿了。” “哼哼,知道就好。”李菲指了指闹闹,笑问道,“怎么说,我老妹的车技是不是还不错?看不得看得出是第一天拿驾照?” “嗯嗯,看得出来,看得出来。”白璟点头,“看看这巴不得要跟方向盘共存亡的样子,就知道不简单了一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令妹学的应该是c2自动挡吧?” “喔,你这都看出来了?” “呵呵,这不是看最近电车时代,报名c2的人越来越多了吗?”其实是有独家情报的白璟笑了笑,“怎么说小妹,论开车我可以一把好手。要不要一会儿回去路上我给你传授一下我的成名绝技,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大迴旋.” “老姐,他干扰我开车!”闹闹马上大声说。 “嗯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两遍阿姆斯特朗?”李菲沉吟。 “姐夫!” “行了白璟。”周悬打圆场,“第一天上路,开成这样可以了。谁都有刚拿驾照的时候。” “哈哈,我开个玩笑而已。” 烧烤店,二楼包厢。 “好久不见啊,小妹妹。”白璟笑眯眯地说,“怎么说,最近运气好不好,还有遇到外星人么?” “切,也没有很久好不好。”闹闹朝他翻白眼,发泄著先前的不满,“刚才你在车上乱说什么话呢?什么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大迴旋,害我差点『会心一笑”!” 因为李菲带著周悬去和老板打招呼,顺便点菜去了,於是在只有他们俩的包厢里,两人总算是不必继续装傻充愣,可以敞开说话了。 “哈哈哈,没关係啦,你姐那么迟钝,发现不了的。”白璟大笑道。 “得了吧,我姐只是看起来大咧咧,其实她心思敏感的很。”作为李菲的头號迷妹,闹闹本著实事求是的原则说道,“迟钝的只有我姐夫而已,所以他们俩才能互补嘛。” “那也许是她心思在其他事情上,所以今天状態不佳吧。”知道李菲在心虚什么的白璟神秘一笑。 “什么事?”根本不知道李菲原来在心虚的闹闹问。 “没什么没什么,当我没说。”白璟起身帮她倒了杯茶,“所以你这是趁著周末放假,又去霍霍他们俩,自发当电灯泡偷电去了?” “什么叫霍霍,我是为了练车!而且我姐姐和姐夫可以说是非常之欢迎我来!”闹闹毫不怀疑姐姐姐夫对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我,他们俩就只能无聊的蹲在家里拼乐高积木了!是我盘活了这个无聊的周末!” “拼乐高?”並不觉得周悬有这种爱好的白璟问,“阿菲买的?” “说是我姐夫家储藏室里找到的,不知道谁买的。” “是不是一座很大城堡?还带护城河的?” “是啊,你也见过?” “因为那就是我买的好吗。”白璟无语道,“我本来还想著等什么时候没事做了再去拼来著,没想到积木都有人抢著拼。” “那正好,明天下午我姐要带我染头髮,你扮演田螺姑娘去我们家,帮忙把积木拼好吧。”不再需要开车以及兼顾保密工作的闹闹,恢復了自己嘰里呱啦的本性,“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新手,那么大个乐高,他们俩拼完得等下个月了。” “活该,谁让他们抢我玩具玩的。” “哎呀,別这么小气嘛。”闹闹提议道,“我可以付你报酬。” “你最近又发现外星人的踪跡了?”继上次的事件之后,就將闹闹视为“外星人探测雷达”的白璟马上来了兴趣,“还是拉斯普·多玛姆·创格斯列·钦维尔同志又坠机了,他联繫上你了?” “什么呀,外星人大叔哪里有这么倒霉。”闹闹笑嘻嘻地说,“我送你张游戏光碟怎么样?你可以蹭我姐夫的ps5pro,免费玩!” “笨蛋,那个游戏机也是我买的好不好。” “”.—你把我姐夫家当成仓库了吗,怎么什么都往他家塞?” “哎呀,都是朋友,什么仓库不仓库的。”白璟说,“什么游戏,说来听听先。” “《逃出疯人院2》,超级好玩,有趣极了!” “喔,那个游戏啊。”白璟附和道,“確实是不错,可惜我游戏刚出第二天就已经在朋友的电玩店通关了,你还是掛閒鱼吧。” “哈?你通关了?!”本来还想坑他一把的闹闹大惊,“你怎么敢的?!” “有什么不敢,玩个游戏而已。”白璟抿了口没什么茶味儿的茶,微笑道,“不会有人玩恐怖游戏都会被嚇得在家鬼叫吧? 1 “.—”闹闹不说话了。 “我说,小妹啊。”闹闹不说话,却不影响白璟主动找话说。 “又干嘛?” “你可知道,小周和阿菲他们俩,最近关係进展得如何?” “进展得如何?”闹闹疑惑,“他们不一直都很好么?还要怎么发展。” “我不是说这种肤浅的关係。”白璟摆摆手,“我是指更现实一点的进展,比如一起生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