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淮》 第1章 《月色如淮》作者:北溟有笙【cp完结】 简介: 温柔钓系律师攻x傲娇毒舌小少爷受 周淮之x池以年 和父亲摊牌那天,池以年破天荒地挨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巴掌。 如此落魄的时刻,他却遇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初见就一直盯着自己不放。 真是,没礼貌的很。 “才刚认识,周律师就又是递冰袋,又是送我回家的,怎么?被我下蛊了?不过我对老男人可不感兴趣。” 周淮之:“?” 本以为两人不会再有交集,可周淮之却开始频频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某天晚上,池以年受凉发着高烧。联系不到人的周淮之匆匆赶来,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迷迷糊糊间,池以年的指尖下意识抚上他的脖颈,忽然冒出一句:“我发现你好白哦……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天上的月亮。” 后来的某天,池以年看上了一对精致漂亮的锁骨,上面点缀着一颗小痣,格外诱人心弦。 啊呜一口,池以年咬上了他觊觎已久的“月亮”。 再后来,池以年看着睡在病床上的周淮之,俯身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清晰有力的心跳渐渐与自己同频。 他想:“我要把月亮摘回去,悄悄藏起来。” 月亮是属于我的,私人藏品。 阅读指南: 1.本文又名《成为甜品摊主后我把月亮拐回家了》 2.年上,六岁年龄差 3.1v1小甜饼 标签:甜宠 he 年上 睡前小甜饼 温馨 治愈 日常 第1章 “我不干了” 七月的海城,正值盛夏。 炽热的阳光倾洒于大地,偶有几缕穿过路边香樟树的罅隙,在柏油马路上映出点点光影。 二楼卧室内,池以年将衣柜里的衣服取出,有条不紊地叠放进行李箱中。 收拾完毕,他将视线停留在床头柜的相框上。 相片上的女人有着与他十分相似的眉眼,身穿一条杏色旗袍,温婉又大气。 池以年将相框拿起,指尖轻柔地抚过女人的脸颊。 “妈,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半晌,池以年将相框收起,放进行李箱中合上。走至门口时,他回头将整个房间环视一圈。 一切如旧,只是少了几叠寻常衣物,以及那张相片。 从繁星湾出来,池以年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子驶动没多久,秦岩风就打来了电话。 “喂?你今天没去上班?” “没有,怎么了?”池以年将头抵在窗上,声线中带着些许困倦之意。 “你爸都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呢,让你现在赶紧滚回公司。” “我可告诉你,你爸火气还挺大的,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过去,省得到时候又挨一顿臭骂……” 池以年漫不经心地听着,出声应道:“知道了,我这才刚从家里搬出来,怎么着也得先让我把新房子收拾一下再去吧?” “……新房子?”秦岩风想起他之前跟自己提过的事,不免有些错愕,“你是真打算跟你爸决裂啊?” “算不上。”池以年的声音比以往沉了几分,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只是我不会再继续依着他的安排,做那些我不想做的事情。” 秦岩风沉默半晌,试探性地问:“……你真的考虑好了?” 池以年轻笑一声:“我都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你觉得呢?” “那你爸知道吗?” “他马上就会知道了。” 秦岩风:“……”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车子停在了栖梦公寓门口。 这间公寓是他两个星期前租下来的,虽然小了点,但胜在布局整洁明了,所处的地段也算不错,最重要的是,性价比很高。 此时距离池以年研究生毕业已一月有余。 毕业后,他遵从父亲池霆风的安排,入职了自家公司。可在他跟进第一个项目时,由于工作经验不足,出现了些许纰漏,给项目推进带了不小的麻烦。 池霆风因着这件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那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令池以年早已有些麻木。这么多年,好像不论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父亲的一句认可。 或许他永远都没法达到父亲所期盼的样子了。 …… 将公寓上下打扫一番,池以年算是彻底安顿下来。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沙发前坐下,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 已是下午一点钟。 想着还要回公司,池以年没再耽搁时间,直接点了外卖,垫垫肚子就动身出门了。 经过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池以年抵达了银光大厦。 大厅内此时安安静静的,只有零星几个人捧着咖啡走过,刺眼的日光打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一道道光影。 ——是他平日里忙碌奔波时从未注意到的风景。 池以年乘着电梯到达公司顶层时,许助理正在工位上忙碌,注意到来人是他,便连忙起身走到跟前。 “您今天上午没来公司,也没走正常的请假流程,池总如今还正在气头上……”许助理将声音压低了些,开口提醒道。 池以年微挑着眉头,没所谓地说道:“我现在进去,说不准还能少挨点骂。” 许助理:“……” 没等许助理回应,池以年径自错开身子,准备朝总裁办走去。 可许助理却再度将他拦下:“您还是先回工位上稍等一下吧,池总目前正在会客。” 闻言,池以年脚下的步子只顿了一瞬,而后复又向前走去:“没关系,我可以进去等。” “可是池总吩咐了……”许助理不免有些为难。 “是我自己要硬闯的,和你无关。” 池以年丢下这句话之后,便没再顾及其他,自顾自地走着。 眼看拦不住,许助理只好先回到自己的工位,然后在心底默默祈祷两人千万不要因此起什么冲突。 走到总裁办,池以年象征性敲了两下房门,随即直接推门而入。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室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谁让你进来的?不知道我这里有客人吗!” 池以年循声望去,只见池霆风此时正对着他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 “不是你打电话给秦岩风说让我赶紧滚回公司的么?”池以年边说边漫不经心地朝前走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倾泻而入,被分割成一道道清晰分明的光束。 路过池霆风对面的沙发时,一道炙热的视线倏而从身侧传来,引得池以年侧目看去。 那人身穿一件黑色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几缕光影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晰俊朗的面庞和一双深邃的眼睛。 那双眼好似一片晦涩的海,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暗藏着一层接一层的浪潮。 四目相对,他倏而牵起唇角,很轻地笑了下。 这人盯着我笑什么,真是奇怪。 池以年禁不住腹诽两句,正要开口,眼前的人却忽然出声。 “池总,看来今日是我来的不巧,打扰了您原本的安排。” “见外了淮之,家事而已。”池霆风笑着开口,“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池以年。” 他说完,又扭头看向池以年:“这位是咱们公司的法务顾问,周淮之周律师。你呀,没事多跟人家周律师学学,没大你几岁,做事可比你稳重多了。” 池以年朝他礼貌地扯了扯嘴角,简单打了声招呼,转头便冲着池霆风翻了个白眼。 池霆风看见他这没正形的样子,皱眉蹬了他一眼,又冲着周淮之笑道:“淮之啊,你先坐,我收拾完这个兔崽子就过来。” 说完,也不等周淮之回应,起身就往办公桌走去。池以年见状,不紧不慢地跟在了身后。 “说说吧,今天上午为什么没来公司?” 许是顾及周淮之还在的缘故,池霆风并没有直接对着他发脾气。 “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没来得及过来。”池以年敷衍应道。 “什么事情能比公司的事情还重要?你看你这个工作态度,像什么样子?” 没等池以年回答,池霆风便紧接着又道:“就算是真有事情,你也应该走正常的请假流程,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旷工。” 听着这番声色俱厉的话语,池以年却早已没了同他辩驳的心思。 “我现在过来不是专程为了听你训话的,而是还有一件事要通知你。” “辞呈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 “我不干了。” 第2章 奇怪的家伙 “……你说什么?” 池霆风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瞬,旋即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第2章 “我说,我要辞职。” 池以年格外平静地向池霆风阐述事实。 可池霆风却只当他在闹脾气:“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如此意气用事?”他顿了顿,紧接着冷笑一声,“辞职?就凭你现在的能力,离了公司,你又能上哪儿去?”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上你来替我操心。”池以年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 “用不上我操心?”池霆风像是被这话刺激到,直接拍案而起,“池以年!是不是我最近太过纵容你,导致你现在都敢这样对我说话了!?” “我养你这么多年,费尽心思地替你规划好一切,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这番话无疑彻底触及了池以年心底的痛处。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蹙着眉头诘问道:“从小到大,我的人生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有认真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眼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池以年索性便将心中所想全部和盘托出: “自从我妈去世之后,我体谅你的良苦用心,就算是要我去做一些我不喜欢也不擅长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忤逆过你。” “我本以为只要我尽心去做,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努力,以我为骄傲。”池以年敛了眼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可是这么久以来,你从未认可过我,甚至连一句简单的鼓励都没有。” “通过前段时间的工作,我也终于想通了。”池以年看向池霆风的眼神愈发坚定,“我真的不擅长什么软件研发,也对此毫无兴趣,我不会再做你的提线木偶了。” 听完这些话,池霆风依然不为所动:“池以年,你已经24岁了,不再是幼稚的小孩子,做事情能不能成熟一点!” “随便你怎么想。”池以年说。 毕竟,他也从来没指望过池霆风会认同自己的想法。 看他这副没所谓的态度,池霆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我就问你,离了公司和我,你打算靠什么生活?翅膀还没长硬呢就想着要飞了?” “告诉你也无妨。”池以年顿了顿,“我要开一家甜品店。” “胡闹!”池霆风猛地一拍桌子,面红耳赤地训斥道,“你以为开店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到时候连怎么把自己赔进去的都不知道!” “你总是会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白了,你就是不想让我去做甜品。” 说到这里,池以年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倾泻而出:“因为你从未认可过这个职业,也从未打心底里看得起我妈!” 话音刚落,池霆风一时气极,抬手就朝着池以年的脸颊扇了过去。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池霆风被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就连声音都在颤抖。 脑袋不受控地偏向一边,脸上也迅速泛起红肿。半晌,池以年才缓过神来:“反正我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从今往后也不会再花你一分钱。” “你如果嫌我丢人,可以当作没我这个儿子。”说完,池以年没再继续停留,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别再来见我!”池霆风冲着池以年的背影高声喊道。 “求之不得。” 池以年在门前顿住,回眸的一瞬间,却意料之外地撞上一双沉静的眼睛。 周淮之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他。 本该是闹剧之外的看客,但眼底的情绪却似乎又有些复杂。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池以年在心底嘀咕一句,随即推门离开。 …… 池以年刚从银光大厦里出来,一阵裹挟着热浪的风便扑面而来。灼热的痛感从脸颊处隐隐传来,红肿的掌印也在阳光下显得越发清晰。 自池以年记事以来,这是池霆风第一次动手打他…… 池以年轻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准备叫车。谁料他刚打开手机,一道身影就忽然从身侧笼罩过来。 竟然是周淮之。 他带着温和礼貌的笑容,伸手向池以年递去了一个冰袋。 “稍微处理一下吧。”周淮之轻抬下巴,眼神透着些许示意,落在他那片红肿的脸颊上,“拖的越久,消肿的时间就会越长。” 池以年的视线在冰袋上停留片刻,而后抬眼看向周淮之。 面前的人含笑而立,额前垂落的几缕碎发刚巧遮住眉梢,随着拂过脸侧的风轻轻晃动,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像颗晶莹剔透的琥珀,令人不自觉地多瞧了几眼。 池以年鬼使神差地接过冰袋,还没说些什么,便听周淮之又道:“你现在是要去哪儿?这个时间段不太好打车,我正好开车过来的,顺路的话可以送你过去。” 听了这话,池以年不免有些惊讶:“太客气了周律师,我没什么事也不着急,自己打车就行,不麻烦您了。”随即又举起手里的冰袋朝周淮之礼貌地笑了下,“不过,还是要谢谢周律师的冰袋。” “先走了周律师,回见。” 说完,池以年也不等周淮之再说些什么,挥挥手便径自转身朝前走去。 周淮之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淡然如常,唯独眼底藏着些许化不开的浓墨,好似深渊中不住翻涌的暗流。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隐入人群,他才转身离去,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散开在风中。 …… 晚上九点钟,池霆风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叫人将他送回了繁星湾。 走到门口,他倏然停下脚步,抬头朝池以年的卧室方向看去。 不出所料,漆黑一片。 池霆风莫名地憋了一股气,沉着脸把门打开。 他刚一进门,正在厨房忙活的王姨便听到了动静,连忙走了过来。 “先生,您回来了。”王姨顺势接过池霆风脱下的西装外套,“您先休息一下,晚饭很快就好了。” “不用了,我在公司吃过了。”池霆风顿了一秒,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池以年有回来过吗?” “没有。少爷上午十点左右提着行李箱出门了。” 王姨观察着池霆风的脸色,略有些迟疑地问:“怎么了先生?是少爷他……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池霆风敛了敛情绪,“先去忙你的吧。” “哎,好。” 王姨离开后,池霆风不经意间瞥见了鞋柜上放着的一把车钥匙。这似乎是他前不久刚给池以年配的那辆。 倒是有骨气。 池霆风冷哼一声,像是同池以年置气一般,沉着脸将车钥匙丢到了鞋柜抽屉里,随后自顾自地上了楼,往书房那边走去。 路过池以年的房间时,池霆风在心底再三纠结,还是转身折返回来,佯装若无其事地推门走进去。 开门伴着的微风将窗帘拂动些许,把整个房间衬得更加静谧。 池霆风抬手打开吊灯,房间顿时笼罩在光亮之下,陈设与往常没有什么分别,令人看不出太大的变化。 池以年从家里唯一带走的东西,应当就是那个他常年放在床头边上的相框。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池霆风的心底涌起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 伫立许久,才关灯离开了池以年的房间。 回到书房,池霆风走到书桌前坐下,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一旁的合照上,久久未曾偏移。 照片里,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温馨而又幸福。 这张照片是池以年刚上小学那一年拍的。 那个时候,她还好好的陪在他们身边,没有离去。 池霆风起身走至落地窗前,点燃一只香烟,旋即用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许助理,休息了吗?” 许助理:“还没有,怎么了池总?” 池霆风夹着烟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混着浓重的烟草气息逐渐弥漫开来,在夜色中透着几分孤寂。 他静默半刻,语气晦涩不明: “有件事情需要你办一下。” 第3章 冤家路窄 这天,池以年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准备出门。 他前段时间看到北街一家店铺正在招租,于是和房东约在了今天,准备实地去了解一下情况。 房东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姐,姓张,烫着蛋卷头,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 张姐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回头招呼池以年:“进来看看吧。” 池以年笑着应声,快走两步跟上去。 店铺还保留着上一任租户的基础装修,整体布局很是简约,面积大约五十平米。 “上一任租户是开饰品店的,之前弄的装修也没有拆,添点儿桌椅板凳什么的直接就能开门。” 池以年仔细的观察着店里的各个地方,看了几圈之后越看越满意,于是当即就敲定租下这里。 签完合同,他握着张姐交给自己的钥匙,忍不住向上弯了弯唇角。 第3章 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 回去的路上,池以年想起冰箱里的牛奶已经喝完了,于是便去附近的便利店里又买了一些。 刚拎着袋子从门口出来,池以年一个没留神,就直直地撞上了来人的肩膀。 “不好意思啊……” 池以年连忙出声道歉,可还没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那人便大声嚷嚷道:“你长没长眼睛啊!走路不知道看着点吗!” 眼前这人染了一头黄毛,眉头紧皱,看起来极其不耐烦。 虽然对方的态度让池以年感到不太舒服,但毕竟是自己理亏,于是他只得再度说道:“实在抱歉,我刚刚……” 剩下的话还尚未出口,便被身后一道傲慢的声音给打断:“阿强!你还在那边磨蹭什么呢?都等你半天了。” 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来了!” 阿强应声后,朝着池以年身后站着的那人跑了过去。 “刚才站那儿干嘛呢?”那人出声问道。 阿强抬手指了指池以年:“他不长眼,撞了我一下,还不给我道歉。” 一听这话,池以年算是彻底忍无可忍。 他猛地转过身去,质问道:“谁没给你道歉了?你自己耳聋听不到,怨得了谁?” 随着话音落下,池以年与眼前的人四目相对。 还真是冤家路窄。 是陈凡。 池霆风竞争对手的儿子,上学那会儿就处处跟他攀比,两人结过梁子打过架,向来是不和。 “池以年?”陈凡挑着眉头,朝池以年这边走近了几步,随后轻哼一声,“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见你啊?” 除了那个叫阿强的,陈凡身边还跟着两个男生,看样子是他最近新结交的几个狐朋狗友。 池以年勾了勾唇,不咸不淡地回了句:“的确是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见你的狗腿子,不过你这狗腿子的耳朵不太好,建议趁早换了。” “你他妈说什么呢!?” 阿强情绪十分激动,刚要动手,却被陈凡抬手拦了下来。 “我的人就不劳你费心了。”陈凡上前一步,凑到池以年耳边,阴阳怪气地说,“池少爷有空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哦,不对。”陈凡刻意放慢语速,嘲弄道,“都已经被赶出来了,好像就不是池少爷了吧。应该是……一条被赶出家门的丧家犬。” “你放屁之前能不能先带上你的脑子搞清楚情况,小爷我是自己要走的,自立门户,懂吗?” 池以年眉梢微扬,冷笑一声接着道:“再说了,我离了我爸也依旧过的很好。但是你这个只知道啃老的寄生虫,要是离了你爸,恐怕早就死在外面了吧。” 陈凡向后仰了仰身子,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过的很好?你是要像你那个早死的妈一样,靠着一张脸,去摆地摊伺候人吗?” 此话一出,池以年抡起拳头就砸在了陈凡的脸上。 他这一拳力道不小,陈凡也压根没来得及闪躲,嘴角立刻沁出了些许血珠。 见此情形,陈凡身侧的那几个兄弟瞬间傻了眼,同时也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 “……你他妈敢打我!?”陈凡抹了下嘴角的血,额头青筋暴起。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他妈再说一遍试试!”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小臂也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池以年的眼底此刻正燃着骇人的火光,他死死盯着对方,仿佛要将人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你……!” 陈凡握紧拳头,猛然抬手,想要将方才那一拳还回去,结果却被池以年扼住了手腕。 池以年的力度比他大出不少,因此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陈凡,你给老子记住了。” 池以年双眸微眯,语气里充斥着警告:“我之前懒得搭理你,是不屑和你这堆垃圾争个高低,不代表是我怕你。” “你要是再敢侮辱我妈,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池以年便狠狠地甩开了陈凡的手腕。 “你给我等着!” 陈凡眼看武力值不占上风,索性就呈呈口舌之快:“我他妈找人弄死你!一条被赶出家门的狗罢了!我看有谁会管你的死活!” “谁告诉你他没有人管的?” 第4章 名片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而从身后传来,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周淮之迈着沉稳的步子,穿过围观的人群,径直朝这边走来。 他额前的碎发尽数梳了上去,只鬓角处留下几缕,身上穿着一套裁剪利落的黑色西装,衣摆随着带起的微风轻轻摇曳,却不见一丝褶皱。一条暗红色的领带端端正正配在领口中央,脸上还架着副金丝眼镜,镜链笔直地垂在肩膀两侧,透着股说不出的威严。 周淮之? 他怎么在这里? 察觉到池以年略显诧异的目光,周淮之坦然回望过去,冲着他挑起眉梢。 “你谁啊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别他妈多管闲事!”陈凡不耐烦地吼道。 “向他道歉。”周淮之看向陈凡,语气平稳却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 “道歉?”陈凡鼻腔里挤出一声嗤笑,表情满是讥讽,“我他妈哪句话说错了?他不就是被他爸赶出家门的一条狗吗!怎么,你也是狗啊,跑出来乱叫?”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欠揍是吧!”池以年皱眉瞪着他,猛地上前一步,没曾想却被周淮之攥住手腕拉了回来,紧紧护在身后。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温度,池以年不禁有些愣神。 他这是…… 偏头望向周淮之,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推了下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泛着冷意:“作为一名律师,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这种社会渣滓普及一下法律知识。”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他顿了顿,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依你刚才的言行,若是拒不向我的当事人道歉,我想我还是有这个能力请你进去坐坐的。” 见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池以年歪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 我的当事人? 他工作时也是这幅模样? 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气场强大,还有点儿帅。 池以年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心底蓦然冒出个荒谬的想法—— 若是此时伸手把他的眼镜勾下来,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还没等他脑补结束,转头就对上了陈凡那副吃瘪的表情,池以年一个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操!你他妈笑个屁啊!”见他这么一笑,陈凡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指着周淮之吼道,“有毛病就去治!跟我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老子需要你这个不入流的律师给老子普法?” 看他这副要动手的架势,池以年不免担心周淮之应对不来。就在他刚要上前的时候,周淮之猛地一下擒住了陈凡的手。 只见他陡然发力,抓着陈凡的手向后使劲一拧,将其钳制在原地。 “嘶……疼疼疼!操!你他妈给老子松手!”陈凡倒吸一口凉气,眉毛拧作一团,骂骂咧咧道。 周淮之眸色微沉:“向他道歉。” “道你妈的歉!松手啊!”陈凡疼得厉害,不断挣扎着,试图摆脱周淮之的桎梏,随即冲着阿强他们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给我把他拉开!” 阿强率先回过神,招呼人准备冲过去,却一下就被池以年挡在了原地。 周淮之见状,漠然地侧过头,一双眼睛斜睨着他们,同时抬腿朝陈凡的膝弯补了一脚,令其不受控地跪倒在地,彻底动弹不得。 “道歉,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操!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陈凡吃痛,连连出声求饶。 周淮之眉毛轻挑:“不够诚恳。” “池以年!我错了池以年!我不该嘴贱,你大人有大量快让他松手!我的手要断了!”陈凡龇牙咧嘴地扭着身子,急声喊道。 “欺软怕硬的孬种一个。” 池以年冷哼一声,看着他的眼底尽是嫌弃,而后又狠狠白他一眼,才朝着周淮之递了个眼神过去。 周淮之适时松手,云淡风轻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陈凡瘫坐在地上,旁边的几个兄弟见状赶忙上前把他扶起来。 他踉跄地站直身子,视线恶狠狠地落在周淮之和池以年身上:“我们走着瞧!” …… 解决完这个小插曲,池以年跟着周淮之一路走到了前面的十字路口。 “你怎么会在这儿?是……他让你来的?” 池以年看着周淮之,意有所指地问。 “不是。”周淮之稍稍侧过身来,温和地笑笑,“在附近和客户聊案子,碰巧路过。” 第4章 池以年轻挑眉目,俨然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这么巧?那还真是缘分不浅啊周律师。” “真的是巧合。”周淮之失笑,“遇到朋友有麻烦,总不能见事不理。” “我说周律师,你跟谁都这么自来熟吗?没记错的话,我们这才第二次见面吧。”池以年语调轻扬,微眯着眼打量他,眼底流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戏谑。 见他没接话,池以年虽觉得这人奇怪,却也没多想,只当他是看在池霆风的面子上才格外热络。 “不过今天还是要谢谢你。”池以年道完谢就准备动身离开,“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你住在这附近?”看他要走,周淮之出声问道。 池以年闻言脚步一顿,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疑惑:“怎么?周律师还想去我家坐坐?不过我刚搬家,什么都没收拾,怕是招待不周。” “不是。”周淮之忽而意识到什么,哑然失笑,“只是看你拿了这么多东西,如果还有段距离,我可以开车送你。”说完,像是生怕对方不信,他又认真地补了句,“如果让你觉得冒昧,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啊,周律师。”看他突然这样正式,池以年禁不住弯起唇角,轻浅的笑声也随之落下来,“不过就不麻烦你了,拐个弯就到了。本来也是出门买点儿吃的,没想到遇到他们了。” “下次再遇到这种地痞流氓,尽量还是不要动手,直接报警处理。”周淮之想了想,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池以年,“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打给我。” 池以年瞄了一眼递过来的名片,而后抬眼看向周淮之:“周律师,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事儿求他啊?”他接过名片,指尖捏着边缘左右翻看着,“你找我可没用,我跟他你也知道,帮不上你什么忙。” “和池总无关。”周淮之矢口否认,说完却又想不出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径,最终只得无奈笑笑。 “好吧。”虽然没太相信,但池以年也没再纠结追问,“绿灯了,周律师你自便,我就先走了,回见。”说完,他扬起嘴角,举起名片对着周淮之轻轻挥了两下。阳光在此时擦过他的发梢,勾勒出一抹碎金般的光晕。 再一次目送着他的背影,周淮之脑海中不自觉就浮现出他方才的那个笑容。 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么笑的。 第5章 捧场 转眼立秋已过,海城的气温降下了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炎热难耐。 池以年挑了个合适的日子正式营业,同时推出了一些优惠活动吸引顾客。 活动期间,整体还算不错,一切都进行的很是顺利,引得池以年为此很是欣喜。可还没等他高兴多长时间,随着开业活动结束,店内的客流量开始呈现下降趋势,远不及从前。 虽然这早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真正发生时,池以年不免还是会有些失落。 幸好偶尔还会有回头客光临,以至于尚未太过惨淡,勉强还能有些收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 …… 这天,午后的店铺格外静谧安宁。阳光斜斜铺在收银台上,漫过摊开的账册,偶尔还能听到些翻页的“沙沙”声。 池以年仔细地翻看着上午的账目,指尖灵巧地转着一支笔,又时不时顿住,埋头记录些什么。正看得入神,门口却忽而响起一阵清脆的风铃声,扰乱了他的思绪。 他下意识抬头望过去,却在看清来人的那刻不由得有些惊讶:“怎么是你啊周律师?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周淮之今天的发型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身上依旧是套修身的西装,上面藏蓝色的暗纹在灯光下隐隐泛出柔和的光泽。 “上次听许助理说你这边已经开业了,今天恰好路过,就想着过来捧捧场。”周淮之温声笑笑,“有什么推荐么?” “这样啊……没想到第一个来捧场的人会是周律师,欢迎欢迎。” 池以年略带局促地朝他笑了笑,心底忍不住腹诽: 这许助理平时看着挺正经一个人,怎么背地里还是个大喇叭?查他开店的位置告诉池霆风就算了,怎么现在连周律师都知道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转而抬手指了指菜单:“周律师看看想吃点什么?这两个水果味的卖的不错,现在也算是本店的招牌。不过还是要看你喜欢哪种,抹茶、可可什么的也还不错。” “那我就来一份芒果的吧。”周淮之看向不远处的那张小圆桌,“可以堂食的吧?” “当然可以,周律师你先坐,芒果的正好卖完了,要稍等一下。”池以年说。 “没关系,如果太麻烦的话,其他口味也可以。” “那怎么能行,周律师难得过来一趟,肯定得拿出我的看家本领。”池以年语调雀跃明快,边说边往烘焙室走,“好吃的话,还麻烦周律师给我宣传宣传。” 周淮之望着他的背影无声一笑,随后转身走到圆桌旁坐下。 这个位置刚好正对着烘培室的玻璃,能够十分清晰地看到池以年在里面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利落地穿上烘培服,在料理台前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每一个步骤中。这副严肃谨慎的神情与他平日里带给人的印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手法熟稔又娴熟,若非天赋异禀,显然是要经过无数次的练习才能达到的效果。 周淮之的视线始终追随着他,恰在此时,阳光透过玻璃倾洒而下,悉数落在他的发梢。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逐渐加快,光斑像是被揉进了发丝里,轻轻晃动着,叫人挪不开眼。 大约一刻钟左右,池以年从烘焙室里出来,带着甜品走到周淮之跟前。 “久等了周律师,请慢用。”说完,他又端来一杯刚泡好的咖啡,“店里目前只有热美式,周律师可以尝尝看。” “谢谢。”周淮之朝他微微一笑,细碎的笑意从眉眼间漫开,将眼睛衬得愈发清亮。 店里此时静悄悄的,没有其他客人,池以年也不好直接起身离开,索性就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见周淮之慢条斯理地吃着手边的蛋糕,池以年默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是没忍住出声问了句:“周律师觉得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味道不错,甜度对我来说刚好,我很喜欢。”周淮之抬头看他一眼,笑着回道。 “你喜欢就好。”池以年跟着笑了笑。 话落,气氛再度陷入一片沉默。 池以年单手支着下巴,一时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来缓解氛围,只能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周淮之一点一点地吃着蛋糕,偶尔再偏头瞥两眼窗外穿梭的车流。 就这么过了不知有多久,池以年终于按耐不住,打算找个借口开溜。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眼前的人却倏然出了声:“自己当老板的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自由也很开心,就是如果能多赚一点就更开心了。” 谈到这个话题,池以年愁眉苦脸地往桌子上一趴,脑袋轻轻搭在交叠的手上,仰头看着周淮之,“开业活动结束以后,每天都在为了客流发愁。哎……” 见他这副模样,周淮之忍不住弯了唇角,而后问道:“有考虑过做外卖或者在一些主流平台上做推广吗?” “外卖暂时还没有考虑,我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不过推广倒是可以试试……”池以年看着他,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嗖’地一下直起身子,刚想再说点什么,店里却突然来了客人。 池以年见状只得起身朝那边走去,边走边不忘扭头道:“周律师,等会儿再向你请教,我先去招呼一下新来的客人……” 好巧不巧,客人们恰在此时一波接一波地进来,原本冷清的店铺顿时热闹了不少。 等池以年忙完,他下意识向周淮之方才的位置望去,结果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招呼也没打一声。 走到圆桌跟前,就看到了周淮之留在桌上的便签纸和几张钞票,上面的字迹十分清秀漂亮: ——“池老板,非常抱歉。临时有事,需要先行一步。今天的蛋糕非常美味,谢谢池老板的热情款待,希望下次见面时,能有机会尝尝其他口味。” 字如其人。 看着这张字条,池以年的脑海里忽地就冒出这四个字来。 果然啊,这人长得好看,字也一样好看。 下次见面就让他试试新研究的芭乐口味吧,清爽不甜,应该也会喜欢…… 池以年一边想着,一边鬼使神差地把便签纸折好放进口袋。 第6章 缘分 晚上七点,池以年将今日所做的最后一份甜品卖出之后,便准备收拾收拾关门了。正在这时,秦岩风忽然打了通电话过来。 “喂,阿年。今晚有时间不?” “干嘛?”池以年擦拭着料理台,“找我有事?” 第5章 “晚上要不要出来喝一杯?自打你开店,咱们好久都没在一块儿聚聚了。” “刚好明天是周末,不用早起上班。”秦岩风接着补充道。 “我现在哪儿还有周末?”池以年无奈笑出声来,“我还得指望着这两天多赚点钱养活自己呢。” “……啊?”秦岩风稍有些讶异,“你爸不可能真任由你自生自灭吧?” 池以年冷笑一声:“他估计巴不得我赶紧破产,然后灰溜溜地滚回公司呢。” “害。有几个店能一开业就爆火啊,不都是慢慢熬过来的,我相信你肯定也可以!” 秦岩风宽慰着,而后拉回话题:“所以怎么说?你今晚还来吗?” “去,但我得早点回。”池以年走出烘培室,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几点到?” 秦岩风:“九点,就在我们之前常去的青柠酒吧。” “知道了。” 挂断电话,池以年利落地关上店铺,打车返回公寓。简单换了套衣服就出门了。 青柠酒吧坐落在海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霓虹灯光肆意闪烁,与暖色的路灯交相辉映,在夜色中尽显烟火气息。 就在池以年打算要给秦岩风发个消息的时候,两人碰巧在门口偶遇了。 “难得啊,池大少爷今天竟然没迟到?”秦岩风快走两步到他身旁,笑着打趣道。 池以年睨他一眼:“怎么?不等我半个小时你心里不舒服?” “那倒没有。”秦岩风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能把这个好习惯一直坚持下去。” 池以年:“……” “好了好了,先进去。”吧秦岩风拉着池以年推门而入,“我今天叫了几个新朋友,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此时的青柠酒吧,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喧闹声此起彼伏。吧台前的调酒师炫技般挥舞着手中的酒杯,舞台上的乐队也正激情地演唱着摇滚,将全场氛围推至高潮。 “岩风哥,这边!” 不远处卡座的男生站起来朝他们招手。 秦岩风回应后带着池以年快步过去,开始向他介绍面前的三个男生: “这个是段逸然,前段时间健身认识的。这是林飞,这是程杰……” 三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大约还在读大学。 下一刻,秦岩风揽过池以年的肩膀,极其骄傲地开口:“他就是我之前常跟你们提起的那个,我最好的哥们儿,池以年。” “以年哥好。” “你们好。” 池以年十分热情地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岩风哥,你和以年哥应该还没点吧?刚好我们也没点,要不就一起?”段逸然出声问道。 秦岩风应了一声,拿起酒单看了眼池以年:“你还是老样子?” “不了。”池以年摇摇头,最后只点了杯度数最低的青梅酒。 “我操。”秦岩风对此很是震惊,“你今天是咋了?自立门户以后决定改邪归正当个三好青年?” “滚一边儿去。”池以年向他投去一个无语的眼神,“我他妈现在每天五点半就要起床,喝太多我怕猝死。” 秦岩风眉心倏地皱紧:“五点半?这么拼!?” “你奋斗归奋斗,也得适当休息不是?”秦岩风语重心长地规劝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然什么都白搭。” “也就辛苦这一阵。” 池以年说着,语气里透出几分憧憬:“等收入做大了稳定下来,我就招个店员,两个人应该会轻松很多。” 聊到这里,酒水刚好全部上齐,秦岩风就吆喝着要玩儿“吹牛”。 规则很简单,各家轮流叫牌,不信的可以选择开牌,若在场点数小于所叫点数,则开牌方赢,否则上家胜出,输掉的一方就要喝酒。 第一轮从秦岩风开始叫牌。 他看了眼坐在下家的池以年,最后喊了个稳妥的数:“五个三。” 池以年侧眸瞥他,勾了勾唇角,“八个三。” “十个三……” 一回合下来,迟迟没人开牌,于是便又顺到了秦岩风这里。他顿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但还是约莫着又往上叫了一点。 池以年听到他还敢往上加数,顿时戏谑地看着他:“我开你。” 随着话音落下,大家纷纷掀开骰盅。刚好比秦岩风所报点数少一个点。 “喝吧,秦少。”池以年轻抬下巴,示意那杯倒满的酒。 “……”秦岩风颇为无语,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每次不灌我几杯心里不舒服是吧?” “谁让你刚才不开别人?”池以年轻挑着眉头,“菜就多练。” 秦岩风:“……” 第二轮,由赢家先叫牌。 池以年看了眼自己的骰子后,平静地叫出点数:“十四个五。” “玩儿这么大?”段逸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旋即毫不犹豫道,“开!” 场上的点数一共是十六。 池以年的骰面是纯豹子。 段逸然不禁有些傻眼:“以年哥,你这手气也是没谁了……” 说完,他愿赌服输地干掉了杯中的酒。 “玩儿这种游戏,我就没怎么见他输过。”秦岩风出声提醒,“劝你们几个小年轻别太莽,不然就只有挨灌的份。” 不说还好,经他这么一激,段逸然反而有点不信邪。 接连几轮下来,不论池以年叫出什么点数,他全都照开不误。 以至于桌上的酒都快要被他一个人喝完了。 “我就不信赢不了!再来!”段逸然此时已然有点不太清醒了。 “年纪不大,脾气倒是挺犟。” 看他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池以年无奈地摇摇头,故意让了他一轮。 “哈哈!以年哥!你输了!喝酒、喝……”段逸然脸颊通红,一时间甚是兴奋。 池以年没作声,只利落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以年哥……好酒量!”段逸然晕晕乎乎地朝另一边的林飞竖起了大拇指。 林飞叹口气将他转过去:“以年哥在那边呢……” 段逸然愣了一瞬,转而又忽然站起来,踉跄地走了两步:“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玩儿着啊。” “你还能找到位置吗?要不我陪你去吧。”秦岩风问道。 “……不用。”段逸然使劲摆摆手,“我很快回来。” “那你慢点啊。” 目送段逸然走远之后,秦岩风长叹一口气:“年轻就是好啊,简直跟你上学那会儿一模一样。” “没经历社会摧残的时候都这样。”池以年哂笑一声。 秦岩风啧啧两声:“你还装上深沉了。你要是不反抗你爸,不就不用被摧残了?” 池以年没说话,只朝他投去一记眼刀。 段逸然还没从卫生间回来,他留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池以年垂眸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表哥”。 “干嘛?你要替他接?”秦岩风问道。 “你约过来的人。”池以年将手机捞起丢给他,“你负责。” “行行行……我负责。”秦岩风按下接听键,“喂,您好。我是段逸然的朋友。” “好的,等他回来我转告他……” 两人简单交谈一番之后,秦岩风便挂断了电话。 看他一脸愁容,池以年忍不住问:“什么事儿啊?” “这小子瞒着家里出来喝酒被发现了,等会儿他表哥过来接他。” 秦岩风刚说完,段逸然就回来了。 见他要坐下,秦岩风连忙开口:“你表哥刚才来电话了,说是要接你回家。” “啥?”段逸然仍旧有点不大清醒,“我表哥……?” “不行!我还没玩儿够呢……” 他胡乱地摆着手,显然十分抗拒。 “你现在要是不走,明天你爸妈指定骂你。” 秦岩风边说便将外套替他披上:“老实呆着,等你表哥到了以后我给你送出去。” 没多久,段逸然的表哥便再度打来了电话。 “您已经到门口了是吧?好的好的……我现在就送他过去。” 秦岩风将手机塞进段逸然的外套口袋,旋即准备动身。 见状,池以年也跟着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差不多也该回了。” “你也要走啊?”秦岩风抬眸瞅他,顿时心生一计,“那刚好,你顺路把他送过去得了,省得我再跑一趟。” “……”池以年挑眉,略有些无语,“倒是会使唤人。” 他说完,径自走到段逸然身前:“走吧弟弟。” 段逸然含糊应下,恍恍惚惚地跟在池以年身后。 “你倒是扶着他点儿,别再摔了……”秦岩风冲着池以年的背影喊道。 池以年无奈放慢脚步,虚扶着他的胳膊。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段逸然忽而冷不丁地开口: 第6章 “对了以年哥,我跟你讲啊……我表哥可是律师界的名人……特别特别厉害!” “等会儿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有什么事情找他准没错!” 池以年:“……” 醉鬼的话也不知道能信多少。 但不知怎的,提起律师,他倏然想到了那个字如其人的家伙…… “那是你表哥的车么?”池以年用下巴指了指路边那辆银灰色的轿车。 段逸然眯着眼望去,迟缓点头:“……嗯!” 随即,池以年扶着他停在了副驾驶的车窗前。 就在他刚要有所动作时,车窗却先他一步降了下来,露出车里那人的半张侧脸。 随着池以年定睛仔细一瞧,他的神情陡然怔住。 不是吧? 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啊! 第7章 心跳 车里的人正是不久之前才刚见过的周淮之。 他稍稍低头,透过车窗露出那双含笑的眼睛:“这么巧啊。” “周律师?真的是你啊,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池以年清亮的眼睛蓦然染上笑意,语气带着几分轻快的揶揄,“没想到小然嘴里超厉害的律师表哥,竟然就是周律师你啊。” “小然这孩子酒量不好,又不太听话,麻烦你今晚照顾他了。”周淮之眼尾轻轻向上弯起,看着他温声笑了笑。 “照顾嘛,还真算不上。”池以年轻笑出声,眉眼间含着些促狭的意味,“他今晚喝成这样,有一半都是输给我的。” 一旁的段逸然突然后知后觉,有些茫然地看着两人:“你、你们两个认识啊?” “认识。” “认识啊。”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随后又十分默契地相视一笑。 夹在中间的段逸然:“……” 怎么突然觉得我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应该躺在车底…… “小然就交给你了周律师,早点回家休息。我先走了,你们开车路上小心。”池以年说着就拉开车门,把段逸然扶到副驾驶上坐好。 “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太安全。一起上来吧,我先送你回去。”周淮之说。 池以年连忙冲他摆摆手,语气中隐约带着点客气的疏离:“不用不用,我还有朋友在等我呢,我跟他们一起走。不麻烦周律师了,小然这样子还是先送他吧。” “这样。”周淮之含笑应下,但眼角的笑意却悄然褪去了些许,“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池以年将车门关上,冲着两人挥挥手:“好嘞,下次再见啦周律师。” 目送着车辆远去,池以年站在原地没动,掏出手机开始叫车。 尽管已过零点,但街道上却依然热闹非凡,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交织在一起,三两成群,嘻笑声不绝于耳。 池以年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打车软件上赫然跳出几个字: “正在全力为您寻找司机,当前排队人数94人……” 池以年顿时两眼一黑。 早知道就不客气地让周律师送他回家了…… …… 九月,北街两侧的梧桐叶开始泛黄,偶有几片飘落在地,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一个上午都没有顾客光临,池以年不禁很是烦闷,只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午饭过后,他便拿起扫把来到店门口,准备扫一扫台阶上积攒的落叶。 他做得认真,思绪也有些游离,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在撞入周淮之那双漆黑的瞳仁时,池以年不自觉怔愣一瞬,似是没想到会是他。 “周律师,怎么是你呀,好久不见。” 他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搭着白衬衫和黑西裤,乍然一看倒是十分映衬北街的秋景。 “是挺久的。”周淮之的目光落在池以年身上,笑意从眼底一点点漫开,“前段时间有个案子比较棘手,总想着再来尝尝池老板的手艺,却一直没抽出时间。” “看来周律师平时的工作也是很辛苦啊,那今天是忙里偷闲?” “案子结束了,给自己放一天假。” “这样啊,那我可得给你做个不一样的。”池以年眉眼弯弯,字字都带着些轻快的笑意,“保证让你尝过以后,流连忘返。” 对上他古灵精怪的眼睛,刹那间,让周淮之觉得,自己黑白默片般的人生里,闯入了一场无声却盛大的喧嚣。 …… “这是我新研究的芭乐口味,周律师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池以年一边说着一边端着个精致小巧的蛋糕朝周淮之走来。在他对面坐下,池以年双手轻轻托着下巴,看向他的眼神里还藏了点期待。 “很清新的味道,里面的夹心还有点桃子果肉?”周淮之抬眼看向他。 “bingo!”池以年抬手打了个响指,眉梢微微上扬,“芭乐和桃子,是不是一种很神奇的组合?再配上低糖的抹茶蛋糕胚底,清爽又不甜腻……” 看着他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分享着自己的制作过程,周淮之的眼尾渐渐染上笑意,指尖轻握着勺子,时不时舀下一勺蛋糕细细品尝。 墙上的钟表“咔哒咔哒”地走着,两道斜长的身影映在地上,伴着两人的动作微微晃动,时而靠近,时而又错开,好似将此刻的时光无限延长。 可说着说着,池以年的语调忽而慢了半拍,眉眼也渐渐垂了下来:“周律师,你说我做的甜品也不算难吃,价格也不是特别贵,为什么就是没什么客流啊……”他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关门大吉了。” 见他如此,周淮之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将勺子搁在一边,轻声开口:“甜品行业的竞争压力是会比其他行业要激烈的多,你才刚刚开始,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稍顿片刻,静静注视着他的眼睛,平缓的语气里多了些许认真:“现在市面上大大小小的甜品店多种多样,想要在这个市场中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就需要找到你的差异化优势。” “差异化优势?”池以年眉心微动,看着他眨了眨眼。 “一些开了很多年的老店或是知名的连锁品牌,如果你卖的产品和它们没什么区别的话,要怎么和它们竞争市场呢?”周淮之说,“所谓差异化优势,就是你和它们之间,要有一些显著性的差异,而这个差异同时是独属于你自己的优势。这就是吸引路人进店消费的核心。” “我建议你可以试着打造出一款特殊口味的招牌产品,让人提到它,就能想到你店里做的是最好吃的。”周淮之示意了一下眼前的蛋糕,“比如今天这款芭乐桃子,我觉得就很不错。可以尝试在店里比较显眼的位置,贴上它的推荐海报,又或者是店门口的立牌,发放的纸质传单等等。” 说完,周淮之轻轻牵起唇角,看向他的眼神温柔又坚定:“你是一个很优秀的甜品师,当下只是缺少一个时机。别担心,它总会来的。” 话音缓缓落在耳畔,好似一汩暖流漫过池以年绷紧的心脏,他怔怔望去,撞入一双认真而又深邃的眼睛里。 钟表走动的“咔哒”声忽而变得清晰,一声接一声地敲在心底。 窗外倏然起了一阵风,梧桐叶应声簌簌而下,被残风卷着带向别处,却偏有一片好巧不巧地落在了池以年身侧的窗沿上。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心跳。 第8章 破产 接下来的这一个月里,池以年先是在店里隆重推出了新品“芭乐桃桃”,接着又在门口做了个漂亮的立牌,用试吃活动招揽顾客进店选购。 不知不觉间,周淮之已然成了店里的常客。有时他会打包一份芒果千层匆匆离开,有时则会坐在常去的那张圆桌前,品尝池以年研究的一些新口味,甚至有时还会直接带着电脑过来办公,看见有客人犹豫,便自然地帮着推荐几句。 渐渐的,常来店里的客人都认识了这位总是坐在靠窗位置的年轻男人。他不张扬,却自带一种沉静的气场,偶尔抬头浅笑致意,也让人如沐春风。 池以年发现,周淮之来的日子里,店里的气氛似乎都轻快了几分,连带着自己做甜品时的心情也明亮起来。 时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悄然溜走,店前的两棵梧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海城的气温也骤然下降。 很快便到了下季度店铺交租的日子。 虽然前段时间池以年忙前忙后地做了不少努力,让店里的客流相比之前多了一些,但这点增长根本不足以承受高昂的房租和日渐上涨的原料成本,算下来每天还是要亏不少钱。 若是照这样的情况继续硬撑下去,他显然是要露宿街头了。 尽管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但再三斟酌过后,池以年没有向任何人借钱缓急,平静地给张姐发去了消息,告诉她自己要退租了。 今天是租期的最后一天。 池以年将剩下的食材全部做成甜品,随即在店门口放了打折促销的牌子,没过多久就吸引了不少的顾客前来购买。 第7章 断断续续接待完几批顾客以后,已经是下午三点。池以年拖着疲惫的身子坐下来休息,顺便点些吃食填填肚子。 等外卖的时候,他的目光不自觉就飘向了一旁的冰柜上。 ——最后一个芒果千层孤零零地缩在角落,奶油顶的光泽略显黯淡,像是遗留在原地的小孩,看上去竟莫名有些可怜。 池以年就这么盯着它看了许久,神情有些怔忡。 周律师最近好像没有过来。 明明之前几乎每天都要来打包一个芒果千层…… 今天是营业的最后一天,他还会来吗? 诸多复杂情绪宛如交织在一起的枝叶脉络,在池以年脑海中不断翻涌,却令人摸不清源头。 思绪渐渐飘远,还没等他想个明白,店里便又来了新的顾客。 池以年连忙敛了神色:“欢迎光临,今天全场打折促销,看看需要点什么。” 女生在店内随意逛了逛,选了几个蛋挞和三明治过去结账。 池以年:“一共二十八元。” 刚要付款的女生无意间看到了冰柜里的芒果千层,于是指了指:“再要一个这个吧。” 池以年下意识一怔,鬼使神差地开口:“不好意思,这个已经被人预定了。” “那好吧。”女生没想太多,付完钱拿上东西就走了。 直到女生推门离开店铺,池以年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人都还不知道来不来呢。 怎么就预定上了? 晚上九点,店里的甜品已经全部售空,但那个被他称作已预定的芒果千层却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冰柜里。将其取出装进盒子,池以年准备带回去自己吃掉。 落锁的瞬间,他动作一滞,眉眼微微低垂。 “咔哒”一声钝响,锁头重重落下,那声响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刺耳。 在玻璃墙上的倒影中,他看到自己面无表情的眉眼中含着几分失落,连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在期盼些什么。 第9章 挣不开,也理不清 厚重的深灰色窗帘将清晨的阳光尽数拦在外面,房间沉在一片模糊的幽暗里。床上的人裹着被子睡得正熟,一声尖锐的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池老板,最近咋样啊?”秦岩风不着调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池以年含糊应着,声音沾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不怎么样,有屁快放。” “你干嘛呢?声音那么小?” “睡觉。” 秦岩风不免震惊:“……你还没起床啊?” “破产了没事干,就多睡会呗。”池以年没所谓道。 “破产了!?”秦岩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啥时候啊?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秦岩风默了一瞬又道,“你就这么草率地把店关了?我手头现在还有点闲钱,要不你先拿去……” “不用。”池以年打断他的话,“还不至于饿死,只是店里一直亏钱,也没太大起色,不如早点关了。” “行吧,有需要跟兄弟我说。”秦岩风了解他的脾气,没再多说什么转而换回了话题,“本来打电话是想问你下周末有空没,段逸然说想去露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再说吧。”池以年敷衍回道,“我下午还要去店里搬东西,等忙完再回你。” 撂下这句话,他直接掐断通话将手机一丢,转过身捞起被子,重新将自己裹了进去。 下午,池以年按照约定时间前往甜品店。东西不算太多,不过一个半小时的功夫,整个店面就被师傅搬空了。 临走之前,池以年独自站在门口,将整个店铺从里到外看了一遍,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尽心尽力经营了三个月的店铺,最终却只草草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或许真的是他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小伙子!没什么问题就赶紧走吧。送完你这单,我们还得赶着去别家呢!” 师傅在车上朝池以年吆喝着,拉回了他的思绪。 “欸,这就来。”池以年出声应道,旋即小跑两步拉开车门坐上副驾。 随着师傅打火启动车子,池以年稍稍侧过头,透过车窗又遥遥看了店铺一眼。 师傅似是觉察出他的情绪,于是好心安慰道:“小伙子,别灰心。你还年轻,会有东山再起那天的。” …… 把搬回来的所有烘培用具整理完毕,已经是晚上七点。池以年坐在沙发上刚休息了一会儿,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晚上好,小池总。” 开门看见许助理的那一瞬,池以年脸色变了变,淡声开口:“许助理,你怎么来了?” 许助理扬唇笑笑:“池总请您现在去公司一趟。” “没空。” 池以年冷脸说完,作势便要把门关上,结果却被许助理抬手拦住:“池总交代了,要我务必把您带过去。” 他说着,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容:“还请您不要为难我。” 算了。 该来的总归要来。 池以年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而后妥协道:“那你稍等一下,我换身衣服。” 乘车抵达银光大厦之后,池以年不禁感到恍惚。 上次还是来这里和池霆风辞职的。 那时候的他曾暗暗发誓,一定要等做出成绩时重新回到这里,向池霆风证明自己。 但现在…… 还真是世事难料。 跟着许助理上了电梯,一路直通顶层。 “池总就在办公室等您,您直接进去就好。”许助理交代完就独自回到了工位上。 池以年没作声,径直推门而入。 池霆风此时正伫立在落地窗前,手里掐着一支燃至一半的香烟,背影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平添了几分落寞。 “来了。”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后,转过身走回办公桌前坐下,顺带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池以年则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跟前停下。 眼看他沉默着,池霆风干脆直接切入正题:“现在玩也玩够了,该回公司了吧?” 池以年不由冷笑两声:“我这三个月的时间,难道在你看来就是一场游戏?” “难道不是吗?”池霆风抬眼看着他,“我一直任由你胡闹,就是想看看你能成什么气候。结果呢?” 池霆风拧着眉头,语气跟着沉了几分:“我早就跟你说过,创业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偏是不听,现在栽了跟头,还不肯放弃你那幼稚的想法吗?” “栽了跟头又怎样?你刚开始的时候难道就是一帆风顺的吗?你当初能做到的事,凭什么认为我做不到?” “你到底要跟我犟到什么时候!”池霆风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水杯随之晃动,“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事实证明你就是没有这个本事!” “是,我是幼稚,是不成熟,是还没有本事能经营好一家店铺。”池以年字字清晰,愈发坚定道,“但这是我的梦想,我正为了它而努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他顿了顿,声音轻缓却依旧执拗地追问:“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在否定我。连周律师这个之前没见过几面的人,都会来店里支持我的生意,教我怎么经营好一家店铺。而您作为我的父亲,却不愿意支持我一点呢?” “你做的这些事情,有哪一件值得我支持你?”池霆风面色顿时冷了下来,语气犀利,“池以年!你以为你是谁啊?周律师为什么会照顾你?是因为你是我池霆风的儿子,他无非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跟你有所交集。若不是这样,谁会认识你?” 他声音陡然拔高,脱口而出的话语化作一把冰冷的利刃,直直朝着池以年刺了过去:“你一边依靠着我的人脉和资源,一边却说着要脱离我的安排去追梦,可不可笑啊?” 空气仿若在一瞬间凝滞,只余窗外的风声还在不知疲倦的嘶吼,尖锐刺耳的声响裹着字字诛心的话语落在耳畔,压得池以年有些喘不过气。 半晌,池以年垂下眼,握成拳头的手紧了紧,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你给我站住!”池霆风陡然起身,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迟迟没再出声。 池以年脚下步子一顿,冷声丢下一句:“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证明一切的。” …… 回到公寓时,刚好是晚上九点。 池以年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又奔波了一个下午,此时已是精疲力尽。 于是,他走向公寓附近的一家便利店,准备吃桶泡面再回去。在等泡面泡熟时,池以年忍不住回想起方才和池霆风的那番争吵。 破产是真的,不会经营也是真的。 那接下来的路又要怎么走下去呢? 池以年越想越茫然。 忽然,指尖传来的触感却令池以年骤然一顿,随即从兜里掏出来张卡片。 第8章 ——是周淮之那次递给他的名片。 池霆风尖锐的话语还依稀停留在耳畔,令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名片随之被捏出一道深浅分明的褶皱。 就在池以年抬手想要将名片扔掉时,脑海中忽而浮现出周淮之那双含笑的眼睛和那天温柔笃定的声音。 一边是温声细语的肯定,一边是冰冷刺骨的警示。截然不同的天平两端,此时却在思绪里缠绕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它堵在心口,扰得池以年挣不开也理不清。 下一秒,只听“笃笃”一声轻响,面前的玻璃窗猝不及防地被人敲了两下,将他的思绪彻底打断。 池以年闻声看去,竟直直地撞入了一双深邃含笑的眼睛。 第10章 “我相信你” 周淮之此时就站在便利店的玻璃窗前,街边暖白色的灯光落在他肩头,勾勒出一道柔和的光晕。 下一秒,便利店的门铃声响起,周淮之踩着声音,走至池以年身旁坐下。 “周律师?”池以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前段时间因为一个案子一直在外地出差,没想到刚回来就听说你把店关掉了。”周淮之说。 “正好房租到期就关掉了。”池以年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泡面桶的边缘,“反正也没做成什么气候。” 稍顿片刻,他又抬眼问道:“不过周律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去店里看到了门上贴着的转让告示。”周淮之顿了顿,语气轻缓,“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就问了许助理,他给了我这个地址。” 池以年陡然愣住,不可置信地偏头望向他,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 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想说的话又卡在了喉间,最终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空气中弥漫着短暂的寂静,唯有窗外车流的低鸣声隐约可闻。 最后还是周淮之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片落叶坠入静水,激起池以年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我去买点东西,等下就回来。”周淮之伸手将泡面推到他面前,“你先吃,不然过会儿该凉了。” 池以年应了一声,目送周淮之走远后才将视线落在跟前的泡面上。他慢吞吞拿起叉子随意搅动着面饼,热气氤氲上升,融化了指尖的凉意。 叉子碰在桶壁发出轻微的响声,像心底未说出口的话,一声声沉在寂静里。他低头看着那团被搅散的面条,热气渐渐浸湿了他的眼睫。 没几分钟,周淮之折返回来。看着他手里多出来的两听啤酒,池以年不禁有些意外:“怎么买了啤酒?” “想喝,你要吗?”周淮之将其中一瓶递给他。 池以年看着他沉默半刻,点了点头。 他抬手拎起易拉罐轻轻一勾,伴着“呲啦”一声,细密的气泡喷涌而出。 仰头猛灌一口后,池以年敛眸盯着某处轻声开口:“也是我不好,突然就关了店。你一直常来,我……至少该告诉你一声。”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周淮之温声开口。 “不知道,可能会先去别人的店里打个零工。” 周淮之默默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情绪,“你可以试着换一种方式,从零开始。” “……换一种方式?”池以年抬眼看向他,不禁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你看那边。”周淮之轻抬下巴,示意道。 池以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便利店对面的街道上支着一两个流动摊位,周边还围了不少顾客,看起来很是热闹。 见状,池以年心里隐隐冒出一个想法:“……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去摆摊?” 周淮之笑着点点头,目光温和而坚定。 “你的产品定位,在我看来其实并无不妥。独创的新品从上个月来看确实很受欢迎。”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对于刚刚起步的你来说,实体店铺的运营成本过高,所带来的营收压力就会更大。相反流动摊位成本低、灵活性高,更适合你现在的状况。” 池以年低头看着手中泛着泡沫的啤酒,又望了望对面喧闹的小摊,心头那团混沌的迷雾仿佛被风吹开了一角。 他忽然觉得,或许从头再来并不意味着回到原点,而是换一条路,重新开始。 看着灯火下那些忙碌的身影,藏在心底深处那簇未曾熄灭的火苗微微颤动,竟有了重新燃起的温度。他仰起头,将剩下半罐啤酒一饮而尽。 “至于结果——”周淮之再度出声看向他,弯起唇角,“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话落,池以年蓦然怔住,抬头迎上周淮之的目光。 暖色的光从侧面映在他的身上,额前落下的碎发将他的眉眼遮去半分。 池以年搭在腿上的手悄然攥紧成拳,引得指节处微微泛白。 半晌,他抿唇错开视线:“也许……我可以试试。”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点锲而不舍的坚定。 周淮之笑了笑,没多言,只是顺手将自己面前的那听啤酒也推到池以年那边。 “你不喝吗?”池以年疑惑地看向他。 周淮之眨了眨眼睛:“我还要开车。” “那你还……” 话说到一半,池以年突然反应过来。他垂下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罐身,喉结微微滚动。 “谢谢。” 周淮之没作声,只朝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周淮之说着看了眼手机,“方便加你个联系方式吗?开张的时候,记得联系我再去给你捧场。” “没问题,到时候请你继续来做我的活招牌。” 池以年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将微信二维码递了过去。 夜风拂过街道,卷起几片落叶擦着脚边打转,街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又分开。 将池以年安全送至楼栋门口,周淮之便打算离开,只听他率先开口道:“快上去休息吧,随时联系。” “嗯,回去路上小心。” 望着周淮之转身离去的背影,池以年内心莫名纠结。那挺拔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唯有脚步声在寂静的道路上轻轻回响。 手中的易拉罐还残留着一丝凉意,此时却被体温焐热。下一秒,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陡然出声喊道:“周淮之。” 周淮之骤然停下脚步。 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 “怎么了?”周淮之站在原地,侧身看向池以年,眉眼在昏黄路灯下显得温和而清晰。 对上他的眼睛,池以年没来由地有些慌乱,原本想好的措辞瞬间变为一片空白,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夜风拂过,带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片刻的沉默。 “我……”他张了张口,声音竟有些发紧,“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这样帮我,是因为我是池霆风的儿子吗?” 话音已然落下许久,但周淮之却迟迟没有作出回应。 两人相距不过五米,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深谷。 周淮之垂下眼帘,光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淡淡的阴影,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他喉头微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眼底的犹豫与挣扎终是令他没再出声。 “我知道了。” 池以年出声打破这层微妙的气氛,放在口袋里的手渐渐攥紧,心口像是压着块东西,沉重得喘不过气。 他转过身,指尖用力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 原来真的只是因为……他是池霆风的儿子。 第11章 情侣装 铅灰色的云压着屋檐,凛冽的寒风在灌木丛中穿梭。远处一只乌鸦掠过,翅膀划破天际,却没有留下任何声音。 床头的闹钟停在下午两点,池以年才迷迷糊糊地从一场冗长的梦境中醒来。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喉咙干涩得暂时说不出话来。 ——“我之所以帮你,不过是看在池总的面子上。” ——“你以为你是谁?不是我池霆风,谁会认识你?” 梦境碎片还在脑海中盘旋,刺耳的声音不断回荡,令他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池以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试图将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驱散,可那些声音却如鬼魅般缠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他猛地掀开被子,起身推开窗户。冷风灌入的瞬间,吹散了池以年此时纷乱复杂的情绪。 …… 远处钟楼的指针正缓缓走过六点,暮色慢慢晕染开来,街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摇曳,仿若浮动的旧梦。 富城街原是城东最不起眼的一条小巷,但因前些年附近新盖了两座商业大厦,连带着这一片都逐渐热闹起来。一些商贩敏锐地捕捉到商机,纷纷来此摆摊经营,渐渐地发展成了一条繁华的小吃街。 第9章 夜幕下,油锅爆响,糖汁拉丝,烤串在炭火中滋滋作响,香气缠着人影穿梭,顺着风钻进每一条巷口。 池以年脚步轻缓,随着来往的人流慢悠悠地在街上晃着。刚进巷口,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便映入眼帘。还没吃上两口,旁边便紧跟着飘来一阵炸鸡柳的香气,勾得他忍不住朝旁边挪去。再往深处走,章鱼小丸子的摊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圆滚滚的丸子在铁板上“嗞嗞”作响,令人不自觉就跟到了队尾。 手里的小吃不知何时已然塞得满满当当。 池以年一边小口地咬着丸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出摊的事。 这巷子不大,常规甜品毫无新意,肯定没什么竞争力—— 正琢磨着,一个念头忽然从池以年脑子里蹦了出来。 要说当下什么最热门,那肯定是直播带货啊。不仅主播自己人气增长快,产品销量也挺好。 或许自己也能走这个路子?直播摆摊? 池以年忍不住加快了咀嚼的速度,越想越觉得可行,随即咽下嘴里的丸子,满心雀跃地敲下了这个决定。 …… 从富城街回来之后,池以年便开始着手准备摆摊需要的东西,他决定将之前的“芭乐桃桃”升级为小巧便携的提拉米苏盒子,再搭配一些常规的水果口味。 这样既能契合小吃街的流动属性,又能打出自己的特色招牌。 时间从忙碌的缝隙中溜走,很快已然是一周后。 这天,池以年才刚起床没一会儿,就接到了秦岩风打来的电话。 “呦,池少今天居然起这么早,真是太不容易了。”秦岩风忍不住打趣道。 “……”池以年略有些无语,“你有屁就快放。” “这几天咋样啊?”秦岩风嬉皮笑脸地问,“我跟你说,别看我平时不正经,其实我还是挺有投资天赋的。要不你把店重新开了,让兄弟我当一回你的天使投资人,咱们两兄弟双剑合璧,定能在海城闯出一片天……” “得了,谁跟你双剑合璧?”池以年被他逗得一乐,而后又道,“你这梦想怕是要破裂了,因为你兄弟我已经找到别的出路,过两天就要重出江湖摆摊去咯。” “啥玩意?摆摊?!看来池少这是打算彻底沉入基层,去体验人民劳苦?”秦岩风调侃几句,“行,用不上我这个投资人了,那你可加油啊,相信你有这样的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池以年:“我谢谢你……” “对了,之前跟你提过要去露营那事儿,咋说啊?去不去不?给兄弟一个准话。”秦岩风又问。 “你们还没去呢?” “你不废话吗?这周六,来不来别墨迹。” 池以年笑了一声:“来来来,秦少这一次两次地盛情邀请,哪敢拂了您老的面子。” “滚你丫的,周六八点,我开车接你。敢忘了我就给你头扭下来。” “遵命,秦少爷。” …… 周六一早,秦岩风准时出现在楼下,他叼着根棒棒糖,吊儿郎当地说道:“哟,池少爷今天挺准时啊。” 池以年笑着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丫少废话,车停哪儿了?” “我没开车,段逸然昨晚说他开车,过来找我们汇合。”秦岩风解释着,随即看向池以年手里提着的袋子,“你这啥玩意?” “最近在家里学着做了点新甜品,刚好带过来给你们尝尝。” “把我们当小白鼠了呗?”秦岩风将胳膊搭在池以年肩膀上,笑着调侃道。 池以年一把推开他的胳膊,没好气地说:“你爱吃不吃。” “哪儿能啊,我刚开玩笑的。咱池少的手艺能差了么?能吃到那可是我们的福气……” 话音刚落,两人便看到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稳稳当当地停在面前不远处。 “应该是段逸然到了。”秦岩风边说边往前走了两步。 但池以年却站在原地没动,而是暗自皱眉打量着眼前这辆车。 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呢?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句,似曾相识的银灰色车身,熟悉的车牌……不会是他吧…… 他心头一紧,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 只见后排的车窗被摇下,段逸然从车里探出脑袋,朝他们招招手:“岩风哥!以年哥!快上车吧!” 秦岩风率先应声,随即扭头望向还在原处发愣的池以年:“走啊,傻站着干啥呢?” 下一秒,车门突然被人打开,驾驶座上的人正微微侧首,一抹熟悉的笑容清晰地映入眼帘。 ——正是那个他一直刻意回避的身影。 只见那人眉眼含笑,嗓音清冽如旧:“上车,等你呢。” 话音响起,池以年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 车子启动以后,四人都诡异地沉默着,安静得甚至能听见空调的微弱嗡鸣。池以年垂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甜品盒的边缘,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此时的秦岩风正低着头,拿着手机快速地在屏幕上敲击,眉头微皱似在回复什么难缠的消息。而段逸然则同样低着头,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秦岩风:【不是兄弟,什么情况,你哥怎么还来了???你小学生春游呢,还得带个监护人???】 段逸然:【岩风哥,你别问我,我现在也懵着呢。我也不知道我哥他是怎么知道的,一大早就在楼底下堵我,说要跟我们一起。】 秦岩风:【你哥该不会是冲着池以年来的吧?刚才看他俩眼神都不对劲。】 段逸然:【不至于吧……上次他俩见面,气氛还挺好的呢,这是发生什么了啊……】 秦岩风:【谁知道呢,都怪你,老子一个纯种e人,尴尬得都快成i人了。】 秦岩风盯着手机屏幕,指尖一顿,无奈地叹了口气。 车内依旧静得可怕,最终还是秦岩风率先忍耐不住,出声破冰道:“周律师,您要是有工作要忙的话,可以不用跟着的,小然我们能照顾好。” “没关系,不用客气。”周淮之礼貌笑笑,“刚好这周末没什么事情,再加上我舅妈确实有点放心不下小然,所以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他顿了片刻,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你们不用太拘谨,随小然喊我表哥就可以。” 池以年一边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一边假装专注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他不敢回头,生怕对上那人的目光。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前几天还像是知己好友,如今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心口像被什么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盯着玻璃上自己的模糊倒影,仿佛这样就能避开身后那道温润的视线。 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众人顺利抵达了此次的露营地点。 找到位置把车停好,段逸然透过车窗将周围环境看了一圈,不禁有些茫然:“表哥,你是不是没开到地方啊,这儿怎么看着这么荒凉啊……” 周淮之闻言扫了一眼导航定位:“没走错,是这里。” “那怎么跟网上那些博主晒出来的图片不太像啊。”段逸然又说。 “青河山本来就是座野山,再加上现在这个季节,来这边的游客自然更是稀少。”周淮之淡然解释道。 段逸然猛地一拍脑门,颇为懊恼地说:“啊,可能是我没太注意那条博文发布的时间……” “来都来了,难不成还准备直接打道回府?”秦岩风没所谓地拉开车门下车,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抬头望向那湛蓝的天空,“这地方虽然偏了点,但空气不错,至少比城里那雾霾强。” 池以年也跟着下了车,脚踩在枯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清脆又响亮。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周淮之所在的方向飘去,只见对方正低头整理着背包,侧脸在秋日微凉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冷。 几人现在正处于山脚下,附近只有稀松的几棵植被和一条相对还算清澈的小溪。四周荒无人烟,甚至都能听到从山林深处传来的鸟鸣。 这哪像是来露营的?野外求生还差不多。 池以年腹诽几句,最后停在小溪旁边的一片空地上,转身招呼道:“就这吧。” 正在众人合力把后备箱的东西搬过去时,秦岩风却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你们俩这是……提前商量好的?” “什么?”池以年蹙起眉头。 秦岩风看看周淮之,随后又将视线落在池以年身上,轻笑出声:“情侣装……的默契?” 第12章 “只因为是你” 听到这话,池以年不由一愣,下意识朝着周淮之的方向望去。 只见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冲锋衣,里面配着米白色的圆领卫衣,下身则是黑色的休闲直筒裤。与他平日的穿衣风格全然不同,却和这萧瑟的秋景莫名相衬。 池以年低下头,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这才发现也是灰白黑配色,而且同样也是卫衣配休闲裤。 第10章 乍然看上去还真是有点…… 这个念头只在池以年脑子里闪过半秒便被掐灭了。他猛地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教训秦岩风:“……你又搁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秦岩风往旁边一缩,眼疾手快地将段逸然拉到跟前当人形盾牌:“哎哎哎,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你看你,怎么还打人呢……” 奈何池以年根本不听那套,作势就要越过段逸然将他拽过来,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秦岩风嘴上求饶,身体却不老实,边说边往周淮之那边跑,最后更是直接躲在他身后。 见状,池以年脚步一顿,视线对上周淮之的那刻又陡然弹开,一时间倒不知该是进还是退。 秦岩风见这招起了效果,得得瑟瑟地冲他撇撇嘴:“人周律师都没说什么,你反应这么大干嘛?心里有鬼啊?” 闻言,池以年喉间一哽,禁不住又瞄了周淮之两眼,随即没好气地瞥向秦岩风,转身丢下一句:“神经,懒得搭理你。” 秦岩风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露出个小人得志般的笑容。 池以年在附近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潺潺的溪水从东流到西,思绪也漫无目的地漂着,没来由地有些烦躁。 正琢磨着,肩膀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吓了他一大跳。 “哎,一个人呆在这儿干啥呢?真生气了?”只见秦岩风弯腰探着个脑袋,欠了吧唧地冲他挤挤眼睛。 “没有啊。”池以年颇为嫌弃地把他的头推远了点,自顾自站起身来,“我哪儿那么小心眼。” 秦岩风顺势直起身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看他,“那你一个人这儿干嘛?不会是特意在躲着周律师吧?” 池以年脚步微顿,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卫衣袖口,却故作镇定地反问:“你发神经啊,我躲他干嘛?” 秦岩风眨眨眼,揽住他的肩膀把人往旁边带了带,忽然压低声音:“你少来,我还能不知道你?就跟哥们说说呗,你和周律师是咋回事儿?他怎么得罪我们池少了?” “谁跟你说他得罪我了?”池以年侧头撇了他一眼,“少在这里瞎猜。” 秦岩风挑眉轻笑,显然不信,随手拨弄了两下池以年额前的碎发,一脸“你当我傻”的表情,“谁看不出来你跟周律师这股子别扭劲儿。一路上你都是这个死出,气氛尴尬得能把我和段逸然给冻死。” 池以年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沉默片刻,忽而出声问了句:“假设我不是池霆风的儿子,你还会不会跟我做朋友?” “啥玩意?哥们你这思维这么跳跃呢?”秦岩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一脸茫然,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池以年没吭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见他如此认真,秦岩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嘶……要是这么假设的话……应该不会吧……” 说完,他短路的大脑像是终于重新连接上信号,偷摸瞟了池以年一眼。看他木着脸不说话,赶忙讪讪地笑了两声解释道:“这不是你非要在这儿假设……” “那要是你不是他儿子,咱俩怎么认识啊……现在这情况不是因为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嘛,那当然是哥们啦。” 池以年半垂着眼帘,双手交叠环在胸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臂。 好像……说的还挺有道理。 没有池霆风的话,他和秦岩风或许根本不会有交集。一个商界巨擘之子,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人生的轨迹本就不会相交。 但怎么相同的事情换到那人身上就让他这么别扭呢? 秦岩风一边暗自观摩着池以年的神情,一边歪着脑袋蹭过来:“当然啦,就算没有你爸,咱俩说不定也能认识啊。那只要认识了,就肯定还是好哥们儿!你我之间的感情,那是情比金坚!跟你爸可没啥关系。你说对不对?” 池以年扯扯嘴角,食指抵着秦岩风的脑门把他推开:“滚开,谁跟你情比金坚。”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干活吧,再等下去要饿死了。”丢下这句话,池以年就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哎不是……你最后也没说你跟周律师怎么了啊……”秦岩风紧跟在后面追问道。 “没怎么,少瞎猜。” “嘿,你看你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回到车子跟前,段逸然就自告奋勇地拉着秦岩风揽下了搭帐篷的活,而烧烤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周淮之和池以年的头上。 就这样,周淮之负责将食材用签子串好,池以年则负责将其烤熟撒上佐料。 两人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各自的工作,却始终一言不发,好似一对配合默契却并不熟络的上班搭子。 反观秦岩风和段逸然,那边时不时传来的闲聊打闹的笑语声,与他们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反而将这氛围衬托得越发沉寂诡异。 不多时,只见烤串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滴入炭火的油脂溅出火苗,伴着扑鼻的肉香升起几缕白烟。 “我去!这也太香了吧!”秦岩风和段逸然搭完帐篷,搬来凳子围着烧烤架坐下。 “你这鼻子真是比狗还灵,才刚烤熟,闻着味儿就过来了。”池以年没忍住回了一句。 “我去你的。”秦岩风盯着烧烤架上的肉串,“哪个是熟的?先让我来一串呗?我真要饿死了。” “那个。”池以年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这儿还有调料,自己看着放。” “你直接给我弄好呗。”秦岩风嘿嘿一笑。 池以年睨他一眼,随即捞起一把羊肉串,大手一挥撒满调料,朝秦岩风递过去。 很快,边上的几个肉串也泛起了琥珀色的油光。池以年抄起几串撒好调料递给段逸然,接着便打算给周淮之,却在撒调料时动作一顿,转头问他:“你要辣吗?” 周淮之就那么静静看着他,一时间没吭声。 池以年没懂他什么意思,眨眨眼将调料盒递了过去:“要不你自己来?” “不要辣,谢谢。”周淮之温声笑笑,伸手从池以年手里接过肉串,在他的注视下尝了一口。 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相触的一抹凉意,引得池以年不自觉摩挲两下。看着他鬓角的几缕发丝悄悄拂过脸侧,池以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好吃吗?” “好吃。”周淮之眉梢轻扬,对上池以年目光的那一瞬,眼底渐渐漫起笑意。 四目相对,池以年的心跳猛然空了一拍,竟莫名有些慌乱无措。 秦岩风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池以年新烤熟的几个肉串,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似的把手往他面前一伸。 “懒死你得了,还得让人手把手喂你嘴里?”池以年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 “好啊池以年,我可算是看明白了,你居然是个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的负心汉!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哎卧槽,烫烫烫……” 话还没说完,池以年就举着个肉串怼在了他嘴边。秦岩风一手捏着签子,一手在嘴边扇着风,骂骂咧咧道:“谋杀啊你!” “你看你这人,我真喂了又不乐意了,真难伺候。”池以年佯装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岩风呵呵一笑,咬牙切齿道:“……那可真是谢谢池少的喂饭之恩了。” 段逸然在一旁被逗得哈哈大笑,清朗的笑声在树影里荡漾开来,惊得几只歇在枝头上的鸟儿振翅飞起,在天空中划下几道优美的弧度。周淮之不禁也被这氛围感染,缓缓扬起唇角,视线像是根温柔的丝线,始终缠绕在池以年身上。 喧闹重新浸满山林,烤肉的香气裹着笑意在风里打转。周淮之小口吃着肉串,动作放得很轻。谁也没有察觉到,他偶尔落向池以年身上的那道视线,和悄悄扬起的唇角。 …… 夕阳将最后一抹金红泼洒在山脊上,将远处的峰峦勾勒出清晰的金色轮廓。归巢的飞鸟掠过霞光,迎着飞舞的风,渐渐没入山林之中。 四人围坐在一起,打完最后一场扑克,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秦岩风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含含糊糊道:“不行了兄弟们,太困了,我得先去眯一会儿。” “这才几点你可就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活得像个老年人。”池以年忍不住吐槽道。 “哎呀这不是因为折腾了一整天嘛……”秦岩风摆摆手,弯腰钻进帐篷,“得了我不跟你扯了,我真熬不住了,晚安啊各位。” 话音刚落没多久,帐篷里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困意悄然蔓延,段逸然不受控地跟着打起了哈欠,眼睛半睁半闭,支着的脑袋也快要栽倒下去。 看他这副模样,池以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放他去睡觉了。 拉链轻合的声响渐渐落下,将帐内的静谧与帐外的沉寂彻底隔绝开来。池以年和周淮之守着火堆并排坐在帐篷前,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 第11章 山里的夜晚格外寂静,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半分,透出的光亮很是微弱。穿堂而过的风带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偶尔响起,衬得气氛更加静谧。 眼看火势逐渐变小,池以年捡起手边的枯树枝丢进去,拿着粗木棍捣了捣,引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周淮之缓缓转头,视线径直落在池以年身上,忽然出声将这沉默的氛围打破: “和池总无关,只因为是你。” 第13章 重要的人? 微凉的风携着落下的话音渐渐飘远,面前的火堆燃得正旺,跳跃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堆叠在草叶之间。 池以年捏着木棍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怔愣的目光与周淮之相撞。 火光漫过他的半张侧脸,凌厉的下颌线被映得温柔,眼底闪烁着摇曳的火舌,亮得惊人。 他正眼错不眨地看着自己,仿佛要将人看进心里去。 空气里忽而生出一股别样的缱绻,顺着火光悄然蔓延,缠上两人相望的双眼。 半晌,池以年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像是被这夜风堵住,最终只是轻轻抿唇,将到嘴边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他垂下眼睑,握着手里的木棍,随意地在火堆里拨弄着。木柴被捣得噼啪作响,火星簌簌向上窜起,又缓缓落下,将他略显笨拙的动作衬得有些慌乱。 周淮之坐在一旁静静注视着他的发顶。火光零零碎碎地落在他柔软的发梢上,将乌黑的发丝镀上一层浅色金边。 “有定好什么时候重新出摊了吗?”周淮之倏然再度出声。 “啊?”池以年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望过去,可视线刚一相撞,便又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睛,“我……去富城街看过了,感觉还不错,打算周一开始出摊……” “啊……对了,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今天光顾着吃烧烤了,还没给你们尝尝我带的甜品。” 池以年说完便径自起身,脚下步子迈得很快,背影透着几分仓促,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一直走到周淮之看不见的地方,池以年胸口那根绷紧的弦才慢慢松开。他弯下腰准备取出蛋糕,那句话却在指尖触及袋子的瞬间,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和池总无关,只因为是你。” 夜风轻拂过耳畔,话语却依旧在心口回荡,宛如一颗石子落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身子微微蜷缩,池以年将脸埋在膝弯里,试图用掌心的温度掩盖住发烫的耳廓。 不是……池以年,你在做什么!!怎么一句话就让你方寸大乱,丢盔弃甲当上逃兵了…… 还有他也是!就这样没下文了?也不多说两句……至少解释一下那天为什么不回我啊…… 池以年微蹙着眉,暗自腹诽道。 唉,算了算了……管他为什么呢,他不一直都这么奇怪么?害得我也变得奇怪了…… 嗯,是他的错!一定是! 想到这里,池以年猛地站直身体,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紊乱的思绪。 他拿着两盒蛋糕,转身回到周淮之面前,将其递了过去,随即紧挨着他坐下:“我根据之前的品类改良的,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周淮之伸手接过,低头端详着食盒里的甜品。打开盖子,奶油的浓郁甜香与水果的清新果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漫。挖下一小勺送入口中,芒果的清甜在舌尖化开,伴着一点咖啡的微苦,恰到好处。 他抬眼看向池以年,目光深邃而柔和,“味道很好。” “喜欢就好,不枉我这段时间费心思改良配方。”池以年轻轻笑了笑。晚风穿过树梢,轻轻撩动着额前的碎发。他垂着眼,看着周淮之小口小口地吃着,思绪渐渐飘远。 他忽然想起从前,周淮之不忙的时候,也会来店里买一块芒果蛋糕,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待上一下午。 那时的池以年总觉得他像一本合上的书,沉静得让人捉摸不透。 可如今,这本书似乎正悄然翻开,露出他从未读过的字句。 …… 一夜过去,池以年本以为自己会睡不踏实,没想到却意外睡得香甜。 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还没亮透,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六点钟左右。他下意识向旁边望去,结果并未瞧见周淮之的身影。 池以年不由得微微愣神,而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睡袋。还温着,想来也是刚起没多久。 思及此,他浅浅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从睡袋里钻出来,弯腰走出帐篷。 周淮之此时正面朝东边,端坐在帐篷前方不远处,身侧还堆着已经燃尽的火堆。 听到动静后,他回头看过来,朝池以年勾了勾唇角:“醒了?” “嗯。”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池以年声音有些闷闷的。向四周张望一圈,随即紧挨着他坐下来:“你怎么醒这么早?还一个人坐这儿发呆。” 周淮之垂眸轻笑,自顾自地答:“日出马上就来了。” 日出? 听他这么一说,池以年才抬眼打量起眼前的景色。 天空半明半暗,竟是生生割出一条清晰的分界线来,云雾在山头氤氲,微弱的光亮从缝隙中穿出,仿若为其镶上一层金边,甚是好看。 为了这样的景色早起,倒也值得。 仔细算来,他已经很久没认真地看过一次日出了。 池以年盘腿而坐,将手撑在身后,静静地注视着天空。 天边的亮色渐次晕开,如同调色盘上缓缓蔓延的水彩,橙红与金黄交织成一片温柔的炽烈。远处的山影在晨光中愈发清晰。渐渐的,那抹微光越来越亮,太阳带着红彤彤的脸颊攀着山冉冉升起,不过须臾便彻底天光大亮。 池以年凝望着这静谧而壮丽的一幕,心中忽地涌起一种久违的安宁。 他偷瞄周淮之两眼,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和别人一起看过日出吗?” 周淮之怔愣片刻,随后坦然道:“没有。” “没有?”池以年有些诧异,“周大律师看上去可不像是缺朋友的人。” “大多数都是因利而聚,称不上是朋友。”周淮之顿了顿,“而且我听别人说,这样的事要和重要的人一起才显得更有意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池以年心头一颤,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蓦然攥紧成拳,喉咙不自觉地滚了滚。 重要的人? 池以年下意识望向他。万千思绪交织在一起,引得他一时间没法思考,只能应声句:“说的也对。” 周淮之莞尔:“如果以后有机会,还可以一起看个日落。” 池以年先是一顿,而后挑眉说道:“约我?” “嗯。”周淮之扭头看着他,笑道,“不会约池老板的人太多,我还要排队领号吧?” 池以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稍稍抬起下巴:“我这受欢迎程度,你可不是得排队。不过要是我心情好的话,让你插次队也不是不行……” 金光均匀洒落在两人身上,在身后的空地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虽然身处荒郊野外,但池以年莫名觉得,那是他看过最好看的日出。 …… 露营回来后,池以年简单收拾了一下,将明天出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就订好闹钟早早休息了。 许是太过奔波劳累,池以年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等到闹钟响过三遍才终于转醒,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忙活了两三个小时,池以年将做好的提拉米苏放进小推车里,出发前往富城街。 此时时间还早,来往的行人顾客不多,几个临近摊位的老板瞧着池以年面生,便同他闲聊了几句。 晚上六点之前,一切原本如常。 ——直到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第14章 不速之客 “池老板,好久不见啊,看样子是不欢迎我们?” 陈凡双手插兜,露出吊儿郎当的笑容,言语神态中尽显挑衅。他身边站着的,是上次碰面见过的那几个兄弟。 池以年对上他的视线,低低地笑了:“确实不欢迎,但这也不妨碍你们主动过来找揍。” 空气瞬间凝固,陈凡笑意未减,眼神却冷了下来,“嘴还挺硬。”他缓步逼近,指尖轻点桌面,发出清脆声响,“就是不知道,池老板知不知道一个道理。出来卖,顾客就是上帝。” “给我砸了他的摊子!我倒要看看,今天你还能不能硬气得起来!”陈凡一声令下,身后几人立刻上前,将在桌面上的东西掀翻在地,一盘精致美味的提拉米苏被重重摔在地上,奶油四溅,和掉落的包装纸混杂在一起,满地狼藉。 刺耳的声音惊动了附近的商贩与顾客,人们纷纷驻足围观,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掏出手机拍摄。 池以年却依旧站着,纹丝未动,嘴角那抹冷笑却愈发清晰,“顾客是上帝?那也得看是真顾客,还是乱咬人的疯狗。”他缓缓抬眼,目光如刀,“你可别忘了,这街上是有监控的,你再不滚蛋,我就报警了!” 第12章 陈凡看着池以年,嗤笑出声:“报警?你觉得我会怕吗?我陈凡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警察来了也顶多是关我几天赔点钱,这算什么大事?就是不知道池老板你这破摊子能撑得住我砸几次!”他挥手示意手下人继续上前。 周围围观的人群渐渐骚动,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挂在摊位前的招牌被人猛地扯下,扔在满是奶油污渍的地面上。一旁的小推车里,那些精心准备的各式提拉米苏应声翻倒。五颜六色的水果和碎裂的蛋糕胚混作一团,空气中萦绕的那股淡淡的奶油香气,也在踩踏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人肆意践踏,池以年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却仍站在原地未动。他目光沉冷,平静地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就在这时,陈凡气焰嚣张地冲着池以年轻蔑地笑了笑:“池以年,你果然跟你妈一样,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喜欢摆摊是吧,往后我见一次就砸一次,我看你还能撑几天!” 池以年握着手机的手骤然一顿,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锋直刺陈凡,“陈凡,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声音低哑得近乎窒息。 下一秒,他猛地抄起被掀翻在地的提拉米苏托盘,步伐忽地向前逼近,“我说没说过,再敢侮辱我妈,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陈凡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池以年手中的托盘已然狠狠甩向陈凡的侧脸,托盘边缘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重重砸在陈凡脸上,瞬间撕裂了他嘴角的狞笑。鲜血顺着他的眉骨淌下,染红半边脸颊,整个人踉跄倒地,惊愕地瞪着池以年。 围观的人群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声惊叫,纷纷慌乱地向后退去,原本拥挤的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陈凡脑袋嗡嗡作响,缓了许久才重新直起身子。他的脸颊以极快的速度开始红肿,鲜血模糊了视线。他抬手抹了一把,冲着身后的人吼道:“你们他妈杵这儿是吃干饭的吗?还不给我弄他!” “妈的……” 陈凡低骂一声,带着人抄起手边散落的东西便向他的面门抡过去。 池以年俯身避开,抓准时机向陈凡的肘窝猛然一击,而后又抓起其中一人的头发向后扯,试图将其撂倒。 几人很快便扭打缠斗在一起,口中还吐着数不尽的脏话。池以年终究有些寡不敌众,额角和身上都不可避免地挨了几下。 众人眼看形势越发严重,这才赶忙拨通了报警电话。 “都给我住手!” 警察高吼一句上前制止,又将看热闹的群众全部疏散开,只单独留下了报警人,很快几人便被带回了派出所做笔录。 听到报警人说是自己先蓄意挑事,陈凡情绪尤为激动,一口咬定是池以年先动的手,自己和朋友只是正当防卫。直到警察调取了监控录像,他才安分下来,老老实实将事情交代清楚。 最后,几人的行为被判为互殴,但考虑到不算太严重,所以就只让交了罚款,连带着口头教育几句。 池以年从派出所出来,认出报警人是跟自己搭过话的一个商贩老板,便出声拦下他:“刚才谢谢您为我说话。” “不妨事不妨事……”商贩老板摆手笑笑,“我说的也是实话。” “那也还是谢谢您。” 商贩老板本来要走,结果想了想又突然收回步子,好心说道:“小伙子,不管你跟那人有什么私人恩怨,还是得想办法解决了。不然他以后要是还来骚扰你,你这个生意肯定就没法在这里做下去了呀!” “我知道了,谢谢您啊。” 商贩老板离开后没多久,池以年也紧跟着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在路口处站定。 今天赶上降温,晚上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如刀割一般刮过池以年的脸颊,引得他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摄像头查看自己的伤势。屏幕中的脸苍白而憔悴,额头和嘴角处的瘀伤已经变得青紫,左半边脸颊微微有点发肿,其余地方倒是看不出什么伤痕。 应该回去简单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他关掉相机,点开打车软件准备回家。 可就在这时,一条微信消息忽然弹出。 第15章 “疼么?” 池以年盯着两人的对话框发愣,思忖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谁。 哦,好像是周淮之。 自从上次加上好友,两人就没用微信联系过,一直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列表里。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他发消息了。 【派出所。】他心里揣着疑惑回复,刚要放下手机,结果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位置发我,我现在过去找你。】 他没问他为什么会在派出所,只独独发来这一条。 池以年虽然不解,但还是将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等了十分钟左右,视线里出现了那辆再熟悉不过的银灰色轿车。 尾灯熄灭,周淮之打开车门,迈着步子直奔池以年而来。 许是刚从车上下来的缘故,他身上还带着些许暖气,但神情却有些冷冽严肃。 他垂眸将池以年上下打量一番,出声道:“和人打架了?” “嗯。”池以年闷声应下。 被这么盯着,他下意识垂下脑袋,一时间竟感到有些窘迫。 “和那个……”周淮之顿了顿,像是在脑海里搜寻着那人的名字,“叫陈凡的?” “你怎么知道?”池以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猜的。” 池以年抿抿唇,试图转移话题:“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我记得你说是今天出摊,所以忙完就去了一趟富城街。”周淮之一双漆黑的眸盯着他,“结果人没找到,还听见有人议论打架的事,就猜了个大概。” 哦。好像是说过要照顾他生意来着。被陈凡这么一搅和,他已然忘了个干净。 池以年伸手理了下额前的碎发,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把手插回口袋里,冷不丁解释道:“是他先挑衅的。” “刚开始我没搭理他,”池以年定睛看他,不自觉地继续说,“但他后面骂了我妈,所以我才……” 沉默良久,周淮之用指腹轻轻抚上他脸上的伤口,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疼么?” 池以年闻言稍怔,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甚至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带着几分凉意的手指,使灼热的痛感消散不少,却又叫人心痒难耐。 “……不疼。” 谁知下一秒,周淮之忽然用了些力气。 “嘶……”池以年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不是说不疼么?”周淮之不动声色收回手,定定地注视着他,无波无澜道。 池以年垂下眼睑,张了张嘴:“你……” 后面的话卡在喉间,半晌都没说出来。 “我下次不这样了。”池以年闷声开口,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你别生气……”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周淮之轻叹口气,“只是你下次做事之前,能不能先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毕竟他们有三个人,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好歹呢?” “不会,就他们那点三脚猫功夫,我……” 池以年下意识辩解,却在对上周淮之的目光时心虚地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周淮之颇为无奈道:“合着我还得夸你一句厉害呗?这次只是罚了点钱,下次呢?” “下次……这不是还有你呢吗……”池以年偷瞄他一眼,小声嘀咕。 周淮之凉凉地瞥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律师费很贵的,池老板现在付得起么?” “……”池以年干笑两声,“周大律师还差这点律师费?” 周淮之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我开个玩笑而已。”池以年略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他,“那以后再遇见他们,我收摊就跑,行不?” 周淮之挑起眉梢打量他,半晌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以后再遇上类似的事,别跟他们多纠缠,直接报警。”他说,“或者打给我也可以。” “知道了……”池以年点点头,转而又问,“你向来都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吗?” “担心你,不行么?”周淮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闻言,池以年瞳孔倏然放大,稍有些迟疑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像是要从中窥探出他话里的意思。 但周淮之说完这话便敛了神色,似乎方才就只是同他讲了个玩笑。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池以年慢慢松开被他攥得发白的指尖,一股没来由的失落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走吧,我带你去医院处理一下。”周淮之将视线移至他脸上的伤痕。 “用不上,哪儿那么矫情。”池以年下意识拒绝,“回去涂点药就行了。”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周淮之坚持道。 第13章 因着方才那点失落,池以年不禁有些烦闷,气笑道:“你是老妈子吗?啥都管?” “查过我才能放心。”周淮之说完,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池以年听到这话愣了一瞬,还没等他琢磨明白,便已经被周淮之带到了车旁边。 算了。 也是拿他没办法。 池以年默默叹口气,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十几分钟的车程后,周淮之带着池以年挂了急诊。 值班的护士扫了一眼池以年脸上的伤,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点伤至于来趟医院么……” 池以年听后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于是偏头瞥向周淮之:“就说你小题大做了吧。” 周淮之却依旧淡然,反而轻笑道:“我之前接手过一个案子,当事人和别人起了冲突后,倔着不肯来医院,最后颅内受损,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池以年:“……” 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两人拿完挂号单后走进诊室。医生检查一番后边开单子边说:“没什么大问题,开的药回去按时涂就行,破皮的地方注意别沾水。” “哦,好。” 池以年接过单子起身。他刚准备离开,却又猛然想起周淮之方才说的话,鬼使神差地回头问了句:“医生,我头上这个伤……应该不会有什么颅内损伤的风险吧?” 医生一愣,旋即抬头皱着眉看他:“你这就是个普通的外伤,哪会牵扯什么颅内损伤……” 池以年听完侧眸向周淮之看去,发现他嘴角正噙着笑容,与他四目相对。 他顿时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他给耍了。 还没等他发作,周淮之便将那点笑意压下,抬手拍拍他的后背:“走吧,先出去。” 池以年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转身走出诊室。 “没想到周大律师竟然也会有捉弄人的时候。”池以年关上诊室的门,阴阳怪气地说道。 “没骗你,只不过他当时伤得更重一点。” 也就随口说说,谁知他还真信了。 周淮之弯唇,随即抽走池以年手中的单子:“我去缴费取药。”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池以年说着,作势要将单子拿回来。 结果周淮之陡然把手一收:“不管伤轻伤重的,好歹也算个病人,还是去那边歇着吧。” 说完,他便径自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池以年忽而轻笑出声,随即走到一旁坐下。 没等多久,周淮之就拎着药回来了。 池以年见状刚想站起来,结果被周淮之拦下:“在这儿涂了药再走吧。” “也行。” 他复又坐下,而后伸手要去拿周淮之手里的药袋。 周淮之没作理会,自顾自地挨着他坐下来,把棉签和药拆开。 “你干嘛?”池以年微愣。 “帮你涂药啊。” “不是……”池以年被他这话逗笑,“你把我当小孩儿了?” 周淮之扭头环视一圈:“这儿没有镜子,你自己涂方便吗?” “行吧行吧……那你来。” 有时候真是弄不懂这人的想法。 周淮之取出棉签,将其沾了药水后均匀涂在池以年的伤处。 两人之间的距离倏而拉近,引得池以年蓦然一僵,搭在膝盖上的手也下意识收紧。 他凑上来的时候,池以年只觉周遭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下来,耳畔能听到的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周淮之做得格外专注,眼神在池以年的伤口慢慢扫过,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心无旁骛地涂着药,甚至中途还换了根干净的棉签。 待他再次倾身向前,池以年不自觉地垂下眼,目光落在周淮之的唇上。 他的唇色偏淡,微微上挑的弧度透着点若有似无的笑,叫人禁不住浮想联翩。 池以年喉咙一滚,看着周淮之拿着棉签的手在他脸上游移。他的指腹偶尔擦过脸颊,莫名发痒。下一秒,他身体忍不住颤了颤,不可抑制地向后仰了几分。 “别动,马上好了。” 周淮之忽然出声,顿时将池以年的思绪拉回。 他怔然半刻后皱了眉头,耳尖红得发烫。 操。 池以年在心里暗骂一句。 他刚才到底在想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没等他彻底冷静下来,周淮之已然将手抽离,两人的距离也随即恢复正常。 不知怎的,池以年竟生出些许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像是心间突然缺了块东西。 周淮之拧上药瓶盖子,将用过的棉签丢进手边的垃圾桶里,眼见池以年还愣在原处,便垂眸看他:“不走么?” 池以年闷闷应声,随后慢吞吞地站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从医院里出来,急诊楼前的灯光下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前一后,相距不过半步。 池以年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眉心微微蹙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池以年。”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他。 池以年闻言顿住脚步,不紧不慢地回头望去。 “呦,还能下地走路呢。” 池以年瞥了眼他脸上的几块纱布,弯唇勾起一抹轻嘲的笑。 是陈凡和他那两个兄弟,他们手里提着药袋,看样子也是刚从医院里出来。 陈凡瞪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狠狠地说:“池以年,今天这笔账,我迟早有一天会讨回来!我要是能让你安然无恙地在海城做生意,我就不姓陈!” “每次都这样说,就不能有点新意么?”池以年掏掏耳朵,讽刺意味十足,“不姓陈?你爸知道自己儿子马上要认别人当爹了吗?” 陈凡捏紧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大打出手。 周淮之找准时机上前一步,抬手将池以年护在自己身后:“我们单独谈谈?” 池以年低头看看自己身前的手,不禁有些讶然。 “你就是那个什么……周淮之?”陈凡哼笑,“不过一个破律师,上次给你几分面子,真以为我怕你啊?” “是么?” 周淮之唇边含着笑容,但眼底却透着些许冷意,仿若能将人无声无息吞噬,引得陈凡瑟缩避开视线。 池以年刚想说些什么,手里却突然被周淮之塞了车钥匙:“你先去车里等我,我来解决。” “不用你……” “听话,我来解决。”周淮之定定看他,重复道。 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眸,池以年默了半瞬,随后叹口气妥协,握紧车钥匙转身。 见状,陈凡扯着嗓子冲他的背影嘲讽:“你刚才不是还挺横的吗?现在怎么只会缩到别人后面当乌龟啊?怂货。” 话落,池以年蓦然停下。 周淮之原已经做好了他会回怼的准备,没曾想他却只稍稍侧过头,拖腔带调还带着点小得意: “怎么?没人给你撑腰,你嫉妒啊?” 第16章 “从不做亏本买卖” 池以年说完这话转身便走。 周淮之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随后将视线收回看向陈凡。 “你想跟我谈什么?” 陈凡双手环胸,语气格外不耐烦。 “两周前在锦华酒店,陈少都做过什么事情,想来不需要我再提醒了吧?” 陈凡面色僵了僵,方才的那股嚣张气焰已全然不见。 夜深露重,医院内更是显得静默无比。一阵冷风从身侧穿过,带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声。 陈凡盯着周淮之那双幽深莫测的眼睛,心里没来由地发毛。 与此同时,池以年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周淮之那边。 相隔的距离不算太近,即使降下车窗,池以年也没法听清他们究竟在交谈些什么,只能隐约看见周淮之的唇边似是噙着笑意,但陈凡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池以年不由得皱了眉头。 他刻意把自己给支走,到底是跟陈凡说什么呢? 好在没等太久,两人便结束了谈话。 见周淮之转身朝这边走来,池以年不动声色地升起车窗,然后摆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随着车身一沉,周淮之拉开驾驶位的门坐下,自顾自地系好安全带。 等到车子平稳启动之后,两人依旧无言,气氛不免有些静默微妙。 不多时,池以年稍稍偏过头瞥了他两眼。 他面色无波无澜,俨然没有要主动交代的意思。 正当池以年打算开口发问的时候,他却忽然出声。 “怎么了?有话想问我?” “我想问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池以年轻飘飘地开口。 沉默几秒,周淮之才说道:“他不会再来捣乱了。” “这么笃定?”池以年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你到底背着我跟他说什么了?” 第14章 “也没什么。”周淮之缓声开口,“只不过抓了他的把柄在手里而已。” 以陈凡那性子,若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把柄,他断然不会就这样轻易妥协。 想到这儿,池以年扬起眉梢,掀眸瞅着他:“看来周大律师的业务能力果然名不虚传。” “他这人做事张狂,查他不是什么难事儿。” “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查他的?”池以年又问。 周淮之顿了顿,随即坦然道:“从你上次跟他吵完架以后。” 话落,池以年蓦然愣住,眼底略过些许讶异。 竟然……这么早吗? 过了许久,他渐渐缓过神来,定定看了周淮之一眼,旋即又将视线收回,轻笑道:“你这是打算让我欠你多少个人情?” “都还记着呢?” “马上就数不清了。”池以年轻挑眉目,“还是说周大律师慷慨大方,不用我还?” “我记得某人当初好像是说过,不喜欢欠人人情。” 刚好行至路口红灯,周淮之将车停下,转头注视着他,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而且,我可不是什么慷慨大方之人——” “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现在欠下的,以后肯定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闹铃响起,池以年便醒了。他抓起手机看了眼,才七点钟。 他本想再睡一会儿,奈何睡意全无,便只好起身给自己做了顿早餐。 吃过早餐,池以年拿起一旁的药瓶和棉签准备涂药。拧开盖子的一瞬间,又猛地回想起昨晚周淮之帮自己涂药的场景。 他手中的动作倏然顿住,各种心绪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团乱麻。 周淮之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此刻就像是过电影似的频频闪过,令他挥之不去。 他皱紧眉头,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可越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就越是会不断跳出那些画面,就好像是周淮之偷偷对他下了什么蛊一样。 这种情绪脱离掌控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可能是醒的太早的缘故吧。 池以年闭了闭眼,用棉签沾了药水涂在伤口上,自顾自安慰道。 由于脸上还挂着伤,池以年不便出摊,所以只能先在家呆着。可一旦让自己闲下来,脑袋里就又会浮现出周淮之那张微微含笑的脸。 简直是没完没了的折磨。 无奈之下,池以年只好试着找点事情来做。 他的视线绕着客厅转了一圈,最终停在置物架顶层的那个手机支架上。 那是当初听完秦岩风的建议后买来的,目前还没用过,一直放在那里吃灰。 池以年顿时有了心思。 他捞起旁边的手机,给秦岩风拨了通电话过去。但今天是工作日,秦岩风要下班后才能过来找他。于是,池以年只好先找几部电影打发时间。 不知为何,今天的时间过得极其漫长。 一直等到晚上七点钟左右,池以年终于听到了敲门声。 “来了。” 他先应了声,而后将电影暂停起身去开门。 秦岩风一看到他那张带伤的脸,眼睛顿时瞪大了许多:“你这……咋回事儿?跟人干架了?” “昨天跟陈凡那孙子干的。” “先进来再说吧。”他招呼秦岩风进来,伸手把门关上。 “……陈凡?他咋又来找你事儿了?”秦岩风边说边往客厅那边走。 “谁知道?闲得慌呗。” 秦岩风径自在沙发上坐下:“那你这摆摊的地点要不要换一个?不然他下次还来咋办?” “不用,他不会再来了。”池以年挨着他坐下来,顺手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怎么的?你给他揍得瘫进医院里了?” “没有。”池以年神情微顿,语气稍稍有些不自然,“周淮之帮我解决的。” “……谁?”秦岩风刚喝的水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周律师?真的假的!” 池以年不想跟他解释那么多,于是敷衍道:“昨天他来摊位找我,手里又刚好攥着陈凡的什么把柄,所以碰见这事儿就顺手帮了。” “是吗?”秦岩风挑眉打量着他,“那你俩现在到哪一步了?” “什么到哪一步了?” 秦岩风哼了声:“你别跟我在这儿装傻啊。露营的时候你还跟人家针锋相对的,现在关系都好到能去摊位找你了?” “那说明我做的甜品好吃呗。”池以年没所谓地说。 “……”秦岩风哽住,旋即眯眼盯着他,“可我怎么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呢?你敢说没别的事情瞒着我?” 池以年蓦地慌了一瞬,不自觉又想起和周淮之相处的那些细节。 下一秒,他赶忙压下那点心虚,故作镇定道:“能瞒你什么?天天疑神疑鬼的。我找你过来是说正事儿的吧?” 好在秦岩风听后没再深究,池以年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紧张个什么劲。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秦岩风看了池以年的账号主页后,皱眉颇为嫌弃地说:“你这名字和头像毫无吸引力,而且和做甜品没有任何关联,肯定火不起来。” “我就是随便取的,那应该改成什么?”池以年问。 “我想想……” 秦岩风仰头眨眨眼,而后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小池同学(提拉米苏版)。 池以年:“……” 看着他那副要刀了自己的神情,秦岩风讪笑两声,连忙认怂:“不逗你了,我换个正经的……” 说完,他利落地将其删掉,重新打了一个: 小池的摆摊日记。 秦岩风佯装谄媚道:“怎么样池少?可还满意?不满意的话我再给您换一个。” 池以年白了他一眼,将手机从他手里抽走,思索几秒后敲下几个字: 池苏手记。 秦岩风凑过去看完以后,忍不住出声调侃:“咋还突然文艺起来了?不像你的风格啊。” “哪儿文艺了?”池以年不以为然,摊手解释道,“池以年的提拉米苏手记,简称池苏手记。” 话落,秦岩风嘴角显而易见地抽搐了两下。 起的这么简单粗暴还能挺好听,除了他也是没谁了…… 改完名字,秦岩风又给他找了个合适的头像换上。 池以年盯着那个卡通的蛋糕图片看了半天,忍不住吐槽道:“我一大老爷们你让我用这头像?” “这叫反差感,懂不?多可爱啊!” 池以年:“……” 可爱你个头。 “我真没骗你,现在就靠这种反差引流呢!”秦岩风原本信誓旦旦地解释着,结果一对上池以年那双犀利的眼睛就瞬间认了怂,“……要不你先忍忍,等之后赚到钱了,可以找人专门给你设计一个你喜欢的。” 池以年没再搭理他,算是勉强答应。 插科打诨之后,他便开始给池以年详细讲解剪辑软件的用法以及一些基础的拍摄技巧。 这些东西不算太难,再加上他肯用心,没多久就把秦岩风讲的记了个七七八八。 “好了,只掌握理论知识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秦岩风说完,满是期待地看向池以年,等着他答话。 池以年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朝他投去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秦岩风也不觉尴尬,收回视线清清嗓子:“这个事情就是实践!” “到底要干啥?再说废话我就把你丢出去。”池以年很是无语地瞅他一眼。 秦岩风见好就收:“现在拍点素材出来吧,然后剪好发出去。” “现在?”池以年疑惑道,“什么内容?” “当然是你制作甜品的过程啊。” “我这两天不打算出摊,做出来的吃不完就浪费了。” “你可以少做一点啊。”秦岩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刚好我还没吃晚饭,已经有点饿了。” 池以年:“……” 这借口找的可真好。 眼看他迟迟没动静,秦岩风便开始卖惨:“喂,我大老远地跑过来给你当指导老师,你连口饭都不管啊?” “饿不死你。” 池以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旋即拿着拍摄支架起身往厨房走去。 秦岩风见状立马露了笑容跟上去:“我就知道池少肯定不会这么狠心的……” …… 把秦岩风送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回到厨房简单收拾一番,池以年开始整理录制的视频素材。 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将视频在平台上发布,随后关上电脑,洗漱睡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池以年看了下自己昨天发布的视频。 浏览量有些惨淡,点赞数更是少得可怜,但却意外的—— 第15章 “新增了一个关注”。 第17章 “年年望相见” 视频发布的时候,池以年并不觉得自己能有一飞冲天的本事,自然就没抱太大的期望。 但现在突然多了个粉丝,还是令他有些惊喜的。 这人的主页很干净,没发表过任何作品,看起来像个新注册的账号。 甚至,关注列表上只有他一个人。 有点意思。 池以年勾唇笑笑,格外留意了一下他的id: 【年年望相见】 …… 休整了几天,池以年便打算再次出摊了。 到达富城街后,他将提拉米苏从小推车里拿出来,按照口味摆放整齐。 顶层铺着厚厚的一层水果,甚至还有一些用糖霜绘制了可爱的卡通图案,看起来精致又诱人。 池以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直播架摆好,调整镜头对准摊位上的提拉米苏,而后又绞尽脑汁地想了个直播标题: 【二旬老人裸辞摆摊第一天。】 做完所有准备工作,池以年随即按下开播键。 或许是第一次开播的原因,已经播了将近一个小时,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进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直播间终于零零散散地多了几个人。可池以年还没来得及说句欢迎的话,他们便又退了出去,就好像是不小心点进来的。 池以年看了一下右上角的那一行小字: 【当前直播间在线人数为0。】 这平台连几个人机账号都不舍得送给他充充人数吗? 而且,直播间没人光顾也就算了,怎么现实也没几个顾客啊?这还不如上次出摊时的客流呢。 池以年盯着摊位上纹丝不动的甜品,禁不住轻叹口气。 正这样想着,面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 见状,他心下一喜,赶忙抬起头来,挂上淡淡的笑容:“您好,看看想吃什么口味的?” 眼前是个跟他差不多年龄的女生,扎着丸子头,单肩挎着一个小皮包,神情看起来略微有点拘谨。 她只象征性地低头扫了一眼摊位上的甜品,随后便将视线停留在池以年身上。 “那个……有没有比较推荐的啊?”女生微抿着唇,柔声问道。 池以年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回复道:“芒果味儿和草莓味儿卖的比较好。” 见女生迟迟没吭声,他又连忙将切好的试吃品给她递过去:“可以先尝尝看。” “……谢谢。” “还挺好吃的。”女生尝完之后眼睛一亮,点点头道,“那就芒果和草莓各来一块吧。” “好嘞。” 趁着池以年打包的时间,女生又抬起眼皮偷偷看他几眼,随后在他看过来时匆匆收回视线。 “一共是三十八。”池以年毫无所觉。 女生付完钱后,没有着急离开,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细弱蚊蝇:“请问……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您说什么?”池以年没太听清。 “能、能加个联系方式吗?我想和你认识一下。”女生稍稍拔高了声音,看向池以年的眼神带着些许紧张。 闻言,池以年不由一愣。 饶是他再迟钝,现如今也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好意思啊,可能不太方便。” 女生眼里的光随即黯淡下去。可还没等她说些什么,池以年似是怕她尴尬,索性再度开口:“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什么? 男、男朋友? 女生那抹失落的神情瞬间化为愕然。 “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这话,女生拎起甜品扭头便走,略微有种落荒而逃的既视感。 有这么吓人吗? 池以年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嘀咕道。 收回视线时,余光无意间扫向一旁的手机屏幕,结果发现直播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紧接着,左下方跳出了一条弹幕: 【主播,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池以年还没来得及高兴,笑容便顿时僵在脸上。 好不容易有了观众,结果他的关注点竟然是……? 他原本打算假装没看见,但弹幕却一直在弹出新消息: 【主播怎么不说话,是害羞了吗?】 【主播你裸辞摆摊是为了养男朋友吗?】 池以年看完无奈地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回道:“主播没有男朋友,刚才是开玩笑的,摆摊是为了养活自己。” 【主播你现在才卖出去两块,真的能养活自己吗?】 看到这句话,池以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怎么聊着聊着还带捅刀子扎心的? “确实有点困难,要不然你改天过来照顾照顾主播生意呢?”池以年笑着说。 话落,弹幕忽然安静了下来。 池以年本以为这人是要离开直播间了,没曾想下一秒屏幕上却赫然浮现出十几个热气球。 这是在……给他刷礼物? 一上来就给他刷几百块钱的礼物,出手这么大方的吗? 池以年不禁有些傻眼,随即也注意到了他的id: 年年望相见。 这不是今早刚关注他的那个粉丝吗? 还没等他缓过劲,直播间便又多了一条弹幕: 【离主播的摊位有点远,所以只能先用这种方式来照顾主播生意了。】 这打赏的钱能顶他卖几十块提拉米苏。 池以年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选择做自媒体当主播了。 他这才开播第一天就碰上个大款打赏,更不用说那些人气火爆的主播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走了狗屎运的缘故。 默默感叹一番后,他学着网上其他主播的惯用话术对他这个来之不易的天使小粉丝道了谢。 随后,这个小粉丝便以这样的方式和池以年闲聊着,期间还时不时给他刷几个爱心和玫瑰花,一直持续到他的摊位开始有顾客光临。 眼看池以年忙碌起来,小粉丝便也识趣地不再继续搭话,转而发了几句彩虹屁烘托氛围。 很快已是六点钟。 天色渐暗,附近的打工人在下班后陆陆续续赶来,开始在各个小吃摊位流窜。街道两边的彩灯也适时亮起,沉寂了一天的富城街终于热闹起来。 或许是刷礼物加了人气的原因,直播间的人数此时已经涨到了十几人。 虽然依旧掀不起什么波澜,但和之前相比算是好很多了。 池以年一边接待摊位前的顾客,一边出声欢迎着新进直播间的观众。刚开始时他还会有点手忙脚乱,但没过多久便逐渐游刃有余,仿佛已经是直播老手了。 两个小时后,摊位的客流量虽称不上火爆,但也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随着最后一块提拉米苏被顾客买走,池以年总算是松了口气,旋即扭头看向手机:“今天就先播到这里,主播准备下播了,我们明天见。” 说完,他便关闭了直播间。 见他开始收摊,旁边烤串摊的老板随口问了句:“生意不错呀,这就回去嘞?” “也没有了,”池以年谦虚笑笑,“第一次出摊没敢做太多,怕卖不完浪费。” “今儿是周五,只要味道好肯定能卖完的嘞!”老板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好心提醒道,“明后天是周末,顾客会更多些,记得多做点来。咱们就指着这几天赚钱哩!” “好嘞,谢谢您啊。” 池以年道完谢,随后又对他说了几句生意兴隆的客套话算作收尾。 正当他弯腰将最后一件东西收进推车里时,眼前忽然落下一道影子。 “不好意思,今天已经收摊了,可以明天再来。”池以年头也没抬地说。 话音已然落下许久,但对面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池以年愣了一瞬,而后直起身子抬头看过去。 “看来池老板今天生意不错,想吃都买不到。” 周淮之唇边噙着浅淡的笑容,眼睫微垂半分,静静地注视着池以年。 “是你来得太晚,这可赖不了我。”池以年轻飘飘地反驳道。 “池老板当初说想让我照顾生意,结果出摊又不提前跟我说。”周淮之停顿两秒,“现在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他眉眼弯弯,点漆的瞳眸更是格外摄人,引得池以年慌乱错开视线,低声嘁道:“那你怎么还是来这边了?” “想着来碰碰运气,”周淮之的目光依旧一动不动地落在他身上,“没想到运气还不错。” 池以年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只轻哼一声,没作回应。 周淮之将视线移至他脸上的创可贴上:“怎么没在家里把伤养好了再出来?” “我只是伤了脸,又不是全身瘫痪。”池以年皱皱眉头。 “但会影响形象。” 池以年想也不想地回道:“那也不影响有小姑娘找我要联系方式。” 第16章 话音刚落,他才反应过来,随即对上周淮之那双充斥着探究意味的眼睛。 他喉咙一滚,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但我没给。” “那你找了什么理由婉拒人家的?” 池以年闻言陡然顿住,像是没料到他会这样问。 想到自己当时的回答,他干咳两声,神情略有些不自在:“就……随便扯了个借口呗,还能说什么。” 这话听上去怎么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池以年后知后觉。 好在周淮之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深深地看他一眼,换了个话题:“我为了来照顾池老板的生意,可是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池老板是不是该给点补偿?” 第18章 撑腰 “周大律师想要什么补偿?请你吃饭够不够?”池以年挑着眉头,语气中带着点不正经的慵懒。 “那我得好好想想吃什么,毕竟想和池老板吃顿饭可是不容易,得从法国排队的。”周淮之挪揄道。 池以年:“……” 这人怎么还记着这事儿呢,禁止烂梗复用啊喂! “周大律师还有心思跟我贫嘴,看来还是不够饿,那不如我们……” “巧了,刚说完就饿了。”周淮之笑着打断他的话,“快走吧池老板,请我吃大餐。” “我得先把它送回去。”池以年用下巴示意着面前的推车。 “我开车过来的,这个可以先放后备箱里。” 说完,周淮之便搭上推车把手,朝着附近的停车场走去。 他的动作很是突然,池以年缓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旋即快走两步跟上,欲要将推车接过:“我自己来就行。” “没多远,顺手的事。”周淮之坚持道。 池以年动作一顿嘟哝道:“又不重……再说了,你要是不来,我不也得自己推回去……” “只要不忙,我都会来。”周淮之冷不丁开口,脚步稍慢了些,偏头看向旁边,“池老板记得管饭就好。” 池以年闻言猛地抬起头,与之视线相触的瞬间,世界骤然收束,只剩他眼底那片漾开的笑意,仿若揉碎了的漫天月光。 心脏像是被什么重物猛地撞了一下。 良久,他缓缓挪开视线,低头小声道:“那你要是每天都不忙,我岂不是要被你吃穷……” “我不挑食。”周淮之低低地笑了,“不吃大餐就好了。” 池以年:“……” 怎么总感觉这人最近好像不太对劲啊! 两人上车后,周淮之边启动车子边问:“池老板要请我吃点什么?” 池以年撇撇嘴,想了一会儿才说:“之前听秦岩风说这附近好像有家烤鱼味道还不错,去尝尝?” “好。” 穿过几条街道后,池以年透过车窗看到了那家“鱼火人家”的招牌。 “到了。”他抬手给周淮之指了指位置。 周淮之点点头,随即找到地方把车停好,和池以年步行过去。 这家烤鱼店坐落在整条街的正中心,店面看上去还挺大,整体有两层,二楼是包间。 此时虽然已经接近十点,但在门口还能依稀听到里面传来的喧闹声,甚至于还有一两批跟他们同时过来的人已经率先进去了。 “生意这么好,看来味道应该是不错的。”池以年自顾自说了一句,动身向店里走去。 周淮之就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距离。 推门进去,一股浓郁的烤鱼香气扑面而来,但其中混着的烟味却令人稍感不适。 吵闹声和酒杯相碰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坐在门口的几桌顾客脸色涨红,一边举着酒杯一边大声嚷嚷,显然已经醉得不轻。 池以年对此倒是没什么介意的,但…… 他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禁不住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周淮之。 大约是见了重要的客户,他今天穿得很正式。里面是一身灰色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的那点矜贵气质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眼见池以年一直盯着他瞧,周淮之眉心微动,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要不换一家店?” “什么?” 环境实在嘈杂,周淮之有些没太听清,只得上前一步,而后略微低下头,侧着将耳朵向池以年靠近了些。 倒也没必要贴得这么近吧…… 对于两人忽然拉近的距离,池以年先是一愣,随即慢慢将唇凑到他耳边,重复道:“我说,要不要换一家店吃。” 不知为何,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跳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周遭喧闹的声音也仿佛在这一瞬间被隔绝开来,安静到能听见周淮之的呼吸声。 毕竟这个姿势属实是有点……暧昧了。 这样一想,池以年猛然一惊,随即小幅度地后撤一步,重新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看到他的这些小动作,周淮之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旋即直起身子:“这家店怎么了吗?” 缓了两秒钟,池以年才开口:“稍微有点吵,你应该是不太喜欢这种环境吧?” 周淮之怔然一瞬,像是感到意外:“我没关系的。但你要是嫌吵的话,可以换一家。” “我倒是无所谓,毕竟之前也吃过不少路边摊。”池以年揶揄道,“就是没想到周大律师竟然也能适应。” “主要也是怕把池老板吃穷了。” “……”池以年扶额无奈.jpg。 两人最后坐在了靠窗的一个角落里。 池以年边拆餐具边将菜单推给周淮之:“你看着点吧,我没有忌口。” 周淮之倒是没跟他客气,接过菜单后大致翻了几下,点了一个招牌烤鱼和一些配菜。 他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时,池以年刚好将他的那份餐具一并拆开。 周淮之刚要说谢谢,结果又见他提起手边的热茶壶将两份餐具都淋了一遍,而后把水倒进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池以年抬起头,恰巧迎上周淮之朝他投来的视线。 池以年误会了他的意思,不由得解释道:“你以为这地方跟高档餐厅一样呢?餐具还是自己再洗一遍比较卫生。” 话落,周淮之却没回应,仍旧定神静静看着他。 池以年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皱眉瞅他:“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什么。”周淮之轻笑出声,“就是觉得你挺可爱的。” ……可爱? 这词能和他沾上边吗? 池以年一头雾水,这人说话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放在旁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秦岩风打过来的。 “喂?找我啥事儿?” “跟你说个好消息,陈凡今晚出事儿被拘了。”电话那头秦岩风语气掩不住的激动,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啥?被拘了?”池以年略一迟疑,“这才几天?他又跟人干仗了?” “当然不是啊!朋友圈里刚才都传开了,你没看手机啊?” “没有啊,我没在家,跟人在外面吃饭呢。” “他花钱出去找刺激,结果平时结仇太多,叫人举报了,被警察逮了个正着。”秦岩风顿了顿,“你说他也是脑子有问题,好赖有家世在那儿放着,想要啥样的女生找不到?非要干这种违法的事儿……” 他说着,转而又想到什么:“他脑子该不会是上次被你给打坏了吧?” 池以年:“……” “唉,不说他了,反正他天天作死,也算报应不爽。”秦岩风换了话题,“你刚说你和人在外面吃饭?和谁啊?” 池以年不由定睛看向对面:“和周淮之。” 周淮之适时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电话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你不对劲。” “就吃个饭而已,什么不对劲?” 秦岩风一本正经:“池以年,你真的不对劲。” 池以年很是无语:“没别的事儿我挂了。” 就在他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准备挂断时,听筒又忽然传来一声:“哎!等等!” “干什么?”池以年已经被他磨得没了耐心。 “我刚才突然想到,你上次不是说周律师手里有陈凡的什么把柄来着,该不会……” 池以年倏而怔住,随后再度望向周淮之。他眉心微微蹙着,像是想要从中探究出什么。 然而周淮之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只略一挑眉,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 “反正人在你旁边,你问问不就得了。”秦岩风笑道,话锋一转,“行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哈,拜拜。” 池以年:“……” 挂断电话,他随手把手机搁在一边,眼神却仍然停留在周淮之身上。 “怎么了?”周淮之开口。 “陈凡犯事儿被拘了。” 周淮之略微一顿:“那不是挺好的么?省得他以后再来寻你的麻烦。” 第17章 池以年眉梢微微上扬,定神打量着他:“所以你上次说的把柄就是这个?” 周淮之不置可否:“是他自己死性不改又被人逮到,可不关我的事。” 望着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池以年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垂下眼睑,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带着酥酥麻麻的痒,蔓延至全身。 目光再次抬起时,他眼底漾着细碎的光,连呼吸都轻快起来:“那就多谢热心市民周律师了。” 听到这儿,周淮之也跟着笑了:“我可没说是我做的。” “行行行,是我做的。” 说完,池以年悄然朝他那边瞟去,没曾想却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饭店里的人散了不少,暖黄的灯光倾洒而下,像是编织了一层朦胧的纱,令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两人皆是一愣,随后又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笑出声来。 “我现在觉得,有句话说得挺对的。”池以年轻声开口,眼底倒映着小小的人影儿。 “背后有人撑腰的感觉真不错。” 第19章 “谈过恋爱吗?” 一觉醒来刚好是早晨七点钟,天还没亮透。 考虑到是周六,客流量会比平时要多一些。池以年便打算多做点儿,然后早点出摊。 今天的富城街果然比以往要热闹,他才刚支起摊位没多久,便来了两三拨顾客。 招待完他们,池以年才想起直播这回事儿,于是赶忙将手机架好。 开播半个小时,直播间终于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两三个观众。 池以年刚说完欢迎的话,下一秒便瞥见屏幕上跳出了那个熟悉的id: 【‘年年望相见’进入直播间】 榜一大哥又来捧场了? 池以年先是一愣,随后也出声欢迎了他。 话音刚落,直播间便弹出了消息。 年年望相见:【主播今天怎么出摊这么早?】 “因为今天是周末,顾客多,主播想多赚点钱。”池以年如实回道。 年年望相见:【原来是事业型主播,爱了爱了!】 池以年:“……” 没过几秒钟,屏幕上开始接连弹出几个礼物图标,无一例外都是‘年年望相见’给他砸的。 池以年见状又是一惊,看着屏幕的眼睛不自觉瞪大。 哇……原来大哥表达喜爱的方式就是使劲砸钱啊!像他这样人傻钱多的榜一大哥属实是不多了。 哦不,应该是人美心善。 随着直播间的人气值渐渐上升,进来的观众多了起来,聊天区域也终于不再只有‘年年望相见’一人的身影。 过了中午,来往的顾客明显增多。 池以年一边在摊位忙着,一边抽空回答弹幕上的一些问题,没注意到‘年年望相见’又零散地给他砸了好些礼物,稳坐直播间榜一大哥的宝座。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周末结束。 正如之前烤串老板所说,休息日的收入果然十分可观。可还没等他沉浸在喜悦中,紧接而来的周一便给了他当头一棒。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面前的提拉米苏却才只卖出去不到一半。直播间的观众数量也没什么起色,就连那个榜一大哥都没来。 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街上的行人越发稀少。眼看是没有卖完的可能性了。 他轻叹口气,然后关闭直播间开始收摊。结果才刚弯下腰,身前就猝不及防地冒出一个声音:“这就打算回去了?” 这声音池以年再熟悉不过。 “你怎么来了?”池以年直起身子,略微有点意外。 周淮之看着他,不由勾起唇角:“怎么?不欢迎我吗?” “当然没有……”今天是周一,池以年没想过他会过来,“就是觉得周律师日理万机,可能没空老往我这儿跑。” “只要不忙,我就会来。”周淮之缓声开口。 街边的商贩此时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巷口的路灯晕开一圈光影,映出两人交错的身影。偶有几辆车从身旁驶过,带起的风撩动着两人的衣角,平添了些许静谧。 周淮之弯起眉眼,深邃的眼瞳里泛起点点涟漪:“所以池老板今天还管饭吗?” 池以年对上他的目光,不太自然地低头嘀咕道:“钱没赚到,还得管饭,今天可算是亏大了……” 闻言,周淮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没忍住轻笑出声。 “……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池以年蹙起眉心,声音闷闷的,隐约透着几分委屈。 “那今天就不欺负池老板了。”周淮之笑意不减,抬手点了点面前的提拉米苏,“请我吃这个吧。” “还算你有点儿良心……”池以年撇撇嘴,随即切下一块给他递去。 一股浓郁的芒果香随之而来,周淮之垂眼看向面前的提拉米苏,橙黄的果肉层层叠叠堆在顶层,中间还点缀着心形的巧克力,看上去格外诱人。 “我好像还没说我要吃哪个吧。”周淮之抬起头,直勾勾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闻言,池以年蹙眉望向他,下意识回道:“你爱吃的不就是这个味儿吗?” 目光交汇的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池以年颤了颤眼睫,一时竟忘记了呼吸,神情流露出几分局促。 他轻咳两声,强装镇定地把东西朝他那边送了送:“看我干嘛,拿着啊……” 仿佛过了许久,周淮之才伸手接了过去,眼神却依旧没有偏移半刻。 他扬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时间不早了周大律师,我差不多准备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池以年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然将近九点钟。 周淮之看着摊位上剩了大半的提拉米苏,开口问道:“剩下的这些你打算怎么办?” “带回家凉拌呗,希望能好吃。”池以年摊开手,略有些无奈地回复。 见他这副模样,周淮之轻笑两声:“别凉拌了,有个地方或许能帮你把这些卖出去。” 池以年眼睛一亮:“啥地方!在哪儿啊?” “这附近有个大学城,你知道吗?” “……大学城?” 周淮之点点头:“现在这个时间,还没到大学城宵禁的时候,或许会有学生出来买夜宵,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 好像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拿定主意后,池以年便开始收拾东西,随即又看了周淮之一眼:“那……你要跟我一起吗?” “池老板都这么说了,我哪还有不去的道理。”周淮之挑眉望着他。 池以年:“……” 收拾完毕,周淮之开车载着池以年前往大学城。 东江大学城是前几年刚建起来的,主要是用于几所知名大学集体搬迁新校区。 车子刚驶入大学城没多久,池以年就忽然看到了熟悉的字眼,那好像是自己的本科学校。 当初快毕业时,就听说学校计划要搬迁,没想到竟是搬到了这里。 周淮之察觉到池以年的神情:“怎么?这里有你的母校?” “嗯,应该是。” “那要过去看看吗?”周淮之问道。 池以年本来没什么念旧的心思,但经他这么一问,反倒生出几分好奇,便应了下来。 就这样,两人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带着推车前往目的地。 东江大学城除了两条固定的小吃街外,还分散着不少流动摊位,此时正在学校周边活跃。 池以年最终在离自己母校不远的一个空位停了下来,周淮之四处看了看,最后瞥见他们斜后方的几个大字:海城交通大学。 “看什么呢?”池以年顺着周淮之的目光望去。 “看看你待过的学校。” “哦。”池以年没太在意,“但我研究生没在本校读,所以没赶上它搬迁,一直是在老校区。” “您好——” 还没等周淮之回应,摊位前便来了顾客。 来人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人的指着摊位上的甜品问道:“这个怎么卖的呀?” “每种口味的价格都不一样,可以看看这里的价位表,买三块以上打八折。”池以年说。 女生点点头,随即和朋友简单商量一番,对池以年说道:“那我们要一个奥利奥的和两个草莓的……” 话音未落,女生却陡然顿住,怔愣地盯着池以年的脸。 察觉到女生的异样,池以年不由多看她两眼,而后微微皱起眉头。 好像稍微有点眼熟。 他刚要开口,结果女生却抢先一步:“……池学长?” 看来还真认识他…… 池以年盯着女生看了一会儿,似乎正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她的名字。 眼看池以年实在为难,女生便主动解围道:“我是李梦涵,比学长你小两届。当时我们一起参加过竞赛,不知道学长还记不记得。” 第18章 ……李梦涵? 记忆中那张模糊青涩的脸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 哦,他想起来了。 原来是她啊。 “好久不见,你现在是……留在本校读研吗?”池以年尴尬笑笑,随便扯了个话题。 “嗯,是的。”李梦涵也挂上笑容,“学长应该已经毕业了吧?这是趁着下班时间赚点外快?” “没有。”池以年坦然,“算是主业吧。” 李梦涵闻言一愣,但终究没多问,转而说道:“说起来我还欠学长一句道歉呢。” 池以年面色疑惑,一时间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当时年纪小,在朋友的鼓动下有点冲动,没考虑到学长你的感受。”李梦涵语气平缓,“现在回过头想想,要是我被一个不喜欢的人当众表白,肯定也会觉得进退两难……” ……表白? 还有这回事儿? 池以年眼中闪过一丝愕然,旋即皱着眉头努力回想。 ——好像还真有这回事。 他下意识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周淮之,像是心虚似的:“害……多久之前的事了,你不提我都没想起来。” “但在我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李梦涵顿了顿,“其实我想明白之后就想当面跟学长道歉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轻叹口气,释然地笑了:“希望这句对不起不算太晚。” 看她如此认真,池以年连忙摆手宽慰她不必介怀。 送走李梦涵和她朋友,池以年没来由地松了口气,随即偏头看向周淮之。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池以年蜷了蜷指尖,后背莫名泛起一股凉意:“怎、怎么了?” “我看刚才那姑娘长的又漂亮,性格也不错,你当时为什么拒绝人家?”周淮之出声问道。 池以年稍稍垂下眼睑,支支吾吾的:“……不喜欢就拒绝了呗,难不成还吊着人家?” “池老板喜欢什么样的?” 池以年还真思索了两秒,最后摇摇头:“说不好,看感觉吧。”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周淮之又问。 池以年先是怔住,心跳莫名加重几分,禁不住偷偷瞟了他两眼。 周淮之眸色漆黑,眼中情绪看不出什么变化,似乎是在静静等候池以年的答案。 见他迟迟不作回应,周淮之勾起唇角,试探道:“看来是有了?” 被他这么追问,池以年不自觉慌了一瞬,连忙出声否认:“……没有!” 周淮之沉默片刻,而后意味深长地“哦”了声:“那池老板就没想着谈场恋爱试试?” “没遇见喜欢的我跟谁谈?跟你谈么?” 池以年说这话时没经思索,反应过来才觉不对,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周淮之没吭声,只扬起眉梢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瞧。 池以年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攥紧,面上却依旧强装镇定,将话题引过去:“周大律师只顾着问我,那你呢?谈过恋爱吗?” 他说完,眼神在周淮之脸上游移片刻,旋即又慢慢收回。一股莫名的紧张情绪像藤蔓一样将他紧紧缠住,令他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答复。 但又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个答案。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周淮之对上他的眼睛,声音低低淡淡:“没有。” 池以年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倏然落地,甚至生出几分欣喜来。 这种被人牵动情绪的感觉引得他有些出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麻又痒。 以前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还没等他细想,摊位前便来了生意。 周淮之猜的没错,这个时间点出来觅食的学生的确不少,再加上试吃过后觉得味道不错,所以很快便卖空了。 ——虽然有一部分女生多半是冲着池以年的那张脸才来买的。 甚至收摊的时候,还有几个问他明晚来不来。 池以年自然爽快地应下了。 毕竟只要有生意做,偶尔出卖一下色相也不是不行…… 这叫适当利用自身优势。 …… 自那天之后,池以年将出摊时间固定在了下午三点钟。 虽然在富城街和大学城之间往返会耗费不少精力,但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而且经过他坚持不懈地直播发作品,直播间的人数已然能稳定在两位数左右。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榜一大哥‘年年望相见’的打赏助力。 日子这么按部就班的过着,一晃便是两周后。 刚入十二月,海城的气温降幅不太稳定,最极端时甚至能到零度以下。 这样的天气虽说有利于保持提拉米苏的口感从而增加销量,但池以年的身体却有些遭受不住。 经过接连几天的折腾,他最终还是在某天早上不幸病倒了。 起初,池以年还没太当回事儿,只以为是普通感冒,起来吃了点药便躺回床上休息了。 中午的时候他尚且还有力气爬起来弄饭吃,结果吃完回去又睡了一觉后,便感觉不太对劲了。 他像是坠入了冰窖,止不住地打寒颤,整个人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头也痛得快要炸开。 察觉到自己可能是发烧后,池以年强撑着找出退烧药吃下,随即重新缩回被子里,一直迷迷糊糊地躺到天彻底黑透。 等到退烧药起效,他才稍稍好受些。 这时,门外忽而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第20章 “像月亮” 这个时候谁能来找他? 确认自己没听错,池以年才艰难起身去开门。 随着门被推开,楼道里的灯直直打在门口那人身上,在昏暗的客厅地板拖出长长的影子来。 周淮之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款大衣站在门外,额前的碎发稍稍有些凌乱,稍稍夹带着几分寒气。 池以年见状略微有些怔然,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烧糊涂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周淮之迈进屋内关上门,顺手把廊灯打开。 “……你怎么来了?”池以年浑身无力,倚着旁边的鞋柜,“这两天温差太大,稍微有点感冒。” “感冒?”周淮之上前一步扶住他,抬手贴上他的额头。 “你这是发烧了。”周淮之眉心微微蹙着,利落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语气很是焦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池以年朝他摆摆手,“我已经吃过药了,应该睡一觉就……” 话还没说完,他便忽觉身下一轻。 只见周淮之直接伸手圈住他的膝弯和后背,稳稳当当将人打横抱起,没给他任何反应的余地。 “欸你……” 他这个动作令人猝不及防,引得池以年不由惊呼一声,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 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池以年略有些无措地冲他眨巴两下眼睛:“你、你干嘛?” 周淮之垂眸看向他:“听话,跟我去医院。” 说完,他没再耽搁时间,直接抱着人就往外走。 晚上的温度有点低,还伴着阵阵冷风。 池以年刚出单元门便瑟缩了一下,周淮之见状将他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些,脚下的步子也随之加快。 他的体温一直在升高,脸颊烧得红扑扑的,意识已然有些混沌,不自觉就闭上眼睛往周淮之怀里拱了拱,最后更是直接将自己挂在他身上,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周淮之……”池以年忽然出声喊他。 “嗯?” “我发现你好白哦。”池以年蜷起拇指摩挲着他的后脖颈,触及的地方一片冰凉,“脸白、手白、就连脖子也白……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长得特别好看?” 周淮之步子猛然一顿,几不可察地绷直脊背,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颊此刻透着淡淡的粉红,凑近了甚至能看见细细的绒毛,柔和得像块浸在温水里的玉。 池以年也不管他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不是说男人到了三十岁都会发福变丑么?你怎么还是这么好看……” 周淮之:“……” “如果我到了你这个年纪也能跟你一样好看就好了……”池以年瓮声瓮气地嘟囔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真的没有人夸过你好看么?” “没有。”周淮之极轻地笑了笑,声音压得浅浅的,看向他的眼神漫出细碎的光,“你是第一个。” “那他们真是太没眼光了……”池以年脑袋蹭了蹭他的颈窝,无厘头地又说了句,“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像什么?” 池以年不说话了,稍稍仰起头望向天空。 此时夜色正浓,一轮弯月遥遥挂在枝头,薄薄的云雾同它擦肩而过,像是蒙了一层半透明的纱,氤氲出细碎的银辉。 第19章 半晌,池以年才缓缓垂下脑袋,附在他耳畔细声细语地说了句: “像天上的月亮。” …… 经过一番检查,池以年被确诊为了甲流。 这可比普通感冒要凶猛多了,好在送来的比较及时,还没错过特效药的服用时间。 取完剩下的药,周淮之便带着池以年回了公寓,把他扶到床上盖好被子。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过来。”周淮之说。 等他接完水回来,池以年晕晕乎乎地从床上坐起来,顺手准备捞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药。 “欸——”周淮之连忙拦下,将杯子递到他跟前,“这个药得饭后吃,你先喝水。” 池以年脑子不大清醒,似乎就只听见了“饭”这个字:“没胃口,我想吃完药睡觉……” 周淮之轻声笑了笑,哄着他解释:“不吃东西直接吃药的话,等会儿胃会很难受的。” “可是我现在就好难受,我想睡觉……”池以年仰着脑袋巴巴儿瞅着他,眼底蒙着一层雾气,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周淮之的心像是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撞了一下,瞬间就化了大半。他不自觉抬手捏了捏池以年的脸,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乖一点,再稍微坚持一下,好不好?” 池以年看着他没说话,半晌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稍微眯一小会儿。”周淮之细心帮他掖了掖被角,“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很快。” 周淮之系上围裙,简单煮了一碗小米南瓜粥。 端着粥回到卧室时,池以年在床上蜷成一团,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像只圆滚滚的仓鼠。 周淮之站在床边,轻轻拍他两下:“可以吃饭了。” 静默良久,池以年才慢吞吞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用手撑着靠坐在床头。他眉心紧皱,浑身软趴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栽倒过去。 见他这副模样,周淮之顺势在床边坐下来,舀起半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池以年似乎还没完全醒透,下意识顺着他的动作一来一回喝掉了小半碗。 过了会儿,他才缓过神来,心脏像是被细小的电流穿过,带着酥麻的痒,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周淮之。 “吃好了?”周淮之将勺子收回来,温声问道。 池以年垂着眼睛,声音闷闷的:“……我自己来吧。” 周淮之无声地笑了笑,依着他把碗小心翼翼地递到他手里,随后在旁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察觉到他的视线后,池以年动作一顿,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你、你看着我干嘛?” 周淮之弯起眉眼,没忍住笑出声来,抬手理了理他头顶翘起的几缕碎发:“就是觉得你现在这样子挺可爱的。” 他说这话时眼尾微微上扬,点漆的瞳眸里漾着清透的暖意,像是根无形的丝线,牵动着池以年的目光。 周遭的一切仿佛瞬间静止,唯有耳畔传来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 “想什么呢?”见他愣神,周淮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趁热喝吧,过会儿就该凉了。” 闻言,池以年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回过神来,随即慌忙移开视线。他强装镇定地搅着手里的粥,耳根却渐渐漫起一抹薄红。 ……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池以年稍稍垂下脑袋,慢慢拉起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瞅着他,“你明天还要上班吧?要不早点回去休息?” 看他这副样子,周淮之忍不住轻笑,弯腰扯掉他攥着的被角,随后像包粽子似的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你这……” “被子盖好,快睡吧。”周淮之一边说,一边转身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静静注视着他,“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池以年看着他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裹着被子,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一觉醒来,池以年感觉自己好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后半夜他反复高热时隐约感觉额头好像有个东西断断续续地散着凉意,令他好受不少。 可能是做梦吧。 回过神来,他突然又记起什么,扭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床边放着的那把椅子已然空空如也,房门紧闭,整个家里静悄悄的。 望着空荡的房间,池以年心里像是被什么掏空了一块,隐隐泛起一阵没来由的失落感。 明明是自己让他走的,真走了他又不乐意。 这种别扭的感觉令他烦躁无比,索性直接用被子蒙上头,像只鸵鸟似的把自己埋了起来。 结果下一秒,他就听到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卧室的门也紧接着被人推开。 池以年闻声陡然掀开被子,露出脑袋朝那边望过去。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吵醒你了?”周淮之走到床边挨着他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头还疼么?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不疼了,已经好多了。”池以年默默靠着床头坐起来,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你……昨晚没回去?” 周淮之收回手,又给他掖了掖被角:“嗯,打算走的时候发现你又烧起来了。” “那你……守了我一晚上?”池以年指尖摩挲着被子,瞥了眼墙上的挂表,“而且你今天不是还要上班呢吗?” “请假了。”周淮之提起暖壶给他倒了杯水,轻描淡写地揭过,“后来我还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不碍事。” 池以年看着他的侧脸,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眼下的那片青黑。 “周淮之。”他轻声开口。 “怎么了?”周淮之闻声转头看向他。 池以年迎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谢谢你。” 周淮之愣了半秒,随即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也跟着笑了。 …… “对了,你昨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池以年突然想起来。 周淮之:“我去富城街和大学城都没找见你,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所以就过来了。” 池以年闻言从床上翻出手机,果然看到了几条未读消息,以及—— 二十多通未接来电。 “怎么给我打这么多……”池以年略有些诧异。 “害怕你又出什么事。”他声音放得极轻,像跟羽毛似的轻轻扫过。 池以年下意识回了句:“我这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事儿……” “嗯,也是,你没什么事儿就行。” 他说着,睫毛缓缓垂落,瞳仁深处映着的光影也随之溜走。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偷溜进来,覆在他身上,却像落进深潭,没掀起半点涟漪。 见他如此,池以年隐约察觉出了什么,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你……怎么了?” “我没事,收拾一下出来吃饭吧。”他说着便要起身,“我看你冰箱里的菜都吃完了,就出门买了点,顺便带了早饭。” “我不信。”池以年默默攥紧手中的衣角,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见他又不说话,池以年晃了晃手腕,带着衣角将他朝自己稍稍拉近,自顾自解释着:“我刚才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个人习惯了……” “那我要是不来,你就打算自己在家硬抗?”他略微蹙起眉心打断他的话,望向他的目光里落了层浅淡的雾。 “可你这不是来了么。”池以年冲他眨眨眼睛,仰着脑袋往他跟前凑了凑,笑着哄道,“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哎呀,别老皱眉了。”池以年抬手抚上他的眉心,语调轻轻的,“万一长了皱纹,月亮就不好看了。” 听到这话,周淮之眼尾慢慢染上笑意,直勾勾的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没忍住笑出声来。 …… 池以年洗漱完出来吃饭的时候,周淮之已经把碗筷摆好了。 桌上的热汤还冒着白汽,他坐下后拿起勺子随意搅动着,却没怎么往嘴里送。又尝了两口青菜后,他便放下了筷子,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再吃点,这样才能好得快。”周淮之将饭菜朝他那边推了推,温声敦促道。 “这清汤寡水的,一点味儿也没有……”他小声抱怨着,眼睫忽闪忽闪的,语气颇为嫌弃。 周淮之看着他,低低地溢出一声笑:“你才刚好,不能吃太咸的。” “我真吃不下这个。”池以年皱皱鼻子,定睛望向他,“你能给我再做一次昨晚的那个南瓜粥吗?我想吃。” “你早上的药还没吃呢,现在煮有点来不及。”周淮之一边把药给他拿出来,一边温声哄道,“我中午给你做,现在先垫垫肚子把药吃了。” 池以年静静注视着他,还是不为所动。 “那这样行不行?”周淮之声音又轻又柔,“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20章 “……”池以年撇撇嘴,“你在这儿哄小孩儿呢?” 周淮之挑着眉梢看他,眼底含着的笑意渐渐晕开。 池以年随即反应过来,耳尖悄悄泛了红,下意识移开目光,默了一会儿才讷讷开口:“……去哪儿啊?” “你还记得那次露营我们一起看的日出么?” 池以年微愣:“记得啊,怎么了?” “想不想再和我一起看个日落?” 第21章 颜值主播 在家休息了将近一周,池以年才彻底痊愈。 重新出摊的第一天,他有些不在状态,满脑子都是和周淮之相处的那些画面,以及他说要一起去看日落的事儿。 他现在真是越来越弄不懂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 晚上十点,池以年结束了一天的摆摊。 他洗完澡刚准备躺下,秦岩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到家了没呢池老板?” “早到了,有事儿?”池以年打开免提,坐在床边擦头发。 “你直播间里那榜一大哥是谁啊?”秦岩风问,“我今天进你直播间,看他都给你砸了好几千了!” “榜一?”池以年想了一下,“你说那个叫‘年年望相见’的?” 秦岩风:“对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儿……” “他从我开播就一直给我刷礼物,应该算是我的……真爱粉?” “你不认识他啊?”秦岩风有点惊讶,“我看他这id里带着你名字,还以为是你哪个朋友或者自己的小号呢。” “不知道啊。”池以年把毛巾丢在一边,“不过他砸完礼物也就只跟我聊聊天啥的,可能是小爷我比较有魅力吧。” “……”秦岩风有些无语,“要我说啊,像他这种,要么就是在玩儿养成,要么就是——”他顿了顿,“想约你。” 池以年这时刚好打开吹风机,有点没太听清:“什么?” “想约你!约你啊!”秦岩风拔高了嗓门。 “滚蛋。”池以年笑骂一句,“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连脸都没露,怎么可就想约我了?” 秦岩风:“那万一他通过直播去线下见过你呢?” 说完,他又笑着补了一句:“毕竟你要是真被人骗走了,让周律师咋办?” 池以年:“……” 聊了没一会儿,池以年刚准备挂电话,秦岩风又猛然想起什么:“哎对了,我看你目前发的那些作品都不温不火的,要不试着换种风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好好好,我一心为了你的事业,你就这么对待我是吧……”秦岩风假哭两声。 池以年:“我挂了。” “别别别……”秦岩风终于正经起来,“我就是想说,看人家那种日常vlog拍出来的效果贼拉好,你要么也试试呢?” 池以年想了想觉得有理:“行吧,那我琢磨琢磨,过两天拍一个看看效果。” “得嘞,池少爷要是哪天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这个陪你籍籍无名的糟糠之妻啊!” “……挂了。” 小池无奈扶额.jpg …… 这天早上,池以年是被秦岩风的一通电话给吵醒的。 他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语气有点不爽:“大清早的,打电话干嘛?” “铁汁!你火了!”秦岩风说。 池以年脑子还不太清醒:“……什么?” “卧槽,池以年!别他妈睡了!你真的火了!”秦岩风情绪极其激动,“你赶紧去看看你昨晚发的那条视频,点赞都快破五十万了!” 什么玩意儿? 池以年反应了几秒,才把手机从耳边拿下点开软件。随着主界面弹出,消息那一栏冒出的红点已然变成他陡然愣住,眨眨眼睛又盯着看了好几遍。 昨晚那条vlog的点赞和浏览依旧在上升,连带他的粉丝数也比之前翻了好几倍。 就算这种题材比较受欢迎,但第一条就收到如此猛烈的反响是不是也有点太夸张了…… 池以年边犯嘀咕边点开评论区。 桃仔想睡觉:【主播主播,看清这个网络了吗?】 忽晚:【早说你长这样啊,你看事儿闹的,关注了主播,给我天天爆更五百条露脸视频!】 云泊:【看头像这么可爱我一直以为是个女生……有这么帅的脸你不早露!!!】 雾眠春:【突然就发现我其实还挺爱吃提拉米苏的!!斯哈斯哈~】 看完前面几条热度较高的评论,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么多条甜品视频抵不过一个露脸镜头? 原来他一直走错了路线吗…… 正寻思着,秦岩风的声音再度从听筒传来:“喂?还在听吗朋友?去看了没?” “刚看完评论区。”池以年回道。 “咋样?有啥感想?”秦岩风笑着调侃,“池少爷这回可谓是,‘十年甜品无人问,一朝露脸天下知’。” 池以年:“……” 有时候真的蛮想揍人的,尤其是秦岩风。 …… 下午出摊的时候,顾客明显要比以往多出不少,而且直播间的人数也突然暴增,最高时甚至能破万。 原本沉寂安静的聊天区一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冬眠的兔子:【我看不到画面,主播你能把摄像头翻转一下让我试试能不能看到吗?】 雾眠春:【主播如果你愿意来我家门口摆摊的话,我将每天吃五块提拉米苏!】 云泊:【买提拉米苏能送主播吗?】 忽晚:【楼上的妹子你要是没睡醒就回去重睡。】 池以年刚开始还能回复几句,后面忙起来就有些顾不上了。 好不容易逮到空挡,他低头瞅了眼屏幕,正好又瞥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年年望相见’进入直播间。 这人甚至还给自己整了个炫酷的入场开幕,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年年望相见:【好多人啊,主播你是不是火了?】 年年望相见:【我感觉我得做点什么巩固一下自己榜一大哥的地位了。】 池以年看到后刚要说点什么,屏幕中央就突然弹出一串提醒。 【‘年年望相见’送出火箭x3】 云泊:【哇!】 忽晚:【哇塞塞!】 雾眠春:【我靠太有实力了吧!!是大腿哎!!好大的大腿啊!!主播快抱啊!!】 桃仔想睡觉:【上来就送这么大!?这谁能抢的过你啊大哥?】 冬眠的兔子:【相见大哥你还给我们这种零氪玩家活路吗大哥!?】 看着这些快速刷过的弹幕,池以年最终没忍住笑出了声:“那就谢谢榜一大哥送来的火箭。” …… 晚上七点钟,池以年将摊位上最后几块提拉米苏卖出,而后开始和直播间的观众闲聊。 桃仔想睡觉:【主播你不是已经卖完了吗?怎么不收摊回家?】 池以年看着那块被自己提前留出来的提拉米苏,笑着回道:“在等一个老顾客。” 不多时,众人果然通过镜头看到一个身影直奔这边而来。 忽晚:【好像来人了主播,是你说的那个老顾客吗?】 池以年顺势抬头望过去。 视线相撞,周淮之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今天这么早就卖完了?” 池以年把打包好的那份递过去,懒洋洋道:“这不是特意给你留了一块么?” “难为池老板还惦记着我。”周淮之语气戏谑。 池以年掀起眼皮看他两眼,轻“嘁”一声以作回应。 周淮之看着他旁边架着的设备,转而又问:“你这是……直播呢?” “对啊,不过等下就要关了。” 池以年说着,不经意扫向直播间的弹幕。在看到弹幕飘出的内容后,他不由一怔。 雾眠春:【我靠!!主播!!你能不能把摄像头往上抬抬主播!!我想看全脸啊啊啊啊啊!!】 辣子肉:【我嘞个去!!如此权威的半张脸吗!?】 云泊:【原来帅哥都是成对出现的吗……主播,你能不能跟他打个商量,你俩以后全脸出镜好吗?】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好帅’刷屏。 冬眠的兔子:【我说句不当说的哈……你俩刚才那语气听起来怎么有点像调情……】 云泊:【我去!我刚才也这么觉得!!但没好意思说出来……】 桃仔想睡觉:【哇~特意留的~主播你是不是对这个帅哥有意思啊!!】 雾眠春:【不管真的假的,先磕为敬了各位!!】 看见最后这几条弹幕,池以年瞳孔骤然一缩,莫名就有点心虚。 察觉他的异样,周淮之忍不住凑近几分:“怎么了?” “没事……” 池以年猛地抬手挡了一下手机屏幕,面上强装镇定。 第21章 “主播准备收摊回家了,就先下播了,拜拜。” 他匆忙对着屏幕道别,然后迅速关闭直播。 见状,周淮之不免更加疑惑:“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啊。”池以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手机……手机快没电了,怕再播下去就要关机了。” 周淮之点了点头,没再多问:“那走吧,送你回家。” 上车后不久,周淮之忽而出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做直播?” “什么?”池以年微愣,而后才反应过来,“直播吗?当时听秦岩风说的,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还真有点儿起色了。” 周淮之笑了笑:“那真是恭喜池老板了,其实我前段时间也看过你的直播。” 池以年闻言有些惊讶,转头看向他:“你关注我了?” “小然关注你了。”周淮之说,“上次家庭聚餐,我发现他正在看你的直播,就趁着看了一会儿。” “是吗?”池以年有些意外,“他id叫啥啊?” 说完,他陡然想到点什么,犹疑道:“不会是叫什么‘年年望相见’吧?” 第22章 男人三十一枝花 夜幕低垂,月亮缓缓躲进云层中,将气氛衬得更加静谧。 话音已然落下许久,车内却静悄悄的,甚至都能听到窗外拂过的风声。 池以年扭头偷偷瞧着他,右眼皮跳了两下:“……真是啊?” 引擎声逐渐收歇,周淮之将车子稳当停在公寓门口,才不紧不慢地说:“没有,我记得他用的好像是个英文名。” 池以年听到后悄悄松了口气:“害。不是就行……如果是熟人的话那我可太难过了……” “怎么?这人是谁对你很重要?”周淮之挑着眉,侧眸看他一眼,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无意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嗯,他是我直播间的榜一大哥。”池以年说着,唇边忍不住挂上笑意,“从我刚开播他就跟着我了,每天给我砸钱冲榜什么的。就感觉……能有他这样的粉丝我还挺幸运的。” “是么?”周淮之弯起唇角,漆黑的眼珠里晃着点点光影,轻声笑了笑,“说不准在他的心里,他觉得能遇见你也是一种幸运呢。” …… 天空像水洗一样的蓝,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慷慨地洒向大地。 池以年一早起来,发现食材用的差不多了,索性就借着采购的由头给自己放了个假。 今天是个工作日。 学生们挎着书包踩点冲进校门,做生意的刚把摊子支起来算着昨天的账,站台下等车的人排成一队,却始终没人抬头看看天上的云。 池以年逆着人流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阳光就那么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将影子拖得老长。他此刻就像是一颗偷溜出棋盘的棋子,看着别人在既定的格子里,按部就班地往前走。 不知不觉间,他最后竟来到了池霆风的公司附近,随即在距离大厦的不远处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顶楼的某处暗自出神。 如果是几个月前,自己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办公室里听池霆风啰里吧嗦地训话呢,可现在却在楼下悠闲地散步。 真是多想一秒都会觉得无比开心的程度。 说起来,这地方虽然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他和周淮之见的第一面也是在这儿…… 等等。 池以年猛地回过神。 他为什么会想到周淮之? 有时候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偷摸给自己下蛊了。 离开大厦,池以年沿着这条街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柏油路的两侧铺满了厚厚的梧桐落叶,仿佛将大地渲染成一片金黄。街边暖色调的橱窗里摆满了精致的小饰品,花店门口的向日葵朝气蓬勃地扬起脑袋,水果摊前堆成小山状的金桔也散着淡淡的清香。 再往前走,街角的一家咖啡厅里正放着舒缓的爵士乐,混着浓郁的咖啡香气从门缝里漫出来,旁边还蜷着一只打盹的橘猫。 见到这一幕,池以年不自觉放缓脚步朝那边走去,随即俯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脑袋。 橘猫抖了抖耳朵,没多久就舒舒服服地起来伸了个懒腰,看样子是要溜走。 池以年趁机又多撸了两下,刚起身准备离开,余光却忽而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靠,他绝对给自己下蛊了…… 周淮之此时正坐在窗边落下的光影里,专心致志地翻阅着手里的书籍。 深灰色大衣被他叠放整齐搭在一旁,身上只一件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松松垮垮地系着,面前的咖啡隐隐冒着热气,烘托出几分惬意。 池以年推开门,悄然走到跟前,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恰好看到对漂亮的锁骨。 微敞领口下的锁骨像两弯清浅的月牙,盛着些许细碎的光,明暗交错间,那颗缀在右侧的浅褐色小痣衬得愈发清晰。 池以年嗓子隐约有些发干,心跳也随之变得清晰有力。 斜长的影子渐渐落在桌上,引得周淮之翻书的手忽而一顿,缓缓转过头来。 视线相撞,他先是一怔,随后眼里漾开笑意:“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眼前的“景色”突然出声,池以年这才陡然回过神来:“啊,我就是……在附近随便转转,路过想着买杯咖啡再走,没想到刚好看见你了。” 见他这副模样,周淮之动了动眉梢:“刚才……” “我刚才没看什么!嗯……就,看你在看书,没好意思打扰你。”不等他把话说完,池以年便慌忙出声打断,随即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 周淮之盯着看了他几秒,不自觉弯起唇角:“你今天不出摊吗?” “我自己当老板,放一天假咋了?”池以年见他没有深究,便相当自觉地在他对面坐下,“倒是周律师,你这“敬业标杆”怎么今天偷偷溜出来摸鱼了?” “原本是有客户约我过来谈案子的,结果他临时有事没来,索性就在这儿多坐了会儿。”周淮之轻声笑了笑,而后喊来服务员,“看看想喝点什么,就当是给池老板的封口费了。” “封口费?” 周淮之单手抵着下巴,眼尾微微上挑:“万一你把我摸鱼的事儿抖出去,我维持了这么久的敬业人设不就塌了么?” “一杯咖啡就想收买我……” 池以年小声嘟囔,随后大手一挥点了杯最贵的。 周淮之看着他,目光渐渐染上笑意,最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 服务员放下那杯“昂贵”的咖啡后,池以年的视线落在他方才看的那本书上:“你刚才看的什么?” “《月亮与六便士》。”周淮之合上书朝他那边推了推,“看过吗?” “我不怎么爱看书。”池以年又瞥了一眼,“但是听过这个名字。” “有时间可以看看,写得挺不错的。”周淮之看着他推荐道,“你应该会喜欢。” “是么?”池以年被他这么一说更感兴趣了,“那我等会儿去附近书店逛逛买一本吧。”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周淮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这本就送给你吧。” 还没等池以年反应过来,便听他又笑着说:“这样够收买池老板了么?” 池以年:“……” 这样也不够!!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周淮之抬手看了眼时间,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决定好吃什么,周淮之便载着他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 两人刚坐下不久,一旁的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周淮之把菜单递给池以年,示意他先点着,而后拿起手机接听:“妈,怎么了?” 池以年听后下意识抬头看他一眼,随后听他又道:“我这边约了客户吃饭,肯定赶不回去了,你们吃吧。” ……客户? 池以年眉心微微蹙着,目光在他身上打转,带着点不紧不慢地审视。 周淮之对此毫无所觉,只一味应付着电话那头:“我最近工作排得很满,实在抽不出心思考虑这些东西,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说完,周淮之十分平静地挂断电话,仿佛电话那头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察觉到池以年的视线,周淮之抬眼迎了上去:“点好了?” 池以年没吭声,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周淮之失笑两声。 池以年哼笑一声撂下菜单,语气轻飘飘的:“什么时候,我也成了周大律师的客户了?” 他说这话时,还刻意咬重了‘客户’二字。 周淮之听完怔了半瞬,反应过来后禁不住弯了眉眼,笑意渐渐漫过眼底,把瞳仁染得清亮。 “笑什么?”池以年恼他,心里憋着口气,“有什么好笑的?”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周淮之微微向前倾了倾身,放轻声音哄着他道,“只是刚才要是不用工作应付过去,会有点麻烦。” 第22章 池以年掀起眼皮瞅瞅他,面色稍霁,但语气还是不爽:“什么麻烦?” “相亲。” 话落,池以年陡然怔住,动了动唇却半晌没吐出一个字。 “怎么?很意外?”周淮之伸手给他倒了杯水。 “……没有啊。”池以年双手紧握着杯子,垂眼盯着其中泛起的水纹,语气却无波无澜,“大部分人到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连恋爱还没谈,家里着急也正常。” 周淮之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不过我觉得吧——”他耷拉着的眼皮慢慢抬起,话锋突然一转,“也不用那么着急,毕竟就你这条件,再过个十年也还是会有人喜欢的。” 说完,他又一本正经地继续道:“没听过一句话么?男人三十一枝花。” 周淮之点漆的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眼尾微微上挑,最后没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就这么不想我去?” 被他这么一问,池以年心口猛地一顿,撞上他视线的瞬间又慌忙错开。 “谁、谁不想你去了?”池以年支支吾吾的,面上强装镇定,“不是你自己不想去么?怎么还往我头上扣……” “嗯,是我自己不想去。”周淮之唇边的笑意蔓延至眼底,语调微微上扬。 池以年轻“嘁”一声,没好气地瞅他一眼,嘴角却不自觉弯了起来。 周淮之望着他,笑容愈发漂亮:“所以,就委屈池老板多当几次我的‘客户’了。” …… 回家之后,池以年把那本书仔细地放进书柜里,随后就哼着歌去浴室洗澡了。 洗完澡没多久,想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在房间支起架子直播了。 刚开播没多久,直播间便陆陆续续进来了几百人,弹幕也随之热闹起来。 云泊:【卧槽好帅一张脸,这居然是不用花钱就能看的吗?】 雾眠春:【来了!主播你好像又变帅了啊啊!!】 冬眠的兔子:【主播今天不用出摊养活自己吗?】 看着快速刷过的弹幕,池以年只能挑其中几个回复:“今天休息一天,不谈工作只谈感情,闲聊局……” 话音刚落,紧接着便又跳出几条弹幕: 桃仔想睡觉:【可是主播你不出摊的话,那个老顾客怎么办?】 忽晚:【对哦!想看另外一个大帅哥。】 池以年不由哽住,而后气笑道:“你们到底是我的粉丝还是他的粉丝?” 大家十分默契地屏蔽他这句话,继续刷屏: 辣子肉:【主播,说不定他现在正站在寒风中苦苦等待,你难道不会心痛吗?】 雾眠春:【有画面了……等等,怎么感觉有点像望夫石……?这能说吗?】 池以年看完不由扯了扯嘴角。 这走向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生怕他们继续说些什么惊为天人的话,他连忙将话题引向别处。 扯了会儿闲篇后,直播间忽然冒出一个观众,说自己想咨询情感问题。 池以年沉默一瞬:“这个主播真的无能为力,因为主播连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他本意只是开个玩笑调侃一下,但直播间的观众似乎当真了,顿时兴致大涨,开始跟他分享情感经历。 池以年看着看着,倒还真思考起来,随即无意识地问了一句:“那如果脑子里总是频繁地想起一个人,算喜欢吗?” 话音刚落,屏幕上闪过一串熟悉的入场特效: 【‘年年望相见’进入直播间。】 第23章 咬月亮 他前脚刚进来,弹幕就瞬间炸开了锅,那架势丝毫不输明星空降超话,闹得池以年都有些怀疑谁才是主播。 云泊:【相见大哥!!你怎么才来!!就等你上桌吃饭了!!】 雾眠春:【大哥你太会挑时候了,再来晚一秒就吃不上热乎的了!!】 桃仔想睡觉:【人到齐了!!主播你赶紧老实交代吧!!】 池以年一时没反应过来:“……交代什么?” 忽晚:【交代你想的那个人啊!!】 “那个啊……”池以年抬手摸了摸鼻尖,“我就是随便问问。” 冬眠的兔子:【什么随便问问!?我!不!信!这背后肯定有故事!!】 辣子肉:【主播你怎么还拿我们当外人呢!!快说!!急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云泊:【主播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要嘎巴一下倒在你的直播间里了!!】 池以年:“……” 早知道当时就不问了。 招架不住众人的一再追问,池以年最后还是撂了:“……就是最近跟一个人相处的时候总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雾眠春:【说不上来的感觉?那我知道了,俺们村里人一般管这个叫心动。】 冬眠的兔子:【主播你是木头吗?这叫喜欢!喜欢!】 忽晚:【主播这么权威一张脸,还这么纯爱!!为什么不是我男人呜呜呜……】 池以年垂下眼睫,无意识地摆弄着桌上的东西,沉吟须臾才再度看向镜头,温吞道:“嗯……那如果这个人是个……男生呢?” 云泊:【我靠!!真的假的!!】 桃仔想睡觉:【什么!?主播你竟然……没关系,长得好看吗!!我只关心这个!!】 忽晚:【把世界调成静音,聆听我心碎的声音……主播你……好好好,祝你和你男人幸福。】 雾眠春:【我靠姐妹们!我突然想到一个人!!但是……这能说吗?我怕主播把我踹出去……】 冬眠的兔子:【姐妹!!!你好像发现了华点!】 辣子肉:【不会是你那个老顾客吧?主播?】 这条弹幕猝不及防地飘了出来,引得池以年瞳孔骤然一缩,慌忙辩解:“不、不是啊……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雾眠春:【啊啊啊啊啊我想的也是他!!!姐妹我们心有灵犀!!】 冬眠的兔子:【主播你急了!你急了!!看来真被我们猜中了啊啊啊啊啊!!!】 池以年见状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又看见一条弹幕缓缓飘过。 桃仔想睡觉:【主播主播!你耳朵红啦!嘿嘿嘿……】 “什么啊……哪里红了?”池以年边说边摸了下自己的耳朵,还强装镇定地用遥控器把温度调低了些,“是暖气开得太高了吧……” 可直播间此时早已被满屏的“啊啊啊”侵袭,甚至还因为他这句话磕得更起劲了。 冬眠的兔子:【主播你不用再解释了,我的眼睛就是尺!!】 云泊:【主播冲鸭!!!直接找他表白!!!】 看见这条弹幕,池以年略有些慌乱地出声打断:“不是……怎么就要表白了!”他稍稍低下头,声音越说越小,“你们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雾眠春:【主播主播,你知道为什么丘比特射箭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吗?】 云泊:【我知道!因为恋爱不分性别!】 忽晚:【嘿嘿,主播你好像弯了耶。】 桃仔想睡觉:【主播你完啦,你坠入爱河啦!回答完毕!】 冬眠的兔子:【不要害怕啊主播!!勇敢一点!!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雾眠春:【对啊对啊,说不定他也喜欢你呢。】 …… 匆匆下播后,池以年盯着已经熄屏的手机看了许久,一时有些失神。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周遭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均匀的呼吸声。 弹幕说的那些话像是被点了循环播放,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他心里宛如一团乱麻,解不开,又忘不掉,最后只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回到卧室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自己仿若躺在一片温软的云雾里,将他整个人轻飘飘地托起。 周围氤氲着厚厚的水汽,有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隐隐晃动,却若即若离,勾得人心痒。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将其拢得更了近些,却见一汪清浅的月牙近在咫尺,朦朦胧胧好似披上一层薄纱。旁边还缀着颗浅褐色的星,引得他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却不是想象中的温凉,反而灼得他缩回了指尖。 恍惚间,月牙离他越来越近,可他的视线却变得模糊起来。 像是唯恐它离自己而去,他稍稍仰起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耳畔随之传来一阵闷哼。 雾散了,月牙消失了,只余一张清晰的脸…… …… 池以年猛地睁开眼,从床上惊醒过来。 屋内一片漆黑,安静得听不见一丝声音,心口却像被烫过似的,传来丝丝缕缕的麻痒,久久不能平息。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梦见了什么后,他捞起被子把头蒙上,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 燥热感从心底渐渐蔓延至全身。 他陡然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去浴室冲了个澡,随后又拉开窗帘站在旁边吹了会儿冷风。 第23章 天色已经黑透,月亮伴着薄雾遥遥挂起,晕出一圈淡淡的光影。 今晚月色很美。 尽管他心里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的确确透过它想到了一个人。 他这次好像是真的栽了。 而且还是栽在一个男人身上。 …… 重新出摊的这天,池以年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心里总还惦记着昨晚那个梦。 正纠结着晚上该怎么面对他时,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周淮之:【最近接了个有点棘手的案子,可能来不及去照顾池老板生意了,回头找机会补上。】 池以年盯着这条消息反复看了好几遍,心里像是突然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这下好了,不用纠结了。 人家直接不来了。 …… 这天晚上,池以年将最后一块提拉米苏卖出去,便准备下播回家了。 弹幕一如既往地闹了起来。 桃仔想睡觉:【唉……记录主播和老顾客没有见面的第4天……】 雾眠春:【呜呜呜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主播!!!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忙完他那个破工作啊!!你就不能直接养他吗!!】 云泊:【你们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等他回来我真的要谴责他了……工作能有老婆重要吗!!】 忽晚:【每日一问,主播今日追夫进度到多少了嘿嘿……】 池以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怎么比我还着急啊?” 话音落下没多久,弹幕忽而就变得躁动起来。 雾眠春:【啊啊啊我靠!!是我磕得老眼昏花了吗!!那边过来那个人怎么那么像老顾客啊!!!】 忽晚:【他来了他来了~他脚踏祥云进来了~】 云泊:【天呐你总算来了!!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啊啊啊啊!!】 见状,池以年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朝前方望过去。 只见周淮之正逆着人流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暖色的路灯斜落在他身上,拓出长长的影子。风一吹,他脚边的落叶便打了个旋儿,又悄然落下,黑色的大衣衣角随之摇曳,平添几分优雅。 今晚看不见月亮,但他却在深浓的夜色中愈发亮眼,连睫毛都像是被洒上了一层细细的银辉。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倒退,渐渐变得模糊,清晰的唯有他渐近的眉眼和自己如擂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砸在他脚步的缝隙中。 轻浅的脚步声渐歇,那道身影随即定格在眼前,额前的碎发带着些许寒凉,还混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四目相对,池以年依旧怔怔地注视着他,一时忘记移开视线,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怎么?几天不见,不认识了?”周淮之弯唇缓声开口,深邃的眼底漾起一圈涟漪,将他的思绪拉回。 “……你怎么来了?”池以年不自觉放轻声音。 周淮之静静看着他,笑意融进微拂过的晚风中:“有点想念池老板做的蛋糕了。” 第24章 520和来往的行人脚步匆匆,附近摊贩的喧闹声也依旧此起彼伏,但却丝毫没有侵扰到他们之间的一方小天地。 池以年耳根漫上绯色,连带着脸颊也有些微微发烫:“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要忙上几个星期呢……” “今天刚把程序走完,临时又过去应酬,所以没得空。”周淮之低头扫了眼已经空空如也的摊位,轻笑两声,“看来池老板最近生意确实不错。” “谁让你不跟我说的……”他小声嘀咕着,悄悄抬眼看向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划着圈,“你去应酬应该吃不了太多东西吧?那……要不我带你再去吃点别的?”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弹幕已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忽晚:【我靠!微醺的老顾客好欲啊!主播我求你了,抬抬摄像头让我们看看全脸吧啊啊啊啊啊!!!】 雾眠春:【对啊主播,不要这么小气啊,我们只是单纯想看看帅哥,绝对不和你抢男人。】 冬眠的兔子:【主播你支棱起来啊!气氛都到这儿了,你怎么还要请他在外面吃啊!他不是要吃你做的蛋糕吗,带他回家!!回家!!】 桃仔想睡觉:【带回家一切都好说,除了做蛋糕还能做点别的,嘿嘿……】 云泊:【楼上的妹子,这是弹幕区不是无人区啊啊啊啊啊!!!(虽然我也这么想的)】 辣子肉:【主播,你敢不敢直接亲他一口,然后吓我们一大跳……】 弹幕嗑得死去活来,池以年却对此浑然不知,只自顾自地继续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想吃你做的芒果小蛋糕。”周淮之将声音压低了半分,隐约带着点喑哑。 “这……”池以年想了想,放轻语调开口,“那你跟我回家,我给你现做一个?” 话音刚落,弹幕顿时又炸开了锅。 雾眠春:【老顾客刚才是在撒娇吗?超绝反差萌!不怪主播超爱,这谁能招架得住啊啊啊啊啊啊!!!】 冬眠的兔子:【天呐!主播竟然上道了啊啊啊啊啊!!快跟他回家!】 云泊:【答应他!答应他!】 …… 听到这话,周淮之直勾勾地盯着他,黑漆漆的眼底像是藏了一团火,烫得人心慌。 “池老板是在邀请我回家么?” 被他这么看着,池以年不由蜷起指尖眨眨眼道:“……什、什么?”说完,他猛地一下又反应过来,瞳孔倏然睁大,“我刚可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他也不顾直播间在说些什么,慌忙将其关掉,甚至还差点把直播架碰倒。 见他如此慌乱,周淮之忽而笑出声来,连肩膀都跟着颤了颤:“池老板可真不经逗。今天太晚了,明天记得给我留一份就好。” “你这人……”池以年略有些嗔怪地瞪他一眼,“那你可得早点来,这大冷天的,我可不等你……” 周淮之扬起眉梢,拿出手机扫了旁边的付款码。紧接着,一阵清脆的提示音随之响起: ——微信支付收款520元。 池以年闻声陡然怔住,错愕地看着他:“……你干嘛?” “预订池老板明天的芒果小蛋糕。”周淮之笑着回道。 “那也不用转这么多吧,而且这数字……”池以年欲言又止,后面的话刚到嘴边,就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周淮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追问道:“数字怎么了?” 池以年看着他张了张嘴,指尖不自觉地攥住衣角,却许久都没出声。 正当他暗自走神时,周淮之却再度举起了手机。 ——微信支付收款1314元。 这动静不算小,引得不少摊贩和路人循声望过来。 “……不是?”池以年有些傻眼,将声音压低几分,像是有点难为情,“你……是不是喝多了?” “有么?”周淮之略一挑眉,而后猛地倾身凑到他脸前,一双漆黑的眼直勾勾的,“那池老板仔细看看?” 他嗓音低沉,像是蛰伏在温柔下的弯钩,一下一下撩拨着池以年,惹得人心痒难耐。 他怔怔注视着周淮之那双清澈深邃的瞳眸,视线顺着高挺的鼻梁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他薄薄的两片唇瓣上。 那股淡淡的酒气越发浓郁,混着清浅的呼吸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冲击着池以年残存的理智。 他不自觉地滚了滚喉咙。 可下一刻,温热的气息却倏而抽离。 “时间不早了,代驾还在车里等着,我先送你回去吧。”周淮之直起身子,目光瞥向他的耳垂,意味深长地笑笑,“天太冷,你耳朵都冻红了。” …… 这几天,海城的气温一度降到近日的最低点,但池以年还是坚持不懈地出摊直播。 弹幕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比起看他卖蛋糕,大家还是更乐意八卦他的感情问题。 冬眠的兔子:【每日一问,主播到底什么时候能官宣!】 忽晚:【官宣的时候让我坐主桌好吗?我可是资深老粉!!】 雾眠春:【我也要!!哎?说起资深老粉,怎么感觉最近都没咋看到相见大哥啊……】 桃仔想睡觉:【好像是哦,相见大哥该不会是唯粉吧,心碎退场?】 云泊:【不能吧?我前天还在直播间看到他来了,应该只是工作忙,没时间吧。】 摊位前的顾客一批接着一批,池以年顾不上回复弹幕,径自忙碌着。 不多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富城街,最后在距离池以年不远的位置停下。 坐在后排左侧的人将车窗降下半扇,偏头朝那边投去视线,面色有些沉重。 半晌,他轻叹口气升起车窗,闭了闭眼道:“等他忙完这会儿,你去和他说。” “好的,池总。”驾驶位上的许助理坦然应下,没多久又扭头看向他,“您……真的不打算亲自过去吗?” 第24章 “我懒得见他。”池霆风冷哼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他应该也不想见我。”蹊起30 话落,车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低沉。 过了许久,池霆风才再次出声:“这么冷的天,他每天都来这里吗?” “是的池总,少爷每天下午三点钟就会过来,一直忙到八点钟左右。”许助理说。 闻言,池霆风偏头望向池以年那边:“倒还算有毅力。” “少爷如今的粉丝数量已经有几十万了,直播也做得小有人气。”许助理继续说道。 “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他了,竟然能折腾到这个地步。”池霆风轻叹口气,眼神望向放在副驾驶上的衣服,“走吧,把这个带上。” …… 池以年此时正忙着收拾桌面,见到眼前来人也顾不上抬头:“您好,看看想吃什么口味的。” 池霆风颔首注视着他,淡然出声道:“有什么推荐的?” 池以年闻言手中动作一顿。 这个声音…… 他心中已然有了预料,旋即不紧不慢抬起头,笑容随之敛去半分。 “如果平常不喜欢吃太甜的,可以试试原味。”池以年抬手关闭直播画面和声音,坦然回道。 默了片刻,池霆风垂眸将视线定格在某处,缓声开口:“要两块抹茶的。” 话落,池以年动作一顿,禁不住定睛看向他,一时间没有任何回应。 这是安映雪生前最喜欢的口味。 将装好的蛋糕递过去,池以年开口说道:“今天抹茶味搞活动,新顾客免费。” “我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多余的就当小费了。”池霆风看着他,自顾自地拿出手机。 看着手机上的弹窗,池以年不由神色黯淡些许。 竟一口气给他转了五千…… 见他仍旧站在原地,池以年再度出声道:“是有其他事找我?” 池霆风没吭声,只扭脸给一旁的许助理递去眼神。 许助理适时上前一步:“少爷,这周六池总要举办商业晚宴,需要您陪同出席。” “商业晚宴?”池以年挑起眉头,“我怎么隐约记得那天好像有谁过生日呢?” 闻言,池霆风的脸色顿时沉下来,结果还没等他发作,池以年便轻飘飘地回道:“知道了,我会按时到场的。” 话音落下,两人谁也没再开口,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难得有这么平静的时候。 最终还是池以年率先破冰:“池总要是还有其他事情,就一并交代了吧,我这儿还忙着呢。” 池霆风没作声,只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而后侧眸朝许助理示意。 许助理立马将臂弯中搭着的外套递过去:“少爷,这两天温度降得厉害,您注意别着凉了。” 池以年先是瞥向那件外套,旋即又将视线移至池霆风身上,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池霆风被他盯得脸色不大自然,皱着眉头说道:“你以为我乐意管你?这是你落在家里的那件,前两天被王姨收拾出来了。既然人都走了,东西就别留着碍眼。” 池以年轻笑两声,伸手捞起外套:“那真是麻烦池总了。” 见状,池霆风利落转身,抬脚便要离开。 “喂。”池以年忽而再度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以后少抽点烟,熏得慌。” 第25章 宴会 一直目送着池霆风回到车上,池以年才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外套。 风带着凛冽的寒意从脸侧呼啸而过,引得街上的行人都不由拢紧身上的衣服,但池以年似乎并不觉得冷。 弹幕此时十分焦急,纷纷刷屏询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见状,池以年将直播画面重新打开:“放心吧,主播没事儿。” 他抱着外套的手紧了紧,随即将其套在身上轻笑一声:“就是刚才有个顾客给了主播五千块小费,一个激动把手机摔了……” …… 晚上八点半,周淮之抵达富城街的时候,池以年已经下播了,正坐在摊位前剪视频。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播了?” 池以年闻声抬头看向他,停下手中的活,将留好的芒果提拉米苏递过去:“有点事儿问你,开直播不太方便。” “什么事?” 池以年瞧着他,心莫名提了起来:“周六晚上的宴会……你去吗?” 周淮之想了一下:“你说池总的生日宴?” “嗯。” “目前还不清楚,池总没和我说。”周淮之弯了弯唇,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没事,就……单纯想看看你俩关系有多铁。”他干巴巴地笑笑,随即突然开始收拾摊位,没多久又悄悄看他一眼,“你……” 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在对上他视线时又收了回去:“算了,没事。” 周淮之看着他这副纠结的模样笑出声来:“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真没有……就是想知道你来不来而已。” 他说完,暗自打量着他的神情,见他不说话便又找补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你别又多想……” 话音刚落,周淮之忽而倾身凑近,一双清亮的眼睛撞入视线:“那你是想让我去,还是不想让我去呢?” “我……”池以年呼吸一窒,突然磕巴起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过生日……” 周淮之笑了:“你这么紧张干嘛?” “哪、哪有啊?”池以年侧眸错开视线,忍不住嘟囔一句,“还不是因为你突然一下凑过来……” 周淮之没作声,看了他几秒后才慢悠悠直起身子。 “想起来件事。”他忽而开口,眉梢微微向上扬起。 池以年刚抬眼望向他,便听他说:“我上午好像已经接到了池总的邀请。” …… 到家没一会儿,池以年还没来得及收拾,秦岩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池以年接听后打开免提,手里的事没停,语气轻快:“喂?找你爹干啥?” “……我去你的。”秦岩风骂了一句,“看样子心情不错呀,有啥好事儿也跟我分享分享呗。” “就单纯心情好,不行吗?” “得了吧,就你那脸上藏不住事儿的德行,撅个屁股我就知道要放什么屁。”秦岩风啧啧两声,“赶紧说!别搁这儿吊人胃口。” “真没啥,就是……”池以年顿了顿,“就是这周六池老头过生日,我得去参加呢。” “……你骗鬼呢?这话说出来你自个儿信吗?”秦岩风无语道,“你能乐意去这种场合?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次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因为——”池以年悠悠叹口气,“哎,说了你也不懂。” 秦岩风:“……” “你到底犯什么神经?这么反常?”秦岩风忍不住吐槽,“怎么?这宴会上有你crush在啊?” 他本来就是随口调侃一下,没想到池以年却有些慌张:“……没有啊,基本都大老爷们,哪儿来的crush?” “没有你慌什么?”秦岩风拖腔带调的,“你小子,有情况竟然不告诉我!还是不是兄弟了?” “什么我就有情况了!”池以年连忙否认,“你别老自己瞎想。” 秦岩风装作没听见:“看上谁家姑娘了?还是……周律师?” “……不是!”池以年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好端端的你提他干嘛?” “我靠,池以年。”秦岩风有点难以置信,“你他妈真弯了?” “我……”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秦岩风打断他的话,一本正经地叹口气,“兄弟我都懂,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别看我整天咋咋呼呼的,其实我包容度可强了……” 池以年还没来得及感动,下一秒便听他又说: “别说是个男人,就算你喜欢一条狗,你也还是我兄弟!” “……神经,没啥正事就挂了!” 池以年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句,二话不说直接掐断了通话。 就知道他这人不会吐出什么好话。 …… 时间很快来到周六。 池以年按照许助理发来的酒店地址,提前一个小时抵达目的地。 “这是今晚的宾客名单,你好好看看,等会儿别给我出什么岔子。”池霆风严肃交代道。 池以年大致扫了两眼后递还回去:“行,知道了。” 见他这副没走心的样子,池霆风不由数落道:“你仔细看了吗?做事什么时候才能认真一点?” 池以年看他一眼,难得没回嘴,只极不情愿地将名单拿回来重新翻了几下。 池霆风皱着的眉头稍微缓和几分,而后又说:“你先在这边盯着,我去那边看看,有什么情况你及时和许助理说。” “放心吧池总,不会给你丢人的。”池以年漫不经心地应下。 第25章 池霆风看着他冷哼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宾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到场。 今日来参宴的大多都是行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池以年基本上都认识。再加上他只需要站在池霆风旁边应和几句,不算特别麻烦。 趁着池霆风跟人攀谈甚欢,他偷偷将整个会场环视一圈,随后又低头看了下时间。 这马上就要到点了,人怎么还没来? 正寻思着,对方不知怎得就将话题引到了他身上。好在他反应迅速应付了过去,对方也并未察觉,说了两句客套话就离开了。 “你开小差也不知道分场合?知道刚才跟你搭腔的人是谁吗?”池霆风压低声音,语气稍稍有些不满。 “这不是也没给你丢脸么?”池以年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神不住地瞥向门口。 见状,池霆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随后扭头问了旁边的许助理:“宾客都到齐了吗?” 许助理将情况简单说明,随后又补了一句:“对了,周律师也还没到。”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会场门口。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池以年暗自腹诽一句,不自觉地理了理袖口和衣摆,甚至还对着旁边的玻璃拨了两下头发。 等他转过身,却发现周淮之身旁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个子差不多与他平齐,正偏着头跟他交谈些什么,而他含笑回应,微微扬起的眉梢像根刺一样落在池以年眼中,扎得人生疼。 他唇边的笑容不由僵了僵,低垂的睫毛将瞳色衬得越发黯淡。 池霆风瞅着他,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人却已经走到了跟前。 跟周淮之简单寒暄几句,池霆风转而看向旁边:“听闻南丰最近又签下一个大单,程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池总谬赞了。初来乍到,要跟您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以后还仰仗池总多多指教。” 池以年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抬眼悄悄打量着面前这位程总,随后又下意识瞅了瞅周淮之的反应,没曾想却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周淮之一双眼睛盈着淡淡的笑意,身上的黑色丝绒西装在灯光的映射下散出细闪的光泽,一枚银色胸针规规矩矩别在衣领处,将人衬得越发矜贵。 他今天将额前的碎发全部梳了上去,便显得五官轮廓更加清晰利落,眉眼间透出几分英气,引得池以年不自觉看呆了眼。 没等他回神,话题便忽然引到了他身上。 “想来这位就是令郎吧?”程总唇边挂着礼貌得体的笑,“之前就听闻池少爷一表人才、精明能干,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池总教子有方啊。” “哪里哪里……”池霆风笑着应下,而后朝池以年递去眼神,示意他也说两句。 池以年虽然心里不大舒服,但面子功夫还是得做足,对着他就是一顿夸,表现得极其谦逊。 见他如此,池霆风禁不住有点意外,定睛看着他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陆续又有新的客人前来祝寿,池霆风一时间有点招待不及。 “那池总您忙,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两人打了招呼刚要离开,池以年却倏然在这时开口:“我来代替家父招待二位吧。” 说完,他还深深地看了周淮之一眼,莫名就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池霆风则是愣了一下,像是更加意外:“也好,想必你们年轻人之间更有话题。” 跟池霆风分开后,池以年自然而然地夹在两人中间,边聊边带着他们往里面走,看起来游刃有余。 见他这般,周淮之忍不住侧眸看他,旋即弯起唇角,无声地笑笑。 抵达主厅,他取了两杯酒递给两人,紧接着又说:“程总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成就,真是叫人佩服,以后还得跟您多多学习。” “现下又没有旁人,不必如此客气。”程总失笑,“而且你已经夸了我一路了……” “有么?”池以年干笑两声,“这还不是因为您太优秀了……” 程总看着他笑了笑,转而说道:“不用这么拘谨,某种程度上我们也算认识,之前就常听师兄跟我提起你。” 池以年听得一愣:“……师兄?” 该不会…… 池以年微蹙着眉,猛然间想起些什么,偏头看向周淮之。 “哦对,说起来我们还没正式认识一下呢。”程总反应过来,朝池以年伸出手,“我叫程南,读研时淮之哥是我师兄。” 第26章 自作多情 哦,原来是那个搞ai机器人的师弟啊。 “那还真是巧了。”池以年回握了一下,余光扫向周淮之,“淮之哥也跟我提到过你呢。” 难得听他这么叫自己,周淮之挑着眉看他。 话题赶到这儿,程南便顺着聊起了他们读研时的一些趣事,大多是周淮之的一些“光荣”事迹。 兴许是喝了点酒,程南最后越说越起劲:“你是不知道啊,他当时可是我们系公认的高岭之花,甚至都打赌他最后会被谁给采走呢,结果到现在还单着,成高岭老花了……” 池以年被他逗得一乐:“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淮之哥条件这么好,眼光挑剔点也正常。”他扬起眉梢,将酒杯递到周淮之跟前,慢悠悠地朝他晃了晃。 周淮之轻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将酒杯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所以师兄,我还真的挺好奇。”程南微眯着眼,往他跟前凑了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周淮之看向一旁的池以年,却正好对上他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眸,忽而笑出声来。 “你这替人操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自己的事儿解决了吗?” “我?我什么事儿?”程南直接被他带了过去。 “我听说当时隔壁系跟你表白的那个男……” “哎好好……打住。我错了还不行么?”程南飞快地打断他,“不愧是大律师啊,嘴皮子功夫就是厉害……” 话题就这么被岔了过去,池以年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周淮之几眼,突然就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没跟着追问一句。 周围的宾客渐渐多了起来,其中不乏过来和程南搭话的,池以年见状就找个借口离开了。 在附近转了几圈,他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来,时不时跟着音乐哼上几句,乐得自在。 “哎?那个是不是林梦瑶啊?好久没见她露面,感觉比之前更漂亮了。” “是哎……咦?跟她说话的那个男生是谁啊?怎么感觉有点眼生,之前好像没见过。” “鼎盛律所的周律师啊!你肯定听过他的名字,只是他不怎么出席这种活动,所以你不认识……” 池以年手中动作一顿,而后站起身来顺着她们的视线望过去。 周淮之此时正站在前方的桌子旁和一个女生闲聊。 女生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鱼尾长裙,微卷的长发刚好及腰,即使相隔很远也能看出她姣好的面容。周淮之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女生弯起了眉眼。 这一幕像是一根尖刺,直直嵌入池以年心底最柔软的那处,情绪在内心深处不断翻涌,带着些许涩然。 耳边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人家两个是青梅竹马,好像还定过娃娃亲呢,听说前段时间两家都在商量订婚的事儿了……” “真的啊?怪不得两人作风都这么低调呢,原来是有主了。” “可不是嘛,这郎才女貌的,站一块儿真是般配,等婚讯爆出来可是要羡煞一大批人喽……” 轻快的乐曲在整个大厅回荡,清脆的碰杯声与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但池以年却置若罔闻,怔怔注视着水晶吊灯下那两道令众人艳羡的身影。 周遭的一切变得越发模糊,耳畔只余方才听到的对话在无限循环。 池以年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仿若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难怪他不愿回答程南的那个问题。 原来是因为这个…… 池以年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浑浑噩噩地转过身朝前走,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在一处空位坐下。手里的酒一杯接着一杯,他却犹嫌不足,就好像只有彻底醉了,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就在他抬手准备向服务生再拿一杯时,身侧却倏然响起一个声音: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酒?” 池以年闻声放下悬在半空的手,偏头看见周淮之就站在他跟前。 池以年对上他的目光,勉强牵了牵唇角:“想躲个清静。”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周淮之皱眉看着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便要贴上他的额头。 “我没事。”池以年抬起胳膊挡了一下,声音低低的,“就是刚才应酬太多,有点累了。” 周淮之盯着自己被打开的手,许久才继续出声道:“那等结束了,我早点儿送你回……” 第26章 “不用了。”不等他说完,池以年就出声打断,“我今晚回繁星湾。” 轻飘飘的话语,像根附着薄霜的银针从高处落下,没入一片沉寂,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悠扬的乐曲声还在耳边循环,此刻却再不复往日的轻快。手边的香槟漾起一圈圈波纹,却又慢慢朝中心收拢,重新归于平静。 “许助理那边还找我有点事情,我得过去一趟。”池以年出声打破沉默。 他语气平缓,很轻地笑了下:“周律师请自便吧。” 丢下最后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周淮之一人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远的背影。 …… 晚上十点钟,宴会结束。 许助理见池以年要跟他们乘一辆车回去,不免有些惊讶,而后赶忙让他上车。 “池总,要先送少爷回去吗?”司机出声朝后排问了一句。 池霆风今天喝了不少酒,此时已然靠在椅背上睡熟。 “先回繁星湾吧,随后再送我。”池以年说。 “好的,少爷。” 车子平稳启动后,池以年将车窗开了一个小缝,抬眼看着外面频频略过的风景。 冷冽的风顿时从缝隙里灌了进来,顺着他的衣领一个劲地往身体里钻,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寒意似的,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少爷,今晚风大,您小心着凉。”许助理温声提醒道。 “许助理。”他忽而出声,“你认识林梦瑶吗?” “还算认识。”许助理虽然意外,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林小姐是盛华集团林氏的千金,池总和盛华有过合作,当时还是周律师帮忙牵的线。” “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您想了解的话可以问问周律师,他们两家是世交。”许助理紧接着又说。 “是么?”池以年轻轻扯了扯嘴角,许久都没再说一个字。 车内重新归于一片沉寂,唯有窗外风声嘶鸣,席卷着街边的枯叶,发出“呜呜”的声音。 池以年从没觉得时间会过得如此缓慢。 外面的风愈发大了起来,好似一根根细小的刀片,刮得人脸颊生疼。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脑海中一帧帧闪过的画面,却清晰得让人觉得就发生在昨天。 今晚云层很厚,他看不见月亮。 池以年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一颗泪珠顺着眼角缓缓划过,无声无息地落在袖口。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作多情吧。 第27章 “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凌晨十二点钟,海城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一辆银灰色轿车缓缓停在栖梦公寓门口,坐在后排的人将车窗降下半扇,偏头望向某处。 整栋公寓楼此时已然漆黑一片,安静到甚至能听到飘雪落地的声音。 “您好,就送您到这里吗?”坐在驾驶位上的代驾倏然开口,将沉默氛围打破。 “嗯,辛苦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周淮之应声,眼神却依旧看向窗外。 “谢谢您,方便的话麻烦您到时候给个好评……” 随着关门声落下,车内再度归于沉寂。 寒风夹带着雪花直直地打过来,触及他的那一瞬顿时化为水珠,沾湿额角和睫毛。可他却对此无动于衷,仍然执着地盯着8层某个房间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蓦然响起一阵引擎声。 周淮之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在不远处停下,池以年拉开车门下来,慢吞吞地朝公寓楼走去。 雪越下越急,街边的路灯晕出淡淡的光影,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飞雪簌簌而落,却没有一片愿意为他停留。他冻得发红的手里提着伞,却没有撑开,就那么迎着风雪一步步朝前走,像一片孤零零的浮萍,漫无目的地飘在湖面中。 周淮之不自觉握紧车门把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着青白,须臾后又慢慢松开,点漆的瞳里映出黯淡的光,一直等到那抹身影彻底隐入黑暗。 不多时,公寓楼8层亮起了灯,隐约能瞧见窗边有人影晃动,没多久便又灭了下去,再度恢复沉静。 周淮之垂下眼,思虑片刻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程南的电话。 “喂,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下。” …… 晨光熹微,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这雪下了整整一夜,现下刚刚停歇,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泛着莹白的光。 周淮之坐在车里,手边的烟灰缸里搁着七八支燃尽的香烟。眼下的乌青将他整个人衬得有些憔悴,目光却执拗地停在那扇紧闭的窗户上。 直到静默一整晚的手机响起,他才终于有了反应,抬手按下接听键。 …… 池以年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手机不知何时关了机,他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才爬起来将窗帘拉开。 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引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雪已经化了大半,留在树枝和房檐上的残雪正顺着弧度向下滴落,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他站在原地,默默失神良久,旋即转身走进卫生间洗漱。 收拾完毕,他将手机充电开机,便见几条未接来电和消息一股脑地弹了出来。 周淮之:【睡醒了吗?】 周淮之:【今晚要出摊吗?】 …… 池以年无意识地向下划着,直至看见他十几分钟前发来的最后几条,指尖不由一顿。 周淮之:【之前不是约好一起看日落吗?听说滨江海滩的日落最漂亮。】 周淮之:【明天下午四点,我在那儿等你,有些话我想当面对你说。】 池以年盯着这条消息,悬在屏幕上方的手指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将手机关掉搁在一边,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风从眼前刮过,将枝桠上的最后一片雪扫落。 手机在安静的房间中突然震了一下,连带着他的心也随之一紧,偏头瞥向屏幕。 是一个粉丝给他发来的私信,问他这两天怎么都没直播。 风还是没停,打在玻璃上呼呼作响。等到屏幕再度暗下去,他起身支起架子开始直播。 刚开播没多久,粉丝便大批大批地涌了进来,纷纷在弹幕表达对他的想念。 云泊:【主播——终于等到你!昨天怎么消失了一整天啊?想你想得心都碎了……】 冬眠的兔子:【主播主播,你怎么长黑眼圈了,是昨晚没睡好吗?】 池以年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强撑着笑意回道:“昨晚我们这儿下了第一场雪,主播刚好睡不着,在窗边赏雪了。” 忽晚:【哇塞!想不到主播这么文艺的吗?看不出来啊。】 辣子肉:【主播你睡不着怎么没找老顾客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狗头)】 雾眠春:【对哦主播,多好的机会嘞!】 类似的弹幕还在刷着,池以年却耷拉着眼皮,许久都没有出声。 见他这副模样,弹幕才终于发觉有点不对劲。 桃仔想睡觉:【主播主播,你怎么啦?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呀?】 冬眠的兔子:【是出什么事儿了吗?主播?】 雾眠春:【感觉主播快要碎掉了……呜呜到底发生什么了?主播你不要难过啊,还有我们呢!!】 云泊:【对呀主播,不要把事情憋在心里呀,跟我们讲讲,我们都在呢(爱心)】 “其实也没什么。”池以年看向屏幕,扯出一抹笑容,却放轻了声音,“就是……” 池以年顿了顿,“他要和别人订婚了。” 话音刚落,弹幕静默一瞬,随后顿时炸开了锅。 雾眠春:【什么!?我没听错吧??他要订婚?那他之前干嘛要跟主播搞暧昧?渣男!!!】 忽晚:【抱抱你主播(拥抱),咱不为这种渣男难过,主播你这么好,是他不懂得珍惜!】 云泊:【呜呜呜老顾客你个大渣男!!明明是直的干嘛来招惹我们主播……】 “不怪他。”池以年说,“毕竟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或许一直就是我自作多情吧。” 辣子肉:【主播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他平时怎么对你我们这些粉丝都是看在眼里的,分明就是他撩完不负责!!】 冬眠的兔子:【主播,是他亲口告诉你说自己要订婚了吗?】 池以年看到这话倏然怔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是我无意间听到的……” 桃仔想睡觉:【那……主播你要不要直接找他问清楚呢?万一是有误会呢?】 冬眠的兔子:【对呀主播,我觉得吧,听别人说不如直接问他。他要是真要订婚了,就让他彻底再见!咱们主播这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 看着这些弹幕,池以年稍稍低下眉眼,指尖无意识扣着桌面。 “好。”片刻后他再度出声,手缓缓握紧成拳,“那我,就去找他问个明白。” 第27章 …… 第二天,池以年很早就解决了午饭。眼看离约定时间还有些时候,他便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点开和周淮之的对话框看了看。 从昨天到现在,他没有回复,周淮之也没有再给他发新的消息过来,就这么一直停滞在那里。 池以年盯着最后那条消息默默看了许久,思绪尽数交织在一起,却只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呢? …… 池以年抵达滨江海滩时,刚好三点五十分。 今天是工作日,再加上前天刚下过雪,海滩上此时冷冷清清的,依稀只能看见零星几个人影。 在周围扫视一圈没找见周淮之,池以年便坐在一旁静静等着,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说自己已经到了。 期间,他一遍遍将手机解锁,又一遍遍按灭,可微信却始终安安静静的,没有弹出任何新消息。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但周淮之还是迟迟没有出现。 他一向是个很准时的人。 等到时针转过四点,池以年怕他路上出了什么事情,直接给他拨了通电话。 随着几声漫长的“嘟”声响起,他的心也不自觉跟着被揪了起来。 断断续续响了许久,这通电话最终被一阵短促的忙音打断:“您好,您呼叫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池以年握着手机的手顿时一紧。 这是……给他挂了? 他下意识朝四周看去,没见到人后又点开微信刷新了一下。 ——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池以年的心顿时沉了一半,像是湿冷的潮水骤然漫了过来,将他整个人拖入冰窟。 他的指节隐隐发白,反复摩挲着手机侧面,最后怀揣着那点不死心的执着,重新拨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听到这阵冰冷的机械音,池以年的手顿时脱了力,带着手机顺势从耳边滑下。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通话也自动被掐断。他垂下眼帘,盯着黑漆漆的屏幕暗自发怔。 或许这就是他的答案吧。 此时,海边突然起了风,潮水涨了又退,不再像之前那般汹涌地朝着岸边扑来,而是一点点趋于平静,坦露出原本被淹没的灰黑色礁石。 池以年方才还忐忑不安的心,连带着出门前那点可笑的期待,就仿若这退潮的浪花,渐渐湮没海底。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就笑了起来,眼眶却变得越发湿润,随即仰头望向天空。 火红的夕阳正缓慢向海面下沉,旁边伴着层层叠叠的云,将半边天渲染成橘红色。海水被照得透亮,隐约还能瞧见翻滚的浪中浮动的光斑,明明灭灭,像是被点缀了一层细碎的闪钻。 可风势却越来越大,寒意深入骨髓,裹挟着浓烈的海腥味扑面而来,令池以年再也招架不住,眼泪瞬间像是决堤的潮水,一汪一汪涌了出来。 他将自己紧紧抱住,把头埋进臂弯里,肩膀却还是止不住地颤动着,低低的呜咽声逐渐和海浪拍击岸边的声音融为一体。 最后一点夕阳即将没入海面时,天空随之暗淡下来,东边的云里却忽然透出些许清辉,直直洒落在他身上,伴随着渐歇的海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角。 良久,池以年抬起头,注视着那轮淡淡的弯月,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忽觉遥不可及。 他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些许颤意,被揉进那晚的海风中: “周淮之,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第28章 小剧场:藏品 事情发生在两人在一起后的某天晚上。 池以年提前关了店,开车去接刚应酬结束的周淮之回家。 刚到饭店门口没多久,周淮之就出来了。池以年下车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程南也在。 “师兄今晚被灌得有点狠,可能……稍微有点不清醒。”程南说。 池以年应声看了周淮之一眼,把他接过来后刚想再跟程南多聊两句,结果下一秒就被他拽住了胳膊。 “不是来接我回家的吗?怎么还不走?”周淮之拉着他的胳膊晃了两下,一双迷蒙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池以年眨眨眼,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好好,不聊了,回家。”他反握住他的手,转头匆匆和程南道了别。 上车之后,周淮之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上,把头歪向一边。池以年时不时地用余光看着他,垂下来的碎发将他眉眼遮住半分,衬得莫名乖巧。 没想到喝醉了还怪可爱的。 不久,车子平稳驶入小区,缓缓停了下来。 池以年替他把安全带解开,动作很轻地拍了拍他:“到家了。” 周淮之颤了颤睫毛,却没睁开眼,也没动弹,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见他这副模样,池以年忍不住用指腹蹭蹭他的眼角,放轻声音哄道:“起来了,回家再睡。” 周淮之抓住他作乱的手,迷迷糊糊睁开眼:“那你抱我回去。”随即把脸埋进池以年的掌心,嗓音低哑,“好不好,老婆?” “……瞎喊什么呢?”池以年别开眼,有些慌乱地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攥得紧紧的。 “我之前都抱过你那么多次。”周淮之眼神迷离,眉心微微蹙起,语气却带着几分执着,“你抱我一次怎么了……” 池以年瞧着他心头一软,刚想松口,又忽而曲起手指勾勾他的下巴:“那,你喊我一声老公,我就抱你回去。” 周淮之看着他,认认真真地喊道:“老婆。” “我让你喊老公。”池以年挑眉又重复一遍。 “老婆。” “老公。” “老婆。” “老公!” …… 池以年:“?”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呢? 池以年最终还是把周淮之抱回家了。 “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热杯牛奶醒醒酒。”他将人稳当放在床上,顺手盖好被子。 等他带着牛奶回来的时候,周淮之似乎已经睡熟了。 池以年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把牛奶放下,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 几缕碎发略有些凌乱的搭在额前,细长浓密的睫毛随着清浅的呼吸轻轻颤着,透出几分温顺与乖巧。 因为喝了酒,周淮之白皙的皮肤此时透着淡淡的粉,勾得池以年心痒,禁不住伸手悄悄触上他的眉心,顺着高挺的鼻梁缓缓下滑,最后停在他微抿的唇瓣上,轻轻蹭了蹭。 “怎么平时没见你这么乖呢……”他小声嘟囔一句,视线顺着他修长的脖颈继续向下。 只见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了领口,领带也端端正正配在中间,几乎看不见一丝褶皱。 池以年不由轻啧一声,小心翼翼地爬到床上,将他的领带扯松了些,随后解开几粒扣子,直至露出那对清晰漂亮的锁骨才停下来。 他偷偷瞄了周淮之一眼,见他没有反应才蜷起指尖轻抚上去。 原本温凉的皮肤随之泛起一层薄红,右侧那颗浅褐色的痣也愈发清晰起来。 池以年不自觉滚了喉咙,赤裸裸的目光直盯着它,好似在把玩摩挲一件绝无仅有的藏品。 它是属于我的。 池以年放轻了呼吸,俯下身子轻轻落下一个吻。 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腰间便陡然被人锢住,旋即身下一空,令他禁不住惊呼一声。 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周淮之压在身下了。 “亲够了么?”周淮之眼尾嫣红,深邃的瞳眸越发灼热,不加任何遮掩地注视着他。 池以年眨巴两下眼睛,耳根“蹭”的一下红了,眼神却还是忍不住瞟向他锁骨上的痣,磕磕巴巴的:“你、你……” 周淮之猛地扣住他的双手举过头顶,而后扯掉自己的领带缠上去,双膝紧紧夹住他的大腿,令他动弹不得。 他唇瓣贴上他的耳廓,低低地笑了一声: “亲够了,就该我了。” 第29章 “别哭” 夜幕渐褪,天空被划出一条清晰的分割线,云层中漫出些许光亮,将最后一抹阴影驱散。 池以年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醒来,起身后才发现枕头已然被洇湿了一片。 走进卫生间,池以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随即打湿毛巾敷在已经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上。 晚上八点。 池以年守着剩下的最后几块甜品,和直播间的粉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突然,有一个人猛地冲到他摊位前,给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胳膊就被人拽住,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不是你……”话说到一半,却发现来人竟然是程南。 弹幕见到这一幕,立刻就炸了。 冬眠的兔子:【什么情况!?哥们你谁啊?怎么还带当街抢人的?】 云泊:【不是?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啊啊啊快放开我们主播!】 第28章 雾眠春:【那个……需要帮你报警吗主播?】 桃仔想睡觉:【主播你还好吗?主播你说句话啊主播!】 程南没松手,语气很是焦急:“我不知道你和师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人在icu抢救,你如果还在意他,就跟我过去一趟。” “……什么?”池以年眉心一跳,瞬间变了脸色。 “我路上再跟你解释。”说完,程南拉着他直奔车子走去。 刚上车没一会儿,池以年就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会进icu?” “我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送进医院抢救了。”程南说,“听说他是从房间里直接跳下来的,伤到了头部,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看了池以年一眼,“那天宴会结束,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帮他打听一下宴会后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顿了两秒,他紧接着又说,“一问才知道,他爸妈瞒着他,打算跟林家订婚。于是他就回了趟家,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程南说完叹了口气:“我知道的就这些了,至于到底怎么回事,也只能等他醒了以后问他了。” …… 两人到达医院的时候,周淮之还在icu里,没有转醒的迹象。 “你先在这儿守着,我去把费缴了。”程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池以年转头就去找了护士,迫切地想知道周淮之现在的情况。 “患者主要是伤口没及时处理引发了感染性休克,以及从高处摔下时,伤到了头部,有轻微的颅内出血。”护士说,“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等观察几天脱离生命危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回到病房门口,池以年趴在门上那扇小小的玻璃窗前朝里面看去,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护士刚才说的话,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周淮之此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浑身插满了管子,看不出一点生气,仿若一张薄薄的纸片,风一吹就会被带走。 监护仪的绿光忽明忽暗,映在他苍白的脸上,耳畔只余冰冷的“滴滴”声,寂静得让人揪心。 池以年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玻璃窗上,泪水悄然划过眼角,轻轻落在脚边。 …… 几天后,周淮之虽然还没醒过来,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顺利转入普通病房。 池以年几乎每天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时刻留意着他的情况,生怕他醒的时候自己不在跟前。 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就连池霆风都带着许助理来探望过,唯独他的父母始终没有露面。 周淮之醒来是在某一天的下午。 他的意识还有些混沌,外面的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刚好照在他身上,刺得他颤了颤眼睫,视线却逐渐清晰起来。 入目除了白得晃眼的天花板,还有一片落在被子上的影子,手臂传来的那股温热也愈发真切。 周淮之艰难地偏过头,只见池以年正伏在床边,指尖搭在他的手臂上,呼吸轻得好似羽毛拂过,睡得正熟。 他的脸颊贴着床单,将碎发弄得有些凌乱,垂下来刚好遮住半只眼睛,眼底的乌青却一览无余。 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他眉心倏然蹙起,指尖不自觉蜷了蜷,连带着呼吸都跟着沉了几分。 周淮之缓缓抬起手,想要将那片细小的褶皱抚平。 他动作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他。可在指尖触及的一瞬间,池以年还是禁不住抖了下肩膀,睁开惺忪的眼朝他望过去。 四目相对,池以年瞳孔猛地一缩,喉咙随即涌上一股热意,半晌都没发出声音来。 他怔怔地注视着周淮之,眼眶骤然红了,泪水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像是一串断了线的珠子,划过他的脸颊。 “别哭啊。”周淮之轻柔地抹去他眼角的泪,“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池以年没吭声,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上。 “对不起啊。”周淮之认真地看着他,声音气若游丝,“那场日落……我失约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池以年哭得抽抽嗒嗒的,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梦都是反的。”周淮之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温声安慰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就在你眼前么?” 池以年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好半天才重新仰起脑袋看向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疼不疼啊?” “不疼。”周淮之很轻地笑了下。 池以年皱皱鼻子,目光落在他虚弱苍白的脸上。 “真没事,养几天就好了。”周淮之用指尖拂开他额前的碎发。 池以年轻轻握住他的手,把脸贴了上去:“那,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 周淮之那天接完程南的电话,便直接开车赶回了家里。 他到家时,周崇山和江秀荷正在用早餐,见他回来不免有些意外。 “今天不用上班吗?怎么这个时间点回来了?”江秀荷出声问道。 周淮之走到他们对面坐下,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听说,我要订婚了?” “是啊。”江秀荷不以为意地应下,“梦瑶那孩子我挺喜欢的,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肯定差不了。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这样亲上加亲不是很好吗?” “这只是你的想法,并不是我的。”周淮之静静看向江秀荷,“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他是个男人。” 话音落下,江秀荷的脸色陡然僵住,气氛在瞬间凝固。 “……你说什么?” 一直沉默的周崇山拧了眉头,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声音又沉又哑。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他是个男人。”周淮之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周崇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筷乱颤,随着他霍然起身,边上的瓷碗也“哐当”一声被带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清醒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周淮之对上他目眦欲裂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周淮之,喜欢男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生子了。” “你……!”周崇山抬起手,指尖因绷得过紧而颤抖着,满腔的怒火顷刻间便要喷涌而出,“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怕是真要反了天了!” …… “啪——啪——” 鞭响一声接一声地炸开,在死寂的地下室里荡开沉闷的回音。 周淮之跪在地上,头顶那盏吊灯散出昏暗的光,落在他的后背上,映出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即便如此,周崇山却依旧没有停下,甚至还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周淮之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濡湿,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可后背却仍然挺得笔直。 随着更重的鞭子落下,他止不住颤了颤身子,拳头攥得更紧了些。闷哼声一度涌到嘴边,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只化作重重的喘息,悄然散进空气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鞭子终于停了。 周淮之跪着没动,汗水混合鲜血沿着绷直的脊背往下滑,在水泥地上留下一小片湿痕。 随着“砰”的一声,地下室的门被重重关上,紧接着便是落锁的声音。 “你给我待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不喜欢男人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遭再度被一片死寂笼罩。 周淮之绷紧的背像是一张折断的弓,骤然垮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最后一丝力气,直直地倒在地上。 潮湿的空气混着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鼻腔,背上那股灼烧的痛感一阵阵席卷着他的神经,几乎快要烧起来,可他却觉得冷极了,禁不住蜷成一团将自己抱紧。 耳畔传来阵阵嗡鸣,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逐渐开始下沉。 他艰难伸出手,指尖在地上划出几道浅痕,便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沉沉闭上了眼。 …… 周淮之再次恢复意识,是在自己的卧室里。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引得他不由闭了闭眼,随即强撑着坐起来,却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 墙上的挂表发出清脆的“嘀嗒”声,指针刚好走过下午四点。 周淮之心下一慌,也顾不上自己的身子,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此时,门却突然开了。 张姨见他这副模样,连忙放下手中的饭菜朝他走过来:“少爷,您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呢,还是先别乱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淮之突然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张姨,今天几号了?” “28号,怎么了少爷?” 28号……那岂不是已经过去了两天? 第29章 周淮之面色微凝,随即便要站起身来往外走,却被张姨拦下:“少爷,先生和夫人交代了,让您待在房间里,哪儿都不许去。” 说完,张姨又劝和两句,便锁上门离开了。 屋内重新恢复一片沉静。 周淮之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 良久,他转头望向旁边的窗户,渐渐握紧了拳头。 第30章 月亮私藏 早上七点钟,初晨的阳光顺着厨房的窗户洋洋洒洒地照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层淡淡的光晕。 池以年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将自己费了好半天功夫才煲好的汤装进保温盒,随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抵达医院的时候,周淮之还没醒。 池以年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会儿。 他似乎睡得很沉,低垂的睫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在眼睑处落下浅淡的阴影。 池以年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而后弯腰伏在他的心口。清晰有力的心跳一声声传来,令人不自觉就回想起了他昨天说的那些话。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始终萦绕在脑海中,就好像在诉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惹得他禁不住蜷起手指。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父母,仅因一纸婚约就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 他不想订婚只是因为不喜欢林梦瑶吗?还有那场日落,又是想跟自己说什么呢? 窗外忽而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只见两只灰色的鸟儿正站在枝桠上,小小的脑袋埋在彼此的翅弯里。 池以年闭了闭眼,悄然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算了,他平安就好。 不多时,他感觉到周淮之的指尖慢慢收拢,紧紧回握住了他的手。 池以年直起身子,对上他的眼睛:“……醒了?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他温声问着,却没有松开手。 周淮之弯起眉眼,声音略微有点沙哑,“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有点儿担心你。”池以年给他掖了掖被子,“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煲了汤过来。” “好啊。”周淮之捏了捏他的指腹,看着他轻笑出声,“我还没尝过池老板的手艺呢。” 池以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起身,而后把汤取出来,舀起一勺仔细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好喝吗?”池以年忍不住问道,“这汤我当时尝了一口,感觉还行。但是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再学点别的给你做。” 周淮之定定地望着他,声音轻柔而有力:“好喝,我很喜欢。” 池以年不自觉扬起唇角,眼睛亮亮的:“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我今天去买菜的时候,在路边碰见一只流浪猫,眼睛可大了,白白净净的,长得特别像你。”池以年舀了一勺又一勺,“还有,我家楼下新开了一家咖啡店,看起来还不错,等你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尝尝……” 周淮之顺着他的动作,小口小口地喝着,眼底渐渐漫出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池以年对此毫无所觉,依旧絮絮叨叨的:“对了,我最近直播人气又涨了不少,钱也攒得差不多了,正打算重新开个小店呢。” 他抽出纸巾替周淮之擦了擦嘴角,语气有点小骄傲:“你老是池老板池老板的喊我,没想到我这次真要成大老板了吧?到时候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周淮之被他这话逗得一乐,没忍住笑出了声:“那我要是发福变丑了,池老板不要我了可怎么办?” “你变成什么样都好看。”池以年对上他的眼睛,慢悠悠道,“而且丑点不也挺好么?省得别人总惦记你。” 周淮之伸手拨了两下他鬓角的碎发:“放心吧,就算真有人惦记,也抢不走。”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突然开了。 “哎呦,我这是不是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程南提着东西站在门口,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促狭地笑了。 池以年听得耳根一热,慌忙把剩下的那小半碗汤塞到周淮之手里,身子往后缩了缩。 见他这样,周淮之不由弯了弯唇角,随即看向程南:“来都来了,还站那儿干嘛?” 程南走到跟前,瞥了一眼周淮之手里的汤,语气戏谑:“呦,我说发消息问你怎么没搭理我呢,原来是有‘爱心大补汤’喝啊。” 他边说边把东西搁在桌上,装模做样地叹口气:“看来我这早饭真是带得有点多余了,等会儿带下去给附近的流浪狗吃吧。” 周淮之看他一眼:“那你不如自己吃了,反倒更应景。” “……”程南白了他一眼,“亏我还担心你没人照顾,我就多余来这一趟。” 三人坐在一起随便聊了两句,程南就说公司还有会要开,先走了。 池以年在他走后又跟周淮之单独待了会儿,看着他把汤全部喝完,便打算回家准备出摊了。 “你好好休息,等我收摊以后就来看你。”池以年临走前又削了个苹果给他,“要是想我了就来我直播间转转。” 说完,脚下的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又被他拉住了衣角。 “怎么了?”池以年回头。 周淮之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放得轻缓:“等我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滨江海滩看场日落吧。” …… 池以年晚上从医院赶回来,已经快要接近凌晨。 洗完澡回到卧室,他发现秦岩风给他打了好几通未接电话,于是就回了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秦岩风的大嗓门就从听筒传了过来:“我靠池以年!你干啥去了不接电话?出大事儿了!!” 池以年下意识把手机拿的远了点:“……你有啥屁话赶紧放,我已经困了。” “你知不知道周律师进医院了?”秦岩风语气急切,“我听段逸然说最严重的时候都进icu了!” 一听他提这个,池以年的手不自觉收紧,默了一秒才说:“我知道。” “……你知道?”秦岩风有点意外,“你这消息怎么比段逸然还灵通?” 他没想太多,接着又问:“咋回事儿啊?好端端一个人怎么整icu去了?怪吓人的。”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跟他家里闹了点矛盾。”池以年不想多说,扯了别的话题糊弄过去,“好了不说这个了,刚好你给我打过来,我也跟你说个事儿。” 秦岩风:“啥事儿啊?” “我打算重新开店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池以年说,“你认识人多,帮我多打听打听,最好是那种不用怎么装修的。” “这么突然?”秦岩风讶异道,“听你这意思挺着急啊,准备闷声干啥大事儿呢?” “先别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秦岩风啧啧两声:“行行行……让我给你干活还瞒着我,果然是没爱了啊池以年……” “……别犯神经。”池以年无语,“好好干,干好了到时候请你吃饭。” “真的?”秦岩风一改方才的态度,“那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保准给池少您办得妥妥贴贴的……” 池以年懒得再搭理他,翻个白眼就把电话给挂了。 把手机丢在一边,池以年起身去拉窗帘准备睡觉,无意间瞥见了桌上的那本《月亮与六便士》。 这书他之前看完一直忘了放回架子上,就这么孤零零地躺了不知有多久。 池以年站在那里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忽而想到些什么,抬头望向窗外。 月亮此刻正高悬在夜空中央,身边缠绕着一些薄云和几颗零碎的星星,远远望去像是被框在了这扇小小的窗户里,让人忍不住想要私藏。 池以年把书翻开,提笔在扉页上写下一行字,随即将其合上,紧紧地抱在怀里。 月亮不能被私藏,但是他,可以。 …… 时间在缝隙中悄然溜走,很快已是三月。海城的气候逐渐回暖,街道两边的梧桐也慢慢抽出嫩芽,伴着习习而过的微风带来一片勃勃生机。 池以年在这段时间里一边忙着出摊和开店,一边往返于医院照顾周淮之,每天三点一线,倒也不觉疲累。 经过几番考察,他最终把店铺选在了靠近市中心的临安广场,并且提前联系好了装修公司,要不了几天就可以正式营业了。 三月十五刚好是池以年生日,于是他便将开业时间定在了生日的后一天。 来接周淮之出院的时候,距离池以年开业刚好还有三天。 他早早起了床,对着镜子就是一顿捯饬,随后载着满满一车的东西赶往医院。 在住院部楼下等了没多久,周淮之就出来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针织衫,外面套着宽松的黑色西装。也不知是不是大病初愈的缘故,他看上去比之前更白了些,整个人透着一股淡淡的慵懒。 倒是越发的勾人了。 第30章 池以年就那么站着,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直到人彻底走到跟前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周淮之抬手在他脸前挥了挥,弯起唇角看着他。 “……没什么。”池以年耳尖红了一片,小声嘀咕道,“就是感觉你好像又变好看了。” “这不是多亏了池老板养得好么?”周淮之轻声笑笑,转而注意到他怀里的向日葵,“送我的?” “来的时候刚好路过花店,就带了一束。”池以年把花塞到他手里,见他盯着花不说话,不由有些忸怩,“那个,我没给人送过花,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很好看,我很喜欢。”周淮之蜷起指尖碰了碰花瓣,半垂的眼中漫出些许光影,声音很轻,“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说完,他忽而瞥见旁边还插着一个粉色信封,刚要抽出来,却被池以年慌忙拦下:“欸——这个你回家再看。” 见他如此,周淮之不由挑眉看向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在里面藏东西了?” “没、没有啊。”池以年被他盯得莫名磕巴起来,垂眼避开他的目光,“你自己回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落,周淮之看着他没动,顿了两秒才把手收回来,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了扬。 …… 周淮之刚回到家,就找了个花瓶将那束向日葵悉心照料好,随即拿起那个粉色信封轻轻摩挲了两下,动手拆开。 只见里面放着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卡片,摸起来很厚实,似乎是精心挑选过的。 周淮之不自觉就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 几行狂野的字迹顿时映入眼帘。 “三月十五日,池老板的二十五岁生日,诚邀周律师莅临。不许缺席!不许缺席!不许缺席!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周淮之盯着它看了好半晌,最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禁不住轻笑出声来。 原来只是一封邀请函啊。 第31章 初恋 时间很快来到池以年生日当天。 池以年把地点定在了之前常去的青柠酒吧,除了周淮之和秦岩风,他还把程南也喊上了。 晚上九点,几人在酒吧门口碰面。 虽然来得早,但店里却一点也不冷清。旋转的霓虹灯掠过每个角落,在酒杯上折出漂亮的光影。舞台上,一个抱吉他的男生垂着眉眼,正唱着一首舒缓的民谣小调。 来到vip卡座区坐下,池以年的视线不自觉就又被周淮之勾了过去,没曾想却刚好跟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v领衬衫,将他的肤色衬得越发清透。领口的扣子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以及—— 那颗依旧惹眼的小痣。 “怎么了?”周淮之忽而出声,眼尾微微上扬,“干嘛这样看着我?” 池以年抬手蹭了下鼻尖,心虚似的收回视线:“没怎么,就是……很少见你穿成这样。” 周淮之见状,倾身凑到他耳边问道:“那你喜欢么?” 距离被骤然压缩,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尖,引得池以年不自觉缩了下肩膀。还没等他出声,服务生便带着酒水过来了。 “你俩在那儿说什么悄悄话呢?讲出来一起听听呗。”秦岩风一边开酒,一边随口问道。 池以年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挪,抬手摸了下红透的耳垂:“……管那么多呢,赶紧开你的酒吧。” 说完,他又扫了眼桌上的酒:“你怎么点这么多?咱们就四个人,喝的完吗?” “呦,还装上矜持了?”秦岩风挑眉看他,“你那酒量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之前咱们宿舍出来聚餐,你哪回不是不把人撂倒决不罢休……” 他话锋一转,忽然又想到什么,“哎,说起来呢,有一次好像也是在这儿吧,你一高兴喝大了,非要上去抢人家麦克风,还大放厥词说唱得肯定比人家牛逼,拦都拦不住……” 话还没说完,池以年就抄起桌上的纸巾丢过去打断他,气笑道:“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居然记到现在还能翻出来。” “那必须的。”秦岩风骄傲地拍了拍胸脯,“咱俩谁跟谁啊,包不可能忘的……” 池以年极其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转头却发现周淮之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他突然就有些不自在,垂眼小声嘟囔道:“……你别听他胡诌,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我当时还拍视频留念了呢!”秦岩风掏出手机朝他晃了晃,“要不现在找出来给你看看?” “我可去你的吧。”池以年作势便要把手机抢过来,被躲开后反手朝他肩膀拍了一巴掌,笑骂道,“迟早有一天找人把你灭口,晚上回家小心着点儿。” 秦岩风往后躲了躲:“喂喂喂,周律师可还在这儿呢啊,说话注意点……” “哎,那回唱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啊,可惜了只有我听过……”秦岩风冲着舞台那边抬了抬下巴,揶揄道,“刚好你今天过生日,要不再给我们情景再现一下?” “死一边儿去,那回真是喝多了好吧。”池以年朝他投去一个颇为嫌弃的眼神。 “那你这回还没喝多呢,上去好好唱一个呗。周律师他们都还没听过你唱歌呢。”秦岩风挤眉弄眼地鼓动道。 听他这么说,池以年禁不住挑了眉,随即偏头瞅了周淮之一眼,放下酒杯就往舞台那边走。 秦岩风心满意足地笑了,冲着他背影喊了一句:“这回可别再直接抢人麦克风了啊……” 只见池以年走到台侧,抬手跟主唱示意了一下。两人随即低声耳语几句,期间池以年的视线还时不时朝周淮之这边瞥过来。 主唱听完笑着点点头,跟台下的观众简单讲了下,便将麦克风递了过去。 池以年刚在台上站定,聚光灯便“唰”地一下打在了身上。他转头跟吉他手碰了个眼神,前奏响起的同时,一道声音随之传来: “分分钟都盼望跟他见面默默地伫候亦从来没怨 分分钟都渴望与他相见在路上碰著亦乐上几天” 他的声线清澈温柔,带着一股独特的粤语腔调,引得台下瞬间沸腾起来。 五彩斑斓的灯光在头顶盘旋,周遭的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可池以年却置若罔闻,目光径直穿过一众人群,稳稳对上周淮之的眼睛,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爱恋没经验今天初发现 遥遥共他见一面那份快乐太新鲜” 周淮之坐在台下,望着他那双明亮含笑的眼睛,心脏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我一夜失眠影子心里现 问为何共他见一面美丽印象似初恋” 清晰的歌词落入耳中,周淮之的思绪也随之回到很久以前。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少年染着黑灰相间的头发,晃晃悠悠地走到台上,抢走主唱的麦克风,唱了一首几乎没怎么在调上的歌。 台下笑成一片,他也不恼,反而越唱越起劲,抬起手臂随着节奏左右晃动,恣意的笑容像是夏夜混着蝉鸣的晚风,带着点少年独有的野气,虽有些荒诞滑稽,却只一眼便叫他再也挪不开视线。 “默默望著是默默望著那目光似电 那刹那接触已令我倒颠” 耀眼的灯光不断在池以年身上流转,落下斑驳的光影。像是唱得尽兴,他忽然再度抬起手开始晃动。恍惚间,耳边的旋律慢慢与脑海中那缕模糊的小调缠绕,眼前的人也逐渐和记忆中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交叠在一起。 “分分钟都盼望跟他见面默默地伫候亦从来没怨 分分钟都渴望与他相见在路上碰著亦乐上几天” 周遭的喧嚣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变得愈发模糊,唯有他那双含笑的眉眼明媚清晰。 四目相对,时间好似被无限延长,又好似只过了一瞬间。 那年夏夜中惊鸿一瞥的悸动,兜兜转转许多年,在这个初春有了回音。 随着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掌声和尖叫声如潮水般袭来。 池以年对着台下微微鞠了一躬,逆着人群匆匆回到周淮之身边,声音沾了点小雀跃:“怎么样?好听吗?” 周淮之一时间没有应声,漆黑的瞳孔宛如一池深潭,蒙着层淡淡的水雾,唯有池以年小小的影子愈发清晰。 “可以啊你,情歌唱这么蛊?之前怎么没听你唱过呢?”秦岩风却在此时忽而出声,他拍了拍池以年的肩膀,“难不成因为春天一到,你的‘春天’也跟着来了?” “滚蛋。”池以年睨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 “你这可真是深藏不露啊,难怪师兄他——”程南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淮之笑了笑,“刚才听得都有些出神了。” 池以年佯装谦虚地摆摆手,笑着应了两句,拿起酒杯跟他们碰了一下,却没曾想刚一转头便撞上了周淮之的视线。 第31章 “好听。” 周淮之注视着他的眼睛,声音放得很轻,却字字清晰。 “一直都很好听。” …… 接近零点的时候,几人把提前订好的蛋糕拆开插上蜡烛,一起给池以年唱了生日歌。 唱完最后一句,池以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在心底默默念出了自己的愿望。 明亮的烛火给他镀了一层暖黄色的金边,在他脸前轻轻晃动着,仿若真的有神明在聆听他的心愿。 吹灭蜡烛,池以年刚把蛋糕切开,脸颊就猝不及防地被秦岩风抹了奶油。 池以年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幽怨地瞟了他一眼。 见他这样,秦岩风更来劲了,摇头晃脑地冲他做着鬼脸,甚至还准备给他另外半边脸颊也来一下。 “秦岩风,你丫的今天死定了!”池以年把刀往桌上一丢,拿起块蛋糕就要往他脸上糊。 “错了错了……大哥,真错了……”秦岩风一边求饶一边往程南身后藏,弄得池以年一时没法下手。 趁着这个机会,他眼疾手快地伸出手,精准地抹在池以年那半边脸上。 池以年无语地闭了闭眼,似乎是气得不行。 秦岩风哈哈大笑,刚要得瑟地说点什么,结果突然就被旁边的程南搞了个偷袭。 “卧槽!”秦岩风抹了把脸,满眼不可置信,“咱俩难道不是一伙的吗?” 程南耸耸肩,无辜道:“我可没说过。” 三人很快就打闹在了一起。 周淮之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光寸步不移地追随着池以年,时不时抬起手捂住桌角,像是怕他会磕到。 没过一会儿,三人眼瞅着是打累了,而且谁也没讨到好处,便达成协议休战了。 周淮之正用湿巾帮池以年擦着脸上的奶油,鼻尖忽而一凉,一小块白花花的奶油顿时映入眼帘。 池以年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嘴角勾着狡黠的笑容,像只捣蛋得逞的小猫。 周淮之禁不住笑出声来,手中的动作却没停:“刚才许了什么愿?” “嗯……”池以年冲他眨眨眼,声音压得很轻,“先保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 从酒吧散场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 几人站在门口正准备叫车各回各家的时候,池以年突然凑到周淮之跟前,拽了拽他的衣角:“那个……你现在着急回去吗?” “不着急,怎么了?”周淮之扭头看着他。 “就是……我明天不是要开业吗,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池以年说。 “你们俩又搁那儿密谋啥呢?带上我一起呗?”没等周淮之回应,秦岩风就跟着凑过去,胳膊搭在池以年肩膀上。 池以年顿时有些无语:“怎么哪儿都有……” “你管人家俩干嘛呢,明天不上班啊?”话还没说完,程南就从后面一把勒住了秦岩风的脖子,直接把他拖走。 “不是,等会儿,欸……”秦岩风不明所以地挣扎着,“我话还没说完呢……” 望着渐渐走远的两人,池以年和周淮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弯唇笑了。 今晚天气晴朗无云,月亮变得格外的亮,连吹过的风都带着几分清透。 池以年和周淮之并肩在街上漫步,两侧的路灯将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和倾泻而下的月光渐渐交融在一起,将夜晚衬得更加静谧祥和。 池以年路上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从街边的梧桐树到附近的小吃店;从橱窗里的摆件到墙角新冒出的小野花;从街边溜达的肥猫到此刻吹过脸颊的晚风。 周淮之偏头看向池以年明亮的双眼,唇边噙着温和的笑意,时不时应上两句。 晚风渐渐停歇,拂过树梢后便悄无声息地停在脚边,像是尾随着偷听了一路的悄悄话。 “就是这里。”池以年停下脚步,走上前把门打开。 周淮之刚要跟上去,结果却被池以年挡在了门口。 “那个……你等一下再进来。”池以年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眼罩递给他,神秘兮兮地说,“你把这个戴上,我让你摘再摘。” 周淮之有些不明所以,盯着上面的大眼萌图案看了看,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是要干嘛?” “哎呀,让你戴你就戴,等一下不就知道了……”池以年小声催促道。 周淮之见拗不过他,只好乖乖配合着把眼罩戴上。 池以年往里面走了两步,随即又回头叮嘱道:“你不许偷看,必须得听到我说可以摘了你再摘。” “好好好,我不看。”周淮之温声笑了。 随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周淮之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在布置什么东西。 又等了几分钟,里面骤然安静下来,他的声音随之响起:“可以了,进来吧。” 闻言,周淮之摘下眼罩,上前把门推开。 店内此时漆黑一片,唯有靠近右侧墙上的荧光箭头散出些许光亮。 他顺着箭头朝里面走去,没两步便发现旁边墙上挂着一个月亮形状的装饰物,上面系着一张小纸条:“打开它”。 将纸条展开后,一行熟悉的字迹瞬间撞入眼底。 ——“今天认识了一个奇怪的家伙,他叫周淮之。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莫名其妙地盯着我不放,还贴心地给我送冰袋,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周淮之认真扫过每一个字,指尖轻轻摩挲着纸条边缘,最终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将纸条重新叠好,而后跟着指引继续往前走。 ——“原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人,却巧合般频频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帮了我一次又一次,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哎,要破产了。只有他还在光顾我的小店,甚至帮我出谋划策。嗯……他喜欢芒果味,那就做个芒果多多吧,下次来送给他当谢礼。” ——“他,好像不来了……最后的芒果小蛋糕也没机会送出去……算了,留着自己吃吧。” ——“他像一个会魔法的巫师,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身边……” ——“为什么你会无缘无故地对我这么好呢,只是因为我是池霆风的儿子吗?为什么不说话呢?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呢……” ——“今天看了一场最好看的日出,和他。” ——“出摊第一天就和陈凡那孙子干架了。他带我去医院涂药,还顺带帮我摆脱了麻烦,他是在……担心我?” ——“发烧了,好难受。他怎么来了?啊,要抱我去医院了。他的怀抱好温暖,我发现他真的好白,就像……天上的月亮!怎么办,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他了。” ——“真是,不知羞耻!为什么要露出锁骨来勾引我!真是荒唐的一场梦啊,是他的错,一定是!” ——“他好像要订婚了。为什么会这么这么难过,真的好想冲到他面前问问,为什么之前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他又跑去跟别人订婚。还是算了,祝他幸福吧。” 箭头指引的尽头是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周淮之不自觉提了一口气,缓缓将最后一张纸条展开。 ——“那场你失约的日落我替你看了,很美,就是下次可以不要让我一个人吗?” 目光略过最后一个字时,店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身后那阵轻浅的脚步声也逐渐逼近。 周淮之攥着纸条的手紧了又紧,缓缓转过身。 只见池以年怀里捧着一小束花,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身上。 “周淮之,你问我生日许了什么愿望,当时我没有说,但现在我想告诉你。”他声音轻轻的,却又带着几分笃定,“我想把月亮摘回去,悄悄藏起来。” 他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很漂亮的笑容: “你愿意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第32章 “我愿意” 晚风夹带着些许凉意悄然掠过,系在店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而后又慢慢恢复沉静。 周淮之的视线定格在池以年那双清亮澄澈的眼睛上,原本沉静的眼底忽而漾起涟漪。 “既然这样,那我现在想做一件我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他放轻声音,隐约透着几分沙哑。 池以年望着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什么?” 话音未落,周淮之便陡然上前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拉入怀中,俯身封上他的唇。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唇上的触感温热又陌生,像是一团炽热的火缠绕上来,烫得池以年大脑瞬间陷入一片空白,甚至于忘记闭上眼睛。 手里的花像是顿时失了力气,径直跌落在地板上,几片花瓣也随之散落在脚边。 周淮之腾出一只手把灯关上,而后拥着他将整个人抵在窗边,引得旁边架子上摆着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 月亮此时正悄悄探出脑袋,顺着窗子偷溜进来,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光影。 第32章 他的吻又急又猛,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将池以年的呼吸全部掠夺,霸道地宣示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随着这个吻逐渐加深,周淮之的力道也不断加重,不知何时,齿尖磕破了池以年的嘴角,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 池以年没忍住嘤咛一声,睫毛颤如受惊的蝉翼,连带着呼吸都轻了几分,指尖攥着他的衣角,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可周淮之却没松开,反而将他搂得更紧,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来,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 “疼么?”周淮之曲起手指蹭蹭他的唇瓣,瞳孔明明灭灭,像揣着团没燃透的火。 池以年耳根红得快要滴血,抬头瞪着他,眼神里带了点嗔怪:“……你属狗的吗,怎么还咬人?” 周淮之低低地笑出声来,抵着墙壁将他圈在怀里:“我这不是第一次么,池老板多担待。” 温热的气息轻洒在耳侧,惹得池以年浑身一颤,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他:“你好像还没有回答……” “我愿意。” 周淮之点漆的双眸直直迎上他的目光,字字清晰仿若珠玉落盘般传入耳中。 至此,一场沉埋多年的幻梦,照进了现实的窗棂。 …… 隔天闹钟还没响,池以年就早早起了床,哼着歌开始精挑细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找到一套满意的,临走前又在镜子前捯饬了好一会儿。 到了店铺,秦岩风已经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了。 “你丫的不是说自己八点就到吗?”秦岩风举着手机怼他脸前,埋怨道,“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发消息也不回,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瑟瑟发抖,我他妈真是要报警了。” 池以年瞅他两眼,不紧不慢道:“才半个小时而已,就现在这天儿,冻不死你。” “……”秦岩风很是无语,随后定睛瞧了瞧他,“不是,你这今天穿的……?” “咋了?不好看吗?”池以年低头扫了自己一眼,伸手理了理衣角。 “你这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儿?”秦岩风扯了扯嘴角,戏谑道,“知道的是你今天开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过来走秀呢。” 池以年今天穿了一件朋克风的黑色皮夹克,内搭一件白色的立领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勾勒出白皙紧致的脖颈。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裤,配着不规则的拉链装饰,显得十分惹眼。 “你这头发……?”秦岩风抬手拨了拨他的刘海,表情有点夸张,“还特意给自己弄了个造型啊?” “别乱动。”池以年颇为嫌弃地打掉他的手,自己又理了两下,“发胶没干呢,好不容易才弄好的……” 秦岩风:“……” “那你戴这玩意儿是要干啥?”他转而看向他发间别着的墨镜,“耍帅啊?” “对啊。”池以年理直气壮,“不行吗?” “……行行行。”秦岩风像见鬼一样看着他,“你这突然抽什么风?上次开业也没见你穿得这么烧包啊,昨晚喝酒给脑子喝坏了?” “滚蛋。”池以年笑骂一句,“小爷我今天心情好不行?而且——” 他忽而顿住,随后摆了摆手,走过去准备开门:“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秦岩风:“……” 咱就是说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再走? “欸,你今天开业,周律师不过来啊?”秦岩风跟上去又问。 “过来啊。”池以年自顾自掏出钥匙。 “那他人呢?怎么还没到?” 池以年瞥了他一眼:“因为我感觉自己会迟到,所以跟他说的是九点。” “……”秦岩风狠狠翻了个白眼,“我去你的!合着闹了半天受伤的只有我!?” 池以年没搭理他,进去刚把灯打开,就听见他又突然叫了一声:“我靠,池以年!” “你在鬼叫什么?”池以年“啧”了一声,转头朝他那边看去。 “你搁这儿布置求婚现场呢?”秦岩风边说边指给他看,“这粉色小彩带、小气球,还有这墙上的月亮和星星……你不是一直嫌弃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吗?咋突然转性了?” “……你一天天的屁事儿咋这么多呢?”池以年极为无语地皱皱眉,“新店新气象,我换换风格咋了?” “你他妈绝对被人夺舍了!”秦岩风满是狐疑地瞅着他,“要么就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正说着,门忽然从外面被人推开,连带着门边的风铃也叮当作响。 “聊什么呢你们?” 只见周淮之和程南正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门外的清风裹挟着初春的凉意,偷溜进来,悄然拂过两人的发梢。 “在说他是不是谈恋爱了。”秦岩风笑着调侃道。 听到这话,程南眉毛一挑,偏头看向池以年:“谈……恋爱?” 池以年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蹭了下鼻尖,下意识地就看向旁边的周淮之,却没想到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周淮之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宛如实质般落在身上,引得池以年不由屏住呼吸,略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睛。 “池老板今天打扮得真好看。” 周淮之忽而出声,眼尾渐渐漫出笑意,伸手替他理了理领口,又轻柔地将他的碎发拨到耳后。 距离被陡然拉近,池以年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眼前翕动的唇瓣上,脑海中随之浮现出昨晚的画面,滚烫的热意顺着耳尖渐渐爬上脸颊。 看着眼前越发亲密的两人,秦岩风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忍不住低声问道:“哎,程南哥,你有没有觉得……他俩今天……有点奇怪啊?” 程南眉梢轻挑,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什么表情?”秦岩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满是不解。 “你看不出来啊?” “啊?”秦岩风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不出来?什么看不出来?” 程南见状摇了摇头,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啧,有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什么跟什么啊?你们今天怎么都神经兮兮的……”秦岩风小声嘀咕着,说完又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反驳,“哎,不对!我一直都很聪明的好不好!” …… 距离开业仪式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池以年提前来到内间,坐在那儿开始调试他新买的直播设备。 直播画面刚一亮起,大批熟悉的id就涌了进来。 冬眠的兔子:【我来了主播——终于等到你!】 云泊:【哦豁,这个背景好漂亮!主播你的小店是今天开业吗?什么时候带我们仔细参观一下嘿嘿。】 雾眠春:【呜呜呜要落泪了,谁懂这种一路看着主播从小小推车变成一个大大店铺的感觉!】 桃仔想睡觉:【主播主播,我们在粉丝群里给主播众筹了两个花篮,要记得签收哦。】 池以年一边调试着新设备的性能,一边笑着跟弹幕互动,丝毫没察觉到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直到人已经到了身后,池以年才反应过来,还没等他回头便被人圈进了怀里。 “设备调得怎么样了?累不累?”周淮之环着眼前不盈一握的腰肢,轻轻摩挲着,偏头亲了亲他的耳垂。 池以年被他弄得猝不及防,肩头微微一颤,大脑“嗡”地一下陷入空白。随即慌不择路地压下摄像头:“我在直播呢……” 周淮之闻言怔了一下,但很快又弯唇笑了起来,指尖抚上他的脸颊:“没事儿,播就播吧,迟早不也得知道么?” 池以年看着他半晌没吭声,稍稍低下头错开视线,耳根早已红透一片。 见他这样,周淮之禁不住又低低地笑了一声:“那你先播吧,晚会儿我再来找你。” 说完,他又温柔地亲了两下池以年的嘴角,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转身离去。 随着关门声响起,池以年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把摄像头扶起来。 果不其然,弹幕此时已经炸开了锅,悉数化为尖叫鸡开始发疯。 雾眠春:【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东西吗?】 忽晚:【卧槽这是老顾客的真容吗?太权威了!!!主播你为什么要把摄像头挡了!?还有什么是我们粉丝不能看的!!】 辣子肉:【我到底错过了什么?明明每场直播我都在,怎么现在有点看不懂?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桃仔想睡觉:【主播你知道吗,你俩刚才亲的那一下让我差点一个激动从工位上蹦起来……】 冬眠的兔子:【复活吧我的cp!!!你俩能不能嘴对嘴再亲一个?看不够!根本看不够!】 看着这些快速刷过的弹幕,原本消褪下去的那股热意顿时又涌了上来,引得池以年抬起胳膊,慢慢将头埋低了些,却依旧遮不住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 第33章 云泊:【主播你怎么红温了,主播?】 桃仔想睡觉:【主播你们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嘿嘿,你们俩能不能全天二十四小时直播啊?】 雾眠春:【主播其实你刚开播那会儿我就想问你嘴角怎么破皮了,现在我知道原因了嘿嘿嘿……】 忽晚:【卧槽!楼上的姐妹,我下辈子还要和你磕同一对cp!】 眼看局面越发不可收拾,池以年匆忙对着屏幕摆了摆手:“好了!那个,主播还要去开业揭牌,今天就先播到这里,拜拜拜拜……” 面红耳赤地关掉直播,池以年把脸埋在臂弯里,伏在桌子上静默了许久,直到听见店外传来一道声音。 “您好——您订的花篮到了,麻烦签收一下。” “来了。” 池以年应声走到店门口。 听到动静的秦岩风也跟着出来凑热闹,刚要给池以年显摆他精挑细选的花篮,转头却忽然注意到什么,不由瞪大双眼:“我靠!这么大?哪个土豪给你订的?” 顺着视线望过去,只见两个高大贵气的花篮屹立在一众花篮中,实木底座上雕刻着几道精致的鎏金祥云纹,缎带上亦被人书写了两行毛笔字。 ——“昌期开景运,泰象启阳春”。 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池以年朝那边走近了些,将缎带拿在手里,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秦岩风见状屁颠屁颠地跟过去瞅了一眼落款。 ——霆睿集团敬贺。 “害,我就说是谁呢。”他冲着池以年比了个大拇指,“看来还得是咱爸啊,大气!” 池以年睨他一眼,视线重新落回眼前的花篮,片刻后仔细将缎带摆正,极轻地笑了下。 …… 随着红色的绸布被迎风揭下,开业仪式也正式落下帷幕。 把秦岩风和程南送走以后,周淮之还站在原地没动。池以年见状笑嘻嘻地凑过去拉住他的手问:“你等会儿要回律所吗?” “嗯,有个案子还没结,我得回去处理一下。”周淮之轻轻揉着他的指尖,“不过走之前,还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灰色的丝绒盒子,递给池以年:“开业礼物。” 池以年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只是开业?没点别的?”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池以年佯装嗔怪地瞪他一眼,嘴角却止不住地向上弯起,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 一枚铂金胸针出现在眼前。这枚胸针很是特别,大小快赶上一个巴掌大。图案是个不规则的月亮,像是找人专门设计的,尾部还点缀着一串英文字母“moon”。 池以年的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像是在触摸一件独一无二的珍宝。 “喜欢么?” 周淮之忽而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喜欢。”池以年抬头望着他,漆黑的瞳仁里盈满笑意,“你帮我戴上好不好?” “好。”周淮之温声应下,将胸针取出来,仔细别在他靠近左胸口的衣领上。 “真好看。”池以年目光落在胸针上,忍不住又伸手摩挲两下,而后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设计这个要费不少功夫吧?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周淮之扬起唇角,对上他的眼睛: “从你说我像月亮的时候。” 第33章 “我对你,一见钟情” 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才渐渐停歇。 阳光透过缝隙溜了进来,惹得池以年起身揉了揉眼睛,随即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微凉的风混着湿润的泥土腥气扑在脸上,不远处的树梢上还挂着未干的雨滴,偶有清脆的鸟鸣从窗外传来,悄悄唤醒仍在睡梦中的一切。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伸了个懒腰,转身走进卫生间洗漱。 临出门前,池以年拿起那枚胸针仔细别在胸前,对着镜子左瞧瞧、右看看,又轻轻按了按,像是生怕它松动似的。 末了,他伸手理了两下衣领,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从小区里出来,池以年奔着那辆银灰色的轿车一路小跑过去,拉开车门语气轻快道:“你什么时候到的呀,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看你昨天开业忙得太晚,就想着让你多睡会儿。”周淮之拿起手边的袋子偏头望去,目光不自觉地被那枚泛着银白冷光的胸针吸引。他盯着看了两秒,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 “给你带了早餐,趁热吃吧。” “哎?这不是我之前一直念叨的那家吗?”池以年打开袋子,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家很难排的,你怎么买到的?” 浓郁的香气从袋子里渐渐漫出,只见几块红糖发糕和几只小猪形状的奶黄包依偎着躺在一起,旁边还放着杯豆浆,隐隐冒出热腾腾的水汽。 “今天路过时刚好人不多,就顺手给你带了。”周淮之眼底染上笑意,平稳启动车子,“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池以年拿出一块红糖发糕,轻轻咬了一口,随即瞪大双眼点点头:“这个好好吃!”说着便迫不及待地将其递到周淮之嘴边,“你尝尝。” 见他咬下一小口,池以年眨眨眼盯着他,语气带着点雀跃:“怎么样?甜不甜?” 周淮之闻言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甜。” 池以年弯起眉眼,心满意足地笑了,边吃边念叨:“我昨晚学了芒果蛋糕的新做法,等下班我做给你尝尝。”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到什么,侧身凑到周淮之跟前,眼底藏着狡黠的笑意:“欸,说起这个,我记得我刚开店那会儿,你每天都要过来买个芒果千层。你那时候到底是为了吃芒果千层,还是为了见我啊?” 窗外的风声忽而沉静,引擎声也渐渐停歇,车子驶停在甜品店门口。 周淮之扶着方向盘,偏头望向他:“认识你之前,我不怎么爱吃甜食。” “是吗?”池以年挑起眉梢,声音轻轻的,“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嗯……”周淮之佯装思索半刻,慢悠悠地开口,“说了会有什么奖励么?” 池以年直直地盯着他看了会儿,随后捧起他的脸,轻柔地在他嘴角啄了两下,黑亮亮的瞳仁盈满笑意:“这个够吗?” 周淮之弯唇看着池以年,蜷起指尖蹭蹭他的脸颊,却迟迟没有回应。 “快说呀。”池以年敦促着,见他依旧不说话,干脆伸手往他腰间挠了两下,“说不说,说不说嘛……” 周淮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没忍住闷笑出声,而后一把抓住池以年作乱的手,俯身压了过去:“就这么想知道?” 池以年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一愣,后背紧紧贴着座椅,鼻尖几乎快要碰上他的,却还是执着地点了点头。 见他这样,周淮之不禁轻笑一声,随即将唇瓣贴上他的耳廓:“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真的假的?”温热的气息缓缓拂过耳畔,引得池以年浑身一颤,耳尖顿时变得滚烫,“就我去公司辞职那次?” 周淮之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眼底泛起的层层涟漪,仿若潮水撞上礁石,却又很快归于沉静。 池以年指尖勾了勾他的下巴,笑容里含着点得意:“我说你当时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呢,原来是对我一见钟情啊。” 周淮之唇角微扬,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眼,低头印下一吻: “嗯,我对你,一见钟情。” …… 夜色朦胧,晚风夹着些许初春的凉意,掠过街道两边的香樟树,掀起一阵淡淡的草木清香。 栖梦公寓门口,暖黄的路灯洒下一层光晕,将两道温存的身影圈在一方只属于他们的小天地里。 周淮之一手提着精致的芒果蛋糕,一手牵着池以年,微微偏着脑袋,听他温声细语地跟自己说着什么,偶尔温柔地捏捏他的指尖,轻笑应下两句。 随着时间慢慢溜走,风势逐渐大了起来,吹动着旁边的草丛沙沙作响,引得池以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周淮之见状替他拢紧衣服,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揉了揉他的脑袋:“晚上凉,先回去吧,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池以年眼尾含笑,又凑上前亲了亲他的脸颊,才慢慢松开他的手朝前走了两步,却又总忍不住回头。直至见他朝自己挥了挥手,才径自拐入单元。 目睹了一切的月亮侧过身,悄然把脸庞埋进薄薄的云雾中,将夜色渲染得更加静谧温柔。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池以年坐在床上擦拭头发,准备给周淮之发消息问他到家了没有。 结果刚打开手机,他就发现直播平台的粉丝居然猛涨了好几万。 点进去看了才知道,原来是粉丝剪辑的一个cp向安利视频突然爆了,爆点是开业直播那次周淮之的意外出镜。 那条视频的点赞量已经破了百万,甚至大有继续上涨的趋势。评论区的楼也已经盖了上千层。 第34章 池以年翻了会儿刚要退出,指尖却突然一顿,目光落在下面的一条评论上。 【我怎么感觉这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个法律咨询的上见过……】 虽然这条评论目前热度不高,但池以年想了想,还是把视频和评论转给了周淮之,问会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影响,需不需要联系粉丝处理一下。 与此同时,一阵低沉的引擎声渐渐划破地库的沉寂,轮胎缓缓碾过防滑坡道的纹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周淮之刚把车停好,就看到了池以年发来的消息。除此之外,还有十几通江秀荷的未接来电。 他目光沉了几分,没作理会,转而点开池以年分享的视频。 粉丝剪得很用心,像是个小小的回忆录,使得周淮之不自觉就看入了迷,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回复完池以年,他刚要放下手机,屏幕却又陡然亮起。 ——又是江秀荷打来的。 周淮之盯着看了几秒,抬手将其摁灭,而后开门下车,身影渐渐隐入一片黑暗。 …… 今天是个好天气。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地照进店里,暖融融的,引得路过的流浪猫都不由停了下来,卧在门口的盆栽旁打盹。 池以年难得清闲半天,于是就开了直播和粉丝闲聊。那个视频爆火之后,还真有人扒出了周淮之上过的那篇文章,连夜就想好了cp名,叫“周而复池”。 云泊:【主播你和周律师什么时候能像视频里那样再同框一次,孩子快要没饭吃了,饿饿(哭泣)】 雾眠春:【旧糖都要被我盘包浆了!两位私下酱酱酿酿的时候能不能记得给我们也喂点饭吃!!!】 冬眠的兔子:【一人血书跪求“周而复池”营业啊啊啊啊啊!!!】 池以年看着这些一个劲催他带着周淮之营业的弹幕,不禁失笑道:“你们真是……我怎么记得我好像是个甜品博主来着?” 桃仔想睡觉:【可是主播你没发现自从你和周律师搞在一起以后,你的粉丝数一直在暴涨吗(狗头)】 辣子肉:【主播主播,看你直播卖甜品固然励志,可我更爱看你和周律师亲嘴子,嘿嘿嘿……】 忽晚:【主播要不你转型当恋爱博主吧,每天给我们拍点你们俩的恋爱日常。嘿嘿,想想就开心。】 池以年眨眨眼睛,倒还真仔细想了想:“嗯……这个,偶尔的日常直播可以满足,转型就算了……” 话音还未落,店门便猛地被人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 那道声音最终停在了池以年跟前。他抬头望去,嘴角挂上礼貌的笑容:“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眼前的女人大约四五十岁,却保养得很好,脸上几乎不见细纹,乌黑的头发也一丝不苟地盘起,露出一对大气的翡翠耳饰。身上的香槟色真丝套装隐隐泛出细腻的光泽,莫名透出几分压迫感。 “你就是池以年?” 她微微扬起下巴睥睨着池以年,声音不高,却短促有力,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 池以年不动声色地关闭直播,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我是,请问您是?” 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周淮之的母亲。” 闻言,池以年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我们聊聊?关于你和我儿子。” 第34章 “我和小年在一起了” 橘黄色的阳光径直穿过玻璃,在桌子上落下一圈圈光晕,同时映出两道相对而坐的身影。 “店里只有咖啡,见谅。”池以年将刚泡好的咖啡朝江秀荷那边推了推,“不知您今日过来,是要跟我聊什么?” 江秀荷坐着没动,冷冽的眼神盯着他看了片刻,开门见山道:“给你一周时间,和他断了,条件随你开。” 听到这话,池以年眉梢轻轻一挑,却没出声。 “你跟我儿子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借他的势好往上爬么?”江秀荷微眯着眼打量他,带着几分轻蔑的审视,“且不说他在经济上给过你多少,就单是那条视频的热度,都给你带了不少的好处吧?” 不等池以年回答,她紧接着又说:“年轻人想走点捷径,我能理解,比起我儿子,我能给你的只会更多。你想要的金钱、人脉、机遇,但凡他能带给你的,我都能多给十倍。” 江秀荷说着,随即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是一家知名mcn机构负责人,这行里不少网红都是这家机构带出来的。有他帮你,你直播的人气至少还能再翻三倍。” “到那时候,别说这家小店,就算是你想要做独立品牌、开连锁门店,都是唾手可得的事。”江秀荷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藏着些志在必得的笃定,“如果你同意主动跟我儿子分手,我现在就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窗外的车流穿梭不停,低鸣的引擎声时远时近,和行人匆匆而过的交谈声混为一处,将店内的氛围衬得越发寂静。 池以年平静地注视她良久,极轻地笑了下:“您觉得我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些?” “不然呢?还是说,你想要钱?”江秀荷抬起眼睑,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不屑,“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藏着掖着?价格随你开,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离开我儿子!他是要结婚生子,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没时间跟你一直在这厮混。” “既如此,那我也想跟您做笔交易。”池以年指尖抵着名片轻轻推回去,慢悠悠地开口道,“我母亲生前给我留了笔不小的遗产,粗略算下来,至少也得有这个数。” 他伸手比出一个数字,忽然笑了,却不带半分温度,“不如您开个价,把您儿子卖给我,怎么样?” 江秀荷面色一凛:“……你在胡说些什么?” “反正你们也不在乎他。”池以年眼底无波无澜,语气却清晰有力,“你们把他打进icu,连医院的门都不愿意踏进一步。现在倒好意思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跑来跟我讲这些?” “你不心疼他,我心疼;你不爱他,我爱他。”池以年目光定定落在江秀荷身上,一字一句道,“你根本不配做他的母亲。” “你……!” 江秀荷气极,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瓷杯发出刺耳的“哐当”声,连带着里面的咖啡都跟着晃了晃。 她刚要说点什么,店门却突然在此时被人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循声望去,只见周淮之正朝着这边走过来,最终在池以年身前停下。 池以年稍稍仰起脑袋,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似是有些惊讶。 周淮之见状从后面揽过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 看着面前举止亲密的两人,江秀荷不由冷哼道:“之前不是一直玩儿失踪么?我这才过来找他,你倒舍得露面了?” “妈,你这样有意思吗?”他静静看向江秀荷,声音却冷得像淬了一层寒霜。 江秀荷听得一怔,禁不住皱了眉:“这是你跟我说话该有的态度吗?就为了这么一个外人,你连我这个母亲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 “他不是外人,他是我的爱人。”周淮之将池以年拢得更紧了些,眼神愈发坚定,“妈,我觉得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还是执意要与他为难,那就别怪我不顾念母子情分。”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江秀荷厉声道,“重要到让你不顾我们所有人的脸面?重要到让你不惜跟家里决裂?” 周淮之没作声,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沉静而决绝。 “冥顽不灵!”江秀荷不禁冷笑一声,“行,那我就等着看你自以为情比金坚的爱情,到底能坚持多久!” 说完这句话,她便径自起身离开了。 随着关门声响起,池以年一下扑进周淮之的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去:“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呀?” “案子结了,庆功宴我没去,直接过来找你了。”周淮之揉着他的脑袋,“我妈过来,怎么没给我发个消息?” “这不是怕你夹在中间为难嘛。”池以年仰着脑袋看他,笑嘻嘻地说,“而且是我把你拐跑的,我肯定得负责呀。” 周淮之见他这副模样,也跟着笑了,伸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在额头印下一吻。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池以年微微挑了眉,眼神里带着些促狭,“该不会一直在外面偷听吧?” “不多,也就听到了一点。”周淮之将他的发梢绕在指尖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听说池老板打算倾家荡产给我赎身呢?” “对啊,不行么?”池以年眨了眨眼睛,语气有点小骄傲,“能把月亮带回家,砸点钱算什么?” 说完,他又拍了拍周淮之的腰,轻快道:“放心吧,就算真把家底全交出去了,池老板也养得起你。” 周淮之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颊,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好,那池老板可不准反悔。” 第35章 …… 暮色悄然而至,天边渐渐泛起一片紫红,将原本湛蓝的天空勾勒出清晰的分割线。云层也被夕阳染透,散出橙黄色的光芒。 此时,两道人影正依偎着坐在窗边,观赏着街道上的风景,偶尔低声细语地凑到彼此耳边说些什么。 不久,随着最后一抹夕阳隐入地平线,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池以年的头靠在周淮之的肩膀上,无意识地缠着他的手指把玩。 周淮之偏头看向他,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眼角:“饿不饿?带你去吃饭?” “好啊。”池以年松开他的指尖,抬头看向他,“那你先去门口等我,我把店里收拾一下。” “去吧。”周淮之揉了揉他的发顶。 快速把店收拾好,池以年脚步轻快地跑到周淮之跟前,把手一伸,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两人牵手往前走,正聊着今晚要吃点什么,池以年却倏然凑到了周淮之耳边。不知是嘀咕了句什么,惹得周淮之弯唇笑了,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池以年低低地笑着,刚要出声,转头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脚下的步子也随之一顿。 “怎么了?”见他如此,周淮之顺着视线望过去。 只见池霆风就站在面前不远处,眉头紧皱,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交握的手。 街上的车流还在不断穿梭着,卷起的风撩动他的衣角,仿佛将一切喧嚣全部隔绝。 他的脸色难看得像是堆了一层厚厚的乌云,连带着周遭的气压都跟着低了几分。许助理跟在身侧,把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周淮之怔了半瞬,却没有松开池以年的手,而后朝着池霆风颔首轻笑:“池总。” 池霆风先是瞥了一眼旁边的池以年,而后将目光定在周淮之身上,冷声道:“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池以年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指尖却陡然被周淮之攥紧。 “我和小年在一起了。”周淮之语气平静,面上带着点浅淡的微笑,“原本想着等过两天稳定些,再亲自登门拜访,但……没想到您先过来了。” 池霆风面色骤然沉了下来,随即向他逼近几步,视线牢牢锁住他的眼睛:“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跟我说。” 周淮之对上他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瞳眸越发深邃,认真又坚定地重复道:“我和小年,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耳边的风忽然停了,气氛顿时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池霆风紧绷着一张脸,微眯的双眸里渗出些寒意,额上的青筋隐隐凸起,却突兀地笑出了声:“好,你好得很……” 下一秒,只听“咚”的一声,池霆风抡起拳头砸在了周淮之的脸上,将沉闷的氛围彻底打破。 他这一拳用了不小的力气,使得周淮之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后退了两步,若是没有池以年扶着,险些就要栽倒过去。 “你没事吧?!”池以年蹙起眉头,捧起周淮之的脸看了看,指尖轻轻触上他的嘴角,“这儿都流血了……” “没事儿。”周淮之直起身子,握住他的手安抚似的拍了两下。 池以年却还是有些心疼,于是转过身冲着池霆风喊了一句:“你好好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又不是他强迫我跟他在一起的,你干嘛打他!” “你给我闭嘴!等会儿再找你算账!”池霆风瞪他一眼,随即吩咐许助理,“把他给我看好。”说完,他再度望向周淮之,声音冷冷的:“你,跟我过来。” 周淮之刚要跟着过去,池以年却放不下心,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放他走。 池霆风见状,忍不住冷哼道:“怎么?怕我吃了他啊?” 池以年眼神执拗,对着他喊道:“你要算账就一起算,大晚上的把他一个人带走算怎么回事?” “呵,你倒是护着他。”丢下这句话,池霆风转身朝前走去。 周淮之轻笑着朝池以年摇了摇头,伸手将他的碎发拨到耳后,示意他别担心。 见人没跟上,池霆风不禁又回头望了一眼,没好气地开口:“不是非要跟着吗?那还不赶紧滚过来。” 第35章 “是我勾引的他”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坐落在街角一隅的茶馆透着淡淡的暖黄光晕。檐下一盏老式灯笼轻晃,在门前洒下零星光斑。 二楼包厢内,三人围桌而坐,茶艺师在一旁娴熟地注水煮茶,瓷具相碰的轻响和茶水沸腾的“咕嘟”声此起彼伏,令整个包厢显得静默无比。 不多时,她手腕微倾,将茶水依次斟入杯中,随后稍稍躬身致意,步履轻缓地退出包厢。 关门带起的微风撩起窗帘一角,一股清淡的茶香随之氤氲在空气中。 “什么时候开始的。”池霆风目光径直落在周淮之身上,沉声开口。 “从小年过生日的那天。”周淮之缓声答道。 池霆风眉头一拧:“你之前就喜欢……” “不是。”周淮之不由转头望向池以年,“只因为是他。” 闻言,池霆风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咬紧后槽牙冷嗤一声,胸腔里的怒火已然快要压不住:“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啊?谁都看不上,就看上了我池霆风的儿子!” “说明你儿子我有魅力。”池以年瞄他一眼,小声嘟囔道,“之前不还恨不得他是你自己亲儿子,现在真要当上了,你倒又不乐意……” “你给我把嘴闭上!让你说话了吗?”池霆风吹胡子瞪眼地瞅着池以年,指了指门口,“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池以年撇撇嘴没再吭声,抱起手臂往椅背上靠了靠。 池霆风懒得搭理他,只冷冷剜他一眼,便再次看向周淮之:“把视频处理干净,今天当着我的面和他断了,我就全当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 “什么就断了?”没等周淮之回应,池以年就率先出声,“我人还在这儿坐着呢,你就替我分手了?你问过我的想法吗,就又想替我擅自做决定?” “怎么?还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不成!”池霆风眉头紧拧,怒意直冲天灵盖,语气又急又冲,“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你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嘴长他们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关我屁事?我就正常谈个恋爱,一没杀人二没犯法,碍着谁了?”池以年满不在乎道。 “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是个男人!你也是!”池霆风越说越来气,转而对着周淮之吼道,“周淮之!我欣赏你的才华和能力,处处提携你!你呢?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池以年是我儿子啊!你拐着我的儿子不伦不类地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池以年听着不禁皱了皱眉:“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怎么就不伦不类了?男生可以喜欢男生,女生也可以喜欢女生。只要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混账东西!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池霆风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气得不轻,“要不是他勾引你,你能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吗!马上给我和他分开!” “是我先喜欢的他,是我跟他表的白,也是我非要跟他在一起。”池以年定定望向池霆风,“要说勾引,也是我勾引的他!我不会跟他分开的。你要怪,就怪我这个让你丢人现眼的儿子吧。” “池以年!”池霆风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使得杯中的茶水顿时纷飞四溅。他怒目圆睁地盯着池以年,攥紧成拳的手微微颤抖着,最后却只说了句,“你给我滚!不和他分开就永远别让我再看见你!我就当我从没有你这个儿子!” “滚就滚。”池以年拉过周淮之的手站起身来,眼神里看不出半分退让,“你总是这样,一味地独断专行,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我不知道什么是为我好,我只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这就足够了。”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池霆风作何反应,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强硬地拽着周淮之推门离去。 从茶馆一出来,池以年就带着周淮之往附近的药店赶,脚下的步子迈得极快,生怕耽搁一秒。买好药后,他又立刻找了张长椅坐下,开始给周淮之上药。 “你说他骂我就算了,干嘛打你呀,下手还没轻没重的。”池以年微微蹙着眉头,边涂药边气鼓鼓地念叨,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别人说点什么我自己都没在乎,他倒是先急上了,凭什么让我和你分开啊……” 说完,池以年小心翼翼地把棉签收回来,又俯身凑过去对着他的嘴角轻轻吹了吹,望着他眨了眨眼睛,“还疼么?” 周淮之看着他的样子,眉心忽而皱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有点疼。” 池以年先是一怔,像是对他的反应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捧起他的脸仔细瞧了瞧:“我看看。” “伤口两天注意别沾水,这样能好的快点儿。”他抬手在周淮之嘴边轻轻扇着风,温声交代道,“记得按时涂药、按时吃饭什么的,然后不许熬夜!我到时候每天监督你……” 第36章 看着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周淮之渐渐弯起唇角,不由低低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池以年手中动作一顿,颇为嗔怪地瞅他一眼,“我刚说的你都记住没有?别觉得这是小伤就可以不当回事儿,要是落疤变丑了怎么办?” “好好好,池老板教训的是。”周淮之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尖摩挲着他的掌心,贴到唇边亲了亲,笑着哄道,“别生气了,我以后都听池老板的。” 池以年板着脸看他,故意没吱声,却又在对上他那双漆亮的眼睛时没忍住扬起唇角,偏头轻声笑笑。 “现在呢?还疼不疼了?”他佯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再度望向周淮之。 晚风悄然从两人身侧溜过,撩拨着池以年耳旁的碎发,又慢慢飘向远方,带动枝头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周淮之看着他半晌没说话,随即倏然扣住他的下巴,温柔地在唇上落下一吻:“亲一下就不疼了。” …… 回到家,池以年快速洗了个澡,而后一边跟周淮之挂着视频闲聊,一边在招聘网站上筛简历,准备招个店员当帮手,一起打理店铺。 窗外的夜静悄悄的,只有草丛里的蟋蟀还在断断续续地鸣叫,随着细碎的声响顺着窗沿漫进来,时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从缝隙里溜走。 折腾了一整天,池以年难免有些疲累,眼底的倦意越发清晰,没一会儿就不自觉打了好几个哈欠。 见状,周淮之将手边的书合上,对着镜头轻声说了句:“早点休息吧,剩下的简历等明天再看也不迟。” 池以年闻声抬起头,瞥见屏幕上的时间后不由一惊:“……都这个点了?”他说完望向视频那头的周淮之,刚要再说点什么,视线却忽而定格在某处。 周淮之正靠坐在床头,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件灰色真丝睡衣,领口的两颗扣子不知何时崩开了,惹得那对锁骨不加任何遮掩地暴露在外,在暖色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莫名透出几分慵懒又勾人的性感,让人—— 忍不住想啃一口。 “想什么呢?这么一直盯着我?”周淮之挑眉轻笑一声,伸手在镜头前晃了晃。 “没、没想什么啊……”池以年下意识蹭了下鼻尖,耳根有些发烫,连带着语速都加快了些,“那个,时间不早了,你伤还没好,别陪着我熬了。我把这点弄完就睡,晚安晚安……” 一口气说完,他就手忙脚乱地掐断了通话,捞起被子蒙住脑袋,许久才将那股燥热感尽数驱散。 池老头说的没错。 好像还真是他勾引的自己。 正想着,扔在旁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池以年心下一慌,猛地坐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结果抓起手机才发现是秦岩风打过来的。 他很是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按下接听键:“我说你这大半夜给人打电话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 “池以年——你他大爷的!”话还没说完,秦岩风的大嗓门就从听筒传了过来,“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瞒着我!?” 池以年把手机拿远了点,只觉得莫名其妙:“……瞎嚷嚷什么?我瞒你什么了?” “你是不是和周律师搞一起去了!” “哦,你说这事儿啊。”池以年反应过来,慢悠悠地说,“是在一起了,不过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 “什么我就猜到了!?”秦岩风不满道,“我之前那么说是开玩笑的,结果你小子跟我玩儿真的啊?”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有这么难以接受么?” “我靠,换我哪天突然告诉你我跟个大老爷们谈了,你不需要时间缓冲一下啊?”秦岩风说,“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我看见那个视频,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是吧!?” “这重要么?你现在知道就行了呗。”池以年漫不经心地应着。 “……”秦岩风狠狠翻了个白眼,顿了一秒又说,“哎,我说你那视频真不打算处理一下?要是被你爸看见了,不得以雷霆之势直接杀过来制裁你啊?” “呵,”池以年不屑地笑笑,“你有点太小瞧他了,他已经制裁过了。” …… 午后的天空像水洗一样澄澈,太阳不烈,晒得人直犯懒,连云都飘得慢悠悠的。 银光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池霆风盯着手里的文件,视线却始终停滞在某一行上,迟迟没有动作。 墙上的挂钟“咔哒咔哒”的走着,一声接一声沉在心底。就这么过了许久,池霆风重重叹了口气,合上文件搁在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本相册。 除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几张合照,其余大多都是池以年小时候的相片。有咧嘴开怀大笑的、有红着眼委屈巴巴掉眼泪的、还有在草地上撒欢跑着跳着的。 池霆风指尖轻缓地抚上相片边缘,原本明亮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轻薄的雾气,思绪像是被拉回到很久之前。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在耳边响起。 池霆风翻相册的手蓦然顿住,宛如从梦中惊醒。 “进来。” 许助理应声推门而入,在他面前不远处站定:“池总,周律师来了。” 池霆风对此似乎毫不意外。他不动声色地将相册合上,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让他进来吧。” 第36章 失而复得的珍宝 阳光穿过窗棂,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办公室笼罩在一片淡金色光晕之中。 会客区的沙发处,两人相对而坐,池霆风慢条斯理地煮着手边的茶,接着将其倒入杯中,朝周淮之轻轻推了过去。 “周律师。”池霆风缓声开口,视线平静地落在他身上,将这层安静沉闷的氛围打破,“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也和现在一样,我给你泡了一杯我最喜欢的茶。” “当年公司走了弯路,请你们过来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他适时停顿半刻,“但你的表现,可真是一场令人惊艳的亮相。你身上那股既沉稳又锋芒毕露的劲儿,跟我年轻时特别的像,所以我格外欣赏你,甚至把你当我半个亲儿子一样。” “可你现在做的事,未免太令我失望了。”池霆风语气沉了下来,“池以年是小你六岁的弟弟,你怎么能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更何况你们还是两个男人!” “池总,我知道我愧对您多年以来的栽培,也不奢望您能原谅。但我对小年是真心的。”周淮之声音轻缓,“我和小年的初见并不是在公司,而是在一个夏天……” …… 今年的夏天燥热无比。暴雨刚歇,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浓重的土腥味扑在脸上,压得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知道了,妈。等我忙完这两天就回去,后面还有应酬,先挂了……” 应付完江秀荷的电话,周淮之从律所出来,拉开车门上车。 扔在一旁的手机叮铃当啷响个不停,锁屏上不断弹出江秀荷的轰炸信息。 【你不要总是拿工作当借口,都已经多久没有回来过了?我就不信你能每天都那么忙,连跟家里通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实在不行就把你律所的工作辞了,反正你也没做出什么起色,安心来公司帮衬你爸吧,省得到时候白白浪费时间。】 …… 周淮之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眼睑落下一层灰蒙蒙的阴翳,翻涌的情绪好似一尺深潭,晦涩不明。 他将手机调成勿扰,驾着车子扬长而去。 时间虽然还早,但青柠酒吧里已经零零散散地坐了不少人,台上的乐队正激情演绎着一首高昂的摇滚乐,瞬间将气氛点燃。 周淮之挑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坐下,点了一杯最烈的酒。 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一颗一颗向下缓慢地滑着,滴落在他的手背,浮在上层的冰块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消融。 周淮之捏着酒杯的手倏然攥紧,随即猛地仰头灌下一口。甘甜的青提混着龙舌兰的烈意顿时弥漫开来。 不等那股烈意褪去,他便接着又灌下一口,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将憋在心口的烦闷尽数压下。 周围的喧闹声和酒杯相撞的轻响始终萦绕在身侧,但落入耳内却又变得模糊不清。 下一秒,舞台那边的歌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泛起一阵躁动,引得人们纷纷朝那边望过去。 动静闹腾得如此之大,周淮之也不禁有些好奇,偏头循声看去一眼。 只一眼,他的视线再没挪动半分,直直地停留在人群中央的少年身上。 许是喝得醉意朦胧,他的步子迈得不太稳当,几乎是直挺挺地撞到了台上去,而后一把夺过主唱的麦克风,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唱了起来,那头黑灰相间的头发也在绚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惹眼。 他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漂亮的眉眼向上弯起,嘴角绽开恣意的笑容。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晃动,歌词唱得含糊不清,调子也跑得没了踪影,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引得台下一片哄堂大笑。 第37章 可他却丝毫不觉羞赧,浑身窜着股鲜活的蛮劲儿,宛如生生不息的野草,风一吹便肆意扬起,自由自在地向上生长,明艳又热烈。 大抵是方才的酒太烈,周淮之只觉大脑陷入一片空白,耳畔的声响悉数虚化,唯有心跳如擂鼓,一声一声清晰地砸下。 他本是一座寸草不生的孤岛,不知何时,竟悄悄被人埋下一颗种子,只待某场春雨降临便要破土抽芽。 自那晚匆匆一面,周淮之时常会来青柠酒吧,却再也没有遇见过这个恣意张扬的少年。 ——直到六年后的又一个夏天。 少年迎着骄阳推门而入,他青涩尽褪,头发也染回了原本的颜色,但眼底却依旧盛着那年的野性,炽热又鲜活。 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庞,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四目相对,他沉寂已久的心,再度澎湃起来。困惑他许多年的问题,也终于在此刻有了答案—— 那些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惦念不忘的悸动,其实早已能印证一切。 少年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自此,那座荒芜的小岛,遍地生花。 …… 桌上的茶水尚有余温,几缕热气慢悠悠地向上飘着,在空气里散出淡淡的茶香。 静默良久,池霆风看着他缓声开口:“原来你竟是这么早就有了这样的心思,难怪……” 他话锋一转,声音沉了几分,“难怪你一贯冷静,现在却如此的不理智!” “是,你们现在两情相悦,觉得彼此情比金坚,可你们终究不被世俗所接受。等这份激情和冲动慢慢褪去,你们的感情又能坚持多久?”池霆风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希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而不是被人戳着脊梁骨过一辈子!” 周淮之没有回答,只自顾自拿出一个文件,朝着池霆风轻轻推过去:“池总,这份协议上列明了我名下所有的私人财产。我已经找人公证过,并且签了字。” “这些对您和小年来说,不值一提。但这是我对小年的一份保障和承诺。” 周淮之顿了顿,眼帘稍稍垂下些许,忽而放轻语气:“当然,如果小年哪天喜欢上别的女孩子,想要过回普通人的生活,跟她结婚生子,我会祝福他的。” 池霆风垂眸盯着手边那份协议,脸上看不出情绪,过了许久才出声:“你就这么喜欢他?不惜押上自己的一切?” “是,因为他值得。”周淮之声音很轻,却字字坚定,“遇见他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能有一天如此迫切地渴望和一个人携手度过这漫长又乏味的一生。” 他生于春日,是破土而出的希望,也是万物复苏的伊始。从我们相遇的那刻起,他就是融化我心底那场漫天风雪的,第一缕春光。 …… 从银光大厦里出来,暮色漫过天际,将半边天空染成橘红。周边的小吃店已经挤满了刚下班的打工人,偶有几对情侣牵着手在街上漫步,温声分享着日常琐事,将幸福揉进晚风中。 周淮之迈着轻快的步子穿梭在人群里,路过花店时,刚好瞥见门口摆着的香槟玫瑰开得正盛,便忍不住停下来挑了一束。 到达甜品店时,橱柜里的甜品已经一扫而空,只剩一个贴着“已预订”的芒果千层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静静等待着它的主人。 周淮之站在店外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不知是想到什么,倏然弯唇笑了起来,而后推门走了进去。 风铃跟着发出清脆的响声,池以年此时正坐在前台开着直播跟粉丝闲聊,时不时被弹幕逗得扬起嘴角,丝毫没有察觉有人朝他靠近。 直到身前落下一片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哎?怎么这么早就下班啦?”见到周淮之,他眼睛瞬间亮了,笑意沿着眼尾蔓延开来,随即看向他怀里的花,“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怎么还给我带花了?” “来的路上刚好经过家花店,觉得这花你应该会喜欢。” “没想到我们周律师还挺浪漫的。”池以年偷偷瞅他一眼,顺势就将花接了过去,凑到鼻尖闻了闻,“嗯,挺香的!”他把花递到周淮之跟前,细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你闻闻。” 周淮之看着他不由笑出声来,随后顺着他的动作稍稍低下头:“确实很香。” 池以年心满意足地把花抱回来,捧在手里瞧了又瞧,兴冲冲地将其举到镜头前,声音带着点藏不住的小雀跃:“怎么样?好不好看?我跟你们说,这可是周律师送我的第一束花……” 弹幕本就热闹得翻了天,见他这样禁不住更兴奋了。 云泊:【主播你咋这个萌啊!!有时候真的蛮羡慕周律师的……死丫头竟然吃这么好!】 桃仔想睡觉:【呜呜爱人如养花,这句话诚不欺我!主播自从和周律师在一起后就变得娇娇软软的,也太可爱了我说!!】 雾眠春:【两位的幸福感要溢出屏幕了,看得人尸体暖暖的……】 冬眠的兔子:【哎呦喂,第一束~主播你干脆找个花瓶把它供起来吧嘿嘿。】 池以年瞥见最后一条弹幕,猛然想起什么:“……欸?说起来我前两天还真买了一个特别好看的花瓶!正愁没地方用呢!” 说完,他仔细地把花搁在一边,边转身往内间走边冲着周淮之笑了笑:“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给它找出来。” 内间随即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声。没过多久,池以年就捧着一个超大的玻璃花瓶出来了。 他小跑几步到周淮之身边,将花瓶递到他眼前转了一圈:“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这只玻璃花瓶通身没有特别繁复的花纹,唯有瓶颈处缀了一圈细细的银线。光线透过时,仿若一道流动的月光渐渐晕开。 周淮之看向他手里的花瓶,又定定地看了看他,忍不住弯起眉眼,低声笑了出来。 炫耀完宝贝花瓶,池以年自顾自地跑去接了水,哼着歌开始摆弄那些花,甚至最后还照着教程弄了个造型,透着点认真的可爱。 把花插好,他将花瓶摆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歪头打量着,越看越满意:“啧,不愧是我,居然买了个这么完美的花瓶,跟这花简直绝配!” 径自欣赏了好一会儿,他转过头望向周淮之,“就摆在这里怎么样?一眼就能看到,多好看!” 周淮之半晌没应声,就那么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池以年。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子照了进来,斜着打在他的身上,将漆黑的瞳仁染上淡淡的金色,仿若盛着零碎的星。 下一秒,他上前一步,揽过池以年的腰肢,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令池以年不自觉怔了两秒。他伸手轻轻抚上周淮之的背脊,偏过脑袋悄悄打量他的神色:“……你怎么了?” “没事。” 周淮之把人搂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就是突然觉得,我好幸福。” 第37章 疯狂游乐园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几只麻雀成群结队地从空中掠过,停在不远处的枝头上叫个不停。 此时,睡梦中的池以年似是被这大自然的闹钟吵醒,迷迷糊糊地起身下床将窗帘拉开。 暖融融的阳光顷刻间洒落在他身上,池以年微眯着双眼,美美地伸了个懒腰,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卫生间。 洗漱完毕,池以年将衣柜里的衣服尽数掏出,一股脑地摆在床上,对着镜子精心挑选起今天要穿的衣服,嘴里还时不时哼着些不成形的小调。 穿戴整齐,手机便跟着响了一声。池以年捞起来看了一眼,又照着镜子摆弄了几下头发,才急匆匆地跑出门去。 刚踏出单元门,池以年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花坛旁边的那道身影。 周淮之今天穿了一件长款的浅咖色风衣,里面搭着条黑色高领打底衫,还配了条银色的项链。头发则是梳成了三七侧背,眉尾的发梢伴着微风轻轻摇晃,让人移不开眼。 池以年朝他飞奔过去,一下扑倒在他的怀里,而后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凑到耳边轻声说道:“帅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是在等人吗?” 他今天似乎还特意喷了香水,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混着醇厚的木质檀香萦绕在鼻尖,格外好闻,叫人忍不住将其抱得更紧了些。 周淮之弯起唇角低笑一声:“是啊。”他双手环住池以年的腰轻轻摩挲着,低头迎上那双含笑的眼,“在等我的男朋友。” “怪不得呢……”池以年拖长语调,意味深长地挑眉瞅着他,“我说周律师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说完,又亲了亲他的脸颊,“还喷了好闻的香水。” 见他如此,周淮之的眼尾不由染上笑意:“喜欢么?” “喜欢。”池以年将唇瓣贴上他的耳廓,低声说道,“所以,只准你见我一个人的时候才可以用。” 第38章 …… 池以年牵着周淮之的手朝停车场走去,一路上小嘴叭叭个不停,略带憧憬地介绍着他们今天约好要去的地方——星奇游乐园。 刚一上车,周淮之就将后座的那袋零食塞到了池以年怀里,而后自顾自启动车子。 池以年扒开袋子瞅了一眼,眼睛顿时亮了亮:“哇!这么多好吃的!” 除了他爱吃的一些零食外,里面还有几盒切好分装的水果,甚至还有不少已经剥了壳的坚果,看起来十分丰盛。 池以年一边腻歪地夸着周淮之,一边将其全部摆在副驾台上,找好角度拍照发了条朋友圈。 随手拆开一包薯片,池以年将车窗开了个小缝,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惬意,悠闲地欣赏着沿途的景色,时不时再投喂一下旁边努力当司机的周淮之。 大约一个小时,两人便抵达了目的地。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巨大的复古城堡式拱门,上面镶嵌着许多可爱的动物浮雕,尖顶缀着的金色装饰也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泽。拱门旁边还站着两个身穿卡通人偶服的工作人员,正热情地和来往的游客拍照互动。 往里走,只见广场中央屹立着一座高大又华丽的城堡,周围环绕着色彩斑斓的鲜花,隐隐传来阵阵清香。旁边还开着许多漂亮的小店,橱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精致饰品,仿若将人置于一处梦幻的童话世界。 两人在附近的小店里转了转,合拍了几张好看照片后,池以年便兴冲冲地要带着周淮之赶往今天要玩儿的第一个项目。 “我提前做了攻略,人家都说这个可好玩儿了!咱们可得走快点,不然一会儿人多起来就要排队了……”池以年边盯着手机上的攻略边跟周淮之念叨。话音刚落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项目跟前。 只见眼前是一个圆润的球形塔架,四周均匀地伸出十几根机械臂,末端挂着一个“喷气背包”状的座椅,通体点缀着流线型的线条装饰。远远望去与普通的乐园飞车很是相像,却又极具科技感。 周淮之站在排队的队伍里静静观摩着,游玩儿这个项目的,大多都是看起来不大的孩子。乘坐着上下飞舞旋转的“喷气背包”,很是轻松地在空中嬉笑。 小孩子的游玩项目,应该……还可以接受吧。 还没等他想太多,人就已经被池以年拉到了座位旁边站定。 等到所有游客坐进飞行器,工作人员便启动了设备。随着机械臂缓缓向上升起,视野逐渐变得开阔。 下一秒,它却又忽而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开始旋转,忽上忽下带着些许轻微的失重感,有种快要被甩飞出去的感觉,令人心跳加速。 不多时,机械臂猛地一下升到顶点,与地面的距离被陡然拉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游乐园的景致也瞬间在脚下铺开,原本高大的城堡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池以年坐在上面格外地兴奋,伸着脑袋左瞧瞧右看看,像是个极度好奇的孩童。他张开双手,感受着劲风穿过手臂,在呼啸声中拥抱扑面而来的自由。 而周淮之……则是有些不太好。 他身体略有些僵硬,双手死死攥紧操控杆,尽可能地平视前方,不敢向下偏移半分,甚至最后还闭上了眼睛。 直到机械臂开始回落至地面,他才总算在心底松了口气。 这东西真是跟他想象中的感觉不太一样。 刚从上面下来,还没等他缓过劲,便听池以年意犹未尽地说:“唉,好玩儿是真好玩儿,就是这时间也太短了点,真想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周淮之眉心不由得突突跳了几下。 好在最后池以年话锋一转:“不过还是算了,后面还有别的项目呢,以后有机会再来吧。” 见周淮之半天不说话,池以年晃了晃他的胳膊,笑嘻嘻地凑过去问道:“怎么样?你觉得好玩儿吗?” “……好玩儿。”周淮之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勉强扯出个笑容。 此时的池以年,满心满眼都是后面要玩的项目,压根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拉着周淮之就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第二个项目。 站在入口处,池以年被那片独特的蓝色光海深深吸引住了视线:“我去!这么炫酷!” 他激动地挽着周淮之的胳膊,顺着人群往里走。一条银灰色的轨道不断向外延伸,上面并排停着两列与摩托外观相近的光轮,车身隐约闪烁着淡淡的蓝色荧光,透出强烈的赛博朋克风。 除了外观高级些,好像和普通的儿童电动摩托没什么太大差别。 总算能玩儿点正常的了。 周淮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暗自腹诽一句。 可押着腰坐上去扣紧安全扣的下一秒,他立刻就后悔了。 随着短促的启动指令落下,光轮便毫无任何征兆地冲了出去,好似在时空隧道中穿梭,速度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经过一段急转的弯道,车子随即驶入黑漆漆的隧道,只能隐约看见几个跃动的光圈在两侧飞速倒退,巨大的推背感令人不自觉心跳加速。 虽然全程只有短短几十秒,但周淮之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从车上下来时,他的手心已然被汗水濡湿,那股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也久久未能平息。 反观池以年,他非但没有任何的不适,反倒变得更加亢奋。 “这也太帅了吧!速度‘嗖嗖’的,比开卡丁车都刺激!难怪网上这么多人推荐呢……”他絮絮叨叨地跟周淮之回味着刚才的感受,甚至走之前还依依不舍地回头又看了一眼。 周淮之强撑着笑意应了几声,默默在心里祈祷下一个项目能稍微正常点。 ——但他显然低估了池以年的承受能力。 还没走到跟前,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就已经穿透风声落入了周淮之耳内。 紧接着,一座巨大的橙色u型轨道赫然出现在眼前,赛车沿着轨道来回摆荡,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 “哇塞!这个一看就特别刺激!”池以年扭头看着周淮之,澄澈的眼睛里盛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周淮之抬头扫过那段近乎垂直的陡坡,心底没来由地发虚,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他唇瓣翕动,刚想说些什么,转头却瞥见池以年那副期待雀跃的模样,于是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算了,他开心就好。 见他傻站在原地不动,池以年回头瞅了一眼,捏了捏他的指尖提醒道:“想什么呢?” “……没事,去排队吧。”周淮之弯了弯唇角,硬着头皮跟着他走上前去。 等到上一批游客从车上下来,池以年赶忙牵着人径直走到第一排,像是生怕被别人抢了似的。他弯腰坐进去,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仰起脑袋看着周淮之:“坐呀,愣着干什么?” 周淮之垂眼注视着面前的座位,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着,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确定……要坐这里?” “对呀,据说第一排体验感可棒了,视野开阔还能看风景!”池以年扬起唇角,语气轻快地回道。 “……也是。”周淮之跟着笑笑,却暗自捏了把冷汗,认命般地坐了下来。 发车前,周淮之偏头静静打量着周围,像是在享受最后的片刻安宁。 随着“嗖”的一声,赛车顿时如离弦之箭般被抛到半空,又慢慢倒退向上爬坡,随即便是一段垂直俯冲,强烈的失重感席卷而来。耳边陡然响起阵阵嗡鸣,心脏仿佛在一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顷刻间便要冲破胸膛。 接连几圈下来,摆动的速度越发加快,给人一种在云端与谷底间交替徘徊的错觉,不断刺激着浑身的神经。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周淮之只觉腿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上面下来的。 可池以年却依旧跟没事人似的,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讲着方才坐在上面看到的风景。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呀?退到最高点的时候,下面花坛里的那些花变得可好看了,一簇一簇跟毛茸茸的小团子似的。”他晃着周淮之的手臂,蹦蹦跳跳地朝前走,“还有俯冲下去的时候,我本来想喊你跟我一起看那边的云的,结果风太大了,冲到脸上根本就张不开嘴……” 话还没说完,手腕却突然被人轻轻拽住。池以年顺着那股力道回头,才发现周淮之不知何时停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怎么了?” 池以年怔怔地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定睛看了他两秒后,才隐约明白了什么。 周淮之的脸色已然变得惨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碎发无精打采地耷拉在额前,像是在无声抗议着方才的“摧残”,整个人蔫蔫的,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看着他这副模样,池以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赶紧抿唇将笑意憋回去。随即伸手替他理了理头发,期间还不忘偷偷瞟两眼他的神色,却没想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的,仿若一只受惊的小鹿。 第39章 见状,池以年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轻浅的笑声从嘴角漫开,紧接着又像断了线珠子似的溢了出来,连带着身体都跟着轻轻发颤,叫他不由将脑袋埋低了些,顺势抬手搭上周淮之的肩膀。 眼看他一直笑个不停,周淮之稍稍蹙起眉心,满是幽怨地瞅着他,眼底还带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池以年蜷起指尖,轻轻蹭了蹭周淮之的脸颊,接着将他圈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忍着笑意说,“玩儿了这么多刺激的,我也有点累了,咱们去那边逛逛,玩儿点其他的,好不好?” 第38章 “淮之哥哥” 日头渐渐西斜,暮色悄然而至。乐园里沿街的路灯依次亮起,泛起暖黄色的光晕,与天边的那抹余晖交相辉映,营造出温柔而浪漫的小小世界。 游玩了一整天,池以年和周淮之不免都有些疲累,于是便打算吃点东西,去中心花园附近等待最后的演出。 此时景色正美,不少情侣和孩童在花园中穿梭往来,摆出各种可爱姿势合影留念。相机的快门声与欢声笑语,将这片天地衬得格外温馨鲜活。 花园旁边是一座巨大的旋转木马,一眼望去,最先注意到的便是那顶华丽的天鹅绒穹顶,上面雕刻的镂空花纹错落有致,四周还垂着闪钻制成的流苏,在夕阳下折射出漂亮的光影,随着木马转动轻轻摇晃。 “好好看啊这个!”池以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拉着周淮之的手就急匆匆地跑过去准备排队。 队伍中的池以年,时不时地踮起脚尖张望,在旋转的木马中精心挑选了两匹最漂亮的白色木马。待上一批游客下来,就飞快地朝那边冲过去。 “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坐在上面绝对很出片。”他摸着木马的脑袋,朝周淮之挑了挑眉,语气有点小骄傲,“你喜欢哪个?” “我都可以。”周淮之看着他,低低地笑出声来,“听你的。” “那你就要这个大的吧,我要这个小的。”池以年说。 “为什么?”周淮之不禁有点好奇。 “因为你是哥哥呀,我得让让你。”池以年说着,倏而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语气里藏着些戏谑的笑意,“淮之哥哥。” 等到所有人都坐稳,轻快悠扬的幻想曲随之响起,木马也伴着旋律开始转动,两道高低交错的身影也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轻轻晃动,倒映在鎏金柱上的镜子里。 漂亮的景致在眼前频频略过,引得池以年不自觉便看入了迷,伸出手想要触碰些什么,却忽然被周淮之牵过去,紧紧扣在掌心。 池以年偏头望去,四目相对的瞬间,一抹晚霞恰好掠过天际,漫过两人含笑的眼尾,而后又轻轻落在他们交叠的指尖,将此刻的浪漫与心跳刻进黄昏的童话里。 如果世间有神明,这一定是它赐予的,最真挚的祝福。 …… 天色已然彻底黑透。 距离烟花秀还有段时间,于是两人一边慢悠悠地往回走,一边品尝着沿街的美食小店,中途还找人帮忙拍了许多好看的合影。 城堡对面的广场上,此时已是人山人海。两人亲昵地挽着彼此的胳膊,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和大家一起静静等候着烟花划破夜空。 见周淮之一直捧着手机,池以年不由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凑过去瞧了瞧。 见他一张一张翻着今天的合照,还挑了一张用作屏保,池以年禁不住弯起唇角,仰着脸问他:“今天玩儿得开心吗?” “开心啊。”周淮之把手机收回口袋,稍稍偏头望着池以年,指尖温柔地蹭了蹭的眼角。 池以年突然想到什么,眼底染上一抹狡黠的笑意,低声问道:“那你玩儿前面那几个项目的时候也跟现在一样开心吗?” 闻言,周淮之挑了眉看他,而后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尖,无奈地笑了笑。 可池以年却没有就此罢休,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周淮之的腰间,继续道:“真是没想到,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律师,竟然会害怕这种小孩子都能玩儿的东西。” “很惊讶?” “对呀,跟你以往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一样。”池以年点了点头。 话落,周淮之的瞳色蓦然深了些许,沉默片刻才再度看向他:“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成熟、稳重、温柔,是让我能依靠的避风港,也是我勇往直前的底气。”池以年认真想了想,倏然笑起来,“但偶尔又让人觉得挺可爱的。” 周淮之不动声色地敛了眼睑,神色像是被晚风拂动的烛火,悄然黯淡些许。犹豫半晌,他才说:“那如果……”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身旁经过的路人却不小心撞上了池以年的肩膀,随后忙不迭地跟他道歉。 池以年摆摆手说了声“没关系”,接着回头望向周淮之:“你刚刚说什么?” 看着池以年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周淮之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他缓缓摇了摇头,唇边牵起个极淡的弧度,最后将话题引向别处。 随着城堡的灯光暗下去,第一簇烟花骤然刺破夜空,炸开层层叠叠的光晕,最终化为零碎的星雨,顺着城堡的轮廓簌簌落下。 紧接着,几簇色彩各异的流火拖着长尾同时窜入空中,划出数道漂亮的弧线,在城堡的尖顶处绽放开来,好似打翻了盛满星光的宝匣。 池以年仰头望着天空,细长的睫毛被绚烂的火光染成金色,瞳孔里倒映着细碎的花火,嘴角向上弯起,目光格外认真,像是已然沉浸于这如梦似幻的童话世界。 “欸,你看那边的烟花,炸开居然是两个小熊头哎!”池以年激动地摇了摇周淮之的胳膊,伸手指给他看。 周淮之没应声,视线却始终落在池以年身上。轻柔的晚风拂动着他鬓边的发梢,明明灭灭的烟火映亮他的侧脸,令他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迷人。 不等池以年再说些什么,周淮之便伸手一把将人拉入怀中,掌心扣住他的后颈,俯身吻上他的唇。 池以年怔了半瞬,双手环住他的腰,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这个吻不似以往那样温柔,呼吸交缠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疯狂攫取着池以年的气息,仿若要将积压的所有不安和难捱悉数倾泻于这个汹涌又炽热的吻中。 舌尖撬开齿关的瞬间,池以年禁不住闷哼一声,指尖不自觉攥紧,呼吸跟着变得急促起来,却还是仰着脸,全然迎合这个又深又狠的吻。 感受到他的回应,周淮之掌心的力度不断收紧,吻也愈发热烈。舌尖掠过的每一寸都裹着滚烫的占有欲,将他细碎的喘息声尽数吞没。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切感受到他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周淮之的动作才终于放缓了些,轻轻啄了啄池以年被吻得泛红的唇瓣,像是在安抚方才的急切。他抵上池以年的额头,蹭了蹭他的鼻尖,嗓音略有些沙哑:“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对吗?” “嗯。”池以年对上他那双泛着薄红的眼睛,却什么也没问,只将人紧紧圈在怀中,缓缓抚摸着他的后背,温柔而又坚定地说,“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簇巨大的粉紫色烟花在城堡正上方炸开,迸射出耀眼的光芒。两人轻柔的低语,也就此铭刻于这场烂漫烟火里。 …… 车子驶停在栖梦公寓门口时,已是晚上十一点钟。 夜色静悄悄的,月亮躲在云后,只漏出几缕淡淡的清辉。 周淮之把车熄了火,径自解开安全带:“我送你进去吧。” “好呀。”池以年看了他一眼,笑着点点头。 两人手牵着手,踏着月色慢悠悠地往小区里走着,似乎都想让今天这最后的幸福时光过得慢些、再慢些。 到了单元楼门口,两人又站在路灯下说了会儿小话,池以年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手,转身准备上楼。 可步子还没挪动半分,周淮之却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扯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 看他这样反常,池以年不由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温声问道:“你怎么啦?从看烟花那会儿就感觉你不太对劲。” “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周淮之声音闷闷的,把脸深深埋进池以年的颈窝内,许久才慢慢松开。 他弯唇勾起淡淡的笑容,替池以年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回去吧,早点休息。” 池以年蹙着眉定定看他两眼,不免还是有些担忧,但犹豫许久还是只说了句:“那……你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周淮之依旧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一直等到池以年的房间亮起灯,周淮之才垂下眼睑,连带着唇边的那抹笑容也渐渐敛去。 他伫立在原地没动,指尖蜷起又松开,随即再度望向那个唯一亮灯的房间,低低地叹了口气。 良久,他才转身离去,略显落寞的身影慢慢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40章 …… 忙碌了整整一个上午,池以年现下总算有时间能坐下来稍微休息休息。 盯着桌上晃动的小摆件,他不知怎么就出了神,开始回忆起周淮之昨晚的种种异常。 还没等他想明白,思绪便被一阵渐近的高跟鞋声打断。 江秀荷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真丝旗袍,上面绣着的暗金莲花纹样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尽显温婉庄重。她不紧不慢地走到池以年面前站定,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神却不似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凌厉: “有时间吗?我想再跟你聊聊。” 第39章 “我们俩绝配” 桌上的咖啡隐隐冒着热气,在店内漫出浓郁的香气。窗沿上的盆栽伴着拂过的风悄然晃动。 “咖啡味道不错。”江秀荷举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早就听闻池总的独子年轻有为,没想到竟会是你。”话虽说得客气,但她看向池以年的眼神却不含一丝情绪。 “您客气了。”池以年弯唇露出个礼貌的微笑,“不过您今天过来,应该不是专程为了说这些?” 闻言,江秀荷神色未变:“我今天过来,只是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她顿了顿,“即便你是真的喜欢同性,为什么会是我儿子?” “我很清楚他之前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更别说是同性。”江秀荷定睛看着他,眼底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你是池总的独子,在海城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抓着他不放?” “喜欢往往不需要太多理由。”池以年缓声开口,“我喜欢他,恰好他也喜欢我,仅此而已。” “是吗?”江秀荷挑起眉梢,略有些不屑地轻笑一声,“可同性之间的感情,本就不为世俗所容,你口中的喜欢又能坚持多久?” 她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里的瓷杯,看着咖啡漾起的弧度,轻轻勾了勾唇角,“更何况,你真的了解他吗?你喜欢的又真的是他吗?” 听到这话,池以年脸色变了变,一时间陷入沉默。 周淮之昨天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不等池以年回应,江秀荷就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朝池以年推了过去,“你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不知道你看完这些,还会不会这样想。” 池以年看了江秀荷一眼,视线渐渐定格在她递来的照片上。 …… 雨刚停不久,漆黑的夜像是一团浓墨慢慢铺开,唯有巷尾的那盏路灯忽明忽灭,散出昏暗的光影。 墙根的杂草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雨腥味混杂着垃圾桶传来的馊味弥漫在空气中,令这寂静的夜无端透出几分压抑。 路灯下,身形挺拔的少年曲腿支地,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脸上还挂着几道不明显的擦伤,轻轻倚靠在墙上。他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摸出根香烟,随即“咔哒”一声,打火机的火光瞬间映亮他的下颌。 他深吸一口,吐出来的烟雾裹着潮气慢悠悠向上飘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随之在巷子里蔓延开来,隐约还能听见地上传来几阵低低的呻吟声。 只见少年脚边零星趴着几个人,此时正蜷成一团疼得直哼哼。 为首的那个染了一头黄毛,勉强还能抬头冲着少年嚷嚷:“我操你妈的……在学校里装得那副怂样,原来全他妈是演的!” 少年站着没动,燃了半根的香烟夹在指尖,淡漠地扫过去一眼,轻抬手指将烟灰弹落,看着它悄然没入积水中。 下一秒,他将最后一口烟在墙上摁灭,而后捞起靠在旁边的棒球棍,不紧不慢地走到黄毛跟前。 “都这样了,还有力气骂人?”少年微微俯下身子,垂眼睥睨着他,“不过在学校里忍你两次,真把我当软柿子?以为我好欺负?”他眉梢轻挑,瞥了眼旁边躺着的两个的小弟,用棒球棍捅了捅黄毛男的脸,弯唇笑了起来,“还找人堵我?” 黄毛咬着牙低骂两句,双眼布满红血丝,愤愤地瞪着少年,随后猛地一下抓住其小腿想要反击,却被少年轻松制服,狠狠踩在他的手背上。 指骨传来的剧痛引得黄毛浑身一颤,禁不住闷哼出声。可少年却并未停手,反而又用力碾了几下。 “……啊!我错了,我错了!”黄毛疼得直冒冷汗,一边惨叫一边连连求饶,“周哥!我再也不敢了周哥!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回吧……以后,以后您就是我大哥,我什么都听您的!” 话音刚落,昏黄的路灯忽而亮了几分,映出少年那张泛着冷意的脸。 周淮之眉心紧蹙,眼底满是嫌恶地看着他,脚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些。他随手将棒球棍丢在一旁,拎起掉在角落里的书包,从里面翻出纸巾,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血迹和灰尘仔细擦拭干净。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周淮之将纸巾丢在黄毛脸上,背着书包扬长而去。身影随之在路灯下慢慢变小,最终消失在巷口。 回到家时,周崇山和江秀荷正坐在沙发前,各自忙着手上的事情。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就在周淮之准备上楼回卧室的时候,江秀荷倏然出了声,但却连头都没抬一下。 周淮之顿住脚步,无波无澜地回道:“在教室多做了会儿题,没注意时间。” “马上升高三了,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周崇山接了一句,转而又道,“听老师说你上次联考退步了?越是这样的紧要关头,越是不能松懈!你是我周崇山的儿子,凡事必须做到完美,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 “知道了,爸。”周淮之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就连指甲嵌进肉里也毫无所觉。他的胳膊止不住地颤抖着,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先上楼复习了,你们早点休息。” 丢下这句话,周淮之便快步走回房间把门关上。后背刚抵上门板,他就慢慢脱了力,随即滑坐在地上。 他盯着掌心被自己掐出的血痕,疼痛分明清晰可辨,心底却无端翻涌出几分畅快来,甚至还想找把刀子再狠狠地划上几道。 真是疯了。 此时,外面忽然刮起了风,将树枝吹得摇摇欲坠,又重重地拍打在窗上,发出“呜呜”的轰鸣声,好似困兽的嘶吼。 周淮之目光空洞地望过去,麻木地站起身来,宛如行尸走肉般翻出医药箱里的酒精,毫不犹豫地倒在伤口上。痛感炸开的瞬间,他却极轻地牵了牵唇角。 他与窗外这棵在风雨中飘摇无依的树,并无半分区别。 第二天晚上,周淮之照常放学回家。刚一推开门,便见周崇山和江秀荷板着脸坐在客厅,似乎是在等他回来。 周淮之敛了眼睑,已然猜到些什么,却还是持着一副平静的神情,缓步走了过去。 “你还有脸回来?”周崇山面色阴沉,视线落在周淮之身上,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江秀荷紧接着出声质问道:“昨天晚上,你到底干嘛去了?” “有什么事,您不妨直说。”周淮之漠然应道。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周崇山顿时拍案而起,一把抄起桌上的一沓照片,朝周淮之脸上狠狠甩了过去:“混账东西!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儿!” 周淮之下意识偏过脸,看着照片哗啦啦地擦过他的耳边,散了一地。 照片拍下的,正是他昨天在巷子里拿着棒球棍,将人死死怼在地上的画面。 “是他先带人动手的,我只是正当防卫。”周淮之望向周崇山,语气听不出一丝起伏。 “都到现在了你还跟我狡辩是吗!”周崇山拧紧眉头,声音陡然拔高,“要不是我找人把事情压下来,这些照片早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他指着地上的照片,指尖因用力而颤抖着,怒不可遏地冲周淮之吼道,“你真是长能耐了!撒谎成性、霸凌同学,还让人给拍下来!是想让大家都看看,我品学兼优的好儿子背地里却干出这样的龌龊事,是想让我周崇山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吗!” “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周淮之忽而笑了起来,“你们一心想要的那个懂事听话的‘好儿子’,本来就是个笑话!” “你还敢跟我顶嘴!?”周崇山被这番话彻底激怒,抬手便朝着周淮之脸上扇去。清脆的巴掌声顿时在客厅荡开,“我费尽心血这么多年,竟教出你这么个不知悔改的混账!” 周淮之抬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动作轻缓得近乎麻木:“你要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儿子,那就干脆打死我好了。” “好啊周淮之……你好的很!”周崇山脸色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满腔怒火喷涌而出,“看来我之前还是对你太仁慈,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今天我非叫你好好长长记性不可!” 沉闷的鞭响破空而落,在周淮之身上撕开狰狞可怖的血痕,好似一条条毒蛇,顺着脊背向下蜿蜒。 第41章 他双膝死死抵在冰冷的地板上,任凭身后传来多么剧烈的疼痛,也硬是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响,腰杆始终挺得笔直,不肯弯下半分。 见他这样,周崇山怒火更盛,手中的力道骤然加重。鞭子再度落下时,周淮之止不住颤了颤身子,寒意逐渐浸满全身,直往骨头里钻,意识也开始变得恍惚。 “你就跟你爸低头服个软,有这么难吗?非要把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江秀荷站在旁边淡漠地注视着周淮之背上的伤痕,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关切。 周淮之没作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默默将指尖攥得更紧了些。 鞭声就这样持续了许久,久到令人感受不到尽头。终于,周淮之再也支撑不住,眼前陡然一黑,直挺挺地朝着地面栽倒过去。 周崇山这才停手,随即把鞭子一丢,冷着脸喊人将他关进了地下室。 ……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悄然停歇,西斜的阳光照进店里,落在两杯已经冷透的咖啡上,令本就微妙的氛围显得愈发沉闷。 池以年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一角,视线移到江秀荷身上,语气不带任何情绪:“您给我看这些,是想我可以主动离开?” “你是个聪明人,即使抛开性别,你们也并不合适。他性格乖张暴戾、顽劣不堪,是我和他爸费尽心血,才将他培养成如今的模样。”江秀荷轻抬下巴,语调微微上扬,“你喜欢的人,本也不是他,又何必非他不可?” “如果我说,我就是非他不可呢?”池以年挑着眉头,轻声笑了,“他是怎么样的人,我自己会用心去感受,即使您是他的母亲,也不能如此武断地评价他。”他用勺子搅了搅手边的咖啡,漫不经心道,“更何况,就您给我看的这些照片来说,我也压根不在乎啊。抽烟、喝酒、打架,这些早就是我玩儿腻了的事。” 池以年顿了顿,语气慢悠悠的,“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讲,我们俩绝配。” “……你!”江秀荷脸色猛地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现在好声好气地跟你商量,是看在池总的面子上。你可以不要自己的脸面继续纠缠,可我绝不会允许你就这样毁了我毕生的心血!” “想必池总还不知道他儿子的所作所为吧,我就不信他知道了以后,还会放任你继续胡闹下去!” 话音刚落,还不等池以年说点什么,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便陡然从门口传来: “我池霆风的儿子,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教育。” 第40章 月有阴晴圆缺 随着店门被推开,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越发清晰,慢慢朝着池以年走近。 沿声望去,只见池霆风身着一套笔挺的深色西装,浅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肩头,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步子迈得不急不缓,周身却萦绕着些许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见人已经走到跟前,江秀荷连忙起身:“池总您好,久仰大名,我是周淮之的妈妈。” “周夫人。”池霆风轻笑一声,面上却瞧不出多余的表情,“既然要谈孩子们的事,何不直接来公司找我?” “池总说笑了,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哪好意思特意上门叨扰。” “是吗?”池霆风挑了挑眉,平静地看着她,“既是小事,那周夫人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呢?” 他挨着池以年坐下来,双手交叠随意搭在腿上,往椅背上轻轻一靠,“有什么话,今天不妨当着我的面一并说清楚,日后也算是有个交代。” “池总,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江秀荷跟着在对面坐下,“关于他们俩的事,我是绝不会同意的。还请池总您多费心,好好劝劝令郎,彼此都留些体面,好聚好散。” 闻言,池霆风极轻地笑了下,语速放得轻缓:“周夫人这话,听着倒像是我们家小年配不上你们周家,在死缠烂打一样。” “池总,我想您或许是曲解我的意思了。”江秀荷依旧面含笑意,“我只是……” “周夫人好像没弄清楚状况。”不等她把话说完,池霆风就出声打断,“前两天,你儿子亲自来公司找我,说他愿意押上自己的一切,恳求我同意他和我们家小年在一起。” 话落,江秀荷笑容微僵,池以年也不由扭头看了池霆风一眼。 “周夫人,你来找我们家小年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好好规劝自己的儿子?毕竟缠着人不放的,是他不是吗?”池霆风紧接着道。 “他那边我自然会处理妥当。”江秀荷说完,话锋又一转,“只是不知,池总您对他们这段关系是什么态度?” “我对自己的儿子没有那么强的掌控欲。”池霆风顿了两秒,语气格外沉静,“他已经25岁了,既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更有自由选择伴侣的权利。我虽不能完全理解,但愿意尊重他的任何决定。” 江秀荷指尖倏然扣紧桌面,没多久又缓缓松开,眼底随之掠过一丝不甘:“池总,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人言可畏’这个道理吧?” 听到这话,池霆风沉默半瞬,随即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只要站得足够高,又怎会被这些流言蜚语中伤?”他身子微微向后一靠,“我池霆风的儿子,不管他喜欢谁,又或是跟谁在一起,旁人都不容置喙。” 江秀荷搭在桌上的手猛然收紧,嘴角却还是强撑着挤出一抹弧度:“不愧是池总,这份魄力我自愧不如。”她站起身来,经过池霆风身旁时忽然停下脚步,语气带着些许冷意,“日后,若是周淮之主动选择放弃,我希望您也能约束好自己的儿子。” 江秀荷推门离开后,店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只有门边风铃还在轻轻晃动,却更显空落。 池以年将桌上的咖啡撤下,给池霆风泡了杯茶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我这儿没什么好茶,将就一下。” 说完,他看着池霆风又道:“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池霆风自顾自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又慢悠悠地放下:“怎么?来你这儿还需要提前预约?” 池以年撇撇嘴,把头偏向一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没再接话。 气氛瞬间又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跟着清晰了几分。 不多时,池以年似是有些按耐不住,于是偷偷瞄了池霆风一眼,却没想到刚好和他的视线相撞。 “有话就说。”池霆风看着他,缓声开口。 “那个……”池以年酝酿了一下,放低声音道,“你今天是被人夺舍了吗?” 池霆风默了一瞬,眉心陡然皱起:“……又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池以年面露迟疑,“之前你明明也反对得要死要活的,怎么这么快就转性了?” “我本来就没同意。”池霆风睨他一眼,“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为了维护我仅存的脸面。” 池以年扯了扯嘴角,轻哼一声:“我就知道……” 池霆风眸色深了几分,没过一会儿又说:“你确定自己想好了?就他母亲那性子,是永远不可能同意你们这段关系的。” “说的好像你有多开明一样……”池以年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 话落,池霆风定定看了他半晌,微不可察地叹口气:“等过两天有空,带他来家里一起吃顿饭吧。” 池以年不由一怔,随即抬眼望向池霆风,动了动唇,却迟迟没说话。 见他这副模样,池霆风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怎么?真打算再也不回家了?我不同意你开店,你不还是开了,我不同意你谈恋爱,你不也还是谈了,没一次让我省心的。” 池以年挑眉瞅着他,嘴角渐渐漾开一抹浅淡的弧度,又很快压了下去,语调带着些许轻快:“回,肯定回,带你干儿子一起回。” 池霆风颇为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理了理袖口,站起身来:“公司还有会要开,我就不多留了。后续要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联系许助理,我来解决,别给我擅自行动。” 池以年点头应着,抬头看了下墙上的钟表,跟着他起身,迅速将店铺收拾好。 刚出门不久,池霆风就听到了落锁的声音,于是没忍住回头多问了一句:“这么早就关店?准备干嘛去?” 池以年转了转手里的钥匙,而后将其放进口袋,弯唇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去接你另一个儿子下班啊。” …… 和煦的春风缓缓拂过脸颊,也吹动着街道两侧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夕阳像是被揉碎的金子,穿过树叶间的罅隙,零零散散地铺满整个道路。 池以年径直迈入街角的珠宝店,示意店员取来他前段时间在这儿定制的一条项链。 池以年接过后打开看了一眼,指尖轻轻摩挲着礼盒边缘,随即出声问道:“可以帮我在这个盒盖上刻几个字吗?” “可以的先生,您想刻什么?” 池以年垂眼盯着项链看了几秒钟,随即拿起一旁的纸笔,认真又郑重地写下了一行字。 第42章 从店里出来,池以年紧赶慢赶,总算在下班前到了周淮之工作的写字楼。 人潮如溪流般从大厦里涌了出来,朝着四面八方散去。等了一会儿,池以年才终于在穿梭的人群中捕捉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周淮之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向上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臂弯里还搭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此时正稍稍侧着头跟身旁的同事交谈着什么。 随着眼前的人流渐渐散开,周淮之抬眼的瞬间,恰好撞入池以年那双明亮含笑的眼睛。 周淮之怔然半刻,笑意随即从眼尾漫了出来,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些许,走到他跟前停下:“你怎么来了?” 一旁的同事见状,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打过招呼后便十分有眼色地离开了。 “平时都是你来接我,我就不能来接你几次么?”池以年将怀里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往周淮之怀里一塞,揽过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说。 周淮之偏头瞧着他,扣住他的指尖轻轻揉了两下,弯唇笑出了声:“等多久了,累不累?怎么也没给我发个消息?” “不累,我也才刚到没一会儿。”池以年边说边跟着周淮之往停车场走,晃了晃他的胳膊,“这不是想着给你个惊喜嘛。” 上车以后,周淮之一边准备启动车子,一边问池以年今晚想吃点什么。 池以年没吭声,过了两秒才开口:“那个……有件事儿我想先跟你说一下。” 周淮之扭头看向他:“什么事?” “你妈妈今天又过来找我了。”池以年语气轻缓,“她跟我讲了一些你以前的事……” 闻言,周淮之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猛然收紧,心脏像是忽而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闷得生疼。 “我没信她的话。”池以年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脸上,伸手轻轻覆上他攥得泛白的指节,而后温柔地将其握在掌心。 “本来是想等我们一百天纪念日的时候送给你的,可我现在觉得,今天正合适。”说完,他便自顾自从口袋里拿出首饰盒递了过去。 周淮之垂眸盯着手里的首饰盒,拇指慢慢抚过上面的纹理,一时有些失神。 见他半天没有动作,池以年轻声笑了,紧接着又道:“你不打开看看吗?” 周淮之指尖一顿,片刻后缓缓将其打开。 最先撞入视线的是一条铂金项链,吊坠设计成了精致小巧的镂空月亮。边缘还做了哑光处理,在光线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泽,好似蒙上一层朦胧的月光。 除此之外,盒盖上的那行隽秀的小字,更是格外惹眼—— “你是我心中的月亮,阴晴圆缺,皆为我风景。” 第41章 “跟我回家么?” 车厢内一片寂静,唯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愈发清晰。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宛如一层朦胧的雾纱,将这方小天地温柔地圈了起来。 “喜欢吗?”池以年轻声问道。 抬头望向池以年的瞬间,周淮之落入了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 他喉头微动,鼻尖的那股酸意骤然蔓延至眼底。轻轻摩挲着那行小字,仿佛触碰的是藏在心底里最柔软的秘密。 半晌,才哑声开口:“喜欢,我很喜欢。”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融进暮色里,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时光。 “我帮你戴上吧。” 池以年伸手取出项链,垂落的发丝滑过周淮之的颈侧。“叮”的一声扣环轻合,月牙吊坠恰好垂在锁骨中央,将他的肤色衬得越发白皙。 车窗的倒影里,那截银链正轻轻晃动,将整条街的暮色摇曳成斑驳的碎光。 周淮之抬手轻抚月牙,感受指尖上池以年残留的温度。目光与之相触的瞬间,仿佛有风穿过胸膛,吹散积攒多年的雾霭。 “我不知道当时的你都经历过什么。”池以年的声音压得很轻,却无比认真地说,“但今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夜色温柔地落满肩头,月牙吊坠在心口的位置隐隐发烫,像一枚终于归位的信物,填平了岁月深处所有的褶皱与遗憾。 周淮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倾身朝池以年压了过来,指尖挑起他的下巴,没有半分缓冲,毫不犹豫地封住了他的唇。 起初只是轻浅的试探,带着点若即若离的痒意,好似蝴蝶悄然点过水面,泛起淡淡的涟漪。 池以年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地伸手勾住周淮之的脖子,将他朝自己这边拢了拢,主动加深这个吻。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路灯亮起的微光透过车窗,在两人的肩头洒下细碎的斑点。车流与行人经过时掀起的喧闹声仍在“嗡嗡”作响,落在耳畔又变得模糊。 呼吸渐渐急促,心跳在寂静中轰鸣。唇齿间温度灼热,如同暗夜中悄然燃起的星火,将他不堪回首的过往寸寸融化。 周淮之抬手在椅背侧边一扳将其放倒,顺势攀上他的腰肢紧紧锢在怀里,另一只手揉着他的耳尖,随即沿着脸侧一直向下,掌心温柔地覆上脖颈,拇指轻轻抚着他滚动的喉结。 指尖带着凉意落下,却在贴上来的瞬间骤然发烫,仿若一颗火种坠入干燥的草堆。细密的酥麻逐渐蔓延至全身,好似有微弱的电流正在每一寸肌肤上慢慢窜过。 池以年眉心微微一蹙,眼睫“忽闪忽闪”像两把精致漂亮的蒲扇,喉间禁不住溢出低低地闷哼声。 吻却还在不断加重,唇舌交缠间仿若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将彼此的呼吸搅得愈发滚烫,隐隐迸发出细密的水声。 周淮之的手不断向下延伸,情难自抑地拨开池以年的衣领,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细腻的肌肤,烙下一片又一片淡粉色的红印。 车内昏暗无光,只剩两道交缠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温热的气息在狭小的车厢里来回打转,氤氲出黏腻的暧昧氛围。 大腿内侧被抵着的那股触感越发明了,池以年的呼吸不由变得沉重,却反而将人搂的更紧。直至快要喘不过气,才抬手推了推周淮之的肩膀。 周淮之稍稍退开半寸,鼻尖却仍旧抵着池以年的,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不加任何遮掩地直盯着他,眼尾还泛着淡淡的潮红。 不多时,他脑袋略微一偏,唇瓣贴上池以年早已红透的耳廓,嗓音透着些食不餍足的沙哑:“今晚跟我回家么?” 池以年瞅着他,眼底还带着点未散的迷蒙,随即眨巴了两下,略有些羞赧地瞟向别处,极轻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人见状忽而笑了起来,起身前又在他脸颊印下一吻:“我亲自下厨,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 银灰色的汽车不急不缓地在道路上行驶,将街道两侧的路灯和梧桐树影悉数抛在身后。车载音箱里放着一首小众的音乐,悠扬婉转的调子好似山间潺潺的溪水,慢悠悠地在车厢里流淌开来。 池以年将车窗降下一个小缝,轻柔的晚风顿时带着树木散出的清香钻了进来,将他额前的碎发撩起又放下,心底涌起的那股燥热感才总算是褪去了些许。 鳞次栉比的写字楼矗立在不远处,高层办公区零星亮着几处灯光,似是被晚风遗留在半空的萤火。 正当池以年沉浸地欣赏眼前的繁华夜景时,车却突然拐了个弯驶下高架,停在了一家便利店前。 “怎么来这儿了?”池以年转过头看向周淮之。 只见他利落地拉起手刹解开安全带,嘴角向上一扬,意味深长地冲池以年笑笑:“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池以年不明所以地盯着周淮之的背影看了几秒,没等多久便见他提着一小袋东西回来了,随即拉开车门将其丢在了后座上。 趁着周淮之启动车子的间隙,池以年下意识回头瞅了一眼。看清袋子里东西的瞬间,他眼睛倏然睁大,脸颊“腾”的一下就红了。 池以年猛地将脑袋转了回来,却没曾想和周淮之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于是又慌忙别过脸,故作镇定地目视前方。 看着那抹绯色渐渐爬上耳根,周淮之没忍住扬起唇角:“怎么了?” “……没、没事啊。”池以年拨了拨耳边并不存在的那缕碎发,佯装无事地清了清嗓子,偏头看向窗外。 周淮之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末了,一声极轻的笑伴着引擎声渐渐散开,汽车随即拖着长长的尾气,潇洒地扬长而去。 …… 冷白色的灯光在浅木色的地板上静静铺开,整个房子顿时笼罩在一片冰凉的光晕里。 屋内基调是纯粹的黑白灰,没有多余的装饰,家具摆得规整却死板,令诺大的屋子显得空荡荡的,透着股淡漠的疏离感。 沙发旁的沉木书柜倚墙而立,柜格里摆满了各式书籍,按照类型排得严丝合缝。书脊颜色深浅交错,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幅静默的抽象画。 玄关一侧矮柜上,那只精致的青瓷花瓶成了唯一的亮色。里面插着池以年今天刚送的玫瑰花,走近时隐隐还能闻到芳香,为这沉闷压抑的氛围注入了些许生机。 第43章 厨房里,周淮之身穿一条浅褐色的围裙,袖子利落地卷到手肘处,站在灶台前精心准备着今天的晚餐。 客厅的电视正放着一档热播的搞笑综艺,池以年盘腿窝在沙发里,怀里揣着个靠枕,时不时直起身子吃两口茶几上摆满的果切和零食。 嘉宾们爽朗的笑声和厨房里锅碗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将这两方小小的天地连接在一起,显得格外温馨。 不知不觉间,晚风顺着半开的窗子偷溜进来,携着幸福的时光悄悄飘向远方。 似是看得有些困倦,池以年将综艺暂停,而后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坐起来,在四周随意转了转,好奇地拨弄着书柜上的几何摆件。 他就这样左瞧瞧右看看,慢悠悠地晃到了厨房,而后放轻脚步,一把从背后圈住周淮之的腰。 周淮之正在切菜的手略微一顿,随即轻笑出声,偏头看过来:“饿了?” “没有。”池以年下巴轻轻搭在周淮之的肩头,“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油烟机正“嗡嗡”地低鸣着,锅盖边缘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白汽裹着浓郁的肉香从缝隙中溢出来,隐约还能听到“咕嘟咕嘟”的轻响。 “好香啊!”池以年忍不住踮着脚尖往跟前凑了凑,“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还剩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好了。”周淮之亲了亲池以年的脸颊,温声哄道,“去客厅再看会儿电视?这儿油烟重,别呛着你。” 池以年用下巴蹭了蹭周淮之的肩窝,像是个巨大的猫猫挂件,将人搂得更紧了些,哼哼唧唧道:“不要,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 见他这副粘着人不肯撒手的模样,周淮之轻笑一声,便任由他抱着,手里的动作却没停,时不时再洗两颗小番茄,投喂一下身旁这只“跟屁虫”小猫。 夜色渐渐变得深浓,一轮皎洁的弯月遥遥挂在窗外的枝头上,安静地注视着一切,仿若是在守护这简单却又来之不易的幸福。 厨房的香气漫到餐厅时,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得满满当当。砂锅里的排骨炖玉米还在冒着热气;可乐鸡翅在盘子里码得整整齐齐;蒜蓉粉丝虾和番茄炒蛋浸在浓郁的汤汁里,格外诱人。 周淮之刚解了围裙挨着池以年坐下,就看到他正将几盘菜来回倒腾,举着手机咔咔一顿拍。 他唇角一牵,单手支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池以年,偶尔伸手帮着挪动眼前的盘子。 “好了,大功告成!开饭!”池以年编辑好朋友圈,把手机往旁边一搁,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开始品尝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哇!这个好好吃!”池以年刚咬下一块可乐鸡翅,眼睛就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又夹起周淮之放进他碗里的其他菜,鼓着腮帮子连声道,“嗯!这个也好吃!还有这个……你也太会做了吧!” 周淮之被他逗得眉眼弯弯,倒了杯水递过去,抬手轻轻揉着他的发顶:“慢点吃,小心别噎着……” 冷调的灯光垂直从头顶落下,在地板上投出两道依偎交叠的影子。池以年叽叽喳喳的笑语声不时响起,令这原本带着凉意的光线,慢慢散出些许细碎的暖意。 池以年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不等周淮之回应,就迅速把碗筷一收,屁颠屁颠地走进厨房。 水流哗哗地淌着,搁在橱柜上的手机放着音乐。池以年跟着节奏轻轻晃着肩膀,脑袋一点一点的,嘴里还跟着哼了几句,整个厨房都随之沉浸在一片轻快松弛的氛围里。 周淮之倚着门边站在那里,黑白分明的眼珠愈发明亮,目光定定地落在池以年身上,不曾偏移半刻。 良久,周淮之悄然伸出手,看着白皙的光落在掌心,没有温度,却莫名让人觉得安稳。下一秒,他紧紧收拢手指,仿佛抓住了什么弥足珍贵的宝物,缓缓贴在自己的心口。 那感觉就像是—— 一抹鲜活靓丽的色彩,在某个平凡的日子里,横冲直撞地闯入了他灰蒙蒙的世界,带着蓬勃的生机,就此扎根于他的生命里。 第42章 “喜欢么?” 夜色沉沉,华灯初上,风轻轻停歇在树梢,月高高悬挂在枝头。 此时,客厅的电视里正放着一部英文电影,一旁的池以年穿着一套浅棕色家居服,正歪头靠在周淮之的肩膀上。手里捧着果盘悠闲地吃着,偶尔被电影里的剧情逗得笑出声来。 周淮之一手揽着池以年的肩膀,另一只手时不时拢着两人腿上的毛毯,视线总忍不住往他身上瞟。 过了一会儿,他抬手揉了揉池以年的脑袋,而后抽出胳膊起身笑着说:“你先看,我去弄点喝的过来。” 池以年冲他点头应下,将视线重新挪回屏幕上。 从厨房飘来几声“叮叮当当”的声响,周淮之便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两杯调好的鸡尾酒。一杯是浅绿色的青提特调,另一杯则是甘蓝色的海盐柠檬。杯壁上挂着细密的水珠,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池以年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看着他将其放在茶几上,随即仰起脑袋颇为惊喜道:“你还会调酒呢?” 周淮之笑了笑:“尝尝味道怎么样。” 池以年端起面前那杯青提特调,浅酌一口,眼睛当即亮了几分:“嗯!清甜不腻、馥郁回甘……好喝!” 见他这副文邹邹又带着点臭屁的可爱模样,周淮之没忍住,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喜欢就好。” 等周淮之坐下来,池以年又兴冲冲地尝了尝那杯海盐柠檬,皱着眉有模有样地“品鉴”完,才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身上继续看电影。 怀里的池以年,全身上下暖融融的。他的衣服对池以年来说稍微偏大,就那么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不经意的动作间,大片白嫩的春色就这么露在外面。干爽蓬松的发顶处还散着周淮之再熟悉不过的香味——是他家里的洗发水的味道。 周淮之眼错不眨地盯着怀里的人,眸色不由深了几分,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越发的像一只危险的猛兽,在紧盯着自己美味的猎物。 池以年却对此浑然不觉,注意力全部落在电影上,自顾自地端起果盘,叉了块芒果送进嘴里。 许是看得认真,他每一下的咀嚼都轻缓又细致,只能瞧见腮帮随着咬合轻轻起伏。末了,唇瓣和嘴角处还沾了点汁水,亮晶晶的,泛起极浅的光泽。 周淮之的视线缓缓向下移动,聚焦在某处时,喉咙莫名有些发干,不自觉地吞咽两下。 桌上剩下的半杯酒依稀向外散着冷气,电影里的谈笑声还在继续,声音不算小,却陡然开始变得模糊。紧接着一股燥热感从心底暗自翻涌,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头的缘故。 此时,池以年终于察觉到什么,扭头朝周淮之看了过去。那双漆黑的瞳仁直勾勾地注视着他,里面还映着他小小的影子。 池以年不明所以地眨眨眼,而后叉起一块芒果,递到他面前:“……你吃吗?” 见人半晌没说话,池以年刚要有所动作,周淮之却忽而在这时夺走他手里的果盘,直接翻身将池以年压在身下。 带着芒果的叉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果肉滚了半圈,身下的沙发被压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骤然拉近的距离和笼罩而来的灼热气息惹得池以年禁不住惊呼一声,大脑瞬间陷入空白。 “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周淮之的吻就落了下来。 唇瓣相贴的瞬间,鬓角的碎发轻轻扫过池以年的脸侧,一股清冽的柠檬味顺着齿间缝隙渗了进来,还混着点若有似无的酒香。 光线仿佛在一瞬间暗了下来,电影里的主人公紧紧相拥在一起,一句低沉温柔的“iloveyou”清晰传入耳内,竟和此刻的氛围莫名有些契合。 周淮之一只手插在池以年的发间,指腹轻轻碾过他柔软的发丝,另一只手的掌心贴着他的后颈,慢慢往下滑,最后停在他的腰间,从衣摆里伸了进去。 两人的呼吸彻底纠缠在一起,拂在彼此的脸上。池以年只觉浑身发烫,整个人像是被裹进了一团炽热的火焰里。 渐渐的,温热的气息开始沿着唇角向下蔓延,不再是急切的纠缠,而是化为一片柔软的羽毛,不急不徐地划过池以年的下颚,似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又似是不舍的留恋。 而后那吻变得愈发深沉,细细密密地落在颈侧。舌尖轻轻扫过喉结,池以年不由得微微发颤,指尖紧紧攥着周淮之后背的衣料,喉间挤出一声低低的轻吟。 大腿被牢牢抵着,即使隔着布料,那滚烫的温度也灼得皮肤发麻。池以年的唇被亲得有些红肿,脸颊染上两抹绯色,同样有了反应。微微眯起的眼底水光潋滟,仿若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原本盖在身上的毛毯早已垂落在地,领口的布料也被揉得皱巴巴的,连扣子都歪了半颗。 “可以么?” 耳边响起周淮之低沉喑哑的嗓音,眼前是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含着意乱情迷的欲,蛊惑人不自觉朝他靠近。 第44章 池以年没吭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起脑袋在他唇上啄了两下。 周淮之嘴角一勾,直接将人一把抱起,朝主卧方向走去。 卧室一片静谧,空气里散着淡淡的松木香薰,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直直洒落,在床上铺出一道漂亮的银辉。 周淮之反腿关上房门,开了床头灯,就将池以年丢在床上,膝盖抵在他大腿的内侧,倾身压了上去。 柔软的床铺随着动作陷下去一小块,周淮之扣住池以年的手腕举过头顶,俯身亲吻他耳尖,另一只手则沿着脊背的肌肤,慢慢向下探去,穿过最后一层布料时,指尖的动作又轻又柔。 池以年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细碎的喘息声刚溢出来,就被周淮之覆上来的唇堵了回去。 “咔哒”一声,周淮之关掉一边的灯光,屋内光线瞬间就暗了大半。只见他从上到下拽开衣扣,露出清晰挺拔的肌肉线条,紧接着抬手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摸出个小盒,取了东西戴上。 池以年手背抵在唇瓣上,略有些羞赧地别开脸不去看他,结果却被他捏着下巴扳了回来,迫使自己看着他的眼睛。 目光相触,池以年只觉某处一紧,齿尖陡然咬紧下唇,腿弯却不自觉勾住了周淮之的腰窝。 “乖,别怕。不疼,放松……”周淮之轻轻抬起池以年的腿,温柔地印下几个吻,指尖揉着他紧绷的唇瓣,轻声诱哄道。 池以年双手攀上周淮之的后背,清晰地感受着它缓慢入侵的轨迹,不过半程,汹涌的刺激便铺天盖地袭来,如洪水般冲刷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周淮之的脖子上还挂着他今天刚送的那条项链,小巧的月亮吊坠此时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若即若离地贴在他的肩窝处,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细小的电流,引得他微微发颤。 池以年的眼神越发迷离。不经意一瞥,目光随即落向眼前那对精致漂亮、宛如两汪清月的锁骨上。 ——此情此景忽然和从前那个荒唐的梦慢慢重叠,却又比梦境更加真实。 像是为了印证什么,池以年颤抖着指尖,伸手抚上了周淮之锁骨上那颗浅褐色的痣,来回轻轻地摩挲着。 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周淮之弯下腰,缓缓凑到他跟前,哑着嗓子问道:“喜欢么?” “喜、喜欢……” “那这里呢?”周淮之握着他的手腕,动作慢得像在描摹什么,一点点往下带,最终停在那里,烫得他浑身一颤,“也喜欢么?” 池以年却死死抿着唇不肯再出声。 “嗯?宝贝怎么不说话?”周淮之的语调又轻又缓,身上的动作却又凶又急。 池以年的呼吸瞬间支离破碎,字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你……” “我是谁?”周淮之勾着他的下巴,一遍又一遍地追问,“看着我宝贝。说,我是谁?” “周……”池以年眉心微微蹙起,尾音陡然变了调,哽咽着开口,“周淮之……” 周淮之唇角扬起个漂亮的弧度,刻意放缓节奏,好似奖励一般,吻去池以年嫣红眼尾挂着的泪珠,凑到他耳边厮磨:“我在呢,宝贝好乖……咬的真棒……” 池以年掐紧周淮之的肩膀,仰头吻上他的锁骨,舌尖勾着那粒小痣来回打转,像是在品尝一件独一无二的宝物。 “说你爱我。”周淮之眼神烧得滚烫,猛然用力便尽数没入。他抵着池以年的额头,声音哑得发颤,带着失控的占有欲,“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心脏在胸腔里如擂鼓般疯狂跳动,滚烫的血液顺着血管直往上涌,叫嚣着窜入大脑,瞬间冲散了所有理智。 池以年对着那粒惹眼的小痣狠狠咬了下去,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牙印,舌尖又忍不住轻轻蹭过,像是要把这痕迹刻进彼此的骨血里。 “我爱你,周淮之……”他声音裹着未散的喘息,却又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极其认真而郑重地许下承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 月亮悄悄将脑袋埋进薄薄的云雾里,只余几缕碎光,不声不响地向西边移动着脚步。屋内还飘着尚未散去的旖旎气息,被褥和衣服凌乱地堆在床脚,浴室里不断传出哗哗的水声和几句不太真切的呢喃。 “乖…忍不住了,让我进去…好不好?” 只见雾气朦胧的浴室里,周淮之从后面抱着池以年,将软绵绵的他再次抵在墙上。 “…你说话不算数…” “不要了…腿好酸…” “…求你…下次吧…” “啊…周…周淮之!你放我下来!那里…不要再…” …… 直到池以年在他怀里再也承受不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反复哑声求饶,周淮之才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彻底停了下来,专心致志地清理自己精致的被玩儿坏了的洋娃娃。 从里到外清洗干净,周淮之用浴巾裹着将人抱回床上,仔细盖好被子,而后挨着他靠坐在床头,目光始终落在他安稳的睡颜上。 池以年半蜷着身子,倏然翻了个身朝周淮之靠近些许,手臂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腰。垂落的发丝遮住半分眉峰,脸颊还透着淡淡的粉,均匀起伏的呼吸落在周淮之的手腕上。 周淮之盯着他看了须臾,曲起指腹蹭了蹭他的鼻尖,唇角不自觉弯起,连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可下一秒,床头柜上的手机却突兀地震了一下,瞬间打破了这份缱绻的宁静。 第43章 拯救 钟表的指针悄然走过下午一点钟,刺眼的阳光被厚重的丝绒窗帘拦在外面,只沿着缝隙偷溜进来一缕,在被子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束。 床上的人先是颤了颤眼睫,片刻后慢慢转醒,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下意识将胳膊伸向旁边,结果却扑了个空。 那股淡淡的松木清香还依稀萦绕在鼻尖,但被子却是冰冷的。池以年抬手揉了揉眼睛,盯着空荡荡的床边看了两秒。此时的卧室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均匀落在枕头上的声响。 今天不是周六吗?人呢? 池以年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只见上面赫然弹出周淮之不久前刚发来的几条微信: 【我爸妈让我回去和林家商议一下退婚的事,走的时候看你还在睡,我就没叫你。】 【厨房里给你留了你最爱喝的小米南瓜粥,醒了记得吃,有事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简单回复后,池以年托着发沉的后腰艰难坐起来,还没试着活动两下,浑身便顿时牵起一阵细密的酸胀感,好似被人拆开又草草拼合,喉咙也干涩得发紧。 他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温水喝掉半杯,起身走进浴室洗了把脸。抬头望向镜子,额前碎发沾上了些水汽,残留在脸上的水珠顺着下颌往下淌,划过颈侧几道深浅不一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惹眼。 盯着镜子看了半刻,池以年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昨晚的画面,默默将领口往上抻了几下,转身离开。 原木餐桌上铺出几块暖色光斑,窗外偶尔有风掠过,轻轻晃动着树梢。 池以年握着白瓷勺,舀起碗里的粥小口小口地吃着。瓷勺和碗边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叮叮当当”声,在这安静氛围的衬托下尤其清晰。 忽然,搁在手边的手机“嗡”地震了一下——是条无关紧要的新闻。可他却像是被这声音提醒,动作却倏而顿住,眉心也跟着蹙了起来。 池以年放下勺子,抓起手机点开和周淮之的聊天框,又反复看了两眼他发来的消息。 明明昨天还在极力反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突然一下就要跟林家退婚了? 而且,从他回复完到现在,周淮之都没有再给他发过新的消息。 池以年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轻点,敲了几个字过去: 【商议的怎么样了?晚上几点回家?】 可惜这条消息却好似一粒石子沉入大海,过了许久都没能激起半分回音。 池以年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声音短促得像是断了线的弦,心底的那股不安仿若奔涌的洪流,攥得他心口发紧。随即,他直接抄起手机给周淮之拨了电话。 几道冰冷的“嘟”声过后,通话便陷入了漫长的沉寂,最终以一段机械提示音收尾。 这情景还真是,似曾相识。 池以年的手骤然收紧,果断结束通话,想也没想地站起身来,只留下小半碗粥可怜兮兮地待在餐桌上,还在隐隐向外冒着热气。 …… 低沉的引擎声慢慢停歇,路边的梧桐叶被气流掀了起来,打着旋擦过车身,又重新落回到原本的位置。 “砰”的一声闷响,周淮之从车上下来,随手理了理衣摆,大步走向面前的独栋别墅。 客厅里,周崇山和江秀荷并排端坐在沙发上,在他进门后连个眼神都没递过去,身后两侧还齐刷刷地站着一排保镖,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45章 见到这副情形,周淮之脚下步子稍顿,却还是朝那边走了过去。 “退婚需要摆这么大的阵仗么?”他立在沙发一侧,身形挺拔如松,声音却淡得没有丝毫起伏,“林总他们还没到?” 周崇山冷哼一声:“看来还是你妈了解你,若非说要退婚,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回这个家了?” 听到这话,周淮之眉眼微蹙,眸色瞬时沉了下来:“所以,退婚只是你们诓我回来的幌子?” “不这么做,难道要任由你继续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周崇山怒声道,“你拒绝这门婚事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大张旗鼓地跟一个男人谈恋爱!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把这个家放在眼里!?” 周淮之漠然地注视着他,面色沉静如水:“如果要我回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说完,他没有片刻犹疑,转身便要走,却被周崇山高声拦下:“你给我站住!” 随着话音落下,原本站在沙发后的保镖一齐朝周淮之围了过来,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 “您这是什么意思?”周淮之目光扫过眼前的人,稍稍侧过身子。 “你是觉得自己现在翅膀硬了,所以不管怎么忤逆我,都拿你没办法了是吗?”周崇山的眼神越发锐利,“池家那小子我虽然没法拿他怎么样,但我也决不容许他就这样毁了你、毁了我耗费半生培养出来的心血!” “不是自诩你们的感情坚不可摧吗?”江秀荷紧跟着出了声,“你说,当明天看到你和林家订婚的消息登上头版头条时,他是否还能如此自信呢?呵,真是很期待他的表现啊。” 周淮之对此置若罔闻,却在迈出步子的那一刻被几个保镖死死拦住。 周崇山唇角微扬,字字透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你大可以试试看,自己今天走不走得出这个门!” 下一秒,急促的门铃声却忽然在这时响了起来,打破了满室的凝滞。 …… 鹤唳的风声穿堂而过,将鬓角的发丝肆意扬起,又悄悄放下,连带着衣摆都跟着摇曳起来,像是在与之共舞。 池以年双手随意插在口袋里,在别墅跟前不远停下脚步,抬头打量了几眼。他身上的黑色皮衣在明亮的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脸上架着副墨镜,身后整整齐齐地跟着一排保镖。 手机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周淮之的消息。 池以年将其熄屏放回口袋,稍稍偏头示意了一下:“去敲门。” “好的,小池总。”离他最近的保镖颔首应下,随即走上前去。 门铃接连响了好几声,院内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尾音落下,保镖适时侧身看过来:“小池总,这……” “继续。”池以年面无表情地开口,眼神又冷了几分,转头对着侧边的可视屏幕,“如果还是不肯出来的话,我可就带着人直接冲进去了。” 话音刚落没一会儿,便听一阵清晰有力的高跟鞋声正朝这边逼近,最终停在了他跟前。 “你来做什么?”江秀荷脸色阴沉,“还带这么多人,是想私闯民宅吗?” “周淮之呢?我要见他。” “他已经同意和梦瑶订婚,婚讯明天就会公布,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儿子了。” “是么?”池以年嘴角一勾,声音却是冷的,“那麻烦您让他出来亲自跟我说。” “他既已选择放弃你们这段关系,就不会想见你的,你这样死缠烂打又有什么意义?”江秀荷微抬下巴,“赶紧走吧,彼此都留些体面。若你再继续闹下去,我就只好报警了。” “不敢劳烦周夫人,我刚才已经报过警了。”池以年抬手将墨镜推到发间,语气平淡,周身却散开不肯退让的压迫感,“从他出门到现在,便一直失联,而你们又始终不肯让他露面。您既说我这是私闯民宅,那我自然也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江秀荷听到这话不由皱紧眉头:“你……!” “算算时间,警察差不多也快到了。”池以年挑起半边眉毛,“所以,是您现在主动放人,还是等警察过来当面处理呢?” …… 雕花栏杆在墙壁上投出一道道紧密细长的影子,好似囚笼的枷锁。楼梯转角处那条通往地下室的长廊仿若一个骇人的黑洞,正等着将人吞入无尽的黑暗。 “为了他,你竟然还敢还手!?” 客厅里传来些许轻微的打斗声,只见周淮之用力挣开钳制住他的那只手,一个反扣将人撂倒在旁边,抬腿直奔大门而去。 那人倒下时扫落了茶几上的瓷杯,清脆的碎裂声在耳边炸开,引得其他几位保镖一时竟有点没反应过来,纷纷愣在原地。 “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抓回来!” 直到周崇山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们才一齐涌了上去,将周淮之团团围住。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群人,周淮之握紧拳头,眼底的冷意慢慢渗了出来:“让开,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众人站在原处纹丝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好似一尊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瞧瞧你现在这副不堪的样子!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跟你的父亲动手!”周崇山朝他走近两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他望向大门边上的可视屏幕,冷笑一声:“想出去见他?门都没有!把他给我关到地下室去!” 为首的那名保镖率先上前,伸手便要去抓他。奈何周淮之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的同时,用手肘狠狠撞向了对方的肋骨,使得他不由闷哼一声后退半步。 可其余几人紧跟着就朝他扑了过来,其中一人小臂死死箍住他的腰,另外两人则从两侧扣住了他的胳膊,想要借此限制他的动作。 周淮之抬起手臂,挣扎间衬衫袖口的纽扣陡然崩开,手腕上随之露出一截被攥出的红痕。他刚试图曲肘去撞旁边人的腰窝,膝弯处便猛地被身后那人用力顶了一下,顿时失了大半力气,不受控制地半跪在地。 “得罪了,少爷。”身后的保镖声音不含一丝温度。 几人利落地架着周淮之往地下室走去。路过周崇山身边时,他抬手示意保镖停下,垂眸睥睨着周淮之:“等把你和林家的婚事定下来,我会把你放出来的。到那时,你还是我的好儿子。” 眼见那扇深灰色的铁门逐渐向自己逼近,周淮之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它,捏紧的指尖几乎快要嵌进手掌。 就在为首的那个保镖碰上铁门冰冷的金属把手时,周淮之抓准时机,猛地向下沉身,用尽全力将胳膊往外挣脱,接着抓住旁边保镖的领带,抬腿狠狠顶在对方的小腹上。扣着他的人没防备,顺势被他甩开了所有钳制。 混乱中,周淮之顾不上其他,转身就冲着别墅大门狂奔而去,速度快到连周崇山都没反应过来。 身后还在传来保镖们急促追赶的脚步声。 周淮之不自觉加快步伐,可就在他离大门还有几步远时,那扇紧闭的厚重实木大门却突然“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束刺眼的光骤然破隙而出,与狂奔而来的他撞了个满怀。 第44章 周淮之,我找到你了 与此同时,劲风穿堂而过,掠过耳畔掀起阵阵轰鸣声,周遭的一切喧嚣和躁动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瞬间归于静止。 池以年直挺挺地站在那片光影里,衣角微微扬起,细碎的光线便在他身上缓缓流淌,连额角的发丝都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边。 愣神的那一刻,眼前的人已然朝他大步跑了过来。 “周淮之!”池以年蹙着眉头,急吼吼地拉起他的胳膊察看一番,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你怎么样?没受伤吧?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周淮之没有回应,视线始终追随着他的眼睛,不曾偏移半分。 过往岁月里堆叠成峰的那些委屈、绝望与惶恐,都在这声声急切的问询中,轰然崩塌。 “怎么不说话?你别吓我……”池以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结果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坚实的怀抱中。 “别担心,我没事。” 周淮之的双臂在池以年腰间慢慢收紧,脑袋深深埋在他的颈窝处,汲取着熟悉的气息。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颤,还隐约透着点沙哑。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池以年伸手攀上他的后背,气恼地拍了两下,力道却很轻,“我一起来就发现你不在,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就赶紧过来找你了。” 他声音发紧,带着未散的后怕,“我害怕你又像上次一样傻乎乎地从楼上跳下来,光是想想我都后背发凉,你下次有什么事都得跟我商量,不许再这样了,听到没……” “我错了。”周淮之偏头亲了亲池以年的脸颊,鼻尖蹭蹭他的耳廓,温声安抚道,“以后不会了。” 这时,紧跟在池以年身侧的几名警察走上前来,向周淮之问清大致情况后,便将周崇山和江秀荷带走协助调查了。 第46章 方才还喧闹不止的别墅,顷刻间变得空荡寂寥,只有客厅里留下的一片狼藉,清晰印证着发生的一切。 “吱呀”一声闷响,楼梯转角尽头的那扇铁门被慢慢推开,阴冷的气息裹挟着铁锈腐蚀的霉味直冲鼻腔,呛得人不住地偏头咳嗽几声。 开门带起的风令吊灯不时晃动一二,昏暗的光圈在墙壁上投下斑驳残影,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刺耳又瘆人。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唯一的窗户已经用木板完全封死,一张木桌倚墙而立,上面静静躺着一条纹路狰狞的鞭子,隐约还泛着冷光。 “上次他们就是把你关在这里?”池以年目光扫过这里的每一处角落,只觉像有一根细长的尖刺扎入眼底,握着周淮之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嗯。”周淮之轻声应下,语气平淡到像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小时候只要犯了错,我爸就会把我带到地下室,一关就是好几天。后来我长大了,开始跟他反抗,他便用所谓的‘家法’教训我,直到我肯低头认错为止。” “是这个么?”池以年拾起桌上的鞭子,转头望向周淮之,随即见他极轻地点了点头。 池以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眼底的心疼和抑不住的愤怒顿时涌了出来,视线回落到手中的鞭子上,指尖猛地合拢。粗糙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可他却迟迟没有松开,甚至还不自觉地摩挲着那些陈旧的痕迹。 “什么狗屁家法!就算他们是你父母,也没有资格这样对你!”他狠狠地将鞭子摔在角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眼眶瞬间红了,“什么家法,分明就是虐待!” 见状,周淮之默不作声地捧起池以年方才握着鞭子的手,拇指轻轻揉捏着他泛红的掌心,微垂的眼睑将翻涌的情绪尽数遮去,许久未发一言。 越是看他如此平静,池以年的心就越是疼得快要喘不过气。他猛地抽回手,紧紧地将周淮之拥入怀中,声音染上哭腔,哽咽道:“周淮之,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他抬手抚摸着周淮之的脸颊,耳朵紧紧贴在他的心口。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这里这么黑,你小时候被关在这里的时候一定很害怕吧?还有那个破鞭子,我光是握着都觉得扎手,更别说结结实实打在你身上了……那得多疼啊……” “早就不疼了,没事的,不哭。”周淮之垂眸对上那双早已红透的眼睛,声音轻缓,“过去这么久,很多事我都快记不清了。”他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拭去池以年眼角的泪水。 “什么就没事!”池以年将人抱得更紧,凶巴巴地说,“你不知道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他仰起脑袋瞅着他,语气格外认真,“以前你是一个人,但你现在有我了啊,我也可以保护你的。以后你要是再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周淮之温柔地捧起池以年泪痕未干的脸颊,拇指抚上他泛红的眼尾,轻轻落下一吻。 “那以后,就由我们小年来保护我。” …… 生锈的铁钉死死嵌在木板末端,锤子撬动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不多时便“哐当”一声坠落在地,扬起些许碎屑和灰尘。 只见池以年正拿着锤子,将封在地下室窗户上的木板一块接一块地拆下来。随着他动作加快,外面明亮的光线沿着逐渐变大的缝隙,悄然溜进这片阴暗的空间。 “你看,亮不亮?”池以年拆掉最后一块木板,转身兴冲冲地看向周淮之,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我要是知道有这么个破地方,早就带人过来把它给拆了!哪儿还能让它活到今天……” 周淮之伫立在原地,眼错不眨地望着池以年。窗外的光径直穿过池以年的身影,带着前所未有的暖意,驱散了地下室里常年的阴寒,也漫进了他心底最沉的角落。 恍惚间,周淮之眼前竟浮现出少年小小的影子——他蜷缩在封死窗边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后踮着脚、拼尽浑身力气攀上窗沿,稚嫩的指尖一下一下抠着木板末端的铁钉,哪怕指甲崩裂也不肯停下,像头被囚禁许久的困兽,疯了似的想从这密不透风的黑暗中,寻得一丝光亮。 他一遍遍地在心底呐喊祈求,盼望能够有人听到他的声音,携着光明破窗而入,将他从无尽的冰冷与黑暗中救赎出去。 可他就好似深陷于一片暗无天日的泥淖之中,周身被湿冷的藤蔓死死缠绕,任凭他怎样挣扎呼喊,都无法得到任何回音。 许是上天垂怜,这一次,一束光线骤然刺破尘封数年的层层阴霾,劈开漫无边际的黑暗,清晰落在眼前,让他得以挣脱桎梏,重见天日。 与此同时,封死的木板应声碎裂,窗外的人逆着光朝他伸出手,眉眼弯弯,笑意鲜活而又滚烫。 “周淮之,我找到你了。” 第45章 小剧场:万圣夜 这天,是一年一度的万圣夜。 每年的万圣夜,星幻乐园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化妆晚会——“惊魂万圣夜”。每个人都会精心装扮成各种角色,在月光与烛火交织的光影下穿梭于欢笑与神秘氛围之中。 池以年提前一周就订好了门票,更是早早地就缠着周淮之,说什么都要他一起来参加这次的万圣夜晚会。在他软磨硬泡了好几天,又牺牲了不少美色后,才终于让周淮之答应下来。 夜幕降临,星幻乐园灯火通明,两侧的围栏点缀着几颗南瓜灯,在雾气中泛着昏黄的幽光。沿着青石板路缓缓铺开,将氛围烘托得奇幻又迷离。 池以年穿着精心准备的吸血鬼斗篷,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他挽着周淮之的手臂,俯身凑近他的耳边,带着戏谑的语气低声道:“要听话哦,你可是我今晚的‘祭品’。” 周淮之轻笑一声,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扬起,任他亲昵地依偎着,一同步入光影交错的幽冥长廊。 “哇!周淮之,你快看那边!”池以年兴冲冲地晃了晃周淮之的胳膊。 周淮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广场中央的舞台上站着许多正在和游客互动的npc。 身穿黑色斗篷的吸血鬼正低头整理自己的领结;赛博朋克风的恶魔正和游客贴贴;科学怪人正调试着肩上的机械臂;几个狼人正互相给同伴整理耳朵发箍,引得周围的游客纷纷举起手机抓拍。 “你看那个吸血鬼!cos得也太真了吧!”池以年兴奋地指给他看,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还有那个恶魔和巫师,简直就是建模怪啊,这长得也太帅了点!” 周淮之默不作声地偏头看着他,漆黑的瞳眸在此刻显得有些深邃,隐约还透着点幽怨的意味。 “我们过去看看吧!还能跟他们合照互动呢!”池以年对此毫无所觉,拉着周淮之的胳膊就往那边走了过去。 刚凑近没多久,几位npc就簇拥着围向池以年。有人用指尖俏皮地勾了勾他的下巴,随即露出自己的尖牙妆造;也有人在他举起手机时,从身后自然搭上他的肩膀,帮他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摆出亲昵的pose合影。 周淮之就这么被隔离在不远处,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池以年与那些npc的亲密互动,脸色逐渐阴沉,宛如一朵被泼洒了浓墨的乌云。 几轮互动下来,池以年怀里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一些糖果和小礼物,还有一位漂亮的女巫,单独送给他的两颗红彤彤的小苹果。 他揣着满满的战利品,脚步轻快地跑回到周淮之身边,笑着扬起手里的东西跟他炫耀:“你看!这些糖果都好精致呀,有几个包装纸还是夜光的呢!” 周淮之眼皮都没抬,没好气地扫了眼他手里的糖果,闷闷地“嗯”了一声。 “哎?那边好像又有新的npc出来了,要不我们——欸,你去哪儿?” 池以年的话才说了一半,周淮之就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相反方向走去,黑色长袍在风中猎猎翻飞,仿佛裹挟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 池以年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小跑两步追了上去,歪着脑袋问他:“不过去看看嘛?新出来的npc老师看起来也很权威哎。” “长得不都一样么?有什么好看的。”周淮之依旧板着一张脸,脚下步子没停,甚至还加快了些。 “哦,好吧。”池以年瘪瘪嘴,颇为遗憾地扭头又朝那边看了一眼,还是不死心道,“真的不去嘛?我看等会儿好像还有巡演呢……”他拽了拽周淮之的袖子,“去嘛。” “不去。” “去嘛去嘛。” “不。” “去嘛,老……” 周淮之猛地刹住脚步,身形一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斩钉截铁,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去。” 说完,也不等池以年再说些什么,便直接抓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快步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池以年:“?” 今天这招怎么不好使了? 第47章 …… 回家路上,池以年拆了颗糖丢进嘴里,而后开始翻看手机里的照片。 “这些npc老师真是太权威了,随手一拍都这么出片,简直是神颜……”池以年自顾自地念叨着,“唉,就是遗憾没能看到那个巡演,不敢想象会有多好看,据说还会有互动呢……” 说着说着,池以年像是察觉到什么,嘴边的话慢慢停了下来。 怎么忽然感觉凉飕飕的……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周淮之,见人始终冷着脸,目不斜视地握着方向盘,便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你……怎么感觉你有点不高兴了……怎么了嘛?” “没有。”周淮之不动声色地把胳膊往旁边挪了挪。 “不对……你肯定有,怎么了嘛?”池以年不依不饶地又戳了他两下。 话音刚落,车子刚好驶停在单元楼门口。 周淮之像是忍耐已久,利落地拉起手刹,偏头看着池以年,冷冷地问了一句:“他们cos的真的很好看吗?” 听到这句话的池以年,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眨巴着眼睛瞅瞅周淮之,心虚地抿了抿唇没敢吭声。 见他不说话,周淮之索性直接把安全带一解,放倒椅背翻身压了过去。 “你你你……你要干嘛?”池以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惊,双手下意识挡在身前,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他。 周淮之一言不发,利落地扯下自己的领带,两三下捆住池以年的双手,顺势往上一抬,将其系在头顶的扶手上。 池以年呼吸一滞,脸颊泛红:“你……你松开我……” 周淮之俯身逼近将人圈住,鼻尖几乎相贴,温热的气息尽数扑面而来。他低哑的嗓音混着占有欲轻轻落下:“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在那边,我看你倒是喜欢地紧呢。”唇角擦过他的耳廓,一字一句咬得极轻,“那些npc,有我好看吗?” 池以年张了张嘴,还没等发出声音,周淮之的两根手指就趁机钻了进去,压着他的舌尖缓慢而轻柔地缠绕搅动着。 “嗯?说话呀,宝贝?” 池以年急促地喘息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弄得只能发出低低地呜咽声,呼吸被一次次碾碎在唇齿间。 周淮之低笑,另一只手抚过他泛红的耳垂,接着继续向下,解开领口的扣子向里面探过去。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凶,语气却十分地轻柔:“宝贝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我不好看吗?” 池以年被他逼得喘不过气,指尖徒劳地攥紧扶手,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窗外夜色渐浓,车内暧昧的气息缠绕不散,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与心跳,在寂静里愈发清晰。 他整个人被抵在椅背上动弹不得,被迫仰起脑袋,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泛着水光,没忍住颤了颤身子。 “乖,别动,打湿一点……”周淮之弯腰凑到他耳边,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 池以年沾湿的眼睫快速扑闪着,喉间溢出一声嘤咛,紧接着便见周淮之将手指收了回去。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周淮之微微侧头,从旁边捞起一个小苹果,捏着他的脸颊将嘴巴撑开就毫不留情地塞了进去。 指尖沾着苹果的凉意,缓缓擦过池以年发烫的唇角,一寸寸碾开那抹湿红。周淮之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轻轻一勾,漂亮的眼睛像是能摄人心魄。 “怎么办?我现在又不想听你的回答了。” …… 晚风吹散雾霭,月亮借势悄悄爬上枝头,窥视着下方剧烈晃动的车厢,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渐渐平歇。 车门被推开时,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立,怀里紧紧抱着一团厚厚的绒毯,将内里的人裹得密不透风,只在绒毯不经意垂下的缝隙里,露出两截白皙的小腿,浸润在银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第46章 “能有我好看吗?” 晨雾渐散,浅金色的朝阳漫过地平线,将原本蒙着薄纱的天空晕染成澄澈的蔚蓝色。 公寓里,客厅中央摞着几个打包整齐的纸箱。卧室的衣柜敞着门,柜格空空荡荡,池以年将床上的衣物叠得方方正正,仔细地塞进收纳袋里,偶尔跟着手机里放的音乐轻声哼上几句,轻松又惬意。 突然,音乐戛然而止,一阵短促的铃声接踵而至,瞬间划破了当下这悠闲的氛围。 池以年抄起手机扫了眼屏幕,刚按下接听键,池霆风河东狮吼般的嗓门就冲破听筒传了过来:“池以年!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遇到事情先找许助理,别给我擅自行动!” 这声音震得他耳膜生疼,连忙举着手机拿远了些:“不是……这大清早的,我干什么了我……” “你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池霆风语气又沉又冲,“昨天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闯到人家家里,阵仗倒不小!自己毛都没长齐呢,还搁这儿逞上英雄了?” “害,就为这事儿啊?”池以年一副没所谓的语气,“看你这架势我还以为我犯天条了呢……”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继续道,“这不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汇报么?再说了,我又没带着人硬闯。我报了警的,最后人也是警察给带走的,没出乱子。” “你还好意思跟我在这儿耍嘴皮子!”池霆风没好气地说,“你倒是耍完威风拍拍屁股走人了,烂摊子还不是得我来给你收拾!” 池以年今天心情不错,难得顺着他说了句好听的:“那可不嘛!我干这事儿的时候都想好了,就咱池总这神通广大、威风八面的,能有啥事儿是摆不平的?肯定能给我兜底……” 话音刚落,门铃却好巧不巧地在这时“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好了,我这儿还忙着呢,就先不说了啊。等改天有空我再带着你另一个儿子亲自登门,拜拜。” 池以年语速飞快地把话一口气说完,也不管池霆风还在电话那头喊些什么,就“啪”的一下挂断,把手机一扔兴冲冲地跑去开门了。 门一拉开,一道笔直修长的身影便顿时撞入眼帘,带起的风里还飘着点熟悉的松木香。 周淮之今天没穿西服,上身是件细条纹的白色衬衫,外面套了宽松的黑色开衫,下身配了条米色阔腿裤,整个人褪去了几分往日的凌厉,多了些休闲慵懒的随性,让池以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将手里的早餐递给池以年,进来后反手关上门,笑着问道:“都收拾好了?” “快啦,就剩卧室架子上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了。” “好,那你先把早饭吃了垫垫肚子。”周淮之抬手揉了揉池以年的发顶,跟着他的脚步走进卧室,“剩下的我帮你收。” “嘿嘿,那就辛苦我们周律师喽。”池以年笑嘻嘻地往床边一坐,慢悠悠地晃了晃小腿。手里捧着包子和豆浆小口小口地吃着,目光却始终黏在周淮之身上。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将书架上的东西收进脚边的纸箱里。 理着理着,周淮之手中的动作一顿,视线随即定格在眼前的那本书上。 ——《月亮与六便士》,这是他之前送给池以年的。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周淮之禁不住轻声笑了笑,而后将书抽出来,侧身朝池以年晃了两下:“这本书,你后来有看吗?” “那当然!”池以年稍稍扬起下巴,颇为骄傲地说,“我可是看了好几遍呢,里面的剧情都快能背下来了。” “是么?”周淮之指尖抚摸着略显陈旧的书封边缘,下意识就想翻开看看。 见状,池以年眼睛猛地睁大了些,像是某段记忆突然被唤醒:“欸——等等!” 话音还没落,他就一个箭步冲到了周淮之跟前,眼疾手快地扣住了他手里的书。 他的动作太过惊慌,随手搁在架子边的早餐没放稳,被咬了半口的包子骨碌碌地滚落在地,软趴趴地躺在那里,看着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可怜。 池以年哪还顾得上这些,默默加重手上的力道,一门心思地想把书给抽走,但周淮之偏偏攥得更紧了,看向他的眼神里不由多了些疑惑。 池以年被他盯得莫名发虚,咽了咽口水,温吞道:“那个……这书你不能看。” “为什么?”周淮之挑着眉头,先是瞥了眼躺在地上的那半个包子,又将目光落到池以年微微泛红的耳根上,忍不住逗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在书里藏东西了?” “没、没有啊,这书又不厚,能藏什么……”池以年干巴巴地回道。 “那为什么不让我看?” “因为……因为我看书的时候喜欢在上面做点标记、乱涂乱画什么的。”池以年眼神躲闪,语速飞快,手却还死死按着,“特别丑,跟小学生似的,我怕你笑话我……” “真的?”周淮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耳根的那抹薄红漫上脸颊,故意抬手要去掰他的手指,诱哄道,“我保证不笑话你,让我看看?” “哎呀!这有什么好看的嘛!”池以年心下一急,脑子都没来得及多想,就踮着脚凑了过去,空着的那只手顺势勾住周淮之的脖子,咬着他的唇角轻轻啄了两下,“再好看,能有我好看吗?” 第48章 周淮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半秒,手上的力气顿时松了。池以年趁着这个间隙,赶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抽走,“哐当”一声丢进身旁的纸箱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呼~好险,差点就要被发现了。 周淮之下意识朝那边瞥去,还没等看清,脸颊就被池以年捧着转了回来。他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带着点得逞的狡黠:“说呀,有我好看吗?” 唇瓣上还残留着他方才的温度和气息,此时正微微泛起一阵酥麻的痒。 周淮之看着他,禁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用指腹刮了刮他的鼻尖:“没有,我们小年最好看了。”他说着,又稍稍俯身,在池以年的眼尾印下一吻,“真是拿你没办法。” …… 正午刚过,湛蓝的天空如水洗一般澄澈,几朵蓬松如棉的云自在飘浮,懒洋洋地依偎在太阳身旁,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透。 周淮之独自驾车在路上穿行,引擎声平稳而又低沉。接连穿过几条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他最终缓缓停在一个静谧的角落。 温柔的清风一下一下撩起他的衣角,又轻轻绕过他微凉的指尖,似是无声的安抚。 他在原地伫立许久,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玻璃幕墙——映出的身影挺拔如松,眉宇间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直到心底翻涌的那股紧张和忐忑伴着落下的风趋于平稳,他才下定决心般上前一步,缓慢而又郑重地,推开了眼前那扇门。 第47章 “先办正事” 指针“咔哒咔哒”地在表盘上转动了不知几圈。此刻的心理咨询室一片宁静,只隐约地能听到笔尖在纸上落下的“唰唰”声。 “大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结合你刚才的自我评估测试结果,你目前的状态符合复杂性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cptsd。”咨询师苏禾做完记录接着说道,“不过不用担心,目前情况并不严重。” “我会先开一些辅助情绪调节的药物,你回去按时服用,之后再定期进行几个结构化的心理治疗。”苏禾将处方单递过去微微一笑,“只要积极面对,创伤带来的影响就会慢慢消失的。今天就先到这里,如果觉得有些疲累的话,可以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 “没事,不用了。”周淮之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站起身来,冲她弯了弯唇角,“我爱人还在家里等我。” …… 从咨询室出来,橘红色的夕阳正贴着西边的天际缓缓沉落,将远处的楼宇勾勒出一层金色的轮廓。街道上的人影被拉得纤长,在柏油路上拖出一道道温柔的弧度。 周淮之站在路边,晚风携着夕阳的余温拂面而过,吹落了那颗久悬于心的巨石。他抬头望着漫天霞光,眼底浮上一层炙热的光影,连呼吸都轻快起来,莫名生出一种重获新生的释然。 不多时,他举起手机对准远处的夕阳鎏金。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恰好有两只并排的大雁遥遥飞过,翅膀划过霞光,在镜头中央留下两道模糊却亲密的残影——它们彼此紧紧依偎,好似要一同奔向没有黑暗的远方,永不分离。 回到家时,天色还没有彻底黑透。 周淮之怀里捧着一束艳红的玫瑰花,钥匙插进锁孔只转过半圈,便听到“咔哒”一声。房门弹开的瞬间,他脚下的步子却不由顿住。 只见玄关处多了块猫爪形状的毛绒地垫,旁边整齐摆着一双灰色拖鞋,鞋面上缀着毛茸茸的狐狸装饰,圆溜溜的眼睛正乖巧地望着他,像是在等待自己的主人。 周淮之轻轻带上房门,低头看着这双与自己平日风格截然不同的毛绒拖鞋,眼底渐渐掠过一丝笑意。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弯腰换上了。 鞋柜上的青瓷花瓶里已经被人抢先换上了雅致的香槟玫瑰,花瓣上还缀着几颗晶莹的水珠,与他手中这抹娇艳的红色相映成趣。周淮之轻笑一声,将怀里的花抽了几朵出来,插进花瓶的空隙。 客厅里,沙发上的角落多了两个圆滚滚的卡通抱枕,扶手上还搭着一条鹅黄色的针织绒毯,仿若阳光流淌而过,为这沉闷单调的氛围添上了明亮的色彩。 旁边立着的书柜也一改往日的古板,多了些花花绿绿的小巧摆件,正中间还放着个木制相框,里面是他和池以年在星奇游乐园拍下的合照。 原本冷冷清清的空间,如今却变得鲜活灵动,就好似一棵死寂已久的老树,被悄然注入了生机。 周淮之不自觉有些失神,正要继续往里走时,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忽而从厨房那边传来,隐约中还夹杂着池以年时断时续的说话声。 走近一瞧,只见池以年正背对着他站在厨房的玻璃门前,拿着画笔在上面涂鸦,旁边还支着摄影架,看样子是在直播。 他画得格外专注,笔尖灵活地在玻璃上滑动,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甚至还在乐此不疲地和直播间的粉丝们闲聊互动。 冬眠的兔子:【哇塞!主播你这么全能的吗?居然还会画画!】 雾眠春:【主播主播,我觉得你做甜品博主真的太亏了,你应该去当小画家,嘿嘿。】 池以年扫了一眼弹幕,谦虚地笑了笑:“你们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几个简笔画而已,小孩子跟着学都能画出来。” 周淮之没急着过去,就静静站在那里,目光温柔地描摹着眼前的一切,最终落在那扇被涂鸦了大半的玻璃门上。 几只色彩各异的小怪兽挤在门边,像是在列队欢迎。右侧的玻璃上画了一张俏皮的日历,被人用亮黄色的记号笔圈出了几个日期,旁边还画了小小的爱心和星星;左侧的玻璃则列了冰箱里的食物清单以及每天的健康食谱,下方是池以年画了一半的卡通人物,看着隐约像是他给两人设计的q版形象,灵动又可爱。 此时,弹幕还在不断刷屏。 忽晚:【主播,你说这话属实是刺痛我的心了,因为我到现在还只会画火柴人……】 桃仔想睡觉:【姐妹们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主播你该不会是和周律师同居了吧?】 “对啊,我今天刚搬过来。”池以年坦荡承认,冲着镜头笑弯了眼,语气带着点小得意,“你们都不知道我把家里装扮得有多好看!等会儿吧,等我把这个画完,带你们简单参观一下……” 云泊:【真的吗!?那既然都已经同居了,主播你之前答应我们的双人直播是不是也该兑现一下了嘿嘿。】 辣子肉:【狠狠支持啊!!!周律师他人呢!?请速速给我抬上来!!】 “他今天下午有工作要忙,这会儿还没回来呢,不过应该快了。”池以年说着就要去看墙上的钟表,结果刚转过头,便撞入了周淮之那双含笑的眼眸里。 他先是怔了半瞬,随即眼底渐渐漫上笑意,丢下手里的画笔就朝周淮之快步走过来,神情又惊又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刚回来没多久,见你画得认真,就没打扰你。”周淮之笑着拨了拨他额前垂下的刘海。 池以年闻言笑嘻嘻地拉住他的手,边说边拽着他往前走:“你回来得正好。快,我带你看看我的大作。” “噔噔噔噔——”他把手往玻璃门前一摆,下巴微微扬起,眼睛亮得像个满心等待被夸奖的孩子,“我今天下午收拾完行李就去家居城逛了一圈,回来给家里重新装饰了一下,来厨房的时候总觉得这门光秃秃的有点单调,于是灵光乍现、突发奇想,就把它改成涂鸦黑板了。你看,是不是超可爱!” “怎么样?好不好看?”池以年晃了晃周淮之的胳膊,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忍不住笑着往他腰间拍了一下,“干嘛不说话?老看着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周淮之忽然抬手,将一旁正在直播的手机压了下去,而后圈着池以年将人抵在了冰箱上。 这番动作快得池以年根本来不及反应,不由得惊呼一声。他眨了眨眼,刚要说些什么,周淮之却伸手轻抬他的下颌,俯身封住了他的唇。 吻落下来时,不似以往那般急切纠缠,只有唇瓣相触厮磨的柔软,仿若绵绵春雨落在湖面,漾开一圈细碎的涟漪。 池以年微微仰头,睫毛轻颤着垂下,情不自禁地环住他的腰,掌心贴上他温热的脊背,慢慢向上攀去,最后勾住他的脖颈,主动垫脚将这个吻加深,舌尖相触的瞬间,彼此的呼吸骤然变得黏腻起来。 周淮之的指尖带着淡淡的凉意,像是在安抚一件易碎的珍宝,指腹温柔扫过池以年滚动的喉结,再顺着脖颈的线条,轻缓地扯开他的衣领,朝起伏的胸口探去。 刚触及那片温热的肌肤,便惹得池以年微微一颤,呼吸跟着变得急促起来,喉间抑制不住地挤出一声声轻吟。 旖旎气息逐渐在这方温馨的小天地蔓延开来。彼此唇间的温热与缠绵,像一场迟来的治愈,伴着心跳的共鸣,悄无声息地漫过心底的褶皱。 第49章 直至池以年再也坚持不住,周淮之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唇瓣相离的瞬间,他又轻轻咬了咬池以年的下唇,带着缱绻的占有欲,像是一句无声的邀请。 池以年脸颊绯红,还沉浸在方才的厮磨中没缓过神。抬眼间,便见周淮之转身走向还耷拉着脑袋的手机,扶起来后若无其事般对着屏幕说了句:“今天就先播到这儿,拜拜。” 说完,他利落地按下结束键,也不等池以年作何反应,就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朝卧室走去。 “哎你……”池以年猝不及防,又羞又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背,“你放我下来!我那画还没画完呢……” “不急。” 周淮之低低地笑了,声音略微透着点喑哑。 “先办正事,明天再画。” 第48章 昨晚的样子更好看 四季更迭不休,转眼又是一年盛夏。 烈日高悬炙烤大地,连空气都裹着灼人的热浪。梧桐树撑开浓密的绿荫,垂落满地碎金,叶缝间漏下的光斑在柏油路上伴着微风轻轻晃动,偶有清脆的蝉鸣声声入耳,带着夏日独有的热烈与明媚。 这段时间里,池以年的自媒体账号热度持续攀升,不仅稳稳占据平台cp博主榜首之位,粉丝数更是即将突破百万大关。 与此同时,线下的甜品店也经营得有声有色,两个靠谱店员打理日常,一个已经出师了的徒弟制作甜品。他这个甩手掌柜,只偶尔去店里坐一坐,和慕名而来的粉丝聊聊天、合个影,尽情享受着悠闲幸福的快乐时光。 …… 这天刚好是周六。清晨,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晨光逐渐刺破厚厚的云层,从窗帘的缝隙里钻了进来,铺在熟睡的池以年身上。 没过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周淮之手里端着早餐,脚步放得极轻。 白瓷碗里盛着刚煮好的小米南瓜粥,此时正往外冒着香甜的热气。旁边的碟子里放着颗水煮蛋,以及切得整齐的凉拌黄瓜。 走到床边,周淮之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随即俯身看着被子里鼓出的小山包。 池以年整个人裹在松软的被子里,半张脸埋进枕头,只露出一截乌黑的发顶,随着他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 “起床了,小懒猫。”周淮之坐在床边,指尖轻轻蹭了蹭池以年温热的脸颊,“早饭已经做好了,是你念叨了好几天的南瓜粥,还热着呢。” 被子里的人闻言动了动,含含糊糊地哼了一声,非但没睁眼,反而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好困,不想起……”池以年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事后的沙哑,“让我再睡会儿……” 见他这副模样,周淮之忍不住低声笑了笑,俯身将人圈在怀里,凑到他耳边温声哄道:“乖,起来了。不是已经跟爸约好了今天要回家吃饭么?再晚一会儿,可就要迟到了。” “……是吗?”池以年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伸手抓住周淮之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语气黏黏糊糊的,透着点撒娇的意味,“那让我再躺五分钟好不好?就五分钟……” “好,那就再躺五分钟。”周淮之顺着他的力道在旁边躺下,掌心轻轻揉着他蓬松的发顶。随即在额角印下一吻,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气,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短暂的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窗外隐约传来清脆婉转的鸟鸣声,不疾不徐,像是怕惊扰了这份静谧,又像是特意为藏在晨光里的这份安稳与缱绻,奏响一曲幸福的乐章。 …… 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池以年先是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又慢悠悠地享用完周淮之的爱心早餐,随后心满意足地去了衣帽间。 柜门一拉开,池以年花花绿绿的衣服顿时撞入眼帘,鲜活的色彩占去了大半柜格,霸道地将周淮之的西装挤在了一个可怜的角落里。 周淮之倚在门边,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默默看着池以年对着镜子挑挑选选。 “这件怎么样?好看吗?”池以年拎着件紫色t恤贴在身前,边看镜子边扭头问周淮之。 “好看,很衬你的肤色。” “那这个呢?”池以年又换了件白色的。 “也好看。” 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池以年没忍住笑了起来:“每次问你都这么说,是不是哪天我套个破麻袋出门,你也要说好看?” “是啊。”周淮之跟着勾起唇角,迈开步子走到池以年面前,捧起他的脸颊,在唇上轻轻啄了两下,又偏头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不过你昨晚的样子,更好看。” “你……”池以年耳根一热,羞恼地打掉他的手,又气吼吼地瞪了他一眼:“青天白日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周淮之禁不住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池以年最后还是选了白色的t恤。因为他给周淮之挑了件黑灰色的深v衬衫,这样配起来刚好是一对。 紧赶慢赶地抵达繁星湾,却还是晚了将近半个小时。 两人进门的时候,池霆风正坐在客厅。听到动静,他扭头看了一眼,随即合上文件起身,嘴里还不忘唠叨着: “也不知道你这拖拖拉拉的毛病到底是随了谁?从小就这样,到现在都没改。” “那我怎么知道?”池以年嬉皮笑脸地耸耸肩膀,“反正我妈那么勤快,肯定没随我妈。” “嘿,你个小兔崽子……” 眼看池霆风就要上前招呼他一顿,周淮之却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在池以年身前,笑着说道:“爸,是我昨晚熬太晚了,今天没起来,不怪小年。” 池以年顺势就往周淮之身后一缩,只探出半个脑袋,冲池霆风做了个鬼脸。 池霆风见状瞪了他一眼,而后又颇为无奈地看向周淮之,叹口气道:“也就你惯着他!” 周淮之笑了笑,接着将手里的几盒包装雅致的茶叶递了过去:“爸,听说江城的明前茶口感醇厚。我上周刚好去出差,就特意给您带了点。” “哎好好好……”池霆风欣慰地拍了拍周淮之的肩膀,“还是你有心啊淮之,每次过来都惦记我。” 说完,他话锋一转,又看向池以年,没好气地说:“你看看人家多孝顺,你再看看你。每次空着手上门不说,临走还得从我这儿顺点烟酒茶回去!” “你瞧你这话说的。”池以年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俩是一家子,他的就是我的,谁给不都一样么?” 池霆风懒得再跟他计较,狠狠白了他一眼,便招呼他们准备入座。 吊灯散出的暖光映衬着瓷盘里的菜色,蒸腾的热气裹着香气蔓延开来。池霆风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酒,拉着周淮之陪他喝了几杯。 池以年坐在一旁,小嘴叽叽喳喳地就没停过。一会儿夸赞王姨的手艺又进步了,一会儿跟周淮之推荐哪个菜更好吃,一会儿又说自己也要学着精进一下厨艺。 池霆风虽然被他吵得脑仁子疼,却也没多说什么,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甚至偶尔还会跟着应和几句。 酒过三巡,池霆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抬眼望向周淮之:“你父母那边没再找你麻烦吧?前段时间,我听说他们跑到国外去,像是打算再要一个孩子。” 闻言,池以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满道:“好端端的你提他们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周淮之温热的手掌便覆了上来,安抚似的握住他的手背,“我知道。其实这样也挺好,我现在有小年,还有您,足够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池霆风缓声说,“我提这个也是想说,要是有什么为难的,及时跟我说。都是一家人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淮之点头应下,随即便见池以年凑过来,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就是的,他支使你干活的时候,可没把你当外人,害得我独守空房了好几天……” 周淮之被他逗得禁不住笑出声来,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 “又在那儿说我什么坏话呢?”池霆风挑着眉头看过来。 池以年语速慢悠悠的,拖腔带调地回道:“哪儿能啊,说你命好呢。有我这么一个优秀的好儿子就算了,现在又多了一个。这要搁别人身上,晚上做梦都得笑醒吧?” 池霆风瞥他一眼,无语地笑了一下:“你这脸皮真是厚的很,在哪儿都能见缝插针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 午后的炽阳穿过落地窗前的纱帘,被滤成柔和的暖光,洋洋洒洒地落在红木雕花桌上。棋盘平铺中央,乌木棋子泛着温润的光泽,楚河汉界仿若一条静谧的分水岭。 池霆风手执红棋,手肘搭在桌面边沿,指腹反复摩挲着棋子细腻的木纹,目光在棋盘上缓缓逡巡。周淮之同他相对而坐,后背微微靠着丝绒扶手椅,静静等着他落棋。 池以年窝在旁边的沙发上玩了会儿游戏,没多久就觉得累了,于是便带上果盘,搬了个凳子过去围观战况。 第50章 “你往这儿下不是等着被吃呢?”池以年拿了颗葡萄丢进嘴里,指了指池霆风的棋,“你走那颗干嘛?应该走这颗才对。照你这下法,怪不得刚才连输好几盘呢……” “去去去,就你那半吊子的棋艺还指点上了,观棋者不语听没听过?别在这儿瞎搅和。”池霆风朝他挥挥手。 周淮之见状微微一笑,刚要落子,便听池霆风说:“还是老规矩啊,不许让棋,好好下。” 双方焦灼许久,十几分钟过去,还是池霆风棋差一招,最终败下阵来。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刚才你要是听我的,早就赢了。”池以年立刻挺直腰板,假模假样地撸了两下袖子,朝池霆风招招手,“来,让我来一盘,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池霆风半信半疑地瞥他一眼,起身腾出位置。 池以年装模作祥地端坐在椅子上,看似是在凝神琢磨棋局,实则每走一步都要抬头偷看周淮之一眼。 察觉到他的视线,周淮之眼底盛着笑意,依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没一会儿,池以年就“轻轻松松”地拿下了这场对弈。 “唉,没办法,我还是太有实力了。”池以年两手一拍,下巴微微扬起,得得瑟瑟地冲着池霆风挑了挑眉。 池霆风睨他一眼,轻哼道:“得了吧,他那水给你放得都快漫到太平洋了。” “那我也赢了,略略略……” 不知不觉间,阳光渐渐西斜,映出三人错落交叠的身影。落地窗前的绿植随着拂过的风舒展着叶片,缠绕着轻快的笑闹声在客厅里回荡着,又慢慢飘向远方,将这一刻的幸福,揉进漫长的时光中。 第49章 至死不渝【完结】 暴雨初歇,湿漉漉的街道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逐渐蒸腾起薄薄的水汽。柏油路上的水洼倒映着透亮的天空,偶有汽车疾驰而过,溅起一串带着青草气的水花。 甜品店里,池以年正在直播间内跟粉丝聊天。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下午五点。池以年关掉直播,刚准备休息,秦岩风却在这时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看日落?”池以年朝窗外瞅了一眼,“你脑子抽什么风?”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像这种雨过天晴的天气,最适合看日落了。” 池以年挑眉看着他:“就咱俩啊?” “光咱俩多没意思。周律师、程南哥,还有小然,他们几个都去。包了个游轮直接在江上看,风景肯定嘎嘎好!”秦岩风说,“我没啥事,就直接过来找你了,到时候去那边跟他们会合。” “那就行。”池以年悠悠开口,“要是只有你的话,属实是有点煞风景。” “……”秦岩风狠狠翻了个白眼。 两人抵达外滩的时候,周淮之他们已经在登船的地方等着了。 西边的云霞被烧得透亮,从橘红渐次过渡到粉紫,像一匹铺展在天际的绸缎。倒映在江面上,又化作点点熔金,随着江边的晚风轻轻流动。 两岸建筑群的尖顶和廊柱褪去了白日的凌厉,被勾勒出一圈暖橙色的光晕。游轮在江上慢悠悠滑行,划出长长的银亮水痕,与天空中的霞光交相辉映。 众人默契地分散在甲板各处,有时赞叹着眼前的景色,有时举起手机拍照留念,悄悄给周淮之和池以年留出了一片独处的角落。 “好漂亮啊。”池以年拉着周淮之的胳膊轻晃了两下,指了指日落的方向,“你看那边的天,竟然是紫色的!好像一大片葡萄海!” 周淮之侧头望向池以年,恰好撞进一双盈满落日余晖的眼眸,亮晶晶的,好似盛下了一整片天空。 他不自觉地弯起唇角,目光自始至终落在眼前人身上,一刻也不曾偏移半分。 江风裹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惹得池以年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发丝被风肆意撩起,感受着面前无拘无束的自由。 渐渐的,风势大了起来,在耳边呼呼作响,隐约还裹挟着远处轮渡的鸣笛声。 池以年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察觉身侧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此时,夕阳开始贴着江面向下沉落。粼粼波光褪去灼人的温度,原本清晰的波纹也没入暗涌的浪中。 池以年睁开双眼,身边空落落的,这才发觉周淮之不知去了哪里,就连秦岩风他们也没了踪影。 他试着喊了几声,可游轮上依旧静悄悄的,回应他的只有不断拍打在游轮两侧的浪声。 奇了怪了,人都跑哪儿去了? 池以年暗自嘀咕一句,刚要掏出手机,江岸建筑群上滚动的led屏忽然停了下来,游轮上的灯光也应声熄灭,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下一秒,不远处钟楼的指针恰好走过七点。浑厚悠扬的钟声倏然响起,穿透所有喧嚣,在宽阔的江面上荡漾开来。 与此同时,船身上的串灯次第亮起,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清晰。 只见甲板上铺满了香槟色的玫瑰花瓣,从船头一直蜿蜒至船尾。两侧立着白色的纱幔,粉白相间的气球和彩带缠绕其中,随掠过的江风翻飞起舞。 抬头望去,方才暗下去的led屏骤然亮起,记忆中那些鲜活的画面便一帧帧映入眼帘——从两人一起看过的漂亮风景,到随手记录下的琐碎日常,再到合影里共同洋溢的笑容。每一张相片都像是一枚小小的缩影,慢慢凝聚在一起,最终汇成一本承载幸福的画册。 池以年的视线怔怔追随着眼前流动的画面,不知不觉扬起笑意,眼底却逐渐漫起一层温润的水光。 画面一转,led屏上渐渐化出漫天纷飞的花瓣,与江面上倒映的灯火交织缠绕,仿若一场坠落于海天之间的浪漫玫瑰雨。 “砰!” 躲在船舱两侧的程南和段逸然拉响礼炮,彩带和亮片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簌簌落在池以年的发顶和肩头。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视线刚从led屏上收回,紧接着便闯入一片璀璨的光影里——周淮之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丝绒布料泛起淡淡的光泽,手里捧的那束玫瑰也越发鲜艳明媚。 船舱里适时响起清透婉转的钢琴曲,音符宛如细腻的流水,随着游轮轻轻摇晃,飘向每一个角落。周淮之嘴角噙着笑意,踏着这轻快的旋律,款步朝他走了过来。 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仍如初见时那般清冽,此刻却又翻涌着滚烫的情愫,深深烙进心底,成了此生再也无法割舍的印记。 池以年眼眶微红,万千思绪朝心头席卷而来,堵得胸口又酸又烫。他看着周淮之,喉间涩得发紧,迟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从我们相爱的那天起,我就在心里无数次幻想过此刻的光景。”周淮之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声音轻缓而温柔。 “我本来以为,当我站在这儿的时候,会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他眼底泛起泪光,语气轻缓,却字字清晰,“但真正到了这一刻,我最想跟你说的,却是一句谢谢。” ——谢谢你愿意义无反顾地爱着我。 “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和怎样的一个人执手走完人生这条漫漫长路。是你,让我开始有了期待。”周淮之的语气郑重而又坚定,随即从口袋里取出丝绒盒,单膝跪地,“所以,池以年。往后余生,你愿意继续牵着我的手,与我共同度过这漫长四季吗?” 风声似乎在一瞬间静止,萦绕在耳边的乐曲低回渐歇,唯有彼此的呼吸与心跳愈发清晰。 丝绒盒里那枚铂金戒指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池以年对上周淮之灼热滚烫的目光,泪水抑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我愿意。” 他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却笑着用力点点头,朝周淮之伸出了手。 周淮之跟着笑了起来,虔诚而又坚定地将戒指套在池以年的无名指上,随后起身紧紧将人拥入怀中。 “我爱你,池以年。”他的额头轻柔地抵着池以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爱你。” 池以年双手捧起周淮之的脸颊,指尖轻轻抚去他眼尾的泪珠,“无论疾病或健康,无论贫穷或富有,未来往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至死不渝。” “还有——”他踮起脚尖,吻上周淮之的唇,“我也爱你。” 远处的落日恰好沉入地平线,归鸟展翅掠过江面,留下一串清脆的啼鸣,与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一同定格在这温柔的夜色之中。 …… 夜色渐浓,周淮之洗完澡回到卧室时,池以年正裹着浴袍靠坐在床头,回看秦岩风给他们录的视频。 在床边把头发擦干,周淮之随即倾身,手臂一伸便将人稳稳地圈进了怀里。 池以年顺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举着手机递到他跟前:“你还别说,秦岩风这家伙平时看着不靠谱,视频拍得还挺有感觉的。” 周淮之扫了眼屏幕,却没有吭声。见他半天不说话,池以年偏头瞅了一眼,没想到就这么直直对上了他不加掩饰的眼神。 第51章 “你、你想干嘛?”池以年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浴袍,警惕道,“说好今天休战的啊,我明天还要……” 话音未落,周淮之就抽走他手里的手机往旁边一丢,直接欺身把人压在身下。 “这么有意义的日子,”他唇瓣贴上池以年的耳廓,嗓音低沉沙哑,带着蛊惑的笑意,“难道不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么?” 温热的荷尔蒙气息混着沐浴露清冽的香气,顿时笼罩下来。 “可是……” 池以年眨巴了几下眼睛,没等再说些什么,便见周淮之利落地扣住了他的手腕,而后抽出他腰间的浴袍带将其绑在了床头。 池以年挣扎了几下,脸颊涨得通红,不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周淮之,你放开我……” 周淮之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安抚似的亲了亲他的嘴角,温声哄道: “乖,我今天会轻点……” 窗外飘来阵阵稀疏的虫鸣,淡淡的松木熏香混着彼此身上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漫,偶尔还能听到些细碎的呜咽和轻吟。 不知多久,浴室里终于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周淮之怀里抱着已经睡熟的池以年,将人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在眼尾印下一吻,才转身去书房处理没做完的工作。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清辉倾泻而下,透过玻璃,恰巧落在书柜顶层的那本书上——《月亮与六便士》。 周淮之在门口伫立良久,眼错不眨地望着月光与书脊的交汇处。不知是想到什么,他倏然弯唇笑了笑,随即走到书柜跟前,抬手抽出那本书。 扉页上,一行字迹大气飘洒。笔墨虽已有些晕染,但仍遮掩不住少年独有的张扬与炽热,既藏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又透着点志在必得的笃定: ——“等我攒够了六便士,就去找月亮告白。” (正文完)